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先婚厚爱:靳先生情深手册》 作者:水果硬糖 内容简介: 嫁给他,是她唯一处心积虑过的自私,痴痴守着无爱冰冷的婚姻两年,受过敷衍,经过谎言,忍过屈辱。“沈言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让你死死守着这么虚伪恶心的婚姻?”靳承寒不止一次这般怒不可遏地吼过。每一次,她都将谎言出口成章,为了钱,为了虚荣,为了一切,就是不说为了爱情。婚姻的坟墓里,她失了身,失了尊严,最后……失了心。 第1章 想要什么自己选 砰地一声,律师事务所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娱乐圈正炙手可热的明星,林之夏漫步走了进来。 她眼神不屑地打量着坐在办公桌前的沈言渺,略带嘲讽地开口道:“沈大律师,前两天,我和承寒逛商场,被不长眼的狗仔拍了几张照片,想请你出面解决一下。你也知道,他不喜欢这些八卦消息。” “这些年,他连结婚的消息都不曾让外人知道,这点,你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应该比谁都明白。” 沈言渺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抿了抿唇:“抱歉,林小姐,我对艺人纠纷的案子并不熟悉,恐怕不能胜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林之夏抬手将墨镜拿下来,轻蔑地看向她:“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也不迟。” 一叠照片推到沈言渺面前。 照片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林之夏在商场踮着脚替男人系领带的情景。 林之夏依旧盛气凌人:“本来呢,这种小事,在娱乐圈也常见,可承寒却不许人将半点脏水泼到我身上。” 说着又突然凑近沈言渺:“毕竟,他身边还有个不识趣的占着位置,他想彻底摆脱了你再公开我们的事情呢。” 笑容艳丽的刺目无比:“至于这案子接不接,沈小姐就自己决定咯。”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沈言渺默默将手指攥起:“知道了,我会处理。” “那就多谢沈大律师了。” 林之夏得意地挑了挑眉,又重新将墨镜戴了回去,掀开椅子就往外走。 “哦,对了。” 刚走出几步,林之夏又转身故作怜悯地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再死缠烂打下去,你怕是什么都得不到,你和承寒走不到最后的!” 沈言渺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抿了抿唇,她淡淡轻笑:“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林小姐费心了,慢走不送。” 会客室里全是林之夏身上香水的味道,闻得人头晕,沈言渺掀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一头漂亮的长发在风里被吹得凌乱。 好久好久,那窒息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两年前。 阳光落在侧脸的那一刻,沈言渺凭借着十几年如一日的生物钟,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一室凌乱的被褥,和耳边依稀传来的淋浴水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言渺蓦地坐起身来,却不小心牵扯到肩膀上一圈透着血色的齿痕隐隐发疼。 前一夜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她代替父亲出席了一场宴会,推杯换盏间喝了服务生递过来的一杯红酒。 再然后 她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这样的场景其实并不陌生,沈言渺曾经代理过不少女生被侵犯伤害的案例。 混乱的神智,陌生的房间,被单上刺眼的一抹红,被人侵犯后的害怕茫然。 她,现在都占齐了。 纤弱的身影在晨光里微微发抖,沈言渺掌心紧攥,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律师。 她知道怎么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沈言渺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回想着刑事诉讼案件的流程。 浴室的水声还在继续。 沈言渺匆忙套上那一条此刻并不算多么完整的裙子,视线在房间内环视一周后,她终于意识到。 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酒店房间,屋子里奢侈豪华,却连一部座机都没有。 而她的包,早不见了踪影。 报警! 心里紧绷的那一根弦告诉她:保存证据,立马报警! 顾不得浑身的酸痛,沈言渺拧了门就要往外走,身后浴室的门却紧接着被人打开,然后传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 “房子,车子,支票,想要什么你自己选。” 第2章 本来要的就不多 沈言渺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还能再见到这一张脸。 英气的眉,黑曜石般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倘若眉眼间再噙上几分笑意,就全然成了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沈言渺不知不觉看晃了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泪光微闪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都不要!” 她声音微颤,却无比坚定:“我要你娶我!” 对面的人似乎怔了一下,而后冷笑一声,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逼来:“想嫁给我的女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样开门见山的,倒是不多见。” 沈言渺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扬起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目光倔强:“要么娶我,要么法院见。” 闻言,男人幽深的眸子危险地半眯起来,步步紧逼:“你这是在威胁我?” 沈言渺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她毫不畏惧,也丝毫不给自己退路,说:“迄今为止,还没有我沈言渺打不赢的官司。” 男人冷冷笑了一声,而后漆黑的眸子紧紧锁在她脸上,一字一顿:“沈、言、渺” 随着回忆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是夜,南庄。 本来早就该灯熄光灭的欧式别墅,此刻楼上楼下,里里外外,一派灯火通明。 靳承寒满脸寒戾,一身的低气压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沈言渺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书房的门,在确定没有听到任何一个关于拒绝入内的字眼后,轻轻拧开了紧闭的房门。 靳承寒淡淡将目光从面前的文件移到她身上,一双幽黑的眼眸冷冽慑人心魄。 沈言渺缓步走了进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问:“已经很晚了,吴妈准备了宵夜,要吃一点儿吗?” 靳承寒目光死死锁在她脸上许久,才冷声问道:“之夏今天去找你了?” 沈言渺瞬间清醒了不少。 果然是为了林之夏啊。 她攥了攥掌心,一五一十地说:“对,今天中午的时候。” “说了什么?” 靳承寒利落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他原本就比她高出不少,现在一双黑眸更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逼人心魄。 沈言渺抿了抿唇,尽力避重就轻:“林小姐想要起诉一家娱乐周刊,她希望由我来完成这个案子。” “就这些?”靳承寒追问。 不然呢? 他还想听什么? 听她有没有热情款待林之夏,还是听林之夏有没有在她这里受到委屈? 沈言渺眸光微黯,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说:“艺人和媒体之间的纠纷案件n也接过不少,林小姐的事情我会尽全力的,你大可以放心。” “呵!” 闻言,靳承寒冷嗤一声,黑眸危险地半眯起:“那我现在是该夸一句沈大律师好手段?还是该夸一句靳太太真是好度量?” 靳太太? 沈言渺唇畔微微自嘲,多讽刺的称呼啊! 结婚整整两年,应该还没有外人知道靳承寒已经有了妻子吧? 而林之夏,算不上外人,那是靳承寒唯一肯放在心上,有耐性去对待的女人。 沈言渺早早就告诫过自己,只要能留住这一段婚姻,怎么样都无所谓。 至于靳承寒爱着谁,她管不了,也不想多管。 她本来要的就不多。 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了又紧,沈言渺竭力敛去所有的心绪,轻声说:“照片拍摄很模糊,应该是小报记者无意中偷拍到的,只要林小姐出声明发律师函,应该不会再大范围呃” 下颌骤然一紧,沈言渺被迫仰头看向那一双黑眸。 靳承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沈言渺!你就只想说这些?” 第3章 家里有人很爱她 沈言渺硬着头皮承认:“对,所以我会尽快处理好一切,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也不会对林小姐有任何影响。” 靳承寒冷笑一声,松了手:“你倒还真是识趣。” 他用足了狠劲儿,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圈刺目的红印。 已经将近凌晨三点,沈言渺眉心一跳一跳地开始头痛,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可以去休息了吗?” 靳承寒大概是总算得到了想听的答案,终于肯高抬贵手,好心放她离开。 沈言渺一步比一步沉重地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淡淡地说:“林小姐刚刚才新晋影后,备受外界关注,商场这种地方总归过于招摇,以后还是尽量少去的好。” 说完,沈言渺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书房果不其然传来了瓷器砸地的声音。 沈言渺疲惫地闭了闭眼。 如果再慢一步,靳承寒会直接把那花瓶砸在她身上也说不定。 别说只是一张林之夏替靳承寒系领带的照片,就算是有别的亲密证据,她又能怎么样? 难道能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指认自己丈夫婚内出轨? 她不会的。 从一开始就舍不得。 翌日清晨。 “叮铃铃” 床头闹钟猝不及防地响起,沈言渺闭着眼睛,轻轻敲了敲隐隐发疼的脑袋,耳边却还是不断萦绕着靳承寒昨夜那一声怒气横生的“沈言渺!” 其实不想惹他生气的。 但,偏偏每次碰面,都免不了针锋相对,不欢而散。 靳承寒照旧早早就已经离开,望着空荡荡的餐桌,沈言渺几不可见低落地抿了抿唇,一抬眸却看见桌子中央摆了一束叫不上名字的鲜花。 粉色的,有点像玫瑰,却又没有刺。 沈言渺总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靳承寒向来不喜欢这些,南庄上下无人不知,可是今天 “吴妈,今天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要来吗?”沈言渺望着那一束粉花发问。 吴妈一边帮她摆整齐碗筷,一边笑着说:“少奶奶您忘啦,今天是您和靳先生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刚好花圃里新花开得正好,我就剪了一些摆起来,看上去也热闹一些。” 闻言,沈言渺握着勺子的手指僵了僵,一口热粥下肚,浑然无味。 胃里明明火辣辣的空无一物,却再一口都吃不下去。 索性直接回了事务所。 沈言渺刚刚走进办公室,助理姑娘小含就敲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摞文件,说:“沈律师,关于林之夏小姐的律师函以及处理方案已经完成了,您先看看。” 沈言渺草草看了一遍,用林之夏的名义,以从前一桩完全不相干的恶意诽谤事件为由起诉。 以一儆百,敲山震虎。 这样的小媒体断然不会再轻举妄动。 百利无害。 沈言渺思索了会儿,说:“就这样吧,但是切记一定不能涉及到这一次林小姐被偷拍的事情。” 小含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沈律师是林影后的粉丝吗,从前关于明星绯闻的案件您从来都不多过问的。” 闻言,沈言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有些难堪地开口:“也不算是,只是家里有人很爱她。” 第4章 怎么死都不知道 也许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沈言渺一整个上午都昏昏沉沉的,纸上的字全都跳来跳去半句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关于靳承寒和林之夏。 听说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听说林之夏曾经为了靳承寒受伤连命都可以不要。 如果不是因为她出现,才子佳人,实属一对璧人。 沈言渺难得有些自嘲:“原来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啊。”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时分,事务所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言渺所认识的靳家人并不多,眼前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二叔,您怎么过来了,快请坐”,沈言渺周到地招待。 西装整齐却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冷声一笑,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说:“做靳家的少奶奶,最起码得分得清孰轻孰重,也怪阿寒不懂规矩太过纵容你,要是被人传出去,我靳家唯一的少奶奶却是一个替人打官司的,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句句带刺,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言渺轻轻敛了敛笑意,说:“二叔教训的是,都怪我过不惯豪门闲赋的生活,才在父亲的默许下得以继续经营n。况且,我与承寒的婚事外人并不知晓,自家人当然不会闲话太多传出去,二叔大可以放心。” 闻言,靳启淮脸上的表情顿时好不精彩,明明心里已经气得要死,但是碍于靳父的面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咬牙说道:“看来出身小门小户的家教确实不怎么样,如今阿寒都被你带成了什么样子,目中无人,不尊长辈!” 沈言渺总算听出了其中深意,这靳启淮大概又是在靳承寒那里受了气,才跑来她这里撒火。 还真是蠢得可以! 倒了杯茶水搁在桌子上,沈言渺淡淡开口:“二叔可能对承寒还是不太了解,任何事情,但凡是他不愿意做的,谁劝也没有用,同样,如果是他认定的,那谁也改变不了。” 言外之意,靳承寒就是看不惯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靳启淮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就差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放话:“只不过一个区区沈氏算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跟靳家攀亲。我听说阿寒跟林家千金走的可是近得很,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言渺微微轻笑,云淡风轻:“多谢二叔提醒,我会注意的。” 靳启淮一肚子火气不仅没撒,还又添了堵,愤愤地踹门离开。 沈言渺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垂下头,这一番折腾下来,午饭也没有心思吃了,不如趁空闲尽快把林之夏绯闻的处理方案拿给靳承寒过目。 正值中午时分,路上交通并不顺畅,车子走走停停地向前挪着。 又是一盏红灯挡在面前,沈言渺耐心地等在路畔,目光不经意一瞥,看见商厦巨大的ed屏幕上正放着某个名牌手表的广告。 眼前不知道怎么就闪过了林之夏踮着脚替靳承寒系领带的一幕。 直到已经站在明净的柜台前,沈言渺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举动。 送靳承寒手表? 以什么名义? 结婚纪念日礼物? 太自作多情了吧! 最后到底还是买了,银链黑盘的男士商务手表,价值不菲。 财团总部前台并不认识沈言渺,公事公办地问她是否有预约,沈言渺思索了两秒,只好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方钰秘书?” 很快,一个着装得体的女人就出现在沈言渺面前,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恭敬地问候:“太沈小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一声太太在舌间绕了一圈变成沈小姐。 沈言渺淡淡一笑,瞬间明白了她能成为靳承寒任期最长秘书的原因。 第5章 沈言渺一文不值 靳承寒在开一场很重要的跨国会议,沈言渺只好留在办公室等他结束。 靳家财团总部位于最繁华的金融街中心,就在这里,掌控着全球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 毫不夸张地说,从这个窗口扔出去一块砖头,随随便便就能砸死一个亿万富翁。 而靳家,就这么高高耸立在巅峰之上。 靳启淮有一句话说的总归没错,区区一个沈氏怎么能跟靳家攀亲呢? 其实说实话,沈言渺自己也不明白。 她到底是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进了靳家的门? 沈言渺还从来没有认真参观过靳承寒的办公室,简洁又不失奢华的装潢,低调严肃,就连休息室也是一片清冷,一盆植物都不曾看到。 唯独床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那是靳承寒早早就离世的母亲,与靳承寒有着一双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眸。 沈言渺不曾见过这个传闻能让靳父一往而深的女人,但想必定是美好的不可方物。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沈言渺赶紧转身想要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靳承寒冷厉的声音:“二叔倘若对我的决议有所微词,大可直接来财团找我谈,我这个当晚辈的,就是再不通人情,也总不至于把您赶出去空惹外人笑话。” 原来是再跟靳启淮说话。 沈言渺缓缓停下脚步,觉得还是等他们谈完再出去。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靳承寒又继续说:“至于沈言渺,一个两年被我扔在南庄不闻不问的女人,我身边哪一个女人不比她有分量。难为二叔会纡尊降贵去找她,可当真是委屈您了。” 即使对于靳承寒身边女人络绎不绝的事情早就清清楚楚,但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口,沈言渺还是觉得心里针刺一样得疼。 她开始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个时间过来。 “都怪二叔眼拙了,还以为你能同意娶进门的女人总会有点不一样”,靳启淮连忙伏低做小地陪着笑脸。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个侄子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靳承寒冷冷一笑,手里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不屑地出声:“是不一样,比起那些名家千金,一个小小的沈氏还不足以让我放在眼里,沈言渺当然也是。娶了她,我既能不听老头子的摆布去联姻,还能在厌烦的时候毫无忌惮地丢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是二叔目光短浅了”,靳启淮额上开始冒汗,却依旧好声好气。 一墙之隔,沈言渺怔怔立在原地,掌心几乎被她攥出血,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地砸在厚重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仅有的破碎尊严就这么被靳承寒当着外人狠狠踩在地上。 原来她用了两年时间悉心维护的婚姻,在靳承寒眼里就像是一块可有可无的抹布,随时都可以弃如敝履。 沈言渺拼命强迫自己不要再听下去,可靳承寒的声音就像魔咒一样,怎么也隔绝不断,一贯的盛气凌人,一贯的咄咄逼人。 “既然二叔都已经知道自己目光短浅了,那以后就把心思多多花在财团上,别总盯着一个一文不值的女人。” 靳启淮脸上霎时间一阵青一阵白,却还垂死挣扎着,嚷起嗓子想要为自己挽回一丝颜面,说:“靳承寒,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别忘了我是你的长辈!” 靳承寒冷嗤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您不是我的长辈,您以为您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你” 靳启淮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红着脖子甩门离开。 沈言渺只觉得浑身发冷,五月份的天气,她却止不住的颤抖,耳边不断回响着靳承寒凛冽的声音,她就这么呆呆地僵在休息室门后。 不知进退。 从一开始不就是她先心存算计吗,现在靳承寒这样说,就更是各取所需而已,她应该感到轻松的,至少不用那么心怀歉疚。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心痛? 第6章 诚实得让人恶心 直到休息室的门蓦地被人打开。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言渺惶恐地连连后退好几步。 微微泛红的眸子就这么直直撞进靳承寒幽黑的眼底,他眉头微蹙,冷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言渺怔怔僵在原地,纤细的手指紧紧攥起,直至骨节泛白,才艰难地出声:“林小姐起诉娱乐周刊的方案已经整理出来了,就在办公桌上,你先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尽快实施了。”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靳承寒冷漠地反问。 沈言渺竭力掩起所有情绪,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垂着眼眸点了点头:“对,如果没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抬步从靳承寒身侧走过,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靳承寒冷冷出声。 “沈言渺!” 她闻声滞下脚步,却头也没回:“还有什么事吗?” 靳承寒顺势后退一步,跟她面对面而立,就这么居高临下盯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靳启淮可不是什么好人,唯利是图,处处想着分一杯羹,你既然非要做花瓶,那也请做一只安静的花瓶。” 沈言渺的脸色白了又白,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却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出声就忍不住的轻颤:“你放心好了,财团的事情我原就不懂,所以什么也不会多说。” 顿了顿,她又继续解释:“至于二叔来事务所找我的事情,如果不是刚好被你知道,我也没打算跟你提起,更没想掺和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 靳承寒薄唇轻抿成线,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冷声说:“那最好,沈言渺,我的事情,你管不起,也没资格管!” 沈言渺苦涩一笑:“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 靳承寒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捏上她的下巴,沈言渺被迫抬起头,一直不敢看的那一张脸终于还是映入眼底。 心脏狠狠一颤。 靳承寒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许久,薄唇轻启,说:“人人都说,当一个人甘愿卑躬屈膝处处忍让的时候,就必定是有利所图,就好比靳启淮。” 他说着,又强势地向前逼近半步,气魄慑人:“那你呢,沈言渺,两年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沈言渺鼻尖忽而一阵酸涩,泪水开始控制不住地在眼眶打转。 为了什么? 如果说只是为了每天能够看他一眼,如果说只是不想离开他,他会信吗? 他不会信的! 与其说出来自取其辱,倒不如给自己留有最后一丝体面。 用力眨了眨眼睛,眨掉所有泪意,沈言渺自嘲一笑,云淡风轻地说:“还能为了什么,嫁入豪门,下半生衣食无忧,是无数女人的梦想,我也只是个俗人而已。” 意料之中的,她的话成功激怒了靳承寒,那人一步步向她逼近,颀长的身影自带迫人的气场,此刻更是升腾着怒气。 他满目鄙夷地看着她,就好像看着路边的垃圾,一字一句逼出牙缝:“沈言渺,你诚实得真叫人恶心!” 沈言渺难堪地咬了咬唇,不反驳,也不争辩,只是低头从包里掏出那一块包装精致的手表递到他面前,说:“送给你的。” 靳承寒浓眉紧锁,一双黑眸寒潭般深不见底:“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7章 有什么权利拒绝 沈言渺眼里还噙着泪,却依旧苦涩地扬起嘴角:“这两年,谢谢你容忍这么恶心的我了。” 靳承寒愣了两秒,眸色深沉复杂。 他见过法庭上口若悬河的沈言渺,见过逼婚时义正言辞的沈言渺,也见过媒体前强势逼人的沈言渺。 但是,眼前这个眼眶泛红,努力故作坚强,却又好像不堪一击的沈言渺,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左心房有一处莫名强烈地跳动着,几乎压过了他所有的理性。 猝不及防的,靳承寒猛然向前一步,将人困在墙壁和怀抱之间。 颀长的身影旋即欺身而上,淡淡的木香气息顿时占据沈言渺所有呼吸。 靳承寒低头,准确无误地咬上她的唇瓣,不是亲吻,只是撕咬,带着怒气,泄愤一般。 砰 沈言渺手里的手表应声而落,砸在厚重的地毯上沉闷又压抑。 直到阵阵疼痛刺激着感官,饶是沈言渺再想强装镇定,也忍不住痛呼出声,用力推上他的胸膛:“唔疼你放开放开我!” 沈言渺不明白,她不过是说了他想听的答案,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靳承寒却不依不饶,一只手将她作乱的胳膊反摁到身后,冷然一笑:“放开?沈言渺,是不是时间太久,你都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要我想,你有什么权利拒绝?” 她的抗拒,让他无端心生恼火,所有的理智涵养顿时烟消云散。 随着大手用力一扯,沈言渺身上那一条长裙应声而裂。 在他面前,沈言渺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被迫承受这并不温柔的亲吻,直到所有的呼吸被夺去。 沈言渺开始慌了,拼命想要挣开他的桎梏,声音几乎带着哭腔:“靳承寒,你停下,你这是婚内强暴,犯法的!” “呵!” 靳承寒冷嗤一声,丝毫不以为意:“沈大律师尽管去告好了,正好我也想知道究竟哪家法院敢审判我靳承寒?” 一句反问,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嗓音喑哑且微颤:“既然是这样,那两年前,为什么还要同意跟我结婚?” 在靳家面前,任何人都不值一提,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律师。 可笑的是,那时候她竟然还妄图用法律要挟靳承寒,现在想想还真是蠢得可以。 闻言,靳承寒幽黑的眼眸骤然深沉了几分,阴鸷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素白的脸颊上,脸色隐隐带着愠怒,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下一秒,他冷冷一笑,语气轻蔑:“我还以为我刚才对靳启淮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怎么,你还想要听到什么样侥幸的理由,比如,我对你情有独钟吗?” 一时间,空气里几乎静谧到了极点。 许久,沈言渺才用力扬起一抹苍白的苦笑:“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敢这么想。” “你最好永远都这么有自知之明”,冷冷地丢下这一句,靳承寒抬手理了理颈间微乱的领带,然后推门离开。 自始至终,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沈言渺仿若被抽干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沿着墙壁缓缓蹲下,瘦弱的肩膀止不住地轻颤。 纤白的手指轻轻攥上自颈间垂落的那一块古银色怀表,小心翼翼地来回摩挲着,像是触碰着什么稀世珍宝。 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几乎泪不成声:“如果不是靳承寒该有多好啊” 包装精致的手表就那么孤零零地被丢在一边,如同她一样,在靳承寒眼里从来都是一文不值。 用力闭了闭眼,沈言渺站起身,弯腰将那一份讽刺的结婚周年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第8章 她要留在他身边 林之夏的案子十分顺利,被告方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八卦期刊,主编一收到律师函,就立马亲自登门道歉,也干脆地交出了偷拍底片。 案件处理得漂亮利落。 沈言渺却半点感觉不到开心。 林之夏一直以来从不避讳提起自己的家世背景,在这个资本为王的世界,纵观整个娱乐圈,哪里有人敢得罪她。 即便是偶尔有不长眼的,也早早就被林家出面摆平。 而这一次,林之夏却偏偏舍近求远找到她,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正牌妻子亲自出面处理丈夫的花边新闻。 对一个女人的最大羞辱也不过如此了。 可她别无选择。 她只要留在靳承寒身边。 “把想你变一半,另一半是你的呼唤” 扔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 沈言渺看着来电显示微微一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秦大小姐今天怎么突然有空打给我啦?” 话落,电话那端立马传来一道忿忿地女声:“沈言渺,你还敢问,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呃” 沈言渺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装傻:“知道啊,5月6号嘛?” 果不其然,对面的人抓狂了:“啊啊啊!沈言渺,我要跟你绝交!” 那悲切的语气就差指着鼻子骂她狼心狗肺。 沈言渺乐得好笑,随即正了正色,淡定地说:“绝交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我这生日礼物恐怕是白买了。” 对面那人态度立马来了个360度大转弯,嘻嘻笑着说:“我最亲爱的渺渺,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啧啧,瞧瞧这塑料姐妹情。 临近下午的时候,沈言渺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是某个高档会馆的地址,还贴心地连带着行车路线附在后面。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进来:“沈大路痴,本姑娘的生日party你是来呢,还是来呢?” 沈言渺无语地笑了笑,回了一句:“你这算哪门子的选择题?” 会馆在近郊,等沈言渺一路到达,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见她停车,秦暖安立马开心地扑了过来,嘴里虽然埋怨着她怎么这么慢,所有的举动却是护短得不行。 她拉着沈言渺站到人群中央,特豪气地说:“都给我听着的,我家渺渺可是一级保护动物,不许给灌酒,不许乱搭讪,更不许动什么歪心思!” 她这一通警告,反倒让沈言渺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暖安人如其名,温暖又热情,人缘好得不得了。 宴会在场的人沈言渺没几个能叫上名字的,于是只好连忙打招呼:“我是沈言渺,初次见面,请大家多包涵。” 如果换做别人,沈言渺断然是不会出席这样的场合,她向来懈怠交际,也疲于应对人心。 秦暖安自是无比了解她,看她稍微有些面露倦色,就赶紧挑了几样她最爱的糕点,带她到了二楼一处僻静的花园露台。 然后,又特严肃地叮嘱:“你就给我好好呆这里,想要什么就叫服务生,绝对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开车离开,听到没有!” 沈言渺无奈地叹了口气:“秦大小姐,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有成年人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 闻言,秦暖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所以上一次说要来旁听我讲座,结果却在a大把自己绕丢的人是谁啊?” “” 沈言渺一时语塞,本来还想继续争辩,却听见楼下人群不停地叫嚷着寿星去哪儿了。 算了算了,寿星最大,不跟她计较。 沈言渺自顾自地想,然后妥协:“好了,知道啦,一定谨遵秦大小姐教诲。” 秦暖安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结果不到半秒,又推门探进脑袋来,神秘兮兮地说:“渺渺,我今天特意帮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哦!” 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开。 沈言渺无奈地摇了摇头,淡定地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根本没把秦暖安的话放在在心上。 毕竟,于她而言,能称之为惊喜的,实在太少。 第9章 又被乱点鸳鸯谱 晚风拂过微微凉,携带着露台上清淡的花香,意外地让人神清气爽。 沈言渺向来一工作起来就会忘乎所以,纤白的手指握着水笔在资料上写写划划,朦胧的灯光下,半垂的侧脸恬静又美好。 “就算沈同学再怎么热爱工作,也不能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虐待自己的眼睛啊。” 一道温润又熟悉的男声蓦然从身后传来,沈言渺心里一惊,立时站起了身。 当看清来人时,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更是掩不住的讶异。 见她一脸不知所措的震惊,程子谦淡淡抿唇一笑,缓步向她走来,温声道:“这才过了多久啊,这么快就把我忘啦?” 沈言渺终于找回了些许神智,讷然地问:“程学长什么时候回国的?” “刚刚。” 程子谦一身浅色西装在她面前站定,语气认真又随意。 沈言渺愕然:“刚刚?” 程子谦温和一笑,棕色的短发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暖暖的,跟他整个人一样,儒雅又谦和。 “骗你的,傻瓜”,他笑着拍拍她的发顶,又继续说,“国内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就回来了。” 沈言渺终于反应过来了秦暖安口中的惊喜是什么意思。 由于她和靳承寒婚姻的特殊性,沈言渺一直都没想好要怎么跟秦暖安说起这件事,结果就一拖再拖到了现在。 这下可倒好,这丫头一定是又自作主张帮她乱点鸳鸯谱了。 沈言渺顿时觉得一阵头疼,却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沿着话题顺势问道:“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程子谦微微颔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对,很重要。” “跟工作有关?”沈言渺又问。 “不是,个人私事。” 沈言渺明了地点点头。 也对,程子谦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世界著名的胃科医学权威,程家又在商界也算有头有脸,想来工作上也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只是,从程子谦出国留学那年算起来,两个人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面,乍一相逢,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沈言渺本就不善寒暄,于是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样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却不料,程子谦率先开了口:“你的胃病现在怎么样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 沈言渺怀疑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但在看到对方认真的神色时,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于是,含含糊糊地随口带过:“一点点小毛病而已,只要不乱吃东西就没问题。” 程子谦却仿佛格外认真,就像医生叮嘱病人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你读书那会儿就经常胃疼,胃病不比别的,容易反复,所以平时饮食一定要格外注意,尤其是小米粥,要记得常常喝,还有” “学长!” 见他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沈言渺赶紧出言打断,说:“就算学长你再怎么热爱工作,也不能在久别重逢后虐待自己的校友啊。” 闻言,程子谦温声一笑,说:“抱歉,职业病,习惯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我们都已经毕业这么久了,以后就别那么客气一直叫学长了,叫我子谦就好。” 沈言渺笑了笑,说:“好啊,只要学长不觉得我没大没小就行。” 话落,不知怎的忽然有一阵清风掠过,原本整齐放在桌上的资料顿时四下散落。 沈言渺连忙弯腰去捡,程子谦也紧跟着上前帮忙。 慌乱中,两只手意外地捏在了同一张纸上。 程子谦的视线直直落在纸端那一只纤白的手上,看着她无名指间那一颗粉钻在灯光下熠熠生光,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第10章 这么晚去哪儿了 沈言渺一心扑在捡资料上,并未察觉到对面那人骤然低沉的脸色。 在仔细确认过所有资料都完整无缺后,沈言渺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想向程子谦道谢,却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沈言渺不自在地将左手往背后藏了藏,本来想用骗暖安因为戒指好看就随便戴了的说法,来打发程子谦。 可没想到,还不等她开口,就听见程子谦微哑的声音:“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无比笃定。 沈言渺自知再骗下去也没必要,于是轻描淡写地说:“就只是领了结婚证,还没有举办婚礼,所以就没好意思打扰大家。” 程子谦轻轻点点头,眼底的神色却复杂极了,嘴唇翕动好几次,才终于沙沙地问出一句:“是他吗?” “什么?”沈言渺不明所以。 程子谦垂眸涩然一笑,竭力让自己说得平静:“六年前捡到你怀表那一次,我其实掀开看了。” 沈言渺立时明白过来。 她颈间那一条从不离身的怀表,在六年前曾经弄丢过一次,而程子谦刚好就是那个拾金不昧的好心人。 如果他掀开怀表看了。 那么,怀表里的照片他一定也看到了。 “所以,结婚对象是那个人吧?”程子谦继续追问,琥珀色的眸子里布满莫名的固执。 沈言渺怔了怔,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转开话题:“是不是的,有那么重要吗?” 闻言,程子谦也跟着笑了,长腿一迈,向前走了几步,而后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自顾自地说:“是啊,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经心有所属。 直到凌晨,派对才渐渐偃旗息鼓。 沈言渺看着一旁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秦暖安,禁不住抚额,最后还是只能在程子谦的帮忙下,才勉强将烂醉的秦暖安扶进车子里。 一再拒绝了程子谦要将她们送回家的好意,沈言渺凭着来时仅存的记忆和偶尔能听懂的导航,勉强将秦暖安送回秦家。 然后再从城北一直开回南庄。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别墅一派静谧。 沈言渺一边摸黑换拖鞋,一边轻轻敲着发酸的肩膀,心里还后悔着,刚刚真该把暖安发酒疯的样子拍下来,好让她看看到底是谁更不靠谱。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是真的累极了,索性连灯也懒得开,摁亮手机屏,就往楼上走去。 却不料,刚刚走到楼梯口,就从背后传来冷冷的一声:“这么晚去哪儿了?” 沈言渺被这一下吓得不轻,忍不住惊呼一声,连手机都扔到了地上。 紧接着,客厅明亮的水晶灯哗地全部被打开。 借着灯光,沈言渺才终于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靳承寒神情阴沉,愠怒两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大抵是大晚上脑子的确不清醒,沈言渺心里这么想,嘴里居然也就直接这么问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靳承寒地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说:“沈大律师,如果我没记错,南庄应该是我名下的房产。” 沈言渺垂了垂眸,有些力不从心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靳承寒径自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面前,在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味时,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冷声质问:“你这么晚不回家,就是为了去喝酒?” 沈言渺连忙摇头解释,却不想越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前言不搭后语:“今天是暖安生日,她喝多了,我真的一杯酒都没有喝唔嗯” 第11章 人世间最疼的痛 呼吸骤然被人夺去,沈言渺愣愣睁大眼眸,感受着嘴唇上并不温柔的厮磨。 直到舌尖被人故意咬了下,沈言渺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去,靳承寒却先一步牢牢扣上她的后脑,一丝后路都吝于留给她。 他滚烫的唇舌似乎有致命的魅惑,辗转磨人,沈言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思绪一片混乱,迷迷糊糊地承受着他霸道的缠绵。 唇齿间没有酒精,只有糕点淡淡的果香味儿。 不知过了多久,靳承寒才终于好心放开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因为缺氧而憋红的脸颊,而后薄唇轻轻勾起,冷声说:“沈言渺,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总算有一次没有对我说谎。” 沈言渺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落了下去。 他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两年前给他下药的人不是她。 不相信她其实也是不知情的受害人。 整整两年,解释的话沈言渺早就已经说倦了。 可靳承寒心里早就有了自己断定的答案,她说的再多又有什么重要? 就当作是她不择手段非要嫁入豪门吧。 毕竟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也远算不上什么滔天大罪。 竭尽全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沈言渺沙哑着声音再一次问道:“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当然有。” 靳承寒回答得理直气壮,直接吩咐道:“明天去帮我买一款女士手表。” 手表? 沈言渺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看向他:“突然买手表做什么?” “之夏生日就要到了”,他答得言简意赅。 沈言渺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炸了开来,莫名就想起了前几天被她丢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只可笑的手表。 用力地咬了咬唇,她强忍着所有的难堪,说:“为什么不让方秘书去,我对手表并不了解。” 靳承寒轻笑一声,轻飘飘地说:“了不了解有什么重要,挑最贵的买就是了。” 他说着,低头瞥了一眼沈言渺虚握的拳头,继续说:“至于尺寸,之夏和你差不多,别买错了。” 方方面面,考虑得可真是周到。 沈言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可偏偏,她没得选,连拒绝都没有资格。 “好”,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才终于挤出一丝声音。 靳承寒长腿一迈先她一步上了楼梯,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说:“买完记得先拿给我看。” 沈言渺脑子里混沌一团,几乎已经再说不出别的话,只是机械性地重复了一声:“好。” 声音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其他。 翌日正值周六。 明明前一天累得不轻,沈言渺却早早就再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各种噩梦缠身。 漫天大火。 倾盆大雨。 层层叠叠的警戒线。 样样都能让她万劫不复。 到达商场的时候,还未到营业时间,沈言渺干脆找了一家咖啡厅消磨时间,透过窗子看出去。 不远处,一对情侣似乎正在吵架,女孩赌着气转身就走,男孩跟前跟后寸步不离,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这情节实在太过于熟悉。 再后来,他们或许也会有一个始料未及的悲惨结局。 最后,那女孩一定会抱憾终身。 沈言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眼眶却不知不觉红得透彻,握着杯子的手指禁不住的颤抖,最后还是彻底崩溃。 哐当 瓷白色的杯子就这么在脚边碎开,细小的碎碴划上她白皙的小腿,渗出点点血迹。 沈言渺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可能是因为早就经受过了人世间最疼的痛,其他的,也就算不的什么了。 第12章 不会再有第二人 手表是严格按照了靳承寒的要求,最顶尖品牌的最新款,手链式精致的造型,以及镶钻的表盘,价格高昂。 刷完卡的那一刻,沈言渺觉得自己终于又顺利度过了一次劫。 她没有忘记靳承寒的交代,刚走出商场又直奔金融街财团总部。 林之夏的事情,靳承寒向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沈言渺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照旧是找了方钰秘书,结果却被告知靳承寒并不在财团,至于老板的私人行程秘书也不好过问。 但碍于沈言渺的身份,方钰还是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拨通了自家老板的电话,再了解清楚个中缘由后,靳承寒报了一个地址。 看着便签上一处影视基地的名字,沈言渺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去了。 拍摄场地人声嘈杂,沈言渺并不懂影视制作,只听说是一部大制作的纪录片,投入巨大,完全就是奔着金奖去的。 沈言渺花了不少工夫才在偌大的基地找到靳承寒,青竹搭起的茶室里,他一身高定西装,双腿交叠而坐,视线直直地望着不远处的拍摄现场。 沈言渺几乎都不用去想,就知道正在拍戏的是谁。 能让靳承寒这般放在心上的,除了林之夏,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沈言渺突然没有勇气走过去,就默默站在不远处看着。 看着林之夏镜头一条过激动地跑向靳承寒。 看着林之夏跳水戏份时,靳承寒吩咐保镖抱着一堆浴巾毛毯守在一边。 就在沈言渺以为自己可能要在这里站上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候,拿着扩音器的导演却突然朝着她的方向喊道:“那位小姐,麻烦请您回避一下,这边正在取景。”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沈言渺身上。 靳承寒也漠然地向她看了过来,沈言渺顿时有一种被当街示众的耻辱感,就这么僵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言渺?”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并不确定的轻唤,声音温和。 沈言渺终于回过神来,转过头去。 程子谦微笑着款款向她走来,手里捏着湿纸巾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语气有些许嗔怪地说:“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 沈言渺怔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问:“子谦,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子谦轻轻一笑:“怎么每次见我都是这个问题,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当然不是,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沈言渺立即摇头解释。 程子谦温和轻笑,说:“父亲最近投资了一部影视剧,今天顺路刚好过来看看,这里太热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避避暑。” 沈言渺犹豫了一刻,回头望向靳承寒,却见他正亲手帮林之夏擦淋湿的头发。 看样子,他现在应该也没工夫去管一块手表。 那她在这里傻等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好啊”,沈言渺抬头看着程子谦笑了笑,又说,“最好是能有冰激凌可以吃,我真的是太怀念了。” “可以吃”,程子谦温声说道,但紧接着又补充,“但是只能吃一点,你胃不好,忌生冷是最基本的。” 沈言渺决定不跟一个医生讨论治病问题,于是选择了放弃。 程子谦带她去了附近的一处湿地公园,这里就好像是独立于喧闹城市之外的桃花源地,宁静又清幽。 适合人放下所有烦恼。 沈言渺难得放下所有,四处走来走去,将要去见靳承寒的事情完全忘到了脑后。 等到她再想起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暗,影视基地早就收了工。 跟程子谦告别后,沈言渺匆匆回了南庄,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着急,也许靳承寒正在跟林之夏烛光晚餐也说不定。 她这么急着赶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果不其然,车库里并没有靳承寒的车子。 别墅里也一片寂静,半点儿没有靳承寒回来时的忙碌阵势。 沈言渺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一丝失落,却又完全在意料之中。 晚饭也没胃口吃,她换了鞋子就朝主卧走去,结果刚一推开门,就被一股力量向前扯去,靳承寒猛然一个反身将她压在墙上,颀长的身影随之欺身而上,笼下一片阴影。 “靳承寒,你嗯” 没说完的话尽数被淹没在火热的亲吻中,熟悉的木香气息霎时间溢满鼻腔。 第13章 你真的惹到我了 黑暗中,沈言渺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唇上辗转厮磨的强势进犯,毫不温柔,带着怒火,像是发泄。 直到唇齿间弥漫起铁锈般的血腥味,沈言渺终于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靳承寒,你干什么?” 她气急,蔷薇色的唇瓣此刻殷红一片,渗着丝丝血迹。 “我干什么?” 靳承寒冷嗤一声,一双黑眸死死瞪着她:“沈言渺,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谈笑风生纠缠不清,你当我是死的?!” 沈言渺并不想跟他吵架,于是竭力平复着呼吸,试图解释:“首先,他只是我曾经的学长,今天碰到实属偶然,其次,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没有谈笑风生,更没有什么纠缠不清。” 说着,她顿了顿,抬眸看向靳承寒:“更何况那个时候,你也不希望我出现打扰你和林小姐吧?” 闻言,靳承寒冷冷一笑:“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靳太太如此大度?” “靳太太?” 沈言渺自嘲一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双水眸直直地望向他:“你是说那个替丈夫压下绯闻,为丈夫心上人买生日礼物的靳太太吗?靳承寒,你确定要跟我讨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靳承寒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眼里升腾着怒火,沈言渺丝毫不怀疑也许下一秒他就会伸手掐死她。 “沈言渺,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惹到我了?!”他一字一句挤出牙缝。 沈言渺背靠着墙闭了闭眼,终是选择了让步,低哑出声:“靳承寒,对于这段婚姻我所求并不多,你另有所爱我不拦着你,你对我百般刁难我也可以不委屈,我只是想要守着这一段婚姻,就算你再怎么嫌恶我,也能不能麻烦你稍微将就一下?” 靳承寒幽黑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声音却依旧冷厉:“沈言渺,给我收起你那一副无欲无求的伟大样子,如果非说这一场闹剧当中有什么受害者,那也绝对不可能是你!” 沈言渺轻轻抿了抿唇,眸光低落且复杂:“那你就当我是在救赎吧,所以请大可放心,我永远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各自相安行不行?” 她声音很轻,却分明像是在宣着什么誓言。 救赎什么? 为谁救赎? 靳承寒眉头紧锁,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的冷冽,眼前的人明明触手可及,却怎么好像永远也看不清。 本来一腔怒火,对方却偏偏油盐不进。 说什么各自相安。 那还结这婚做什么?! 狗屁不通! 全是鬼话! 靳承寒烦躁地扯了扯颈间的领带,仿佛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一样,而后冷冷放话:“你最好说到做到,如果真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一定让你后悔一辈子!” 他字字狠厉,沈言渺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靳承寒懒得再看她一眼,推门就要离开,沈言渺却突然叫住他。 “等一下。” 锃亮的皮鞋应声停下,靳承寒头也没回:“还有事儿?” 沈言渺低头从包里拿出早就买好的手表,递给他:“我调查过了,是林小姐最喜欢的品牌,限量最新款。” 靳承寒漫不经心地将盒子掀开瞥了一眼,随即不屑一笑:“能买到这么垃圾的手表,也真是难为你了。” 说完,他推门而出,随意将手表连着盒子一起丢进了走廊的古董花瓶里。 沈言渺只是微微垂了垂眸,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第14章 不是说有事求我 翌日中午,沈言渺刚刚见完一位当事人,就接到了一通来自沈家的电话。 电话那端周管家急得焦头烂额,说爸爸心脏病突发,被送进了医院,现在在急救室生死未卜。 沈言渺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拦了车立马就往医院赶去。 沈父已经被转进了重症病房。 医生摘了口罩抱歉地告诉她:“沈老先生年纪大了,并且已经做过两次搭桥手术,如果再进行第三次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很小。” 沈言渺慌不择路,连忙抓着医生的袖子请求:“就算几率再小也总是可以成功的对吗?还能不能有别的办法,最贵的药,最贵的仪器,都没有关系,我都可以承担。” 医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目前的情况,除非能请来世界心脑血管权威席圣江老先生参与会诊和手术,才可能会有一丝余地。” 顿了顿,医生又说:“但是,席老先生从十年前就不再问诊了,所以这个办法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得到的希望瞬间又落空。 沈言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不至于让自己崩溃,用着最后一点点的理智,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际关系,但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 抱歉,帮不上你的忙。 沈言渺隔着icu病房的玻璃,远远看了一眼爸爸,他就那么躺着,身上插着各种仪器。 没有人能预料,那微弱波动的心电图在哪一秒就会一路变平。 沈言渺无力地沿着墙壁坐在地上,脸颊埋在膝盖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啜泣。 妈妈。 外婆。 还有那个她永远抱憾终生的人。 他们,都是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蓦地,沈言渺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纤白的手指在靳承寒那一串熟悉的号码上顿了又顿,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咬咬牙拨了出去。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就当是赌一把,不管用什么样的代价。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电话那端有些嘈杂,沈言渺掌心紧张到渗出一层薄汗,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这样的沉默耗完了靳承寒所有的耐心,他冷冷说:“你专门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装死的吗?” 一滴眼泪直直砸在地上,沈言渺努力敛起所有的情绪,哽咽着嗓音开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靳承寒静默了几秒,然后漠然吐出四个字:“壹号公馆。” 沈言渺没有丝毫犹豫就去了。 在这之前沈言渺从未踏足过这种地方,传说中a城最奢华的娱乐城,有钱人的销金窟。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狂歌热舞,灯红酒绿。 说明来意后,沈言渺被客服经理带到了26层的贵宾室,然后又被鞠躬客气地请了进去。 高档奢华的房间里坐了大概六七个穿着不菲的男人,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都左拥右抱美女在怀。 靳承寒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身边也坐着两位长相清纯的小姑娘,但都还算规规矩矩,只是远远地坐着,时不时给杯子里添些酒。 纸醉金迷,糜烂至极。 沈言渺一身米色风衣加淡色连衣裙,如此朴素的装扮,怎么看怎么像个走错门的误闯者。 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她难得不安,局促地攥了攥手指。 靳承寒浅浅抿了一口酒,然后漫不经心地看向她:“不是说有事求我?” 第15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言渺难堪地抿了抿唇,她要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求靳承寒救自己父亲一命。 她不知所措,迟迟开不了口。 靳承寒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冷声说:“要说快说,不说就滚!” 原本热闹嘈杂的房间里,因为靳承寒着突如其来的火气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尴尬。 这时,一位金色的长发美女赶紧出来打圆场,她从桌子上倒了满满三大杯酒,白的,红的一股脑混了进去。 然后端着托盘笑吟吟地走到沈言渺面前,说:“这位美女,求人办事可是要有诚意的,何必惹得靳总发那么大火呢?” 光是闻着高度数的酒味,沈言渺就觉得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 靳承寒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叠在一起,一双寒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唇微勾,尽是戏谑。 退无可退。 那就不退。 沈言渺盯着盛满酒的杯子看了两秒,然后毫不犹豫地端起一杯,仰头就往嘴里倒。 苦涩的酒精入口,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一杯酒见底,胃里已经开始一抽一抽得疼。 沈言渺只觉得眼前视线有些晃,二话不说继续端起了第二杯酒,仰头连气都不换地猛喝。 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少一些难受。 在座的人几乎被这个纤弱的女孩惊呆了,这种场合全都是烈酒,照这种喝法,是不要命了啊。 靳承寒手里捏着酒杯,目光阴沉地看她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猩红的酒水沿着细颈缓缓流下,打湿了身上浅色的衣裙。 朦胧又野性的美。 在座的男人开始有人心猿意马,目光贪婪不加掩饰。 砰 手里的酒杯被硬生生捏断,靳承寒冷着脸吼了一声:“都给我滚!” 在座的也都是聪明人,面面相觑之后,各自陪着笑脸连忙推门离开。 沈言渺已经有些站不稳,难受痛苦地扶着额头,心里只记得自己还有最后一杯没有喝完,正要伸手去抓酒杯,整个人却被靳承寒猝不及防地甩到了沙发上。 眼前的眩晕更重了,她依稀看见靳承寒在生气,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她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他为什么还要生气? 纤白的手指虚虚扯上他的衬衫,沈言渺沙哑着嗓子恳求:“靳承寒,求你帮我救救爸爸好不好?” 靳承寒冷笑一声,挑起她的下巴:“沈言渺,用你的话来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帮你?” 沈言渺脸色瞬间白了白,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就在下一秒,笔直的双腿一曲,在靳承寒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她低着头,声音卑微:“求求你帮我救救爸爸,无论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怔了一瞬,冷声问:“离婚呢?” 沈言渺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垂眸看着眼前锃亮的皮鞋,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痛。 很久,她才喑哑着嗓子出声:“如果这样你会帮忙,那我同意” 就像他说的,这场闹剧已经两年了,总要谢幕的。 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了命运的哄骗,总要离散的。 总这么熬着,除了疲累,就再什么也不剩了。 闻言,靳承寒薄唇紧抿成线,一双黑眸危险地半眯起,幽黑的眸底阴鸷深沉,宛如寒潭一般,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冷冽气息。 他死死瞪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下一秒,靳承寒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人蛮横扯起,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 第16章 你把我当什么人 电梯停在了最顶层。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刷开了整层楼上唯一的一间房门,在沈言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她推了进去。 然后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偌大的房间装修豪华,设施应有尽有,看上去更像是顶级总统套房。 沈言渺完全不明所以,转回头就问他:“为什么要来啊” 话才说了一半,沈言渺就被人拦腰扛在肩上往里间走去,随即一阵天旋地转袭来,靳承寒狠狠地将她丢在床上。 紧接着,高大的身躯紧紧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沈言渺下意识地挣扎想推开他,胳膊却被人用领带缠过头顶。 “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沈言渺,你把我靳承寒当成什么人了?!” 先是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接着就来跟他同意离婚。 还说什么永远都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全都是鬼话! 她沈言渺的永远就这么短! 靳承寒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攫上她的唇瓣,他的吻狂烈霸道,一如他的为人,从来不给别人半点退路。 酒精让人虚软无力还神志不清,沈言渺被迫承受着他的强势,身上的衣裙不知何时已被悉数褪去。 靳承寒温热的大掌游离在她腰间,一路向上,煽风点火。 用着仅存的一点意识,她出声阻止,声线轻颤,“不不要靳承寒” “不要?” 靳承寒笑得不以为意,轻轻咬上她的耳垂,辗转厮磨,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边,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冰冷残忍:“沈言渺,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跟刚才喝酒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脸上血色尽退,沈言渺用力地闭了闭眼。 原来在他心里,她竟已经下贱到了如此地步。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纤细的胳膊勾上他的胳膊,沈言渺用力扯出一抹笑,酒精催化下柔媚的模样般般入画:“即使是陪酒女也是需要报酬的,靳总总不能白白睡我一次吧?” 靳承寒冷冷一笑,满是鄙夷地看着她,说:“那还要看你到底值不值!” 话落,撕裂的刺痛猝然袭来,沈言渺没有丝毫防备,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 靳承寒却依旧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泄愤一般。 疼!还是疼! 第一次的时候他被下药失去理性,粗暴到极致。 没想到,第二次竟然也是这样。 从夕阳西下到夜幕渐沉,疼痛混杂着屈辱的颤栗感折磨着她一次又一次,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沈言渺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翌日清晨。 沈言渺再醒过来时房间里早已没有了靳承寒的身影,整个房间一片死寂,如果不是浑身的酸痛那么清晰,她大概要以为这只是一场噩梦。 “嘶” 她裹着被单坐起身,腰间的不适却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一双腿疲软无力,根本不像是自己的。 一路小步挪进浴室,沈言渺站在镜子前,怔怔看着此刻自己的模样。 脸色苍白,长发凌乱,嘴唇微微红肿,嘴角还沾着淡淡的血迹,身上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 触目惊心,狼狈落魄! 沈言渺,你怎么就把自己作践成了这个样子! 哗的一声,一捧清水泼在镜子上,模糊了所有。 沈言渺向来看不懂靳承寒,所以也根本不知道他昨天究竟是不是答应了要帮忙。 于是匆匆忙忙又往医院赶去。 车子刚刚开出一半,周管家打来了电话。 第17章 身上砸出的伤痛 沈言渺心里猛地一颤,生怕是什么噩耗,满心忐忑恐惧地按了接听。 结果,周管家却激动地说道:“小姐,医生刚刚通知说,那位席老先生答应替老爷会诊,手术就安排在了三天后。” 眼泪这么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沈言渺抬头望了望天,红着眼眶平静地说了一声:“好”。 接下来的几天,沈言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靳承寒却从未踏足半步。 三天后,手术如期进行。 沈言渺亲眼看着爸爸毫无生机地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中的红灯整整亮了十个小时,沈言渺抱着膝盖在医院走廊就坐了十个小时。 手术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猛地起身,早已酸麻的双腿竟直接无力摔倒,膝盖狠狠砸在地板上。 医生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安慰地说:“手术进行很顺利,接下来只要好好留院观察就可以了。” 沈言渺连连弯腰向医生道谢,笑着笑着眼泪就涌了出来。 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除了瞬间轻松,还有在身上砸出的伤痛。 而那痛足以让她所有的坚强霎时间土崩瓦解。 沈言渺只觉得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恍惚,然后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空荡荡地病房里寂静一片。 护士小姐刚好来换药,见她醒来,于是轻声又专业地说:“沈小姐最近是精神太过于紧张了,再加上有一点贫血,才会晕过去,出院以后还是得好好调理才是。” 沈言渺淡淡地应了声,又急忙问道:“我爸爸呢,他现在怎么样?” “沈老先生正在重症病房监护,一切数据都很正常,医院派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工,沈小姐大可以放心。” 闻言,沈言渺终于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静静等着一瓶点滴打完。 重症病房是不许家属探望的,沈言渺依旧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心绪翻涌地回想着这些天。 无论如何,爸爸到底是得救了。 而且是因为靳承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拿出手机,删删减减大半天,终于发出去一条极简单的短信。 爸爸手术很成功,谢谢你! 回复当然是不会有的。 只不过,此时此刻,靳家财团,偌大的千人会议室,个个正襟危坐的领导高管,看见自家总裁对着亮了一下的手机屏幕,薄唇微挑。 所有人霎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凉。 惊悚啊,太惊悚了。 沈父出院已经是十五天后,靳承寒也是自从上一次不欢而散之后就没了踪影。 两年的时间,对于这样的杳无音讯沈言渺早就习以为常,一大早,她亲自帮爸爸处理好所有的出院手续,然后匆匆回了事务所。 手头还有一起紧要的医患纠纷案件,虽然案情并不复杂,但是涉及到的社会问题却过于敏感。 自从她接了这一案子起,就被无数媒体和眼睛盯着,一点点差池都不能有。 沈言渺刚一走进事务所,就看见几个年轻小律师正围着电脑说说笑笑。 她轻轻咳了一声,一众人立马飞快散开,只剩电脑还在继续响着。 沈言渺不经意扫了一眼屏幕,貌似是什么娱乐新闻直播。 拜林之夏所赐,沈言渺对娱乐圈这个地方有些过敏,于是停也不停地向办公室走去。 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女主持用着最温柔的声线说着最劲爆的新闻。 第18章 的确有要事在身 “日前,金奖影后林之夏被拍到与一神秘男子夜游巴黎,并且该男子还不惜砸下重金为林影后浪漫庆生,两人关系亲密似热恋情侣。而截至目前,面对各大媒体的追问,林影后工作室也只给出了无可奉告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不免怀疑也许真的好事将近。” 跟上次一样,依旧是角度极其巧妙的照片,不是背影,就是侧脸,完全看不清男方的样子。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媒体可不是什么三流小刊。 ver娱乐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靳家财团旗下某个影视公司的附属媒体。 也难怪,除非有靳承寒的首肯,不然有谁敢拿他来做新闻文章,即使只有背影。 沈言渺原以为自己面对靳承寒的所有消息,早就能够百毒不侵,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会疼。 爸爸生病九死一生,他连电话都未曾关怀过一句,原来的确是有要事在身啊! “事务所明文规定上班时间不许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知法犯法,难道这就是你们作为律师人的自觉吗?” 沈言渺冷然出声,漂亮的脸颊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大家见惯了她素日里平易温和的样子,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厉吓得不轻,连连起身道歉。 沈言渺一言未发地走进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背靠门板闭目而立。 随即,唇畔无力地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意。 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 沈言渺啊沈言渺。 你可真是越来越变成自己最不耻的样子了! 爸爸打来电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新闻仅半天就闹得沸沸扬扬,既然她能一眼认出是靳承寒,那爸爸又怎么会认不出? 沈言渺听着熟悉的手机铃声,思索了片刻,然后接通电话:“喂,爸爸。” “渺渺啊,今天有时间吗,爸爸刚刚出院心里孤单得很,你晚上能不能和承寒回来家里吃顿饭?”沈廷松低沉说道,声里还带着几分儿病气。 终究是躲不过这一遭。 爸爸是多精明的人啊。 沈言渺头疼地摁了摁眉心,然后尽量说得含糊委婉:“承寒最近挺忙的,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我等会儿问问他。如果他不能来,那我就回家陪您吃晚饭。” 沈廷松静默了几秒,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作罢,只说:“工作要紧,不能来也别勉强。” 挂断电话,沈言渺望着天边即将沉下的日光,明明身上很暖,眼前却全是靳承寒怒气横生,冷眼相对的画面。 上一次打给他是迫不得已。 那这一次呢? 纤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了又停,最后用尽毕生的勇气按了拨号。 呼号声每响一下,沈言渺的心就跟着猛跳一下。 她从十七岁开始学法律,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举棋不定。 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什么,害怕他不接,更害怕他会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机里依旧是一片忙音,沈言渺无故松了一口,就在要挂断的那一刻,低沉冷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的缘故,靳承寒的问话中依稀夹杂着滋滋的电波声。 第19章 晚上有没有时间 “我” 根本没想过靳承寒会接了她的电话,沈言渺一时语塞,即便是早就打了一肚子的腹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每次打电话给我,都是为了考验我的耐心?”靳承寒冷声反问。 “不是,我不是。” 沈言渺连忙否认,紧张到掌心几乎被自己抓破,下了好久决心才断断续续地说:“那个你晚上有没有时间,爸爸让我们回家吃晚饭。” 说完还不等靳承寒回答,又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如果没时间就算了,我会跟爸爸解释清楚,你不用为难。” 电话那端蓦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随后,靳承寒不咸不淡答了句:“知道了。” 沈言渺愣愣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苦恼地咬了咬唇,完全不明白靳承寒这漫不经心的一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而彼端,靳承寒随手将手机扔回会议桌上,然后看着面前翻开的报表发问,微型无线话筒将低沉的嗓音传遍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季度的市场调研是由谁负责的?” 偌大的会议室一片鸦雀无声,一群金融精英个个噤若寒蝉。 靳承寒不耐烦地抬头:“听不到我在问话,都聋了吗?” 见状,站在一旁的秘书方钰连忙上前小声提醒,说:“靳总,您刚才吩咐了,要是谁敢出声谁就立马滚出财团。” 靳承寒当即一记眼刀甩了过去,方钰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然后正色说:“刚刚都听到了吧,靳总接下来有要事处理,所以请大家都长话短说,以避免不必要的时间浪费。” 然后,被老板一通稀松平常的私人电话打断的大型会议,终于得以继续。 晚上七点,沈言渺拎着一大堆有助于爸爸病情恢复的补品,开车回了家。 沈廷松早早就在客厅等着,年过半百的老人,半眯着眼睛倚坐在沙发上,见女儿进门,立马在管家的搀扶下迎了起来。 “渺渺回来了啊!” 沈言渺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接给一旁的佣人,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重新坐下,说:“医生说了让您好好静养,不听医嘱的老头可不是好老头。” 她故意学着幼时爸爸劝她打针的口气,惹得沈廷松哈哈大笑。 “爸爸今天都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了?”沈言渺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沈廷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慈声说:“糯米鸡、荔枝虾球,都是你爱吃的。当然了,还有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闻言,沈言渺兴奋地说:“谢谢爸爸,这么多菜,我去厨房帮帮阿姨。” 沈廷松看着女儿几乎是迫不及待逃开的背影,眼底的神情深沉复杂,问:“周管家啊,你说靳承寒今晚会来吗?” 周管家愣了愣,然后缓缓说:“看小姐闪躲的样子,恐怕是不会。” 沈廷松叹了口气,看着一张摆在桌上的沈言渺小时候的照片,说:“我倒希望他能来,有些事情,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 墙上的时钟走了一个又一个小时。 眼看着马上就要九点,靳承寒还是没有出现。 沈言渺看了看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又看了看依旧等在沙发上的爸爸,然后努力扯出笑脸上前,说:“爸爸,已经很晚了,承寒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我们就别等了,先吃吧。” “好,不等了。” 沈廷松也不过分坚持,安慰地朝女儿笑了笑,起身朝着餐桌走去。 却不料,还不等沈言渺坐在餐桌前,一阵刹车声就打破了整个院子的安静。 第20章 怎么不等我一起 靳承寒一如既往是一身深色西装,一丝不苟的手工裁剪将原本就颀长的身形衬托得更加挺拔,他阔步从门口走来,挺俊的轮廓随着渐亮灯光,一点点变得清晰俊朗。 周管家连忙吩咐厨房快准备碗筷。 而沈言渺则是一动不动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晃了神。 这场景实在熟悉得太过于令人缅怀。 在她最恐惧无助的时候,那人漆黑的眼底染着柔和的光,旁若无人地只看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她走来。 “抱歉,我来晚了”,靳承寒对着沈廷松微微颔首,声音淡漠。 “这是说的什么话”,沈廷松端着笑脸,热络地说,“知道你忙,能抽时间过来已经是不容易,快别站着了,赶紧坐。” 靳承寒依言落坐,立马有佣人送上了擦手的毛巾,他向来矜贵,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紧接着,毫不客气地将用过的毛巾塞进沈言渺手里,说:“不是说好要回来吃晚饭,怎么不等我一起?” 他问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 “” 沈言渺被他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质问问愣了。 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回答,一边感叹怎么可以有人将恶人先告状如此运用得法。 见状,沈廷松赶紧出声,陪着笑说:“都怪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做事情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还请靳总不要见怪。” 说完,又看向沈言渺,说:“你这孩子,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给靳总倒酒啊。” “哦,好”,沈言渺后知后觉地应了声,走到桌边,正要端起醒酒瓶,就被靳承寒出声制止。 “今天开了车来的,喝酒不方便,还是换成茶吧。” “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 闻言,沈廷松立马附和道,又转身朝佣人吩咐:“快去准备上好的明前绿来。” “不用了,我喝不惯别人泡的茶。” 靳承寒漠然出声,然后又抬头看向沈言渺,眼底闪着得逞促狭的笑意,薄唇轻启,说:“所以,靳太太,麻烦你了。” “” 沈言渺彻底无言以对,今晚的靳承寒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他什么时候喝过她泡的茶?! 不就是请他来吃顿饭吗,他大少爷用得着这么折磨人吗? 但想归想。 “不麻烦,我就去准备”,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应声,然后朝着厨房走去。 靳承寒的目光一直随着她走开的背影,直到沈言渺走过转角彻底不见,他才缓缓收回视线,结果目光又刚好落在不远处墙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不是别人,正是小时候的沈言渺。 大概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俏皮的马尾,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靳承寒不经意就多看了两眼,直到看到女孩左眼底那一颗淡淡的泪痣,幽黑的眸子骤然一沉,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沈廷松敏锐地察觉到靳承寒蓦然冷冽的神色变化,于是沿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了然一笑,说:“那是渺渺妈妈给拍的最后一张照片,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渺渺也长大了。” 慈祥的目光闪了闪,他又感慨道:“还记得十五岁那年,有一天,渺渺哭着我说,书上讲她眼底这一颗痣是注定要人流泪的,她说她再也不想哭了。于是我啊,就带着她去了医院。” “所以,从那时候起,那颗痣就没了?”靳承寒冷声问,眸色深沉宛如一池寒潭。 沈廷松点了点头,说:“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也许这丫头那时候说得对,不然后来也不会遇到靳总。” 顿了顿,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他还是问出了口:“靳总不会再让渺渺哭了,对吧?” 第21章 都不能算是意外 沈言渺端着刚刚泡好的新茶,正要走进门,就听见沈廷松这样问。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了脚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居然在期待靳承寒的回答。 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靳承寒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一双修长的腿随意叠在一起,一双修长的手掌交叉放在腿上,一贯的桀骜凌人。 骨节分明的指间空空荡荡一片,没有戒指,也没有戒痕。 “沈先生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他凛然出声,不答反问。 沈廷松顿了顿,脸色有些黯淡,说:“渺渺这孩子从小就报喜不报忧,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是关于靳总与林小姐的新闻我倒是见到过不少。” “呵!” 闻言,靳承寒冷笑一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说起话来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 “我和沈言渺结婚的前因后果,沈先生心里难道不清楚?既然当初是你们非要一意孤行,那么现在有什么样的结果,都不能算意外不是吗?” 沈廷松脸色本就透着病态的苍白,现下更是憔悴了几分,说:“靳总今晚肯来赴约,我还以为您对渺渺总归能有几分情意的。” 靳承寒脸色顿时更是难看了几分,清冷的眸底满是不屑:“如果我今晚的出现,让沈先生有了这样的误会,那这顿饭,还是不吃的好!” 说完,他掀开椅子就往外走。 “靳总” 沈廷松连忙跟着站起来,却因为过于激动,心脏立马揪着疼,一脸痛苦地捂上胸口。 见状,沈言渺什么也顾不得了,扔掉手里的茶壶就赶紧冲了进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靳承寒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冷着脸阔步离开。 “药,周管家,快拿爸爸的药过来!” 沈言渺失声大喊,急得眼眶通红,赶紧扶着沈廷松坐在沙发上,动作轻柔地帮他顺着气。 过了好一会儿,沈廷松总算慢慢缓了过来,他抬手擦了擦沈言渺脸上的眼泪,笑说:“哭什么,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就是刚才提起你妈妈太激动了点。” 沈言渺闭眼哭着点了点头,她知道爸爸在粉饰太平,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 沈家宅院在并不多么繁华的近郊半山别墅,此时此刻,四周早已漆黑一片。 靳承寒烦躁地扯了扯颈间的领带,总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幽深的眸底一片隐晦复杂。 他做事向来杀伐果断。 但此时却完全想不明白。 到底是为什么要接那一通电话? 为什么加班加点也要来这一趟荒诞的饭局? 又为什么因为沈廷松一句话就怒火中烧? 解不开的纠葛一件接着一件,靳承寒越想越烦,猛地挥拳砸在路旁一株精心修剪的丁香树上,紫色花瓣瞬间纷纷扬扬。 听到响动,司机连忙下车帮他打开车门,问:“靳总,还是回北奚湾吗?” 靳承寒皱眉想了片刻,说:“先等着。” 沈言渺走出沈家时已经将近凌晨,她一声不响地在门口静站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一阵刺眼的车灯向她照来。 沈言渺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透过指缝依稀认出好像是靳承寒的车牌。 他竟然还没走么? 沈言渺垂了垂眸,她此刻并不是很想见到靳承寒,因为吵架是无可避免的。 但是车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车灯一闪再闪。 沈言渺无奈皱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靳承寒那一张并不怎么愉快的脸庞。 “怎么还不回去?”她淡淡地问。 靳承寒却并不打算回答她,冷冷扫了她一眼,问:“你都听到了?” 沈言渺垂眸不答,算是默认。 靳承寒真是恨死了她这般不冷不热的样子,咬着牙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 第22章 哪一句不是事实 沈言渺总算有了一丝情绪,一双水眸望着他,言辞恳切:“爸爸刚刚才出院,医生说他这一次差一点就挺不过来。所以,即便你心里对我有再多恨意,也请求你只冲着我来就好,不要再刺激到他。” 刺激? 靳承寒冷笑一声,不屑地反问:“什么叫做刺激,我刚才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凉。 沈言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满满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她无从辩驳,也疲于再解释。 索性就随他去吧。 “时间很晚了,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她淡淡地说完,转身就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靳承寒死死盯着那一抹单薄倔强的背影,脸色阴沉得骇人。 良久,他冷声吩咐:“回北奚湾!” 像这种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即便被人算计出卖,是死是活与他靳承寒又有什么关系?! 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添堵! 北奚湾甚至比沈家还要偏远一些,虽然富人集聚,却隐秘得不行。 临海而建的欧式别墅,古典又奢华,房子的布置更是完全按照靳承寒的风格,简约大气,低调奢华。 处理完所有推后的公事之后,靳承寒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然后习惯性地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是一叠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画。 准确来说,其实也算不上画,只不过是用铅笔寥寥勾勒出来的一个女孩侧脸,画者笔力着实不强,除了女孩眼底那一颗泪痣以外。 其余的,根本看不出什么眉目。 画纸更是随意,有在钢琴谱上的,有在病历纸上的,还有在一片银杏叶上的 靳承寒认真看着那些出自自己之手的,形状各异的画,幽黑的眸子犹如一池寒潭深不可测,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在沈家看到的那一张照片。 他的记忆告诉他,画上的人是林之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 最重要的是,林之夏眼底就有这样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 但是内心深处却又另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不,不是的,画上的人是很重要的人,是被他忘了的,某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他的记性真有这么差吗,倘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竟然能被他忘得如此彻底? 靳承寒越是用力地回想,后脑就越是针扎一样地疼,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脑袋像要炸开了一样。 无论怎么拼命挣扎,最终也都是徒劳无功。 也许,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靳承寒闭着眼敲了敲额头,然后伸手摁下了桌边的遥控键,房间顿时漆黑一片。 月光似水倾泻满屋。 沈言渺将一床被子半抱半盖地躺在床上,助眠药已经吞了两片,却还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靳承寒冰冷无情的声音。 她静静看着无名指上淡淡闪着光的戒指,眸光不知不觉开始变得悠远。 两年前,就在初见靳承寒几天后的某个清晨,她被一辆价值不菲的商务车横拦在了路上,随后,一个穿着正装的精干女人来敲响了她的车窗。 “请问是沈言渺小姐吗,我们靳总有事要跟您谈谈。” 沈言渺完全不明所以,警惕地问:“你们靳总是谁?” “您见到就会知道的”,对方脸上始终挂着公事化的微笑,又继续说,“靳总还说了,比起对簿公堂,他和您之间的问题或许还可以有其他的解决方案。” 沈言渺顿时明白了她口中的靳总是谁,不过那时她还傻傻地以为,对方最多不过是个有钱的富二代。 所以半点余地也没留给自己,态度坚定无比地强调:“解决问题的方案我早就给过了,也没什么值得再次商讨的必要。” 再后来,还不等她把所有起诉的材料和证据准备完善,就被人绑架似地丢进车子带到了民政局。 第23章 是她执意要选的 直到完成一切手续,手里捏着尚有余温的结婚证,沈言渺都还完全处于像是做了一场梦的恍惚中。 尤其是在看到结婚证上另一方的名字时,她开始后怕甚至是后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惹上的人竟然是靳家财团的太子爷,靳承寒。 戒指就是那时候戴上的,还是那个敲响她车窗的女人,她仍旧一脸得体的微笑,将手里的戒指盒递给她,说:“我是靳总的秘书方钰,祝太太新婚快乐!” 不能更敷衍草率的新婚。 用靳承寒的话来说,这的确像是一场闹剧。 而且这一场闹剧里,她的确从一开始就暗存私心,公正是非全都不想。 所以,既然当初是她执意非要选择的,那么不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也都得受着,也只能受着。 那一起医疗纠纷案子审理的时间很快如期而至。 尽管沈言渺早就做好了这个案子肯定会备受关注的准备,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媒体群众前来围观。 费了不少的力气,她才艰难地从水泄不通地人群中挤过,竭力忽略所有的诘难和指责。 沈言渺用力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保持最佳的状态。 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她就要守护自己的法则和底线,守护正义。 这是承诺,更是救赎。 正如沈言渺所料,这个案件的审判是一场持久战,中间休庭一次又一次,对方捏着社会舆论的优势,对于所有的铁证如山避而不谈。 沈言渺站在法院走廊尽头,咖啡灌了一杯又一杯,她其实最不愿意遇到这样的对手,倒不是对方有多厉害,就是难缠,着实烦人得很。 在法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衷情,关键的案情点却只字不提,姿态像极了橱窗门口那些滚地哭闹要玩具的小孩撒泼。 审判一直从上午持续到下午,才终于定了音,胜诉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言渺揉了揉发痛的脖颈,好不容易才从当事人锲而不舍的感激涕零中抽身离开,结果刚一走出法院大门,就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了上来。 闪光灯一下一下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沈律师,您一向自称公正无私,可这一次究竟是有大多的好处才让您同意为一个黑心医生辩护?” “沈律师,帮助这种草菅人命的无良医生胜诉,请问您还对得起律师人应该坚守的正义底线吗?” “沈律师,您觉得您这样的做法,对于那个仅仅四岁就逝去的小生命公平吗?” 一句句尖锐刺耳的质问不绝于耳。 沈言渺简直烦透了媒体惯于捕风捉影的做法,从来也懒得应对,但看今天这架势,乌泱泱一大群人,想要脱身可能没那么容易。 于是,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首先,我的当事人既然已经被宣判无罪释放,那么诸位口中所有的指责都是无端且毫无依据的。其次,对于这个案情的审理是否公正,大家如果想要了解更多,完全可以去观看庭审过程直播,相信会比我说的更清楚。至于正义,我既然赢了官司,那么我就是正义!” “那你怎么解释,医生向孩子父母询问签署器官捐赠呢?” “如果医生一开始就想着捐赠器官,那么会不会对于孩子的救治有所懈怠?” 依旧全都是毫无根据的臆断。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开始疼痛的胃部,那一杯杯灌下去的咖啡此刻全都成了罪魁祸首,在胃里翻腾叫嚣着。 第24章 靳总在前面等您 掌心开始渗出一层薄汗,沈言渺强忍着胃里火辣辣的疼意,沙哑着嗓音解释:“对于四岁孩子的猝然离世我也表示很痛心,但事实是,孩子在被送到医院时,就已经处于脑死亡状态,这些都有着明确的数据记录。而医生向家长询问孩子器官是否可捐赠,只不过是出于医者仁心,想要拯救另一条生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杯从人群中泼来的热茶从头到脚浇了满身。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朝着她呸了两声,大声嚷嚷:“去他奶奶的医者仁心,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肯定是有什么大人物的小孩需要器官捐赠,医生才故意见死不救!” “就是就是!”人群立马跟着附和起来。 沈言渺一身狼狈地被围在人群中间,一头漂亮的长发被浇湿黏黏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发顶甚至还沾着泡软发白的茶叶末,茶水染脏了身上整洁干练的正装衬衫。 她无力地攥了攥掌心。 真相是什么呢? 人们愿意相信的才是真相。 说再多的证据解释在他们看来不过都是狡辩而已,那还浪费什么时间口舌呢? 沈言渺索性不再言语,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纤白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过,拨了报警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那端传来严肃又正式的应答:“您好,这里是a城警务中心,您请讲!” “你好,我在” 沈言渺刚要开口向警察说明情况,面前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开始慢慢散开,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迅速开出一条路来。 方钰脚下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干毛巾飞快跑到她面前,说:“太太,靳总就在前面等您。” “” 靳承寒在等她? 这是沈言渺怎么也没有预想到的走向。 “小姐,小姐,有什么情况请您讲清楚”,手机里接警员还在敬业地追问。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道歉说:“对不起,我打错了。” 宽敞豪华的房车里空调被刻意调高了几度,很温暖。 靳承寒就坐在一旁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文件,方钰连忙又拿了一条新的毛巾递给她,说:“太太,您快擦擦吧,当心回头着凉。” “谢谢。” 沈言渺接过毛巾,感激地冲她笑笑,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新区法院几乎已经在郊外了,按理来说,靳承寒去财团应该怎么都不会路过这里。 方钰又赶紧递了一杯热水给她,答道:“靳总看到新闻说” “咳!” 靳承寒狠狠一记眼刀甩了过来。 方钰愣了一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接着艰难地继续说:“靳总看到新闻说说新区这边有一个新的开发项目,所以就过来看看。” 沈言渺捧着杯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靳家财团什么时候要看新闻投资项目了,但是也没有想太多。 方钰默默背过身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真好,不用失业了。 “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沈言渺看着车子一路走过自己并不熟悉的路线,忍不住问。 “回财团,你以为我还有那么多闲时间再把你送回南庄?”靳承寒冷冷反问。 沈言渺浅浅抿了口热水,看着靳承寒仿佛被人欠了几百亿的臭脸,心想我也没指望你能有这么好心啊。 “师傅,麻烦前面一个路口停一下”,沈言渺对着司机说。 “你要做什么?”靳承寒冷声问。 沈言渺将用过的毛巾重新叠整齐放好,说:“前面路口就能打到车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闻言,靳承寒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一双黑眸死死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沈言渺,你就打算这幅鬼样子去打车?!” 第25章 说了不准就不准 什么叫这幅鬼样子? 沈言渺强忍住想要反驳他的念头,说:“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虽然脏是脏了点,等我回南庄换掉就是了。” “不准停,直接回财团”,靳承寒直接跳过了跟她对话的环节,冷声吩咐司机。 “好的,靳总”,司机连忙答道。 沈言渺不明白靳承寒为什么非要她这个狼狈的样子去财团,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意义何在? 于是,又跟司机说:“师傅,还是麻烦您停一下吧,我现在这样不适合去财团。” 沈言渺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十分委婉,十分清楚。 却不料,靳承寒将手里的文件一把丢开,怒火中烧地瞪着她:“说了不准停就是不准停,沈言渺,你听我一次话会死吗?!”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愣,尽管也很想大声吼回去,但幸好还有理智控制着她,于是尽力说得平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靳承寒,我现在这副样子,跟在你后面,难道不会给你丢脸吗?” 闻言,靳承寒冷哼一声,说:“你少气我一次,就已经算是很不给我丢脸了!” “” 沈言渺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自己这么有苦难言。 她气靳承寒? 这说出去多吓人,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嘛! 眼看车子就要走到路口,两人却还是僵持不下,司机只好战战兢兢地问:“靳总,到底停还是不停?” 靳承寒头也没抬,懒懒地说:“你要是不想要工资了,那你就停。” 这话一出,司机立马有了明确的方向,昂首挺胸一脚将油门踩下,逃也似地驶离了那个见鬼的路口。 沈言渺已经放弃跟他争执,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就在她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缓缓停在了财团楼下。 没有想象中的被围观,靳承寒一到财团就立即去了会议室。 沈言渺默默跟在方钰身后乘专用电梯上了顶层,去了靳承寒的办公室,身上的茶水干了之后更是馊馊的一股子怪味儿。 沈言渺自己闻着也觉得难受,于是悄悄嘱托方钰帮她买一套换洗的新衣服,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走进了休息室的浴室。 结果直到洗完澡吹干头发,方钰也没把衣服送来。 沈言渺本想打电话问问,却发现自己的包落在了靳承寒的车子上。 无奈之下,只好简单裹一条浴巾,想着再等等,方钰每天那么忙,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热水沐浴将积攒了一整天的疲乏都氤氲了出来。 沈言渺坐在沙发上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先是在法院周旋了一整天,然后胃病还不合时宜地犯了,最后又莫名被人指控泼水。 这一天过的,可真是太累了。 心里有一个小人儿忍不住说:不如就借靳承寒的床稍微休息会儿吧,反正他也那么忙,只要在他回来之前醒来收拾好,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然后马上又有另一个小人儿跳出来反驳:不可以,靳承寒有多烦你你不知道吗,要是被他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一想到这种可能,沈言渺立马竖起一身的汗毛,努力控制住不断打架的眼皮。 只可惜,最终还是瞌睡虫打败了一切。 休息室的被褥应该是有人天天换洗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被单是生冷的灰色系,躺进去却是温暖的。 第26章 这女人真是能耐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 她居然就这么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中途也没有人叫醒她,方钰也没有送衣服过来。 已经这么晚了,说不定整个财团都已经下班,人都走光了也说不定。 至于靳承寒,他大概早就忘了自己还被他留在办公室。 沈言渺苦恼地皱了皱眉,一直这么傻等着也不是办法呀。 实在没辙了。 沈言渺干脆直接咬咬牙打开了靳承寒的衣橱,橱柜里摆放井井有条,她努力在里面寻找着一件大致能穿的衣服。 结果翻了大半天,除了西装还是西装,清一色的深色系,生硬又单调。 沈言渺惆怅地叹了口气,最终只能裹了靳承寒一件黑色的风衣。 衣袖挽了一圈又一圈,衣服的长度已经到了膝盖往下,一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模样。 看着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沈言渺无奈地咬咬唇,然后安慰自己。 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也碰不到什么人的。 这么想着,沈言渺鼓了鼓气,硬着头皮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然后,下一秒,她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愣在原地。 休息室外,灯光通透。 办公桌前,靳承寒转动着手里烫金的钢笔,漫不经心地听着一群西装革履的部门高管汇报工作,而方钰则怀抱一大摞文件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听到开门的响声,一众人齐刷刷地回头,面面相觑,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钰,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恭敬地喊了一声:“太太。” 然后。 “都给我滚,再敢多看一眼,都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靳承寒暴怒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楼层,穿成这样就敢出门,这女人可真是能耐! “是是是,靳总。” 众人闻声立马逃命似的离开,有胆小的,甚至用文件遮住了眼睛。 骤然死机的大脑终于重启。 砰地一声,沈言渺飞快关上房门,掩耳盗铃般地落锁,心跳雷声隆隆,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 怎么办?怎么办? 完了完了! 这下真成丢人现眼了! 难不成是她睡晕了,看错了时间。 沈言渺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一双水眸顿时震惊地瞪得老大。 有没有搞错,都已经凌晨了! 看来,不止她这个妻子,给靳承寒打工也是一件容易短命的事情。 “靳总,这是今天下午送来需要您签署的文件。” 方钰面不改色地将文件摆在靳承寒面前,以公式化的口吻有条不紊地继续汇报:“还有,方管家今天打来电话,说靳老先生下周要回国祭祖,希望靳总和太太一起回趟老宅。” 老头子要回国? 他在法国休养都两年多了,突然回国干什么? 笔底微顿,靳承寒眉头一拧,眸底神色复杂,看不清在想什么。 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合上最后一份文件,靳承寒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知道了,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靳总。” 方钰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踌躇着要怎么开口:“靳总,没有帮太太买衣服的事情,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解释一下?” 闻言,靳承寒冷哼一声:“我要做什么还用得着跟她解释?!” 方钰依言点了点头,心里默念:太太啊,您听到了吗,真的不是我不帮您,而是靳总不让啊! 第27章 你早干什么去了 颀长的身影从椅子上站起,靳承寒阔步就向着休息室走去,抬手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被从里面反锁。 “沈言渺,开门!” 靳承寒一脸不耐烦地吼,现在知道锁门躲在里面了,早干什么去了。 开门? 她是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给他开门。 靠在门后,沈言渺第一次给他下了逐客令:“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然后,门外果然没了动静。 还以为他已经离开,沈言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再走比较合适,就听见钥匙落锁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踹开,幸而她躲得及时,那一只锃亮的皮鞋才没能落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还没走?”沈言渺心虚地讷讷出声。 靳承寒没有出声,冷眼打量着面前的人,一头栗色长发微卷,耳边有一缕发丝柔软地贴在脸侧,素净的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粉,娇小的身影被严严实实裹进自己过于宽大的风衣里。 大概是为了怕衣服太大滑落,她将风衣腰间的带子紧紧系起,腰身更是纤瘦不盈一握,脚上还踩着一双临时穿的一次性拖鞋。 沈言渺被他看得紧张又不自在,下意识地捏了捏衣袖,说:“衣服能不能先借我穿一会儿,之后我会洗干净让人给你送来。” 说完还不等靳承寒开口,就又自嘲一笑,说:“算了,想来我穿过的衣服你也不会要了,还是买件一模一样的赔给你吧。” 闻言,靳承寒眉头微蹙。 听这不情愿的语气,这是把他当成碰瓷的了? 成,那他就碰给她看看! “这件大衣出自威廉先生之手,纯手工定制,全球就这么一件。” 靳承寒缓缓走近她面前,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渐渐僵硬的表情,语气始终轻飘飘的:“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赔给我?” “就算是再珍贵的衣服也总有明码标价的,既然衣服已经赔不了,那我赔钱就是了”,沈言渺平静地开口,逻辑分明。 靳承寒邪气地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那要是钱你也赔不起呢?” 要是再看不出来这是靳承寒的刻意刁难,那她沈言渺就是傻子,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她就算再穷还不至于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 “你尽管开口好了,就算我现在还不起,还可以打借条,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写给你。” 说着,沈言渺就朝着一边桌柜走去,拉开抽屉想从里面找到纸和笔。 “不许动那个抽屉!” 靳承寒连忙厉声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沈言渺看着抽屉里的东西恍惚了一瞬,这不是结婚纪念日那天被她扔进垃圾桶的手表吗?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沈言渺一脸疑惑。 靳承寒难得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眸光微闪,说:“大概是清洁阿姨,看还没拆就以为是扔错的,又给捡回来了。” 沈言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难怪。” 说完,又掀开表盒看了看,顶尖品牌限量款,仔细想想就这么扔掉也着实可惜了点,于是自顾自地说:“这表还挺贵的,扔掉似乎有点浪费了,不如拿去捐给山区好了。” 靳承寒顿时恼了,厉声吼:“你马上给我放下,敢捐出去试试!” 沈言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将手表原封不动地放进了抽屉,皱着眉说:“你反正又不需要,与其直接送去垃圾站销毁,还不如让它变得更有点意义又怎么了?” 靳承寒冷冷扫了她一眼,沉声说:“你有空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先思考一下要怎么赔我的衣服才是正事。” “那你倒是先说清楚到底要我怎么赔啊”,沈言渺顺着话锋追问。 不过一件衣服而已,总不能像狗血里写的那样,让她签一大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吧? 第28章 这可是二十六层 当然,沈言渺也没想过他会轻而易举就放过她,可靳承寒的回答却多多少少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欠着,等到时候再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沈言渺:“”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连本带利她要怎么还? 出于律师的本能,对于这种表述不明的条款,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想要追问,但很明显的,靳承寒并不想给她机会,抬腿就往门外走去。 喂,她话还没说完呢! “等一下,你先把话说清楚再走”,沈言渺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靳承寒却倏地停下了步伐,来不及收住脚步,她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鼻子生生磕上他的后背,疼得眼泪直往外涌。 “老头子下周要回国,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教你吧?”靳承寒冷冷出声。 沈言渺也是愣了愣,算起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靳老,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垂了垂眸,沈言渺想也没想就回答,又生怕他不相信似地强调:“不会乱说话,不会自作主张,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 “那就好。” 靳承寒冷冷睨了她一眼,只扔下这一句,就长腿一迈走进他的专属电梯。 沈言渺正要跟上,他却按下关门的按钮,冷然出声:“我记得你刚才说要自己回去。” “” 沈言渺愕然。 他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属林黛玉的吗? 靳承寒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好心提醒她:“如果现在去走楼梯的话,在大楼门禁之前你应该还能出去。” “你!” 这里可是二十六层! 沈言渺气得跳脚却又无计可施。 一旁的员工电梯早就停了,靳承寒的电梯又有指纹身份识别,除了硬着头皮爬楼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不明,沈言渺累得喘着气四周望了一圈,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车子。 大概是靳承寒派人替她从法院将车子开了回来,车门没有锁,车钥匙连着她落下的包包一起,整齐地搁在驾驶座上。 直到坐进车子里,心脏还在因为爬了二十多层楼梯而不规律地跳动着,沈言渺深深吐了一口气平复呼吸,然后隐隐感觉到左脚掌上似乎有些痛。 借着灯光,她看见单薄的拖鞋底上依稀渗出丝丝血迹,大概是刚才不小心踩到碎玻璃之类的了。 她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沈言渺眉头微蹙,深深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老黄历。 她无比沮丧地想着,然后掏出手机给助理姑娘留了一条语音。 而,车库的另一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靳承寒冷冷地盯着车窗外,将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对工作说一不二,对丈夫从不上心,受伤不哭不闹,强硬到不像一个女人,却甘愿委曲求全守着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沈言渺你真的就只是为了钱? 脚上有伤的缘故,沈言渺一路上都将车子开得很慢,车子缓缓停在南苑别墅已经是四十分钟后。 听到她泊车的声音,吴妈连忙迎了出来,却在瞧见她脚上的伤时大吃一惊,急急忙忙找来了医药箱。 沈言渺原想说就这么一点小划伤,消消毒擦点药就行了,吴妈却一脸严肃地回绝,沈言渺知道她是好意,也就随她去了。 结果就是,白色的纱布在她脚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吴妈一边小心地帮她包扎,一边念叨说:“少奶奶您放心,这伤药是我问了很多医生才买来的,家里常常备着,很快就会好的,而且不会留疤。” 沈言渺笑了笑,问:“好端端的,家里买那么多伤药做什么?” 吴妈似乎怔了怔,又慈声一笑:“买来备着,总能用得上的。” 第29章 哪个男人敢靠近 秦暖安的夺命连环ca打来时,沈言渺正满额冷汗地陷在一段梦魇里不能自拔。 那漫天的大火,几乎能将一切都化为乌有。 “救命,快救命!” 她焦急地哑声梦呓,然后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水眸泪盈于睫,一脸的惊魂未定。 “把想你变一半,另一半是你的呼唤” 熟悉的手机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沈言渺终于满是惊恐地从梦中折身而回。 “渺渺,我正式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王了,小女子以后绝对唯你是从,对你马首是瞻!” 电话刚一接通,暖安风风火火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来,接着,她又特意学起沈言渺的口吻说道:“既然我赢了官司,那么我就是正义!” “卧槽,真的太特么霸气了吧!” 沈言渺无奈地摇了摇头:“秦大小姐,你一大清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这儿耍贫嘴的?” 秦暖安不服气了:“这怎么能叫耍贫嘴呢,这是我对你由衷地夸赞和赞美。” “” 沈言渺:“你再不说人话,我就挂了。” “哎哎别呀,我这还有大事没说呢!”秦暖安连忙出声。 沈言渺无语抚额,心想这丫头嘴里能有什么大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什么大事?” “程学长回美国了你知道吗?” 程子谦回美国了? 沈言渺顿时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问:“所以呢,关我什么事儿?” “关你什么事儿?!” 秦暖安暴躁地吼了一声,急赤白咧的指责张口就来:“沈言渺,我为你的终身大事都快操碎了心,你能不能给我上点心!那个程学长从大一的时候就对你有意思,你别跟我说你完全不知道!” 程子谦对她有意思? 沈言渺微微蹙了蹙眉,这个她还真的是不知道啊! “秦大小姐,姻缘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更何况我才二十四岁,又不是已经七老八十孤苦无依的”,沈言渺循循善诱。 秦暖安完全没什么好气地说:“就你这幅样子,既不解风情,又油盐不进,哪个男人敢靠近,我看你七老八十孤苦无依也不是没有可能!” “” 沈言渺莫名其妙被一顿数落,有那么一刻甚至想,如果现在告诉暖安她两年前就已经结婚了,对方会不会当即疯掉? 没准儿她会闯一路红灯狂奔到她面前,问她是不是发烧烧傻了。 沈言渺想了想还是作罢,给社会治安添乱的律师不是好律师。 “秦大小姐,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呢,就赶紧多发表几篇论文,从副教授升教授,这才是正经事。” 沈言渺的话一针见血,秦暖安一听到论文职称果然顿时蔫了,只扔了一句“沈言渺,算你狠”,就忿忿地撂了电话。 沈言渺好笑地看着黑掉的屏幕,几乎已经能想象到某人在电脑前苦思冥想又一字难得的凄惨模样。 反正也睡不着了,她索性掀开被子起了床,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不过分用力地踩,行走倒是没问题。 只是,两天后还有一场长途跋涉。 想了想,沈言渺最终选了放弃,今天还是在家休息一天吧。 吃过早饭,沈言渺在电脑上处理着助理姑娘发过来的工作,其中一个案件让她眉头皱了又皱,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才能被a城几乎所有的律师事务所都拒接。 思索片刻,她果断坚决地在键盘上敲出一个字:“接。” 然后紧接着就接到了助理姑娘打来的电话,她几乎是有些气愤地说道:“沈律师,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查清楚了,昨天法院的事情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沈言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问了一句:“是谁?” 第30章 不在乎他靳承寒 “是林小姐。” 靳家财团,明亮的总裁办公室内,秘书方钰拿着一叠资料放到靳承寒面前。 靳承寒眉头微蹙,问:“都查清楚了吗?” “是的,昨天到场的媒体都是林小姐授意安排的,并且所有一边倒的舆论导向也是林小姐吩咐人一手带动的。” 方钰毕恭毕敬地回答,接着又踌躇着开口:“并且,我了解到,太太也在追查昨天的事情。” 靳承寒向后微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抬眸问:“她查到了?” “太太行动比我们要早。” 闻言,靳承寒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若有若无一丝邪气的笑。 沈言渺。 你原来也没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他这莫名其妙的骄傲是怎么回事儿? “咳咳!” 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靳承寒正色问道:“那她什么反应?” “太太那边儿没有反应”,思索了一会儿,方钰如实说道,“似乎是想息事宁人。” 靳承寒顿时浓眉紧拧,深邃的眸底没有一丝温度,薄唇紧抿成线,没有一丝表情。 明明查到了罪魁祸首,却不声不响,还要息事宁人。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忌讳林家? 她可不像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 他屡屡用林之夏来刺激她。 按照正常女人的思路,一有机会不就应该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吗? 而沈言渺这个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到底是不在乎被人陷害? 还是根本不在乎他靳承寒? 这样的想法,让他没由来的怒从心生,有时候真恨不得挖出那个女人的心,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靳总!靳总!” 方钰一连叫了好几声,靳承寒才终于反应过来,瞬间又恢复成以往冷漠倨傲的样子。 “靳总,请问林小姐那边要怎么处理?”方钰恭敬地请示。 靳承寒不经意地转了转手里的钢笔,沉思了一会儿,冷冷吩咐说:“帮我买一份礼物给她,顺便带句话。” 偌大的影视拍摄基地,林之夏一身华贵的古装躺在凉椅上,两位女助理半跪在地上帮她扇着扇子。 可这太阳依旧是毒得不行。 林之夏恶声恶气地冲着助理发火,一把将手里的水杯砸了出去:“能不能扇快点,都没吃饭是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林小姐”,两位女助理被溅了一脸的水,连忙唯唯诺诺地道歉。 林之夏却还是不解气,指着一旁满头大汗的导演就喊:“你到底会不会导戏,大热天拍这种繁复到死的古装戏,疯了是不是?” 曾经拍出过无数获奖影片的导演,就这么被骂得一文不值,却也敢怒不敢言,还得上前端着笑脸。 毕竟是林家,没几个人能开罪得起。 “林小姐”,方钰踩着高跟鞋,手里提着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走上前来。 林之夏立马换了一个人一样,露出甜美的微笑,努力朝她身后的方向看。 方钰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说:“靳总有公事在身走不开,但是知道林小姐拍戏辛苦了,所以叫我送了这份礼物来。” 林之夏立马笑得灿烂如花,迫不及待接过礼物就拆了开来,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烟花绽开的造型,钻石镶嵌造型精致,唯美又浪漫。 “快点给我戴上”,林之夏立马吩咐助理,然后对着镜子喜滋滋地左看右看,开心得不得了。 “多谢方秘书辛苦跑一趟了”,林之夏笑吟吟地说。 方钰微微颔首,公事公办地说:“这款项链是靳总亲自为您挑的,林小姐喜欢就好。” “真的吗?”林之夏眼前一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又不确定似地追问:“你说这条项链真的是承寒亲自挑的?” “是的。” “麻烦方秘书替我谢谢承寒哥哥,项链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方钰微微一笑,继续说:“靳总还特意交代让我转告林小姐一句话。” “什么话?”林之夏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第31章 外人谁都别想动 方钰不疾不徐地开口:“靳总说,林小姐喜欢烟花爱看热闹固然是好事,但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小心一着不慎,就会引火自焚。” 闻言,林之夏脸上的笑容顿时冻僵,原本妆容精致的脸颊,此刻煞白一片,问:“承寒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总说,他的人,除了他自己,外人谁都别想动一下!” 公事公办地说完,方钰轻轻颔首,转身就离开。 只剩下林之夏一个人悲愤交加地站在原地,她狠狠瞪着双眼,一手伸上颈间的项链,手指几乎将链子捏断,却最终也没揪下来。 她得戴着。 好时时提醒自己,沈言渺是有多该死! 靳承寒等了整整两天,也没能等来沈言渺半点音讯,甚至连告状都没有,她就当真这么沉得住气! 直到第三天晚上,靳承寒终于忍不住回了南庄,结果却发现沈言渺根本就不在。 吴妈上前跟他解释说:“靳先生有所不知,每年的5月26号,少奶奶都会回洲城住上几天。” 洲城? 靳承寒微微蹙了蹙眉,依稀记起来婚前方钰拿给他的资料,沈言渺自从母亲去世后就被送到洲城和外婆一起生活了,后来直到十五岁外婆去世才被接回沈家。 照那女人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子。 每年回去缅怀缅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行了,我知道了”,靳承寒冷冷出声,说完就阔步往外走。 “靳先生不留下来吃晚饭吗?”吴妈问。 靳承寒浓眉紧拧,看了看一桌子丰盛精致的晚餐,顿时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人都不在,和谁吃晚饭? 空气么? 洲城。 沈言渺刚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这个滨海城市的气息,湿湿暖暖的空气扑面而来,温柔又缠绵。 外婆家刚好就在海边,沈言渺打了车轻车熟路就到了家门口。 有些生锈的大门紧紧锁着,门口的花圃也是杂草丛生,看上去就是无人居住,荒芜已久的房子。 沈言渺立即开了门,换上行动方便的衣服。 扫地,拖地,擦窗子,除杂草这些琐事她每年都会不其烦地重复一遍,直到老屋四处明明净净,沈言渺才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默默望着天空。 洲城的星星永远都是很亮的。 只可惜这秋千似乎有些年代久远,一直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沈言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个慈祥的声音轻轻唤她:“言言,别玩了快回房间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沈言渺低落地垂了垂头,再抬眸,一双眸中水光氤氲。 言言。 全世界会这样叫她的人,再也没有了。 翌日清晨,沈言渺起了一个大早,对着微微泛黄的镜子将一头长发随意辫在脑后,随意又凌乱,却美得不可言说。 身上的白色长裙是棉质的,微微有些泛皱,沈言渺也不理会,踩了一双平底鞋就出了门。 瑜山离家里是有一些距离的,沈言渺却坚持步行,走完大路穿过小巷,终于站在了山脚下,受伤的脚掌隐隐发疼。 但好在,怀里的两束鲜花还依旧娇然欲滴。 她沿着布满青苔的台阶拾级而上,最后在一处青碑前站定,弯腰将怀里的那一束白色的秋海棠放在碑前。 那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花,曾经被外婆种满整个花圃,那时候外婆讲给她一个故事,告诉她说这种花是用来道别的,所以又叫相思草。 但是那个时候沈言渺还太小,尚且不知道陆游唐婉唤何名谁,更别提什么凄美断肠的爱情。 外婆只是慈祥地笑着摸了摸头她的脑袋:“总有那么一天,就算不用外婆解释,言言也会明白的。” 对,一语成谶。 她的确明白了,何谓断肠,何谓苦恋。 第32章 真的还是很想你 在瑜山边上有一处空旷的草地,草的长势并不好,稀稀疏疏的,偶尔还可以看见从前建筑的断垣残迹。 沈言渺靠着一棵年岁已久的木棉树坐下来,也将手里那一束白色丁香放了下来。 十三四岁的时候,沈言渺也贪玩,跟着同样年龄的小女孩一样,非要在丁香树上找到六瓣的花朵来。 那时候,她总有许不完的愿望,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但总归都没有落空,那人总是无奈一笑拍拍她的脑袋,说:“那都是骗小孩子的话,言言,你这么好骗以后可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着,转身却费心费力地帮她找到一朵又一朵六瓣丁香。 眼泪不知不觉沿着苍白的脸颊淌下,沈言渺抱膝坐在树下,纤细的身影越发显得渺小无助。 很久,她哽咽着嗓子出声:“以后,以后有你啊。” 眼泪掉得更厉害,起初只是无声啜泣,后面索性就直接声泪俱下,哭哑的嗓音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遇到我。 对不起,都怪我那么任性。 对不起,我真的还是很想你。 四周只有寂静一片,看上去那么安静祥和,没有人能想到就在这里,曾经有过一场多么撕心裂肺的惨烈意外。 “言渺?” 一道和蔼的女声蓦然从身后传来。 沈言渺连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回头看了过去。 来人一头短发微卷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老花镜,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但是却整洁无比,衣襟前还别着桑阴福利院的工作卡。 沈言渺顾不得早已发麻的双腿,赶紧站了起来,鞠躬问好:“林院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料到你会在这里,总觉得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林懿边说着从口袋掏出手帕,仔细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谢谢您”,沈言渺眼中含着泪低声道谢。 林懿无奈地低叹一声,又看见了她脚边的白色丁香,脸上满满的不忍心:“孩子啊,都九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吗?” “我应该放过我自己吗?”沈言渺淡淡地问,也不知道在问谁。 林懿怜慈地说:“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也了解他,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沈言渺眸光微微闪了闪,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可她就是怎么都过不去 “林院长,我可以去看看吗?”沈言渺低声问。 林懿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于是半点也没犹豫,转身就带着她朝福利院的方向走去,最后在院落东北角的一个房门前停了下来。 林懿从一大串钥匙中翻了许久,才将门打开,眼里闪着泪花感慨说:“这些年来,这间屋子一直空置着,也没有再叫别的孩子住进去。有时候我其实也在自欺欺人,就好像什么都不动,人就也还在一样。” 屋子并不算宽敞,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条椅子,仅此而已。 沈言渺脚步浮虚地走进房间,每一脚都好像踩在棉花上,摇摇晃晃怎么都站不稳一样,她一寸寸抚摸过屋子里所有的物件,纤长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林懿见状叹了一口气,不忍地摇摇头退了出去。 一张古木色的书桌上贴着与那人并不相符的樱粉色桌纸,因为时间久远有些褪了色,看起来不伦不类,毫无美感。 一滴眼泪啪嗒砸在桌上,恍惚间,沈言渺似乎听见一个女孩撒娇的声音。 “就买樱粉色嘛,多好看呀,贴在桌子上肯定也好看。” “好” 第33章 记忆尘封的地方 书桌右上角摆着一本厚厚的书,封面微微泛黄写着木雕艺术教程几个大字,沈言渺小心翼翼地将书捧起来,生怕惊到什么似的。 书页很旧,显然被人翻了很多遍,纸张空白处写满了注记,字迹行云流水 沈言渺只看到一句“十五岁生日要雕丁香树送给言言”时,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从开始最简单的小猫小狗到后来繁复无比的游轮模型,她一共收到过九个大大小小的木雕。 可这第十个,她终究是再也收不到了。 又一滴眼泪砸了下来,沈言渺哽着嗓子说:“从前总嫌我蛮不讲理爱耍赖,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门外,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嬉闹声生气蓬勃,沈言渺就这么呆呆在桌子前坐到天黑。 洲城的生活总是很慢,仿佛时间在这里都会变得悠长。 沈言渺照旧像往年一样去过了所有记忆尘封的地方,密密匝匝的椰树林,海浪翻涌的沙滩边,长街拐角的便利店 几乎将整个城市走了个遍,却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痛。 重新将生锈的大门锁起的那一刻,沈言渺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转身走得利落干脆,头也没回。 直到飞机轰鸣着升上高空,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飞机落在a城机场已经是傍晚时分,沈言渺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回了南庄,晚饭也没有吃就直接把自己埋进了被窝。 胃里疼得厉害,纤瘦的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活像一只雨天被人遗弃的小猫。 或许是真的累了,那一晚,沈言渺睡得格外沉,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很多人,直到身上的被子被人蛮横扯开,她才幽幽睁开眼睛。 “沈言渺,你还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别跟我说你是忘了今天要回老宅!” 靳承寒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瞬间驱散了她最后一丝困意。 意识瞬间回笼。 回靳家老宅的事情的确是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洗漱。” 自知理亏,沈言渺连声道歉,想都没想就赶紧起身下床,却一时忘了脚底的伤,一脚踩了个结实。 一张小脸瞬间疼得皱成一团,摔倒的前一刻,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下意识地想要拉上靳承寒的胳膊,却一个不小心拽到了他的领带。 靳承寒丝毫没有防备地被她这么一扯,换来的结果就是,两人齐齐摔在了床上,以男上女下,极其暧昧的姿势。 “靳先生,早餐” 吴妈本是来请他们下楼吃早餐,谁知道会撞到这一幕,惊了一声,急忙背过身去,满脸尴尬却还是不忘尽职尽责的说完后半句:“准、准备好了,您和少奶奶可以下楼用餐了。” 说完,吴妈逃也似地离开。 “你为什么不躲开?”脸颊窘迫得通红,沈言渺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怎么在靳承寒面前丢脸还丢出惯性了! “别一副被强了的样子,是你先拽的我”,义正言辞地辩驳了她的话,靳承寒慢悠悠地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颈间的领带。 对此,沈言渺只能想到一个成语,衣冠禽兽! 一顿早餐,沈言渺因为胃还在灼烧一般得疼,只寥寥吃了几口,而靳承寒却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吃得格外慢。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沈言渺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他这样子怎么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不过是回个家而已,还是他自己的家。 就在沈言渺忍不住要出声催促的时候,靳承寒总算放下手里的刀叉向门外走去,颀长的身影在晨曦里有些落寞。 沈言渺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到了。 开什么玩笑,靳承寒会落寞? 第34章 回老宅要用伤药 沈言渺正要跟上去,却被吴妈拦住了脚步,她上前悄悄递过一个包裹,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少奶奶,能不能麻烦您把这个随时带在身上。” “这是什么?”沈言渺问。 吴妈面露难色,只是说:“这个靳先生回老宅应该会得用到。” “好的,我知道了”,没再多问,沈言渺将包裹塞进包里。 怎么着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这点小事她要是推辞那也太没道理。 靳家老宅在a城的最南边,古香古色的城堡庄园占地面积甚至大过一个国际机场,古典庄重的欧式建筑,雕栏玉砌,美轮美奂。 早就知道靳家有钱,可第一次到靳家老宅,沈言渺还是被震撼到了,精妙绝伦的装潢处处充斥着有钱人的张扬奢华。 啧啧,这可真是传说中穷得只剩下钱了。 车子缓缓驶进正门,沿路种着许多沈言渺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名贵树木,看着车窗外迅速闪过的景致,沈言渺禁不住小声咕哝:“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不会太冷清吗?” 在她的观念里家就是家,房子就是房子。 只要有自己爱的人在身边,再简陋的房子都可以是家。 但是豪华到极致的房子却不一定就是家。 而且,这地方豪华到有些没有人情味儿。 就像走进了某个著名的旅游景点。 第一眼会很惊艳,但是绝对不会想着长留下来。 “不会冷清。” 语气没什么起伏地接过她的话,靳承寒眼底布满阴霾,紧绷的下颌不知道在压抑着什么,随后漠然开口:“只会让人绝望!” 看不到一点希望的绝望。 沈言渺被他的话深深震愕,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靳承寒似乎很不愿意回到这里,也很不愿意见到靳父。 虽然早知道靳承寒跟靳家其他所有的人都不对盘,却没想到对自己的父亲也一样毫无感情可言。 “你还好吗?”沈言渺忍不住有些担忧。 闻言,靳承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警告:“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别管,也别多话。” 不论发生什么。 所以可能会发生什么? 这场景怎么有点像谜团重重的谍战片? 沈言渺突然有点好奇吴妈给她的包裹,悄悄扯开一点包装,结果却令她大惊失色。 是几支伤药。 而那伤药她几天前才刚刚用过。 靳承寒回老宅要伤药干什么? 吴妈是不是装错东西了? 沈言渺还来不及消化震惊,车子已经缓缓停在了主宅前,造型别致的喷泉上方水柱喷涌,水花四溅。 “少爷好,少奶奶好!” 一众佣人整齐的排成两队,弯腰问好,声势浩大。 靳承寒长腿一迈就下车,脸上毫无波澜,大概早就习惯了这样高规格的待遇。 竭力抑制住心里的不自在,沈言渺牵强地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紧紧随在他身后。 刚要走到门口,年过半百的方管家连忙上前,毕恭毕敬地禀报:“少爷,老爷临时改了行程,先去了宗祠,所以还请您在这里等候片刻。” 靳父先去了宗祠,作为靳家唯一的长子,靳承寒难道不用去祭祖吗? 沈言渺突然有些看不明白,问道:“那父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大概五六个小时”,方管家不确定地道。 话音刚落,靳承寒一脚踹上身旁的古董花瓶,哐当一声,上好的青花瓷碎成满地的垃圾,他怒不可遏地吼:“滚,都给我滚!” 每次都是这样,下马威这一套老头子总是使不厌! 六个小时,老头子这哪里是去祭祖? 他不过是在享受着他的权威,作为父亲的权威,作为靳家掌门人的权威。 沈言渺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到了,倒是一群佣人只是应声默默退下,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第35章 收起你的好奇心 偌大的客厅霎时间冷冷清清,散发着一派死寂的阴郁气息。 “也许父亲只是” 沈言渺试图安慰他,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靳承寒冷冷打断:“老头子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你替他找借口。” “” 沈言渺语结。 其实说起来也有些讽刺。 身为靳家的少夫人,她其实从未见过靳父其人,即使是在她和靳承寒领证结婚的时候。 而靳承寒,从来不会提起靳父相关,所以她对靳父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财经报纸上刊登的层面。 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一手创造了靳家财团,三十多岁时曾经商业联姻娶了戚风产业的千金,也就是靳承寒的母亲,戚纾蓝。 不过,时至今日,戚风产业早就归在墨氏麾下,不复存在,就连戚纾蓝也在多年前就早早离世。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靳承寒跟她一样,都是没有母亲的半个孤儿。 孤儿向来都可怜,从来没有例外! 思忖再三,沈言渺还是小声地解释:“我没想为谁找借口,我只是觉得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疼孩子的,即便靳父感觉像是冷漠了些。 “呵!” 靳承寒蓦地勾唇冷笑,墨黑色的眸子牢牢望向她的眼睛,眼里闪着的是恨意:“一个亲手逼死自己结发妻子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有多仁慈!”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眼底的怒火几乎一触即发。 沈言渺除了满脸错愕再摆不出别的表情:“这是什什么意思?” 全天下谁人不知靳父半生未再娶妻,是因为对亡妻一往情深。 而靳承寒口中的逼死结发妻子,这又从何说起? 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靳承寒表情冷凝:“沈言渺,这么快你就忘了我刚才说的话,这里不是法庭,最好收起你那律师的好奇心。” “你”沈言渺气结,愤愤地剜了他一眼。 不问就不问,说得好像谁有多想知道一样。 好好的关心被他说成八卦好奇心。 她沈言渺可没有什么探索豪门秘史的癖好好吗? “给我拿酒来!”靳承寒突然厉声吼道。 很快,就有佣人端着价值不菲的名酒上前,恭敬地开瓶又倒酒:“少爷,请慢用。” 靳承寒泄愤似地扯了扯颈间的领带,然后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得又急又猛。 说起来,沈言渺其实没怎么见过靳承寒喝酒的样子,即使偶尔有,他也只是端着杯子浅抿几口,应付又敷衍,从不贪杯。 像这种豁出去往死里灌的,还真是第一次。 沈言渺光是看着胃里就抽搐得更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里的酒杯添了一次又一次,眼看着酒瓶已经空了大半,沈言渺终于忍不住按下他手里的酒杯:“靳承寒,你别再喝了。” 照他这种喝法,六个小时以后,恐怕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放手!”靳承寒冷声命令。 “你不能再喝了!” 沈言渺干脆一把夺过酒瓶抱在怀里,小声嘀咕:“我可不想一会儿还得拖个醉鬼回家。” 醉鬼? 她给他的形容词还真是总能轻而易举将他惹怒。 “给你三秒钟,把酒放下!” 靳承寒眼底一片阴翳,薄唇轻启,威胁数道:“一二” 除了用暴力威胁人,他还能干什么? 可偏偏她就是打不过他。 紧了紧怀里的酒瓶,沈言渺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越是心虚就越是不能怕,这一点,她比谁都深知。 “靳承寒” 才刚喊出他的名字,院子里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划破天际。 紧接着,便是佣人整齐问安的声音。 “老爷好!” 沈言渺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不是说还要六个小时吗,怎么这么快? 第36章 为什么没有资格 “怎么,刚才还不是处处为他辩解,现在为什么又是这么一副大敌当前的表情?”颀长的身影利落地从沙发上站起,靳承寒脸上的轮廓依旧生硬,没有半点表情。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沈言渺一脸的疑惑。 他平静的,就好像事先已经料到一样。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靳承寒长腿一迈就从她身边走过,沈言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扔下酒瓶,也跟在他身后走向门口。 黑色的车门缓缓打开,最先落地的是一根古木拐杖,砸在地上响声沉闷。 靳颐年一身肃穆的黑色中山装,在一群黑衣保镖的拥簇下,疾步朝着门口走来。 沈言渺站在靳承寒身后半步的地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他微微颔首,极其生冷疏远地喊了一声:“父亲。” “混账东西,你还认识我这个父亲?” 靳颐年脸上的肌肉几乎都在抽搐,怒不可遏地抬起拐杖就重重甩上靳承寒的膝盖。 高大的身影晃也没晃,靳承寒就这么直直地站着,躲也不躲,生生挨着。 沈言渺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即使靳承寒和靳父再不亲近,可是现在这幅场景绝对不是两年未见的父子该有的氛围。 “父亲舟车劳顿这么久,才刚到家就这么大动肝火,不知所谓何事?”靳承寒声音冷漠地询问,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就好像刚才那一棍打上的是别人。 “谁给你的权利,敢擅进宗祠?” 靳颐年沉声怒吼,抬手用力一掷,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向靳承寒砸去。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靳承寒牢牢将砸在身前的灵牌抱进怀里,一双大手青筋暴起,用足了力气。 “戚纾蓝她有什么资格被摆进我靳家的祠堂?”靳颐年的声音苍劲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言。 靳父口中喊出的名字让沈言渺禁不住心下惊颤,一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能木木地看着面前靳承寒颀长的身影。 他今日也是一身黑色,深沉到可以掩盖一切的颜色,沈言渺看不清他的神情,什么也看不清。 “她为什么没有资格?” 将灵牌紧紧捏在手里,靳承寒毫无畏惧地站直身子,红着眼厉声质问:“父亲可别忘了,您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名正言顺的靳夫人!是我靳承寒的母亲” “啪” 一记巴掌声决绝响亮,英俊的脸颊应声即刻偏向一边。 忽地,靳承寒勾唇冷笑:“父亲这算是恼羞成怒吗?” “来人,请家法!” 靳颐年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一字一句逼出牙缝:“给我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沈言渺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胃里更是骤然一阵翻涌,疼到额上冷汗不断冒出。 靳父那狠厉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在对自己的孩子,更像是仇人。 “是,老爷。” 方管家应声退下,很快又端着一根藤条粗的牛皮鞭上前,所有人都沉默地低着头,似乎是多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伤药是我问了很多医生才买来的,家里常常备着” “买来备着,总能用得上的” “这个靳先生回老宅应该会得用到” 沈言渺耳边突然就响起了吴妈的话,一声接着一声,漂亮的脸颊顿时白了又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一直以为靳承寒冷漠的个性是天生的,现在看来更像是遗传。 让自己的母亲进宗祠,这有什么错? 凭什么在靳家会换来一顿鞭子? 这根本就没道理。 这个家,不,是这个地方,残忍冷血到几乎没有一个人心是热的! 第37章 但是这一次不行 眼看着保镖手里的鞭子在空中划开,而靳承寒根本也没打算躲开,沈言渺甚至来不及多想就冲了上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身形强壮的保镖,柔弱的身躯在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力量,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一次,沈言渺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家,花白的双鬓却依旧敛不去浑身的戾气,微眯的眼睛在金丝框眼镜后散发着冷冷的寒光。 明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平静,可她竟然怪异得不觉得害怕。 沈言渺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般平静,这般清醒:“父亲,虽然我不知道母亲的灵牌为什么不能摆进宗祠,也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是我知道,没有哪一个父亲会把一顿鞭子,当做见面礼送给自己两年未见的儿子!” 她不明白。 更不能理解。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心狠手辣。 所有的佣人保镖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从来没有人敢在靳父面前这般不怕死地叫嚣。 靳承寒面色凝滞,幽黑的瞳孔不断放大,看着身前纤瘦的身影,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吼声,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上,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悸动。 他早就警告过她,这女人疯了是不是? 老头子是什么人,结发妻子、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放在眼里,她跑出来逞什么强! 活够了吗? “沈言渺!” 靳承寒死死攥上她的胳膊,将她扯到身边,一双黑眸狠狠地瞪着她:“我说的话你果然都忘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一次,沈言渺并没有因为他瞪着眼的狠厉而让步,一张苍白的小脸倔强又无畏:“靳承寒,平时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一次不行,这种根本毫无道理可言的刑罚,我不同意!” “没想到沈廷松教出来的女儿竟这般不懂规矩。” 闻言,靳颐年脸上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明明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栗:“那正好,就让我来替他管管,省的坏了我靳家的家风。” 靳承寒颀长的身形忽地一震,声音冷冽,却咬着牙低下了头:“父亲,她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管教,用不着您亲自动手。” “哼!” 靳颐年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一顾却带着莫名其妙的自豪:“想来也是,我靳颐年的儿子要是连个女人都管不了,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紧绷的下颌总算缓和了几分,靳承寒对着身旁的女佣人冷冷吩咐:“把她给我关到酒窖去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说完,靳承寒冷冷将她推开。 沈言渺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是在救她。 可是那他怎么办? 为什么要挨这一顿不明不白的家法? “靳承寒”沈言渺不死心地拽上他的衣袖,眼里的担心再明显不过。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走。” 靳承寒毫不犹豫地拨开她的手,语气冰冷没有起伏。 “少奶奶,得罪了。” 沈言渺被两位佣人挟着胳膊就往主宅后面带去,靳承寒看也没多看她一眼,只是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眼底一片决绝。 黑色的外衣随即被褪去,鞭子从空中划过,冷风簌簌,落在背上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的声音,鲜血混着冷汗一起将白色的衬衫染透。 靳承寒冷峻的脸色因为剧痛苍白了几分,棱角分明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在沈言渺眼里恍惚与另一个人重合。 同样的血光之灾,同样都和她有关。 九年前她阻止不了的事情,九年后难道也不能吗? 沈言渺急得泪如雨下,分不清是胃还是心脏,就像在被刀子绞着一般巨疼无比,疼得她几乎站不直身子,疼得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挣开两个女佣的束缚冲了过去。 “少奶奶”,女佣连忙追了上去。 而靳承寒耳朵里此时只有鞭子在空中划过的声音,根本没有听到这边的响动,只觉得背后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覆了上来,又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背上,连着伤口一起灼烫一般得疼。 鞭子划开皮肉的疼痛似乎突然消失了,靳承寒还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身后传来沈言渺微不可闻的痛哼声。 第38章 好像一碰就没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保镖根本来不及停手,更何况,没有靳父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停手。 凌厉的鞭子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女孩单薄的肩背上,沈言渺除了痛已经没了别的感觉,纤细的胳膊却还是紧紧抱着靳承寒不放手。 靳承寒完全没有想到沈言渺会去而又返,幽黑的眸子难得不知所措地颤了又颤,腰间那一双纤白的手柔柔弱弱,却分明透着不怕死的决心,无名指间的戒指隔着薄薄一层衬衫,几乎硌在了他的心上。 钝钝得疼。 “都他妈给我住手!” 靳承寒一个利落地转身将疼到发抖的女孩抱进怀里,冷厉的声音吼得振聋发聩,声线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栗色的长发此刻混着眼泪和冷汗黏黏地贴在脸上,沈言渺虚虚睁着眼眸,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在疼,疼痛却已经沁入四肢百骸。 “沈言渺” 靳承寒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低沉的嗓音不复往日平静,惶恐、担心、惊怕,这些从没有过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一个人在美国的那几年,比这更残酷血腥的场面他见过不少,就算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暴毙,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现在,他连抱起她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女人脆弱的,好像一碰就没了。 明明自身都难保了,她怎么会有勇气决然地挡在他面前。 沈言渺视线恍惚地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她勉强支撑着沉重的眼皮,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知道吗,褪了色的樱粉色,真的很难看” 她自说自话,不知道在说给谁听,眼前白茫茫的雾气越来越重,那一双漂亮的水眸像刻意慢放的电影镜头一样,沉沉地慢慢阖上。 “沈言渺,你给我醒醒,不准睡,不准睡!” 靳承寒慌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狠狠的剥离,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将已经半昏迷的沈言渺打横抱起。 却不料,被保镖颔首拦住了去路:“对不起,少爷,老爷吩咐,三十鞭一鞭都不能少。” 不知死活地东西! 自己找死! 靳承寒眼底一片猩红,怒火已经烧到了顶点,用足了狠劲儿抬腿一脚踹上那保镖的胸口,只听见那男人惨叫一声便被踢出了老远。 所有人顿时都不知所措原地愣着,不敢上前,却也不敢让路。 一时间,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好了,住手。” 终于不再缄默,靳颐年眉头一皱,拐杖在地上砸了几下,淡淡地说:“这次就先饶过你,送她去医院吧。” 他说得一脸平静,就像是在随口谈论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生死于他来说,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车子在马路上快得几乎要飞起来,闯了一路红灯总算到了医院,短短十五分钟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a城最好的私家医院里,一大群医生护士一窝蜂似地涌进急救室。 靳承寒如同雕塑一般愣愣地站在急救室门口,英俊的脸上线条紧绷,眸光颤动,双手紧紧握拳垂在身侧,背上的伤被黑色西装严严实实地盖住,只剩下血腥气一片。 紧张? 靳承寒你是不是疯了,里面躺着的人是沈言渺,是两年前不择手段爬上你床的女人!是你处处嫌弃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紧张,为什么要为她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沈言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被医生护士推了出来,她依旧紧紧地闭着眼,一张俏丽的脸上毫无血色。 第一次,靳承寒竟然觉得自己步履有些沉重,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骨节分明的手指机械般地缓缓探上她的鼻尖,直到感受到游丝般的浅浅气息。 或许连靳承寒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刻,他的表情是如释重负。 他在害怕,害怕她会死 “她怎么样?”靳承寒目光直直盯着病床上的人,自始至终头也没抬,嗓音沙哑不堪。 第39章 多年不曾入她梦 一个中年医生立马摘下口罩,如实地回答:“靳总,病人肩背上的伤口已经全部处理过,所幸伤得不深,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没有什么大碍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靳承寒恶狠狠地打断医生的话,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当场送去见华佗。 医生惊慌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诚惶诚恐地继续说道:“靳总,病人的外伤的确是不严重,导致病人昏迷不醒的原因,据我们初步推测,应该是因为长期不规律饮食所导致的亚急性胃部溃疡,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等病人清醒后再做进一步检查才能明确。” 长期饮食不规律? 亚急性胃部溃疡? 闻言,靳承寒浓眉紧锁,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平时总一副不怕天不怕地好像没什么能打垮的强势模样,到头来,居然就把自己照顾成这幅德行! 沈言渺,你可真是好样的! 摆设齐全,一尘不染的病房里。 沈言渺依旧沉沉地睡着,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疲倦都睡完似的,她做了好多梦,梦到了许多事,梦到了在洲城的生活,梦到了外婆,还梦到了那个多年都不曾入她梦的人。 沈言渺刚到洲城那年才五岁,妈妈因病去世后,爸爸忙于生意无暇照顾她,于是就将她交给外婆照料。 到洲城的第一天,天气格外得好,沈言渺从未见过那么蓝的天,那么美的海。 正是年幼贪玩的年纪,她趁着外婆煮晚饭的工夫,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玩,她走进了一片茂盛的椰树林,丝丝奶甜的空气简直好闻极了。 于是她就在里面绕啊绕啊,绕到最后天都黑了,她想要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路。 天色一片漆黑,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她开始有些害怕,哭着大声喊外婆,黑暗中奔跑时不小心被植物藤蔓绊倒,手肘着地擦破一大块皮。 可真疼啊! 她开始想到妈妈讲给她的那些童话,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子会被困在森林里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她越想越害怕,最后直接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直到不远处有一束淡淡的手电光照来,她才抽着鼻子停了声。 “是谁在哪里?”那人问,年少的声音清澈又温和。 直到现在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傻乎乎地就回答了一声:“是我。” 对方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一边向她走近,一边又问:“那你又是谁?” 我就是我啊。 她一边疑惑地思考着要怎么回答,一边仔细回想着妈妈教导她的话,终于灵光一闪,说:“我是言言。” 说话间,那人握着手电筒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八岁的小男孩比她高出不少,身上白色的t恤在夜里几乎白到发光,他缓缓在她面前蹲下来,问:“言言是吧?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词不达意:“我想回外婆家。” 对方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 “那你知道外婆家在什么地方吗?” “左右”她伸着指头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对方只好耐心地又换了个问法:“那你知道家里人的名字吗?比如外婆?” “言云深!” 这次她倒是想都没想就立刻答道,妈妈教她那一首名叫寻隐者不遇的古诗时,不止一次提到过,外婆的名字就出自这诗里头。 她记住了,所幸也没忘。 对方立马明了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安慰说:“好了,别怕了,我带你回家。” 她一丝也没犹豫,就将手递了过去,然后被人牵着一步步走出黑森森的树林,又穿廊走巷送到外婆家门口。 “到了,快进去吧”,男孩说完转身就走。 她急忙问:“我以后找不到路还可以找你吗?” 男孩回头冲她笑了笑,笑容澄澈又明朗,说:“以后别再乱跑了,我可不是每次都能捡到你。” “那你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吗,我可以去找你,然后被你捡到啊。” 男孩似乎被她逗笑,背着挥了挥手,说了五个字:“桑阴福利院。” 沉睡中,沈言渺紧紧地闭着眼眸,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距离梦里的那一幕,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可她偏偏是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就像回放的电影,一帧帧都被精心收藏。 梦境渐沉,一重一重,都是好梦。 第40章 到底是为了什么 病床边,颀长的身影笼下一片阴影,靳承寒一瞬不瞬地凝视那一张素净的小脸,英挺的眉头微蹙,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梦。 然后,他微微弯腰,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棉签轻轻点在她干涩的唇瓣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小心。 视线落在她手背上扎进血管的软针时,靳承寒幽深的眸光不禁黯了黯,眼前又是她不管不顾对着老头子大吼的场景。 那么决绝。 那么不顾一切。 明明被他欺负得死死的,可第一个敢为他在老头子面前声讨的人,却还是她。 那一股不要命,不怕死的架势简直愚蠢至极,可他竟然为了那样的愚蠢动容。 忽地,靳承寒抬手捏上她柔软的脸颊,薄唇轻启自顾自地问,漆黑的眸子里隐着迷茫:“沈言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非得嫁给他? 为什么嫁给他却又从来对他不上心? 咚咚咚 病房外,传来轻缓地敲门声。 “进”,靳承寒头也没抬冷冷应声。 方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毕恭毕敬地上前,很是公事化地开口:“靳总,您要的治疗胃病的权威医生信息已经准备好了。” “说。” 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方钰井井有理地汇报:“靳总,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位程教授博士毕业于哈佛,至今已主治各类疑难胃部病症七百余例,成功恢复率均在98以上,如果由他来负责太太的治疗,对太太的身体恢复应该会有很大帮助。” 靳承寒闭着眼疲惫地按了按眉头,说 :“就他了,最快速度把人给我带过来。” “是的,靳总”,方钰连忙应声,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 沈言渺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她闭着眼难受地皱了皱眉,闻着鼻尖淡淡的消毒水味,然后用力掀起沉重不堪的眼皮,入目是一张无数倍放大的俊颜。 “医生!医生!” 见她醒来,靳承寒的第一反应就是疯狂地摁下床边的急救按钮。 很快,一群医生护士匆匆冲进病房,沈言渺强忍着浑身的不舒服很顺从地配合着他们的各项诊察。 检查耗了很长一番工夫,就在沈言渺耐不住性子想要喊停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院长老医生终于合上手里的病历夹,恭谦地向着靳承寒说道:“靳总,靳太太身体现在已无大碍,至于胃病还需要慢慢调养,慢慢恢复。” “就用了这么点时间,你都查清楚了吗?”靳承寒眉头微蹙,淡淡瞥了一眼半靠在病床上的沈言渺。 脸色憔悴得很依旧,看着就不像个健康人。 院长老医生被问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先前他们愚昧不知道,这下终于知道这位的来头。 先不说别的,就凭靳太太的身份谁敢怠慢,更何况靳总还亲自在这儿守着。 “那,那要不要我们再重新检查一遍?”院长老医生战战兢兢地问。 再检查一遍? 沈言渺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注视着靳承寒气不过地出声,结果却因为身体虚弱一出口倒更像是糯糯的嗔怪:“靳承寒,是不是我没死,你很失望啊?” 这男人明显就是一副很大失所望的样子嘛。 见她还活着,就想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把她折磨死。 第41章 到底是谁气谁啊 “沈言渺,你敢再说一遍!”靳承寒怒目切齿地威胁。 他这是失望? 她是没长眼睛,还是眼睛瞎了? 张嘴闭嘴就是什么死不死的,才刚刚醒就能把他气得火冒三丈。 冷冷拨开挡在面前的医生,靳承寒长腿一迈就走到病床边,一众医生护士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苍白的脸颊,眼前又浮出她脸色如纸,毫无生机的模样,心里的火气霎时间退散了大半。 靳承寒脸色依旧阴沉,语气却不知不觉间放软:“沈言渺,你一天不气我就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到底是谁气谁啊?” 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沈言渺闪躲着眼神,侧了侧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后肩上的伤口。 “嘶” 伴着一声痛呼,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光洁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一层薄汗。 “怎么了?哪里疼?” 靳承寒立时面露急色,紧张地追问:“胃还是肩膀?” 他就知道那么点时间根本就检查不清楚,这一群庸医,通通炒了算了。 沈言渺怔怔看着他满脸焦急的模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是不是被打傻了? 还是出现幻觉了? “靳承寒,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沈言渺弱弱地出声,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靳承寒会担心沈言渺? 这一定是个世界级别的冷笑话。 闻言,靳承寒刚要摁下紧急按钮的手指生生顿住,幽深的眸光沉了沉,表情微微凝滞。 担心她? 从没担心过任何人,也从没被任何人担心过。 担心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顿了顿,幽深的眸光闪了闪,靳承寒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我不会担心一个自己找死的人。” “” 沈言渺一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找死的人? 有没有搞错? 她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谁,就算她不指望他知恩图报,但是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靳承寒,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就是讲一个农夫救了一条冻僵的蛇,结果却被那蛇反咬了一口的故事?”沈言渺表情认真地向他科普。 “你想说什么?” 靳承寒脸色沉得很难看,恶狠狠地瞪着她,沈言渺一点儿也不怀疑要是她现在说错一句话,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没、没什么,讲个故事,缓和一下气氛而已”,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两声,沈言渺很识相地编瞎话。 由于一个姿势坐的时间太长了点,浑身都有点麻麻木木的,沈言渺微微抬了抬胳膊想要活动一下,结果手刚抬起来就被人强硬地按下去。 “沈言渺,你又想干什么?”靳承寒怒吼道。 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是不是? “我只是想”沈言渺试图解释,可是刚一开口就被人厉声打断。 “你给我安安分分呆上一秒钟会死shit!”懊恼自己着急之下的口不择言,靳承寒低低咒骂一声。 他居然还说脏话?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男人今天怎么反常成这样? 沈言渺从没见过这样的靳承寒,阴冷着脸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她禁不住吞了吞口水,怯生生地说道:“靳承寒,我是为了救你才会受伤的,你不能恩将仇报?”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靳承寒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一双寒眸死死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看穿。 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她还有理了? 如果不是她突然冲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护她周全,他会乖乖站着挨打不还手? 为了救他,她还真敢说! “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不应该都是这样吗?”沈言渺不满地小声咕哝,“就算不谢谢我,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一副黑着脸要杀人的表情。” 说他不正常! 拐着弯地骂他,好!很好! 胸口燃着的火焰越烧越旺,烧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第42章 少给我多管闲事 修长的手指解上崭新的衬衫,水晶扣子一连被解开两颗,靳承寒才觉得自己稍微能喘上气来,精壮的胸膛因为气愤而剧烈地起伏着。 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动。 靳承寒深深吐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逼出牙缝:“沈言渺,这话我只今天说一次,你给我听清楚了,往后哪怕我靳承寒快死了,也用不着你来救我。我的生死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你就少给我多管闲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竟然蠢得要死。 就凭她救人的方式,还指不定是谁先死呢? 沈言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一头雾水,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好心救他,到头来只换了他一句多管闲事,这好像不是英雄就义之后该有的桥段吧?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见她没有反应,靳承寒继续不耐烦地追问。 不对,没有平日里的嫌恶,他这个样子,倒更像是紧张? 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下,沈言渺不敢置信地问道:“靳承寒,你是不是怕我救你啊?怕欠我人情?” 靠,这就是她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 他说了这么多,她就想出来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结论! 这女人脑回路是不是太新奇了点? 靳承寒气结,恶狠狠地瞪着她半天,可他这反应在沈言渺看来却更像是被人戳穿了心思的难堪。 被他看得有些不安,沈言渺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淡淡地解释:“其实,你上次在法院也救过我一次,我们就当扯平了,你不用这么唔” 没说完的话全部被吞没火热的亲吻里,靳承寒俯身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嘴唇,以吻封缄,灵巧的舌轻而易举撬开她的牙关,平白搅乱一池春水。 他滚烫的唇舌似乎有致命的魅惑,辗转磨人,沈言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思绪一片混乱,迷迷糊糊地承受着他霸道的温柔。 “少奶奶” 吴妈刚走到门口看到的就是一副难舍难分的缠绵景致,惊得她“哎呦”一声,赶紧挡着眼睛转身。 老天爷啊,要死啦! 这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小两口怎么也不知道关个门。 突然的响动,沈言渺霎时间清醒过来,可靳承寒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右手挂着点滴,左手被他牢牢摁住,她想推开他都无能为力。 “靳承寒有有人” 沈言渺挣扎着别开脑袋闪躲着他的吻,断断续续地出声。 幽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又羞又窘的模样,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靳承寒似笑非笑地戏谑出声:“沈言渺,药用多了,嘴巴真苦。” 这个混蛋,沈言渺愤愤瞪大了眼眸,一张小脸儿红得透彻。 对她的不满视而不见,靳承寒转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叠起,慢悠悠地开口:“进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吴妈重新推门而入,低着头不敢抬起,生怕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靳先生,给少奶奶的膳食都准备好了。” “嗯”,靳承寒淡淡应了声。 “都送进来吧”,吴妈侧开身子对着门口喊道。 紧接着,有人推着餐车走进。 沈言渺半靠在床头,怔怔看着一旁逐渐被摆满的茶几,顿时有些如遭电击。 “这些都是给我的?”沈言渺试探地开口。 “是啊少奶奶,靳先生交代说您胃不好,要好好调养。” 吴妈理所当然地回答,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我特意去问过医生了,说是有用的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看着满桌子各色各样的菜品沈言渺禁不住扶了扶额头,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靳承寒绝对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她不能吃,还故意摆这么多菜让她眼睁睁看着。 第43章 她为什么不敢吃 果不其然,吴妈紧跟着立马就又解释道:“但是按照医生的意思,您现在只能吃一些容易消化的流食,这些菜暂时都还不能吃,所以我特意帮您准备了山药莲子粥。” 吴妈轻笑着说道,弯腰盛了一碗热粥上前,抬手就要喂她。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吃,自己吃”,沈言渺赶紧出声阻止,急忙从吴妈手里抢过勺子,然后又晃了晃右手上的针头觉得挺结实。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喂饭吃,她实在有点坐立不安。 却不料,还不等勺子递到嘴边就被人冷冷打落,上好的白瓷碰在碗沿上响声清脆。 沈言渺愣愣地抬头,就看见靳承寒黑着脸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沈言渺,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回血?” 殷红的鲜血已经充满了手背上的软管,还在不停地往上升,靳承寒飞快地将她的胳膊按下,血迹总算被药水慢慢冲散。 这么一点常识都没有,他靳承寒可别是娶了一个傻子吧? 颀长的身影站在床边,靳承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轻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喂你吃,第二” “我选第二个”,还不等他说完,沈言渺就赶紧出声。 吴妈喂她吃饭,最多就只是不自在。 靳承寒喂她吃饭,光是想想就惊悚。 “好。” 靳承寒也不啰嗦很痛快地就答应,说完,他一把夺过吴妈手里的瓷碗。 “我说了我选第二个”,沈言渺不解,她确定她表达没问题。 对她的话充耳未闻,靳承寒悠悠地拿着勺子舀起一口热腾腾的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个选择是” 靳承寒故意拖长了语气,头也没抬轻飘飘地说道:“你看我吃。” 闻言,吴妈在一旁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被惊得有瞬间的眩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微微切齿:“靳承寒,我是个病人!” 他还能不能稍微有点人性! 这么对待恩人,他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事实证明,靳承寒不仅良心不会痛,甚至还有一些得寸进尺,他抬眸看了看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各类菜肴,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以后每一餐都会有同样的饭菜送过来,你既然对吃饭这么不上心,那就过过眼瘾好了。” 去他的过过眼瘾! 沈言渺一双水眸圆睁,一张俏丽的小脸气呼呼地鼓着,她发誓,如果杀人不犯法,她现在一定上去一口咬死他。 深深呼了一口气平息情绪,沈言渺努力在心里宽慰着自己,不过就一顿饭而已,不吃又不会饿死。 靳承寒吃饭从来都是一贯的优雅矜贵,空气里安静得诡异,除了勺子偶尔轻轻擦过碗沿的声音,再无其他。 可就是这一点点响动,混着满屋子弥漫的饭香,直惹得沈言渺肚子咕咕直叫,算算时间,从摔倒昏迷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就这样饿死自己多不值当。 他既然敢喂,她为什么不敢吃! “我选第一个。” 沈言渺愤愤地咬咬牙,硬着头皮开口。 拿着勺子的手指应声停下,靳承寒接过吴妈递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这粥我已经喝过了,勺子我也用过了,你是选择继续喝,还是” 第44章 想亲我就直接说 “继续喝!” 迅速打断他的话,沈言渺想也不想就开口。 已经上过一次当,鬼知道他第二个选项又有多变态,搞不好连口粥都没了。 靳承寒眉头微微挑了下,眼底有一丝得逞的狡黠掠过,微微勾起的唇角表明他没有任何异议,修长的手指捏着勺子就递到她嘴边。 沈言渺也不跟他客气,张口就恨恨地吞下,完全是把粥当成靳承寒在报复。 但一码归一码,不得不说,这粥的味道是真得不错。 除去吃饭过程的一丝不愉快,沈言渺对于这一顿午餐还是很满意的。 直到她摇摇头不再张口,靳承寒立马会意,从吴妈手里接过餐巾纸帮她擦上嘴角,然后淡淡地开口:“其实刚才的第二个选项,我是想问你要不要重新换一套餐具,谁知道你竟然选了第一个。沈言渺,我们是合法夫妻,想亲我可以直接说,用不着间接接吻。” 这一次,吴妈终于没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靳承寒!” 沈言渺又气又窘却反驳不出一句话,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看着她气得跳脚却无计可施的模样,黑墨般的眸子里不经意间染上了点点笑意,靳承寒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方钰毕恭毕敬的声音:“靳总,英国那边的会议已经推后了三天,an经理再三询问,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可以出席?” 靳承寒英挺的眉头微蹙,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然后冷冷吩咐:“十五分钟后来医院接我。” “好的靳总,我现在就去准备。” 切断电话,靳承寒转眸看向沈言渺,沉声说道:“我要去伦敦出差,一周左右。” 怎么突然跟她汇报起行程来了? 沈言渺先是疑惑,随后淡淡应了声:“哦。” “” 默了几秒钟,靳承寒恶声恶气地追问:“没了?” 出差而已,难道还要怎么样吗? 沈言渺很诚实地点头:“嗯,没了。” 靳承寒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一双黑眸死死地瞪着她,心口像被堵上了棉花。 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火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可心里就是不爽。 这女人就像是他的克星,什么理智气度,在她面前通通失效。 倏地站起身,靳承寒大步流星地就往门口走去,那背影像极了一个赌气离开的孩子。 沈言渺满脸的不明所以,这男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他又在气什么? 她说错什么了吗?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少奶奶,您先休息,我帮靳先生送一下衣服。” 见状,吴妈连忙拎起一旁的西装外套,赶紧追了出去。 空荡荡的走廊里,颀长的身影笼下一片阴影。 吴妈亦步亦趋地跟在靳承寒身后,关切地出声:“靳先生,我看您脸色还是不太好,后背的伤是不是再请医生诊察一下,重新换药?” “不用!” 一想到被一群人在身上动手动脚的,靳承寒就一脸的嫌恶,想也没想就否决。 一点小伤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靳先生” 默默酝酿了很久,吴妈终于说出了声:“其实,其实少奶奶一直都是很关心您的。” 这两个孩子一个清冷,一个强势,又都是不愿意多说的个性,两年时间看着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的弯路,她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哼!”靳承寒冷哼一声,摆明了不信。 关心他还会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死样子! 谁家老婆关心老公是这么关心的,听到他要出差那么久,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去他见鬼的关心! 第45章 那女人是根木头 “真的!” 吴妈很是执着地解释:“靳先生您很少回南庄,少奶奶时常会盯着您的照片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少奶奶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靳承寒幽黑的眸子沉了又沉。 吴妈口中的这一幕并不陌生,每一次,她看着他的表情就是这样。 盯着他愣愣出神,就能说明她心里有他? 理智告诉他,这种理论根本毫无逻辑,没什么道理,可渐渐缓和的脸色却说不了谎。 靠! 他靳承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她关不关心他,心里有没有他,这很重要吗? 这难道很重要吗? “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那是她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说这些”,靳承寒有些别扭又生冷地说道。 “哦” 吴妈讷讷应了声,忍不住轻声嘀咕:“您刚刚这么生气,我还以为您在怪少奶奶对您太冷淡了呢?”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谁说我在生气!” 靳承寒厉声吼道,哪只眼睛看到他在生气,他好得很,他哪里生气了! “可是您” 这幅样子还不算生气吗?吴妈一头雾水。 “吴妈!” 靳承寒蓦地提高了音量,漆黑地眸底恍惚闪过一缕被戳穿心思的不自在:“我看你是每天太闲了,才有这么多工夫去想这些有的没有。” 被他的恼怒吓了一跳,吴妈赶忙噤了声,将衣服塞进他手里,脸上堆上笑容:“靳先生,那个电梯到了,我就先回去照顾少奶奶了,您路上小心。” 一口气飞快地说完,吴妈逃命似地逃开。 这靳先生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唉 砰地一声,手里的衣服被狠狠地扔在地上,又一脚踢出去老远,眼里火光流转,靳承寒脸色几乎冷到冰点。 连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他在生气,那女人是根木头? 还是她聋了瞎了,居然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英国伦敦,夜幕渐沉。 此刻,偌大的千人会议室里却依旧灯火通透,西装革履的高层主管们全都坐得规规整整,个个屏气凝息,鸦雀无声。 “靳总,这是财团名下azure珠宝欧洲所有分公司上一季度的财务报表”,方钰翻开文件小心翼翼地摆在靳承寒面前。 修长的手指利落地翻动纸张,目光扫过报表上的财务曲线时,靳承寒眉头一拧,紧接着,一把将手里的文件砸了出去。 “不到一个点的增长,这种业绩都好意思拿给我看!” 靳承寒厉声吼道,蓦然拔高的声音听得人心一颤。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起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靳,靳总,受金融危机的影响” “我坐在这儿不是听你找借口的,你要是干不了有的是人替你,去领工资,你可以滚了!” 只想着推卸责任,这样的废物还留着干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会议才开了不过一天,靳总已经一连开掉了七个高层主管。 就连向来淡定的方钰也有些坐不住了,散会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提醒:“靳总,这些都是老员工,再这么下去,靳老先生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哼!” 毫不在意地冷嗤一声,靳承寒有些不屑地说:“不好交代?这就是我专门给老头子的交代。” 让他女人受伤,老头子高高在上太久了,总得有人来提醒提醒他才是。 “” 方钰默然。 靳总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前再怎么跟靳老闹翻,也从来不会在公事上怠慢,可是这一次,怎么反应这么激烈。 “开会的时候,我的私人手机有没有电话打进来?”靳承寒冷不防突然问道。 第46章 您一个人不安全 “啊?” 方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道靳总什么时候还关心起电话来了,却还是如实说:“没有。” 浓眉微蹙,靳承寒冷峻的脸色迅速阴沉下去,却还是不死心,他继续咬牙切齿地追问:“那有没有医院的电话打给你?” “也,也没有”,方钰回答得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她好像有点看懂靳总为什么会无故整整发了一天火了。 看这架势,大概又是因为太太吧? 既然靳总那么紧张太太,要是知道程教授就快要到医院的消息,心情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靳总,太太那边您不用担心,程教授” 却不料,方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 “谁跟你说我担心她了?” 一把扔开手里的文件,靳承寒怒气冲冲地吼,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恼羞成怒:“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事,以后都不用再跟我说。” 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敢一通电话都不打给他。 敢真的对他不闻不问。 凭什么他还要自作多情地凑上去! 他靳承寒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嘛非得上赶着她! “好好的,靳总。” 方钰战战兢兢地咽了咽口水,连忙应声。 若是工作上的事,她还可能有点辙,但靳总和太太的事儿,那是真的没办法。 而此刻,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a城这会儿才正是晨光熹微。 清晨的阳光洒进病房,静谧得很。 昏迷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现在才在病床上躺了一天,沈言渺就无聊到抓狂了。 吴妈拿来的杂志除了娱乐八卦就是娱乐八卦,胡诌加乱扯的报道,给她一个学法律的看这种前后逻辑都讲不通的东西简直是受罪。 “吴妈,我们能不能去外面走走?”沈言渺满脸期待地问。 再不活动活动,她可能就要生锈了。 “不可以。” 想也没想,吴妈就果断地否决了她的提议:“靳先生再三吩咐了,说您身体还没好之前不准出去走动。” 他都不在,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凭什么! 沈言渺在心里叫嚣着,却也不好为难吴妈,只能泄愤似地翻着手里的杂志撒气,纸张刷刷划过的声音,更让人心烦。 看着她气闷的样子,吴妈真怕她把自己气出病来,端着切好的果盘上前,笑得慈祥:“靳先生这是担心您的身体,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注意些才是。” 靳承寒会担心沈言渺?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笑话。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狠狠咬了一块苹果,沈言渺又换了个问题。 她这胃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病发吃点药就没事了,根本没必要一直待在医院。 更何况,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这个” 吴妈迟疑了片刻,却也只能如实回话:“靳先生走的时候交代过院长了,说是至少要等到他回国,您才能出院。” “为什么?”沈言渺登时淡定不了了。 靳承寒吩咐院长? 这是什么道理,病人出院难道不是医生说了算的? “因为靳先生说,怕您一个人” 顿了顿,吴妈换了一个稍微委婉点的词语:“不安全。” 其实,靳承寒的原话是:“我回来之前都让她给我老实住在医院,省得她一个人到处乱跑,回头还得给医院添麻烦。” “” 沈言渺一时语塞。 她一个人怎么就不安全了,她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他靳承寒,她都还没住进过医院。 沈言渺心里越想越觉得憋屈,不能出门,也不能出院,靳承寒这是准备看她无聊死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第47章 有钱就为所欲为 沈言渺将手里的杂志一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说:“我去跟医生谈谈,我现在这副样子完全可以出院,再住下去那就是浪费医疗资源。” 见状,吴妈赶紧上前将她拦住,索性直接实话实说,劝慰道:“少奶奶,就算您去找院长也没有用的,靳家名下的医院,没有哪一个医生敢违背靳先生的意思。更何况,靳先生还帮您从国外请了一位胃病治疗专家,算算时间,也就快到了,您就再忍一忍。” “” 沈言渺彻底无言以对。 最后的希望也无情破灭。 行吧,现在她承认了,有钱是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 沈言渺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躺回了病床上,刚想让吴妈把电脑拿给她,看看事务所有没有什么紧要的案子,病房门就被人轻轻敲响了。 “靳太太,程教授已经到了,请问您现在方便配合问诊治疗吗?”门外,某个小护士恭恭敬敬地问话。 沈言渺一时有点没能转过弯来,满脑子都是靳承寒竟然还真请了什么专家给她治病? 倒是吴妈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打开房门,满脸堆着微笑,说:“方便的,方便的,程教授,您快请进!” 程子谦礼貌地向吴妈微微颔首,然后同一群医生一起走进病房,身上的白色医师袍挺括平整,衬得整个人更是修长温煦。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异口同声。 “言渺?” “子谦?” 程子谦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温润地脸颊上表情逐渐变得隐晦复杂。 两日前有人出现重金请他回国外诊,他只当对方左不过是个有点钱儿的主,一直到下飞机才被前来接机的司机告知,他要诊治的其实是靳家少夫人。 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 所以。 她嫁的人是靳家财团继承人? 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竟然是,靳承寒? 程子谦就这么怔怔僵在了原地,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程教授,程教授!” 直到被身旁一位年纪不大的医生连连唤了几声,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对方将手里厚厚的一个病历夹递给他,又解释说:“这是靳太太所有相关检查的报告结果,您先看看。” 靳太太? 过于刺耳的称呼。 程子谦木木地将病历夹接过,又皱着眉翻了几页,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难看。 沈言渺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慌,忐忑地试探着问:“子谦,我的胃病,很严重吗?” 闻言,程子谦连忙抬头看向她,唇畔轻轻一扬,又成了往日那个温和的谦谦公子模样,说:“还好,就是因为拖得时间长了些,调理起来可能会比较慢。” 沈言渺立时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小声抱怨:“就说了没什么事,靳承寒非要小题大做。” 那小女生撒娇埋怨的表情,是程子谦从未在沈言渺脸上看到过的。 他记忆中的沈言渺,是在辩论会上可以据理力争不给对手一丝余地,是在受伤后还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自己去医务室包扎,是在无数男生口中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冰山冷美人儿。 可原来。 根本就不是。 只是因为人不对,他们都不是靳承寒。 琥珀色的眸子几不可见地黯了黯,程子谦垂眸苦涩一笑,然后竭力收起一切情绪,习惯性地抬手轻轻拍上她的发顶,正了正色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会诊室和主治医生们商讨一下治疗方案。” 沈言渺感激地冲他笑笑,说:“那就麻烦程大教授啦。” 不麻烦,他求之不得。 第48章 良药苦口利于病 数十名医生会诊的最终结果就是,西药见效快但副作用也大,中药见效慢但旨在强根固本,所以中西结合的治疗方案最为妥当。 翌日,程子谦亲自跟着护士将药送进病房。 沈言渺光是闻着眼前黑魆魆的汤药就连胆汁都跟着发苦,漂亮的眉头一皱再皱,还是不死心地试图挣扎最后一下:“子谦,我们能不能换种方法,只要不喝中药,打针挂水我都可以。” 她说着甚至英雄就义一般将纤白的手臂伸了出去,表示扎针我完全没在怕的,但是中药 程子谦忍不住轻轻笑了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不可以,言渺,你现在的情况比你想象中要严重得多,良药苦口但利于病,这话可还是你告诉我的。”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 沈言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捏紧鼻子,端起药碗就往嘴里灌,直到一碗药见了底,才微微张开蔷薇色的嘴巴疯狂呼吸,脸上的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乱扯什么良药苦口的鬼话了”,沈言渺拿着纸巾狠狠擦了擦嘴边残余的中药,悔不当初的表情淋漓尽致。 也难怪,有谁能想到,名扬天下的程教授其实最怕吃药,最怕苦。 所谓医者不自医,也不过如此了。 还在a大读书那会儿,沈言渺曾经有一次无意中捡到过发烧烧到不省人事的程子谦。 出于人道主义,以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沈言渺好心送他回了家,并且帮他买了最有用的特效药,结果对方却死活都不吃,她就只好出言相劝:“良药苦口但利于病。” 没想到天道好轮回,同样的话,今天就又被用回她身上了。 琥珀色的眸子温和地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地可怜表情,程子谦唇畔微微扬了扬,变戏法似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剥了糖纸温柔地递到她嘴边。 沈言渺不知所措地愣了愣,然后缓缓张口吞下。 橙子味的糖果,酸酸甜甜,清冽微涩,慢慢冲淡了弥漫在口腔里的药苦味。 “以前总看你吃这个牌子的糖果,希望我没有买错味道”,程子谦温文轻笑。 沈言渺看着熟悉的包装纸,水亮的眸子几不可见地黯了黯,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其实这个牌子的糖果真的很难吃。 但她的确买来吃过很长一段时间。 不为别的。 就因为糖果品牌的名字。 “包装纸可以送给我吗?”沈言渺轻轻出声,一剪水眸说不出的惆怅。 “当然”,程子谦温柔轻笑,修长的手指将橙色的包装纸递到她掌心。 沈言渺无言地盯着糖纸看了好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掌心抻平放好,正准备像过去那样顺手叠一只千纸鹤出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却猝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林院长的打来。 沈言渺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微微蹙了蹙眉,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林院长焦急欲哭的声音迫不及待就响了起来。 “言渺,福利院的位置被荣成地产开发公司看上了,说是要拆掉重建一处海边度假区,并且限令我们一个月内就马上搬离,我想尽了办法都拦不住,这可怎么办啊?” 闻言,沈言渺立马坐直了身子,掌心的糖纸不经意间被揉成一团,她沉默着给了自己几秒钟整理思绪,然后冷静地说:“林院长,您先不要着急,我马上就回洲城,我会想办法处理,您不用担心。”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微微轻颤的指尖却怎么也掩盖不了此刻内心的慌乱。 第49章 谁也阻止不了我 沈言渺几乎想都没想掀开被子就下了床,脚上踩着医院的拖鞋,从旁边衣橱里找到一件开衫毛衣,也不管肩背上没长好的伤口,抓起衣服就往病号服上套。 程子谦见势不对,连忙上前阻止:“言渺,你身上的伤还没愈合,你现在不应该离开医院外出。” 沈言渺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张俏丽的小脸上表情再凝重不过:“对不起子谦,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出院,等我处理完一切,我会回来继续治疗的。” 说完,她冷冷转身就往外走,却不料,正好撞上前来送午餐的吴妈。 “少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 见她这副模样,吴妈心里顿时大惊,赶忙将手里的餐点放在桌上,说:“医生说了,您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安静养伤。” 沈言渺脸色虽然依旧憔悴,声音却无比坚决:“吴妈,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们都别拦着我,今天谁也阻止不了我!” 桑阴福利院于她来说,比命还重要。 现在她的命即将被人夷为平地。 她还躺在这医院里做什么? 如果命都没了,那还治好这伤做什么! 沈言渺向来恬静有礼惯了,吴妈从没见过这么冷若冰霜的她,心里顿时更慌了,急得冷汗直冒。 靳先生现在又不在,少奶奶若是真铁了心要出院,他们谁敢拦着。 可一旦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有谁能担待得起。 气氛霎时间僵持到了极点。 程子谦以前就多多少少对沈言渺说一不二的性子有所了解,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更何况能让她这么失了分寸的,想必也的确是尤其重要的事情。 他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稍微折中的提议:“言渺,既然你非去不可,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我是医生,路上要是有什么意外也好应付。” 吴妈听他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几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于是也苦苦相劝:“少奶奶,如果真的非去不可,就让程教授陪您一起吧,您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向靳先生交代啊,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行不行?” 吴妈拉着她手请求,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饶是沈言渺有再坚定如铁的决心,也难免动容几分,粉色的唇微微抿了抿,她低声答应:“好。” 然后又在吴妈和护士的照料下,给肩后的伤口重新换了药。 听说洲城是滨海城市,吴妈又担心她会着凉,坚持要她换上了厚实的长款风衣,从头到脚穿得严严实实。 半个小时后,飞机从a城机场起飞,直奔洲城而去。 “铃铃铃” 伦敦一处私人庄园里,天刚蒙蒙亮,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沉寂。 手机疯狂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终于,一个管家打扮的欧洲女人连忙上前,用着极其纯正的伦敦英语接起电话:“您好,靳先生已经出门了,手机忘在了家里,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帮您留言。” “” 吴妈站在医院走廊被这根本听不懂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 再三确认,这是靳先生的号码呀,她没拨错啊。 “你好,我找靳先生”,吴妈急起来什么也管不得,一脸焦急地强调,心里总觉得少奶奶出院回洲城这件事情,必须告诉靳先生不可。 然而,吴妈听不懂英文,女管家也听不懂,只能不停地重复解释着:“靳先生不在家,如果您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帮您留言。” 鸡同鸭讲,双方各自说着听不懂的话,最终吴妈只能无奈地挂断了电话,在走廊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真是急死人了! 这少奶奶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儿,依照靳先生的脾气,或许会一把火烧了整个医院也难说。 忽然,吴妈像是想到了什么。 第50章 引狼入室的蠢事 不如打给方秘书试试? 重新拨了一个号码,吴妈将手机凑到耳边。 结果,电话另一端,依旧是明亮的千人会议室,一众人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靳总,这是明年西欧地区的市场分析报表,请您过目”,方钰尽职尽责地将文件翻开,声音略哑,眉眼间有着淡淡的疲倦。 靳总突然要求压缩会议时间,原定七天的会议被削减到五天,只能加班加点地赶。 所有人都紧紧绷着一根弦,生怕出现什么差错。 埋在口袋里的手机开着静音,闪过之后便暗了下去。 无人察觉。 吴妈不死心地继续打,却都是只有客服冰冷的提示音。 会议中场休息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所有人都匆匆离开了会议室,只有靳承寒仍旧专心看着手里的文件,丝毫没有要停下歇一会儿的意思。 “靳总,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您还是先吃一点吧”,方钰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知道了”,些许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靳承寒手指下意识地往口袋摸去,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他没带手机? 眉头一拧,靳承寒一边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一边冷声向方钰吩咐:“打个电话到庄园,让人把手机给我送过来。” “好的,靳总”,方钰连忙应声,从口袋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的一瞬间,几乎被吴妈那十多个未接来电惊到心脏骤停。 这么多电话。 该不是太太出了什么事? 方钰迅速地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听着吴妈火急火燎的声音,方钰脸色一点点地变白,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 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方钰咬牙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永远是冷冰冰的单字节。 推门走进,方钰诚惶诚恐,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知道,这一次肯定是在劫难逃,第一次吞吞吐吐连话都说不清:“靳、靳总,刚刚吴妈打了电话过来” “说了什么?”不等她说完,靳承寒就冷声追问。 “说,说太太今天中午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强烈要求出院回洲城,所有人都拦不住。无奈之下,最后就只能让程教授一路陪着太太?” “程教授,什么程教授?”靳承寒眉头一拧,冷声发问。 早料到靳总不会将这种无关紧要的名字记在心上,方钰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个人资料递到他面前,接着解释说:“就是专门请来为太太治病的医科权威,程子谦教授,太太身体还没恢复好,让他一路跟着也放心些” 结果,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靳承寒就将手里的资料冷冷砸到她身上,厉声吼:“放心?沈言渺让这个男人跟着我还能放心?!” 靳承寒在看到资料上程子谦的照片时,立马就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天在影视基地和沈言渺说说笑笑的野男人吗? 在他眼皮子底下,觊觎着他的女人。 妈的! 引狼入室这种蠢事,竟然被他靳承寒给干了! 方钰被他这一顿火气吓得不轻,连忙战战兢兢地请罪:“对不起靳总,这次是我的疏忽” 靳承寒冷着脸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漆黑的眸子里燃着烈烈的火光,要杀人一般:“立刻去给我查清沈言渺和程子谦的关系,这次再有什么差错,你就给我滚回家喝西北风!” “是是是,靳总。” 方钰应声赶忙颤颤巍巍地退下,却不料,刚走出几步又被靳承寒冷冷叫住:“马上给我安排回国。” “那会议” “改成视讯会议”,靳承寒不耐烦地出声,老婆都快要被人给拐跑了,他现在还开个鬼的会议! 第51章 也傍桑阴学种瓜 洲城。 刚一下飞机,沈言渺就迫不及待往福利院赶去,地产商刺眼的白色通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贴在福利院的大门上。 将孩子们认真涂画的油彩,挡了个严严实实。 程子谦没想到她这么行色匆匆就是为了来一家即将被拆迁的福利院,琥珀色的眸子里藏着疑问,却也什么都没多说。 林懿见她出现,连忙迎了出来,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言渺,红肿的眼眶透露出满心的无奈和无力。 沈言渺走上前轻轻抱了抱她,敛起所有悲伤的情绪,坚定地说:“您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会想办法,不会有事情。” 林懿强忍住泪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孩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在这里呆了大半辈子,看着一个又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可现在,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闻言,滚烫的眼泪几乎盈满整个眼眶,沈言渺又不服输地仰起头,等它一点一点倒回眼睛,缓缓地说:“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四十多年前,外婆一手成立了这家福利院,四十多年后,我当然不能让她的心血付之东流。” 程子谦听着她的话,琥珀色的眸子看向一旁微微泛旧的门牌,上面赫然写着“桑阴福利院”五个大字,故事的来龙去脉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还算宽敞的院落里摆放着许多玩具设施,一群小孩子无忧无虑地嬉戏玩闹,一看到沈言渺进门,都开心地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叫嚷。 “言渺姐姐,你是不是又来给我们送好看的童话啦?” “不对不对,肯定是好玩的玩具。” “你们都说错了,肯定是好吃的零食。” 一双双清澈无暇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向她,沈言渺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弯下腰微笑说:“都不对哦,你们再猜猜看。” 一群小萝卜头顿时都陷入了疑惑,童话,零食,玩具都不是,那还能是什么呢? 程子谦唇畔微扬地看着她故弄玄虚的模样,他比谁都清楚沈言渺这一次走得有多匆忙,根本来不及带任何礼物。 所以她准备要怎么收场,他也好奇。 在一个个答案都被摇头否认之后,终于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忍不住了,奶呼呼的小手扯上沈言渺的衣袖,糯糯地撒娇:“言渺姐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求求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说出去。” 沈言渺忍不住被她逗笑,原本憔悴的脸颊上终于有了些鲜活明亮,轻轻捏了捏小女孩肉肉的小脸蛋,说:“既然笑笑宝贝儿都求求我了,那姐姐也只能把答案告诉你们咯。”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程子谦也静静地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底温柔似水。 “姐姐今天要送的礼物” 沈言渺稍稍站直了身子,故意拖长了声音,直到卖够了关子才缓缓说:“是梦想。” 梦想? “什么是梦想啊?” 一群小萝卜头们顿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过小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她的意思。 沈言渺轻轻笑了笑,柔声解释道:“梦想呢,就是自己心里最喜欢的,也最想实现的事情,姐姐今天的礼物就是帮每一位宝宝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霎时间,原本沉默的院落顿时沸腾起来。 “我想要每天都吃陈嬷嬷蒸的红豆糕。” “我想要院长嬷嬷每天早上能不能晚五分钟再叫我起床。” “我想要好多好多好看的水彩,把院子里的墙都画满好看的图画。” “我想要生日的时候,给房间里摆满好多蜡烛,就像童话里的那样。” 第52章 所有勇气的起点 一道道童稚的声音,争先恐后地说着几乎算不上梦想的梦想。 沈言渺认真一一听着,到最后只觉得鼻子酸得厉害,孩子们都还太小,他们所有的梦想都与这里有关,这里是他们重生的起点,也是他们所有梦想的起点。 更是她所有勇气的起点。 “好。” 沈言渺微微红着眼眶,哽咽着嗓子说:“宝宝们的梦想,姐姐都记住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姐姐一定实现你们所有人的梦想,好不好?” “好耶!” 得到答案后,小孩子们都满心欢喜地四下跑开,秋千上,滑梯上,跷跷板上,到处嬉戏玩闹,跟平日里一模一样。 “言渺,你是一点余地都不打算给自己留了?”程子谦徐步走上前,琥珀色的眸底担忧再明显不过。 她承诺,一个月后实现孩子们所有的梦想。 也就是在承诺,一个月后,这里还是这里。 不会被拆迁,更不会变成什么度假村! 卷翘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沈言渺不动声色地按了按隐隐泛痛的胃,声音清浅却无比坚定:“子谦,我没有余地。” 她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单薄的身影在夕阳里倔强又固执。 程子谦一路不言语地跟着她走回了外婆家,距离上一次回来的时间并不长,老屋里也还算是明净。 “很久之前的老房子了,怕你住不习惯,不如我还是送你去最近的酒店吧?”沈言渺淡淡看着程子谦,征求他的意见。 一来老屋的确年代久了。 二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确实不妥。 闻言,程子谦轻轻一笑,依旧温柔地在她头顶拍了拍,然后温文尔雅地说道:“好,都听你的。但是在这之前,麻烦沈小姐先让我进去煮份晚餐,你的医生已经陪着你一起从中午就没有吃饭了。” 他一番话进退有度,风度翩翩,半点儿不让人为难。 沈言渺感激地冲他微笑,也半开玩笑地说:“让医生跟着我饿肚子的确不应该,所以今天做晚饭的菜钱我出了。” 老屋里虽然家具摆设都老旧了点,但是真正用起来却完全没有问题,两个人从超市里简单买了几样菜,然后程子谦挽起衣袖就进了厨房。 沈言渺原想着帮他洗洗菜打打下手也好,结果却被人毫不留情地关在了厨房外面,程子谦表情认真地帮她回忆了她的厨艺:“沈同学,虽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几年前你好心帮发烧的我煮粥,结果却差点烧了我家厨房的事情,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沈言渺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对自己的厨艺也确实没什么把握,于是也就不再坚持,切了一点餐后水果之后,就开始思考福利院的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荣成地产的实力不小,若是让爸爸出面,沈氏还真的未必能是对手。 若是走法律渠道,她又该从哪里着手。 沈言渺正一脸凝重想得出神,程子谦就从厨房里端着盘子走出来,轻轻叫了声:“言渺,吃晚饭了。” 沈言渺立马从沙发上站起,帮着一起摆好碗筷,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清粥小菜,丝毫不吝惜夸奖:“子谦,你这厨艺让我一个女生可真是太无地自容了。” 程子谦抬手帮她盛了一碗粥,温声说:“刚刚在福利院看见你按胃了,太刺激的都不能吃,就先喝点粥,待会儿把药吃了。” 沈言渺丝毫没有异议地点点头。 程子谦又帮自己也盛了一碗粥,若有所思地喝了两口之后,温然出声:“言渺,福利院的事情,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第53章 所剩无几的回忆 闻言,沈言渺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冷不防一口热粥咽进嘴里烫得舌头都麻了,请程子谦帮忙,以什么立场呢? 若说同学情谊,他们已经五年不曾联系过。 若真是暖安说的那样,那她就更不应该开口。 思索了片刻,她微笑着开口:“谢谢你啊子谦,但是这件事情我不想假人之手,自己应该可以处理好。”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程子谦也没多么意外地温和轻笑,说:“确认过眼神,眼前的沈同学还是五年烧糊我家锅子的那一个,一点儿都没变。” 半点儿人情都不肯欠。 事事泾渭分明,一身磊落。 沈言渺只是哭笑不得地捂了捂脸,然后一脸真诚地说:“学长,要不我哪天还是买个锅子赔给你吧,你能不能赶紧把这段黑历史忘掉?” 程子谦只是浅浅勾唇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那是他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回忆,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 吃过晚饭,程子谦自己打车去了附近的酒店,临上车前还在不放心地反复叮嘱:“晚上要是渴了,一定不能喝凉水,烧好的白开水就放在茶几上。” “好好好我知道了,程教授就放心吧,一定谨遵医嘱。” 程子谦无奈一笑,上了车子,司机师傅操着一口方言气息浓重的普通话说:“哦呦,女朋友啊,这年头像你这样体贴负责任的好男人可是不多了哦。” 女朋友吗? 程子谦淡淡勾了勾唇角,琥珀色的眸子几不可察地黯了黯,直到下车,也没有反驳司机师傅的话。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豪华奢侈的私人飞机上,靳承寒黑着脸几乎已经快将手机捏碎,沈言渺的电话却还是打不通。 shit! 嘭地一声,价值不菲的手机被人狠狠砸了出去,瞬间四分五裂。 简单地洗漱过后,沈言渺终于想起将包里登机前就关掉的手机拿出来,白天走得那么仓促,至少应该给吴妈报声平安。 结果一开机,屏幕上显示全是靳承寒的未接来电,打了有二十多通。 沈言渺虽然没想明白他会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她 ,却还是回拨了过去,结果只有客服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沈言渺无奈地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抱歉,手机关机忘记开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回复自然是不会有的。 翌日清晨。 沈言渺刚刚起床收拾好,程子谦就拎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进了门,甜甜软软的夹沙椰蓉糯米糕,以及入口即化的小米粥,照旧是最养胃的食材。 “赶紧吃吧,吃完就去福利院,想想怎么打败恶势力?”还不等沈言渺开口道谢,程子谦就率先一步开口,玩笑似的口吻不似往日严肃稳重。 沈言渺忍不住被他逗笑,也开玩笑说:“或者可以请钢铁侠帮帮忙?” 然后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去福利院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公园,一条蜿蜒的石子路从草坪中央穿过,沈言渺习惯性地一路低头踢着一块鹅卵石向前走,程子谦则是慢步跟在她后面。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只足球,直直地就朝着沈言渺砸去,而她却低着头毫不知情。 “言渺,小心!” 程子谦骤然出声,琥珀子的瞳孔紧了又紧,眼疾手快地扯上她的右手,顺势环着她的肩膀躲到一边。 沈言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着足球掠过的轨迹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气,正想向出声程子谦道谢,就被一道震怒的吼声打断。 “程子谦,你找死!” 第54章 我他妈就是疯了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沈言渺顿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就朝着程子谦冲了过去,抬手就是狠狠的一拳。 靳承寒用足力气下了狠手,程子谦丝毫没有防备被他这么一拳打来,一个趔趄退出好几步,直直地撞上背后的老榕树。 靳承寒却并没有打算就此停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又是一拳朝着程子谦脸上打去,沈言渺看得惊心动魄,甚至来不及多想就先一步挡在了程子谦身前。 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的 “言渺” “沈言渺” 两道声音,一个紧张,一个暴怒。 紧攥的拳头在距离沈言渺额头两公分的地方生生停住,手背上青筋暴起,靳承寒死死瞪着挡在程子谦身前的沈言渺,恨不得将她瞪穿。 为了这个野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沈言渺,你可真是好样的! “你给我让开”,绷着最后的耐性,靳承寒一字一句逼出牙缝。 倔强地扬起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沈言渺同样毫不畏惧地瞪向他:“靳承寒,你疯了是不是?” “呵!” 靳承寒气极反笑,眼中喷薄的火光几乎要将她淹没,厉声吼道:“对,我就是疯了,我他妈就是疯了!” 疯了才会为她牵肠挂肚。 疯了才会为她妒火烧心。 在看到方钰查来的资料时,那一刻他第一次因为嫉恨发火,砸遍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 整整八年,他们已经认识整整八年,这姓程的比他早了那么久。 一路上,他不止一次发狠地想过,如果敢给他撞到什么,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结果,就真的被他撞到了,她温顺地被人拥在怀里,不吵也不闹,她什么时候这么对过他? 没有,一次都没有!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愣,用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也同样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靳承寒,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可理喻!” 说完,沈言渺再没去看他一眼,转身就要去扶此刻一动也不动定在原地的程子谦。 从靳承寒出现的那一刻,程子谦就整个人怔怔地僵住,连嘴角的血迹都顾不得擦去,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不是不能还手,他是根本用不着还手。 就凭着那一张脸,靳承寒轻而易举地就赢了。 他是沈言渺放在心上惦念了那么多年的人。 而他呢,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子谦,你怎么样” 沈言渺语气歉疚地关心道,却不料手指才刚碰到程子谦的衣服,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向后扯去,淡淡的木香气息瞬间溢满鼻尖,带着一贯压迫慑人的强势。 当着他的面还敢子谦子谦叫得这么亲热,真当他是死的?! 靳承寒脸色阴沉地彻底,长臂一伸,一把拽上她的胳膊,毫不费力地一扯,沈言渺就被他揽着腰肢牢牢地箍在怀里,任她怎么挣扎,靳承寒也不肯松手。 “靳先生,言渺后背还有伤”,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程子谦淡淡地开口,明明没有什么语气起伏,听上去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好心提醒。 靳承寒却从这淡淡的一句话中,听出了不屑一顾,听出了对他所作所为的深深嘲讽。 幽黑的眸子几乎沉到了冰点,靳承寒抬眸冷冷地睨向他,英俊的脸上阴鸷冷漠,让人不寒而栗,他冷然开口:“沈言渺既是我靳某人的妻子,我就自会照顾好,不劳烦程医生费心。” 说完,靳承寒全然忽视沈言渺的挣扎,强硬地拥着她大步离开。 限量版跑车一路飞驰到机场,沈言渺又被靳承寒毫不温柔地塞进私人飞机,他冷声吩咐:“回a城。” 闻言,沈言渺慌了:“靳承寒,你放开我,我现在不能回a城,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快点放开我!” 她拼命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可靳承寒的臂力就像是练过一样,紧紧锢在她肩上。 沈言渺完全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机滑行起飞,所有的理智顿时都灰飞烟灭,她不管不顾气恼地喊道:“靳承寒,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就是了,能不能别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喜怒无常!” 他的脾气跟他的性格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靳承寒脸色立时沉得更难看,搭在她肩上的手臂不动声色地紧了几分。 沈言渺忍不住痛呼:“混蛋,你弄疼我了!” 第55章 而不是像你一样 a城,南庄。 “嘭”。 主卧的门被人硬生生一脚踹开,又被重重关上。 靳承寒猛然一个反身将沈言渺压在墙上,颀长的身影随之欺身而上,笼下一片阴影。 “呃” 后背的伤在墙上磕得生疼,沈言渺忍不住痛呼一声,眉头紧皱,气恼地质问:“靳承寒,你有话能不能说明白,你究竟在无理取闹什么?” “我无理取闹!” 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靳承寒死死地盯着她,怒火中烧地吼:“你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还敢说我无理取闹!” 说她就算了,还连上子谦一起侮辱。 沈言渺顿时也来了火气,想都不想就反驳道:“靳承寒,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别用你这种恶心龌龊的思想去衡量其他人!” 恶心? 龌龊? 她几乎把所有难堪的字眼都丢到了他身上。 “呵!” 冷嗤一声,靳承寒死死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反问:“那在你心里谁不恶心,不龌龊,程子谦么?” 她要是敢说是,他就一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是!” 沈言渺斩钉截铁地回答,大有豁出去的意思:“至少子谦尊重我,理解我,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处处想着帮我解决,而不是像你一样” 而不是像你一样,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宁愿选择报警,都不敢告诉你。 话说到一半,沈言渺红着眼眶止了声,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对靳承寒根本毫无意义。 心里的委屈惶恐一股脑儿地全都涌了上来,沈言渺忽而只觉得鼻子一酸,泪水就开始在眼里来回打转儿。 泫然欲泣又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的模样,让靳承寒心里无端钝钝得疼。 “所以沈言渺,你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告诉程子谦,却不能告诉我这个丈夫的?”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在她的脸颊上,靳承寒忍着火气一字一句咬得极重。 “所有事。” 沈言渺抬手擦了一把眼泪,直直地望向他,语气坚定又委屈。 下一秒,她伸手想要推开他,却没推动,索性直接垂下脑袋不去看他。 漆黑的瞳孔震了又震,靳承寒死死盯着她苍白的脸颊,一身的寒戾气息几乎让四周的气压跌倒冰点。 多可笑啊! 所有事! 对着自己丈夫说她的所有事他都不配知道。 沈言渺,你还真是敢说! 一双寒眸里烈火如烧,靳承寒怒目瞪着她,脸色阴沉得骇人:“沈言渺,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容忍,你别总是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力。” “你除了威胁别人你还能干什么,像你这种自私冷漠没人性的人,没了你的钱和权,谁还会多看你一眼”,沈言渺气急也口不择言起来,“在我心里,子谦就是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唔” 靳承寒猛然低头,准确无误地堵上她的唇瓣,一手紧紧扣上她的后脑,带有很强报复性质地在她唇上肆意蹂躏,啃噬。 现在就敢在他面前说别的男人好。 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要义无反顾投入程子谦的怀抱了! 靳承寒越想越火大,压在她唇上的力道也不由加重了几分。 男女天生的力量悬殊,沈言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情急之下她狠狠咬上他的舌,甜锈的血腥味顿时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嘶” 靳承寒吃痛一声终于放开了她,沈言渺想也没多想扬起右手就朝他脸上打去,胳膊却被人稳稳地攥在半空。 “敢咬我,还想打我!沈言渺,我是不是真的对你太宽容了,才让你这么胆大妄为?”靳承寒一字一句挤出牙缝,一双幽冷的眸子阴鸷地瞪着她,眼里升腾的怒火再明显不过。 这女人明明平日里挺知道分寸的,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打定心思要和他死扛到底。 第56章 被你逼婚的丈夫 手腕被人紧紧扼住,沈言渺挣扎着想要收回自己的胳膊,奈何却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靳承寒你这个野蛮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总是这样跟一个女人较劲儿算什么?” 手腕上的力道更重了,沈言渺忍不住面露痛色:“明明都是你自找的,你要是不吻我我会咬你?” 每次被他强吻的时候她都想这么做,不过是今天真的付诸行动了而已。 闻言,靳承寒不屑地冷嗤一声,他唇边还沾着点点未干的血迹,笑容轻蔑又充满野性,用近乎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她:“沈言渺,你演得这么逼真,我都快忘了你是怎么出现在我身边的了。” 她脸上的不情愿真实得让他想杀人。 明明是她非要闯进他的生活,凭什么还总是对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作为被你逼婚的丈夫,我是不是应该时不时地帮你回忆回忆,第一次见面时你是怎么在我身下辗转承欢的,嗯?”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颇有危险性地在她娇俏的脸颊上摩挲着,薄唇轻启,字字无情。 冷言冷语,直白露骨,说得那么不留情面。 可是,这么尖酸刻薄的话。 不该是有这么一张脸的人说出来的啊 心仿佛被沉进了冰窖,埋葬了身上最后一丝温度,沈言渺脸上血色尽褪,眼里的悲痛之色掩也掩不住。 她直直看着他,却又像不止在看着他。 好久 沈言渺哽咽着嗓音自顾自地嗫喏,声音似有若无,惘然无措:“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那一夜意外发生之后,还固执地想要留在他身边,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原以为一辈子能守着一张酷似的脸也算是上天恩赐。 可时间越长,她就越比谁都更清楚靳承寒就是靳承寒,她越来越连自欺欺人也不能。 其实是她太贪心了,对不对? 靳承寒眸光骤然一沉,颀长的身形微僵,怔忡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腕,这不是他意料中的反应,她恼羞成怒也好,难堪愤怒也好,都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沈言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真的错了? 嫁给他错了?还是什么错了,哪里错了? 她现在算不算是在后悔? 那后悔之后呢? 他靳承寒要莫名其妙被人甩了是不是?! “靳承寒,你不是也一直都觉得是我不知廉耻非要嫁给你吗?” 含泪望着他盛怒的脸,沈言渺眼底染满迷茫:“所以,我真的错了,是不是?” 她是真的在疑问,是真的在求证。 心口蓦然像被什么重重砸上,闷得发疼发慌。 靳承寒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用愤怒来掩饰紧张:“沈言渺,我不管你是对了还是错了,你永远都没有权利后悔,从嫁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没有权利后悔!能喊停的人从来都只有我一个,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这种念头,你想都给我别想!”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沈言渺本就是个意外,意外的开始绝对不能再有意外的结束。 所有的主动权必须都在他手里,结局必须是由他来决定。 吼完,靳承寒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只留沈言渺一个人仿若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纤弱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下,无声地掉着眼泪。 她比谁都清楚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靳承寒那么倨傲的人,如果他知道了一切。 那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门外,靳承寒一拳挥上走廊的墙壁,平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微微沉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垂落遮在额前,侧脸线条冷毅紧绷。 从前每一次,都是她后退让步,这一次竟然是他先扛不住。 幽深的眸子沉了又沉,靳承寒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修长的手指迅速划过,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冷声吩咐:“给我查清楚,沈言渺这一次回洲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该死的! 沈言渺,我他妈就是欠你的! 挂了电话,靳承寒的脸色依旧阴沉骇人,流星踏步地就往外走去。 第57章 又在害怕什么呢 a城最好的私人医院。 砰地一声 特约专家办公室的门被人狠狠踹开。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程子谦握着钢笔的手指微顿,然后不紧不慢抬起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显得整个人更是斯文儒雅。 门外两位黑衣保镖,恭敬地伸手请靳承寒进门。 “原来是靳先生,不知有何指教?”程子谦摘下眼镜从椅子上站起,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笑意,仿佛丝毫没有半点意外。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然后阔步向着办公室里面走去,修长的双腿一曲毫不客气地在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贯的桀骜凌人。 “给出完整的治疗方案需要多久?”他冷然出声,对来意毫不掩饰,开门见山。 程子谦微微一愣:“靳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说的已经足够清楚,既然程医生还是不懂,那我就不妨说得更直白一些。” 幽黑的眸子微微一凛,靳承寒抬眸看向他,薄唇轻启:“我要你最快时间给出治疗方案,然后滚回美国继续去做你的程教授。” 闻言,程子谦不怒反笑,一身白色的医师袍在阳光下闪耀又碍眼,依旧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说:“就算靳先生再怎么权势滔天,也管不到我该去哪里,该见什么人吧?更何况,作为医生,这里还有我尚未痊愈的病人,医生丢下病人不管不顾,这走到哪里似乎都不合理。” 他语气不重,却字字坚定。 “呵!” 靳承寒不禁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他薄唇轻勾,笑容凛冽,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地开口,却字字狠厉无比:“程子谦,你真是应该庆幸还有你的医术保着你。否则,别说是你,就算是整个程家都不够我玩的!” 琥珀色的眸子几不可察地僵了僵,程子谦低眸温声一笑:“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替人看病,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妥,竟惹得靳先生如此大动肝火?” 靳承寒此生最烦跟这种转弯抹角虚与委蛇的人打交道,不过几句话就已经耐不住性子,颀长的身影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笼下一片阴影。 “程子谦,我没工夫在这里跟你玩什么无聊的文字游戏。就一句话,作为沈言渺的合法丈夫,我不准你出现在她面前,更别妄想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程子谦修长的身影背光而立,额前深棕色的短发遮住了一双眼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握起。 许久,他才抬起眸子,无畏地看向靳承寒,缓缓开口:“靳先生既然都说了是合法丈夫,那您又在害怕什么呢?” 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难堪的心事,靳承寒冷峻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耳边又不断响起沈言渺迷惘又无措的声音。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靳承寒我真的错了,是不是?” 一声一声,砸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靳承寒长腿一迈上前一步,目光阴鸷地瞪着他,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冷冷警告:“我靳承寒此生最烦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即便暂时动不了你,但想要搞垮程家我有无数种方法,每一种都能让程老头万劫不复。不知到那时,程教授还能不能救回自己患有心脏病的父亲呢?” 他话音刚一落地,就听见程子谦淡淡的声音。 “十天,我至少需要十天来观察病情。” 靳承寒紧绷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眼底划过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的神情,薄唇轻勾:“好,那我就给你十天,这十天之内会有a城最好的医生护士配合你,希望程医生医科权威的称号不只是浪得虚名。” 说完,靳承寒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流星踏步地向门口走去,程子谦却突然出声。 “靳总。” 第58章 越来越不像自己 程子谦修长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琥珀色的眸子毫不退缩地直直看向他:“靳总大概是还不太了解我,我既有意于什么,就不会怕鱼死网破夺得一线生机。程家的钱势于我而言,更是无足轻重。” 幽冷的眸子沉了又沉,靳承寒危险地半眯起眼,周身寒戾的气息阴冷慑人。 程子谦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我承认,言渺于我而言的确与旁人不同。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自始至终心里都只有你,我是被她判决出局,而不是其他任何原因,所以” 温润的声音顿了顿,程子谦淡淡扫过靳承寒空无一物的左手无名指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黯了黯,继续说道:“还希望你能好好珍重她,也算不辜负了她这么多年来的记挂。” 既然她终于得偿所愿。 那就只能祝她过得幸福。 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闻言,靳承寒却是浓眉紧拧,几乎是下意识地忽略了程子谦那些早该被他千刀万剐的别有用心,满心满耳都只剩下了那一句“也算不辜负了她这么多年来的记挂”。 这么多年的记挂。 谁记挂谁? 沈言渺记挂他? 这姓程的是被吓傻了吧,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鬼话! 靳承寒不认为还有什么再跟他废话下去的必要,脚步微微停驻之后,又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门外,院长老医生一见他出来,便立马跑上前,低头哈腰地出声:“靳总,靳太太的出院手续都已经办好了,至于以后的治疗和检查我会亲自安排医生直接到府上,请您放心。” “嗯。” 靳承寒冷冷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方钰:“都查清楚了吗?” 方钰连忙点点头,恭敬地递上一摞资料。 昂贵豪华的商务车上,靳承寒一边眉头紧皱翻着方钰送来的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听着方钰详尽地汇报。 所有的事情总算水落石出。 合着那女人跟他发了那么大的火,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闹了那么一大通。 就是为了一家几十年前的福利院? 靳承寒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突突直疼,忍着极大的火气才没把手里的资料通通扔出车窗,他向后微仰靠在舒适的靠坐上,一双黑眸疲倦地闭了闭,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正在慢慢脱离它原本的轨道。 为她担心。 为她慌乱。 为她妒火烧心。 为她患得患失。 就因为沈言渺,他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事情。 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了。 “靳总,请问还是回南庄吗?”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靳承寒摁了摁眉心,眼睛也没睁,冷冷地说:“回北奚湾。” 沈言渺,你既然能那么沉得住气,关于这段婚姻,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漆黑的眸子冷冷扫了一眼车窗外,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一丝表情。 南庄,橙色黄昏。 沈言渺无声地坐在落地窗前,已经三天了,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医生护士来为她换药诊查,各式各样养胃的药膳厨房变着法儿地做。 什么都很好,唯独那一扇紧紧关起的大门。 沈言渺完全不懂,靳承寒到底准备把她关到什么时候,他既不出面,也不给任何期限,就这么将她禁锢于四墙之内。 她有要事在身,她心急如焚,她希望两个人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可靳承寒完全没有要见她的意思。 一翦水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户望去,后院里她亲手栽下的那一株白色丁香正值花期,雪白的花朵一簇一簇地堆在枝头。 也不知道这么一株树上,能寻到几个六瓣的花朵。 旧事翻涌而来,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丁香树下恍然站着一个眉眼含笑的少年。 啪嗒一滴眼泪砸在厚重的地毯上,马上洇开不见踪迹,沈言渺恍惚听到了一个小女孩懵懂傻傻的问话。 “哥哥,今天幼儿园老师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我没答上来,因为我不知道梦想是什么?” “梦想啊,梦想就是自己心里最喜欢的,也最想实现的事情。” 第59章 哥哥永远是哥哥 才刚过五岁的小女孩坐在木棉树下,了然一笑说:“那我的梦想就是哥哥永远是哥哥,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怕会迷路啦。” 发顶被人轻轻拍了拍,然后传来男孩无奈又宠溺的声音:“言言这个不能算是梦想,所以要重新想一个。” “为什么?哥哥不可以永远是哥哥吗?那不然,不叫哥哥,叫黎南哥哥也行啊!” 那人被她逗笑,清澈的眼底闪着熠熠的光,倾身帮她取掉落在肩头的橙红色花朵,说:“言言确定要这么回答吗,可能要被全班同学取笑的哦。” 这样啊。 女孩苦着眉眼又想了想,然后笑嘻嘻地说:“那就设计师吧,跟妈妈一样的,可以画出好多好看项链的设计师。” 那时的她,根本还不知道自己童言无忌夸下了多大的海口,接着又好奇地问:“那哥哥呢?黎南哥哥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啊” 暮色渐沉,墙上的钟表一下一下敲过,沉重得像人的心跳。 沈言渺抬手将颈间的古银色怀表小心解下。 而后。 铛的一声 怀表掀开的声音清脆响亮,指针早就不动了,静静停在11点30分的位置,表盘上是一张合照。 微微有些发黄了,但还是依稀能辨别来照片的内容。 蔚蓝的海水,金灿灿的沙滩,女孩趴在男孩的背上笑靥如花,男孩一脸宠溺的轻笑,笑容清冽,衣角翩跹。 往事拍打着翅膀扑面而来,沈言渺无力地闭了闭眼,眼泪悄无声息的滚落。 泪珠缓缓流过眼前,入目的,是刺眼的红,刺耳的爆炸声,熊熊的大火,高高的火焰,烧光了她过往的一切。 已经记不清是为了什么荒谬的原因,只记得那天下午她因为那人书包里多出来的一份情书和巧克力埋头生闷气。 “言言,你听我说。” 那人跟前跟后地耐心解释,她却将任性发挥到了极致。 一个人躲到了小巷里某棵大树后,然后看着那人着急忙慌地四处喊她的名字,接着又寻进了一幢荒废多年的老仓库。 再后来,她还是站在那棵树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破旧建筑突然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号,四起的火焰张牙舞爪着淹没了一切。 那么大的火,警察说他死了,外婆说他死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 “不会的,等火灭了,等火灭了他一定会出来的。” 她不相信,傻傻地一直守在未燃尽废墟前,可老天爷似乎残忍的想要证明什么。 那一场雷雨来势汹汹,很快浇灭了火焰。 可是,谁都没能出来。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拍拍她的脑袋,喊她一声“言言”。 消防员搜寻完了整个事故场地,然后满身黑色灰烬,声音疲倦地说:“抱歉,当事人失踪,并未找到相关遗骸或是衣物,只有这个。” 说完,消防员隔着厚重的防护手套在掌心摊出一条银色怀表。 那时候,她还不懂,以为失踪就是还有一线生机,就是说明他有可能在爆炸前先一步离开,所以抓着消防员的胳膊不肯撒手:“叔叔,失踪就是说他有可能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的,这种大型火灾中人员失踪的意思是,已经找不到未燃尽的尸骨遗骸,或者是被建筑物坍塌困住,没能被救援发现。但是这幢建筑并未发生明显的坍塌情况,所以” 后面的话,消防员没有再说完。 第60章 和你半点都不像 已经是六月的天气,沈言渺紧紧抱着双臂缩成一团,却还是禁不住冷到颤抖,眼泪掉得更加汹涌,流过唇边咸涩至极。 “你怪我吗?” 沈言渺眷恋地摩挲着表盘上那一张照片,声音沙哑地问,任由眼泪不停滚落。 回答她的,只有沉甸甸的寂静。 林院长其实说的没错,如果那人还活着,肯定会照常轻轻拍拍她的发顶,笑着说:“傻瓜,怎么会。” 可是,她会啊。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那时候的自己。 那是她用尽一生都赎不清的罪。 九年的时间,她把每一天都用来怀念他,每分每秒都没敢忘记过。 九年的时间,她还是固执以为他还活着,哪怕外婆离世后她被爸爸接回,也从没放弃等着他。 后来,她为了那一张像极了他的脸,押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为了那一张脸,就算要她去死,她也义不容辞! 可是 “除了那一张脸,他根本和你半点儿都不像”沈言渺仍旧浑身轻颤,一张小脸深深埋在掌心里,哭得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靳承寒啊。 他不会笑。 他不会叫她言言。 他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不知道洲城,不知道桑阴福利院。 他不知道那是她的命,但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拿走她性命。 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眨掉所有泪意,沈言渺缓缓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着一旁的置物橱柜走去。 欧式白木色的置物橱柜里摆放整整齐齐,一眼望去就是最中间那一层摆放着一个个不同成色手工木雕的橱层。 纤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过每一只木雕娃娃,从简单的到复杂的,从粗糙的到精致的,每一只都代表一句温柔的“言言,生日快乐。” 苍白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点点弧度,眼泪却不知不觉滚落下来。 沈言渺无力地闭了闭眼,然后从手边拿起一只酒杯,动作生涩地开了一瓶不知道多少度的红酒。 仰头,一杯酒入喉,苦涩又灼烫。 又是第二杯,混着眼泪一起喝进嘴里,苦味侵入骨髓。 一连三杯。 沈言渺几乎已经连站都站不稳,视线恍恍惚惚,头顶的灯光影影绰绰,晃得她根本睁不开眼,于是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 她好像听见有人缓缓说。 “我的梦想啊,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律师,一辈子守护正义。” 沈言渺脸色开始微微泛红,又是一杯酒下肚,她声音含混却坚定:“我记住啦!” 不会忘。 更不敢忘! 她欠他的,都是她欠他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放不下的,从来都不只是年少时的眷恋。 所以,在他离开之后,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替他守着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梦想。 她绝对不会,也不能后悔。 是夜,北奚湾。 装潢别致的书房里,靳承寒正坐在电脑前开着一场跨大洋的视讯会议。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英挺的眉峰不悦地拧起,靳承寒立时毫不留情地训斥:“开会的时候手机关机,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铃声还是在执著地响着。 “还不关掉,是要等我来帮你?!” “” 视讯那端默了几秒,然后有一道战战兢兢的男声隔着屏幕传来:“靳、靳总,好像是您的手机” 他的手机? 靳承寒猛地回过神来,拿起桌边的手机,屏幕上此刻正疯狂地跳动着三个字。 死女人 漆黑的眸底似乎有什么光彩一闪而过。 不是说什么他不尊重她,他不理解她,又打电话来做什么? 果然不该对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太过殷勤。 他不理她,她不就乖乖服软了吗? 靳承寒有些得意地轻勾起唇角,接通电话的那一瞬却又刻意冰冷了语气:“有事?” 一众人还没能从自家总裁千年难得一见的笑容里缓过神来,就听见靳承寒只冷冷扔下“散会”两个字。 然后,镜头里就只剩下空荡荡的椅子还在晃着。 “” 众人凌乱。 才不到五分钟,这大概是他们开过最短,却最有收获的会议了。 第61章 为什么突然喝酒 沉沉夜色里,一辆低调奢华的跑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 “靳先生,少奶奶出事儿了,您快回来看看吧!” 吴妈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几乎被扩到了最大,靳承寒一脚将油门踩到了极致,眼里难得的焦灼不安。 闯了一路红灯,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靳承寒硬是二十分钟就赶到。 车子刚一停在南庄,就有女佣急忙忙迎了出来:“靳先生,您终于到了。” “她怎么样了?”靳承寒一边问话,一边大步向楼上走去。 “少奶奶喝了不少酒,一听到吴妈说要打电话通知您,就又哭又闹非要自己打给您,现在吴妈带人正陪着,可还是一直吵着要喝酒,拦都拦不住。” 英挺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靳承寒阴郁着脸色,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脚下的步子却生风一般。 主卧的门轻轻掩着,靳承寒一推开门就看到沈言渺站都站不稳,却还护着酒杯死命往嘴里灌,吴妈和佣人都快急哭了却束手无策。 “沈言渺,你疯了是不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边,靳承寒不由分说夺过她手里的酒杯。 他费心费力给她找医生治胃病。 她可倒好,这才刚出院几天就敢喝这么烈的酒,一喝还是这么多。 这女人真嫌自己命太长了! 酒精烧光了所有的意识,沈言渺眼前一片混沌,根本就认不出人来,抬手就去抢他手里的酒杯,嘴里还念念有词:“你才疯了,干嘛抢我的杯子,想喝酒你就自己去拿啊!” 她无所畏惧地撒起酒疯。 拉扯间,不知道是谁先手下一滑,酒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靳承寒脸色瞬间黑得难看,怒不可遏地吼:“沈言渺,你看看,你把自己醉成了什么鬼样子?” 她今天穿了一条雾蓝色的连衣长裙,此刻已经被红酒染得不成样子,长发凌乱地垂落在肩头,一张小脸哭得乱七八糟,活生生像极了街头邋遢的流浪汉。 不就是一个福利院? 他靳承寒什么样的地皮买不起? 她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就这么虐待自己? 沈言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瑟缩了一下肩膀,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氤氲着雾气,怯生生地看着他。 一副惨兮兮的小可怜模样。 “靳先生,您这样会吓到少奶奶的”,看到靳承寒有些发火,吴妈连忙出声相劝,生怕靳承寒耐心耗尽一走了之。 这就能被吓到了? 喝醉的沈言渺胆子就这么小? 靳承寒烦躁地扯开颈间的领带,幽深的视线却始终没从沈言渺脸上挪开:“知道了,醒酒茶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是,靳先生”,吴妈应声搁下醒酒汤,领着佣人离开。 眼看一屋子人都走完,只剩下靳承寒站在面前,沈言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他:“为什么她们都走了?” “被你气走了”,瞪了她一眼,靳承寒没好气地说。 沈言渺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半晌,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告状:“是她们先来抢我的杯子,真的不是我先动手的,真的,我发誓。” 她保证下得情真意切,靳承寒有些无奈地抚额,这女人,喝醉酒就连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了吗? 跟这么一个傻瓜较劲儿,他也真是有够闲的。 抬手小心地帮她拨开贴在脸颊的几缕碎发,靳承寒极力尝试着放软语气:“为什么突然喝酒?” 而且还把自己醉成这副德行。 “喝酒?” 一双水眸蓦然睁得老大,沈言渺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说:“不能喝酒,外婆说过,小孩子喝酒会变笨,不能喝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62章 这女人是故意的 靳承寒眉头一拧,面色很是不悦地反问:“沈言渺,你醉到连我都认不出了,这种骗小孩子的话倒是记得挺清楚?” 他靳承寒在她心里到底是有多不重要? “不是,我没有骗你。” 沈言渺丝毫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以为他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忙迫切地否定,痴痴傻傻说得语无伦次:“这是真的,酒不能多喝,我跟你说,酒真的不能多喝的。我认识那个靳家财团的总裁,他一不高兴就喜欢喝酒,结果整个人就脾气又臭又幼稚,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 靳承寒像是被枪打了一样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气急败坏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扔开老远,又厉声低吼道:“沈言渺,以后再敢喝酒,我就掐死你!” 死女人,没多少酒量还学人喝什么酒。 喝酒就算了,喝醉还不忘数落他,真的要反了天不行。 闻言,沈言渺有些委屈地凝视着他盛怒的脸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老半天,才很认真地憋出一句:“杀人是犯法的。” 就算喝醉了酒她也是个时刻普法的好律师。 “” 靳承寒被气得说不出话,平坦的胸膛因为气愤剧烈起伏。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 不想再跟她废话。 靳承寒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将她攥到沙发上坐好,然后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端起茶几上的醒酒茶抿了一口,确定已经不烫,才将杯子挪到她嘴边,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把这个给我喝了,然后洗澡睡觉!” 再跟她说下去,他不被气死也要被气疯。 “这是什么?” 沈言渺好奇地凑近茶杯闻了一下,然后紧紧地皱起眉头,果断拒绝:“好难闻,要喝你喝,我才不要。” 她边说边推开他的胳膊,嫌弃的表情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靳承寒的脸色霎时间阴霾得难看,仰头喝了一口醒酒茶胡乱地扔下杯子,然后飞快俯身封上她的唇。 “唔不要” 沈言渺实在讨厌这个味道,拼命地扭动着脑袋,靳承寒却一点退路也不给她,一手牢牢锁上她的后脑,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指尖稍稍用力打开她的唇,顺势将口中的醒酒茶喂给她。 他就不信了,还能治不了她。 削薄的唇流连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炙热的舌轻车熟路地探进她口中,强迫她咽下了所有的茶水。 醒酒茶怪异的味道霎时间在唇齿间弥散,勾起酒意突然爆发。 毫无征兆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恶心感蓦地翻腾叫嚣着袭来。 “嗯” 难受地嘤咛一声,沈言渺连忙用力推开他,强忍住想吐的冲动,飞快跑进浴室。 胃里的恶心感愈渐强烈,嘴里不停泛着酸水,沈言渺终于再也忍不住扑到马桶前吐得昏天黑地。 “呕呕” 寂静的深夜,呕吐声格外清晰。 靳承寒怒火横生地站在一边,修长的手指紧紧攥起,死死瞪着她难受苍白的小脸,恨不得将她看穿。 他吻她,她却吐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上火的! 这女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呕咳咳咳” 酒精火辣辣地从喉咙一路冲到鼻腔,刺激着眼泪拼命地掉下,沈言渺又吐又咳了好久,胃里的不适才渐渐平息。 酒精刺激鼻腔的气味四处挥发着,靳承寒嫌恶地拧了拧眉,发泄似地砸上冲水按钮,恶声恶气地问:“吐够了?” 狼狈地瘫坐在地上,沈言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还坐在地上干什么,没醉死又想冻死?”靳承寒脸色臭得可以,毫无温柔地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真是吃饱了撑的,他大晚上不睡觉,居然跑来照顾一个醉鬼! 将她抓到浴缸边上坐好,靳承寒弯腰打开热水,抬手就去扯她身上早就脏掉的衣裙。 第63章 真的不想一个人 “啊!流氓!你干什么?” 一把打开他的胳膊,沈言渺蓦地站起身来,失声大喊。 “呃” 她的头顶正好撞上他的下巴,靳承寒疼得闷哼一声,竭力按捺着心里的怒意,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沈言渺,你给我安分一点行不行!” 这女人喝醉酒怎么这么能闹腾。 酒品真的是糟糕透顶。 “不行”,双手环在胸前,沈言渺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 靳承寒:“” 原来她喝醉酒不只会变蠢,还会自动跳台? 这女人的脑回路果然不一般。 浴缸里的水越来越多,蒸腾着白色的雾气,迅速在浴室里萦绕。 不想再跟一个醉鬼多说,靳承寒干脆直接长臂一伸将她锢进怀里,强行就要将她身上的裙子扯下,可喝醉的沈言渺显然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你放手,别碰我,别碰我!” 沈言渺很不配合地挣扎着,碍于她后肩的伤口还没完全痊愈,靳承寒也不敢真的动粗,无奈之下只能和着衣服将她丢进浴缸。 “咳咳咳” 沈言渺不小心被溅起的水花呛到,顿时咳得撕心裂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靳承寒有些无奈地皱眉,弯腰轻轻帮她拍上后背 很久,咳嗽声终于渐渐平静。 “好些了没?” 靳承寒眉头微蹙,沉声关心,又抬手帮她将湿掉的几缕碎发勾到耳后,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此刻氤氲在水雾中自己的表情,有多温柔。 一翦水眸微醺迷蒙,沈言渺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英气俊逸的男人,恍惚失了神。 泛旧的过往片段撕扯着记忆汹涌而来,遍野落荒地散在眼前,历历在目,历久弥新。 “言言是吧?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好了,不怕了,我带你回家。” “以后别再乱跑了,我可不是每次都能捡到你。” “梦想啊,梦想就是自己心里最喜欢的,也最想实现的事情。” 一瞬间,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淹没了所有的思绪,眼前靳承寒冷峻的脸庞与昔日温润如玉的少年恍惚重合在一起。 冥冥中仿佛受到某种牵引,沈言渺抬起右手小心翼翼探上他的侧脸,指尖的温度分明那么熟悉。 这是梦吗? 这是梦吧! 涩然一笑,沈言渺自嘲地低喃:“竟然又在做梦了。” 这女人 合着发了半天的酒疯,把他气得个半死,她就只当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靳承寒拧起眉头定定地盯着她,任由她的手指从他脸上抚过,颇有危险性地威胁:“沈言渺,你再摸下去,后果自负。” 他刚一出声,沈言渺立马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指,用力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梦是不是有点真实过了头? 还是说,她出现幻觉了? 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靳承寒唇角无意识地勾起,她竟然还真当自己是在做梦。 “沈言渺,你这推卸责任的招数还真是独特”,靳承寒轻笑,氤氲在水雾中的脸部线条柔和到不像话,眉眼间点点的笑意和煦清冽。 沈言渺呆呆地望着他,不知不觉就模糊了视线。 眼前的人是真的? 真的是 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涌出,沈言渺突然扑进他怀里,一张小脸埋在他胸口,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子:“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推卸责任,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无理取闹,不该任性闹脾气。我道歉,我认错,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真的,真的不想一个人。” 第64章 快点,说你爱我 闻言,靳承寒面色凝滞错愕地僵在原地,幽黑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深沉,她突如其来扑向他的动作,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其实竟然渴盼了这么久。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撕扯着,靳承寒低头看着她狼狈脆弱的模样,沉暗如海的眸子微微颤动:“我是走是留,你也会在乎吗?” 他向来自信不疑,这一问却没有底气到了极点。 结婚两年,即便他从来不回南庄,她也连一声挽留都没有过。 他故意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她也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怎么样的冷淡模样。 就连之前吵架的时候也是,她声嘶力竭地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骂他不可理喻,他靳承寒还是头一次被人数落的那么一无是处。 在她心里,他甚至连一个外人都不如,她现在酒后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能够不在乎。” 沈言渺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托付给了他,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嗓音哽咽轻颤:“那样,我就不会这么痛苦,至少不会每次想起你的时候都是难过多过开心。” 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砸进他的胸口。 漆黑的眸子沉了又沉,许久,靳承寒才僵硬地问出一句:“沈言渺,我真的有那么让你痛苦?” 难过多过开心,他真的有这么欺负她吗? “有!” 蓦地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沈言渺哭着捶上他的肩膀,用尽力气,像是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干净:“你扔下我一个人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每天睡觉前我有多害怕,每天一睁开眼又有多想你?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想着你好累,真的好累,如果可以重来我再也不要唔” 腰间骤然一紧,靳承寒猛然低头压上她的唇瓣,他的吻第一次没什么技巧可言,只是刚好湮没了她没说完的所有话。 熟悉温暖的木香气息瞬间涣散了所有的意识,沈言渺无力地偎在他怀里,没有挣扎。 慢慢地,她沾着泪水的眼眸缓缓合上,循着直觉浅浅地回应着他。 感受到她的主动,靳承寒怔忪了几秒,随即迅速扣上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让人心悸的吻,迷醉的酒精在两人唇齿间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刻,心脏只为她那一句“想着你好累”而疯狂跳动。 靳承寒不顾一切抵死缠绵地吻她。 如果不是喝醉了酒,这些话,她是不是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好久,靳承寒才慢慢放开了她,如墨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哭得干巴巴的小脸,喑哑着嗓音逼出一句:“沈言渺,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为什么总是能让他心疼,让他动容? 让他一次一次失了理智,甚至连酒后的醉话都迫不及待想要当真? “你是在嫌弃我吗?”柳眉微蹙,沈言渺一双水眸里满是惘然,用着很是无辜委屈地语气问他。 “对,我就是在嫌弃你。” 靳承寒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里温柔的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沈言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醉鬼。” 他说着,抬手就去解她胸前的衣扣。 再折腾下去,她这澡就不用洗了。 “你不可以嫌弃我”,一下子拍开他的手,沈言渺立时不满地嚷嚷。 他丢下她一个人这么多年,怎么还可以嫌弃她? 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笑,靳承寒好心情地扬起嘴角,这女人醉个酒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平日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喝醉倒是变可爱了许多。 薄唇微扬,靳承寒伸手捏了捏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突然没头没尾霸道地命令道:“沈言渺,说你爱我。” 他说得义正言辞,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嗯?”沈言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懵懂地望向他。 靳承寒又立马急不可耐地催促:“快点,说你爱我!” 第65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 浴室暖洋洋的灯光柔柔晕开在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沈言渺终于听清了他的话,红扑扑的小脸儿顿时染上一层羞赧,却也是半点儿犹豫都没有就开口:“我爱” 靳承寒漆黑的眸光骤然一亮,视线牢牢锁在她脸上。 然后。 “阿嚏” 所有的浪漫希冀瞬间都化为泡影。 靳承寒期待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阴霾,乌黑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她,正要开口,沈言渺却先一步往他怀里靠了靠。 “好冷,水好冷。” 完全下意识的动作。 算她还识相。 靳承寒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长臂一伸,顺势揽上她的肩膀将她抱出浴缸放在洗漱台上坐好:“水凉了你就不会早点说?” 蠢女人,非要等到把自己冻感冒了才想起来喊冷。 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沈言渺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其实水没凉,就是有点冷。” “” 靳承寒彻底无语,扯过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没好气地问了句:“困了?” “好像有点”,沈言渺声音有些沙沙的。 她闹腾了整整一晚上,能不困吗? “困了就睡”,靳承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一手环着她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任由她靠着。 沈言渺大概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靳承寒重新帮她洗了澡,吹了头发,她都是安静地睡着,半点没有被打扰。 将她抱出浴室时,已经快凌晨一点钟。 靳承寒轻手轻脚地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和衣躺在她身侧,一手帅气地撑着脑袋,不声不语地看着她恬淡的睡颜。 卷翘的眼睫紧紧阖着,在素净的小脸上投出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娇小的身躯侧睡着微微蜷起,怕冷似地往他怀里一靠再靠,整个人绵软又乖巧,跟清醒时完全不同的样子。 靳承寒唇畔几不可见地扬起,漆黑的眸子一片清亮明澈,明明已经夜深,却睡意全无。 许久,才低沉着嗓音说:“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倒是睡得安稳。” 想跟他告白什么时候不行,为什么非要在喝醉酒之后。 醉酒?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靳承寒目光微微凝了下,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要是明天酒醒敢不认账,你就死定了。” 沈言渺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扰了清梦,立刻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迷迷糊糊地拍开了他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个字。 靳承寒还没来得及没听清,她就又浑浑睡了过去。 这样的场景 幽深的眸子慢慢变得柔和,靳承寒依旧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脸,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两年前的某个清晨,也是这个女人,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他也是这么侧身支颐认真地看过她,她也还是一样迟迟不肯醒来。 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情不自禁低头就在女孩白皙的肩头咬出了一圈印痕。 翌日清晨,金色的阳光跳跃在房间的每一处,床上静静睡着的人儿难受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眸。 疼,头好疼。 脑袋里塞了团棉花似的,一片混沌,浑浑噩噩,沈言渺敲了敲额头努力回想着所有的事情。 昨天 她好像喝酒了,然后吴妈好像来了。 再后来,再后来该死,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醒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空气。 这声音 是靳承寒?!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沈言渺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脸错愕地望向门口。 只见靳承寒手里端着一个水杯,眉头微微拧着,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了。” 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她喝的到底是酒还是安眠药。 颀长的身影渐渐逼近,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竟然,真的是靳承寒? 沈言渺愕然看着他冷峻的脸庞,一大清早脑子还有些没启动开来,语无伦次地开口:“我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66章 你还敢说我幼稚 闻言,靳承寒脸色骤然一沉,捏着水杯的手指暗暗收紧,锐利的黑眸冷冷地瞪向她,沉声问:“你别跟我说你都忘了?” 他竟然在生气? 她到底干了什么惹他气成这样? 他专门留到现在该不会就是为了找她算账吧? 沈言渺莫名有些心虚,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对不起,我昨天好像有点喝多了” 想了想,她又继续说:“所以如果做了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你” “砰” 水杯被重重放在桌上,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靳承寒俯身双臂撑在床边死死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让我都不要放在心上,嗯?” 看着他盛怒的模样,沈言渺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然后有些着急地解释:“靳承寒,我真的是喝醉了,而且我都跟你道歉了” “谁规定你道歉我就得接受了?” 他反驳得理直气壮,沈言渺愕然无语,半天才憋出一句:“靳承寒,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跟一个喝醉的人,他这么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靳承寒脸色瞬间阴沉得更厉害,拔高了音量:“幼稚?明明是你翻脸不认账在先,你还敢说我幼稚?” 昨天还那么一往情深,非他不可,怎么一清醒就又成了这幅死德性! “”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时语塞,头顿时疼得更厉害,只好妥协:“好好好,我幼稚,我幼稚,行了吧?” 讲不过人就发火,她为什么要跟这个幼稚鬼浪费口舌。 沈言渺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可手指才刚碰到被角,人就又被结结实实地压回了床上。 颀长的身影欺身而上,靳承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极其不高兴地威胁:“沈言渺,你再敢用这种哄小孩子的口气敷衍我试试看?” 如果不是他先无理取闹,她会敷衍他? 这男人为什么总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把责任推给别人。 沈言渺用力推上他的胸膛,有些气恼:“靳承寒,凡事讲个证据,就算你要找我算账,你也得先说清楚我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吧?” 她就不相信了,就算喝醉了酒,她一个女人又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样。 闻言,男人削薄的唇邪气地微微一勾。 好。 既然是她先什么都记不得的,那就怪不得他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喝醉酒强吻我的帐要怎么算?”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她的一缕长发,靳承寒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强吻? 愣愣地看着他,沈言渺大脑空白了整整两秒钟,然后立马矢口否认:“不可能!” 就算喝醉了,她也不可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吧? “为什么不可能?” 靳承寒眸色一沉,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窘迫到通红的小脸:“如果我没猜错,沈大律师这是想赖账?” 看着他一副“都是你轻薄我”的表情,沈言渺欲哭无泪,干脆推卸责任:“我不知道你昨天会回来,如果你不回来” 你不回来我还能强吻你?! 不过,后面这一句沈言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靳承寒就已经半眯起眸子,颇有危险性地看着她,若有所思地开口:“我似乎还得感谢你帮我找了一个好借口。” 说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靳承寒就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 他的吻从来都霸道又不留余地,可以淹没一切,沈言渺宿醉后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和力气,被唇上炙热的温度尽数挥散。 不知不觉间,她也放弃了挣扎。 “铃铃铃” 煞风景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沈言渺吓了一跳,猛然清醒过来,连忙推开他:“电电话。” “不接。” 靳承寒皱着眉头果断的拒绝,低头又去吻她,可是那铃声却不依不饶地,一遍一遍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到底是谁非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 靳承寒脸色一片铁青,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咬牙切齿地接通了电话:“有话快说” 第67章 这个人一定是我 秘书办公室里,方钰几乎被自家老板一大清早的怒气冲冲,吓到连手里的咖啡杯都扔出去,只好连忙长话短说:“靳总,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在跟荣成地产那边交涉了,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可以完成所有交接手续。” “知道了”,靳承寒的脸色也并没有因此缓和几分,语气依旧生冷。 方钰连忙识趣地挂断了电话,默默在胸前为自己点了一个十字祈祷。 趁着靳承寒接电话的空隙,沈言渺连忙匆匆逃进了浴室,并且干脆地落了锁。 直到站在镜子前,她才惊诧地发现,此刻自己身上穿的竟然是睡衣,一身的清爽,没有半点酒味儿,应该也是洗过了澡。 难道是靳承寒? 这个荒诞的想法才刚刚萌芽就被沈言渺狠狠扼杀。 不可能不可能,应该是吴妈,对,是吴妈,肯定是吴妈! “砰砰” 沉闷的敲门声突然在身后响起,紧接着是靳承寒霸道的声音:“沈言渺,给我开门。” 给他开门,再听他跟她算什么酒后的糊涂账吗? 她又没疯。 嘴里咬着牙刷,沈言渺没去理会他,等敲烦了他肯定就会走了。 但是,沈言渺明显高估了靳承寒的耐性,敲门声响了没几下,就成了踹门的声音。 可怜的门 沈言渺正纠结要不要去开门,谁知,下一秒,原本结实别致的门扇就硬生生被踹开,靳承寒高大的身影跃然眼前。 衣袖半挽,最简单的白色衬衫也能被他穿出几分狂佞凌厉来。 “为什么不开门?”靳承寒目光阴鸷地瞪着她,眉头紧拧。 她不开他不是也进来了么? 开不开的,有什么区别!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沈言渺尽量耐着性子地解释:“靳承寒,我正在洗漱,而且这里是浴室。” 言下之意,有谁会在别人呆在浴室的时候死命敲门啊?啊?! 可靳承寒显然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大言不惭地反问:“浴室又怎么样?我不能看?” 沈言渺差点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怎么会有人把这么无耻的话说得这么坦荡荡? “你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她微微有些咬牙切齿。 “隐私?”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靳承寒微微挑了挑眉,唇角微扬,笑得邪魅无比:“那我昨天还帮你洗了澡,这是不是也算侵犯了你的隐私?” “还是说,有什么更重的罪名”似乎对她呆滞的表情很是满意,靳承寒继续低头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我倒是不介意都坐实来。”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 沈言渺脸色已经红得彻底,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靳承寒你无耻,趁人之危算什么男人?” 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通红的脸蛋儿,靳承寒似笑非笑地反问:“我要是趁人之危,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 就她醉得那副德行,留她一个人估计早就急诊进医院了。 不过,沈言渺明显理解错了他的话,又羞又恼地瞪着他,抬手推上他的腰间:“你别再说了,给我出去。” 靳承寒也不反抗任由她推搡着走出几步,骤然冷不丁地淡漠出声:“洲城那块地我帮你买下来了。” 那语气轻飘飘的样子,比起千万上亿价值的地皮,更像是在说菜场十块钱好几斤的清仓白菜。 沈言渺愣愣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问:“你,你是说福利院?” 靳承寒转过身直直看着她,不以为意地环起双臂抱在胸前,却正色沉声说:“沈言渺,如果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什么人可以为你扛起一切,那这个人一定是我!你不要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不声不响就为我判了刑,你说我不了解你,那你又真的了解我吗?” 第68章 还可以来找你吗 沈言渺被他问得一怔,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起,她不知道靳承寒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话,甚至,她从来没有想过靳承寒会说出这种话。 情深义重得像是誓言。 心跳声隆隆如雷,打乱了她所有的平静和理智,沈言渺突然有些害怕面对这样的靳承寒,他的冷言冷语,他的花心滥情,他的决绝无情,她都可以承受得起。 可现在,面对这样的靳承寒,她竟然真的无力招架。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她向后微微退了半步。 然后眼看着靳承寒眉头微微一蹙。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关于靳承寒的问题,她回答不了,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靳承寒,谢谢你。” 嗓音喑哑又粗噶,难听得连她自己都嫌弃。 靳承寒微微挑了下眉,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沈言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敢望向那一双乌黑的眸,不着痕迹地垂了垂眸,她说:“但是,这件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 没有想象中的怒气横生,也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靳承寒只是半眯着眼睛静静地盯着她好久,然后,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随你。” 说完,他冷冷转身就走,颀长的背影在熹微的晨光里被涂上漂亮的金色。 有那么一瞬间,沈言渺恍然觉得,那宽阔的肩膀,似乎真的可以替她撑起一切。 “靳承寒。” 几乎是下意识地,沈言渺叫住了他,然后说了句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荒谬问句:“如果我失败了,还可以来找你吗?” 颀长的身影微微顿了顿,靳承寒紧紧绷起的生冷轮廓顿时变得柔和,唇畔微微扬了扬,却是头也没回,刻意清了清嗓子,高高在上施舍般地丢了一句:“我考虑考虑!” 沈言渺忽而粲然一笑。 幼稚傲娇,不可一世。 她似乎有一点能看懂靳承寒了 个鬼啊! 为了尽快处理福利院的事情,沈言渺必须立即再回一次洲城,就在她匆忙收拾好一些随身行李准备出门的时候。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四平八稳地蛰伏在南庄正门口,见她出门,立马有司机下车打开车门,恭敬地说:“太太,靳先生请您上车。” 微微犹豫了一下,沈言渺迈步走了过去。 靳承寒正稳稳靠在后座上闭目假寐,沈言渺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闻言,靳承寒慵懒地掀开一双漆黑的眸子,转头看向她:“你不是要回洲城?” 沈言渺不禁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送我去机场?”她试探着开口,问完自己都觉得自作多情的概率可能要大得多。 结果,靳承寒的回答却更让她震惊错愕,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淡淡地开口:“我陪你去。” 什么? 沈言渺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找时间去挂个耳科。 大半天没能反应过来,惹得靳承寒忍不住浓眉紧拧,不耐地说:“你还准备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直到私人飞机已经稳稳停在了洲城机场,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迎面吹来的风,似乎都让人头脑发懵。 靳承寒陪她回洲城。 为什么啊? 沈言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脸凝重地站在机场大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走。 “先从哪里开始?” 靳承寒说不上一脸什么表情地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色长款风衣衬得身形更是颀长俊阔,再加上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不断有小姑娘偷偷私语着从他们身旁路过。 “那个男的是明星吧,好帅的说。” “看看人家那一身衣服,从到脚都是nobe的最新款,这么有钱还用得着进娱乐圈卖笑?” “天呐,这种极品,我怎么就遇不上呢?” 沈言渺被他问得顿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连这些无故来的烂桃花都没去在意,只想着什么叫先从哪里开始,他当这是旅游还是逛商场? 只好,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先从哪里开始?” 第69章 你怎么会知道的 靳承寒眉头微蹙,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又迅速恢复如常,冷声说:“就是,你和那个姓程的回洲城那天,先去了哪里?” 闻言,沈言渺更是完全不明所以,但也如实回答:“就直接回了福利院。” “好。” 靳承寒了然地微微颔首,长腿一迈,就流星踏步地向着早就候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好什么? 沈言渺满脑子问号地跟了上去,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酒还没醒,要不然就是这个靳承寒他喝多了?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在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沈言渺突然记起了什么,骤然出声:“麻烦靠边停一下。” “干什么?”靳承寒皱眉看向她。 沈言渺一边推开车门,一边匆匆回到:“今天是笑笑生日,林院长家里有事不在,我带个蛋糕过去。” “幼稚!” 幽冷的眸子几不可见地沉了沉,靳承寒冷冷吐槽了一声,沈言渺也懒得跟他辩驳,径直就朝着蛋糕店走去。 等到车子停在福利院门口已经是四十多分钟后。 沈言渺本来还犹豫着该怎么问靳承寒要不要下车,结果,那人倒是比她快了一步,长腿一迈就下了车。 颀长的身影笔直地站在福利院门口,如墨的衣角在海风中翻飞。 一双乌黑的眸子冷冷盯着福利院的门牌看了半天,英眉微蹙,靳承寒忽地薄唇轻启,嗓音低沉磁性:“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闻声,沈言渺手里拎着蛋糕怔怔凝滞在原地,一双水眸里满是不可置信,嗓音轻颤着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诗?” 这是外婆创办这家福利院的初衷,也是对每一个孩子的希冀。 没多少人知道的,靳承寒怎么会知道? 靳承寒薄唇微微勾起,利落地转身看向他,英俊的脸上满是得意和戏谑:“沈言渺,小学老师就有教过的诗,联想起来很难?” 不难,的确不难。 沈言渺微微垂了垂眸,暗暗嘲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言渺姐姐” 一声稚嫩的童音霎时间打破了所有安静,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迈着小短腿向他们跑来。 沈言渺连忙敛起所有的情绪,重新挂上笑脸,弯腰将向她扑来的小女孩抱了个满怀,然后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佯装生气地说:“林院长不在就都反了天了是不是,书都看完了没,就在这里疯玩?” 小女孩亲昵地抱上她的脖子,撒娇说:“今天是笑笑生日,我就知道言渺姐姐一定会来的,所以早早就把功课都看完了。” 沈言渺闻声嫣然一笑,轻轻在小孩儿额头上亲了一下,一双水眸里似乎落满了星光一般明亮:“宝贝儿这么聪明啊,那猜猜姐姐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她说着,将孩子放了下来,一张俏丽的小脸儿上柔和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去。 靳承寒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漆黑的瞳孔被那一道纤细的身影满满占据,削薄的唇不经意就轻轻扬起,目光温和似水。 听到沈言渺说猜一猜,小女孩甜甜的笑脸立马垮了下去:“言渺姐姐坏坏,每次都要猜猜,笑笑每次都猜不到。” 笑笑微微嘟着一张小脸吐苦水,蓦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拔起一双小短腿就朝着靳承寒跑去,小手紧紧攥上他的衣襟说:“叔叔,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言渺姐姐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从来没有跟小孩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靳承寒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一张俊脸上的表情真可谓是难看得可以,浓眉紧拧,薄唇紧抿成线。 就一个字,冷。 他怎么知道沈言渺准备了什么见鬼的礼物? 而且。 这个小孩子是长了什么眼睛,他是叔叔? 他有这么老么? 第70章 闹剧总会有落幕 沈言渺忍不住被他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逗笑了,强忍着笑意上前将笑笑牵起,说:“这位叔叔喜欢安静不爱说话,我们去吃蛋糕,不要打扰他好不好?” 笑笑连忙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脆生生地开口:“言渺姐姐,这个叔叔看上去好凶哦,还是上一次那位叔叔比较好,还会陪我们一起玩游戏。” “” 沈言渺很识趣地没有接话,心里却忍不住感叹,老话诚不欺我,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啊! 靳承寒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更是阴冷了几分,理智告诉他跟一个鼻涕都没擦干的黄毛丫头较劲实在是愚蠢至极,但心里的火气却忍不住蹭蹭上升。 沈言渺刚一拆开蛋糕盒子,一群小萝卜头就立马围了上来,一个个稚嫩的脸上堆满纯粹的笑容。 靳承寒一脸阴霾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看沈言渺点蜡烛,切蛋糕,陪着一群孩子疯玩儿,冷峻的脸上满满都写着不爽,那仿佛被人欠了几百亿的脸色,完美彰显了靳大总裁此刻被冷落的郁愤心情。 他一面完全不明白,不就一个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劣质糕点就值得这么开心? 另一面深刻警戒自己,小孩子都是神经病,以后最好能不生就不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群小孩子才在教习老师的催促下兴高采烈地进了书堂,看着那一个个天使般的背影,沈言渺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端起一块整齐无损的蛋糕向着靳承寒走去。 “要不要尝一尝,味道还挺好的”,沈言渺背光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将手里的盘子递向他。 靳承寒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会儿终于记起我了?” 赌气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沈言渺禁不住被他逗笑,捧着蛋糕在他身旁坐下,轻轻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奶油和巧克力浓郁的甜蜜味道刹那间在唇齿间弥散开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原本糟糕的心情,竟然因为靳承寒而变得有些晴朗,忍不住微笑着调侃说:“没想到堂堂靳总竟然这么不喜欢小孩子,看来你和你未来太太的家庭矛盾又要多出一条了。” 闻言,靳承寒方才缓和了几分的脸色顿时冷冷绷起,一双幽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逼出牙缝:“沈言渺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未来的太太?” 他现在是没有老婆吗? 为什么还有未来的太太? 这女人是在诅咒他婚姻不顺? 终于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沈言渺微微垂了垂眸,长睫轻颤,尽量说得平静:“靳承寒,就像你说的,既然是闹剧,就总会有落幕的那一天,不是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靳承寒忍着火气冷声质问。 沈言渺几乎快把手里的蛋糕盘子握到变形,她比谁都心知肚明,林之夏有一句话其实说的没错,微微苦涩一笑,她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靳承寒,我其实都明白的,你心里比谁都更希望,我们走不到最后” “沈言渺!” 没说完的话被人厉声打断,靳承寒再也忍不住恼火地从长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颀长的身影笼下一片阴影,一贯的气势迫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鬼话?!”他几乎吼得歇斯底里。 什么叫他希望走不最后? 既然如此,那他还结这婚做什么?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愣,微微抬头望向他怒气升腾的眸子,原本坚信不疑的事情,突然好像什么都看不明白了,她迷茫:“难道不是吗?” “是你个头!” 靳承寒被气得不轻,平坦的胸膛隔着衣料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瞪着她:“我是你男人,你是我女人,我们凭什么走不到最后!” 谁有权利要求的? 哪国法律规定的? 他们为什么走不到最后! 沈言渺已经震愕到给不出任何反映,耳边全是他那一句怒气横生的“我们凭什么走不到最后”。 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脑子里乱得厉害。 “可是,那之前的又算什么呢?林之夏又唔” 没说完的话全部被淹没在不容后退的亲吻里,手里的蛋糕摔落在脚下的草坪,靳承寒抬手牢牢扣着她的后脑,温热的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压了上来。 没有丝毫章法,没有一点温柔,只是毫无转圜地进犯,他强势地侵占着她唇齿间的每一份清甜,直到感受到一丝甜锈的血腥气儿。 沈言渺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唇,竟然被靳承寒咬破了,而对方依旧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落在唇瓣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沈言渺用力推上他坚实的胸膛,竭力地躲闪着,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疼靳承寒疼” 听到她的求饶。 靳承寒终于好心稍稍放松了力气,一双黑眸看着她因为疼痛而在眼角闪出的泪花,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上,闷得发慌。 “疼就对了,沈言渺,我说过了,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容忍你!” 第71章 不会再有下次了 靳承寒没有一丝温度的冷言冷语,以及唇瓣上火辣辣的刺痛感,终于让沈言渺清醒过来。 原来靳承寒还是靳承寒,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不容许被人忤逆,不容许被人掌控。 从头到尾,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沈言渺垂着眸子苍白一笑,眼角的泪花闪过之后又倒回了眼眶,她淡淡说:“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疼这种东西,有一次就够了。 多来几次,那就是缺心眼儿。 为了靳承寒,她还远不值得一次一次让自己去受伤。 听到她的回答,靳承寒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泄愤似地扯了扯颈间的领带,孩子一样理直气壮地说:“沈言渺,我饿了。” 他的逻辑跳跃太快,沈言渺一时没能跟上,怔忪了两秒才说:“那要不去附近的餐厅,你想吃什么菜?” “你请那姓程的吃的什么?我要一模一样的!” 靳承寒知道沈言渺认死理的性子,她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所以不用猜也能知道,肯定是她请的饭。 沈言渺皱着思索了半天,然后犹疑地问道:“你确定要吃一模一样的?” “啰嗦!” 靳承寒不耐心地丢下这一句,长腿一迈就大步流星地朝着车子走去。 沈言渺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反正既然是他自己非要选的,那到时候也怪不得她,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也没什么异议地跟了上去。 按照沈言渺报的地址,司机将车子开到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蔬菜超市门口,然后尽职地说:“靳总,到了。” 靳承寒隔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然后一张俊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回过头看着她,恶声恶气地出声:“沈言渺,你在耍我?” 沈言渺立刻无辜地摇头否认,坚定地保证:“我们那天的确是在这里买的菜,我付的钱,你要是不信,发票还在钱包里呢?” 她说着,低头就要去翻钱包。 靳承寒冷着脸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二话不说一把攥上她纤细的手腕,动作利落地掀开车门,拉着她径直就向着超市走去。 超市里面各类食材种类齐全,琳琅满目。 蔬菜区,水果区,鲜肉区,水产区,应有尽有 只不过,这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空气着实浑浊得很。 “两位您好,请问要点什么?”身穿红色制服的销售人员立马热络地上前询问。 闻言,靳承寒微微蹙着眉看向她,英气的眉头挑了挑,那表情分明在说,这么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也是,像靳承寒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懂买菜煮饭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她也不会啊! 沈言渺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那个其实我也不会煮饭,不如我们还是去餐” “沈言渺,算你狠!” 没说完的话被人冷然打断,靳承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然后对着面前摆放的蔬菜一通狂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销售员被他买菜的阵势震惊了,愣了两秒之后,连忙按照要求将蔬菜打包称重,然后公事化地报价:“先生,一共是六百二十块。” 沈言渺震惊了,不过就他们两个人而已,用得着买这么多菜? 浪费可耻靳承寒你到底懂不懂啊? 却不料,靳承寒似乎还不满意,阔步向着里面走去,也许是因为过于刺鼻的气味,好看的眉头始终紧紧地拧着,然后又是一顿令人窒息的操作。 最后的结果就是,销售员看着发票上高昂的结账清单,情不自禁露出了业绩丰收的喜悦笑容。 而沈言渺看着自己顿时瘪下去的钱包,欲哭无泪。 几乎是怀着悲愤交加的心情,沈言渺用力推开老屋的大门,她就不相信了,就凭他靳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做派,还真能煮出一顿能吃的晚饭来? 第72章 一直都是一个人 墨黑色的风衣外套被随手丢在一边,靳承寒半挽起白色的衬衫衣袖就进了厨房。 沈言渺对于他的厨艺完全没有信心,生怕外婆留下的老屋被他大少爷一个不小心就放火烧掉,所以寸步不敢离地守在厨房门口。 只见,靳承寒皱着眉在厨房里环视一周,然后冷声喊道:“沈言渺!” 沈言渺忙不迭地赶紧进去:“你叫我?” “帮我洗干净”,靳承寒面无表情地将一袋蔬菜递给她,冷冷吩咐。 说完,靳承寒弯腰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两只圆滚滚的土豆,然后利落地拎起菜刀,没有丝毫犹豫地手起刀落。 然后,一整颗土豆就变成了两半。 沈言渺不忍心去看那边的惨烈战况,只埋头认真地洗着手里的青菜,甚至已经开始思考着,老屋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沈言渺,盐在哪里?” “你左手边。” “沈言渺,去洗糯米!” “” “沈言渺,盘子给我!” “” 沈言渺深深吐了一口气,从橱柜里拿了一摞白瓷古色的盘子给他,她发誓,这大概是她这一辈子吃过最辛苦的一顿晚饭。 不仅危险,而且累! 她有些疲惫地靠在流理台边,看靳承寒动作利落潇洒地翻锅,颠勺,如果不是早知道靳承寒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身份,可能还真的会被他这两下子糊弄过去。 砂锅里蒸汽沸腾,慢慢开始有香味儿弥散开来,沈言渺忍不住走近想打开看看,结果手还没碰到砂锅盖子就被人冷冷打了下去。 “沈言渺,你想烫死自己?”靳承寒没好气地吼。 又一次深刻怀疑,自己可能真的娶了一个傻子。 美味在前,沈言渺也懒得跟他计较,好奇地问:“靳承寒,这里面煮了什么?” “菜”。他言简意赅。 “” 沈言渺被这回答雷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正想义正言辞指正他这种敷衍的回话方式,真的很不尊重人,结果刚一转身嘴里就被人冷不防塞了一块鱼肉进去。 不烫不凉,不咸不淡,鲜美无刺,温度刚刚好,味道刚刚好。 沈言渺顿时眼眸一亮,是她最爱吃的清蒸鲈鱼,这味道甚至比家里阿姨煮的还要鲜嫩几分。 靳承寒手里还握着筷子,一双漆黑的眸子牢牢落在她俏丽的小脸上,看她一张娇俏的小脸上贪吃的表情要多生动有多生动,薄唇不禁微微一扬:“熟了没?” 沈言渺连连点头,霎时间觉得这大半天跑前跑后的被人颐指气使全都值了。 “那就行了”,靳承寒淡淡撂下这一句,然后转身出了厨房门。 沈言渺立马会意,连忙将所有的盘子一个个端到餐桌上,又摆好碗筷,然后喊道:“靳承寒,可以吃饭了。” “” 但是,并没有人回答她。 去哪儿了这是? 沈言渺疑惑了一下,抬脚从楼梯走上,刚转过二楼拐角,就看见靳承寒随意裹了一件浴袍走来,利落的短发微微泛着潮气,整个人不似往日清冷,却莫名平添了几分居家气息。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沈言渺莫名有些紧张地开口:“可、可以吃饭了。” “嗯”,靳承寒淡淡应声,长腿一迈从她身边走过,身上的油烟味道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橙花淡淡的清冽和轻香。 橙花? 沈言渺微微愣了一下,靳承寒用了她的沐浴露? 总而言之,除去那些不美好的,整顿晚餐还是很美好的,其中最令沈言渺震惊的,不是靳承寒居然真的会煮饭,而是他竟然可以把饭煮得这么好吃! 清蒸鲈鱼,糯米鸡,土豆炖牛肉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几乎全部都是沈言渺爱吃的菜。 犹疑地咬了咬筷子,沈言渺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真不可思议,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煮菜。” “我不喜欢西餐”,靳承寒淡淡地答。 沈言渺蹙眉回忆了一下,隐约记起来他好像的确是不怎么吃西餐的,可是这根会做饭有什么关系? 仿佛是看懂了她眼里的疑惑,靳承寒继而漠然说道:“在美国的那六年多时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没什么起伏。 是回答,又像是解释。 沈言渺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有点感同身受,又有点莫名的心疼,问:“难道父亲没有派人跟着吗?” 第73章 不是一直都有家 眸光几不可见地黯了黯,靳承寒有些生冷地开口:“老头子派的人都跟老头子一样,啰嗦又多事,全被我赶了!” 沈言渺还想再问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靳承寒冷冷打断,他将手里的筷子搁下,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她,冷然出声:“沈言渺,我不是一直都有家的,这样的回答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了么?” 沈言渺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没头没尾就问了一句:“那现在呢?” 闻言,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又重新将筷子拿起,别扭又生冷地说:“法律上来讲,就算是有吧。” 即便,这女人总忽冷忽热还不知好歹。 但,她就是在他的户口薄上。 沈言渺只觉得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捶上,沉沉闷闷得泛着隐隐的疼,她连忙将头垂下,整张小脸几乎埋进碗里。 这一刻,她承认,她甚至不敢再去看那一双幽深的眼眸,她无比惧怕这样的靳承寒,害怕掉进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深情的漩涡,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吃过晚饭,沈言渺心情复杂地收拾完像是战争过后一般狼藉的厨房,走进客厅,却看到靳承寒正歪在沙发上翻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老相册。 不用想都知道全部是她小时候的留影。 一种莫名的羞耻感打心底里升起,沈言渺连忙小跑过去想要从他手里夺回相册:“靳承寒,你快点还给我,你不许看。” 却不料,靳承寒像是早有防备似的,动作利索地将相册换到另一只手里,然后紧紧揽上她的腰肢,一个反身将人紧紧压在身下,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喷薄出声:“沈言渺,原来你小时候叫言言啊?” 沈言渺瞬间僵住所有动作。 已经忘了有多久。 原来再听到有着这一张脸的人,喊出“言言”两个字,还是会让她那么心动。 但是,她此刻却比谁都清楚,眼前人非彼时故人。 所以,尽管再怎么心动,她都不可能,也不能再动心。 “靳承寒,你该去酒店了”,沈言渺果断放弃了再去抢相册的想法,淡淡出声。 闻言,靳承寒眉头微拧:“有地方住我为什么要去酒店?” “你不是要和子谦一样,他那天就是去住的酒店”,沈言渺认真地看着他,只想赶紧把这位难伺候的大少爷送走。 却不料,靳承寒薄唇微勾笑容邪气地看着她,似乎很好心情地说:“姓程的去住酒店那是应该的,至于我,沈言渺,夫妻分居不利于家庭和谐。” 沈言渺几乎被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论调惊到大脑一片空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说:“靳承寒,我们分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至于什么见鬼的家庭和谐。 他们有过吗? “那是以前。” 靳承寒慢悠悠地出声,又抬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大言不惭地说:“以后,我改变主意了。” “” 沈言渺抬手缓缓碰了碰他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啊。”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给靳承寒挂个脑科,这个男人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闻言,靳承寒英俊的脸上顿时一片阴霾,一双眸子死死瞪着她,恶声恶气地吼:“沈言渺,你一天不惹我生气会死?!”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怔,太阳穴突突直跳,要是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得戴着助听器生活。 算了算了,跟这么一个幼稚透顶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反正到头来气坏身子的人还是自己,不划算。 沈言渺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尽量好言好语地开口:“二楼右拐就是客房,你要是困了就早点儿去休息,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靳承寒阴冷的脸色总算柔和了几分,终于好心从她身上起来,坐到沙发上摁开了电视,说:“我还不困,你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 沈言渺也不和他多讲,拿过电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就开始忙碌。 年代有些久远的电视机伴着滋滋的电波噪音,靳承寒随手放了一个频道,将声音调小,心猿意马地看着模糊不清的电视屏幕。 幽深的目光时不时朝沈言渺看去,看她时而柳眉微蹙,时而咬唇轻叹,削薄的唇不知不觉微微勾起了弧度。 表情这么丰富。 这女人不去演戏还真是有点可惜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承寒听到一旁敲键盘的声音似乎渐渐停了下来。 寒眸一抬,他向着沈言渺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原本认真盯着电脑的小女人,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靳承寒起身,轻手轻脚地将她膝盖上的电脑放回桌子上,目光在看到屏幕上关于桑阴福利院申请成为洲城清水白木雕文化遗址唯一保护单位的文档时,幽黑的眸子里不经意染上点点笑意。 就是说啊。 他靳承寒娶的女人。 就算笨,又能笨到哪里去。 不会买菜,不会煮饭,都没关系,反正有他在。 第74章 就是太自负了些 沈言渺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鼻尖就是淡淡的橙花气息,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人换成了柔软的睡衣。 天色还有些暗,大概四五点的样子。 睡得太久浑身发麻,沈言渺想要伸个懒腰,结果刚一动胳膊腰间就被一条长臂缠了上来,男人温热的呼吸轻轻喷薄在她颈间,酥酥麻麻的。 沈言渺顿时浑身僵硬挺尸一般不敢乱动,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她悄无声息地抬手想把腰间那一条手臂挪开,结果手指刚一碰到靳承寒的食指,纤白的小手就被沉睡中的人反手牢牢牵进掌心。 那人用足了力气,生怕她会离开一样。 沈言渺只觉得欲哭无泪,本来想着偷偷溜的,现在可好,直接被人抓住不放了。 蓦然一阵困意袭来,沈言渺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沾着泪水的长睫重新轻轻合上,反正走也走不了了,那就趁着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 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身后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底尽是心满意足的笑意,握着她的大手又紧了紧,然后沉沉闭上眼眸。 沈言渺再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了窗格,身侧的男人也已经没了踪影。 简单的洗漱过后,沈言渺循着那一缕淡淡的粥香味儿下了楼。 靳承寒正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见她下楼,只是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 沈言渺早就习惯了他的拒人千里,很自觉地自己走进厨房,盛了粥又坐在餐桌前。 “财团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靳承寒率先开口,冷冷得没什么温度。 沈言渺了然地点点头,说:“那你就先回去吧,我这边还需要一些鉴定资料,一时半会儿应该还走不开。” “好。”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淡淡应了声,然后拿起餐巾矜贵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说:“赶时间,先走了,你慢慢吃。” 这么急的? “那我送你。” 沈言渺连忙擦擦嘴站起来想送他出门,结果却被人冷冷按回椅子上,靳承寒冷冷开口:“沈言渺,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胃病要忌生冷,早餐放凉再吃下去,你就那么想进医院?” 两顿饭的情分顿时烟消云散。 沈言渺听着他的话几乎恨不得把他变成这粥里的海米,然后一口一口吞下去,好心当成驴肝肺,不送就不送,正好她也懒得动。 将近中午的时候,沈言渺邀请的权威木雕艺术鉴定专家组到了洲城,沈言渺立马带着他们到了福利院,一众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们迅速拿出材料,对着房子上的木材雕刻细细考究。 当时福利院创办的时候为了节省成本,外婆是以母家一处老宅为基础扩建的,因而福利院包括书堂以及西南面的屋子和长廊都是数十年前的老屋。 而言家又世代为书香门第,对于住宅风水极其讲究,尤其是这老房子上的清水白木雕,沈言渺曾无意中听外婆提起过,这都是出自木雕大师吴道一之手,个个栩栩如生,亦真亦假。 一直到了下午,这漫长的鉴定才终于有了结果 ,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教授上前对她说:“沈小姐,经过我们的仔细勘察,基本能确定这的确是吴道一先生的真迹,至于鉴定书还得等我们回到研究所开会探讨才能决定发放。” “那大概需要多久?”沈言渺迫不及待地问。 “最多两个工作日,快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 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沈言渺感激地同他们一一鞠躬握手表示感谢,然后在第二天一早,果然收到了来自文物研究院的鉴定报告。 沈言渺立马打电话到了事务所,要求助理姑娘把校对过后的文化遗址保护单位申请书发到她邮箱,准备好一切后,她又迅速将所有的材料都送到了洲城的文化遗址保护基地。 三天后,沈言渺正式向荣成地产提出了谈判要求,对方回复得也算爽快,双方约定了时间,地点就定在荣成会议室。 当天,沈言渺一如平常出庭,在助理姑娘地陪同下前往荣成,对方派出的应该也是法务部门的专业人员,名叫张况。 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就精明有才干,可惜就是太自负了些,根本都没有认真了解过对方的来意,张口闭口就是新的度假村开发可以给周边地区带来多大的利益。 沈言渺始终面带微笑听他讲完,然后缓缓开口:“张先生是吧?我承认,您说的很有道理,新的度假区的确可能会为周边经济带来小幅增长。但我今天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我对贵公司开发新兴度假村的计划完全没有异议。” “那你是什么意思”,对方眉头一皱。 沈言渺回头向助理姑娘示意,一个文件袋立马被摆到了张况面前。 第75章 不留有一丝余地 沈言渺继续淡淡说道:“我今天的来意是,贵公司的开发计划的确没有问题,但是计划的实行却未必能够落实。这文件里面分别是桑阴福利院老房子成功通过国家文物研究院的鉴定报告,以及桑阴福利院顺利申请成为洲城清水白木雕文化遗址唯一保护单位的通过书。” 张况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却还是硬撑着场子:“沈小姐,就凭借这么两张所谓的权威证书,就妄图制止荣成早早就定下的开发计划,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沈言渺自信地勾唇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睿智又理性:“张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因为对清水白木雕还不够了解。早在2006年,清水白木雕就已经以“国之瑰宝”的誉称被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法律层面来讲,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地位,我想,即便不用我介绍,张先生也是清楚的。” 这一番对阵下来,张况无疑已经落于下风,可是碍于领导的吩咐,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胡搅蛮缠:“沈小姐自己也说了清水白木雕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性,那么,既然荣成不能将其开发成新型度假村,桑阴福利院又如何能够继续开办下去呢?” 果然会问到这个问题。 沈言渺早就有所防备地淡然勾唇,然后继续说道:“首先,在尊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原真形式和文化内涵的前提下,法律是支持个人或企业利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进行艺术创作、产品开发、旅游活动等项目开发的。但是,像贵企业这样直接大规模的全面拆毁,恐怕是完全不符合其中任何一条。” “然而,桑阴福利院不一样,福利院的存在并不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造成任何蓄意的破坏和歪曲,在合理利用和保护文化遗产资源的同时,必将同意接受全社会以及相关部门的监察。并且,为了更好地承担责任,桑阴福利院日后也将会开设传统木雕艺术课程,就由吴道一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亲自授课,以确保清水白木雕的传承与弘扬。” 稍稍顿了下,沈言渺又莞尔一笑,眸光平静无澜地说道:“最重要的是,桑阴福利院的所属权其实是个人所有,在成为福利院之前,它只不过是我家里的一处私人住宅,若无资产所有者的同意,尽管荣成是再大的地产开发企业,也无权进行强制拆迁。” 她的声音始终淡淡的,却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不给对手留有一丝余地。 小助理站在背后几乎双眼发光地看着自家老板,虽然早就见多了沈言渺在法庭上的雷厉风行步步为营的模样,但每一次都免不了会被她震撼到。 “” 张况显然已经无话可说,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也因为不停挠头乱蓬蓬地支棱在头顶。 就在双方对峙无言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来者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藏蓝色西装修长又挺拔,他鼓着掌从门口缓缓走进,说:“顾某人还真是应该感谢这位沈小姐让我大开眼界,目睹了一场如此精彩的谈判。” 张况连忙站起身,弯腰恭敬地喊了一声:“顾总。” 顾听白冷冷扫了他一眼:“还不出去!” 张况立马收拾东西狼狈地离开会议室。 顾听白身后跟着位女秘书慢步向着沈言渺走来,无框眼镜后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他绅士地向她伸出手,说:“在下顾听白,敢问沈小姐芳名为何?”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总给沈言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张像是带着微笑面具的脸,阴森森地冷。 但是出于礼貌,沈言渺还是伸手轻轻在他指尖碰了下,淡淡地说:“沈言渺,顾总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指尖幽凉如死人一般的触感,让沈言渺深深感到不适,她突然有些想念靳承寒,他牵起她的掌心,温暖又磨人。 “沈小姐慢走”,顾听白依旧一派风度有礼。 沈言渺微微颔首,头也没回,只听见助理小含一个人默默自嗨:“卧槽,这荣成的老板也太帅了吧,我还以为有钱人都是谢顶啤酒肚的死胖子。” 沈言渺无奈地摇了摇头,早就习惯了她随时随地犯花痴的怪毛病。 而此刻,客走茶凉的会议室里,顾听白半眯着眼眸幽幽地开口:“先是权势滔天的靳家,后是人尽皆知的大律师,啧啧,这个小小的福利院,可真是不简单呐!” 第76章 从言言到沈言渺 连续奔波多天,沈言渺实在累得不轻,打发助理姑娘先回了a城之后,她决定在洲城再多留一天,至少得等明天林院长从家里回来福利院,至少去跟她告个别。 荣成地产的事情眼下基本算是解决完了,也好告诉她别再担心。 照常将自己一整天的饮食情况写短信发给靳承寒之后,沈言渺丢下手机就沉沉睡了过去,其实她也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靳承寒那个幼稚鬼非得这么要求,她除了照办也别无他法。 翌日。 沈言渺起了个大早就去海边看日出,看一轮红日缓缓从海平面悬起,美丽又壮观,她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然后拍了张角度唯美的照片,先是想也没想就发给了暖安,而后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发给靳承寒。 可能这个手它有自己的想法吧? 周末收到暖安的回复当然至少在十二点之后,沈言渺也没指望能看到那丫头立即回复,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手机才响了两声,紧接着就是那丫头千年不变的质问四连。 “渺渺你又去哪里了?” “跟谁去的?” “去了还回来吗?” “回来还爱我吗?” 沈言渺没带耳机,大庭广众下听到这样羞耻的语音,无地自容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强忍着把秦暖安拉黑的想法,她逃命似地连忙退出了手机界面。 而靳承寒,则是自始至终半个字也没回给她。 沈言渺也没觉得有多么意外,只是这心里淡淡的失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言渺啊沈言渺,你可真是越来越矫情了,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两声。 一直到了下午,沈言渺才去了福利院,果不其然见到了急匆匆赶回来的林院长。 四目相对,林懿无语凝噎,沈言渺微笑着望向她,眸底尽是释然和明亮:“林院长,都没事了。” 林懿强忍着泪意上前抱了抱她,颤抖着声音说:“孩子,你到底是做到了,若是那人在天上看到昔日里那么任性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够如此稳重独当一面,不知道是会更开心,还是会更心疼呢?” 一句话直直戳进沈言渺心口,她抬头看着即将落下的斜阳,眸子里水光微闪,这个问题她也想过的。 从那人口中的言言变成众人眼中的沈言渺。 究竟是开心更多一点? 还是心疼更多一点呢? 林懿一听到她说买了晚上回a城的机票,于是说什么也要将她安全送到机场,沈言渺却觉得她年纪大了,又刚刚才回来,一直奔波太老过于劳累。 两人为此争执不下,最终都各自退了一步。 林懿握着她的手,说:“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到中心街,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再推辞了。” 中心街是附近最繁华的地方,又是她去机场的必经之路,距离福利院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 沈言渺思索片刻后,笑着点头答应。 斜阳余晖,沈言渺搀着林懿的胳膊,两人走在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上,即便时过境迁 物是人非,却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谈论着福利院那些淘气又可爱的孩子。 突然,一辆黑色的车子在她们身后刹车停下,然后汽车鸣笛声在空中乍然响起。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沈言渺却在看到车前那一排来自a城的车牌时,就心跳如鼓,手指不自觉地攥起,整个人都紧紧绷着。 察觉到她的变化,林懿连忙关切地问:“言渺,你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车门就被人打开,靳承寒颀长的身影跃然眼前,依旧是一身深沉的色系,他长腿一迈就朝着她们走来。 第77章 到底是想怎么样 沈言渺俏丽的小脸顿时因为紧张而变得苍白一片,六月温暖的海风吹来,她却忍不住一身一身地出着冷汗。 而林懿,早在看到靳承寒的那一秒,就没有了所有反应,只是怔怔盯着他看,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置信。 靳承寒早就感觉到了那一道注视的目光,英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很讨厌被人这么看着,但碍于沈言渺也不好发作,只当是这老太太年纪大了反应太慢罢了。 “沈言渺,过来。” 靳承寒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什么奇怪的想法,他突然想感受一下这女人走向他的感觉。 沈言渺却是愣了好久才反应来,咬了咬唇,转身对着林懿说道:“林院长,关于这件事情以后有机会再告诉您,我就先走了。” 她说的意有所指,林懿也是聪明人,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再多说。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脚步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辛,终于挪到了靳承寒面前,她问:“不是有事要忙,怎么突然过来了?” 靳承寒眉头微拧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抬手轻轻碰了碰那柔软的脸颊,果然是冰冰凉凉一片,于是利落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没好气地说:“沈言渺,出门你就不知道多穿点?” 说完,就打开车门,依旧算不上多么温柔地将她推了进去,然后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接着又吩咐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直到飞机起落,已经回到南庄,沈言渺还在为今天的事情心有余悸,如果靳承寒再早一步,如果林院长再多说一句 那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少奶奶,少奶奶!” 吴妈连连叫了好几声,沈言渺才终于回过神来,一张小脸上紧张仍未褪尽,仓皇地问:“怎么了?” “少奶奶,该用晚饭了,靳先生已经在餐桌上等您了。” 靳承寒在等她? 沈言渺连忙起身朝着餐桌走去,只见靳承寒已经沐浴过换了一身质量上乘的丝质睡衣,他面前并没有碗筷,只摆着几份文件。 “你不吃吗?”沈言渺不解地问。 靳承寒冷冷翻着手里的文件头也没抬,说:“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沈言渺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落座,她心里压着事情,吃什么都觉得食之无味,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出声说:“我吃好了,可以收拾了。” 闻言,靳承寒抬眸扫了一眼桌子上几乎丝毫未动的菜肴,眉头微蹙,不悦地出声:“沈言渺,我靳承寒还没穷到要你不吃东西替我省钱的份上!” “” 沈言渺有口难辩,最后只能在那一双黑眸冷冷地注视下,又勉强吃了几口菜,喝了一碗粥,才算作罢。 累。 真的累。 沈言渺放下筷子就上楼直奔卧室而去,躺在温暖的浴缸里,思绪开始风起云涌地袭来,一会儿是多年前难以割舍的意难平,一会儿是靳承寒阴晴不定的反复无常。 脑子几乎快要炸开一样。 她缓缓将自己沉进水里,任由热水漫过头顶,冲击鼻腔,这才感觉了几分清明。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想。 沈言渺走出浴室已经是四十分钟后,她一如往常随意套了一件及膝的睡裙,一边擦着半干的长发,一边往床边走。 却不料,一抬头就看见靳承寒正大老爷似地躺在她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她根本看不懂的法语书。 沈言渺微微惊讶:“靳承寒,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靳承寒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地说:“我跟你说过了,分居那是以前,以后我改变主意了。” 沈言渺完全不懂他又吃错了什么药,又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靳承寒惜字如金地回答,也半点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言渺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行。 惹不起他大少爷。 她走,她走还不行吗? 抬步走到床边抓起自己的枕头,沈言渺转身就要去客卧。 结果,还不等她站起身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随即整个人被靳承寒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一双黑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薄唇轻启:“你要去哪儿?” “客卧”,沈言渺如实回答。 “不准!”靳承寒态度强硬。 “” 沈言渺都快被他孩子气的霸道不讲理折磨得没有脾气了,只好放软语气问:“靳承寒,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陪我睡觉,” 他说得理直气壮,在沈言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她揽进怀里,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抬手灭掉了屋子里的灯光。 沈言渺就这么被他抱着,多日的疲惫奔波,在熟悉的木香和温度的催化下,很快就席卷了所有意识。 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却比日日吞了助眠药还要睡得更踏实。 第78章 沈言渺你是猪吗 沈言渺再醒来的时候,身侧早就没有了靳承寒的身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个男人几乎从来没有假期,生物钟准时得可怕。 对此,沈言渺深深表示自愧不如。 看了一眼床头的钟表,还不到八点,沈言渺懒懒伸了一个懒腰后才起床,又敲着发酸的脖颈往浴室走去。 结果刚一推开门就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原本只是简单摆放着一些她护肤品的洗漱台上,此刻被高档的男士洗漱用品占据了一半。 牙杯从一只变成了一对,就连挂在一旁的毛巾,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都被换成了情侣款。 淡兰色和深灰色,整整齐齐摆在一起。 沈言渺完全不懂靳承寒是什么意思,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疑惑,有点惊讶,又莫名有点悸动? 她有些迟疑地走到洗漱台前,只见梳子底下压着一张留言,对方很随意,纸张像是从某个文件上随手撕下来的半张废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 沈言渺,这么能睡,你是猪吗? 落款是靳承寒潦草又嚣张的签名。 沈言渺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大晚上她不睡觉难道要去和猫头鹰一起蹲在树梢上么? 这个幼稚的男人,他靳承寒才是猪,他们全家都是猪! 放下手里的纸张,沈言渺不由得会心一笑,抬起头,镜子里,她干净的眉眼间染着淡淡的笑意。 沈言渺不觉微微怔了下。 已经有多久,她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可这么真实的开心是她从靳承寒手里偷来的。 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早晚,都要还回去的。 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这么患得患失起来? “沈言渺,你还是你吧,即便是黄泉碧落,都还能问心无愧地去面对那个人,对吗?”凝视着镜子,她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下,什么都没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周一的事务所总弥散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感,沈言渺刚一走进办公室,助理小含就马上来敲响了门,说:“沈律师,上一次那个案子的两位当事人已经在会客室等了您快半个小时了。” 沈言渺微微回想了下,问:“就是那个你特意问我要不要接的案子?” “是”,助理姑娘连连点头,眼眶微微泛着红。 这是什么情况? 沈言渺有些疑惑地放下包,推开门径直就朝着会客室走去,来人是一对上了些年纪的的老夫妇。 见她进来,两人连忙局促地从沙发上起身,紧张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对着她深深就鞠了一躬:“沈律师大恩大德,我们老两口没齿难忘。” 沈言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连忙上前将两位老人扶起,说:“叔叔阿姨,我不过是个小辈,怎么能受得起你们这么大的礼?” 那老妇人却是怎么也不肯起来,双鬓灰白的头发在脑后乱蓬蓬地盘着,抱着她的胳膊泣不成声:“沈律师,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没有门路,没有关系,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就这么白白枉死啊!” “阿姨,您先起来,有事情我们慢慢说。” 沈言渺费了不少的力气,最后还是在妇人老伴儿和助理的帮忙下,才将悲痛欲绝又满心绝望的妇人扶了起来。 待他们情绪稍稍平静后,沈言渺才小心翼翼地开始询问整件事情的原委。 两位老人家都姓张,是某个小工厂即将退休的工人,夫妇两人有一个正读大二的女儿,名唤张似锦。 所有悲剧就发生在两个月前,两位老人在上班时突然接到了警方让他们认领尸体的电话,紧接着就猝不及防拿到了一份女儿因为被人施以性暴力虐待至死的尸检报告。 再然后,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警方似乎并未打算对此事进行追查,只说看他们可怜,给了一点儿抚恤金就想将事情揭了过去。 沈言渺在案卷中看到过张似锦在警局的最后一张照片,正是豆蔻年华的女孩满身伤痕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处处都是淤青,纤细的手腕更是被绳子勒破血肉模糊一片。 饶是沈言渺见过了那么多的血腥案件,却也仍然忍不住感到痛心,更不要说,女孩的血缘亲人。 当地警方坚决不插手此事,所有的监控都无处获取,老两口却仍旧不肯放弃地四处盘问,最终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位长期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好心人那里,他们看到了一段行车记录仪录下的视频。 第79章 是人就总会伤心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张似锦照常从学校回家,就在走过一个回家必经的巷子口时,被一名身穿黑色t恤,左臂上盘踞着大片刺青的男子从背后冷不防地敲晕,然后粗暴地扔进一辆香槟色的保时捷里。 然而,黑衣男子却似乎格外有恃无恐,丝毫没有自己正在犯罪的慌乱和紧张,而是悠悠吹着口哨上了车,随后车子扬长而去。 视频里,男子的面貌和车牌号清晰可见,几乎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但是,整个a城就是没有人敢接手这个案子。 原因无他,这个黑衣男子名叫赵无量,是警署厅厅长赵世杰唯一的独生子。 沈言渺眉头微微一蹙,思索着这个案子要怎么处理才能不拖泥带水,斩草除根。 而那老妇人却以为她像之前的那些律师一样,都对此案件唯恐避之不及,心里攥了一把把冷汗,想都没想就结结实实跪在了她面前,双手合十,哭得肝肠寸断。 “沈律师,就当是我老婆子求求您了,您菩萨心肠,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见状,沈言渺连忙单膝半跪在老人面前,想要将她扶起来结果却没能成功,于是抬手轻轻环了环老人家瑟瑟发抖的肩膀,安慰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这个案子我一定竭尽全力。” 老两口顿时像是找到了救世主一样,完全不顾忌一大把年纪,感激涕零地对她千恩万谢,不论沈言渺再怎么阻拦都无动于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位老人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出了事务所。 助理姑娘小含站在一旁默默地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她:“沈律师,您是不是从来都不会伤心痛哭呀?” 记忆里的沈律师,从来都波澜不惊。 不悲不喜的表情似乎能够消解一切世态炎凉。 沈言渺抬起头望了望天,眼眶微微泛红,轻声说:“当然会,是人就总会伤心,至于会不会哭,那就要看到底伤得深不深了。” 律师是最能见到人世百态的职业,沈言渺比谁都更清楚,普通人的救命稻草从来都来之不易。 而她誓死要守护的正义,在得以审判之前全都深陷于泥泞和肮脏。 沈言渺一秒钟都没有拖延,起诉状、答辩状、代理词,这种刑事案件她早就驾轻就熟。 但是,这个案件最棘手之处就在于被告的身份特殊,所以比起普通案件,除了收集证据之外,她还需要一点点舆论风向。 可是这风向从哪里吹来最合适呢? 沈言渺左思右想之后蓦地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将手里的笔丢开,心里的小算盘默默打了起来,既然有现成的媒体资源,要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有些浪费。 众所周知,浪费可耻! 林家私人山庄,林之夏正安逸地躺在泳池边上品着新送来的红酒,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派娇贵大小姐做风。 突然,有佣人急匆匆跑来。 被人扰了清静,林之夏细眉微拧,不悦地出声:“走路就好好走,跑什么跑,急着去投胎啊?” 佣人连忙弯腰道歉解释:“对不起,大小姐,您的手机刚才有短信进来,担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之夏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清凉的欧式藤编躺椅上微微坐起身,懒懒地接过手机,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滑开手机。 是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 手机号码怪怪的,像是用的什么公用座机之类的。 林之夏又点开短信内容,很简单,只就两行字:“听说沈言渺要起诉赵厅长家的公子,林小姐可感兴趣否?” 沈言渺要起诉赵无量? 林之夏眼前蓦然一亮,猛地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玫瑰色嫣红的嘴唇冷冷勾起,笑容得意。 赵无量是什么人呐,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虽然游手好闲又一事无成,但人家会投胎呀,有一个当厅长的好爹不比什么都强。 细数这整个a城,敢得罪赵世杰的人那可是少之又少。 这沈言渺还真是不自量力。 “天堂有路你非不走,沈言渺,这一次可是你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林之夏眸底一片冷然,唇边微笑恨意尽显。 第80章 东风借得刚刚好 “n律师事务所宣布起诉赵厅长公子,这是否将成为司法与警署的初次对峙?” “究竟是什么样的重大案件,才使得赵公子被迫对簿公堂?” “全a城无人敢接的案件,沈言渺律师究竟有着怎样的信心,才敢落此险棋?” “沈氏实业竟敢公开叫阵警署厅长,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迷案重重?” 不过半天时间,沈言渺起诉赵无量的事情就以头版头条的形式,热热闹闹地刊登在a城大大小小的报刊杂志之上。 甚至连电视和网络上的晚间新闻,都以极其重的份额占据大幅报道时长。 的确可谓是,一朝之间,满城皆知。 沈言渺淡淡蔷薇粉色的唇畔微微扬起,满意地看着办公桌上五颜六色的各类报纸期刊,自言自语道:“林大小姐,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你,这一场东风借得刚刚好。” 否则,这种无人知晓,对方又背景强硬的案子,她还真不确定会有怎么样的收场。 现在好了,虽说舆论这种东西,要么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要么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但唯有一点,这个世界上毕竟普通人占据大多数,而痛恨特权和怜悯弱者,又是绝大多数普通人最乐此不疲的。 她上一次的遭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完善所有的证据链,然后等恶人被依法审判,还亡者以公道。 想及此,沈言渺不禁轻松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窗外快落下的太阳,然后整理整理桌上的文件。 拿包,下班。 车子开回南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 沈言渺本想着好好吃顿晚餐,然后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就将手里的事情处理个差不多,起诉状越早送去法院,她也能越早安心。 却不料,这一切美好的计划都被靳承寒扰得乱七八糟。 从走进大门那一刻起,沈言渺就隐隐觉得南庄今夜的氛围不太对,四下里安静得有些诡谲,尤其是吴妈和佣人那一脸诚惶诚恐的微妙表情。 沈言渺其实也猜到了个大概,试问,除了靳承寒,谁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让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 所以,在看到沙发上阴沉着一张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几百万的靳承寒时,她也并没有过多讶异,只是淡淡地问:“吃过晚饭了吗?” 闻言,靳承寒凛冽的目光向她扫过来,冷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他问:“沈言渺,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 沈言渺微微抿了抿唇,不过是借林之夏的手图个方便而已,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兴师问罪。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可惜了,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如果你觉得是我让林小姐受委屈了的话,那我可以全额承担她花费的所有媒体公关费用”,她仰头望向他,坦然地开口。 幽冷的眸子沉了又沉,靳承寒似乎有一瞬间的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的?” 让自己立于风口之巅。 将自己立成赵家的活靶子。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沈言渺也没有否认,大大方方就承认:“这一次案情特殊,我必须有社会关注度和舆论支持。” “好,很好。” 靳承寒气极反笑,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沈言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一定要送进监狱的人是谁?” “赵无量”,她不假思索脱口就出。 靳承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耐着性子:“那你想过后果没有,万一” “没有万一,我不会输!” 他没有说完的话被沈言渺果决地打断,她直直看着他,一双水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和认真。 第81章 靳承寒谢谢你啊 “你赢了又能怎么样?!” 靳承寒终于忍不住爆发,完美的俊颜上此刻尽是怒意与恼火,浑身散发的阴冷气息摄人心魄,厉声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赵世杰是个什么垃圾东西,倘若你真的把他唯一的儿子送进监狱,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能教出赵无量那样的浪荡儿子,赵世杰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各种下三滥手段无不精通,这女人做事之前到底能不能动点脑子! 沈言渺微微垂了垂眸,靳承寒说得这些她也不是没想过,就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没有人敢接这一只烫手山芋。 沉默了片刻,沈言渺坚定地抬眸看向他,缓缓开口:“靳承寒,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这个案子我非接不可。当律师,一辈子守护正义,这是我答应过别人的,所以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会自己承担!” 靳承寒死死地盯着那一张倔强的小脸,阴鸷的眸子里布满阴霾,好久,才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行,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转身就走,颀长的身影融进黑夜里茫茫一片。 鬼使神差地,沈言渺下意识就快步追了出去,她喊:“靳承寒!” 那人脚步微顿,却是头也没回。 沈言渺继续保证道:“你放心吧,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也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来,更不会给靳家抹黑。”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靳承寒薄唇微抿成线,继而嘲讽冷笑一声,流星踏步地向着车子走去。 宽阔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跑车飞一般地行驶而过,靳承寒冷着脸将油门一踩到底,利落的短发微微垂在额前,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愤怒,又更像落败。 自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起 。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阻止沈言渺。 甚至他也知道他一定阻止不了沈言渺。 指出所有的危险也不过是想告诉她,就算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替她摆平。 但结果呢,那女人非但不领情,还说什么绝对不会牵连他。 在她心里,他靳承寒就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 靳承寒越想越是火大,车子开出好久之后,又被猛地一脚踩下刹车,饶是性能再好的跑车也稳不住颠了颠。 喉结在颈间微微滚动,靳承寒一双眸子紧闭仰靠在驾驶座上,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力过。 沈言渺,我他妈可能是真欠了你的吧。 黑夜里,修长的手指飞快划过手机,然后冷冷吩咐:“从明天起,多派几个人跟着沈言渺,一有什么情况,一定立刻告诉我!” 而另一端,沈言渺一顿晚餐吃得索然无味,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她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靳承寒了,先是在医院的过度关心,接着对程子谦莫名大打出手,后又不容置喙地搬回南庄。 直到今天,他厉声警告她,赵家父子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靳承寒他可能其实是好心吧,至少他没想她死。 明净的落地窗前,沈言渺抱着膝盖坐在厚重的地毯上,单薄的身影在黑夜里似乎格外脆弱,她微微闭上眼,任由晚风轻轻迎面拂来,吹乱一头长发,也吹散了她微不可闻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靳承寒,还是谢谢你啊。” 砰地一声。 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沈言渺惊了一下立马起身回头,只见靳承寒一头短发微微凌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沈言渺轻声问。 靳承寒没有回答她的话,颀长的身影款款向她走来,一双黑眸牢牢锁在她脸上,直到居高临下站到她面前,才缓缓开口:“沈言渺,难道从小没人教过你,谢谢一定要当面说才算有诚意吗?” “什么?”沈言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秒,唇上就有一抹温热覆了上来,靳承寒微微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蜻蜓点水一般。 沈言渺小时候总爱看电影,有一句所有女主角都爱念的台词让她至今记忆如新:只要他一靠近我,我的心脏就忍不住怦怦乱跳,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只迷路的小鹿在心口乱撞。 这一刻,沈言渺几乎被自己乱了节奏的隆隆心跳声震到失声,唇瓣张张合合好几次,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两颊泛着淡淡的粉色,哑哑地问:“为什么又回来了?” 第82章当然是回家睡觉 靳承寒却似乎对于她此刻局促不安的反应很是满意,薄唇微勾邪气一笑,故意更向她靠近半步,看着她不知所措瞪大的眸子,而后好心情地一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回家睡觉啊。” 他刻意拖长了声音,然后看着沈言渺满脸讶异的表情,眸底闪过的促狭笑意,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直到目送那一抹颀长的背影缓缓走进浴室,沈言渺还依然处于意识游离的状态,她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狠狠冲着自己的手臂咬了一口。 嘶 是痛的。 不是梦。 那到底是她疯了,还是靳承寒疯了? 靳承寒走出浴室的时候,就看见小心翼翼只占了一小半床沉沉睡着的小女人,高大的身影丝毫没有迟疑,他掀开被子就从另一侧躺了下去。 昏黄的灯光下,他清清楚楚看见那个已经睡着的人,卷翘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靳承寒了然一笑也没拆穿她,抬手熄了灯,然后堂而皇之地就将女孩儿从背后拥了个满怀,修长的手臂紧紧搭在她腰上,棱角分明的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 一双黑眸缓缓合上,清晰地感受着怀中的人,从最开始的紧张僵硬,到后来的呼吸绵长。 一夜好眠。 翌日。 靳家财团,装修别致的总裁办公室里,方钰照旧毕恭毕敬地将一摞需要签字的文件一一摊开摆在桌上。 靳承寒大致看过内容之后,大笔一挥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但方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直到一头雾水地抱着所有文件走出总裁办,她才豁然开朗地醒悟过来。 没发火。 没骂人。 天呐!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这么想着,方钰连忙掏出手机迅速在员工群里发了一句:“最新消息,靳总今天心情不是一般得好,犯了错的,方案要通过的,请务必珍惜机会,速来!” 然后,整个财团都沸腾了。 n律师事务所也是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诉状从初稿到校对定版,证据链从车载录像到dna比对鉴定,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钟,沈言渺才有了一丝空闲,草草吃过助理送来的午餐,就将已经整理好的起诉材料装进包里。 “我要去老城区法院一趟,你们整理好所有资料之后就可以下班了”,沈言渺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助理小含淡淡吩咐。 “沈律师,要不要我还是跟您一起去吧?”助理小含连忙跟了上去。 “不用,老城区法院的路我很熟悉,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沈言渺莞尔一笑委婉推辞,浅米色的半高跟鞋子不轻不重地踩在地板上,一路从事务所向着停车场走去。 去老城区法院的路沈言渺已经走过无数次,甚至每一个红绿灯路口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今天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从一大早刚开车走出南庄,她就隐约总感觉好像被什么人一直跟着,她开快对方也快,她开慢对方也慢。 不会这么快就被盯上了吧? 沈言渺索性咬咬牙开始绕着环城路转圈,然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立马开进旁边一个匝道上了高速。 后视镜里看着对方终于被甩开,沈言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 这荒郊野外的,她暗自猜测应该是早就已经出了城,于是重新定了导航返回法院。 途中绕了不少弯路,沈言渺到达老城区法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为了节省时间,赶在法院下班在之前将起诉状递进去,她干脆放弃了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的想法,而是直接将车子停在了法院对面路边的停车位上。 然后拿起所有的资料文件,掀开车门下了车。 却不料,她才刚刚走出两步,后颈就是一阵剧痛袭来,沈言渺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意识全无地向下倒去。 第83章 简直是不知死活 靳家财团,此时此刻,总裁办公室外几乎排起了待签文件的长龙。 每一个战战兢兢走进去的人,最后都怀着一颗感谢总裁不骂不吼之恩的心,有惊无险地拍着胸口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只可惜好景不长,等到第七个西装革履的部门主管拿着新的策划方案敲门而进的时候,正巧看到靳承寒在接电话。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靳承寒冷峻的脸色立马阴沉得骇人,一双幽冷的眸子里迸发出嗜血的寒意,他狠狠将手里的签字笔摔了出去,厉声训斥:“连个女人都能跟丢,我养你们一群废物还有什么用?!” 部门主管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 这怎么,怎么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难道是他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挂断电话,靳承寒双臂撑在办公桌上铁青着脸色喘着粗气,平坦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一双幽深的微颤,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下一秒,他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就向着办公室外走去,所有候在门口的高管在听到里面的动静时,早就吓得一拥而散,只剩方钰还恭恭敬敬地候着。 “马上打电话到n,给我问清楚沈言渺的去向”,靳承寒冷声吩咐。 方钰丝毫不敢怠慢,在他走到电梯门口之前就赶忙上去回话:“靳总,按照太太助理的回话,太太大概在一个小时前一人去了老城区法院。” 一个小时前? 漆黑的眸子一凛,靳承寒连忙掏出手机拨了出去,一阵忙音过后,只有客服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重重轧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混蛋!” 靳承寒厉声怒吼,漆黑的瞳孔颤了又颤,一颗心被紧紧揪起,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一双拳头紧紧握起,几乎是咬牙吩咐:“马上去老城区法院!动用所有关系给我找到赵无量,还有赵世杰那个老东西,替我带话给他,敢动我的人,我看他是嫌活得太久,想早早上路了!” 动人动到他靳承寒头上,简直是不知死活! “好的,靳总。” 方钰连忙战战兢兢地应声,忙不迭将每一件事情都标注以万分紧急的等级连忙指派下去。 靳承寒赶到法院已经是二十分钟后,这二十分钟里,方钰一直不敢停歇地拨打着沈言渺的手机,但无一例外,都是无法接通。 “停车。” 靳承寒骤然出声,然后掀开车门长腿一迈就下了车,径直朝着马路对面那一辆熟悉的车子走去,每走近一步,心里就越是沉抑一分。 修长的手指微颤着从手机屏幕划过,他还是不死心地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把想你变一半,另一半是你的呼唤” 沈言渺特有的手机铃声依稀在附近响起,循着声音他阔步走过去。 一只精致的白色手机,此刻孤零零地躺在马路边上,屏幕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坚持地跳跃着来电显示。 靳承寒倾身将手机拾起,看着屏幕上她写给他的备注,幽黑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深沉。 哥哥。 耳畔不知道为什么立时就浮现出,沈言渺将他跟前跟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 明明是从未有过的场景,却真实地像是早就发生过。 沈言渺再清醒过来时,整个人都被死死地捆着,双手,双脚半点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被人用胶带封住,连发出一丝声音都不能。 头上被人捂上了黑色的袋子,入目没有一丝光亮,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只能凭借着逼仄狭小的空间和偶尔颠簸的感觉,推断自己应该是被人扔进了车子后备箱。 绑架。 杀人。 抛尸。 一连串冰冷的词语几乎不受控制地往她头脑里乱窜,沈言渺惊恐地咽了咽口水,莫名就记起了张似锦死后的那一张照片。 她清楚的知道对方是谁,却没想到赵家竟然这么沉不住气又胆大妄为。 沸沸扬扬的起诉新闻才过了一天,就敢将当事律师在法院门口绑架! 吱 随着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沈言渺丝毫没有防备,脑袋结结实实就撞上车厢,眼前顿时一片眩晕。 紧接着,就被人粗暴地抓着反绑在背后的胳膊扔下车子,然后又双膝着地被人拽着向前拖去。 单薄的雪纺衣料根本经不住粗粝石子路的摧残,原本平整简约的黑色雪纺长裤的膝盖处立马磨出一道口子,白皙的膝盖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每往挪前一寸,她都像是跪在刀尖上一般痛不欲生,砂砾碎石直往肉里钻,疼入骨髓。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沈言渺以为自己大概就要这样活活痛死过去的时候,对方终于停下了脚步,随手将她扔在一边。 沈言渺几乎疼到休克,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缩了缩,这个本能求生的动作却似乎激发了对方变态的虐待欲。 头顶的黑布被人蓦地扯开,突然来的光亮,刺得沈言渺连眼睛也睁不开,她隐隐听见周围有大型机械工作的声音。 所以,这里难道是工地? 第84章 她一定要最爱你 “哟!没想到还是个美人胚子嘛!” 下巴蓦地被人轻佻地抬起,赵无量那一双细长的小眼睛毫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流连,一副好色无耻的模样着实让人恶心。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冷冷偏过头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就看到旁边那一个长约四米,宽约两米多,而且一眼看不清底的水泥深坑。 早就苍白如纸的脸色,顿时更是惨白不已。 “看不出来啊,这妞儿居然还是个烈脾气!” 赵无量轻狂邪佞地对着身后两位小弟说道,然后阴狠一笑一把揪过她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拖着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已经站到了深坑边上。 “沈大律师是吧?听说你经手的案子从来就没有失败的,那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水泥楼板藏尸案呢?” 赵无量阴冷的气息落在她脸侧,宛若游蛇一般,湿冷黏腻又让人恶心。 说着,他又将沈言渺拎着转了一个方向,指着不远处的一台机器说:“看到没有 ,十分钟后,那一辆装满混凝土的搅拌车就会开到这里,而我,只需要先一秒种把你丢进这个坑里,这个世界上,就永远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去处了。” 闻言,沈言渺不禁条件反射似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怕吗? 当然怕,都是人,谁不怕死。 赵无量却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一把重新将她摔回地上,半蹲在她面前,满脸色意贪婪地说:“听说你是沈廷松的独生女,小爷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不如就大方卖沈老头一个人情,只要你把我们哥儿几个伺候舒坦了,我或许还能考虑放你一命。” 满嘴的污言秽语几乎快让沈言渺吐出来,可惜她的嘴巴被封住,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扭头恨恨地瞪向他,一双眸底不屑和嫌恶完全不加掩饰。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赵无量眯了眯原本就细小的眼睛,一个巴掌用尽力气就落在了她脸上,男人原本就不怎么协调的五官,此刻更是狰狞可怖。 甜锈的血腥味儿刹那间就在唇齿间弥散开,疼痛几乎已经耗尽了沈言渺所有力气,她虚软地半瘫在深坑边缘,视线有些恍惚。 似乎下一秒,就会坠进这无底的深渊。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一滴眼泪无意识地落了下来,她仿佛又看见了九年前那一场漫天大火。 其实,这样,也算是另一种重逢,不是吗? 只是太过难为爸爸,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还有暖安,那丫头估计能天天哭着来她坟头扰她清静。 小时候,沈言渺就总听外婆说,人在临死前啊,会将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都回想一遍,这就叫做走马灯。 想及此,一双水亮的眸子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所以,靳承寒竟然也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吗? 又是一滴眼泪落下,沈言渺恍惚又听见那男人幼稚又不可一世的吼声,他说:“沈言渺,如果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什么人可以为你扛起一切,那这个人一定是我!” 一双漂亮的眸底不知不觉染上浅浅笑意,沾着泪水的长睫微颤,凄美又震撼得不可方物。 听着渐渐呼啸而来的水泥搅拌车,沈言渺仰头望着天闭了闭眼睛,眼前却都是靳承寒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他生气的样子,他高兴的样子,他吼人的样子,口是心非的样子 “靳承寒,还是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啊!你说,你不是一直都有家的,那以后就一定要找一个贤惠温柔的女子与你共度余生,最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最爱你,别再遇到跟我一样的女人了。” 沈言渺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反绑在身后的胳膊忽而又被人粗暴地扯起,按在她背后的那一只手,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会坠进深渊。 一切就都结束了。 嘭 猝不及防的,一声枪响乍然在空中响起。 第85章 请靳总手下留情 沈言渺闭着眼只听见男人一声痛哼,下一秒,押着她的那个人就这么直直向着面前的深坑里栽了下去,响声震撼。 纤弱的身影立时狠狠一颤。 赵无量见状也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气势汹汹地转身,嘴里吼天喊地地叫骂着:“去他奶奶的,到底是那个王八蛋敢坏老子的好事儿?” 紧接着,毫无意外又是一记枪声响起。 赵无量立即一脸痛苦地捂上大腿,然后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嚎叫,脸色煞白一片,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靳承寒手里死死握着枪,自始至终眼睛也没眨一下,他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来还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想把一个人挫骨扬灰过,尤其是在他刚才沿路走来,看到那一地被拖拽的血迹时。 这个姓赵的死不足惜! 靳承寒一脸寒戾地继续扣动扳机,对着赵无量的肩膀又是一枪,枪枪狠厉,但却不致命,这种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游戏,他若是真的玩起来,对方就丝毫别妄想还能苟得一命。 但是,现在不是他泄愤的时候,光是远远看着那一抹伤痕累累的纤弱身影,上一次在老宅的所有情绪就又全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惶恐、担心、惊怕、畏惧 心脏跳得格外快,想要跳出胸膛一样。 于是想都不想,靳承寒就动作利落地将手里的枪扔给一旁的保镖,流星踏步地朝着前方跌坐在地、一身狼狈的小女人走去。 沈言渺在看到靳承寒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泪如雨下,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钻进外婆怀里大声哭诉那样。 她不用故作坚强。 也不必粉饰太平。 靳承寒什么话也没有说,一言不发地在她面前单膝而跪,他微微垂着头,利落地短发刚好遮住那一双漆黑的眸子。 沈言渺丝毫看不清他的情绪,只看见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帮她解开身上的绳索,从脚上到手腕,然后温热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她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所有动作从头至尾轻柔到不像他。 “沈言渺” 靳承寒蓦然出声叫她的名字。 一双黑眸终于缓缓抬起移到她泪痕未干的小脸上,然后他一边伸手小心地慢慢撕下粘在她脸上的黑色胶带,一边缓缓开口:“沈言渺,你能不能就稍微依赖我一点点,我不是每次都能刚好捡到你。” 平日里磁性低沉的嗓音,此刻喑哑干涩无比甚至带着一丝轻颤。 “你能不能就稍微依赖我一点点,我不是每次都能刚好捡到你。” “以后别再乱跑了,我可不是每次都能捡到你。” 两道声音逐渐重叠在一起,沈言渺自己也开始分不清谁到底是谁,但是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可以,可以,她会听话。 “靳承寒” 沈言渺哽咽着嗓音喊出他的名字,然后伸出手臂紧紧抱上他的脖子,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那人昂贵的墨色外衣上,仿佛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完。 滚烫的泪水在肩上立马冰凉地洇散开,靳承承寒只觉得心脏似乎骤然停了一下。 一双幽黑的眸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然后没有半点犹豫的,靳承寒将她打横抱起,却还时刻不忘记小心地顾忌着她膝盖上的伤。 沈言渺乖乖地任由他抱着,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此时此刻她是如此贪恋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吱 又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划破天际。 车上匆匆忙忙跑下来一个挺着啤酒肚,年过五十的男人,他一边气喘吁吁地往前跑,一边大声喊着:“靳总,请靳总手下留情。” “爸?” 浑身是血的赵无量看着迎面赶来的人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句,又在听到他爸爸口中那一声靳总时,脸色刷的惨白一片。 整个a城能有几个姓靳的,连他爸都得尊称一声靳总的除了靳承寒还能有谁? 可是不是说 第86章 你还问心无愧吗 “靳总,真的是十分抱歉,是犬子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了靳总的人,还请靳总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他一命。” 赵世杰终于满头大汗地跑到靳承寒面前,连忙做低伏小地赔罪。 靳承寒连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一个,只是沉声问了怀里的人儿一句:“起诉状还呈吗?” 沈言渺略略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答案,靳承寒转头向着一旁的保镖冷声吩咐:“留他一口气进法院,至于其他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说完,他长腿一迈就阔步向着车子走去。 赵世杰被他狠厉的口气吓得不轻,长满横肉的脸上冷汗不断冒出,他赶紧追了上去,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低声下气地乞求道:“靳总,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要早知道沈小姐是靳总的人,那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僭越半步。我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请靳总赏我两分薄面,放过他这一次。” 闻言,靳承寒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冷声一笑,幽冷的眸子里尽是嗜血的寒意,而后,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误会?是什么样的误会,让赵公子非要置我太太于死地不可,赵厅长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可靳某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老婆,我放过他,谁放过我啊?” 太太? 沈言渺恍惚有些怔忪。 赵世杰却彻底慌了,从来不曾听说靳承寒已婚,哪里来的太太,他扭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最后一咬牙直接跪在了靳承寒面前,赌上了最后一把。 “靳总,既然如此,靳总若是真想替靳太太出了这一口恶气,鄙人也阻止不了,只求能让我替犬子,一命抵一命,也算能平息了靳总心中的火气。” “爸!” 赵无量尽管冥顽不灵,但对自己父亲总还是有几分孝义,此刻也不管身上的伤,任由鲜血流着,慢慢挪到靳承寒面前,跪下,说:“靳总,家父年岁已大,还请靳总放过他,既然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靳太太,靳总尽管惩处便是了。” “无量!”赵世杰激动地大喊。 靳承寒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说:“我没那么多工夫在这里看二位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从现在起,你赵家的人就是我靳承寒不共戴天的仇人,没有例外!” 赵世杰和赵无量当场都吓僵了,冷汗如雨下,与靳家为敌,谁能有好下场? “不是,不是这样的。” 赵无量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脸色煞白地交代道:“是林小姐,林小姐说您早就视靳太太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若是真能除掉靳太太,也是您所希望的,所以我才敢动手的。” 靳承寒眸色骤然一凛:“哪个林小姐?” “就是林氏国际银行的千金,林之夏小姐,她说她自幼与您情谊匪浅,还说靳太太鸠占鹊巢,我是被她骗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实情啊!” 竟然是林之夏! 沈言渺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下,却不小心牵连到身上的伤口,忍不住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苍白的脸色顿时更是憔悴了几分。 幽黑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深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靳承寒低头怜惜地在她颈间轻轻吻了下,然后低声安慰说:“好了,不怕了,我带你回家。” 闻声,沈言渺原本垂着的眼眸微微睁大,在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他们说着同样的话,然后坚定不移地将她救出黑夜。 这算什么? 沈言渺抱着他脖颈的手臂不觉又紧了几分,好像不确定似的,她试探着叫了一声:“靳承寒?” “是我。” “那你又是谁?”她迷惘地继续问。 靳承寒沉声轻笑:“你男人。” 苍白的唇瓣不经意微微勾起,闻着鼻息间熟悉清淡的木香,沈言渺只觉得眼睛开始沉重得厉害,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她在心里问自己。 “沈言渺,这一刻,你还分得清吗?还问心无愧吗?” 第87章 差点一辈子丧偶 沈言渺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身上毫无意外套着宽大的病号服,膝盖上层层叠叠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所有的擦伤无一例外都已经被处理过。 但怪异的是,却不怎么能感觉得到痛。 房间里灯光是熄灭的,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沈言渺微微起身想要喝点水,结果刚刚一有响动,头顶白色的灯光立刻就洒落了满室。 靳承寒长腿一抬从旁边的沙发上站起来,身上的黑色外衣随手丢在一边,此刻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照例被解开,衣袖半挽露出小麦色劲瘦的手臂。 他一步一步向着病床边走来,幽深的眸子里完全看不清什么情绪。 沈言渺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嘴唇火辣辣得像是着了火一般,动一下就疼,好看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想来是被那个胶带封的时间太久了,大概是破皮了。 靳承寒依旧是一言不发,颀长的身影笔挺地站到她身边,一双黑眸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眸底没有任何波澜,不发火,不动怒,不吼不喊。 安静得根本不像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靳承寒反而更让沈言渺畏惧几分,她倒宁愿现在就被他指着鼻子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再黑着脸嫌弃她麻烦多事,也好过现在这么死寂地僵持着。 沈言渺莫名其妙只觉得心虚,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绞在一起,沙哑出声:“对,对不起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原本清甜的声音此刻嘶哑如裂帛。 闻言,靳承寒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冷峻的侧脸紧紧绷着,他冷然出声:“你的确是该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沈言渺自知理亏,也不多反驳,只是继续保证说:“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一定更留意一些,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沈言渺,你该不会以为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不起我的吧?”靳承寒冷冷反问,一双眸子微微眯起,牢牢锁在她脸上。 “” 难道不是吗? 沈言渺愣了愣,又涩然一笑继续说:“我之前还说过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结果最后还是得麻烦你,对不起唔” 原本灼烧一般滚烫的唇上蓦然多出一抹微凉的触感,靳承寒微微倾身霸道地将她半圈进怀里,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在她唇上辗转厮磨久久不肯离去,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地磨人心魂。 月色朦胧,情意缠绵间,靳承寒稍稍离开她的唇,一双黑眸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下,然后低沉出声:“沈言渺,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错就是,差点让我一辈子丧偶?” “”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沈言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就问:“为什么是一辈子,你还可以再娶” “我不可能再娶任何人!” 靳承寒厉声打断她的话,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一双眸子里满是决绝和认真:“你以为我靳承寒是什么人,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娶回家?” “那你为什么会娶我?”几乎是想都没想,沈言渺脱口就问。 “” 靳承寒冷着脸没有回答她,望向她的眸子又是幽深了几分,沉声反问:“那你呢,沈言渺,你又是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 “” 为了钱。 为了权。 为了女人那可怜缥缈的虚荣心。 其实随便说哪一个都好的,可是为什么,她开不了口? 沈言渺从来没有觉得靳承寒的这个问题竟然会如此难以回答,她看向那一双一尘不染的漆黑色眼眸,手指不由自主紧紧地攥起,却是久久无言以对。 “沈言渺,你喜欢我?” 靳承寒淡淡的声音几乎轰地一声在她耳边炸开,明明是问句,他却说得如此坚定,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沈言渺根本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惊人心魄的话,整个人仿佛被按了静止键一样,苍白着脸色怔怔地僵了好久。 而她这样的反应,在靳承寒看来,根本就是女孩子被暗恋对象戳穿小心思之后的仓皇和震惊,于是薄唇轻启,继续追问:“所以,沈言渺,你一心要嫁给我,是不是就是因为喜欢我?” “那你呢?” 沈言渺明显能感觉到自己颤抖不已的声线,以及莫名乱了节奏的心跳,她不敢置信地问:“靳承寒,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第88章 值不值我说了算 紧接着。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四下安静得近乎诡谲。 沈言渺开始无比地懊恼和后悔,她想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问出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就在沈言渺以为靳承寒可能下一秒就会冷嘲热讽她一顿,然后冷冷离开的时候,那人却兀自出声,嗓音低沉又磁性。 “是又怎样?” 靳承寒微微挑了挑了眉,依旧是一贯的不可一世桀骜凌人。 削薄的唇畔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意,他蓦地抬手探上她的心口,问:“沈言渺,这里,我占了几分?” 没有否认! 不是否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震惊,惶恐,不安,还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连沈言渺自己都分清这杂乱无章的心跳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承认。 她害怕了。 这一场婚姻,不该是这样的啊? 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几乎要将她湮没。 纤白的手指紧紧攥起,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沈言渺只觉得眼眶酸涩得厉害,却不知道为什么想流泪:“靳承寒” 她叫他的名字,却迟迟没有下文。 好久,沈言渺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闭了闭眼,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可能我不值得的。” 她受得了他的喜怒无常,蛮横无理,以及他所有所有的怨恨怒火。 可唯独这一点,她承受不来。 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而她,没本事能瞒他一辈子。 闻言,靳承寒幽黑的眸光骤然黯了黯,他死死盯着她苍白清丽的小脸,微微蹙起的眉头显而易见地表明,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什么值得不值得? 这算是什么鬼问题? “想了这么半天你就跟我说这个?” 靳承寒皱眉不满地冷嗤一声,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但是听起来却莫名柔和,他抬手故意揉乱了她整齐的发顶,然后没好气地说:“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 她是他第一个放在心上的女人,她就已经有了最大的筹码,还跟他说什么不值得。 这女人是不是有点自卑过了头? 沈言渺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木然地任由靳承寒将她拥进怀里,然后打横将她抱起往外走去。 “既然已经睡醒了,那就回家”,他沉声说道。 沈言渺只觉得心口狠狠一阵悸动,直到回到南庄还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靳承寒一路将她抱回卧室,又小心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问:“晚饭让人送上来吃?” 沈言渺呆呆地点了点头,膝盖上的伤似乎隐隐开始发疼了,她忍不住倒喝一口冷气,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紧紧皱在一起。 “伤口疼?”靳承寒问。 沈言渺诚实地点点头。 靳承寒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然后冷冷扫了她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大概是麻药散了,今天晚上你就别想能好好睡觉了。” 要是早找他帮忙会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死女人,永远都是不疼不长记性! 沈言渺已经疼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他辩驳,在靳承寒的威胁下草草吃过几口晚饭,然后躺在床上开始装死,想着如果一动不动是不是就能减少一点痛苦。 可谁能知道,她越是不动,这膝盖上的伤口疼得就越是厉害,似乎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在专心致志地感受着这灼烫一般的疼。 额上开始不断渗出一层又一层冷汗,沈言渺痛苦地闭着眼睛,下唇几乎快被自己咬破。 蓦地,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沈言渺吓得惊叫一声立马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又被靳承寒稳稳抱在怀里,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紧紧勾上他的脖子,问:“靳承寒,你干什么?” “劳动”,靳承寒回答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言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到底有没有搞错,她一个走路都不便的残疾重伤病人,此时此刻难道不是应该好好休养吗。 劳动,到底有没有搞错?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想劳动也劳动不了啊”,沈言渺小声地抗议,一张小脸气鼓鼓地嘟着,就算是资本家也不带这么剥削人的啊。 “我说可以就可以。” 第89章 靳承寒是后妈吗 靳承寒丝毫不为所动,抱着她就到了一楼,小心地将人放在宽敞又软绵绵的沙发上,又给她身后垫了一个抱枕,好让她靠着沙发半躺着,然后才回过头冷声问吴妈:“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靳先生”,吴妈笑意盈盈地回道,然后转身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就有几位佣人端着四五个挺大号的储米箱站成一排。 这是要煮饭? 沈言渺一脸蒙圈,只看见靳承寒微微一摆手,就有两个储米箱被推开盖子,放在了她身侧空出来的沙发上。 “好了,可以开始了”,靳承寒淡淡开口。 沈言渺看着两个储米箱开始怀疑人生,一个空的,一个盛满了红绿色豆子。 “开始什么?” 她诚心诚意地发问。 靳承寒言简意赅地回答,依旧理直气壮:“很简单,把红豆和绿豆分开,我明天要吃绿豆糕。” “” 沈言渺满脸错愕地看着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要吃绿豆糕就直接去买绿豆啊,你把红豆和绿豆混在一起做什么? “沈言渺,你再敢用这种表情看我一下试试”,靳承寒皱眉不悦地威胁。 生活不易。 沈言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地捡出了一颗绿豆丢进空的储米箱里,豆子砸进去的声响清又脆,宛如她现在即将崩溃的心态。 捡豆子? 灰姑娘? 多么熟悉的情节啊。 “靳承寒,你是后妈吗?” 沈言渺实在按捺不住满心的疑惑发问,然后意料之中收到对方一个冷冷的眼刀,只好吐吐舌讪讪止声。 算了,后妈就后妈吧,捡豆子就捡豆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眼看着一颗又一颗绿豆被嘟着小脸的女人,气愤愤地丢进储米箱里,靳承寒微微勾了勾唇畔,然后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言渺原本以为他还准备丧心病狂地监工到底,却不料,靳承寒轻轻松松拎起另外两个储米箱,然后不紧不慢地推开盖子,再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出一颗圆滚滚的绿豆丢尽了空箱里。 “” 沈言渺彻底惊呆了。 靳承寒却是一脸的平静,修长的双腿随意地叠在一起,英眉微蹙,冷峻的脸上表情认真又严谨,手上的动作一如既往地矜贵利落。 沈言渺不知不觉就看出了神,想着要是让外人知道雷厉风行的靳大总裁,大晚上不睡觉为了一盘绿豆糕这么劳心劳力地捡豆子,会不会笑到晕厥。 她这么想着,然后唇角不经意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在客厅暖意融融的水晶灯光下,温柔幸福得不可言说。 第二天的早餐餐桌上果然出现了造型精巧的绿豆糕,但是沈言渺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记得,豆子才捡到一半整个人眼前就开始一片恍然,全都是豆子的模样,红的,绿的,几乎让人眩晕。 那一刻,除了困倦,她再没有了其他任何感受,包括膝盖上未愈合的伤口。 靳家财团。 方钰发现今天的总裁大人有点奇怪,说他心情好吧,他莫名将生活助理训了个狗血淋头,原因是午餐吃什么不好非要吃豌豆炒虾仁! 说他心情不好吧,他却可以只因为拨出了一通电话,就勾着唇角笑得春风满面。 沈言渺接到靳承寒的电话已经是下午一点钟,她睡得头脑发昏昼夜不分,迷蒙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然后迷迷糊糊地就接通了电话。 “喂,老公,怎么了?” 刚睡醒的沈言渺是没有思考能力的,看着来电显示上的称呼不假思索就叫出了声,刚刚睡醒的声音软糯黏人。 电话那端。 靳承寒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邪气地勾唇一笑,龙飞凤舞地在文件最后签上自己的大名,开心得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戏谑出声:“沈言渺,你再叫一声,我刚刚没听清。” 沈言渺这才终于豁然清醒过来,立马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原本给靳承寒的备注现在明晃晃变成了老公两个大字,她懵然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靳承寒,你偷偷改我手机备注干什么?” 闻言,靳承寒好笑地出声:“沈言渺,你现在拿的手机可是我买的,我改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以吗?再说了,比起哥哥,我更喜欢听你喊老公。” “” 沈言渺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忿忿地挤出一句:“幼稚!” 靳承寒继续笑:“好了,该起床去吃午餐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沈言渺气呼呼地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左想右想,删删减减大半天,最终将靳承寒过于招摇的备注改了回去。 只简单一个字。 第90章 靳太太早晚是你 林家私人山庄。 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畅通无阻地驶入。 林景明一听到佣人说靳承寒造访的消息,就赶忙迎了出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加上郑重的西装,足以看出对于来人的重视。 见车子停下,他立马笑容热络地上前:“承寒,怎么突然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你林阿姨多准备些你喜欢的饭菜好好招待才是。” 靳承寒长腿一迈,与他并肩一路走进林家客厅,声音淡淡地说:“林叔不用客气,我今日过来是有点事情要说,说完就走,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林景明的脸色微微一滞,很快又重新端上笑脸,命人替他倒了一杯上好的清茶,说道:“有事直接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就凭我们靳林两家的交情,能有多大的事情还用得着你亲自来这一趟?” 闻言,靳承寒冷然一笑,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面前的茶杯,而后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太太的性命都算不上大事,那不知道在林叔心里,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算得上是大事呢?” 他明明说得平静没有一丝起伏,迸散出的寒意却让人不战而栗。 林景明的脸色立马难看了几分,虽然已经对事情的缘由猜出个大概,却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承寒这话说的倒是让林叔有些惶恐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娇脆的女声立马从门口传来。 “承寒哥哥!” 林之夏一听说靳承寒来了家里,连忙换了衣服补了妆就赶了过来,一看见自己心心念念那么久的人就坐在那里,于是立马撒着娇就黏了过去。 “承寒哥哥,你都已经多久没有来看过我了?” 林之夏一边委屈地诉着苦,一边就想坐到靳承寒身边抱上他的胳膊。 却不料,靳承寒先她一步站了起来,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既然之夏也来了,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 靳承寒板着一张脸,继续冷然说道:“一直以来,因为靳林两家的关系,也受父亲之命,所以我从小就将之夏当做妹妹一般颇为照顾,我自认为还算做到了一个兄长应尽的义务,但之夏却似乎对自己的嫂嫂并不太满意?” ” 妹妹? 兄长? 嫂嫂? 字字诛心! 林之夏妆容精致的小脸立时白了几分,几乎是不敢相信地,她问:“承寒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承寒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幽黑色的眸底没有一丝温度,开门见山说得直接:“上一次法院围堵之后,我就已经警告过你,原以为你会收敛几分,却没想到,你这一次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林之夏连忙摇头否认,甚至委屈地流下两行清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极力为自己辩解:“承寒哥哥,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是不是沈小姐跟你说了什么,还是说,我哪里得罪了沈小姐,我可以去跟她道歉的,我去请求她的原谅,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 林景明见状也连忙搭话,说:“是啊承寒,你看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之夏无缘无故又何必去为难靳太太呢?” 靳承寒的耐性已经被耗到了最顶点,完美无暇的五官上尽是阴霾和寒戾,他冷然开口,字字不留情面。 “林叔既然从小看着我长大,就该知道我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情,也从来最烦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这一次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我可以不追究,但若还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他冷冷地转身,流星踏步地就向着门外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下林之夏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她急忙抓上爸爸的衣袖,求救似地开口:“爸爸,我该怎么办,承寒现在对那个贱女人那么上心,我该怎么办啊?” 被一个小辈数落至此,林景明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却无奈不敢发出来,此时正心烦意燥,于是气恼地吼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沉住气,沉住气,两三年时间马上就过去了,靳太太的位置迟早是你的,你为什么非是不听偏要节外生枝!” “既然当初靳老能默许,靳承寒能同意娶那个女人,就足以证明那个女人不简单,你做事怎么就不能长长脑子呢?!” 林之夏从小娇生惯养,还从没被爸爸这么吼过,顿时哭得更伤心:“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女人不简单,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凭什么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靳太太,而我却还要等到什么两三年之后,凭什么啊?” 看着哭得声泪俱下的宝贝女儿,林景明无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觉得不忍心,于是上前掏出手帕轻轻帮她拭去眼泪,心疼地说:“好了,不难过了,爸爸跟你保证,用不了多久,那个女人就一定会消失。但是,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沉住气,这样的事情断然不能再发生。” “知道了。” 林之夏哭红了双眼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起。 第91章 业精于勤荒于嬉 赵无量被审判是半个月后,这速度远远快于平时的庭审流程,沈言渺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是靳承寒的杰作。 听助理姑娘说,那一天赵无量是打着点滴被人抬进法院的。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灵了,居然能被我们找到赵无量从前手里好几起命案的铁证,沈律师,你都不知道当赵无量被宣判死刑的时候,我们心里有多高兴。” 助理小含在电话里越说激动,沈言渺也跟着淡淡地笑:“天网恢恢,谁都逃不过的。” “就是就是。” 助理小含立马认同地应和,然后又问:“对了沈律师,您身体状况好点了吗,怎么会突然就生病了呢,我们大家都快想死您了,您也不许我们大家去探望探望,可真狠心。” 一提起这个,沈言渺就忍不住头大,其实连医生都说她膝盖上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出去走动走动也好恢复得快一点。 结果靳承寒却硬是不同意,丝毫没有商量余地地将她按在轮椅上,勒令在家养伤。 再这么下去,她都快觉得自己真成一个残疾人了。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就快好了,告诉大家都要认真工作啊,到时候请你们吃大餐。” “遵命,多谢老板!” 挂断电话,沈言渺无声地看着手机上被靳承寒强硬要求换上的屏保壁纸,一双水眸黯了又黯。 忘了是哪一个清晨,她刚刚起身从床上坐起来,就猝不及防被靳承寒扯着手臂向怀里带去,然后就是一个意外的唇碰唇的早安吻。 沈言渺脸色立马就红了个通透,一边深深疑惑地想着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巧合,一边赶紧就想从他身上起来。 结果靳承寒却先一步扣上她的后脑,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摸过一旁的手机。 咔嚓一声。 然后就有了这一张壁纸。 照片角度就像是刻意调过一样,几乎看不清靳承寒的脸,却唯独将沈言渺俏丽的侧脸和那一个意外的吻被完完整整地留了下来。 清晨的阳光和煦又绚丽,被一起圈进照片里,画面美好温暖得不可思议。 沈言渺一点一滴地回想着,忽而黑掉的手机屏幕,却像是什么警示一样,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回忆里扯出。 看上去好像能天长地久,其实转瞬即逝。 大概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 沈言渺,就此为止吧,再往前一步,就是无底深渊,别贪恋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靳承寒就是靳承寒,永远都是,他浪迹情场,永远都游刃有余,随时能全身而退。 可你不能。 一双水眸微微黯了黯,她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纤白的手指紧紧攥上颈间那一只银色的怀表。 靳承寒一到家就看见她这般一脸惆怅地坐在落地窗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连他推门走近都没有丝毫察觉。 “在想什么?” 靳承寒走上前倾身将人从地上抱起,然后眉头微微一拧,这女人怎么好像又轻了。 沈言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怀抱,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就又恢复平静,问:“现在才两点钟,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靳承寒弯腰将她放在床边坐好,然后淡淡地说:“赵世杰被关了,贪污受贿,无期徒刑。” 沈言渺顿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是,是因为我吗?” 靳承寒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她,双臂抱在胸前,理所当然地开口:“那不然呢,我吃饱了撑的。” 心脏不受控制地乱了规律。 沈言渺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这样的靳承寒,她真的无比害怕,也承受不起。 “沈言渺,你在躲我?”靳承寒眉头微蹙,不悦地质问。 “我不是。” 沈言渺从小就不擅长撒谎,于是有些艰难地开口,结结巴巴大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只是想谢谢你。” 这一句是发自真心的。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满不在意地说:“谁要听你说谢谢,还不如来点实际的更有用。” 什么实际的? 还不等沈言渺问出声,整个人就被靳承寒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紧接着,淡淡的木香味霎时间溢满鼻尖。 靳承寒低头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唇,颀长的身影欺身而上,半分不留给她后退的余地。 沈言渺默默地感受着唇上他的温度,整个人茫然到不知所措,一双手僵硬地停在半空,靳承寒反手牵过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腰间,眸底尽是满意得逞的笑意。 唇齿间亲密的厮磨,他只是抵死缠绵地吻她。 “铃铃铃” 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 靳承寒原本柔和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沈言渺忍不住被他一脸愤怨的表情逗笑,推了推他的肩膀,颇是幸灾乐祸地说:“靳大总裁,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啊。” “” 靳承寒报复似地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下,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把这该死的手机砸掉。 第92章 我不太喜欢粉色 靳承寒脸色阴沉得十分难看,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咬牙切齿地接通了电话:“傅司夜,你最好有什么很要紧的事!” “哈哈哈!”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狂放不羁的笑声,紧接着是一道流里流气的男声:“国内现在应该是下午了吧,没想到我们向来不近女色的老三也有这么欲求不满的时候啊!” “你想找死就直说!” 靳承寒冷漠的声音从喉咙里逼出。 “我说,我怎么也算是你二哥,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好一点?”傅司夜立刻不满地替自己声讨。 “等你死的时候。” “” 果然,论毒舌,没有人是他这个三弟的对手。 傅司夜很识时务地不再惹怒这头狮子,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是大哥专门让我再来提醒你一下,小abby的满月酒你可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 靳承寒不耐烦地应了声就要挂断电话,却听见傅司夜极其认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老三,作为过来人,二哥要提醒你一句” 说到这里,傅司夜故意停顿了下,然后,特别欠揍地继续说:“千万、一定要悠着点,别累坏了身体。” 说完,还不等靳承寒反应过来,傅司夜就飞快挂了电话,奸计得逞笑得前合后仰。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靳承寒死死地捏着手机,下颚紧紧绷着,墨黑的眸子里溢满了凛冽的怒气。 傅司夜,这次,你真的死定了! 两个人一起用了午饭,沈言渺刚一放下筷子,就被靳承寒强硬地搂着肩膀往衣帽间走去,然后他随手拿起一件件衣服在她身前比划着。 衣帽间的衣服饰品都有人定时更新,全是靳家财团旗下所有顶尖的品牌。 沈言渺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靳承寒,我们要出门?” “嗯,出国。” 靳承寒淡淡应了一声,一双黑眸继续在琳琅满目的衣服鞋子里梭巡着。 出国? 沈言渺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为什么突然要出国,去见谁,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她的话还没问完,就被靳承寒皱着眉不耐地打断,没什么好气地说道:“沈言渺,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难道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她这一脸的警戒和防备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就是” 沈言渺正想解释,怀里就被人塞进了一条樱粉色的连衣长裙,一双同色系的平底鞋子,和一件长款米色风衣。 靳承寒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眼光,粉粉嫩嫩的颜色,明亮又俏皮,很适合她。 比起她每次在媒体镜头里那些黑白色的职业装,简直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 “沈言渺,今天就穿这个”,他不容置喙地出声。 沈言渺咬了咬唇看着怀里衣服,一双水眸黯了又黯,已经九年,对于任何粉色的东西,她都是能避就避,衣服更是从来不曾沾过身。 “靳承寒,我不太喜欢粉色,可以换别的吗?”她低声说道,声音沉沉的,一双眸底似乎有水光闪动。 靳承寒皱着眉怔了怔,不就一件衣服,不喜欢换掉就是了,用得着委屈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苛待她了。 这女人可真行! 靳承寒没有说话将她手里的裙子和鞋子通通丢到一边,然后拿了同样款式的白色系,继而挑了挑眉问:“现在可以去换了吗?” 不得不说,靳承寒的眼光是很好的,白色的连衣裙搭配米色的长款风衣,再加上一双精致的裸米色尖头平底鞋,清新简约又不失优雅。 等到沈言渺换好衣服下楼,靳承寒已经在坐在客厅等着她,他也换了衣服,虽然依旧是照常的黑裤黑鞋白衬衫,但是没有系领带,比平日里随意了几分。 不过,他身上那一件黑色的风衣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 沈言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了看他的,如出一辙的款式,除了颜色不同,甚至连袖口的扣子都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情侣款? 他突然心血来潮替她选衣服,就是为了穿情侣装? 心跳顿时乱了又乱,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第93章 已经去世很久了 靳承寒百无聊赖地丢开手里的报纸,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女人,然后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得意。 他起身,款款地向着那一抹纤瘦的身影走去,目光却在落到她颈间那一条项链怀表上时,英气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悦地问道:“沈言渺,我难道买不起珠宝给你?” 她就给他带这么不名一文的玩意儿? 靳承寒说着就要伸手去扯,沈言渺心下猛然一惊,急忙退后一步,下意识地护上脖子,眼神闪躲着不去看他:“我我只是戴习惯了。” 看着她一脸惶恐的样子,靳承寒脸色登时愈发难看:“别人送的?” 他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分外笃定。 “嗯。” 沈言渺讷讷地点点头。 “程子谦?”靳承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叫出这个名字。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晶亮的眸光黯了黯,沈言渺又淡淡地补了一句:“而且,他已经去世很久了。” 靳承寒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安抚似地揉了揉她的长发。 沈言渺没什么表情地任由抱着,一张小脸几乎埋进他的肩膀,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木香味儿,她眼眸微闭,有泪滴迅速在那如墨的衣肩上洇染开来。 这一滴泪掉得不明不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谁。 私人飞机,舷窗外云峰层峦叠嶂,跟此刻沈言渺的心情一样,忐忑起伏。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靳承寒给的深渊,甚至几乎就快站在了悬崖边上。 但是她没有任何退路,似乎也不能自救,再继续,用不了多久就只能坠下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离婚吧。 在所有一切都发生之前,离婚是最好的选择了。 离婚后,她就再也不用在愧疚凉薄和情不自禁之间挣扎。 靳承寒就像是毒品,碰不得的,会依赖成瘾,也会不得好死。 根本不受她控制,渐渐脱离轨道的心。 她不敢再赌下去了。 恍惚有泪水模糊了视线,沈言渺苦涩地勾勾唇角,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 尽快帮我草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女方净身出户。 然后,她无声地按了关机键,用力眨了眨眼,眨掉所有泪意。 与靳承寒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难过的也好 ,开心的也好,都是她赚来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靳承寒,等到回国” 沈言渺看着对面正专心批改文件的男人,声音清浅地开口,可是话说了一半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饶是她再怎么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等到回国怎么?” 靳承寒闻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一双黑眸直直落在她脸上,从舷窗洒进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不似往日冷绷,反而笼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柔和。 等到回国,我们就离婚吧。 等到回国,你就自由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沈言渺连忙仓皇地低头,胡乱抹去泪水:“没什么,没什么” 靳承寒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立马扔开手里的文件站到她面前,抬手将哭得狼狈的小女人揽进怀里:“沈言渺,你到底怎么了?” 沈言渺也不说话,紧紧攥上他的衣襟,只是摇头。 靳承寒动作僵硬地抚过她的长发,不容置喙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死撑着!” 沈言渺哽咽着嗓子,说得语无伦次:“没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闻言,靳承寒似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戏谑出声:“沈言渺,你是不是看着我,突然被自己选男人的眼光感动哭了?” 沈言渺顿时破涕为笑,轻轻打了他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说:“靳承寒,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厚脸皮!” “也是有的。” 第94章 娶回家当老婆了 靳承寒假装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所以为了以正视听,不诋毁我一世英名,我就把她” 他刻意拖长了声音,沈言渺好奇地等着他的下文。 却不料,下一秒就被人微微倾身在唇上轻啄了一下,靳承寒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噙满笑意,继续笑说:“娶回家当老婆了。” “” 沈言渺怔了又怔。 靳承寒又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刮,沉声说:“再乖乖等会儿,马上就到了。” 私人飞机很快落地。 沈言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兀自往外走,机舱里空气稀薄到近乎令她窒息。 结果,才刚走到机舱门口肩上忽然一重,然后是靳承寒不悦地声音传来:“不是让你等我一下,走这么急做什么?” 他说着,缓缓绕步走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条不紊地帮她将风衣扣子系好,说:“这里海风大,别回头感冒了。” 五味陈杂,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谢谢”,沈言渺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 “啰嗦!” 靳承寒语气生冷别扭地出声,微扬的嘴角却骗不了人:“跟我走,省得一个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话落,靳承寒牵起她的左手装进自己的风衣口袋,动作随意自然到仿佛练习过千万次。 他掌心的温度炙热滚烫,熨帖着她指尖的冰凉,沈言渺贪心这温暖,呆呆地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 迎面有风吹来,咸咸涩涩的,让人迷了眼睛。 机场外,低调名贵的跑车停成一排,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站成两行,声势浩大。 “oh y god!老三,我总算等到你了!” 闻声,沈言渺讶异地抬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自己的手抽回。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一辆红色跑车上一跃而下,深亚麻色的短发被风微微扬起,俊逸地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靳承寒嫌恶地皱了皱眉,声音听不出喜怒。 “靳承寒,你能不能别这么没良心!” 傅司夜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左耳上一颗黑钻耳钉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你突然一个电话说要将所有的景区、cbd清场三天,我马不停蹄地忙到现在,你就这么对我?” 清场? 沈言渺整个人一愣,不解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哇!有美女!” 傅司夜忽然大叫起来,看着愣愣站在靳承寒身旁的沈言渺,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满脸诡异的惊喜表情:“美女你好,我叫傅司夜!” 他说着立马张开怀抱,就要扑上前给沈言渺一个热情的贴面礼。 沈言渺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下意识就要后退,靳承寒却先她一步冷冷将傅司夜踹开:“傅司夜,我看你真的是活够了!” 动手动脚竟然动到他女人身上。 傅司夜立刻摆出一副委屈脸:“这是礼仪礼仪,靳承寒,你在美国呆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不懂情趣?!” 借着礼仪的幌子做着明目张胆的流氓行径,这是靳承寒最鄙夷所谓的西方热情之一。 靳承寒不屑地冷笑一声,板着脸说得没什么起伏:“我是不懂什么情趣,不过我刚好记得这里的急救电话。” “” 傅司夜一张帅气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正要张口替自己争辩些什么,却适时地被人打断。 “怎么才刚见面就要闹到医院去?” 一个身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着稳重。 “大哥!” 傅司夜顿时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立马上前告状:“你来评评理,我只是想跟这位美女聊两句啊!” 靳承寒毫不留情又是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其实并未用多大力气,傅司夜却是立马捂着腿不顾形象地嚎叫:“老三,你居然下黑手!” “好了,快起来,别在下人面前失了仪态。” 席胤湛沉声轻笑,礼节性地朝沈言渺微微颔首,然后看向靳承寒:“阿寒,不介绍一下吗?” “我老婆。” 靳承寒长臂一伸将她搂着肩膀揽进怀里,极其宣誓主权地宣布。 话落,沈言渺明显感觉到席胤湛沉稳的面色有一瞬的凝滞,而傅司夜则更是夸张,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一双招人的桃花眼里满是 崇拜? 这是什么诡异的气氛? 沈言渺彻底疑惑。 “啊啊啊!你就是那个火焰山?”傅司夜立时大声地嚷嚷。 火焰山? 给他女人取这么难听的外号? 靳承寒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抬眸冷冷地瞪着傅司夜,眼里的怒火一触即发。 “阿夜,别失了礼数!” 见状,席胤湛猛地回过神正色斥责道,透着长兄该有的威严。 傅司夜立刻乖乖噤了声。 “他这个人平时野惯了,还请沈小姐别往心里去。” 席胤湛客气又疏离地朝沈言渺笑笑:“我是席胤湛,你可以跟着阿寒一起叫我大哥,叫阿夜二哥。” 沈言渺正要应声点头,就听到靳承寒冷漠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可从没承认过他是我二哥。” “喂!老三” 见傅司夜又要嚷嚷,席胤湛连忙制止:“好了,有什么事情先回去再说吧?” 第95章 靳承寒你别闹了 一排车队沿着蜿蜒的马路浩浩荡荡地向前驶去。 沈言渺抬眸看着窗外迅速划过的风景,巴洛克式的教堂建筑,色彩明丽的欧式木屋,古典又不失烟火气儿。 “喜欢这里?”循着她喜羡的目光,靳承寒淡淡地问。 “嗯。” 沈言渺诚实地点点头,由衷地赞美:“这里很安静,很舒服。” 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就好像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那个城市一样,让人舒心。 “那宴会结束我陪你多留几日”,难得看她笑得开心,靳承寒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宴会?” 沈言渺错愕地瞪大了眸子:“什么宴会?” 看着她惊慌地模样,靳承寒突然就想逗逗她,故作严肃地说:“明天是大哥女儿的满月酒,我难道没有跟你说?” 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连个礼物都没准备”,沈言渺立刻怨嗔地瞪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染满紧张。 满月酒的话是不是要送玩具比较好? 沈言渺立时认真地看向车窗外,睁大眼睛努力在路旁的店铺里寻找着,头也不回地问他:“靳承寒,我不懂法文,你快点帮我看看有没有玩具店?” 可靳承寒却迟迟没有应声。 他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沈言渺刚要回头,就被一股力量向后扯去,靳承寒揽着腰肢牢牢将她箍在怀里,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一手垫在她的后脑,牢牢将人压在车座上。 “沈言渺,你一个礼物都没送过给我”,他的嗓音低沉到喑哑,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她干净的五官,语气有些气闷。 不过是一个巴掌大点的小孩子她都知道要送个礼物,那他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靳承寒,你别闹了。” 沈言渺被他压地快要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上他的胸膛却没推开,只好放软语气:“那好,等回国我就去买礼物,你现在快点帮我看看唔” 她刻意放柔的声音清婉动听,羽毛一般轻轻拂过他的心脏,靳承寒再也忍不住低头就封上她的唇瓣,极尽温柔地吻她。 月牙状的蔚蓝海湾在不远处流淌,郁郁葱葱的梧桐树站立的马路尽头,是一处极其静谧的私人农庄。 古老的城堡,绿油油的草坪,偶尔飞起的白鸽。 车子稳稳停下,有佣人立刻上前弯腰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开口:“靳先生,靳太太,夫人已经备好了下午茶,请到花园歇息片刻。” “知道了。” 靳承寒冷冷地应声,抬手帮窝在他怀里的人理了理微乱的长发,而沈言渺则是像鸵鸟一样将脸埋在他胸前。 “沈言渺,你还准备这么抱着我多久?”靳承寒满是得意洋洋地戏谑出声。 他还敢说! 沈言渺气恼地抬手捶了他一记。 她现在这幅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是个人都会浮想联翩好不好! 沈言渺和靳承寒到达花园时,傅司夜和席胤湛已经在悠闲地品茶。 见他们过来,佣人立刻上前摆好茶杯:“靳先生,靳太太,请用茶。” “谢谢。” 沈言渺礼貌地点头致谢,中规中矩地坐在舒适柔软的布艺藤椅上。 靳承寒则是直接在她身旁落座,长臂一伸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优雅地叠起,原本还算宽敞的条椅,顿时变得有些逼仄起来。 傅司夜眼尖地看到沈言渺微微红肿的唇瓣,立马摆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出声揶揄:“啧啧,老三,我说你们结婚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如胶似漆的!” 他这话一出,席胤湛沉稳地脸上也露出几分打趣的笑意。 还是被看出来了。 沈言渺脸色刷地一下红得彻底,悄悄抬手用力掐在靳承寒腰间。 靳承寒吃疼地微微蹙了蹙眉,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不动声色地在她耳边沉声威胁:“敢掐我腰,你给我记着。” “喂喂喂!我说,这么长时间你们还没腻歪够?” 傅司夜咋咋呼呼地声音又响起:“能不能别这么无视我这个大活人?” “嘭” 靳承寒黑着脸随手抓起一个空茶杯就朝傅司夜砸了过去,声音没什么温度:“你再多废话一句,我保证送你进医院。” “” 傅司夜呆滞地看着脚边碎了一地的瓷片,劫后余生地吞了吞口水:“ok,我闭嘴,我闭嘴。” 打不过就投降,这一点,傅司夜向来看得很透彻。 “送些才摘的新茶过来。”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席伊若对着身旁的佣人轻声吩咐,一袭鹅黄色长裙衬得身材更加纤瘦,浑身散发着名门小姐与生俱来的温婉大气。 沈言渺总觉得她举手投足间,像极了某个人,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第96章 只是怕伤着那马 “abby终于睡着了?” 席胤湛立马起身迎了上去,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英气沉稳的脸上染着亲昵的笑容。 “嗯,这丫头实在是太黏人了。” 席伊若轻笑着抱怨,眼底的幸福却怎么也藏不住,然后她转头,望向沈言渺的方向关切地出声:“三弟,弟妹,茶点还合口味吗?” “啊?” 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沈言渺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很好吃,谢谢大嫂” 她这一声大嫂,叫得僵硬无比。 席伊若掩唇轻笑,骨子里流露出的优雅气质:“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伊若姐就好。” “对,大嫂说得没错。” 好不容易才安静了几秒钟的傅司夜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又嚷嚷起来:“都是自家人,我们兄弟三个好不容易相聚,今天不如就不醉不归喝个尽兴怎么样?” “我就不了。” 最先出声的是席胤湛,他淡淡地解释:“明天还要招待宾客,我这个东道主总不能酩酊大醉。” “大哥,你真没劲儿。” 傅司夜眉头微皱,又满眼希冀地看向靳承寒:“老三” “不喝!” 靳承寒拒绝得干脆利落。 留自己女人一个人,去跟男人喝酒,他有病? “你们!” 傅司夜一腔热血被打击得不轻,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他狡黠地冲着沈言渺一笑:“小火焰,不如你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天际。 靳承寒冷着脸毫不留情地将傅司夜反手摁在桌子上。 “老、老三。” 傅司夜半张俊脸都贴在坚硬冰冷地桌面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大声喊:“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用不着这么当真吧?” “拿她开玩笑,你当我是死的?!” 靳承寒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傅司夜立刻疼得哇哇大喊。 “算了,靳承寒。” 沈言渺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哥也是无心的。”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护起短来竟然这么不讲道理。 靳承寒冷峻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一把冷冷将傅司夜甩开,漠然地出声:“你去住酒店,别留在这里碍眼。” “凭什么,明明是我先到的,要住酒店也是你去”,傅司夜立马不干了。 “呵!” 靳承寒讥讽地冷哼一声,而后不屑一顾地开口:“只有弱者,才会把时间当做招摇的资本。” “”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沈言渺咋然无语,这男人毒舌起来果然六亲不认,不想闹得太难看,她正想着要怎么救场,就听见傅司夜玩世不恭的声音。 “那就老规矩,谁输谁走人。” “多此一举。” “” 傅司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嘛! “不过先说好了,这次我们不比赛车,比赛马”,傅司夜自信满满地选了一个自己最擅长的项目。 这个,他绝对不可能输! “随便你”,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靳承寒眉头也没皱一下。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一直在旁边拥着爱妻看热闹的席胤湛终于发声,扬声对着佣人吩咐。 “是,先生。” 一名佣人应声向着马场走去,另一名佣人则是恭敬地弯了弯腰:“傅先生,靳先生,请随我去换衣服。” 青绿绵软的草地上,两匹毛色鲜亮的骏马由佣人牵着。 傅司夜从头到脚装备齐全,抚了抚暗红色的马鬃,沾沾自喜地嘚瑟:“老三,这次可别指望我会让着你。” “那最好。” 靳承寒鄙夷不屑地冷嗤一声,然后满不在乎地挽了挽衣袖:“省得每次赢你都赢得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你!” 傅司夜被气得不轻,却又只能悻悻息了声。 沈言渺坐在马场边上,距离隔得有些远,压根儿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隐约看见傅司夜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 “怎么连头盔也不戴?” 看着靳承寒简单到有些草率的装扮,沈言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万一摔了怎么办? 似乎是看懂了她的忧虑,席伊若莞尔一笑,说:“弟妹不用担心,三弟做事向来都有把握,更何况,他怎么舍得让你去住酒店。” 沈言渺脸色骤然红得滚烫,紧张到结巴起来:“我我只是怕伤到那马,看看上去挺贵的。” 闻言如此,席伊若抬头看了席胤湛一眼,然后两人默契地笑笑,谁也没有拆穿她。 不远处 靳承寒漫不经心地接过佣人手里的马缰:“说吧,怎么比?” 第97章 阿寒怕是会生气 “这个嘛” 傅司夜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了几秒,然后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一骨碌跳上马背,飞快地说:“那就绕场三圈,谁先到终点就算谁赢。” 话落,一道鞭声响起,一匹红马飞快地向前奔去。 沈言渺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了! 不过,相对于她的愤懑不平,靳承寒的反应则实在是太过于平静。 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他淡定优雅地跃上马背,漆黑的眸子目空一切,犹如俯瞰世间的神邸。 马鞭从空中干脆地挥下,一腔嘶哑的马鸣之后,那匹棕黑色的马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哒哒哒” 沉重的马蹄声砸在草地上。 猎猎春风里,落下的距离被一点点追近。 视线里,那一抹颀长笔挺的背影越来越远,几乎跟斜阳融为一体,耀眼夺目。 沈言渺不知不觉就看晃了神。 “没意思。”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却听不出些许惋惜,席胤湛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看老三比赛,一点悬念都没有。” “是啊。” 席伊若也温柔地应声:“反正无论比什么,三弟好像从来都不会输。” “从来都不会输?”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怪那男人总是那么嚣张狂妄,原来症结在这里。 “至少我还从来没见他输给过谁。” 平静地眸光几不可察地黯了黯,席胤湛的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除了八年前他故意输给我的那一次。” 故意输,为什么? 沈言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突然,一个女佣急匆匆地上前:“夫人!小小姐刚刚醒,一直哭个不停怎么也哄不好。”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放下杯子,席伊若有些紧张地站起身。 “我陪你一起去”, 席胤湛也立马要跟着起来。 “不用了。” 按着肩膀将他压回榻椅上,席伊若些许无奈地笑道:“哪有让客人一个人待着的道理,你陪弟妹聊一会儿,我去看看就好。” 说完,席伊若款款离去,纤细的身影弱不禁风,清瘦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病恹恹的。 “抱歉沈小姐,是我考虑不周了。” 席胤湛,傅司夜。 一个随性过了头,一个客气过了头。 “其实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沈言渺浅浅地笑了笑,善解人意地开口:“大哥要是有事,尽管去忙就好了。” “让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吹风,阿寒怕是会生气。” 席胤湛沉声一笑,一贯的谦逊有礼,又说:“而且关于阿寒从前的事情,我想,沈小姐应该也很想知道吧?” 是很想知道。 但是,他为什么要说也? “如果不方便的话,大哥可以不用说的,毕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沈言渺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什么不方便的”。 席胤湛淡漠地笑笑,抬眸望着远处已经遥遥领先的靳承寒,目光不觉幽远了几分:“我第一次见到阿寒是在曼哈顿的地下黑市,那时他才十九岁” “hhhhhhh!” “go!go!go!e on!” 灯光昏暗的赛车跑道上挤满了人,鱼龙混杂,嘈杂喧闹。 发令枪响之后,数十辆车子离弦而发,急速行驶在蜿蜒的盘山赛道上。 路并不宽,超车的几率小之又小,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悬崖,连人带车一起,粉身碎骨。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赛道上有三辆车完全不怕死地向前冲着,眼看着就要抵达终点,比赛已经到了最让人惊心动魄的时候。 “嘭” 突然,最前面的黑色赛车猛然变道,后面一辆红色车子来不及反应,就直直撞了上去。 然后,两辆车子都华丽丽地停在终点线前冒着白烟。 最后夺冠的,自然是起初的第三名。 “混蛋!到底会不会开车!” 红色车主是一个高大粗犷的金发白人,骂骂咧咧地冲下车子,粗鲁地拍打着黑色车子的车窗,大有一副要跟他一决高低的意思。 而车上的人始终无动于衷。 忽地,引擎猛然发动,那一辆黑色的车子如同脱弦的弓箭飞驰出去。 瞬间强大的气流惯性,将那白人被甩出去老远,差点摔下山崖。 “god!那家伙一定是个疯子!” 望着远去的车子,人群一片哗然。 “虽然他帮我赢了二十万美金,但当时我也以为他就是个磕了药的疯子。” 席胤湛浅浅抿了一口清茶,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不过后来才知道,那一场比赛于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赢。” “那是为了什么?”沈言渺下意识地问出口。 “因为那个白人让他有些不开心,他大概,只是想出口气吧?” 闻言,沈言渺不禁轻笑。 幼稚! 这果然像靳承寒会干的事情,不过 “那大哥当初又为什么会去赌命赛车呢?”沈言渺疑惑。 毕竟,席胤湛看上去就是一派翩翩贵公子的作风,与黑市那样的地方,实在是格格不入。 “为了钱。” 没有什么情绪的,席胤湛只是平静地陈述:“那个时候,我刚好很需要那一笔钱。” 他说得太过坦白,沈言渺一时愕然,好久才讷讷出声:“是跟伊若姐有关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沈言渺格外地笃定。 “是。” 许久,沈言渺才听到席胤湛沉厚的声音。 他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为了席伊若。 可是,为了他的爱情牺牲掉的,却不止他一个人的人生。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救回席伊若,两年前,靳承寒不会被靳老威胁回国,更不会跟他最看不上的靳家人染上半点关系。 “沈小姐。” 这是席胤湛第一次认真地正视着沈言渺,深沉的眸光里隐着复杂难懂的情绪,他缓缓地说:“好在,阿寒后来遇到的是你。” 残阳如血染遍天际。 一句好在遇到她,像愧疚,更像庆幸。 沈言渺一时怔怔愣住,惘然无言。 席胤湛淡淡一笑,又继续说:“沈小姐应该也很好奇,为什么初次见面,阿夜就会给你取那样奇怪的外号吧?” 沈言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听他说。 第98章 除非我不爱你了 “老三,这场不算,我们再比一场。” 空阔阒然的草场上,傅司夜死皮赖脸的声音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靳承寒嘲讽不屑的嗓音:“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吃过晚饭马上消失。” “你简直没有人性” 傅司夜还在嚷嚷着什么,但沈言渺一句也没能再听进去。 夕阳已经沉了大半,火烧云红透天边,背光而立的纤瘦身影看上去很不真实。 “怎么不坐在旁边等着?” 靳承寒流星踏步地走到她面前,声音淡淡地问,漆黑的眸子里却有光彩浮动。 沈言渺无声地望着他深邃的眉眼,席胤湛的话犹如魔咒一般在耳畔回响萦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阿寒虽然是我们三个之中年纪最小的,但是却最有魄力,我自知比不上他,阿夜也不行。可其实,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不可摧。” “十九岁那年,他就被靳老不问死活地流放到美国,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受过多少苦,我想只有他自己清楚。” “也就是因为这样,阿寒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人。所以那个时候阿夜总说,要想捂热阿寒这一颗千年不化的心,对方最起码也得有火焰山的温度。” “可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阿寒原来也可以那么在乎一个人,阿寒几乎没有被什么人疼爱过,但是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爱着沈小姐。” “所以,不论沈小姐最初是因为什么,都会一直留在阿寒身边吧?”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怔怔看着那一张完美无暇的俊脸,就是因为这一张脸,才有了所有故事的渊源。 为了这一张脸,她不管不顾地捆绑了一段婚姻,她看似被冷落,被针对,可事实上,她根本算不上什么受害者。 这一切都是她私心执意要选的,她原本坚定地以为,就算是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她也永远都可以清楚地记得,她心里的那个人叫做林黎南,而不是叫做靳承寒。 但是慢慢的,好像有什么不知不觉地就变了。 靳承寒说喜欢她,这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而她竟然也会为此而悸动,这更是她从来都不敢去想的。 所以,她开始害怕,开始躲避,开始想要自救,她想着等到一回国就立马提出离婚,她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 可是为什么此刻,心脏却狠狠地撕扯着痛意。 她在心疼靳承寒。 无关任何人,只是心疼他。 “沈言渺,你怎么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靳承寒眉头微蹙,语气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沈言渺垂着眸子仓皇地摇摇头,泪水却止不住地砸在草地上,她越是想要忍住不哭,眼泪就掉得越是厉害。 靳承寒有些急了,眸光焦灼地问:“沈言渺,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言渺还是哭着摇头,然后无力地抱膝蹲在地上,无助得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她哽咽着嗓音来来回回只重复着一句:“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是走是留。 不知道何对何错。 谁能来告诉她,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闻言,靳承寒在她面前单膝而跪,抬手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写满担忧和紧张,他冷声问:“沈言渺,是不是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靳承寒” 沈言渺沙哑着嗓音,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喊出的他的名字,她抬眸直直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五官。 很久,才几不可闻地问出声:“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现在离婚的话你会不会唔” 没说完的话悉数湮没在唇齿间,靳承寒猛然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几乎毫不费力就带着她站起身,双手牢牢箍在那纤细的腰线上,依旧不给她分寸退路。 他没有丝毫温柔地进犯,攻城略池。 没有任何缠绵可言的亲吻,靳承寒重重噬咬上她的柔软的唇瓣,一瞬间,甜腥的铁锈味在两人齿间慢慢晕散。 “嗯疼”沈言渺忍不住喊疼求饶。 靳承寒这才稍稍放松了力气,磨人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前后判若两人。 “沈言渺,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我既然选择了跟你结婚,那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婚,陪我走到最后是你唯一的选择。除非,有一天,我不爱你了。” 许久,靳承寒才缓缓离开她的唇,一双黑眸里满是认真和坚决,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半点儿没有转圜的余地。 乱了频率的心跳,悄然决定了一切。 空阔的草场上,空气竟然也能稀薄到令人窒息。 沈言渺艰难地闭了闭眼,任由那一颗泪水沿着苍白的脸颊淌下。 再睁开眼,她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直直望着那一双幽黑的眼眸,然后坚定地伸出双臂环上靳承寒的脖颈,微微踮起脚尖献祭似地吻上了他微凉的唇。 那就等到那一天吧。 在所有谎言轰然坍塌之前,在他不爱她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她承认了,她是真的想留在他身边。 颀长的身影微微一僵,靳承寒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撼得不轻,冷峻的面色微凝,幽黑的瞳孔颤了又颤。 许久,他沉声问:“沈言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一秒跟他说离婚。 后一秒又主动投怀送抱。 喝醉酒说非他不可。 酒醒后又忽冷忽热。 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还要他怎么样? 第99章 靳承寒,我认了 橙色的晚霞轻轻笼在两个人身上,温暖又梦幻。 沈言渺纤细的手臂还挂在那人脖颈上,她深情地凝视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然后用力呼了一口气,像是在酝酿着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靳承寒。” 许久,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声线清柔却微微颤动:“已经两次了,你说你爱我,你说我们会走到最后,我信了,也认了。” 心跳狠狠一滞。 靳承寒面色微凝地盯着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颤了又颤,他问:“所以呢?” 所以 不怕了。 也不躲了。 是悬崖也跳。 沈言渺似乎终于释然地莞尔轻笑,烟粉色的唇瓣微微勾起,一双水眸里尽是化不开的温柔和情意,她缓缓开口:“所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为你留灯,等你回家,直到你不爱我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都奉陪到底。” 颀长的身影微微一僵,靳承寒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干净纯粹的眉眼,幽深的眸子里流光浮动。 蓦地,他长臂一收,熟稔地将她拥进怀里,削瘦的下颌顺势抵在她白皙的颈间,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抱得很用力,几乎将她勒痛。 “靳承寒”沈言渺有些吃痛地挣了挣。 靳承寒却半分没有放松,仍旧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沈言渺,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说要照顾我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可她却偏偏听得清楚。 心脏绵绵密密地痛着。 原来,敛了一身锋芒和凌厉的靳承寒,会让人心疼得彻底。 下一瞬,沈言渺抬手轻轻环上他劲瘦的腰身,眼眶酸涩得厉害:“靳承寒,之前我说的话还能不能收回?” “什么话?” 像你这种自私冷漠没人性的人,没了你的钱和权,谁还会多看你一眼! 事实证明她说错了。 “全部,你不想听的我都收回。” 用力眨了眨眼,眨掉所有泪意,沈言渺柔声说道:“就算什么都没有,你也永远不会一个人,有很多人,他们都很关心你。” 这一点,不可否认。 否则,席胤湛不会跟她说那么多。 闻言,靳承寒似乎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松开了她,幼稚的脾气又卷土重来,霸道地牵起她的手就往前走:“沈言渺,要是没有最后一句,我会很开心你终于会讲情话给自己男人听。至于其他人的关心,我不需要,更不在乎。” “” 沈言渺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每次都能把她安慰的话听出与之完全不同,甚至相去甚远的意思呢? 还是说,她长时间不上班,语言表达能力出现问题了?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沈言渺微微蹙了蹙眉,然后自顾自地嘀咕:“不能再怠工了,再不上班,要被自己饿死了。” 话都说不清的律师,谁还敢雇?! “就算不怠工,你确定你能养活自己?” 靳承寒倏然沉声一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n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不至于到一分钱都赚不到的地步吧,你居然能把它经营到每年都收支刚好互平,毫无盈利?” 如果不是因为她生病,他派了人过去帮忙,他都还不知道她每天忙得要死要活,到头来分文都不赚。 “我那是有原因的。” 沈言渺立时挺直了腰板想要解释,却被靳承寒先一步打断:“这个可以不用解释。” “n是律所还是慈善基金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养得起你”,他说得云淡风轻,显然对她丝毫没有商业头脑的事情并不在意。 沈言渺却丝毫不想被他看轻,执着地为自己争辩着:“其实,有ae这样的国际大集团作为长期合作伙伴,n的收益也没那么差。” 她有赚钱,只不过没存住而已 “是吗?” 闻言,靳承寒眼底的笑意更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一下你的金主,而不只是每年圣诞节发一封祝福邮件那么简单?” “不只是圣诞节,美国重要的节日我都有发”,沈言渺想也不想地就反驳。 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似的,沈言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发了邮件,你跟ae总裁很熟?” 按说,靳家财团几乎掌控着全球大半的金融命脉,靳承寒认识ae总裁也不是不可能。 靳承寒只是沉沉一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重新搂上她的肩膀就往前走去,并且理直气壮地要求:“傅司夜就是一个神经病,一会儿你不准给他好脸色,否则他该一直缠着你没完没了了。” “” 第100章 你先来招惹我的 晚餐是在古堡的主楼用过的,闪烁的烛火里一派暖意融融。 席间,席胤湛和傅司夜在谈论着些什么股票基金之类的,靳承寒就坐在沈言渺身边,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们一句,然后大多数时候都在往沈言渺盘子里夹菜。 眼看着面前快堆积成山的盘子,沈言渺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制止:“够了,靳承寒,我吃不下了。” 闻言,靳承寒微微蹙了蹙眉,不悦地出声:“就吃这么一点儿,你属猫的?” 他堂而皇之地出声,低沉的嗓音传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道道目光霎时间全部向他们看来。 “弟妹,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席伊若立马关切地问。 沈言渺顿时欲哭无泪,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只好连忙摆手,硬着头皮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饭量比较小。” “既然你已经吃饱了,那就喂我吃。” 靳承寒不急不缓地开口,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无理。 毫不意外的,一阵哄堂大笑响起,尤其是傅司夜,几乎笑得前仰后合。 “靳承寒!” 沈言渺终于忍无可忍,瞪着眼睛小声忿忿吼他的名字,这个男人到底是要怎样?! “怎么,不想喂?” 靳承寒不怒反笑,唇角的弧度邪气得彻底:“那我喂你。” 他说着,旁若无人地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哄道:“乖,张嘴。” “” 沈言渺真的很想抢过他手里的勺子,然后狠狠敲到他脸上。 这男人耍起无赖来,真的让人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可想归想,沈言渺气愤地瞪了他几秒,最终也只能咬咬牙张嘴喝下。 靳承寒眼里噙笑地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儿,他就是喜欢看她不甘心却不得不妥协的小表情,无辜,又可怜巴巴。 让人忍不住想去欺负。 而另一边,席胤湛贴在席伊若耳畔不知道悄悄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浓情蜜意几乎漫出烛光之外。 “天呐,这世道,单身人士没法活了!” 见状,傅司夜佯装摆出一脸痛心的表情,然后动作浮夸地捂上心口,苦大仇深地说:“我还是去酒店吧,这种处处散发着恋爱酸臭味儿的地方,不适合本少爷高贵的气质。” 晚饭过后,沈言渺被靳承寒牵着手,跟在一名佣人身后向着客房走去,时差没倒过来,她满是困意地连连打着哈欠。 “靳先生,靳太太,到了”,佣人推开一扇房门,毕恭毕敬地回话。 沈言渺轻轻颔首向她道谢,然后抬步就走了进去,房间一看就很少有人过来,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摆着,一尘不染。 还不等沈言渺看清室内的装修,腰间猛然就是一沉。 靳承寒反脚用力将门踹上,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怀里,然后,又是一个潇洒的转身将她压在墙上,淡淡的木香味瞬间围困了所有。 缠绵缱倦的亲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靳承寒一手轻轻捏上她清瘦的下巴,一手紧紧扣住她柔软的身段,生怕她躲开似的。 沈言渺被迫仰起头任他在唇上作乱,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呃” 腰间突然被人捏了一把,她痛得轻喝一声。 靳承寒趁机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齿关,灵巧的舌轻车熟路的长驱直入,不知餍足地携卷着她口中的清甜。 温热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料,在她身上游移,衣扣不知何时被解开大半,一阵凉意袭来,沈言渺顿时清醒过来。 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 初来乍到,她已经够丢人了! “不嗯不可以” 沈言渺用尽力气推上他的胸膛,放软了声音央求:“靳承寒,我真的困了,让我去睡觉好不好?” 闻言,靳承寒终于停下了所有动作,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隐藏着暗沉的火焰,像是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他直直地盯着她雾蒙蒙的大眼睛。 “沈言渺,下次还敢不敢掐我腰?” 颀长的身影在她脸上笼下一片阴影,靳承寒不言不惭地跟她秋后算账。 他大少爷记性可真好! 在幼稚和厚脸皮这一方面,沈言渺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很没骨气地退步:“不敢了。” 靳承寒似乎对于她乖巧温顺的样子很是满意,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下,说:“沈言渺,这一次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那就别想着我会放过你。 沈言渺显然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十分无奈地回道:“知道了,以后不掐你了还不行?” 第101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翌日,太阳在天空暖暖地放晴。 房间内,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沈言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正好撞上一道炙热的目光。 “终于舍得醒了?” 靳承寒帅气地单手撑着脑袋,慵懒地侧身躺在床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阳光从窗口洒进,在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沈言渺呆呆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俊颜,反应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慢慢回笼,声音软糯磨人地问:“几点了?” 靳承寒好心地抬起手臂将已经调成法国时间的腕表递到她面前。 看着表盘上的指针,沈言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她讷讷地问:“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你说呢?” “”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钟! 沈言渺顿时欲哭无泪,几乎想用被子把自己闷死算了。 天呐,她这还怎么见人啊! “你要是现在起床吃饭,我们应该还能赶上晚宴”,靳承寒好心好意地提醒她。 沈言渺随手抓起一个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一张小脸上全是嗔怪:“靳承寒,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靳承寒一脸真诚地看着她,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是你自己昨天晚上说,你很困,你要睡觉,我为什么要叫醒你?” “” 去酒店的路上,沈言渺都在一个人自顾自地生闷气,赌气地不理他。 靳承寒倒是心情舒坦得不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的长发玩,偶尔低头亲亲她柔软的脸颊。 就在沈言渺忍无可忍想要打开他的魔爪时,车子终于缓缓停在了一幢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靳总,请这边走。” 华丽的酒店门口,说话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整齐的西装上别着一个anager的卡牌,用着流利的法文。 沈言渺还来不及好奇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被靳承寒拥在怀里径直向着电梯走去。 最终停在了二十六楼。 没有想象中酒宴的嘈杂喧嚣,只是一个房间门口守着数十个黑衣保镖。 “靳先生,靳太太”,一个保镖恭敬地弯腰开门。 休息室的门刚一打开,傅司夜故意拉长的声音就毫无遮掩地砸进耳朵:“大哥,你说这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为了什么呢?” 紧接着,是席胤湛同样调侃的声音:“那你得去问问阿寒了。” 沈言渺脸色刷得一下红到彻底,求救地看向靳承寒:“我可不可以不要进去?” “不可以。” 靳承寒眉眼含笑地果断拒绝,又接着说:“不过我可以考虑帮你报个仇。” 他要怎么帮她报仇? 沈言渺愕然地看着他。 下一秒,就听见靳承寒平静的声音漠然地响起:“我以为这个问题大哥比我更清楚,毕竟大嫂是大哥一手带大的。” 他说着,牵起她的手走进房内。 这下,面红耳赤的人再不止沈言渺一个。 “哇” 小孩子的哭声适时响起,拯救了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席伊若,她迅速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又善解人意地问沈言渺:“弟妹还没见过abby吧,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 “好好好。” 沈言渺忙不迭地点头,毫不犹豫地挣开靳承寒的手掌,投给席伊若一个感激的眼神。 看着那一抹逃也似小跑向婴儿床的身影,靳承寒漆黑的眸子里缓缓升起宠溺的笑意。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傅司夜吃不到葡萄还嫌酸地嚷嚷。 “傅司夜,你该滚了!” “阿夜,你该回美国了。” 靳承寒和席胤湛异口同声几乎同时出声,前者嫌恶,后者淡漠。 傅司夜:“”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第102章 要是生出一个连 宫廷风的婴儿床里,小abby吃饱后很快又重新睡着,躺在柔软的小被子里睡得格外乖憨。 席伊若体贴地端了一杯果汁递给沈言渺,说:“晚宴的客人大都受邀于父亲和母亲,弟妹要是觉得生疏为难就不要勉强,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可以让三弟陪你四处走走。” “没关系的,伊若姐。” 接过杯子,沈言渺有些歉意地笑笑:“本来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其实” 席伊若还没来得及接话,傅司夜却不知突然从哪里跳了出来,咋咋呼呼地大喊大叫:“老三老三!你快过来,你老婆可真的太吓人了。” “” 沈言渺实在想不明白,以靳承寒的冰山个性怎么会有傅司夜这么呃聒噪的好兄弟。 对于这种无风也能刮起海啸的无聊份子,沈言渺决定不去理会,于是坐在沙发上默默喝起手里的果汁。 却不料,她才刚喝了一口,就听见傅司夜特别认真地问席伊若。 “大嫂,一座私人岛屿在小火焰眼里都不算什么像样的礼物。那你说,照老三这个殷勤劲儿,他们要是生出一个连,我和大哥光送礼物岂不是都要送成穷光蛋了!” 傅司夜说得振振有词,并且自认为逻辑严谨。 “咳” 沈言渺一口果汁就这么喷了出来,浇了自己一身狼狈。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她头也不抬地站起身就往外跑,结果正正碰上迎面走来的靳承寒,整个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沈言渺忍不住痛呼一声,飞快捂上撞酸的鼻子,眼泪止不住地直往外冒。 “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靳承寒眉头一拧,紧张地询问:“给我看看撞到哪里了?” “不疼,没事儿,我没事儿。” 沈言渺语无伦次地说着,绕过他身边跑开,落荒而逃的模样十分生动。 “傅司夜” 靳承寒死死瞪着此时正笑得前合后仰的傅司夜,一字一句逼出牙缝:“你找死是不是!” “老三,这次真的不关我的事。” 傅司夜立马举起双手投降,说得一脸诚恳:“是小火焰自己把果汁洒在了身上,我真的是冤枉的。” 哗哗哗 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流水声格外清晰。 沈言渺小心地清理着裙子上的果汁,心里已经暗暗把傅司夜问候了几百次。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话说得总是没错。 能跟靳承寒称兄道弟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言渺刚一走出洗手间,就看见靳承寒颀长的身影笔挺地站在走廊尽头,夕阳斜斜洒进窗口,落在他如墨的衣服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橙色。 沈言渺踩着厚重的地毯向他走去,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心里原本想着恶作剧吓吓他,结果在离靳承寒还有不到两米的时候,对方却蓦然转过身来。 沈言渺毫无防备,被这一下吓得不轻,整个人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前栽去,然后被靳承寒稳稳接在怀里。 “笨蛋,就算真的想吓唬我,也得找个看不到影子的地方吧?”他薄唇轻勾,漆黑的眸底尽是戏谑。 壁纸古朴的墙壁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紧紧拥抱在一起,没有一丝裂罅,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沈言渺又一次成功在靳承寒面前吃了亏,于是嘟着脸气呼呼地问:“你不呆在里面,出来干什么?” “带你去逛逛”,靳承寒说得言简意赅,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沈言渺有些犹疑:“这样好吗?” “你难道想留下来听一群老头儿老太太说家常?”他反问。 “当然不想!” 沈言渺想都没想就否认,心里却总觉得不太好:“可是,我们就这样走掉,会不会太不礼貌啊?” “会。” 靳承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但是,礼貌没你开心重要。” “” 沈言渺愣了半秒,而后粲然一笑,任由他牵着离开。 日落风生的街头行人寥寥落落,中央花坛里不知道什么花朵开得正盛,清浅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沁人心脾。 沿着蜿蜒的石子路一直走到尽头,是一家门面并不大的店铺,明净的橱窗里摆着许多有趣的小工艺品。 沈言渺在看到最角落里那一对水晶小猪的时候蓦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兴致盎然地拉着靳承寒进了店,最后在靳承寒一脸嫌弃地表情里将两只小猪收入囊中。 店主是一位优雅的中年妇人,还友善地送了她两个精致的木质礼物盒子。 第103章 靳幼稚,沈笨蛋 夜色渐浓,沈言渺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铺,然后笑容漾意地问他:“靳承寒,你看,刚好一只白色的,一只黑色的,是不是很像我们?” 哪里有人兴高采烈把自己比成猪的?! 但是,看她那么高兴的份儿上 “像?” 靳承寒老半天才僵硬地挤出一个字,总觉得自己的智商正被人按在地上疯狂踩踏蹂躏。 “像啊。”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坚定地回答,然后将其中一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猪塞进靳承寒怀里,郑重其事地说:“你看它跟你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嘛,总是皱着眉头连笑都不会笑的,而且还动不动就爱发脾气,明明幼稚得要死,还总是喜欢穿黑色装老成。” “沈、言、渺” 靳承寒竭力压制着心里的翻涌的怒气,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身后一众保镖一个个低着头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笑,他们是专业的,绝对不能轻易笑场。 “怎么了?” 沈言渺似乎全然未察觉他满脸的不满,低头认真地摆弄着自己手里另一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猪。 蓦地,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双水眸骤然一亮,说:“靳承寒,既然它跟你这么有缘,不如以后就叫它靳幼稚好了,多形象。” “” 靳承寒深深用力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将手里这只丑东西扔出去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沈言渺,为什么一只猪要跟我的姓?” 闻言,沈言渺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而后义正言辞地说:“你不是嫌我没送过礼物给你吗,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啊,你的东西不跟你姓跟谁姓?” “扑哧”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一众保镖都破了功。 全世界有胆子把他们靳总比成猪,还能说得这么振振有词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们太太了。 靳承寒回头冷冷一眼扫过去,厉声问:“很好笑?!” 一众保镖即刻肃然起敬,疯狂摇头,大气也不敢出。 明亮的路灯下,靳承寒长腿一迈阔步就向着已经走开的小女人追去,事关家庭地位和夫纲尊严,他必须严肃地跟她探讨清楚。 却不料,还不等他出声,沈言渺却兀自停下了脚步,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那只白色小猪底座上的一串法文。 “靳承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她问。 靳承寒心思根本不在此,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然后顿了半秒,生冷地说:“生产厂家而已,能有什么意思。” 生产厂家能有这么繁长? 沈言渺有些不相信,又从他手里拿过那一只黑色的小猪,果不其然底座也有一串法文,她皱了皱眉,然后声讨:“靳承寒,你骗我,这两行法文根本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生产厂家?” “可能它俩不是一个地方产的呢”,靳承寒没什么好气地回她。 “怎么可能?” 沈言渺明显就是不信,拿起手机就要拍照,说:“律所刚好有一个法国留学回来的小姑娘,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就问别人。” 靳承寒几乎想都没想就夺过她手里的手机,喉结在颈间滚了滚,他蹙眉瞪着她:“我告诉你还不行?!” 沈言渺也完全不跟他客气,立马就将那一只黑色小猪递到他面前。 d 靳承寒盯着那一句法文,一双幽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然后薄唇轻启,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我一生做过两件对的事:第一是看见你;第二是爱上你!” “那这个呢?”沈言渺又将那一只白色的小猪拿给他看。 这女人,敢情是拿他当翻译机器用了。 靳承寒烦闷地扯了扯颈间的领带,生硬地说:“爱情,生于一个眼神,存于一个吻永恒于一滴泪。” 沈言渺终于明了地点了点头,由衷地感叹说:“果然是一个浪漫的国度,连誓言都那么动听。” “沈笨蛋!” 靳承寒沉沉出声,一张俊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沈言渺立时不满地眉头微蹙:“靳承寒,术业有专攻,我只是刚好不懂法语而已。” 靳承寒冷冷哼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她手里那一只白色的猪,正色说:“我没说你,我在叫它。” 而此刻,隔着七八个小时时差的a城,正是晨光初晓。 靳家老宅,偌大的花圃里,蓝紫色和雪白色的花朵正开得如火如荼,声势浩大,翠绿的枝叶上还沾着未干的露珠。 苍翠欲滴。 靳颐年着一身黑色的唐装,一手依着拐杖,一手握着一把园艺剪刀,在花圃边上慢慢踱步,走了两步,他低声问:“阿寒最近在做什么?” 方管家连忙毕恭毕敬地回话:“少爷带着少奶奶去了法国,见了那两位,看来这次少爷应该是认真的了?” “他何止是现在才认真的?” 靳颐年冷哼一声,然后轻轻咳了两声,苍然说道:“不过认真也没什么用了,这人啊,就跟这花是一样的,规规矩矩长在花圃里就是景致,而长出栅栏外的花枝那就是再喜欢,也留不得。” 他话落,手里的剪刀咔擦一声,一枝白色花朵应声落地。 方管家连忙问道:“所以,老爷您的意思是?” “最近不是正好有人在翻那些陈年旧事?” 靳颐年俯身将那一枝落花从地上捡起,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缓缓地继续说:“以前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现在也该让他知道知道了。已经拖了两年的时间,他总是这么不懂规矩,我怎么放心把财团交给他。” 方管家立马应声道:“我明白了老爷,这就着人去安排。” 第104章 智商被猪封印了 回国的那天,a城天气很好,沈言渺从来都没有觉得这座冰冷繁华的金融城市,竟然也能有如此惊艳,赏心悦目的时候 ! 先前,两个人在法国乱逛的时候,七七八八买了不少东西,其中沈言渺最喜欢的还是那两只水晶小猪。 所以,尽管靳承寒再怎么黑着脸不情愿,她也执意将那两只小猪摆进主卧的置物橱柜,并且再三强调:“靳承寒,我警告你不许乱丢我东西,尤其是这种成双成对的摆件更不能随便拆开,会不吉利的。” 靳承寒双臂环起,慵懒地倚着橱柜,无奈地轻笑一声:“沈言渺,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封建迷信思想?” 上一次喝醉酒也是,说什么小孩子喝酒会变傻。 呵!这女人。 她的智商是被那两只猪给封印了吗? 沈言渺却板起一张小脸,十分严肃地跟他说:“靳承寒,这不是封建迷信,最多只能算是一种祝愿,就像摆件底座上的誓言一样,是情意,是寄托。” 说完,她还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表示这样高难度的题目,的确超出了靳大总裁的心理年龄范围。 靳承寒却是几不可察地黯了黯眸光,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沈言渺,如果这誓言,其实不是誓言,你要怎么办?” “什么?”沈言渺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靳承寒薄唇微微翕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只是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沈言渺,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沈言渺稍稍怔了下,一双水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个连自己生日都说不上来的人,居然会记得她的生日? 也许是看懂了她眼底的疑惑,靳承寒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是你爸爸,他今天打电话来说,下个周末是你生日,希望我们能一起回家吃顿晚饭。” 沈言渺虽然疑惑爸爸为什么会突然有意向靳承寒提起自己的生日,但仍是满眼期待地问:“那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 靳承寒斩钉截铁地回道,又看着她略微有些失落的小脸,继续说:“我告诉他,以后你的生日我都会记得,晚饭自然只能陪我一起吃!” “” 沈言渺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爸爸也只是想着人多能够高兴点而已。” 靳承寒眉头微蹙,反问:“你跟我一起吃饭不高兴?” “我” 沈言渺被他问到语结,莫名就忽然想到,要是在法庭上遇到靳承寒这样不按逻辑和常理出牌的对手,那她恐怕永远都只有认输投降的份儿。 无解。 那就果断下一题。 沈言渺沉默着抿抿唇,思索了几秒后从手边抓起一只木雕的小猫,问:“靳承寒,我可以要一只手工木雕吗,丁香树造型的?” 闻言,靳承寒英气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薄唇紧抿成线,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盯着她,英俊的脸庞上嫌弃的表情再明显不过。 别的女人不都是对珠宝首饰、车子别墅爱不释手? 虽然他原本也不指望她能要出多么昂贵的礼物。 但是,这个黑魆魆的丑东西是个什么鬼? 靳承寒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问:“沈言渺,你今年几岁了?就算是三岁小孩子,都能比你更有点追求吧?” “我这哪里没有追求了?” 沈言渺有些落寞地垂了垂眸,又将木雕摆回原处,淡淡地说:“就差最后一个就能满十个了,十全十美,也算是圆满了吧。等到那个时候,可能也就不会再时时惦记着了。” 她说得很平静,几乎听不出什么起伏。 “” 靳承寒闻声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话可以接。 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所有时候都是属于他,就好比现在。 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期待着与他无关的圆满,至于惦记着什么,他更是无从知晓。 这种感觉莫名烦人,又烦又无力! 第105章 要我怎么相信你 翌日,靳家财团。 方钰一大清早就接到一个十分诡异的任务,首先,她得先去知名收藏家那里买来最好的紫檀木。 然后,她需要邀请到最优秀并且能快速教学的木雕大师。 最后,她需要提前预约everstg ove餐厅下个周末的全天包场,为什么非得是这个餐厅呢? 靳大总裁的原话是这样的:“我记得,这家餐厅顶层的高度和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橙岛那边。” 至于为什么非要能看到橙岛,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n律师事务所。 沈言渺刚刚一复工,就面见了两位前来拟办离婚协议的年轻夫妇。 夫妻二人都刚刚才三十出头,男方是一名小众歌手,女方则是自己开了一间咖啡屋,小两口本来过得也算幸福。 问题就出在一个月前,男方无意中得知女方心里竟然一直有一个念念难忘的前男友,矛盾于是就此爆发。 看两个人的状况,想来争执的过程大概并不怎么美好。 男生胡子拉碴,板寸短发在头顶乱蓬蓬地支棱着,女生更是脸色憔悴,眼眶通红,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 可惜,沈言渺只是一个律师,她只能受人所托,替人办好分内之事,按照小两口的要求,她迅速地拟定了初版离婚协议。 双方草草翻过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沈律师,房子我不需要。” 沈言渺不禁愣了一下,她见过为了财产在法院大打出手的银婚夫妇,也见过为保险金将妻子意外死亡的老实丈夫。 但这种还算呃情深义重的离婚场面,还真的是不多见。 “你们的婚后财产并不复杂,除过房子之外就是一些银行存款。按照婚姻法规定,离婚时,对于婚后共同财产夫妻双方各自持有一半是应该的,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解释,结果还不等她说完就被人急切地打断,依旧是两个人一同出声,坚定地强调:“沈律师,房子我真的不需要!” 闻言,沈言渺轻轻叹了一口气,酝酿了很久,才问:“两位真的考虑清楚了要离婚吗?” “离!” 男生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女生却始终红着眼睛没有说话。 “既然这样的话,关于房产的归属问题,还得烦请二位再商讨清楚”,沈言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客气地叫助理将两位请到了会客室。 这种扯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官司是最劳神费心的,沈言渺只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正好也借着他们商讨的间隙去茶水间泡了杯红茶。 在靳承寒的再三要求威胁下,她现在已经不能再喝咖啡,就连茶也只能是全发酵,对胃刺激小的红茶。 想及此,沈言渺无奈地摇了摇头,烟粉色的唇瓣不经意浅浅扬起,安静地看着茶包迅速在开水里晕染出一圈一圈漂亮的橙红色。 却不料,她才刚刚端起杯子,就听到会客室里传来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跟他早就不可能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 紧接着,是男生拔高分贝气愤的声音:“相信你?你到现在都还留着他送你的裙子,你说你不喜欢拍照,电脑里却存着不止一张和他的合照,甚至就连咖啡店的名字,你都是为了回忆他而起的!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嘭 手里的杯子骤然滑落砸碎在脚边,沈言渺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深色的茶水溅脏了身上的衣裙。 “发生什么事了?” 助理小含听到响动立马赶过来询问。 沈言渺木讷地抬起眼眸,一张小脸顿时苍白一片,咽了咽口水,她有些艰难地出声:“小含,你说他们最后会离婚吗?” 闻言,助理姑娘立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 “沈律师,能来我们这里的,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是至少百分之九十九都离了”,助理小含立马颇有经验地回答道。 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又颤,沈言渺甚至不敢再听下去,脚步僵硬地离开了茶水间,然后轻声交代说:“这个案子移交给陈律师处理吧,我身体突然有点不太舒服。” “沈律师,您还好吧?”助理小含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 沈言渺没有什么表情地回答,轻轻攥起的指尖却冰凉一片。 第106章 他怯于情书的爱 正午一点钟,阳光热烈而直接,落在身上有些灼痛得烫。 沈言渺神不守舍地漫步走在街边,一张小脸仍旧冰冰凉凉,苍白一片。 她不自觉地就开始假如,倘若将那个男生换成靳承寒,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离婚肯定会更加坚决如铁,态度肯定会更加怒不可遏。 而她,肯定会更加百口难辩,万劫不复! 沈言渺半仰起头望着天空,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闷又慌,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把想你变一半,另一半是你的呼唤” 装在包里的手机蓦然响了起来,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名字,沈言渺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问:“秦大小姐,有何贵干?” “渺渺啊” 秦暖安立马亲溺无比地喊她,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这语气。 不是有所求,就是要道歉。 沈言渺了然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问:“说吧,又惹什么乱子了?” “哪儿能啊?” 秦暖安立即义愤填膺地替自己反驳,然后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语气惆怅:“渺渺宝贝啊,学院临时派我去美国访学大半年,可下周末就是你生日了,小女子我心里实在愧疚难当,自责不已” “停!” 沈言渺及时出声制止了她无休止的表演时间,干脆了当地问:“直接说吧,所以你想怎么样?” 闻言,秦暖安立马如获大赦一般地激动起来:“所以,渺渺,你能不能今天就旷工一次啊,就当我提前陪你过个生日,千万不要让我含恨离开啊” 含恨离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 沈言渺无奈地抚了抚额,开始深深怀疑她这个文学博士的真实性,然后点头保证说:“放心吧,我一定让你含笑离开,在哪儿碰面?” 秦暖安一听简直震惊高兴坏了,这可是沈言渺啊,沈大律师啊,轻伤不下火线的沈大律师啊,为了她居然要请假了! 这到底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姐妹情啊! “a大!”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秦暖安连忙出声,又神秘兮兮地说:“我就在学术报告厅门口等你,给你准备了一份超级大礼物,你肯定满意!” 对于这丫头嘴里的惊喜和礼物,沈言渺向来是不会太过当真的,因为多半都会变成惊吓以及十动然鱼的闲物。 虽然心里十分感动,然而还是忍不住产生想要挂上某鱼的念头。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灯光明亮的报告厅里,秦暖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张工作证,然后带着她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大堂内。 二十多人的学术探讨会上,坐在桌子最中央的,是沈言渺最喜欢崇拜的英籍珠宝设计大师rwi 此刻,他正指着面前的投影屏幕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见解,一口标准的英式英文发音,激情澎湃。 “怎么样,这次没骗你吧?” 秦暖安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臂,然后拉着她在旁边工作人员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说:“渺渺啊,大学那会儿我就不明白,你说你那么喜欢珠宝设计,干嘛还非要学法律啊?” 沈言渺微微抿了抿唇,然后轻声说:“我不是修了珠宝设计双学位吗?” “那能一样吗?” 秦暖安明显不赞同她的话,然后偷偷在她耳畔说:“我最烦听这种又臭又长的英文研讨会了,一会儿我要是睡着了,你一定要看着我,不要让我打鼾流口水啊。” 沈言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听着wi畅谈自己的设计理念。 不一会儿,秦暖安果然靠在她肩上睡了过去。 沈言渺生怕她枕得不稳掉下去,于是低头轻轻将她的脑袋往里推了推,再一抬眸就看见偌大的投影屏幕上,闪现出一枚极其精致独特的戒指。 一层一层的银色铂金花瓣,小心翼翼地举托起一颗漂亮纯净的粉色钻石,创作者别具匠心的打磨工艺以及色彩搭配,让整个戒指看上去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这枚戒指出自我的恩师cyri先生之手,是我一辈子都在追赶的目标。” 提及已故的恩师,ux的鲜花,于是戒指就命名为相同意义的v etter,也就是情书。” “这枚戒指设计的最精妙之处就在于,戒指的整体造型与戒指整体寓意的完美契合,欲开未开的花朵,就像是人类想开口却又总是怯于情书的我爱你。” 沈言渺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那一枚戒指,一直到眼眶发热发酸,才终于舍得缓缓眨了下眼睛。 wi还在侃侃而谈,他耸了耸肩继续说:“但是,这枚戒指早在两年前就被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先生以高价拍卖而得,相信戴上这枚戒指的女士,一定是幸运无比的,因为她拥有一个十分爱她而且深情的丈夫” wi后面还说了什么,沈言渺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微微垂着头闭了闭眼睛,一滴热泪随即落在了左手上。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无名指间那一枚粉色的钻戒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 原来是biet doux啊 从结婚那天起就被靳承寒要求种满花圃的,每个结婚纪念日吴妈都会刻意摆起来的,在她手上紧紧箍了两年多的,原来是biet doux啊 所以他为什么从来不带戒指,是因为情书没有回应吗? 纤长的眼睫不禁颤了又颤,宛若扇翼欲飞的蝴蝶。 第107章 更何况是靳承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学术报告厅的人陆陆续续全部都离开,沈言渺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直到秦暖安因为脖子扭得太痛醒过来,才迷迷糊糊地问她:“都结束了啊,渺渺,怎么也不叫醒我?” “” 沈言渺似乎像是失去了所有知觉一般,只是呆愣愣地坐着,也不回答她的话,甚至都没有听到她讲话。 秦暖安一脸迷茫地晃了晃她的胳膊,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了?” “你还问我呢?” 秦暖安立马反驳了回去:“不就是听个研讨会,你怎么还把自己听傻了呢?” 沈言渺又重新垂下了眼眸。 过了许久,她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暖安,你说,如果有一个人,只是因为你的长相像他已故的恋人,而跟你结婚,还骗了你很久,你会原谅他吗?” 秦暖安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义正言辞地表明了自己观点,说:“玩替身梗玩到老娘身上,还想要我原谅他?我不送他去见上帝就是好的!” “可是如果他后来真的爱上你了呢?” 秦暖安依旧是想也没想就说道:“从另一个人身上衍生出来的爱,老娘可不稀罕,这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我干嘛要去当别人的影子!” “” 沈言渺彻底无言以对,是啊,多荒唐啊,连她自己都不能接受,更何况是靳承寒呢? 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的人,被她当做影子? 说出去谁能相信! 她到底是把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沈言渺木然地被秦暖安拉着走出了报告厅,然后又开车去了一家奢侈珠宝店。 “秦小姐,您来啦!” 店员立马熟络地跟她打招呼。 秦暖安说:“请把我预定好的那一条手链拿给我。” 说完,她就扯着沈言渺一起坐在一旁的休息区,然后舀了一口小蛋糕送到她嘴边,神神道道地说:“这第一份礼物算是送完了,这第二份礼物我敢保证,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那条手链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的款式,银色的链子上坠着几片银杏叶。 “很漂亮,谢谢。” 沈言渺诚挚地道谢。 秦暖安却连忙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说:“这手链可不单单是用来戴的。” 手链不戴还能怎么样? 沈言渺不解地看向她。 秦暖安立即粲然一笑,纤白的手指不知道碰了下哪里,那银杏树叶上就多出了一道锋利的刀刃:“你可别小看它哦,虽然迷你了一点,但割断人的颈动脉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这一走就是这么久,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这个专门送给你防身用。” 她说得大义凛然,沈言渺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惊喜? 还是惊吓? 感觉都怪怪的。 所以,沈言渺索性直接诚恳地道了谢,然后利落地将手链装进包包里,像是做了多大的决定一样,她说:“暖安,陪我去喝两杯吧!” 秦暖安先是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她,随后又爽然一笑,说:“好,本小姐今天就舍命陪寿星,我们不醉不归!” 三十分钟后。 秦暖安看着仅仅喝了两杯鸡尾酒,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沈言渺,开始无比后悔自己的决定。 果然啊,沈言渺要是能喝酒,那母猪都能上树! 华灯初上,天色已经沉了。 秦暖安想着就这样把她送回家也不合适,沈叔叔估计得担心得不轻,于是索性咬咬牙将人带回了自己住的公寓。 喝醉的沈言渺依旧很不安分,踉踉跄跄地就往厨房跑去,嘴里还喊着什么:“我可以淘米洗菜,你不许动我相册!” 秦暖安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勉强将她扶到沙发上乖乖躺好,然后从她包里翻出手机想着给家里报个平安,结果手机刚一拿到手里就开始疯狂响了起来。 一个大大的“家”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秦暖安想都没想就点了接听,还不等对方开口,就立马一鼓作气地说道:“沈叔叔啊,我是暖安,今天天色有些晚了,我就留渺渺和我一起住了,您不要担心啊!” 说完,秦暖安深深吐了一口气,就等着对方一句和蔼的“这丫头又来麻烦你了”或者是“渺渺和你在一起,叔叔很放心。” 但是。 都没有。 电话那端静默了几秒,然后,只是冷冷地传来一声:“她现在在哪儿?” 一道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男声。 沈叔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年轻了? 秦暖安用力摇了摇头,开始怀疑其实是自己喝醉了。 下一秒,沈言渺毫无意识地在沙发上翻了翻身,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了一句:“你说你爱我,我真的相信了” 紧接着,电话里立刻传来一道冷厉的男声:“我问你,她现在在哪儿?” 第108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砰砰砰 直到房门被人冷冷敲响,秦暖安也没明白过来,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听话就照对方的意思报了地址? 万一对方是强盗怎么办? 是流氓色狼怎么办? 在想象力飞出太空之前,秦暖安及时吐着气抚了抚心口,然后努力鼓励自己不要怕,手指直接按在手机的紧急呼叫键上。 如果有问题,就立马报警! 心里建设做了一层又一层,她这才上前小心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入目是一方墨黑色的衣角。 视线再往下,落到一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上。 看这装扮,至少不会是穷凶极恶入室抢钱的。 秦暖安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问:“你是哪位?” 对方却丝毫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抵住的门扇推开,然后径直朝着沙发上团成一团的小女人走去。 “喂!你干什么?!” 秦暖安连忙冲上前去,伸开双臂挡在沈言渺前面,这才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容。 这眼睛,这鼻子,这薄唇 我去! 这是哪里来的极品帅哥! 不过帅是帅,这也太冷了点吧?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还是有趣的灵魂比较重要。 “你就是秦暖安?”靳承寒冷然出声。 秦暖安微微愣了下,却明显放松了警惕,放下胳膊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听我太太说起过。” 靳承寒淡淡地回道,然后走上前,脱下外衣将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女人裹了个严实,在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时,眉头微蹙不悦地说:“不是说了不准再喝酒,沈言渺,你就不能听点话?” 说完,他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 一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沈言渺就下意识地勾上他的脖颈,迷迷糊糊地说:“你来带我回家吗?” “把你丢在路边。” 靳承寒没好气地回她,长腿一迈就阔步往门口走去。 闻言,沈言渺立马不乐意了,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记:“我可是你合法妻子,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这女人。 靳承寒薄唇微勾,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大步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秦暖安一个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太太? 合法妻子?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靳承寒对于沈言渺这一次醉酒的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不吵不闹,也不撒泼,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来来回回说着几句不知所谓的车轱辘话。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 “你能不能少恨我一点?”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靳承寒听得眉头直皱,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在跟谁道歉,帮她洗过澡之后就将人放到了柔软的被窝里。 本来以为她应该一沾床就会睡着了,结果沈言渺却缓缓睁开了一双水眸,看着身边侧身支颐的人,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靳承寒?” “是我。” 靳承寒轻声回答,又抬手将贴在脸侧的几缕碎发帮她勾到耳后。 “靳承寒,对不起啊。” 沈言渺没头没脑地就一句道歉,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靳承寒微微蹙了蹙眉,轻轻抚着她清瘦的后背问:“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一滴泪水沿着白皙的侧脸淌下,沈言渺哽咽着嗓子说:“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不知道那个戒指它其实那么贵重,不知道花圃里的花它叫什么名字。” 一双漆黑的眸子颤了颤,靳承寒沉声问她:“所以现在你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闻言,沈言渺蓦然坐起身,动作娇憨将他压倒在床上,然后趴在他的胸口,认真地说:“我会学着煮饭,学着怎么作一个好妻子,学着怎么能够照顾你唔” 没说完的话悉数湮没在唇齿间,靳承寒猛然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缠绵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 不同以往的强势肆虐,今天的他似乎格外有耐心,炙热的舌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她精巧的唇形,带着诱哄性的吻,温柔到有些不像他。 “沈言渺。” 许久,靳承寒才不舍地从她唇上退开,紧紧盯着她那一双因为醉酒而迷蒙的水眸,沉然出声:“是你自己说要照顾我的,你就不能半途而废!” 霸道到让人心疼的话。 隔着单薄的衣料,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几乎可以融化一切。 心跳雷声隆隆。 沈言渺借着酒意第一次可以无所忌惮地跟着心走,她俏皮地轻笑,然后仰起头蜻蜓点水般吻上他削薄的唇:“那靳总,要盖个章吗?” 靳承寒怔怔僵住,漆黑的眸底惊愕一闪而过。 下一瞬,他迅速抬手扣上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让人心悸的吻。 绵绵密密的吻铺天盖地得落了下来,靳承寒不知餍足地吻她,从额头到唇瓣,沿着她优美的颈线慢慢向下。 身上的睡裙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靳承寒温热的手掌肆意在她腰间游走,指尖带着磨人的温度,一路点火。 夜色,渐沉 令人脸红心跳的细碎轻嗔,摇曳了窗边朦胧的纱幔。 第109章 靳太太,进步了 翌日,清晨金色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隔在屋外。 屋子里,沉沉睡着的人儿一头长发随意散落在枕头上,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然后微微嘤咛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 刚刚才睡醒的一双水眸无辜又迷惘,宿醉后的脑袋昏昏沉沉一片空茫。 沈言渺下意识地抬眸环顾着四周,却不料,下一瞬就撞进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瞳里。 沙发上,靳承寒一双长腿优雅地叠在一起,见她醒来,立马就丢开了手里的文件站起身。 颀长的身影款款向着床边走来,他边走还低眸佯装认真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微微颔首用着颇为赞许的语气调侃道:“十一点五十分,靳太太,进步了。” 说完,他微微倾身在她额上落下浅浅一个吻:“早安,哦,不对,应该是午安。”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子,呆呆地看着面前无可挑剔的俊颜, 昨夜的一幕幕开始不断地在脑海里闪过 她又一次喝醉了酒,而且推倒了靳承寒,后来,还吻了他? 天呐! 一张俏丽的小脸霎时间红到了耳朵根。 下一秒,沈言渺飞快掀起被子就想蒙过头顶,靳承寒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好笑地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晚了点?” 沈言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昨天是因为酒精,脑子不清醒。” 说完,她就想把舌头咬掉。 这都找的什么破借口! “那现在清醒了?” 靳承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眸子里满满噙着宠溺的笑意。 “清醒了。” 沈言渺忙不迭地点头,简直不能更清醒了,于是她尝试着挣了挣被他钳制的手腕:“所以,你能不能先放开嗯” 唇瓣倏然被人严严实实地堵上,熟悉的淡淡木香随之倾覆而来。 这男人要不要这么她还没刷牙啊! “靳唔不要” 沈言渺挣扎着想躲开他的唇,不过尽然徒劳,对于她的抗拒置若罔闻,靳承寒继续不管不顾地吻她。 直到她水眸迷濛地化在他怀里,他才大发慈悲地放开她,一双黑眸炽烈地盯着她悠悠出声:“看来,跟酒精没什么关系。” 闻言,沈言渺的脸色顿时更是一片绯红,又囧又恼地瞪他。 靳承寒则是好心情地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笑得满面春风得意:“早餐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还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如果他能吃的话,她一定狠狠地咬他两口! “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沈言渺说得没什么好气。 这丫头还真是好养活。 靳承寒薄唇微勾,又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英俊地脸上挂着邪气的笑:“自己还起得来吗?要不要我帮你?” 反正澡都是他帮忙洗的,他也不在乎更“辛苦”一点。 他说着,就去扯她身上的浴袍。 “不要!” 沈言渺果断地拒绝,受惊似地拢紧已经滑到肩头的浴袍:“我自己可以,你快点出去。” 深深浅浅的吻痕布满她莹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 欲盖弥彰的动作更引人遐想。 靳承寒灼灼的视线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处,湛黑的眸色不由得一沉,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他飞快地站起身,嗓音喑哑:“衣服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我在楼下等你。” 要是再呆下去,她这床就不用起了。 沈言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剪裁合体的深色系西装衬得身形更加高挑笔挺,一切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就是这急匆匆的步子,怎么有点像逃命? 她说话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受用了? 沈言渺看得不明所以,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边崭新的衣裙向着浴室走去。 秦暖安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几乎是必然事件。 沈言渺自知理亏,于是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态度无比诚恳地认错:“暖安,对不起啊,这件事情我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啊?” 餐桌对面,靳承寒被她难得卖乖讨巧的模样逗笑,宠溺地往她盘子里夹了一只精巧的水晶包。 等她挂断电话,靳承寒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风凉话:“没想到,靳太太原来也有需要破财才能消灾的时候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 沈言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想起自己即将就要空掉的钱包就忍不住苦了脸。 隐瞒自己已经结婚两年这么大的事情,照暖安那丫头的性子,恐怕不把她的卡刷爆都不足以平复心头之恨。 最终。 沈言渺和秦暖安约在了a城最大的购物商城碰面,靳承寒好心地将她送到目的地后,低奢的黑色商务车随即掉头向着靳家财团的方向驶去。 第110章 白月光和蚊子血 沈言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视死如归般地鼓起勇气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厦。 秦暖安就坐在一家最显眼的咖啡厅等她,那一脸仿佛被人欠了几百万的表情简直要多不高兴就有多不高兴。 沈言渺连忙端上笑脸,讨好地上前:“这是谁惹我们秦大小姐不开心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闻言,秦暖安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说:“岂止是不懂事儿啊,那简直就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忘恩负义,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啊!” 这一连串的成语行云流水一般。 沈言渺无奈地抚了抚额,决定收回自己昨天对于这丫头文学博士真假性质疑的错误想法。 既然负荆请罪行不通,那就只能装可怜博同情了。 “暖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事情实在太戏剧化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沈言渺义正言辞地保证,就差铮铮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戏剧化?” 秦暖安对她的话完全不信,继续说道:“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就只是睡了一觉,然后平白就从天上掉下来一个老公吧?” 沈言渺微微蹙着眉眨了眨眼睛,然后悻悻开口:“虽然但是好像就是你说的这样啊?” 她确实只是睡了一觉,然后就嫁给靳承寒了啊! 这下换成秦暖安坐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她:“沈言渺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结婚是大事,不能太过儿戏!” “对方什么背景,什么性格,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这些你都了解过了吗,怎么能就这么随便就把自己嫁出去?!” “” 沈言渺被她问得愣了愣,然后开始努力回想,接着慢吞吞地说:“对方背景嗯还好,性格的话就是比较幼稚,有时候会爱发脾气,喜欢口是心非。” “至于不良嗜好的话,喜欢乱花钱,挥金如土算吗?” 口是心非,挥金如土? 秦暖安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设定,怎么那么像她本科时用来练文笔的言情男主角呢? “对方叫什么名字?” 秦暖安俨然一副家长盘问户口的架势。 沈言渺丝毫不敢再有所隐瞒,立马如实交代:“靳承寒。” “靳承寒?名字还不错” 秦暖安听了之后平静地点了点头,然而,一秒之后,立马传来女孩一阵激动不已的尖叫。 “啊啊啊啊” 秦暖安不敢置信地望向沈言渺,一把抓起她的手,竭力地让自己保持平静:“渺渺,你说的这个靳承寒,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沈言渺有些迟疑地开口:“如果可能应该是的。” “卧槽” 秦暖安完全不顾形象地惊叹。 “这何止是戏剧化啊,这简直就是大制作啊!靳家财团继承人和清冷大律师的爱恨情仇,这么刺激的情节,我都不敢这么写啊!” 秦暖安又是震惊,又是激动,就差当场晕厥过去,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 在两个人可能会登上明天报纸社会版面头条之前,沈言渺连忙颔首致歉,然后赶紧拖着她离开。 沈言渺好不容易将秦暖安拉进了一家她平时最爱逛的奢侈品店,此刻她宁愿破财,也不想再听这丫头继续漫无边际地猜测遐想下去。 然而,秦暖安此时只想满足她的八卦心,对于平日里最爱的包包项链看也不多看一眼,将沈言渺跟前跟后地问:“不是契约,也不是联姻,渺渺,你就告诉我嘛,你们到底怎么在一起的?” 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秦暖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渺渺,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什么因为像前任而结婚的,不会是你吧?” 问完,还不等沈言渺回答,她又继续一脸凝重地说:“渺渺我跟你说,就算他靳承寒再有权有势,要是是个喜欢玩什么白月光蚊子血这种恶俗游戏的渣男,你绝对绝对不能因为一时昏了头而陷进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 沈言渺一时间彻底无言以对,一双眸子微微垂了垂。 很久,她才几不可闻地喃喃出声:“可是,如果是我呢?” 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嗯?你说什么?” 秦暖安没有听清她的话,又问了一遍。 沈言渺立即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说:“不是,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秦暖安似乎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近疯狂地将商厦逛了个遍,尤其是在知道沈言渺竟然是靳家少奶奶之后,刷起卡来更是心安理得。 沈言渺听着手机里不断传来银行出账短信的声音,几乎已经听见自己心碎成渣渣的声音,但还是强撑着笑脸,讨好地问:“所以,秦大小姐,看在小女子这么诚恳的份上,这气能消下去了吗?” “勉强算是吧。” 秦暖安总算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然后又继续威胁说:“沈言渺同学,要是下次再敢欺骗我,糊弄我,瞒着我,可就不仅仅是刷卡买单这么简单了。” 沈言渺连忙点头如捣蒜,然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比打完一场官司还要累,这逛商场果然是一件需要天赋的事情。 第111章 明天生日快乐啊 沈言渺总觉得靳承寒近几天有点怪怪的,每天下班回家的时间莫名开始变得特别晚。 沈言渺很多时候靠在沙发上等着等着就会忍不住困意睡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换过睡衣舒适地躺在被窝里,而靳承寒却已经早早就起床离开。 如果不是身侧依旧残留着那人身上淡淡的木香味儿,沈言渺几乎要以为他其实彻夜未归。 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忙成这样? 这种怪异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沈言渺终于忍不住给方钰打了一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方秘书,请问财团最近是有什么大项目在启动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啊! 方钰在心里暗暗哀嚎,然后看着自家总裁正专心致志拿着一方紫檀木神情凝重的模样,开始疯狂给自己洗脑。 太太生日是大项目,靳总家庭生活和睦毋庸置疑更是重中之重! 这一番下来,她抱着一摞待签的文件毕恭毕敬地开口:“是的太太,财团最近正在筹备一个特别重大的收购项目。” 对,没错,靳总在面对最棘手的收购案时都没有这么劳心伤神过。 而现在却这么废寝忘食认真专注地学习雕刻,只为收购太太在生日之际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的的确确算得上是,财团迄今为止特别重大的收购项目了! 闻言,沈言渺了然地点点头,接着轻声拜托:“既然这样,那靳承寒近几天的饮食还请方秘书多费点心,他不怎么吃甜食,也不喜欢重盐重油。” “好的,太太。” 方钰连忙应声,挂断电话后,又尽职地将所有内容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靳承寒听。 靳大总裁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幽黑的眸底却有什么浮光一闪而过,薄唇微微勾起,轻飘飘地出声:“你这个月工作不错,奖金翻倍。” 方钰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扬震愕到差点厥过去,却还是要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颔首道谢:“多谢靳总夸奖,都是分内的事情。”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靳承寒唇畔的弧度久久都不曾褪下,一双漆黑的眸底不自觉染着笑意。 原来,被人关心惦记,是这样的。 他不怎么吃甜食吗? 其实好像也不是,但这样被人时时放在心上的感觉,还不错! 秦暖安前往美国那一天,沈言渺亲自开车送她到机场,认真算算,自相识以来,两个人还从来不曾这么长久的分离过。 沈言渺向来恬淡内敛,对于自己的感情心绪从来不会过于强烈的表达。 而秦暖安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感性一上来根本拦都拦不住,牢牢抱着她哭得就像是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好啦,不就是半年嘛,等我有时间还可以去看你啊。” 沈言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一双眸底也酸酸的,却是微微抬了抬头,到底是忍住没哭。 “渺渺啊,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要是那个姓靳的让你受委屈了,你就来找我,我陪你一起骂他!” 秦暖安红着一双眼睛连连叮嘱。 沈言渺忍不住被她一副护犊子似的模样逗笑,嗓音微微哽咽着说:“秦大小姐,这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吧,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什么时候也找个能照顾你的人陪着,我才算放心啊!” 闻言,秦暖安立马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她:“不是说好,永远都不再提那件事儿的吗?” “好好好,不提不提。” 沈言渺连忙认错改口,催促道:“快进去吧,别误了时间。” 秦暖安这才依依不舍地捏着证件向着安检口走去,边走边回头喊:“渺渺,祝你明天生日快乐啊!” 说完,她还伸出胳膊在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那么洒脱的样子,完全不畏惧路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沈言渺忍不住晃了晃神,眼前恍然出现了一个低着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孩儿,眼眶不禁红了又红。 下一秒,沈言渺也不管不顾地遥遥向她挥手,大声道:“暖安,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好很好!” 是那个人,他不值得。 也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没听到,秦暖安走得干脆利落,连头也没回一下。 下午。 沈言渺下班回到南庄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靳承寒居然比她还要早到家,看着懒懒靠在沙发上批文件的男人,她好奇地问:“收购项目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 靳承寒几不可闻地淡淡应声,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沈言渺也没有任何异议就走了过去。 却不料,还不等她坐下,就被人扯着手臂往怀里带去,然后整个人稳稳当当就坐在了靳承寒的腿上,淡淡的木香味瞬间围了上来。 沈言渺气鼓鼓地在他胸口捶了一记,然后说:“靳承寒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突然,很吓人的好不好?” “怕什么,我还能接不住你?” 靳承寒理直气壮地驳回了她的话,然后低头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浅浅啄了一下,说:“明天下班后我让司机去接你,然后一起吃晚饭?” 他用的是问句,却半点没有给她选择的意思。 沈言渺略微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妥,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只是不放心地追加了一句:“请一定让司机选一辆最低调的车子来。” 否则要是被事务所那一帮八卦心极重的人,看到她上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那她光是编故事解释就得死掉好多脑细胞。 “行。” 靳承寒也没有迟疑很痛快地就答应,然后习惯性地抬手将她脸侧散落的几缕碎发勾到耳后。 沈言渺却立时眼尖地看到他手上许多新新旧旧的细小划伤,然后连忙抓起他搭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 果不其然,也是一样的惨况,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掌上,细细密密分布着不少伤口,透着血痕看上去分外刺眼。 沈言渺皱着眉担心地问:“靳承寒,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是去干什么了,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第11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闻言,靳承寒幽黑的眸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战术性地干咳了两声,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说八道:“昨天看方钰桌上摆了一盆仙人掌我正好闲得没事儿,就去试了试那个刺到底能不能扎到人?” 就为这个? 沈言渺像看傻子似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问:“所以,你就用自己两只手都试了?” “” 靳承寒深深开始怀疑自己是被这个蠢女人影响到了,不然怎么会编出这么离谱的借口。 但是没办法,这话总得圆下去。 于是义正言辞地继续说道:“一次实验结果不具有代表性,当然得多试几次才可以。” “” 沈言渺简直快被他求真务实的珍贵品质感动死了,一个没忍住就靠在他怀里几乎笑出眼泪:“靳承寒,你知道吗,小孩子都没你这么幼稚的!” 闻言,靳承寒不悦地蹙起眉头,一双黑眸危险地半眯起,然后冷冷地反问:“沈言渺,你在说谁是小孩子?” 沈言渺兀自笑得欢乐,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想也不想就说:“我可没说你是小孩子,我是说你还不如小孩子。” 她还真敢说! 靳承寒一张俊脸霎时间黑得像锅底,死死瞪着她俏丽的小脸,脸色阴郁得难看。 死女人,那么多职业不选,偏偏跑去当律师,这张小嘴厉害起来让人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靳承寒只一个利落的反身,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正幸灾乐祸的小女人压倒在沙发上,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一手微微捏上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下去。 然后,他报复似地轻轻咬上她淡粉色的唇瓣。 “嗯” 沈言渺忍不住轻声痛哼,抬手想要推开他,却根本没有什么用。 于是只好换了战略,一双纤细的手臂主动环上他的腰身,她在他腰窝处轻轻按了下,一双水眸里满是认错和求饶。 幽黑的眸色瞬间变得更是深沉,靳承寒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稍稍退开她的唇,然后喑哑着嗓音出声:“沈言渺,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这么有恃无恐!” 到底是谁有恃无恐? 沈言渺敢怒不敢言,只是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靳承寒,你不讲道理!” 靳承寒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讲道理不是我的风格。” “那什么是你的风格?”沈言渺没好气地问。 暴君专制吗? 靳承寒邪气地勾唇一笑,然后大言不惭地说:“我的风格就是,欺负沈言渺,然后看她生气。” 心里眼里只有他。 “” 闻言,沈言渺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疯狂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杀人犯法,杀人犯法,跟靳承寒这样的幼稚鬼计较实在不划算。 翌日傍晚,下班后。 沈言渺和助理小姑娘谈论着一件挺有意思的案子,两个人并肩走出事务所大楼,后面还跟着不少的同事。 本来嘛,是一幅再和谐美好不过的黄昏劳作归家图。 可是,大楼门口那一辆四平八稳停着的限量款迈巴赫是怎么回事? 沈言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有司机下车绕到一旁打开车门,然后弯腰恭敬地开口:“太太,请上车。”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沈言渺身上,惊叹的,羡慕的,八卦的她难得有这么芒刺在背的感觉,几乎是逃也似地钻进车子里。 别问她为什么不解释,问就是解释也解释不清。 沈言渺正准备打电话质问靳承寒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就听见司机师傅邀功一样地说道:“靳总特意吩咐了,说是太太不喜欢过于张扬,我在车库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一辆两年前的车子,太太还满意吗?” “” 沈言渺忍不住无奈地抚了抚额,终于深刻理解了那一句,年轻人,你对有钱的力量一无所知! everstg ove餐厅离市中心有挺长一段距离,沈言渺也不清楚靳承寒为什么非得选在这里。 不过,既然他开心,那就随他去好了。 沈言渺淡淡勾了勾唇畔。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停下。 沈言渺刚一下车,就有侍者立马迎上来,直接将她带到了餐厅的顶层露天平台。 半拱形的琉璃顶层阁楼,六十二层的海拔高度,足以将周边所有的景致一览无余。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顶层漂亮的水晶灯一颗接一颗亮了起来,沈言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靳承寒,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餐前甜点。 四下一片沉寂,忽然一阵晚风从半掩的窗口掠进,吹灭了餐桌上跳跃闪烁的烛光。 “不好意思,靳太太,突然起风了,我替您把窗子关上。” 侍者连忙上前道歉,将窗子合上后又重新将烛火点燃。 沈言渺咬咬唇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八点半了,靳承寒却还没到,是突然有事要忙,还是路上被什么耽搁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索性拨了一通电话过去,但是除了客服冷冰冰的提示音,始终无人接听。 这下,饶是沈言渺再沉着的性格也有些等不住了,她略显仓皇地拎起手边的包包就要起身,结果下一秒,整个楼层所有的灯光刹那间全部熄灭。 除了两盏摇晃的烛火在黑暗里烫出一丝昏暗的光亮之外,偌大的阁楼里只有漆黑一片。 隐约有一抹身影出现 第113章 明明已经夏天了 沈言渺依稀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向着她走来,但是光线太暗,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试探着叫了一声:“靳承寒?” “”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缓缓向着她走来,越来越近,直到沈言渺能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他无可挑剔的五官。 “我叫你怎么不答应我?” 见来人正是靳承寒,沈言渺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嗔怪地看着他,一双水眸里微光闪烁,一张娇俏的小脸在烛光里更是染上一层朦胧柔和的美。 靳承寒还是没有说话,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英俊的脸上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温度,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她,像是从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 沈言渺不知道为何莫名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干干地笑了两声,没话找话地问:“为什么要把灯都熄掉,什么都看不清了。” “呵!” 靳承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然一笑,幽冷的眸子里寒霜一片,似嘲若讽地开口:“我就是开着灯什么都看不清,才会想,熄了灯看到的你,会不会至少有一些真诚?” 闻言,沈言渺有些不安地微微蜷起垂在身侧的手指,牵强地笑着问:“靳靳承寒,你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吗?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靳承寒目光冷冽地看着她,颀长的身影一步步向她逼来,带着摄人心魄的冷戾。 沈言渺不自觉地就往后退去,直到整个人紧紧贴在明澈冰凉的琉璃幕墙上,她忍不住向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肩膀微微瑟缩,连忙闭上了眼睛。 六十二层的高度,适合目揽全景,也适合粉身碎骨。 沈言渺强忍着眼前的眩晕,然后嗓音微颤着出声:“靳承寒,我们能不能别站在这里” 没说完的话被人冷声打断,靳承寒抬手用力掐上她清瘦的下颌,一双黑眸死死瞪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一字一句逼出牙缝:“沈言渺,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对着这样一张脸,居然还能叫对我的名字?!” 他用足了力气,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沈言渺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只是冷,彻骨得冷。 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白了又白。 知道了。 他还是知道了。 “靳承寒” 沈言渺嘴唇张张合合终于艰难地逼出声音,她觉得她应该解释些什么,至少不能就这么沉默着任由他误解,可是开口却只有一句无力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靳承寒却半句容不得她解释,蓦然抬手就朝她颈间袭去,沈言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颈一疼,那一条银色的怀表项链已经被靳承寒用力攥在掌心。 “不要” 沈言渺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没有了一丝血色,她下意识地就想去制止,结果却还是晚了一步。 铛 怀表掀开的声音沉闷刺耳。 心跳骤然沉到了谷底,沈言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惨白的脸上泪水肆虐。 这一刻。 她明白,一切都完了。 靳承寒死死盯着表盘上那一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漆黑的眸子里瞬时升腾起嗜血的恨意,修长的手指紧紧攥起,金属的怀表几乎被他捏到变形。 呵!多好笑。 一个死人,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他靳承寒竟然把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当成了宝! “沈言渺,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靳承寒猛然掐向她的脖颈,带着狠劲儿,死命地用力:“我他妈居然还蠢到相信了你的鬼话!” “沈言渺,看我一个人跳梁小丑一样地做尽傻事,看我被你的虚与委蛇耍得团团转!怎么样?心里一定很有成就感吧,一定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愚不可及的人,是不是?!” 靳承寒暴怒地吼着,下一秒狠狠地将手里的怀表砸到她身上。 沈言渺只是拼命地摇头,喉咙火辣辣一片,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泛着痛意,疼得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哧哧 耳畔蓦然响起烟花升空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呼啸着冲上天际,然后在夜空里怦然绽开,响彻云霄。 沈言渺几乎是被靳承寒用力拽着胳膊甩到橙岛的方向,他恶狠狠地钳住她的手腕,冷笑一声,自嘲地开口:“沈言渺,这是你伟大爱情的牺牲品,专门为你准备的生日惊喜,你还满意吗?” 绚丽的烟花一颗接着一颗在空中升起又落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五颜六色的心形图案缤纷落幕后,空中出现了大大的一排烟花字样。 言,生日快乐。 心脏似乎被什么恨恨剜上,疼得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沈言渺卷翘的眼睫轻颤,有泪立时沿着苍白的脸颊划落,她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颤抖得厉害,连整个人都跟着轻颤,翻来覆去只剩下一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的道歉没那么值钱!” 靳承寒怒火如烧地吼,深谙如海的眸子里迅速攀上猩红的血丝,满是嗜血的寒意:“从骗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知道那代价是你付不起的!” 吼完,靳承寒粗暴蛮横地攥起胳膊就将她扯着下楼,也不管她脚上还踩着半高跟的鞋子,流星阔步地就向外走去。 然后几乎像丢垃圾一样将她扔进车子里,自始至终,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沈言渺被司机匆匆送回了南庄,靳承寒却一直迟迟没有出现,她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无限期地等着。 主卧的门被人紧紧关上,门外有保镖严丝合缝地守着。 尚未退去的惊恐和眩晕让沈言渺几乎全身都在发冷颤抖,早上还在亲手喂她吃饭说早安的人,此刻却恨不得将她就此了断。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快到让她没有一点点防备。 蓦然,有风丝丝溜进窗户里,冷得她一个哆嗦。 可是,明明已经夏天了啊。 第114章 不过只是个替身 靳家财团,此刻一派灯火通明。 靳承寒深夜突然大发雷霆,整个秘书室几乎全体跟着遭殃,他铁青着脸色怒不可遏地扔了一张九年前的洲城晚报,和一块有着年少时靳总和太太合影的怀表? 但是,没听说靳总和太太幼时就相识啊? 方钰正疑惑着,就听见靳承寒接着厉声怒吼。 “查!马上给我查,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掘地三尺,也给我查清楚照片上的男人到底是谁,查清他和沈言渺的关系,要是出了一点点纰漏,你就带着整个秘书室通通给我滚蛋!” 听着这话里的意思,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飞速从方钰脑海中划过,然后她立即严肃恭敬地回道:“是的靳总,我立刻着手去查。” 说完,方钰急急匆匆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然后立马着人去了洲城,又根据晚报上那一则特大火灾的新闻报道,找到了桑阴福利院。 灯光澄澈的总裁办公室里,靳承寒双拳紧握俯身撑在桌子上,他微微低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垂在额前,雕刻般锋利精致的侧脸绷出冷厉的弧线。 那女人最初不顾一切非要结婚的决绝,婚后又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在眼前回放。 吴妈说:“靳先生您很少回南庄,少奶奶时常会盯着您的照片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少奶奶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程子谦说:“她自始至终心里都只有你还希望你能好好珍重她,也算不辜负了她这么多年来的记挂。” 沈言渺喝醉酒时说:“你扔下我一个人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每天睡觉前我有多害怕,每天一睁开眼又有多想你?” 早该察觉的,他早就该有所察觉的! 靳承寒目光斥血地盯着桌面映出自己的影子,削薄的唇角紧紧抿着,英气逼人的脸上燃着烈烈的怒火。 海滩,蓝天,白云,她趴在另一个男人背上,笑容美好得让人想毁掉一切。 替身! 不过只是个替身! 沈言渺步步处心积虑,处处虚情假意。 他靳承寒平生第一次对人掏心掏肺,为人不顾一切,到头来竟然就落得个如此下场! 真是可笑至极! 愚蠢至极! “砰” 下一秒,他猛然提拳,狠狠砸上坚硬冰冷的桌面。 很快,有腥红的液体沿着桌面缓缓晕开 刺目鲜红。 所有人一夜无眠,直到天边开始渐渐泛出鱼肚白。 砰地一声。 主卧的门被人狠狠踹开,沈言渺被这突然的响动惊到,条件反射地回过头。 只见靳承寒一身肃冷地迈步朝着她走来,一双黑眸里充斥着腥红的血丝,周身寒戾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避退三舍。 沈言渺却根本顾不得这么多,目光在看到他沾着斑斑血迹微敞的白色衬衫领口,和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背时,微微泛红的水眸就颤了又颤。 他受伤了? 一张泪痕未干的小脸上顿时染上担忧和焦急,沈言渺也管不得因为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坐姿而早早就麻木的双腿,摇摇晃晃地从床边站起身,上前问:“怎么会伤成这样?” “别碰我!” 靳承寒多一秒停留都没有就冷冷甩开她的手,然后抬手掐上她的下颚,恨恨地出声:“沈言渺,给我收起你假情假意的关心,别再脏了我的眼!” 他嫌恶的表情那么真实,仿佛她是什么再恶心不过的垃圾。 心口钝钝的痛意袭来。 沈言渺无力地闭了闭眼,努力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眼里浓烈的恨意,轻轻出声:“去包扎一下吧,会感染的。” “我说了别管我,你用这一招骗我骗得还不够?!” 靳承寒却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痛处,蓦地拔高音量,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下巴移到了她细长的脖颈,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嗜血的冰冷骇人,恨不得当场将她掐死。 “我没有” 沈言渺也不知道是哪里在痛,但就是痛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掉,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没有?沈言渺,都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在骗我?” 靳承寒气极反笑,一双幽黑的眸子里更是一丝温度都不曾有,只是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看穿:“你说没有,那林黎南是谁?为了祭奠你自己那自私虚伪的爱情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又是谁?!” 他怒火中烧地吼,手上的力道不断加紧,几乎将她的脖子掐断。 “n?南庄?我靳承寒连婚房都他妈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沈言渺你告诉我,你还要骗我骗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她有事业心,他明里暗里帮忙,可结果呢?! 黎南,n 这一巴掌打得他痛心疾首。 呵! 多么冠冕堂皇虚伪恶心的骗局。 “对不起,靳承寒,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骗你” 沈言渺被他死死地掐着脖子,滚烫的泪水一颗接一颗落在他的手背上,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如裂帛:“靳承寒,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第115章 是姓林还是姓靳 “听你说?” 靳承寒倏然冷声一笑松开了她,阴冷骇人的俊颜一寸寸向她逼近,一字一句挤出牙缝:“听你说什么?说你对那个死人有多一往情深,还是说你对我有多虚情假意?沈言渺,我就是太相信你说的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她喝醉酒说的爱情,他都犯贱到去当真! 是他自寻死路,是他自作自受! “不是这样的。” 沈言渺连忙拼命地摇头,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上泪水肆虐:“我也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头发猛地被人向后扯去,沈言渺被迫仰起头。 靳承寒低头狠厉地瞪着她满脸痛苦的神情,漆黑的眸子里冷讽如冰,言语刻薄更是不留一丝情面:“沈言渺,我真的是该夸你一声好演技,可惜你有心再演,我却不耻再看!” 话落,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就像扔开一块脏了的抹布。 沈言渺站都站不稳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 尽管铺着那么厚重的地毯,可四肢百骸泛起的痛意,依旧疼得钻心。 眼角有泪无声地划下,浇灭她所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消失殆尽。 他是真的不会再相信她了。 也是真的恨透她了。 “沈言渺,骗我,是你这辈子做过最错的选择!” 靳承寒居高临下冷冷睨着她狼狈不堪的姿态,继而冷狠无情地逼出声音:“南庄是你亲手给我的耻辱,也是我送给你的噩梦,从现在起的每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他为她抛弃一切。 她却一手毁了他的人生。 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他不舍? 闻言,沈言渺情不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脸色苍白如纸,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靳承寒,就像是从火湖中挣脱而出的魔鬼撒旦,眼神狠厉,杀意烈烈。 “都给我进来!” 下一秒,靳承寒表情冷漠地吼了一声,方钰立马抱着一个档案袋推门而入,眼底显而易见一片疲倦的乌青。 而她身后,林懿院长由两位保镖押守着步履迟缓地走了进来,一头花白微卷的短发蓬乱,脸色一片憔悴。 “靳总,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方钰连忙将手里的档案袋呈交给靳承寒,接着尽职地说道:“并且,按照您的要求,也将林院长带了过来,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她都可以帮您解释清楚。” 林院长? 她怎么会? 沈言渺一身狼狈地摔坐在地上,不禁下意识地向着门口望了过去,林懿却红着眼眶闪闪躲躲不敢看她的眼睛。 靳承寒幽冷的眸光自始至终未曾从沈言渺的脸上移开半寸,他薄唇紧抿成线,满是不屑和讥讽地将她所有的惶恐和忧惧收进眼底。 修长的手指只微微用力,原本完好无损的档案袋就被人毫无章法地用蛮力扯开。 方钰办事向来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送上的资料几乎可以说是无出其右,应有尽有。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一叠资料照片,靳承寒倏然冷笑一声,他明明在笑 ,却让人不寒而栗。 “沈言渺,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你没有,那现在就让我来跟你算算清楚!” 他冷冷说着,然后将一张照片丢到她面前,照片上也很简单,不过就是曾经林黎南在福利院住过的房间,依旧是那般简单的摆设,与从前别无二致。 靳承寒缓缓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用力捏上她的下巴,沈言渺被迫仰头看向他寒冷如冰霜的眼眸。 “那一次在老宅,你问我知不知道褪了色的樱粉色真的很难看!上一次选衣服时又告诉我,说你不喜欢粉色!” 靳承寒脸色阴沉得骇人,忽地自嘲般冷笑一声:“我那时候竟然还因为不了解你的喜好,而觉得自己这个丈夫还不够尽职,现在想想可真他妈可笑!你哪里是不喜欢粉色啊,你是不敢吧?” “还有,当初在老宅你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到底谁啊,是姓林还是姓靳?!” 靳承寒恼怒地吼道,一把将手里的照片狠狠砸到她的脸上,相片锋利的边线划过她的眼角,立时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沈言渺绝望地闭了闭眼,一颗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淌下。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动心。 那个时候,她只当自己是在救赎。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可她不想再骗他。 沈言渺用力地咬了咬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才颤抖着声音开口:“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也许更想赎罪,但是现在” 第116章 好一个死者为大 “现在?你还敢跟我说现在?” 靳承寒冷然一笑,眸光阴鸷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极尽嘲讽:“接下来沈大律师是不是要说,现在心里只有我了,这一场恶心的骗局里你其实假戏真做了?” 沈言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百般挣扎的真心会以这种方式被他说出口,那么不屑,那么嗤之以鼻。 可是,她还是用尽毕生的力气,无比难堪地点头:“是。” 这颗心啊,早就不归她管了,它现在只叫嚣着,要让她弥补过去,挽回希冀。 所以,她忽视自尊,忍着屈辱,说了是。 却不料,靳承寒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更是升腾起十分的怒意,几乎是毫不怜惜地,他蛮横地将她从地上拽起。 沈言渺就这样被他半扯半拖地拎到了置物橱柜前,指着最中央的那一排木雕,靳承寒笃定地问:“沈言渺,这里的每一个,都是那个死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对吧?” 闻言,沈言渺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下,有泪划落,她轻声说:“靳承寒,毕竟死者为大,而且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靳承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倏然冷笑:“好一个死者为大,就因为死者为大,所以我的婚房里得摆上其他野男人送你的礼物?就因为死者为大,我他妈还得帮你回忆你们过去曾经有多么一往情深?!” 他暴怒地吼着,随手将旁边的一个抽屉拉开,然后将一个做工精巧地木匣子,连同一张书本的复印页砸到她身上。 纸张飘飘扬扬地落在她脚边,上面那一句字迹行云流水的“十五岁生日要雕丁香树送给言言”赫然刺目。 沈言渺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意,只是不敢再去看砸在她身后,摔成两半的木匣子。 靳承寒却丝毫不给她退路,几乎是拎起她的领口,就将她拖了过去:“沈言渺,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要的生日礼物!” 一株造型别致的丁香树木雕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刀口深深浅浅并不均匀,能看得出雕刻者并不精通。 但是却能完整地将如此繁复的木雕刻成,这其中花费的心力自然不言而喻。 靳承寒又继续沉声低吼:“你之前不是问我手上为什么会有伤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我蠢,我靳承寒为了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几乎做完了这天下的蠢事却还不自知!” “我以为我亲手准备的礼物至少能换来你一点开心,可是结果呢,你却先一步送了我一份这么大的礼物!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啊?!”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字字诛心! 沈言渺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上,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像是不属于自己,眼泪一次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她才堪堪出声:“靳承寒,对不起” “我说过了,你的道歉没那么值钱!” 靳承寒厉声吼着打断她的话,然后提着衣领将她纤瘦的身影甩了出去。 沈言渺的后背刚好撞在白色木质的置物橱柜上,疼得脸色顿时惨白一片,眼前一阵眩晕,她就这么无力地沿着橱柜缓缓跌坐在地上。 而随着她一起的,还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她特意从法国带回的那一对水晶小猪。 此刻,那一只穿着白色裙子的水晶小猪支离破碎地落在她手边。 沈言渺甚至来不及想太多,耳畔只有儿时外婆告诉她的那一句,成双成对的摆件不能随便拆开,会不吉利。 粘起来。 还可以粘起来。 心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沈言渺连忙伸手就想将四分五裂的水晶碎块拾起来,结果却因为动作太过着急,纤白的指尖恰好割上水晶锋利的棱边。 沥沥殷红的鲜血顿时沿着澄澈的水晶晕开。 靳承寒眸光微滞,下一秒又迅速回复寒霜一片,他阔步走上前掐着手臂将她拽起:“沈言渺,你现在在这里表演情深义重给谁看?你以为我还会被你这些拙劣可笑的伎俩糊弄过去?” 她手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滴着血,血珠一颗接着一颗滴在白色的地毯上,宛若红梅开放在寒冬。 触目惊心。 “靳先生,求求您先帮言渺处理一下伤口吧,她从小身子就弱,经不住这样的。” 林懿眼眶通红,声泪俱下地央求着,这一切的一切看得她胆战心惊,魂飞魄散,到底是孽是缘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一把无情地将沈言渺甩开,然后长腿一曲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紧接着,他漠然开口:“林院长可不要搞错了,我姓靳不姓林,沈言渺现在于我来说连一块用过的抹布都不如,是死是活没那么重要!” “反倒是林院长,如果还想自己的儿子活命,最好就将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或许还能考虑考虑暂时先不将那个福利院夷为平地。” 第117章 该死的下不去手 林院长的儿子? 闻言,沈言渺禁不住瑟瑟打了一个寒战,苍白的脸色看不到一丝生机,她不敢置信一般怔怔地望向他,声音沙哑残破地问:“靳承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林院长做了什么?” 难怪,林院长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靳承寒可以轻而易举就知道了所有一切。 靳承寒一双黑眸微微眯起,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问:“沈言渺,你确定你想知道?” 沈言渺终于再也忍耐不了,强撑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他面前,手掌紧紧攥起,任由鲜血在掌心蔓延,固执地继续问:“所以,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可以自寻死路。 她可以万劫不复。 但是,她的错误绝对不能由外人来替她买单。 靳承寒只是淡淡勾了勾唇畔,英俊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温度,下一秒他微微抬了抬手,吩咐道:“江迟,拿给她看。” “是 ,靳总。” 被点到名字的保镖立马恭敬地应声,大步走到沈言渺面前,然后摁亮手上的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过。 很快,就有画面切了出来。 沈言渺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立时惊愕失色,她一双水眸圆睁,视线想挪也挪不开,只能呆呆地看着。 时间不断跳动的监控视频里,只有一间漆黑昏暗的地下室,而地下室最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十六七岁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孩子。 他时而发癫一般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时而发出锐利刺耳的尖叫声,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一双清净的眸子里全是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木讷和呆滞。 蓦地,画面戛然而止,最后一帧正好停在孩子被刻意放大的惊恐失控的脸颊上。 沈言渺水眸圆睁僵僵地看着,连哭都已经不会哭,惨白的双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 沁入骨髓的寒冷。 “感觉如何?” 靳承寒凛冽的嗓音骤然响起,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的魔鬼:“我这里还有实时监控,你要不要也顺便一起欣赏欣赏?” 别人的生死,用来欣赏? 听着林院长低声压抑的抽泣,沈言渺冷到连牙齿都在打颤,眼泪断了线一样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 她到底是招惹了一个怎样的男人? 他没有心的,没有心的。 “疯子!靳承寒,你就是个疯子!” 沈言渺突然疯了一样揪上他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哭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你结婚,是我骗了你,是我让你难堪!靳承寒,有气你就冲我来,你为什么要牵连无辜,为什么要牵连无辜?!” 悲戚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我难道就是罪有应得?!” 靳承寒眸光狠戾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从决定帮着你一起瞒着我的那一天起,她、他们、就都该死!” “可所有的罪魁祸首是我!你为什么要去迁怒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可怜孩子?!” 沈言渺撕心裂肺地哭喊,下一秒,她抓起他的手掌就往自己脖颈上钳去:“靳承寒,我知道你恨我,你杀了我,你现在就杀了我!”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根本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温度,未干的血液黏黏腻腻地沾在他的衣襟和手腕上。 纤白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着,不懂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靳承寒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怔,目光深暗地凝视着她苍白决绝的脸颊。 “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忽而,靳承寒薄唇轻启,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他从来容不得背叛,容不得欺骗。 可就是这个女人,整整两年,把他当成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 靳承寒光是想着胸口的怒火就越烧越烈,愤怒和妒火一起,几乎燃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只剩眼底浓烈一片的嗜血寒意。 只要他稍稍用力,她就死定了。 一了百了,谁都解脱了。 这么想着,靳承寒掐在她脖子的修长手指不断地继续收拢,眼底猩红的血丝彰显着强烈且直接的恨意。 沈言渺认命地没有挣扎,感受着越来越困难的呼吸和越来越朦胧的意识,黯淡无光的眸子缓缓闭上。 这样也好。 反正恨都恨了,这样结束也很好。 “靳总!您冷静点您这样真的会杀了太太的” 恍惚间,沈言渺好像听到了方钰替她求情的声音,不似往日的冷静沉着,焦灼着急得不像她。 靳承寒死死盯着眼前人了无生机的惨白小脸儿,俊美无暇的脸上全是不该属于他的无力和颓唐。 她落在他手背的眼泪已经从滚烫到冰凉。 心口有钝钝的痛意袭来。 真的会杀了她? 如果他真的可以杀了她,那就好了。 可他该死的下不去手! 明明气到恨不得杀了她,却还是下不了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颤着从她颈间移开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还等不到她求饶,他就先不忍心。 这女人凭什么,她凭什么?! “嘭” 狠狠用力一脚踹翻身侧的矮几,靳承寒怒不可遏地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是,靳总。” 所有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门被紧紧地关上。 第118章 这一场爱的博弈 “咳咳” 失去了他手掌钳持的力量,沈言渺立马虚软地栽倒在地上,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颈间染着斑斑血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整个人狼狈到无以复加。 安静的房间里,她痛苦的咳嗽声格外让人心烦意乱。 靳承寒猛地弯腰将她从地上提起,动作粗鲁地攥着她的胳膊,狠狠地将她扔到了床上,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 嘶啦一声。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她身上的裙子被暴虐地从肩上扯下。 靳承寒低头,泄愤似地咬上她莹白的脖颈,好像野兽撕咬着自己的猎物,毫不留情,食不餍足。 “疼” 沈言渺吃痛地轻喝出声,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甚至,她无力的反抗更是激起了靳承寒更深的报复心,唇齿从她颈上离开,又重重噬咬上她苍白柔软的唇瓣。 疼? 她能有多疼? 能比得过他蓦然被人告知一切真相时的疼? 一瞬间,甜腥的铁锈味在两人齿间慢慢晕散开来。 没有温柔,没有亲吻。 沈言渺无力地承受着他的肆意暴虐,直到那一股冲撞灵魂深处撕裂一般的疼痛,没有丝毫防备地猝然袭来。 她痛苦又绝望地闭了闭眼,透明的泪水划过她眼角的伤口瞬间被染成红色,落在白色的枕头上。 凄美又诡谲。 靳承寒却不依不饶,低头狠狠在她白皙的肩头咬了一口,冷然出声:“沈言渺,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我到底是谁,到底谁才是你的男人?!” 沈言渺痛楚又无助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单,指尖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来,在原本干净的被单上留下点点血迹。 疼! 锥心的疼! “靳承寒” 沈言渺吃力地睁开一双沉重无比的眸子,一出声几乎轻颤带着哭腔,她没有退路,她只能求饶:“轻点求你嗯” 靳承寒却继续不管不顾地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一双黑眸里满是报复的快意。 紧接着,他凉薄地反问:“沈言渺,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怜惜?我现在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宛如魔障一样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心脏仿佛被尖针刺上一样,绵绵密密地生疼。 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屋内细碎残破的啜泣声,在这个无比沉寂的白昼里愈发清晰。 从清晨到临近中午,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难熬。 到最后,沈言渺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记得疼痛混杂着屈辱的颤栗感折磨了她一次又一次。 视线渐渐开始恍惚,靳承寒却依旧没有要放过她的想法。 在眼前只剩空茫茫一片黑色,意识全部消散之前,沈言渺迟缓地抬起头咬上他劲瘦的肩头,没有多大气力的,甚至连浅浅一圈齿痕都不曾留下。 颀长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怔了怔,靳承寒微微低头,一双幽黑的瞳孔里映出女孩疲惫倦怠又痛苦不安的小脸儿,以及昏睡过去沉沉阖上的双眸。 他浓眉微蹙,薄唇紧抿成线,棱角分明地侧脸冷冷绷起,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固执地将目光牢牢锁在那一张苍白又薄汗微潮的小脸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抬起,靳承寒下意识地就想帮她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下一秒又懊恼决绝地停下收回,然后没有任何留恋地起身走进浴室。 这一场爱的博弈,总得争个鲜血淋漓,至死方休。 靳家财团。 高高耸立的办公大楼里到处蔓延着冰冷肃穆的低气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然后被训个狗血淋头。 方钰也是诚惶诚恐地候着,唯恐出现一点差错,毕竟看靳总早上的状况,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不爽。 或者说,现在火药炸弹一应俱备,就差一个导火索。 伴君如伴虎,此时此刻隐身最好。 只可惜,天总不遂人愿。 下午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访,来者在商界有点小名气,方钰只好硬着头皮拨通了总裁办的电话,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靳总,荣成地产的顾先生希望能和您见一面,请问” “让他进来。” 靳承寒冷冷地吩咐,然后切断了电话。 很快,总裁办的门就被人轻轻推开,方钰微微颔首轻声开口:“靳总,顾先生已经到了。” 办公桌后,靳承寒背对着门长身而坐,闻声,他微微抬了抬手,方钰立马识趣地将门带上,然后离开。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靳承寒漫不经心地出声,然后锃亮的皮鞋稍一点地,昂贵舒适的办公椅立马利落地转了半周,一双幽冷的眸子高高在上地落在顾听白看似斯文的脸上。 第119章 没有爱没有真心 顾听白闻声立即轻轻扬唇微笑,礼数周到又不失奉承地开口:“能为靳总效劳已经是鄙人的荣幸,岂敢自恃功劳提出什么要求,就全当是出于个人敬佩,献给靳总的一分顺水人情,仅此而已。” 顺水人情? 呵! 靳承寒浓眉微蹙,丝毫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一双眸底全是轻蔑嘲讽的讥笑:“我靳承寒的人情可没那么容易得到,顾先生野心倒是大得很!” 顾听白仍旧面不改色,似乎完全感知不到任何的冷言冷语,幽白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靳总多虑了,所谓人情不过是顾某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一个说辞罢了,鄙人就算是再怎么不自量力,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还总是明白的。” 靳承寒一双黑眸微微一凛,冷然一笑,嘲讽出声:“顾先生可真是过于妄自菲薄了,要不是你好心出了这一份儿力,我恐怕至今还不知道那些所谓真相。按说,怎么着也该好好感谢顾先生才是,只不过” 靳承寒缓缓说着,一双黑眸稍稍眯起,他故意顿了顿,又继续出声:“顾先生大概有所不知,靳某人向来不喜外人插手家事,也不怎么看得惯事事总想管得太宽的人。” 他一字一句说极轻,甚至听不出什么起伏。 顾听白却忍不住白了脸色,原本就泛着一丝孱白的脸上,此刻更是显出些许病幽的苍白,隐在一副无框眼镜后的眼眸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下一秒,他连忙尴尬又阿谀地赔上笑脸,微微颔首,伏低做小地保证道:“鄙人绝无半点儿刻意针对威胁靳总的意思,只不过是碰巧得知多年前的旧事,想跟靳总混个脸熟。倘若来日狭路相逢,还希望靳总能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高抬贵手。” “狭路相逢?” 靳承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颀长的身影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此刻全是桀骜冷冽,他说:“这个顾先生恐怕是多虑了,我靳承寒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能有跟你狭路相逢的机会。” 顾听白脸色顿时更是难看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握起,却是什么也不敢反驳。 说来也是,不过一个区区荣城地产,在靳家面前,的确什么都算不上。 靳承寒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嗓音冷冽没有一点温度:“顾先生此番前来要是有什么条件,大可直接开口,我就当是闲来没事做做公益。” “但你要是过分贪得无厌,以为知道一点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和一个我连多看一眼都嫌恶的女人,就有资本可以跟我讨得一张无限期的空白支票,那顾先生可就是太小看我靳承寒了!” 说完,靳承寒不屑一顾地冷冷睨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摁下内线。 “方钰,送” “等等,靳总!” 顾听白终于沉不住气急忙出声,也甘心情愿地认了输,这一场赌博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筹码,赌的不过是靳承寒对那位沈律师的情意。 而事实是,这种身居高位的男人果然没有什么真感情,哪怕是对自己娶回家的女人,也能说扔就扔,弃如敝履。 靳承寒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狠得多! 闻言,靳承寒像是早就料到一样,英俊的脸上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地冷冷改了口:“送杯茶进来。” 顾听白总算如释重负地深深换了一口气,而后低着头请求道:“靳总,鄙人只不过是有意于一个对靳总无关紧要甚至多余的人罢了,若有朝一日为她迫不得已冒犯了靳总,还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成全鄙人所求。” 靳承寒微微蹙眉,一双黑眸不经意就微微半眯起,只冷冷一个字:“谁?” 顾听白略微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他,喉结在颈间滚动几下后,忐忑地吐出三个字。 沈言渺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一双泛红的眼眸缓缓睁开,似乎有些不真实一般,她呆愣愣地盯着主卧装潢别致的天花板,清晨的一幕幕放电影似地飞快从眼前掠过。 要说再想起来有什么感觉的话。 那就是,疼! 四肢百骸的疼! 侵入骨髓的疼! 靳承寒欲将她杀之而后快的决绝恨意,刻薄入骨的冷言讥诮,毫不遮掩的恶心嫌弃,样样都能让她痛彻心扉。 一滴泪沿着眼角缓缓划下,沈言渺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强撑着浑身的不适与疼痛坐起身。 除了满心的惊后余悸和伤痕,白皙的肩头又多了一圈染着血痕的牙印。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新伤的位置刚好覆盖在他们初次见面时,靳承寒同样用力在她肩头咬下的旧伤。 卧室里已经被佣人重新收拾打扫过,那个被靳承寒踹翻的矮几早就换了新的,砸成两半的木匣子和丁香树木雕早就没了踪迹,摔碎在她手边的水晶小猪也不知道进了哪个垃圾桶。 原本摆满许多古董工艺品的置物橱柜,此刻空荡荡一片,什么都不剩。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一双微微泛红的水眸黯了黯,沈言渺勾唇涩然一笑,自顾自地哑声说道:“也好,成双成对的摆件,就算是扔,也应该一起扔掉才对。” 不然,多不吉利啊! 入夜,大雨瓢泼。 偌大的南庄被整个笼罩进茫茫的雨雾里。 沈言渺木然地坐在窗边,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左手无名指间那一枚戒指,明澈的粉钻在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biet doux? 这戒指的设计师大概是真心喜欢那花吧? 可惜他们的婚姻不是。 没有爱,甚至也没有真心。 分不清是心脏还是胃,隐隐地撕扯着痛意,一层薄汗缓缓从额前渗出。 砰 房门蓦然被人推开。 沈言渺头也没有回,苍白依旧的小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吴妈,我还不饿,晚饭就不吃了。” “那正好,我也不是专门来看你吃饭的。” 靳承寒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沉闷又压抑,让人控制不住地感伤由心生。 第120章 你问过我同意了 沈言渺骤然浑身一僵,不敢置信惊诧地回头,就看见靳承寒颀长的身影从门口款款走来,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两份文件。 “你、你怎么回来了?” 沈言渺连忙下意识地站起身,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小心。 今早之后,她根本就没想过靳承寒还会愿意踏进这里半步。 “我不该回来?” 靳承寒高高在上地坐在一旁柔软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叠起,满是嘲笑讽刺地看着她:“沈言渺,你总不会天真到以为,我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吧?” 怎么会呢? 她还没有异想天开到那种地步。 “所以” 沈言渺自嘲地笑笑,然后抬起一双水眸,强迫自己镇定地望着他:“你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置我了吗?” 想? 靳承寒唇角勾起不屑的冷笑,继而不可一世地睨了她一眼,凉薄出声:“让你生不如死的手段多的是,我还用得着想?沈言渺,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他的话字字无情,利刃一样割得她体无完肤。 很久,沈言渺才听见自己的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轻颤:“那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 靳承寒削薄的唇畔依旧冷冷地勾起,完美无瑕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他随手从桌上抓起一份文件砸进她怀里,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言渺局促不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动作迟缓的翻开文件,指尖几不可察的轻颤。 下一秒,一双晶亮的水眸顿时颤了又颤。 白纸上一行标题赫然醒目:n律师事务所破产申请。 “这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心里明明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却还是不死心地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在期待什么。 两个人最后的一丝夫妻情分吗? 靳承寒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漫不经心地出声:“截至目前,事务所的二十六名律师已经全部离职,包括ae在内的所有合约都已经因为n单方面毁约而强制终止。” “一个没有律师,又面临大量违约赔偿金的律所,对于这样的境况,我想,沈大律师应该比我更清楚,破产结算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靳承寒每说一句,沈言渺的脸色就跟着惨白一分,灯光下纤瘦的身影轻轻晃了下就快站不稳。 n,她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毁了? 靳承寒却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蓦然从沙发上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刀砍斧削般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带着嗜血的冷笑。 他似嘲若讽地问:“怎么样,靳太太,对我送的第一份礼物还喜欢吗?”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只是抬眸无声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垂在身侧的纤细的手指紧紧攥起。 这对他来说是礼物? 毁了她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是礼物? 胃里一阵灼烫地疼意泛了上来。 “如果我不同意呢?” 沈言渺竭力压制着内心的翻涌和苦楚,仰起一张苍白的小脸平静地反问,干净的眉眼间满是固执和倔强。 “可以啊。” 靳承寒不怒反笑,漆黑的瞳孔幽冷地盯着她苍白的小脸。 下一秒,他俯身从桌上拾起另一份文件狠狠朝她扔去,雪白的纸张霎时间飘飘扬扬落在她脚边。 靳承寒目光冷厉地瞪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沈言渺,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同意!你为那个男人把我当成替身的时候,你问过我同不同意了?!” 现在来跟他说什么不同意,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靳承寒眸光阴鸷地盯着她苍白的脸色,忽而他又是冷然一笑,语气轻飘飘地开口:“不过我可比你仁慈多了,到底是你自己签字,还是让林懿在福利院拆迁协议上签字,我给你选择!” 他威胁得一针见血。 沈言渺眉眼微微低垂,一动不动呆呆地僵在原地,不长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 她早就知道靳承寒在商场上向来杀伐果断,不留情面。 可现在,他把这样的冷血无情,都用在了她身上。 这是不是说,她现在在他眼里,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还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快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靳承寒不耐烦地冷声低吼,漆黑的眸子里烈烈燃着的火光清晰可见。 不过仅仅是n而已。 不过是一个用来纪念那个男人的小小事务所而已。 就能让她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 沈言渺,你心里到底是有多爱那个男人?! 第121章 看你痛苦就满意 沈言渺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几乎能让她马上窒息休克,惨白的嘴唇无力地张张合合好几次,她才勉强嘶哑哽咽地出声:“我会签字所有的我都接受” 如果这样,他会好受一些。 如果这样,她能死心一点。 她都可以承受。 闻言,靳承寒幽黑的眸光一滞,眉头紧拧着看她颤巍巍地在文件最后写下自己的名字。 什么叫所有的,她都接受。 这算什么,道歉? 还是赎罪? 沈言渺用尽全力紧紧握着手里的钢笔,一笔一画都划得极重,她原本写得一手好字,灵动流美的行楷字迹不止一次被人赞誉过。 可如今,却歪歪扭扭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啪” 有泪水砸在纸上,晕开了大片水痕。 多讽刺啊! 那是她曾经誓死要守护的东西,如今却被她自己亲手放弃了! 黎南哥哥,真的对不起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言言有了更想要守住的东西。 欠你的,下辈子,你一定要记得讨回来啊! 沈言渺无助又绝望地闭了闭眼,简简单单三个字落笔却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她哽咽着声音问:“这样可以了吗?” 胃里不断泛起的灼痛感几乎快让她站不直身子。 “怎么,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靳承寒不屑一顾地冷嗤一声,一双黑眸里迸射出报复的寒意,他抬手抚上她冰凉凄白的脸颊,丝毫没有感情地冷声反问:“你这个样子,我的第二份礼物还怎么送?” 清瘦的肩膀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沈言渺红着眼眶抬头望向他,她其实不想软弱的,尤其是在他面前,可眼泪就是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靳承寒你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满意?” 能不能给他们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能不能别让他们就这么走到尽头? “看你痛苦我就满意!” 靳承寒蓦然拔高了音量,继而上前一步粗暴地攥起她的手腕,怒火如烧地吼道:“沈言渺,我既然说过不会让你好过,那就一定不会让你好过,我跟你不一样,说得到就做得到!” 说完,颀长的身影骤然倾下。 靳承寒低头狠狠咬上她毫无血色的唇瓣,他半点没有留情,直到淡淡的血丝气儿缓缓在唇齿间弥散开都不愿松开力气。 沈言渺也半点没有躲开,就这么僵硬地站着任由他野兽般地撕咬啮噬。 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亲密无间地纠缠在一起,依旧像是什么也不能将他们分开的模样。 又是一滴泪自她眼里缓缓淌下,咸咸的苦涩混着甜锈的血腥味一起蔓延在唇齿间,沈言渺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胃里翻天覆地的不适和痛苦。 下一秒,她用尽全身力气推上他的肩膀。 靳承寒冷不丁地没有丝毫防备,竟然就这么被她轻易推开。 沈言渺立刻痛苦难受地捂住嘴巴,逃命似地冲进浴室。 “呕” 冷雨萧瑟的夜里,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趴在马桶边吐得一塌糊涂。 苦涩的滋味从嗓子眼一路冲到鼻腔,刺激着眼泪拼命地往下掉。 沈言渺一整天都没有吃饭,除了酸涩无比的苦水夹杂着几缕血丝,其余根本就吐不出什么。 浴室门口,靳承寒目光阴冷地瞪着她单薄的背影,如墨的眸子里迸射出骇人的寒意,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起,直至骨节泛白。 原来,在她心里,他就让她这么恶心?!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制力,靳承寒才没有让自己冲过去揪着她的衣领质问,他无比害怕自己一下控制不住力气,她就会死在他手里。 沈言渺在他面前,实在是渺小得不值一提,甚至都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就能让她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一时间。 偌大的别墅里除了女人痛苦不堪的呕吐声,只剩一派死寂。 靳承寒平坦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好久,他才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沈言渺,我靳承寒也不是非你不可!” 话落,他利落地转身,动作野性地抬手擦上嘴角,指尖一片殷红。 幽黑的瞳孔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靳承寒削薄的唇角缓缓勾起涩然嘲讽的弧度。 事到如今,竟然还是不肯放手! 靳承寒啊靳承寒,你他妈还真是犯贱的可以!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重重摔上。 响声沉闷无比,不知道砸在了谁的心上。 像是有什么被生生剥离一样,心里空荡荡得泛着疼。 沈言渺惨白着脸色不禁浑身轻颤,喉咙好像被火烧着了一般,疼得她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她挣扎着想站起身,眼前却骤然一片眩晕,紧接着整个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直至漆黑一片。 第122章 都是她咎由自取 深夜。 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跑车飞一般地行驶在茫茫雨雾里,雨滴砸在车顶又溅起水花,一滴接着一滴,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脸上此刻尽是一片阴霾,一双幽黑的眸子里迅速攀上猩红的血丝,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寒戾气魄。 脚下又是重重一发力,他彻底将油门踩到底,车子便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极速冲了出去。 沈言渺沈言渺!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都是那个女人!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嗔一怒。 她的信誓旦旦,她的虚情假意。 她最初对他忽冷忽热不咸不淡的态度,她后来给他不明不白不知所谓的承诺。 全是假的! 都是假的! 欺骗他,背叛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却能轻而易举就让他豁出一切,赌上一切。 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觉得自己这么挫败无能过,所以,现在有什么样的后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狠狠报复一个虚与委蛇,假情假意的女人。 他没做错,他能有什么错?!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烦闷得厉害。 为什么如愿看到她哭,看到她痛苦,自己却还是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报复的快意。 他以为他会很开心的,他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忽然,转弯处。 一道强烈的转向车灯,直直打进他水光微潮的眸子里。 靳承寒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紧,下一秒他猛地用力转动方向盘,风驰电掣间,昂贵的跑车与载满货物的大卡车擦身而过。 哗 跑车左侧不轻不重地撞上卡车车厢,挡风玻璃迅速应声炸开,利刃般锋利的碎片狠狠扎进他坚实的左边肩臂。 雨水不停冲刷着,淋漓的鲜血迅速染了殷红一片。 南庄。 靳承寒摔门离开后的一片沉寂,最终被吴妈清浅有礼的敲门声打破,她手里端着几样沈言渺平时比较爱吃,又比较养胃的餐点。 “少奶奶,您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厨房准备了些清淡的饭菜,您多少吃一点儿吧?” 结果却一直无人应声。 一连敲了十多声之后,吴妈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沈言渺向来不是那种会给别人摆谱儿的人,哪怕只是佣人。 等她醒悟过来,就连忙喊人急匆匆找来主卧的备用钥匙。 彼时,沈言渺已经了无生息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昏睡了近半个小时。 吴妈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就打给靳承寒,可对方却一直处在关机无法接通的状态。 万般无奈之下,吴妈只能紧急联系了靳家医院。 救护车来得很快,不过短短三十分钟,沈言渺就被一群医生火急火燎地推进了急救室。 幸好的是,有惊无险。 医生几乎也是劫后余生地呼了一口气,摘下口罩细心跟吴妈解释:“靳太太只是因为胃部溃疡引起的轻微胃部出血,已经用过药了,今晚先留院观察观察,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吴妈连忙弯腰道谢,嘴里碎碎念叨着。 医生又继续严肃认真地叮嘱道:“鉴于靳太太的胃病已经积年累月,所以平时饮食方面一定要多加注意,像这种一整天滴水不进的情况千万不能再有了。” “是是是,医生,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 吴妈立即点头保证,然后礼数周到地送医生离开病房。 沈言渺其实早早就已经清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睁开眼睛,她安静地听着吴妈跟医生说话,然后听着病房门被人轻手轻脚的关上。 最后只剩下一室的静谧。 床头微微亮着一盏夜灯,朦朦胧胧地晃人眼,沈言渺索性又重新缓缓将眼睛闭上,默默感受着冰凉的药水一点一滴地淌进血管里。 胃里还是刀绞一般的痛楚,心脏也跟着一跳一跳地发慌发疼。 夜雨不绝,总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但事实是,接下来一连数十天,都很平静。 沈言渺每天除了在吴妈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一顿不落地乖乖吃着胃药,就连滋味怪异的药膳也是难得的不再抵触抗拒。 可惜,这一次胃病犯得却像是刻意跟她过不去一样,不管她再怎么认真遵循医嘱,也迟迟拖着不见好。 那一个雨夜之后,靳承寒就没有再出现过,他似乎就此与南庄划开了界线一样,对她不闻不问,也丝毫没有半点音讯透给她听。 司机连连摇头不知道他的去向,吴妈支支吾吾说不上他的近况,就连方钰也许久没有见他出现在财团,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沈言渺再知道靳承寒的消息是在将近一个月后,在一家名气不小的娱乐新闻上。 第123章 不在乎她的感受 “近日,电影金奖得主林之夏小姐多次被曝同一神秘男子出入医院,视频中两人举止亲密无间,林影后素面朝天穿着低调,刻意大码的衣服和无跟的平底鞋,是不是在预示着有什么更大的喜讯即将被公布呢?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女主持温柔的声音从超大的电视屏幕里传来,几个女佣八卦地围在电视机前窃窃私语。 “看这背影,是靳先生没错吧?” “难怪靳先生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过南庄,原来是有林小姐陪着,而且两个人还一起出入医院,该不会是有了吧?” “乍一看这位林小姐跟靳先生还是挺般配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郎才女貌嘛!” “说的也是,靳先生跟楼上那位哪里像是两口子,你是没看到,两个人一见面那阵仗,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啪 电视机突然被人摁掉。 吴妈冷着脸斥责站在电视机前八卦不断的女佣们:“都不干活儿,在这儿碎什么嘴?!” “知道了吴妈,马上就去。” 一群人立时噤了声,低眉顺眼地离开。 真是一个个都太闲了。 什么话都敢胡说八道! 吴妈向来和蔼平易难得如此生气,她看着四下散开的人群,紧紧皱着眉头转身。 下一秒,却怔怔地僵在原地。 “少、少奶奶。” 吴妈连忙重新端上笑脸,竭力掩饰太平,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关心地问道:“时间还早,您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沈言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黑掉的电视屏幕,一张俏丽的小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只是这么呆滞地看着。 亲密无间 更大的喜讯 郎才女貌 不是非她不可,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不是已经彻底放弃她了,所以才能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她的感受,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心痛? 沈言渺微微垂了垂眸,握着扶手的纤细手指一点点收紧,直至骨节泛白,恨不得用尽平生的气力。 很久,她才后知后觉似地低下头,步伐迟缓地走下楼梯,低低出声:“吴妈,我有些饿了,可以吃早餐了吗?” “啊可以可以。” 吴妈略微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的话,然后连忙应声:“早就替您准备好了,我这就去厨房安排。” 没过多久,精致美味的早餐就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沈言渺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餐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奶奶,这是您最喜欢吃的奶黄包。” 吴妈脸上堆满笑意,生怕她够不着似地,又特意将盘子往她面前换了换。 浓郁甜腻的奶香味儿霎时间占据了所有嗅觉神经。 一股莫名的恶心感却没头没脑地就这么冲了上来,沈言渺顿时什么也顾不得,立刻捂着嘴巴就往浴室跑去。 “少奶奶!” 吴妈连忙也着急地跟了上去,动作轻轻地帮她顺上后背:“这几日看您吃饭已经好些了,怎么今天突然又成了这样,要不要我还是请医生过来?” 闻言,沈言渺无力地摆了摆手,然后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牵强地扯出一丝微笑:“没关系,就是突然又没什么胃口了,我想去花园走走。” “那我帮您把早餐送到花园。” “不用” 沈言渺压根儿没有什么食欲,原本想要拒绝,但吐过之后胃里实在火辣辣难受得厉害,心里又想起了医嘱,于是只好点了点头:“那麻烦了。” 偌大的花园里,白色丁香已经过了花期,只有几株晚开的偶尔零零落落地开出一簇花来。 绵软的草坪上,沈言渺目光黯淡地看着面前的早餐,手里的蜂蜜水从温热端到冰凉。 胃里还是隐隐泛着不适和痛意。 也不知道,她还能这样撑多久? 他们又能撑多久? 她原以为由自己一手促成的闹剧,至少自己能够手握剧本。 可到头来,她却什么都猜不到。 开头,结局,一样都没猜对过。 “靳、靳先生,您回来了。” 突然,有女佣恭恭敬敬地问安,语气带着几分怪异的惊诧。 他回来了? 沈言渺原本平静无澜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她惊愕不安地回头,下一秒脸上所有的表情却都宛如被冰川冻僵一般。 靳承寒一如既往是一身黑衣如墨,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臂弯里,正挽着一个妆容精致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孩儿。 而那女孩儿也不是别人。 林之夏穿着一袭鹅黄色的长裙,酒红色微卷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小鸟依人地跟在他身边,一张小脸上全是张扬和明媚的笑意。 一双身影在晨曦里,美好得刺眼。 沈言渺几乎是不敢置信地从椅子上站起,就这么僵僵地看着那一双俪影径直向她走来,整个视线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两年了,尽管他再怎么对她不满,也从未带着别的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南庄。 可是如今 林之夏的确不愧是金奖影后,在两个人有过那么多次针锋相对之后,还依然能够对着她笑得人畜无害,热情地问候:“言渺姐,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好久不见了。” 沈言渺声音沙哑的开口,视线却是一直落在靳承寒脸上,一张俏丽的小脸苍白如纸。 靳承寒却是连多余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她,只是沉声问身边站着的人:“早餐要吃什么?” 林之夏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看着沈言渺面前桌子上的奶黄包,红唇轻轻勾起,娇滴滴地说:“承寒哥哥,我就想吃那个。” “好。” 靳承寒完全没有任何异议,任由林之夏就往石桌前走去。 沈言渺只觉得心里针扎一样得疼,几乎是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问:“靳承寒,这样算是什么意思?” 带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多一眼都懒得看她,甚至连她的早餐都可以随意送给别人。 那下一步呢? 靳太太这个虚无的名号,她是不是也该一起奉上了? 第124章 我们还没有离婚 靳承寒似乎终于才算发现了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一双黑眸缓缓移到她脸上,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懂什么表情。 下一秒,他冷然轻笑,颀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漠然出声:“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做了你对我做的事情而已。” 背叛婚姻。 三心二意。 他这才算哪儿到哪儿? 论狠毒,远不及她的千万分之一。 垂在身侧的纤白手指不禁紧紧攥起,沈言渺竭力让自己忽略他所有的冷言冷语,眼眶泛红地望向他冰冷的眸子,近乎恳求地说:“靳承寒,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我们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好吗?” 这样的方式真的太伤人。 而她的心早就不比从前刀枪不入,现在一点点疼痛都能让她支离破碎! 闻言,靳承寒漆黑的眸底有一瞬的怔忪,她眼里的悲伤看上去那么真实,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但也不过只是一瞬而已。 很快,靳承寒就又重新恢复到一派冷厉的模样。 她的心早就被那个死人占得满满的,何曾留过半分给他。 难道被她骗得还不够,能不能别再犯贱,别再自取其辱了! “那我该用什么方式?” 幽冷的眸子里霎时间寒霜一片,靳承寒冷冷地反问:“沈言渺,你是不是当律师太久了,以为所有事情都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我不” 沈言渺正要继续开口,就被林之夏听上去客气却又颐指气使的声音蓦然打断。 “言渺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重新准备一下早餐啊,这些都凉了。” 顿了几秒,她又接着说道:“要中式的,承寒哥哥不喜欢吃西餐。” 话落,林之夏又原路小跑站回靳承寒身边,重新挽上他的手臂,甜甜地笑着撒娇:“承寒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你所有的习惯我都记住了。” 靳承寒脸上的表情微微凝了下,然后低头看向林之夏笑容灿烂的脸颊,淡淡应了声:“是。” 不论怎么样,有一点都是不得不承认的。 娱乐新闻上其实说的没错,俊男美女,的确天作之合。 而此时此刻两个人你侬我侬,更是羡煞旁人。 沈言渺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唇几乎被自己咬破,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意,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她自虐似地问靳承寒。 “这一个月新闻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言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问我这样的问题?!” 靳承寒脸色一片冷厉,眸底尽是不屑和嘲讽,他冷冰冰地开口:“如今在我眼里,是个女人都比你强一百倍!” 他的话寒冷如冰刀。 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刮在她的心上,鲜血连着冰水,冷热煎熬。 沈言渺涩然地勾了勾唇角,苍白的小脸上悲凉一片,泪水盈满眼眶,苦涩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决堤而出。 是她傻,还以为能挽回什么。 其实根本都算不上拥有过,有什么好挽回的? 如果两年前没有她的出现,眼前这一幕早就理所当然了吧? 沈言渺用力眨了眨眼睛,用力眨掉所有的泪意,然后红着眼眶抬起头,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林小姐,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要伺候你们吃早餐的义务,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下堂妻就要变成佣人的。” “更何况,我和靳承寒现在还没有离婚,林小姐倘若实在对南庄的餐点或者其他什么感兴趣,我也不介意成人之美。” 沈言渺竭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 靳承寒却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了个清清楚楚,棱角分明地侧脸更是仅仅地绷起,仿佛下一秒就会迸发出骇人的气焰。 沈言渺低垂着眼眸不再去看他,木然地转身就想离开。 如今,既然非得走到这一步,那么坦荡放手就是她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靳承寒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眼底莫名让人心疼的倔强,看着她转身僵硬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暴起。 什么叫她也不介意成人之美? 成全谁的美? 当初将他当做傻子玩弄,游戏无趣了就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沈言渺,你敢再往前走一步看看?!” 几乎是下意识地,靳承寒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就厉声吼了出来,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受不了看着她留下背影。 就好像永远再也不会回头了一样,那种感觉让人烦闷得想死! 闻声,沈言渺纤瘦的身影微微滞了滞,却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沙哑着声音淡淡地开口:“靳承寒,如果这一切只是为了羞辱我,那恭喜你啊,你已经成功了。” 说完,她继续机械木讷地向前走去,一滴泪砸在草地上,宛如清晨明澈的露珠 。 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带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 够多了,他所做的着实已经够多了! “沈言渺,你敢再走一步,我马上就让人送拆迁协议到洲城!” 靳承寒气急败坏的吼声从身后传来,一双深暗似海的寒眸死死盯着她单薄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看穿。 为了羞辱她? 在她看来,他做这些就只是无聊到为了羞辱她? 吴妈打来电话说少奶奶早晨无意间看到了娱乐新闻,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取其辱地问了一句:“那她说了什么?” 电话那端支支吾吾半天,吴妈才为难地开口:“靳先生您也知道少奶奶的性子就算心里有什么嘴上也不会说的。” 呵! 她是不会说。 因为她根本对他半点没有上心! 因为她对他根本没有半点在意! 所以此时此刻,看见自己的丈夫挽着其他不相干的女人,她还能这么事不关己地离开。 闻言,沈言渺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样,再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僵僵地怔在原地,纤长的眼睫轻轻颤着。 “靳承寒,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很久,她才艰难地挤出这一句,声音嘶哑如裂帛。 进不得,退不行,他死死捏着她的软肋,步步紧逼不留情面。 可是,他究竟想要她怎么样才能够满意?! 第125章 又像是畏惧靠近 靳承寒不管不顾拽起林之夏的手腕就朝着她的方向走去,颀长的身影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笼下一片阴影。 “对,沈言渺,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为了羞辱你!” 靳承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苍白憔悴地脸颊,一字一句残忍冷情地开口:“但是你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不想那个早就该死的福利院变成一片废墟,你最好就乖乖听我的话,别惹得我不开心。” 他声若寒霜地说着,然后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颇有危险性地拍了拍她僵冷的脸颊,英俊的脸上全是不屑一顾的冷笑:“所以,现在按她的要求,去准备早餐。” “承寒哥哥!” 站在一旁的林之夏骤然出声,也分不清是真同情还是假有意,表情看上去颇是不忍心地说道:“要不别为难言渺姐了,我们还是回” “闭嘴!” 靳承寒立时黑着脸瞪向林之夏,恶声恶气地吼,英气的眉宇间尽是怒气横生。 两年的时间,影视部那一帮蠢货都是干什么吃的,砸了那么多钱进去,就捧出来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影后?! 他和沈言渺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用得着她一个外人来多嘴?!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嘛。” 林之夏立时乖巧地噤了声,虽然委屈地瘪了瘪嘴,却并没有半点不高兴,就好像没有脾气一样,依旧娇俏可人地挽着靳承寒的胳膊。 沈言渺抬眸看了一眼面前两人亲昵的距离,一抹受伤的神色久久轻颤在眸底不曾褪下,也不知道哪里疼,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知道了,我去准备。” 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沈言渺狼狈难堪地低头从他身边绕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靳承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攥上她的手腕。 “” 沈言渺黯淡无光的眸底骤然碎光微闪,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然后无声却决绝地挣开他的手掌。 靳承寒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任由她挣脱走开,除了掌心微凉的体温,就只剩那一滴砸在他手背上,从滚烫到冰冷的泪珠。 沈言渺,哭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堵上,沉闷得发慌。 靳承寒眸光阴鸷地站在原地,五官完美的俊颜上不悲不喜,只是木然地站着。 像是找不到方向。 又像是畏惧靠近。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厨房里,沈言渺一动不动地靠墙站在窗边。 “少奶奶,这里油烟大,您还是去外面坐着吧。” 时不时有佣人上来劝说,沈言渺都是不为所动地摇摇头。 不过是油烟而已,还能比得过外面让人窒息。 “请问有咖啡吗?” 一道甜美的女声突然响起,林之夏礼貌地笑着走进厨房。 霎时间,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吞了吞口水。 正牌妻子,绯闻女友。 这场景,也太诡异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之夏略微有几分茫然地沿着佣人的视线望去,在看到角落站着的沈言渺时,漂亮的脸上有愕然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平静如常。 “抱歉了,早餐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 林之夏脚上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盛气凌人地向着她走来,嘴里的话听上去像是在道歉,却是半分愧意也没有。 然后,她半是同情半是不屑地继续说:“我原本以为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承寒哥哥就算再看不惯你,应当也不至于如此狠心,谁知道” 她故意没有再说下去,摆出一脸惋惜的表情。 闻言,沈言渺不以为意地冷傲轻笑,靠着墙壁的身影慢慢站直来,不急不缓地开口:“林小姐说得没错,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靳承寒就是再怎么闹得不愉快,我也是他唯一的妻子,一辈子那么长,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哪里能没有什么磕磕绊绊的?” 沈言渺淡漠地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莞尔一笑,说:“哦,抱歉,我忘了林小姐还没有结过婚,对于婚姻生活自然没有那么了解。” 说完,她也不理会林之夏此刻已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地就转身往厨房外走去。 “沈言渺!两年前如果不是靳老的意思,你以为就凭你,也配嫁进靳家!” 林之夏突然愤愤地出声吼道,再怎么精致无比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满脸的气恼和不甘心。 “什么叫靳老的意思?” 沈言渺脚步微微一滞,回过头冷冷地问。 她和靳承寒的婚事,最多也不过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意外,跟靳老又有什么关系? 林之夏却轻蔑一笑,姿态高傲地像一只孔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却并没有继续回答她问题的意思,而是高高在上地自说自话。 “沈言渺,你以为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仅仅是因为林家吗?” 佣人们早已经识相地退了出去,林之夏也不用再扮演什么温顺懂事的模样,一副高傲的大小姐姿态无以复加。 “承寒应该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吧,靳家从来不屑涉足娱乐行业,为什么两年前却无端分设了影视公司呢?”林之夏继续说着。 “”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接话。 第126章 根本就配不上他 “是因为我!” 林之夏目空一切地扬起下巴,仿佛是在说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两年前我刚好从美国毕业,承寒哥哥不放心我一个人趟娱乐圈这潭浑水,索性就亲手为我撑起了保护伞。” “从十三岁那年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一个人,那就是承寒哥哥。为了能一直跟在他身后,我可以一个人去异国他乡求学,为了救他,我甚至可以豁出性命,我没有什么不可以为他做的,哪怕是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结婚!” 一张漂亮的脸颊上没有了往日的甜柔,林之夏情绪激动地说着,眼里满是恨意和妒火地瞪着沈言渺。 紧接着,她又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承寒哥哥一直都知道,知道我非他不可,知道我对你处处刁难。可他还是事事依着我,照顾我,让我留在他身边,这些都说明了什么,我想应该不难理解吧?” “” 沈言渺一双水亮的眸子几不可察地黯了黯,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起。 说明什么? 说明在靳承寒看来,林之夏远比她这个挂名的妻子,更重要得多。 那他之前说的那些话算什么?! 那些不止一次让她会错意的话又算什么?!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掐紧掌心,竭力掩饰起所有的落魄,然后平静地仰起脸,淡漠出声:“我想,林小姐应该是忘了我的职业吧,法律尚且讲究疑罪从无,你以为我会轻易就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林之夏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勾,她自信地笑笑,然后滑开手机递到她面前。 沈言渺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呆呆地愣在原地。 一张接一张的照片从她眼前闪过。 暖色的灯光,亲吻的男女 每一张靳承寒都安然地闭着眼睛,任由女孩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每一张林之夏都看着镜头笑得娇俏。 所有的固执坚持顷刻间全部崩塌。 沈言渺原本就憔悴的脸色,此刻更是一寸寸变得僵白。 林之夏耀武扬威地睨了她一眼,然后满意地勾了勾唇:“沈言渺,已经两年了,你以为你还有时间?” 说罢,她扭身向着厨房外走去,高跟鞋踩在地上沉闷刺耳。 沈言渺没有任何表情地僵在原地,木偶一般,仿佛什么也听不到,更没有领会到林之夏的话中有话。 “哦,对了!” 刚走出没几步,林之夏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头也没回地冷笑一声,带着莫名的讥讽,她不屑地说:“沈言渺,你知道吗?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不只是家世门楣!” “承寒哥哥,这里的厨师手艺真好。” “承寒哥哥, 你尝尝这个。” “还有这个也很好吃。” 满目琳琅的中式早餐摆满了餐桌,林之夏乐此不疲地帮靳承寒夹着菜,然后又满脸希冀地望着他。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唔” 毫无防备的,靳承寒蓦地倾身吻上林之夏娇艳的红唇。 林之夏先是惊愕地愣了一下,手里掉落的银筷砸在地上声音清脆响亮。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一双柔嫩白皙的柔荑绵软地勾上靳承寒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他。 缱绻悱恻的热吻难舍难分。 画面唯美到可怕! 门外转角处,沈言渺呆滞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下唇被自己用力咬到出血,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其实那些照片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是她不到黄河不死心,心存侥幸地想要证明什么! 才会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这一下,她就算想要再继续自我欺骗也不能。 何必呢? 沈言渺自嘲地笑自己痴人做梦,下一秒就垂下头想要离开,一抬步却发现脚下轻飘飘又虚浮得厉害,纤白的手指只好紧紧扶上冷冰冰的墙壁,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向前挪去。 靳承寒视线微侧,漆黑的眸光一直紧紧盯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将她所有的反应揽入眼底,直到沈言渺消失在转角处,他才一把冷冷地将林之夏推开。 心里一股无名火烧得他整个人快要炸掉。 靳承寒深邃的眸子沉了又沉,眸底一片阴翳,然后他拿起手边的餐巾用力狠狠地擦上唇角,冷冷地说:“影视部那一群废物也是时候该换掉了,就你这样的演技也能红头半边天?!” 他使尽浑身解数,却连让沈言渺为他吃醋的本事都没有! 敢问,全天下还能有比他更窝囊的丈夫吗? “承寒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夏被靳承寒前后判若两人的举动伤得不轻,看着他满是嫌恶的表情,一双大眼睛里闪着盈盈的泪光,委屈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对你,从来都是真的。” 她的演技好或不好,又何曾往他身上用过半分? 第127章 可她还是不爱你 靳承寒冷冷丢开手里的餐巾,冷漠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我们相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清楚我最烦那些不识趣的女人,你也不例外,所以最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如果我认不清呢?” 林之夏流着眼泪不依不饶,执意要问出个结果。 “之前我在林家说过的话,现在也一样没变,就算你是林景明的女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冷冷地说完,靳承寒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利落地起身就往楼上走去,然后对着一旁的佣人冷声吩咐:“送林小姐回家。” “承寒哥哥,她不爱你,就算你为她出车祸受伤,为她差点没了命,可她根本还是不爱你!” 林之夏近乎嘶哑地喊出声,泪光朦胧的眼里满是不甘心的偏执,质问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颀长的身影应声顿住。 靳承寒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直至骨节泛白,一张五官完美的俊脸阴沉得骇人。 许久,他才冷冷出声:“两年前留你在财团,两年来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看在你曾经为我挡过一刀的恩义上。而今天不追究你处心积虑对她做的所有事情,是看在你一个月前输血救了我的情分上,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也不确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闻言,林之夏脸上顿时僵死一般的冷白,她含泪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不死心地大喊:“承寒哥哥” 靳承寒却是连停也没停。 林之夏漂亮的脸上泪水流淌,妆容精致的美眸里全是坚决和不甘,她用力攥紧手指,痛彻心扉地暗暗发誓:“承寒哥哥,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只有我才是!” 低奢敞亮的书房里。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神色隐晦不明地盯着面前的电脑,监控视频右上角的时间不停地跳动着。 画面里却没有半点起伏。 花园里,沈言渺靠坐在一盆高大的植物背后,娇小的身影几乎被枝叶挡得严严实实。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不动,也没有什么表情。 静止的,就像是一副精美的油画。 靳承寒死死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颊,蓦地,他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再低头,眸里已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凛冽。 不吃醋,不哭闹。 不争不抢,不气不恼。 完全不像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完全不像正常女人该有的反应! “她不爱你,就算你为她出车祸受伤,为她差点没了命,可她根本还是不爱你!”林之夏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靳承寒用力地咬紧牙关,无比自嘲讽刺地涩然一笑。 真是好笑,靳承寒,你还真是好笑。 连一个外人都比你看的透彻。 砰地一声。 细长的酒杯被人硬生生拦腰捏断,玻璃碎片扎进掌心鲜血淋漓。 靳承寒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还是死死地攥着不松手。 都说什么疼了自然会放手,全他妈是假的! 他就是不会放手,怎么也学不会放手! “啊!靳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吴妈刚刚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就看到靳承寒满手鲜血地坐在书桌前,顿时吓得连手里的托盘都扔在了地上。 顾不得砸了一地的水杯和药片,吴妈着急忙慌地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着伤口。 消毒药水浇过伤口火辣辣得疼,靳承寒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 这边浑身是伤。 那边旧疾缠身。 吴妈看得满是心酸,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靳先生,就算您再怎么跟少奶奶生气,也不该拿身体撒气。” 吴妈终于还是没忍住,苦口婆心地劝说:“您这一边还吃着药,一边又添新伤,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靳承寒终于缓缓地收回了视线,目光阴沉地看着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呵! 老天是跟他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啊。 当初,她在老宅受伤,瓦解了他所有的防备。 结果都是假的,她心心念念的人,根本不是他。 从来都不是他! “在她心里,我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 靳承寒突然沉沉出声,喑哑的嗓音不知道在隐忍着什么,无可挑剔的俊颜上全是不该属于他的挫败和落寞。 闻言,吴妈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眼眶也是微微泛红,过了好久才涩涩地开口:“靳先生糊涂了,活人和死人怎么比呢?” 连开局都没有的博弈。 好坏输赢,不过都是活人的执拗,死人又能知道什么? 监控视频里,太阳开始慢慢拨开重重云层。 靳承寒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沈言渺疲惫憔悴的脸上,漆黑的眸底沉光影动,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眸光微垂,缓缓地出声:“吴妈,我怕我会走了老头子的老路,怕跟他落得一样的下场!” “砰” 手里的纱布团重重砸落在地上,拖着滚了一地白色。 吴妈脸色倏地惨白到彻底,嘴唇颤了又颤,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第128章 现在早该清醒了 花园里。 沈言渺抱着膝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一双水眸黯淡无光地盯着前方。 靳承寒深吻林之夏的画面就好像魔障一样,在她眼前不断回放,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遍遍冲击着她的泪腺。 这明明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林之夏那么亲密。 可这一次,她却再也做不到全然不在乎。 心痛,胃痛,一起痛到快要窒息! “你还准备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蓦地,一双锃亮的手工皮鞋走进她的眼帘,靳承寒清冷的声音随即在她头顶响起,颀长的身影在阳光里罩下一片阴影。 沈言渺有些惘然木讷地抬起头,正好就撞进靳承寒阴鸷的目光。 他怎么还是找来了? 她已经躲得这么远。 沈言渺有些吃力地扶着身后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一双腿几乎酸麻到失去知觉,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的样子。 “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她竭力平静地问,低沉着眸子不去看那一双摄人心魄的黑眸。 他身上还沾着林之夏用的馥郁的香水味,刺得她整颗心脏都在颤抖。 靳承寒薄唇紧抿成线,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她因为哭过而泛红的鼻尖,以及脸上尚未干掉的泪痕。 一双漆黑的眸子沿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去,入目刚好是那几株零零散散开着几簇白花的丁香树。 呵! 冷冷绷起的侧脸顿时更是牙关紧咬,靳承寒忽而讥诮嘲讽地冷笑一声,幽冷的眸底霎时间阴云和落寞同时密布。 果然差一点又会错意,一厢情愿。 她沈言渺什么时候为他靳承寒掉过一滴眼泪? 都是那个死人的,全都是为那个死人! 她宁可悄然坐在这里对着几棵破树睹物思人,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到底还在妄想些什么呢! “这个地方还有没有一个能喘气儿的?!” 靳承寒阴沉着脸色,蓦然厉声吼道,立马有佣人赶紧上前,小心地问:“靳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你们都没长眼睛还是眼睛瞎了,我靳承寒的地方难道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留的吗,还不赶紧去把那几棵半死不活的野树给我砍掉?!” 靳承寒话中有话气急败坏地吼出声,他字字都意有所指,刻薄的言语比三九天的冰雪还能寒人心。 沈言渺依旧低垂着眼眸,也没有想着去阻止他,许久,才缓缓开口:“不过只是几棵树而已” 下颌骤然被人用力地扼起。 沈言渺被迫抬头看向那一张怒气横生的俊颜。 靳承寒手上用足了力气,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一双眸底没有半点温度,他冷冷地逼出声音:“沈言渺,我就是要告诉你,哪怕只是几棵树,只要我不想看到,那它就只能消失,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那我呢?” 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声问道,清浅的声音刚一出口,就立马被湮没在一旁嗡嗡的电锯声中。 靳承寒深谙如海的眸子里满是不屑与嘲讽,削薄的唇无情地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他似笑非笑地出声:“你以为你又有什么不一样,我现在还不动你,只不过是因为” 他说着,忽而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在她耳畔阴冷出声:“比起一刀致命,我更想看你痛不欲生垂死挣扎的可怜模样!” 染着酒精和淡淡木香味儿的温热气息浅浅喷薄在她的侧脸。 沈言渺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肩膀,一双水眸颤巍巍地望向他,声音微渺却固执地问:“所以今天的一切,只是你报复我的手段,还是你所说的也不是非我不可?” 对面的人似乎有瞬间的怔忪,但下一秒又迅速恢复如常。 靳承寒缓缓松开扼在她下颚的手指,看着她苍白倔强的小脸儿,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有什么区别吗?对于一个欺骗背叛我的女人,我难道还应该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即便我从前昏了头瞎了眼,现在也早该清醒了吧!” 昏了头瞎了眼? 那段过往,在他眼里原来就这么不堪。 可悲的是,她却为此赔上了整颗心。 “对啊,是该清醒了” 沈言渺忽而苦涩地笑了笑,既没有畏惧,更没有求饶,只是淡淡地说:“要是没有什么其他吩咐,我就先走了。” 说完,沈言渺竭力克制着泪盈于睫的狼狈难堪,低着头从他身边绕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有重物砸地的声音轰然在耳边响起。 沈言渺不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花园里,原本葱郁繁茂的丁香树此刻正孤零零地一棵接一棵倒下。 枝叶散落一地。 清风掠过,带来树木淡淡的苍香。 沈言渺只是沉默地看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一张苍白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觉得胃里疼意渐浓。 没有痛哭的不舍 ,也没有声嘶力竭的阻止。 安静地看了几秒钟之后,沈言渺缓缓地转过头,又继续向前走去。 却不料,才刚走出两步。 一道力气就猝不及防地从身后袭来。 第129章 我们两个你选谁 靳承寒一手缠着纱布骤然拽上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臂又紧紧锢上她不盈一握的腰线,他只微微一用力,沈言渺整个人就被狠狠压到了墙上。 冰冷坚硬的砖石,撞得她五脏六腑都忍不住发疼。 靳承寒仍旧死死攥着她的手臂,冷漠的声音在空中沉然响起:“沈言渺,这个问题我只问你一次” 一双漆黑的眼瞳里,几分沉抑,几分希冀。 顿了许久,靳承寒终于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继续冷声问:“如果那个男人还活着,我们两个,你选谁?” 心跳狠狠地一滞。 时间仿佛就在那一刻静止。 沈言渺眸光怔怔地看着那一张染着愠怒却依旧完美无瑕的俊颜,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下。 黎南哥哥,靳承寒。 一个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一个不顾一切地伤害她。 这个问题很好选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一个本该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的答案,她就是说不出口! “说啊,你到底选谁!” 靳承寒继续冷着脸咄咄逼人地追问,攥在她手臂上的手指不断收紧,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却彰显着他此刻有些力不从心的僵硬和隐忍。 沈言渺疼得皱眉却强忍着一声不吭,很久,她才艰难地反问了一句:“如果我说选你,你会相信吗?” 对于一个刚刚还热吻过其他女人,放话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男人,她竟然自寻死路地动了心。 全世界还能有比她更可悲的女人吗? 靳承寒幽黑的眸底有错愕一闪而过,像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一样,一双黑眸死死盯着她憔悴的脸色。 会相信吗? 该相信吗? 时至如今,他才终于明白当日在医院程子谦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被她判决出局,而不是其他任何原因。 但有一点他说错了,她心里始终记挂的那个人姓林不姓靳! 从来都不是他靳承寒! 他即便向来自信不疑,但对于沈言渺却没有任何把握。 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张脸,他和程子谦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语成谶,不过都是被判出局的多余人而已! “呵!” 靳承寒突然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臂:“说谎!沈言渺,到现在你还在说谎!到现在你还在骗我!” 既然说了也不信,为什么还要问呢? 沈言渺无力地闭了闭眼,有泪淌进嘴里咸得发苦,她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自嘲轻笑,故作惋惜地说道:“真是可惜,没想到演得这么认真,还是被看出来了。” 闻言,靳承寒紧紧绷起的下颚微微轻颤,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一张英俊的脸上狠厉骇人,眸里几乎迸射出燃燃的怒火。 果然在骗他,还是在骗他。 他为她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和高傲,可是都换来了什么? 是她狠狠的践踏和凌辱! 靳承寒缠着纱布的左手紧紧攥起垂在身侧,下一秒,他铁拳紧握,向着她就挥了过来。 沈言渺认命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声闷响却在她耳边炸开。 “沈言渺,这是你自己选的,就怪不得我!” 殷红的鲜血透过白色的纱布缓缓渗出,靳承寒阴狠地逼出声音,不管不顾地扯上她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前走去。 然后就是一场疯狂的飙车。 靳承寒阴冷着脸色,抬脚将油门一踩到底,昂贵的限量版跑车在马路上几乎飞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在a城机场。 沈言渺已经吓得连尖叫都不会,脸色一片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地叫嚣着不适,整个人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靳承寒冷漠地扫了一眼她惊恐失色的模样,然后残忍地勾唇冷笑,羞辱似地抬手在她僵白的脸上拍了拍:“沈言渺,我不过是好心打算牺牲自己,帮你回忆回忆逝去的爱情而已,你在害怕什么?” 什么叫牺牲他自己,帮她回忆爱情? “靳承寒,你要干什么?” 一双水眸骤然如地震一般崩溃地颤了颤,沈言渺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和屈辱感,立马仓皇不知所措地问他。 靳承寒却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长腿一迈率先下车,然后对着候在一旁的保镖冷声吩咐:“把她给我看紧了!” “是,靳总。” 江迟没有丝毫异议地上前回话,然后绕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恭敬地说:“太太,请您下车。” 湛蓝的天际,私人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 沈言渺只有满心的忐忑和不安,她木然地看着舷窗外一望无际的云峦起伏。 根本不知道这风起云涌的尽头会是哪里 第130章 带你缅怀你的爱 私人飞机落在洲城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分分钟要塌下来一样。 沈言渺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悸,对于靳承寒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理解,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连忙慌不择路地冲上前,死死地挡在机舱舱门前。 “让开。” 靳承寒浓眉紧拧,看着面前仓皇惊惧的女人,然后薄唇轻启,冷冰冰地命令。 沈言渺只是拼命无措地摇头,一双纤细的手臂轻颤着挡在靳承寒面前。 不自量力却毅然决然。 的确像是垂死挣扎。 “靳承寒,别这么对我” 沈言渺哽咽着哭出声,头一次低声下气地恳求他,狼狈又不顾一切:“就算是我求你,能不能别这么对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停下好不好?” 他想怎么样都随他。 但是,这里不可以,洲城不可以。 怎么样都不可以。 靳承寒冷冷凝视着她泪水蔓延的小脸儿,一双幽黑的眸子更是冷冽了几分,哪怕是当初为了求他救沈廷松一命的时候。 不,那个时候的她,与其说是求他,倒不如说更像是拿着离婚作为筹码在跟他做交易。 可现在,她却能如此委曲求全。 每一声央求,每一滴眼泪,全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靳承寒顿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而这一耳光打得他猝不及防,深恶痛疾。 “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把她给我带走,等着我来教你?!” 靳承寒怒不可遏地吼,几乎将所有的火气都发在了无辜的保镖身上。 沈言渺几乎是被人架着胳膊一路绑架似地拖出机场,塞进车子里,然后又被人用同样的方式拖进桑阴福利院。 昔日一片欢声笑语的院子里,此刻只有一派死气沉沉。 林院长和所有孩子们全部都不知道去处,所有的房门都被人紧紧锁起来,只剩下院落东北角一间不起眼的老房子虚掩着半扇门。 靳承寒一言不发就用力扯上她的胳膊,流星踏步地向着那一间屋子走去。 见状,所有保镖立马尽职地守在大门口,站成一排。 “靳承寒,你放开我,我不要过去,你放开我,我不要去!” 沈言渺哭得声嘶力竭,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甚至用力去掰开他修长的手指,可是全部都徒劳无功。 她在靳承寒面前永远都像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布娃娃。 两人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她似乎被注定永远都不可能赢。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随即一脚狠狠将门踹开,又反脚将门甩上,然后手里一用力几乎是将她丢了进去。 沈言渺踉跄着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就重重向前摔去。 手肘最先着地,磕在古老甚至裂开缝隙的地砖上,刹那间血肉模糊一片。 “沈言渺,你不是每年都要回来祭奠祭奠你那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逼近,靳承寒边走边用力将颈间的领带扯下,然后缓缓半蹲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薄地挑起她的下巴。 “我今天刚好心情不错,所以亲自带你回来缅怀你们知慕少艾的情窦初开,也顺便告知一下他,你沈言渺的爱,究竟能有多深沉!”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口吻极尽嘲讽。 沈言渺痛苦地垂着眸子不去看他,胃里灼烫的痛感刺激着神经,豆大的泪水不可控制地砸出眼眶,砸在他手背上。 靳承寒却是漠不关心地冷然轻笑,深不可测的眸底阴沉冷厉,整个人宛如炼狱走出的魔鬼一样:“哭什么,沈大律师难道是对我准备的礼物不满意?” 他说着,一把狠狠掐上她的下颌,沈言渺被迫抬头将她一直不敢去看的屋子,整个揽入眼底。 屋子里依旧简洁如初,一方书桌,一张床铺。 樱粉色的桌纸,蓝色格子的床单,甚至连桌子右上角那一本书木雕艺术教程都没有挪动地方。 除了 那一张张几乎被贴满了整间屋子的合照。 蓝天,白云,海滩,女孩趴在男孩的背上笑靥如花。 每一道墙壁,甚至连天花板上也没有放过,被刻意冲洗成黑白色的相片,密密麻麻地一张接一张缀在一起。 诡谲又瘆人。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窟里一般,侵入骨髓的冷几乎让她牙齿都在颤动,俏丽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她不禁冷冷打了一个寒战。 靳承寒却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薄唇冷冷勾起,微微俯身不知道在她耳畔说了什么。 沈言渺原本就憔悴的脸色顿时更是煞白一片,一双水眸颤了又颤,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又满是惊恐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着什么狰狞冷厉的魔鬼。 下一秒,沈言渺根本就顾不得自己手肘上正流血的伤口,下意识地就双臂撑地向后退去,僵硬的声音翻来覆去只念着一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第131章 恨不得将她撕碎 沈言渺小时候其实有些贪玩,十岁那年,有一天她突然心血来潮,哭着闹着非要跟着捕鱼的大伯一起去出海。 咸涩的海风迎面刮来,黏黏腻腻得并不好受,轻飘飘的小渔船在起伏的海面上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女孩娇小的身躯在船舱里随着惯性一起,左摇右晃,手肘膝盖,浑身到处在锈迹斑斑的金属船板上磕磕碰碰。 很疼,但是她却无力阻止。 她憧憬了那么久的,不仅没有想象中那般神圣美好,甚至与之相去甚远。 沈言渺不禁疼地紧紧皱起眉,胃里也跟船只的漂泊一起,翻天覆地地叫嚣着。 “这下知道难受啦?” 林黎南淡淡笑着问她,然后宠溺和煦地向她身边靠了靠,张开双臂稳稳将她圈进怀里,轻声说:“傻瓜,真正的出海捕鱼可不是你每天玩的那种小猫钓鱼的电子游戏,以后可千万别再搞混了,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 那时候,沈言渺仗着年纪尚小,靠在他怀里没心没肺地问:“既然又不是游戏,那还出海捕鱼做什么?” 林黎南静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温声说:“因为人如果长大了,就没有那么多可以不切实际的游戏玩了,真实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那言言就不要长大了,也不要什么真实的生活。” 那光是听上去,就已经太苦了! 沈言渺泪光婆娑地看着屋顶上被人刻意贴满的照片,镜头里那个扎着马尾言笑晏晏的女孩,她恍惚微微伸手就可以碰得到。 她想认真地告诉她,有的怀抱不是一辈子都可以贪恋的。 真实的生活尽管再怎么苦,可是谁也躲不过。 还有,长大之后就别再奢想着任何不切实际的游戏了。 因为 那比真实的生活,要痛苦的太多了。 衣裙被人粗暴蛮横地扯下,又凌乱地扔了满地。 心脏像被凌迟地割着,一刀又一刀剜出血。 沈言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哪怕是一声低低的啜泣,但终究还是有泪水落在了蓝色格子的床单上, 她不敢闭上眼睛,害怕一闭眼就看到早已故去的人。 她更不敢睁开眼睛,因为早已故去的人正在照片上微笑地看着她。 看她固执天真换来的满身伤痕,看她狼狈难堪的无力反抗,看她悲痛屈辱的辗转承欢他人身下。 所谓生不如死,大概不过也就如此了吧? 靳承寒却仍旧不依不饶半点不肯轻易放过她,狠狠将她被领带绑起的一双手腕摁过头顶,颀长的身躯随即结结实实地覆了上来,报复似地将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沈言渺只觉得呼吸瞬间都变得困难,胃里的痛感更是汹涌袭来,她忍不住微微松开了紧咬的下唇。 一双幽冷的眸子里依稀有一抹浮光闪过,靳承寒忽而放缓了所有的动作,就在沈言渺以为能够稍稍喘息的时候。 靳承寒邪气地将薄唇微微勾起,然后猛然沉下身去,灼烫的疼痛顿时直直撞入灵魂。 “呃嗯” 沈言渺丝毫没有防备,一双水眸立时泪盈于睫,颤抖着声音禁不住痛吟出声,纤白地手指紧紧攥上靳承寒搭在她腰间的左臂。 靳承寒浓眉微微一蹙,然后微微倾身伏在她的耳畔,低沉的声音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他冷嘲开口:“沈言渺,看来你的念念情深也不过如此,当着那个死人的面,也能在一个替身的身下叫得如此动听!” “还是说,你本来也不过就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 他一字一句刻薄又无情,漆黑的眸子里全是不屑和恨意,每一次冲撞,更是无半点怜惜,恨不得将她撕碎。 不过是当着一张照片,她就已经能够悲痛欲绝到这个地步。 倘若那个男人真的出现,她就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吧? 他居然还自不量力地问出那种二选一的蠢问题! 自取其辱,自己犯贱! 沈言渺无力地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痛楚,攥在他左臂上的手指越收越紧,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眼角迅速洇开一路泪痕。 她越是死死忍着不肯出声,靳承寒就越是变着法儿地折磨她。 她求饶,她挣扎,她无能为力。 女孩儿残破又隐忍的细碎轻泣,宛如轻轻划过的羽毛一样,无意间撩拨着靳承寒紧紧绷起的每一根神经。 幽黑的眸底迅速燃起能够吞噬一切的火光,冥冥之中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一样。 靳承寒鬼使神差地就停止了所有的暴虐和进犯,他情不自禁地微微低下头去,轻柔地吻上了她血丝微渗的唇。 然后,两个人皆是怔怔一愣。 第132章 他哪里比得上她 沈言渺水雾未散的眸子里满是错愕和木然。 靳承寒则是为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举动无比懊恼和后悔,一双黑眸里有一丝不自在转瞬即逝,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问:“看什么看,我难道不能亲你?!” 死女人,她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闻言,沈言渺眸光微微低垂,然后苦涩地勾了勾唇,淡淡地说:“靳承寒,如果我没记错,几个小时前,你才吻过林之夏” 这算什么,三妻四妾,后宫三千吗? 可惜她还没大度到这种地步。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微微一滞,然后问:“沈言渺,我吻不吻谁,你难道在意?” “当然在意。”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回答,抬起一双眸子直直地看向他眼底。 靳承寒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期待终于得到了回应,眸光微沉,阴冷的脸色几不可察地缓和了几分,他正要开口就听见沈言渺继续振振说道。 “靳承寒,不是只有你在感情里容不得背叛,我也是,你给过其他女人的东西,我觉得恶心!” 说完,沈言渺冷冷倔强地将头偏到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靳承寒此刻恨不得杀人的凌厉模样。 反正她最后悔和愧疚的,甚至这辈子都不敢再第二次碰触的伤疤,就这么被他凌迟重辟地撕开。 又堂而皇之血淋淋一片,摊开在她面前。 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左不过就只剩这条命,他想要,给他就是! 至于什么曾经的信誓旦旦,情真意切。 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场无妄之灾。 “沈言渺,你说什么,你敢再给我说一遍?!” 靳承寒用力掐上她的下巴,将那一张苍白薄汗微潮的脸颊转了过来,他手上用足了力气,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你还有胆子跟我说感情,什么感情?是指你处心积虑的谋划,还是你虚与委蛇的欺骗?!” 跟他说什么背叛? 跟他说什么恶心? 这女人还真是敢说! 论背叛,论恶心,他哪里比得上她?! 沈言渺被迫看向那一双怒火烈烈的眸子,苍白的小脸上不仅看不出一丝畏惧,甚至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向死而生。 “再说多少遍也是一样,靳承寒,从今往后,你给过其他女人的一切,我沈言渺都不会再稀罕!” “如果你要离婚,我立马就可以签字走人,如果你还嫌不够解气,往后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 她说得坚决如铁,眼泪却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淌出来。 沈言渺气恼自己的软弱无能,倔强地用力眨了眨眼睛,眨掉了所有泪意,大有跟他死扛到底的意思。 没动心的时候,他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有多少个女人,于她来说,也不过就是简单意味着她需要防备多少个人的算计。 可现在,她不知死活地动心了。 所以,她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不闻不问。 靳承寒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一双黑眸死死地瞪着她,耳边全是她那一句轻轻松松就可以说出口的离婚。 从开始到现在,她已经跟他说了多少次离婚。 呵! 可笑! 还真是可笑! 靳承寒倏而冷笑一声,缓缓松开手上用力的钳制,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一寸寸向她逼近,然后微勾着薄唇,森然出声:“离婚?沈言渺,在你眼里,我靳承寒难道是任人摆布玩弄之后,还能慈悲为怀不还手的活菩萨吗?” 他明明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沈言渺一丝一毫也不会怀疑自己可能早就死了一万次不止。 针锋相对。 欲杀之而后快。 多熟悉的场景啊! 兜兜转转,不过是又回到了原点而已。 沈言渺忽而也淡淡地勾起唇畔,涩然苦笑一声,她自嘲说道:“一个虚情假意,一个薄情寡义,靳承寒,我们两个其实还真是挺登对的。” “”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瞪着她,一双幽冷的眸子里顿时迸射出嗜血的寒戾。 下一秒,他粗暴地扯开紧紧绑在她手腕上的领带,然后随意将她裹进自己宽大的黑色外衣里。 沈言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骤然袭来,整个人就被他拦腰扛起,血液直冲脑门而去,一张苍白的小脸因为血液不畅,顿时憋得通红。 “靳承寒,你放我下来,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不开心就想着怎么去伤害别人,难道所有的问题都能用威胁和逼迫来解决吗?” 沈言渺只觉得头晕的厉害,胃里更是翻涌着恶心和不适,她光着脚不停地在空中乱踢,甚至用力地捶上靳承寒的后背。 靳承寒全都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扛着她径直阔步向外面走去,走到福利院门口的时候,他冷冷问站在一旁的保镖。 “都准备好了?” “是的靳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请您和太太先上车稍微回避一下。” 保镖头儿江迟立马恭谦地上前回话,一副墨镜牢牢遮住眼睛,冷冷板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第133章 除去芒刺的玫瑰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就将沈言渺塞进车子后座,颀长的身影紧跟着就坐在了她旁边,他不看她,也不说话,只剩紧紧绷起的下颚线彰显着他此刻内心的不爽和火气。 但是破天荒地,靳承寒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横眉怒目。 司机随即将车子开到了离福利院大概有二十米距离的马路对面,然后恭敬地问:“靳总,需要帮您把车窗降下来吗?” 靳承寒黑眸微眯,双臂漫不经心地抱起,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他没有说话就算是默认。 司机连忙将车窗降了一半。 沈言渺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眼望出去,就看见福利院锈迹斑斑的大门安静地伫立在对面,几名黑衣保镖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沈言渺脑海里隐隐闪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却怎么也不敢去相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靳承寒不至于这么做。 她真的以为他不会这么做。 可事实证明,是她错了。 建筑爆破的那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对面传来时,车身几乎跟着震了又震。 沈言渺立时目瞪口呆地僵住了所有表情,瞳孔震颤地着看那个她曾经誓死也要保住的地方,就这么眼睁睁地轰然倒塌。 漫天扬起的灰尘几乎蒙蔽了所有的视线。 下一秒,沈言渺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下车,结果车门却死死锁着,连同她所有的寄托和勇气一起隔在车门外。 “靳承寒,你开开门,你让我下去,你让我再去看一眼” 沈言渺疯了一样地用力砸着车窗,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淌下,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忽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沈言渺骤然毫不犹豫地就屈膝跪在他面前,像是街边乞讨的流浪汉一样,死死拽上他的裤脚,哭着出声:“对不起靳总,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逼您娶我,我不该骗您,是我罪该万死,是我罪有应得!” 她语无伦次地认罪哀求,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全部都埋进了尘埃,一张惨白的小脸上泪水肆虐,泣不成声:“但是,求求您,就让我再去看一眼,之后任打任杀都全凭您处置,我不会再不自量力,不会再惹您不高兴,我唔” 沈言渺只觉得左臂骤然一沉,整个人就被靳承寒轻而易举地拎起来抱进怀里,紧接着战栗的唇就被人紧紧封上。 靳承寒只是毫无章法地吻她,急促又莫名慌乱,他一手牢牢锢着她纤细的腰线,依旧丝毫不给半分退路。 眼泪沿着沈言渺苍白的脸颊划下,淌进两人唇齿间苦涩到无以复加。 在这之前,靳承寒想过无数种沈言渺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者是指着鼻子骂他冷血无情,或者是振振有词地跟他炫耀那个男人有多好 可是,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的,她彻底崩溃破灭地哭着下跪向他认错,一口一声靳总,一口一声尊称您。 玫瑰终于被他除去了一身的芒刺,恭顺无比,识趣无比。 可这不是沈言渺! 这不是他要的沈言渺! 活了二十多年,靳承寒头一回觉得如此慌不择路,事情已然成为定局,他即使后悔也改变不了分毫,可对于她的眼泪,他不知所错。 削薄的唇轻轻吻上她沾着泪珠的眸子,似乎这样就再也不会看到她流泪一般。 沈言渺下意识惊恐地瑟缩了一下肩膀,却连反抗都没有,似乎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任打任杀都全凭他处置。 只是血色褪尽的唇瓣依旧木讷地嗫喏着,继续机械重复地跟他认错求饶。 “够了,沈言渺,别再说了!” 靳承寒紧紧将她环抱进怀里,感受着怀里的人儿不自觉的颤抖,他安抚似地轻轻摩挲着她微乱的长发。 但是依旧没用。 即便是令人汗流浃背的盛夏,即便他再怎么将她抱紧。 沈言渺依旧微微颤抖着,浑身僵冷,似乎才从冰水里浸过一般,一双水眸黯淡无神地凝望着车窗外,耳畔隐约听见小女孩天真的声音。 “那你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吗,我可以去找你,然后被你捡到啊。” “桑阴福利院。” 建筑爆破的尘埃开始慢慢散去,在愁云惨淡的傍晚,依稀露出满是疮痍的废墟。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沈言渺目光出奇安静地望着外面,忽而淡淡轻笑,苍白如纸的小脸上似乎是筋疲力尽,又似乎是终于解脱一般,纤长的眼睫轻颤几次之后,终究是沉重又缓慢地阖上。 “你他妈是死人?!还不快点给我开走!” 靳承寒咆哮如雷地对着司机大吼,一双黑眸里全是焦急和紧张,他抬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喑哑的嗓音茫然又迷惘。 他说:“沈言渺,我不知道” 不知道一个已经被划为危房的福利院,竟然能让她崩溃至此。 不知道一个已经死去将近十年的人,竟然能让她苦苦牵挂至今。 沈言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昏睡着,脑袋稳稳地枕在他重伤尚未痊愈的左臂上。 靳承寒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自嘲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我对你而言,总有那么一点儿重要的” 但其实。 原来并没有啊。 第134章 沈言渺在害怕他 翌日清晨。 一束阳光暖暖地落进屋内,又调皮地跳跃在女孩儿眉头微蹙的睡颜上。 沈言渺其实睡得并不安稳,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令人胆战心惊又无能为力,她很想清醒过来,但就是无力到连眼睛都掀不开。 鼻息间没有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儿,反而是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淡淡的香薰一阵阵郁郁晕散着。 沉睡间,沈言渺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吴妈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一点请示的意味,她说:“靳先生,太太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是不是”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紧接着,沈言渺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是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淡淡的香薰味道似乎慢慢淡了去。 沈言渺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塞了团棉花似的,浑身也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 那感觉就像是感冒到了最严重的那个阶段,浑身酸痛,整个人都仿佛软绵绵地在空中飘着。 沈言渺依旧是缓缓地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一双眸子几不可见地黯了黯,然后怔怔盯着主卧装潢别致的天花板。 靳承寒刚刚见完医生推门而入,就看到她这样一副空洞失神的模样,俏丽的小脸上不喜不悲,恬淡平静。 沈言渺只是愣神地盯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靳承寒眉头紧皱着沉步走到床边都不曾察觉。 安静沉默到,没有一丝活力。 直到靳承寒修长的手指用力按下床头的座机,冷声吩咐吴妈将早餐都送上来,沈言渺才恍如隔世地眨了眨眼睛。 总算有了一丝活人该有的生机。 靳承寒阴沉的脸色稍稍缓了些,蓦然想起医生刚才跟他说,这种安眠香薰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患者清醒后会无比倦怠,浑身无力。 所以,此刻她想靠自己的力气,起床洗漱几乎是不可能的。 靳承寒已经一夜未眠,他疲累地按了按正一跳一跳发疼的眉心,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想将她抱进浴室刷牙洗脸。 却不料,他修长的指尖才刚刚碰到一点被角,沈言渺立时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紧紧攥起被子就往床角退去,一双水眸里满是警惕地盯着他。 几乎是下意识一样的戒备和惊恐。 靳承寒顿时浓眉紧拧,骨节分明的手掌还僵僵地停在半空,一双幽黑的眸子沉了又沉,死死地盯着她苍白依旧的脸颊,薄唇微微翕动,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心里宛若有什么被带血剥离,空荡荡一片。 只剩下一句。 她,在害怕他? 咚咚咚 主卧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紧接着,吴妈和几位佣人端着餐盘走进,然后尽职尽责地说道:“靳先生,按照医生的嘱托,给少奶奶的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医生? 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背上微微的刺痛,那是打过点滴留下的针孔和消毒贴。 居然又把自己搞到要看医生的地步吗。 她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 一双水眸微微颤了颤,沈言渺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悲凉又怆然。 靳承寒看着她一脸了无生机的模样,心里不知道被什么沉沉捶上,又疼又闷,折磨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沈言渺,过来吃早餐。” 靳承寒竭力放软了语气,轻轻向她招了招手,生怕吓着她一样。 闻言,沈言渺只是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向床角继续缩了缩,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被子不撒手,仿佛那就是她最后的一丝温暖和安全感。 靳承寒此时脑子里只反复循环着医生方才说的话,他说:“靳太太是因为一时惊悸交加急火攻心,伤到了自己才会持续颤栗不安,再加上胃病多次反复,又有点低血糖,所以才会晕倒” 惊悸交加? 他就这么让她畏惧避之不及?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依旧牢牢锁在她脸上,耐着性子继续沉然出声,哄小孩子一般:“听话,先过来吃早餐” “我不饿。” 沈言渺总算有了一点反应,她看也没看他一眼,整个人抱着紧紧被子蜷成一团,喑哑着嗓子打断他的话:“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你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水米未进,你跟我说你” “我说了不饿就是不饿。” 还不等靳承寒气恼地吼完,沈言渺就立时出声打断他,声音清浅但决绝。 靳承寒深深吐了一口气,极力抑制住自己的脾气,牙关紧咬地逼出声:“沈言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过来吃早饭!” 胃病多次反复,又低血糖。 现在还不吃早餐,她到底是要闹哪样? 拿命跟他置气吗?! 沈言渺对于他的警告置若罔闻,甚至又往床角挪了挪,细眉微蹙,一副不想跟他多说的模样。 吴妈就站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也连忙出声劝道:“少奶奶,靳先生照顾了您一夜,到现在还没合眼,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您爱吃饭菜,您多多少少就吃一点儿吧?” 第135章 我能把你怎么样 沈言渺依旧丝毫没有动容,眸底无波无澜,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明明没有整个人都什么力气,却偏偏是选择了倔强到底。 说什么照顾了她一夜? 如果不是他,她又何至于需要被人照顾。 昨天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快要承受不来,她现在真的半点儿都不想,也不敢看到那一张脸。 沈言渺的冷漠和视而不见终于是磨光了靳承寒所有的耐性。 下一秒,他眉头紧蹙阴沉着脸色,阔步走到床角,然后一言不发就将她怀里的被子用力扯开丢到地上,然后毫不费力地就将蜷成一团的小女人打横抱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怀里的重量似乎一次比一次更单薄。 沈言渺想要挣扎却完全没有什么力气,拳头软绵绵地捶在他身上,洁白的脚丫在空中胡乱踢着,就连喊出口的话也没有什么力度。 “靳承寒,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到底为什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人,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颀长的身影微微一滞。 紧接着,靳承寒就将她重新丢回了床上,然后按着肩膀将人压在床头靠好,漠然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介意让你更讨厌一点。” 说着,他从吴妈手里接过一碗清粥,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又蓦然倾身覆上她的唇。 沈言渺根本毫无防备就被人牢牢扣着后脑深深吻住,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她故意紧紧咬着牙关不肯让他得逞。 靳承寒幽黑的眸底似乎有什么碎光一闪而过,下一瞬,他抬起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在她腰间捏了一下。 沈言渺果然忍不住轻嘤一声,唇齿微启。 靳承寒立刻将势就势把口中的清粥渡给她,炙热的舌随即攻城略池地探进她口中,强迫她咽下所有。 按照医嘱,粥里加了红枣之类养胃健脾的食材,泛着浓重的甜腻味儿。 靳承寒却第一次觉得甜食吃起来,其实好像也没有记忆中那么难以下咽,反而让人流连不舍,食髓知味。 于是他不知餍足地在她略显苍白的唇上辗转悱恻,好久才缓缓退开,一双黑眸盯着她终于重染粉色的唇瓣,不禁得意地勾了勾唇。 沈言渺却是用力狠狠地擦上嘴巴,恨不得擦下一层皮来,她愤愤地瞪着他:“靳承寒,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不如就直接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意!” “或者说,下一步,你又准备用什么东西来报复我,也好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靳承寒没有说话,薄唇紧抿成线,冷冷绷起的侧脸如斧砍刀削一般,他只是低着头认真搅拌着碗里的粥,然后舀出一勺,小心吹凉后递到她嘴边。 “如果不想我再用刚才的方式喂你,就老老实实把这一碗粥给我喝了。” 沈言渺迟迟没有张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极端到这种地步,前一秒还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后一秒又可以替她喂饭添衣。 看上去那么情深意浓。 他靳承寒是双重人格吗! 沈言渺面无表情冷冷拨开他的手臂,任由勺子里的米粥洒了一地,她固执地继续质问:“靳承寒,要杀要剐,你到底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就算是再怎么样的滔天大罪,量刑也该有个标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告诉我啊!” “我能把你怎么样?!” 靳承寒用力将手里的粥碗摔放在床头桌上,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怒吼:“沈言渺,不如你来告诉我,我他妈还能把你怎么样?!” “从头到尾被你一手耍的团团转的人是我靳承寒,如果要是其他什么男人敢让我置于如此境地,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可那偏偏是一个死人,我能把一个死人怎么样,拉出来鞭尸再挫骨扬灰吗?!”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忽而又讥诮讽刺地冷冷一笑,自嘲说道:“我现在不过只是毁了那个死人留在我生活里的所有耻辱而已,你就可以下跪绝食不顾一切甚至拿命跟我拼!” “沈言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动了那个死人半分,你是不是就要亲手送我下地狱了啊?!” 靳承寒幽冷的眸光直直地锁在她脸上,无可挑剔的俊脸上尽然是不该属于他的恼怒无力和涩然落拓。 他死死地瞪着她,像是非要问出个什么答案。 沈言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靳承寒,明明看上去依旧嚣张不可一世,却莫名卑微得让人惊诧,哑然了好久,她禁不住泪光微闪,缓缓地说:“靳承寒,既然我们之间只剩下了痛苦,那么不如就” “没有这种可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厉声打断。 靳承寒抬手捏上她的下巴,却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只是恶声恶气地放话:“沈言渺,你最好早早就给我断了这个念头,在我还没有折磨够你之前,你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说完,他一身戾气地就阔步往外走去,边走边冷冷吩咐佣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让她把饭给我吃了,不准她离开,不准她寻死,不然你们就通通收拾东西给我滚!” 第136章 恨不能,爱不敢 傍晚,南庄。 吃过晚饭后,沈言渺就一直心事重重地坐在南湖畔边,偶尔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砸进水里,然后看着一圈接一圈散开的涟漪发呆。 中午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林懿院长的邮件,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先是向她解释上一次南庄的事情实属被迫无奈。 然后又以附件的形式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福利院那一群小萝卜头们,他们站在一个全新的桑阴福利院面前,调皮地摆着各种各样滑稽的pose,一个个笑得眉眼弯弯。 沈言渺对于那一块土地再熟悉不过,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原本那些年代已久的老房子,已经全部被两层的欧式小洋楼代替,院落内的各类娱乐设施也齐齐整整全部焕然一新。 林院长紧接着继续写道:“言渺,我们总执念于过去,却从来没有想过珍惜眼下,也许一切早就是上天注定了的,不管是离别还是相遇,如果可以,就走出那个围城吧!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是愿意的,若他天上有知,也一定会祝福你。” “最后,原就是我愚钝了,不久前经历过地震的老房子,的确过于危险不适合继续住人。所以,请代替我和孩子们,谢谢靳先生对福利院重建的所有支持。” 沈言渺捧着手机愣愣地坐了好久,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之前的惊悸是真的,崩溃是真的,可现在的感激不尽也是真的。 手机壁纸依旧是靳承寒上一次强烈要求她必须得换上的那一张照片,此时此刻无声地提醒着她,他们曾经的确都有过想要为对方不顾一切的时候。 沈言渺眼眸微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半仰起头望向天空,算算日子,自从上一次不欢而散以后,靳承寒已经有将近大半个月没有回过南庄。 以靳家的的财力和势力,在这些时间内完成这样小规模的建筑,绰绰有余。 可是。 靳承寒你这个人啊! 为什么就这么讨厌呢? 你要对我好,那就请一直对我好。 你要不对我好,那也请一直不对我好。 但你总是这样,反反复复,阴晴不定。 让我恨你也不能,爱你也不敢。 我们到底要这么彼此折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轰隆轰隆 一连几声刺耳地雷鸣声突然从身后响起,沈言渺顿时脸色一片煞白,整个人禁不住地瑟瑟发抖,仿佛那雷声一下子就能将她劈成两半一样。 几乎是逃命一样的,她跌跌撞撞地冲回别墅,又在吴妈一脸不解的问候中踉踉跄跄地上楼,然后把自己关进卧室里。 a城其实很少会有雷雨天,但是一旦开始响雷闪电,那就至少会持续三四个小时。 黑云乌泱泱顿时倾天盖地地压在头顶,天空低沉阴郁,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猛兽,似乎下一秒就会将所有一切都吞噬殆尽。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紫红色的闪电自空中劈下,在漆黑的屋子里映出瘆人心魄的光影。 沈言渺唇齿微启,沉重地呼吸着,仿佛快要窒息一般,她紧紧地抱着膝盖把自己藏进衣橱空荡荡的最角落。 眼前不由自主又是九年前那一场大雨。 闪电飞光,雷声轰鸣,倾盆大雨浇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然后从此以后,她就成了一个万死难辞其咎的罪人。 尽管所有人都说那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愿意的,甚至连警察都这么劝导她。 可她怎么也不能释怀。 那是一条人命,那是她的任性酿成的苦果,她亏欠了那个人太多,所以再怎么赎罪弥补都不为过。 眼泪一颗接一颗沿着苍白的脸颊淌下,沈言渺一身又一身地发着冷汗,身上单薄的衣裙几乎全部湿透,一头漂亮的长发黏黏腻腻地贴在脸颊上。 空中每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她就情不自禁地跟着打一个冷战,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瓢泼大雨中,忽而一声车子急刹打破了南庄所有的沉寂。 靳承寒一身黑衣在黑夜里几乎快要融为一体,他长腿一迈就下了车,也不等司机为他撑上雨伞就急匆匆地往别墅里走去。 “靳先生,您回来了。” 吴妈赶紧迎了上去,将他身上已经湿透的外套接过挂了起来。 靳承寒乌黑利落的短发上还在滴着水珠,吴妈正准备帮他去拿一条干毛巾,结果就被靳承寒冷声打断,他问:“沈言渺呢?” “少奶奶?” 吴妈愣了一下,然后如实说道:“少奶奶已经回卧室了,这会儿大概”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靳承寒就流星踏步地向着楼上走去,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微妙,吴妈也连忙跟了上去。 第137章 你抱抱我好不好 主卧的门并没有关上,而是虚虚半掩着,整个屋子里没有开一盏灯,黑漆漆一片,不时有闪电劈进来,场景着实有些诡异吓人。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随意按下了一个遥控键,房间里的水晶灯霎时间明亮一片。 但是,偌大的房间里却不见沈言渺的身影。 吴妈顿时慌了,急得话都说不完整:“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明明亲眼看着少奶奶上楼的” 靳承寒浓眉紧拧,一双漆黑的眸子再环视过整间屋子之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一个欧式白木色的衣橱上。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朝着衣橱走去,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将橱柜门打开一丝缝隙。 只看了一眼,那一双幽黑的眸子就霎时间震了又震。 下一瞬,靳承寒不管不顾就将整个衣橱全部打开,然后单膝跪地,小心地将蜷缩在衣柜里瑟瑟发抖的小女人打横抱进怀里。 沈言渺却根本认不出人一样,木然呆滞地任由他抱起,苍白的小脸上冷汗微潮,只是声音沙哑地反复重复着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全部都是因为我” 心里钝钝地泛着痛意。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靳承寒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床铺上,又掀开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倾身轻轻在她冷汗密布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沉声说:“沈言渺,那只是一场意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沈言渺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一双眸子水光迷蒙地望着他,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 “每个雷雨天她都是这个样子吗?” 靳承寒接过吴妈递来的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上泪痕未干的脸颊,然后冷声发问,话里的恼意很明显。 吴妈连忙诚惶诚恐地回话:“从前的雷雨天只知道少奶奶从来不开灯,我还当她是早早就睡了,却没有想到对不起靳先生,是我疏忽了。” “我不想再有下一次。” 靳承寒头也没回就冷冷出声。 吴妈赶紧点头保证:“是,靳先生,以后我一定多加留心。” “好了,你出去吧。” “是。” 吴妈连忙应声,然后如释重负地走出主卧,又小心地将门带上。 靳承寒觉得手里的毛巾好像有些凉了,正准备去换一条,结果刚一站起身衣袖就被人紧紧地攥上。 “别走” 沈言渺依旧是水眸迷蒙地望着他,苍白的小脸上憔悴又惹人怜惜。 “我不走,我就是去帮你换一条毛巾。” 靳承寒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一双黑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说着,就想去拨开她纤长的手指。 却不料,沈言渺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生怕他离开一样。 靳承寒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摁下内线喊吴妈上来帮忙,就听见沈言渺微哑软糯的声音响起。 她说:“好冷 ,你抱抱我好不好?” 颀长的身影微微一怔,靳承寒直直盯着那一张俏丽的小脸儿,一双黑眸里满是难得的迟疑和茫然。 此情此景,她又说出这样的话。 很显然,该听到她这样撒娇软语的人,姓林不姓靳! 靳承寒久久站在原地没有动,既没有摁下内线,也没有依言去抱她,就只是无声且沉默地站着。 沈言渺却小孩子似地不依不饶,她有些吃力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然后微微张开一双手臂,继续软绵绵地说:“你就抱抱我,好不好?” “” 靳承寒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幽冷的眸色微沉。 若是抱了,那他靳承寒就心甘情愿成了不折不扣的替身。 若是不抱,他的心,却似乎不允许。 “就只是想让你抱抱我,你为什么都不肯呢,你真的就那么恨我吗?” 沈言渺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然后无比受伤地垂下了眼眸,声音委屈又低落,张开的手臂也跟着缓缓沉下。 却不料,下一秒,女孩娇小的身躯就被人用力拥了个满怀。 沈言渺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喜出望外地扬起了笑意,一双纤细的手臂立时紧紧环上他劲瘦的腰身,一张小脸深深埋在他身前。 她贪恋地嗅着靳承寒身上特有的,熟悉且清淡的木香味儿,顿时只觉得心里满是温暖和依赖。 如果只是一场梦,那就别醒了吧,这样的沈言渺和靳承寒,可真好啊! 沈言渺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靳承寒却是无比挣扎地闭了闭眼眸,煎熬地想着,以后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这一刻,他只想跟着心走。 至于走到哪里是尽头,尽头是平途坦荡,亦或是无尽深渊。 那都是他自己选的,他都认了。 第138章 靳承寒他发烧了 沈言渺又梦见了第一次看见那片海的日子,依旧是漆黑的夜晚,枝蔓纠缠的树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小姑娘。 她还是在哭,在害怕,在喊救命。 那一束淡白色的光亮是她彼时所有的救赎,也依旧如期出现在梦里。 夜晚太黑,她还是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只听见一声低沉的轻唤。 “沈言渺?” “是我。” 她迫不及待地就赶紧应声,生怕被人丢下一样。 那人一步步地向她走近,然后着一身黑衣站在了她面前,他眉头微皱,一脸焦急担心地出声:“明明不认识路,你还一个人乱跑什么?” “” 她没有说话。 虽然来人长得很好看,但是她确定,她不认识这个人。 “还不快点跟我走,你准备在这个鬼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那人忽而薄唇轻启没什么好气地问,眉宇间尽是不耐和焦躁,颀长的身影自带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她低头看了看擦破的手肘,然后可怜兮兮地抬起胳膊,不知道算不算撒娇地说:“疼,走不动” “麻烦!” 那人皱起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一双黑眸瞪着她泪痕未干的小脸儿,然后向她伸出修长的手掌,不容置喙地命令:“手给我,带你回家!” 她还是一丝也没有犹豫,就将小手放进了他掌心,然后只觉得手臂忽然一沉,一阵失重感突然袭来,整个人就被人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那个怀抱温暖又坚定,几乎能够熨帖她身上所有的寒冷和惊悸,隔着单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那人的心跳。 炽烈,强而有力。 她忍不住又往那人灼热坚实的胸膛靠了靠,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你是谁?” 那人似乎沉声笑了,紧接着不可一世地开口:“你男人!” 沈言渺惊了一下蓦然睁开了双眼,她极力平复着自己不安的呼吸,静静感受着左心口惴惴忐忑的跳动。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梦? 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并且,这样荒唐的梦她似乎还做了不止一个。 昨天雷电交加的雨夜,她似乎也恍恍惚惚地梦见了靳承寒,梦到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衣橱,又轻轻吻了她,安慰她说那只是一场意外。 而她,好像还撒泼耍赖地喊冷想让他抱抱来着。 沈言渺倏然苦涩地勾了勾唇角,眸光微暗。 他现在对她恨之入骨,唯恐避之不及。 即便是做梦,她怎么会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沈言渺总觉得今天被窝里莫名热得厉害,她轻轻翻了个身,这才发自己脑袋底下枕的不是枕头,而是 沈言渺无比震惊地望着面前这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一时忘记了所有的反应。 所以,靳承寒,他真的回来了? 所以,那些都不是梦? 睡着的靳承寒和醒着的他完全是两个样子,敛去平日里一身锋芒尽显的凌厉,此刻沉沉睡着的他,倒是平添了几分温和俊逸。 乌黑利落的短发微微凌乱,他身上还穿着做工精细的黑色衬衫,不过此刻早就已经压得又褶又皱,似是乱布一团。 倘若被绞尽脑汁的服装设计师看见,估计此刻一定心疼得要死。 想及此,沈言渺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眸底浅浅的笑意盛满了清晨的曦光,将前一夜所有的阴霾一映而散。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是犯了什么毛病,鬼使神差地就抬手轻轻描摹上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侧脸。 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半点儿反应。 既没有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威胁她说“再摸下去后果自负”,也没有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然后说一声“别闹,还早,再睡会儿。” 沈言渺禁不住开始有些疑惑,就算电影刻意制造浪漫骗了她,但靳承寒平日里时刻在线的警觉性却是绝对不可能骗她的。 “靳承寒?” 沈言渺轻轻地喊了他一声,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于是小心地推了推他的肩膀:“醒醒,靳承寒,你该去财团了。” “” 靳承寒还是安稳地睡着,长长的眼睫在脸上刷下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喷薄在她脸上的气息带着不同寻常的滚烫,甚至连带着整个人都散发着异于均值的高温。 沈言渺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她连忙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再碰了碰自己的。 下一秒,她飞快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也来不及踩就冲到了另一侧的床头桌前,着急忙慌地摁下内线。 “吴妈,快请医生过来,靳承寒他发烧了!” 沈言渺向来冷静平和,难得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而此刻声音里却满是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担心。 医生赶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沈言渺害怕他这样一直烧下去会出什么事情,于是效仿着小时候外婆帮她降温的方法,连忙找人拿来冰袋然后裹着毛巾,小心地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紧接着,她又去浴室拿了一条冷水浸过的毛巾,不停地在他掌心擦拭着。 如此几分钟后,沈言渺看着体温计上只下降了零点几度的数字,眉心微蹙,不安地咬了咬唇。 没别的办法了。 拼了! 第139章 到底是有多失败 沈言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然后微微俯身,手指轻颤地解开靳承寒衬衫上那一颗颗剔透的水晶扣子。 眸光不可避免地看着一寸寸袒露出来的精壮胸膛,沈言渺白皙的脸颊立时红了又红,手上的动作却是依旧利索。 这种情况下,害羞还行,要是矫情就有点太分不清轻重缓急。 很快,所有衣扣都被她解开。 沈言渺半跪在床边动作笨拙僵硬地想帮他把衬衫褪下来,但碍于两人实在过于悬殊的力气差距,她费了不少时间才堪堪将他右臂上的衣袖脱下来。 呼 就剩一只胳膊了。 沈言渺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儿,纤白的手指在碰到他放在身侧的左臂时,她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潮意。 怎么突然出汗这么厉害? 沈言渺微微蹙眉不禁有些疑惑,然后轻手轻脚地将黑色衬衣从他肩头一点点褪下,随即入目就是一片刺眼的白。 纱布? 沈言渺眸光一怔,然后用力咬了咬唇,继续将衬衣慢慢褪下。 靳承寒整条左臂自手腕以上全部都被纱布严严实实地裹着,她看不到伤口,更不知道这伤口从何而来。 但是,凭借着纱布上深红色和浊黄色相叠加的渗出液,她根本不难猜出这手臂上的伤口究竟是得有多深! 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看这包扎,很明显不是新伤,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又为什会受伤? 沈言渺只觉得满心疑问,眼眶也跟着酸涩得厉害,却是竭力忍住没哭,她继续手脚麻利地将他身上同样皱得不成样子的黑色长裤换下,又替他穿上了轻薄宽松的丝质睡衣。 然后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拿着湿毛巾轻轻帮他擦着身子。 医生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靳承寒的体温已经由高热退到了低热,但人还是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憔悴。 沈言渺就等在一旁看医生有条不紊地一项一项诊察着,直到他一脸凝重地合上病历夹,她立马迫不及待地就上前问:“医生,他怎么样,严重吗?” 医生脸色略微沉重地摇了摇头,然后毕恭毕敬地如实说:“靳太太,靳总一个多月前出车祸伤到左臂被林小姐送到医院,本来失血过多情况就很不乐观,但是只治疗了一个月,靳总就坚决不再配合,只是简单吃着几样消炎和止痛的药物。” 车祸? 一个多月前? 所以,就是逼她签n破产协议的那一天,他让自己出了车祸? 新闻上说他和林之夏携手出入医院的时候,他其实只是重伤未愈 可是那时候她都干了些什么,身为妻子,她不知道他的近况,更遑论生病陪在他身边。 甚至,她居然还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和林之夏的断章取义,以莫须有的罪名,质问他,怀疑他,甚至口是心非地故意激怒他。 沈言渺仓皇失措地向后退了半步,一双水眸圆睁顿时水雾朦胧,哪怕是到了现在,关于他的一切,她竟然还要靠医生才能稍微了解一点点。 沈言渺。 你到底是有多失败啊? 才能把自己的婚姻经营成这个样子? “靳太太 ,您没事吧?” 医生看着她愈发难看的脸色忍不住问了一声,沈言渺却只是摇头,然后沙哑着声音出声:“我没关系,您继续说。” 闻言,医生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大概十多天前的一个晚上,靳总又让我来过一次府上,当时他左手缠着纱布,掌心有不少被玻璃扎破的划伤,就连手背上也是多处擦伤。” “而左臂则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的伤口缝合重新撕裂,甚至在没有伤口的地方还能看到明显的抓痕和淤青,关于伤情加重的原因靳总只说是不小心碰到了,我也不敢多问。” 医生口中所说的每一个症状,沈言渺几乎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节。 林之夏出现在南庄的那一天,他们无休止地争吵,又无休止地互相伤害。 他左手缠着纱布出现在花园,又因为她怒不可遏地握拳砸上墙壁。 他将她带回洲城无止境地强取豪夺,她刻意报复地狠狠掐上他的左臂,最后却一路枕着那一条伤痕累累的手臂回了家。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啊? 是爱是恨,乱麻一团,她根本理不清。 沈言渺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颤抖着声音继续问:“那今天呢,他发烧跟手臂上的伤有关吗?” 第140章 你刚才诊断错了 闻言,医生微微点了点头,说:“根据我的初步判断,靳总此次高热不退应该是因为伤口不小心碰到了水,或者淋了雨之类的,所以引起了伤口感染。” “那要怎么治疗,需要住院吗,以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沈言渺心里着急得不行,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 医生汗颜地扯出一抹微笑,井井有条地解释:“现在的情况,我建议首先是选用广谱抗生素进行抗感染治疗,至于效果的话,打点滴会更为明显。” “然后,还需要对于伤口感染加强换药处理,以后我会每天两次准时来到府上替靳总换药。” “后续,医院会对于靳总伤口渗出液进行采样,然后做细菌培养加药敏实验,根据结果选择最合适的抗生素进行治疗,这样治疗效果会大大提升,以尽快让靳总能够恢复健康。” 沈言渺有些吃力地听医生说完一大堆听也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最后勉强总结出来了大致的重点。 要挂水,要勤换药,可以不住院,最后能恢复。 几乎是下意识地,沈言渺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然后她缓缓走上前,抬手试了试敷在靳承寒额上的冰袋。 已经不那么冰了,但是烧还没退,得换一个新的才行。 沈言渺半点没有犹豫就站起身,然后礼貌客气地对正在准备药水的医生说:“那这边就麻烦您了,我去换一个新的冰袋。” “好的,靳太太。” 医生微微颔首,然后继续尽职地从桌上的药箱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将所有药物全部准备妥当之后,他就想上前替靳承寒扎针。 却不料,他才刚刚站到床边。 靳承寒就立时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恶狠狠地瞪着他,随即怒气冲冲地低吼:“你刚才诊断错了,给我马上重新组织措辞!” 医生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完全摸不着头脑,于是只能诚惶诚恐地回答:“靳总,根据我多年的临床经验,您现在这种症状” 他的解释还没有说完,就被靳承寒厉声打断。 “少废话,我说你错了,那你就是错了!” 靳承寒向来擅长理不直气也壮,此刻更是一副这人朽木不可雕的嫌弃表情。 “这” 医生完全不明就里地擦了擦脑门儿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问:“那靳总,您的意思是” 靳承寒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目光悄悄扫了一眼门口,见空无一人,然后压低了声音。 “待会儿你就说,我受伤太严重,生活不能自理,家属一定要尽心尽力地照顾,尤其是不能拒绝病人的所有要求,否则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听到没?!” “” 医生已经彻底凌乱了,甚至感觉自己从医几十年的经验和学识正被人按在地上疯狂摩擦,并且他还不能反驳。 再者,自己诅咒自己的病人,真的是不多见啊! 靳总这种段位,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企及的。 沈言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下楼拿个冰袋的工夫,靳承寒的伤势怎么就突然严重了这么多。 “靳太太,我刚才又重新组织不是重新诊看了一下” 医生不自在地干咳了好几声,然后努力摆出一副严肃郑重地表情,支支吾吾地跟她说道:“靳总他,目前的伤势还是比较严重的,日常生活方面可能会有一些困难” 医生跟自己的良心对峙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没能把那一句生活不能自理说出口,竭力换了一个更委婉一点儿的说辞,然后又接着继续执行靳承寒安排的使命。 “在这期间,还要麻烦靳太太多加关心和照顾,尤其是” 医生不断拼命在心里警告自己,坚决不能笑场,如果还想吃这一碗饭,就一定得忍住不能笑场,于是脸上就出现了一副极力憋笑,但是又不得不严肃的诡异表情,他继续说:“尤其是病人心理方面,作为家属一定要留意以保证病人心理上的健康状态。” 沈言渺微蹙着眉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认真地问:“日常生活还好,但是这个心理方面我应该怎么去留意啊?” “” 医生立马扯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开始悲鸣哀嚎,靳太太您问我,我去问谁啊我! 这个病人他有自己的想法,真的太难治了啊! “这个,心、心理方面呢,就主要是呃平日里尽量顺着病人的心意和要求,因为人在生病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比较浮躁,更、更需要关怀。” 医生竭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还算比较正常的说辞。 沈言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床上已经挂上点滴,却还是紧紧闭着眼睛的男人,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请问,靳承寒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啊?” “” 医生顿时石化了,不停擦着额上冒出的冷汗,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此刻正认真装睡的靳大总裁,就差当场给跪了。 靳总靳总,您先醒醒,这题您没教,我不会啊,我们先把答案对一下您再睡行不? 啊? 第141章 死女人,白眼狼 “关于靳总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反正他一世悬壶济世的名声,肯定是要晚节不保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罢。 于是迟疑了片刻后,他说:“这个我目前也还不能确定,唯一能说的就是,等到该醒的时候,靳总应该就会醒了,靳太太请不要着急。” “这样啊” 沈言渺有些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想着可能是医生怕担责任,所以故意说得这么含糊不清,也就没往心里去,诚恳地道谢之后就将医生送了出去。 雷雨天过后的天空宛若濯洗过一般清湛,天际尽头高高悬着的半盏彩虹,正一点点渐渐融化变淡。 很美。 美到不可言喻。 沈言渺水眸倏然微亮,她连忙抓起手机,飞快捕捉了一个镜头,然后看着像素不俗的手机屏幕淡淡勾了勾唇。 靳承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双黑眸怨愤地盯着旁边正自顾自拍照玩得开心的小女人,差一点就忍不住拔了针头开启暴走模式。 死女人,他都要重伤快病死了,她还能那么有闲情逸致玩手机?! 他到底是为谁才出了车祸的,又是为谁才淋雨感染的?! 哼! 没心没肺! 忘恩负义! 整个一喂不熟的白眼狼! 咚咚咚 就在靳承寒快把自己气到重新发高烧昏过去之前,卧室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紧接着是吴妈和蔼的声音。 她说:“少奶奶,靳先生的手机一直在响,是您父亲打来的。” 爸爸打电话给靳承寒做什么? 沈言渺微微蹙了下眉头,然后从吴妈手里接过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沈廷松三个字。 纤白的手指最终是划过了接听键,沈言渺也没有急着出声,只是安静听着电话那端爸爸客气又不失奉承的问候。 “靳总,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了,昨天临时才匆匆忙忙跟您说渺渺害怕雷雨天,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若是有空的话,您能否跟渺渺一起回家吃顿便饭?” 沈言渺眸光微微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所以昨天靳承寒会突然回来,是因为爸爸的原因? 上一次她的生日也是因为爸爸有意提起 这都已经两年时间了,爸爸从来没有过问太多她和靳承寒的事情,现在突然又是怎么了? 还是说,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着想着 沈言渺蓦然赶紧用力拍了拍额头,紧接着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沈言渺你疯了吗? 那是你爸爸,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现在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打住! 赶紧打住! “喂,爸爸。” 沈言渺亲昵地喊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向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俏丽的脸颊上不经意染上笑意,小女儿家般含羞带怯地出声:“那个昨天他回来陪我了,所以我没有事情,您不要担心。” 沈廷松似乎压根儿没有料到接电话的会是自己女儿,无声地静默了好久之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慈声轻笑,说:“那就好那就好,你没事,爸爸就放心了。” 沈言渺又接着说:“吃饭的事情还要看靳承寒的时间,爸爸要是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还有一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好好好,那你先忙。” 沈廷松立刻蔼然可亲地应声。 将电话挂断后,沈廷松眉头紧紧皱起,不敢置信似地再次向一旁站着的周管家问道:“你确定,上一次渺渺生日,靳承寒真的已经知道所有真相了?” “是的。” 周管家连忙回道,又继续说:“n破产和福利院拆迁都是靳总亲自出手的,甚至还牵连到了林懿院长的儿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小姐去的,半分没有情面可言。” “可是他又因为我一个电话,就可以停下那么大的金融会议回家” 沈廷松苍老的脸上满是困顿和不解,一双昏黄且深沉的眼睛里忧心忡忡,接着又疑惑地出声:“渺渺在靳承寒心里,到底是处在什么位置呢?” 周管家淡淡地回他:“靳总行事,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难呐,实在太难了!靳总行事,为什么总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南庄门口。 终于战战兢兢拎着药箱得以解脱的医生,如获大赦地望着蓝天感慨,就差再掉两滴眼泪以表达内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激动心情。 沈言渺将爸爸的电话挂掉后,就将靳承寒的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现在就算再大的公事,也没有他安静养病来得重要。 沈言渺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悄声走到床边坐下,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手臂,抬眸望着已经不留一丝彩虹痕迹的天空。 她清浅地出声:“靳承寒你知道吗,今天其实是我第一次看到彩虹,可我却不是第一次经历雷雨天。” 第142章 不然你就怎么样 沈言渺自顾自淡淡地出声,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只是固执地说着:“小的时候,外婆总跟我说彩虹可怕羞,所以不能多看,多看一眼它都能马上消失。” “我深信不疑,每次下过大雨都躲在屋子里不出门,总觉着这样,彩虹也许就愿意留下来了呢?” 说着说着,她不禁有些怅然地笑了笑,一双水眸微微黯了又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怎么能那么傻呢?就算我不看,也总会有别人看,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会只因为一个人而选择留下啊?” 有的。 靳承寒无声地看着她恬淡若水的侧脸,一双幽黑的眸子沉了又沉,刀砍斧削般的俊颜上满是看不懂的低沉和落寞。 这世间总有什么人会别的什么都不管,就只因为一个人而选择留下。 “后来,慢慢长大了” 沈言渺颇是回忆感慨地继续说着,灵动的眸底渐渐开始覆上一层忧伤,宛若薄冰,一碰就碎,一热就化成水。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又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倔强地抬眸望向窗外,缓缓地说:“十五岁那年,一条生命因为我的任性不懂事葬于火海,那天也是下了一场好大的雷雨” 旧事席卷着尘埃扑面而来。 有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沈言渺嗓音微微有些哽咽:“从那以后,我就无比害怕每一个雷雨天。” “其实说到底,我就是在逃避,我不敢去面对自己的过失,也不能原谅那时的自己,所以就总想着救赎什么,总想着最好能一切都有没发生过。” 这样的话。 靳承寒应该就不会遇到沈言渺了吧? 没有遇见过她的靳承寒,应该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洒脱的人吧?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顶着一身的伤疤。 沈言渺安静又漫无边际地想着,一双水眸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和失落。 靳承寒仍旧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清柔的轮廓,听她自言自语般地碎碎念,一双幽深的眸子不禁暗了暗,英气的眉宇随即紧紧皱起。 如果一切都能没有发生过? 那么,她就可以跟那个男人厮守一生,不用遇见他,更不会跟他有什么牵绊。 沈言渺,你是这个意思吗? 肯定是了。 沈言渺莫名觉得似乎有一道直接而熟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是转过头却只看见靳承寒依旧眼眸紧闭安静地睡着。 他睡得很沉,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他。 也对,这男人要醒了,还怎么可能这么听话地躺在这里挂水? 肯定早就黑着脸将医生赶出去,再暴跳如雷地吼,庸医,他靳承寒怎么可能会生病,他好得很! 再或者,没准儿连她也会一起赶出去,怪她小题大做,嫌她多管闲事,骂她虚情假意! 沈言渺忽而涩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趁着这头暴躁的狮子睡得正沉,终于可以大着胆子翻身农奴把仇报。 紧接着,她就十分大逆不道地伸手将靳承寒原本利落整齐的短发,揉得毛茸茸一团乱,然后看着那一缕支棱在他头顶的呆毛,忍不住莞尔轻笑。 “混蛋,叫你再欺负我,吼我,骂我!” 沈言渺故作恶声恶气替自己声讨的模样,气呼呼地鼓着一张小脸,然后很认真地跟他讲:“靳承寒,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真得很吓人,以后不许随便对我发脾气,也不能随便对别人发脾气,听到没?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么样?” 靳承寒倏然幽幽地出声,一双黑眸紧跟着缓缓睁开,然后他伸手拽过一旁的靠枕垫在背后,顺势靠在床头半坐起身,一张俊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平静地盯着她看。 看得她芒刺在背。 看得她如坐针毡。 这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宁静到几乎让人窒息。 “” 沈言渺彻底傻了,仓皇不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立时扯出一抹献媚讨好的微笑,大脑开疯狂运转,终于灵机一动,她说:“不然我就我就去帮你准备早餐。” 她飞快地说完,然后就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结果人刚刚一站起来,就被靳承寒攥着胳膊扯进了怀里。 没有一丝意外地,沈言渺就这么结结实实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靳承寒只是随意将右臂搭在她腰间,就足够她一丝也挣脱不开。 完了。 玩大了。 沈言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满心满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 她一边要为自己提心吊胆,一边还得再三小心地避开他受伤挂水的手臂。 “揉我头发,叫我混蛋,命令我,威胁我” 靳承寒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大吼,一双黑眸紧紧锁在她鸵鸟一样恨不得埋进沙子的后脑上,只是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跟她算账:“沈言渺,你这一觉睡醒胆子倒是大了不小?” “我可以说我没睡醒吗?” 沈言渺试探着稍稍从他身前抬起头,一脸悔不该当初地望着他,可怜兮兮地想要蒙混过关:“你就当我是在梦游,好不好?” “你觉得呢?” 靳承寒微微地挑了挑眉不答反问,那一副嚣张不可一世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沈言渺突然特别想扇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没事干嘛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下好了,按照靳承寒瑕疵必报的幼稚个性,这事儿今天指不定得耗多久呢? 但是这事她毕竟理亏,于是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 沈言渺立马态度诚恳地承认罪行:“那我认错行不行?我道歉,我郑重道歉,靳承寒先生,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简单想报个仇? 就是小人突然得志? 这话要是说出来,怕是不仅不会被从轻处置,没准儿还要再罪加一等。 “我就是” 沈言渺一时没有想好说辞,就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吞吞吐吐地给自己拖延时间,只想赶紧编一个听上去可以正当许多的借口。 靳承寒罕见地没有不耐烦,也不催她,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模样,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特别符合她此时此刻的词语。 做贼心虚。 这女人还真应该庆幸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律师,否则她要是哪天犯了什么事儿,对方大概连律师费都能省了。 第143章 故意欺负你来着 “啊对了!” 沈言渺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连忙出声说:“是医生,就是医生说适当的按摩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我、我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嘛,所以就只按到了脑袋?” “而且医生还说了,如果说一些你肯定不愿意听,最好是听了会生气的话,你就会更快醒过来。” “所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然后还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吗?” 靳承寒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也不拆穿她,只是淡淡地问:“不知道是哪个医生提出这么有意思的治疗方案,得好好嘉奖嘉奖他才是。” 沈言渺顿时彻底蔫了,宛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地说:“好了,我说实话,跟医生没关系,都是我,我专门趁你睡着故意欺负你来着。” “这样啊?” 靳承寒微微蹙眉佯装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然后问她:“那么请问沈大律师,关于这种趁人病、要人命的错误违法行为,法律上是怎么说的?” “我什么时候趁你病、要你命了?” 沈言渺根本不能认同他过分夸大并且不合实际的措辞,立时弱弱地替自己反驳:“你要实在气不过,喏,我头发给你揉回来,你想骂我也骂回来就是了嘛!” 她说着,视死如归一般地将脑袋低了下去。 以牙还牙,报仇雪恨。 这是沈言渺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最快让靳承寒消气的办法。 但是,她闭着眼睛等了好久,也没能等到靳承寒的报复。 沈言渺不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就正好撞进靳承寒漆黑的瞳孔里,他定定地看着她,完美无瑕的俊颜上看不清什么情绪,就只是看着她。 “” 沈言渺突然很想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比起生气时候的靳承寒,这样无波无澜、隐晦不明的靳承寒,好像更让人心慌没底儿。 “靳承寒” 沈言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人冷冷地打断。 靳承寒挪开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只说了两个字。 “出去。” 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大吼,只是淡淡地出声,然后又重新躺回床上。 “” 沈言渺完全被他这不同寻常的举动搞懵了,突然又想起了医生的话,觉着他可能是生病的时候心理上比较脆弱? 一股莫名的愧疚感顿时油然而生。 “靳承寒,我刚才其实都是随便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言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解释一下比较好,要是真的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那她可真的是万死都难辞其咎了。 靳承寒仍旧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好吧。 沈言渺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准备早餐,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记得打内线。” 她柔声说完,然后放轻了脚步向着门口走去。 却不料。 她才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靳承寒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沈言渺,如果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那么你就最好别干涉我的人生,我靳承寒不需要任何不负责任的指正和教导,省得邯郸学步,到头来,连自己都忘了应该怎么活!”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这都是他自己用过往和汗血一点一滴换来的教训,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走。 最落魄的那些日子里,他只知道,如果不对敌人赶尽杀绝,那么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跟她不一样。 一个人过惯了打打杀杀的生活,在遇到她之前,他甚至从来不去想什么儿女情长,更别说什么岁月静好的美梦。 所以现在跟他说什么不要乱发脾气,不要随便吼人,那就相当于全盘否定掀翻了他前二十多年所有的人生观。 而推翻之后,她也不会一直留在身边,告诉他怎么样才是对的? 这样不负责任的指正不是指正。 叫谋杀才更合理! “” 沈言渺顿时僵硬地愣在了原地,一双水眸颤了又颤,什么叫如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就不要干涉他的人生? 他到底是嫌她多事僭越? 还是在怕她会半途而废? 沈言渺起初开始学法律的时候,就最怕这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表达,每一次她都犹疑不决,退不能,进不敢。 而靳承寒,却似乎总是喜欢给出她这样的困顿难题。 许久,沈言渺才听见自己若有若无的声音。 她迟疑不安地开口,说:“靳承寒,如果我” 嗡嗡 她没有说完的话,全部都被湮没在桌上适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中。 电话是方钰打来的。 沈言渺担心是财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赶紧将手机送到靳承寒手里,又帮他将靠枕垫在背后,紧接着很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 唯恐听到什么紧要机密一样。 第144章 靳承寒是黏人鬼 靳承寒深沉的目光漠然扫过她下意识后退的小动作,薄唇忽而紧抿成线,然后他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接通了电话,却连应答一声都懒得开口。 方钰早就习惯了自家总裁这独特且高冷的接电话模式,因此也没有什么迟疑,立马就开始尽职尽责地汇报工作。 听到最后,靳承寒略显疲惫地闭了闭眼眸,然后淡淡地吩咐:“最近一周时间,紧急待签的所有文件,都由你每天亲自送来南庄。” “至于昨天下午中途叫停并且推迟到明天的金融会议,我想,我花钱养了那么多的部门和高管,总有一两个能管用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叫他们直接去人事部递辞呈。” “好的,靳总。” 方钰一边连忙应着声,一边握着笔飞快在议事日程簿上将靳承寒的吩咐,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下,生怕出现一点纰漏。 总结完所有要点之后,方钰连忙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紧急通知,后面足足缀了三个感叹号。 靳总今日心情欠佳,火气十足,且临时通知明天的金融会议他老人家并不会出席,所以各位务必一定谨慎谨慎再谨慎,若有差池,直接请辞!!! 一时间。 偌大的靳家财团顿时人人自危,不过却也着实因为惊吓而干劲倍增。 沈言渺见靳承寒终于挂断电话,于是赶紧走上前想帮他将靠枕拿掉,适才没有说完的话也没有契机再开口。 她想着,来日方长。 也未必一定非得急在这一时。 况且,靳承寒现在看起来似乎真得很难受。 “不用拿。” 靳承寒微微抬手制止了她,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暗似海,无可挑剔的俊脸上清晰可见地显出带着病气儿的疲乏。 “不再休息一会儿了吗?” 沈言渺关切地问。 靳承寒似乎连说一句话都很费力气的样子,只是略微有些恹恹地摇了摇头,然后小孩子一样言简意赅理直气壮地说:“沈言渺,我饿了。” 沈言渺见惯了他平时嚣张又不可一世的模样,一时有些被他此刻这副大可怜似的委屈样子给惊到了,她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帮你准备。” 沈言渺说完就急匆匆地转身往外走,结果才刚一迈开步子,就被人攥着手腕冷不防地向后扯去,她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床边。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随即靠了过来,他将额头轻轻抵在她肩膀上,紧紧地闭着眸子,沉沉出声:“沈言渺,你不准走!” “可是你不是说饿了?” 她不走,他哪里来的早餐吃? “” 靳承寒似乎安静地思索了几秒。 沈言渺觉得他可能就是一时发烧脑子不清醒,冷静一下总该能听懂她的意思了。 “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沈言渺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言之凿凿地保证完之后就想站起身。 靳承寒却好像是早有防备一样,报复性地将上半身的全部重量,蓦然都压在了她肩上。 “呃” 沈言渺不禁吃痛地低喝一声,却不敢轻易去推他,万一再扯到他手臂上的伤口那麻烦可就大了。 “说了不准走就是不准走,沈言渺,你敢不听我讲话?!” 靳承寒这一次则是将整个脑袋都枕在了她肩膀上,霸道又不讲道理。 他略微灼烫的气息悄然喷薄在她颈间,一副粘人鬼的样子,像是喝了假酒,又像是被什么降了智商。 “” 沈言渺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退一步好声好气地商量说:“那你先起来一下,我给吴妈打个电话让她准备。” “随便。” 靳承寒淡淡地应了声,但是却丝毫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 “” 沈言渺也是彻底无语了,抚了抚额头,无可奈何地说道:“那靳大少爷您倒是先起来呀,不然我怎么打电话?” “不听,你自己想办法!” 靳承寒又往她细长白皙的颈间靠了靠,整个人别提有多痞气无赖。 “” 沈言渺不禁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竭力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对待病人要温和,尤其是还得照医生说的,尽量顺着他的意思。 所以,她大人不计病人过。 但是,宽恕归宽恕。 这床头桌上的内线座机,它也不会突然就自己长了腿走过来啊?! 沈大律师表示很苦恼,很焦躁,并且在线急求一个答案,如果丢掉过于粘人的老公,到底算不算犯法啊,算的话怎么判? 沈言渺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干出比现在更愚蠢的事情,明明座机就在一眼能看到的地方,但她就是不管再怎么拼命伸胳膊伸手也够不到。 要不是小时候被妈妈送去学过几天拉丁舞,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因为脱臼而住进医院。 所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大概莫过于此。 “靳承寒” 沈言渺极力压着自己心里的不满和郁闷,怨嗔地喊他的名字,骂他也不能,打他也不能,一张清丽的小脸上别提有多苦恼。 “嗯?” 靳承寒闭着眼眸不咸不淡地应声。 嗯? 他还有脸嗯?! 沈言渺强忍着一把推开他的冲动,自暴自弃地出声:“我手短,够不着!” 闻言,靳承寒眉头微蹙,像是无端被人打扰了清静一样,他眼睛也没睁,语气却嫌弃得很明显:“沈言渺,家里座机都有智能语音助手,你是山顶洞人吗?” “” 沈言渺被他噎地一愣一愣,忍不住气极反笑。 她又没用过,她怎么能知道一个座机还会有什么见鬼的语音助手? 山顶洞人? 他怎么不说她是人猿泰山呢! 但是没办法。 沈言渺即便再怎么生气,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继续问:“那你倒是说清楚口令之类的,否则我怎么把它喊出来啊?” “沈言渺是笨蛋” 靳承寒依旧稳稳地枕在她肩上,薄唇微动,富有磁性的嗓音又低又沉,几乎轻到听不见。 “”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啊! 第145章 你又想谋杀亲夫 沈言渺就算是再好的脾气现在也忍不住了,立时水眸圆睁,忿忿地为自己声讨:“靳承寒,就算你生病心情不好也不能这样吧,我好心好意照顾你,你能不能别这么以怨报德,我” 没说完的话,下一秒就被一声略微不耐的清冷男声打断。 靳承寒稍稍从她肩上抬起脑袋,好看的眉头轻皱,然后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社言渺是笨蛋!” “在的,主人,请吩咐” 紧接着,立马传来一道机械生硬的智能女声。 “” 沈言渺这下彻底傻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把自己闷死,如果不是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在不停地警醒她,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那么她自己还真不能保证,会不会下一瞬就扑上去一口将靳承寒咬死。 算你狠! 沈言渺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靠着深深吐气来平复心情,一双水眸气恼地瞪着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颊,一字一顿地咬出声音。 “呼叫一号快捷键!” “好的,主人,沈言渺是笨蛋这就为您拨通一号快捷键默认用户” “” 沈言渺已经快要感觉不到怎么样叫生气,气着气着也就习惯了,她只是用力按了按正一跳一跳泛疼的眉心。 索性破罐破罐破摔,随它去吧。 而枕在她肩上的男人却似乎很好心情地勾了勾唇。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很快被人接通。 沈言渺甚至都等不及吴妈一声问候说完,就立马迫不及待地开口:“吴妈,麻烦您帮靳承寒准备些早餐送上来,要中式的,最好是能补脑子的。” 能补脑子的? 吴妈不禁迟疑了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问:“少奶奶,请问核桃芝麻燕麦粥和龙利鱼蒸饺可以吗?” “可以!” 简直太可以了! 沈言渺立即赞同地快速点头,核桃加鱼肉,这都快赶上她司法考试时候的饮食待遇了,给靳承寒补补烧傻的脑袋应该可行。 “好的,少奶奶,我马上就吩咐厨房去准备。” “等一下!” 沈言渺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抬眸看了看紧锁的卧室门,又看了看在她肩膀上死乞白赖枕着,并且一动都不肯动的男人,然后十分无奈地补充了一句:“您待会儿送早餐上来的时候,请一定记得拿上主卧的备用钥匙。” 吴妈做事的效率向来很高,不一会儿,沈言渺就听到主卧门被人轻轻敲了两声,然后是钥匙轻轻拧动的声响。 “靳承寒,先别睡了,该吃早餐了。” 沈言渺柔声喊他,见人没反应,又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顺带着再将他微乱的短发用手指理了理。 靳承寒总算慵懒无比地掀开眼睛,一双黑眸因为生病而微微泛着水光,他眉头轻皱着,看了一眼她还来不及从他脑袋上收回的胳膊,然后大言不惭地问:“沈言渺,你又想谋杀亲夫?” 吴妈刚一进屋就听见什么谋杀亲夫,吓得手下一颤,差点就将整个餐盘都扔了出去。 却不料,一抬头就只看见小两口正你侬我侬黏在一起的样子。 吴妈顿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年纪大了,原来现在的小年轻连谋杀这种话,都能当作是情调啊? 沈言渺已经完全懒得跟他计较,只当做自己没听到他发烧烧傻的胡言乱语,只是淡淡地说道:“靳承寒,你再不吃,早餐就该凉了。” “我是病人,你喂我!” 靳承寒命令下得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坦荡荡到让人有一种不得不遵的错觉。 沈言渺从他的口吻里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儿病人该有的虚弱,反而听上去有一种莫名恃病而骄的自豪感。 她顿时果断放弃了继续尝试跟他正常沟通的想法,因为靳承寒的脑回路和逻辑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好,我喂你。” 沈言渺无奈地妥协出声,然后继续说:“但是你先坐起来行不行,不然这样我怎么喂你?” 这一次,靳承寒倒是出奇地好说话,没有半点异议就从她肩膀上抬起脑袋,然后规规矩矩地重新靠回垫在床头的抱枕上。 沈言渺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自由地活动活动胳膊,一直被他枕着还不觉得,现在整个肩膀上又酸又麻,根本不像自己的一样。 “沈言渺,你在嫌我重?” 靳承寒浓眉轻拧,一双眸子十分不悦地看向她,那一脸特别不爽又有些委屈的模样,仿佛她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沈言渺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冤了,索性直接放弃替自己辩驳,认命地从吴妈手里端过粥碗,然后舀起一勺清粥小心地送到他嘴边。 靳承寒却是薄唇紧抿成线,半分没有要张嘴的打算,一双黑眸不满地盯着她。 这谁又惹着他大少爷了? 沈言渺一头雾水地看看他,又低头看看粥,很正常啊,没什么问题啊! 所以,他到底又在别扭什么? 第146章 还敢给他脸色看 “沈言渺,你连吹都不吹一下,你谋杀不成又想烫死我是不是?” 靳承寒皱着眉头振振有词地出声,他语气之认真,逻辑之严谨,惹得站在一旁的吴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闻言,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抹尴尬的干笑,然后一字一顿忿忿说得清晰无比:“靳大少爷请放心,我已经试过了,这碗都快凉了,肯定不会烫到你。” 更不可能会烫死你! 靳承寒英俊的脸庞立马阴沉了下来,孩子一般赌气地说道:“不管,不吹不吃!” “” 沈言渺几乎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忍耐力,才没有将手里的粥碗一把扣到他脸上。 不是,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该有的心智水平吗? 她在福利院一个人带一群四五岁孩子的时候,都没能这么心累过,他靳大少爷今年到底贵庚多少啊? 行! 不就是吹吹凉嘛! 她就给他试试什么叫透心凉?! 沈言渺一言不发径自将手里的勺子放在嘴边,然后轻轻吹了吹,又吹了吹,再吹了吹,确定勺子里的粥已经彻底冷透,才重新送到他嘴边。 靳承寒这下才终于肯赏脸,一口冷粥被他吃得仿佛多么津津有味似的。 沈言渺轻叹着摇了摇头,然后默默安慰自己,算了吧,跟一个病到几乎变成弱智的人,她最好还是别计较了。 毕竟,气大伤身。 而且,伤的还是自己的身! 不划算! 下午。 方钰抱着一大摞文件送到南庄的时候。 医生刚好帮靳承寒重新换了伤口敷料,又将输液的静脉留置针处理好,只剩下一短截软管用胶布固定在手背上。 靳承寒仍旧穿着清晨沈言渺帮忙换上的睡衣,只不过在外面随意套了一件薄款深灰色的线衫,完全不同于以往生硬规整的西装革履。 但即便是这样,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并没有平易近人多少,只不过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凌厉。 沈言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就是不想让外人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早就不由自主并且错误地将靳承寒平素里的高高在上,归结进了他自诩的尊严和骄傲。 方钰对于沈言渺的出现似乎有一瞬的震愕,但是很快,她就重新端上得体又客气的微笑,然后有条不紊地说道:“太太,这些都是靳总今天必须处理的文件,明天一早我会亲自来拿。” 沈言渺大概也能猜到她的想法,无非就是不敢置信经历过那么多之后,靳承寒竟然还没有把她扫地出门。 别说外人会好奇。 沈言渺很多时候自己也好奇,但是只要靳承寒出现在她面前,紧接着,又每一次都能精确地给她带来沉重一击之后。 沈言渺慢慢也就不好奇了,或许事实就是他说的那样,再没有折磨够她之前,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那就麻烦你了。” 沈言渺从她怀里接过厚厚一摞的文件夹,又礼貌地道谢。 “都是我应该做的。” 方钰轻声回道,然后冲她微微颔首:“那我就先告辞了,太太,再见。” “再见。” 沈言渺也淡淡地回了她一声,步伐略显木然地抱着一摞文件上了楼,然后抬手敲了敲书房房门。 规矩又知趣的轻轻三声。 靳承寒听着这清浅又熟悉的敲门声,一双黑眸不禁微微闪了闪,她这样疏离冷淡的敲门声他过去连着听了整整两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过。 可是,现在。 又回来了。 “进。” 靳承寒难得纡尊降贵地应了一声,虽然只是简单一个字。 沈言渺轻轻将门拧开,一张俏丽的小脸没有什么表情地板着,只是径直向着书桌走去,把文件重重放在他面前。 接着,公事公办地将方钰的话一字不落地跟他重述了一遍。 说完,她冷冷地转身就要离开,自始至终一剪水瞳微垂,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沈言渺,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 靳承寒蓦然从舒适柔软的椅子上站起身,一双幽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单薄的背影,气闷地问:“不就是没让你看我换药,就这么一点小事,你还要借题发挥到什么时候?!” 那血淋淋的伤口到底能有什么好看的,她却铁了心地非要看! 他跟她好说她不听,非得要等到他发火将她赶出去才甘心。 现在好了,又是敲门,又是摔东西,还敢给他脸色看! 这女人是看他生着病,准备造反了是吧?! “”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微微泛红的眼眸,然后涩涩地勾了勾唇畔,答非所问淡淡地说:“你该吃药了,我让吴妈送过来。” 借题发挥啊? 那就算是吧。 反正在他心里,她做什么都不对,都是居心叵测。 她的关心是多余,她的担忧是虚情假意,她的心悸后怕是逢场作戏。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如趁早离开,两个人都能好受些。 毕竟,两只刺猬怎么能够抱团取暖呢? 最后不过都是头破血流罢了! 第147章 我对你问心有愧 “沈言渺,你给我站住!” 靳承寒怒声怒气地吼,强忍着脑袋里一阵一阵针刺的疼,他流星踏步地追上去挡在她面前,一双黑眸死死瞪着她脸上不悲不喜的淡漠表情。 看上去好像永远都那么事不关己。 永远都那么满不在意。 永远都那么让人恨由心生。 “我还以为这一次,你总能把关切担心演得稍微长久一点呢?” 靳承寒倏然冷笑一声,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愠怒升腾,一张略显苍白的俊脸上满是不屑和嘲讽:“就算兵不厌诈,就算我靳承寒也向来好骗” “可结果是,沈言渺,你当真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这么久了,还是一点进益都没有,演技依旧那么敷衍,那么拙劣!” “” 沈言渺恬淡昳丽的脸颊顿时白了又白,却又倔强地抬起眸子直直地望向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所以靳承寒,你觉得这一切全部都是我演的?” “不然我难道应该相信?”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一双寒眸微微眯起,字字冰冷无情:“沈言渺,我之所以愿意陪你演下去,也不过就是想看看从前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才能那么轻而易举就被你玩弄在掌心!” 心脏仿佛正被什么用力撕扯着,几乎让人痛不欲生。 沈言渺轻颤着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指,低下头拼命不让眼泪渗出眼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死心,非要自取其辱地继续问一声:“靳承寒,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闻言,靳承寒不答反笑,他薄唇轻勾,笑意却不及眼底,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生冷硬朗。 下一秒,他不以为意地反问道:“那你呢,沈言渺,昨天晚上你都说了些什么,又是说给谁听的,你还记得吗?” 一双水眸不禁地颤了颤。 沈言渺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忏悔和道歉,那仿佛是沁入她骨髓的反应。 她一时即便是想改,也改不了。 但是,其中有一句她记忆深刻。 “最后的话” 沈言渺突然没头没尾地出声,唇瓣轻颤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和决心,她继续说:“最后那些话,全都是说给你的。” 她说:“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还说:“就只是想让你抱抱我,你为什么都不肯呢,你真的就那么恨我吗?” 靳承寒幽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瞬怔忪一闪而过,无可挑剔的俊颜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忽而,他薄唇微扬,自嘲一笑,说:“沈言渺,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有你喝醉酒临时表意的前车之鉴,我几乎马上就要相信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呢?我应该怎么样?感激涕零,然后再说一声我爱你吗?!” 靳承寒蓦然拔高了音量,富有磁性的声音因为生病而微微喑哑,他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看穿,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沈言渺,我曾经恨不得把这颗心都拱手给你,是你自己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它踩在地下!凭什么你以为现在你一点点不知真假的示好,我就一定会巴巴地上赶着呢?” 他说着,又冷冷地向她逼近一步,颀长的身形瞬间笼下一片阴影。 摄人心魄。 “还是说,在你沈言渺眼里,我靳承寒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骨头?!” “”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着头,断断续续地染着哭腔出声:“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只是不想” 还不等她说完。 靳承寒就先一步冷声冷气打断她的话,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而后凉薄残忍地开口:“你只是不想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替身,就这么落得一场空,你只是不想以后的日子里,连这么一张如出一辙的脸都看不到,我说的还对吗,靳太太?!” 沈言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一声靳太太,竟然能将人心凌迟到如此地步,她纤瘦的身影几乎站不稳地晃了晃,眼泪砸在厚重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还要说吗? 她问自己。 这个时候,哪怕再怎么忏悔坦白心意,靳承寒都断然不会相信吧? 可如果不说,难道要这么被他误会一辈子。 “不对,那不是我的想法!” 沈言渺甚至都没能等到理智和本能决一个胜负出来,就连忙坚定地否认他的话:“靳承寒,你如今眼中所谓的我所有的示好和妥协,都与其他任何人无关,只因为我对你问心有愧!” 就是因为问心有愧,所以才进退维谷。 就是因为问心有愧,所以才不能轻易割舍。 就是因为问心有愧,所以才总不敢越雷池半步。 第148章 这次真的没骗你 “你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看医生替你换药吗?” 沈言渺眼眶通红,一剪水瞳明明早就泪盈于睫,她却还是拼命不肯让眼泪流下,逞强又固执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 她缓缓地问完,也根本不等靳承寒回答,就接着声音轻颤地说道:“因为我害怕,我这个人不仅迟钝,还总爱作茧自缚,我怕我总是什么都不知道,怕自己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你,怕不清楚又避不开你的伤口,怕不知不觉总亏欠你更多,怕越到该离开的时候我会越是放不下” 沈言渺越说声音就越浅,到后面几乎是似有若无,又泪水沿着苍白清瘦的脸颊划下,然后又被她狠狠地抬手抹去。 决绝又干脆。 如果到了真正要分开的那一天,她希望,自己也能像现在这么的洒脱。 她过去看了太多公堂上女方声泪俱下的挽留,但最终大多都无疾而终。 她早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对方是什么人,她都一定不能做出那样徒劳无功又尊严扫地的举动,不为别的,就单纯觉得傻。 简直是傻透了。 对方的一颗心若是已经不在你身上,那又岂止是几滴眼泪和几声央求就能回转心意的? 至于他们之间。 靳承寒其实说的没错,那一颗心或许她曾经真的拥有过。 但现在,也是真的失去了。 所以两个人分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与其到时候再措手不及,倒不如现在就开始学着去接受。 倘若真的走到尽头时,也好不那么难堪和狼狈。 “” 靳承寒久久沉默着没有说话,原本就阴沉的脸色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缓和,甚至更是冷厉了许多。 他一双幽冷的眸子死死锁在她脸上,耳畔却翻来覆去只萦绕着她那一句“怕越到该离开的时候我会越是放不下” 所以说了那么多,绕了那么远,最后就还只是想着离开他啊! 还说什么对他问心有愧,她难道不应该吗? 呵! 靳承寒不禁忽而冷笑一声,笑自己到了现在竟然还存有可悲的希冀和侥幸,笑自己到现在还是会忍不住为她的眼泪而动容。 愚蠢又窝囊! “沈言渺,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靳承寒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底寒霜一片,接着他一字一句没有丝毫起伏地缓缓说道:“我好像没有什么耐心继续陪你玩下去了,不如就快刀斩乱麻,早早了解了也好。” 他说完。 恍若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了地。 震天的一声巨响之后,只留下满目疮痍。 疼痛且荒芜。 “” 闻言,沈言渺先是愣了片刻,像是没有听清他的话一样,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她牵强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 沈言渺轻轻地点了点头,哽咽着嗓音缓缓说道:“挺好的” 靳承寒对于她的回答似乎没有一丝意外,只是平静地又问了一声:“毕竟曾经夫妻一场,沈言渺,这一场闹剧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结局?” “都随你。” 沈言渺低眸闪躲着不去看他,竭力佯装出一副释然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轻轻笑了笑,干脆洒脱地说:“靳承寒,的确是我先对你不起,所以只要不牵连到别人,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 靳承寒没有再接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是此生最后一眼,一寸一寸认真刻画着她俏丽恬淡的容颜,生怕会忘记一样。 许久,他才沉然出声:“最近几天,我都会住在南庄。” “明白,我一会儿就收拾几件衣服先回家。” 沈言渺立即善解人意地开口,接着又淡淡地说:“如果什么时候你想好了,我随时都有空,财产公证或者协议签字之类的我也都会全力配合。” 然后,就互不相欠,各自解脱了。 她甚至已经不在意靳承寒会用什么样极端,或者平淡的方式来结束一切。 只知道,这一切,终归还是要结束了! “让吴妈送药过来吧。” 靳承寒也没有半分阻拦她的意思,冷漠地说完后,转过身又重新往办公桌前走去,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得那么平坦无碍。 沈言渺无声地看着他笔挺的背影,被夕阳勾勒上一层淡淡的绯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场绮丽旖旎的梦,那么虚幻又不真切。 “靳承寒”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只想喊他一声,喊完之后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于是,她只能盯着那一抹脚步微滞的背影,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以后千万要记得,成双成对的摆件娃娃一定不能随便拆开,会不吉利的” 靳承寒这一次没有再嫌弃地说她封建迷信,他什么也没有说,修长的双腿微微滞了须臾后,就阔步走到书桌前坐下,丝毫没有再理睬她的意思。 “这次真的没骗你” 沈言渺自言自语地轻声低喃了一句,然后苦涩地抿了抿唇,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就这样。 不许掉眼泪! 更不许回头! 沈言渺在心里拼命地警告自己,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又下了楼。 站在院子里,她微微仰起头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夕阳,依旧是彼岸花般妖冶的火烧云染遍天际。 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的黄昏,还是在法国。 那个时候,靳承寒认真又坚定地跟她说:“我既然选择了跟你结婚,陪我走到最后就是你唯一的选择。除非,有一天,我不爱你了。” 她一时间被心跳冲昏了头脑,于是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稀里糊涂又孤注一掷地跟靳承寒保证,说她信了,也认了,是悬崖也跳。 可是今天。 靳承寒似乎终于对这场闹剧和她都一样的厌倦无比,所以他跟她说:“沈言渺,早早了解了也好。” “是很好真的很好” 沈言渺无声地动了动唇瓣,有泪淌进嘴里咸得发苦,她忽而怆然轻笑,宛如开在夜里的昙花。 沉寂,又转瞬即逝。 不爱,就不爱了吧。 第149章 是您留下的字条 残阳夕照。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站在书房明亮的落地窗前,一双幽黑的眸底染上暮光深沉的血色,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院落里那一抹愈来愈远的单薄身影。 直至消失不见。 吴妈送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这一副好似雕塑一般凝固的模样。 “她走了?” 靳承寒平静地问。 “是的,靳先生。” 吴妈立即如实地回答,又走到书桌前将手里的托盘搁下,恭敬地说:“少奶奶走之前叮嘱过了,说是靳先生的药务必一顿都不能停。” “她一定什么都没有带走吧?” 靳承寒却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他明明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无比笃定。 吴妈略微愣了愣,然后说:“也不是,少奶奶带走了一样东西,就是您上一次留下的字条,少奶奶一直都好好保存着,走的时候跟证件装在一起带走了。” “是吗?” 靳承寒没有什么情绪地反问,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不知不觉从左眼划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用力闭了闭眼眸。 再睁开,就又恢复成了往日里拒人千里的模样,除了微微泛红的眼睛,仍旧是一身的锋芒尽显。 这么多年,吴妈还从来没有见过靳承寒这般样子,明明看上去桀骜凌人依旧,但是眼底却一团怎么也化不开的无力和落寞。 “靳先生,有些事情其实未必是您想得那样绝对,少奶奶即便当初对您无意,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 吴妈以一个旁观者和过来人的角度进退有度地劝他,从靳承寒昨天着急忙慌出现在南庄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靳先生绝对舍不得再伤害少奶奶半分。 今天,靳先生又大清早开始就紧紧地粘着少奶奶不放开,那样子比起情深意浓,倒更像是透着几分最后纠缠的放纵。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 靳先生就有意无意跟少奶奶吵得不可开交,他字字直刺人心,当着医生半分不留情面。 “沈言渺,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林之夏会第一个知道我出了车祸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因为那天我离开南庄之后,就直接去了林家,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至于为什么连家里佣人都知道我受伤,却唯独你不知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我靳承寒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哪怕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从今往后你都不配知道!” “还有,我重建那一家福利院可不是出于什么好笑的怜悯心,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你沈言渺所在乎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全部都毁掉!我所厌恶的东西,要么永远消失,要么只能按照我允许的样子苟且存在!” 只不过有一点,别说是吴妈,就连靳承寒自己也没有想到。 靳承寒原本以为,他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按照那个女人平日里的死样子,肯定早就义正言辞地把他从头到脚数落到一无是处,然后再高傲决绝地转身离开。 但是,都没有。 沈言渺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反驳,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僵硬木然地站在原地被他吼,被他恶言相向。 到最后,如果不是靳承寒气急败坏地将她赶出门外,她也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走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不管当初还是现在,从别人身上分给我的愧疚,我靳承寒半点不需要!” 靳承寒冷冷地说道,然后走上前将一大堆白色的药片,一股脑全部丢进口中,再一口清水冲下喉咙。 刹那间,从舌尖到整个胃里都泛着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 他自问还没有可怜到那个地步,连感情都要靠着别的男人的面子,最后才堪堪能得到沈言渺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他问心有愧。 呵! 还真是 把他靳承寒当什么人了,沿街卖惨的乞丐? 只要随便给一点甜头,他就应该感恩戴德,然后把一切都当做从没发生过,继续自欺欺人吗?! 他承认,他做不到! 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吴妈,去把她用过的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到一起。” 靳承寒倏然冷声吩咐,又重重将水杯搁回桌子上。 “” 吴妈仿佛有片刻的迟疑,最后还是毕恭毕敬地领命离开 靳承寒又重新坐回了书桌前,他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然后拨通了方钰的电话,只简单说了一句:“找个律师帮我准备离婚协议,关于财产划分之类的详细条款,我会亲自跟他谈。” “” 方钰几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噩耗砸到快要昏过去,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靳总要离婚? 完了完了,以后更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离婚以后会更加莫得感情的单身暴躁老板,光是想想就有够让人心有余悸的。 沈言渺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渺渺啊” 车子刚一停在门口,沈廷松就被周管家扶着立马迎了出来,他脸上挂着慈祥地笑,又有些怪怨地说:“怎么突然回来也不说一声,爸爸也好提前让阿姨多准备些你爱吃的菜。” 沈言渺竭力敛起所有不好的情绪,变戏法儿似地从背后拿出一个古香古色的纸盒子,笑着说:“因为刚好给我亲爱的爸爸,买了他最爱吃的,沁何斋的玫瑰酒酿饼啊。” “我们家丫头这张嘴啊” 沈廷松无奈地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然后和蔼地说:“外面风大,快跟爸爸进去,饭菜可能来不及了,那爸爸就让阿姨给你熬你最爱喝的山药莲子粥。” “谢谢爸爸。” 沈言渺立马撒娇地抱上他的胳膊,没有了平日里的清冷和淡漠,宛然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 沈廷松依旧是轻轻拍上她的手背,笑着感慨:“你这丫头,孩子气总不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爸爸说错了。” 沈言渺立即不依了,振振有词地说到:“如果我长大,爸爸就变老了,但是如果我一直长不大,那爸爸就永远都不会老了呀。” “哈哈哈” 沈廷松被她逗得朗声大笑,一面嫌她太伶牙俐齿,一面又满脸藏不住的骄傲。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半句关于靳承寒,也没有深究她到底为什么大晚上匆匆回家。 第150章 走也该是别人走 沈家。 沈言渺和爸爸说说笑笑地吃过晚饭。 难得的一派其乐融融。 沈言渺终于又可以跟小时候一样,任性地踢掉拖鞋又跳上沙发,然后怀里抱着一条薄毯枕在沈廷松腿上看电视。 电视里照旧是枯燥无味的财经新闻。 没一会儿,沈言渺就听得哈欠连连直犯困,却硬是撑着不去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滔滔不绝的财经新闻中途终于插播了一条公益广告,大概就是讲一个单亲孩子和残疾父亲之间的困苦故事。 广告语的最后一句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永远都没有保质期的,那一定是亲情。 沈言渺突然心血来潮就问了一句:“爸爸也永远会是爸爸吗?” “” 沈廷松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怔愣了片刻,才又重新挂上亲昵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傻孩子,当然” 沈言渺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扬了扬唇畔。 淡淡的灯光下,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明明水雾潋滟流转,却看不出任何喜或悲。 沈言渺犹豫踌躇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开口:“爸爸,最近事务所出了点事情,怕您担心,所以就一直没说。” “爸爸听说了。” 沈廷松依旧慈祥地轻笑,欣慰又关切地说:“渺渺啊,你不想让爸爸知道的事情,爸爸都不会多问,因为爸爸相信我的宝贝女儿,她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情,那都一定有自己非做不可的原因。” 闻言,沈言渺不动声色地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然后乖乖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爸爸矍铄如故的目光,她问:“所以,两年前我那么荒唐地决定把自己嫁出去,爸爸也是这么想的吗?” “” 沈廷松仿佛有片刻的迟疑,很快又重新和蔼地轻笑:“是,那时候爸爸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愿意的。” 肯定?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再接话,一双水眸不禁微微颤了颤,像是被人道破心事的难堪,又像是对什么不敢置信的震愕。 许久,她缓缓地扯起一抹微笑,说:“爸爸,我有些累了,先去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宝贝女儿,晚安!” 沈廷松始终眉眼含笑地跟她对话,沉沉的目光一直随着沈言渺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 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开始一点点僵硬消散。 沧桑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些什么。 房间里的陈设与从前别无二致,到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空中还弥散着淡淡的香薰味儿。 应该是爸爸让人经常打理着的吧? 沈言渺缓步走向窗子前,将窗户微微开了些缝隙,任由温凉的晚风灌进屋子里,月白色的窗幔在风中摇曳轻飏。 半轮上弦月缀在藏蓝色的夜幕,洒下静谧一片,却依旧掩盖不了南庄此刻一派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 偌大的主卧里。 吴妈和一众佣人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一个个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靳承寒不满地吼来吼去,就差把整个房子都拆了,他看着哪里都觉得不顺眼,心里莫名空荡荡一片的压抑感几乎快让人疯掉! “吴妈,我不是让你把那女人所有的东西都收掉,这个抱枕是怎么回事?!” 靳承寒随手从沙发上拎起一个淡灰色的抱枕,怒气冲冲地就吼道,眼前全是那个女人怀里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的场景,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发呆 没完没了,简直让人抓狂! 吴妈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回话:“靳先生,我的确按照您的吩咐将少沈小姐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至于这个抱枕和沙发一起都是才新换的,其他暂时不能挪动的家具,我明天也会尽快让人换掉。” “” 靳承寒泄愤似地用力敲了敲额头,一把将抱枕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抬步走进浴室。 的确如吴妈所说的那样,所有能挪动的家具无一例外都被换掉了。 浴室里原本白色雕花的镜子,以及欧式落地洗面盆全部都换了新的,两个人的洗漱用品此刻也被撤掉了一半。 靳承寒单手掀开造型别致的水龙头,然后俯下身让冷水从脑袋上冲过,整个人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平静。 又或者准确一点,更像是麻木。 许久,靳承寒随手从一旁扯下一条毛巾,用力擦上不断滴着水珠的黑色短发,一脸阴郁地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人。 他浓眉紧锁,一双眸底阴霾密布,冷水打湿了身上的线衫,颜色一块深一块浅,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最可恨地是,哪怕已经到了此时此刻,他耳边不断响起的,居然还是吴妈那一句:“您上一次留下的字条,少奶奶一直都好好保存着,走的时候跟证件装在一起带走了。” shit! 这么没有底线! 靳承寒你怎么不干脆直接一枪崩了自己算了! 砰地一声 靳承寒狠狠将手边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玻璃瓶子,用力砸向面前的镜子,顿时一通噼里啪啦的乱响。 他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支离破碎,又看着那个玻璃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汩汩不断地流淌出不知名的透明色液体。 不一会儿,一股熟悉又清淡的气味就迅速弥漫了整间浴室。 靳承寒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什么味道不好,非要是橙花?! 故意的,都是故意,这一切都故意跟他过不去! 下一秒,他满身戾气地走出浴室,随即重重地将门甩上,怒声低吼:“明天就给我请新的设计师,把这间屋子从头到尾都重新装一遍,要是再跟以前有半点相似,我决不轻饶!” “是,靳先生。” 吴妈丝毫不敢怠慢地赶紧应声,她略微顿了顿,又忍不住试探地说道:“靳先生,如果您实在难受,不如暂时先换一间卧室休息” “我难受什么?!我好得很!” 还不等吴妈把话说完,靳承寒就恶声恶气地吼出声:“这是我靳承寒的房子,要走也该是别人走,我凭什么要换一间?!” 第151章 讨糖的三岁小孩 “” 吴妈被他吼得一愣,一时竟无言以对。 说实话,她有时候是真想不明白,这靳先生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怎么一到跟感情有关的事情,就跟讨糖果吃的三岁小孩似的呢? 得到就开心,得不到就生闷气,气自己,也气对方。 可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没能改变,反倒给两个人都落了一身的伤。 图什么呢? 靳承寒怒声吼完后就朝着床边走去,结果还不等把被角掀开,他就又大发雷霆地吼:“这被单是谁换的,给我滚出来!” “是、是我,靳、靳先生” 回话的是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女佣,第一见到这样的场面,几乎吓得连话都要不会说。 靳承寒不费多大力气就将原本平整的被子从床上扯了下来,然后如同一团垃圾一样丢在脚边。 “你自己过来给我闻闻,这上面都是些什么怪味道,盖着这么见鬼的被子还让人怎么睡觉?!” 靳承寒一双黑眸恼火地瞪着她,那表情像是恨不得立刻把她送去见上帝一样。 小女佣已经被吓哭了,颤颤巍巍地看向吴妈求救。 吴妈轻轻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别急,然后走上前弯腰将被子拾起抱进怀里,松软舒适的被子上除了清洗熨烫过后淡淡的馨香味儿,其余什么都没有。 这哪里是有什么怪味儿啊,只是没有他想要的味道而已。 “靳先生,您先别生气,我这就让她重新帮您换了去。” 吴妈说着,又暗暗向那个正啜泣的小女佣使了使眼色,好在对方也不笨,会意后连忙就说道:“对不起,靳先生,是我疏忽了,我这就重新去准备。” 靳承寒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吼:“再有下一次你就给我滚!” 很快,吴妈就抱着新换的被子走了进来,然后一丝不苟铺得平平整整,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又礼数周到地关门离开。 夜渐深。 靳承寒用力地按了按眉心,然后掀开被角躺了进去,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和不满。 楼下,一群佣人看着主卧总算熄灭的灯光,宛如刚刚经历过什么生死大劫一般,几乎情不自禁要欢声雀跃起来。 有人忍不住好奇,悄悄地上前问:“吴妈,您怎么知道,靳先生会喜欢淡淡的橙花味儿?” “我也不知道,瞎猜的。” 吴妈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也什么都没有多说。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对于越是深恶痛疾的东西,就越是牵挂放不下。 谁都不能例外,哪怕是靳承寒。 翌日清晨。 方钰按时来南庄拿回前一天签署的文件,她果然没有再见到沈言渺的身影,倒是吴妈一脸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什么似地领着她进了书房,然后将收拾整齐的文件交给她。 整个过程都是蹑手蹑脚的,仿佛做贼一样。 方钰今天偏好死不死地踩了双高跟鞋,一路上走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仔细清点过文件后,她无声地跟吴妈比了一个 ok的手势。 然后两个人又重新静悄悄地下了楼。 “方秘书,真是不好意思啊。” 刚一走到院子里,吴妈就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歉意地解释说:“靳先生昨天睡得有些晚,到现在还没有走出过卧室呢,怕打扰到他休息,委屈您了。” “不委屈不委屈!” 方钰几乎是感恩戴德地连连摆手,她原本为今天早上的造访担忧到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靳总骂得狗血喷头。 现在倒好了。 靳总还在休息着,她赶紧处理完事情离开就是。 更何况,只看吴妈那一脸谨小慎微的表情,她就不难猜出这南庄现在是有多么的硝烟弥漫,堪比虎穴一般,谁进谁铁定遭殃。 希望今天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事情需要靳总处理。 方钰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烧了根香,然后周到地告辞离开,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落在身上,都有一丝凉飕飕的。 沈家。 沈言渺因为前一夜没睡好觉而眼底略微泛青地坐在餐桌前时,沈廷松已经早早离开去了沈氏,听阿姨说是突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哦,知道了。” 沈言渺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又瓮声瓮气地继续问:“那爸爸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这个沈老先生倒是没有提起。” 阿姨照实说着,手脚利索地帮她将早餐摆上桌,然后又没怎么太在意地轻笑一声,说:“小姐您不经常回家所以可能不知道,沈老先生经常这样急匆匆就离开,这次应该也一样,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沈言渺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也是。 这商场上的事情总是那么瞬息万变,一不留神就是天上地下的两个极端。 哪怕是靳承寒,不也经常一个紧急情况就得夜以继日地赶忙出面处理吗。 靳承寒?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药吃了没有? 一双水眸不禁黯了黯,沈言渺食不知味地戳了戳碗里的粥,顿时一点儿食欲也不剩,草草吃过几口就上了楼。 以前还在经营n的时候,她总是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后来,律所没有了,她又总不知不觉就围着靳承寒转,无暇顾及其他。 现在,突然就这么一闲下来。 沈言渺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碰巧暖安那丫头又刚好不在国内,不然两个人一起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沈言渺窝在沙发里惆怅地轻轻叹了口气,一转头却不经意看见了摆在窗边角落里的画板,白色的水彩纸微微有些泛黄。 这是她十六岁那年,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个时候,沈言渺刚刚读大一,对于法律完全一窍不通,却还是咬着牙非要学到底,那一股子拼命的劲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沈廷松觉得她实在过于辛苦,也不止一次苦口婆心地劝过她:“渺渺啊,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去学法律呢,天天这么辛苦,爸爸看了着实心疼得很,要不咱们换一个简单一点儿的专业?” “不用!” 沈言渺的回答总是那么斩钉截铁,说完又不忘加上一句:“爸爸,我喜欢学法律。” 喜欢吗? 谁知道呢? 沈言渺不由得涩然地扬了扬唇畔,纤白的手指握起静静躺在一旁的炭笔,然后动作笨拙又生疏地勾勒出一根又一根黑色线条。 沈言渺其实学过画画的,十五岁之前的六七年时间里,她一直都在坚持着绘画学习,无论是素描水彩,又或者是更为繁琐的油彩绘画,她都能够信手拈来。 可是现在。 握着炭笔的纤白手指缓缓停了下来,沈言渺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副粗糙到极致的素描画。 尽管大约能看出是某个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但是笔法却潦草到了极点。 真可惜! 那一双深暗似海的黑眸,她如今肯定是画不出来了 第152章 开处方,下医嘱 “把想你变一半,另一半是你的呼唤,想陪伴这回忆,时间仿佛太晚” 熟悉的歌声遽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沈言渺不禁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去看手机,心里莫名地轻颤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期待,或者说,在渴盼着什么。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一双水亮的眸子里刹那间有什么陨落了一般,沈言渺轻轻划过接听,然后淡淡问道:“你好,请问是哪位?” 紧接着,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沈言渺就立刻一脸惊愕地连忙问道:“那你现在在哪里,等在原地就好,我去找你。” 急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沈言渺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一下,就随意披散着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三十多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在了誉澜大道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前。 程子谦就坐在玻璃窗后几乎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他穿着一件淡米色的薄款风衣,金丝边框的眼镜被摘掉放在手边。 阳光洒在他温润如玉的侧脸上,更是和煦温暖得不可言说。 沈言渺从前是不信的,现在却有些动摇了,大概有的人真的永远都不会变吧? 譬如程子谦。 大学时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这么一副标准高冷学霸的样子,现在似乎也一点儿没变。 沈言渺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停下车子抬步走进咖啡厅。 “言渺” 程子谦见她进来,立即笑容粲然地朝她招了招手,温和的声音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雀跃。 沈言渺也礼貌地冲他淡淡轻笑,然后缓步走了过去,问:“子谦,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先坐下再说。” 程子谦连忙款款站起身帮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又笑着说:“虽然走进这家店是一个意外,但是味道还不错,言渺,你想要喝点什么?” 他正说着,就有一个年轻的女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上前。 在看到沈言渺的那一刻,女服务生脸上立马露出了热情的微笑,问候道:“沈小姐最近工作很忙吗,已经很久不见您过来坐坐了,还是老样子吗?” 沈言渺淡淡地笑了笑,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微微思索了片刻后,说:“不了,给我一杯香蕉奶昔就可以了。” 程子谦看她跟店员一副无比熟络的样子,忍不住问:“言渺,你经常来这里喝咖啡啊?” 是啊。 以前几乎天天都会来。 “算是吧?” 沈言渺略微顿了顿,一张昳丽的小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又说:“但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喝咖啡了,所以也好久没来了。” 程子谦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关切,说道:“你胃不好,本来就该少喝咖啡才是,从前跟你强调了多少次,你都不肯听,现在终于知道保重身体了?” “是是是,程大教授教训的是!” 沈言渺立马摆出一脸再谦虚受教不过的表情,宛如小学生似地乖巧点头:“所以我这不是已经迷途知返,改邪归正了嘛?” “你啊” 程子谦忍不住被她逗笑,温润的脸颊上满是无奈又宠溺的微笑,然后若有所思地低喃说:“如果早就知道,那我也不会等了这么久,才敢给自己开处方,下医嘱。” “你说什么?” 沈言渺没怎么听清他的话,满是疑惑地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 程子谦轻轻地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过温热的咖啡杯,好几次的欲言又止后,却还是没能把心中所想的问出口。 沈言渺忽而嫣然轻笑,被他难得迟疑又犹豫不决的模样逗笑,调侃地说道:“程大教授要是在手术台上这么举棋不定,恐怕要被患者家属告到倾家荡产啦!” 闻言,程子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颇是窘迫地开口 :“我只是只是还没想好该不该说”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好端端地,n会突然就申请破产?” 沈言渺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忌讳,坦坦荡荡地就说出了口,仿佛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答案呢,我可以知道吗?” 程子谦紧跟着就问,一张温润的脸颊上写满了担忧和莫名的希冀。 沈言渺浅浅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奶昔,停顿了须臾后,她略微有些难为情地开口:“也许这样说会冒犯到学长,也可能会显得我过于自恋了些,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问清楚” 她缓缓说着,然后抬起一双水眸直直地望向程子谦,轻声问道:“学长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回的国?又或者说,学长为什么刚一下飞机,就直接赶来n事务所的大楼?” 沈言渺淡淡地问,一字一句却咄咄逼人,非是要听一个准确的回答不可。 第153章 要爱最想爱的人 “” 程子谦没有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又开门见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怔愣片刻后,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即否认道:“怎、怎么可能?” 他说着,不禁眸光微闪,又欲盖弥彰地干笑两声,才继续不以为意地道:“我之所以回国是因为我被医院开除了,只好回国某份儿差事,也总不会被饿死。” “至于一下飞机就到了n律所,那是因为我在国内也没几个认识的人,而且今天恰好是周一,我猜想应该只有到这里才能找到沈大律师,也好让你请我吃顿接风饭” 开除? 程子谦被开除? 沈言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没睡好,所以有一点幻听,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你被医院开除了?” “对啊,好惨!” 程子谦一面怅然地说着,一面痛彻心扉地用手捂上眼睛,悔不当初地将所有前因后果说了个大致:“我们院长非要把自己的女儿变成我的家属,虽然我也算寄他篱下,但是婚姻大事当然不能被外人左右!” “然后呢?” 沈言渺觉得这个情节简直不能更戏剧化了,甚至有些抱着吃瓜看戏的不厚道心态,继续好奇地问道:“等等,你院长的女儿,该不会是你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吧?” “你怎么知道?” 程子谦顿时一脸错愕地望向她,然后眉头微蹙不确定地问:“我我以前难道跟你说起过她?” “没有没有!” 沈言渺连忙疯狂摆手,拼命强忍住想笑的冲动,一张小脸儿霎时间粉嫩一片,又继续说:“所以,你为了彰显自己的恋爱自由,就果断自己开除了自己?” “不然呢?” 这理不直气也壮的一声反问。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另一个人,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子谦你知道吗,你之前在我心里一直是那种特别稳重,特别成熟,特别遥不可及的学神级学长人设,但是今天” 沈言渺越说越觉得好笑,直笑地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接着断断续续地说:“我跟你讲,我现在的感受就是特别崩坍,跟大暴雨山体滑坡泥石流一样” “” 程子谦也不愠不恼,甚至有些珍惜地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沈同学,别人幸灾乐祸都是悄悄摸摸的,你可倒好,直接在我面前就笑得不能自已了。” “对不起,子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言渺又兀自笑了好久,才用力拍了拍脸颊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正色地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程子谦诚实地摇了摇头,眉宇间微微轻蹙,难得的有一丝迷茫。 沈言渺正想着怎么安慰安慰他,虽然以他的名气和才学,不知道有多少医院会敞开大门双手欢迎呢! 但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正到了人生失意处,自己还是表现善良一点的好。 却不料,还不等到沈言渺开口。 程子谦就眼眸骤然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可以报复的机会,淡淡地说:“本来吧,你说我一大好青年突然就这么失业,心里还挺难受的,但是现在,失业的也不止我一个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 沈言渺一时竟无语凝噎,忿忿地仰头将一杯奶昔喝到见底,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拎起包包就往外走。 “喂,言渺,我就开玩笑的,你要去哪里?” 程子谦也赶紧跟着起了身,快步追了上去,说:“我就随口说说的,你别生气啊,医学研究表明女生生气会老得更快的” 她一个学法律的,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认识学医的呢? 炎炎烈日下。 沈言渺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不得其解,最终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程子谦教授,第一,我没有在生气,第二,我只是在想找一个更合适一点的地方替你接风洗尘。” 还有一点,沈言渺硬是忍着没有说出口。 第三,也好赶紧把这一尊神仙送走。 “真的?” 程子谦眉眼和煦地轻轻一笑,又成了往日儒雅稳重的模样,继续温声说:“那我就先谢谢沈同学不抛弃不放弃的校友情意了,在下暂时无以为报,只能送上一个风尘仆仆的拥抱。” 他说着微微朝她张开双臂,温润如玉的脸颊上染着明朗的微笑。 这该死的西方礼仪! 沈言渺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然后走上前,疏离又进退有度地轻轻抱了他一下,说:“别说这些没用的,等找到工作了,记得折现还给我。” 说完,她就向后退一步,想离开他的怀抱。 程子谦却突然温声一笑,轻轻怀上她的肩膀,说:“言渺,我还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导师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ife can ony be understood backrwards” “我们总喜欢看过去,那是为了理解生活,但是倘若想要过好这一生,就一定得往前看!言渺,我们都还有机会,走自己最想走的路,爱自己最想爱的人。” “” 一双水眸微微颤了颤,沈言渺不禁有片刻的怔愣,此刻眼前全是靳承寒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他轻笑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他幼稚不讲道理的样子 最后,所有的掠影一张张叠在一起,就只剩下他冷声冷气跟她说了断的样子。 那么绝然,那么不可转圜。 爱自己最想爱的人? 她好像没有机会了啊 沈言渺用力眨了眨眼睛,眨掉所有的泪意,然后将程子谦推开,佯装不以为意地说:“程大教授,不就是丢了个工作,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突然说这么沉重的话?” 程子谦也没有拆穿他,只是温和儒雅地笑了笑,说:“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去哪里?” 第154章 总想带一个人来 南庄。 眼看着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吴妈终于忍不住轻轻敲响了主卧的门,就算昨夜睡得再晚现在也应该醒了啊。 更何况,靳先生从来都没有赖床不起的习惯。 咚咚咚 又是轻轻敲了几声。 屋子里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该不会是伤口 吴妈一时心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然后慌不择路地喊人拿来主卧的钥匙,也不管靳承寒会不会发脾气,就赶紧将门拧开。 却不料。 偌大的主卧里只有空荡荡一片,哪里有靳承寒的身影,只有被子上微微的褶皱证明他曾经确实存在过。 霎时间,吴妈愣了,所有佣人都愣了。 她们都是每天六点三十就准时起床做工,却没有一个人看见靳先生离开,所以,这靳先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就离开的? 吴妈将电话从财团打到北奚湾,又从靳承寒的整个秘书室挨个打到他的生活助理和司机保镖。 最后终于在一个年轻司机口中得知,靳承寒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打电话给他,要他将誉澜大厦的钥匙送到南庄附近。 “到了之后靳总就要求我下车,接着他自己就开着车子离开了,后面的情况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电话那端,司机一五一十如实地交代着,又生怕吴妈不信似地,连连保证着。 “好的,我知道了。” 吴妈只听到誉澜大厦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其余什么也没有多说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转过身无奈地摇摇头,跟医生说道:“靳先生今天大概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真是麻烦您跑这一趟,等靳先生回来,我再另行让人通知您。” 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随心所欲的病人。 医生也颇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拎着药箱转身离开。 从车子开上誉澜大道的那一刻起,沈言渺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被什么人跟着,但是从后视镜里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程子谦察觉到她略微紧张的神色,不禁关切地问道,连忙也转过身往后面看了看,除了一辆紧跟着一辆的车子,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 沈言渺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昨天没睡好,所有才又是幻听又是幻觉的。 这光天化日的,她也没开罪过什么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有一家中餐馆还不错,只不过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西餐快餐,还会拿筷子吗?” 沈言渺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恬淡的脸颊上扬起一抹娇俏动人的笑意。 “处处恶意取笑诽谤,言渺,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闻言,程子谦立刻佯装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浮夸表情,好像真的有多么受伤似地,继续补充说道:“更何况,还是对待曾经替你医过病的大夫,简直是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沈言渺只是抑制不住地笑,反正今天程子谦在她心里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所以她也不怕他能说出什么更贾惊天动地的话来。 只可惜,学校论坛里那些还在对高冷男神程子谦念念不忘的女生们,要是知道了男神的真实模样,眼泪怕是要忍不住掉下来的。 青樽记这一家酒楼,还是沈言渺和秦暖安一起发现的,记得有一次两个人约好一起自驾游出去玩,结果才刚走到城郊,车子就光荣爆胎了。 大热的夏天,两个人一时间也等不到修车公司,于是只好就近找了一家酒店歇脚,本来根本就没有奢望过,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但结果却简直令人惊诧,尽管最后自驾游也没去成,不过两个人倒是美美地吃了一大顿。 “但是,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这个名字,总之,这里很适合喜欢吃正宗中餐的人” 沈言渺语笑嫣然地跟程子谦讲述着这家酒楼的前世今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她微微顿了片刻,一双水眸忽而黯淡许多,又有些失落地转了转碗里漂亮的陶瓷勺子,说:“之前总想着能带一个人来这里,结果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程子谦也不跟她客气,握起筷子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在低头的一刹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有一缕落寞和失意转瞬即逝。 沈言渺吃过饭是惯常不爱动弹的,就想找个安静舒服的地方窝一会儿,晒晒太阳打个盹儿,生活无比惬意美好。 程子谦却是怎么也不同意,说她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慢性自杀,不仅有碍于肠胃消化,还容易诱发食困症。 沈言渺被他说得心里慌慌的,主要是被他描述的那些血腥的手术场景吓到了,于是只好闷闷不做声地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走到附近一个小公园散步。 城郊看到的夕阳比城市中心的更美,更能触手可及的样子。 沈言渺默默地伸出左手在半空中比了个半圆,一双水眸微微眯起,看着几乎能被自己握进掌心的落日忍俊不禁。 如果能一直这么留在半空就好了。 不远处,有些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一群穿着小学校服的孩子们,正团团围着一个宣传板报栏吵吵嚷嚷。 有个小女生手插在腰间气鼓鼓地说:“环境保护当然是画画更能引起人们注意了!” 另一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小男孩立马反驳道:“画画太费时费力,直接写清楚危害和措施不是更有重点?” “不行,画画!” “直接写更好!” 两个人争执不下,眼看那个小女孩就要红着眼睛哭起来,周围好像也没有什么家长或是老师跟着。 沈言渺只好咬咬牙走了过去,好言好声地开始劝架,结果却越劝越厉害,两个小孩吵得更是激烈。 沈大律师平生第一次经历了庭外调解的挫败感。 程子谦看着她焦急却无法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畔,然后将那个小男孩揽着肩膀带到了一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那个小男孩似乎是迟疑了片刻,而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程子谦立马温和地笑了笑,伸出右手和小男孩碰了碰拳头,然后径直朝着沈言渺的方向走来。 第155章 像脑子坏掉一样 沈言渺并不知道程子谦用了什么办法,但是那个小男孩就是让步了,虽然依旧气闷着一张小脸,但还是同意让步将板报栏的一半用于水彩绘画。 “小妹妹,这样这可以吗?” 沈言渺半蹲在小女孩的面前柔声问道,她说着,又抬手帮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嗯。” 小女孩总算委屈地红着鼻尖点了点头,可是紧接着,眼泪又一颗接一颗地滚了下来,特别伤心地抽泣着说:“可是可是一半大小我不会画啊” 那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简直要多让人心疼就有多让人心疼。 沈言渺也情不自禁地心里化了一片,然后婉声安慰道:“没有关系的,姐姐会画,姐姐可以帮你啊。” “真的吗?” 小女孩渐渐放缓了哭声,似信非信地看着她。 “真的。” 沈言渺动作轻柔地刮了刮小女孩的小鼻子,然后从她手里拿过画笔和水彩颜料,转身朝着白色的宣传板报栏走去。 橙色的斜阳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唯美又温暖。 沈言渺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白色宣传栏,下意识地微微咬了咬唇,她思索了片刻之后,纤白的手指轻轻握起画笔,然后行云流水一般地勾勒出几根简单的线条。 没有多长时间,一棵栩栩如生的大树就跃然眼前。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不画树叶啊?” 小女孩终于止住了哭声,小脸上满是疑惑地问她。 沈言渺淡淡地笑了笑,也听不出真假地说:“因为姐姐不会画树叶啊,所以还得麻烦各位小朋友帮帮忙。” “我们要怎么帮忙?” “就是” 沈言渺一双水眸里染着娇俏的笑意,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卖关子,然后将手里端着的调色盘递到小女孩面前,问:“想不想玩手掌涂鸦的游戏啊?” 闻言,小女孩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似地看着她,在得到沈言渺鼓励似的微微点头之后,她大着胆子将小手沾进了调色盘翠绿色的颜料里。 程子谦自始至终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看着她细眉微蹙,看着她笑靥如花,看着她故弄玄虚,琥珀色的眸底不禁噙满了温柔又痴迷的笑意。 “子谦。” 沈言渺突然轻轻喊了他一声,程子谦这才骤然反应过来,走上前温声问道:“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帮我拿一下。” 沈言渺说着就将手里的调色盘和画笔一起塞进了他手里,然后微微俯身将满手沾着颜料的小女孩轻轻抱起,看着那一只小手在原本光秃秃的枝丫上,印下一个绿色可爱的手掌叶子。 “好好玩呀!” 小女孩霎时间咯咯笑得眉眼弯弯,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天真和朝气,然后转身问身后的小伙伴们:“大家要不要一起来玩呀?” “要” 一群小孩子顿时蜂拥而上。 程子谦连忙眼疾手快地将沈言渺护到身后,然后将手里的调色盘和颜料又重新递回她到手里,转身对着一群小孩子温声说:“想要玩的小朋友都去姐姐那里取颜料,然后哥哥抱你们印上去好不好?” 很快,原本空白一片的板报栏就被深浅不一,五颜六色的小手印涂满,像是在宣布着什么誓言一样。 稚气又郑重。 这一切都完成后,沈言渺又提笔在大树底下添了几个正玩得热闹的小孩子,然后她如释重负地微微叹了一口气,抬眸看着面前的画报。 虽然肯定是比不上什么大师风范的,但作为小学生的板报作业应该是可以了。 “哥哥姐姐,你们也留一个手印吧。” 小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骤然在她身后响起,然后,她像是献宝一样地从书包侧兜里掏出最后一支水彩颜料。 是沈言渺最爱的普兰色。 “好啊。” 程子谦几乎是想也没有多想就干脆地答应,然后又征求意见似地看向沈言渺,问:“言渺,要一起吗?” “当然,板报能这么顺利完成,程大教授可是大功臣啊!” 沈言渺感激不尽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将颜料调好后把调色盘接给他,那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似乎就差再送他一个大大的好人卡。 程子谦唇角的笑容霎时间有些涩然僵硬,却还是固执地笑着,他抬手在大树的右下角落下了一个修长而宽大的手印。 沈言渺则是唇畔微扬着,在大树的左下角留下了一个清浅的手印。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跑车安静地蛰伏在路边的树荫下,透过车窗,有一双黑眸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入眼底。 靳承寒一脸阴冷似冰地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看着迟来的女老师感激地向他们道谢,又看着他们一起走在渐沉的暮色里离开。 不过才一天。 他就摧心剖肝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一大清早就像脑子坏掉一样跑到誉澜大厦,坐在她曾经坐过的办公室里,看着她曾经一眼就能看到的风景。 好像只有这样,心里莫名的烦躁才会有所平息。 可是,她呢? 不过才一天。 她就能够若无其事,言笑晏晏地和另一个男人出双入对! 第156章 总该有个限度吧 靳承寒倏地冷然勾了勾唇角,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隐晦不清,只是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不断地攥紧,直至骨节泛白。 蓦地,他推开车门,长腿一迈就下了车,骨节分明地手里紧紧握着一瓶苏打水。 颀长的身影在斜阳下映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正好投在色彩缤纷的板报上。 靳承寒眸光阴鸷地死死盯着最角落那一个明显属于成年男人的手印,顿时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手里的瓶子被他攥得咯吱咯吱响。 下一秒,靳承寒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将瓶子拧开,然后利落潇洒地将一整瓶清水都泼在了尚未干掉的颜料上。 一双幽冷的眸子眼睁睁看着那一副碍眼的画,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被消融化解,直至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靳承寒这才终于心满意足一样,将手里已经毫无形状可言的水瓶丢在地上,锃亮的皮鞋又用力地踩上去狠狠碾了几碾。 举动幼稚又气恼。 整整一天,从偷窥狂到跟踪狂,他好像总算是给一肚子的烦躁和没着没落,找到了一丝可以发泄的出口。 可是。 沈言渺的确是大庭广众地抱了那个男人,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有说有笑地一起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吃饭。 而他,却只能跟个神经病一样,对着一个连话都不能说的宣传板报生气泄愤。 靳承寒此时此刻恨不得将自己钉在十字架上细数罪行,只盼着那一个个鲜血横流的血窟窿能让他清醒半分。 为什么他要为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劳心伤神? 为什么他吃了那么多堑却一次智都不长? 为什么他已经决定要了断一切,却还是这样低三下四地上赶着被人践踏?! 靳承寒,你那向来引以为傲的什么所谓自制力和自尊心,现在全部都到哪里去了,被狗吃了吗?! 砰 靳承寒忽地抬脚狠狠踹上一旁路边的树干,霎时间,不知名的雪白色小花纷纷扬扬飘零而下,落了他满头满肩。 靳承寒却是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长腿一迈又重新坐进车子里,一双黑眸里满是冰冷和寒戾。 沈言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沈家半山别墅里灯火正明。 “爸爸,我回来了。” 沈言渺才刚走到门口就像小时候一样远远地喊道,但是爸爸却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亲昵地应她一声。 难道还没回来? 可是车子明明已经停在门口了啊? 沈言渺有些疑惑地走进客厅,就看见沈廷松正一脸拘谨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宛如客人一般。 而他对面,那个目空一切的男人,不是靳承寒又是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言渺怎么也没有想过靳承寒会出现在家里,禁不住愣了好几秒,她才结结巴巴地问出声,一双晶亮的水眸里不难看出她此刻的情绪。 出乎意料的惊喜和莫名的悸动。 心跳快了不止一拍。 如鼓如雷地响着,快要跳出胸口一样。 靳承寒闻声抬起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结果还不等他回答,沈廷松就立马站起身来,略微有些责怪地出声。 他说:“渺渺,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有个争争吵吵的,你说你这不声不响就自己赌气离开,家里得多不放心啊?” 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赌气离开? 难道不是靳承寒不想看见她吗? 沈言渺被爸爸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训斥听得不明就里,她扭头看了看此刻正一派气定神闲的靳承寒,又看了看脸色微沉的爸爸,下意识地就想替自己声辩。 “爸爸,事情不是” 却不料。 沈言渺才刚刚一开口,就被靳承寒不急不缓地打断,他款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一双黑眸微微眯起,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靳太太,就算在你心里,我再怎么无足轻重,你做事也总该有个限度吧?” 靳承寒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地冷然出声,仿佛一个正将妻子抓奸在床的丈夫,他继续似笑非笑地说道:“更何况,是背着我和其他男人见面拥抱这种见不光的事情,你说,万一要是被谁话多传了出去,我靳承寒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啊?!” 其他男人? 见面拥抱? “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问道,一双水眸里尽是不敢置信和错愕:“靳承寒,你派人跟踪我?” 所以她这一天总感觉被什么人跟着,其实并不是错觉? 闻言,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颀长的身影咄咄逼人地又向前一步,他似嘲若讽地开口:“靳太太若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又何必怕被人跟踪呢?” “” 沈言渺已经完全不清楚他到底所来何意,她从来都看不穿靳承寒,更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只好退一步妥协地问:“靳承寒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157章 是想我英年丧偶 “靳太太,你说呢?” 靳承寒却宛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轻勾了勾唇角反问她,他明明在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让人不寒而栗,然后他接着继续淡淡地说:“我不过是半夜三更来接自己离家出走的妻子回家而已,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接她回家? 沈言渺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可是当着爸爸的面,靳承寒根本就是料定了她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被他的一面之词吃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沈廷松立即端着笑脸跟靳承寒赔罪道:“靳总息怒,是这丫头不懂事,回头我一定好好说她,现在天色也不早了,靳总要不顺便留下来吃顿家常饭?” “不用了。” 靳承寒想都没想就冷声拒绝,一双黑眸牢牢锁在她昳丽的脸颊上,轻笑着问道:“所以,靳太太,如果已经闹够了,那就跟我回家?” 他用的是问句,却丝毫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去把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好拿下来。” 沈廷松连忙沉声吩咐周管家,又微微皱眉严肃地看着沈言渺,说:“渺渺,以后不许再这么任性胡闹,婚姻要是用心经营的,哪里有人像你这样一言不合扭头就走的?” “爸爸,我” 沈言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有苦难言过,但是除了咬咬牙点头认错之外,她好像也别无他法,只能闷声闷气地垂着头,说:“我知道错了。” 靳承寒眉梢微挑地瞥了一眼她小学生一样低头认错的模样,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一丝促狭的笑意微闪。 不过只是须臾,就转瞬即逝。 下一秒,靳承寒长臂一伸,习以为常地将胳膊搭在她清瘦的肩膀上,然后微微颔首对着沈廷松说道:“抱歉沈先生,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不打扰了。” “哪里的话。” 沈廷松连忙赔上笑脸,又诚心诚意地说:“靳总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跟渺渺多回来走动走动,都是一家人,别搁着搁着就生分了。” 靳承寒只是微微轻笑,却没有答话,然后长腿一迈,兀自拥着沈言渺就往外走去。 两个人的背影融进夜色,又映在月光下,看上去美好得不可方物。 但也就仅仅局限于看上去。 沈言渺几乎是被靳承寒蛮横粗暴地塞进了驾驶座,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靳承寒就又阔步绕到车子另一侧,然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这意思,是要让她开车? 所以,他今天居然没有带司机出门吗? 沈言渺呆呆地愣着久久都没有动作,满脑子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冒出水面,明明是他说要跟她了断,又明里暗里让她离开。 可是今天又来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发烧烧傻了? 还是吃药吃多了? “沈言渺,你还要让我在这荒山野岭的待多久?” 靳承寒骤然不耐烦地冷冷出声,他眉头微蹙,一张俊脸上全是不满:“这么久安全带还不系上,是想等我帮你,还是想让我英年丧偶?” “” 荒山野岭。 英年丧偶。 沈言渺还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这男人的毒舌程度,但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年轻太天真,于是只能默默地系好安全带,然后小心地将车子启动。 靳承寒则是将一双修长的腿随意叠起,安静地阖紧眼眸,任由长长的眼睫在脸上刷下一排阴影,整个人如同加菲猫一样,慵懒又矜贵地靠在舒适的座椅上。 车窗外澄澈的霓虹灯光快速闪过,在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留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靳承寒” 沈言渺也不确定他到底是在闭眼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所以也没报什么什么希望地轻声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谦他工作出了问题,刚刚才回国” “刚刚回国就找你见面,你还敢信誓旦旦对跟我说,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靳承寒倏然睁开一双黑眸,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冷声冷气地反问:“那沈言渺你告诉我,事情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先是去事务所找我,结果却发现n已经申请破产了,这才给我打的电话。” 沈言渺一五一十如实地跟他解释,说得格外坦坦荡荡,更何况本来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继而刻薄讽刺地说道:“然后你们就堂而皇之地在我眼皮子底下搂搂抱抱?沈言渺,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靳承寒放在什么地方了?!” “没有。” 沈言渺立时坚定地否认道,却因为手里还握着方向盘,也不敢有太大的情绪,只能竭力让自己平静地说:“他只是感谢我替他接风洗尘,顺便鼓励我不要放弃生活而已。” 不要放弃生活? 一双黑眸几不可见地闪了闪,靳承寒继续冷声冷气地低吼:“所以你就抱了他?” “” 沈言渺几乎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只能无力地说:“他在美国呆了那么多年,生活习惯也跟着西化,那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礼仪而已。” “可你还是抱了他!” 靳承寒根本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解释,只是咬牙切齿地吼,一双黑眸死死盯着她恬淡的侧脸,恨不得将她看穿。 沈言渺深刻意识到他们不能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因为根本毫无意义,所以她努力地岔开了话题,关切地问道:“你今天的药都吃了没有?” “” 靳承寒却根本没有要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想法,气狠狠地重新将眼睛闭上,又刻意往车窗的方向侧了侧身子。 一副不想跟她多说的模样。 尤其是那个刻意侧身的动作,简直要多孩子气就有多孩子气! 沈言渺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甚至有些懊恼,自己跟一个心智还不如三岁小孩子的男人较什么真?! 真是闲得慌! 车子开回南庄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靳承寒一路上都没有再跟她说话,沈言渺也很识趣地没有再去打扰他休息。 可是现在,都已经到家了,靳承寒却还是半点要睁开眼睛的意思都没有。 他该不会是真的睡着了吧? 沈言渺轻手轻脚地解开安全带,然后微微倾身过去,轻声喊他:“醒醒,靳承寒,我们到家唔” 她只觉得腰间骤然一沉,然后整个人就被靳承寒牢牢地箍进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混杂着苦涩的药水味儿,随即占据了沈言渺所有的理智和思绪。 第158章 不当靳太太也行 靳承寒有些吃力地抬起左手扣上她的后脑,温热的薄唇紧紧贴上她的,他丝毫没有章法,也没有任何柔情,就只是唇齿并用抵死缠绵地吻她。 又或者说,那根本就算不上是吻,倒更像是雄狮在标记自己的猎物。 噬咬又厮磨。 沈言渺原本就抵不过他的力气,如今还要顾忌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更是不敢用力挣扎,只能躲躲闪闪被迫承受着他的暴虐。 靳承寒几乎是贪恋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橙花味儿,一整天都空落落的左心房此刻终于被什么填满,他食髓知味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反侧,又刻意带了点力气去咬她。 然后,一双黑眸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因为吃疼而微微蹙起的细眉,唇畔不禁染上一抹恶作剧得逞的邪气笑意。 “嗯疼” 沈言渺终于忍不住抬手推上他坚实的胸膛,白皙娇嫩的脖颈和锁骨上,此刻已经深深浅浅留下了不少的痕迹。 再这么下去,她还怎么出门见人?! 靳承寒却是不管不顾,依旧不依不饶地将她身上的衣裙微微扯下,直到在她肩头留下一圈红色的牙印之后,才勉强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沈言渺,你是我的!” 如同宣布主权一样霸道的语句。 靳承寒瘦削的下颌抵在她的肩上,磁性的嗓音沉沉在她耳畔响起,他依旧牢牢锢着她纤细的腰线,一双黑眸微闭,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管她心里装着什么人? 也不管她其实爱着什么人? 但是,她都只能是他的! 也必须是他的! 沈言渺可以过没有靳承寒的生活,但是他却不可以。 就是这个柔柔弱弱,甚至都没什么斤两的女人,却几乎一手掌握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只不过才短短一天,他就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窝囊就窝囊吧。 犯贱就犯贱吧。 不能再放她走了,捆也得捆在身边! 沈言渺一双眸子里水意点点流转,她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迟疑涩然地问:“靳承寒,是你说没耐心了,现在又算什么?” “是,我是说过。” 靳承寒丝毫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而后一本正经地说:“沈言渺,我的确是没有耐心再和你耗下去,这一场婚姻你既然那么想了断,我也不拦着你,但是” 他说着,故意顿了顿拖长声音,接着才淡漠地开口:“我没有耐心并不代表我就开心了,也不代表我就打算放过你了,你既然那么不想当这个靳太太,我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出尔反尔。 理不直气也壮。 一如既往蛮不讲理的口吻。 沈言渺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安地吞了吞口水,问:“所以呢别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靳承寒不答反笑,英气的眉梢微微挑了下,然后淡漠地说:“情人,情妇,床伴,或者你自己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我反正都无所谓。” “” 沈言渺俏丽的脸色霎时间白了又白,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尖刀利刃一样,毫不留情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呵! 妻子变情人? 多好笑啊! 沈言渺倏然苦涩地扬了扬唇角,一双水眸直直地凝视着他,哽咽着嗓音问:“靳承寒,你到底还有多少种折辱我的方式?” “这个沈大律师尽管可以放心。” 闻言,靳承寒凉薄冷漠地勾了勾唇畔,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脸颊,伏在她耳畔一字一句说得残忍讥讽无比:“在我玩儿腻你之前,你一定都会见识到的!” 玩儿? 他说得那么刻薄又露骨。 沈言渺不禁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整个人仿若被沉入冰窟里,从头到脚,由骨到皮,没有一处不散发着绝望的寒意。 靳承寒却似乎对于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薄唇轻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轻飘飘地出声:“至于报酬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我靳承寒还从来没有亏待女人的习惯!” “”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直直望向他,一双眸底没有半点波澜,就只是这么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可以那么容易! 情人? 报酬? 她就好像路边堆积成灾的大白菜一样,被他廉价地丢在称上不屑一顾地计算着价值! 那这颗心呢? 一文不值对不对! 沈言渺忽而回光返照般地轻笑出声,下一秒,她不管不顾挣脱开他的桎梏,一把推开车门就下车,清浅又坚决的声音在夜风里稍纵即逝。 “这么说来,还真是应该多谢靳总如此抬举,但实在是可惜,靳总从来没有亏待女人的习惯,我沈言渺也从来没有出卖自己的习惯!” 她背对着他冷冷地说完,然后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向外走去。 “沈言渺!” 靳承寒步步紧追地跟着她下了车,一双黑眸盯着她单薄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吼:“我以为经过之前的事情,你至少应该明白,你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 第159章 他是有多嫌命长 习习晚风里,沈言渺孤零零的背影微微停顿了一下,一头漂亮的长发被风轻轻扬起,说不出的萧瑟和落寞。 她又不傻,不是听不出靳承寒话里的意思。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所有她沈言渺在意的东西,他靳承寒都可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毁掉。 果不其然。 下一秒,靳承寒势在必得的冰冷嗓音就从她身后响起,他一字一顿咬得极重:“如果你不想试试一无所有的滋味,那最好就不要忤逆我的意思!” 一双低垂的水眸不可抑制地颤了颤,沈言渺怔怔地僵在原地,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样,一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怎么也抬不起来。 靳承寒款款抬步绕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浮薄地挑起她清瘦的下巴,一双幽冷的眸子里满是讥诮和不屑,他冷冷地出声:“如果你乖乖听话,或许我很快就会对你没了兴致,那时候我们之间就一刀两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瓜葛,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 闻言,沈言渺用力地闭了闭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起,不长的指甲陷进手掌钻心得疼,她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 只不过,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得冷,冷到让人寒战阵阵。 许久,沈言渺才听见自己喑哑残破的嗓音在空中响起,她说:“期限,即便是牢狱之灾,也该有一个明确的期限,我也一样,靳承寒,给我一个期限!” 靳承寒幽冷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视死如归的脸颊上,一股莫名的火气就这么涌上心口,烧得他几乎快要炸掉。 在她心里,待在他身边就跟坐牢一样? 他到底是把她怎么了,虐待了,还是苛刻了?! 她要摆出这么一副大难临头的痛苦样子?! 一双黑眸里烈火如烧,靳承寒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地逼出声:“沈言渺,你以为我现在是在跟你谈判?我这是在给你赎罪的机会,就跟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样,天经地义!” “所以,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别总惹得我生气,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还敢跟他要什么期限? 她怎么不直接高高在上地宣布,靳承寒,我沈言渺只想让你活到什么时候呢?! “靳承寒” 沈言渺没有什么起伏地喊他的名字,她低垂着眼眸也不去看他,只是有意无意地转着左手无名指间的戒指,淡漠地继续说:“就到你再结婚好不好?如果哪一天,你有了更想陪伴一生的人,这场荒唐的游戏就自动终止,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近乎带着央求。 靳承寒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捶上,沉闷又发疼,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娶另外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回家。 他活了二十七年,就娶了面前这么一个,就已经足够让他养虎自啮,满身是伤。 呵! 他是有多嫌命长,才会娶第二个?! “好,就按你说的。” 靳承寒冷冷地说完,就转过身流星踏步地向着别墅里面走去,颀长的身影几乎融进这茫茫无边的黑夜。 吴妈对于沈言渺会重新回南庄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于是也根本没有任何的诧异,只是习惯性地就迎上去问候:“靳先生,少奶” 靳承寒蓦然冷冷向她甩来一记眼刀。 吴妈冷了能,有些不知所措地噤了声,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样,她又连忙改口:靳先生,沈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我还不饿,就不吃了。” 沈言渺淡淡地道了谢,径自就往楼上走去。 “谁准你上去了?!” 靳承寒死死瞪着她倔强如昔的背影,恶声恶气地吼道。 沈言渺刚刚才踏了两个台阶,此刻不上不下地僵在原地,前所未有的难堪和屈辱迎面而来,几乎能够让她窒息。 “那我应该去哪里?” 她攥紧手指平静地问,听不出悲喜。 靳承寒冷声冷气地跟吴妈吩咐,一双黑眸却始终没有从她的背影上离开半分:“吴妈,去把一楼的杂物间收拾出来,以后她就住在那里。” 这女人根本就不知好歹! 才刚一回来就跟他摆脸色! 晚餐也说不吃就不吃! 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能死扛到什么时候?! “靳先生,这杂物间怎么能住人” 吴妈情不自禁出言相劝,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靳承寒恶狠狠地打断:“我说能住就能住!” 是啊。 只要是房子有什么不能住的。 沈言渺竭力忽略掉眼眶微微泛酸的苦涩感,干脆洒脱地转身从楼梯上走下,又牵强地冲吴妈笑了笑,问:“吴妈,杂物间在左边还是在右边,我有些不记得路了?” “这您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带您过去。” 吴妈连忙转身跟一旁的小女佣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赶紧上前,领着沈言渺往走廊尽头走去。 第160章 你要是再不听话 靳承寒一脸阴霾地坐在摆满玉盘珍馐的餐桌前,他就像是跟盘子里的菜有仇似的,恶狠狠地夹起一块肉扔到碗里,又捏着筷子死命地戳。 直到原本鲜嫩的肉块变得面目全非。 靳承寒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一样冷冷地停下筷子,一双黑眸盯着碗里造型诡异的晚餐,咬牙切齿地吼出声:“今天的晚饭是谁做的,叫他给我滚过来!把鱼肉蒸成这个鬼样子,他也好意思当厨师?!” “” 一众佣人无言地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道:“靳、靳先生,您碗里那个是是清蒸芪杞乳鸽” “” 靳承寒无声地沉默了两秒,然后猛然将手里的筷子砸了出去,恶声恶气地吼:“我难道不知道这是清蒸乳鸽,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真是见了鬼了! 明明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怎么就能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就不信了! 没有那个女人,他还就真能活不下去?! “刚才那双筷子不合手,重新给我拿一双来。”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冷声吩咐,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握起勺子喝了一口鱼汤,下一秒,英气的浓眉顿时紧紧皱起。 南庄的饭一直都这么难吃吗? 他从前到底是怎么咽下去的! “这些,通通都给我撤了重做!” 靳承寒重重将勺子摔回碗里,而后用力将椅子踢开,在佣人如履薄冰地弯腰颔首中,流星阔步地离开。 杂物间就在一楼左侧的走廊尽头,其实说是杂物间,不过就是装修稍微简洁了一点,屋子里摆放了几样不常用的闲物而已。 房间每天都有人在收拾打扫,所以也并没有十分杂乱。 玻璃窗子外面就是花园,只要窗户稍微留一点缝隙,淡雅的花香就会迅速弥散满整个屋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言渺对于自己的新居所倒还是挺满意的,四处走了走之后,她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封面上只有简单的四个数字。 1984 乔治奥威尔的长篇。 沈言渺读书时曾经看过这部名著的翻译本,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翻到英文原著,她小心地翻了几页,然后将书本放到了枕头边上。 再一抬眸,她就看见靳承寒斜倚着门框而立,他眉头微蹙,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满是不爽和躁郁。 她应该没做什么惹到他吧? 沈言渺开始飞快在脑海里自我反省,下一秒,她就听见靳承寒冷声冷气地命令:“沈言渺,跟我去吃饭!” 不是,合着他顶着这一张仿佛被人欠了几百个亿的锅底脸。 就是为了叫她去吃饭? 沈言渺深刻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被靳承寒刷新认知,但她现在真的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好老实说:“我现在还不饿” 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靳承寒就立马气急败坏地吼,一双眸底全是别扭和不自在:“但是我饿了,你就去坐在饭桌前会死吗?!” “”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头雾水,她发誓,她真的很不想跟个傻子似的,呆愣愣地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吃饭。 但是,最后也逃不过被人攥着手腕扯到餐桌前的宿命。 “你要是敢走一步,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靳承寒拉开椅子按着肩膀让她坐下,冷漠没有一丝温度地威胁道。 说完,他也随意在她身边的位置落座。 餐桌上的碗筷摆放整齐,菜色满目琳琅,沈言渺却一丝食欲都没有,就真的只是安静地坐在餐桌前。 靳承寒却故意没事儿找事儿似的,偏偏就是不让她闲着,得寸进尺地提出各种要求。 “沈言渺,帮我盛汤!” “沈言渺,我要吃虾,剥好的!” “沈言渺,我不吃苦瓜,帮我挑出去!” “” 其他的也就算了。 但是,这清炒苦瓜,她要怎么把苦瓜挑出去?! “靳承寒你还能更幼稚,更恶趣味一点吗?!” 沈言渺终于忍无可忍,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气恼,下一秒,她握起筷子忿忿地夹起一口苦瓜就吃进嘴里,撒气似地用力嚼着。 紧接着,她就一边嚼一边在心里暗暗懊悔。 她闲的没事,跟靳承寒较这种劲儿干什么? 这个苦瓜,还真是苦啊! 沈言渺几乎快要把自己吃吐了,表面上却硬是忍着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发明出苦瓜这种可怕的蔬菜。 那人是跟自己有仇吗? 靳承寒从她夹起苦瓜的那一刻起,就目不斜视地盯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儿,也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见她吃得如此苦不堪言,靳承寒削薄的唇角下意识地就轻轻扬起,然后他抬手将一整盘苦瓜都搁到她面前,很是慷慨地说:“既然你这么爱吃,我不跟你抢,这些都是你的,不用客气。” “” 沈言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她又没有自虐倾向,没事干嘛跟自己的味蕾和肠胃过不去。 “不吃,饱了。”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靳承寒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心情大好地说:“沈言渺,以后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吩咐厨房每顿饭都变着法儿的煮苦瓜。” 门外。 一排身着白衣白帽的厨师,端着重新做好的晚餐,一个个站在夜风中凌乱,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吴妈也不禁愣了好久。 不是说,靳先生大发雷霆嫌弃晚餐难吃吗? 不是说,靳先生吩咐晚餐都要重新准备吗? 可是。 这个将佣人还没来得及撤下桌的残羹冷炙,吃得有滋有味并且表示要给厨师涨工资的人,又是谁? 迷惑,迷惑啊! 靳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 第161章 打印简历做什么 吃过晚饭,趁着医生帮靳承寒手臂换药的间隙,沈言渺赶紧悄无声息地跑回了一楼,然后又干脆利落地给房门落了锁。 一了百了。 省得那个男人又临时起意想出什么其他法子来折磨她。 至于她所有的日常用品,全部都已经被吴妈整整齐齐地摆到了一楼。 沈言渺匆匆冲过澡就换了睡裙蜷进被窝里,这一顿晚饭没有好好吃,又赌气吃了苦瓜的直接结果就是胃疼。 她现在只觉得胃里一抽一抽地疼,虽然吃了两片胃药下去,但是等到药起效还得一些时间。 沈言渺最怕的就是胃药起效的这一段时间,明明心里知道最后会恢复如初,但过程中煎熬的疼痛就是让人看不到希望。 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房间里熄了灯,黑漆漆一片。 柔软整洁的床铺上,沈言渺依旧保持着睡前蜷成一团的模样,像是母亲肚子里沉沉睡着的婴儿,整个人都紧紧抱在一起。 梦里,沈言渺梦见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掉进了海里,她拼了命地想要游出海面,可是脚踝却被摇曳的海草紧紧缠住。 不管她再怎么用力,最后都逃不过一点点沉进海洋深处的结局。 海水一寸寸漫过口鼻,又呛进气管里夺走她所有的呼吸,缺氧的窒息感几乎让两片肺叶疼到快要炸掉。 就在生死一线的最后时刻。 沈言渺蓦然满额冷汗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之中却刚好撞进了一双幽深难测的瞳孔里,她下意识就要惊喊出声。 “唔嗯” 靳承寒却丝毫不给她机会,削薄的唇快速从她细白的颈间覆上她柔软的唇瓣,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压在她身上。 不留一丝缝隙,也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难怪梦里会有那么强烈的窒息感! 可是,她明明有记得锁了门的! 这个男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沈言渺,是谁教给你的,还学会锁门了,嗯?” 靳承寒伏身在她耳畔沉沉出声,喷薄而出的温热气息几乎将她包裹湮没,连着半边脸颊立刻都酥酥麻麻一片。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轻颤瑟缩了一下,无力地推搡上他坚实的胸膛,刚刚睡醒的嗓音黏黏糯糯:“靳承寒,你先起来,我要喘不过气呃” 纤细的腰间突然被人故意用力捏了一把。 沈言渺顿时疼得眼角都闪出了泪花,一双水眸含怨带嗔地瞪着他,没什么威胁力度地骂他:“疼靳承寒,你混蛋!” 那无辜又委屈的模样,靳承寒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飘下,然后鬼使神差地,他低头温柔似水地吻上了那一双澄澈的水眸。 她纤长卷翘的眼睫在他唇下微微颤动,也拨动了他的心。 削薄的唇继而缓缓向下。 他半夜拿着钥匙拧开她的房门,本来只是想睡个好觉。 可现在。 一切都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纵意而去。 窗外,湖光水色微漾,深深浅浅地与月光碰撞沉沦。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情到浓时,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俯身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喑哑着嗓音说:“沈言渺,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我现在一定” 一定什么呢? 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什么都没有再听清。 翌日清晨。 沈言渺再重新睁开眼睛时,身边早就没有了靳承寒的影子,如果不是鼻息间依旧萦绕不散的淡淡木香味,她几乎都要以为昨夜就只是她荒唐的清梦一场。 橙色的阳光隔着窗帘洒下柔柔的碎光,暖暖地落在她枕边。 沈言渺眉头微蹙着轻轻侧了侧身,视线正好落在枕边她昨天亲手放下的上,一双水眸忽而闪了闪,她伸出纤白的胳膊抽出书本里多出的一截纸张。 是一张一百万的支票。 落款处龙飞凤舞地签着靳承寒的大名。 所以。 这就是 她的报酬? 按照电影或里的情节,沈言渺觉得她现在应该无比隐忍地流两滴眼泪,然后再潇洒决绝地将这一纸支票撕碎扬手洒下,接着嘲讽一笑说:“老娘不稀罕!”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 只是重新将支票夹回书里。 说不上多么伤心,也没有多么生气。 就是累! 沈言渺突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索性一把扯起被子蒙过头顶,真的好想就这么一觉睡下去,什么都不用管。 没有任何软肋,没有靳承寒,什么都没有。 时钟一分一秒地敲过,吴妈吩咐厨房将早餐热了又热,终于在将近中午的时候,沈言渺才迟迟推门走出。 她难得化了淡淡的妆,却依旧难掩眼底的疲倦和憔悴。 “少沈小姐要出门?” 吴妈看她穿得一身简洁干练,恍惚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说一不二的沈律师。 “嗯。” 沈言渺淡淡地应了一声,她脚下踩着一双半高跟的鞋子,一步一步砸在厚重的地毯上沉闷又压抑。 “需要帮您安排司机吗?” 吴妈接着尽职尽责地又问。 “不用,就一点小事情。” 沈言渺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若有所思地草草吃过就早餐后,她就拎着包包出了南庄,又随手在路边打了辆车。 车子已经快开到市中心的时候,沈言渺淡淡地跟司机说道:“麻烦找一家打印店停一下。”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闻言立马尖着嗓子说:“哎呀小姐啊,这个地方打印店可不好找,我这绕来绕去可是要耽误不少时间的呀,我还等着去接我家孩子下学呢!” 沈言渺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了下午一点三十,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学校才放学。 “您放心吧,多浪费的时间和车油,我都会补给您。” 沈言渺也懒得去拆穿她,索性一针见血地随了她的心思,就当给自己买个清静。 女司机果然没有再出声,七拐八拐之后将车子停在了一家不大的打印店门口,沈言渺一言不发拎着包包就进了店铺。 很快,她又拿着一叠打印好的资料重新坐上了车子。 女司机不经意从后视镜里瞥到了她手里的文档,然后有些匪夷所思地开口:“小姐啊,您从那么大的别墅区出来,看这穿衣打扮也不像是我们这种要讨生活的人,还打印这么多简历做什么呀?” 第162章 去面试画室助教 沈言渺并不喜欢,甚至很是厌恶这种带着试探性质的搭讪问话,更何况她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但是她从小的家教和涵养,却让她从来没有将别人置于过分难堪境地的习惯。 所以,沈言渺只是无波无澜地淡漠开口:“都是人,既然得活着,谁都一样。” 女司机悻悻地撇了撇嘴没有再接话,按着地址将车子停在了她所说的大厦前,然后毫不客气地张口要价。 沈言渺也没有再多跟她纠缠的想法,利落地从钱包里扯出两张红色钞票就递给她,头也不回地说:“不用找了。” 靳家财团。 此刻,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十几位西装革履的部门高管,各个谨小慎微地汇报着近几天内的所有工作要点。 靳承寒就那么高高在上地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他单手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数据报告,一双黑眸冷冷扫过每一串冰冰冷冷的数字,时而浓眉微蹙,时而薄唇紧抿。 “都说完了?” 等到最后一个人发言完毕,靳承寒这才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一双幽深的眸子缓缓抬起,又冷冷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完了! 方钰大气不敢出地候在靳承寒身边,心里暗暗为这些即将光荣的同事捏了一把冷汗,按照已有的经验,接下来,靳总一定会冷冷地说:“如果都说完了,那就去结工资,你们都可以滚了!” 果不其然。 靳承寒微微向后一仰靠上柔软舒适的椅背,又将手里的钢笔重重扔回桌上,他浓眉紧拧冷声冷气地开口:“如果都说完了,那就” 嗡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突然在沉寂的会议室里响起。 靳承寒没说完的话全部顿下,他坐直身子拾起桌面上的手机,然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一双黑眸不禁沉了沉。 “都出去!” 靳承寒只是冷冷简单地说了一句,会议室里马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紧接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电话划通,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靳承寒眉头微蹙,不敢相信似的地反问:“你说什么?找工作?去面试画室助教?” 他每问一句,眉头就紧拧一分。 “是的,靳总。” 电话那端,有保镖立马毕恭毕敬地回道:“太太今天打车出了南庄,就打印简历去了印象画室,我们问过画室负责人了,太太的确是应聘了助教的岗位。” 闻言,靳承寒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无可挑剔的俊颜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很久,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继续跟着她,动作小心点。” 从人尽皆知的法律精英,到默默无闻的画室助教。 沈言渺,你到底在做什么? 自暴自弃? 还是跟不吃饭一样,只不过又是另一种威胁他,逼他妥协的方式? 靳承寒无力地按了按眉心,盯着深褐色实木桌角上落下的阳光,一双黑眸深暗似海看不出半分阴晴。 沈言渺再回到南庄已经是傍晚,她看上去心情似乎格外得好,干净的眉眼间尽是纯粹可人的笑意。 “沈小姐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吴妈照常礼数周到地迎上来问候,见她笑得开心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好事情吗? 重生。 终于敢面对自己。 的确算得上是好事情! “吴妈,我找到工作啦!” 沈言渺兴高采烈地说,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她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娇俏惹人疼爱的一面,甚至连话语都比平时多了些,又颇有兴致地问:“今天晚饭吃什么,可不可以有清蒸鲈鱼?” “啊?” 吴妈被她这莫名其妙的开心雀跃搞得一头雾水,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说:“好的,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准备。” “谢谢吴妈!” “不、不客气” 吴妈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楚楚明媚的沈言渺,记忆中的少奶奶不是心事重重,就是淡漠疏离。 所以,别说只是找到工作了,就是n事务所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没见少奶奶有这么开心啊! 而此时。 a城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正是一派忙忙碌碌收场换场的景象。 林之夏刚刚拍完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她正悠哉悠哉地躺休息室的贵妃椅上由造型师卸妆,房门就突然被人敲响。 紧接着,助理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请示:“林小姐,有一位姓顾的先生说是想见您一面,问您能否有空一起吃个晚餐?” 林之夏顿时柳眉微蹙,一双娇艳勾人的美眸里尽是不屑。 什么顾先生? 这些男人都已经这么不自量力了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她面前献殷勤? “不见,让他滚!” 林之夏想也没想就冷然拒绝。 助理却没有离开,继续踌躇着开口,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可可是,那位顾先生说,他手里有林小姐您肯定会感兴趣的东西,足够让您不愿意看到的人永远消失。” 闻言,林之夏立马坐直了身子,她微微摆手,无声地打断了造型师的动作,一双美眸轻轻眯了眯,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第163章 在下姓顾名听白 林之夏此刻身着一袭红色的长裙,手工剪裁的珍贵布料将原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更是完美无瑕。 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卷长发随着盛气凌人的步伐,在阳光下泛着妖冶娇艳的光芒,她整个人就宛如开在暗夜里的彼岸花。 夺目。 但也最靠近死亡! 顾听白一身银灰色休闲西装懒懒地半倚在车头前,一副墨镜将所有神色隐于漆黑,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小女人,唇畔若有若无勾起一抹玩味儿的笑意。 “你就是那位顾先生?” 林之夏目空一切地在他面前站定,接着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顾听白立即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然后谦逊有礼地将墨镜摘下,露出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眸,他客气地向她伸出手:“林小姐您好,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以相见,顾某人荣幸万分。” 林之夏却丝毫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嫌恶地说道:“连搭讪都是油嘴滑舌巧言令色的老一套,真是白白浪费本小姐的时间。” 她气恼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顾听白也没有半点着急和难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不咸不淡地出声:“关于靳总为什么会出车祸,又为什么会突然堂而皇之带着林小姐出现在靳太太面前的事情,林小姐当真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闻言,林之夏渐渐慢下了脚步,水晶红色的高跟鞋定定停在了原地,她迟疑了须臾才回过头,冷眼看着面前这位素昧平生的男人,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姓顾名听白。” 顾听白依旧风度翩翩,微笑得体的俊逸的脸颊上,莫名有着淡淡的书生气,他接着说:“所以,林小姐现在可以赏个面子,与顾某共进一顿晚餐吗?” 林之夏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想来就凭她林氏千金的身份,对方一个无名之辈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那就多谢顾先生了。” 林之夏有口无心地道了声谢,然后在顾听白体贴地打开车门之后,面无表情地坐进了车子里。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onis的西餐厅。 看着到处都有着花体英文缠绕的店面ogo,林之夏不禁微微挑了挑眉,然后半是疑惑地看向顾听白。 顾听白立马轻轻一笑,然后绅士地上前替她拉开椅子,说:“请人吃饭了解对方的喜好是最起码的礼仪 ,更何况还是林小姐这样的美人儿。” 林之夏没有再接话,只是安静地坐了下来,一副墨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然后听着顾听白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几样菜都点了个遍。 她跟着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顾听白很是周到地选了最幽静角落的包厢,四下寂静一片几乎没有什么走动,待到所有菜品都上桌之后,他又吩咐侍者:“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想跟这位小姐安静地吃一顿晚餐。” “好的,先生,如果有什么需求请按桌上的按钮就好。” 侍者立马会意地离开,又将包厢门轻轻带上。 林之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将架在脸上的墨镜摘下,然后她红唇轻启,直截了当地问:“顾先生有什么话,现在总可以讲了吧?” 顾听白手里握着刀叉,浅浅尝了一口酱料丰富的鹅肝,然后丝毫不吝惜夸赞地开口:“味道的确不错,林小姐辛苦拍了一天的戏,真的不尝尝吗?” 不知道为什么。 林之夏瞬间就有一种被人捏着把柄随意摆弄的愤怒感油然而生,她生来高高在上惯了,还没有多少人能让她甘愿言听计从。 这个姓顾的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既然味道不错,那顾先生就慢慢享用吧,本小姐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忙得很!更没工夫陪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在这儿用餐,既毁了胃口,又脏了眼睛!” 她刻薄又轻蔑地说完,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哐当 刀叉倏然扔进陶瓷盘子里的声音清脆响亮。 顾听白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随后他拿起手边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一双幽幽的眼底,看不清什么情绪。 而后,他似笑非笑地出声:“像林小姐这么没有耐心,也难怪靳总两年前会选了别的女人,哪怕那个女人并不是真心待他。”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林之夏立刻停下脚步冷声质问,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成命令更为恰当。 顾听白只是惯常地淡淡勾唇,抬手在餐桌对面的位置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之夏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强忍着火气坐了下来。 顾听白随即徐徐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端起醒酒瓶将原本空荡荡的酒杯,倒了个满杯,然后他眉梢微挑,一张俊逸却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满是挑衅地看向她。 林之夏也懒得跟他啰嗦,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林小姐可真是女中豪杰!” 顾听白不知真假地笑着为她鼓掌,然后不紧不慢地俯身在她耳边开口:“只可惜了,靳总怎么宁愿选一个把自己当做替身的女人,也不懂得好好珍惜身边人呢?” 第164章 根本就死有余辜 林之夏听着他的话彻底震愕了,也顾不得心里对这个男人莫名的抵触,她就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掷在桌上,冷声问:“什么替身,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宁愿选一个把自己当做替身的女人? 这话是在说谁? 沈言渺么? 这也太荒诞了! “我当然知道。” 顾听白缓缓地站起身,然后将一个移动硬盘扔到她面前,幽森森地说:“这个里面有林小姐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只希望知道所有的真相后,林小姐可千万要冷静才是。” 林之夏看着面前触手可及的谜底,几乎是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她就冷冷开口:“说吧,顾先生这么大费周章地谋划了这一出,到底有什么条件?” 闻言,顾听白不禁轻轻一笑,别有深意地说:“还真不愧是青梅竹马,林小姐的反应跟靳总可真是如出一辙啊!” “少废话!” 林之夏柳眉微蹙,一双美眸里开始染上不耐烦,即便是左眼底下柔柔弱弱的泪痣也丝毫掩盖不了女孩盛气凌人的个性,她说:“别以为知道点儿什么就可以随意指使我,只要是我林之夏想知道的事情,就算没有你,我也照样能一清二楚。” 顾听白对于她的反应几乎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只是成竹在胸地笑了笑,说:“倘若我说只是因为见色起意,所以怜香惜玉地想帮林小姐一把,您会相信吗?” “你” 林之夏被他骤然一席浑话噎到无言以对,饶是她平日里再怎么咄咄逼人,此刻也难免辞穷,只是两颊微红,忿忿地挤出一句:“变态!无耻!” 顾听白却不以为意地耸肩轻笑,然后略微正了正色,十分正经地说:“不管林小姐信不信,这的确就是顾某人的意图,至于其他的,或许我还可以帮林小姐献上一点点不成心意的小礼物。” “” 林之夏只是美眸圆睁地瞪着他。 顾听白则是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没有记错,马上就是林老先生的六十寿辰了,碍于靳林两家的交情,靳总到时候势必会出席,林小姐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搏一把,也为林氏搏一把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之夏语气忌惮地反问,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能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压迫感。 还有。 危险感。 “两年前,靳总为何会娶了那位沈律师,林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顾听白唇畔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冷森森地继续说:“怎么能让一个男人迷醉于温柔乡,林小姐作为女人,肯定比我要清楚的多了。” 林之夏倏然站起身来,冷冰冰地开口:“别用你肮脏的心思去揣度别人,承寒哥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昏了头的人。” “林小姐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顾听白勾唇反问,几乎问得一针见血。 林之夏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难堪的心事,染着红得蔻丹的手指不禁微微用力,几乎将手里的墨镜捏碎。 她林之夏出身名门,年轻貌美,追求者无数。 她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她只是对靳承寒太有信心,要是这一招有用,她何至于只能在他受伤照顾的时候,才能够踏进他的房间,靠近他身边。 顾听白一眼就看穿了她脸上的迟疑和难堪,但是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不著痕迹地就将话题转开。 他说:“林小姐读过那么多的剧本,所以应该很清楚,结果到底如何其实向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意这个结果的人他会怎么样? “更何况,那位程教授,不是已经被林小姐设法引回国了吗?一石二鸟,螳螂捕蝉,顾某人也就只能言尽于此了。” “” 林之夏牙关紧咬没有再接话,只是伸手紧紧攥起桌上的移动硬盘,然后重新将墨镜挂回脸上,头也不回地就转身离开。 顾听白看着那一抹裙摆蹁跹的窈窕背影,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然后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林之夏回家之后就着急忙慌找到电脑,迫不及待将那个硬盘打开看了,里面全是沈言渺和另外一个男生的合照。 而那个男生恰好有着跟靳承寒十分相似的五官。 但全然不同的气质,却明显能看出这是两个人。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砰 下一秒,价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就被人狠狠砸到了地上。 “贱人,我林之夏小心翼翼跟前跟后的人,你怎么敢这么对他?!” 林之夏一双美眸通红,她紧紧地攥起手指,满是恨意和不甘心地逼出声音:“我不会放过你的,沈言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根本就死有余辜!” 靳承寒回到南庄的时候,沈言渺正跟着修葺花园的老伯学着剪花枝,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浅色的牛仔裤衬得一双细腿更是笔直纤长。 沈言渺学得很认真,细眉轻蹙,一双水眸专心致志地凝视着老伯示范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个步骤。 不过就是几朵花而已。 剪坏了就剪坏了。 用得着那么小心翼翼? 靳承寒不知为何就突然收起了原本想大喊她名字的想法,颀长的身影在斜阳里甚至刻意放低了脚步声,他面色平静地阔步向着花园走去。 南庄的花园并非一年四季都花开不断,再等一两个月,biet doux的花期一过,就只剩下翠绿色的花枝长满园子。 秋去冬过,再等来年的春末夏初,重新开满粉色的花朵。 沈言渺手里小小翼翼地握着一把园艺剪刀,她严格按照老师傅说的那样,咔擦一声,利落地将他口中一株多余的偏枝剪下。 纤白的手指轻轻拈起那一棵花枝。 沈言渺俏丽的小脸上莫名有些怅然,随即疑惑地问:“阿伯,明明这一株也长得很好,不仅开了花,还长着几颗花骨朵,而且它也中规中矩地长在栅栏之内,为什么就非要剪了呢?” 第165章 都只由我说了算 “因为那不是它该出现的地方。” 还没等到园艺老师傅开口,一道冷冷的男声就从身后传来。 沈言渺略显惊愕地回过头,就看见靳承寒右手插在裤兜,左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 他不紧不慢地朝着她走来,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继续淡淡地说:“所以即使它开得再好,也总归不会被容忍太久,不止是花,人也一样!” 靳承寒冷言冷语地说着,就从她手里拿过那一株花枝,然后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上,淡粉色的花朵顿时被砸进泥土里,花瓣落下几片。 莫名的凄凉。 沈言渺不禁细眉微蹙,不解地凝视着他冷冷绷起的脸色,她不是没有听出他的意有所指,但也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得他不开心,只问了一句:“可是该不该出现,又是谁替它规定的?” “我!” 靳承寒一双黑眸直直地盯着她,带着蛊人心魄的气势,他桀骜又嚣张地出声:“我靳承寒的花也好,人也好,该出现在哪里,不该出现在哪里,都只能由我说了算!” 沈言渺要是再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那她就真是傻的。 但是。 她却久久没有接话。 沈言渺只是转过身小心地将手里的剪刀放回原处,又将手上的手套摘下,这才抬起一双水眸,倔强又毫不畏惧地望向他,她平静地问:“我去画室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她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 至于过程,她连猜都不用猜。 只要是靳承寒想知道的事情,那他就总会知道。 “对,我知道了,并且我不同意!” 靳承寒看着她这一副冷淡又与世无争的模样就莫名来气,他几乎是完全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怒火,恶声恶气地就低声吼道:“沈言渺,这么大的事情你说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不过只是让n消失了而已,我难道还拦着你继续当律师的正义梦了?你非要跑去一个什么垃圾画室给人跑腿打杂?!” 沈言渺一句也没有反驳他,就只是安静地听他吼完,而后淡淡地反问:“靳承寒,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当律师是我的梦了?你又怎么知道去画室就一定不是我的梦呢?” “” 靳承寒冷不丁被她这不轻不重的反问噎住了,一双黑眸无声地瞪着她好久,半晌才生硬又别扭地挤出一句:“别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我靳承寒管你有什么鬼梦,你爱给人打杂就去给人打杂,但千万别说认识我,丢不起这人!” 说完,靳承寒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此刻满是阴郁和烦躁。 真实多此一举! 那女人爱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好了。 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关他屁事? 他靳承寒是事儿妈吗? 管她吃管她住,还要替她选什么前程无量?! 更何况那个死女人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还说什么当律师不是她的梦,那当初n申请破产的时候,难过到死去活来的人到底是谁啊?! 不知好歹! 还敢跟他嘴硬死扛,有本事她就扛到底! 沈言渺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一双水眸失落地微微垂下,看着脚下微微蔫枯的花枝,她倏而苦涩地勾唇,低声喃喃道:“靳承寒,如今真实毫不掩饰的我,真的就那么让你容忍不了吗?” 一顿晚餐吃得安静又诡异。 靳承寒阴沉着脸不说话,沈言渺也安静地不出声,她甚至快要将一张小脸全部都埋进碗里,只是认真地吃着面前的一盘炒青菜,手里的筷子连一厘米都不肯多伸。 眼看着一盘青菜就要被她没有味觉似地吃完一大半。 靳承寒终于坐不住了,恶狠狠地瞪着她低吼:“沈言渺,胳膊断掉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你不怕把自己吃得营养不良,我还嫌抱着你硌得慌呢!” “咳” 沈言渺猝不及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流氓言语呛得脸色通红,她半掩着唇面色痛苦地咳了好久,终于再灌了好几口吴妈连忙递来的温水后才舒坦了些。 一双眸子因为咳嗽而泪光微闪地瞪了他一眼。 沈言渺强忍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局促和心虚,微微切齿又不甘示弱地反驳道:“谁也没求着你抱我啊,你嫌硌得慌,我还嫌勒得慌呢!” “勒得慌?” 闻言,靳承寒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好心情地扬了扬唇畔,一张俊颜蓦然凑到她面前,大言不惭地调笑道:“沈言渺,你确定是勒得慌,而不是累得慌?” 扑哧 静静候在一旁的佣人,一个没忍住就破功笑出了声,就连自认为见过大场面无数的吴妈,也直觉得老脸发烫。 “你” 沈言渺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没穿衣服在大街上狂奔的极度羞耻和窘迫感,一张清丽的小脸一直灼烫到了耳朵根,她不安地咬了咬唇,但是除了恼羞成怒地瞪着面前洋洋自得的男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击之力。 论厚脸皮。 沈言渺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一顿饭也着实没脸再吃下去了,她气鼓鼓地瞪了靳承寒大半天,对方却依旧能够面不改色优雅矜贵地吃着晚餐。 败了。 沈言渺彻底认输了,她忿忿地放下手里的筷子,逃也似地就往自己房间跑去。 反观靳承寒倒是满面春风,心里舒坦到不行,他薄唇轻轻勾起,也将手里的筷子搁下,随即慢悠悠地吩咐:“给少奶奶送饭到她房里去,要是真的营养不良了,我唯你们是问!” “是,靳先生。” 而这一句吩咐,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沈言渺只能错愕地对着摆了满满一茶几的药膳肉珍开始怀疑人生。 吴妈一边小心地帮她盛汤,还不忘慈母善目地强调说:“少奶奶,按照靳先生的吩咐,这个八珍乌鸡汤既清淡又滋补,最好不过了。” “” 沈言渺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毫不怀疑地问道:“他这是,准备反其道而行,所以让你们来撑死我的?” 第166章 不准比我先睡着 沈言渺一连被迫吃了六七天的特制药膳,虽然胖倒是没胖,但原本就灵动的小脸儿更是水嫩了几分,宛如清晨露水尚未干的白色玫瑰。 惹人采撷。 靳大总裁对于这样的成果表示很满意,大手一挥将后厨厨师一通嘉奖,只是可怜了沈言渺,几乎快被清淡又寡味的药膳吃到吐。 “靳承寒,我再说一次,我不要再吃那个药膳了!” 沈言渺又一次不死心地冲进了他的书房,据理力争地替自己声讨:“我又没有生病,体检结果也一直健康得很,我为什么要吃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以。” 靳承寒难得没有一口就强硬坚决地驳回她的申诉,而是一把丢掉手里的钢笔,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他一边款款向她走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那么不愿意吃,那不吃也行。” “真的?” 沈言渺一脸狐疑地反问。 “当然。” 靳承寒颇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而后颀长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他淡淡地说道:“但是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 沈言渺眉头微蹙地追问,心里却总觉得这是一个坑。 靳承寒忽而邪气地勾了勾唇角,幽黑的眸底闪过一抹促狭得逞的轻笑,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俯身在她耳边沉声说:“前提就是今天晚上你不准比我先睡着” “” 沈言渺一张脸颊顿时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整个人跟被蝎子蛰了一样,下意识地急到跳脚,下一秒她就用力将他推开。 沈大律师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存在严重的缺陷,气结了大半天,却只能红着脸忿忿地憋出一句:“靳承寒,你无耻,流氓!” 翌日清晨。 沈言渺毫无意外又是从靳承寒温暖的怀里醒来,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在沉睡和清醒时,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态。 一面是沉稳俊朗。 一面是冷峻如冰。 沈言渺不止一次地想过,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可以有这么极端的不同呢? 枕边,意料之中又多了一张支票。 沈言渺反应平淡地将它夹进书里,就像是随手夹进了一张草稿纸一样,然后她轻手轻脚地想要起床,结果却还是惊醒了靳承寒。 一双黑眸缓缓掀开。 下一瞬,沈言渺就又被人紧紧捞进怀里,靳承寒瘦削的下颌亲昵地抵在她的发顶,嗓音喑哑又低沉地问:“沈小姐对于金主的报酬还满意吗?” 一双水眸几不可见地闪了闪,沈言渺对于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只是淡淡地说:“靳总要是年纪大了就赶紧考虑退休吧,南庄就这么大一点儿地方,每天都能迷路走进别人房间,这老年痴呆是得有多严重唔” 靳承寒蓦然低头,那一张碟碟不休的小嘴就立时被他以吻封缄。 “嗯不要” 沈言渺抗拒地推上他的胸膛,但是却尽然徒劳,两个人天生的力量悬殊,靳承寒根本都不用动什么力气就能够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靳承寒终于肯大发慈悲地放过她,沈言渺已经站在上班迟到的边缘摇摇欲坠。 凭什么?! 这到底是凭什么?! 沈言渺皱着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然后气愤愤地拾起枕头狠狠砸向此刻正倚着床头一脸气定神闲的男人。 靳承寒当然没能让她得逞,眼疾手快地将枕头在空中拦下,然后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幽怨无比的小脸儿,邪里邪气地勾唇轻笑:“殴打金主?沈言渺,你到底能不能稍微有一点当人情人的自觉?” 混蛋! 打的就是你! 沈言渺又拾起一个枕头朝他扔去,微微切齿地说:“我这明明就是替天行道,还要哪门子的自觉!”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着浴室走去。 靳承寒看着晨曦里她纤细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就微微勾起,一双黑眸在看到她光洁的脚丫时,却又立刻变脸似地沉声吼道:“沈言渺,你快点给我把拖鞋穿上!” 靳家财团。 方钰觉得自家总裁这几天心情似乎格外好,这样的认知完全来自于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总裁大人应该是恋爱了。 并且看这症状,啧啧,还恋得不轻! “靳总靳总” 方钰轻轻连连唤了好几声。 靳承寒这才倏然回过神来,也一同收起了冰山脸上千年难得一见的柔和,他随即冷声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 这都已经第三遍了啊! 方钰忍不住在内心绝望地咆哮,脸上却还是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命地说:“好的靳总,那我再说一遍,十点钟您需要出席一场亚太地区的经济合作论坛,下午三点钟约了跟各大银行负责人见面晚上七点钟,您受邀参加林老先生的六十大寿寿宴。” “” 林景明的寿宴? 靳承寒浓眉微蹙,思索片刻后,他漠不关心地出声:“其他的都没问题,至于林家那边,你备份厚礼送过去就行了。” “可是靳总,靳老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您亲自过去一趟。” 方钰小心翼翼地如实说道,又补充说:“林氏国际银行是财团重要的经济支柱之一,这一次又是林老先生六十大寿” “行了,我知道了。” 靳承寒眉头微蹙不耐地出声,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老头子的意思,那他就得照办,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这是老头子的财团。 靳家财团,是靳颐年的靳,与他靳承寒无关! 该死的! 这种受人要挟、寄人篱下一样的鬼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第167章 勉强也算礼物吧 沈言渺其实很喜欢在画室的生活,每天忙的时候就帮着绘画老师准备准备素材,整理整理画纸颜料,工作很简单,而且很琐碎。 更何况,大多的时候都是不怎么忙的,她索性也就站在画板前跟着老师一起练习,一来二去的,过去的手法和灵感竟然也不知不觉慢慢找回来了一些。 傍晚。 所有学习绘画的学生都已经收拾回家,沈言渺还依旧安静地站在画板前,她纤白的手指里握着炭笔,一根根线条利落地划过纸上。 很快,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侧脸跃然纸上,他薄唇紧抿成线,一双眸子深邃又凌厉。 沈言渺不禁微微勾了勾唇,正准备提笔再写句什么,就听见画室女老师赞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言渺,看得出来,你的绘画功底很不错!” 沈言渺不好意思地轻声笑了笑,然后谦逊地说:“小时候学过几天绘画而已,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了。” 女老师是一位性格爽朗的三十岁女性,一头刻意染成花灰色的及耳短发,十分具有艺术家独树一帜的审美特色。 她盯着沈言渺面前的画板反复看了又看,然后十分耿直地说:“言渺,适当的谦虚是谦虚,过度可就成了骄傲哦,何况,你这个笔力和基本功没有个三四年怕是不会有的。” 沈言渺听她这般胸有成竹的口吻,索性也不再遮掩,于是轻轻笑了笑实话实说:“从前是学过很久,只不过后来放弃了。” 女老师端着咖啡杯浅浅抿了一口,随即好奇地问:“因为不喜欢了?” 一双水眸几不可见地黯了黯,沈言渺没有什么起伏淡淡地回答:“也不是,最多就是,在喜欢和应该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她应该为自己的过失救赎。 也应该为那个人继续他原本的人生。 这些或许都与喜欢无关,但却是她的不得不。 闻言,女老师颇是惋惜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关系的,从前没能实现的,不代表现在和以后也不能,我看好你啊!” 沈言渺感激地冲她笑笑,善解人意地说:“您要是有事情就先走吧,我反正也闲着,可以等等晚点再离开,孩子们没晾干的水彩作业,我到时候也可以帮您收在一起。” “那就太谢谢啦。” 女老师几乎是如获大赦地给了她一个激动地拥抱,然后拎起包包就往外走去,嘴里还风风火火地说着:“我正愁今天约会可能要迟到,言渺,你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跟暖安那丫头倒是像得很。 沈言渺轻笑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抬眸认真端详着面前画纸里的人,她纤白的手指不自觉就轻轻探上那人的眉眼,小心又眷恋地摩挲着。 很久之后,她又提笔,在纸上空白处写了一串长长的花体英文。 随后是落款日期。 大功告成! 沈言渺笑意盈盈地将画纸从画板上揭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卷起来用丝带系好,她心里暗暗地想着,只要再去装个画框修饰一下,应该勉强也算得上一份礼物吧?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 沈言渺这才关灯离开了画室。 城市华灯将将初上,沈言渺开着车子到了一家古香古色的书画装裱店,然后又仔细地选了一个靳承寒可能会喜欢的画框,这才向销售问:“请问装完一幅画大概需要多久?” “小姐,真的是不好意思。” 女销售立马抱歉地开口,又接着继续解释道:“这几天店里的装裱师傅有点事情请假了,您要是不急着要的话,可以先留一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最晚下个礼拜,我们可以直接送到您府上。” 下个礼拜? 沈言渺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那好的,麻烦了。” “不客气,您请这边留一下地址。” 沈言渺眉眼含笑地走出书画店,仿佛有什么夙愿终于被完成了一样,心情顿时拨云见日明朗了许多。 她刚刚坐到车子里,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听起来是一个年轻男人,只是毕恭毕敬地问:“您好,请问是靳太太吗?” 沈言渺微微蹙了蹙眉,滴水不漏地反问:“你是哪位?” 对方立即自我介绍到,说:“我是壹号公馆的侍应生,靳总他现在有点喝醉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就只好从他手机上找到号码打给您。” 靳承寒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喝醉了? 还有江迟和方钰他们呢? 为什么会随意让人翻看靳承寒的手机? 这也太奇怪了 沈言渺现在只有满脑子的问号,她试着给靳承寒拨了电话过去,结果对方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中。 想了想,她又打给了方钰,本来想问问靳承今天有什么样的应酬,才会重要到需要把自己灌醉的地步。 结果,方钰的手机却也一直处于忙音中,无人接听。 沈言渺细眉轻蹙心里更加焦灼不安,难不成方钰也跟着一起喝醉了,她索性直接将电话打回了南庄,然后跟吴妈交代说:“吴妈,我突然有点儿急事,今天可能会晚点儿回来。” “好的,少奶奶。” 吴妈连忙应声,又问:“那我吩咐厨房帮您将晚餐留着?” “不用,晚饭前应该能回来。” 沈言渺委婉拒绝了她的好意,想来只是去接个醉鬼,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 壹号公馆。 沈言渺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建筑,蓦然就想起了上一次在这里的所有经历。 那时候,她为了救爸爸一命,第一次请求靳承寒,甚至向他下跪,也是第一次点头同意跟他离婚 想着想着,沈言渺赶紧用力摇了摇头,然后推门下了车子,她才刚走到门口,就立刻被一位侍应生礼仪周到地带到了一间房门虚掩的贵宾室前。 “靳太太,到了。” “谢谢,我自己进去。” 沈言渺淡淡地说道,将纤白的手指轻轻搭在门把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面前这位侍应生莫名的有些紧张。 “好的,靳太太。” 闻言,侍应生立即弯腰恭敬地回道,说完就赶紧逃命似地转身离开。 靳承寒喝醉酒竟然能把别人吓到这个程度? 第168章 好让你死个明白 沈言渺不禁费解地皱了皱眉,她尽量放低了声音将房门推开,入目却是空荡荡一片,整个华丽的大厅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更是一头雾水,她轻手轻脚地走进门,又轻轻喊了一声:“靳承寒?你在哪里?” 咣当 她这一出声,贵宾室里间依稀传来了一声玻璃瓶砸地的声音。 这男人。 怎么喝个酒还喝到里间去了? 沈言渺漂亮的眉梢紧紧蹙在一起,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尽是不满和担忧,她几乎想也没有多想就将里间屋子的房门推开。 木质的地板上滚着好几个价格不菲的酒瓶,层层叠叠地床幔后面,的确隐约能看到被子下面有个人躺着,微微隆起一团。 满屋子都是浑浊刺鼻的酒精气息,沈言渺忍不住紧紧地蹙起眉头,她快步走上前将窗幔拨开,说:“靳承寒,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突然醉成这样” “妈的,谁啊?!” 此刻正浑浑噩噩睡着的人被她这一通指责,立马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迷瞪瞪地半睁开一只眼睛,却在看到沈言渺的那一刻,眼前骤然一亮,紧跟着就赶忙迫不及待地坐起身。 沈言渺在看到那一张完全陌生又横肉丛生的脸时,心里就顿时涌上一股强烈不好的预感,她几乎是不加思索地拔腿就快速往外走去。 走着走着又快速跑了起来,仿佛身后正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着。 “小美人儿,你跑什么呀,哥哥在这儿等了你大半天了!” 那男人立马迅速地翻身下床,灵活地拖着肥胖的身子追了上去,模样滑稽又可怖。 沈言渺一步都不敢慢地跑到了贵宾室门口,结果房门却不知道何时就被人从外面紧紧锁上,任凭她怎么用力也拧不开。 完了! 沈言渺心里顿时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但是她很清楚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慌,或许换个方式还能有一丝转机。 于是,她将后背紧紧地贴在门上,然后竭力让自己冷静地出声:“这位大哥,我是来找我那个败家老公的,却没想到走错门了,您就大人有大量,行个方便,让我出去。” “让你出去?”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按捺不住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顶着一脸恶心的狞笑向她走来:“啧啧,小美人儿,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我现在要是放你出去了,这一场游戏还怎么玩?” 行不通! 怎么办? 沈言渺俏丽的小脸儿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发白,她却还是强撑着脸上的笑意,好声好气地跟男人谈判说:“大哥,不如这样,我知道这里有很多漂亮的美女,您都可以随意挑,我有钱,我身上所有的钱都可以给您。” “我看上去像是缺钱的人?” 男人立马一脸自豪地佞笑一声,露出一嘴黄黑色的丑陋牙齿,他一步步地向她走近,贪婪地说:“既然已经来了,就开开心心地陪我乐乐,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现在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美女就应该识时务,何必惹得哥哥生气,也让自己受苦呢,你说是不是?” 男人邪恶的目光和暗示性极其强烈的话,让沈言渺惊惧难掩的脸色霎时间更是苍白了几分,她一边贴着墙壁向后退去,一边壮着胆子冷然出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老公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男人却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你老公?你老公是谁啊?” “靳承寒!” 沈言渺立即不假思索坚定地喊出声,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只一个名字就能让她感到如此心安和不怕不畏惧。 男人似乎是怔忪了片刻。 沈言渺还以为他是怕了,正想继续要挟好让自己逃过一劫。 却不料。 下一秒,男人却是听到了什么世纪玩笑一样,直笑得满脸的横肉都紧紧凑在一起,他像是看路边的白痴一样,可怜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咋舌说道:“可惜了,明明长得不错,没想到却是个傻的,靳总连给人送礼物都这么不同凡响!” 靳总? 礼物? 沈言渺只觉得脑袋里忽然有什么轰地一声就这么炸开,纤细的身影不稳地晃了晃,她仿佛没听清他的话一样,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礼物?” “靳总大约半个小时前发消息跟我说,准备了一份薄礼在这里等着我。” 男人肥肉满缀的脸上竟然无比骄傲,就连说起话来都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炫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起初我还不信,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真的废了心思,还真是让鄙人受宠若惊啊!” 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 靳承寒根本没必要这么对她! 沈言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她轻颤着嗓音却无比笃定地说:“靳承寒不可能这么对我,这位先生可千万别无意被人当枪使,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个贱女人,竟然敢在这里诅咒老子短命” 男人被她的话激怒,肥重的身子顿时敏捷地窜到她面前,他霍然抬手就是狠狠一个巴掌朝她甩去,一张脸狰狞得可怖。 沈言渺猝不及防被人一耳光甩来,纤细的身影霎时间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她无力地摔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 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沈言渺根本就顾不得身上的疼,一心只想着赶紧站起来,结果刚刚才动了下,却又被人用力揪着头发往一旁的沙发丢去。 她就像是一个破烂的麻袋被人随意扔来扔去,只剩下满嘴的血腥味儿和眼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在提醒着她。 她还活着! “小美人儿,你怕是还不知道哥哥是谁吧?” 男人骤然冷嗤一笑,一手用力揪着她的长发,又面色凶狠阴毒地瞪着她,颇是引以为傲地冷森森开口道:“鄙人姓史,人送外号辣花摧手,能从我的折磨下活着出去的女人可不多,看在你今天或许要搭上一条命的份儿上,哥哥我就好心让你死个明白!” 他说着,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然后划开屏幕送到她眼前,上面的确有一条他的口中的关于送礼物的消息。 而那一串发消息的号码 第169章 为什么这么对我 一双水眸犹如地震坍塌般地颤了颤,沈言渺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整张小脸刹那间一片灰白,有鲜血沿着唇角流下。 凄惨又妖冶。 “不可能,不可能” 沈言渺依旧固执地不肯相信,她不相信靳承寒会这么对她,靳承寒没道理这么对她的。 蓦地,沈言渺像是疯了一样用尽全力拼命将男人推开,头发连着头皮好像就这么生生被人扯下来一样,疼得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沈言渺却不管不顾地将男人掉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飞快地将那一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这一次电话倒是很快就被人接通了。 “靳承寒,救我,快来救我!” 沈言渺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牢牢抱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地就开口,可惜对面却始终一片不知道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承寒哥哥嗯你慢一点” 林之夏柔媚入骨的娇喘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入耳中,紧接着,她又撒娇似地问:“承寒哥哥,你说你把那个女人送给史董的事情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跟她离婚了” 砰 手里的手机就这么砸在地上。 沈言渺整个人仿佛被沉进了冰窟,冷得她连牙齿都在打颤,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地上,适才所有的心安和无畏此刻全都变成了锥心的尖针。 一针接一针直直扎在心头,疼得她生不如死。 沈言渺也不知道为什么,耳边突然就响起了靳承寒冰冷狠厉的声音。 他说:“沈言渺我现在还不动你,只不过是因为比起一刀致命,我更想看你痛不欲生垂死挣扎的可怜模样!” 他说:“沈言渺,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林之夏会第一个知道我出了车祸吗?那我就告诉你,因为那天我离开南庄之后,就直接去了林家,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他还说:“我重建那一家福利院可不是出于什么怜悯心,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你沈言渺所在乎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全部都毁掉!我所厌恶的东西,要么永远消失,要么只能按照我的意思重新存在!” 按照他的意思存在? 所以他把她送给别的男人? 是这样吗? 啪嗒啪嗒 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小美人,快起来别哭了,摔伤了哥哥会心疼的。” 那个姓史的重新笑得一脸恶心阴冷,大腹便便地就朝着沈言渺走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 沈言渺脸色一片惨白如纸,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冷的,她根本就顾不得腿上的伤,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惊恐地向后退去。 一边后退,一遍抓起手边的东西就胡乱地朝他砸过去。 这样无力的挣扎和反抗,更加刺激了男人的感官。 “好久没见过欲迎还拒的女人了,你还真是对我的胃口。” 史董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色眯眯的笑,一双小眼睛几乎发着绿光,他就像是逗弄宠物一样,对她穷追不舍。 沈言渺用尽全力拼命连躲带闪地向后跑去,膝盖上的血越淌越多,在原本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眼看距离贵宾室里间就只有一步之遥。 沈言渺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就往里跑去,只要她先一步将门反锁,她就可以多换来一点时间,她就可以用床边的座机报警,她就可以 “啊” 沈言渺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打破了整个楼层的寂静。 史董将不知何时将腰间的皮带接下来攥在手中,他毫不怜惜地挥起皮带就朝女孩纤瘦的肩背甩去。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疼得她霎时间眼前一片茫然,就这么直直地朝地上栽去。 她忽然就记起第一次陪靳承寒回靳家老宅,那时候她不知死活地替他挨了两鞭子,后背也是火辣辣的疼。 但是,那疼痛却比不上如今的万分之一。 “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够了,现在也该进入正题了。” 史董几乎毫不费力就将瘫坐在地上全无反抗之力的女孩,一把提起重重扔向一旁的沙发上,那一双小眼睛盯着沈言渺微微起伏的胸口,贪得无厌的神色淋漓尽致。 下一秒,他伸出一只肥乎乎的手就往她脸上探去。 沈言渺彻底被吓到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垂死挣扎地抓起身后的抱枕就朝他砸去,哭着语无伦次地喊:“滚开,你别碰我!我是靳承寒的妻子,你不能碰我!” “靳总的妻子?” 史董直接将她的话当成了笑话来听,他怜悯又好笑地看着她,咋舌说道:“小姑娘,做梦也不是这样做的,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到这种场合?” 对啊,没有一个男人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到这种场合。 可是靳承寒却这么做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怎么能这么对她 沈言渺灰白如死的脸颊上泪水肆虐成灾。 “所以,乖乖听话,哥哥我会很疼你的。” 史董色意大发地说着,而后他一把扯下颈间的领带,又开始去解自己身上的衬衫,浑身恶心的香水味几乎让沈言渺呕吐出来。 慌乱之际,沈言渺晃悠悠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酒瓶就朝史董头上砸去。 “啊!” 史董正毫无防备,被她这突然一下砸了个结实,他立即捂着脑袋嚎叫一声,有鲜血立刻顺着他额间滑下。 “臭婊子,你敢砸我,今天我一定让你死在我手里!” 史董彻底被激怒,他扬手就又是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沈言渺登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又有血迹沿着嘴角流下,那位史董用足了狠劲儿,她纤瘦的身体被他一耳光甩出去好远。 脑袋重重磕在茶几的棱角上,耗完了她所有垂死挣扎的力气。 史董嘴里骂骂咧咧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攥起,又重新将她扔回了沙发,肥胖的身子紧接着就牢牢地将她压在身下。 “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 史董恶狠狠地说着,抬手就去撕扯她身上的衣裙。 “靳承寒,你混蛋,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我恨你!” 沈言渺声嘶力竭地哭喊,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淌下,混着嘴角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下一秒,她决绝地捏起手里的玻璃碎片就往脖子上割去。 “砰” 贵宾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重重地踹开。 第170章 没主儿的可怜鬼 林家私人山庄,此刻正是一派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凡是这一场宴会上能出席的,无疑都是商界或者政坛有头有脸的人物。 推杯换盏间,每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无论年龄老少,各个手臂间都挽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伴。 唯独靳承寒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像是来拜寿贺喜的表情,颀长的身影后面,也只是跟着一位正装得体并且怀抱贺礼的秘书。 “承寒哥哥” 靳承寒的车子刚刚一开进山庄,林之夏就赶紧匆匆赶了过来,此刻的她又宛如一只扇着羽翼的蝴蝶,轻快又粘人地就要扑进他怀里。 靳承寒立马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又抬起手臂佯装认真地理了理整齐的西装袖口,他这一副拒人千里并且誓死要守身如玉的模样,惹得方钰站在身后忍不住地憋笑。 林之夏整个人僵硬又难堪地愣在原地,连原本想要去挽上他手臂的胳膊,此刻也尴尬地停在半空,她妆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失意和低落。 但也不过只一秒钟,林之夏又重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甜甜地说道:“承寒哥哥,爸爸已经等你好久了,我带你去见他。”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他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方钰就立马会意地上前。 “既然林小姐刚好出现了,那我就不进去了,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准备了一份薄礼还希望林小姐代我转交给林叔。” 靳承寒没有什么起伏地冷漠说道,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闻言,方钰连忙上前就要将怀里的礼物递给林之夏。 林之夏却是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一双美眸深深地凝视着靳承寒,她无比低声下气地问:“承寒哥哥,你现在对我已经讨厌到,连多一秒钟都不愿意和我呆了吗?” “财团刚好有急事要处理。” 靳承寒连多看她一眼也没有,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道,像是解释,又更是像是敷衍。 “承寒哥哥!” 他既然都能走到这里,又何必再怕耽搁几分钟进去一趟。 林之夏美眸含泪地望着他毫不留恋就往外走去的高大身影,她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然后飞快追了上去。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林之夏蓦然就双手揪上靳承寒的衣襟,然后踮起脚尖吻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几乎是下意识地,靳承寒不假思索地就一把将她推开,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帕狠狠用力地擦上脸颊,他英俊的脸色霎时间阴沉骇人,恶狠狠地出声:“林之夏,你找死?!” “如果可以死在你怀里,那我也愿意!” 林之夏想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娇小的身影执拗地挡在他面前,一双美眸不依不饶地盯着他。 靠! 被一个女人强吻又拦路! 靳承寒你还能不能更脓包一点?! “让开,我靳承寒是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脾气好!” 靳承寒浓眉紧拧,一双幽冷的眸子里满是升腾的怒火和狠厉,他心里冷不丁地突然就想,下一次再有这种场合一定要把那个女人带上,省得都以为他是没主儿的可怜鬼,一个两个全都往上贴。 “” 林之夏却是紧紧咬着下唇,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 就在靳承寒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林景明却突然在身后惊喜地喊了一声:“承寒,来了怎么还不进去,倒像是林叔怠慢了你!” 这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林景明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今天又是他的寿宴。 于情于理,都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爸爸,承寒哥哥就要进去来着,是我拉着他在这里陪我说说话的。” 林之夏立刻扯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对着林景明解释道,又连忙小跑上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承寒哥哥还帮您准备了一份大礼,都不肯给我看呢!”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不能别总是这么缠着你承寒哥哥?” 林景明亲昵地屈指在林之夏额头上轻轻敲了下,接着客气又不失奉承地对着靳承寒说:“承寒你也是,心意到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 “林叔六十大寿大喜可贺,应该的。” 靳承寒微微颔首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 方钰却似乎明显听见了自家总裁想要早早回家陪老婆的小心思,就这么哐当一声。 碎了满地。 靳承向来没有酒桌上应酬谈判的习惯,所以他也向来厌烦这种场合,一般都是能推则推,不能推就干脆只差人送礼过去。 林景明深知他的心性,所以也因为他今天的出席而倍感荣幸,他名人专门挑了一处人少的幽静处,又亲自倒了一杯红酒递给靳承寒,以示感谢。 接着,就是一通免不了家长里短的寒暄。 林景明关心地问:“承寒啊,你父亲最近身体还好吗?” 靳承寒浅浅抿了一口酒,一双黑眸黯了黯,淡漠地说:“不清楚,不过想来有那么多人侍候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景明似乎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问:“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们父子还是这么水火不容” “林叔见笑了。” 靳承寒眸底不经意就染上了一层寒冰,他仰头干脆地将杯中的红酒一口应尽,而后淡淡地说:“财团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告辞了,恭祝林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既然有事情要忙那林叔就不留你了,公事为重。” 林景明也是十分通情达理地应承道,一脸赏识器重地看着靳承寒走远的背影,接着轻轻叹了声:“九年了,没想到,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第171章 沈言渺是一辈子 靳承寒俊美无俦的脸上布满阴霾和冷厉,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听到半句关于老头子,哪怕只是有意无意的问候。 就像林景明说的那样,他和老头子的确水火不容,又或者说是天生的不对盘,反正谁都看不惯谁! 哐当 一个女佣人仓仓皇皇地端着托盘快步走着,她只顾着赶时间就没怎么看路,然后就这么直直地撞向靳承寒。 霎时间,一整个托盘的酒杯,就全部砸在了靳承寒昂贵妥帖的高定西装上,深色的西装被酒水这么一浇,顿时深一块浅一块,看上去狼狈不已。 靳承寒浓眉紧拧正要发作。 林之夏却先他一步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用力甩在女佣的脸上,怒声训斥:“不长眼的东西,连路都不会走吗,要是承寒哥哥伤到半分,我要你好看!”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靳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前面宴会一直在催,我就是赶时间才会酿下如此大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女佣立马连连弯腰道歉,她一时间也被吓得不轻,几乎是带着哭腔。 靳承寒听来只觉得心烦,他现在满心满脑就只想赶紧回南庄,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干什么,晚饭吃了没有? 靳承寒正要蹙着眉终止这一场并不怎么愉快的赴宴,就听见林之夏狠狠地对着女佣人低吼:“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承寒哥哥的衣服拿去清洗,你难道要他穿成这样出门吗?!” “算了,不用。” 靳承寒只冷冷说了一声,随即阔步就向前走去,他一点儿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面。 林之夏却是怎么也不依,她连忙伸出胳膊紧紧扯上他的衣袖,一双美眸含泪,楚楚可怜地说:“承寒哥哥,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跟我说啊,我们之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突然就这么讨厌我?” “如果如果是因为我哪里惹得沈小姐不开心了,你跟我说,我可以去跟她道歉啊?” 闻言,靳承寒脚步微微顿了顿,一双黑眸微微闪了闪,他忽然就想起从前自己对林之夏确实不比现在冷漠,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心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也着实处处照顾维护。 尤其是每一次看见她眼底那一颗泪痣,心里总会无故就不忍。 可是。 是什么时候突然就变了呢? 可能就是从第一次发现她有意刁难沈言渺开始吧?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在两个人之间做了决断。 沈言渺不可以,谁都不可以碰半分! “之夏,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亲妹妹一样的存在。” 靳承寒终究还是顾念了从前一起长大的情谊,淡淡地跟她解释:“至于沈言渺,那是我认定要走一辈子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到她半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之夏扯着他衣袖的力气顿时松了几分,她苦涩不已地扯出一抹笑意,反问道:“哪怕她心里并不爱你,或者她居然还爱着其他什么人?你也认定她了,不会变了吗” 颀长的身影微微僵了僵。 靳承寒一双黑眸几不可见地沉了几分,过了很久,他几不可察地自嘲轻笑一下,沉声说:“是,不会变了。” 林之夏彻底无力地松了手,一双美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抹高大笔挺的身影,看着他一步一步融进无边的黑夜里。 蓦然,林之夏低声自顾自地喃喃道:“可是承寒哥哥,我不能,我不允许这样的女人占据你的心,她根本就不配!既然你不肯改变,那就让我来替你了断!” 说完,林之夏又转过身看向一旁方才还在战战兢兢道歉的女佣,她冷声问道:“都办妥了吗,承寒哥哥不会发现什么痕迹吧?” “小姐您放心,靳先生的手机已经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并且不会留有任何相关的消息和通话记录。” “那就好。” 林之夏势在必得地微微眯了眯眼,而后冷声警告:“倘若有一天被人问起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女佣目光微闪,而后坚定地保证:“小姐放心,我就是一个送酒的小佣人,其他的事情我一概都不可能知道。” 闻言,林之夏满意地勾了勾唇,而后朝着尚未散场的宴会走去,她随意端了一杯红酒,仰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抬眸淡淡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一切应该都差不多了吧? 这么久了。 有些东西,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尘埃落定了! 靳承寒满心倦怠又一身疲惫地回到南庄,颀长的长身影才刚一走别墅,他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沈言渺!沈言渺!” 以往这个时候,总会有一道宛然清淡的回应声传来,然后伴随着软塌塌的拖鞋声,沈言渺总会从别墅的某一个方向翩翩然地朝着他走来。 可是今天。 什么都没有。 吴妈听到靳承寒的声音,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儿上前回话:“靳先生,少奶奶说她突然有点儿事情,今天可能会晚点儿回来?”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微微皱了皱,他追问:“什么事情?” “这个” 吴妈顿了顿如实回答道:“少奶奶电话里没有说明,只说会晚点回来,也吩咐不用给她留晚餐。” 连晚餐都不用留? 所以这是不准备回来了? 靳承寒根本没有心思再多想下去,修长的手指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不假思索地就拨了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出去。 嘟嘟 听筒里轻轻传来两声呼叫音,然后就转成了客服冰冷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这女人竟然敢挂他电话? 靳承寒英俊的脸上霎时间阴云密布,他紧紧蹙着眉头又一次拨号出去,结果这一次直接变成了对方已关机。 靳承寒浓眉顿时拧得更紧了几分,一双黑眸不禁沉了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顿时觉得烦闷得慌,甚至突然就莫名想起了上一次赵家父子的事情。 那个时候,如果他再晚到一点点 那个笨女人,她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江迟” 靳承寒骤然心有余悸地阴着脸色大声吼道,一直候在门外的保镖立马闻声而入,随即恭敬地问道:“靳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派去跟着沈言渺的人呢,她今天下午都去哪里了?” 靳承寒立即冷冷问道。 江迟微微怔了片刻,接着一五一十如实地交代:“太太下班后去了一趟书画店,中途又到了壹号公馆,然后” 江迟毕恭毕敬地说着,突然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似的,他变得有些吞吞吐吐,最后却还是实话实说:“然后” “然后太太就被程教授带走了” 程教授? 程子谦? 靳承寒顿时脸色阴鸷如同要杀人一般,他一字一句冷冷地逼出声音:“什么叫做被那个姓程的带走了?!” 而且。 壹号公馆。 她没事去哪里做什么?! 第172章 我们都给我去死 “就是,就是” 江迟满脸迟疑踌躇地酝酿着措辞,他总不能直接说太太是被程子谦抱上了车子,否则靳总还不当场把他宰了泄愤! “就是,太太太太和程教授后来一起离开了。” 江迟本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习武之人,他竭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一个委婉的说法,本以为能稍微平息一下靳总的火气。 却不料,他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狠狠一脚朝他膝盖上踹来,江迟丝毫没有防备就这么直直地单膝被踢跪在地上。 “混蛋!蠢货!” 靳承寒几乎快要被满腹的火气活活烧死,他也根本丝毫顾及不到什么形象,接着就厉声戾气地吼道:“你们都死人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靳、靳总” 江迟就这么后背笔直地跪在地上,一张脸瞬间疼得煞白一片,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上一次太太应聘画室之后,您就吩咐说,以后只要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都不用再跟您说浪费您的时间,所以” “一群白痴!我一时的气话那也能当真?!” 靳承寒一双幽冷的眸子里怒火越烧越烈,几乎能够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下一秒,他怒气滔天地将手边一个上好的三彩瓷瓶砸了出去,又继续吼道:“找,马上去给我找,要是找不到你们就一个个都给我去死!” “是是是,靳总!” 江迟赶紧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就往外快步走去。 “等一下!” 靳承寒却突然冷冷地出了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霎时间怒火横生,接着恶狠狠地逼出声音:“地址给我,我自己去!” “好、好的,靳总。” 江迟赶紧拿出手机联系了被派去的两个保镖。 靳承寒根本不用费多少工夫就知道了沈言渺的位置,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在听到那一串地名时顿时就乌云满布,一双幽冷的眸子里迸射出嗜血骇人的寒意。 阴冷又瘆人。 靳承寒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他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去,那一脸要杀人的寒戾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江迟见势头不妙,赶紧带了人就跟上去。 沈言渺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惊悚的噩梦。 梦里,她看见了靳承寒,也看见了林之夏,看见了他们浓情蜜意的婚礼现场,又听见了两个人庄严又郑重地互相宣告着山盟海誓。 靳承寒英俊的脸上满是难得一见的柔和,林之夏则一身白色婚纱宛如落入尘世的天使,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然后在万众瞩目的祝福下相拥亲吻。 “承寒哥哥,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林之夏妆容无比精致的小脸上因为欣喜而忍不住泪痕点点,左眼眼底的泪痣更是显得整个人都温婉动人、我见犹怜。 靳承寒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眼角的泪珠,沉声说:“傻瓜,我自始至终想要娶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那我算什么?!” 沈言渺突然看见了梦里的自己,她声泪俱下地嘶吼出声,在所有观礼人的眼里宛如疯妇一般不管不顾地冲进礼堂。 沈言渺从来没有见过那般落魄狼狈的自己。 一身脏乱的衣裙,脚上甚至连鞋子都没有。 那样子,分明像极了一朵被人从枝头摘下,又狠狠踩进泥里的花朵。 让人害怕。 让人心寒。 “靳承寒,你告诉我,那我算什么?!” 梦里沈言渺声嘶力竭地又继续质问道,她的声音残破又嘶哑:“你既然心里从来都只有她,又为什么要反反复复说出那些话,让我误解,让我画地为牢不能自救,你说啊,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呵!我还以为我早就说得足够清楚。” 靳承寒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他连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随即冷然说道:“沈言渺,当初一心要结婚的人可是你,我不过是一时兴起陪你玩了场游戏而已,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靳承寒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靳承寒似笑非笑地嘲讽出声,颀长的身影一寸寸向她逼近,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忽而伸手冷冷捏起她的下巴,阴冷地说道:“至于你问我那些反反复复,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玩弄你,故意让你误会,故意看你挣扎,故意让你无颜面对那个死人,甚至,我还可以故意就让你一无所有,生不如死!沈言渺,你从来就没有什么能够斗得过我!” 他一字一句犹如利剑刀刃不遗余力地往她心口刺去。 沈言渺清丽的脸颊顿时一片苍白如纸,她不禁站立不稳地往后退去,梦中光裸着的脚掌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 顿时钻心得疼。 很疼! 谁能帮帮她? 谁能救救她? “救命救救我” 沈言渺一双细眉紧紧皱起,耳鬓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黏腻腻地贴在脸侧,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水痕斑驳。 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 她眼眸紧闭,双手用力地攥着覆在身上的白色被子,哪怕是纤长的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也不肯松手,只是浑浑噩噩地低声呓语着。 一会儿说:“靳承寒,救救我” 一会儿又说:“靳承寒,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恨你” 程子谦手里捏着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上脸颊,沈言渺嘴角的血痕已经被他处理过,可是这两道明显的五指印却依旧是清晰无比。 刺目又让人痛心。 程子谦担忧心疼地望着她不安的睡颜,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丝毫不掩饰焦急和眷恋,他轻轻伸手将她眼角的泪花拭去,眼前恍惚又看见了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时时都能处变不惊的女孩。 初次见面,是在a大的湖畔边,她着急忙慌地朝他跑来,随即气息不稳地说:“请问是程子谦同学吗?听室友男朋友说,昨天你在主教桥上捡到了一条怀表,我就是那条怀表的失主。” 他其实是知道的。 因为他看到了怀表里的照片。 虽然眼前的女孩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但眉眼间跟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故就强人所难,于是又故意不信地问了一句:“那么这位失主同学,请问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可就是这一问,让他明白了,自己永远都只能被判局外。 第173章 这种人他就该死 她说:“这个怀表是我和很重要的人的信物,里面有照片,你只要打开看看就是了。” 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他试探地问:“男朋友?” “这位同学,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必须告知你的义务。” 她却油盐不进,只是义正言辞地继续说:“而且,这跟我领回自己的东西也丝毫没有半点关系!” “也对,你的确是没有告知我真相的义务。” 他嘴里认同地点了点头,活了十多年的恶作剧心理却在那一刻全部爆发,又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那么,我也没有不经失物招领处认证就将东西还给你的义务。” 说完,他收拾起书包,又刻意慢吞吞地将怀表攥进掌心,站起身就往教学大楼走去。 然后,毫无意外地被人喊住。 “是,就是男朋友,我说了又怎么样?!” 她只是提高了几分音量,也听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又冷冰冰地继续问:“所以请问这位同学,现在可以把怀表还给我了吗?” 这么想来,第一次见面也的确算不上多么浪漫美好啊! “可是,这位失主同学,你到底是怎么会把自己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程子谦忽而温声缓缓地自言自语道,一张清逸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和不忍,温润的眸子微微泛着红色。 他是医生,早就见惯生死。 他在手术台上见过无数手起刀落,鲜血淋漓的病灶切除场面。 可是,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去回忆自己将贵宾室房门踹开的那个瞬间,入目全是刺目的鲜红,她被人死死地困在绝境。 无力转圜。 如果不是他刚好被父亲逼去所谓的生意场合,代他接见几位国内商场上的老朋友。 如果不是他刚好忍不住找借口出去透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刚好隐约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声音。 如果他再晚一秒钟,她手里那一块碎玻璃就会毫不犹疑地刺进颈间大动脉。 他也许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人。 程子谦只要一想起来心脏都会忍不住就颤抖,他现在已经活了二十七个年头,却是头一次那么狠厉疯狂。 只记得,当时,他拾起地上敲碎的酒瓶就朝那个男人狠狠刺去。 他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怎么样才能让人疼痛不已却伤不至死。 到最后,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奄奄一息地跟他求饶,程子谦却还是不肯住手,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侍应生,还有那些父亲的老朋友。 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 他听到有人说要报警。 他无所畏惧,也不收手。 他恨恨地想,这种人他就该死! 他又听到有人说要叫救护车。 救护车? 程子谦这才霎时间如梦大醒地回过神来,被恨意蒙蔽的双眼终于渐渐清明,他几乎是屏着气息一步一步地走向昏迷不醒的女孩。 她就那么静静地闭着眼,苍白的脸颊上两道巴掌印那么清晰可见。 唇角,脖颈,膝盖,脚掌 都是一片血红。 有的微微凝固结痂,有的还在不断渗出鲜血。 他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又艰难。 “言渺,不怕了,我来了。” 程子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徒劳无功的事情,她明明沉沉晕了过去,她明明什么都听不见。 可他还是怕伤到她,立即手脚利索地脱下身上的西装轻轻盖在她身上,却不知道该怎么抱起她。 那么不堪一击,狼狈不已的沈言渺,程子谦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很害怕。 哪怕他是医生,心里无比清楚这些皮外伤都不足以让人失去生命。 可他就是害怕。 跟沈言渺一样,程子谦也是十七岁就开始学医,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对于普通外伤的处理,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完美完成。 他从来不惧血腥,拿着手术刀也能波澜不惊,他明明曾经救活了那么多人。 可是第一次。 程子谦光是指间捏着简单的碘伏和棉签,一双修长的手掌就禁不住轻轻颤抖,他无从下手,也畏惧不前。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他才总算替她处理包扎完所有的伤口,不断渗出的冷汗将他身上浅蓝色的衬衫全部打湿。 “不要救命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对我” 沈言渺蓦然睁开眼睛被惊醒过来,她额前全是冰冰凉凉的冷汗,一双澄亮的水眸此时通红一片,整个人抑制不住地轻轻战栗着。 她甚至都不会转动眸光去环顾四周,只能死死地盯着头顶装修别致的天花板。 “言渺,你终于醒了?” 程子谦见她醒了过来,立马喜不自胜地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然后关切地俯身看着她,轻声问道:“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晚餐想吃什么?” 他刻意不去提起之前的事情,话题问得轻松又随意。 沈言渺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就像是痴傻了一样,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温和的眉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程子谦微微蹙了蹙眉,担心她是不是除了擦伤以外还伤到了哪里,于是又温声问道:“怎么了言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没问完的话,突然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打断。 沈言渺蓦然从床上坐起身,整个人都余悸未定地轻轻颤抖着,她紧紧抱上他的脖颈,却根本都没有认出来人一样,只是自顾自地低喃着:“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滚烫的泪水一颗接一颗砸在他肩膀上。 也不知道烫伤了谁的心。 程子谦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迟疑了片刻,他伸出胳膊轻轻拍了拍她纤瘦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温声安慰道:“乖,不怕了,坏人都没有了” 沈言渺却还是在哭,没有什么声音的,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似乎要把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哭完。 砰 酒店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紧接着,靳承寒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就这么冷冰冰地砸了出来,他浑身几乎散发着要杀人一般的狠厉凛冽,讥诮嘲讽地出声:“不好意思,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二位互诉衷情吧?” 第174章 又何必拱手让人 刹那间,程子谦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是煞白一片。 言渺,放心,没事了,一切都有我在。 程子谦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温声安慰着想要放开她。 沈言渺却仍旧是紧紧抱着他的脖颈死活不肯放手,她只知道哭着拼命地摇头,沙哑的声音破碎不堪,喃喃地不断重复着:不要,让他走,不要见到他,不要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还要出现? 她已经支离破碎,再经不起更多痛楚。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将她所有的反应都揽入眼底,他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女孩因为惊惧而下意识颤动的纤长眼睫,宛如翩翩而飞的蝴蝶,好像稍纵就能即逝。 可笑,多可笑啊! 此时此刻,当着他的面,她还能紧紧地搂着一个外人,口口声声说不要见到他。 沈言渺,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大晚上跟其他野男人一起出现在酒店,两个人深深相拥还被他这个丈夫撞个正着。 如果他没有出现呢? 如果他信了她说自己突然有事的鬼话呢?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那么,接下来他们该做些什么了? 靳承寒几乎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垂在身侧的一双拳头紧紧地攥起,青筋尽显。 下一瞬,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前去。 靳承寒一手用尽力气就将程子谦拎着衣领揪了起来,他正在气头上,也完全顾不了左臂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恶狠狠地提起拳头就朝程子谦脸上挥去。 程子谦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拳揍来,也根本来不及躲开,只能硬生生捱了这一下,他整个人站立不稳地向后趔趄了一步,清逸的唇角顿时青紫一片有鲜血流出。 程子谦,你应该庆幸我今天没有带枪出来,否则你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 靳承寒眸光狠戾地瞪着他,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凌厉骇人,他一字一句地冷冷逼出声音,嚣张跋扈又不可一世。 仿佛生死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子谦 沈言渺看得心下一惊,说话间挣扎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结果却被程子谦及时地按着肩膀重新半躺回床上,他温柔地冲她笑笑,说:我没事,你身上还有伤,乖乖呆着别乱动。 伤? 闻言,靳承寒这才注意到沈言渺原本细白的脖颈间,此刻正敷着白色的纱布,那一张俏丽的小脸上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红痕。 一双幽冷的眸子不禁深了深。 这女人,她又干了什么事情,才能把自己搞成这一幅鬼样子?! 靳承寒霎时间连气也顾不得气了,颀长的身影就往床边走去,他微微蹙着眉难掩心疼地伸出手指,想要轻轻抚上她此刻还仍旧红肿的脸颊。 却不料,还不等他碰到她半分。 沈言渺就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连忙就往程子谦身后躲去,往日灵动倔强的水眸里,此时此刻只有对他的排斥和嫌恶。 靳承寒的手臂就这么难堪地僵在半空中,一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幽黑的眸底像是受伤,又像是自嘲。 所以,只要不是他靳承寒,其他人都可以对吗? 就只有他不可以,不管是林黎南还是程子谦,每一个都比他重要得多! 是吗? 靳先生,如果有什么话我们不妨出去说,别打扰到言渺休息。 程子谦抬手轻轻擦上嘴角的血迹,温润的脸颊上半分没有怒气,他只是淡漠地继续说:更何况,接下来我们要说的话题,靳先生应该也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吧? “” 靳承寒没有接话,也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程子谦讲话,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沈言渺看了很久,仿佛要将她看进骨子里一样。 空气里霎时间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承寒才利落地转身,流星踏步地向着门外走去。 酒店幽深漫长的走廊上。 两个长相不凡,但是气质却截然相反的男人面面相对,火药气息浓重,似乎下一秒就会两个人就会剑拔弩张。 硝烟四起。 如果我没有记错,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沈言渺面前! 靳承寒率先怒不可遏地阴冷出声,如果眼神能杀人,程子谦此刻恐怕早就被凌迟处死。 对,可我也很久之前就说过,言渺于我来说跟别人不同。 程子谦却仍旧是丝毫没有畏惧,他只是淡淡地笑了声,又继续意有所指地说:从前只听别人都说靳先生铁血手腕,狠起来不论对方是谁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今日一见,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连对自己的妻子都可以这么残忍无情。 程子谦的语气很轻,却莫名带着不屑讥讽的挑衅。 靳承寒果不其然被他的言语激怒,一双黑眸里迅速攀上猩红的血丝,分明就是从血湖里挣脱而出的撒旦,浑身散发着嗜血的寒意。 姓程的,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靳承寒又一次将拳头紧握,阴沉的俊脸上怒火一触即发。 他做什么了?! 对于沈言渺,他处处宽容,时时放不下! 哪怕她心里只不过是爱着一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死人,这样窝囊的荒唐事,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若是换成别人,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回,他难道让步让的还不够?! 程子谦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依旧是往日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也没有什么多余情绪地漠然出声:靳先生可别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你不在意的,有的是人视若珍宝。 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宣战? 靳承寒倏然冷笑一声,笑意却根本不及眼底,他一双黑眸微微眯起,颇具危险性地望着程子谦温和的脸颊。 那目空一切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嘲讽对方有多么的不自量力。 对! 程子谦也是毫不畏惧地抬眸望向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底满是固执和坚定,他接着又微微嘲讽地说道:从前我以为靳先生就是言渺心心念念多年也忘不了的人,可如今看来,除了这一张脸,你和我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我又何必将年少挚爱拱手让人? 第175章 到底是不是男人 除了这一张脸? 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几乎劈头盖脸将他砸死! 靳承寒原本就布满阴霾的俊脸上,此刻更是多了几分被人戳穿难堪的怒气滔天,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怒火如烧,几乎能够毁灭一切。 既然这个姓程的自寻死路,他何不好心成全他! 下一秒,靳承寒二话不说就攥起拳头狠狠往程子谦脸上揍去。 他用足了狠劲儿,恨不得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次,程子谦其实明明能够躲开,可他却是有意一动不动地任他又一拳挥在脸上,然后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撞在身后坚冷的墙壁上。 不还手是吗?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靳承寒一脸匪气地将原本整齐的袖口解开又挽起半截,露出小麦色坚实的手臂,他冷沉着脸色正准备上前继续教教这位称教授该怎么做人。 却不料,拳头才攥到半空,就被人凄厉无比的哭喊声打断。 沈言渺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连衣裙,裙摆长度刚刚到膝盖,正好露出腿上层层叠叠裹着的白色纱布,她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站在房间门口,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道:靳承寒,你给我住手,要是不想让我更恨你,你就赶紧给我住手! 恨他? 这女人剧本拿错了吧? 三更半夜跟别人酒店幽会的人,是她,不是他! 还敢说什么恨他?! 沈言渺,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就一定不会把你怎么样啊? 靳承寒目光阴鸷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看穿,他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冷峻的脸上更是一丝温度也没有。 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去,却还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她倔强地扬起一张小脸,忽而自嘲苦涩一笑,说:靳总多虑了,我就是再怎么自以为是,也不敢有这么白日做梦的想法。 他差一点就毁了她,用人世间最残忍的方式! 她还怎么会荒唐到有这种飞蛾扑火的念头! 沈言渺! 靳承寒气急败坏地喊她的名字,一双幽黑的眸子里满是怒气横生,明明是她对他不起,明明是她该解释清楚! 可是。 为什么她还能摆出这么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难道就因为自始至终动心的都只有他一个,所以她就总能这么无所忌惮?! “沈言渺,所谓欺人太甚,也不过就如此吧?” 靳承寒倏地冷然一笑,他一双黑眸微微眯起,而后似笑非笑地说:而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三番两次地背叛我,你以为我还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你? 他说着,还不等沈言渺反应过来,就蓦然拔高声音喊了一声:来人,请程教授到隔壁去喝杯茶,我还有点事情要跟靳太太处理一下! 靳承寒说着抬起手冷冷掐上她清瘦的下颌,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宣示主权一般狠狠睨了程子谦一眼,周身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寒厉。 是的,靳总。 一直侯在一旁的江迟连忙上前回话,又遵照命令向背后的人摆了摆手,立马就有黑衣保镖上前,面无表情地将程子谦反手押着就往酒店隔壁房间走。 言渺身上还有伤,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再伤她半分! 程子谦焦急又不甘心地大喊出声,一身的温和儒雅此刻早就没了踪影,他用力想要挣开保镖的钳制,结果当然是徒劳无功。 靳承寒连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一双黑眸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好像随时就能倒下的小女人,他倏尔冷嘲讥讽地勾起唇畔:程教授现在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到底是不是男人,沈言渺可比任何人都清楚多了。 他说的意有所指。 程子谦原本俊逸的脸颊上顿时阴青一片,他一字一句冷冷地吼道:靳承寒,当着言渺的面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到底有没有一点风度和教养 紧接着,就是重重的一声摔门声。 毫不留情地隔断了程子谦所有没说完的话。 教养?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微微低垂,眼底有一抹暗光转瞬即逝,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才,他才强忍着让自己没有再去动手。 沈言渺,你心里是不是也跟他一样? 靳承寒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他一脸阴郁地突然问道,没有生气,也没有暴怒,语气反而出奇的平静,就只是求证一样地问:你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觉得我靳承寒就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土匪暴徒? 沈言渺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折磨傻了,所以此刻竟然才会在他眼中看出几分莫名的失落和卑微。 土匪暴徒? 呵! 沈言渺苍白着脸色,她忽而悲凉怆然地扬了扬唇角,自嘲地说:不,你当然不是 闻言,靳承寒冷沉的脸色还来不及缓和,就听见她又继续红着眼眶讥讽至极地出声:靳承寒,像你这样的人,土匪暴徒哪里能比得上? 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靳承寒听着她的清浅又决绝的声音,暴怒至极竟然反笑出声,他居高临下玩味儿地死死盯着她: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总得做点什么把这个名头坐实了才行! 你要做什么? 沈言渺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纤白的手指紧紧扶着门扇向后退去,每一步都牵动膝盖上的伤口,像走在刀刃上一样。 我还能做什么? 靳承寒不答反问,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满是不屑讥诮的冷笑,凉薄出声: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还有他,都明白明白这个游戏的规则到底是由谁来定的! 靳承寒,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啊 沈言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靳承寒拦腰扛起,只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就又被人毫不温柔地丢在松软的被子上。 脑袋重重地撞在被褥上。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地眩晕,胃里有一股莫名的恶心感就这么时不时地翻涌袭来。 第176章 我说我们离婚吧 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 靳承寒双臂牢牢撑在她身侧,一双黑眸犹如神邸一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切,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寒意凛冽。 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去。 靳承寒却半分都不给她机会,一只修长的手掌轻而易举就将她纤细的手腕压过头顶,他随即冰冷如霜地逼出声音:沈言渺,如果我是土匪暴徒,那你呢,身为有夫之妇,半夜酒店幽会野男人,你又算什么? 不安于室,红杏出墙? 他一字一句说得凌厉又刻薄,宛如千刀万刃鲜血淋漓地刺在她的心口。 不安于室? 哈! 他到底是怎么还能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 在跟林之夏缠绵不清以后! 在把她当做礼物送进虎口以后! 他杀了她都好,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沈言渺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它掉出来,一双眸子倔强又固执地望向他,他身上专属于林之夏的香水味几乎快要让她吐出来:靳总真是言重了!跟您比起来,我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值一提! 沈言渺,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话,已经够你死多少回了?! 靳承寒看着她豁出一切又嘲讽浓重的小脸,他浓眉紧紧凝起,一双黑眸更是迸射出刺骨噬血的寒意:亏心事做的这么坦坦荡荡还冥顽不灵,沈言渺,我到底是小瞧你了! 沈言渺却无所畏惧又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有泪自她眼角流淌而下,凄美决然:靳总不也是吗,事到如今,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我,指责我!靳承寒,真是对不起啊,我竟然还活着,你心里一定很失望吧? 肯定会失望的。 他到底是有多嫌弃她碍事,才会把她送给别人啊! 自寻死路? 也对,爱上这样一个冷血无情到骨子里的男人,难道不是她自寻死路? 动了不该动的心,爱了不该爱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靳承寒闻言浓眉紧皱,他似乎有些听出了什么不对劲儿,但却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鬼话,只是恶声恶气地低吼:沈言渺,就算想要糊弄我,也麻烦你想点新招数吧,混淆视听颠倒黑白这一招,你没用厌,我看都看烦了! 是吗? 在他眼里,她就只是在颠倒黑白? 沈言渺忽而勾唇轻笑,一双眸子里却水光流转,俏丽的脸颊上那一抹笑意让人无缘无故揪心得疼。 她久久没有出声。 靳承寒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左心房像是被什么狠狠捶上,有疼又闷! 靠! 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她,他在这里心慌个什么鬼! 靳承寒,你还能不能更窝囊一点?!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自己。 靳承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惨白的唇畔勾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容,声音更是轻到几乎听不见,她说:不如我们离婚吧 不是问句。 也没有在征求他的意见。 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就只是在淡淡地通知他。 靳承寒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整个人都怔怔地僵在原地,就连抓着她手腕的手掌都不禁松了力气,他眼底布满阴霾死死地瞪着她,怒目切齿地嘶吼出声:沈言渺,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离婚? 还敢跟他提离婚? 这女人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沈言渺将手腕从他的桎梏下挣脱出来,然后抬手用力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又继续竭力平静地说:我说我们离婚吧 明明早就酝酿了那么久的勇气和言语,真正说起来居然还是这么艰难。 沈言渺话音才落,她整个人被靳承寒用力地向前扯去,虚软无力的身子牢牢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隔着单薄衣料,听着那隆隆如雷的心跳。 不知道给了谁狠狠一个耳光! 靳承寒单手锢上她纤细的腰线,他竭尽全力绷着最后一丝耐性,冷冷逼出声音:沈言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刚才的话给我收回去! 为什么要收回去? 只要离了婚他们就是陌生人。 陌生如何对她,又有什么重要,她又何至于如此心痛? 靳承寒,我们之间 沈言渺轻颤着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她才紧紧攥起掌心,竭力让自己说得淡漠:就是你想的那样,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把你当成替身,我从来都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又一次被人重重地扔回了床铺间。 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靳承寒已经彻底被气到理智全无,也不管她身上还裹着纱布的伤口,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将她压在身下。 沈言渺,你敢再说一句,我一定掐死你! 靳承寒怒不可遏地吼,一双斥血的黑眸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从来没有人能够让他这么懦弱无能过。 但沈言渺却都做到了。 欺骗他,背叛他,利用他。 直到现在,她竟然还能如此义正言辞将他最不堪的伤口狠狠扒开,又蹂躏踩踏。 沈言渺恍惚觉得有泪重新模糊了视线,她忍不住问自己,心痛吗? 痛! 痛不欲生! 可如今,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早死早超生,对谁都好。 靳承寒,其实你说的没错,像我这样的女人的确一文不值! 沈言渺强迫自己偏过头不去看他,只要不去看那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她就可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只不过声音哽咽得厉害而已:是我配不上你,是我死缠烂打,是我虚情假意,我其实早就该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这么说够了吗? 这么不堪的她,他肯定不会再要了。 他们终于不用再拖着,终于可以一刀两断,各不相欠! 灯光柔和的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靳承寒满目火光恶狠狠地瞪着她,他浑身散发着嗜血慑人的阴冷气息,很久才咬牙切齿地吼:沈言渺,我就是对你太过于仁慈,才让你总是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践踏折辱! 话落,就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颀长的身影蓦地倾覆而上。 靳承寒出手蛮横地扯上她身上的裙子,一双眸子里寒霜沁骨。 第177章 从来没有爱过我 不要!靳承寒,你放开我,放开我! 沈言渺惊恐无比地想要逃离他的桎梏,她害怕到浑身都在打着冷战,清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的选?! 靳承寒阴狠地逼出声音,他不管不顾就将她的胳膊摁过头顶,又将颈间的领带扯下,利落地打了个结。 不肯就死的挣扎间。 沈言渺膝盖上包扎整齐的纱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无意蹭掉,伤口袒露在空气里撕心裂肺得疼着,疼得她整颗心都在颤抖。 刚才的经历重新噩梦一般回放在眼前。 沈言渺所有伪装的平静霎时间全部都土崩瓦解,她前所未有失控崩溃地哭喊: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靳承寒,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你欠我的,沈言渺,这都是你欠我的! 靳承寒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对于她的惊恐难受全都漠然视而不见,他一手牢牢锢上她的下颌,随即就低头狠狠咬上她的唇。 不是亲吻,只是撕咬,泄愤一样。 沈言渺根本就无力挣脱,甚至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撕裂灵魂的灼烫痛感生生闯入,占据她所有的感官。 靳承寒根本就谈不上半点儿温柔,没有任何疼惜,也没有任何抚慰,他就只是疯了一样折磨占有着身下的女孩,无休止地索要。 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沈言渺除了满身满心沁入骨髓的痛,其余什么都不剩下,她死死地下咬着下唇不肯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挣扎到最后索性就连抗拒都不再有,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只是安静无力地承受着这一切。 兜兜转转那么久,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羞辱,仇恨。 除了婚姻的枷锁,什么都没留下。 沈言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林之夏信誓旦旦的那一句他们一定走不到最后的。 她其实原本也这么想。 可是。 靳承寒他说,她只能陪他走到最后,没得其他选择。 她信了。 然后就落得今天的下场。 沈言渺木然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小腹处隐隐有痛意传来,她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单,一双眼眸难耐地缓缓合上。 立刻,就有泪从眼角淌下。 沈言渺,你给我睁开眼! 靳承寒却半点不肯放过她,他目光凶狠地用力地掐上她的下颌,气急败坏地吼:你给我看清楚了,我靳承寒才是你男人,不是那个死人,更不是那个姓程的! 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一次比一次激烈的冲撞进犯,似乎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 沈言渺被迫仰起头望向他烈火如烧的眸子,一双眼睛被泪水蓄满。 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破碎的声音,哽咽地浅浅出声:在法国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你一定是喜欢我的我也差点儿信以为真 闻言,倾覆在她身上的高大身躯骤地一僵。 喜欢你? 靳承寒倏然冷笑停下了所有动作,他一双黑眸里满是化不开的阴霾,冷声反问:沈言渺你告诉我,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有什么值得我喜欢?!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眼泪流进嘴里苦到极致。 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言渺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两个人死一般沉寂的对峙中,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我真的真的想过要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在明明知道你不是他的时候。 靳承寒闻声怔怔盯着她苍白的脸颊,如墨的眸光剧烈地颤动。 靳承寒,输得更惨的人是我,不是你 沈言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哽咽的嗓音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直到现在,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的骄傲,你的自由,我通通全部都还给你,你可不可以就放过我? 放过她? 所有的震愕动容顿时一扫而光。 靳承寒唇畔倏然勾起凉薄的弧度,深暗似海的眸底恍然有什么微光骤地坠落,他讥诮地冷笑出声:沈言渺,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目的吧? 对!就当是吧! 沈言渺又一次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昔日明亮的眸底没有一丝光彩,她继续说道:靳承寒,你的生活里从来也不缺一个我,爱慕你的女人比比皆是,只要你愿意 闭嘴! 靳承寒歇斯底里地打断她的话,用力推上肩膀一把将她推开,怒气冲冲地吼:滚!沈言渺,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让我见到你! 呵! 多尽职的妻子。 连后路都替他想好了。 他是不是还应该谢谢她! 沈言渺也根本没有半点异议,整个人虚弱缥缈又摇摇晃晃地从床上起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疼,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外淌。 在靳承寒冷厉的注视中,她一言不发地弯腰捡起地上的裙子胡乱地套在身上,然后没有一丝留恋地就往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 他们终于就要结束了。 没有告别,没有不舍,就要这么结束了。 沈言渺,你真的从来就半点都没有爱过我? 靳承寒喑哑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低沉的声线不知道在隐忍着什么。 单薄的身影应声愣在原地。 沈言渺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怔怔僵住,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她沉默着很久没有回答。 靳承寒他一定不知道吧?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怕死过,她不敢见黄泉之下早已亡去的故人。 更不敢说,她竟然想将亏欠他的余生许给另外一个人! 所以爱吗? 还敢爱吗? 对 沈言渺微微扬起脸颊,竭尽全力让自己说得平静,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好像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没爱过。 下一秒,一个白色的枕头就在她脚边狠狠砸落。 靳承寒吼得怒气横生:沈言渺,滚去和你那虚伪的爱情过一辈子吧,没有你,我靳承寒会比全世界都幸福! 那很好啊 沈言渺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她想要拧开房门离开,可手指却好像并不听从她的意愿,怎么也用不上力气,眼前的东西全部重重叠叠,眩晕不清。 她这是怎么了? 沈言渺身影不稳地在原地晃了又晃,直到眼前茫茫一片白雾袭来,瞬间笼罩了她所有的意识和知觉,整个人就这么浑噩一片软绵绵地向地下倒去。 沈言渺 靳承寒眼睁睁看着女孩清瘦的身影在他面前倒下,心口顿时像是被人活生生剥去了什么一样,鲜血淋漓地刺疼,一双黑眸剧烈地颤了又颤。 第178章 也可以两情相悦 又是急救室外。 靳承寒双拳不自觉地紧紧攥起,他一动不动地长身而立,医院走廊冷白的灯光照在他冷峻焦灼的侧脸上,淡淡地斜下阴影一片。 已经是第二次。 他在医院为了那个女人方寸大失。 上一次他毫不知情也就算了。 可是这一次。 她亲口跟他说,靳承寒,你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替身! 她不仅早就心有所属,还趾高气昂地跟他炫耀成果。 对于这样一个女人,他到底还在害怕什么?! 到底还在紧张什么?! 靳承寒无力地感受着自己强烈又急促的心跳,用力握起的手掌几不可见地轻颤着,他真恨不得当场就抽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被那个女人蛊惑了太久,早就该清醒清醒! 铛 微微一声响。 急救室紧紧关起的门蓦然被打开。 靳承寒还是下意识不受控制地就抬眸望去。 沈言渺双眸紧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被医生护士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整个人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苍白又没有什么生机,清瘦的手背上有透明的药水正经过软针缓缓滴入血管。 她怎么样了? 一路跟到病房里,靳承寒这才冷冷地开口,他声音沙哑到不像话,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张清丽的脸颊,冷凝的俊颜上不知道压抑着什么情绪。 一名头发花白的医生连忙摘下口罩上前回话,说:靳总,靳太太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怀孕初期情绪不宜过于激动,再加上 话到此处,医生脸上变得有些微妙犹疑,说话也是吞吞吐吐起来,他硬着头皮措了很久的言辞才敢继续说完:再加上,为了胎儿的健康发育,靳太太在怀孕初期更是不宜过度劳累。 医生竭尽全力说得委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恼靳承寒这尊大佛,平白丢了饭碗。 只可惜。 靳承寒对于他绞尽脑汁的意有所指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整个人早在听到那一句怀孕初期的时候,就已经宛如雕塑一般怔怔愣在原地。 沈言渺,怀孕了? 是他的孩子! 靳承寒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底刹那间微光浮动,下一瞬,他木然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往沈言渺尚且平坦的小腹处探去。 举手投足间无比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靳承寒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总嫌又哭又闹又烦人,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倘若自己当了父亲会是什么样子。 至于此刻。 不敢置信和惶恐不安几乎各占他所有心绪的一半。 他不敢相信,不久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将会有一个奶呼呼的小东西跟着他姓,他或许会顶着跟沈言渺如出一辙的眉眼在他面前大哭大闹,也或许会咿咿呀呀地笑着喊他一声爸爸。 那样的场景,似乎也不赖的样子!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终究在距离被子厘米之差的时候生生顿住,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光彩闪过之后又重新恢复深暗一潭。 知道了,都出去吧。 靳承寒冷然漠声吩咐道,他紧紧绷起的侧脸生硬又凌厉。 偌大的高级病房里顿时空荡荡一片,窗外天边依旧暮色沉沉。 黎明到来之前,到处都死寂一片。 靳承寒眸光微沉轻手轻脚地在病床边坐下,他直直地盯着病床上安静睡着的小女人,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难得的无能为力和惘然无措。 他害怕,害怕沈言渺根本就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惶恐,惶恐自己会跟老头子一样一辈子也学不会当位好父亲。 他不安,不安清醒后的沈言渺是不是还会跟之前那般决然无情。 沈言渺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承寒才抬手轻轻地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无力和苦涩,他喑哑低微地说:你能不能稍微就对我仁慈那么一点? 就一点。 一点就好。 他话音刚落。 沈言渺紧紧闭上的眼眸忽然动了动,卷翘如羽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不安地梦,她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唇瓣,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靳承寒倾身在她额上深深烙下一个吻,接着又抚慰似地揉了揉她长发散落的发顶。 冥冥之中。 沈言渺好像怕冷似地下意识地就往他怀里靠去,又小猫儿一样温顺乖巧地在他襟前蹭了蹭,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细眉,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 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不知道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靳承寒就这样任由她靠着,整个人僵在半空不敢乱动,隐隐约约之间,他似乎听见了沈言渺含混清浅的呓语。 她说:别走抱抱我 又是这一句。 靳承寒倏然自嘲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一双眸底全是化不开的阴郁和涩意,从前每一次两个人缠绵过后她都会迷迷糊糊地说出这么一句。 暗夜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刀剑毫不留情地刮在他的心口。 如今又是这一句。 她到底是在说给谁听,又有谁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答案根本不言而喻。 那个人还是姓林,不姓靳! 沈言渺,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 靳承寒沉声自言自语地说道,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语气坚定又无畏:那我现在一定会紧紧抱着你不放开! 可明天不是。 明天不过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出日落天。 明天过完还有后天,大后天 靳承寒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沈言渺,我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但我还做不到永远为了你都那么不顾一切。 他有他的骄傲和尊严。 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这么自欺欺人,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骗自己他们其实也可以两情相悦。 沈言渺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病房里刚好有晨曦暖暖地落进窗户,又调皮地洒在她憔悴的脸颊上。 她整个人都笼在橙色的霞光里,莫名就多了几分鲜活和生动。 靳承寒定定看着她不停忽闪的眼睫,就知道她应该是快要醒了,于是赶紧利索地从病床上站起身,被她靠了大半夜的肩膀此刻几乎完全失去知觉一般麻木,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拧成了一团。 甚至都不用去看镜子,他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到底是有多狼狈! 那女人先前说离婚说得那么干脆,那么有恃无恐! 要是再给她看到他现在这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更加肆无忌惮地事情! 第179章 你沈言渺就是死 靳承寒这么想着就赶紧大步朝着不远处的沙发走去,他边走边用力将身上的衬衫扯了又扯,结果却是丝毫都没有作用,于是他干脆抓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 靠! 他还能再更蠢一点吗! 靳承寒阴冷着脸色不停地在心里鄙视唾弃自己,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儿没停下,他穿完西装又飞快地对着电视屏幕理了理头发。 下一秒。 沈言渺果然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闻着鼻息间淡淡的消毒水味儿,照旧悄无声息地环视着整个房间,然后就看见了沙发上冷漠傲然坐着的男人。 靳承寒修长的双腿随意叠在一起,他左手矜贵地垂在身前,右手桀骜不羁地搭在沙发后背上,一双黑眸冷漠隐晦地看着她。 还是平日里那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沈言渺一双眸子不动声色地黯了黯,然后她淡淡地将目光收回,下一瞬又重新疲倦乏力地闭上了眼睛。 自始至终。 她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甚至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想! 还当真是半点儿仁慈都没有啊! 靳承寒目光忿忿地瞪着她恬淡漠然的眉眼,整个人在理性和本能之间暴躁地来回挣扎。 理性告诉他,他现在应该冷静甚至是冷淡,左右就由着她闹,反正她也翻不出什么大天去。 但是本能却告诉他,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见鬼的理智,这女人再不给点颜色看看就该揭竿造反了! 他不如索性就随便找个软肋,威逼利诱,到时候难道还怕她会不屈服让步? 不乖乖听话地将孩子生下来,再继续当他的靳太太?! 至于卑鄙无耻什么的,就随她去说好了。 反正在她心里,他本来就跟土匪暴徒也没什么区别,那还讲什么道义和风度? 白费力气! 靳承寒略微有些吃力地将又麻又疼的右臂从沙发背上拿下,他不禁紧紧皱了皱眉头,又用力将胳膊甩了甩,这才流星踏步地就朝着病床边走去。 沈言渺! 他浓眉紧拧十分不悦地出声喊道,结果还来不及说出下句,就被人轻声打断。 靳承寒 沈言渺花了不少时间才总算适应了浑身的疼痛和不舒服,她无比沉重地睁开双眸,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无波无澜也没有什么表情,她就只是浅浅地叫了他一声,接着就继续冷淡地缓缓说道:我之前让助理拟了一份离婚协议,文件我之后会发给你,如果你看完也没有什么意见,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吧 成年人的世界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哭哭闹闹之后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她做不到的事情。 相信靳承寒也肯定不能! 反正早晚都得断,长痛不如短痛,对谁都好! 靳承寒顿时面色阴冷如铁,他的关注的重点根本就不在什么狗屁意见上,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有听清她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恶狠狠咬牙切齿地问道:之前?哪个之前? 离婚协议? 她原来早就谋算好了? 助理? 她说助理,那就至少是在n申请破产之前。 所以,在他头脑发热一样沉浸在自己终于有家,终于如愿得偿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计划着要怎么跟他离婚? 去法国的时候。 时至今日,沈言渺再瞒着他任何事情都丝毫没有意义,于是她一五一十地如实说道:那个时候,就总觉得像做梦一样,想着梦醒应该就会用得上了 果不其然。 现在梦醒了,什么都没了,离婚协议也真的用上了。 沈言渺不禁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又豻;贪心这个东西果然要不得,你说,我要是那个时候就迷途知返,我们两个应该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吧? 迷途知返? 呵! 法国的时候 靳承寒倏而僵僵地点点头冷笑一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怒极反笑,一双黑眸死死地瞪着她,自嘲地反问道:沈言渺,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个时候,是因为一个替身不值一提的情意让你觉得恶心了,还是因为你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在得到答案之后就觉得游戏无趣了?! 一句比一句更刺痛人心的反问从他口中逼出。 也不知道伤了谁的心。 沈言渺无力地闭了闭眼眸,她一面挣扎着到底要不要解释,一面转念又想,反正都是一样的结局,多说未必有益,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不如就随它去吧。 沈言渺干脆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对于他的问话不置可否。 靳承寒却觉得她这是做贼心虚,又被他刚好说中缘由所以无言辩驳了,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霎时间铁青一片,寒意狠厉摄人心魄。 好,很好!你一切都算得刚刚好! 靳承寒冷然勾唇轻笑,但那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他蓦然伸手捏上她清瘦的下颌,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好足够强迫她扭过脸颊看向他,然后他一字一句阴冷地逼出牙缝:可是沈言渺,你唯独算错了一样,那就是,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我靳承寒自己来定,你做不了主,更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做主! 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只能由他说了算!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没有什么可以是意外,沈言渺也不可以! 可是靳承寒,离婚你自己也答应了 沈言渺反正躲也躲不开,索性就这么不悲不喜地望着他,一双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就是淡淡地说着:更何况,我们还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吗? 他恨她入骨! 而她由爱生贪,生嗔,又生怨! 何必互相折磨?! 对你,自然是没有必要! 靳承寒一把冷冷甩开她的下巴,随即又颇是嫌恶和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我靳承寒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流落在外,你沈言渺就是死,也得给我先把孩子生下再说! 第180章 孩子我非要不可 孩子? 什么孩子? 沈言渺眸底霎时间一片迷惘茫然,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根本不敢相信,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僵白一片。 靳承寒,你是说我怀孕了? 沈言渺一张娇俏的脸颊上此时此刻满是愕然和仓皇,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攥上身下的床单,下意识地就想要坐起身来。 结果人才刚刚一动,她就又被靳承寒眼疾手快地按着肩膀重新压回了病床上。 男人颀长的身影在晨光里笼下一片阴影,恰好遮在她的眉眼上。 是! 靳承寒直截了当地承认,也同样将自己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并且,这个孩子,我是非要不可!所以沈言渺,现在哪怕是基于法律条文,你也别再跟我打什么离婚的主意,法律可没有允许孕妇被离婚这一条,你想犯罪,可我还不想! 沈言渺卷翘的眼睫不可抑制地颤了颤,她下意识地就轻颤着手指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白皙的小脸上却半点看不到初为人母的喜悦。 困顿挣扎。 惊慌失措。 靳承寒不自觉地冷冷勾了勾唇畔,漆黑的眸底一抹失落稍纵即逝,也是啊,怀上一个替身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真是不知自己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奢望什么? 难道还能指望她能够喜不自胜地将他靳承寒的孩子视作珍宝,顺便勉强将他们的婚姻稍稍放在心上? 简直白日做梦! 靳承寒。 沈言渺蓦然抬眸望向他眼底,一双水亮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和决然,紧接着她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们两个从小都算是半个孤儿,所以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家人的意义,我们已经经受过的,不应该再施加在孩子身上 然后呢? 靳承寒眉头微蹙,黑眸半眯,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冷冷地反问:沈言渺,你现在打算要怎么办? 我 沈言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夺人性命的刽子手,并且对方还是自己的骨肉,但是她好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她和靳承寒若是婚姻顺遂,她又何尝不想有他们自己的孩子。 可事实是,他们的婚姻一次又一次在彼此相互的憎恶和厌烦中摇摇欲坠,孩子难道一出生就要面临自己父母反目成仇的局面吗? 所以她的决定没有错! 虽然残忍。 但是,不能算是错 想及此。 沈言渺自我惩罚似地用力咬了咬下唇,痛苦挣扎许久之后,她还是艰难地开了口,说:我觉得这个孩子他现在来的不是时候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 靳承寒却觉得自己仿佛就这样被人一字一句钉在十字架上判了极刑,她的话其实不能算是意料之外,但是,他也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并且坚定。 什么叫做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甚至就在他将整颗心都毫无保留地捧给她的时候,她都在悄悄背着他准备离婚协议,所以在她眼里,还能有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靳承寒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那一双鹰隼般的黑眸阴鸷冰冷地瞪着他,恨不得将她看穿:也就是说,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他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 对 又是只有短短一个字,沈言渺却觉得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抬眸直直望向那一双深暗似海的眼睛。 靳承寒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躲避,也看不出一丝不安和愧疚。 她坦荡磊落地,好像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一样。 他其实该发火的,再不济也该骂她两句出出气。 但是都没有。 靳承寒并没有怒不可遏的暴跳如雷,也没有往日里那样对她大吼大叫,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动半分,就只是那么死死地盯着她。 那一双幽黑的眸底看不懂什么情绪,像是受伤,像是委屈,又像是认命一般的解脱释然。 “” 沈言渺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堪一击的靳承寒,心里情不自禁有些动容。 这个孩子,对他来说,难道真的就有这么重要? 还是说,这一切仅仅又是他万千个报复她手段的其中之一。 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再将她彻底扫地出门,母子从此相隔山海一辈子不能相见,这才更符合他为报复她不择手段的个性,不是吗? 毕竟,沈言渺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可以随便送给别人的女人,那沈言渺生出的孩子又能有多金贵呢? 沈言渺轻颤着苦涩地勾了勾唇角,视线被一寸寸氤氲而起的水雾模糊了一片,她忽而抬手用力又绝然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伸手就想去按下头顶的急救按钮。 砰 猝不及防地一声闷响,却先一步砸进她的耳朵。 靳承寒拳头紧握毫不犹疑地就挥上床头的按钮,连着整块塑料板一起都被他砸得四分五裂,那一双黑眸却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离开半分。 有医生护士听到响动连忙匆匆赶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 靳承寒却是头也不回就厉声戾气地将人赶了出去,然后一瞬不瞬地瞪着她苍白的脸颊,像是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忍耐力他才没有让自己发怒。 紧接着,他就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她还剩了一瓶多的点滴,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而后咬牙切齿地说道:两个小时后我会来接你出院,这中间你要是敢擅自作出什么事情,这里的每一人都会因为你而付出代价!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就往外走。 靳承寒刚刚才一走出门,吴妈就拎着保温饭盒慈眉善目地走了进来,保镖随即就将病房门紧紧地关上。 门外,靳承寒怒火冲天地一脚将医院走廊的指引灯踹碎,而后歇斯底里地冲保镖吼:一步都不准离开地给我看着她,要是有半点差池,你们就一个个都给我去死! 是,靳总。 江迟立马毕恭毕敬地上前回话,墨镜遮去一半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但是微微下压的嘴角却满是严肃和半分不敢懈怠。 经历之前的事情,他现在是深刻地明白过来。 若是太太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靳总指定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靳承寒片刻没有停歇就去见了程子谦,直觉告诉他,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查清楚,否则沈言渺不会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还有她身上那些伤,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第181章 句句都是我恨你 砰地一声。 房门蓦地被人从外面用力地踹开。 程子谦这才条件反射似地抬了抬头,他已经被靳承寒留下的保镖绑在这里快十个小时,整个人从头到脚就写着两个字。 狼狈! 此时此刻,面前的人根本半点儿看不出往日里意气风发的俊逸模样。 程子谦一头深棕色的短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唇角的淤青微微红肿起来,就连那一副总是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也正支离破碎地躺在他脚边。 怎么样,程教授远道回国,对于靳某人的地主之谊可还满意? 靳承寒唇畔始终挂着嘲讽讥诮的笑意,他一进门就立马有保镖替他送上椅子,修长的双腿随意一曲,他就这么面对着程子谦坐定。 承蒙靳先生抬爱! 程子谦琥珀色的眸子里染着愠色,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感激不尽! 小事一桩,不用客气。 靳承寒就好像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和恨意一样,依旧豻;为什么会回国? 程子谦温润的脸上仿佛有片刻凝滞,但很快他又重新笑得讥讽:靳先生什么时候还管上海关的事情了,我是不是回国,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都是挑衅。 也对,是跟我没关系。 靳承寒眉梢微挑也认同似地点了点头,而后他削薄的唇畔扬起一抹刺骨寒冷的笑意,又继续说道:那就问一个跟我有关系的,为什么会和沈言渺一起出现在壹号公馆? 就算他对于那个女人再不了解,心里也清楚得很。 如果不是有人相约,沈言渺绝对不会是随意出现在那种地方的人。 而且,保镖也交代了,她在进去之前都还好好的,等到进去再出来就一身是伤地被这姓程的抱了出来。 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就一定是这中途的时间出了问题。 但是,他现在却根本查不到跟这些时间相关的任何一点点痕迹,监控消失,当天所有出入人员信息被毁,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被人刻意掩盖。 他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目前最快的办法除了沈言渺,其次就是这个姓程的。 这个问题,靳先生心里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程子谦闻言不答反问,一双琥珀色的眸底满是不屑和嘲讽,他冷然出声:言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这些不都是靳先生一手安排的吗,怎么现在却反倒问起我来了? 靳承寒听得云里雾里,他浓眉紧拧,所有的忍耐力此刻都在濒临破灭的边缘,那一双黑眸微微眯起,颇是危险地瞪着程子谦。 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姓程的现在还在嘴硬! 既然如此。 靳承寒觉得自己也不必再继续多费口舌,于是他阴冷地出声:先前,程教授跟我说,我和你最大的区别不过就是这一张脸,那你知道你和那个林黎南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程子谦没有回答,一双眼眸疑惑又不服气地看着他。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然后冷漠地开口:你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死人,一个却还活着,我不能把一个死人怎么样,但这并不代表,我也不能把一个活人怎么样。 他轻飘飘地说着,威胁的口气很明显。 程子谦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顿了片刻,他全然不在乎地回道:靳先生口中的怎么样,无外乎就是程家而已,那个地方于我无足轻重,随你怎么处置,我都不会多说半句! 呵! 靳承寒随即不可一世地冷嗤一声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他势在必得地继续说道:程家无足轻重,那么程安安呢?据我了解,那可是程教授血缘上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 你对安安做了什么?! 程子谦原本漠然冷淡的脸庞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猛然想要站起来,结果却被身上的绳子牢牢捆着动弹不得,只能焦灼急切地瞪着靳承寒。 我能做什么,那就要看程教授都愿意说些什么了。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没有一丝温度,他冷声冷气地淡淡说道,又重新气定神闲地坐回了椅子上。 程子谦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是不甘心和气狠狠地瞪着他,许久,他才紧咬牙关着将那些不堪回忆的场景,缓缓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靳承寒自始至终没有多说半句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听他讲着,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隐晦不明,根本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却唯独他袖口那一颗水晶袖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被他就这么揪了下来。 所以,你就只是刚好出现救了她? 靳承寒沉默地听他说完所有,接着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冷冷问道:那为什么又说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因为言渺歇斯底里喊着的,句句都是靳承寒,我恨你! 程子谦清逸的脸颊上顿时全部都是愠怒和恨意,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平易近人,他一字一句愤愤地低声吼道:因为那个男人死到临头,嘴里口口声声都是,靳总送给我的女人,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出来多管闲事?! 闻言,靳承寒薄唇紧抿成线,一双修长的手掌紧紧攥起,那一颗水晶袖口竟然就这么被他生生捏碎,有碎渣扎进掌心,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颀长的身影倏然从椅子上站起,靳承寒定定地瞪着程子谦半晌,然后冷漠地说道:看在你救她一回的份儿上,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沈言渺身边,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亲妹妹会发生什么?! 靳承寒冷冷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他边走边冷淡漠地吩咐:给程教授松绑,顺便再送他到机场。 第182章 亲手要了你的命 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子里,靳承寒面色冷凝地端坐在驾驶座上,那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微微暗沉,他眉头紧紧凝起,全神贯注地推敲着程子谦的话。 先是一个凭空在壹号公馆出现,并且所有人都说不上名字的明面上的牺牲品。 对于他来说,要找出那个伤害过沈言渺的男人,再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都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着这一切? 并且那个人,不仅敢打着他靳承寒的旗号到处为非作歹,事后还能把一切后续都处理得那么干净利落。 半点儿可寻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最匪夷所思的是。 又会是什么人煞费苦心地布下这一切,最后的目的不过就只是为了让沈言渺误会他,又对他恨之入骨! 到底谁会做出这么无聊又不要命的事情?! 林之夏? 靳承寒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个名字,他那一双黑眸微微眯起仔细地回忆着,沈言渺出事的那个时间,他刚好在林景明的寿宴上。 而那天的林之夏,的确大胆又刻意得很,她那时候所有的举动现在再回想起来,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直在用尽办法地拖延着时间。 所以,林之夏至少是知情人! 那么,这事情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shit! 去死! 靳承寒脸色狠厉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价值不菲的车子立马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也似地向着远处驶去。 冷热适宜的影视城化妆间里。 林之夏正闭着眼靠在柔软舒适的按摩椅上,任由造型师在脸上涂涂抹抹,原本就明艳的五官脸颊再加上张扬的妆容,整个人霎时间就更是般般入画。 这个地方再补点粉。 林之夏看着镜子里自己风情万种的古装造型,又颐指气使地指挥着造型师按照自己的意思继续补妆,就在她要满意地点点头时。 化妆间的房门突然猝不及防地被人狠狠踹开。 林之夏脸色一沉正要发作,结果却在看清来人时,一张小脸上的表情迅速由震怒换成甜甜的微笑。 承寒哥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也不说一声? 林之夏也不管此刻身上将近数米的古装裙摆,连忙就喜笑颜开地跑了过去,她正想一如往常那般抱上靳承寒的胳膊。 却不料。 下一秒,林之夏整个人就被靳承寒狠狠地甩开,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化妆师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手里的粉饼粉扑一个接一个地往地上掉。 还不给我滚出去! 靳承寒立时抬眸冷冷瞪了她一眼,化妆师连忙木然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而后逃命似地夺门离开。 天地良心,这么久了,她还真的没见过有什么人敢这么对待林影后! 承寒哥哥 林之夏就这么毫无形象可言地被他当着外人摔在地上,她顿时楚楚可怜地咬了咬下唇,无比委屈地开口:从小到大,你都舍不得动我半根头发的,今天又是为了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大的火气? 她控诉得如哭如泣,眼底那一刻泪痣,更是衬托的整个人都格外惹人怜惜。 靳承寒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地死死瞪着她,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是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恨意,他薄唇紧抿一步一步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林之夏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心虚得厉害,按说一切都应该天衣无缝的,即便是靳承寒想查,除了那个早就被扔进河里的死胖子之外,他也一定查不出什么。 可她就是无故地心慌,不自觉地就撑着手臂往后退去。 靳承寒却根本没有打算给她机会,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接狠狠掐上她白嫩的脖颈,然后用力地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林之夏霎时间就因为呼吸不畅而脸色通红,她下意识求救地想要拨开他的手掌,断断续续地出声:承寒哥哥你先先放开我 靳承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痛苦的神色,修长的手指却是越拢越紧。 沈言渺承受的,可远比这多多了。 光是听程子谦说,他心里就忍不住的发寒颤抖。 如果那块玻璃再割得深一点,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在他心里。 每每想到此。 靳承寒就会被惊悸和后怕遣散所有的理智,他甚至会觉得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多余,所有伤了她的人更是应该立马去下地狱! 谁都一样! 包括他自己! 林之夏眼前几乎开始变得模糊一片,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应该已经是断掉了,否则为什么那么疼! 这一刻她再也不敢怀疑。 他真的是要她死! 放放开 林之夏总算什么都顾不得,求生的欲望让她开始剧烈地挣扎,她胡乱地伸手打在靳承寒坚实如铁般的小臂上,被步摇和钗子绾起的漂亮发髻渐渐变得凌乱不堪,身上刺绣精湛的古装戏服不知不觉间从肩头垂落而下。 刚好露出锁骨下方那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靳承寒幽冷的眸子骤然狠狠一怔,他牙关紧咬许久,掐在她颈间的手指才终于一点一点缓缓放松了力气。 林之夏如同重获新生一样瘫坐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妆容精致的脸颊上死灰一样的惨白。 脖颈间火辣辣的疼意几乎抢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靳承寒看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地绷起,冷声冷气地说:林之夏,我欠你的那条命,今天就算是还了,以后你再敢动沈言渺半分,我一定亲手要了你的命! 他说得无波无澜,甚至连一丝起伏也没有。 林之夏顿时苦涩地扯出一抹笑意,一双美眸里泪光浮动,她也顾不得此时此刻疼到快要窒息的嗓子,喑哑地说道:你今天,就是为了她,恨不得活活掐死我? 靳承寒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想也没想多想就说:不然你以为还能有什么,值得我亲自动手?! 第183章 她想爱就爱着吧 哈哈 多好笑啊! 这么说来,那她还应该心存感激了啊! 林之夏倏而悲凉戚然地苦笑出声,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华丽的裙摆上,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不甘心地又问:证据呢?承寒哥哥,你口口声声都在给我判刑,但是证据呢?凭什么她沈言渺一出事,所有的原因就都要归咎在我身上?! 就是这样,所以你应该庆幸。 靳承寒幽冷的眸子顿时更是多了几分阴鸷和狠厉,而后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如果我要是有证据,你现在早就是已经一具尸体!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去。 承寒哥哥,你不公平! 林之夏望着他越来越远的高大身影,声嘶力竭地哭喊出声:这根本就不公平,明明是我先遇到你,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那样一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上心?! 颀长的身影闻声微微一滞。 但也只是须臾。 靳承寒很快又重新流星踏步地向外走去,一双黑眸里同样有迷惘一闪而过,最终却还是被果断决然取代! 管它为什么呢? 管它有什么值不值得? 反正,这辈子也就只这么一次! 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一个死人而已,她想爱就爱着吧! 医院里。 沈言渺刚刚才被护士将手背上的点滴针拔掉处理好,靳承寒就踩着时间一样走进了病房,他看上去脸色并不太好,英气的眉宇间疲倦尽显。 靳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少奶奶随时都可以出院,吴妈连忙上前恭敬地说道。 知道了。 靳承寒淡淡地应了声,颀长的身影径自就朝着病床边走去,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半靠在床头的小女人。 见状,吴妈赶紧悄悄地退了出去,又将病房门小心地带上。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走近又站在她身边,一双幽冷的眸子几不可见地深了深,然后在沈言渺不解又防备的目光中,他轻轻抬手亲昵地在她娇嫩的脸颊上捏了捏,沉声问:早餐准备得还合胃口吗? 他不知道女人怀孕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却不止一次听席胤湛提起过,大嫂刚怀上abby的时候每天都吐到昏天黑地。 他曾经甚至因为这个,有想过这一辈子都不让沈言渺生孩子受罪。 可是,现在除了孩子,他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再把她留下来。 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退,又快速偏过脸颊躲开了他的碰触,眸底的惶恐和惊惧是那么清晰刺目,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她始终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这么僵僵地停在半空,那一双幽黑的眸子慢慢地垂下,如同陨落的星石,也曾经承载过太多的期望和美梦。 空荡荡的病房里,刹那间只剩下死寂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才迟疑缓慢地开口,他向来自信不疑,这一问却没有底气到了极致,就连说出声音都需要无比大的决心和勇气。 沈言渺,如果我说,你以为的那一切我都丝毫不知情,你会相信我吗?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无波无澜的脸颊上似乎有了一丝动静,紧接着,她头也没抬地就淡淡反问了回去:靳承寒,如果我说,我曾经真的想要留在你身边一辈子,那你又会相信我吗? 靳承寒沉默了,他脸色微凝着没有说话,深邃分明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其实不相信,对吗? 沈言渺唇角若有若无地扬了扬唇角,她还是看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轻声说道:因为你知道我从一开始缠着你就动机不纯,因为你知道我甚至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要跟你离婚的准备,因为你知道我和黎南哥哥相识相知比你早了太多太多,所以你肯定只会相信自己已经知道的,而不会去相信我毫无证据的一面之词。 她说得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起伏。 所有的说辞一条一条列得逻辑分明,每一句都刚好一针见血地刺在他的心口。 对! 他承认,事实就是她说的那样! 他所知道的,远比她告诉他的要多得多,并且样样铁证如山! 所以,他不敢相信! 也很难相信! 靳承寒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一双黑眸缓缓闭上又睁开,然后他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低沉出声:沈言渺,不管是真是假,那些我都不会再计较,如果这一张脸能够留你一辈子,我也认了,以后我们就好好过,行不行? 以后?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 沈言渺倏然苦涩地牵了牵唇角,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出眼眶,她终于抬眸望向他,哽咽着声音问:靳承寒,你是说要我跟一个可以狠心把我送给其他男人的人好好过?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泪痕未干的小脸上全是心寒和决然。 沈言渺,我说了我没有! 靳承寒阴沉着脸色低吼出声,他眉头紧蹙,一双眸底全是强调和迫切。 沈言渺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一双微微泛红的水眸一瞬不瞬地望向他,她平静又无比冷淡地问:我应该相信吗?既然你自己都做不到,我又要怎么去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而不是相信她自己亲身经历,亲眼看到的一切?! 我早晚会查明一切! 靳承寒气急败坏地吼道,连着声音都不经意提高了不少,好像他说得越大声,她就会相信了一样。 早晚是什么时候? 沈言渺依旧固执倔强地望着他。 靳承寒难得被她追问到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这个女人是个傻的,没有那么聪明,没有那么理智,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沈言渺骤然牵强地扬了扬唇畔,一双水亮的眸子里满是自嘲和涩然,而后她似嘲若讽地漠然出声:靳承寒,我们俩其实还真像啊,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对方有多么重要,结果却都连最简单的信任都不肯给,这样的我们还能有什么以后唔 没说完的话悉数湮没在唇齿间。 第184章 看到的并非事实 靳承寒蓦地倾身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以吻封缄,呼吸骤然被人夺去,沈言渺愣愣地睁大了眼眸。 下一秒,她连想都没有多想就要将他推开。 靳承寒却眼疾手快地先一步牢牢扣上她的后脑,依旧是一丝后路都不肯留给她。 沈言渺感受着嘴唇上并不轻柔的辗转厮磨,思绪霎时间一片混乱,她倏而张口重重咬上他炙热滚烫的舌尖。 一瞬间,甜腥的铁锈味在两人齿间慢慢晕散开来。 靳承寒吃痛地闷哼一声,英气的眉头紧紧皱起,但仍是半分没有松开,他依旧不知餍足地强势进犯,用尽全力地吻她。 不死不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只觉得整个身子忽而一轻,然后她就被靳承寒打横从病床上稳稳地抱起,他削薄的唇依旧流连不舍地压着她的。 阳光下,两个人的影子牢牢缠在一起。 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分开。 沈言渺就这样被靳承寒大庭广众地抱着走出医院,他心里顾忌着她膝盖上的伤口也不敢走的太快,这样一来,倒更有了秀恩爱的嫌疑。 我的天哪,我要是能被靳总这么抱一下,就是死了也无憾啊! 稳了,我们靳总的宠妻人设这下是彻底稳了,我的心也是彻底死了! 明明是大喜的事情,可是太太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你们说,靳总回家不会还得跪搓衣板吧? 沈言渺只是表情不悲不喜地靠在靳承寒怀里,听着身后一群小护士艳羡八卦的窃窃私语,她突然就觉得无比疲惫。 原来单凭眼中看到的,竟然和事实能相差这么远。 她和靳承寒,哪里有她们眼中半点儿所谓的甜蜜恩爱。 不过,都是平白臆测而已 暖洋洋地太阳下,一双水眸几不可见地沉了沉。 反正也挣不开。 沈言渺索性也就不再做多余的反抗,她报复似地将脑袋枕在靳承寒宽阔的肩上,紧跟着不由自主地浅浅打了个哈欠。 靳承寒感受着肩膀上蓦然多出来的重量,颀长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滞了滞,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被揉碎了洒进光亮。 心脏空落落的地方似乎终于被什么柔柔软软地填满。 踏实又安定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里刹那间噙满宠溺似水的笑意,他瘦削地下颌轻轻在她微微冰凉的额头上碰了碰,沉声说:沈言渺,从今天起的每一天,我就都当它是世界末日了 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 也可以为了她永远不顾一切! 不要了。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沈言渺原本只是觉得累,想枕在他肩上歇会儿,结果没一会儿自己就沉沉睡了过去,等这一个囫囵觉睡醒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抱进了舒适的被窝里。 南庄主卧的格局跟从前仍旧一模一样,就是有几样家具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换掉了。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膝盖上的伤口层层叠叠地包扎着。 沈言渺掀开被子就起身下床,她可能是睡得稍微有点久,脑袋里跟塞了簇棉花似的,迷迷糊糊一团乱。 她依稀听到楼下好像有什么嘈杂的响动,于是也没多想,推开门就往外面走去,却不想才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三,这一次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都查到了什么,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何况,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爱你,你难道准备一直在这里把自己耗到死吗?! 是傅司夜! 沈言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条件反射地定定停在了原地,她其实听得云里雾里,也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话都是些什么意思。 但唯独有一点,她无比坚信。 那就是傅司夜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口中的那个女人,如果不出意外一定就是在说她了。 不简单又能有多复杂,无非就是有人又闲不住了而已。 靳承寒只是不以为意地冷冷说道,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暗似海,旁人根本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我的下半句呢?老三,你不能到现在还活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 傅司夜难得没有昔日里的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他一脸凝重地说道:那个女人她早就心有所属,这场婚姻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个有预谋的圈套,她只是放不下一个死人在你身上寻找慰藉罢了! 慰藉? 沈言渺微微低垂的眼眸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下,她背靠着墙壁依旧一声不发地安静听着,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 僵持不下的对峙间,四下里诡异得寂静。 很久之后。 靳承寒才没有什么起伏地淡淡出声,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说她有想过要跟靳承寒在一起。 闻言,沈言渺卷翘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纤白的手指微微握起。 呵! 傅司夜却是赫然冷笑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反问:她说你就信了? 我不知道。 靳承寒淡淡地回答。 傅司夜几乎快被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死,一连气狠狠地骂了一串英文脏话之后,愤愤地说:靳承寒你疯了吧你,这种鬼话也就只有你才会信,就算你手眼通天的本事,你要怎么跟一个死人斗!她要是 够了! 傅司夜还没说完的话倏然被靳承寒冷声打断,他眉头微蹙眸光阴沉地看着他,根本没有什么商量余地地说: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来插手,你回国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那现在就可以去机场了! 靳承寒冷冷地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不是,老三 傅司夜不死心地又继续跟了上去,他不能还跟两年前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犯傻,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根本犯不上! 靳承寒是什么人啊,只要他愿意,哪个女人不是愿意排队上赶着,何必留在这里受这种窝囊气! 结果两个人才刚走出没几步。 靳承寒高大的身影就骤然停在了楼梯拐角处,他定定看着此刻正垂着脑袋背对着墙侧而站的小女人,漆黑的眸光不由得沉了沉。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又听到了多少? 第185章 能不能换个人娶 怎么又不穿拖鞋? 靳承寒稍稍顿了片刻,就继续面不改色地抬步向着她走去,低沉的嗓音难得的柔和,他又接着说道:要是生病了怎么办,你现在也不能随便吃药。 闻声,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一双微微泛红的水眸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 又或者没关系。 都显得很多余! 我我这就去穿鞋。 沈言渺木讷地轻轻出声,又机械僵硬地转身离开。 靳承寒沉默不语地望着那一抹朝着卧室走去的纤细身影,而后冷冰冰地转身对着傅司夜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多说半个字,就立马给我滚回美国去! 傅司夜也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不情不愿地嘟囔道:靳承寒你没良心,见色忘义,我怎么能知道你老婆她刚好就站在外面! 沈言渺刻意在卧室里磨蹭了很久也不肯出去,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靳承寒,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傅司夜。 当时一步错。 现在步步都是错。 不管怎么样做,在别人看来都是居心叵测。 透过澄净明亮的落地窗,沈言渺看见花园里正如火如荼开着的粉色花朵,耳畔忽而就响起了靳承寒方才那一句清浅迷惘的我不知道。 卷翘的眼睫轻轻颤了下,一滴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出眼眶。 沈言渺用力闭了闭眼眸,她微微仰起憔悴的脸颊,然后茫然无措地低声轻喃:我也一样,我也不知道。 自己满身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铁证如山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可他说,这都不是他所作所为。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 又该相信什么! 午餐想吃什么? 沈言渺丝毫没有防备就突然被人从背后拥了个满怀,随即就是熟悉又清淡的木香味儿顿时溢满了鼻息。 靳承寒长臂一伸就牢牢将她圈在身前,颀长的身影顺势倾覆在她耳边,沉然继续问道:你喜欢的清蒸鲈鱼好不好? 还不等沈言渺回答,他又眉头轻轻微蹙自言自语地说道:清蒸的话,味道会不会太淡了一点? 听吴妈说,女人怀孕以后口味都会变得很奇怪,有人爱吃酸,有人爱吃辣。 靳承寒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难得犹疑不定地接着问:那要不还是红烧鲈鱼,或者糖醋鲈鱼? 见她始终没有回答。 靳承寒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臂绕步走到她面前,他所有的动作都轻手轻脚得不像他,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 结果,入目就是女孩泪水肆虐的苍白脸颊。 靳承寒忍不住眉心微皱,动作笨拙又生硬地帮她拭去泪水,然后又前言不搭后语地想要逗她开心,故意板起一张脸说:沈言渺,你不许再哭了,我可不想以后被一个成天只会哭哭啼啼的小鬼喊爸爸。 沈言渺原本只是无声地淌着眼泪,这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忍不住哭出了声,从昨天到现在,她所有无处安放的惊恐和委屈似乎瞬间都找到了归宿。 靳承寒沉默着将她轻轻抱进了怀里,任由她情绪崩溃地大哭,也不制止她胡乱捶在他身上的拳头,更是放纵着她语无伦次的指责。 靳承寒,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比你更笨更迟钝的人! 午餐难道就只能吃鱼吗,我想吃别的就不可以吗? 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真心过吗?你以为我就没有心吗? 我又不是影后,在你眼里我演技是有多好啊! 沈言渺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但是情绪就是骤然这么涌了上来,她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 这么莫名其妙的沈言渺,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 一点点难过都可以放大百倍。 一点点理性都荡然无存。 靳承寒,如果你非要我生下这个孩子,那你能不能换个人娶,我不想我的孩子把林之夏当做母亲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襟,滚烫的泪水在他的衣服上洇染出大片水痕,她如果真的没有选择,那就至少要让孩子健康的长大。 可是林之夏。 她显然并不可能会是一个仁慈的继母。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听着她声泪俱下的央求,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撕扯着,疼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另娶别人? 又什么时候要让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叫母亲? 沈言渺,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紧紧拧起,他定定地望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儿,好像这样就能看懂她所有的不安和仓皇,紧接着又穷追不舍地问了一句:又到底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娶林之夏?! 靳承寒,你能不能不要再骗我了! 沈言渺骤然情绪激动地挣开他的怀抱,又颤颤巍巍站立不稳地向后退了半步,她泣不成声地哭喊出声:我都听到了,我全部都听到了! 你都听到什么了? 靳承寒紧跟着上前一步,一双黑眸牢牢锁在她的脸上,他莫名有些急切地问:沈言渺,告诉我,你都听到谁说了什么? 这些或许是他唯一能够查清所有真相的线索,但是这个线索除了沈言渺,再没有任何人知情。 沈言渺闻言立时禁不住颤栗了一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那噩梦一般的记忆又开始翻江倒海地涌到她眼前。 都听到什么了? 她九死一生,她退无可退的时候都听到什么了? 她听到林之夏媚骨如丝的撒娇。 她听到靳承寒一手策划的陷阱。 她听到他们早就被注定的结局。 可是,这些一个一个她都半点不想再记起来,更遑论是亲自说出口,她做不到,她还没有强大到这么刀枪不入的地步! 靳承寒,你确定你要问吗? 沈言渺满是悲凉怆然地问他,一双眸底没有半点光彩,接着又痛楚地说:可我不确定等我说完那些话,是不是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她也许心疼到窒息。 又也许会当场疯掉。 那样的绝望,她半点儿不想再去承受! 沈言渺悲切地说着,又一脸痛苦地抬手覆上左心房的位置,她将手指握拳用力地敲了敲心口,无比艰难地开口:这里,会疼!真的好疼!” “我曾经看过那么多日暮穷途、行就将木的婚姻,我以为我早就百毒不侵!我以为我可以坦然接受所有的结局,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我竟然还是救不了我自己! 第186章 没人比你更重要 靳承寒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用力将她扯进怀里,他几乎将她勒痛地紧紧抱着她,就好像生怕稍微一放手她就会不见一样。 过了许久。 靳承寒一双黑眸里恍惚有水光浮动,他动作轻柔安慰地抚上她的长发,又伏在她耳边低沉且郑重地承诺:沈言渺,我不知道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但是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不管是谁用什么样的方式说了什么样的话 只要那个说话的人不是我,那就都不是我的意思,你就都不能相信,不能当真,更不能用别人的话来惩罚我!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低沉的嗓音不知道在隐忍着什么。 恍惚间,似乎有一滴热泪砸在了他肩上。 沈言渺只是木然僵硬地没有再挣扎,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于他的话也不置可否。 所以沈言渺,你现在听好了! 靳承寒也根本不等她的回答,那一双幽深的眸子沉了沉,他紧接着就声声掷地有力地继续保证道:即使是最煎熬的时候,我靳承寒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离婚,我的孩子只可能有你一个母亲,林之夏于我而言,曾经是妹妹,现在只会是外人! 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你更重要,包括孩子! 如果知道有了孩子,你会选择留在我身边,那我就竭尽全力学着去当一个好父亲!如果这个孩子的到来会让你觉得不开心,那不要也没有关系,我就一辈子只宠你一个人! 靳承寒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认真,他字字铿锵坚定有力。 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的誓言和情话仿佛能替她遮挡一切风雨。 说不动心是假的。 说不震撼也是假的。 飞蛾扑火,可能为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光亮和温暖吧? 靳承寒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不可抑制地颤了又颤,漂亮的眼眸泪盈于睫,她嗓音哽咽着轻颤地问出声: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违背她所有的理性和思考。 不管她亲身经受过的所有伤害和痛楚。 没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就只是因为他是靳承寒,就只是因为是他说的,所以就义无反顾地相信他,她真的可以吗? 闻言。 靳承寒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就稳稳地将她拦腰抱起,他长腿一迈就阔步向外走去,锃亮的皮鞋一脚将书房半掩的房门踹开,然后径直向着书桌走去。 靳承寒始终脸色凝重地一言未发,只是小心地将她放在书桌上坐好,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把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打开。 沈言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正要出声问他到底要找什么。 结果下一秒。 靳承寒就潇洒帅气地将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在指间转了下,然后半分没有犹豫地就当着她的面装满子弹,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利落地拨开保险,上了膛。 沈言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情不自禁慌乱不安地吞了吞口水,声音轻颤着问:靳承寒你要做什么? 好端端地,他拿枪做什么? 杀人? 还是自杀? 靳承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她泪痕未干的小脸儿,一双墨黑的眸子里深暗似海,半点儿看不出什么情绪。 靳 沈言渺正要继续追问,却不料,下一瞬她手里就骤然多了一份金属专有的冰凉触感。 心里只听见重重咯噔一声响。 沈言渺顿时瞠目结舌地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依旧平静似水的英俊脸庞,她忍不住震愕地瞪大一双水眸,颤颤地问:靳承寒,你疯了是不是?! 他怎么敢这么轻易就把一支上了膛的手枪塞进她手里! 她根本就不懂射击,万一不小心动了哪里,走火伤到人怎么办?! 笨蛋!学着点! 靳承寒却是不以为意地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抓起她轻轻颤抖冰凉一片的手掌,然后面不改色地将枪口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温热的手指引导着她覆上扳机,又逼真地带着她做了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 沈言渺立时因为惊惧下意识地紧紧将眼睛闭上,心脏扑通扑通几乎快要跳出胸口。 沈言渺,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 靳承寒轻轻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噙满温和似水的笑意,他说得那么无关痛痒,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 你说你不知道能不能相信。 那如果我用命来发誓呢? 那样,够不够你相信? 砰 沈言渺连忙颤抖着一把将掌心的手枪丢开,她随手抓起手边的笔筒就狠狠朝他身上砸去,心有余悸喊得声嘶力竭:靳承寒,你个混蛋!谁要跟你这种疯子过一辈子,我沈言渺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相信你的浑话! 手指扣上扳机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声。 那种仿佛失去全世界的感觉,她九年前也曾经有过,却远远不及刚才那般强烈。 心跳几乎就要那么猝然停止。 她忿忿地吼完,又一把将推开他就从书桌上跳了下来,结果却不小心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 沈言渺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张小脸煞白一片。 怎么了,扯到伤口了? 靳承寒眉头一拧赶紧上前,他俯下身关切地说道:乖,把手拿开,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走开,我不用你管! 沈言渺看也不看他一眼,她声音里压抑着哭腔,又是伸手冷冷将他推开,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外面挪去。 靳承寒紧紧盯着她单薄的身影,那么固执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像是在赌气,又更像是在害怕。 她在生气? 她在害怕? 一双黑眸忽而染上几不可见的点点光亮。 沈言渺 靳承寒突然沉声喊她的名字,然后还不等沈言渺有所反应,他就流星踏步地追上前。 颀长的身影刹那间严严实实挡住她的去路。 一双幽黑的眸子牢牢锁在她恬净的脸颊上,靳承寒几乎是无比笃定地开口问:沈言渺,你是不是在害怕,害怕我会死? 沈言渺冷沉着脸色低下头不去看他,只是冷漠地说道:让开 第187章 未驯养的小狐狸 你先回答我,我就让开! 靳承寒理直气壮地出声,又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道:沈言渺,你刚才是不是在害怕我会死?还是说,你舍不得我死? 死死死 他嘴里还能不能有点别的词语?!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不长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她还是默不作声,低着头就想从他身边绕过。 靳承寒却是半分不给她机会,长臂一伸就将人牢牢圈进自己怀里,他一手紧紧箍上她纤细的腰线,一手就想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问个明白。 结果,却不曾料想到。 靳承寒修长的手掌才刚刚抬到半空,下一秒就被沈言渺猝不及防地抓起来,然后她又狠狠地张口咬了上去。 像一只被逼急惹恼的小狐狸。 即便竖起所有的锋芒,却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靳承寒微微怔了下,却没有制止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她咬。 沈言渺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半点儿也没有口下留情,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儿在唇齿间流转,她才缓缓放松了力气。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了下来。 靳承寒轻轻抚上她微微轻颤的后背,感受着手背上热泪滴下的触感,他忍不住好笑地调侃出声:沈言渺,被咬的人可是我,我都没哭,你怎么还先哭上了? 他话音刚落。 沈言渺就狠狠握起拳头毫无章法地捶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一张娇俏的小脸儿被眼泪哭得干巴巴一片,她头一次在他面前任性妄为又蛮不讲理地顶嘴:命都是我的了,我咬一下又怎么了,你靳承寒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我哭不成嗯 靳承寒眸底含笑地看着她这般伶牙俐齿的模样,不温柔也不乖顺,他顿时只觉得更像了,沈言渺她分明就是一只未经驯养的小狐狸。 平日里敛起一身锋芒,让人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可一旦真的惹急了,那就一定会狠狠咬你一口。 可是怎么办? 他却爱极了她现在的样子! 这才是沈言渺! 这才是他要的沈言渺啊!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靳承寒迫不及待地就低头封上她喋喋不休的唇瓣,所有娇言娇语的羞恼,顷刻间都化成了唇齿间轻轻溢出的低嘤浅咛。 沈言渺这一次没有再推开他,她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放任他肆无忌惮地进犯,她眼角恍惚有泪轻轻划下,晕散进两人唇齿间,咸得发苦。 小狐狸收起利爪,竟然脆弱乖巧到让人诧异又心疼。 靳承寒黑眸轻颤,心口不禁微微一重,而后他缓缓地退开她柔软的唇,削薄的唇畔轻轻扬起一抹蛊惑人心的弧度,沉声说道:沈言渺,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个爱哭包啊? 他靳承寒才爱哭包,他们全家都是爱哭包! 沈言渺水眸微睁气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死鸭子嘴硬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这是在感叹命运无常人生不易,尤其是我还生活在一个疯子身边! 行吧。 疯子就疯子吧! 靳承寒眉梢微微挑了挑也不跟她生气,他唇角挂着一抹邪气的笑,痞里痞气地问:所以我的靳太太,气也撒了,手也给你咬了,现在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沈言渺莫名委屈地吸了吸微红的鼻尖,她又重新沉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很久很久都不言不语。 就在靳承寒已经快要放弃从她口中听到什么答案的时候,沈言渺却蓦然踮起脚尖紧紧抱上他的脖颈。 靳承寒如墨般一尘不染的黑眸里顿时剧烈地颤了又颤,又生怕她扯到自己膝盖上的伤口,他连忙顺势微微倾了倾身,然后就听见沈言渺断断续续地哽咽出声。 靳承寒,永远也别拿生死跟我开玩笑,我害怕,真的很怕很怕!我可以不要很多东西,也可以放弃很多东西,哪怕一辈子都装傻什么也不过问,我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我爱的人! 她爱的人? 他是吗? 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靳承寒微怔迟缓地抬手怜爱地抚上她柔软的长发,不觉又将她抱紧了几分,沉声问道:那我的话,你现在能相信了吗? 嗯。 沈言渺用力闭了闭眼眸,而后又献祭一般坚定地哭着重重地点头:但是靳承寒,就算有一天你还是骗了我,我也不要你的命。 那你要什么? 沈言渺微微顿了顿,然后她声音沙哑地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你就永远记得我,然后放了我。 记得她,不要忘了她。 也一定顺手留给她一条生路。 沈言渺,你放心,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 靳承寒宛若深潭的眼眸定定地看向书桌上静静躺着的手枪,他无比坚定地保证道,又低头在她白皙的侧脸上轻轻亲了亲。 好。 沈言渺眸子里依旧泪光微闪,她却是莞尔浅笑着轻轻地应了声,闻着他身上熟悉又淡淡的木香味儿,那么深沉温暖又魅惑人心。 就好像,她似乎真的可以安心地将全部的自己都托付进他怀里。 喂喂喂!你们两个,这光天化日的,老三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影响! 傅司夜本来是肩负着叫他们下楼吃午餐的重任,结果他才刚一走到书房门口,就看见这么一副你侬我侬的场面。 秉持着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 傅先生立马扯着嗓子咋咋呼呼地大喊大叫,并且还不忘浮夸地张开五指假装遮上眼睛。 沈言渺一听到傅司夜浪荡不羁的声音,一张小脸霎时间就红到了耳朵根,她赶紧做贼一样心虚地就将靳承寒用力推开。 靳承寒原本柔和英俊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温香软玉骤然离怀的靳大总裁表示很不爽,他转过身看向门外极其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而后皱着眉冷冷地逼出声音:傅司夜,你为什么还没滚?! 第188章 别毁我孩子胎教 我为什么要滚啊,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滚了? 傅司夜无比坦然磊落地双手一摊,接着理直气壮地继续说:我不仅不滚,我还要留在这里吃饭呢,我吃完午饭吃晚饭,我就不信吃不穷你! 他大言不惭地说着,又故意伸长了脖子去找此刻鸵鸟一样躲在靳承寒背后的沈言渺,然后分外热络地喊了一声:小火焰,你说是不是啊,我这么远专门来看望你们,地主之谊你们两口子总是要尽的吧? 沈言渺已经彻底自我放弃地将额头抵在靳承寒宽阔的后背,此刻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当场就钻下去。 傅司夜,给你三秒钟立马滚下楼,否则你就准备自己游过太平洋吧! 靳承寒嘴里毫不留情地冷冷威胁着,背后却是不动声色地朝她伸出了手掌。 沈言渺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手指递了过去。 靳承寒立马一个反手就将她微凉的小手紧紧牵进掌心,那么熟稔又默契的动作,就好像是练习过千万次一样。 老三啊老三,好,很好,非常好 傅司夜顿时气得双手叉在腰间,他面色恨恨地盯着靳承寒冷若冰山的脸庞,就在沈言渺以为下一秒他可能就要撂下什么狠话的时候。 傅司夜却只是呃特别中气十足地扔下一句:下楼就下楼,有本事你别下啊,我现在就去把午饭都吃完,一口也不给你们留! 神经病! 靳承寒眉头微蹙,冷冷地吐出一声。 沈言渺却忍不住暗暗在心里感叹,本来她之前还疑惑不解,靳承寒到底为什么会有傅司夜这么聒噪无比还没底线的兄弟朋友。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必然啊! 组织行为学里都明确表述过了,相似的人总会更容易相处,这傅司夜平日里的样子跟发烧烧傻的靳承寒完全就是如出一辙嘛! 就这,他还好意思说别人神经病? 沈言渺想着想着就莫名把自己逗乐了,恬淡若水的脸颊上情不自禁漾起嫣然的笑意。 靳承寒一回头就看见她低着头眉眼含笑的样子,这女人情绪变化是不是也太快了点,他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而后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打趣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沈言渺,你这是在学变脸? 靳承寒,你能不能别总是掐我脸! 沈言渺立即气呼呼地打开他的手,接着一脸怨嗔地瞪着他说:别以为你比我高,我掐不到你,就这么肆无忌惮行不行?! 很疼的! 他知不知道?! 不行! 靳承寒直截了当地驳回了她的抗议,一双黑眸里染着邪气的笑意,他非但不以为耻反倒引以为荣,说话间又故意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探去。 沈言渺立即不满地眉头紧皱,她下意识地就背腰向后躲去。 却不料。 下一秒,她只觉得腰间骤然一沉,然后整个人就是一阵腾空。 靳承寒蓦然将她拦腰打横抱起。 啊 沈言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吓得不轻,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条件反射地就紧紧抱上那人的脖颈。 靳承寒却似乎对于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削薄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他心情大好地抱着她就往楼下走去。 那架势,完全就是舍己为人地把自己当成人工轮椅使了。 傅司夜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餐桌上,看着美人在怀满面春风走来的靳大总裁,故作痛彻心扉地连连摇头咋舌:我说老三,这小火焰肚子里还怀着我未来侄儿呢,你就发发善心稍微克制克制行不行嘶 傅司夜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突然莫名倒喝一口冷气。 你是瞎了吗,看不到她膝盖受伤? 靳承寒看也没看傅司夜一眼就冷冷出声,结果却在沈言渺看不到的地方,不着痕迹地抬脚用力踹在他的小腿上。 说话间,靳承寒刻意选了一个离傅司夜最远的软椅将沈言渺放下,而后又继续面不改色地淡淡说:你不提我都忘了,你吃过饭赶紧就给我滚,别毁了我孩子的胎教! 你 傅司夜哪里是靳承寒的对手,即使被人毒舌又阴又损,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他立马摆出一脸有苦却难言的憋屈模样,痛心疾首地狠狠咬了一口虾仁,控诉道:就算是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也不过就如此了吧,我现在这遭遇简直就是世态炎凉,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啊! 这一连串耳熟又夸张的成语表达。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一个人,她不假思索地就反问:这中间,不是应该还有一句忘恩负义吗? 闻言。 傅司夜愣了: 靳承寒给她夹菜的手指也僵在半空中,半晌,他才迟缓地逼出声音:沈言渺,他没说我忘恩负义,你好像很失望? 这女人到底是不是缺心眼! 哈哈哈 傅司夜立马不顾形象笑得前合后仰,然后幸灾乐祸地说:老三,总算你们家还有小火焰这么一个明事理的! 不是,我不是!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急忙就想跟靳承寒解释:我那是因为之前一直听暖安唔 结果,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人往嘴里喂进了一块鱼肉。 酸酸甜甜的滋味顿时在味蕾间炸开。 鱼肉软软嫩嫩的,一根刺都没有。 靳承寒一边蹙眉小心地帮她剔着鱼刺,一边阴冷冷地瞪了傅司夜一眼,说:食不言寝不语,要是做不到我家的规矩,就滚下我家的饭桌! 不是,难道是只有他一个人说话了吗? 傅司夜简直被他这国际驰名的双标行为给整愣了,正要嚷嚷着不公平,靳承寒立马就冷冷一记眼刀甩了过来。 行! 寄人篱下! 他忍! 傅司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决定化悲愤为食欲,他看了一眼靳承寒,又看了一眼沈言渺,一双眸底不知道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但好在,整个偌大的南庄终于得以安静。 第189章 标准的反面教材 傅司夜虽然放下豪言壮语说要吃完午饭再吃晚饭,但事实是,刚一吃过午饭,靳承寒就半点情面也不留地下了逐客令。 然而,最令人惊讶的是。 傅司夜这一次竟然半句废话也没有多说,也没有半点异议,他只是一如初次见面时那样,那一双招人的桃花眼里满是热情和无比崇拜地冲沈言渺比了一个飞吻。 小火焰,要好好照顾我小侄儿啊,二哥一定给你和老三准备一份大礼! 他十分不怕死地手舞足蹈着说完,然后在靳承寒还来不及变脸直接赶人之前,就飞快逃命似地蹿上车子,扬长离去。 靳承寒,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想错了。 沈言渺若有所思地望着开出越来越远的车子,她不禁微微蹙了蹙一双细眉,而后自顾自地低喃道:二哥他似乎可要比你成熟多了啊! 这绝对完全是她的心里话。 傅司夜虽然总是看上去总是一副举止轻浮,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模样。 但是他该装傻时装傻,该认真时认真,玩笑话说起来也进退有度,不该多说的话半句也不多提。 似乎从不会半点让别人觉得不舒服。 如此通透精明的模样,根本就是读物里扮猪吃虎的一把好手嘛! 至于靳承寒,他那才是真的傻,真的幼稚! 闻言,靳承寒立马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冷声冷气地反问:沈言渺,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当着他的面就敢嫌弃他,嫌弃他也就算了,参照物居然是傅司夜! 别人都说一孕傻三年。 这女人怀个孩子,真把脑子坏掉了? 那这孩子呢,该不会也是个傻的? 啊?我没说什么啊! 沈言渺立即很识时务地冲他甜甜一笑,然后迅速地转开了话题,说:靳承寒,我帮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过几天应该就能到了。 礼物? 靳承寒不禁下意识地浓眉紧拧,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语气僵硬又嫌弃地问:沈言渺,你别告诉我,你又买了一对猪? 才没有,我是那么没有创新能力的人吗? 沈言渺忍俊不禁地看着眼前被那一对水晶小猪,留下了沉重心理阴影的别扭男人,她本来想实话实说的善良心理突然就开始作怪。 于是故意顿了顿,沈言渺接着故弄玄虚地说:但是也不排除以其他形式出现的猪啊? 说完,她却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索性又仔细重新推敲了一下。 大前提:那一副画上,她画的人本来就是靳承寒。 小前提:礼物不排除以其他形式出现的猪。 所以,那结论应该是? 靳承寒是猪? 完了。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怎么办,她好像挖了个大坑把自己给埋了,按照这男人瑕疵必报的性子,那还不得当场逼她说自己才是猪?! 啊 怎么会这样啊! 靳承寒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会儿已经在心里上演了一场多么大的戏码,他只是微微蹙眉不解地盯着她表情极其丰富的小脸儿,削薄的唇角不经意就扬起了一抹宠溺柔和的弧度,淡淡地说:刚好,我也碰巧,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什么大礼? 一双水眸骤然一亮,沈言渺抬头望向他英气冷峻的脸庞。 靳承寒微微勾了勾唇,然后深深地望着她,沉然出声:我啊,沈言渺,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我更有价值的礼物吗? 沈言渺简直被他大言不惭地样子气到哭笑不得,她娇嗔地抬手打了他一把,说:靳承寒,你还能更厚脸皮一点吗? 当然能啊! 靳大总裁立即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一点,他长臂一伸毫不费力地打横将她抱起,又沉声说道:沈言渺,你现在该去睡午觉了。 可是我不困啊。 沈言渺立即抬眸疑惑地望向他,又掰着手指认真地算了算:从昨天到现在,我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这会儿根本就睡不着啊! 那你就陪着我睡。 靳承寒不容置疑地开口,然后径直抱着她就往卧室走去,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言渺彻底语结,一心只默默祈祷。 宝宝啊,你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标准的反面教材,你长大以后可千万一定不能跟你这个幼稚不讲理的爸爸一样啊! 靳承寒其实是真的有些累了,在这将近二十个小时里,他不眠不休还不得心安,感受过了最割心啮骨的痛楚,也经历过最心疼不舍的困顿迷惘。 所幸,最后柳暗花明,老天还好心赏了那一点点意外之外的惊喜。 这个女人既然还在他怀里。 那就什么都值得! 他最怕的,无非就是自己把命和心一起捧给她,却还是换不回她一个回头。 这样就很好,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 靳承寒双眸紧闭着牢牢地将她搂进怀里,他瘦削的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上,哪怕是睡觉时英气的眉心也是紧紧地蹙着。 沈言渺被他用力抱得有些快要喘不过气来,于是不舒服地动来动去,想着能挣开一点点距离也是好的。 沈言渺,你安分一点行不行? 靳承寒蓦然张开一双漆黑的眸子,松了胳膊,看着怀里并不怎么老实的小女人。 沈言渺只好放软了声音,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靳承寒我真的不困,要不你先睡着,我去花园坐坐好不好? 不好!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冷声拒绝了她的提议,要是怀里少了这一份重量,他还能睡得着那才真是见鬼了! 说话间,他又重新将她揽进怀里,不过这一次倒是松了不少力气。 行吧! 就当提前练习哄孩子了。 沈言渺微微叹了口气,她一动不动安静地听着他愈渐绵长的呼吸,不知不觉眼皮竟然也开始有些沉重,索性就这么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吴妈喜冲冲地走到主卧门口,她看房门半开着,就想直接上前敲门回什么话,结果刚一走近就看见这么一幕。 靳先 没说完的话立刻戛然而止。 吴妈不禁和蔼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将房门带上离开。 屋内,橙色的斜阳洒进窗户,却刚好避开了此时正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一切都恰到好处。 看上去那么适合厮守一生。 第190章 他要死谁能拦住 傅司夜那一辆张扬又高调的红色跑车,最终一个急刹停在了一处温泉山庄门口,他动作利索地将安全带解开,却并没有立即下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 傅司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然后他微微往后一仰靠在舒适的车座上,紧接着无比挫败地开口:大哥,还真是被你说中了啊 席胤湛似乎全然不觉得意外,淡淡地反问:怎么,阿寒不肯听你的? 他何止是不肯听我的!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 傅司夜就觉得一股浊气顿时从心里飞升而起,那一肚子的苦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一样,他愤愤地控诉着:他根本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大哥你说,他非是死心眼地不放手自己找苦吃,明明知道是陷阱也往下跳,这么找死谁能拦得住?! 闻言,席胤湛只是沉稳地笑了笑,他说:阿夜,或许向死才能新生呢?阿寒也只不过是太爱一个人了而已! 爱到连命都不要吗? 傅司夜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振振有词地继续说:那我还是当一辈子光棍好了,乐得清静! 是吗? 席胤湛轻轻地笑了声,接着故作好奇地问:可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在纽约翻天覆地要找一个出现在shakespeare的女孩呢? 我不是,我没有,大哥你听错了! 傅司夜赶紧三连否定地大声嚷嚷道,然后就手脚麻利地挂了电话,眼前恍然出现了一张泪眼婆娑却又笑容明媚的小脸。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想的! 一夜情缘而已,都是成年人谁还玩不起了?! 他现在、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多长几个心眼在国内再多留几天。 毕竟幕后那位可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省得老三头脑发昏真掘个坟把自己埋进去了! 唉 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还是这样,费心费力大半天,到最后连句谢谢都捞不着! 傅司夜不由得一脸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一想到两年前心里就又是一阵悲愤,他眉头紧皱,一双眼眸望着车窗外,目光不知不觉就开始变得悠远。 两年前。 靳承寒才刚刚回国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就一个跨洋电话打了过来,又宛如晴天霹雳一样地说他要结婚了。 而对方竟然只是个紧紧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草率! 荒唐! 席胤湛和傅司夜闻讯立马匆匆赶回国,就在南庄 哦,不对。 当时南庄还不叫南庄,最多就是靳承寒还算用心为自己准备的婚房吧。 那是头一次,他们三兄弟吵得不欢而散。 阿寒,这一步,你真的想好了吗? 席胤湛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从来波澜不惊地脸上也不免带着忧虑。 嘭 一颗水晶黑棋干脆地落在棋盘上。 靳承寒目不转睛地看着原本能够全身而退的棋局,然后他毫不犹疑地抬手落子,却毅然决然地选了根本没有退路的那一步,而后又平静地开口:大哥这是想劝我? 不想。 席胤湛眉梢微蹙,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他就果断地否认,但紧接着又说道:可是,你也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位沈小姐的出现绝非偶然。 是啊老三! 傅司夜闻声也立马附和到,他少有得那么郑重其事,严肃又认真地说:怎么会这么巧合,你前脚刚回国,那个女人就出现 跟她没有关系。 棋子砸进棋匣的声音清脆响亮。 靳承寒微微叹了口气,随手端起一旁的酒杯,然后淡淡地说:老头子不过是自知时日无多,想找个人替他守着财团而已。 至于默认结婚,那不过是老头子羁绊他留在国内的手段。 有软肋就会妥协,威胁向来是老头子一贯的处事准则。 老三,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傅司夜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有多么惊天动地的理由,能够让他向来桀骜不驯的三弟心甘情愿地看着靳家老爷子的脸色过日子。 闻言,靳承寒幽深的眸子几不可见地黯了黯,他紧紧地捏着酒杯没有说话,英俊的脸上是席胤湛和傅司夜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坚定和凝重。 他始终沉默着没有回答,就跟方才面对傅司夜的质问时如出一辙。 从头至尾,靳承寒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子。 三人僵持不下,对峙里一派死寂。 过了许久。 靳承寒这才举杯浅浅抿了一口酒,他避重就轻又言不对意地反问:我马上要结婚了,你们此番回国难道不是来为我送祝福的? 祝福你终于把自己变成靳老爷子的看家犬吗?! 傅司夜彻底被他不痛不痒的态度激怒,他气得满地乱转,忿忿地说道:老三,当初你为ae花了多少心血,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爱美人不爱江山也不是你这种玩法儿! 那是相识以来,傅司夜最有兄长风范的一次,没有讪皮讪脸,也没有玩世不恭,义正言辞到让人无从反驳。 傅司夜其实说得根本没错,从做下那个决定起,靳承寒可不就是把自己变成了老头子的看家犬。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乖乖听话,老头子说西是西,说东就是东! 否则,他就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退一万步来讲。 哪怕他靳承寒孑然一身无所忌惮,但是沈言渺却明显不是,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在乎的家人,倘若两个人结婚以后,那就不单单只是她的软肋,更是靳承寒任人拿捏的把柄。 靳老爷子连自己结发之妻都能眼睛不眨一下活活逼死,他的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根本就不难想象。 可结果呢? 靳承寒还是孤注一掷地那么选了,他不听劝谏,他冥顽不灵,他还不会回头,他就这般亲力亲为地把自己推下火坑! 那你们就当我是疯了! 靳承寒固执淡漠地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而后他冷冷地开口:老头子已经放了威森医生回美国,大嫂的手术随时可以进行,大哥就不要再继续白白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的确是白白浪费时间! 傅司夜忽而无奈地狠狠砸了两下汽车喇叭,接着自言自语地说了声:色令智昏,古人还真是诚不欺我! 第191章 沈言渺你不许吵 沈言渺再醒来的时候暮色已经暗沉,靳承寒却还是双眸紧闭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眼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斜斜映下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 靳承寒竟然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他似乎是真的很困。 沈言渺有些纠结地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身侧睡着的男人,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打破这一副静谧绝美的画面。 午饭的时候靳承寒就光顾着她了,自己拢共也没吃多少,早饭就更不用说了,大概是根本就没吃。 这整整一天,还要充当苦力把她抱来抱去。 靳承寒,靳承寒,醒醒 沈言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他叫醒吃顿晚餐,她轻轻握起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微微在空中晃了晃,又柔声叫着他的名字:靳承寒,先起来吃晚饭,吃完再睡。 不饿! 靳承寒却是连眼睛也懒得睁一下,他长臂一伸就将她重新揽进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沈言渺你不许吵,让我再睡会儿。 沈言渺顿时无语地叹了口气,她就不相信他会不饿,这男人真是起床气一发作起来就马上能变回三岁。 那么问题来了,对待耍赖不听话的孩子要怎么办? 沈大律师表示这都不能算是什么事儿。 毕竟,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更何况她肚子里这个,才不过几个礼拜大。 可是我饿了啊! 沈言渺故意惨兮兮地拖长了声音,她语气之软糯,表情之可怜,简直刚好戳中了靳大总裁那一颗千年不化的冰寒之心。 这女人,左右就是吃定他了! 靳承寒无可奈何地按了按眉心,然后恶作剧似地在她发顶一通乱揉,这才嗓音低沉地威胁出声:沈言渺,以后要是再敢不问三七二十一轻易跟我说离婚,就不给你饭吃! 靳承寒,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明明是你自己惹的烂桃花,你还反过来怪我?! 沈言渺顿时就听不下去了,她微微用力从他怀里挣扎着趴起身,振振有词地说:要不是我宽宏大量还肯相信你,你现在早就孤家寡人一个了! 在那种形势下,但凡是个女人都没有理智去思考更多,没跟他断发绝情那都是好的,现在居然还敢在这里嫌弃她! 不过也好在靳承寒还懂得亡羊补牢,两个人才没有误会更多。 现在冷静下来再想想,先前发生的一切的确漏洞太多太多。 从头到尾,她只不过是听到了只有林之夏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唯一具有迷惑性地,不过就是因为她用的是靳承寒的手机。 虽然不是多么精妙的手段,但是冲击力却可以大到让人无法不在意,即便她是律师,竟然在那一刻也将什么叫作可采纳的直接证据忘在脑后。 手段狠辣,用心实在歹毒! 闻言,靳承寒好笑地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宠溺似水地笑意,他说:沈言渺,那你正好应该庆幸,你选男人的眼光很不错! 这角度之刁钻。 这男人还能不能更厚颜无耻一点?!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靳总啊? 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抹假笑,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是应该。 靳承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蓦然伸出手臂将她困在身前,他微微一仰头就在她唇上浅浅啄了下,接着大言不惭地说:不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靳太太以身相许就行了。 禽兽,流氓! 沈言渺简直被他这恬不知耻的样子气到啼笑皆非,她握拳狠狠在他胸膛捶了一记,然后气呼呼地说:我饿了,要去吃饭! 行! 靳大总裁的起床气终于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没有任何异议就掀开被子下床,而后又将沈言渺小心抱起,在她耳边调侃说:禽兽这就带你去吃晚餐。 沈言渺彻底被他打败,无比丢人地捂了捂眼睛,她继续说:既然这样,那靳禽兽,请赶紧把你那个手机号码换掉行不行,数字简直一点都顺口,难记死了! 手机号码? 靳承寒幽黑的眸子几不可见地沉了沉,不过须臾又很快恢复如常,他颇是邪气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说:其实不止电话号码,孩子如果只生一个也不好记! 要不怎么能说禽兽是禽兽呢! 这逻辑和思维,根本就不是正常凡人能比较的嘛! 沈言渺坐在餐桌前忍不住认真地思考人生,这以后日子她怎么总觉得有点挑战性,或者她是不是得多买几份保险? 万一哪一天,她要是不小心被靳承寒给气死或者气出个好歹,也总得给孩子留有一笔财产才行啊。 不是说饿了,怎么不吃? 靳承寒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然后眉头微蹙地看着她发呆的小脸,顿了下他又问:晚饭不合胃口? 不是。 沈言渺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纤白的手指握起筷子在碗里不停地拨来拨去,半天一口也没有吃进嘴里,看上去就是一副食欲不佳的样子。 吴妈,让厨房重新准备晚餐! 靳承寒一句话也没有再多问,他立刻矜贵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而后冷然吩咐出声。 好的,靳先 不用不用 沈言渺赶紧打断吴妈没说完的话,又一脸认真地强调:晚餐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可是你根本都没吃几口。 靳承寒眉梢微蹙,一双黑眸紧紧锁在她的脸颊上,颇是带有审视口吻地追问:沈言渺,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叫又? 沈言渺默默在心里腹诽了一声,而后彳亍地咬了咬唇,她略微迟疑地问:靳承寒,你觉得现在哪一只股票比较有潜力,可能会比较赚钱啊? 赚钱? 闻言,靳承寒双手往身前一抱,他缓缓往椅背上一靠,如墨的眸子狐疑不解地打量着她,饶有兴致地问:沈言渺,你什么时候还对理财有兴趣了? 当然是 突然发现自己很穷的时候啊! 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没觉得,想着能吃饱穿暖就好了。 可是现在肚子里却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就莫名其妙总觉得应该未雨绸缪,以防万一地存点儿钱,要不也太不负责任了! 但是,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如实说。 在你说你会不给我饭吃的时候啊! 沈言渺很是认真严肃地说道,一双水漉漉的眸子在灯光下眨啊眨,眨啊眨的,那一脸无辜又无害的样子,简直不能更撩人心弦。 第192章 就她这商业头脑 沈言渺,你到底是真的傻还是真的傻? 靳承寒薄唇歙动好几次才说出声音,他无奈地解释道:我那是玩笑话,你难道就一点儿也听不出来? 沈言渺低头喝了一口鸡汤,然后飞快地摇摇头,她无比诚恳地说:听不出来,所以你不如告诉我,哪一只股票比较 我!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沉声打断她的话,而后很是不满意地反问:沈言渺,你觉得还有什么股票会比靳家财团继承人更有潜力的? 沈言渺一时竟然根本无法反驳他的话,仔细一想甚至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啊 论资本,有几个能比得过靳家财团的? 对啊,那我就挑财团旗下最赚钱的企业买几个不就行啦! 沈言渺沉思着咬了咬筷子,然后恍然大悟地微笑着眼前一亮,接着她又兴高采烈地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靳承寒的碗里,无比慷慨地说:多谢靳总提点,要是赚了钱,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靳承寒霎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就为她好歹还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但是,这个女人她是不是真的听不懂他讲话,他那是让她买靳家股票的意思吗? 更何况,她难道根本就没想明白,无论是靳家再能赚钱的企业,还能有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得到的回报更大? 就她这商业头脑,多少钱都能给败光了吧? 说不准到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得赔进去! 靳承寒看着餐桌对面脸色迅速阴天转晴的小女人,只能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然后安静地吃着饭没有再说话。 吃过晚饭。 沈言渺又懒懒地窝进沙发里吃着吴妈特意准备的餐后水果,她大概是白天睡得有点多了 ,这会儿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精神奕奕。 就连平时不怎么多翻的财经报纸,都能看得全神贯注。 靳承寒有公事要处理,他膝盖上放着电脑坐在她身旁,一双黑眸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左耳带着的蓝牙耳机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沈言渺也没怎么注意他到底在做什么,只以为又是在看什么枯燥无味的数据报表,于是她出于好心地叉了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 靳承寒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后也没有什么异议地张口咬下。 还想吃什么,猕猴桃要不要? 沈言渺体谅他赚钱辛苦,又很具有征求性地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靳承寒顿了半秒钟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最终却只是生硬地挤出了一句:随你,都行。 沈言渺也丝毫不跟他客气,随即小脸一皱,满是嫌弃地说道:那你吃荔枝吧,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怪怪的。 靳承寒这下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这女人是打算让他在几百人的视频会议室里,表演怎么能够日啖荔枝三百颗的? 今天先这样,财务数据增长不到两个点的,睡觉前都给我好好思考一下,希望明天会议上我能够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靳承寒冷冷地说完,随即就伸手将电脑合上。 沈言渺听着他的话,整个人已经彻底傻了,她呆滞地睁大了眼眸,手里捏着的水果叉无意识地砸进盘子里。 清脆又响亮。 所以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言不发还能开会的?! 眼神交流? 手语交流? 还是脑电波交流? 而且,张口说一句他正在开会到底能有多难,干嘛非得让她大庭广众的这么丢人?! 靳承寒,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沈言渺立马恼羞成怒地质问他,一张娇俏的小脸几乎红到了耳朵根! 靳承寒好笑地勾了勾唇角看着她,这女人怎么总喜欢倒打一耙,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沈言渺,到底谁是故意的,如果不出意外,十分钟后,我开会吃水果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财团。 等到明天,就会有各种各样离奇的故事版本流传出来,但主题估计都离不开我居然只能吃别人嫌难吃剩下的水果。 沈言渺,你让我一世英名扫地,我都还没跟你计较呢? 他仿佛十分大人有大量地说道,又一条一条列得逻辑严谨。 我 沈言渺一肚子的道理顿时都咽回了嗓子里,只能懊恼无比地说:我又不知道你在开会,再说了,我喂你第一口的时候,你就应该果断拒绝然后说清楚啊! 那样的话,还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吗?! 我为什么要拒绝? 靳承寒一脸不以为意地反问她,又接着理直气壮地说:财团只规定员工开会的时候必须专心,又没规定我! 沈言渺简直忍不住拍手为他鼓了鼓掌,假笑着说:靳总真是好记性,居然能把财团规定记得这么清楚,还能用得这么灵活 真是叫人佩服! 靳承寒立马眉头一皱,不悦地问:沈言渺,你现在这是在讽刺我? 天呐! 他终于看出来了! 沈言渺几乎要被他迟钝的反应力感动到痛哭流涕,她继续端着笑脸,说:靳承寒,我这怎么会是讽刺呢,这分明就是嘲笑唔 下一秒,一个颇有惩罚意味的深吻,就准确无误地压在了她的唇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才总算好心地放过她,他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颇有威胁意味地盯着她愤愤不平的小脸儿,淡淡地说:我已经散会了,所以,你现在可以继续喂我吃水果了。 沈言渺竭尽全力拼命地在心里警戒自己一定要冷静,她不能发火,也不能生气,不然生出来的宝宝要是跟靳承寒一个德行。 那她就彻底完了! 水果到底还是喂了,但是主次位置却对调了一下。 靳承寒动作利索地剥了一颗荔枝递到她嘴边,然后义正言辞地表示:沈言渺,你都多大的人了,不准挑食! 凭什么,你自己不也一大堆东西都不吃! 沈言渺立即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一副你没有以身作则,就别多管我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挑食了,我连你都不挑我还会挑食? 靳承寒一贯秉持着招不在新有用就行的原则,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口出狂言,然后一脸计谋得逞地盯着她郁结的小脸。 沈言渺在这一方面向来不是他的对手,狠狠地瞪了他好久之后,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地将荔枝咬进嘴里。 靳承寒则是十分满意地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下,说:乖,不气了,带你去看礼物。 第193章 已经犯过的错误 靳承寒,你突然给我一把钥匙干什么? 沈言渺翻来覆去地看着指间那一枚做工精巧的钥匙,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一脸不解地问:总不能,收你的礼物不会还得解个达芬奇密码什么的吧? 这个她可是真的不擅长啊,是不是也太为难人了点? 沈言渺,就你那点智商,你觉得我还能指望你解出个什么密码来? 靳承寒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她漫无边际的推论,他动作帅气地单手支撑着下巴侧身躺在她身边,说着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霸道地命令:沈言渺你能不能用点心,好好猜! 你别拍我头,这不是已经再猜了吗? 沈言渺立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头雾水地把手里的钥匙转来转去,这钥匙看上比普通钥匙小了好多。 看上去不太像是门锁钥匙。 而且,钥匙上还镶嵌着几颗闪亮的碎钻,这很显然不是锁店随手就能买到的,可能是特别定制的。 所以,综合以上信息 沈言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被靳承寒亲手摔成两半的那个木匣子,一双水眸几不可见地黯了黯,惊喜的心情瞬间就少了一半。 靳承寒,你该不会是打算送我一个藏宝盒吧? 沈言渺讷讷地反问,问完自己都觉得荒谬且无聊,这又不是什么寻宝大赛,谁会做出这么令人迷惑的行为啊。 却不料。 靳承寒得意地微微挑了挑眉,他说:有点接近了,继续! 所以竟然真的有人会这么无聊啊。 沈言渺简直要被靳大总裁别出心裁的礼物给惊呆了,按照这种类似寻宝大赛的套路的话,那肯定盒子里肯定是什么都没有的。 所以 沈言渺想了想,又继续不敢置信地问:靳承寒,你别告诉我,这个钥匙其实只是用来找到另一个钥匙的? 靳承寒立即眉头一皱,不悦地反问:沈言渺,我看上去像是那么无聊的人? 像啊! 简直太像了! 沈言渺暗暗在心里大声抢答道,只不过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卧室温暖的灯光下,那一枚钥匙几乎晃得她头晕。 靳承寒我猜不出来 沈言渺耍赖地摇了摇他宽厚的手掌,小孩子一样地撒娇说:再猜下去我的脑细胞就该死光了,你不如直接告诉我,行不行? 沈大律师,你的规则意识呢? 靳承寒好笑地淡淡出声,明明一脸不肯被她蒙混过关的严肃表情,结果却态度潦草地迅速提出了交换条件,他说:要我告诉你也可以,那你亲我一下,亲完我就告诉你。 沈言渺无语又心累地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飞快在他唇上碰了下,她正想着赶紧退开,可是下一秒就被人不依不饶地扯进怀里,纠缠地吻了许久。 直到她眸底一片水雾迷蒙。 靳承寒这才不舍地放开她,他心情舒坦地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然后反手从床头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说:打开看看。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锁。 沈言渺手里捏着钥匙试探地一拧,然后轻轻一声响动,锁头果然被打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她又掀开了那一个小木盒。 意料之外的。 盒子里既没有什么珠宝首饰,也没有什么稀世奇宝,就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空荡荡地躺在里面。 这是什么? 沈言渺一面疑惑地望向靳承寒,一面伸手将纸条打开。 结果在看清白纸黑字的那一刻,她却怔怔地没有了任何反应,纤白的手指在灯光下微微轻颤,啪嗒一声,似乎有眼泪砸在纸上。 沈言渺眼睫轻颤着用力闭了闭眼睛,而后她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五官,看着他温和似水噙着笑意的黑眸,看着他微微扬起的薄唇。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地。 沈言渺突然就猝不及防地紧紧抱上了靳承寒的脖颈,她颤抖着吻上他削薄的唇,嗓音沙哑又哽咽地问:靳承寒,你自己说,你还做了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靳承寒薄唇轻轻勾起了一抹弧度,他下意识地轻轻环住她的腰身,眸光微沉地说:其他的都不重要,但是唯独有一件事情,沈言渺,我想等你自己发现。 发现他其实是真的爱她。 发现他是真的很害怕她会离开。 发现除了她之外,他从来都没有那么爱过一个人。 好。 沈言渺依旧没有松手紧紧地抱着他,一双水眸刚好映进他眸底,她誓言一般坚定地保证出声:靳承寒,不管是多久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一定要记得,我犯过的错误从来不会再犯第二次,除非 除非什么? 靳承寒沉声问。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沈言渺看不清什么情绪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缓缓地说:除非我再找不到其他可以爱你的办法 闻言,靳承寒一双幽黑的眼眸不禁深了又深,他僵硬地怔忪了许久后,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目光牢牢锁在她纯粹又挚切的眉眼间。 所以 他没有听错? 她是在说爱他!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久,然后他一把将她摁进怀里,修长的手指疼惜地抚上她柔软的长发,嗓音低沉喑哑地在她耳畔说:不会有那种情况,但是沈言渺,你如果要爱,那就一定要爱得时间久一点! 别半途而废。 别轻易就换了想法。 不会,靳承寒,那是我已经犯过的错误,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言渺拼命用力地摇头,一张小脸深深埋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儿,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小的纸条从她指间飘飘扬扬地落在地上,灯光下,几行清秀的字体赫然醒目。 沈律师,我们都已经长假旅行回来啦,您生病还没恢复吗,我们真的好想好想您的! 还有还有,您新选的n事务所办公大楼真的很nice哇! 落款 沈律师助理:小含。 第194章 靳总身边有女人 翌日。 偌大的靳家财团,关于靳总身边竟然有女人的震撼话题,只不过一夜之间就以风卷残云之势浩浩荡荡地传遍了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机构分部。 尽管财团早就有明文规定,员工不得以任何形式谈论上司的私事,但是架不住大家好奇心是在过于强烈。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 那是一个深夜还可以留在靳总家里,并且,还能毫不客气给自家总裁喂吃剩的水果的,不一般的女人啊! 方钰从走进财团的那一刻起,就被不少女同事跟前跟后旁敲侧击地打听询问,但是事关靳总的逆鳞,这事儿她怎么敢随便多嘴,那搞不好就不光是丢饭碗那么简单的了! 没准儿可是要丢掉小命的啊! 好在,自打昨天会议结束以后。 方钰几乎是一夜未眠,总算是未雨绸缪地想出了应对的对策,她能够成为靳承寒最得力的秘书,那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三两句迂回又含混地就将所有人都敷衍了过去。 风波总算平息。 方秘书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浅浅喝了一口,正准备开始一整天繁忙又无比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却不料。 下一秒钟,她手边的电话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咳咳 方钰差点紧张到一口咖啡把自己呛死,她立马动作利索地接起电话,恭敬地问候:您好,靳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都说了些什么,只见方钰原本毕恭毕敬的表情,一寸一寸渐渐地开始崩塌,到最后几乎是满脸的怀疑人生。 所以,靳总您的意思是 方钰不敢置信地吞了吞口水,迟疑再三才继续说道:是想要让n律师事务所并入财团的法务部门? 对。 靳承寒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却不容置喙地说:并且你要记得,必须以靳家财团总裁夫人的意思去办这件事情,至于时间,越快越好! 方钰根本想不明白自家总裁这到底又是在闹哪一出,之前以太太的名义给n员工集体放假旅行,又替律所选了更加便捷繁华的新办公地址。 而现在,居然直接要把n并入财团! 这是啥意思? 夫妻合力,其利断金? 但是,秘书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必须无条件服从老板所有的工作派遣。 方钰尽管一头雾水,却还是赶紧回话道:好的,靳总,我这就去办。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 靳承寒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有比较合适的美术馆或者绘画工作室之类的,可以考虑一并收购几家,最好是距离财团比较近的,但不要走漏任何风声。 好的,靳总。 方钰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连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靳总肯定是又在讨太太欢心,不然就是在琢磨着该怎么道歉服软。 也就这点事儿了。 唉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爱情这杯酒,果然是谁喝都得晕头转向啊! 方钰禁不住在心里啧然感慨,紧接着,她又礼节性地问了一句:好的,靳总,请问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我昨天让你办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靳承寒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嗓音低沉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动过我的手机,又做了什么事情? 抱歉靳总,根据目前的结果来看,所有的数据显示表面上都没有任何问题。 方钰一秒钟就又变回了那位精练能干的金牌秘书,她有条不紊地如实汇报道:我已经请了国外专业资深的技术人员,正在进行更深一步的汇编破译,最迟明天,就会有结果出来。 动作快 靳承寒也不知道正在干什么,方钰只听见电话那端忽然传来一声东西砸地的闷响,通话就立马被强制切断。 一阵忙音。 沈言渺,你又在干什么? 靳承寒正讲着电话,他眸光不经意地向后一瞥,就看见那一抹扶着床沿正打算自己悄悄挪向浴室的身影,他顿时就脸色冷凝地将手机随意往一旁丢去。 结果手机刚好碰上桌角,砸在地上。 医生说你腿上的伤不能乱动,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靳承寒浓眉紧拧,长腿一迈就走到她面前,然后将人拦腰抱起,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此刻全是不满和愠怒。 沈言渺自知理亏,所以声音弱弱地解释:我那不是看你正在忙吗,而且扶着东西走又不会摔,也不怎么疼 闭嘴! 靳承寒语气生冷地打断她的话,神色无比认真又严肃地强调:沈言渺,你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你要是万一摔了碰了,我找谁赔我老婆孩子去? 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纸糊的。 沈言渺立马不以为意地反驳,并且自认为说得十分合情合理:再说了,我这腿上的伤早晚也要好的,十月怀胎,你也不能总是一步不离地抱着我呀? 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连路都不会走! 这男人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头了? 抱就抱,我难道抱不动你? 靳承寒立即面色冷凝地反问,一双黑眸不悦地看着她:沈言渺,你就老老实实听我一次话能怎么样,非得跟我在这儿争个高低你才开心是吧? 什么时候非得跟你争了 沈言渺小声自顾自地嗫喏到,然后又反复确定似地问道:等我腿上的伤好了,我就可以继续去画室上班了,你昨天晚上可是答应我了哦。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就让人头大。 知道了,你再啰嗦我现在就反悔! 靳承寒没好气地往牙刷上挤了牙膏塞进她手里,然后他双臂在身前抱起斜斜靠在墙壁上,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此刻正认真洗漱的小女人。 他其实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知道n依然存在之后,沈言渺竟然会自己提出想把律所交给专门的经理人去管理。 而她自己,却打算去那个什么见鬼的画室继续打杂! 并且美其名曰,那才是她自己的梦想! 敢阻挡她追求自我的人,一律杀无赦! 真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她是长得什么脑子,等到再过几个月一显怀,她难道还想挺着大肚子去追赶梦想? 她也不怕吓着孩子! 可真行! 第195章 我的家教不够严 好了,我吃饱了,你赶紧去财团吧。 沈言渺难得无比听话地将碗里的粥都喝了个精光,还不等靳承寒拿起餐巾帮她擦上嘴角,她就迫不及待地马上出声赶人。 靳承寒立马就不高兴了,他英俊的脸色微微一沉,不悦地反问:沈言渺,我这才陪了你多久,你就嫌烦了?!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那么想过! 这男人的联想能力要不要这么跳跃! 沈言渺简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她抬手指了指对面墙上的挂钟说:靳大总裁,我是看现在已经八点多钟了,好心怕你上班迟到好不好? 靳承寒紧紧绷起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他又继续慢条斯理地捏起餐巾,动作小心地帮她擦上嘴角,十分不以为然地说:迟到就迟到,我是老板,谁敢多说什么?! 啧啧,这令人愤恨的资本主义嘴脸啊! 沈言渺深深叹了一口,十分认真且苦口婆心地跟他说:靳承寒,你稍微有一点上进心行不行,别忘了,这肚子里还有一个指着你养活呢!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闻言,靳承寒削薄的唇畔迅速扬起一抹邪气的笑意,如墨般的黑眸里有促狭一闪而过,而后他轻轻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说:放心,你男人其他什么都没有,可就是不缺钱,别说只有一个了,你就是生个十个八个的,我也能养得起! 混蛋,快去上班吧你! 沈言渺立马哭笑不得地将他推开,一张清丽的小脸霎时间红了个彻底,她又羞又恼地咬了咬下唇瞪着他,忿忿地放话说:靳承寒你要是不务正业,让我买的股票亏钱,我就就立刻离家出走! 靳承寒倏然蛊惑人心地沉声一笑,他拦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而后径直朝着外面走去:能让靳太太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看来是我的家教还不够严。 这男人到底有没有搞错! 离家出走啊! 很严重的,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靳承寒,我是认真的! 沈言渺立刻板着一张小脸,再一次郑重地强调:我要是离家出走,肯定让你想找也找不到。 就你这小短腿,还能跑到哪里去? 靳承寒十分不以为意地反问,那嚣张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说039;有本事你倒是跑啊039;。 我腿哪里短了?! 沈言渺立马气得锤他,身高问题那就是尊严问题,是可忍孰不可忍! 对,你不是小短腿。 靳承寒立即一脸严肃地自我纠正错误,沈言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他又慢悠悠地继续说:不过就算是也没关系,反正我不嫌弃你。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不用客气。 沈言渺真的深刻怀疑,她有一天可能真的会被靳承寒活活给气死,于是气呼呼地说:你把我放到花园就可以了。 然后,就请他大少爷快点离开吧! 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刚刚吃过早餐,就在这里跟他斗嘴生气。 而且是为这种根本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 纯属浪费口舌! 然而,靳承寒却似乎并没有要把她抱到花园的想法,长腿一迈流星踏步地就径自向着车子走去。 不是,靳承寒,你要干什么? 沈言渺见势头不对,立即一脸疑惑地问他。 为了防止你离家出走,我决定让你陪我一起去财团! 靳承寒英俊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不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沈言渺彻底傻眼了,连忙出声解释道:靳承寒你别闹了,我那是开玩笑的,再说了就算我要离家出走,现在这一副样子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靳大总裁眉头微微一蹙,然后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他立刻不悦地反问:所以就是说,如果能走得了,你就真的要离家出走了?! 啊? 她的话居然还可以这么理解吗? 这男人的思维到底要不要这么不正常!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沈言渺原本还想解释,靳承寒却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他阔步走到早就被司机打开的车门前 然后微微一个倾身就将她稳稳地放进车子后排,颀长的身影随即紧跟而上坐在她身边,冷声吩咐:可以走了。 不行,不可唔 沈言渺立即想要出声阻止,结果下一秒下巴就被人微微抬起,靳承寒温凉的薄唇随即准确无误地压了上来。 铺天盖地而来的亲吻,顿时湮没了她所有没说完的话。 三十分钟后。 一辆低奢豪华的商务车缓缓停在了财团大厦门口。 沈言渺几乎是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看着自己一身随意到有些草率的米黄色家居服,还有脚下踩着的软绵绵的拖鞋 所以,她到底是被什么神仙给诅咒了啊?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以这么狼狈的模样出现在财团? 还说是,她天生跟这个地方反冲,八字不合?! 靳承寒倒是心情好得不行,满面春风地抱着她就进了大厦,然后在一众震惊却努力不能震惊的目光中,又将鸵鸟一样埋头在他身前的小女人抱到了总裁办。 沈言渺刚刚一被靳承寒放到沙发上,被惹恼的小狐狸就立马就竖起了锋利的小爪子,张牙舞爪地想要报仇。 下一秒,她气愤愤地抓起身旁的靠枕就朝靳承寒砸去,气恼地出声:靳承寒,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我这么丢人的出现,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靳承寒躲也不躲地坐在她身旁任由她撒气,一双漆黑的眸底满是促狭的笑意,颇有安慰意味地说:怕什么,反正除了方钰也没人认识你。 可是就算只有方秘书,我也很丢脸啊! 沈言渺越说越觉得生气,她蓦然娇憨地朝着靳承寒的方向扑去,意识到她的意图,靳大总裁也乐意被自家老婆推到,索性顺了她的心意毫不反抗地向下倒去。 沈言渺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难得占了上风,苦大仇深地趴在他身上,狠狠地攥起手指捶了他两拳:靳承寒,你说说,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结果还不等靳承寒开口,总裁办的门就被人突然推开。 方钰看总裁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上,以为靳承寒还没到财团,于是就图个省事也没敲门,怀里抱着几份文件就推门而入。 结果,就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自家总裁正被太太压在沙发上 家家暴? 对、对不起靳总,我以为我我马上就滚。 方钰顿时吓得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连忙弯腰道歉后,就逃命似地往外跑去,一直跑回了秘书室,她都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完了完了! 俗话说得好,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今天被她撞到了这一幕,靳总该不会为了保全声誉,而杀她灭口吧? 至于此刻的沈言渺,她只能木然地盯着被人慌乱关上的房门,整个人都傻了一样,一言不发地怔怔僵住。 靳承寒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轻笑出声,抬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说:沈言渺,先前我是不清楚,但是以后,你的确是没脸再见方钰了。 第196章 他生莫作有情痴 靳家老宅。 富丽敞亮的书房内,清雅的檀香味儿伴着青烟袅袅缭绕,掺杂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晕染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做工考究,材质上好的古木书桌前。 靳颐年手劲十足地握笔挥毫,他穿着一身舒适且价值高昂的暗灰色丝绸长衫,又将左手虚攥成拳背在身后,灰白的两鬓依旧遮掩不了他浑身的凌厉和果决。 很快,白色的宣纸上立马出现了一排墨色笔迹。 字迹行云流水,笔笔入木三分。 见状,方管家立马上前动作熟练地将他写好的墨宝晾在一旁,连着之前的数十份一起交给佣人小心收起。 接着,他又毕恭毕敬地开口提醒道:老爷,您已经在书房练字快一个小时了,是时候该歇歇了。 靳颐年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他继续面色不善地抬手落笔,一点一划都用足了力气,矍铄有神的目光冷如霜雪。 方管家便识趣地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退后站在一旁,看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写着同一句诗。 他生莫作有情痴! 像是遗恨,又像是警告! 屋子里气氛肃穆到令人心里生寒。 不知道就这么过了多久。 靳颐年突然冷冷一把扔开手里的毛笔,任由黑墨溅了一整张白纸,他重新拄起拐杖步履缓慢地向着门口走去。 我到底是小瞧他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靳颐年不疾不徐地沉声说道,说话间,喉咙忽然一阵气闷不适传来,他立马就用手帕捂面剧烈地咳嗽。 闻声,方管家连忙上前递过茶杯。 靳颐年浅浅喝了一口清茶入喉,他又艰难地平复了好久的喘息,才能继续哑然残破地出声:撞了南墙不回头,见了黄河也不死心,哼!还真不亏是那个女人亲生的! 方管家又重新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接过,他面无表情又恭顺无比地说:老爷言重了,毕竟少爷也是老爷您亲生的,我想他会明白您的苦心。 靳颐年握着拐杖的枯瘦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攥紧,苍老的面庞也是跟着冷厉了几分,他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一双沧桑的黑眸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不仅连言多必失的道理都没记住,还敢在这里自作聪明,往后还怎么替我办事?! 靳颐年毫无起伏地缓慢开口,他说着,面不改色地从长衫衣袖里掏出手枪,头也没回地对着方管家的手臂就是一枪。 静默里,一声巨响几乎震彻整个楼层。 方管家连忙脸色煞白地抬手覆上手臂,他又连忙重重地跪在地上,低首下心地认罪:多谢老爷不杀之恩,方钦知错! 知道就好! 靳颐年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嗤一声,他神情冷漠地低头把玩着手里精巧的枪支,蓦然冷声说道:告诉林景明那个不中用的,阿寒的事情,我对他的办事能力已经是失望至极! 如果沈家那边他再出什么岔子,还得我亲自出手的话,那他以后就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是的老爷,我这就去办! 方管家丝毫不敢怠慢地应声回道,然后用力紧紧按着血流不止地左臂出了书房,暗红的鲜血滴了一路。 触目惊心。 靳颐年却是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淡漠至极地对着身后的佣人吩咐道:用不了多久,少爷就该回来了,记得把这里收拾干净。 靳家财团。 沈言渺百无聊赖地等在总裁办公室里快要整整一天,除去和靳承寒一起吃饭午休的时间,其他时候她都是被迫窝在靳承寒怀里,干巴巴地看他手底下动作干脆利索地处理公事。 靳承寒,送到你这里的应该都是财团的绝密文件吧,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我随便透露一个拿去卖钱啊? 沈言渺忽然细眉微蹙闷声闷气疑惑不解地问道,她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纤白的手指绕着他颈间的领带兀自玩得不亦乐乎。 不是都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吗? 这个男人对她是不是也太放心了一点?!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削薄的唇畔蓦地扬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就在沈言渺以为自己下一秒可能要听到什么信誓旦旦的情话时。 靳承寒却只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他不以为然地反问:沈言渺,就算我给你机会,这些数据报表你确定你能看懂? 沈言渺顿时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果然不该对这男人心存侥幸。 下一秒,她故意撒气似地将他脖颈上的领带用力一紧,而后忿忿地说:靳承寒,你快点放我下去,不然我就勒死你! 她到底是为什么,好端端地要留在这里平白让自己受气?! 好,就算他说的有道理。 但是孕妇情绪波动大的常识,他难道就不能稍稍顾及一下吗? 万一到时候给她气出什么孕期抑郁之类的,受苦的可是她,她可找谁哭去?! 乖,别闹。 靳承寒心情极其舒坦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那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就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样,富有磁性地嗓音轻声在她耳畔低声说:这里是办公室,领带回家再给你拽,要是还不解气那就衣服也给你脱! 你 沈言渺被他的流氓言语噎到彻底无言以对,一双水眸圆睁无声地瞪着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一张小脸瞬间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这个流氓,色狼! 臭不要脸的男人! 她那明明是威胁,威胁懂不懂?! 就是分分钟可以杀人撕票的那种! 他大少爷到底是怎么从领带杀人案跳跃联想到芙蓉帐暖宽衣解带的?! 沈言渺极其自暴自弃地抚额摇了摇头,她瞬间完全丧失了继续尝试跟他正常沟通的想法,然后沉默地和靳承寒桌面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数字曲线文件大眼瞪小眼。 第197章 更不许不喜欢他 没过多久,睡意就连着满心的困顿疑惑一起袭来。 沈言渺忍不住泪眼婆娑地枕在他肩上哈欠连连。 室内冷热无比合意的温度,那人身上淡淡的木香气味,以及钢笔划过纸张沙沙的响动,霎时间都成了最有效的催眠药剂。 靳承寒眸光严肃认真地看完手边翻开的材料,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又笔走龙蛇地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听着她愈渐清浅的呼吸声,感受着怀里温温软软的一团。 靳承寒不自觉地勾唇笑了笑,而后,他抬手摁下内线,刻意压低了声音吩咐:拿一条薄毯进来。 说完后,他又淡淡地强调:不用敲门 方钰根本半点儿都不敢懈怠,立马拿了一条午睡毯就往总裁办走去,她严格按照自家总裁的吩咐没有敲门,并且临离开秘书室时,还特意将自己脚下的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 几乎是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的。 方钰蹑手蹑脚地拧开总裁办的大门,她一抬眼就看见沈言渺安安静静地靠在靳承寒怀里睡得安然无比。 而反观自家总裁,则是一动也不敢乱动地直挺挺坐在椅子上面。 啧啧,这一眼可见的家庭地位啊! 老板,有一说一,您这可是真的惨啊! 方钰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暗暗地感叹,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又礼节周到地无声向靳承寒问好。 然后她悄悄走上前将毯子递了过去,在亲眼目睹了靳总是如何做到轻手轻脚的整个过程之后,她这才轻声轻语地继续汇报道:靳总,按照您的吩咐,n的相关事宜都已经处理完毕,还有今天晚上您特意要求的晚餐,也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靳承寒没有回话只是微微颔首,而后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方钰立马如获大赦地走出总裁办公室,今天大概是她进财团以来靳总最好脾气的一天,整个总裁办公室一派祥和,连带着他们秘书室也不必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即便是偶尔有漏洞出现或者不合心意的文件策划之类,靳总也只是浓眉微微一皱,而后冷冷地发配回去要求重新来做。 没有训人,没有丢文件,更没有摔东西。 这几乎应该被载入靳家财团历史里程碑里的一天,财团上下所有人都恨不得将靳总身边那位丰功伟绩的女孩子,当做菩萨一样供起来每日三炷香地膜拜着。 但是另一边心里忍不住又八卦,寻思着能够把林影后甩开八十条街,又能将他们靳总治到服服帖帖的女人,恐怕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阿嚏 沈言渺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一个喷嚏打醒,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然后不解地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儿,她这也没感冒啊! 靳家财团无数金融精英口中非等闲之辈的女人,此刻满脸的困惑和迷惘。 怎么突然醒了? 靳承寒立时丢开手里烫金的钢笔沉声问道,说话间,他又不动声色地将她连着薄毯一起紧紧往怀里带了带。 沈言渺刚刚才睡醒反应还有些迟钝,她呆呆地眨巴眨巴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然后微微沙哑着声音喏喏地说:靳承寒,我刚才好像梦见你了 是吗? 闻言,靳承寒立刻得意地微微挑了挑眉梢,饶有兴致地问:那你都梦到我什么了? 沈言渺立时细眉微蹙抬起一双水眸望向他,语气委屈又嗔怨地控诉出声:我梦到你嫌宝宝太吵太烦,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还说要把他送进福利院! 靳承寒被她这莫名而来的一顿指责错愕到不明就里。 不是,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小孩子,也不至于这么苛刻虐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再说了,他是没钱啊,还是缺胳膊少腿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孤儿院?! 这女人平时到底是怎么想他的?!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瞬间紧紧皱起,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满是不悦和质疑:沈言渺,你心里到底每天都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 靳承寒,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 还不等靳承寒把话问完,沈言渺就立时一脸严肃又义正言辞地警戒他:等到宝宝出生后,你一定要好好爱他照顾他,不许吼他,不许骂他,更不许不喜欢他! 知道了,啰嗦! 靳承寒看着她一副维护偏袒又说一不二的样子,心里顿时无故生出一种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不能动半分的情敌的烦闷感。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靳承寒突然忍不住有些郁结又孩子气地问:沈言渺,是不是等到孩子出生以后,你就一心只围着他转了? 看她现在这样子,明显就是只准备教子,不打算相夫的趋势啊! 靳承寒,你今年几岁了? 沈言渺望着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顿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言之凿凿地反问:哪里有人跟自己孩子吃醋的啊,靳大总裁,你还能更幼稚一点不? 我不管! 靳承寒顿时浓眉紧皱,一脸不容置喙地说:沈言渺,我可以听你的话爱孩子,但是你必须爱我,也只能爱我!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伟大的逻辑震惊了,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交易了呢? 靳承寒,你现在这种行为就是在逃避为人父亲的责任。 沈言渺郑重地伸出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又慷慨陈词地提醒他不要误入歧途: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那就让他去告我啊! 靳承寒一脸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削薄的唇畔不经意扬起一抹不可一世的笑意,他继续调侃出声:反正你不也是用这一招威胁的我,至于我到时候会不会像答应你一样也答应他,那就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了? 沈言渺顿时啼笑皆非地在他胸前狠狠捶了一记,她羞恼万分地深深埋头在他衣襟前,瓮声瓮气地说:靳承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你以后要是敢跟孩子这么说,我就咬死你! 宝宝啊,是妈妈对不起你! 才给你找了靳承寒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爸爸。 一心想着跟自己孩子对簿公堂,他到底能不能稍微有一点正常人的思维啊?! 第198章 为什么总想吻你 那我可不能保证,至于我说不说的,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靳承寒无赖痞气地说着,又心情大好地将她身上的薄毯扯开丢掉,然后将人稳稳地打横抱起就阔步向着门口走去,他边走边沉然出声:你要是乖乖听话呢,那我就告诉他,是我对你一见倾心,然后非要把你抢来当老婆的,但你要是 沈言渺立刻眼疾手快地捂上他的嘴巴,气呼呼地打断了他没能说完的话:靳承寒,你要是再不闭嘴,就别指望还能收到我的礼物了! 威胁虽小,但一招制敌。 靳承寒果然收声不再说话,他英俊的脸上波澜不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长腿一迈就流星踏步地抱着她往总裁专用电梯走去。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 沈言渺正为自己福至心灵的灵机一闪而暗自高兴,却不料,下一瞬就被人稍稍一低头用力地压上了蔷薇色淡淡的粉唇。 靳承寒不管不顾地在她唇齿间攻略城池,肆意进犯,温凉的薄唇抵死缠绵地在她唇瓣上辗转厮磨。 沈言渺,礼物不给我你要给谁? 靳承寒忽而微微往后退开了些,一双幽黑的眸子里隐隐燃着眷恋流连的火焰,他嗓音低沉又喑哑地威胁出声:别以为有孩子在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要是真惹恼了我,我一样可以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你流氓,无耻唔 沈大律师向来舌灿莲花,却头一次因为骂人而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脑子里来来回回就只能想出那么几个毫无新意的词语。 结果她还没骂完,就又被人严严实实地将声音封进一记深吻里。 所以。 这个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靳承寒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呢? 沈言渺根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价值不菲的商务车子都已经开出了老远,她还是一脸挫败郁闷又无可奈何地质问着自己。 在想什么? 靳承寒此时此刻心情简直好到不行,他一脸得意地将身旁正自顾自生闷气的小女人揽进怀里,然后又俯身靠近她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笑着问:难道,靳太太是在想我会怎么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去死! 谁想了?! 她是吃饱撑的吗,闲的没事要去想这么没有营养又无聊至极的问题?! 沈言渺已经彻底放弃了跟他说话的想法,她冷冷地将小脸儿偏开不去看他,决定一直装聋作哑到底。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跟这种厚颜无耻的男人计较,最后被气死的人一定是她! 为了生命安全,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弃争论。 靳承寒却不依不饶地伸手微微捏上她的下巴,强迫她望向他眼底,不悦地说道:沈言渺,我在跟你说话,你敢不理我?! 说吧说吧! 你就自己一个人说个够吧! 沈言渺索性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双水眸也紧紧闭上,打定了心思不接话。 所谓眼不见为净,耳不听心不烦! 她就不信他还能怎么样! 一双黑眸微微一凛,被自己女人冷落和无视的靳大总裁表示心情很不爽,下一秒,他故意作恶地伸手在她柔软且敏感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嗯 沈言渺立时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下,一声几不可闻地轻嘤自唇间漾出,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落在靳承寒心尖上。 撩人致死。 靳承寒,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从动口到动手! 他还真能豁得出颜面去! 沈言渺终于忍无可忍气狠狠地瞪着他,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显而易见的愠怒和不满。 靳承寒无声地定定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淡粉色唇瓣,如墨一般漆黑的眸底深了又深,他倏而嗓音微哑地出声,答非所问又心猿意马。 沈言渺,你在勾引我! 不是问句,他说得斩钉截铁,就差再摆出一副受害者模样。 沈言渺顿时被他惊天地泣鬼神的荒诞言论气到瞠目结舌,她愤愤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靳承寒,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如果你没有。 可是,那我为什么总想吻你呢?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干净纯粹的眉眼,一双深邃的眸子暗不见底,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柔软的脸颊,眉眼,鼻尖。 然后是花瓣一样待君采撷的娇柔粉唇。 一双黑眸顿时暗了又暗,靳承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傅司夜曾经质问他的那一句话。 老三,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为什么呢? 因为 因为那个晚上,喝醉酒的人是她,不是他! 老头子的寿宴上,甚至还有人煞费苦心地给他下药。 其实要是装傻喝了也还好,至少他不会在清醒地知道一切都是陷阱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一见倾心? 呵! 说来实在可笑! 他向来自以为是的无坚不摧,原来顷刻间就可以坍塌崩溃! 一败涂地! 沈言渺觉得自己应该一定是被靳承寒气傻掉了,所以才会在他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鬼话后,竟然还似乎从他眸底看出了些许的失落和苦涩。 根本就莫名其妙! 靳先生,你的情话简直要老掉牙了! 沈言渺本来是想骂他不要脸来着,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轻嗔。 伶牙俐齿! 靳承寒难得没有跟平日里一样,继续沿着话势挖苦调侃她,而是微微倾身宠溺地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 沈言渺被他这一连串不明就里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她不解地望向他,接着又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 她问:靳承寒,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她早就发现了,这明显就不是回南庄的路。 靳承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199章 想跟你重新开始 黑色商务车子缓缓停在everstg ove餐厅门口的时候,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轻轻瑟缩了下肩膀,她整个脸色禁不住微微泛白。 为什么是这里? 她应该这辈子都忘记不了这个地方。 就是在这里,她度过了这辈子最铭心刻骨的一个生日。 那一天夜里,靳承寒一声接一声的无情质问几乎将她砸进泥里,一句又一句的冷嘲热讽几乎让她痛不欲生。 他们在这里反目成仇,苦果循环,一切一切她畏惧回忆的噩梦都是从这里开始。 可是。 他们为什么又要回到这里? 笨蛋,别胡思乱想! 靳承寒将她眼底所有的犹疑和不安全部尽收眼底,他微微用力握了握她冰凉如水的指尖,安慰似地说道:我们,就只是吃个晚餐而已。 吃个晚餐,真的吗? 可是 明明有那么多餐厅,我们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沈言渺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一双水眸里忐忑到了极点,她紧紧攥着自己米黄色的衣襟,直到纤细的指节泛出青白色也不懂得放手。 靳承寒一双幽黑的眸子微微深了深,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长腿一迈先一步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阔步向着餐厅里面走去。 依旧是半拱形的玻璃顶层阁楼。 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六十二层。 依旧是令人心悸惶恐的海拔。 一切都没有变。 沈言渺,原来那天你看到的日落,是这样的。 靳承寒抱着她径直走向阁楼玻璃幕墙的最边缘,他抬眸望着天边如火绚烂的晚霞倏而缓缓地出声,低沉的声线背后不知道隐匿着怎么样的心绪。 闻声,沈言渺不自觉地开始轻轻颤抖,她掌心薄汗微潮地用力揪着他的衣襟,一张小脸深深埋在他身前甚至不敢睁眼。 靳承寒,我们回去好不好? 沈言渺终于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嗓音开口,她以为她可以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她从前感受过那样可以粉身碎骨的高度和痛楚,直到现在都还胆战心惊。 靳承寒静默着没有言语,也对她的央求置若罔闻,他微微俯身将她从怀里放下,却依旧任由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 颀长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似乎可以替她遮挡了一切摇摇欲坠的惊险。 沈言渺,有我在,你不准怕,不准逃!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捧起她苍白的脸颊,他微微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霸道又无理地要求道:睁开眼睛,你看着我! 不要 沈言渺只是拼命地哭着摇头,此刻她双脚踩在地上全部都是虚无缥缈的失重感,她怎么还敢睁开眼睛?! 她做不到! 靳承寒却是不肯轻易放过她一样,继续不依不饶地沉然出声:沈言渺,不许哭,睁开眼睛看着我! 他语气生冷又不容置喙地命令。 沈言渺内心的委屈和害怕终于累积到了最后的临界线,她用力挣开靳承寒的胳膊,整个人站立不稳又抑制不住地向后倒退半步。 我都说了不要,为什么还要逼我?! 沈言渺情绪崩溃地哭喊着,她泪眼朦胧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不管不顾地握拳胡乱打在他身上:靳承寒你混蛋,你明明知道我害怕这里,你明明知道我不敢来这里,却还是自作主张地决定了一切,你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谁也不能逃避一辈子,因为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靳承寒几乎是想也没有多想就斩钉截铁地开口,一双不染尘埃的黑眸深深凝视着她泪痕肆虐的小脸儿,他又继续坚定决然地立下誓言。 因为,我想走你走过的路,想知道了解所有的你,想以后的每一年都可以亲口跟你说生日快乐,想以后的所有日子里随时随地都可以肆无忌惮牵起你的手! 他字字都说得掷地有力,震撼心魄。 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盛满蛊惑人心的钟意和深情。 沈言渺丝毫没有防备,被他猝不及防的突然表意震慑到了极点,她现在几乎根本就感受不到四下里所有东西的存在。 仿佛整个世界都一时间蒸发不见,就只剩下面前的这一个人。 沈言渺脑子里浑浑噩噩空白涣散一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剩下左心房的位置犹如圈禁了一只迷路深林的小鹿。 正在不知所措地砰砰到处乱撞。 靳承寒却也根本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只是微微顿了须臾,一双黑眸就继续直直地盯着她,缓缓地继续说道:哪怕,只是代替别人站在你身边,也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不大,却依旧坚决。 一字一句星石陨落一般狠狠砸进她心里。 霎时间满目疮痍。 眼前的男人,半分没有了往日里的嚣张恣睢,不可一世。 他在期待,在紧张,甚至在畏惧着什么! 暮色渐沉,天边橙红色的云彩褪下之后,立马有闪烁的星辰迫不及待地占领了夜空。 靳承寒难得肯透露给旁人些许情绪,他依旧坚决果断,然后毫不迟疑地虚握起右手,掌心向下地伸到她面前。 他要给她什么东西? 沈言渺完全没有一丝头绪,也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她只能无比惊愕又疑惑地看着他所有的动作。 紧接着,是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沈言渺呆愣愣地看着从他掌心垂下的那一根项链,这才终于理解了他先前的所有话,下一瞬她蓦然扑进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的 沈言渺微微踮起脚尖牢牢抱上他的脖颈,她哭得语无伦次,不停地摇头否认着:靳承寒,我没有,从想要留在你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代替任何人! 否则。 她不会怕死。 她不会挣扎。 她不会觉得自己愧对故人。 她话音刚落。 哐当一声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落在地。 靳承寒一双黑眸不敢置信地颤了又颤,他高大的身影怔怔地僵在原地任由她抱着,那一条古银色的项链怀表从他修长的指尖划落,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表盖被不经意摔开来,露出里面泛旧的照片。 海滩,蓝天,白云 女孩趴在另一个同他长相如出一辙的男孩背上,笑靥如花。 那是他靳承寒不曾来得及参与的她的过去,也是他无能为力的她的过去,他为此妒火烧心过,也相互折磨过。 但是现在,他终于决心不顾一切地将她的过去,连同她唯一想要的未来还给她,心甘情愿地代替那个人陪在她身边。 她却说,那只是过去? 第200章 靳承寒你是我的 沈言渺,你现在根本不用为难 靳承寒沉默了很久才迟缓地开口,他说得很平静,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半点起伏。 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又继续保证道:我以后,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既然我已经决定了,那就在这里,我会让我们全部重新开始! 就在这里。 在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后。 他会选择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不会再有极端。 也同样没有伤害。 他会更早坦然地面对内心,然后让自己镇定地接受所有的被判定。 不对,不是,不是这样的重新开始 沈言渺呆讷木然地摇着头从他怀里站直了身子,那一双水眸在微弱的烛光里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直到目光落在餐桌上摆放整齐的刀叉时。 她也顾不得膝盖上的伤,提步就往桌边走去。 然后伸手紧紧握起一把锋利的餐刀。 沈言渺,你干什么?! 靳承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黑色的瞳孔骤然一紧,他根本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就想夺过她手里的餐刀。 结果。 却还是晚了一步。 沈言渺半点都没有犹豫就手起刀落,电光火石间只听见微微一声响动,就留下一缕长发静静躺在她柔弱无骨的掌心。 沈言渺,你现在在做什么?! 靳承寒脸色冷凝地盯着她手里的发丝,他立即眉头紧蹙,冷然责问地吼出声: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是万一伤 沈言渺安静地听着他生硬又别扭的关心,她忽而轻轻地勾了勾唇畔,然后蜻蜓点水一般浅浅吻上他好看的唇。 靳承寒顿时就怔怔止住了所有声音,一双黑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泪痕未干的小脸儿,仿佛从来不曾见过她一样。 靳承寒,你不是说要重新开始吗? 沈言渺深深地抬眸凝视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她恬淡的眸子里染着温柔似水的碎光:既然是重新开始,那当然是要从最初开始。 她说着,伸手轻轻执起他垂在身侧的左手,鼻子却忽而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靳承寒,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枚戒指的意义,我以为,它只是你送过众多女人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甚至都不能说是送。 沈言渺哽咽着嗓音努力让自己说得平静,可眼泪却根本不受她控制的砸出眼眶,落在两人紧紧牵起的双手上。 不知道烫疼了谁的心。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也不愿意自作多情地想着要给你怎么样的回应,或者说,我觉得你根本就不会在意。 沈言渺依旧垂眸自顾自地说着,她忽而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等到再抬起眼眸就是一脸的坚定,她说:但是,如果现在是两年前,我一定不会再那样无动于衷。 她嗓音微颤挚切地说完,然后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缕长发,一圈又一圈郑重地绕在他修长的左手无名指上。 是宣誓。 是禁锢。 是束缚。 也是某种无声又不擅表达的爱意。 忽明忽暗的烛光里。 沈言渺心满意足地看着缠绕在他指间黑色的长发,她蓦然莞尔轻笑,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眸望向他。 靳承寒,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往后的日子里就算我任性不听话,或许也会经常惹你生气,可是你也不能嫌弃我,不能不要我。 闪烁跳跃的烛光里。 沈言渺眸中含泪又恬静似水的微笑几乎凉然绝美到极致,她依旧紧紧莟;靳先生,从现在起,你有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以上并不怎么符合契约规则的款项,你想好到底要不要同意了吗? 她话音刚落,腰间就是骤然一沉。 靳承寒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回答她的只有一个赤城坚定的怀抱,以及一个难舍难分缠绵悱恻的深吻。 沈言渺微微怔了须臾,而后她伸出手臂主动依赖地环上他劲瘦的腰身,微微合上的一双水眸弯出心悦的弧度。 闭眼的霎那间,有泪恍惚从她眼角划下。 靳承寒削薄的唇随即温柔地吻上那一滴泪,他幽黑的眸子里几乎盛满了整天夜空的星辰碎光,明明早就惹人心动,只剩本人却还尚不自知。 沈言渺 靳承寒微微俯身抵上她的额头,他沉声喊她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说得魅惑撩人,他嗓音微哑地出声说:这多余的三秒钟,我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抱你,比如吻你,比如告诉你 我其实真的再也没有为第二个人这么费心伤神过 他说着,微微顿了须臾。 一双眸子几不可见地沉了沉,靳承寒这才接着继续平静又淡漠地出声:我过去没有被什么人爱过,所以不会爱人,也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是沈言渺,你好像跟别的人都不一样,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够轻易左右我的情绪,我会因为你高兴,因为你生气,因为你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爱情,但是,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全部只是对你一个人 他自始至终都说得很声音很轻,明明听上去那么云淡风轻,那么满心无谓,却莫名让人心疼到底。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迷茫又无措,那是别人都不曾见到过的靳承寒,是唯独沈言渺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的靳承寒。 微亮的烛色里,两个人紧密相拥的身影,一闪一闪地摇曳跳动。 沈言渺微微一倾身就可以碰上他微凉的薄唇,她学着他的样子,动作生涩地在他唇上厮磨着轻轻咬了下,故作霸道地说:靳承寒,这些话你只说给我听就够了,永远也不许跟第二个人说起,记住了没有?! 这样的他。 没有谁会不心动的。 他靳大总裁的烂桃花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更多! 况且,她也私心想成为他最爱的那一个。 闻声,靳承寒邪气地扬了扬唇畔,他随即挑了挑眉,反问道:沈言渺,你这是在命令我? 是! 沈言渺刻意加重了语气,她嘟起嘴巴不满地在他后腰不轻不重地掐了下,接着气鼓鼓地跟他算起账:我可不想每天都被靳大总裁的红颜知己找上门来,又是挑衅又是宣战的,我 你吃醋了? 靳承寒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惊喜地看着她,一双眸底染着难言的兴奋,他又继续追问:沈言渺,你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在吃醋? 第201章 很害怕会离开你 就算是又怎么样?! 沈言渺也根本不跟他掩饰自己的心思,娇憨任性又蛮不讲理地说:你自己说过的啊,这条命都是我的了,我吃个醋又有什么关系,不允许啊? 允许! 他怎么会不允许?! 靳承寒倏而沉然轻笑出声,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全是宠溺和无奈地盯着她,所以说啊,小狐狸什么时候都是小狐狸。 有温顺的时候。 当然也免不了会张牙舞爪。 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关系。 靳承寒一双眸子噙满笑意地将她带进怀里,又俯身在她耳畔沉声说:只不过沈言渺,我突然发现,你吃醋的样子还挺让人喜欢的! 他话音刚落。 哧哧 两个人身后蓦然响起烟花飞上天空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呼啸着冲上天际,然后在华丽地夜空里怦然绽开。 震彻云霄。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转身朝着橙岛的方向看去,绚丽夺目的烟花倒影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不断地落下,又紧接着升起。 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靳承寒牢牢从背后将她圈进怀里,那一双坚实的臂膀,似乎足够为她撑起一方与世隔绝,半分不让她受伤害的俞然洲土。 沈言渺笑意嫣然地望着藏蓝色的夜空,她看见天边流光溢彩的焰火在空中燃出缤纷的心形图案。 落幕之后,紧接着依旧是一排震撼心扉的字样。 言,岁岁无忧,平安喜乐。 眼眶骤然一热,隐约有泪砸下。 沈言渺靠在他怀里粲然轻笑出声,一双眸子里却水光潋滟,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竭尽全力让自己说得平静无澜:靳承寒,我过去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真的很爱你,也是真的很害怕会离开你啊? 闻言,靳承寒只是用力将她抱得更紧,那一双黑眸里半点儿没有犹疑和踟躇,他斩钉截铁说得坚定不移:既然是这样,那么沈言渺,你以后还要继续爱我,我一定不会跟你分开! 好。 沈言渺轻声笑着缓缓地回答他,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隐着淡淡的忧伤和黯然。 如果最后会有这样温暖蛊惑的奖赏。 那就让她不自量力地飞蛾扑火一回吧! 不管所有的恩怨纠葛,不去想以后的取舍得失,就只是这么纯粹地爱着他,贪恋他给的所有温柔和承诺。 焰火即使转瞬即逝,但最美就在于曾经无畏地绽放过。 她又何必因噎废食,即使盛席华筵终究注定要散场,可是现在这样的靳承寒,她割舍不了! 不如索性就这样,能短暂拥有就已经很好! 真得已经很好! 靳承寒,你吻我! 沈言渺蓦然转过身紧紧抱上他的脖颈,矜持,羞赧,她此时此刻一样也不管不顾,那一副坦然无害的模样,分明像极了过节讨糖吃的孩子。 而回应她的,自然是靳承寒不疑有他的炽烈和炙热。 沈言渺膝盖上的伤差不多痊愈是在一个礼拜之后。 医生小心地帮她诊查过之后,他慎重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恭敬又略微奉承地对靳承寒说:靳总,太太膝盖上的伤口并未伤到筋骨,皮外擦伤也已经结痂脱落,可以说是已经恢复得很好。 医生的话音才刚落。 沈言渺就按捺不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她看着靳承寒并没有多么喜悦的脸色,忿忿又不满地控诉道:靳承寒,我就说没有什么问题了吧,你非是不相信,现在医生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许再拦着我,我明天就要去画室! 闻言,靳承寒狠狠甩了无辜的医生一记刀眼,后者被他这一下吓得够呛,手下一颤差点将手里的镊子戳进自己掌心。 不是,这剧本不对啊! 他下药有方,太太伤口恢复得这么好,按理来说,靳总不是应该容颜大悦,然后大手一挥赏他个什么黄金万两的吗? 可是现在,靳总这一副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的走向是怎么回事? 啊? 啊?! 医生刹那间满脑子的问号,抬手战战兢兢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逃命似地拎起药箱就赶紧离开南庄。 不准! 靳承寒立刻想也没有多想就驳回了她的提议,一张英俊的脸色微微阴沉着,他继续说:至少还要再休息一个礼拜,否则你就永远也别打算去画室了。 凭什么?! 沈言渺顿时就不依了,她据理力争地说道:我们明明早就说好的,等我腿上的伤好了,我就可以去画室上班,靳承寒你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就出尔反尔,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靳承寒不讲道理的时候根本就让人无计可施,他不容置喙地说完之后,转身就朝着主卧门口走去,一副我现在不想跟你多说,你也不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真的是让人要多气恨就能有多气恨! 只可惜。 沈大律师之所以二十四岁就能够成为律界精英,凭借的,可不只是因为她过人的才智,更重要的是她那不屈不挠的毅力,以及撞了南墙也不一定回头的决心。 靳承寒,你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无理取闹! 沈言渺一路不依不饶地跟着他走到了书房,她振振有词地替自己申辩:就算我们是夫妻,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工作和人身自由! 闻言,靳承寒也不跟她生气,他双臂抱在身前随意地靠着书桌站定,幽黑的眸光在她身上端详一周后,他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角,淡淡地出声:沈言渺,你信不信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真正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做限制人身自由,还是下不了床的那种。 靳承寒,你就是个禽兽! 沈言渺顿时气结无语,一张小脸窘迫得通红,她羞恼地质问:我现在是个孕妇,孕妇!你到底懂不懂孕妇是什么意思?! 不迁就她就算了。 还整天把这种流氓威胁挂在嘴上! 他大少爷到底能不能有一点羞耻心?! 第202章 扑倒我是不行的 我当然知道啊! 靳承寒无比坚定并且自信不疑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语气不疾不徐地说:所以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让吴妈准备上好的丝绸,绝对不会勒到你。 丝绸? 勒到? 沈言渺霎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凌乱,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啊,她下意识地就追问到:丝绸?你要丝绸做什么? 靳承寒片刻没有迟疑,就大言不惭并且理所当然地说道:把你绑起来啊,就绑在主卧,让你想走一步也走不出去! 所以他说的三天下不了床是 把她绑起来? 沈言渺一时间就差找个地缝赶紧将自己埋进去、铺上土,再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好好拷问一番,所以她之前都想偏到哪里去了啊? 啊啊啊 天呐!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靳承寒身边呆的时间久了,她连思想都开始变得极其不像正常人,到底怎么会想到那么羞耻的方向去的?! 靳承寒眉头微蹙看着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颀长的身影往前一迈更加凑近她面前。 而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邪气一笑。 沈言渺,你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你该会不是以为我要 我没有! 沈言渺根本还不等他说完,就赶紧坚决地出声否定了他的话,可能是自己心里有鬼的原因,她只觉得一张脸颊瞬间就烧得发烫。 我话都没有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靳承寒促狭地薄唇轻勾,那一双黑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言之凿凿地说:再说了,沈言渺,我们可是合法夫妻,想了就是想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沈言渺刹那间脸色红得更是彻底,她发誓,她现在真得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但还是嘴硬地反驳道:我都说了我没唔 靳承寒蓦然低头准确无误地封上她的唇,他一手稳稳托上她的后颈,一手牢牢环在她腰间,肆意在她唇上厮磨作乱。 一贯的强势,一贯的不留退路。 在这一方面,沈言渺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她就在他热烈直接的温情下意识全退,一双细臂不知何时虚软无力地挂上他的脖颈,任由他为所欲为。 小狐狸迷离温顺的模样无比牵人心魂。 靳承寒低眸盯着她嫣红的唇瓣,而后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唇角,他喑哑着嗓音心情大好地揶揄出声:沈言渺,你现在还怀着身孕,扑倒我是不行的! 他明明一脸的流氓邪气,竟然还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 沈言渺所有的思绪瞬间回笼,她怒目羞恼地瞪着他,只觉得被气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想骂他都不知从何骂起。 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他还知道她怀着身孕?! 靳承寒,我要跟你分居! 沈言渺忽而微微切齿地出声,她深刻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跟靳承寒厮混下去了,否则鬼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同、意 靳承寒直截了当地拒绝出声,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说完又好笑地看着她:况且,沈言渺,你确定你现在离开我还能睡得着? 我 沈大律师十分不争气地没有了下语,毕竟每天清晨醒来,自己都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靳承寒的腰身,而且整个人都老老实实没有一丁点儿反抗地窝在他怀里。 真是见了鬼了! 她前二十多年也没有这种抱着东西,才能安心睡觉的坏毛病啊?! 他靳承寒是有毒吗? 怎么一碰到他,她就哪儿哪儿都变得不听自己使唤! 算了算了! 沈言渺索性破罐破摔一般地放弃负隅顽抗,她抬眸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反正也不差那几天,我懒得再跟你争! 反正说也说不通,讲道理他又不听,她何必还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靳承寒眸子里噙满了笑意看着那一抹负气离开的纤细身影,直到沈言渺一路消失在门口转角处,那一双如墨一般的眸子里霎时间就迅速敛起了所有的温和。 他长腿一曲坐在椅子上,然后点开了傅司夜发给他的一份邮件。 紧接着,靳承寒立时面色一片冷凝,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漆黑的瞳孔里风起云涌,凛冽得骇人。 口袋里的手机不出意外地响了起来。 靳承寒眸色微暗地看着不断跳动的人名,很久后,修长的手指才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老三,我发给你的东西,你都看了没有? 傅司夜急切的声音立马砸进耳朵。 刚看完。 靳承寒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淡淡地回答。 傅司夜顿时心生不满:你就给我这反应?! 不然呢,我还应该怎么样? 靳承寒面无表情冷冷地反问,又继续说: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要放手,我不会等到现在。 闻声,傅司夜立即就气急败坏地质问:靳承寒,你别告诉我都到了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地要拿自己的一切去赌,如果那一切真的发生,她一定不会相信你的,到头来你依然什么都留不住! 靳承寒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一双深邃的眼眸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心绪,半晌后,他倏然释怀地勾了勾唇角,沉沉出声,说:二哥有一句你说错了,我不是在拿一切去赌,我最多不过是在赌我的一切! 那是傅司夜头一次听到靳承寒喊二哥,也是他头一次见识到那么不堪一击,却又满身盔甲的靳承寒。 义无反顾! 撼人心魄! 傅司夜没有再歇斯底里地阻止他,而是声音低沉地反问道:值得吗?什么都不要就为了赌一个,连我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看透的结局? 值得。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他忽而轻轻一笑,说:也许这一次,我就赌对了呢,她万一就相信我了呢? 疯子! 傅司夜默默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蓦地狠狠抬脚用力将身旁堆满资料的矮几踹翻,没好气地低吼:记得给自己留一条命!等到你彻底死心了,我也好带个活人回去跟大哥交差! 他吼完,就气冲冲地切了电话。 万一万一!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万一! 连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结果,老三怎么会不明白?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靳承寒还是要自欺欺人,养虎自啮给自己找苦头吃?! 第203章 你背后藏的什么 沈言渺被靳承寒那一番无理也要缠三分噎得心里郁闷无比,离开出书房后,她索性拿着自己用来打发时间的那一本英文,有些垂头丧气地往楼下花园走去。 却不料,她才刚刚走到楼梯拐角处。 吴妈怀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盒就迎面向她走来,她慈眉善目地笑着问:少奶奶,刚刚送到了您的一个包裹,您看看要放到哪里合适? 包裹? 沈言渺细眉微蹙,又快了几步向楼下走去,她边走边苦恼地回忆:奇怪,我不记得最近有买什么东西啊? 吴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包裹信息,而后缓缓地说:看寄件地址好像是一家什么书画铺子。 书画! 沈言渺顿时如梦初醒地回想了起来。 她赶忙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过去,几乎是抢一般从吴妈手里拿过包裹,接着又连忙将那盒子藏到身后,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知道了,谢谢吴妈,我自己去放就可以了。 好、好的,少奶奶 吴妈被她这一副莫名紧张又局促的模样看得满头雾水,她讷讷地回了话就步履迟疑地往外走去。 记得,上一次看到少奶奶这般模样,好像还是被她不小心撞到小两口在花园草坪上拥抱亲吻的时候。 当时,沈言渺也是尴尬到连话都说不完整,恨不得当场就让靳承寒原地蒸发! 可是今天,不就是一个包裹而已吗? 吴妈疑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表示,他们家靳先生和少奶奶的心思真得实在是太难捉摸了! 沈言渺轻手轻脚地抱着拆了包装的素描画框上了楼,看得出来装裱师傅是花了心思的,画框的款式和花纹都选得恰到好处,做工也还算精细。 虽然也不算多么昂贵,但也好歹是一份心意。 沈言渺临时改变主意决定要给靳承寒一个意外的惊喜,其实主要目的呢,就是也让他感受一下,毫无线索猜礼物的焦急和无语心情。 她悄悄摸摸地放低了脚步声,然后做贼一样轻轻地拧上卧室门把手,又屏住呼吸几乎不发出一点响动地将门扇缓缓推开。 却不料。 她才刚刚将门打开一点缝隙。 靳承寒低沉又疑惑的声音就从头顶砸下:沈言渺,你在做什么? 啊 沈言渺丝毫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他这一声吓得不轻,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就往后退开,在看清来人时,这才终于一脸心有余悸地单手拍了拍胸口。 要知道,她刚才差一点就失手把背在身后的画框扔出去老远。 还好还好! 靳承寒你不是在书房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沈言渺立即先发制人地反问,娇俏的小脸上满满都是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就应该去工作赚钱的理所当然模样。 靳承寒眉头微蹙着一把将主卧门全部打开,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他也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冷然发问:沈言渺,你背后藏的什么? 烦死了! 她都已经这么没事找事了地说话了,怎么还是转移不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男人到底要不要好奇心那么重?! 没、没什么啊! 沈言渺立马皮笑肉不笑地换上了一脸诚恳又得体的公事化假笑,脚下却不自觉心虚地往后退了退:就,就是我买的一个一个小工艺品而已! 一个小工艺品用得着这么紧张? 靳承寒摆明了是不相信她的话,他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上满是狐疑,接着又漫不经心地抱起胳膊出声:什么工艺品,刚好我也想看看。 看什么看! 你不许看! 快点给我回书房去啊! 沈言渺禁不住在心里提高了声音,表面上却还是依旧无比恳切懂事的模样,说:等到我摆好你就可以看了啊,干嘛非得急在这一时? 沈言渺笑意悻然地跟他斡旋解释,一心就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赶紧溜进房间,结果等她好不容易不着痕迹地挪到卧室门口,就突然听到一声。 沈言渺,有虫子! 靳承寒蓦然沉声喊道,然后他削薄的唇畔微微勾了勾,一脸阴谋得逞地将仓皇向他扑来的小女人拦腰抱了个满怀。 什么虫子,在哪里在哪里?! 沈言渺立时就被他吓到大惊失色,她根本什么也顾不得就牢牢抱上他的腰身,闭着眼睛一脸惶恐地嚷出声,道:靳承寒,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快点想办法把它弄走啊! 对,是得想点办法。 靳承寒一脸凝重地应和着她的话,并且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后他长臂一伸,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她捏在手里的画框拿进自己手里。 紧接着,他慢幽幽地继续说道:要不然,打不得骂不得,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言渺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给忽悠了,她马上就想从他手里将画框夺回来,结果却是,尽管她踮起脚尖伸长胳膊,也完全够不到他的高度。 靳承寒一手将画框高高地举起任由她一跳一跳地去够,而他,则眸底满是笑意地看着她明明急到不行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 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淡淡的橙花味儿。 本来一个恶作剧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沈言渺你再这么紧紧黏在我身上,我可不确保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靳承寒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微微暗沉,他嗓音喑哑又磁性地威胁到,好看的喉结在颈间微微滚动。 靳承寒你个大骗子! 沈言渺气恼地用力踩了他一脚,只可惜软踏踏的拖鞋和她不值一提的体重,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可言。 靳承寒英俊的脸庞上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蓦然俯身单手将她托起抱进怀里,然后堂而皇之地将手里的画框翻到正面。 目光在落到那一副落笔行云流水的素描画上时,那一双如墨一般的眸子一点点逐渐变得深沉。 肖像画。 英文短句。 天呐!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举一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 沈言渺瞬间就只剩下一种在大街上裸奔的感觉,所有的玲珑心思霎时间全部都被当事人窥探无余,她无比羞涩赧然地咬了咬唇,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张俏丽的小脸儿顿时染上一片淡淡的粉。 第204章 仍把你的爱给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死一般诡异的沉寂之后。 沈言渺决定干脆豁了出去信口胡说,她十分口是心非有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个靳承寒我没有专门要画你,我是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画的了,但是又怕你说我侵犯你肖像权,所以干脆就直接送给你算了 送给他? 原来。 这就是她口中的礼物。 靳承寒不禁站在原地怔忪了片刻,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副无彩素描。 在美国的那些年,在席胤湛和席伊若的熏陶下,他其实稍微能懂一点绘画,眼前的素描画虽然简单却不失力度笔法。 画画人落笔利落干脆,半点都看不出拖泥带水。 成竹在胸,无外乎也就是这样了吧? 画得还不错,我就收下了。 靳承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出声,然后他长腿一迈,继续抱着她阔步向着卧室走进去。 什么意思? 不是。 他这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她送的礼物难道就这么不名一文? 就算不喜欢也好歹装装样子嘛,他这么直接还真的是不怕打击到她啊! 沈言渺皱眉看着他波澜不惊的俊颜,嘟着嘴巴极其不满地质问:靳承寒,我送你礼物,你至少要跟我说一声谢谢,懂不懂?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俯身稳稳地将她放躺在了床上,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严严实实地半压在她身上,无意识又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 下一瞬,他邪气地勾了勾唇角,问:一声谢谢哪里够,不如我以身相许吧,怎么样? 这男人! 还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沈言渺细眉微皱着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接着满是嫌弃地说:走开,谁要你以身相许,人家都是以德报怨的,靳大总裁可倒好,怎么还擅长以怨报德呢?! 她是想要报答! 又不是想要报复! 叫他以身相许,她是疯了么?! 沈言渺,你竟然现在才知道啊? 靳承寒也不跟她生气,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是深刻,他伸手轻轻挑了挑她清瘦的下巴,邪里邪气地在她耳畔说:我这个人,其实不仅擅长以怨报德,而且更擅长以身相许! 他说完,就温柔似水地轻轻吻了吻她如玉般温润的耳垂。 意料之中地,惹得怀里的小人儿一阵颤栗。 靳承寒黑眸微微一漾,他颇是心满意足地扬了扬薄唇。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轻吻就这么落在了沈言渺白皙的脸颊颈间,绵绵密密地像是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网。 又不断地收紧,收紧,又收紧。 让人窒息。 让人沉沦。 让人插翅难逃。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这才不舍地稍稍后退离开她的唇,他长臂一伸将静静躺在一旁的画框捏在手里,一双黑眸里噙满了笑意牢牢盯着她微微泛红的面颊,故意装傻揶揄地出声。 靳太太,我英文不是很好,你不如帮我解释一下,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顿时尴尬又羞赧不已,真是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发什么疯,为什么会写上这么肉麻的句子啊?! 下一秒,她飞快抬手捂上自己早已发烫的脸颊,瓮声瓮气地耍赖说:不知道,书上随便抄的,不懂就去查字典! 沈言渺,你都敢写上去了,承认一下又能怎么样? 靳承寒不禁沉然低笑出声,他们是合法夫妻又不是见不得光,妻子偶尔说两句情话哄丈夫高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么一到她这里就那么难以启齿呢? 行,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只能我好心告诉你了。 靳承寒微微挑了挑眉梢,自顾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我不听我不听,也不用你告诉我! 沈言渺又立马换手捂上了双耳,一双水眸忿忿地瞪着他,大有一副你要是敢说我就咬死你的气魄。 但是。 靳大总裁会是那么怕死的人吗? 那当然是不能。 靳承寒干脆不去看她,他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然后薄唇轻启,富有磁性的嗓音,再加上一口标准的美式发音,竟然将那一串冷冰冰的英文读到格外蛊惑人心的地步。 if you oved soone, you oved hi, andu had nothg ese to give, you sti gave hi ove 沈言渺其实也没说谎,这句话的确就是从那一本英文里摘录出来的。 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你就爱他,当你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他时,你仍把你的爱给他。 几乎没有退路的爱情。 并且丝毫不计较付出与得失,什么其他的都不掺杂。 从头至尾,都只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我爱你,也只会爱你。 靳承寒读完英文后久久没有再说话,他一条手臂仍然紧紧箍在她腰间,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恍然有一抹深沉掠过。 许久后,他才淡淡地出声:沈言渺,你也会吗,就跟书里这一句之前写的那样,你所有的爱憎,也都不会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就只为我吗?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言渺被他问得微微愣了须臾,一双水眸不受控制地飞快眨了眨,她这才后知后觉一样轻笑着出声:靳承寒,那只是,是假的! 假的你为什么还要写上去? 靳承寒幽黑的眸光牢牢锁在她脸上,他宛如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大有砸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难道就不害怕,我可能会当真吗? 我写的那一句是真的! 沈言渺立即想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她同样坚定毫不畏惧地望向他眼底:所以靳承寒,你要当真,也一定要当真! 闻言,靳承寒微微勾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又像是在找寻什么答案一样。 许久,他才倏而抬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没头没尾地问:沈言渺,你答应给我的戒指呢,这都多少天了? 靳承寒眉头微蹙,语气竟然莫名透露出几分委屈。 这个 沈言渺顿时有些为难起来,下一瞬,她讨好又抚慰似地抬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又可怜兮兮地说:这个我还没有挑到合意的,你就再宽限我几天行不行? 这件事情吧,其实归根结底也不能怨她。 如果不是他先自作主张送了一个那么价值不菲的戒指,她哪里还用得着费尽心思,去找一枚至少不能太磕碜的戒指送给他?! 所以现在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也真的不怪她啊! 第205章 财团的天气预报 也好,那就勉强再给你几天时间。 靳承寒难得没有抓着一件事情死死缠住她不放,反倒是半点没有异议地就点了点头,接着他又不忘威胁地开口:但是,几天后你要是还有托词,那就别怪我就直接戴着那一缕头发出门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沈言渺就忍不住头疼。 靳承寒最开始其实根本就没有要戴戒指的想法,那一缕长发从被她缠上指间的那一刻起,他竟然就做好了永远也不拿下来的打算。 沈言渺听到后简直要被他惊呆了,她苦口婆心地从财团和他的颜面说到外人的看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了他好久。 然而。 靳承寒非但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还特别振振有词地说:颜面?我靳承寒想要买什么样的戒指买不起,谁有资格跟我比什么颜面,再说了,我手上戴了什么,又有谁敢多半句嘴?! 对! 别人是不敢多嘴! 但别人会在心里默认他是个傻子哇! 好端端的,哪里会有人奇奇怪怪地在手上缠着头发四处招摇啊! 好,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那对他们来说是承诺,是誓言。 可是在外人眼里,除了不伦不类标新立异,沈言渺根本就想不出其他任何的可能性。 无奈之下。 沈言渺只能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央求说:靳承寒,我一定送给你一枚全天下都独一无二的戒指,所以你赶紧把头发拿下来好不好? 他这样,真的很丢人啊! 靳承寒没有说话微微沉默了几秒钟,看样子似乎像是被她说动了,他也的确将那一缕长发从指间解了开来。 沈言渺正喜不自胜地等他一拿下来,就赶紧抢过来毁尸灭迹。 结果。 沈言渺,你敢动一下试试! 靳承寒却早有见地似地冷冷抬眸警告了她一眼,然后他郑重其事地将那一缕头发宝贝一样地装进盒子里,又当着她的面锁进了保险柜。 沈言渺当场就错愕无声地吞了吞口水,如果真有穿越那一说,她现在真恨不得将那时候头脑发昏的自己揪着领子摇个清醒。 沈言渺你说说你! 你告白就告白,没戒指就没戒指! 问题是你用什么代替不行啊,你非要用头发?! 这下没辙了吧,傻眼了吧? 但是没办法,她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那现在就是硬着头皮也得想出对策来,不然这事儿肯定就没完没了了! 靳大总裁在成功扼杀了她伤刚好就去画室的可能性,并且又收了份意料之外的礼物后,就精神奕奕地去了财团。 那一步一履间,都是满面春风的得意和大喜过望。 这要是搁在一周前,方钰可能还会为此诡异场面二感到深深的诧异和不安,但是俗话说得好,生命中所有的惊吓和惊喜,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一样一样的。 要么是惊着惊着就不喜了。 要么就是惊着惊着就不吓了。 对于方钰而言,那很显然是二者都有。 方秘书从最开始对自家总裁偶尔莫名好脾气的感激不尽,再到如今的心如止水和习以为常,她只用了并不算多长的时间。 她是专业的金牌秘书,最擅长的就是理解和洞察人心,虽然靳总的心思过于深沉外人压根儿不好猜,但是很多外在的规律却很容易就可以总结出来。 比如现在。 靳承寒此刻正面色阴沉地死死盯着一份项目报告,那一双幽冷的眸子在看过各种罗列出来的条款之后,他削薄的唇角不经意冷冷地往下压了压,修长的手指随即砰地一声将文件合上。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就是老虎要发威的最明显征兆。 如果是在从前,呈上这份文件的倒霉蛋估计现在立马就得被叫过来总裁办骂到狗血淋头,然后再一脸灰败地卷铺盖滚蛋! 但是。 今天的靳总,肉眼可见的不一样。 不为别的,就为他颈间那一条打着繁复又优雅温莎结的银灰色领带。 非同一般的手法,非同一般的选色,自然而然只有一个非同一般的原因。 那就是,这些都出自一个非同一般的人手中。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能让自家总裁从那个冷冰冰不讲情面的资本家,变得明显多出一点人情味儿的人,少之又少。 迄今为止,也不过就太太一个。 所以说啊,倒霉蛋的幸运之神有时候来得就是这么简单,天时地利人和,那绝对是一样都不能少。 靳家财团的天气预报,全靠太太一手掌控。 然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天气预报本人,此刻却无比沮丧地坐在花园里。 沈言渺为自己随口说出的大话几乎苦恼了整整一天,她脑子里根本丝毫没有头绪,心不在焉地连手里的也看不进去几句。 其实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的戒指才能算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单单只是说款式独特,那只要专门定制一枚就可以,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但是到时候靳承寒肯定要指着鼻子说她没诚意,不用心! 唉 生活不容易。 沈大律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微风习习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轻轻吹起她漂亮的长发。 biet doux? v etter? 沈言渺抬眸远远地望着花园里悄然绽放的粉色花朵,她眉心微微蹙着,一脸的凝重认真,心里不禁来回得琢磨着当初珠宝设计大师wi激情澎湃的演讲。 这枚戒指设计的最精妙之处就在于,戒指的整体造型与戒指整体寓意的完美契合。 欲开未开的花朵,就像是人类想开口又怯于情书的我爱你。 如果是情书的话,那对方应该会更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沈言渺双手托着下巴竭尽脑汁地想了好久,直到所有的思绪都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她这才恍如隔世地蓦然清醒过来。 电话是周管家打来的。 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女孩儿原本恬静灵动的脸颊上,霎时间一寸一寸变得血色全无。 第206章 小姐还是相信您 好、好的,我知道了 沈言渺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她几乎是木然而机械地答应着,下一秒就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结果却因为坐得太久,眼前蓦然微微发晕差点就摔倒。 纤白的手指立马下意识地就扶上桌子,等到稍微站稳一点,她又眼眶微红地继续说道:不用担心,我没有关系,我现在立刻就回家! 沈言渺回到沈家的时候沈廷松已经清醒过来,双鬓微白的老人家半靠在红色实木雕花的床头,整个人都看上去虚弱又憔悴。 沈言渺一回到半山别墅就径直就向着沈廷松的房间走去,再看到沈廷松一脸病气的模样时,她瞬间就什么也顾不得赶紧上前关心道:爸爸,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一点儿了吗? 她从南庄走得太急,甚至连脚上软绵绵的拖鞋都没有来得及换下。 渺渺,你怎么会现在回来了? 沈廷松刹那间一脸的惊诧,似乎对于她会出现在家里表示不敢置信,不过只稍稍怔忪了须臾,他就立马脸色微沉地瞪向一旁候着的周管家。 我不过只是一点小状况就这么大惊小怪的,渺渺现在还怀着孩子,她这一路上匆匆忙忙的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要怎么接受得了,又要怎么跟靳家交代?! 对不起老先生,是我过于紧张了。 周管家连忙恭敬地向他弯腰诚恳道歉,接着又满是歉意地向着沈言渺赔礼:小姐,是周叔没考虑周全。 周叔叔,跟您没关系。 沈言渺随即礼貌又淡淡地出声,她并不认为现在是什么追究这种不必要责任的时候,只是继续焦急地问道: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晕倒了呢? 这孩子,我能有什么事情? 沈廷松闻言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然后含含混混避重就轻地说道:不就是这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吗,但是这都多少次了,老天爷都没有把我收走,这说明爸爸啊 他和蔼地说着,又抬手亲昵地在沈言渺鼻尖轻轻刮了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说了,我还等着抱我的大外孙呢,也舍不得我的宝贝女儿都要当妈妈了还要哭鼻子哟! 他可以夸张了语气,想让她放宽心。 爸爸怎么知道是外孙? 沈言渺也果然顿时破涕为笑,她一如小时候那样撒娇地抱上沈廷松的胳膊,脑袋随意枕在他肩头,一双水眸微微泛红,又闷声闷气地缓缓说:如果是女孩儿,爸爸难道就不疼她了吗? 怎么会? 沈廷松似乎被她问得愣了愣,下一瞬他就爽朗地笑着说: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只要是我们渺渺的孩子,爸爸都疼!都疼! 沈言渺这才心满意足地微微笑了笑,接着又佯装生气地说:那就好,我还以为爸爸是重男轻女的老顽固呢? 怎么会呢? 沈廷松神色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一双苍老的眼眸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他又问:你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承寒他知道吗? 对啊 沈言渺这才忽然想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指针刚好走到下午七点三十一分。 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回南庄了。 要完! 爸爸,您先休息,我出去打个电话。 沈言渺说完就立即拿起手机,然后小跑着往门外走去,原本仓皇不安的脸色终于变得重新生动起来。 你小心着点儿,看着脚下! 沈廷松看她这毛手毛脚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叮嘱。 爸爸,我没事儿 沈言渺头也没回就回答他,清婉的声音隐隐越来越远。 沈廷松这才缓缓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颇是遗憾和惋惜地叹了口气,眼底隐晦不清地淡淡出声: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反而有点舍不得了。 闻言。 周管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沈言渺离开的方向,又扭头看了看沈廷松复杂难解的神情,紧接着,他善解人意地开口:老先生多虑了,小姐只会知道您是被人陷害的,至于其他的,老先生大可以放心。 尤其是今天这般看来,在小姐心里,您依旧是她从小就最依赖相信的亲人。 沈廷松倏而轻轻笑了一声,一张脸上也看不出悲喜,他血管蟠卧的双手紧紧交叉起来放在被子上,眼底似乎有一抹深意一闪而过,迟缓地说:就是这样才舍不得,如果不是因为喊我一声爸爸,依着这丫头跟她妈妈一样的聪明劲儿,她早就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可小姐跟夫人不一样,她还是相信了您。 周管家语气平淡地出声,他说着,目光忽然微微动了下,继而又开口:并且,老先生特意要请的客人,似乎也是到了。 沈言渺一直走到了楼下院子里的丁香树旁,她这才忐忑不安地拨出靳承寒的号码,结果冰冷的客服声却一直提示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这男人是去干嘛了? 难道是在加班? 沈言渺一连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听,她不禁一脸疑惑地垂眸盯着手机屏幕,本来想着要不打给方钰问一下,却又害怕打扰到他工作。 思虑再三,她索性直接拨回了南庄。 沈言渺一边提起脚尖习惯性地在地上画着圈圈,一边专心致志地等着电话被人接起,她始终低垂着脑袋,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院子外的响动。 靳承寒刚一走进沈家大门,就看见沈言渺脚上果然只踩了一双拖鞋,而且她还生怕鞋底太厚似的,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 心里的火气顿时更盛。 她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真的就敢只穿一双布艺拖鞋开车出门?! 能不能有点脑子! 沈言渺,你今天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靳承寒英俊无双的脸颊上满是难掩的担忧和愠怒,他冷声冷气地吼到,然后长腿一迈就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第207章 麻烦靳太太代劳 沈言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不轻,她微微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惊愕地回过头,结果就看见靳承寒脸色无比阴沉地向着她走来。 颀长的身影在微暗的暮色里,依旧夺目耀眼。 但怎么也遮盖不住浑身迸发的冷意,几乎是摄人心魄。 须臾的震惊过后。 沈言渺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高兴,她浅浅勾起唇畔甜甜地冲他一笑,声线抑制不住雀跃地问道:靳承寒,你怎么来了? 靳承寒没有回答她的话,依旧紧紧地绷着脸色瞪着她,眸底的火气却显而易见地瞬间少了大半,就在沈言渺以为自己下一秒可能会迎来一顿毫不留情的指责时。 靳承寒却倏然弯腰俯身单膝半跪在她面前,他阴沉着脸色重重将手里拎着的女士平底鞋摔在一旁,然后伸手用力抓起她纤白的脚踝,又故意撒气一般在她白皙的脚背上拍了一下,恶声恶气地说:我怎么来了,沈言渺你还好意思问?你今天要是敢不小心伤到我孩子,我就一定让你多赔几个给我! 沈言渺难得的没有跟他顶嘴,她就只是这么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任由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帮她换好鞋子,一双水眸里微光浮沉。 那么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却可以纡尊降贵地屈膝帮她穿鞋子。 这也许就是幸福的样子吧? 她问自己。 答案毋庸置疑是肯定的。 靳承寒眉头轻皱着帮她将鞋子换好,他高大的身影刚刚从地上站起,原本空荡荡的怀抱里蓦然就被一团温软填满。 连着他空落落的心跳一起,填得严严实实。 靳承寒却决心要给她一点教训长记性,他佯装生气地将软软挂在自己颈间的胳膊拿下,而后十分认真并且严肃地说:沈言渺我告诉你,就算投怀送抱也没有用,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好好解释清楚,我就跟你没完! 沈言渺被他无情推开也不恼,她依旧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底,细长的手臂又不依不饶紧紧抱上他劲瘦的腰身,笑着问:原谅小女子才疏学浅,不如靳总教教我,赔孩子应该是怎么个赔法啊? 靳承寒深刻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有一点点原则,至少应该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被她抱着,不然他还怎么有威严立家规! 但是啊,他那一双手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怎么也不肯再将怀里的小东西推开。 靳大总裁于是一面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可真没出息,一面却意味深长地将眸光落在她尚且看不什么痕迹的小腹上,他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出声:沈言渺,这个孩子是怎么住进你肚子里的,其他的你就再怎么赔给我! 沈言渺简直被他理直气壮的话惹得哭笑不得,她果然不该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厚脸皮程度,瞬间脸色微微一红羞恼地说:靳承寒,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我家?! 你家怎么了,你家里不能说话?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反问,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言渺已经放弃了跟他继续对话下去,于是她立马灵机一动换了话题,说:靳承寒,跟我上楼,带你去见爸爸。 她原本就不应该指望这男人能分得清楚场合,更遑论跟他解释清楚什么叫做自古以来女婿就该有的姿态。 反正以他的情商心智,估计说了也理解不了。 靳承寒没有什么表情地被沈言渺拽着往楼上走去,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情愿,也看不出不情愿,就只是简单地跟着她往前走。 那一双如墨的眸子自始至终都紧紧落在她纤瘦的身影上,眸底一片深暗似海,半点看不出什么心绪。 爸爸,靳承寒来了。 沈言渺兴高采烈地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却看见沈廷松已经被佣人重新换了衣服,此刻他正颤颤巍巍地倚着拐杖准备站起来。 爸爸,您才刚刚醒,不好好歇着起床做什么? 沈言渺连忙松开靳承寒温厚的手掌走上前去,她连忙小心地搀上沈廷松的胳膊,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满是难掩的关切和焦急。 无妨,我也躺的有些久了,正好起来活动活动。 沈廷松抚慰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连忙抬头看向靳承寒,冲着沙发比了一个请的动作,声音微哑地说:靳总,快请坐。 靳承寒不动声色地握了握霎时间就空荡荡一片的掌心,幽黑的眸底恍然有一抹低沉落寞转瞬即逝,但也只是须臾。 下一秒,靳承寒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淡漠又客气地说道:沈先生不必客气,既然身体抱恙,就该好好休息才是。 年纪大了,哪里还能没个小病小痛的呢,靳总不必挂心。 沈廷松闻声和蔼地笑了笑,然后抬手将茶杯推到靳承寒面前,又继续说:都是一群下人自作主张,贸然就给渺渺打了电话,才劳烦靳总得跑这一趟。 应该的,不麻烦。 靳承寒长腿一曲就在沙发上坐下,随后他忽然记起什么一样,一双黑眸径自望向沈言渺,似笑非笑地说:靳太太,我帮沈先生带了份礼物没拿上来,能不能麻烦你代劳一下? 让她跑腿就直接说好了,还说什么代劳?! 他靳大少爷剥削人可真是有一套! 不、麻、烦 沈言渺望着他一脸恶作剧得逞的促狭笑意,立刻微微切齿一字一顿咬得极重,她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嘟了嘟嘴巴,然后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靳承寒默不出声地看着她赌气离开的背影,削薄的唇几不可察地勾起淡淡一缕笑,而后修长的手指一贯矜贵优雅地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一双黑眸里说不清什么光影微动。 下一秒,靳承寒似是回味一般微微眯了眯眼眸,他缓缓地说:上好的祁门红茶,微涩而回甘,可见采茶人在新茶发酵上的确是下了心思的。 一句下了心思,被他有意无意咬得极重。 第208章 最多也就这样了 靳总果真是好品味! 沈廷松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苍老的眼角笑出不少褶子,他只是一贯如常奉承地阿谀道:红茶不比其他茶,时间沉淀得够久,就没那么伤人伤胃,正适合我这种老头子喝! 沈先生话虽说得没错 靳承寒漫不经心地轻轻晃了晃青花瓷杯里的茶水,然后他冷冷笑着将杯子重新搁回桌子上,那一双幽冷深邃的眸子直直望向沈廷松。 但茶毕竟是茶,伤人再小也是伤,沈先生既然多的是选择,又何必非要固执于此,依我看,就此停手才算是及时止损。 他说得意味深长。 沈廷松握着杯子的手指不禁僵了僵,一双浑浊的眼睛沉了沉,他反声问:靳总这一番话似乎是有什么言下之意? 不敢。 靳承寒根本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梢,而后他长腿一伸从沙发上站起身,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下罩一片阴霾,接着,他波澜不惊地笑了笑。 一贯的盛气凌人。 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闲谈而已,沈先生大可以不必过于介怀,我对于红茶向来没什么兴趣,之所以多说几句只不过是觉得那一盏茶杯还不错,沈先生既然刚好拥有它,那就请一定要好好捧着,可千万别摔了碰了! 否则,你我二人可真是连这一点共同的谈资都没有了。 他说得无关痛痒,甚至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直接明了又斩钉截铁,半点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廷松要是再听不出他的意思,那这么多年可就真是白活了,他定定看着面前字字珠玑,咄咄逼人的靳承寒,苍老憔悴的脸上顿时更是煞白了几分,一双眼底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样阴沉的心思。 他和靳承寒之间唯一的谈资,除了沈言渺还能有什么? 千万别摔了碰了! 靳承寒此番警告,莫非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只是有所猜疑? 靳 沈廷松刚刚准备继续说点什么,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言渺怀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盒走了进来,结果下一秒,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怀里的东西就被人迅速夺过接给一旁的佣人。 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靳承寒随即就牢牢牵起她微凉的手指握进掌心,然后转身对着沈廷松淡漠一笑,说:今天和沈先生聊得很开心,不过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先不打扰了。 他说完,就强势地揽着此刻完全一脸茫然的小女人往外走去。 靳承寒,你都跟爸爸聊什么了,我怎么看他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言渺一边被他拥着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有些担心地回头望去。 结果,沈廷松竟然半步没有出来相送! 靳承寒英俊的脸色凝重得有些难看,他削薄的唇畔紧抿成线,幽冷的眸底尽是讥诮和冰霜寒意。 呵! 他沈廷松倒是想要脸色好,但是也要能做到才行! 看完他送的礼物,只希望他这一晚还能够睡得着觉! 为人父至此地步,他也算得上是良知丧尽! 什么晕倒生病,全是骗人的鬼话! 靳承寒什么也没有多说,他只是倏而轻轻一笑,瞬间敛起了所有的情绪,沉声说道:没说什么,就只是说了说家常。 家常? 靳承寒和爸爸说家常?!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更加怔愣疑惑了,他们两个有什么家常好说的,更何况,靳承寒会是跟长辈说家常的人? 对啊,家常。 靳承寒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沈言渺,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也没说你什么坏话,不过就只是跟沈先生说 他说着,又拖长了声音故意顿了顿才继续开口,仿佛专门惹人着急一样:靳太太这个人啊,又任性又不怎么温柔,还不懂得说好话讨自家老公开心,要不是我宽宏大量舍身取义,还真是不知道要去祸害谁呢? 祸害? 他还真好意思说! 到底谁才是祸害,他靳大少爷心里到底还能不能有点数了?! 沈言渺这么想着就立即牙尖嘴利地反驳了回去,她愤愤不平地说:靳承寒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到底是谁舍生取义拯救苍生啊,如果不是我的话,像你这种又幼稚又霸道不讲道理的男人,肯定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好不好?! 呵,是吗? 靳承寒忽而好心情地轻笑一声,一双眸子里暗光浮动,他缓缓顿了片刻,才继续说:或许吧,但是,最多也就这样了 如果没有碰上她,他或许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动什么心! 至于过得怎么样,应该说不上有多好,也说不上有多不好。 无非就是一生安然,无波无澜。 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所以嘛,靳承寒,你一定要永远记得我的好。 沈言渺走快了一步在他面前站定,一双澄澈的眼眸直直望进他眼底,她有理有据说得义正言辞:如果没有我这么无畏生死的优秀品质,你可就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靳承寒好笑地盯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狐狸,淡淡地问了句:那你的不好呢,我也要记一辈子吗? 不是,这个男人怎么老是不按套路出牌! 这句话原来还能这么接的? 他靳大少爷的求生欲呢,维护夫妻生活和睦的责任和义务呢? 不过也是,靳承寒哪里还需要什么求生欲啊,他没有杀生欲就不错了! 那当然是不能记得 沈言渺立即悻然地摸了摸鼻尖,想了想又继续认真地说:但是,如果是真的让你很不开心的事情,那你就只记一会会儿,我这个人最会知错就改了,下不为例就是了嘛。 那如果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靳承寒突然心血来潮地就反问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沈言渺,到那时你又会怎么办? 记一辈子? 还是记一会会儿? 第209章 靳承寒我睡不着 可是,你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抬眸望向他,一张俏丽的脸颊上满是疑惑困顿,她微微蹙着眉头思索了许久,然后苦恼地说:靳承寒,好奇怪啊,我竟然一时想不出来,你会对我做出什么样不好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长臂一伸紧紧将她抱进怀里,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柔软的长发,一双黑眸里宛若揉进了夜空的月光,柔和似水。 紧接着,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沈言渺,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伤害算计于你,那么这个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我! 卷翘的眼睫似懂非懂地眨了眨。 沈言渺有些疑惑地从他怀里站直了身子,她眉头微皱着牵了牵唇角,而后迷惑地问:靳承寒,你今天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跟我爸爸有关? 这女人到底要不要这么聪明! 她要是把记路的能力发挥在揣测人心上,他还用得着连说几句都不能当着她的面?! 没有,别多想,我就是随便说说。 靳承寒立即不假思索地就否认出声,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平静无澜,他说完就继续莟;晚餐想吃点什么? 嗯最好能辣一点的 辣一点的啊 靳承寒忽而沉然一笑,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漆黑的眸底不难看出欣喜:沈言渺,我似乎要有个女儿了! 嗯? 不是在说晚餐吗,跟女儿有什么关系? 沈言渺微微皱了皱眉,而后才后知后觉地跟上他跳跃的逻辑,她不禁咬了咬唇有些羞恼地说:靳承寒,你还好意思说我封建迷信?! 什么酸儿辣女,这说法根本就没有理论支撑好不好! 我不管! 靳大总裁刹那间就回归了自己幼稚不讲理的本性,孩子气地强调道:沈言渺,我不要儿子,我就要女儿! 那这是她能决定吗! 跟她强调有什么用啊! 靳承寒你读过书吗,有一点理智行不行? 沈言渺有些哭笑不得地质问他,接着又认真纠正他的话:再说了,重男轻女不对,重女轻男也不对啊,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你都要好好爱他,呵护他长大,听到没? 靳承寒豻;知道了,沈言渺你真啰嗦! 闻声,她不禁微微勾了勾唇。 苍白的路灯下,两道身影被无限拉长,看不到尽头一般。 a城七月份的夜晚,总是闷热又短促,偶尔有一缕月光透过窗幔倾洒进室内,微微弱弱地发着光亮。 沈言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她索性满脸郁闷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苦恼地说:靳承寒,太早了,我睡不着。 现在明明才九点多钟,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她睡觉?! 闻言,靳承寒轻车熟路地抬手摁亮床头温暖的灯光,然后习惯性地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他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既然睡不着,那不如我们做点别的事情。 低沉沙哑的嗓音暧昧至极。 美色当前。 沈大律师顿时很没出息地就忍不住脸色发红,但是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前车之鉴,她这一次很有见地地轻咳了两声,率先说道:好、好啊 靳承寒浓眉微蹙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居然答应得这么干脆,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继续又问:沈言渺,你确定? 确定! 沈言渺特别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和认真,她又跟着问:所以,要现在开始吗? 什么叫做用全世界最单纯无害的表情,说着最撩人心魂的话。 不外乎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靳承寒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灯光里瞬间深了又深,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蔷薇色漂亮的唇形,好看的喉结在颈间滚了又滚,心猿意马地在脑子里默默算了算日子。 理智提醒着他,现在孩子才刚刚四十五天,绝对不可以! 但是本能却在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里叫嚣着,她都说可以了,你还在畏首畏尾怕什么,大不了动作轻点不行啊?! 沈言渺看着他一脸为难挣扎的表情,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她问:靳承寒,你是不是不想啊? 靳大总裁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口难言,他漆黑的眸光隐忍无比地死死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逆流而上。 不管了! 他靳承寒的孩子没那么脆弱! 他这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地想着,本能摧枯拉朽般就冲散了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理智。 谁告诉你我不想了! 靳承寒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咬得极重,说话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往她系在腰间的睡衣带子袭去。 却不料。 下一秒,沈言渺就笑意盈盈地从他怀里坐起身来,她似乎格外喜出望外地问出声:真的吗,这么说你答应啦? 他难道应该拒绝? 一双英气的眉头顿时因为疑惑皱得更紧了。 沈言渺却莫名开心地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轻轻吻了下,她语气雀跃地说:那麻烦靳总先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她说完,就在靳承寒极其不解的目光中,连拖鞋也不踩就噔噔地朝着沙发跑去,然后不知道伸手在几桌上拿了什么东西,又一路小跑着坐回床上。 好啦,开始吧。 沈言渺说着又重新乖乖躺进了被子里,接着她整个人都树袋熊一样窝进他怀里,一双清亮的眼底笑意星星点点。 开心得很明显。 然而,靳承寒却彻底傻眼了,他浓眉紧拧地盯着自己手里被塞进的那一本童话书,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一阵青一阵白,别提有多精彩。 第210章 沈言渺你在耍我 沈言渺,你在耍我?! 靳承寒立刻咬牙切齿地抬眸瞪向她乖巧无比的小脸,一双眸子里全是难以言喻的怒火,仿佛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书撕碎再丢掉。 沈言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搞得一头雾水,她只好眨巴眨巴眼睛,十分无辜地问:靳承寒,是你自己说你想的,我又没逼你,干嘛现在又一副是我在强人所难的表情啊? 他做人到底要不要这么反复? 我那是以为 靳承寒立时气狠狠地开口,话说了一半又气恼地咽回喉咙里,他原本还以为这女人终于开窍了,结果可倒好,现在连自己都被绕进去了! 还有,这花花绿绿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啊! 他一大把年纪为什么要看这个?! 我不过就是晚上看书眼睛会疼,所以想让你帮我读会儿童话而已! 沈言渺被他一脸欲言又止并且似乎难以启齿的表情,看得愈发更是不明就里,她简单易懂地解释完,又不禁疑惑地问: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啊? 好吧,虽然她偷偷隐瞒了一部分私心,她其实就是单纯觉得他说英文好好听。 但是,这也不至于让他这么生气吧? 算了,没什么?! 靳承寒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他一把将手里的书丢在床头桌上,然后又故意恶作剧一般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捂过她头顶,闷声闷气地说:我先去冲个澡,你在这儿等着! 你不是刚刚已经洗过澡了吗? 沈言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从层层叠叠的被子里钻出来,她满心疑问完全不能理解地问他,心道明明也不记得他有什么嗜好洗澡的怪癖啊! 我乐意,你管我! 靳承寒头也没回就恶声恶气地说道,说完随即就将浴室门用力摔上。 啧啧 这个善变的男人啊! 沈言渺无语地重重叹了口气,而后她从这一侧爬到另一侧床边,伸长胳膊够到被他丢到床头桌上的童话。 the itte prce 算了,不给讲就不给讲吧,她自己看不就行了。 也不是不识字。 靳承寒一身冷气地从浴室走出时,就看见床上歪歪斜斜趴着看书的小女人,她身上裹着一件月白色的丝质睡裙,一头漂亮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上。 她明明中规中矩地什么也没做,却偏偏那么惹人心动又情动。 她不是说晚上看书眼睛会疼? 那还在这里逞什么强! 死女人,还真是吃定他了! 靳承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他长腿一迈就阔步向着她走去,颀长的身形顿时在书页上笼下一片阴影。 你洗完啦? 沈言渺立即开心地抬头望向他,她对于自己微微张开的领口似乎一无所知,那一抹弧度恰到好处地撩人心弦。 嗯。 靳承寒索性移开目光不去看她,他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又开口说:沈言渺你睡觉到底能不能安分一点,每天抢我被子就算了,现在是想怎么样,连我的位置都要据为己有了?! 沈言渺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还维持着拿完书横趴在床上的姿势,她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悻悻地说:我这不是刚刚拿完书,就忘记挪回去了嘛。 她说着,就立马快速地靠回了自己的枕头上。 靳承寒刚一掀开被子躺下,沈言渺立马就黏人地贴了过来,她毫不客气地将童话书塞进他手里,下巴枕在他心口伸手指了一行文字,说:喏,我就看到这里了,你帮我讲剩下的。 知道了,你先躺下睡好。 靳承寒无奈地皱眉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紧紧捏起尚有余温的童话书,一双眸子在看到书上五颜六色的插图时,眉心顿时皱得更紧。 他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现在堕落到竟然在读童话! 不管是从年龄还是身高来讲。 还能有比这更具有降智性质的毁灭性行为吗?! 沈言渺依言听话地重新靠进了他怀里,结果在感受他一身的凉气时,她眉梢微蹙地问:靳承寒,你洗的是冷水澡?要是感冒 沈言渺,你还要不要听故事了,要听就给我安静点,不准说话! 靳承寒立刻冷声冷气地威胁出声,沈言渺没有说完的话全部都被他噎在了嗓子眼,她马上识趣地不再多话,说:你讲你讲,我不问了还不行! 心里却暗自腹诽着,这男人怎么总这么阴晴不定的! 靳承寒这才终于重新将目光移回了书本上,他一只手拿着书,一只胳膊环在她脑袋旁边,温热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捏着她柔软的耳垂。 靳承寒,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花不见了,那对你来说,重要吗? 沈言渺突然没头没脑地就问了他一句。 靳承寒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他削薄的唇畔轻轻扬了扬,答非所问地说:我不喜欢花,我比较喜欢小狐狸。 哦。 沈言渺闻声莫名低落地垂了垂眼眸,然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靳承寒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暗夜里无比动听,沈言渺曾经听过无数人将英文说得要么别扭又拗口,要么生硬又冰冷。 但是,从他口中读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那么惑人心魄,令人心悸。 不知不觉中,沈言渺就靠在他身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靳承寒听着她愈渐清浅又绵长的呼吸声,薄唇不经意地微微勾起,他轻手轻脚地将书合上收起,然后宠溺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的确! 比起只适合用来摆设的鲜花,他更喜欢小狐狸。 就是那种不仅会顶着一身毛茸茸的温暖窝进你怀里,而且会在被惹急时转头咬你一口,或者挠你一爪子的生物。 比如此时此刻睡在他身边的这一个。 沈笨蛋,如果你真的能更笨一点就好了,笨到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问,就只是爱我。 靳承寒沉声自顾自地低喃道,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暗光浮动,他又继续说:那样,我们也许会更容易一点。 至少,风暴来临的时候,她会一直站在他身后。 他也不用总是这么担心,有谁会在背后暗暗藏着一把尖刀。 花在不在,对他无关紧要。 但是小狐狸只能留在他身边,否则他大概 靳承寒想着想着却忽而勾唇自嘲地笑了笑,倘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估计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他了吧? 第211章 你可快要点脸吧 翌日清晨,南庄的晨曦明媚又晴好。 靳承寒照旧坐在餐桌前陪沈言渺吃早餐,因为两个人都不怎么爱喝牛奶的缘故,所以南庄的餐桌上总是会出现各种精心熬制的汤品。 差不多从半个月前开始,a城的天气莫名就变得过分炎热起来。 然而,靳承寒又总是各种大会小会的开不完,沈言渺担心他会跟往年一样,每到这个季节咽炎就开始反复,于是就很有先见之明地贴心帮他准备了润喉糖。 但靳承寒却嫌弃那糖味道实在太怪,扔进办公桌抽屉里,就没有再拿出来过。 这接连几天下来。 靳大总裁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不仅微微有些沙哑,并且还时不时会轻咳两声。 沈言渺也没多想,觉着可能是那润喉糖的作用不大,她索性打开电脑认真查了查资料,发现冰糖雪梨汤用来润桑好像还不错,于是心里就悄悄计划着要煮一份送去财团给靳承寒喝。 但是吧,她这个厨艺天分确实是有点一言难尽。 这个酌量? 是个什么量? 沈大律师一脸苦恼地对着菜谱思考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拍拍脑袋决定就随心所欲的来吧,而这随心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 她光荣地煮出了一锅形状和颜色都无比诡异的残次品。 沈言渺铁了心地非是不信这个邪,后来她索性直接跟着厨房的师傅学了两天,直到前天,她终于能够煮出一碗还算色香味俱全的冰糖雪梨汤。 沈言渺此刻一边默默喝着碗里浓淡适宜的玉米排骨汤,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一会儿吃过饭就去厨房熬汤,然后今天中午就给靳承寒送过去。 省得他老是说她笨,还总是阻止她进厨房,说什么怕她进个厨房会把家里都炸了! 那南庄那么大,她只是煮个菜,又不是研究什么毁灭性的武器。 看不起人就直说好了,还讲得那么冠冕堂皇的。 铃铃铃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所有的沉静。 靳承寒眉头微皱着从桌上拾起手机,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庞上不悦得很是清晰可见。 沈言渺也是赶紧停下了手里喝汤的动作,生怕发出什么响动影响到他处理公事。 靳承寒却是眼底噙着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接着,他不疾不徐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毫不在意地说:你吃你的,我去外面接,方钰打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沈言渺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地疑惑,且不说靳承寒为什么会突然刻意避开她接这一通电话。 就光是凭方钰这么早就敢打来电话这一点,心里的直觉就告诉她,靳承寒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或者至少,他没有跟她说全部的实话。 可是,能是什么事情呢? 沈言渺疑惑迷茫的眸光不禁落在了门口那一抹颀长的身影上。 靳承寒抬手将手机放在耳畔,背对着她而立,他身上白色的衬衫被橙红的朝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渐欲迷人眼。 沈言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看不到他有着怎么样的表情,只是单纯感觉那人周身似乎顿时被沉重的阴霾笼罩,他高大的背影依旧笔挺地立在原地。 但是,却无故让人觉得他其实是在用平静竭力压抑着什么,因为那逐渐凌厉和狠戾的一身锋芒怎么也骗不过人。 至少瞒不过她的眼睛。 怎么了,是有什么很紧急的情况吗? 沈言渺看着一脸冷凝地重新坐会餐桌前的男人,她忍不住关心地说道:要不你赶紧去看看吧,不用非得陪着我。 闻言,对面的人仿佛怔忪了须臾。 但很快。 靳承寒又恢复如常,他似乎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调笑着说:沈言渺,我发现你最近思想觉悟进步了不少啊,现在都知道担心我了?! 什么叫现在! 她一直都很有觉悟好不好?! 沈言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仿佛被人戳穿了什么小女儿心事,口是心非地说:我那是担心你吗,我那是担心我后半辈子的生活,我这才刚刚买了股票,你要是现在把财团经营破产了,我可找谁哭去! 放心,还不至于破产那么严重。 靳承寒唇畔微扬地看着她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心里无故多了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感慨,他刻意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沈言渺,你能有现在这样的经济意识,我表示很欣慰。 他话音刚落,意料之中地就得到了沈言渺一记白眼,以及一个她吃不下的蒸饺。 为了感谢靳总的认可,小女子特意奉上蒸饺一颗! 沈言渺一面气呼呼地说着,就握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将一个胖鼓鼓的白色蒸饺,从自己盘子里夹到他的盘子里,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着:并且诚心地祝福你,能够跟它一样白白胖胖,人见人爱! 靳承寒看着她孩子气的行为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好笑地反问:沈言渺,我现在难道不是人见人爱? 靳承寒,你可快要点脸吧! 他以为他谁,钱吗? 还人见人爱,不要脸! 沈言渺吃饱喝足又替自己出了气,她愤愤地说完,一秒钟也没有多停留就转身往外走去,才刚走出几步,她就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骤然开口,问:靳承寒,你今天中午的时候会一直在财团吗? 靳承寒此时正神色泰然地吃着她丢进自己盘子里的蒸饺,他矜贵优雅地一口一口吃完,又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出声:可能会。 那就行了。 沈言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丝毫没有犹疑地转身就继续往外走去,想了想,又特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要多想。 这下,他就是想不多想都难了。 中午? 她想干什么? 靳承寒眸光柔和地看着那一抹越来越远的纤瘦身影,直到她走过转角再也看不见,他这才神色凝重地微微眯了眯眼睛。 一双幽冷的眸子里,霎时间迸射出阴鸷又慑人的寒意。 方钰毕恭毕敬又带着惶恐迟疑的声音,此时此刻在他耳畔来回响着:靳总,方才靳老先生派人送了沈氏实业的收购文件过来,说是让您尽快处理 沈氏实业收购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靳承寒交叉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断收紧,直至好看的骨节泛出青白,他这才冷厉又低沉地出声吩咐道:给我备车,回老宅! 好的,靳总。 第212章 更不会另娶他人 低调奢华的黑色跑车在公路上急速行驶,半个小时后到达靳家老宅。 车子才刚一停下,方管家就立刻毕恭毕敬地上前传话,说:少爷好,老爷已经在书房等您很久了。 靳承寒始终沉默着没有半句言语,他长腿一迈就往楼上走去,颀长的身影半点没有犹豫和迟疑,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大费周章地逼他回老宅。 老头子到底想要什么,又想要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更说不上有多大的把握。 但这一次就是莫名觉得身后有所庇护和温暖,所以竟然也不似往日那般仇视和怒不可遏! 反正,怎么样,都不重要! 反正,他最重要的人,此刻正在南庄等他回家,而不是在这里! 偌大的书房里,每一处摆设都是标准的淡雅国风,古香古色。 沉水檀香掺和着墨香,依旧在屋子里袅袅弥散。 靳颐年听着房门被人拧开不轻不重的响动,他双手拄着拐杖站在明亮的窗户前,头也没就回冷冰冰地问道:来了? 是。 靳承寒难得没有一出口就跟他针锋相对,只是无比平淡又镇定地回了一声。 靳颐年饱经沧桑的面庞上也看不出高兴或者是不高兴,只是那一双隐在眼镜背后的目光恍然愣了愣,他蓦然沉声一笑,倚着拐杖缓缓地转过身来。 如今,你看着倒是比从前更懂规矩了一些! 他说得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来是夸奖,又或者是反语。 靳承寒根本懒得去猜测他话里的意思,况且,他心里也从来不在乎他的看法,对于他口中的规矩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多谢父亲夸奖。 靳承寒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地漠然回答到,他语气生冷疏远到就仿佛对面站着的,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靳承寒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跟老头子玩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他下意识地抬手在左手无名指间摩挲了一下,然后就冷冷地发问:沈氏的事情,父亲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开门见山地问,却也没打算能从老头子嘴里听到什么回答。 解释? 老头子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词语。 他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做什么都觉得是施舍和恩惠,对任何人都是! 结果。 靳颐年却意料之外地开了口,他习惯性地微微皱起眉心,苍老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没有用的棋子,本来就不该留在棋盘上,弱肉强食,再天经地义不过! 呵! 天经地义? 靳承寒倏然不屑一顾地冷嗤一声,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霎时间阴云密布,眸底的怒火看上去一触即发,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可那是我的妻子!您这么做,根本就是在往我脸上甩巴掌! 沈言渺有多在意沈廷松,他比谁都更清楚! 而对于沈廷松来说,沈氏根本就是他的命,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什么恶心人的龌龊事情都能够昧着良心做尽! 而现在,老头子轻而易举就要拿了沈廷松的命,他根本就是成心想让他们夫妻反目成仇! 靳颐年第一次没有因为他的质问而发怒或者生气,他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声:没关系,很快,她就不是了。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承寒英气的浓眉瞬间紧紧拧起,漆黑的眸底有震愕一闪而过。 我重新帮你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虽然算不上多么门当户对,但至少可以让你以后省去很多麻烦。 靳颐年漫不经心地开口,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命令的口吻,却一字一句都透露着不容辩驳的威严和颐指气使的好心。 什么叫重新替他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 什么又叫替他省去很多麻烦? 父亲难道忘了,两年前我就已经结了婚! 靳承寒怒火中烧地低吼,他用尽全力按捺着心里的火气让自己平静,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起。 离掉就是了,我不认为这能算得上是什么大事,或者难事! 靳颐年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紧接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本,我以为都不用我开口,你自己就会把那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扫地出门,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想错了。 所以,老头子都知道了? 也对,只要在国内,他的一举一动,老头子肯定都不会轻易放过! 靳承寒墨黑的眸子里有错愕一掠而过,不过只是须臾,下一瞬他就笔挺地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说:我的婚姻我自己会做主,不劳您亲自插手! 所以,你现在是在为那个女人忤逆我的意思? 靳颐年冷幽幽地反问道,他拄着拐杖缓缓地踱步到他面前,冰冷的目光深不可测。 是! 靳承寒同样毫不畏惧也不退缩地看向他,一双幽黑的瞳孔里满是坚定和毅然决然。 哈哈哈 靳颐年闻声不怒反笑,他枯瘦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拐杖,冷嘲热讽地说道:真是没想到,不过才两年的时间,竟然让你痴情了不少。 他无波无澜慢幽幽地说着,忽而又顿了顿,紧接着才继续妥协让步一般地开口:既然如此,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总不能太不近人情,但是这婚你非离不可,不过离了婚以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养着她。 男人嘛,自古以来就三妻四妾,后宫三千。 对于那个女人,他既然暂时放不下,那就养着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可能! 靳承寒甚至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决,那一双深暗似海的眼眸恨恨地落在靳颐年苍老病态的脸上,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父亲可千万不要以己度人,我不可能任你摆布去离婚,更不会另娶他人! 尽管从两年前起,他早就没了可以忤逆老头子的资本。 输不起的太多。 赌不起的太多。 但沈言渺,是他的底线。 是他所有坚持和博弈,唯一的底线。 没有人能够替他做决定,哪怕是老头子也不行! 如果我说,这婚你非是得离呢? 靳颐年矍铄冰冷的目光立时微微眯起,他平静至极地冷声反问,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威胁! 更像是警告! 第213章 父亲别打错算盘 那么,父亲就该替财团物色新的继承人了! 靳承寒冷峻分明的轮廓弧线生硬地紧紧绷着,他语气里丝毫没有眷恋,一个字一个字地狠狠逼出牙缝,人人钦慕的靳家财团于他来说,似乎根本就无足轻重! 从两年前起,他就在赌,但想赢到的奖赏却从来都不是老头子最引以为傲的财团。 如今,他还是在赌。 赌老头子不会让自己的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 赌老头子不会甘心把自己的商业帝国交付外人之手! 显然。 他应该是赌赢了。 靳颐年原本就冷森的面色骤然一凝,那遮在眼镜镜片背后深沉的目光晦暗不明,不难看出他此时的不悦和怒气:你在威胁我? 两年前既是父亲一手布的局,那么关于我到底为什么会甘心留在财团,您心里应该比谁都要更清楚才对! 靳承寒冰冷生硬地逼出嗓音,他幽黑的眸底隐着无比深沉的情绪,紧攥的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所以就请您可千万别打错了算盘,更不要逼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沈家,更不能动她半分! 沈言渺是他留在这里唯一的希望。 是在这个满是绝望的地方,仅有的那么一点点的光亮。 他决不允许她有任何闪失! 逆子!这是你跟我该有的态度?! 靳颐年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苍冷的眼底有震怒一掠而过,就连他用力握着拐杖的手背上都青筋跳动,彰显着怒意:没出息的东西!就为了一个女人 父亲不也到现在还不能释怀吗? 闻言,靳承寒立即抬眸死死地盯着他,硬生生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头子到现在还恨着母亲! 说他没有出息。 他又比他好到哪里?! 尤其是作为一个失败透顶的丈夫和父亲,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混账! 靳颐年凉意阴毒的目光狠狠一滞,苍老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彻彻底底被他激怒。 下一秒,靳颐年就颤颤巍巍地拎起拐杖,用力朝他腿上甩去。 靳承寒咬紧牙关躲也没躲地生生捱了这一下,他脸上的表情漠然无谓到了极点,甚至就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是冷漠地说:父亲如果已经出了气,也没有什么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走了,财团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阔步向外走去,背影清冷又决绝。 仿佛在这个地方再多呆一秒,都会让他觉得恶心又窒息。 咳咳咳 靳寒琰刚刚一走出门口,靳颐年就抑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掏出手帕掩在嘴边,憔悴的面色痛苦难忍,自顾自地喃喃道:果然是那个女人生的好儿子,都一样,全部都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老爷! 方管家听到响动就快速推门而入,又连忙上前拿出急救药水送到他嘴边,喂他服下。 特效药治标不治本,但是却很快就能让人不再那么痛苦。 靳颐年重重地喘着大气竭力压下了咳嗽声,他这才继而气息不稳地问道:林家那边怎么样了? 都在计划之中,有机会能够高攀靳家,任谁都会不遗余力铲除所有阻碍的,老爷大可不必为此烦心。 方管家立刻弯腰毕恭毕敬地回话,突然又想了到什么似的,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只不过少爷那边 没想到,我用了整整九年时间,都没能彻底扼杀了他那一份记忆。 靳颐年矍铄深沉的目光不觉幽远了几分,一张冷森森的脸上满是看不懂的阴翳,顿了须臾,他又继续说:其实,本来等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再动手也无妨,只可惜沈廷松实在太过不自量力,贪得无厌,让人憎恶! 自以为知道些什么,就敢以卵击石地威胁他? 简直做梦! 咳咳咳 靳颐年气狠狠地说着,蓦然又是一阵咳嗽袭来。 见状,周管家又赶紧上前递上了新的手帕。 罢了,如此也好! 靳颐年不着痕迹地将那一条咳上血迹的手帕死死攥进手心,随即他用力柱起拐杖,抬步蹒跚地向外走去,又问:这个时候,花圃的花都该开了吧? 是的老爷,所有颜色的都开了,尤其是红色的那一坪,今年开得格外好! 黑色的车子刚一开出靳家老宅。 靳承寒就立马怒气冲冲地拨了一通电话出去,他厉声戾气不容置喙地吼:从现在起,给我时刻盯着财团那一帮老东西,尤其是老头子手下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动沈氏半分,要是有半点纰漏,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他歇斯底里地吼完,就狠狠将手里价值不菲的手机砸了出去。 老头子要收拾沈廷松,他心里其实是解气的,毕竟那种人,根本就没什么好值得同情! 但是偏偏,他非是沈言渺的父亲,那他就绝对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尤其是顶着靳家财团的名号! 最后那帐一定是记在他的头上,甩都甩不掉! shit! 如果他不姓靳,如果她不姓沈,那该多好! 靳承寒不着边际地乱想着,下一秒他就抬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立马朝着靳家财团的方向驶去,他现在必须赶在老头子动手之前想出对策。 既能保全沈氏,又能不受老头子摆布的对策! 至于那个什么见鬼的更合适的结婚对象,他也得赶紧找出眉目来,否则谁知道那些人为了攀上靳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万一要是冲着沈言渺去,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靠! 都去死吧! 靳承寒越想越觉得无比气恨,他满是烦躁地单手扯了扯颈间的领带,就好像快要勒死他一样。 沈言渺打来电话的时候,靳承寒刚刚才坐到财团会议室,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小女人安然恬淡的睡颜,心里的不畅快顿时好像都没了一大片。 他的光。 他的希望。 他的小狐狸。 一定只能好好的留在他身边,其他都不行。 第214章 教会她怎么做人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靳承寒几乎连半点犹疑都没有就接起了电话,挂在他耳朵上的微型扩音器,顿时将男人低沉打趣的嗓音传遍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在座上百位西装革履的与会者登时全部鸦雀无声,其他的都没有,就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虽然说经过上次之后,他们都知道自家总裁身边有个非同一般的女人。 但是像这种百年一遇的大场面,他们是真的没见过啊! 有生之年头一次,不得不说,这也太惊悚,太刺激了吧?! 果然,人类的本质都是八卦! 靳大总裁该不是开会开傻了吧,你在赚钱养家,我为什么要想你啊? 沈言渺将手机摁了免提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她一出声就毫不客气地打碎了某人的美梦,接着又继续口是心非地嘴硬说:更何况,没有你在家里惹我生气,我一个人还乐得清静呢! 她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经过手机听筒,再经过到扩音器,最后一字不落地悉数砸进了每一位财团高管的耳中。 完了完了! 要死人了! 所有人此刻都在心里替她狠狠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这女人莫不是疯了,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老虎嘴里拔牙?! 靳总啊靳总,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请您千万不要客气! 一定要狠狠地,愤怒地! 骂她! 吼她! 也好教会她该怎么做人! 却不料。 下一秒,肩负着靳家财团整个管理层员工所有希望的某位总裁,他不但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发火,反而还特别受用自豪似的地扬了扬唇畔。 惹人生气也是一门学问,我只是刚好运用得法而已。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非但不以为耻甚至还引以为荣,紧接着,他又继续眉眼含笑地说:而且,我也很期待看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一天! 崩了! 在座所有人的心态顿时全部崩了! 山崩雪崩都抵不过的那种崩。 不是。 这不是他们靳总吧,他们靳总不是这样儿的吧?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一会儿你有时间的话,我来财团找你吃午饭啊。 沈言渺深谙自己在耍无赖这一方面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此刻她正要将煮好又晾凉的雪梨汤盛进恒温食盒里。 万一因为太生气手下一抖,那她所有的辛勤成果可就都毁了! 所以,她在快速表明这一通电话的来意之后,就准备赶紧地切断手机。 靳承寒在听到她的话时微微怔愣了片刻,下一瞬他眸底的笑意就几乎能将外人溺死。 结果,他却还是不忘装膖;那个我一会儿刚好有时间,你来吧。 靳承寒,我好心给你送饭吃,你怎么好像还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沈言渺听着他的语气心生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两句,说完还不等他开口,她就手脚麻利地挂了电话。 手机里顿时一片忙音传来。 嘟嘟嘟地在会议室里回荡着。 靳承寒看着被人切断的手机屏幕笑意淡然,他完全没有在意到,此刻自己的模样究竟有多么得诡异且吓人。 一众员工各个都难以掩饰的瞠目结舌、震愕不已。 摁黑屏幕之后。 靳承寒又随意将手机放回桌子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开面前的文件,等到再一抬眸,就立马又成了往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做派。 今天紧急召集各位开会,只有一件事情! 靳承寒说着微微往后一仰靠在舒适的椅子上,他修长的双腿随意地叠在一起,那一张英俊的脸庞上是可以睥睨一切的凌傲和严厉。 我不清楚在座的诸位,有没有收到关于沈氏实业收购的任何指令,所以索性就一次在这里说个明白,只要我靳承寒还在接手财团一天,那么只要不是我本人下达的指令,我就不希望有任何人,以任何的原因,有半点僭越! 他不轻不重地说着,既没有命令,也没有威胁,但就是莫名让人无端不敢质疑。 呵!僭越? 会议室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嗤,靳启淮大腹便便地坐在椅子上,他有意戳人短处一样地说道:承寒啊,你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二哥至今都还是靳家的掌门人,所以哪里有堂而皇之违背他的意思,反而一切都听你发落的道理呢?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除了靳家的几位长辈,其余人全部都沉默着不敢出声。 靳家家族的事情外人谁敢多说一句? 那时闹着玩儿的吗? 那是要丢小命的啊! 闻言,靳承寒却不怒反笑,削薄的唇畔挂着冷然的笑意,他抬头看向靳启淮的方向,漠然地发问:所以,其他的几位叔伯,也都是跟二叔一样的想法吗? 被他提名的几位迅速面面相觑交谈之后,然后义正言辞地说:承寒,我们认为你二叔说的没错,就算你已经代管财团两年,也不应该无视你父亲的指示,这不符合我靳家的规矩! 好一个靳家的规矩! 靳承寒压了压唇角冷笑着点了点头,他缓缓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形,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有一下没有下地敲着。 实木桌面被敲出沉抑的声响,就好像他不为人所知的深沉心思。 各位既然说起了靳家的规矩,那我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顾及各位长辈的颜面,就在这里直接说了! 靳承寒轮廓分明的侧脸始终冷冷地紧绷着,那一双凌厉的双眸扫视过每一位顿时紧张起来的靳家人,他不咸不淡丝毫没有温度地说:古时候尚有九子夺嫡一说,各位长辈近些年来为了靳家家主的位置,都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着外人的面,我都不耻在此一一列举! 他一字一句说得轻描淡写,眼底甚至还染着冷淡的笑意,似嘲若讽的语气那么明显不过。 从来都不把任何人放进眼里。 除了姓靳之外,跟靳家人没有半点相似! 靳承寒,我们怎么都算是你的长辈,你说话可要有点分寸! 闻言,一位身着银灰色西装的中年人立时大声嚷嚷道,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梗着脖子红着脸气急败坏地放话 到底是从小在外长大的浪荡公子,半点都没有教养和礼数,我靳家年轻一辈能干有为的孩子那么多,也不知道二哥到底为什么偏偏就选了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教养? 礼数? 他一个一个,有意又正好地戳在他所有的痛处。 靳承寒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此刻更是铁青几分,那一双幽冷的眸子里满是嗜血的寒意,他冷冷地勾唇嗤笑一声,颀长的身影蓦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215章 财团最高决策人 四叔,父亲既然有意让我暂管财团,那么我想,他的意思早就不言而喻了。 靳承寒一双手臂用力地撑在桌面,他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温度,周身的寒意几乎让人退避三舍,而后他似笑非笑地嘲讽出声:我要是您,早就安心回家颐养天年了,毕竟一大把年纪确实手脚会不怎么利索,倘若存心和我勾心斗角地过不去,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到最后死的还一定是谁呢?! 靳承寒 靳四叔被他狠里狠气的威胁顿时噎到气结,他怒目睁睁地瞪着靳承寒好久,这才心有不甘地挤出一句: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了,就算我们不动手,也难保不会有其他人动手,我就不信你靳承寒还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如愿眛; 靳承寒闻声只是淡淡一笑,那笑意却不及眼底,让人不寒而栗,他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四叔您费心了,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好好管教管教令公子,我听说他最近可是欠了黑市不少的赌债,别哪一天掏不出钱来再给人跪下,难免被人嘲笑我靳家人各个都是那么软骨头! 你 靳四叔一脸痛苦地捂着心口,几乎被他的话气到背过气去,可是他再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自己那个败家儿子的事实,只能一脸恼羞成怒地恨不得将牙齿咬碎! 靳承寒却依旧没有就此打断的意思,他从来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更遑论是他人挑衅在先。 我知道各位叔伯这两年来的意思,也清楚你们多想让我早点消失。 他不疾不徐地说着又故意顿了顿,再开口依旧是不留情面的狠厉:但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父亲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却好得很,跟我同辈又年少有为的确实不少,但大概都不适合经营财团,可能去赌场或者娱乐场会更有一番作为,各位叔伯觉得呢? 他云淡风轻说得意有所指。 闻言,在座的每一个靳家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别提有多精彩,但是谁也不能急着叫嚣,那就是在让自己的儿子对号入座,坐实了败家的名声。 各个当真是只能哑巴吃黄连。 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沈言渺才刚刚从南庄出发的时候,方钰就被靳承寒早早地派到大楼前台等着,生怕她受到半点儿怠慢。 方秘书,你听没听说啊,有小道消息称,我们总裁好像是早就结婚了欸? 前台小姑娘突然踩着高跟鞋噔噔地凑到方钰面前,她一脸八卦又窃窃私语地问: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竟然这么好命? 是、是吗,我没听说 方钰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而后一脸严肃地教训道:靳总向来最不愿意别人讨论他的私事,你小心被抓个正着。 我那就是有一点点好奇嘛! 前台小姑娘立马不好意思地解释,然后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靳总居然要方秘书您亲自下来接人,等一下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方钰被她问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能让靳总这么紧张的还能有什么人,可不就是你口中的靳总太太吗! 就算是财团的最高决策人吧! 方钰思考了片刻,然后略微迟疑地开口,她其实也没撒谎,甚至说的是大实话。 试问,整个靳家财团的决策人是谁? 靳承寒啊! 那再试问,靳大总裁心情好坏的决定者是谁? 太太啊! 所以,她的回答一点没毛病,并且逻辑十分严谨。 只可惜,她这不说还好,一说整个前台的人都几乎涌了过来,各个翘首以盼地想要一睹这位最高决策人的风采。 沈言渺手里拎着恒温饭盒从冷热宜人的空调车子上走下,然后又顶着一身的暑气进了财团大楼。 您到了! 方钰一看到她进门,就赶紧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热络地迎了上去,接着又十分客气有礼地说:您这边请,靳总刚刚开完会议,已经在办公室等着您了。 哦哦好的。 沈言渺本来还想要为自己能够重新到感受空调的美好而感叹一下,结果哪能想到,她前一秒才刚一走进旋转大门,后一秒就被方钰迎宾一样夸张地接了进去。 紧接着,就是一道道探究又好奇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沈言渺微微蹙了下眉头,她下意识地就低头去看自己的穿着打扮。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在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讷讷地问:方秘书,这是财团新的前台礼仪? 她发誓,这样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的感觉,真的很不是滋味! 这不是 方钰连忙赔上歉意的笑脸,然后冷冷一个警告的眼神扫了过去,所有人都瞬间都假装各自忙碌地走开。 见人全部都走开,方钰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胡说八道地扯谎解释道:那个因为财团今天中午有一位重要人物要到访,所以,他们这不就想看一眼嘛,结果就 原来是这样啊。 沈言渺听她说完后就了然地点了点头,这种与己无关的事情,她本来也不怎么会在放在心上,所以就没有再追问更多。 而且现在,比起这些有的没的,给靳承寒送午饭才是头等大事。 沈言渺轻车熟路地出了电梯就往总裁办公室走去,她屏住气息轻轻地拧开办公室房门,她本来心想着要吓唬他一下。 结果,她透过房门推开的缝隙看见去,这才发现屋子内居然空无一人。 人呢? 不是说在办公室的吗? 沈言渺细眉微蹙将门直接推开,然后踩着厚重的羊毛地毯走了进去,。 靳承寒,你在吗? 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又将怀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一双水眸扫过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地方。 却都不见人影,也没有人回答她。 奇怪,好端端地跑到哪里去了! 沈言渺有些气馁地自顾自地嘀咕着,她又不死心地往休息室走去,想着他也许是太累睡着了也有可能。 却不料,还不等她握上休息室的门把手,整个人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那一抹熟悉又淡淡的木香味儿霎时间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靳承寒,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吓人? 沈言渺被他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吓了一跳,她立马转身蹙着眉头嗔怪地捶了他一记,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第216章 不止我一个儿子 胆小鬼,在我怀里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靳承寒依旧牢牢将她圈在身前,接着又大言不惭地说:更何况,要是其他什么人有敢想这么抱你的念头,我一定不等他白日梦做完就把他给剁了! 不是。 他这话的意思是好的。 可是说出口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靳承寒,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血腥? 沈言渺一看认真严肃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说话间,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微微嘟着嘴巴说:我可不想宝宝以后跟你一样,脾气那么坏。 靳承寒浓眉骤然一拧,他不悦地反问:我脾气坏?沈言渺,你说我脾气坏?! 呐呐呐,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沈言渺立刻就伶牙俐齿地说道,然后她从利索地从身侧的斜挎小包里掏出手机,紧接着又打开了相机,一板一眼地说:靳承寒你不要动,就是现在这个表情,我拍给你留念,省得你总说我诬陷你! 她话音刚落,手里精巧的白色手机就轻而易举被人夺了去。 靳承寒几乎都没有用什么力气就将她压到了休息室的门上,温厚的手掌随即小心地垫在她脑后,颀长的身形瞬间投下一片阴影。 沈言渺,你知不知道上一个企图偷拍我照片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靳承寒薄唇轻启淡淡地问她,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惑人心魄! 怎、怎么样了? 沈言渺有些心虚地反问,说起来,她其实从来没有在任何媒体,或者其他地方见到过靳承寒正面的照片。 准确来说,应该是靳家每一个人的照片。 这个家族尽管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但人们最多也只是听听而已。 不知道是太过于低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被江迟丢进海里喂鲨鱼了! 靳承寒微微挑了挑眉梢,他漫不经心地漠然说道,一双黑眸直直锁在她因为惊悸而不禁睁大的水眸上。 这不至于吧? 不过就拍了一张照片而已。 用得着这么残暴吗? 沈言渺瞠目结舌地反问,一张娇俏的小脸儿上全是错愕,她说:那我们结婚证上还有你的照片呢,我该不会也得被丢进海里吧? 靳承寒情不自禁被她惴惴不安的表情逗笑,他宠溺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说:沈言渺,我就说你笨吧你还不承认。 沈言渺立即不服气地反驳了他的话: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怪癖,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头子其实不止我一个儿子!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他说得没有什么起伏,可是这话却堪比一颗深水炸弹。 砰的一声。 就在沈言渺脑子里炸开,什么叫不止他一个儿子,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靳承寒有什么其他的兄弟姐妹啊? 据说,那个孩子比我小两岁,是老头子跟一个情人生的,那个女人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前前后后拍了不少自己儿子的照片放进摄影展。 后来,那个孩子才长到三岁的时候,就被老头子的一个仇人给绑架撕票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云淡风轻。 沈言渺却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紧接着,她像是发誓一般地保证说:靳承寒,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拍你的照片了,还有宝宝的,我一张都不拍! 还真是个笨蛋啊! 靳承寒幽黑的眸底噙满柔和似水的笑意,他伸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唇。 但也就只是吻上。 没有以往的炙热急切,没有以往的肆意进犯。 他就是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存在一样。 久久都不肯离去。 沈言渺眉头微微一蹙,不知怎么的,她就总觉得这男人今天莫名的低落和怅然。 奇怪! 靳承寒今天是真的很奇怪啊! 沈言渺抬手轻轻推上他的衣襟,而后她十分担忧关切地望向他深邃的眸底,问:靳承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还是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对面的人恍惚有须臾的怔忪。 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是,是有一些麻烦。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恬静的脸颊,嗓音低沉又认真地说:我在想,以后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时时都一步不离地呆在我身边。 一步不离? 这男人到底要不要这么夸张? 靳承寒,你再继续这么肉麻下去,我就要连午饭都吃不下去了。 沈言渺故意佯装很不自在地说完,然后她牵起他温热的手掌就往一旁的沙发走去,脸上始终漾着甜蜜幸福的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将饭盒一层一层地打开,又整整齐齐地将两个人的筷子摆好,然后兴高采烈地说:靳承寒,今天的午餐里有一样是我亲手做的,你猜猜看是哪一个? 猜对有奖励吗? 靳承寒紧跟着反问,问完又冷声说:没有就不猜! 什么人呐这是! 刚刚还以为他遇到什么难事了呢,结果现在就又回到以前幼稚不讲理的德行了。 沈言渺皱着眉头想了想,不情不愿地问: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先不告诉你。 靳承寒双臂抱在身前,故意跟她卖关子。 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 沈言渺也不跟他多浪费时间,直接说:那行,但如果你猜错了,我也是有惩罚的。 闻言,靳承寒胸有成竹地轻笑出声,下一秒,他丝毫没有犹豫地就指向那一碗颜色透亮的冰糖雪梨汤,斩钉截铁地出声:这个!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汤,明明都跟家里厨师煮出来的别无二致了啊,他到底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 靳承寒,你确定你不再想想了吗? 沈言渺,干扰战术对我没有用! 不是,这没道理啊,你根本都还没尝! 沈言渺这下彻底不能淡定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提前给靳承寒通风报了信,并且不死心地把饭盒转来转去,看是不是有什么明显的标记。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靳承寒却是心情极好地握起筷子,修长的手指稳稳地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她嘴边,说:沈言渺,说好的奖励,不准抵赖! 第217章 沈笨蛋上当了吧 沈言渺气馁又悻然地用力嚼了嚼嘴里的鱼肉,她小声地咕哝道:愿赌服输,我本来也没打算抵赖啊! 干嘛搞得她好像一直都说话不算数的样子。 靳承寒漆黑的眸底掠过一抹得意的促狭笑意,然后他捏起勺子尝了一口她准备的雪梨汤,一张英俊的脸上表情顿时微妙极不已。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厨艺天分? 沈言渺立即满脸期待地望着他问道,一双水亮的眸子澄澈无瑕。 靳承寒微微抿了抿唇故意久久不开口回答他,英气的眉心又跟着蹙了蹙,好像有什么话在嘴边却难以启齿似的。 沈言渺霎时间被他这一脸复杂的表情搞得心里有些没底儿了,她顺手也拿起勺子准备喝一口试试,又小声郁闷地嘀咕:不应该啊,我之前尝过了的,也没那么难喝吧? 总不能是她的味蕾出问题了? 结果,她勺子刚刚才握进手里,就听见男人一声低沉的轻笑。 沈笨蛋,上当了吧? 靳承寒一脸恶作剧得逞地看着她,他说着又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靳承寒就倾身深深吻上她的唇。 清甜冰凉的雪梨味儿,顿时在两个人唇齿间蔓延开来,熄灭了他所有的焦灼难安。 我很喜欢,汤很好喝,谢谢靳太太。 靳承寒说着,怜爱又亲溺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他低沉又蛊惑人心的喑哑嗓音,犹如大提琴一般悦耳动听。 一句我很喜欢,刹那间就能让沈言渺乱了心跳,她面颊微微泛红地咬了咬下唇。 怎么办,今天的靳承寒,好像更招人爱了 但是,这不正常! 真的很不正常! 沈言渺只开心了不过几秒,就立即细眉微皱一脸狐疑地问:靳承寒,你老实交代,你今天都干什么亏心事了?刚才有意不让我进休息室,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她故作严肃地质问,眸底却是狡黠的笑意。 什么金屋藏娇根本就她胡诌的,她就只是单纯地想不明白。 按照惯例,靳承寒只要不把她气死就是好的,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么好听的话。 靳承寒却好像完全自动屏蔽了她其他的话,就只挑挑拣拣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他邪里邪气地挑了挑眉,反问:沈言渺,你就那么想进我的休息室?进去之后呢,是不是还想非礼我? 去他的非礼! 这是他该说的台词吗?! 不过这一刻,她也总算能确定,靳承寒还是那个靳承寒没错了。 沈言渺气鼓鼓地剥开一颗桔子送到他嘴边,她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假笑:靳大总裁还是赶紧专心吃午饭吧,我对你的休息室没兴趣,更不会脑子坏掉去非礼你! 靳承寒半点没有迟疑就将她递过的桔子瓣吃进嘴里,又有意无意连同她纤白的指尖一起轻轻咬了下,不怀好意地反问:是吗?沈言渺,你确定你只是想吃午餐? 他暗示性极强的暧昧言语。 沈言渺顿时听得脸色就红到了耳朵根,她索性直接端起自己的午饭往几桌的另一边移去。 靳承寒这个神经病! 她就是脑子短路了才会想到帮他送午饭! 靳承寒却没脸没皮紧追不舍地也跟着她挪了位置,于是,两个人放着宽敞的三人沙发不坐,非要一起挤坐在单人沙发前厚重的地毯上。 午后的太阳渐渐开始倾斜,一缕芒线落进窗户,在明亮的玻璃上折射出多彩斑驳的光影。 两个人的影子紧紧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靳承寒一米八八的身高就这么蜷坐在地上显然有些吃力,但是他却十分乐得自在,一贯矜贵优雅地吃着自己的午餐,时不时心猿意马地抬手在她身上占点小便宜。 然后不出意料的。 每次都会被沈言渺气愤愤地一把打开,接着,她无比嫌弃地说:靳承寒,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记吃不记打?! 一双漆黑的眸底似乎有什么复杂深沉的阴影转瞬即逝。 靳承寒表面上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削薄的唇轻轻扬起,他头头是道地说:沈言渺,我那不是记吃不记打,我那是大丈夫自成全自担当! 他说得不痛不痒,连着语调也是平日里调侃打趣她的揶揄满满。 沈言渺自然没有把他的胡话放在心上,更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只是故意佯装惊讶夸张地拍了拍手,说:哇!分分钟就能颠倒黑白,还那么能给自己脸上贴金,靳大总裁国文考试一定得是满分才对吧? 那当然! 靳承寒也是很配合她地摆出一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表情,他语气格外傲慢地说:而且不只是国文,我科科都是满分,所以沈言渺,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是成绩不好,那肯定是因为你太笨! 我 沈言渺简直被他旋转跳跃的逻辑思维噎到无话可说,我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最后只是不甘示弱地憋出一句:我从小成绩也很好的行不行? 不过就是有点偏科而已。 尤其是那个数学啊 沈言渺只要一想到满书奇奇怪怪的函数曲线,她就忍不住脑壳疼,于是赶紧多吃了两口饭给自己压压惊! 不过说起来 靳承寒,你少骗人了,你这个科科满分的可信度根本就不高好不好! 沈言渺出于作为律师的职业本能,对于他的说辞提出了合理质疑,她细眉微蹙着认真地说道:至少有一门课你绝对不会满分,甚至可能不会及格! 什么课? 靳承寒自信满满地反问。 思想品德啊! 沈言渺也极其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 空气里一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靳承寒眉头紧蹙眸光清冷地盯着她,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在沈言渺以为他一下秒可能就会恼羞成怒吼她的时候。 靳承寒却只是一脸别扭不自在地挤出一句:思想品德是什么课,我没学过! 第218章 这是想带我私奔 沈言渺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 她就立刻丝毫不顾形象前合后仰地笑倒在他怀里,几乎连眼泪都笑出来,她恍然大悟一般地出声:靳承寒,怎么办,我肚子都快笑疼了,这么久了,我可算是找到你不同与常人的病因了! 难怪有那么幼稚又难搞的个性,敢情靳大总裁是输在起跑线上了啊! 天呐! 这也太不可思议,太好笑了吧! 沈言渺,就有这么好笑?! 靳承寒顿时浓眉紧拧,不悦地瞪着笑软在他怀里的小女人。 什么见鬼的思想品德课,老头子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所以他从来就没有去过学校。 从靳承寒有记忆开始,他好像就一直在学金融,学经济,学管理,学外语,每一位老师都是界内的佼佼者。 至于那些有的没有的不重要的科目,他没有听过难道很奇怪? 不好笑,不好笑! 沈言渺明明白白地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和威胁,于是很识时务地赶紧摇头否认道,可是嘴角眼底的笑意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褪下。 她双手捧上他英俊的脸颊,拼命忍着笑意颇是同情地说:靳承寒同学啊,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好可怜。 靳承寒眉梢微蹙盯着她素净的小脸儿,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全是无奈和纵容,他根本就想不明白她到底在为什么傻乐,只是说:沈言渺,你与其白费时间在这里想这些莫须有的事情,还不如赶紧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为什么要担心我自己? 沈言渺立即不假思索地反问,她好得很,吃得饱穿得暖。 最重要的是,她学过思想品德课啊,她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靳承寒却无比得意地挑了挑眉梢,说:奖励啊,你知道我打算要什么吗,就敢在这里随便答应?!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言渺顿时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一双水亮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巴眨巴,她接着耍赖地说:靳老板,看在我冒着大太阳特意给你煮汤送饭的份上,这种小事情,你就不要过分认真了吧? 沈言渺,你觉得我会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靳承寒唇畔浅浅漾起的笑意,表示他对于她温温软软的撒娇很是受用,但是他话一出口却依旧油盐不进,强硬地说:而且你自己之前也说了,愿赌服输,其他的都没用! 可真不愧是靳承寒啊! 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沈言渺情不自禁气馁地叹了口气,她也懒得再继续负隅顽抗,反正又没什么用,索性直接认命地问:行吧,今天是我失算了,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说完,她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但是只许说一个,不许耍赖! 好。 靳承寒也没有任何异议地就点了点头,可是他却好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一样,只是若有所思地牢牢盯着她恬淡俏丽的脸颊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沈言渺几乎以为他是被人隔空点了穴,又或者是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沈言渺终于受不了四下里诡异的沉寂,她再也忍不住就出了声。 却不料。 下一秒,靳承寒就突如其来地将手掌伸到她面前。 温热宽阔的掌心里纹络清晰。 沈言渺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还是冥冥之中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手指递进了他掌心。 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没有任何暗示。 两只一大一小的手掌就这么紧紧牵在一起,无比契合。 靳承寒忽而就心满意足地轻笑出了声,他微微用力一扯就将她带进自己怀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道:沈言渺,记得每一次都要这样做,如果我向你伸手,你就不顾一切地跟我走,行不行? 一双水眸里似乎有一抹黯淡转瞬而逝。 沈言渺微微垂了垂眼眸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她抬手轻轻环上他劲健的腰身,问:如果我没有听错,靳先生这是想带我私奔? 对,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靳承寒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一个可以让他心安平静不再继续患得患失的答案。 他不得不承认,当老头子真的开始出手的时候,他还是会担心。 担心她问也不问就给他判刑。 担心她毅然决然就头也不回。 沈言渺依旧是没有回答,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不知道盛着什么样的心绪,她问:那爸爸怎么办? 意料之中的回答。 靳承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突然松了一口气,那感觉就像是心口悬了一颗大石头,你知道它有一天总会掉下来,却不知道它哪一天会掉下来。 那种如同等待凌迟前的煎熬,来得不比结局潦倒让人难以接受得少。 所以 靳承寒缓缓放松了箍在她腰间的力气,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失落和寞然再清晰不过,他沉声问:你不愿意? 靳承寒,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沈言渺努力地试图跟他解释,靳承寒却好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样,他冷声冷气就打断了她的话。 那是什么问题?!沈言渺,在你心里我根本就是没有那么重要,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靳承寒霍然从地毯上站起身,他说着说着就不经意拔高了几分音量,失望和气恼几乎盘踞满那一双幽冷深邃的眼眸,看上去受伤无比: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你总是随便为了什么理由,或者什么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我! 靳承寒,可是爸爸他不是随便什么人 对,他不是!我才是,我才是那个对你可有可无,毫不在意的人,是吧?!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歇斯底里地驳回了她的话,他此时此刻根本听不进她讲话,更不想听她义正言辞地跟他讲什么可笑的父女亲情! 沈廷松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不过,若不是心里总顾忌着她,那种人渣两年前早就该被他当做垃圾一样处理了! 第219章 以后也不会再问 靳承寒,你先冷静一点行不行?! 沈言渺霎时间被他吼得也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嗡嗡嘈杂地乱响着。 她眉梢微蹙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子,紧接着急切地说:你总是这么幼稚,这么我行我素!难道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你才会去考虑吗,我难道就不会为我们的将来有自己的打算吗?! 呵! 她的打算? 靳承寒闻声不禁冷冷笑了一声,他幽深的眸光紧紧锁在她略显疲惫的脸颊上,咄咄逼人地质问:你的打算,沈言渺你是在指什么,是打算着怎么跟我离婚?还是打算着怎么全身而退啊? 啪 他话音刚落。 沈言渺就立即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英俊的脸颊上,她纤瘦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几乎站不稳,明明就没有用什么力气,掌心却滚烫得生疼。 一路疼进她心里。 靳承寒你混蛋! 沈言渺无言地怔愣了好久,才眼眸含泪地狠狠逼出这么一句,她下意识地抚了抚微微有些发疼的小腹,声嘶力竭地说:你说,我过去把你的真心看也没看一眼就丢掉,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她说着忽而涩然苦笑一声,泪痕肆虐的脸颊上满是苦楚:全身而退?怀着你的孩子全身而退吗?靳承寒,我若是想要全身而退,又何至于把自己逼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言渺声泪俱下地嘶吼出声,残破又沙哑的声线背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心事。 她明明话里有话未说尽。 什么叫她自己逼自己? 又把自己逼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换做往日里的靳承寒,他肯定会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 但是现在。 靳承寒除了满心满眼的失望和气恼,脑子里连半点儿理智也不剩下,她的一巴掌其实又能有多重,但就是这么声势浩大地打进了他心里。 可能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吧? 这段感情里,她只要好心施舍一点点的甜头,他就白痴到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其实自始至终根本就无足轻重吧! 至于什么共进退?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连命都可以交给她,她却吝啬到连心里那一份珍重都不愿意分给他! 说到底不过是他爱得太早了,太早地就将所有的心思全部都示之对方。 半张底牌都没给自己留! 靳承寒沉默着许久都没有说话,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上阴冷凝重到了极致,他没有再怒不可遏,也没有再雷霆大吼,只是无比淡漠地说了一句:沈言渺,今天的话,你就当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以后也不会再问。 说完,他就长腿一迈阔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结果才走出没几步,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就倏而顿了顿。 靳承寒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就只是漠然地说了一句:还有,那个汤以后也不要再煮了,我雪梨过敏 雪梨过敏! 沈言渺蓦然震愕地瞪大了眸子,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敢置信地跟着轻轻颤抖。 难怪南庄从来都没有准备过雪梨汤,难怪他一眼就能认出那一碗汤是她煮的! 可是,这世间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还是说,根本就不是巧合! 一双眸子里水光微颤,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靳承寒,你刚刚是说,你也会雪梨过敏? 什么叫也? 还有谁也会过敏? 靳承寒怎么会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惊诧和弦外之音,他薄唇微勾自嘲一笑,冷声问:怎么?让你想到什么人了吗? 怎么说呢。 他这个替身还真是做的有够尽职啊,事事都能让她想起心里的朱砂痣! 最佳替身奖也不过就这样了吧? 沈言渺却自动忽略了他话里的所有嘲讽和讥诮,她迫不及待地就追上去挡在他面前,她一只手紧紧抓上他的衣袖,认真求证地问:靳承寒,你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自己到美国之前的所有事情,所以十九岁之前,你真的没有见过我吗? 她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终于问出口,一双水眸里满是希冀和期盼。 但是可惜了。 沈言渺,你在异想天开什么呢? 靳承寒立时不屑一顾地冷冷反问,又毫不留情地将她纤白的手指从衣袖上拨下,冷嘲热讽地说:替身的游戏玩够了,又想我陪你上演一场失忆的戏码吗? 十九岁之前,他有他自己的记忆,跟那个姓林的没有半点关系的记忆! 他从小在靳家老宅长大,那时候他偶尔能见到母亲,也有格外照顾他的姑姑。 虽然简短如同剪影,但那就是属于他的,印在他脑子里的记忆! 至于十九岁之前有没有见过她? 答案很明显是没有,他们两人之间可谓云泥之别,哪里会有巧合相见的可能?! 任何时候都没有! 至于所有不应该的相见,那都不是意外! 所以 沈言渺,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永远也没有那种可能! 靳承寒几乎是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句逼出嗓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突然就闪过了北奚湾书桌抽屉里,那一幅幅出自他之手,却又模糊不清的女孩侧脸。 什么都看不清,唯独左眼眼底那一颗泪痣清晰无比! 从前他一直坚信不疑地以为那个人就是林之夏,但是后来,他却又在沈家见到了沈言渺从前的照片。 十五岁之前,她眼底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 是巧合吗? 应该是吧! 如果他们曾经遇见过,他何至于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是一颗痣而已,天底下长泪痣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谁一个人的专属。 对,你说得对,怎么可能呢? 沈言渺垂眸苦涩地笑了笑,她稍稍侧过身子给他让开了去路,心里都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无力挣扎什么? 那么大的一场火灾! 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她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真是疯了! 沈言渺无声地低头盯着他脚上锃亮的皮鞋,嗓音微微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就只是问一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么苍白无力的解释,反而更加让人多想,怀疑她居心叵测。 然而。 靳承寒却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他没吼也没吵,就只是薄唇轻勾自嘲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也接受了。 一切渊源,不过就是因为这一张脸而已。 但如果能够留住她,那就都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张脸,他或许连靠近她都很难吧? 是福是祸,谁说的清楚呢? 他反正说不清! 第220章 沈言渺不能知晓 靳承寒 沈言渺眼眶微微泛红地叫住他,她不死心地想要继续解释些什么,结果却被对方淡漠地打断。 要是累了就先回家去吧,我还有会要开,就不亲自送你了。 靳承寒没有什么起伏地说完,他甚至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然后就流星踏步地向着外面走去。 沈言渺用力想要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到头来却只抓了个空,她紧紧握起的手指轻颤着僵在半空,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砸下,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最终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见 沈言渺任由眼泪一滴接一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眼前视线模糊一片什么都缥缈无迹可寻。 她自顾自地低喃:靳承寒,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只可惜。 她的爱憎到底不如里那般洒脱,会受到很多外界因素的影响。 但哪怕如此,有一点却不会变。 那就是爱他,也只是爱他! 在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给他的时候,她依旧会毫不吝啬将所有的爱都给他! 靳承寒处理完财团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后,已经是夜幕渐沉,他居高且胜寒地站在窗前望着华灯初上的整座城市。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忽明忽暗地映出万家灯火。 许久,他才抬手用力地按了按眉心,然后又顶着一脸的疲惫和倦怠摁下了内线。 帮我接沈廷松的电话进来! 靳承寒冷冷地吩咐完也没有立即坐下,他就这么孤零零地站着,一双手臂用力地撑在办公桌上,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地绷起。 靳总,怎么这么突然打电话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沈廷松听不出是忧是喜的声音很快就在空中响起,免提中夹杂着电波滋滋的声线,听得人厌烦至极! 靳承寒无比烦躁地用力扯了扯颈间的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接连将衬衫衣扣解开两颗,这才像是终于能够喘息过来一样。 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吧,你的条件! 沈廷松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他微微迟顿了片刻,然后低声反问:靳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为什么会有这么见外的说法? 去他的一家人! 如果可以,他半点都不愿意跟这种下作之人沾上关系! 少在我面前装蒜,我可不是沈言渺,蠢到连你糊弄人的鬼话都会相信! 靳承寒彻底不耻于跟他绕圈子,一双寒眸里厌恶无比,他微微切齿地逼出声音:更何况,你的命在我这里,可没有那么值钱! 值得他像沈言渺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助于人。 靳总不亏靳总,手腕果然够狠! 沈廷松终于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十分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精明与谋算,他又说:可惜唯一的软肋,就是用情过深,倘若我的命真能那么不值钱,您今天应该也不会打这一通电话了吧? 靳承寒无声地听着他耀武扬威的声音,两只紧紧攥起的拳头上青筋尽显,他恨不得立马就将手边的座机砸碎。 但是,他不能! 就好比沈廷松这个心思毒辣的老东西,他就算再怎么看不过眼,也不能动半分! 最可笑的是,他现在竟然还得想尽办法去救他一条烂命! 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脓包更憋火的事情了吗?! 沈先生果然好算计,但我还是在此奉劝一句,我家老头子可跟我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懂什么叫做用情至深。 靳承寒英俊的脸上没有半分温度,一双如墨般的眸子里寒冷如霜,他一字一句狠狠地逼出牙缝:他最多也就只会让所有不自量力惹他不顺心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沈先生又能有多大把握,坚信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呢?!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 但闻言如此。 沈廷松昏黄沧桑的瞳仁还是不禁剧烈地震了震,靳承寒说的话他又何尝不知道,也就是因为他没有多大把握,所以才两年来一直按兵不动到了现在。 甚至直到今天,他依旧说不上能有几分胜算。 靳颐年,那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啊! 要么荣华富贵,要么死无全尸! 这就是他所有的结局和下场。 所以,靳总这是打算帮我一把? 许久,沈廷松才不疾不徐地问问:还是说,您打算劝我就此停手? 呵! 靳承寒还是头一次被人恶心到连笑都笑不出来,他就好像正面对着什么蠕动蜷曲的蛆虫水蛭一般,厌弃无比地皱眉说:我以为,我那天送到你手上的礼物,至少足够让你看清所有事实,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愚不可及! 他说着好笑地勾了勾唇角,低沉的嗓音阴冷至极:劝你停手?沈先生难道还天真地以为,釜底抽薪就可以胜天半子吗? 难道我不能? 沈廷松不禁提高了几分音量,他苦苦筹谋了这么久,为什么就一定会输呢?! 靳承寒顿时不禁冷冷嗤笑一声,就像是听到什么了天大的笑话,他冷森森地说:当然能,你一定会如愿成为那半颗棋子,但是却绝对胜不了天! 我今天说这些无非是看在我妻子的份儿上,多余想留你一命而已,至于我说的交易,就是这一切从头至尾你都不能让沈言渺知晓半分! 倘若让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最敬爱的父亲,不过是把她当做一颗筹码摆上赌桌,她以后还要怎么重面于世? 又或者,他都不确定,她是不是能接受这个事实! 靳承寒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着,却字字诛心掷地有力,也不留半点情面:否则,不用别人动手,我也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沈廷松的脸色登时阴沉铁青一片,难看到了极点,他沉默了半晌才迟缓地开口:我可以答应你,既然不能动靳家财团,那我就要ae集团一半的股份,靳总可还同意? 果然,够得寸进尺又贪得无厌! 也不妄老头子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第221章 我根本就舍不得 ae一半的股份,沈廷松,你觉得就你也配? 靳承寒一脸恶寒地瞪着座机上不断闪动增加的通话时长,一双寒眸里满是升腾的怒火和狠意,他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也不拦着,希望沈先生早日得偿所愿! 他恶气狠狠地说完,下一秒就提拳用力将通话砸断,然后狠狠一脚踹开身后的办公椅就往门外走去。 哪怕是老头子,都不曾拿ae当做砝码跟他谈判! 他沈廷松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大妄为到敢跟他提出这样的条件! 他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胜算?! 不自量力,必自毙! 靳承寒一边阔步向外走着,一边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他冷声冷气地说:这两天多派点人跟着沈廷松,老头子要动他我管不着,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至少也要等到沈言渺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不能让她有半分危险。 何况,那姓沈的即便是死,也绝对不能跟他扯上半点关系,不能跟靳家扯上半点关系! 靠! 这都是一堆什么见鬼的糟心事! 靳承寒脸色冷峻地驱车回到南庄的时,夜幕已经暗沉,偌大的别墅庄园里静悄悄一片,他借着车子里的灯光低眸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晚上十点三十分。 想来她也应该睡了。 靳承寒不禁微微黯了黯眸光,他没有多大声响地泊完车,又提步往屋里走去。 客厅只亮着一盏淡淡昏黄的落地灯,光亮洒出门口,影影绰绰地照出他颀长高大的身影。 他锃亮的皮鞋刚一踩进门口,就听到一道含含混混的声音。 靳承寒,是你吗? 沈言渺怀里抱着一个靠枕窝在沙发里,她本来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结果半梦半醒间却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停车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到了门口,她才终于顽强打败了瞌睡虫。 靳承寒眸光愕然地看着此刻正用力揉着眼睛,好让自己能够清醒一点的小女人,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 他以为今天两个人那一番争执,她至少会好几天不跟他多讲一句话。 甚至更直接一点,没准儿抱着枕头就说要跟他分居!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她身上裹着睡裙满脸困意地为他留灯,等他回家。 靳承寒无声地在原地怔忪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地向着沙发走去,他随手将搭在胳膊上的外套丢开,然后俯身将正哈欠连连的小女人打横抱进怀里。 沈言渺,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准备生个猫头鹰给我?! 靳承寒没好气地说着,抬腿就往楼上走去,一双漆黑的眸子却隐隐噙着笑意。 沈言渺实在是太困也懒得跟他吵嘴,她一动也不动地乖乖任由他抱着,又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眯着眼睛打瞌睡,说:我听脚步声就觉得是你,结果真的就是你。 这么晚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里虽然比不上靳家老宅戒备森严,但也绝对是安全得不得了,还有什么外人能随意出入? 靳承寒此刻其实很想佯装出一副嫌弃她多此一猜的表情,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幼稚的反问: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我,沈言渺,你这是打算修仙吗? 我哪儿有? 沈言渺情不自禁被他气到笑,她娇嗔地捶了他一记,说:你的脚步声跟别人不一样啊,你难道一直都不知道吗? 脚步声就是脚步声,能有什么不一样? 这女人该不是睡觉睡傻了吧? 靳承寒闻声不禁弯了弯唇角,他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那你倒是说说,我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沈言渺又忍不住伸手半遮着脸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她瓮声瓮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听多了就能听出来了。 听多了? 靳承寒很敏捷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他微微挑了挑眉,问:沈言渺,你没事儿总偷听我走路干什么? 沈言渺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她闭着眼睛温温软软地说:以前,总害怕你不知会一声突然就回来南庄,所以就总留心听着,也好省得被你借机横眉冷对。 心脏似乎被什么揪着,狠狠地顿了一下。 他从前,经常对她横眉冷对吗? 卧室温暖的灯光里。 靳承寒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几不可见地沉了沉,他倾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枕头上睡好,这接着才问:那今天呢,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闻言,沈言渺微微翻了个身几乎将整个脸颊都埋进他温厚的掌心,纤长的眼睫轻轻忽闪了几下,带着微湿的潮意,她说:因为怕你生我的气,所以不回来。 一双漆黑的眸子顿时颤了又颤,靳承寒感受着掌心轻轻拂过的温热气息,左心房的位置几乎疯了一般地跳动。 他低声问道:如果我今天没回来呢,你就要这么一直等着? 就这么傻傻地等着,也不晓得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给他。 沈言渺似乎是略微怔愣了片刻,然后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没关系啊,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反正我不信你会丢下我。 扑通扑通 靳承寒觉得他这颗心可能真的是坏掉了,他将手掌从她面前挪开,一双黑眸牢牢锁在那一张恬淡似水的小脸儿上。 沈言渺也随即睁开了眼睛,她眼眶微微泛红地望着他,说:靳承寒,以后不管你有多生气,都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她明明什么指责的话都没有说,却字字都透露着委屈和控诉。 靳承寒乌黑的眸色僵了又僵,下一瞬他抬手轻轻抚上她柔软的脸颊,然后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说:对不起,沈言渺,我以后不会了。 谁要听你的对不起?! 沈言渺终于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啜泣出声,她伸出胳膊紧紧圈上他的脖颈,哽咽着嗓音说:靳承寒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真的好害怕,怕你以后就这么不理我,怕你又跟以前一样再也不回家唔 下一秒,她没说完的话悉数都没吞没进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里。 靳承寒温柔似水地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辗转厮磨,一身淡淡地木香味儿惑人心魄。 他一点一点吻去她眼角的泪珠,耐心又郑重地说:沈言渺,你大可以永远也不用害怕,因为我根本就舍不得! 甚至就在他们吵得最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要留她一个在这偌大的别墅。 更遑论再也不回家。 第222章 你敢不听话试试 可我也是,我也会舍不得啊! 沈言渺听着他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同样信誓旦旦地承诺道,她深深地凝望着他一尘不染的黑眸,似乎有些艰难地开口:所以靳承寒,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更不是事事都要你替我挡在身前,你之前跟我说你的生死与我无关,不要我管你的死活,可是这是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当然也不能!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薄唇紧抿成线,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小狐狸有多能自己死扛,他又何尝不知道。 从前见识了太多她的固执倔强,所以现在才怕了起来。 那些事情的真相太过于龌龊恶心,他怎么忍心让她置身其中。 更何况,这所有的一切她本来就是最大的祭品。 早在两年前,她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送上了祭坛,从此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由不得她! 他要怎么说,又怎么能跟她说明这一切?!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缓缓升起宠溺的笑,靳承寒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沉声说道:沈笨蛋,别胡思乱想,我能有什么事情? 靳承寒,你骗人,你明明说过你永远都不会骗我的! 闻言,沈言渺立即激动地一把推上他的肩膀,然后她从被子上坐起了身子,一双泛红的水眸定定地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说:吴妈说你今天早上回老宅了,可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还有回家的那天晚上,你刻意把我支开,也不肯告诉我你和爸爸都说了些什么。 靳承寒,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要我去领悟要我去猜,可我又不会什么读心术,不是每一次都能刚好猜到你的处境和为难! 靳承寒一时竟然被她质问到无言以对,他本来想随口乱说的借口莫名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早就说了,这女人就不该这么聪明,最好能傻一点再傻一点。 可她就偏不,非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循着追究到底。 沈言渺,你总是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护着你啊? 靳承寒抬手无力地摁了摁眉心,一双黑眸再睁开时布满了疲惫和无奈,他深知今天不说点什么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避重就轻地开口。 沈言渺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为难,不过就是沈先生他怕你受委屈,希望我们能够对外公开婚姻关系,但是由于这其中牵扯到不少的利益,所以过程比较麻烦了一些而已。 就这么简单? 沈言渺似信非信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一双细眉微微蹙起,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对,就是这么简单! 靳承寒直截了当地回答她,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然后又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轻笑着说:所以靳太太,现在可以放我去洗澡换衣服了么? 不可以! 沈言渺立马耍赖一样揪上他的衣襟,她紧接着头头是道地分析说:如果事情只是你说的这样,那你大可跟我说,我直接去跟爸爸讲分明就好了,我们用得着要私奔那么严重? 闻言,靳承寒立时就急了,他浓眉紧拧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沈言渺,你不准去找沈廷松,更不准为了这件事情去找他! 为什么? 沈言渺立即不解地追问。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你敢不听话试试?! 靳承寒已经彻底放弃跟她讲道理了,索性直接出言威胁了事,这女人的法律还真是没白学,在她面前想说个谎怎么就那么难呢! 靳承寒你法西斯,你无理取闹! 沈言渺立刻板着一张小脸有恃无恐地叫嚷道,对于他的威胁根本没有丝毫畏惧,又说:你不让我去我偏就去,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言之凿凿地说完,又孩子气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赌气一样地躺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靳承寒气结地瞪着此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小东西,一双幽黑的眸子里顿时阴云密布,他眉头微蹙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然后,颀长的身影微微一倾,靳承寒就低头狠狠咬在她白皙的肩头。 沈言渺神情吃痛地握拳捶在他背上,忿忿地说:靳承寒你干什么,你是属狗的吗,真的很疼啊你知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咬在她肩上的牙齿就故意更是重了几分力气。 这个混蛋! 他是跟她的肩膀有仇吗? 这都咬了多少次了?! 沈言渺终于很没骨气地忍不住求饶,她焦急地出声:靳承寒我错了,不去就不去,我听你的话还不行! 靳承寒终于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锋利的牙齿逐渐换成了温凉的薄唇,他轻轻在那一圈红色的齿痕上吻了吻,说:听话的女人才招人疼,沈言渺,你就是太不乖了。 沈言渺随即恼怒地用尽力气一把将他推开,紧接着她连忙退后许多,生怕他再咬上来一样,又赶紧气鼓鼓地将落下肩头的睡裙往上扯了扯,说:如果不是看在宝宝的份上,靳承寒,我现在一定就立马去告你家暴! 闻言,靳承寒眼底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他不怀好意地在她洁白的脚踝上轻轻捏了捏,若有所指地说:宝贝儿,床下的暴力法律说了算,至于床上暴不暴力,那可是我说了算的! 这个色狼流氓! 臭不要脸的男人! 他还真好意思说! 沈言渺立时两颊微微泛起淡淡的粉色,她气恼地在他掌心踹了一脚,嘟着嘴巴无比嫌弃地说:快点走开,我讨厌你! 可是我不讨厌你。 靳承寒索性将没皮没脸发挥到了极致,他邪里邪气地扬了扬唇畔,然后抬手指了指她的肚子,意味深长地说:他马上就要五十天了吧,靳太太,你清闲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啊啊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沈言渺简直彻底抓狂了,她抓起手边的靠枕就往他身上砸去:靳承寒你个色胚,你要是教坏宝宝,我就跟你不共戴天。 靳承寒立马眼疾手快地将充满鹅绒的靠枕稳稳抓在手里,又挑了挑眉继续匪里匪气地说:不共戴天没关系,只要盖一床被子就可以。 沈言渺已经彻底被他气到无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瞪着那一张英俊的脸颊,之前所有的情深义重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现在就只想一口咬死他! 靳承寒却心情无比舒坦地将靠枕放回原位,然后抬手拍了软软的靠枕两下,又一脸认真严肃地对着靠枕说:我现在去洗澡,乖乖在这里等我,不然不给你饭吃,听到没? 说完。 靳承寒就抬手一边解着衬衫上的衣扣,一边大摇大摆无所畏惧地走进了浴室。 沈言渺: 神啊,是她输了! 惹不起惹不起! 沈言渺重重地叹了一口,竭力在心里安慰自己要冷静,她跟一个幼稚园心智的小朋友没什么好计较的! 不重要,都不重要! 冷静!一定要冷静! 至于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靳承寒看样子是并不打算告诉她了,但能让他这么苦恼又为难的,左右不过就是那一件事情了。 看来到底还是没留半点情分给她。 一双澄澈的水眸在昏黄色的灯光下不禁黯了黯。 沈言渺忽而勾唇浅浅苦笑了下,她纤白的手指轻轻抚上还未显怀的小腹,若有所思自顾自地低声说:宝宝,你知道吗,你要比妈妈幸运多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恍若只是南柯一梦。 这两年来,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去当真,也不要去深究,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 至于事实什么的,既然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的,那就不要为难自己,当鸵鸟虽然不光荣,但是总能少一点难熬。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这一场迷局中所有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终于还是要撕下虚伪和面具了啊! 第223章 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言渺这一次似乎格外地听话,说不准她回沈家她也就真的没回去,只不过跑画室倒是一天比一天跑得勤。 明明手下人都来禀报过了,说画室根本就没那么多要忙的事情。 她却总忙得脚不沾地,很多时候一个人对着画纸就能发一天的呆。 靳承寒根本不知道她在筹划些什么,问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就随她去了,只要她不回沈家,也在他庇护的范围之内,那就什么都好说。 咚咚咚 靳家财团,总裁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紧接着,方钰一如往常怀里抱着一叠待签的文件走了进来。 靳总,这些都是需要您今天签字的文件。 方钰毕恭毕敬地开口,又将文件整齐地翻开摆放在他面前,然后她紧紧皱着眉抿了抿唇,似乎有什么话不敢启齿。 踟蹰磨蹭了许久之后。 方钰却还是只能如履薄冰地如实说道:靳靳总,还有一件事情,刚才靳老先生派人打来电话说,希望今天晚上您能回老宅和和林小姐一家人见个面。 林小姐? 林之夏? 老头子又要搞什么鬼! 靳承寒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多想就果断拒绝,他英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俊美无俦的面庞上满是不耐烦,说:好端端地,我见他们做什么,不去! 方钰甚至都预料不到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可能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或者是被骂得狗血淋头,或者可能直接被砸出总裁办! 但是没办法。 靳老和靳总,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秘书能开罪得起的。 所以,哪怕是硬着头皮她也必须得说。 可是 方钰万分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可是靳老先生还特意吩咐了,说是这一次见面不同往常,既然靳林两家以后反正都要成为一家人,早些走动走动也好熟悉亲近。 黑色烫金的钢笔在指间狠狠一顿,立刻在洁白的纸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墨迹。 靳承寒一双幽黑的眸子登时冷厉了几分,他毫无温度地反问:什么叫以后反正都要成为一家人? 心里其实早就有什么答案浮了出来,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 方钰无比艰难地在心里想着措辞,想着怎么才能说得更委婉一点,才能让自己的性命稍微更安全一点儿。 就是靳老先生他说说只需要您自己出席就好,至于太太他早就跟您说过该怎么安置。 方秘书在职场上游刃有余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不知所言。 砰 质量上乘的钢笔就这么被靳承寒生生拦腰捏断,墨水迅速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晕染开来,一点一点滴在白色的文件纸上。 难怪他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难怪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老头子口中更加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原来就是林之夏? 呵! 到底是他低估了林景明的野心! 如此说来,那么沈言渺的所有事情,都肯定少不了有这个老匹夫掺和一脚。 至于沈氏实业这些天一直以来的资金周转问题,也绝对跟他逃不开关系! 否则,如果不是被人逼急跳墙,量他沈廷松再怎么胆大包天,也绝对不敢这么早就撕破脸跟老头子对着干。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少不了林家这条线啊! 靳承寒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紧地绷起,他薄唇紧抿成线,一双幽黑的眸子里犹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没有暴跳如雷日,也没有大发雷霆。 一切都很平静。 靳承寒很平静地一把将手里钢笔的断尸残骸丢开,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纸巾,固执地擦着早就干掉的痕迹,他冷漠地开口,说:你去回老头子,就说,今晚我会按时回老宅,让他放心。 方钰听着他的话不敢置信地愣了又愣,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靳总当场就打电话回老宅一通发火,并且斩钉截铁地拒绝任人摆布。 但是现在。 靳总居然就这么平静地答应了,而且是在靳老先生明里暗里说得如此清晰的前提下。 靳家少奶奶要易主他人! 靳总居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靳总又跟太太吵架了? 方钰心里此时此刻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觉得还算能解释得通如此诡异的境况,她连忙兢兢业业地说:好的靳总,我这就去回话。 沈言渺从头至尾费了许多工夫总算才画出了一款男士戒指的设计草图,她虽然有着还算不错的绘画功底,大学时候也浅浅学过一些珠宝设计的知识。 但是,毕竟隔行如隔山。 哪怕只是这么一张简单的设计草图,她也要花好一些力气才能看出些眉目来。 至于什么专业肯定是说不上了,但好歹也是她一番心意。 并且,世界独一份儿啊!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紧紧捏着一张画纸,她正沾沾自喜地在心里盘算着,包包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一串陌生的号码。 沈言渺一双细眉微蹙,而后她迟疑地接通了手机:你好,请问是哪位? 言渺,是我。 程子谦温和却明显低落的声音立马传进耳朵,彻底不似他一如往昔的翩翩气魄,反倒有几分落难的意味。 他沙哑着嗓音说:言渺,安安她今天就要进手术室了,我自诩治病救人这么多年,却连自己唯一的妹妹都救不了 安安? 程安安? 一个清秀却又总是带着一身病气儿的小姑娘立马跃然眼前。 沈言渺是见过程安安的,就在读大学的时候,她曾经有出现过一次。 当时,程安安也不过就十一二岁吧,小姑娘留着一头刚刚及肩的短发,她一见到沈言渺就直截了当地质问:你就是沈言渺,我哥哥的女朋友?! 沈言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彻底问蒙了,她哥哥是谁?她又什么时候有过男朋友了? 沈言渺否定又解释了大半天,那小姑娘却似乎格外地执着,直到不久后,程子谦急急匆匆地跑来又是解释又是哄地才将人带走。 沈言渺这才知道程子谦原来还有一个妹妹,叫做程安安。 后来也道听途说过一些传闻,听说这个小姑娘从小就身体不大好,是先天性肾脏发育不全。 只是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是逃不开换肾手术这一劫! 沈言渺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在遇到靳承寒以前,她甚至不会妥协和服软,可是她却比谁都明白在手术室外守着等待至亲平安出来的感受。 五岁那年,她没有等出来妈妈。 十五岁那年,她没有等出来外婆。 好在,二十四岁那一年,她总算等出来了爸爸。 他说,他永远会是她的爸爸! 可事实,却似乎并非如此。 一双澄澈的眼眸黯了又黯,沈言渺手里紧紧地握着电话无声地沉默着。 啪嗒 一滴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在画纸上。 立刻晕开一片水痕。 沈言渺随即被蜂蛰到一般连忙微仰起头,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这才缓缓地开口,说:子谦,我也经历过那种无望和无能为力,看不到生还,怨老天不公,恨自己无用。 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论是好或是坏,都会过去的。 她曾经经历过的,不久后或许还要再一次经历。 但是,都一样,将来跟过去一样,都会过去的,她要做的不过是咬紧牙关再痛一次,然后等到时间淡化所有伤疤。 也磨灭所有的情深似海。 第224章 多一天再多一天 沈言渺回到南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家里却还是不见靳承寒的身影,明明不断有佣人忙碌地走来走去。 这偌大的别墅里,却莫名让人觉得空荡荡一片。 少奶奶,您回来了。 吴妈连忙笑意和蔼地迎了上来,她一贯热情且周到地说:靳先生早前打电话回来,说他要回老宅一趟,晚饭您就不用等他了。 又回老宅?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沈言渺无声地垂了垂眼眸,清丽的眉眼间尽是怅然,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问:那他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靳先生向来最不愿意回老宅,也不怎么提起靳老先生,这些您都是知道的。 吴妈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颇有无奈意味地继续说:靳先生既然有意不让您知道,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无非又是从前那些糟心事罢了。 沈言渺知道吴妈口中从前的那些糟心事儿,不过就是在说靳承寒因为母亲和靳老之间心生嫌隙,以至于矛盾不断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希望如此吧。 沈言渺恍若所思地淡淡应了声就往楼上走去,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里看不懂到底为何忧伤和低沉。 书房里。 沈言渺深深望着被靳承寒宝贝一样挂在墙上的那一副速写,眼前莫名就泪湿模糊一片,她自言自语地低喃说:总私心想要多一天再多一天,可是靳承寒怎么办,我们似乎真的就快要走完了 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顿时簌簌落下。 靳家老宅,夜里的庄园依旧别有一番底蕴。 无数名贵植物罩起的路面上没有一株路灯,淡黄色的指行灯从脚底亮起,更为这个美轮美奂的地方平添了几分朦胧和涩然。 靳承寒随随便便一身商业西装就出现在老宅,相较于其他人的精心考究的着装,他简直算得上是朴素又草率。 承寒哥哥! 林之夏一看到他就立马眼睛微亮地朝着他跑来,她今天特地穿了一条月白色的长裙,完美无瑕的手工缝制更是衬托得整个人亭亭玉立。 靳承寒却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就阔步朝着靳颐年走去,他微微颔首,挨个一一问候道:父亲,林叔叔,林阿姨。 靳颐年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面色冷沉得厉害,他一身华贵的绸缎唐装靠在舒适又豪华的沙发主位上,皱着眉不悦地训斥出声:早就说了今天不是什么普通的日子,你就给穿成这样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想必承寒只是工作太忙来不及,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太太身着一袭宝蓝色的锦缎旗袍,颈间带着一串上好的淡水珍珠项链,简直华贵到了极致,她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大度且不见外地说:更何况,在座的都是一家人,不会见怪的。 呵! 靳承寒依旧长身而立,客厅明亮的水晶吊灯下,那一双黑眸更是澄澈到一尘不染,他薄唇微扬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说:林阿姨恐怕是年纪大了,所以记性不好,林家和靳家从来不曾有过一丝血亲关系,又何来一家人的说法?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一字一句都足够让林景明夫妇脸上火辣辣得烫。 林之夏则更是直接拉上他的胳膊,她不敢置信似地求证地说:承寒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还算不得一家人吗? 靳承寒轻笑着冷冷拨下她的手指,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平静且无畏,他淡淡地反问:难道应该算吗?那么,各位又该将我的妻子置于何地,父亲今天平白无故来这一出,又将我置于何地啊,始乱终弃,还是抛弃妻子的负心人?! 靳颐年脸色已经阴沉难看到了极致,却还是碍于颜面没有发作,只是不怒自威地说:阿寒,我早就跟你通知过,我重新帮你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别说那个女人就是安安分分一辈子也配不上你,更何况她还水性杨花辱我靳家门楣在先。 我没要了她的命就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可别再继续犯傻,惹得是是非非,到时我定连你也绝不轻饶! 靳颐年隐在眼睛背后的眸子几乎闪着冰冷的寒光,他的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从劝诫到威胁说得明明白白。 我倒想看看,父亲要怎么连我也不饶? 靳承寒冷里冷气地勾了勾唇角,然后他俯身随手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清茶,修长的手指高高地将白瓷茶杯举起,然后手肘微微往前一反。 颜色漂亮的茶水立即整盏都洒在了洁白的羊毛地毯上。 林家人个个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大逆不道的举动,林之夏忍不住上前想要劝阻他,结果却被林太太一把拦住。 现在这个时刻,谁上前谁没命! 乱逞什么能?! 靳颐年眸光微眯地盯着被他泼脏的地毯,他握在拐杖上的枯瘦手指几乎攥到发白,整个人因为怒火而鼻翼微颤。 来人 靳颐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让他当着外人颜面扫地,他现在恨不得一顿鞭子将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逆子打死! 却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冷冷打断。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而后他冷言冷语地说:怎么,我难道有做错什么吗?父亲该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说着,又微微顿了几秒,这才继续无比自嘲地说道:说起来也着实好笑,母亲的忌日,父亲却忙着怎么逼我离婚,估计连杯清茶都不曾有空祭上吧? 他话音刚落。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立马传来。 靳颐年掏出手帕死死地遮上口鼻,他一脸痛苦地几乎将肺管子都咳出来,靳承寒却只是冷眼旁观着,连丝毫焦急都不曾有。 老爷,您千万先别激动! 方管家连忙上前从口袋里掏出药片送给他服下,并且扬声喊道:快点来人,马上送老爷回房间,吩咐医生赶紧备好一切! 偌大的靳家庄园顿时忙作一团。 林景明立即颠颠地想要跟上去献殷勤,却不料,被保镖持枪挡在了楼梯口,只一句:林先生,老爷病中不宜见客,今天还是先请回吧! 第225章 都是因为沈言渺 靳承寒甚至多一秒钟都不愿意留在这个地方,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更没有什么值得挂念。 至于老头子是死是活,于他而言,不过就是等到他百年之后,尽到为人子将人风光下葬的义务而已。 他本来就所要不多,只要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安然无虞。 那就一切都没有关系! 南庄。 沈言渺此时正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餐桌前,她一脸索然无味地盯着盘子里造型精致的饭菜,筷子在手里换来换去,可就是没好好吃过一口。 明明是往日一样的味道,可就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突然。 吴妈手里拿着她的手机,急匆匆地小步跑了过来,她慈祥地笑着说:少奶奶您手机响了,是靳先生打来的。 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筷子丢下,她迫不及待地就将电话接通,焦急地问:靳承寒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都还好吗? 毫不掩饰的担心和关切。 靳承寒站在夜色下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他头一次有兴致去留意,意外觉得老宅花圃里的桔梗花,竟然开得这么好看。 所以。 难熬吗? 好像也还好。 沈言渺,我想你了。 靳承寒的声音很轻,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下,被风一吹几乎什么也不剩,可是却重重砸进了两个人的心上。 沈言渺闻言无声地闭了闭眼,立刻就有泪水沿着脸颊划下,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就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大声告诉他。 靳承寒,我答应了,你带我走吧,我们私奔吧! 可是,她不能! 沈言渺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就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许久,沈言渺才艰难地笑着言不由衷,她说:才几个小时没见而已,靳承寒你少肉麻了,多愁善感不适合你! 靳承寒为什么要多愁善感呢。 他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桀骜不驯的人! 一双如墨般的眸子里恍若有失意一掠而过,靳承寒好笑又无奈地低声说了一句:还真是个不会讨人喜欢的丫头! 浓浓夜色中,那一抹颀长的身影笔挺依旧。 林之夏站在树侧一动也不动地听着靳承寒温声似水的情话,姣好的身影好似在月光下生了根,她一步也挪不开,眼睁睁看着他唇畔微笑地幸福着。 那么美好。 也那么让人心生嫉恨!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她的,都是因为那个沈言渺! 如果不是她,如果没有她,那一切都会变好了,一定都会变好的! 嗡嗡嗡 翌日清晨,急促的手机震动声忽而响起时,天边刚刚才大亮。 靳承寒眉头微蹙迅速地就将手机接起,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并未被惊醒的小女人,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电话是傅司夜打来的,这么着急的样子,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靳承寒立刻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颀长的身影站定在落地窗前,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什么事? 老三,沈家出事了! 傅司夜几乎是迫不及待就赶紧火急火燎地开口,他说着说着,又满是苦恼地抓了抓一头深亚麻色的短发:我的确是按照你的要求,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廷松,沈氏实业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也已经处理妥当,可是人家在暗我们在明,根本就防不胜防! 沈氏实业被人举报高额偷税漏税的事情,几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傅司夜最早得到消息的时候,稽查局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并且只不过短短一夜之间,各大新闻媒体就已经开始闹得沸沸扬扬。 天网恢恢,沈氏实业高额偷税,终落法网! 数十亿税款究竟是真是假,沈氏实业又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知名律师精英沈言渺知法犯法,家中产业逃税高达数十亿!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瞪着当天最新的新闻报纸,每一份都是头版头条,甚至连娱乐类报刊都不曾落下。 一个个上赶着凑热闹。 这么明显的有意为之。 啪 靳承寒一脸怒气滔天地将手里的报纸用力拍在桌子上,而后他迅速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就阔步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收拾干净,一点儿也不能给沈言渺看到,还有,切断家里所有的通讯设备,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多说一句! 是的,靳先生。 吴妈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就毕恭毕敬地回话,踟蹰了半秒又问:可若是少奶奶醒来之后要出门,该要怎么办才好? 这家里可以密不透风,但是如今这个时代,只要一出门信息就铺天盖地。 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动静,谁能瞒得住?! 瞒不住也得给我瞒! 靳承寒眼底满是阴霾,他不容置喙地命令出声,顿了片刻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刻转身就朝着楼上走去。 沈言渺半梦半醒间还睡得迷迷糊糊,蓦然就感觉自己好像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睡眼惺忪地抬手揉了揉眼睛,闷声闷气地问:靳承寒,现在几点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 靳承寒敛起所有的情绪平静地回答着她的话,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温柔似水。 那这么早你要带我去哪儿? 沈言渺任由他将自己抱进浴室,又乖乖地接过他手里递来的牙刷开始洗漱。 靳承寒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沉声镇定地说:再过两天就是大嫂的生日,大哥特意准备了宴会,邀请我们过去聚一聚。 所以就是要去法国? 沈言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也半点没有什么异议,换了衣服就跟着靳承寒一起坐车去了机场。 我们这次去要待几天啊? 沈言渺有点没怎么睡醒,浑浑噩噩地枕在他的腿上忍不住哈欠连连。 靳承寒轻轻抚在她脸颊上的修长手指不禁僵了僵,思忖了片刻,他才说:财团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忙,所以你先过去,我明天就赶过来。 沈言渺顿时觉得连最后一丝困意也没有了,她立刻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不解地问:靳承寒,你不跟我一起去啊? 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他可真是心大! 靳承寒似乎是看懂了她眼里的不满,他微微扬了扬唇畔,温声似水地说:怕什么,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走丢的。 第226章 我是最不可能的 谁说我就一定会走丢了? 沈言渺立即不甘示弱地反驳了一句,只是这话却说得没什么底气,她说完又不禁皱了皱眉,继续问:不过靳承寒,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要不然,我等你处理完财团的事情我们再一起去? 闻言,靳承寒立即邪里邪气地勾起了唇角,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打趣地问道:沈言渺,你现在就这么离不开我啊? 也不是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嘴硬地想要否认,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蹙着眉头苦恼地想了半天,最后却只能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孩子诚实地点了点头,柔声说:如果我说是,你能不能就跟我一起去啊? 小狐狸耷拉着脑袋嫌你不理她,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立马把她揽进怀里亲亲抱抱。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将她捞进怀里,他低头轻轻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哄小孩子一样的口吻:乖,等我安顿好一切就去找你,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记得想我。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 沈言渺也不好再继续无理取闹,心里却还是开心不起来,所以她嘟着嘴巴说:谁要想你谁就去想,我才不要! 那我想你。 靳承寒也不跟她计较,他十分大度地低头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浅浅啄了下,似笑非笑地又问她:这样可以吗?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如果有机会可以长相厮守,为什么要一别两宽啊?! 沈言渺一双水晶般的眸子里不知道有什么落寞一闪而过,她蓦然朝他伸出手,没头没尾地就问了一句:靳承寒,如果我现在伸手,你要跟我走吗? 他问过她的问题,此时此刻她又同样问了回去。 如果什么都不管,他们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尾? 靳承寒犹如当日的她,他也意料之中地沉默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颤了又颤,他答非所问地沉然出声说:沈言渺,我爱你,我只要你记得这个就够了。 像承诺! 却更适合诀别! 一双水亮的眸子里有黯淡转瞬即逝,不过也只是片刻。 沈言渺立刻就微微勾了勾粉色的唇角,她接着就安心坦然地靠进他怀里,又自信不疑地说:你爱我,我当然知道。 所以她也知道,这就是最后了吧? 他曾经为她,可以扔下整个财团不管,如今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点公事,就放心她一个人去异国他乡? 所有的事情不过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不愿意让她留在国内,又或者说,国内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可是靳承寒你怎么就那么笨,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啊! 该她知道的事情,别人想尽办法也会送到她面前,别说只是去法国,就是走得再远,也改变不了什么。 反倒是他们,等到再见面,或许就只剩惨淡结尾和不欢而散了吧 泪水不知不觉漾满了整个眼眶。 沈言渺忽而抬起一双细臂就紧紧抱上他的脖颈,下一瞬她不管不顾地就朝着那一张薄唇吻了下去,带着莫名的迫切和惶恐。 靳承寒只是微微怔愣了一秒,紧接着他就抬手牢牢扣上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埋进她漂亮的长发,加深了这个令人心悸的亲吻。 车子很快就停在在了机场,甚至来不及他们好好道别。 靳承寒一路紧紧牵着她往私人飞机走去,如墨的衣角在空中翩跹翻飞。 好了,就到这里吧。 沈言渺突然就停下了步伐,她微笑着望向他五官深邃的脸颊,柔声说:再送,我怕,我就该舍不得了。 她说得很平静,没有什么悲伤,也看不出真假。 靳承寒幽黑的眸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她娇俏的脸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沈言渺有些不同往日。 譬如此时此刻,她明明离他那么近,却好像怎么都靠近不了。 沈言渺 她转身的瞬间。 靳承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蓦然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他心跳飞快地抬手抚上她柔软的长发,轻声在她耳畔低语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不可能算计伤害你的那一个,你一定不准忘! 好,不忘。 沈言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回应了他的话,她说完就微微挣开他的怀抱,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无声地环了环他左手无名指。 直到结束了这一连串让人根本捉摸不透的动作。 沈言渺才继续淡淡地说:我先走了,你有事情忙就快回去吧! 靳承寒却固执地不肯离开,他抬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坚持说:等飞机起飞,我再回去。 她今天刚好穿了一条冰蓝色的连衣长裙,裙摆在空中轻轻摇曳,仿若一个不小心松了手,她就会融进这无边的蓝天,消失不见。 无端让人心慌。 让人患得患失。 半山别墅。 沈廷松刚刚用过早餐,就被闻风而来的各路记者死死堵在沈家别墅不敢露面,他面色凝重直挺挺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阴沉地瞪着桌子上的电话。 这些年来,他确实在财务账面上用了些手段,那些所谓的控诉也并非全部都是空穴来风。 但是,有心又有能力将这些全部都得到手里,又公之于众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却并不多! 那个人既然费心费力布下这一场局,那就绝对不会放过如此可以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摆在桌子上的欧式白色座机,没过多久就响了起来。 沈廷松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抓起了电话,听筒里立马就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老朋友,好久不见啊,对于我送的这一份见面礼,可还喜欢? 呵! 沈廷松随即冷冷嗤笑一声,他明明四面楚歌,但饱经沧桑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焦灼,反而很是平静地开口说:的确是好久不见,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再见面,我们两个人竟然又是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 对方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立即好心好意地纠正道:不不不,应该说十年风水轮流转才比较合适,沈廷松你可千万别搞错了,如今的你,从头到脚都没什么能够斗得过我! 第227章 的确无颜面故人 是吗? 沈廷松闻言却十分轻蔑地冷笑一声,昏黄的眼睛里全是鄙夷和不屑,他满是嘲讽地反问:林先生这一番举动倒真是费心了,就是不知道林太太是否知晓你的用心良苦呢,毕竟你这一身的家当,可都是凭着林太太娘家的照拂! 沈廷松! 林景明仿佛被人一针见血地刺到什么不得了的痛处,他立马就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多久?这一次就算是靳承寒有心想要饶你一命,靳颐年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恶狠狠地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嘲讽地轻笑一声继续说:你现在与其有功夫在这里替我操心,倒不如赶紧好好想想等到上了路要怎么跟已亡人解释,你自己是怎么丧心病狂到连她唯一的女儿都推进火坑的! 沈廷松波澜不惊的脸庞在听到这一句话时,恍然才有了几分松动,但也不过须臾,他就继续冷笑一声,说道:倘若我丧心病狂,那林先生又能比我高尚到哪里,不是也在筹划着该怎么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吗? 你 林景明被他这一句反问噎到一时竟然无言相对,他狠狠地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说:之夏和承寒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意理所应当就该在一起! 理所应当? 沈廷松却立即不屑地轻笑出声,沉峻的脸庞上满是嘲讽和讥诮,他缓缓地出声:青梅竹马到底能有多般配,晚舟不是早就做了选择吗,我还以为林先生最明白不过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言辞之间全部都是胜利者高高在上的蔑视和自豪。 真正的青梅竹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半路出家的呢? 林之夏和靳承寒青梅竹马? 他林景明还真是会自欺欺人! 沈廷松!你根本就不配再提起这个名字! 林景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一双眼睛里立马攀满了腥红的血丝,往日伪装的谦谦形象此刻全然消散,就只空剩下一腔的恨意,他甚至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居心叵测,晚舟何至于落得如此悲惨收场,你得到她却又不肯好好珍惜她,你早就罪该万死! 沈廷松,这些年来,你难道就半点愧疚都没有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不是偶尔也会见到故人啊?! 林景明怒目圆睁着声嘶力竭地吼出声,他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沈言渺是晚舟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肉,就连我都知道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曾真正下手伤害过她半分,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这么多年来还真是仁至义尽啊! 愧疚? 故人? 沈廷松霎时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死死地揪着疼,他立时面色痛苦地单手覆上心口,用着最后一丝气力冷冷地说: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女儿,无论我怎么做都与你无关! 更何况,你林景明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到哪里去,十来岁就被心理医生摧毁掉所有心智,强行催眠了不属于她的记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青梅竹马,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说完后就立即将电话扣断。 周管家早就拿着速效药片在一旁候着,见状,连忙上前喂他将药服下。 沈廷松靠在沙发上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那一双略微浑浊的眼底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自顾自地沉声说道:我后悔了,我早就知道后悔了,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不那么选! 但如今,事已成定局,他早就没有了退路! 从二十年前言晚舟离世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沈廷松原本倏地一丝不苟的花白双鬓,因为过分激动而散乱开来,他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目光呆滞地盯着桌头的全家福,忽而无力自嘲地笑了声。 他缓缓出声:其实林景明说得也没错,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周管家,你也一定没有见过像我这么自私狠心的父亲吧? 沈老先生 周管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廷松,没有什么筹谋算计,没有什么虚与委蛇,就只是一个步入困境又迷途知返的老人,他一时看得心里泛酸,竟然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怎么说呢? 这大概就是,有得有失,因果报应吧! 从夫人到小姐,他舍弃了什么,就失去了什么,都很公平。 渺渺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她和我唯一的牵连,可我竟然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 沈廷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重,一双眼底满是悲戚和自嘲,他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遇,知道她会受伤,知道她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我需要一个能无条件死心塌地留在我儿子身边的女人,好让他静下心来收收性子日后继承家业。 而你的女儿,刚好很合适。 两年前,靳老派人来找他谈判,那人什么都没有多说,就只是胸有成竹且高高在上地扔下一张靳承寒的照片。 那一刻他是震惊的,震惊于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可震惊过后,他也比谁都深知靳老说得没错。 就凭这一张脸,渺渺一定会无条件死心塌地 这几乎重蹈覆辙的一切,他不是生来无情,他也犹疑过,也挣扎过。 最后却还是在沈氏实业破产的前一天,他签了字。 拿到十四亿融资。 虽然不怎么好听,但用当时靳老的话来说:我只要你女儿做靳家两年的少奶奶,你却可以眛; 他就这样,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一场商业交易的祭品。 两年前,他有意装病让她出席了那一场宴会,让她遇到靳承寒。 再后来的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袖手旁观地一步步看着她走进圈套,走入绝境。 如今两年之期已然到了,什么也都在靳老的把控制中,他比谁都清楚渺渺会有着怎么样的处境。 身败名裂! 一无所有! 再被人扫地出门! 如此造化,他的确是无颜面对故人! 第228章 先帮她做了选择 老先生,您别这样说,两年前沈氏的危机是靳老有意为之,您那时候也是被逼无路 周管家思忖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他出言宽慰道:而且,如今小姐还怀着靳家的骨血,就算是靳老也一定会念及骨肉亲情,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事。 念及骨肉亲情? 如果靳老会念及骨肉亲情,他又何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 刀刀见血,毫不留情,这才是靳老的风格才对! 沈廷松浑浊的眼底恍惚有水光泛起,他倏然抬步颤颤巍巍地往楼上书房走去,又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戴着一枚银色指环的左手来来回回在文件袋上摩挲着。 半晌,沈廷松像是终于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他毅然决然地出声:周管家,备车,这一次我要亲自去一趟靳家! 沈老先生,靳老一定会生气,真的要走这一步吗?! 周管家脸上的担忧再明显不过,有些事情光是知晓些许真相就已经足够招致大祸,现在竟然还要作为把柄向靳老要挟。 这胜算,根本就微乎其微! 我只能走这一步。 沈廷松目光微沉,一张苍老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说:只要我知道这些事情一天,靳老就早晚不会放过我,哪怕我并无威胁之意,他们也是总是更相信死人! 反正也躲不过!不如就贪得无厌的更真实一些,把所有戏码都演全了,也好让渺渺到头来能恨得更义无反顾些! 周管家却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略微迟疑地问:老先生是不是言重了,小姐她明明一直都 沈廷松却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他无声地打断了他的话,苍劲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骄傲,说:你当真以为渺渺什么都不知道?那丫头可聪明着呢,可惜就是太重感情,从来都不怎么会为自己打算。 她一直都不说,只是太过明白两两相争必有一伤,在我和靳承寒之间她狠不下心来做抉择,与其等她进退维谷做出什么傻事来,倒不如我早早先帮她做了选择,就跟两年前一样! 沈廷松说完就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他拿出手帕将摆在书桌角上的一副相框,轻轻地擦拭了一遍。 那苍白干瘦的手指隔着上好的丝质手帕,在一个同沈言渺眉眼极其相似的年轻女人脸上眷恋不舍地轻拂而过。 晚晚,如果是一个至死都不曾将女儿放在心上的爸爸,你说,渺渺她是不是就会更容易一些?我是不是也不至于那么罪孽滔天? 沈廷松眼底自始至终都染着柔和的笑意,他沉声说完,又蓦然果决地将相框反面扣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去。 靳承寒亲眼看着沈言渺上了飞机,看着她微笑地跟他道别,明明一切看上去都再也平常不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是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管稽查局掌握了什么样的证据,也不管那些证据是真是假,我都要沈氏一清二白! 靳家财团。 靳承寒流星踏步地向着总裁办公室走去,他冷峻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吩咐得不容置喙:还有,这件事情很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我把背后的人查出来,哪怕是牵扯老头子也要给我查! 是的,靳总。 方钰连忙恭敬地回了话,就赶紧十万火急地将所有指示都传达下去。 靳家财团拥有全球最强的公关部门和法务部门,而这两个部门从一大早就开始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成功将舆论走向整个扭转了过来,当然也轻而易举就得知了是什么人有心操纵了这一切。 至于沈氏税务的问题,不过是靳家出面一句话的事情,一个金融项目什么证据都可以瞬间化为乌有。 所有的立场不再一股脑全部都是对于沈氏实业的口诛笔伐,媒体更是彻底全部都闭了麦,也不再有什么所谓知情人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方钰小心翼翼地将所有处理结果一一呈上,也连同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如实汇报,她一脸严肃地说:靳总,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是林家。 对于这样并不算意外的答案。 靳承寒阴着脸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他修长的手指冷冷地翻过所有的涉事媒体和企业,幽黑的眸光在落到几家不起眼的杂志社时。 你这两年倒是越发的能干了,这种混淆视听、颠倒黑白的无良媒体,留着还要做什么?! 靳承寒声音残酷冷厉地说完,就将手里的文件一把狠狠摔了出去,他厉声吼道:他们既然敢把沈氏和沈言渺联系在一起,该怎么处置,难道还要我教给你?! 完了完了! 对不起,靳总,我马上就去办! 方钰脸色不禁一白连忙将文件从地上拾起,太熟悉了,她最熟悉的那个靳总又回来了,招招致死。 从不给人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办公桌后,靳承寒一双寒眸颇具危险性地微微眯起,他有意无意地摩挲过左手空无一物的无名指,所碰之处似乎还有她残留的体温。 林家? 一而再再而三! 那就怪不得他不讲情面! 至于老头子那边,想来如果不是他的默许,在靳家财团面前,区区一个林氏国际银行能算得了什么,林景明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跟他叫板? 一个两个,还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老东西! 既然如此,不如就一次把话说个明白,把事情都处理个干净! 一双如墨的眸子里满是坚决和果断,靳承寒阴寒着脸色抬手摁下内线,然后冷声冷气地吩咐:备车,回老宅! 死也好,活也罢,他从前无所畏惧! 如今披了一身盔甲,也更是多了许多软肋,可这一次,他不仅要好好活着,他还要逆了老头子这命! 至于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第229章 该说我教子无方 靳家老宅。 郁郁葱葱被名贵植物遮蔽起来的宽阔道路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不紧不慢地缓缓驶进迷宫一般繁杂的庄园。 靳承寒侧目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致。 他莫名就想起来第一次和沈言渺一起回老宅。 那个时候她说,这么大的地方住着一定会很清冷。 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这个地方的确够令人心寒,够令人怕冷。 但清却未必。 因为既不清静,也不一清二白! 就在这里,曾经耗死过母亲的命,后来也将沈言渺送进医院。 老头子一个人守着这空无一人的庄园这么多年,也死死握着他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这么多年。 居高不胜寒! 到底值得吗? 车子稳稳停在庄园主楼面前。 直接而热烈的阳光下,造型美观大方的中央喷泉里不断涌出的水花,被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 靳承寒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长腿一迈就下了车。 紧跟着,颀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旋转楼梯的拐角处。 靳颐年这一次似乎病发得格外严重。 靳承寒足足在房门口候了将近半个小时,方管家这才恭敬地出来通传,说:少爷久等了,老爷刚刚已经用完药,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富丽堂皇的卧室里,一帘淡金色的纱幔自左向右拉上,将屋子分成两半,也将靳颐年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颇有古代王公贵族的味道。 但尽管如此,依旧掩不住满室苦涩的药味。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在帘子这一端定步而立,他依稀能看出靳颐年似乎半靠在床头,他的身边还站着好几位医护人员。 就连所有的急救设施都一应俱全。 老头子从来厌恶去医院,这是靳承寒早就知道的,所以老头子就习惯了把自己家变成医院,总是那么阴森森,死沉沉一片。 住在这里面的人,不是忙着活,就是忙着死。 谁都逃不过! 父亲。 靳承寒微微颔首冷淡又疏离地喊了一声。 靳颐年好像是微微应了他一声,但是又好像没有,他用力咳了一声才开口,冷冷地说:知道为什么你昨天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今天还会让你进家门吗? 家门? 这里可不是他的家! 靳承寒脸色冷凝着垂了垂眼眸,放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握起,他努力让自己说得恭谨又谦卑:儿子今天就是来认错的。 对! 不是挑衅,也不是问罪,就是认错! 面对老头子,他只能如他所愿的屈服和妥协,才有可能有一丝生机。 否则,儿子的下场跟母亲又能有什么区别! 况且,他如今还有人要护着! 那是这一身的傲气和锋芒远远都比不上的! 呵!认错? 靳颐年闻言不屑地冷冷嗤笑一声,他宛如帝王一般高高在上地反问说:当着外人让我颜面扫地,现在一句认错就想草草了事,这要是被你那些叔伯知道,一定该以为我靳颐年教子无方了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一字一句却透着狠厉。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好像对于他的话早就料到一样,他只是继续不卑不亢地说:儿子不敢,既然做错了事情,父亲想罚就罚便是! 你倒还算敢作敢当。 靳颐年不怒反笑,一双寒厉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他冷声冷气地反声问道:但你又有多大把握,能活着扛过我这一顿罚呢? 靳承寒几不可见地冷冷勾了勾唇角,他似真若假地说:父亲若想让儿子活,儿子自能活,父亲若不想儿子活,儿子自然活不成。 他自始至终说得云淡风轻又恭敬顺从,没有摔门走人,也没有跟他针尖对麦芒。 靳颐年似乎根本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在他的记忆里,他这个儿子可从来都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主儿。 别说是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站在面前任他处置,哪怕就是希望他不要总是负隅顽抗地跟他对着来,都难如登天做不到。 可如今,倒是新鲜了啊! 看来,那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靳颐年蓦地冷若冰霜地哼笑一声,而后他窸窸窣窣地掀开被子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往日隐在眼镜背后的眼眸终于堂而皇之地示之于众。 他继续淡漠地说:不过才短短两年时间,竟然就做到了我十几年都不曾做成的事情!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地绷起,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禁紧了又紧。 许久,他才缓缓地出声,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 父亲说笑了,这世间没有多少人能跟您一样,无牵无挂。 靳承寒一字一句轻描淡写地说着,冷峻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畏惧和退缩:儿子也只不过是一个俗人而已! 他还记得很清楚,这是沈言渺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无比的平静。 原来也根本就不用耻于承认,都是凡胎肉骨,七情六欲,痴嗔怨念,谁又能比谁不一样到哪里! 闻言,靳颐年无波无澜的眼底恍惚有怔忪一掠而过,但也不过只是须臾,他冷笑一声又继续说:所以你是准备,为了你的牵挂跟我较劲到底了? 是,也不是。 靳承寒抬起眸子直直望向他苍老的面庞,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郑重又清晰:于您而言,那是较劲,但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为了活着! 不过是溺水之人的自救! 不过是数九寒天里最后一缕光! 闻言,靳颐年握着拐杖的手指不断地攥紧又攥紧,他死死地瞪着面前比他高出半头的儿子,像是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 靳承寒,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先是不要财团,现在又准备拿命跟我赌?! 靳颐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沙哑又残破的声音沧桑到了极点:你当真以为,我就会不敢动手?!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扬了扬唇角,他似笑非笑地反问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父亲不敢的事情,一条命而已,在父亲眼里还远远算不上什么吧? 第230章 又有谁含恨终生 你 靳颐年被他气得狠狠一梗,就连额上的血管都霎时间涨了起来,他用力将手里的陈木拐杖在地毯上沉沉地砸了几下。 紧接着,他气急败坏地吼:你就是宁愿死,宁愿一无所有,宁愿在我面前低声下气,也不肯跟她离婚?! 是! 靳承寒几乎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满是坚定不移和毅然决然,他淡漠地说:我不会走任何人的老路,更不会让自己含恨终生! 老路? 谁的老路? 又有谁含恨终生? 好!很好! 靳颐年顿时被他气极反笑,那一张疲惫憔悴的脸庞上看不懂什么情绪,像是遗恨,又像是无力。 下一秒,他恨铁不成钢地低吼出声,说:既然你非要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你要是熬得过这一关,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去了也罢,但你要是熬不过 父亲尽管动手就是! 靳颐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靳承寒冷冷出声打断,他如墨般的眼眸里没有半点迟疑和闪躲,镇定地继续说:倘若我熬不过,以后任由父亲差遣,绝不多言! 靳颐年牙关紧咬着无奈又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他抑制不住剧烈地咳嗽几声,转身对着候在旁边的方管家说:吩咐下去,谁都不准留情,一百鞭,一鞭都不能少! 一百鞭? 方管家早就看惯了他们父子水火不容,这些年来也不是第一次见靳承寒挨家法,但这一次他却也是有点沉不住气:老爷,这一百鞭是不是? 怎么,你要替他求情?! 靳颐年立即眯起眼眸冷冷地向他瞪了过去,那一副生冷嗜血的表情无比骇人。 方管家赶紧就颤颤噤了声,连忙说:对不起老爷,是我多嘴了! 但是这一百鞭 哪怕是靳家最出色的保镖受罚也不过才五十鞭! 这根本就不是惩处,这压根就是奔着要命去的啊! 靳承寒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微微颔了颔首,低沉的声音里不知道隐着怎么样的情绪,他冷静无比地说:谢过父亲,若我有幸能留得这一条命,只希望父亲能够说话作数,若我留不住这一条命,还恳请父亲对沈家高抬贵手! 毕竟那个时候,什么威胁都算不得是威胁了! 彻底没有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又有什么关系! 靳颐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他只是恶气狠狠地拄着拐杖重新往床边走去,喑哑着嗓子沉声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午后的太阳似乎更加炙热灼人,烫在身上火辣辣一片。 靳承寒此时已经被人褪去了身上的西装外套,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一双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深暗似海。 少爷,得罪了。 一名黑衣保镖板着脸恭敬地开口,就像是什么警钟敲响一样。 靳承寒也丝毫没有犹豫,他修长的双腿一屈,颀长的身影就笔挺地跪在一堆带刺的荆棘条上。 细小却尖锐的芒刺,立即透过西裤布料无缝不入地扎进骨血里,膝盖上顿时疼到麻木一片。 靳承寒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他就好像没有知觉一般,继续平静地出声,说:我还赶时间,动手吧! 他话音刚落,空中就是牛皮鞭簌簌利落划过的声音。 下一秒,那用足了力气的一鞭子,就这么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宽阔似海岸的肩背上。 随着重重的一声响。 白色的衬衫立即碎裂开一道,染上猩红。 靳承寒依旧是眉头也没皱一下,任由背后皮开肉绽,他仍是背影笔直地跪着,只要眼眸微抬,入目就是大片大片正如火如荼开着的桔梗花。 白色的,紫色的,红色的。 热烈又纯粹。 啪 又是一鞭自高空落下,那鞭子宛如利刃一般从他肩膀一直蔓延到后背,迅速拖出另一路血迹。 触目又惊心。 靳承寒紧紧将拳头握在身侧,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喊疼,还记得他第一次被请家法的时候,吴妈跟他讲说。 少爷,您千万别跟靳老先生犯犟,只要喊个疼服个软,靳老先生一定会手下留情的,毕竟 吴妈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无非就是想说他毕竟是老头子唯一的亲生儿子。 不过他这个人大概就是蠢,十九岁没能学会的事情,二十七岁他依旧是不会! 不过,就算他喊疼又能怎么样呢? 本来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所以还叫什么少爷,靳先生就刚刚好! 鞭子一下接一下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额上的汗水一滴又一滴砸在地上,执刑的保镖从两个人到四个人。 衬衫布料跟着鞭子几乎被嵌进他的每一寸皮肉,饶是见过血腥无数的保镖也觉得无比心悸。 住手!都住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管家突然一脸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他是跟了靳颐年大半辈子的心腹,从来都唯老头子的命是从。 这么多年了,靳承寒还是头一次听到他难得有些焦急的劝告,他苦苦劝诫说:少爷,已经五十鞭了,再这么下去您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不过就是一门婚事而已,您又何必如此执着?! 是他让你来的吧?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五官上此刻苍白一片,冷汗密布,他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就只是冷冷地问道,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此刻已经粗嘎难听到了极点。 一声他,所指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只不过。 方管家根本就不能理解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自讨苦吃,所以继续说:少爷,老爷从来就没有让您抛妻弃子的想法,说到底,左右不过只是一个名分而已。 至于他心里想这谁,念着谁,又有谁能管得了! 干什么给自己弄得这一身伤疤?! 滚开,只剩五十鞭了,别来打扰我! 靳承寒嗓子里早就血腥一片,他现在就是想吼也吼不出声音来,但那满心满眼的狠戾却依旧让人退避三分。 少爷 滚! 靳承寒幽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温度,他看也懒得多看他一眼,沙哑着嗓子逼出声音:你们一个个都死了,都给我打啊,还愣着做什么?! 方管家无声地和一众保镖面面相觑之后,紧接着,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而楼上。 靳颐年倚着拐杖站在窗户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这样的结果,那一张苍老的脸上没有半点讶异和错愕。 忽而,他涩然地笑了笑,自顾自地低喃说:不愧是你生的好儿子,都一样,都是来跟我讨债的。 第231章 就只爱我好不好 冷汗自额头划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又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笔直地跪在花圃前的高大身影,开始不自主地跟着用力甩下的鞭子有些摇晃。 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抑制不住地逐渐有些涣散,俊美无俦的面庞上更是冷白一片。 疼吗? 当然! 都是凡人,怎么会不疼! 满满一整个后背的鲜血淋漓,伤痕纵横,一伤未平又加一伤,咸涩的汗水一滴滴淋过冲过鞭痕,更是疼到骨子里。 可这却是他现在拥有的,唯一的出路。 所以他不能退,他要是退了,这些鞭子紧跟着就是直接甩到他心尖上了! 所以后悔吗? 当然。 不悔! 九十一 有保镖照例开始倒计报数。 靳承寒却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他直直盯着在地上砸开一片的汗滴,隐隐约约像是听见了一道清婉却坚定的声音。 父亲,虽然我不知道母亲的灵牌为什么不能摆进宗祠,也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是我知道,没有哪一个父亲会把一顿鞭子当做见面礼送给自己两年未见的儿子! 傻 靳承寒倏然用尽力气扯了扯唇畔,他几不可察地翕动薄唇,可是却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有微微一丝气声被保镖数数的声音压下。 九十四 鞭子依旧从空中高高扬起又落下。 靳承寒还是固执地跪着不动,也不躲,她低声啜泣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响起。 靳承寒,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往后的日子里就算我任性不听话,可能也会经常惹你生气,可是你也不能嫌弃我,不能不要我。 烛光里,她晶亮的眼眸恍如昨日。 靳承寒如墨的眸底仿佛升起淡淡的笑意,此时此景下无比诡异又莫名,他因为剧痛抑制不住地快速闪了闪眼睛,唇形微动,气音不稳地说:好。 九十九 执刑的保镖换了一个又一个,却还是忍不住满头大汗,精疲力竭。 靳承寒笔直的背影开始微微弯曲起来,就连垂在身侧的拳头都不禁松了力气,他开始感觉不到所有东西的存在,就只能听到一句。 可我也是,我也会舍不得!所以靳承寒,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更不是事事都要你替我挡在身前。 靳承寒惨白如纸的脸颊上冷汗如雨下,执行的保镖全部离开,他就这么狼狈不堪又满身伤痕地跪在地上,甚至连凭借着自己的力气想要站起来都做不到。 只剩下那宽阔的后背上一片刺目骇人的血红,宛若所有黑白照片里唯一的一抹色彩。 好,告诉你! 都告诉你! 疼! 靳承寒无声地动了动薄唇,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焦点,他就只是无力地反复嗫喏着这一个字。 沈言渺,你听见了吗? 疼! 真的疼! 沈言渺,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 就把手给我,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就别的什么都不爱,只爱我好不好? 就一定相信我,也只相信我好不好? 靳总 江迟和一众保镖今天也是依照惯例被挡在靳家老宅外,但是他们刚才却莫名接到了有靳老默许入宅允准,说是让他们尽快送靳承寒去医院。 靳承寒向来顶天立地,从来不为任何事情屈膝卑微。 江迟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狼狈不堪的他,一身的鲜血淋漓,甚至肉眼都看不清到底伤在哪里。 有保镖连忙赶上前想要将他扶起起来,结果却被靳承寒冷冷甩开。 还真是周到,老头子让你们进来给我收尸的?! 靳承寒拼尽全身力气才用手撑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膝盖离开荆棘堆的一刹那,仿佛皮肉活生生被从身体里剥离。 他却依旧咬牙死扛着,一双黑眸因为疼痛紧了又紧。 一众保镖顿时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也没有人再上前。 他们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曾经跟着靳承寒打打杀杀多年,虽然说不上对他有多么了解,但起码也知道一点。 那就是专属于靳总的骄傲和凌厉。 只要靳总不愿意,那就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 但只要靳总铁了心,那也没人能救得了他。 所以即便现在已经是遍体鳞伤,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烈烈炎日下。 靳承寒身上的白色衬衫早就成了一片破布,他索性抬手就将紧紧陷进皮肉里褴褛的碎布扯了下来。 霎时间露出了小麦色健康的胸膛和手臂。 对比他后背密密麻麻的鞭痕,以及那一个接一个皮开肉绽的伤口,看得人不禁牙齿直打寒颤。 靳承寒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被什么支撑着向前走,他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和虚无缥缈,好像怎么都踩不实,又好像身上背着什么沉重的大山。 压得他几乎要窒息濒死。 那一双漆黑的瞳孔不止一次差点儿就被一片空茫占据,他步伐沉重又凌乱,却始终坚定地向前走去。 脑子里仿佛不停有一个声音在说,没错靳承寒,就是这样,只要继续往前,你就一定能牵到你想牵的手! 所以他不敢停,一步也不敢停! 哪怕每一步都踩在尖刀利刃上,他也得继续向前! 庄园主楼前的喷泉依旧在孜孜不倦地翻涌着,水花四溅打湿地面,像极了白色沙滩边不断推前又退后的浪花。 哥哥,看我,快看,好漂亮的贝壳! 哥哥,阿伯出海回来了! 哥哥,我脚疼,你背我! 随着车子里冰凉的空调一起扑面而来的,是眼前白茫茫一片的涣散。 靳承寒耳畔无端蓦然回响起女孩一声又一声清脆悦耳却无比陌生的呼唤,只是,他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任何画面。 那是根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可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他脑海里? 哥哥是谁?是他吗? 那那个女孩又到底谁是? 她为什么要叫他哥哥? 为什么他们会一起出现在海边? 他居然什么时候有跟别人去过海边吗? 一个个问句犹如澎湃的浪潮在他脑海里涌起又落下,直至耗完他所有的意识和生机,那一双幽黑的眼眸才仿佛刻意慢放的镜头一样。 缓缓地合上。 是生或死,一切都是未知。 第232章 执念困了一辈子 翌日清晨。 靳家老宅。 一辆价值不菲的红色跑车丝毫不受阻碍地,缓缓停在庄园主楼前。 紧接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身材高挑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下了车,她巴掌大的脸颊上架着一副墨镜,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玉卿小姐,您怎么会 方管家见来人赶紧忙不迭地上前问候,脸上的表情却难掩诧异。 哥哥呢? 靳玉卿什么话也没有跟他多说,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她动作利落地抬手将墨镜摘下,那一双跟靳承寒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眸里满是焦急和紧迫。 老爷在花圃 方管家话才说了一半,靳玉卿就立刻换了方向,大步火急火燎地向着花圃走去。 玉卿小姐,老爷吩咐过不见客。 见状,方管家连忙尽职尽责地跟了上去,他只是说着却并不好真的阻拦。 毕竟,玉卿小姐是老爷唯一的至亲妹妹,从小又是他看着长大,虽然老爷嘴上不说,但对这个妹妹可是打心底里疼爱得紧。 偌大的花圃里,每一株花朵都被人修剪得整整齐齐,花朵开得繁盛似锦。 靳颐年此刻正背对她坐在一方石凳上,他手里颇有闲情逸致地摆弄着一株红色的植物。 咔擦咔擦 剪刀声干脆利落地响起,翠绿的枝叶立时落了满地。 这是 桔梗? 靳玉卿不知不觉就渐渐放缓了脚步,往事如烟袭面而来,她只觉得恍如隔世,情不自禁就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嫂嫂,你不是最喜欢桔梗了吗?这一园子桔梗都是哥哥送你的生日礼物,好看吗? 我不喜欢,也不好看! 旧事翻涌而来,记忆中的女声总是那么冰冷绝情。 就跟这桔梗花一样。 美丽,清冷,能给人希望,也同样能赐人空梦一场! 靳玉卿看着满园繁盛又绚丽的花朵,她无声又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这才终于轻轻唤了声。 哥哥。 闻声,靳颐年手里的剪刀似乎是凝滞了片刻,他接着头也不回地淡淡出声:看样子,你这是都知道了? 哥哥,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靳玉卿立马阔步走到他面前,她眼底含着泪不敢置信地顿了顿声音,接着才悲切地质问:一百鞭?阿寒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承受这样的惩处?! 靳颐年波澜不惊的眉眼间看不出一丝不妥,他依旧认真摆弄着手里的植物,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不过就是想让他离个婚而已,可是连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他都要跟我讨价还价,不如就给他一点教训,无伤大雅。 可那个女孩对阿寒到底有多重要,哥哥你不是不知道! 靳玉卿立即出声反问道,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尽是指责和不解:之前你用那么残忍的方法告诉他一切,眼看着阿寒痛苦挣扎,难道做的还不够吗? 哼! 靳颐年讽刺地冷哼一声,他重重扔下手里的剪刀,不以为意地说:那是他自己蠢,从头至尾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我那么做是残忍?我那是好心让他知道所有真相,结果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愚不可及! 依旧愿意为一个女人不顾一切! 甚至连财团和他这个父亲,都不放眼里! 那居然是蠢吗? 靳玉卿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话,她眼眸微颤着从石桌上拾起一枝殷红的花朵,悲怆地质问道:那哥哥呢,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九年了,离大嫂去世已经整整九年。 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用来释怀吗? 若说蠢,谁又比谁更蠢?! 咔擦 靳颐年捏在手里的一根花枝硬生生地被他折断,他像是刚好被人戳中了什么痛处,苍老的脸上顿时凝起一层寒霜。 我亲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下一秒。 靳颐年蓦然就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那一双寒冰似的眼眸里迸射着瘆人的阴戾,他继续厉声逼出声音:为了跟那个男人的野种,她毫不留情地就亲手把我送下了地狱!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冷到刺骨的雨天,戚纾蓝声泪俱下地朝他下跪。 就在庄园阁楼顶层,她又哭又跪地求他:靳颐年,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我会赎罪我去赎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已经把他弄丢了十多年,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 求求你,真的求求你 那天风雨交加,空气凛冽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他拼命用尽浑身的力气却还是来不及,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高空飘零坠落。 他被执念困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躲不过亲眼看着她死去。 而且,是以那么直接又不可转圜的方式。 靳玉卿被他吼得一时无言,她忍不住眼眶泛红,痛心地反问:可当年哥哥明明知道,阿寒是支撑嫂嫂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却还是动了杀心。 那一场大火,阿寒差点丧了命,为了上一代的恩怨,他承受的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他是耻辱,是我一生的耻辱! 靳颐年怒火滔天地低吼,那一双眼睛里涌动的全是恨意和戾气,他一字一句逼出牙缝: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二十七年前一念之差留了他一命,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亲手掐死他! 靳玉卿愣愣地看着他暴怒的脸,她木然地摇了摇头,不敢置信地向后倒退了半步,喃喃地问:哥哥,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的人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厉鬼。 一言一行都根本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 九年的时间,他不仅没有忘却,反而更加极端! 他就这么给自己圈地为牢,死死地把自己困在里面不出去,凭借着自己的权势,也一同把别人一起拖进深渊! 靳颐年攥着拐杖的手指不住地颤抖,他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用了很大力气才尽量平静地说:我会派人送你回法国,九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 说完,他迟缓地转身,抬步离开, 九年前的事情? 哥哥还是在怪我给嫂嫂通风报信? 靳玉卿心疼地看着他微微佝偻蹒跚的背影,又哽咽着嗓音继续说:哥哥当真以为当初就是我通风报了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嫂嫂最开始真的信了哥哥的话,认为阿寒一出生就早早夭折,她还会甘心在这里被囚禁一样地生活二十年? 闻言,靳颐年顿时僵住了脚步,他用力捏着手里的拐杖,冰冷的眼眸里恍若有什么类似痛楚的神色一闪而过。 但也只是须臾。 下一瞬,靳颐年就丝毫没有感情地说出声,字字刻薄又尖锐: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难道我还得感谢那个一无是处的穷书生和他的野种,感谢他们才让我能短短留她二十年?! 哥哥,你难道就一定要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靳玉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冷声打断。 靳颐年目光凌厉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靳玉卿!你的礼数教养呢,我该怎么做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口是心非? 呵! 他什么时候口是心非过?! 靳颐年颤颤巍巍地提步就往主楼走去! 可是我不管还有谁能管,哥哥已经后悔了一次,如今还想后悔第二次吗?! 靳玉卿不甘放弃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透着靳家人骨子里的偏执和坚决:就算哥哥会怪我,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去遭受那么多,所以这一次,妹妹依旧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妹妹? 你还当我是哥哥? 靳颐年闻声无情地冷然一笑,他凛冽的目光顿时更是深沉了几分,冷冷地说: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要怎么救他?! 第233章 怎么会是沈言渺 a城最好的私人医院。 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多个小时。 所有人几乎都昼夜不分。 手术室里,仍旧不断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血浆送进去一袋又一袋,沾满鲜血的绷带端出来一堆又一堆。 傅司夜刚一接到靳承寒回老宅的消息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靳家赶,他心知肚明此番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甚至不会容易全身而退。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会坏到这般地步! 傅司夜总认为比起普通人平淡的生活,他至少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又死里逃生过的人。 他也闻过血腥,缝过深伤。 但是像这样惨烈惊骇的,他是真的没有见过。 父亲几乎下狠手打死自己嫡出的儿子,根本闻所未闻,荒谬至极! 铃铃铃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 大哥 傅司夜一脸木然无措地接通电话,昔日里放荡不羁的一双桃花眼里此刻全是担忧和焦灼,他一开口说话全都是后怕的轻颤:医生说如果不是还有一口气吊着,人就没了! 靳承寒,没了? 老三,会没了? 傅司夜从来都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将他这位三弟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像靳承寒那么桀骜不驯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委屈自己跪着受完这么一番酷刑! 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就是想不明白?! 傅司夜眸底一片通红地倏然嘶吼出声,那一张别样帅气的脸颊上全是愤怒和不解,他大声地继续问道:大哥,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按照老三的意思到法国吧,你说老三到底看上她什么,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谁知道呢? 席胤湛仿若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沉稳淡漠的脸上也是难得几分薄怒,却还是忍着淡淡地出声说:阿夜,我马上就回国,先好好照顾阿寒,其他的 他说着,忽而顿了片刻,才继续出声:至于其他的,等阿寒醒了,再让他自己定夺吧。 定夺?还有什么好定夺的?! 傅司夜本来就不是怎么能耐住性子的人,更何况此刻他还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他立即怒不可遏地低吼道:我可不是老三,沈家的人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父女既然能先后把事情都做绝,我可不会像个冤大头一样去当救世主! 他恶气狠狠地说完,就用力地将电话挂断。 手术室的门依旧紧紧闭着,手术中那烫红的三个大字,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熄灭? 傅司夜紧紧将手机握进掌心,一双眸子里全是冷漠和决绝。 他可不是靳承寒,他不认识什么沈廷松,不珍重什么沈言渺! 靳老头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沈家该灭就灭,有的人该死就去死好了,他什么都不再会插手! 根本就不值得! 什么都不值得! 老三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搞到今天这步田地,可是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 傅司夜死死地瞪着手术室的方向,他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但她却随时随地都可以变成全世界最恨你的人! 所以,靳承寒没赌赢! 甚至根本就是一败涂地! 靳承寒睡觉向来浅其实很少会做梦,但这一次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每一个场景都光怪陆离,令人陌生又迷惘。 他听见有一个女孩将他跟前跟后一口一个哥哥脆生生地叫着。 紧接着,要么是撒娇,要么就是撒泼。 靳承寒真的很想看清她的样子,但是眼前却总是蒙着一层厚重的浓雾,他越往前走那雾气就越是浓重。 他怎么用力也看不清楚那女孩的轮廓,却隐约望见她好像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哭,那隐忍又悲痛的低泣声,几乎每一下都狠狠捶在他胸口。 闷得发疼! 闷得发慌! 靳承寒在梦里忍不住急不可耐地大声喊,他如墨的眸子里满是焦灼和迫切,冷峻的侧脸紧紧地绷起,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孩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倏而缓缓地从膝头抬起脸颊。 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忧伤又怯懦地望向他,左眼眼底恰到好处地缀着一颗泪痣,让整个人看上去更是软软糯糯。 惹人疼爱。 下一秒。 靳承寒漆黑的瞳孔霎时间就惊诧地瞪大,他几乎像是傻了一样怔在原地,一张薄唇歙动好几次,才几不可闻地发出声音。 沈沈言渺? 为什么会是沈言渺? 怎么会是沈言渺? 沈言渺,你过来。 靳承寒竭力压制着心里所有的疑问,以及此刻半分不能挪动脚步的急切,他尽量放软了声音向她招招手,轻声说:乖,快过来,不准再哭了。 我靠近不了你,所以你快过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或者受了什么委屈。 都不准哭,也不准难过,我可以给你怀抱,也可以义无反顾带你离开! 沈言渺却好像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她只是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声泪俱下地说: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好了,就不会再哭了,我被困在这里真的很痛苦,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她冰冷无情的声音犹如利剑一样,一字一句扎在他心上。 鲜血横流。 靳承寒这一下彻底没有了任何反应和表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决然转身离开的纤瘦背影,尽管任凭他再怎么声嘶力竭地吼,她也没有回头。 沈言渺!沈言渺!你不准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靳承寒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立马就将她抓回身边,但是他整个人却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半步也动弹不了。 什么叫他走了就好了? 什么叫做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做什么了,他到底怎么让她痛苦了?! 低奢整洁又一尘不染的病房里。 滴答滴答 靳承寒双目紧阖静静地平趴在病床上,透明的药水顺着软针一点一点滴进他的手背,那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因为高烧而泛着异样的潮红。 自他肩膀蔓延至后背的层层叠叠的纱布绷带底下,盘踞满了一道又一道刺目狰狞的伤疤。 靳承寒密密匝匝的眼睫倏然开始不安地颤了又颤,他微微干皴的薄唇不停地翕动,不知道在嗫喏着什么。 傅司夜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于是连忙丢下手机就弯腰将耳朵凑近。 结果下一秒,他却抓狂地捶上墙壁,帅气不羁的脸上难得的躁郁:疯子,真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蛊? 沈言渺沈言渺! 自己都快死了还在嘴边惦记着。 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一针镇定剂打下去,直接把人捆回美国。 傅司夜几乎想也没有多想就一拳砸在了墙上的急救按钮,很快就有医生护士严阵以待地出现在病房内。 傅司夜无语地瞪了一眼病床上几乎在黄泉路走了一遭的人,他恶声恶气地吩咐道:再给他打一针镇定,看样子他是快醒了! 这 医生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为难,他战战兢兢地说:傅先生,靳总已经强制镇定休息五天了 而这五天里,翻天覆地发生了太多事情,连整个a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要是等到靳总醒来知道一切的那一天,他们恐怕都要小命不保。 五天就五天,一个才从重症病房出来的人,休息五天难道浪费时间了?! 傅司夜立马脸色一沉冰冷似铁地出声,那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威胁和狠厉,他说:老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都不用其他任何人出手,我自然会替你们做个了断! 不敢不敢。 医生被他这一副模样吓得不轻,整个人哆哆嗦嗦几乎连话都说不利落,他赶紧从药盘里拿出一支强效镇定药剂。 下一秒,尖细的针头缓缓刺进靳承寒青色的血管里,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却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意思。 窗外黑云压城,摄人心魄。 第234章 说好不让她久等 瓢泼大雨,整整一天一夜。 翌日,夜幕渐沉,华灯初上。 傅先生,我们保证放下文件就走,一定不会吵到靳总休息的! 方钰和几位助理个个怀里抱着文件,堵在病房门口急得满头大汗,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绝望表情。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医院,可是每一次都会被傅司夜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 我再说最后一次,马上离开! 傅司夜脸上的表情不耐烦到了极点,再不给丝毫商量的余地,他气势强硬地就要将病房门关上。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能出现在老三面前。 否则,免不了又是一通腥风血雨! 难道一个个都是嫌他命太长,还要他再死一次吗?! 傅先生,这是靳总特意交代的命令,麻烦您通融一下好不好? 见状,方钰立即着急地想要去拦门。 密切关注沈家的一切这是靳承寒交代的任务,他们根本就不敢怠慢。 更何况是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靳总还在昏迷,但是他们的任务和使命却不能懈怠。 哪怕不能阻挡事情的发生,但是将文件和信息送到靳总面前,这是最起码的! 方钰情急之下根本什么都顾不得,怀里的文件撞在门上不小心砸了一地。 噼噼啪啪 一顿乱响。 找死是不是,敢在他耳边吵来吵去! 靳承寒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就抬手敲了敲脑袋,然后一双黑眸缓缓地睁开,警惕地环顾打量着四下的环境。 鼻息间全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埋在他手背上的半截输液软针还未拔去。 靳承寒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一身狼狈的离开靳家老宅的那个下午。 可是现在,窗外一片漆黑,很明显不是什么午后。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快要炸开一样,整个人都麻木虚浮没有什么力气。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不好受! 快点都给我走,别让我再把你们丢出去! 傅司夜压根儿还没察觉到靳承寒已经醒来,他继续刻意压低了声音呵斥,随即就毫不留情地将病房门沉沉关上。 听到傅司夜的声音。 靳承寒先是微微怔忪了一秒,等到意识稍稍回笼,他这才没有什么起伏地发问:你要把谁丢出去? 呵呵,没有啊,没什么人! 傅司夜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都是一僵,他连忙心虚地干笑两声,立即嬉皮笑脸地转开了话题,说:老三啊,你可算是醒了?想喝点什么,想吃点什么,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我睡了多久? 靳承寒并没有要回答他的话的意思,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然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傅司夜连忙上前制止了他的动作,一脸紧张地说:老三,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养,不能 再啰嗦一句,你就给我出去! 靳承寒坐在病床边不为所动地打断他的话,一双黑眸在房间四处梭巡了个遍之后,他皱着眉头问: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傅司夜: 不是,兄弟啊,你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我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啊?啊? 那你还想要找谁,我都给你叫过来。 傅司夜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懂他的意思,又继续云淡风轻地说:老三,你受个伤面子可大了,大哥专门请了席伯母回国替你看伤口,现在他正在处理别的事情。 靳承寒很敏捷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他眉头微蹙地追问:什么别的事情? 如果是因为他受伤大哥才回的国,那么除了等他痊愈以外,还有什么更大更重要的事情,非得要现在去处理。 就是 傅司夜在心里无比气恼自己这张藏不住话的嘴,脸上却还得端着笑,他含含混混地回答,说: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闻言,靳承寒英俊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眉头一拧不悦地说: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就把沈言渺一个人给我留在法国不闻不问?! 席胤湛不管去哪里都一定会带着席伊若,那么,沈言渺岂不是一个人被留在了国外。 傅司夜简直要被他缜密谨慎的推断能力给彻底打败了,他不禁苦恼地抓了抓亚麻色的短发,说:老三,你有这能力,不去fbi简直就是可惜了啊! 少给我废话! 靳承寒立时就坐不住了,他有些吃力地踩着拖鞋从地上站起来,又满脸嫌弃地扯了扯自己身上奇丑无比的病号服,说:这是什么鬼衣服,马上让人给我准备一套衣服,我要去找沈言渺! 早跟她说好,不会让她等太久的。 不然那个女人又该说他出尔反尔,是骗子了! 老三! 傅司夜立刻忙不迭地上前拦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地说:你听我说,现在还不能出院,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 咚咚咚 病房门口,立即又有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方钰诚恳又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她说:傅先生,我把所有重要文件的电子版都发到靳总邮箱了,如果靳总醒了,请您务必一定让他看一下! shit! 傅司夜不由自主暗暗在心里低咒了一声。 不撞南墙不回头。 老三手底下的人,怎么都跟老三一个德行! 你刚才就是要把方钰丢出去?!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瞬间拧成了死结,他神色不悦地睨了傅司夜一眼,然后长腿一迈,就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能让方钰追到这里来,一定不会是小事! 而且看傅司夜这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明显就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咯吱一声 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方钰正要继续敲门的手指瞬间僵在半空,等看见来人后,她脸上一时间满是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表情,几乎是惊喜地连忙说道:靳总,您总算醒了! 怎么回事?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立时狠狠一滞。 却不料。 他话音刚落。 傅司夜就马上冲过来,气愤愤地叫嚣道:怎么回事都不关你的事!天塌了都不关你的事!不想我再给你注射镇定剂,你就马上给我回去休息,right not; 傅司夜被他气得不轻,一着急连英文都飙了出来。 第235章 你终于回来了啊 靳承寒听着他的话不禁怔忪了半秒,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立刻咬牙切齿地反问,一双黑眸里火光迸射。 摄人心魄! 镇定剂!傅司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敢给他用镇定剂! 所以他到底睡了多久?! 你管我吃了什么?! 傅司夜一副大不了豁出命去的样子,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只针筒,振振有词地威胁道:总之,你现在就是不能离开医院半步嘶 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扼住。 傅司夜不禁疼得闷哼一声。 靳承寒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针剂摔在地上,英俊的脸颊上满是愤怒和紧迫,他恶气狠狠地质问:所以,我到底睡了多久了?! 而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值得方钰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多久多久?不过就七天而已,能有多久?! 傅司夜心里的火气也顿时涌了上来,他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气急败坏地吼道:要不是看在你是病号的份儿上,我会就这么不动手不还手?! 七天? 靳承寒一双幽黑的眼眸立时深了又深,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片刻,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蓦然转过身就朝着方钰厉声问:快说,是不是沈家出事了?! 方钰几乎是脸色有些沉重地赶紧点了点头,她尽力长话短说地汇报:靳总,就在您当天受伤后,沈氏实业就被靳老以财团的名义收购,第二天一早沈家遭了一场大火,无一人生还! 闻言。 靳承寒幽黑的瞳孔骤然不断紧缩,直到只剩下一片绝望和心寒,颀长的身影几乎是站立不稳地微微晃了晃,他倏而涩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呵! 收购沈氏? 无一人生还?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是圈套啊! 这一切都还是老头子的圈套啊! 调虎离山? 是他蠢,是他高估了老头子的仁义慈悲! 还以为儿子会和母亲有什么不一样? 他到底是有多蠢,才会信了老头子的鬼话! 那,沈沈言渺呢? 话一出口。 靳承寒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旁人的潦倒,自己如今也窘迫困顿至此。 可是,唯独只有这么一个人,才会让他连问都不敢问起。 太太现在,在南庄 方钰如实地回答交代,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像是惋惜,又像是同情。 靳承寒早就什么也管不得,他脚下只踩着一双白色拖鞋就往外冲去。 傅司夜急忙想要上去拦住他,结果却被靳承寒狠狠一拳挥倒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别再跟来,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靳承寒,你他妈疯子啊! 傅司夜被他打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他气恼地抬手狠狠擦了一把嘴角,果然是殷红一片血迹。 靠! 他为他担心受怕,他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 傅司夜心里简直要替自己委屈死了,他立马不解气似地继续大声嚷嚷:好啊,你要死那就去死好了,别指望我再管你一次! 方钰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奢华的黑色跑车在公路上急速行驶,半个小时后到达南庄。 别墅楼里,灯火通明。 靳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 吴妈听见响动立即就迎了出来,她眼眶泛红一脸难掩的悲伤,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抽泣哭了起来:少奶奶她,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了,席太太正在楼上陪着她,可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理人。 靳承寒几乎能够想象到吴妈口中她此时此刻的样子,一定乖巧安静到就像是橱窗里的水晶娃娃。 精致剔透,但是毫无生命力。 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知道了。 靳承寒只是沉然淡淡地说道,他此时此刻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背后伤口的疼,他无端就只是觉得冷,冷到好像是被人一头冰水浇下。 寒气侵入骨髓。 四肢百骸都冰凉一片。 靳承寒特意将身上的病号服都换掉,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地往楼上走去,这每一个铺着厚重地毯的台阶都像是刀锋一样。 走得他胆战心惊,痛彻心扉!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微微半掩着。 席伊若正准备去帮沈言渺端一碗热粥上来,她刚刚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就看到靳承寒颀长的身影正好走到门口。 三弟。 席伊若又连忙将门轻轻合上,她几不可闻地问候了一声,接着继续轻声叮嘱说:沈小姐目前的情况不是很好,她心里压着很多事儿,可是怎么也不肯说出口,如果一直这样忍着,迟早会伤着自己。 靳承寒闻声无力地垂了垂眸,他放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只是说了一句:我明白了,多谢大嫂。 好,那我就先下去了。 席伊若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她将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就一秒钟也不多停留地转身离开。 毕竟,不管是心病还是外伤,都需要药。 而沈言渺的药,只能是靳承寒,不会是他们其他任何一个人!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很久很久,他才终于用力攥了攥手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地将门推开。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沈言渺就这么安静沉默地坐在床上,她今天穿了一条雪白雪白的连衣裙,外面又怕冷似地加了一件藏青色的针织线衫。 那一头漂亮的长发随意在身后挽了一个低马尾,头发上别了一只同样雪白的小花戴孝服丧。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又消瘦了许多的俏丽脸颊大半天,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很久。 靳承寒低沉喑哑的声音才骤然响起,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 沈言渺闻声立时抬起一张苍白憔悴的小脸儿,她拼命用力地扯了扯唇角,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淡淡地说:靳承寒,你终于回来了啊。 这是靳承寒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每一个都再也寻常不过的晚上,温暖的灯光下,她一脸欣喜地抬眸望向他。 说一句。 靳承寒,你终于回来了啊,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那是他无比渴望的家的样子,有温度,有笑容,最重要的是,有沈言渺! 可是现在。 他最渴望的一切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最真实地发生着。 靳承寒却半点儿都感觉不到开心和高兴,只剩下莫名无尽头的惊悸和惶恐挥之不去。 第236章 伯仁却因他而死 这一路上。 靳承寒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迎接她所有质问和怀疑的准备,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言渺竟然会这么出奇的平静。 山雨欲来。 更让人心慌。 是,我回来了 靳承寒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暗光影动,好看的喉结在颈间缓缓地滚动几下,他才好似鼓足勇气一样向着她走去。 灯光下,男人颀长的身影,无比沉重缓慢地朝她靠近。 沈言渺自始至终都只是无声地抬眸望着他,一张恬静若水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喜悲,平静得宛若一潭池水。 无波无澜。 可是。 这不是她该有的反应! 这根本就不是她现在该有的反应! 靳承寒竭力压抑着心里莫名的慌乱和仓皇,好让自己看上去能够镇定一些,他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微凉的脸颊,喑哑着嗓音问:沈言渺,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沈言渺依旧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英俊的脸庞,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只是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又好像,生怕一出声他就会离开一样。 靳承寒也不急不恼耐心到了极点,他根本就不管自己才死里逃生过来,硬是扛着后背伤口重新扯裂开来的剧痛。 眉头皱也没皱一下。 靳承寒就微微俯身坐在床边,下一瞬,他抬起手臂揽着肩膀就把她拥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她绵软的发顶。 吴妈说,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胃病要是又犯了怎么办? 靳承寒用力紧紧地将人抱进怀里,他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自顾自地说着:沈言渺,你明明那么讨厌吃药看医生,怎么还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沈言渺仍旧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不挣扎,也不给他什么回应,一双水亮的眸子里半点儿看不出往日的灵动鲜活。 这样的她,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不会哭,也不会笑。 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麻木更为准确! 靳承寒打心底里太过于害怕这样的她,就跟风雨中的浮萍一样,他看得见,却留不住。 沈言渺,你看着我! 靳承寒放松了抱着她的力气,他修长的手掌珍宝似地捧起她的脸颊,两个人即将分崩离析的边缘,只剩他一个人不死心地拖延着时间。 靳承寒发誓一般铮铮地说道: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更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说过不会骗你,就永远也不会骗你! 沈言渺,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还给沈家一个公道!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生怕她不信一样,一双如墨的眼眸里全是紧张和迫切。 沈言渺黯淡木然的眸子里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微光浮动,她抬手缓缓覆上他还贴着医用胶布的手背,纤细的指尖顿时传来凉意沁骨。 戴在她白皙手腕间的那一串银杏手链在空中碰撞,泠泠作响。 我想了 沈言渺忽然没头没尾地就说了这么一句,她娇俏苍白的脸颊上恍若勾起了一抹笑意,接着继续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过去的几天里,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 我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可以不要你的解释,甚至都不用你的承诺,只要你出现,只要你出现我就一定相信你! 可是你没有!你一直都没有出现! 沈言渺拼命让自己能够说得平静,事到如今,她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应该流眼泪的必要,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沿着她的脸颊淌下。 沈氏破产的时候,爸爸遇难的时候,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所有证据都指向你的时候,你居然都没有出现?! 靳承寒你知道吗,我多想让自己相信你啊,我真的很想让自己相信你,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要我怎么相信啊?! 沈言渺原本清婉动听的嗓音因为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变得残破又沙哑,尤其是此刻,她情绪激动崩溃地指责着他所有的罪行。 更让人撕心裂肺得疼! 对不起,沈言渺,对不起! 靳承寒薄唇微颤地吻上她泪湿的眼睫,他根本手足无措却偏偏犯了滔天大罪,连解释都无从说起,只是出于本能地做了自己从前最不耻的事情。 在所有的不幸都发生以后,罪魁祸首只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声又一声对不起。 他姓靳。 沈家的一切又都是老头子一手所为。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不管怎么算都是血海深仇。 他怎么都逃不过的! 靳承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力又无可奈何过,十九岁那年,他被老头不闻不问地流放到异国他乡。 在老头子有意的计划里,他算得上是苦头吃尽,血和汗不知道流了多少。 但他最终也是咬着牙没有妥协,这才有了那自由恣睢的几年光景。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从来都只相信自己,总认为大丈夫就该自担当自成全,他靳承寒既然能受得了什么样的苦,就能配得上什么样的奖赏。 但沈言渺不是。 她不是什么所谓奖赏,她是他可以穷尽所有也依然可能会失去的信仰和光明。 所以他不能不害怕,不能不惶恐! 沈言渺,我说过,我的命都是你的! 靳承寒所有的睿智和冷静都霎时间烟消云散,他急不可待又语无伦次地紧紧抱着她,保证地道:我靳承寒就是再怎么铁石心肠,总不至于连自己都不放过!你给我时间,一个月,我答应你,一个月以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行不行?! 沈言渺几乎被他牢牢实实地抱到痛,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就这么落在他宽阔的肩膀,垂在身侧轻颤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动了动。 下一秒,她就拼尽所有力气将他推开,半点留恋都没有。 靳承寒,这么久了,你到底能不能有一点新的说辞?! 沈言渺声泪俱下地哭喊出声,她水眸圆睁地望着他:命命命!我要你的命做什么,难道我杀了你,爸爸就会回来了吗,一切都会安然无恙吗?! 不会的!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有些人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第237章 不过一条命而已 所以靳承寒,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沈言渺抬手死死揪上他的衣襟,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泪水肆虐:靳承寒,任凭你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你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又要给我怎么样的交代,你的命吗?! 如果你要! 靳承寒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多想就决然开口,他如墨的眸子里满是坚定和果断:不过一条命而已,你拿去就是! 沈言渺闻声立时止住了所有声音,她眼里满含泪水地望着他英俊的脸颊,似乎有什么话在她嘴边徘徊踟蹰。 可最后,还是被无声地咽进了嗓子里。 这算什么啊? 这到底算什么啊? 沈言渺无力地摇了摇头,缓缓松开了扯在他衣服上的手指,整个人仿若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苦涩凄然地跌坐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 一滴接一滴。 不知道砸在了谁的心上。 沈言渺怕冷似地将自己抱成一团,那一张小脸儿埋在膝盖上哭得压抑又苍凉,她无助迷惘地低声问着,也不知道在问谁。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还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她哭得痛心疾首。 靳承寒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痛楚和爱怜深沉到几乎令人心颤。 下一秒。 靳承寒就动作轻柔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他安慰似地轻轻吻在她耳后,嗓音轻颤地说:沈言渺,就当是我求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真的会害怕! 他话音刚落。 沈言渺似乎感觉有一滴什么炙热的液体落在她颈间,又一路拖着痕迹和伤疤,烫进了她心里。 卷翘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颤了又颤。 算我求你? 他会害怕? 他也会哭? 沈言渺原本就憔悴不已的脸色,刹那间更是添了几分震愕和痛楚,她纤白的手指不禁紧紧握起,不长的指甲陷进掌心,却完全感觉不到痛! 为什么非得只有这么一条路?! 为什么非得是他们啊?!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心口疼到快让她窒息,她苍白的唇瓣止不住地颤抖,却一点都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原本就不算意志坚定,如今还要让她怎么狠心做出抉择?! 靳承寒,你别那么爱我,好不好? 就爱一点点,然后放过我行不行? 就当是,给我们各自都留一条生路! 下一瞬。 沈言渺红着眼眶蓦然抬头,她隔着单薄的衬衫,拼尽全力咬上靳承寒的肩膀,直到有淡淡的铁锈味儿弥散在唇齿间。 她才泄恨似地渐渐松了口。 靳承寒根本就没有半点要闪躲的意思,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咬,自始至终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如果这种方法,能够让她少一点痛苦,又能算得了什么? 别说只是一圈牙印,就是这条胳膊,他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卸给她。 不重要,都不重要! 沈言渺,你是小狗吗? 靳承寒面色柔和地轻轻抚上她温软的长发,他想跟往常那样逗她笑,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那沙哑低沉的声线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沈言渺当然是没有笑,也没有像昔日里那样言之凿凿地跟他顶嘴,她只是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 靳承寒,我饿了,想喝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哭完的鼻音并不算多么好听。 靳承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般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微微怔忪了半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震惊错愕到连话都说不完整。 好 靳承寒急忙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是颤抖着摁下内线,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此时此刻,自己眼底眉梢全是仿若赢了全世界一样的惊喜。 吴妈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送来的,是沈言渺最爱的山药莲子粥。 靳承寒丝毫没有迟疑地从吴妈手里接过碗,又连忙舀起一勺清粥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双幽黑的眸子里噙满宠溺,他说:乖,张嘴,我喂你。 沈言渺却恹恹地摇了摇头,又将一旁的被子往身上扯了扯,说:你能不能去帮我拿条毛巾来,我想擦擦脸。 对! 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靳承寒这才恍然大悟地将碗搁在桌子上,然后没有半点异议地就往往浴室走去,边走边不放心地叮嘱:那个碗有些烫,你别自己乱动,当心伤到。 沈言渺深深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鼻息间似乎还是他满身的血腥和伤药气息,眼泪它不争气,一掉就是没完没了。 她抬起衣袖用力地擦掉,又很快会有新的泪水流下来。 沈言渺红着眼眶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的泪意,她这才抬眸望向那一碗还在冒着白气的热粥。 对不起 她几不可闻的一声道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又是在说给谁听。 靳承寒手里捏着一条温热的毛巾,动作小心翼翼地拂过她的眉眼,好像是在擦拭什么一碰就会碎掉的珍宝一样。 半点儿马虎也不曾有。 直到那一张娇俏的脸颊又重新变得素净,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失而复得的感觉那么真切。 他原本根本没想过沈言渺会相信了他,甚至想着大不了就一条巷子走到黑,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人还在他身边就可以! 可是结果却太出乎意料。 靳承寒随意将毛巾丢到一边,又想继续喂她吃粥,结果他指尖才刚一碰到勺子。 沈言渺就适时地打断他的动作,她恍若心血来潮地说:等粥再凉一凉,靳承寒,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记忆中,他们好像很少会像寻常夫妻那样,有的没的说些家长里短。 可那样的平淡,却是她渴望已久的幸福。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间似乎微微蹙了蹙,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很不对劲儿,沈言渺真的很不对劲儿。 且不说,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聊天的好时机,她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光是这个要求本身,就很不符合沈言渺。 她向来就不是什么都会事无巨细跟他说分明的个性。 更何况是聊天这种事情,每一次都除非是他先提起来,否则她根本就不会主动开口。 可是,这一切有理有据地推断,都抵不过女孩儿水意微濛的一个央求的眼神。 好。 靳承寒索性直接在床边坐下,他长臂一伸就从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然后才沉声说: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沈言渺也没有一丝挣扎,她乖顺无比地由他抱着,整个人还怕冷似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平静又缓缓地出声 第238章 他曾一朝被蛇咬 沈廷松下葬的那一天并没有雨雾连绵,也没有太阳放晴,就是一个再平静不过的阴天。 其实,自从外婆去世以后,沈家就再没有了什么算得上亲近的亲戚。 沈廷松的朋友又大多都只是冲着商业利益的合作伙伴,这些人在一看到靳家财团出手的那一刻,就恨不得赶紧跟他划清所有界限。 所以,整个葬礼上并没有多少人出席吊唁,也没有几个人真心为他难过掉眼泪。 世态炎凉。 现实清冷得让人实在心寒。 沈言渺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虚情假意的奉承阿谀,只可惜,每每一想到爸爸生前也曾经那么爱体面,她就忍不住泛泪心酸。 浮名利禄。 到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是,那天,我见到姑姑了。 沈言渺忽而话题一转淡淡地说,那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微光颤动,她就这么安静地靠在靳承寒怀里,略显苍白的脸颊恬淡似水。 闻言,靳承寒不禁目光微微一怔,眼前立马就出现了靳玉卿温婉的笑容。 如果说在整个靳家,有什么人是他最感激不尽的,那大概就只有靳玉卿了。 唯独只有她,曾经像长辈一样那么得疼爱他。 甚至后来,他决定和沈言渺结婚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不远万里地回国送上祝福。 不是什么虚与委蛇的客套或礼节,就只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幸福。 姑姑去见了沈言渺? 靳承寒亲昵地低头在她柔软微凉的脸颊上浅浅啄了下,然后又习惯性地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温声问:那姑姑都跟你说什么了? 然而。 沈言渺却并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一双水眸几不可见地闪了闪之后,她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说:靳承寒,我还记得,我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猫,雪白雪白的,那些日子里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拿着小鱼干跟它在院子里玩。 她说着说着目光不知不觉幽远了几分,烟粉色的唇畔也跟着勾起清浅的微笑,宛如湖心漾起的涟漪。 绝顶美丽。 却那么遥不可及。 靳承寒不由自主更是用力几分将她抱得更紧,他没出息地觉得害怕,并且患得患失,即使她现在就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 你要是喜欢,那我们也可以养几只。 靳承寒也不管她跳脱又毫无逻辑的的话语,就只是顺着她的话势立刻应承道:不管是雪白雪白的,还是其他的都好。 只要她喜欢。 只要她开心。 色令智昏什么的,他不在乎! 沈言渺却只是表情微涩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淡漠地说:还是不了,无论再养多少只,都不会是我想要的那一只了。 她说得轻轻淡淡,也分不清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靳承寒抱着她的手臂不禁僵硬了几分,那一双幽黑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深沉。 他承认,他曾经一朝被蛇咬,所以最怕听到这样似是而非的表达。 猫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只猫。 那人呢,他也是她后来遇见,却又不想要的吗? 他几乎快在心里将自己质问至死! 但是。 靳承寒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他竭力强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她也亲口说过她爱他。 他应该相信她! 他也只能相信她! 好,那就不养。 靳承寒依旧毫无异议地回答她,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说不出的低落和失意,他说着,又抬手碰了碰搁在床头桌上的白色瓷碗。 不温不火,刚刚好的温度。 粥已经不烫了,要现在吃吗? 或许是多少受到了靳颐年的影响。 靳承寒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其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难得这么不带任何主观意志地询问她的意见,过分小心翼翼的样子却莫名让人眼眶泛热。 好。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她乖乖张嘴将那一口温度适宜的清粥咽下。 山药莲子,微甜而不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沈言渺就是觉得今天的粥简直是苦涩到了极点,苦到她情不自禁地鼻子发酸,苦到有泪水自眼角肆意而下。 滚烫又无声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狠狠砸在靳承寒的手背上。 心脏仿佛被煎熬一样地灼伤发疼。 靳承寒捏着勺子的修长手指顿时就木然地僵在半空,视线又被什么遮住,霎时间就朦胧模糊一片。 他悄无声息地微微扬起脸庞,用力闭了闭眼眸,这才迷惘又无措地出声:沈言渺,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不这么痛苦? 如今的沈言渺就像是摇摇欲坠悬在半空的水晶娃娃,他半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护她周全。 好像多说一句话都能扰了她的平和。 无能为力到连自己都憎恨! 沈言渺听着他低声下气的问话,那一颗早就痛不欲生的心脏,毫不犹豫就跟着他所有被扫落在地的骄傲一起,被狠狠地蹂躏和撕扯。 对不起,靳承寒,真的对不起!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千万记得,一定不要再遇见我了! 沈言渺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攥紧掌心,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拼命地在心里嘶喊着。 可是。 话一出口,却只有冷漠又无情的一句反问。 靳承寒,你知道除了姑姑,我在爸爸的葬礼上,还见到了什么人吗? 沈言渺哽咽着嗓音问道,俏丽的脸颊上满是悲怆和凄然,看上去莫名得决绝。 她说完,根本就不等靳承寒回话,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还有林之夏! 沈言渺微微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她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悲极反笑地说:就在墓园,她盛气凌人地出现在我面前,又很好心地请我看了一段监控。 说话间,沈言渺已经转过身子满目凄绝地望着他,她微微嘶哑的声音背后不知道隐藏着多么沉重的伤痛和委屈。 顿了顿,她继续艰难地开口:你猜我在那一场火灾里看到了什么? 闻声。 靳承寒漆黑的目光骤然狠狠一沉,那一张从来波澜不惊的俊脸紧紧地绷起,他根本就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又可能会出现什么。 但是,按照老头子的手段。 不论是什么,都肯定跟他逃不了干系! 或者说,肯定是跟他有着绝对的联系,因为只有那样的冲击力才足够毁掉他所有的珍贵,才能满足老头子掌控全局,胜出游戏的乐趣! 他永远都可以至高无上地享受着,他作为靳家权威和最高决策人的殊荣。 顺便再借此警告他,永远也不要妄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但是。 靳承寒却还是继续不死心地做一番困兽之斗,他侥幸地想着,自己或许能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或许她就会信了他的话呢? 沈言渺,你必须要相信,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靳承寒牢牢抓着她的手臂,他一字一句都说得掷地有力,好像这样强调她就会多几分相信一样:老头子做事向来都天衣无缝,更何况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同样的错误,你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她一定会说话算话的,对吗? 她没有理由去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他的,对吗? 第239章 就一起下地狱吧 呵,同样的错误 沈言渺却凄然一笑用力拨下他的手指,她在笑,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冷情决绝地反问:可是怎么办呢?靳承寒,不如你解释给我,如果没有你的吩咐,谁能遣得动江迟去痛下杀手?! 而且,你又要怎么跟我说清楚,为什么火灾之前,会有那么多你的人出现在沈家附近?! 江迟?! 靳承寒一双如墨般的眼眸顿时震愕地瞪大,别说是沈言渺,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最得力的保镖,一把火,将他的妻子杀了满门?! 这是多讽刺,多不可思议的闹剧啊! 如果现在跟她说那些人只是他派去保护沈廷松的,她一定半个字都不会信了吧? 老头子这一步棋究竟布了多久,又究竟花了多大的心思,才能连江迟都算得进去?! 靳承寒这下总算彻底明白了自己在老头子面前,到底是有多么幼稚可笑,他立刻慌不择路又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不是的,沈言渺,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 靳承寒,事到如今,你其实根本不用解释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言渺冷冷地打断。 女孩儿唇畔立时诡谲又莫名地扬起一抹惨淡的笑意,她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 靳承寒这才蓦然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她脸上的血色渐渐尽褪,更是惨白一片,一层薄汗就这么密密麻麻地沾在她额上。 沈言渺忽而轻笑一声。 下一秒,她伸手执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往自己仍旧平坦未显怀的小腹探去,语气冰冷淡漠地说:靳承寒,原来你机关算尽骗我出国离开,就只是为了让我家破人亡啊,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她不紧不慢地说出口,一字一句宛如冰刀一样,狠狠地扎进他心尖。 刺痛之后就立马冰消雪融,除了满地的鲜血,什么都不留下。 闻言。 靳承寒覆在她小腹上的手指忍不住地发冷变凉,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仓皇和愕然不言而喻,好看的喉结在他颈间滚动几下,他这才轻颤着出声。 所以呢,沈言渺,你做了什么? 如果她这么认为,那么为了报复他,她又做了什么? 沈言渺却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宛如开在奈何桥边那一种绚丽又凄美的花,她转头看了看桌子上那一碗慢慢变凉的粥,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我啊,我也做了跟你一样的事情啊! 靳承寒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紧,他下意识地沿着她的目光望去,一双幽冷的眼眸顿时颤了又颤。 她突如其来的乖顺。 她莫名其妙的要求。 粥? 家破人亡? 她也是? 一个令人大惊失色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猩红的血丝迅速攀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靳承寒几乎逃命一样蓦然飞快将自己的手掌抽回,下一瞬,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什么叫做你也是,沈言渺你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 沈言渺似乎有些痛苦地微微蹙了蹙眉头,下一瞬,她却依旧淡然无比地望着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就是两片堕胎药,都被我扔进了那个碗里,而你,又恰好喂我吃了而已。 她说着,仿若大仇终于得报一样释然地笑了笑。 沈言渺眼睛里满是恨意得逞地看着他,继续反问:靳承寒,我自知斗不过你,但是自己杀了自己亲生骨肉的感觉,应该也不好受吧? 闻言,靳承寒黑曜石一般的瞳孔地震一般崩溃地坍塌凋零,他现在根本不比当日在靳家老宅受伤时轻松多少,不过那一天他伤的是后背。 而今天,他只剩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原来,沈言渺和老头子都一样狠心又绝情! 都一心一意要他死! 沈言渺,你怎么敢?!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倏然紧紧掐上她纤细的脖颈,那一双怒火丛生的眼眸里全是嗜血的恨意,他一字一字逼出牙缝,几乎是痛心疾首地颤抖着声音:你到底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 沈言渺也同样执拗毫无畏惧地反问了回去,她冷笑一声又继续说:靳承寒你过去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的孩子,我早就受够了,早就想解脱了! 下一秒,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指不断地收紧又收紧。 靳承寒后背好不容易缝合好的伤口,此时此刻正一针一针地崩裂开来,迅速在他黑色如墨的衬衫上洇湿一片血色。 他却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痛。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曾经被他视作自己的一切,他那么如珍如宝地将她捧在心尖上,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还是眼前这个女人,她可以毫不留情就将他推进地狱,将他钉在十字架上,冷眼旁观地任由他血流如注。 生不如死! 靳承寒眼前顿时只剩下一片血红的魔障,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开始逆流而上,刹那间就夺走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心里脑里现在就只盘旋萦绕着一个想法,下地狱吧,就一起下地狱吧! 沈言渺还是往昔一样,她既不挣扎也不求饶,就只是这么一声不吭地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是,她眼睛一闭上,却全部都是靳承寒的音容。 卷翘的眼睫重重颤了颤,第一滴泪从眼里落下,她似乎听见他怒气滔天的吼声。 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沈言渺,你把我靳承寒当成什么人了?! 对不起,沈言渺脸色一片苍白如纸,她无比艰难地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任何声音。 靳承寒,真的对不起,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啊。 一直以来,图谋不轨的是她,别有用心的是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靳承寒该是全天下最肆意洒脱的人吧?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她亲自来了断好了。 沈言渺脖子上的痛意越来越明显,缺氧窒息的感觉将她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意识开始逐渐地消失散落。 第二滴泪接着划过脸颊,眼前还是靳承寒,他眉眼含笑地向着她走来。 沈言渺,难道从小没人教过你,谢谢一定要当面说才算有诚意吗? 沈言渺也跟着不知不觉地淡淡扬起一抹笑意,她被他用力掐到眼眸充血,几乎看不清四周所有东西的轮廓,一开口,依旧是一声无声的道歉,她说:对不起。 至于对不起什么,都不重要。 反正怎么说,都是她亏欠他更多。 那些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谢谢和爱意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为她的一星半点。 是她不自量力了,她根本就带不给他家和温暖,除了一身又一身的伤疤。 什么都带不给他! 沈言渺脸色青紫地艰难喘息着,她能感觉到正有温热的鲜血不断地从她身上流出,一点一滴侵蚀剜上她的心口。 第三滴泪,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靳承寒的手背。 下一秒,沈言渺整个人就猝不及防被他毫无怜惜地丢回被子上,重新得到呼吸后,她立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撕心裂肺的感觉,瞬时间就震碎了她所剩无几的意识。 眼前开始有迷雾袭来,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他在她耳畔坚定又郑重的承诺。 沈言渺,我不知道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但是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不管是谁用什么样的方式说了什么样的话 只要那个说话的人不是我,那就都不是我的意思,你就都不能相信,不能当真,更不能用别人的话来惩罚我! 第240章 生死未卜很好玩 那一滴眼泪,几乎是火炭一样烫手。 靳承寒终于刹那间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他寒眸重颤地盯着她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裙摆,颀长的身影不禁晃了晃,整个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医院! 对,还有医院! 可能还没有山穷水尽,可能还有余地! 下一秒,靳承寒就全然不顾自己一身的伤痕就将她打横抱起,后背密密麻麻紧随而来的痛意,差点让他狼狈不堪地栽倒下去。 但终究是撑了下来。 熬过了所有的伤痛。 靳承寒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抱着不省人事的沈言渺出现在医院,只不过以往只有她一个人或病或伤。 而这一次,他连自身都难保。 黑色车子刚一停在医院门口,就有医生护士行色匆匆地推着病床赶出来。 靳承寒动作机械一般僵硬地将怀里的人放在病床上,他自始至终都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的脸,也同样强迫自己忽略所有的憎恨。 也忽略所有的一往而深。 所以。 他自然而然也没有看到她沉沉梦呓中,还不忘嗫喏唇瓣的那一句:对不起。 活的,我只要活的! 靳承寒的声音犹如数九寒天里冻到坚固的冰棱,他怒目圆睁地对着医生低吼出声,那一双凛冽的眼眸仿佛在寒毒中淬过一样。 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是孩子还是沈言渺,他都只要活的! 不能死,一个也不能死! 他不同意,也不允许! 医生战战兢兢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忙不迭地赶紧保证说:靳总请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医生的话音刚落。 靳承寒高大的身影就猝不及防地在原地微微闪了闪,紧接着,他就好像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样,单膝跪地重重地摔了下去。 靳总 阿寒 老三 下一秒,几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仓皇失措地从不同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众医生护士就连忙推来病床将靳承寒又一次送进了手术室。 席胤湛和傅司夜怛然失色地等在手术室外,神色紧张。 没有人知道会是这样的收场。 没有人知道沈言渺最后会恩断义绝地选了这样的收场。 傅司夜悔恨懊恼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他蓦然提拳挥上墙壁,一双桃花眼里头一次布满那么显而易见的杀意。 混蛋!我要去剁了靳颐年那个老东西! 他恶意狠狠地说完,不管不顾地就往外走去。 阿夜! 席胤湛连忙走上前将人拦住,他眉头紧皱,沉稳的脸庞上同样恨意真切,但好在尚有几分理智存在,于是沉声阻止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不要说你我,就是傅家和席家一起,也未必能伤到靳老半分!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窝囊地看着吗?! 傅司夜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气愤愤地大声叫嚣着:大哥你看看,老三,沈家,那个老东西让哪一个人好过了?! 他恨不得将所有人都送进地狱,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闻言,席胤湛也是恨恨无声地咬了咬牙,心里烧着一股能够毁天灭的怒火。 两个人。 紧邻的两间手术室。 生死难测的三条生命和未来。 明明个个都是至血至亲,换成谁都不能下了这样的狠手,虎毒尚不食子。 可是,靳老却是半点儿都没有手下留情过。 他怎么能不气,那是他一起经过生死视作亲人手足的兄弟。 他怎么能不气! 可是我们现在还能怎么样,像你这样叫嚷着去送死吗?! 席胤湛向来都是不温不火的好脾气,他难得会有这么喜怒分明的时候,一张稳重的脸庞上满是隐忍切齿的恨意,他低声斥责:靳颐年是什么人,是你想动就能动得了的,你看看阿寒现在的样子,你是不是也像让自己变得跟他一样,生死未卜很好玩?! 傅司夜猩红着眼睛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犯浑,他倏而抬手用力地抓了抓一头亚麻色的短发,无力又气恼地狠狠踹在一旁的座椅上。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其实大哥说得没错。 那可是靳颐年啊,是只要咳嗽一声就能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靳颐年啊! 他或许现在早早的就布好了圈套,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然后再给老三多一条致命的软肋和威胁。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蠢到自己找死。 可是心里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不是常常有人说什么因果轮回,那为什么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还能风风光光地活在这个世上! 是苍天无眼? 还是苍天也跟他一样无心薄情?! 靳承寒手术中途似乎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 彼时,席胤湛的母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骨外科教授叶云舍,正在为他重新处理后背的伤口。 全身麻醉的状态下。 靳承寒其实也感觉不到疼,他就只是依稀能听到钢针刺穿皮肉的声音。 一针又一针。 就好像,再怎么皮开肉绽的伤口都能恢复如初。 手术台上。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眼尖地看见他缓缓睁开了黑眸,还以为是麻醉剂量不够,于是赶紧上前轻声叫他:靳总?靳总? 靳承寒却并没有听清她的声音,甚至他根本也不曾清醒过来,眼睛只是短暂地睁开须臾片刻,又立马紧紧合上。 他无力地动了动薄唇。 然后,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小护士原地凌乱。 猪? 靳总说他要猪?他的猪? 医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顿时都傻眼了,虽然听上去很荒诞,但是天地良心,他们是真的都没有说谎。 什么?猪?! 傅司夜听到护士说出这么奇葩的要求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枪打了一样,又是无语又是呆愣愣地僵在原地。 对的,是猪! 小护士再一次确定自己并没有讲错,然后急切地解释道:靳总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情况要更危急,手术中途并不是很顺利,叶教授说,可能这个猪会是支撑他熬过去的信念,所以让我出来问问二位,是不是可能会知情? 傅司夜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停止转动了,他一脸懵然迷惑地望向席胤湛,问:大哥,老三什么时候跟猪还有不解之缘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也太荒诞,太不可思议了吧? 人家生死一线都要什么毕生挚爱,老三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对猪这么上心是怎么回事儿? 席胤湛略略沉默了几秒没有说话,他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沉稳出声,说:关于这个,我可能知道一些,你告诉母亲让她务必尽全力,我马上就吩咐人去准备! 好的,席先生。 小护士得到答案以后,就又赶紧重新进了手术室。 不是,大哥,你确定你知道吗? 傅司夜依旧完全不明所以,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追问,就差再强调一句提醒他,大哥,对方说的是猪,不是沈言渺,你可别是幻听了! 第241章 截然相反却般配 席胤湛却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他立马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声音淡淡地吩咐:去北奚湾,把阿寒书房里那一对水晶猪送来医院。 水晶猪? 傅司夜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一脸好奇和疑惑。 见状,席胤湛无奈地抿了抿唇跟他解释道:上一次abby满月宴,沈小姐在法国买了两只水晶猪送给阿寒当礼物。 只这么一句。 傅司夜瞬间就顿悟了,明白了。 在靳承寒身上,不管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或者事情,只要稍微跟沈言渺沾上边,那就都会变得很合理,很正常。 更何况还是礼物! 席胤湛继续轻描淡写地说着,一张稳重英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是被人摔碎了,我前些日子刚好到了一趟北奚湾,看到阿寒又重新把它们粘在一起,就摆在他的书房里。 很快,就有人片刻不敢歇地将那一对水晶小猪送到了医院。 傅司夜几乎是怀着无比虔诚和膜拜的心情,打开了那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他就是单纯想看看,到底是多么贵重的礼物,居然能成为老三最后坚持的信念那么重要。 结果刚一掀开盒子。 傅司夜就立时瞠目结舌地傻了。 入目是两只满是碎痕的水晶小猪,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软布上,一黑一白,看上去明明截然相反,却莫名地般配。 傅司夜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那两只水晶小猪拿了出来,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又会重新支离破碎,只留下一地的残骸。 紧接着,他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就连忙将那一对水晶小猪递给了早早候在一旁的小护士。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扫过小猪底座的时候。 傅司夜忍不住蹙了蹙眉,眸色瞬间变得复杂又深沉。 手术室里。 一室鲜红的血腥气里,仿若所有生命在这里都可以被吞噬。 护士温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靳总,您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您可以听见吗? 靳总? 靳总? 靳承寒自始至终都紧紧地阖着双眼,他好看的眼睫在苍白的脸庞上刷下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没有发出一句声音,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可是,连接在他修长手指上的心电图却慢慢开始有了起伏。 叶云舍回过头看着屏幕上不断回升的心律波动,被口罩遮去大半的脸颊上,似乎掠过一缕如释重负地喟叹。 下一秒,她才冷静又沉着地说了一句:病人心跳波动正常,手术继续! 傅司夜目色沉沉地看着重新紧紧关上的手术室大门,他忽而不禁苦苦轻笑了一声,难得十分感慨地开口:大哥你别说,还真是像啊,一对是亡命猪,一对是无缘人。 都一样。 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都看到了? 席胤湛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不疾不徐地反问。 傅司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倏然,他又吊儿郎当地笑了声,无比笃定地说:老三也看到了吧,他肯定看到了,而且我敢打赌,他肯定没有跟小火焰说实话! 否则,这天底下有哪一对情侣,会傻到送这么一对惨淡收场的摆件给自己当礼物? 就算老三愿意。 以沈言渺的性子,只怕也是绝对不会答应! 那一只黑色的小猪是忏悔,是身不由己。 所以,它的底座上刻了一串法文:dans a vie, j039;ai fait 2 erreurs : preiegrave;re, c039;est de t039;avoir regardeacute;, deuxiegrave;, c039;est de t039;avoir aieacute;! 我一生犯过两个错:第一个是看见你;第二个是爱上你! 那一只白色的小猪是遗恨,是无处可逃。 所以,它的底座上也刻了一串法文:039;aour naicirc;t d039;un regard, vit d039;un baiser et urt d039;une r 爱情,生于一个眼神、存于一个吻、逝于一滴泪。 这一次,你也许说得没错。 闻言,席胤湛几不可见地微微勾了勾唇,他淡漠至极地出声,说:就是不知道,阿寒是用什么样的谎话,才骗过了沈小姐?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 沈言渺从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起,席伊若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她一直小心地照料着。 沈言渺却很久都没有醒过来,连医生都说她身上的麻醉药差不多应该散了,可她就是一直沉沉地睡着。 怎么也不肯醒过来,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能值得她这么留恋。 所以,久久都不肯折身而回。 沈言渺迷迷糊糊地好像透过梦境看见了自己,画面里的自己穿了一深米色的长裙,脚下踩着一双同色系的平底鞋子。 那看上去,好像是在法国的时候吧 夜色渐浓。 她怀里抱着两只水晶小猪,心满意足地走出一家工艺品店铺,然后笑容微漾地问向身边英俊无双的男人。 靳承寒,你看,刚好一只白色的,一只黑色的,是不是很像我们? 不像! 靳承寒几乎想也没有多想一秒钟就立即出声否决,紧接着,他眉头微蹙严肃地说:沈言渺,这种寓意黑暗的摆件也就只有你才会当个宝?! 这怎么就寓意黑暗了? 她没听明白,并且十分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两只小猪脚下的法文,自顾自地说:我一生做过两件对的事:第一是看见你;第二是爱上你! 爱情,生于一个眼神,存于一个吻,永恒于一滴泪。 念完后,她更加不能领悟他的意思了,继续追问:这寓意哪里黑暗了,不是挺浪漫动听的吗? 靳承寒却只是眸色微暗,他声音淡淡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沈言渺,我之前是骗你的。 我是骗你的! 骗你的! 他无关痛痒没有起伏的声音,来来回回不断地在她耳边回放着。 宛若魔咒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然后,靳承寒霎时间就从她面前消失不见,立刻就只剩她自己一个人置身黑暗当中,看不清来路,也没有退路。 偌大的世界空间,似乎都在她面前飞快旋转,逼人心魄! 她真的害怕极了,忍不住一声接一声地大声喊。 靳承寒,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 靳承寒,你快出来,我再也不送猪给你了,我给你准备了新的礼物,我真的有好好在帮你准备礼物! 靳承寒!靳承寒! 沈言渺不安地颤动着纤长的眼睫,白皙的额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她嘴里不停地小声梦呓着:靳承寒靳承寒 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温声说一句:是我,我在。 怎么办,她好像,是真的把他给弄丢了? 微暗的灯光下,沈言渺总算缓缓地张开了一双水亮的眼眸,刹那间就有泪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划进鬓间。 然后消失不见。 席伊若见她终于睁开眼睛,立刻惊喜又激动地上前,温柔地关切道:弟妹,你总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第242章 都是我自己选的 沈言渺无声地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和声音一般,她小心又轻轻地伸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沙哑着嗓音问:伊若姐,我的孩子,他不在了,对么? 挂在她纤细腕间的那一串银杏手链,依旧空灵作响。 闻言,席伊若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她澄静似水的眸子里顿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隐忍着什么悲伤,她缓缓出声说:弟妹其实未必一定要到这一步的 沈言渺却苍凉悲怆地淡淡勾了勾唇畔,她眸色黯然,自顾自地低声呢喃说道:都是我自己选的,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席伊若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只是咬着唇无声地点了点头,像是强调似地说:好我们会如实告知三弟,等他醒来,想必他会有自己的决断。 不用等他醒来。 沈言渺立即虚弱地摇了摇头,然后她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身来,平静又固执地问:伊若姐,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 席伊若不知道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可光是看着她一丝血色也没有的脸颊,就不敢贸然答应,她迟疑地提议说:要不等你休息一会儿再过去 况且,三弟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但是这后半句,她并没有说出口。 我会小心,我没有关系的。 沈言渺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劝告,她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在心里不断地叫嚣着,她要见他一面,她一定要见他!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 席伊若看着她一脸坚定无畏的表情,就深知自己根本说服不了她,或者她也存了一点私心,并不想说服她。 倘若能够成人之美,谁又会不愿意呢? 好,那你等等,我去帮你准备一下。 席伊若声音若水地淡淡应声,说完,又怕她多想似地解释说:三弟还在重症监护病房,家属要探望的话,过程需要谨慎一点。 沈言渺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立时感激地冲她扯出一抹微笑,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的,谢谢伊若姐,麻烦你了。 席伊若莞尔一笑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款款转身向着病房外走去。 沈言渺没有办法当即下床行走,所以她只能自己坐着轮椅出现在重症监护室。 一身淡蓝色的无菌防护衣将她纤瘦的身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巴掌大的小脸被同样蓝色的一只医用外科口罩遮去大半,只剩下一双水色漾意的眸子,在晦涩暗淡的灯光下熠熠扇动。 从门口到病床边,其实也不过就四五米的距离。 沈言渺却歪歪扭扭地走了好久时间,轮椅是遥控的设计,明明很容易,也很方便操纵,可她就是颤抖着手指怎么也按不对方向。 好几次,差点就因为紧急的转换方向,连人带车一起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等到她终于摇摇晃晃地挪到病床边,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靳承寒就这么安静无声地俯趴在病床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病号服宽宽松松地套在身上,他俊美无俦的面庞上此刻只剩一片惨白和死寂。 对,就是死寂。 没有半点儿生气和鲜活! 如果不是一旁监测仪器上还闪动着他微弱的心跳曲线,沈言渺几乎以为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看见那一双漆黑的眼眸睁开。 靳承寒 沈言渺忽而轻声唤他的名字,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已经隔了好几个世纪没有再这么叫过他,一开口只觉得苦涩。 她继续缓缓且坚定地说:你起来,我跟你走跟你私奔 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为了你,即使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从此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然而。 回应她的,只有一室的沉寂静谧。 沈言渺也不打算放弃,依然继续自言自语地出声,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问:靳承寒,你不说话,所以是后悔了吗? 说完,她也不等什么回答。 沈言渺就接着兀自苦苦轻笑一声,她缓缓抬手将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抓紧,仔细感受着掌心那人不复以往温暖的体温。 眼泪不受控制地就砸出眼眶。 沈言渺牢牢抱着他修长的手掌哭得像个孩子,她声泪俱下说得语无伦次:靳承寒,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怕你不信我,更怕你相信了我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直以来都挡在她身前,替她遮拦一切风雨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脆弱不堪一击的时候。 更没有想过。 靳承寒,原来也会受伤,也会昏迷倒下。 他原来也会死啊 沈言渺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掀开衣服看他背上的伤痕,她见过靳老的手段和狠戾,也曾经吃过靳家家法的疼痛,她太明白了。 真的太明白了! 一百鞭 那该是怎么样的血肉模糊,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鼻息间似乎只剩下一派甜锈气息。 甚至连她手腕间清泠作响的手链,似乎也在泛着浓郁的血腥气。 她怕极了这样的命悬一线。 怕极了这样的一切成空。 所以不赌了,所以她放手! 沈言渺泫然欲泣地将脸颊埋进他掌心,她轻轻在他纹络分明的手掌正中央落下一个吻,那一滴泪刚好落在他空荡荡的无名指上。 灯光下,宛若钻石一般,明亮闪烁。 沈言渺就这么安静依赖地在他掌心依偎了好久,她此刻好像就是冬夜里贪恋最后一丝灯火温暖的小狐狸一样,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地不肯离开。 这一走开,她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相逢。 如果再相逢,她一定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恨最恨的人了吧? 沈言渺小心翼翼地抬手抚上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颊,从英气的眉宇,到那一张削薄的唇,她纤白的指尖微凉轻颤。 留恋着不肯停驻。 左手无名指上粉色的钻石,在灯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芒。 靳承寒,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吧? 沈言渺拼命让自己说得平静,但是哽咽的嗓音却出卖了太多,她低声喃喃着:你总嫌我好像没那么把你放在心上,不会吃醋,不依赖你,不懂说情话哄你开心,看上去总那么被动冷漠。 但是,我就是很爱你,而且,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她说着,胡乱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仿佛要一口气把所有的心事都说完才肯罢休。 我是律师,我可以在法庭上口若悬河,咄咄逼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有多么善于表达自己,至少对你,我总是无意就留着几分不敢越雷半步的理智和畏惧。 第243章 都只能到此为止 可能是我骨子里一贯的缺乏安全感在作祟,又或者是你真的太好了,在这一段感情里,你总看上去那么不可企及又游刃有余,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全身而退,我看不透你,也没能看透自己,所以 话说至此。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哽咽着啜泣了两声,她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才红着眼眶,继续艰难地说道:所以那两年里,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也好到最后才不至于让自己进退维谷。 可是现在,我真的后悔了! 沈言渺倏而认真又郑重地深深望着他深邃精致的五官,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似乎要刻进骨子里一样:靳承寒,如果早知道我会对你这么割舍不下,我一定早早就将所有心意都对你和盘托出! 那样,他们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近在咫尺却不能长相厮守! 至少,他们会少一些遗憾。 她说完,一颗滚烫的泪珠就重重自眼眶划下。 靳承寒却依旧只是安静沉沉地睡着,那一双一尘不染的黑眸自始至终都紧紧地阖着,半点儿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沈言渺微微垂着脑袋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她这才动作轻柔地重新将他的手臂放回身侧。 结果,她刚刚微微一抬眸,就看见了被摆在靳承寒枕头旁边的两只水晶小猪。 本来玲珑剔透的摆件,此刻全是满身的裂痕。 沈言渺方才哭到通红的目光微微一滞,下一秒就又重新泪盈于睫,她用力死死地捂上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纤瘦的身影忍不住地轻颤发抖。 靳承寒,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又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深情?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你要我怎么办啊? 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啊?! 沈言渺死死地咬着下唇,声音嘶哑地心里质问着,为什么总要把所有的选择都丢给她,她宁愿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难测的是她自己。 也不想二选其一,所有锥心的疼都只有她一个人去承受。 可是。 没有假若,永远也没有这种假若! 所以,都到此为止吧! 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再拖下去,所有人都该万劫不复了! 下一秒。 沈言渺就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狠心地伸手将那一只白色小猪拿走,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等做完这一切。 沈言渺竭尽全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有些吃力地俯身在他温凉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下,而后无比艰难地开口说:靳承寒,戒指我已经戴习惯了,就不还给你了。 以后我们就真的只是陌生人了 或许连陌生人也不如。 可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所以她也不后悔! 更不能后悔! icu病房明亮的玻璃窗外,一众人看着这一副痛彻心扉又生离死别的场面,心里只觉得五味陈杂。 shit!苦情剧也没这么演的!老三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么一个爹?! 傅司夜气愤愤地提拳捶在墙上,嘴里下意识地狠狠咒骂了几句,然后仿佛再也看不下去一样,背影僵硬别扭地转身离开。 席伊若早就忍不住垂眸泪如雨下,可能是感同身受过,所以她太过于明白这其中的苦涩痛楚。 不哭了,都会好的。 席胤湛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抱进怀里,他温声安慰着,那一张稳重斯文的脸颊上难掩的心疼和沉重。 我知道 席伊若也同样伸手牢牢抱住了他,对于他的话丝毫没有异议,哪怕他们曾经风里雨里也去过黑暗一趟。 但她仍旧坚信着,这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怎么也没有办法被阻挡的,一个叫时间,一个叫相爱。 叮 icu病房的门突然轻响一声,缓缓地打开。 紧接着。 沈言渺没有什么表情地坐在轮椅上走了出来,她纤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那一只白色的水晶小猪,整个人都沉浸在绝望悲怆的气息当中。 弟妹。 席伊若连忙抬步上前,她温柔地屈膝蹲在她身边,关心地说道:我送你回病房吧,现在也是时候该换药了。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回答,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席伊若忍不住又要再开口。 沈言渺却蓦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回头,她隔着明净的玻璃脉脉深情地望着靳承寒英气的眉眼,默默在心里描摹刻画着。 很久很久。 沈言渺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来,她沙哑着嗓音缓缓地开口,问:席大哥,伊若姐,我能不能再最后拜托你们一件事情啊? 闻言,席胤湛默契地回头和席伊若对视了一眼,在看到对方坚定的眼神之后,这才沉声说道:弟妹尽管开口就是。 靳承寒再醒来已经是两天两夜之后,他身上所有的麻药和镇痛药全部消散之后,所有的感官都在肆无忌惮地叫嚣着疼痛。 沉睡中,他依稀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哭,跟他说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那个声音像极了沈言渺,他心里着急地乱麻一样,一心只想着赶紧睁开眼睛,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怎么都做不到。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任凭他再怎么用尽全力,也徒劳无功。 滴答滴答 透明色的药水经过软针,一滴一滴缓缓流进他手背上的血管里。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倏然微微动了动,下一秒,那一双如墨般的眸子终于缓缓地张开。 可是,入目除了病房白色简洁的天花板,并没有沈言渺的身影,耳边也没有人在哭。 只有傅司夜咋咋呼呼的声音几乎是立马就响起,他激动地鬼吼鬼叫,连忙大声嚷到:大哥大嫂,你们快来,老三他醒了! 醒了就醒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靳承寒微微蹙了下眉头,他下意识地就要坐起身,结果却被傅司夜眼疾手快地拦住。 他无比认真地警告说:靳承寒,你这次再出什么岔子,大罗神仙可都救不了你! 走开,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靳承寒立马就一把冷冷地将他甩开,他多余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也来不及多说,毫不犹豫地抬手就要扯下手背上的针头下床。 你现在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不就是想知道沈言渺怎么样了吗? 傅司夜继续执着地上前阻止了他等同于自杀的行为,紧接着,他刻意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说:你既然想知道,我不妨,就都告诉你就是! 第244章 还是没放过自己 闻言,靳承寒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僵了僵,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不知道在隐藏着怎么样的情绪。 像是害怕。 又像是早早预料到什么似的心寒绝望。 傅司夜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一样,半点迟疑都没有,他弯腰从病床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然后动作利落地翻开,堂而皇之地摆在靳承寒面前。 离婚协议书 白纸黑字。 那赫然醒目的五个大字,一笔一划都狠狠扎进他心上。 傅司夜索性一口气直接将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他刻意用力地指了指沈言渺已经签好名字的那一行,不怕死地开口。 简单总结一下你现在的状况,那就是妻离子散。 傅司夜说着,仿佛有些难以喘息似地狠狠吐了一口气,而后才继续说:那个女人昨天就走了,孩子也没留住,你苦苦守了那么久的一切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根本都不用费力,就什么都不剩下! 妻离子散? 什么都不剩? 一双如墨般的眼眸狠狠颤了又颤。 不可能! 他不相信! 靳承寒幽冷的眸子里顿时冰霜一片,整个人都如同在冰水里浸过一般骇人可怖,他怒不可遏地微微切齿道:鬼话连篇,傅司夜你赶紧给我滚开,别逼我动手揍你! 说完,靳承寒就一把将手里的文件重重丢了出去。 不偏不倚。 砰地一声,砸在门口。 席胤湛低头看着刚好摔在自己脚边的离婚协议书,一双眼眸无波无澜地眨了下,似乎是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一样。 他微微俯身将那一叠白色纸张拾起,然后平静地说:阿寒,医生叮嘱过,你现在不可过分用力,以免再牵扯到伤口。 靳承寒闻声立马瞪向席胤湛的方向,他向来不会在席胤湛面前过分发火,这一次却恶狠狠怒目圆睁地质问:你们又给我用镇定剂了?! 他刚刚看到了协议书上的时间,那分明是他回南庄后的第二天。 所以,他至少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靳承寒话音刚落。 傅司夜就立即不以为然地冷冷笑了一声,说: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用得着我们给你用镇定剂? 你自己昏迷不醒到连人家给你送来离婚协议书都不知情,现在还要妄想什么破镜重圆吗? 傅司夜说得刻薄又尖锐,但一字一句都针针见血。 傅司夜,你找死! 靳承寒幽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地瞪着他,他恶声恶气地低吼道,只是紧紧攥起的掌心却早就冰凉一片。 席胤湛站在一边,眼看着他手背上的软管里,已经倒回一派殷红的血色,血管随即鼓鼓地肿起一个包。 阿夜,快去叫医生护士进来重新扎针。 席胤湛怕他再继续激动扯到伤口,所以赶紧出声制止,他心里无比清楚,要接受这样的事实有多么强人所难。 更不可能一蹴而就。 说完后,他抬步缓缓地走到病床边,依旧是一贯沉稳不惊的模样,开口说:阿寒,阿夜向来心性太急,说话过于直白,但是这一次 席胤湛说着不禁微微蹙眉,他不知何故顿了片刻,又继续残忍地说:他说的都是事实,有些事情,我们的确不必过分执念,伤人伤己。 都是事实? 什么事实? 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还是沈言渺头也没回地离开? 这算什么狗屁事实! 我不相信! 靳承寒依旧斩钉截铁地否决,他一把就将埋在血管里的输液针扯下来,任由手背上带出一串血珠,接着一字一句逼出声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什么都不相信! 席胤湛眉头紧皱却也没有上前阻止他,只是一语中的地沉稳反问:阿寒,你应该清楚,自欺欺人不是什么上上策?离婚协议书沈小姐已经签了字,明明一切都很清楚 所以我要怎么办?! 席胤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靳承寒厉声戾气地打断,他苍白憔悴的脸庞上此刻全是无力和迷惘,沉沉反问:难道要坦然地接受这一切,然后就这么去死吗?! 他所依仗的光亮和希望就这么一丝不剩,他该怎么办? 席胤湛被他吼得怔怔一愣,即使他早就知道靳承寒用情至深,却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深到这个地步。 沈言渺走了,他就去死? 阿寒,在这里,你已经没有牵绊了。 席胤湛停了须臾才镇定地说道,他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沈家没了,沈言渺走了。 靳承寒现在已经再没有任何值得别人拿捏的把柄,他完全可以不再受靳颐年的任何摆布。 接下来。 他回美国也好,重新管理ae也好。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不用再留在这里让自己忍气吞声。 靳承寒牙关紧咬沉默着没有出声,他不是听不懂席胤湛的意思,毕竟他曾经那么渴望摆脱老头子的桎梏和压迫。 那个时候,他想法设法逃离靳家这个牢笼,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奋斗,他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拥有一方自由和荣耀。 最后,他也的确得偿所愿,他一手创立了ae,一手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但是现在,或者说,从两年前起,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大哥,你觉得断过翅膀的苍鹰,他还能再重新飞回蓝天吗? 靳承寒忽而无比苦涩地勾了勾唇角,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满是自嘲和讥诮,他平静又绝望地继续说:不能了,因为那一段短暂的落地停歇,他会开始畏惧高度,也会开始不停地怀念归栖。 如果能够万家灯火不孤苦,有谁愿意一生漂泊不靠岸啊? 席胤湛不禁微微蹙了蹙眉,他思索片刻才淡淡地反问:可倘若这里也不是你的栖身之处,沈小姐也并非良人呢?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人! 靳承寒几乎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脱口而口,那一双幽黑的眸底寒意和恨意清晰可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地紧紧攥起,微微切齿地说:她是劫,是我躲也躲不过的死劫! 如今劫没了,他也就只剩一死。 身死是死,心死也是死,又有什么差别?! 席胤湛沉默着没有再说话,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根本就不具有任何说服力,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于是,他只是沉声劝诫地说:但是阿寒,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只能先好好养伤,以后的事情,毕竟我们谁都说不准会怎么样。 靳承寒这一次半句也没有再拒绝,他目光阴鸷地盯着手背上重新扎进血管的软针,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不知道过了多久。 每个人都沉默无声的病房里。 靳承寒蓦然冷不丁地开口,他没有任何起伏地沉声说:我忽然觉得,老头子给我安排的婚事,似乎还不错。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所有人心里都不禁咯噔一声! 所以靳承寒他,最终还是没有放过自己! 第245章 往事如烟终成灰 三年后。 英国伦敦。 今天,天空微微飘了些小雨,迷迷蒙蒙笼下一片,整个城市都像是在灰色油彩里浸染过一般。 沉默又寂静。 时间过得越久,沈言渺就从心底里越喜欢这座城市,怎么说呢,就像是从时钟里走出来的旧美人,古典又优雅。 good orng,iss,can i hep you? 钢琴声淡淡流淌的咖啡店里。 年轻的金发女服务生手里端着菜单礼貌地询问道,那一双碧蓝色的漂亮眼眸里除了热情,还有异国他乡的陌生。 一杯拿铁,一份提拉米苏,谢谢。 沈言渺微微轻笑着疏离又淡淡地说道,那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发音宛若珠落玉盘,印证着她的确在这里沉默低调地过了三年。 同时也意味着,她又一次重新习惯性地将自己镶嵌进,日复一日平淡忙碌的生活轨迹。 就近的咖啡厅,随意的早餐,浓郁的咖啡。 在遇见靳承寒之前,她就是这么过的。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律界数一数二的金牌律师。 而如今,她是一家私人订制珠宝工作室的创始人,从精英律师到珠宝设计师,确实过于匪夷所思了一点。 当初,就连秦暖安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都忍不住连连感叹,说:渺渺啊,你这是准备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啊! 她还是永远都把成语用得那么惊心动魄。 但是,唯独有一点,她是没说错的。 如果可以,她的确,是想要重新活一次。 那一双水晶般的眼眸几不可见地黯了黯。 沈言渺放下吃剩一半的早餐起身离开,她纤瘦的身影被一把红色的雨伞遮挡着走进雨雾,刚刚到膝盖的米色连衣裙和风衣,在微风中翩跹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rache姐,早上好啊! 助理姑娘隔着老远就开心地向她打招呼,她怀里抱着一盆绿植,枝繁叶茂长得极好。 早上好。 沈言渺一如往常淡淡地冲她微笑颔首,一张娇俏的脸颊上始终看不出什么波澜,一头漂亮的长发被她用白玉簪子绾起一半。 而另一半,松松散散地落在背后肩头。 那一盆绿植,最终被小心翼翼摆在了沈言渺办公桌的一角,助理姑娘恍若大功告成一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就神神秘秘地嘻嘻笑着说:rache姐,这个可是我们学校一位老教授最新培育出来的月季新品种,知道您喜欢月季花,所以我就专门托人从种植园里带了一株出来,请笑纳! 无事献殷勤! 她的这一位助理啊,要是认真说起来的话,还是有点来头的。 如果不是因为欠了她父母人情,想来沈言渺应该也不会答应收了她。 陈墨这个孩子其实什么都好,生得聪明机灵,成绩也不错,目前正读着伦敦最好的艺术学院。 但就是名不副实。 陈墨陈墨,她不仅一点儿都不沉默,并且古灵精怪的主意一大堆,尤其是,惹起事儿来那可是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这一回,居然连敬语尊称都用上了! 沈言渺对于她的糖衣炮弹向来不做过多回应,可是这一次她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淡淡地问:说吧,又有什么事情儿? 闻言,陈墨立马眉眼弯弯笑得一脸讨好,甚至十分狗腿地上前替她捶了捶肩膀,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怎么的却难得有些迟疑。 就是那个 陈墨支支吾吾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在沈言渺忍不住要出声打断的时候,她这才终于一鼓作气地飞快说道:上一季的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我偷偷替您交了比赛稿,今天一早我收到他们的邮件,说是说是希望邀请您携带珠宝成品参与伦敦godsith珠宝周展。 陈墨满心忐忑局促地望着沈言渺一寸寸沉下去的脸色,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出。 沈言渺就只是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也不说话,就光是那一脸的严肃和冰冷,都足以让人心里惶恐到了极点。 说实话,陈墨也不是没见过沈言渺生气。 每次工作室有设计师出现不必要纰漏的时候,沈言渺都会沉着脸色训诫几句,但那都是出于领导者的管理手段。 可是像今天这样,完全出于个人情感的生气。 陈墨真的是第一次见,她心里也开始有点打鼓,惴惴不安地解释说:rache姐,我真的没有恶意的,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真得太低调了,我看过那个比赛了,明明他们设计的珠宝都没有你好,却还能拿奖 沈言渺根本不能稳着心绪听她说完,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团乱响,用了好大力气才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问:你先告诉我你用的是哪一张设计稿? 她的设计稿大多都是源于客户的需求,一旦通过就制了成品。 已经流向市场的设计稿不允许参赛,这是赛制! 所以,陈墨她用的是哪一张设计稿? 陈墨被她骤然问地愣了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赶忙说:就是你收在抽屉最底层的那一款男戒的设计稿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她迅速将办公桌的抽屉拉开,然后一通不顾一切翻来覆去地清点。 果然,那一张稿子。 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怎么办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瞬时间血色褪尽,她自顾自低声反复地喃喃着,却还是不死心地在一堆纸张文件里翻找着。 好像这样就能让时光倒回一样。 陈墨有点被她慌不择路的模样吓到了,她记忆里的rache shen向来都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可是现在 她好像真的闯了大祸。 陈墨不禁紧紧地绕着手指上前,一脸真诚地道歉说:rache姐,对不起我错了,是我自作主张了,我只是看你一直都没有要把它做成成品的想法,就以为是废弃不用的稿子来着。 沈言渺苍白着脸色没有接话,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而后有些吃力地扶着椅子站起身,没有什么温度地淡漠开口。 不用再说了,你走吧,可能这里的工作并不那么适合你,至于你父母那边,我自己会去解释清楚。 她一字一句都说得极轻,却每一声都像用尽了气力。 陈墨这会儿是真的打心底里着急了,她想不明白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什么沈言渺就那么地抗拒排斥。 rache姐,我不明白,妈咪跟我说你只是不喜欢张扬,可是这些年来,night fa从来都不做任何宣传,就连媒体对于你个人所有的采访也都无一例外拒之门外。 如果不是因为有设计本身在支撑着,总会有客户闻名亲自找上门,否则按照这样的经营方式,night fa早就该破产倒闭了。 不止从前,以后也会是,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从入职的第一天起就应该知道,也应该时时谨记着!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她的态度依旧强硬并且丝毫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她不是不懂陈墨的好意,也不是不理解她的意思。 甚至,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对于一位珠宝设计师有多么重要,又能给工作室带来多大的声誉,她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 可,这么久以来,她就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任何一份设计稿送去参赛。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不过就是只有隐姓埋名,才是她所有平淡和宁静的唯一选择。 除此之外,她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路可以走! 第246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墨从被小娇生惯养地捧在手心里长大,长到现在哪里被人这么针锋相对过,霎时间眼泪就收不住了,委屈兮兮地哭着一把将邀请函丢在桌子上。 紧接着,她就小孩子一般撒泼地说道:可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rache姐,你这个人真讨厌,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说完,陈墨就抹着眼泪,拔腿跑了出去。 那是小孩子专属的特权,就算再怎么把事情闹得一团糟,也可以说走就走。 沈言渺无比头疼地坐在椅子上按了按眉心,陈墨那丫头毕竟年纪还小,陈家父母对她又有救命之恩。 至于她这般有意所为,其中原委外人又不知情,自己可能的确是反应过激了些。 再加上,陈墨那沉不住气的性子。 沈言渺越想越觉得不安心,索性收拾收拾东西拎起包包就赶紧追了出去,一心只祈祷那丫头千万别胡来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雨雾朦朦胧胧地罩在空中,所有景致都看不真切。 一辆白色的车子在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沈言渺戴着蓝牙耳机不停地打着陈墨的电话,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显示对方无法接通,无奈之下,她只能亲自开车在她经常出现的地方四处寻找着。 她最爱去的书店,俱乐部,甜品屋 沈言渺都挨个一一找了个遍,却根本不见那丫头的身影,她不禁有些焦急不安地咬了咬唇,纤白的手指动作熟稔地打转方向盘。 车子立马在宽阔的马路上掉头离开。 不到24小时,现在报警根本不会被立案。 沈言渺干脆当机立断地拨通了秦暖安的电话,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接着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暖安,我这边出了点事情,闹闹今天中午12点钟放假,我可能来不及赶过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沈言渺这边连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秦暖安迫不及待地打断,她仿佛格外兴高采烈地保证说道:不就是接我家小宝贝儿回家嘛,沈大设计师你就放心赚钱养家,养娃带娃这种小事情就交给我了! 小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 她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至于把闹闹单独托付给她。 要知道,一个小不懂事儿的,再加上一个大不懂事儿的。 那画面简直惊心动魄! 沈言渺有些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不放心地叮嘱:秦大小姐,我再跟你强调一次,不要再跟闹闹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了,我养一个孩子已经快要应付不过来了,你就大发慈悲给我省点儿心,ok?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还不行! 秦暖安连忙诚恳地点头应承道,挂断手机的那一刻却眼眸骤然一亮,也不管电脑上才看了一半的学生论文,兴冲冲地就拎包往外走。 沈言渺几乎将半个伦敦都快要走遍的时候,才终于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里,看到了陈墨的身影。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格子衬衫,脚下踩了一双白色球鞋,就这么托着下巴,有些可怜兮兮地蹲在便利店冷藏柜面前。 离得太远。 沈言渺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只是瞬间觉得重重松了一口气,她将车子就近停下,然后下车径直往马路对面走去。 这个地段不算多么繁华,也不算多么偏僻。 但算起来,离night fa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么短的时间能跑到这里,也真是难为这个小丫头了。 沈言渺无声地在便利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步走了进去,她语气淡淡地出声:做错事情不认错,还对受害人乱发脾气,陈墨同学,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闻声,陈墨似乎微微愣了片刻,不过也只是须臾。 下一秒,她就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然后头也不抬地往一旁挪了挪,继续托着下巴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冷藏柜。 这是真不打算跟她说话了? 沈言渺有些好奇地沿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在落到那一个红白相间的酸奶瓶子时,她一时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还以为你这一脸深沉苦闷的表情,是在这里思考人生呢,原来是没钱买酸奶啊? 她一语中的。 陈墨立时就如同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一瞬间就炸了毛,也不管自己之前信誓旦旦撂下的狠话,气鼓鼓地瞪着她说:谁说我要买酸奶了,我就看看还不允许吗?! 允许,当然允许。 她死鸭子嘴硬。 沈言渺也不拆穿她,甚至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不急不慢地走上前打开冷藏柜,堂而皇之地从里面拿出两瓶酸奶,又结了账。 她也没急着离开,就坐在窗边的桌椅上惬意自得地喝着酸奶。 草莓口味,甜得有些过分了。 沈言渺不禁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硬着头皮喝了第二口,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果然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才会喜欢吃这种甜甜腻腻的东西。 还记得她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书包里成天都装着糖果不离身。 那闹闹呢,那孩子可是从一出生就不吃甜的,等到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会不会也突然爱上某一个甜甜腻腻的小零食? 沈言渺默默地出神想着,唇畔不经意就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一双水晶般的眸子里映出窗户外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 可是,那笑容在陈墨眼里,却实在是令人气愤极了。 当着她的面,喝了她最爱的酸奶,还一脸炫耀得意地笑! 人性呢?! 良心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陈墨几乎快要被自己心里的不断叫嚷的小人气晕过去,她突然气势汹汹地从地上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抢过桌子上那一杯还没拆封的酸奶,就往便利店外跑去。 oh,god!hep! hep! 便利店那一位正悠闲听着收音机的白胡子老板被着一系列举动吓得不轻,还以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明目张胆地抢劫,他连忙颤颤巍巍地拿起电话就要报警。 不好意思打扰了,那只是我的朋友,谢谢您的款待。 沈言渺连忙上前制止并且礼貌地解释道,然后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钞票当作小费,这才抬步往门口走去。 陈墨的确是一点儿不沉默,爱生气,爱耍小性子。 但是,也好哄。 一杯酸奶,应该可以算是原谅套餐了。 果不其然。 沈言渺一走出便利店就看见她正坐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高高扎起的马尾在风里晃啊晃,晃啊晃。 好了小朋友,我道歉,今天是我过于紧张口不择言了。 沈言渺微微俯下身,哄小孩儿似地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温声问:要是不生气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陈墨仍旧赌气似地抬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没心没肺地大口喝着手里的酸奶,直到瓶子都见了底,她这才一声不吭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沈言渺站在路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所以说啊,孩子到底还是孩子,一言不合就能离家出走,可是只要哄哄就能开心。 真好。 真得很好。 下一瞬,有微风淡淡拂过,掠起她的发梢。 第247章 三年了好久不见 停车 蓦然一声低吼。 悬铃木高高林立的马路上,一记急刹车骤然划破天际。 承寒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之夏心有余悸地抚了抚磕在车窗上的额头,然后一脸疑惑地沿着他的视线望去。 可是。 除了一辆碰巧驶过的公交车,目光所及之处,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林之夏不解地继续问:承寒哥哥,是看到什么熟人了吗?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答话,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侧脸始终紧紧绷着,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路对面,深暗似海的眼底全是笃定和阴鸷。 熟人? 的确是熟人! 沈言渺,是你吧! 三年了,好久不见了啊! 你过去送给我的一切,都还记得吗! 没事了,走吧! 下一秒。 靳承寒深邃的眸光几乎没有任何留恋地从车窗外撤回,他薄唇紧抿,英俊无俦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温度。 周身散发的寒意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林之夏这三年来看得最多的就是他这一副表情,甚至都说不上算是表情,他就好像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他们隆重订婚,所有人都诚心祝福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 靳家财团不断扩张版图,搅弄风云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 亲手开抢除掉一个个眼中钉肉中刺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 就连面对靳老,在各种应酬中虚与委蛇的时候,他还是这个样子。 看不到开心! 更看不到难过! 除了比从前更狠心残忍,更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她的承寒哥哥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林之夏小心翼翼地抱上他的臂弯,轻声细语地说:承寒哥哥,你这一路上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庄园去准备? 都行,随你。 靳承寒冷声说着微微往后一仰,他半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将眼眸阖起,没有一把将她甩开,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下去的意思。 若即若离,不温不热。 他总是这样。 林之夏有些低落地垂了垂眼眸,却还是固执地没有放手,她好不容才成真的梦,她怎么舍得就这么放手。 她反正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唱独角戏,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哪一天,他眼里就能看见她了呢? 承寒哥哥,这路边是什么树啊,真好看。 承寒哥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来伦敦呢! 承寒哥哥,过几天电影的首映礼,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参加吗? 林之夏一路上都在自顾自地找着话题,虽然没有一句得到回应,可是她也不气馁,就好像永远都没有脾气一样。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微微蹙起,按捺着心里的不耐烦没有发作。 这三年里,他一个人慢慢学习也习惯了不少,比如忍耐,比如喜怒不动声色,比如阳奉阴违到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再比如,学着不爱沈言渺。 沈言渺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陈墨从沉默里拽出来,她缓缓将车子停在陈家门口,说:明天周六,安心在家里休息休息,比赛的事情你用再多想,我会想办法解决。 闻言,陈墨眼前骤然一亮,她立即兴奋地追问:所以rache姐,你这是打算参加了? 她话音刚落。 沈言渺就立刻沉着脸色一字一顿地出声:陈墨同学 陈墨一听到她这个语调就知道没戏,于是十分沮丧地摆了摆手,悻悻地推开车门,说: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沈言渺无奈地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已经快中午一点钟,也不知道暖安那边怎么样了? 沈言渺索性直接打了电话过去,电话那端却有些嘈杂,很久才传来秦暖安的声音。 喂,渺渺,怎么了? 伦敦设施最齐全的水上乐园里。 秦暖安此时此刻正披着一件透明的雨衣,她努力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接通电话,可是不断的尖叫和嬉笑声还是不绝于耳。 沈言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不禁眉头微微一皱,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立时沉着脸色追问:秦暖安,你又带闹闹去哪里疯了? 没没有啊你别瞎猜! 秦暖安立即睁着眼睛说瞎话地否认道,说话间,她连忙冲着身旁不过才刚刚到她大腿高的小团子拼命使了使眼色。 小团子选手立即会意地点点头,她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有些吃力地将遮在头顶地透明雨衣扒拉下来,然后甜甜地冲着递到面前的手机喊了一声。 妈妈 沈言渺在听到自家闺女软软糯糯的声音时,霎时间就更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要知道闹闹这个名字可不是白来的。 除了犯错惹乱子之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跟她这么撒娇过? 不过沈言渺是什么人,她曾经可是数一数二的律界精英,洞察人心抓人话柄她最拿手了,还能输给一个小娃娃? 笑话! 宝贝啊,午饭想吃什么呀? 沈言渺蓦地笑意嫣然地问道,接着又循循善诱地说:妈妈今天工作不太忙,一会儿回家里接你,我们去吃你最爱的糯米鸡,好不好啊? 好 一个好字刚要出口,就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秦暖安无比艰辛地半蹲着身子,她一手用力地握着手机,一手拼命地比划着,嘴里无声地反复说着:不好,不好 小团子滴溜溜地转动着一双黑水晶般纯粹的眸子。 下一秒,她立即了然地点了点头,表示得令收到,于是立马话锋一转。 不好。 小团子立马一字一句咬得字正腔圆,又有板有眼地继续说:妈妈,我已经答应了干妈,午饭要陪她一起去吃火锅,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这可是妈妈教给闹闹的哦。 好嘛。 小小年纪,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这丫头到底是随了谁啊! 沈言渺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角,眸底随即漾起幸福骄傲的笑意,她突然就不想继续追问下去了,至于真相什么的就随它去吧。 偶尔一两次,让她们疯一疯也无伤大雅。 只要安安全全的,她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母亲。 第248章 当噩梦终于成真 那好吧。 沈言渺稳稳将车子停在工作室大厦的地下车库,她一边锁车一边故作失落地说:那妈妈就不打扰你和干妈一起吃午饭了,但是记得一定要听干妈的话,绝对不能一个人乱跑知不知道? 好的,妈妈,i ove you! 小团子亲昵地对着手机用力吧唧亲了一口,然后计谋得逞地跟秦暖安轻轻碰了碰拳头,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全是调皮天真的笑意。 秦暖安顿时看得心都要化了,她按捺不住心里的疼爱将小团子抱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小声夸奖道:宝贝儿,你真棒! 沈言渺抬手按了电梯,将电话那端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俏丽的脸颊上全是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怎么样渺渺,我没骗你吧? 秦暖安紧接着拿起电话,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拍着胸脯保证道:我都说了,闹闹交给我,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我还能让我的宝贝闺女吃亏不成?! 我那是怕别人吃亏! 沈言渺立即好心地纠正了她的话,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什么人有本事,可以让自家那个小丫头吃亏。 反正,就挺难的。 别的人不说,光是秦暖安这一个干妈就能护短偏心到极致。 沈言渺真的挺怕这小丫头会被宠坏了,以后要是无法无天,那可就成了她的罪过,所以她每每都只能狠心当个坏人,正色说:别疯太晚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跟你多说了。 说话间,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她面前。 沈言渺连忙低头将电话挂断,就想着赶紧上楼将设计稿完成,也好赶紧交付工厂,可是就在她抬眸的那一瞬间。 砰 握在她手里的手机,就这么不自觉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车库里,格外尴尬又狼狈。 与此时的她,别无二致。 沈言渺一双水亮的瞳孔如同地震一般颤抖着,她错愕又不敢置信地看着电梯里的人,整个人宛若被什么钉在原地一样,脚下千斤万斤重到抬不起步子。 小姐,麻烦让开一下! 直到一身黑色西装的保镖,脸上架着墨镜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她挡到一边。 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她脸色霎时间凉白一片,连眼睛都不敢再抬起来。 死一般沉寂的空气里。 沈言渺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如雷如鼓的心跳。 一双纤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手提包的带子,直至骨节泛白皮革几乎镶嵌进掌心,只有这样真切的痛感,她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更多。 林之夏在看到沈言渺的时候也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已经三年了,她怎么也没想过刚一到伦敦,就会遇到这个已经销声匿迹三年的女人。 说不慌是假的。 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毕竟,那个女人曾经有本事让承寒哥哥不顾一切。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之夏就连忙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却只见靳承寒多一秒停留都没有,就将目光从沈言渺身上收回。 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更是半点波澜都不曾泛起,棱角分明的侧脸永远都是那么冷冷地绷着。 颀长的身影,自始至终连半分要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靳承寒一身深色高订西装熨贴平整地穿在身上,他单手帅气地揣在裤兜,长腿一迈就往电梯外走去,连多一个侧目斜视都不屑分给沈言渺。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下一秒,那一只摔在地上的白色手机,就被他脚上锃亮名贵的手工皮鞋踢出去好远。 如同被他一脚踢开的过去! 林之夏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几乎激动到落泪,她想也没有多想就连忙跟了上去,然后宣誓主权一样抱上男人的臂弯,小鸟依人地问:承寒哥哥,你说我首映礼的时候穿白色礼服好,还是穿红色礼服好? 都好,随你 靳承寒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沈言渺再一句都听不真切,她整个人就恍若被人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无力地沿着墙壁蹲下。 纤瘦的身影瑟瑟地缩成一团。 三年来,她无数次做梦幻想他们会有怎么样的重逢,或者说,会有怎么样的狭路相逢。 眼前刚才过去的这一幕,在不止一个午夜里,让她一身冷汗地惶恐惊醒。 可如今,那些只在噩梦里才会发生的场景,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没有一点防备,没有丝毫留情。 明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 痛到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沈言渺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她却怪异地没有流泪。 她就只是觉得冷,怎么暖不回来的那种冷,从每一寸骨血里都散发着寒意,一直凉到指尖。 沈言渺一步一步沉重地往前面挪去,然后机械一般僵硬地弯腰,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机拾进掌心。 支离破碎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仿佛同样碎裂一般的壁纸一闪而过。 照片上,女孩儿俏丽的侧脸和一个意外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的早安吻,占据了大半篇幅,只露出男人薄凉的唇角。 那角度像是刻意调过一样,清晨的曦光灿烂又绚丽,被一起圈进照片里,画面美好温暖得让人怀念。 原来相见不如怀念,是这样的啊! 沈言渺忽而微微扬起脸颊苦涩轻笑,绾在她发间的玉簪莫名松动开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清脆响亮地碎成两段。 刹那间,海藻般微卷的长发完完全全地散落在肩头,又顺势垂下,遮挡住她脸上所有的情绪和不堪。 也许时间,真的能够让人改变许多吧? 沈言渺不禁暗暗感叹。 若是换作三年前,可能她现在早就情不自控地泪流满面,光是那一肚子不能说的苦楚,可能都足够让她委屈死。 但是如今,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收起一切糟糕情绪,一如往常平静地回到办公室跟客户聊天,谈笑风生。 然后熟练地在双方的对话中寻找蛛丝马迹,刻意留心和引导客户谈及自己的背景环境,以及内心对于珠宝的诉求。 从而事半功倍,尽快给出令对方满意的设计方案。 如此一来,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迷茫分不清,她到底是写字楼里手握铅笔不停涂涂改改的rache shen,还是一身正装站在法庭上的沈律师。 有谁能说得清呢? 设计师的工作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大多的心酸和忙碌都被隐藏在了最终的成品背后,一次次的尝试和返工。 那是外人一眼看不尽的。 画图改图,起版建模,成本预算,等到这一系列事情全部忙得差不多,窗外已经是天色微暗。 沈言渺这才无比疲惫地放任自己歇息了须臾,此时此刻她连手指也懒得多动一下,宛如荒漠里收起所有警戒和防备的小狐狸。 夕阳西下,慵懒地将脑袋埋进毛茸茸的大尾巴里,蜷成一团,睡得安然。 沈言渺就这么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这一刻,她卸下了一身的警惕,也同时卸下了一身云淡风轻的伪装。 累! 就很累! 只是不经意地碰个面,竟然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还是不要再见了,不要再见了 沈言渺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目光在落到桌角上那一封烫金的邀请函时,那一双水眸里似乎有什么微光转瞬而逝。 纤细的手指缓缓将那一封邀请函拆开展平,入目就是一行的字样。 特邀请您携带珠宝成品参与伦敦godsith珠宝周展。 一双水眸不经意黯了黯。 成品么? 第249章 连想都不该想的 沈言渺倏而苦涩自嘲地微微勾了勾唇畔,下一秒,她抬手将颈间那一条刻意留长许多的银色项链挑起拿握进手掌。 落在她柔软掌心的吊坠,就是参赛设计图上那一款独一无二的男戒。 简约大气的铂金戒环,在主钻镶嵌处骤然变窄,采用张力镶嵌的一颗黑钻被切割成逼真的水滴形状,似乎戒臂要用尽全力才能将它留得住。 可是真的留得住吗? 沈言渺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倏然起身走到明亮的玻璃窗边,有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拂乱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 沈言渺索性微微扬起脸颊紧闭双眸,九月份的天气不燥不热,一切都刚刚好。 还记得三年前,靳承寒和林之夏订婚的消息传遍全球时,也是这个季节。 那一场婚讯声势浩大,几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国内国外的每一个角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整整半个月内,城市每一处高清ed屏幕上,都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放着林之夏摘得影后桂冠的巨幅海报。 而海报下方,加大的新闻字幕赫然醒目。 靳家财团继承人靳承寒结姻林氏国际银行千金林之夏,世纪婚讯轰动全球! 那个时候。 沈言渺也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海滩上,闭着眼睛吹完了一场又一场海风。 偶有浪花溅在脸颊上,咸咸涩涩的。 过往不堪回首。 沈言渺蓦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俯瞰着高层大厦下面车来车往的马路,水色迷蒙的眼眸忍不住轻轻地发颤。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时候活了过来,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去生死走一遭。 靳家财团旗下珠宝品牌主办的珠宝设计大赛? 本来就连想都不该想的 沈言渺终于如释重负地深深叹了口气,而后她抬步上前,眼睛也没眨一下,就将那一封精致的邀请函丢进了垃圾桶。 解脱了! 逃避或许可耻,但却最有用! 沈言渺收拾好一切,回到公寓的时候。 秦暖安正歪歪斜斜地靠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听到钥匙开门的响动,她蓦然醒了过来,打着哈欠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渺渺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 沈言渺轻手轻脚地玄关处换完鞋子,也同样小声地问:你们呢,吃过了没? 早吃过了,我还能饿着我闺女啊! 秦暖安立马义薄云天地回答道,又抬手指了指里间一扇紧紧合上的房门,说:小家伙儿今天可真是玩疯了,洗过澡都不用人哄的,自己就乖乖睡着了。 沈言渺不禁莞尔轻笑,明知故问地开口说:你还好意思说呢,不就是一起去吃了个火锅,怎么能累成这样? 秦暖安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并且还毫不犹豫地埋头跳了进去。 这情形要是再说下去,那就无异于是再来几把黄土让自己安息啊! 敢情她是有多想不开,要跟一个律师在这儿玩心眼啊! 秦暖安不禁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如同醍醐灌顶,她赶紧动作麻利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然后逃也似地抓起包包。 那个,渺渺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大堆论文没看完呢,就先回学校了! 看论文?现在? 沈言渺简直要被她突如其来的敬业乐业震惊到了,她不禁错愕地反问:都这么晚了,学校早就下班了啊? 没事,我有办公室钥匙。 秦暖安语速飞快地解释道,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推开门,并且强调说:你就不用送了,我自己认识路的,拜拜亲爱的。 不是 沈言渺还想要说些什么,房门就被人急匆匆地关上。 霎时间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沈言渺有些无语地盯着紧紧关上的房门,豻;你倒是把拖鞋先换了啊! 果不其然。 几秒种后,房门紧接着就又被人敲响。 沈言渺一脸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地将房门打开,接着打趣地开口:秦大小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总是打断我说话,你 房门才堪堪打开一半,在看清来人时,她所有没说完的话,顿时全部都戛然而止。 沈言渺手指僵硬地紧紧握着门把手,俏丽的脸颊上血色一丝丝褪去,那一双水眸里顷刻间地动山摇地映出一抹黑色的人影。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就这么笔挺如松地站在她面前,他还是之前那一身衣着,只不过西装外套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被他衣袖半挽地穿在身上。 清甜又张扬的女士香水味,掩盖了他身上原本淡淡的木香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觉得心痛又遥不可及。 沈言渺其实想要洒脱淡然地扯出一抹微笑,可是当她用尽全力,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的时候,才知道这样简单的举动对她来讲有多难。 你你怎么来了? 沙哑又残破的声音,难堪到了极点。 靳承寒只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那一双黑眸就迅速从她脸上移开,仿佛是看到了多么让他厌恶,并且不愿意不见的东西一样。 他盛气凌人地将双臂抱在身前,对于她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居高临下地问了一句:你就是rache shen? 沈言渺不禁细眉微蹙,有些紧张地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呵! 闻言,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寒冰似地从她脸上划过,他并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只是冷声说:既然没有否认,那就是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语气却笃定无比。 字里行间逼人于无形。 是又怎么样? 沈言渺索性也不再缩着脑袋回避了,她抬眸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数次出现过在自己梦里的男人,竭尽全力淡淡地反问道:三年前,靳总一声令下就可以让我在律界毫无立足之地,三年后,难道还要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吗? 赶尽杀绝,他最拿手不是吗?! 靳承寒唇畔始终带着似嘲若讽地笑意,他低头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接着没有什么起伏地冷漠开口:事实上,我的确是很乐意继续这么做,但问题在于 第250章 有多么罪孽深重 靳承寒不疾不徐淡漠地说着,又刻意顿了片刻,这才接着声音似冰地开口:我的未婚妻,对于你的设计风格很是感兴趣,希望沈大设计师可以主笔参与我们的婚戒设计,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他刻意将未婚妻三个字咬得极重,明明用的是问句,却半点没有给人选择的余地。 话语间,嘲讽和恨意淋漓尽致。 沈言渺无声地怔忪了好久,这才不敢相信地反应过来,他的声音明明一如当年低沉动听,可如今她只觉得像是什么晴天一声霹雳,只霍然一下就炸开在耳边。 老天到底是跟她开了一个多那么大的玩笑啊! 婚戒设计? 靳承寒的婚戒设计? 所以你们之前会出现在车库,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沈言渺的声音几不可察地轻颤着,她死死攥着冰凉的门把手,恨不得将那金属揉碎嵌进掌心血肉。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专门找你老友重逢,还是旧情重燃啊? 靳承寒根本没有丝毫迟疑就承认,一双如墨的眸子里布满了冷嘲热讽,他接着就似笑非笑地出声说道:只可惜,沈大设计师可真不愧是大忙人,靳某人若不是二次登门,恐怕都难见真容吧? 老友重逢。 旧情重燃。 他开口一句比一句更让人锥心得疼! 沈言渺无声地低垂着眼眸没有接话,她竭力让自己忽略他话里话外所有的嘲讽和轻蔑,拼命让自己说得平静。 多谢靳总抬爱,只是我才学疏浅,更不敢拿您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恐怕不能承此重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沈言渺就只想赶紧将房门关上,她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总是改不掉敲门就开的坏毛病。 如果今天没有开门,她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难堪,被人践踏还得端着笑脸! 却不料。 靳承寒却先一步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的动作,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这么卡在门缝中间,轮廓分明的五官始终冷冷绷着。 看不出任何情绪。 无喜无怒,沉幽似潭水。 就只是单纯偏执地不退开。 靳承寒,你疯了是不是,让自己流血受伤就有这么好玩?! 沈言渺霎时间一脸心有余悸又气急败坏地低吼出声,如果不是她适时赶紧收了力气,那棱角锋利的门扇早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不出意外,又会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到底能不能稍微珍重一下自己,哪怕现在是为了林之夏也好! 没有伤疤,就只是好好地活着,对他来说就那么难吗?! 比起你对我做的一切,流血受伤又有什么好怕的? 靳承寒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地落在她焦急紧张的脸颊上,他倏然冷冷地将自己的手臂收回,不容置喙地说:今时不同往日,从那个孩子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半点情分可言! 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还有一点点价值,否则,就凭那些陈年旧账,我就应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字一句恶气狠狠地逼出声音,凌厉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死无葬身之地吗?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疯魔一般地笑出了声,她反声问道:靳承寒,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怕死呢?! 比起有些伤痛,死无葬身之地算得了什么?! 她难道应该怕? 靳承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他凉薄无情地勾了勾唇角,接着就势在必得地淡淡出声:我听说,三年前,你领养了一个孩子? 打蛇打七寸。 他向来运用得法。 沈言渺瞬时间脸色苍白一片,她下意识就紧张地就追问:你想怎么样? 靳承寒没有回答她的话,就只是冷冷一笑。 下一秒,他微微走上前半步,倏然抬手轻浮又讥诮地挑起她的下巴,嘲讽无比地说:我只是在想,虎毒尚不食子,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的女人,竟然还会好心到去领养别人的孩子? 还是说你良心不安,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替自己赎罪啊!这么说来,那我就更好奇,你可以为这个孩子做到什么程度?! 他字字如尖针利刃,轻而易举就让她伤痕累累。 那一副可以睥睨一切的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他此时此刻正说出口的话,是对她多么大的恩赐和施舍! 说完。 靳承寒就一把冷冷甩开她的脸颊,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碰过她的那一只手掌擦了又擦,仿佛沾染了什么让人恶心的病毒细菌一样。 下一刻,他又故意当着她的面,将那一条藏青色的手帕无情地丢在地上,又抬脚狠狠踩了上去。 然后一刻也没有多停留地就转身离开。 沈言渺眼眶通红地望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她蓦然悲怆哀痛地凄然一笑,纤瘦的身影在灯光下摇摇欲坠。 对啊,虎毒尚不食子! 一滴眼泪从眼角划下。 可是 赎罪吗? 沈言渺沙哑哽咽着嗓音苦笑一声,自顾自地低声呢喃:可是靳承寒,我并不觉得,我有多么罪孽深重啊 她紧紧地靠在坚硬地门背站了好久,这才步履沉重地向着里屋走去。 装潢摆设童真稚气的儿童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粉色睡裙的小团子正蜷缩在柔软的床铺上,睡得正沉。 沈言渺情不自禁温柔似水地微微笑了笑,然后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早就被小丫头踢到一边的小毯子重新盖回身上。 晚安,宝贝儿。 沈言渺俯身轻轻在自家小丫头额头上亲了下,骤然拉紧的距离,小家伙左眼眼底那一颗泪痣更加显而易见。 纤长的眼睫如同小扇子一般,在粉嫩的小脸儿上遮出一片阴影。 沈言渺忽然莫名其妙地轻轻笑了笑,她缓缓地轻声开口,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谢谢宝贝儿,还好有你,妈妈才能仍然看见那一双眼眸。 漆黑如墨又一尘不染。 最重要的是,不掺杂任何恨意和憎恶,就只有热忱的依恋和毫不掩饰的爱意。 公寓大楼下。 靳承寒刚一出电梯就将手上的戒指褪下丢给身后的保镖,他长腿一迈就流星踏步地向前走去,又冷冷地吩咐道:传话回去,就说我已经有了合适的婚戒设计人选,并且非此不可! 好的靳总。 保镖连忙毕恭毕敬地回话,想了想又问:可是靳总,如果林小姐问起设计师的资历,我们应该怎么回话? 靳承寒连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实话实说!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看她处处被针对刁难,看她吃够苦头,看她狼狈难堪。 不然,怎么能够对得起他这三年来熬过的每一个漫漫长夜?! 她罪有应得,根本就无须手下留情! 第251章 不愿意再见故人 翌日清晨,天边才微微亮起来。 沈言渺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两只软乎乎的小手摇醒,小团子连蹬带爬地跳上床铺,窝进她怀里,一个劲儿地晃她胳膊。 并且自得其乐。 妈妈,妈妈,快点起床了! 沈言渺这一觉睡得实在是不太好,也不知道所有的糟心事儿,怎么就能一下子全部都找上门来。 靳承寒。 林之夏。 还有他们那什么荒唐的婚戒设计! 每一样都能让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沈言渺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此时此刻只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现在不仅脑袋疼,眼睛还疼得不行。 可是,偏偏自家闺女从小就过于勤奋。 叫人起床的能力更是呃炉火纯青! 沈言渺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顿时头更疼了,她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宝贝儿,还不到七点钟,妈妈再睡一会会行不行? 一会会是多久? 小团子立刻认真严肃地追问道,又掰着小指头说: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三分钟? 沈言渺听得心里只想哭,她为什么这么惨啊,大周末的,想补个懒觉还只能用不得超过十位数的分钟来计算?! 宝宝,妈妈昨天下班好晚的。 沈言渺闭着眼睛抬手揉了揉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十分卑微地卖惨替自己讨价还价:半个小时,就再睡半个小时好不好? 半个小时? 小团子似乎有些迟疑地微微顿了下,然后稚声稚气地问:半个小时是多少分钟? 沈言渺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来了精神,对啊,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这个小丫头根本就还不会看时钟啊! 于是。 沈大设计师灵机一动,开始了极其不负责任地误导小朋友教学时间,她一板一眼极其认真地说:半个小时啊就是六十分钟 说话间。 沈言渺用力强撑着精神张开眼睛,她微微坐起身将小丫头抱到自己怀里,纤白指尖轻轻点开她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柔声说:妈妈现在给你设置一个半小时的闹钟,等到手表响了,闹闹再来叫妈妈起床好不好? 小团子不停地眨巴眨巴着那一双黑葡萄般漂亮的眼睛,然后嘟着小嘴巴奶声奶气地点了点头,应承道:那好吧。 谢谢宝贝儿,妈妈爱你! 沈言渺简直如获大赦地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口。 结果下一秒,她就被小人精一把嫌弃地推开,并且被毫不留情地指责道:不刷牙就亲亲,闹闹要生气了,哼! 沈言渺被她噎得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只能啼笑皆非地望着此时正赌气往卧室门口离开的那个小小身影。 下一秒,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拎起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心里莫名划过一阵低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整个人都很困。 可是,突然就好像又睡不着了。 一样的洁癖,一样的不吃甜,一样的较真和执着,一样黏人又别扭的个性。 闹闹跟他简直如出一辙。 一双微微发红的水眸不禁黯了黯,沈言渺忽而淡淡苦涩地勾了勾唇畔,她自顾自地低喃出声:如果你知道有她在,能不能就少恨我一点啊?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我不同意! 伦敦近郊一处私人庄园。 林之夏歇斯底里地的吼声几乎响彻云霄,她一脸怒气地瞪着前来传话的保镖,不由分说地就抬手将一只古董瓷瓶砸了出去。 沈言渺就是rache shen?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是律师吗,怎么会突然就一跃成了珠宝设计界的新起之秀?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啊! 等等! 林之夏美眸一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如果沈言渺就是 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难怪难怪昨天他们会那么巧合就碰面。 还真是冤家路窄! 林之夏突然就特别想扇自己一巴掌,好端端地,她到底是瞎了什么眼睛才会看上沈言渺设计的项链?! 又是怎么就脑子坏掉了,昨天非要去一趟night fa工作室的?!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就会这么巧呢?! 见状,保镖立马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半步,但是也不敢擅自多话,只能恭敬地依言如实说:林小姐,这是靳总亲自交代的,他还说,跟您的婚戒必须是沈小姐亲自设计不可。 非沈言渺亲自设计不可? 哈 林之夏顿时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句话可真是太熟悉了,三年前他就口口声声说非沈言渺不可。 如今,竟然还是! 沈言渺是什么人啊?! 让她掺和进来,别说什么婚戒,他们还能坦然心安地结婚吗?!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就要得偿所愿,她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相信,马上给我备车,我要去跟承寒哥哥问个清楚! 林之夏立刻美目圆睁地愤怒吼道,也不管脚下还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大步往外面走去。 如果rache shen就是沈言渺,如果承寒哥哥真的有他口中那么憎恨沈言渺,他明明有更多更直接的方式来报复。 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 这样到底是在报复谁啊?!他自己还分得清楚吗?! 对于林之夏的到来。 靳承寒根本就没有半点意外,听着秘书小心翼翼的通传,他依旧平静不改地将手底的文件签完,这才淡漠地开口:让她进来。 承寒哥哥 林之夏刚一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就立马满脸委屈地走到靳承寒面前。 靳承寒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一把将手里的钢笔丢了出去,又开门见山地问:关于婚戒设计的事情,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林之夏竭力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和质疑,她只是无比乖巧地半蹲在他面前,又伸手握上他指节分明的手掌。 紧接着。 林之夏才柳眉微蹙,极其委婉地开口,说:承寒哥哥,当年沈家的事情最后收场并不怎么愉快,而且言渺姐都已经离开a城这么久了,期间又刻意隐姓埋名,想必也是不愿意再见故人 她说着,表情难掩懊恼地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我之前那是因为不知道rache shen就是言渺姐,所以才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两个人的婚事,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吧? 毕竟,于情于理,哪里会有人让前妻来设计新婚戒指啊?! 第252章 一定不要叫醒我 不愿意再见故人? 呵! 她想的倒是极好! 靳承寒倏而勾唇冷然轻笑,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微微半眯起,死死盯在林之夏表情诚挚的脸颊上。 下一秒,他猛然冷漠地将自己的手掌抽回,又利落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冷声说:跟我说这些,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跟她,可算不上是什么故人。 颀长的身影不疾不徐走到明亮的落地窗前。 靳承寒黑眸阴鸷地望着脚下一片车流人海,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咬出牙缝: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 恨到了骨血里! 恨到了心坎里! 可是承寒哥哥,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会那么珍惜一个人。 林之夏紧跟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她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美眸含泪地悲切出声:珍惜到,你甚至可以亲手杀了我。 昔日的心有余悸还历历在目,爱之深才会恨之切! 如今能这样各自相安就已经很不容易,她怎么可能傻到再去赌啊?! 沈言渺是逆鳞,也是他心上的一道伤疤。 如今,既然好不容易已经结了痂,为什么还要去重新揭开?! 闻言,靳承寒仿若被人戳中了什么难堪的心事,他冷峻的脸色霎时间阴沉到了极点,接着怒不可遏地嘶吼出声:那时候是我瞎了眼一厢情愿,明明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还愚不自知,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我不是,承寒哥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言渺冷不防被他吼得一愣,随即连忙哭着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就是害怕,害怕只要有她掺和进来,你就会毫不犹豫的跟她走。 她凭什么?! 靳承寒牙关紧咬地盯着林之夏泪水肆虐的脸颊,那一张完美无暇的面庞上布满嗜血的阴冷恨意,如同淬过毒一般。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也不知道在问谁:一个把我当做替身,骗我亲手弑子的女人,你告诉我,她凭什么?! 毫不犹豫就跟她走? 他是有多贱啊! 那些都过去了,承寒哥哥,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林之夏顿时悲痛欲绝地哭着紧紧抱上他,任由脸上精致的妆容花了又花,她认真地承诺说道:承寒哥哥,不久以后,我们就会结婚,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还有很美好的以后,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 林之夏丝毫不顾形象哭得声泪俱下一塌糊涂,她承认她是真的会心疼,她曾经见过他最光芒万丈的样子,后来也见过他身堕黑暗的模样。 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她的承寒哥哥从来都应该是顶天立地,一身光明磊落,那些不堪和泥泞都不该是他要承受的。 但是这三年,什么都变了。 靳承寒如墨的眸子微微低垂着,他一动也不动地任她抱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喜怒。 许久,他才几不可闻地淡淡出声:过不去了。 无力又执拗。 闻声。 林之夏悲伤的哭声蓦然停顿,她机械一般僵硬地从他肩膀上抬起脸颊,左眼眼底那一颗泪痣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她轻颤着嗓音问:那承寒哥哥你还会娶我吗? 靳承寒眸光复杂地盯着她哭红的眼睛,他眉头微蹙,有什么话正要说出口,结果就被林之夏先一步抬指覆上他凉薄的唇瓣。 你不要说,你不用说! 林之夏连忙制止了他,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擦了一把眼泪,接着又蓦然笑得灿烂无比。 下一秒她迫切地说到,急切得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我是你的未婚妻,全世界都知道,你会娶我,你当然会娶我,我会无条件地相信你,更不需要你的什么承诺! 之夏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霎时间拧得更紧了,他沉然出声,很明显有什么话要说。 却不料,他才刚一开口。 林之夏就蓦地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削薄的唇,她闭上眼的瞬间,恍惚有泪自空中落下。 偌大的办公室里,刹那间死寂一片。 只是须臾。 林之夏就轻颤着离开他的唇,竭力忍着想要借他怀里哭下去的冲动,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哽咽着嗓音说:有的人可以一辈子都活在梦里,比如林之夏,我现在还不想醒来,承寒哥哥你就当是可怜我吧,一定不要叫我。 靳承寒依旧无波无澜地望着她,一双黑眸里平静如潭水深沉,却并看不出有多少动容,他淡漠地出声:何必呢?明明知道我不值得! 从你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就都值得! 至少他还会不忍心。 至少她对他并不是毫不重要。 林之夏几乎多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她双目通红地望着他:这一条路是我自己一定要选的,所以你永远都不用觉得有什么亏欠,也不用对我愧疚。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可以不问原则,时时都以你为中心,这一次也可以不例外。 她说完,一双美眸微微低垂着看向自己的脚尖,声音几不可闻地又添了一句:恨你恨的人,做你不屑做的事,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不再爱她! 她? 沈言渺吗? 靳承寒漆黑如墨的双眸霎时间沉了又沉,垂落在他身侧的修长手掌用力地紧紧攥起,像是在无声地宣布什么决心一样。 她不值得! 他沉然出声,冷漠又斩钉截铁,听不出半点儿怜惜和不忍。 林之夏立即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她转身缓缓地抬步向着门口走去,轻声说:我明白了,承寒哥哥,如果你有自己要坚持的原因,那么婚戒就交给沈小姐也好。 反正有些事情总得有个了断才行。 至于怎么了断,了断谁? 三年前就已经有答案了,三年后也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一双黑眸难得没有任何焦点地盯着地面,自己要坚持的原因,有吗? 或许是有的,如果恨也算的话! 高跟鞋踩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一下接一下,沉闷又压抑。 临出门前,林之夏迅速地收起一脸的难过与悲伤,她抬手将墨镜架在脸上,大波浪卷的长发随着她一往而前的步伐,在曲线窈窕的后背飘摇起伏。 她边走边掏出手机,然后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冷冷地吩咐说:以最快的速度帮我准备一封律师函,具体细节我会让助理发到你邮箱! 还有,新电影首映礼那天,我需要所有媒体都到场,记住,是所有! 林之夏声音坚决地再三强调完,这才将电话挂断。 高高耸立的金融大厦下,她微微仰头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好不容易存在的一线蓝天。 那一副茶色的墨镜下,看不清遮挡着怎么样的神色和心思。 第253章 问天问地问宿命 卧室门突然被人重新推开的时候。 沈言渺正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听到声音,她立马就条件反射地将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接着就一脸紧张茫然地坐起身。 入目却只有自家小丫头正气鼓鼓盯着她的模样。 怎么了? 沈言渺立时关切地问,以为她是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小团子也不说话,只是生气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然后摆出一脸被人欺骗的愤然表情,言之凿凿地指责道:妈妈讨厌,unce刚刚跟我说,半个小时明明就是三十分钟,妈妈又骗我,我这次真的真的要生气了! unce? 沈言渺顿时一脸灰败的绝望表情,她这千万算完算的,怎么就把程子谦给算忘了呢! 但是什么叫做又骗她? 她拢共不就睁眼说瞎话这么一次么,而且还失败了。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还学会欲加之罪了? 好好好,妈妈认错,对不起宝宝。 沈言渺最后的一点困意都刹那间烟消云散,她立马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将小团子抱进怀里,态度十分良好地举手投降并且招供画押:妈妈就是太累了,情有可原,闹闹会原谅妈妈的对不对? 不要! 小团子一脸你不要跟我说话的表情,坚决如铁地侧过脸颊看也不看她一眼。 沈言渺头疼地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她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认命地给出条件,说:一次迪士尼。 小团子似乎有些动摇,但还是气呼呼地说:妈妈,贿赂法官可是犯法的哦。 沈言渺一时只觉得无语凝噎,她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算得上哪门子的法官啊,但是没有办法,她只好再咬着牙多加筹码,说:那就一次迪士尼,再加一次陶艺馆! 小团子咬着手指微微想了想,然后说:那还要带上unce一起。 合着跟这儿等着她呢! 沈言渺立刻想也没想就严词拒绝,并且义正言辞地说:不可以,unce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们不可以一直去打扰他! 我知道,就是可以把生病的大朋友和小朋友都治好的工作,对不对? 小团子似乎对于医生这个职业十分感兴趣,立马手舞足蹈地说道,墨色的眼眸里闪着熠熠的光。 对! 沈言渺也十分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补充道: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就更不能随随便便去打扰unce的工作! 可是,unce刚才已经答应我,说今天要带我去迪士尼了啊! 小团子立即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并且怕她不信似的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又指了指手表界面上的通话记录显示,有理有据地说:而且是unce先打给闹闹的,闹闹可没有打扰unce工作哦! 沈言渺顿时沉默了,无言以对了,所以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她竟然还是掉进了这个小鬼的圈套里? 沈大律师的尊严受到了严重践踏,并且发誓要一雪前耻! 沈言渺一脸认真严肃地将小丫头放在床边坐好,然后俯身半蹲在她面前,无比郑重地开口说:闹闹你给我听着 小团子立马将小手背到身后,一脸乖巧无害地看着她,软软糯糯地说:好的,我在听,妈妈请说。 沈言渺觉得这个女儿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这个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东西,总是能这样把她气得一愣一愣还无法反驳。 算了 沈言渺敲了敲发疼的额头,然后自暴自弃地破罐儿破摔,说:妈妈先去洗漱,然后煮饭,等吃过早餐我们再出门。 小团子选手微微蹙了蹙眉头,毫不留情地又发言了,她说:妈妈,我可以要求让unce来煮早餐吗,你煮的米糊好难吃! 言辞尖锐,声情并茂。 简直不要太得寸进尺! 沈言渺这一下是彻底沉不住气了,她战术性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蹙着眉头将手臂抱在身前,俨然一副严厉母亲的形象,她不悦地出声:闹闹 结果,她刚刚才将一个名字喊出口。 叮咚叮咚 门铃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小团子立马兴高采烈地从床边跳了下来,激动地迈着小短腿往门口跑去,然后又有些吃力地将门锁打开。 在看清门外的人影时,她更是一脸兴奋地扑进程子谦怀里。 unce,真的是你啊! 对啊,这些天闹闹有没有想unce啊? 程子谦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空不出手去抱她,索性直接蹲下身子将小丫头挂在背上,又生怕她掉下去,背过一只手臂小心地护着。 想了想了,unce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小团子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粘人精一样不依不饶地不肯下来。 沈言渺连忙草草地换好衣服,又胡乱洗了一把脸就赶紧外走,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幅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矫情地有些心酸。 那个人也曾经蛮不讲理地说过,如果生孩子,他只要女儿! 如果是他的话,闹闹应该也会这么开心吧? 闹闹,不许胡闹,快点下来! 沈言渺忽而正色走上前,将撒娇耍赖的小丫头从程子谦背上抱下来,她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认真地说:unce手里拿着这么多东西,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专门给人制造麻烦呢? 闻言,程子谦立即有些好笑地说:言渺,闹闹才三岁,你想让她帮我什么忙,你自己可是到现在都还不怎么会煮饭。 就是,只许妈妈放火,不许闹闹点灯,闹闹好惨! 某只小团子立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并且可怜兮兮地卖惨告状。 不是,我 沈言渺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有口难言过,她一脸郁结地盯着对面舐犊情深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自己作为老母亲真的好失败。 不是,这剧本不太对吧? 她又不是什么恶毒继母,但是怎么就被他们说的这么不近人情呢?! 沈言渺问天问地又不信地问了问宿命,结果宿命只是挥了挥大手,跟她说了一句:问我啊,你生的,问你啊! 沈大设计师顿时更迷茫了,真的是她生的吗? 这看着也不像啊! 第254章 像不像鲸鱼宝宝 谁说的,明明就很像啊! 迪士尼乐园门口。 程子谦十分体贴周到,并且很有风度地一个人去排队买票。 某只小团子突然心血来潮地指着天上一片云彩,奇思妙想地说:妈妈你快看,它像不像海洋世界里的鲸鱼宝宝? 沈言渺平生所有的艺术细胞在被她吐槽嫌弃了一早上之后,现在已经全部死光光了,她意兴阑珊地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言简意赅,并且很不捧场地说:不像! 她话音刚落。 小团子立马就不乐意了,她粉粉嫩嫩的小脸一皱,不高兴地望着她,强调一样地说:谁说的,明明就很像啊! 谁说的,明明就不像! 沈言渺也同样不甘示弱,据理力争。 再后来,母女两个人为这么一个毫无营养的问题就这么僵持上了,谁也不肯让步,并且还倔强地试图说服对方。 程子谦独自兴冲冲地买完门票回来,就看到这样有些好笑却莫名令人憧憬的一幕,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像是在进行一场什么十分激烈的辩论会。 谁也不肯认输。 小团子更是又急又气满头大汗,被沈言渺说得无言以对的时候,就想着企图以撒泼耍赖蒙混过关。 妈妈再欺负人,闹闹就要离家出走了! 小团子选手气势汹汹地威胁道,并且摆出一副颇为有恃无恐的模样,十分认真地说:我要去找干妈,去找unce,去找大伯二伯,让他们替我报仇! 沈言渺突然觉得这个台词好像有点耳熟,在记忆里七翻八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曾经也这么恃宠而骄地威胁过别人。 一双水眸蓦然闪了闪。 离家出走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大概都是很幸福的,因为至少他们心里清楚,一定会有人来接自己回家。 她现在,可没什么资格再这么说了。 闹闹要找unce报什么仇啊? 程子谦见沈言渺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于是就连忙温和地笑着上前出声,说道:谁敢欺负我们闹闹小朋友啊,告诉unce,unce去帮你教训他! unce 小团子立即一脸委屈可怜地跑向他怀里,小大人似地告状控诉道:是妈妈她不讲道理,unce你看那朵云,明明就很像鲸鱼宝宝是不是? 说话间,小团子选手连忙抬头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天空。 却不料。 下一秒,一阵伤心无比的哭声就立时响了起来,引得路人频频回头:unce,闹闹的云不见了,鲸鱼宝宝也不见了! 小团子抬头只能看到一片湛蓝的天空,根本就没有什么云朵的存在,一时间就忍不住瘪着嘴巴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一直掉。 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眸子宝石一般。 闹闹乖,不哭,漂亮的小公主可都是不会轻易哭鼻子的哦。 程子谦也不慌不忙,似乎是见多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立即抱着小团子温声哄着说:unce告诉你啊,鲸鱼宝宝不是不见了,它是去找妈妈了,它回家了,所以闹闹就看不到它了。 真真的吗? 小团子嘟着嘴巴,红着鼻尖抽抽搭搭地问。 程子谦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俊逸的脸颊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他立即十分肯定地道:当然是真的了,闹闹不是每天也会回家找妈妈吗,鲸鱼宝宝出来在外面太久了,它怕妈妈担心,所以就赶紧回家了。 那就让它回家,回家去找妈妈吧 小团子红着一双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格外认真懂事地说:妈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也早就想它了! 闻言,沈言渺正准备接过小团子的胳膊顿时僵在空中,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利刃重重划过一样,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以,在闹闹的内心深处。 妈妈这个词语就只是代表了绝对的孤独,以及只有自己一个人,对吗?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爸爸这个概念,甚至是从根源上就有意识地抛弃了这个概念! 沈言渺霎时间只觉得眼眶滚烫,鼻子忽然酸涩得厉害,她连忙飞快转过身挡去所有情绪,清瘦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无声地啜泣。 程子谦情不自禁也跟着微微愣了愣,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看不懂什么神色一瞬而过,他立即也跟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闹闹说得对,妈妈肯定早就想它了 他说着,温润的声音蓦然停顿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而且,不止妈妈,还有爸爸,爸爸也会想它的,对吗? 沈言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明明万分期待,但是也同样无比畏惧听到闹闹的回答。 不对! 只见,小团子稚嫩的脸颊上顿时露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笃定和厌恶,她几乎是皱着小脸很不情愿地逼自己喊出这个称呼,不以为意地马上反驳道:爸爸才不会,他身边有漂亮阿姨陪着,他不要妈妈,也不要宝宝! 所以,鲸鱼宝宝也不需要他,就跟闹闹一样,闹闹就不需要爸爸! 她稚声稚气的话音落下。 喧闹鼎沸的游乐园,似乎顿时都失去了所有的嘈杂。 程子谦面色微微沉重地冲着沈言渺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将怀里的小人儿抱紧了几分,用力地笑了笑,问:unce已经买好票了,闹闹今天想要先从哪一个开始玩啊? 沈言渺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她泪眼模糊地望着程子谦渐渐走开的背影,这才像是终于没有了任何忌惮,倏而崩溃无力地站在原地泪流不止。 很遗憾沈小姐,根据您所描述的状况以及我们的临床观察,小朋友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过激反应,是因为在经受创伤之后,大脑神经所进行的一种自我保护。 所以,在每一次接触到让她感到畏惧和害怕的根源时,她都会下意识并且持续性地极力回避,以拒绝让自己二次受到伤害。 沈小姐既然曾经是律师,那么对于这种症状应该并不陌生,简单来讲,就是一种接近于ptsd回避和麻木症状的心理障碍。 大约半年前。 闹闹被医生检查出有这样的心理倾向,至于因果缘由,这一直都是沈言渺极力回避并且半点不愿意多加回忆的。 ptsd? 她的确是半点儿都不陌生。 创后应激障碍。 沈言渺曾经在无数个案件受害人身上都见到过,他们之中,有人抑郁成魔不断试图自杀自残,有人以选择性遗忘来回避一切,也有人吸毒成瘾让自己逃离现实。 每一种,光是听起来都足够让人惊心动魄! 沈言渺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并且直接将魔爪伸向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 闹闹她还那么小,她本来应该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可是却偏偏被人无辜埋下了这么一根不知道何时,会以何种方式彻底爆发的引线。 沈言渺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这么久以来,她竭尽全力按照心理医生的意思,去努力弥补那一段黑暗的回忆。 她心里幻想着,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闹闹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今天,所有的事实又将她所有的希冀全部打回原形,逃无可逃! 第255章 凭什么放过自己 迪士尼乐园里。 小丫头几乎疯跑疯玩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已经略略暗下来的时候,她这才恋恋不舍地点头同意回家。 城市灯牢牢将已经睡着的小团子抱在怀里不敢放松,她时刻都神经紧绷着,生怕出现一点差错。 整个人就如同惊弓之鸟,只需要一点点动静,就能够让她顿时惊跳警觉。 程子谦从车子后视镜里望见她一脸郁郁不展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难掩心疼和担心,他忽然轻声笑了笑,试图转个轻松的话题。 好打破这一派凝重的死寂。 言渺,我昨天听到科室同事讲了个笑话,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如我说给你听啊。 程子谦温润如玉的脸颊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意,他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声音温和地娓娓开口:说是有一天,小明生病住院了,然后有几位好朋友就一起去医院探望他,大家都很关心他,所以都争前恐后地问他,医生是怎么说的啊? 你猜猜小明怎么说? 程子谦故意卖关子将问题抛给了她。 沈言渺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猜不出来。 程子谦也不觉得被拂了面子,他只是温文轻笑一声,而后缓缓地开口:小明啊,他特别骄傲地举手大声说,是doctor! 程子谦自顾自地说完,还不等沈言渺笑起来,他自己就先乐到不行,边笑边说:言渺,你知道吗,这还是这么久以来,我头一次听见小明从学渣变成学霸。 沈言渺心里装着事情,一直都心不在焉地,根本就体会不到他的笑点,但还是礼貌地跟着轻笑了两声,说:是挺好笑的。 挺好笑的,那你怎么还笑得那么难看? 程子谦立时就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破绽百出的谎话,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直接面对问题比较有效。 于是,他接着正色沉声地说道:言渺,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知道那种负罪又愧疚的无力感,从前我对安安就是这样,总觉得她会生病都是因为我。 程子谦说着不知不觉微微停顿了片刻,那一双琥珀色温暖的眼眸蓦然沉了沉,这才接着说道:可是,直到进手术室的那一天,她突然跟我说 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安安从小就身体不好,所有人都嫌弃我麻烦,不要我不管我,但是只有哥哥肯四处为我奔波,为我担心。 安安真的很爱很爱,也真的很感激哥哥! 程子谦一直温声说着,眸底却微微有些潮湿,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碎光微闪。 他继续温言安慰道:所以言渺,闹闹她其实很幸运,她有全世界最爱她的妈妈,可以不顾一切给她生命,陪着她长大。 你已经拼尽全力了,不是吗? 程子谦努力想要让她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不要老是将自己逼近死胡同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可是,不是这么算的 沈言渺极力抑制了一整天的惧怕都在这一刻全部迸发出来,她无声地掉着眼泪,轻颤着嗓音出声: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作为母亲,我根本就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我让闹闹受伤,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的! 程子谦在她说出更自责更埋怨自己的话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出声打断:言渺,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你应该很清楚,闹闹之所以会表现出与寻常ptsd患者,截然相反的症状的原因,都是你。 没有自闭倾向。 没有抑郁自伤。 没有麻木迟钝。 相反。 闹闹比任何同年龄的小孩子都要更加聪明和活泼,她看上去总是小性子不断,任性也不懂体谅。 可其实,就像闹闹自己说的。 妈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她肯定会想她。 这种超乎年龄和心智的体贴和善解人意,根本就不是普通孩子能够想到的。 子谦,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这才是最让我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沈言渺蓦然抬手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她微微侧过脸颊看着车窗外无比眼熟的公寓楼,一双水色潋滟的眸子里全是心疼和懊悔,她沙哑着嗓音开口:我总觉得,我不仅是她所有苦难的根源,而且还是她不能真实表达自己的软肋。 闹闹的懂事和体贴,同时也刚刚好就是她对于自己所有病症根源的掩盖和坚强。 她在最不该懂事的年纪过于懂事。 在最该快乐的年纪承受了太多苦难。 这样的坚强可能会使她痊愈,但也有可能让她永远都没有安全感,过于替别人考虑,然后不停得委屈自己。 不知道哪一天,等到情况累加愈来愈差,就会像火山喷发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那个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闻言。 程子谦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就只是径直下了车,然后长腿一迈就快步绕到车子另一边,伸手打开车门没有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 言渺,你下车。 说话间,程子谦就微微俯身动作小心娴熟地,将已经熟睡的小团子从她怀里抱起,又继续说:我认为,比起闹闹,你现在更需要心理医生,言渺,你扪心自问,这三年时间,你真的放过自己了吗?! 说完,他步伐稳健地抱着小团子就往公寓楼里走去。 沈言渺怔忪无声地望着他俊逸的背影,逐渐与这无边黑夜融为一片,她忽而微微仰头用力闭了闭眼睛。 放过自己? 这太像一个推卸责任的借口了,何况,她凭什么放过自己啊? 害人害己是她,不得善终也是她。 沈言渺莫名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或许,林之夏从前有一句话其实说得没错,可能她,根本就不配吧! 不远处,一辆黑色奢华的商务车,安安静静地蛰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金发碧眼的司机小心翼翼地坐在驾驶座上,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靳总突然就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待,火急火燎地叫他将车子开到了这里。 然后。 靳总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子里,看了整整一下午的报告和文件。 说实话,这种诡异的事情,真的很考验心脏。 尤其是他一个小司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直到一束淡淡的车灯迎面驶来,又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子上走下。 靳承寒这才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签字笔停下,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始终冰冷阴沉,看不出一丝温度。 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就风起云涌。 呵! 原来是程子谦啊? 那他怀里那个孩子,就是沈言渺领养的那一个了? 一家三口,还真是其乐融融! 着实 幸福又碍眼得很! 靳承寒削薄的唇畔蓦然冷冷勾出一抹弧度,他一声不吭地在心里嘲笑自己,别再妄想什么了,放不下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而已。 她可是比谁都决绝! 行了,走吧! 过了很久。 靳承寒这才终于沉然出声,那一张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薄唇微抿成线,他也不说话,光是周身散发的阴冷,就足以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是,靳总。 司机几乎是如获大赦,他忙不迭地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车子瞬间就扬长而去,除了两道看不清的车辙,什么都没有留下。 第256章 会选择见死不救 沈言渺安顿收拾好一切,又哄小丫头睡着之后已经快九点钟,她轻手轻脚地带上儿童房的房门离开,一张素净清丽的小脸上难掩疲倦。 程子谦还没有离开,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休闲衬衫,长身而立地站在露台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没有目的地望向远处。 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言渺微微垂眸停顿了片刻,然后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杯果汁,她强打起精神微笑着出声,说道:子谦,今天又麻烦你了真的谢谢啊! 闻言。 程子谦几乎立刻就转过身来,温和的目光在落到她手里递来的果汁时,他轻轻笑了一下,将沁骨微凉的易拉罐接过。 又动作利索地将果汁打开。 紧接着,气泡声浅浅响着的果汁就被塞进了沈言渺手里。 谢我什么,早餐?门票?还是司机? 程子谦始终都淡淡地笑着,他自我调侃一样地说了一大堆,又仿佛练习过千万次一样,动作无比自然地重新拿过她手里未开封的另一罐果汁。 依旧利落地拆开。 又仰头浅浅地喝了一口。 夜风吹来,有些凉。 沈言渺也跟着他轻轻笑了笑,她抬步上前站在他身旁,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都要谢,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替闹闹谢谢你。 如果是因为闹闹,那大可不必对我说这两个字。 程子谦声音清浅地拒绝了她,晚风微微吹动他棕色的短发,也吹动他温文尔雅的嗓音:我很喜欢那个小丫头,也很乐意听她喊我一声unce,所以,你根本不用对我说谢谢。 还是要说的。 沈言渺笑意嫣然地扬了扬唇畔,却依旧固执己见:这三年来,麻烦你太多次了,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就嫁给我啊。 程子谦忽而扬唇一笑打断她的话,他的声音不大,又说得草率随意,被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言渺却紧张到手下一颤,将果汁打翻洒了自己一身,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就连忙慌不择路地想要离开:抱歉,我先去收拾一下。 程子谦却不依不饶地握上她纤细的手腕,他的指尖微凉,可能是因为拿多了手术刀的缘故,指腹掌心都带着薄薄的一层茧子。 言渺你看,不过就这么一句玩笑话,你都不敢去面对。 程子谦没有什么波澜轻轻地说道,那一张清逸温润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总是那样淡然不惊:你自己都选择了逃避,却还一心想着去拯救闹闹,这样是不是太过于牵强了点? 他一语中的。 沈言渺低垂的眼眸在黑暗中颤了又颤,她沉默了很久,这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一样,沙哑着嗓音开口: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该怎么选。 也卑鄙地畏惧承担任何后果。 闻声 程子谦不疾不徐地绕步走到她面前,他身上始终有医院药水淡淡的苦涩味,与他本人气质截然相反的冰冷清冽。 言渺,就再勇敢一点,把自己从那个莫须有的牢笼里放出来,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他说着,缓缓抬起双手搭在她清瘦的肩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牢牢地停留在她脸颊上,宛如工作上班时一样,他认真又严肃地命令道:就这一次,你不要躲,你抬头看着我! 沈言渺已经记不得有多长时间,她不敢堂而皇之地与别人对视,除过工作以外的时间,她似乎对人群充满了莫名的畏惧和闪躲。 她把自己装进壳子里,半步不迈出来。 她因噎废食,拒绝所有的伤害,也同样拒绝所有的关心。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是病态的,是不正常的。 可是。 她没有办法,那个可以在公堂之上还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沈言渺,好像在三年前就死去了,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回来。 如今这个唯唯诺诺,跟着时间亦步亦趋向前走的人,她真的厌恶到了极点。 可是她没有办法! 对不起子谦 沈言渺最终还是溃不成军地挣开了他的胳膊,她宛如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泪眼婆娑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我做不到。 好,那就不看我,你抬头看看天。 程子谦也半点不勉强她,他迁就地顺着她的意思,接着循循善诱地继续说道:言渺,你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她动作迟缓地扬起脸颊,声音轻轻地说:黑暗,一眼看不到边的黑暗。 程子谦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眸底期待又紧张:还有呢?还有什么? 还有 没有了。 沈言渺泪痕未干地淡淡出声,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里满是沉抑和悲凉。 她的眼里只有黑暗,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闻言,程子谦琥珀色温暖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陨落而下,他抬头看了看天边明亮的半轮月光,以及零零落落的星辰。 清逸儒雅的脸庞不禁变得凝重。 他倏然几不可闻地喃喃出声,无力又苦涩:怎么办言渺,我好像一语成谶了。 她的情况,确实比表现出来的更糟糕。 除了专业的心理干预,他好像也无计可施了。 沈言渺却格外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她只是无关痛痒地开口,说:没关系的,子谦,我早就习惯了。 既然只有悲伤,那就带着悲伤活下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也清楚,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是她的心药,恐怕会选择见死不救吧? 不可以,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你不可能这么过一辈子! 程子谦难得情绪有些激动地讲话,那一双温和的眸子里全是焦急和担心,他说:言渺,你听我说,我会帮你找最权威的心理医生,只要你不放弃配合治疗,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沈言渺无声地眨了眨眼睛,淡淡地反问道:可是子谦,我现在明明就很好啊,有闹闹,有朋友,有工作 可是你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程子谦蓦然疾声厉色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全部戳中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闹闹,你是不是不止一次地想过在意外里自杀,抛下你的朋友,抛下你口中的一切,什么都不管?!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再回答,那一双眼眸里看不到半点光亮,似乎正印证着他的猜测。 没错! 她的确是想过,那或许是一场人祸,或许是一次天灾。 但是结果都一样,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叫沈言渺的人! 沈言渺蓦地浅浅勾了勾唇畔,那一张娇俏的脸颊上看不到开心,也看不到难过,就只是没有活力的死沉沉一片。 她粉唇轻启,无关轻重地低声说道:可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不管医生给出了怎么样的结论,我还都好好地活着啊。 程子谦忽而上前紧紧将她单薄的身影抱进怀里,温文尔雅的脸庞上难掩畏惧和恳切。 他沉声急切地说道:言渺,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根本就没有用,但是,你别再画地为牢了,回头也好,向前也好,都请好好地珍重自己! 回头? 她还能回头吗? 别人回头是岸,她回头只有无边的绝望啊! 一双水眸微微颤了颤,沈言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地任由他抱着,但还是听话又轻淡地回答了一句:你放心,我很好。 第257章 之夏不能还有我 林之夏出现在night fa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身穿一袭白色长裙,上乘的布料和精细的手工剪裁,将她原本就完美的身材,衬托得更是玲珑有致。 但最显眼的,应该还是她从头到脚那一身昂贵奢侈的装扮。 请问rache shen在吗? 她随手摘下架在脸上的墨镜,目空一切地坐在工作室前厅的沙发上,举手投足间都是无可比拟的高贵和盛气凌人。 陈墨在看清林之夏那一张妆容精致的脸颊时,差点激动到跳起来,她竭力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倒了一杯茶走上前,又小心翼翼地出声:请问您是林之夏林影后吗? 林之夏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她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一眼陈墨,问:你认识我? 当然! 陈墨立即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她兴奋无比地从一旁拿过本子和笔,说:您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啊? 林之夏本来不假思索地就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她却伸手接过了纸笔,而后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和rache shen 还不等她问完。 陈墨就立刻口无遮拦地说道:我是rache姐的助理,叫陈墨。 原来是助理啊。 那可就更能膈应膈应沈言渺了! 林之夏若有所思地微微勾了勾红唇,然后她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在纸上落下了自己的签名,又刻意客气地说:签好了,谢谢陈小姐的喜欢。 陈墨似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难得局促到甚至有些结巴:其实其实也不是啦,我就是上一次没戴眼镜把一个小网红错认成了您,结果被同学嘲笑了好久! 她光是说着,都难掩此时此刻内心的无限愤懑:从那时候起,我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拿着您的亲笔签名去狠狠嘲笑他们! 林之夏妆容精致的脸色顿时就难看到了极点,她这无端被一个黄毛小丫头拂了面子不说,还被内涵长相像网红!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沈言渺还真是天生就跟她八字不合! 林之夏咬牙切齿地正要发作,陈墨却先她一步笑着说:那您先等一会儿,我去请rache姐出来。 沈言渺正在完成一张设计稿的收尾工作,在听到林之夏的名字时,她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刺啦一声。 一道多余冗长的痕迹,就这么刺目地留在了画纸上。 好的,我知道了!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又不着痕迹地将那一张设计稿揉成一团,没有半点不舍地丢进纸篓。 紧接着。 她不由自主地手指轻颤着,端起办公桌上早就已经冷掉的咖啡杯,拿出两颗白色药片吞了下去,然后才提步向外走去。 林之夏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半点儿没有改变,自带光环也自带芒刺。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沈言渺步伐款款地走进会客厅,又俨然一副主人姿态,她客气又陌生地问道:不知道林小姐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可不敢说! 林之夏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蓦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一步一走到沈言渺面前,嘲讽又不屑一顾地开口:沈小姐哦不现在应该是沈大设计师了,您可真是好手段啊! 沈言渺漂亮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她真的从心底里厌恶林之夏身上香水的味道,于是她抬步往窗口方向的沙发走去,又淡漠地说道:那就多谢林小姐夸奖了,这一直都是我不断努力的目标。 你 林之夏一时间竟然被她噎得无言以对,她微微切齿地低吼道:沈言渺,你还真是不知廉耻啊! 不知廉耻? 跑到她的地方来撒野! 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林小姐此番前来,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 沈言渺抬手将陈墨给林之夏倒茶的杯子一翻,一杯清茶霎时间就全部浇进花盆里,她看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就下了逐客令:我现在已经听到了,您就请回吧! 林之夏本来就是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来到这里,现在又被她这一通冷嘲热讽,娇惯的大小姐脾气立马就展露无余。 她立刻丝毫不顾及形象,气愤不已地吼道:沈言渺你别不识抬举,趁我现在还愿意好好跟你说话,你最好就识相一点,别到最后卵覆鸟飞什么都不剩! 是吗? 闻言,沈言渺平静不惊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没什么起伏地反声问道:我倒是很好奇,林小姐如今还要怎么样,让我什么都不剩呢?! 她话音刚落。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就从门口传来。 沈大设计师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靳承寒穿着一件黑色长款风衣,他脚步不疾不徐地从门口走进来,那一双幽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之夏不能,那么我呢? 为他开门的保镖不止一个,各个都训练有素地背手站成两排。 这个阵势。 除了威胁,沈言渺再想不出其他任何的意思。 林之夏瞬间就换了一副模样,她犹如看到什么靠山和依赖一样,连忙小步跑向靳承寒。 紧接着,她又小鸟依人地抱上他的胳膊,撒娇地说:承寒哥哥,你要过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靳承寒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任何喜怒,他又继续嘲讽地开口,弦外有声地说道:毕竟,沈大设计师的为人,我可最是清楚不过了! 他的言外之意并不难理解。 无非就是说她有多么恶毒,蛇蝎心肠。 也就是这样而已。 沈言渺却顿时觉得心脏开始飞快往下坠去一般,扯得她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一双水眸重重颤了又颤。 她才不轻不重地出声:既然二位一起出现,想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如果跟珠宝设计有关,我会请助理帮二位解释说明清楚。 如果跟工作无关,那么就请回吧,我不觉得自己跟二位有什么私事可以谈! 跟她炫耀爱情和幸福,那就更是用不着! 送请帖,就更是多此一举! 第258章 多谢靳先生提点 呵! 闻言,靳承寒立刻就轻蔑不屑地冷笑一声,他长腿一迈就往沙发上坐下,高高在上的样子几乎可以睥睨一切。 他修长的双腿随地交叠在一起,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口,咄咄逼人:沈大设计师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关于我和我未婚妻婚戒设计的事情,我早就已经跟你打过招呼,可没想到你还是不记得了。 他和他的未婚妻? 多讽刺啊! 沈言渺低垂的眼眸微微闪了闪,整个人宛如雕塑一样就这么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忽而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说:靳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并没有答应您的要求。 闻声。 靳承寒也不说话就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他甚至看也懒得多看她一眼,随意地微微抬了抬手指,立马就有保镖上前。 一身黑衣的保镖立即面无表情地将一台平板划开,放到沈言渺面前,接着又一板一眼地开口。 沈小姐,这是re ontessori schoo所有视角的监控录像,这里面应该有您认识的人吧? 屏幕左下方。 闹闹正一脸兴致勃勃地跟着陶艺老师制作瓷器,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脸,被她自己不知不觉抹得跟小花猫似的。 根本半点儿看不清楚眉眼五官。 沈言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玩闹,不自觉地就伸出手指抚了抚冰冷的屏幕,仿佛瞬间得到所有坚持的理由一样,她连半点挣扎都没有就乖乖就范。 好,我同意。 她的声音淡淡的,根本就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之夏似乎也是微微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言渺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屈服,眼前的人虽然依旧精练能干。 却跟她印象中的沈言渺相去甚远。 不会负隅顽抗。 不会不自量力。 林之夏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继续强调,追问道:那可是我和承寒哥哥的婚戒,沈大设计师,你确定自己真的想好了。 就为了一个领养的孩子? 这也太能委屈自己了吧? 沈言渺却只是浅浅扬了扬唇畔,她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能为二位设计婚戒,是我莫大的荣幸,为什么不呢? 她说着,客气又疏离地冲林之夏伸出手指,说:林小姐,靳先生,祝二位白头偕老,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之夏被眼前这一幕看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就这么愣愣盯着沈言渺恬静似水的脸颊,思忖着,这手到底是握还是不握。 却不料。 下一秒。 靳承寒就冷冷一挥手将沈言渺停在半空的胳膊甩开,他优雅矜贵地从沙发上站起身,颀长的身影无端摄人心魄。 不好意思,我未婚有洁癖,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得上跟她握手。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说得刻薄又尖锐。 态度再明白不过。 沈言渺没有生气也没有低落,她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那笑容就像是紧紧覆在她脸颊上的面具,怎么也撕不下来。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冒犯了。 说完,她就将自己僵在半空的手臂收回,结果蓦然却被人用力地攥起。 靳承寒几乎用尽所有力气紧紧扼上她纤细的手腕,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厌恶和鄙夷不言而喻。 他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字字无情又诛心:知道唐突冒犯就好,有的人,永远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多谢靳先生提点,我会记住的。 沈言渺自始至终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额上却因为腕间的疼痛微微渗出一层冷汗。 她用力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腕抽回,又淡淡地说:二位要是对于戒指有什么样的要求或者想法,可以随时跟我的助理联系,也可以跟我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没有什么其他要求,我的婚戒只要全世界独一份儿。 靳承寒根本就没有给林之夏说话的机会,他立即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始终落在她白净的脸颊上。 全世界独一份? 一双水眸微微颤了颤。 靳承寒,我一定送给你一枚全天下都独一无二的戒指,所以你赶紧把头发拿下来好不好? 往事如尘,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下,但也只是须臾,她又继续问:那林小姐呢,有什么要求吗? 林之夏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果断地摇头,说:没有了,都听我先生的,我们的婚戒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独一无二! 凭借她的身份和地位,足以让她结识珠宝设计圈子里各路的佼佼者,所以她深知最让设计师苦恼的难题。 简单来讲,客户越是宽泛的要求,设计师就越难下手。 独一无二这种泛泛其谈的说法,几乎都算不上要求。 这次她倒要看看,任凭她沈言渺有再大的能力,还要怎么去完成这样的要求。 倘若到时候她完不成,自己再名正言顺地将设计师换掉,一来可以让沈言渺吃吃苦头,二来也可以顺了承寒哥哥的意思。 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的,我明白了。 沈言渺也没有任何异议就点了点头,又平静淡然地说道:设计稿我会尽快完成,也希望二位可以高抬贵手,没必要纡尊降贵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设计师计较。 她不咸不淡地出声,几乎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跟所有阿谀奉承他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靳承寒突然就不明白了,自己此次前来,明明就是为了将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狠狠踩进泥土里。 可是真的听到她这么说时,为什么整个人又好像被什么抓心挠肺得烦躁。 他俊美无俦的面庞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瞪穿,接着才微微切齿地开口说:放心,我靳承寒向来不屑于跟让我恶心憎恶的人,有过多的纠缠! 他说完,就一把捏上林之夏的手腕阔步向外走去。 沈言渺连头也没有回,她背对着离开的一双俪影,条件反射一样下意识地就开口:二位慢走。 她纤白的指尖已经冰凉到了极点,被他抓过的手腕开始显出一道红痕。 难堪又狰狞。 时时提醒着,她现在是有多么被他恨着! 第259章 半死不活的样子 林之夏几乎是被靳承寒一路大步扯着进了电梯,她皱着眉头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有些委屈地开口问:承寒哥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他怎么知道?! 他也想知道啊! 简直就是见鬼! 靳承寒眸光阴鸷地瞪着前方,一张英俊帅气的脸颊上满是怒不可遏和气势汹汹,他浓眉紧拧,自己都觉得自己精神分裂! 明明什么都按照他的意思来了。 也什么都如愿以偿了! 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大动肝火? 靳承寒冷着脸没有回话。 林之夏也不生气,她还依旧沉溺在他方才跟沈言渺的每一句对话中,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她甜甜地笑着挽上他的手臂,说:承寒哥哥,沈小姐她好像变了挺多的? 闻言,靳承寒高大的身影似乎顿时僵了僵,他仍旧沉默着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那一双如墨的眸子里,却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是啊。 的确是变了挺多的。 那一副半死不活又窝囊无比的样子,看得人闹心又窝火! 沈言渺,看来你想法设法离开我身边,也没有就能过得多么好啊! 我还以为,你给你自己选了一条什么样的康庄大道。 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靳承寒忽而冷声冷气地出声,又毫不留恋地抬手将林之夏从自己臂弯里摘下。 他说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长腿一迈就往电梯外走去。 承寒哥哥 林之夏低落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颀长背影,妆容精致的脸颊上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还以为你终于肯正眼看看我,原来这一切依然都是因为沈言渺啊! 都已经三年了。 那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这一次,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沈言渺,你就等着身败名裂,永世不能翻身吧! 低奢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一幢教堂式建筑面前时,靳承寒依旧低垂着眼眸,他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机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小声地问道:靳总,车子还需要开进去吗? 闻声。 靳承寒这才恍如隔世地抬起眼眸来,隔着车窗,他看向不远处林立成丛的古白色建筑,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他没有什么情绪地问:那个孩子就在这里? 是的,靳总。 那就进去吧。 靳承寒冷峻的脸庞上是一贯令人捉摸不透的阴晴不明,他微微向后一仰,整个人都靠在舒适柔软的座椅上,冷冷的目光几乎睥睨着一切存在。re ontessori schoo,可以算得上是英国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 靳家财团每年都会在教育公益上砸进去不少钱,一来算是为自己培养人才,二来权当是长期投资。 很凑巧,这所学校就是被砸到的其中一个。 学校幼儿部的负责人,也就是joe园长,他一得到消息就连忙出门候着,对于即将出现的最大投资方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 靳承寒一下车子就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学校四周的环境,总的来说建设其实很不错,古朴庄重却又不失童真童趣的楼栋。 喷泉水影,花园树林相得益彰,风景宜人。 靳先生,您请这边走。 老园长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学者,他穿着一身严肃郑重的西装,花白的络腮胡蜷曲盘旋在脸上,恭敬地继续说:前面就是学校的大礼堂,高年级的师生们在那里为您准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不用这么张扬,您也不用一直跟着,我只在幼儿部随便看看就好。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然后他抬步往正在上课的幼儿教室走去,高大的身影路过了一个又一个门窗。 老园长没有再出声打扰他,但是也没有敢自己率先离开,就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蓦然止步,他站在了一个正在教学简单烹饪课的教室门口,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在越过一张张金发碧眼的小小脸颊之后。 一瞬不瞬地停在教室最后一排,靠近窗口的小女孩脸上。 闹闹小朋友刚刚结束了自己最爱的陶艺课,此时此刻,正在最让她手忙脚乱的烹饪课上忍受煎熬。 她头上带着一顶雪白雪白的厨师帽,漂亮的粉蓝色小裙子前面系着一条小围裙,正瞪大一双眼睛跟着老师的指示和讲解,一步一步完成水果沙拉的制作。 只不过,那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眸里认真好学看不到多少,反而是不耐烦占得更多。 小番茄要怎么切来着? 闹闹同学皱着眉头表示老师说得实在太快,自己的速度和厨艺天分根本就跟不上,所以她索性悄悄摸摸地,将那两颗还沾着水滴的小番茄接连丢进嘴里。 又飞快地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借此毁尸灭迹。 一了百了! 靳承寒只是安静地看着,不禁被她明目张胆又别出心裁的做法逗笑,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似有若无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忽而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老园长连忙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微眯着眼睛,顺着靳承寒看的方向望去,紧接着就恍然大悟地出声,说:她叫choe,是所有孩子里面最聪明,但是也最让人头疼的。 choe? 漆黑的眸子不经意微微暗了暗,靳承寒这才猛然记起来,这所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和交流,所有的孩子都只会有自己的英文名。 他想知道的,一无所获。 老园长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转瞬即逝的失望,他立即适时地出声,说:靳先生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替您叫choe出来,您和她应该可以很愉快地交谈,我记得choe的父母跟您一样,也是从a城来的。 父母? 是指程子谦和沈言渺?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忽而狠狠一拧,一双幽黑的眼眸里顿时覆上了一层寒霜,他没有什么起伏地淡淡说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您了。 烹饪课中途被打断的时候。 闹闹小朋友几乎是立刻就如释重负地坐在了身后的小板凳上,她一脸苦兮兮地抬头看了看屋顶,心里简直对于那个救她出火海的人感激不尽。 尽管她根本就不知道,教习老师口中那一位靳先生是指谁? 还有。 最重要的是,希望老师不会发现,她面前那个比其他小朋友都要更加空空如也的水果小篮子。 第260章 你们大人真啰嗦 如果说,细细算起来的话。 闹闹小朋友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园长办公室了,她向来记路记性好得很,甚至都不用老师带路,就可以自己一个人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 choe,快进来! 头发和胡子一样花白的老园长一看到她,就立马高兴地冲她招招手。 闹闹小朋友天不怕地不怕惯了,更何况是怕生? 小儿科,根本就不存在的! 小团子几乎连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顶着那一张天真无害的脸颊,小大人似地问道:joe园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choe,有位先生有问题想问你。 可是妈妈说,我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小团子似乎并不给他面子,立即就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回去,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不能跟他说话! 老园长有些哭笑不得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继续耐心地跟她解释道:但是,靳先生可不算是陌生人啊,他是我们学衪; 小团子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眼眸发亮地反问:那陶艺课也是因为他吗? 当然! 那好吧,我同意见他了! 这一次,小团子几乎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出声答应,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仿佛做了多大让步的妥协和施舍。 靳承寒其实就坐在距离园长办公室不远处的会客室里,他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一言不发地坐在舒适的沙发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掌心温热的白瓷茶杯。 咚咚咚 直到并没有关上的房门,被人礼节性地敲了两下。 进。 靳承寒这才终于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起头,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随即准确无误地落在老园长手里牵着的小团子身上。 视线紧紧落在她左眼眼底那一颗泪痣上。 靳承寒怔忪着久久没有出声。 小团子也同样眨巴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眸打量着他,粉粉嫩嫩的小脸上有些疑惑,有些疏冷,她率先张口问道:你就是靳先生? 一点儿也不怯场。 胆子倒是挺大的! 靳承寒不知为何无故有些得意地微微挑了挑眉头,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空着的沙发,言简意赅地说:是我,你先坐。 他说得理所当然,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谈话对象,是一个才不过三岁的奶娃娃。 小团子也半点儿不跟他客气,只不过小短腿用了好大力气才爬上沙发,一双小脚在半空中不停地晃来晃去。 靳承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从来不曾对任何小孩子有耐心,可是今天却莫名地想要跟眼前这个小丫头多呆一会儿。 要喝茶吗? 靳承寒端起茶杯语气淡淡地问,却根本没有想过她会给出肯定回答,毕竟小孩子都喜欢甜甜腻腻的东西。 这小丫头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也不像是会喝茶的样子。 却不料。 小团子选手可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小孩子,她骨碌骨碌地转了转一双黑色眼眸,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口,说:可以,谢谢! 靳承寒冷峻的脸颊不禁微微怔了怔,他难得有些絮叨地解释说:小孩儿,你可想好了,这茶可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 要是万一把她喝哭了,那他靳承寒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就是苦的嘛!现在的大人可真啰嗦! 小团子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地就嫌弃道,想了想,她又继续说:我偷偷喝过妈妈经常喝的黑咖啡,其实还挺好喝的,可是她不让我喝! 黑咖啡? 沈言渺又开始喝咖啡了? 程子谦不是医生吗,他难道是不知道她有胃病?! 靳承寒甚至忽略了自己平生第一次被人嫌弃,他顿时眉头微蹙,有些试探性地开口问:你妈妈经常喝咖啡? 小团子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是朝他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说:你不是要给我倒茶喝嘛? 他什么时候 那就是客气地问问而已,合着这个小屁孩子还当真了! 靳承寒有些无语地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靳大总裁就悲惨地沦为了一个倒茶工,并且担心她端不起大茶杯,还很体贴地换了小杯子。 小团子喜滋滋地接过在他手里小了好多号的茶盏,然后才心满意足,慢悠悠地说:园长说,你有问题要问我,那你问吧,如果是我想回答的,我就会回答的,等你问完我还要去上课呢。 上课?你是说烹饪课? 靳承寒又重新长腿一曲坐回沙发上,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不信和了然,他语气淡淡地说:你根本就不喜欢那个课程,所以才会在这里跟我耗时间吧? 就算是吧。 小团子也没有否认,甚至是很落落大方地就承认,她头头是道地说:反正不管我想吃什么好吃的,都会有人做给我吃,我为什么还要学那个? 不管什么好吃的? 他可不记得沈言渺有这么精湛的厨艺! 所以这小丫头嘴里的人,是程子谦? 不过这一次,靳承寒没有再那么直接地问,毕竟这个小丫头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机灵聪明,也要伶牙俐齿得多。 倘若问得太细致,她肯定也不会回答,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 靳承寒浅浅抿了一口清茶,他声音不疾不徐地问道,问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除过choe之外的名字。 小团子也有模有样地喝了一口茶,然后不假思索地说:闹闹! 闹闹? 这个名字倒还挺合适的。 靳承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了勾唇畔,他向来将激将法运用得当,好笑地反问:我是说大名,你难道大名也叫闹闹,这个名字是不是太丢人了一点? 小团子选手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堂而皇之地嘲笑过,她立时就不乐意了,然后不甘示弱地反驳说道:当然有! 那你倒是说说,你大名叫什么? 小团子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立刻脱口而出:橙诺! 程诺?! 砰地一声。 靳承寒端在手里的白瓷茶杯顿时重重砸在地上,又四分五裂地碎在他脚边,一地狼藉不堪。 猜测是一回事,猜测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情! 连个领养的孩子,都跟了程子谦的姓氏,所以也不难想象这三年来,他们到底有多么得伉俪情深?! 可是凭什么,就只有他一个活得那么生不如死呢?! 第261章 你似乎很讨厌我 靳先生,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园长一听到瓷杯砸地的响动,就立马忙不迭地出现关心道,结果才刚走近门口,就看见被洒了一地的茶水。 于是,他又赶紧满脸歉意地说:抱歉靳先生,我马上帮您准备新的茶具。 joe园长,这位叔叔他不需要。 小团子却在靳承寒之前就开了口,她稍微有些吃力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又将手里已经空掉的茶盏放回桌子上。 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眸无声地眨了眨,她继续头头是道地说:老师说了,犯错就要勇于承担责任,杯子是叔叔自己摔碎的,为什么要重新准备新的给他 choe! 老园长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他一把年纪了,还是怕的。 得罪靳家财团能有什么好处?! 不好意思靳先生,choe她年纪还小,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老园长立刻上前替她赔不是,言语之间恭敬无比。 靳承寒却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他锃亮的鞋尖轻轻一点地,就长身而立地站在小团子面前,声音冷冷地问道:你认识我?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问话,语气却像是十分笃定。 小团子也毫不畏惧地抬头看着他,精致小巧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粉色,她立即不假思索地就开口,说:不认识。 靳承寒却仿佛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词,幽深的眼眸微微一凛,他继续冷冷追问道:可你看上去,似乎很讨厌我? 他用的是问句,却半点没有疑问的意思。 对比这小丫头对待自己和joe老园长的态度,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自己这是被人针对了,那他可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是有一点儿。 小团子也没否认,她不以为意地晃了晃脑袋,偏过头不再去看他的眼眸,对于自己的行为也供认不讳,又说:我认识一个跟叔叔长得很像的人,他是坏人,我很讨厌他! 讨厌到连相似的人都要一起讨厌? 靳承寒对于她的解释似信非信,他浓眉微蹙,大有砸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味:他做了什么,会让你这么讨厌他? 闻言,小团子有些不情不愿地皱了皱眉头,她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根本就不愿意多说一样: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也讨厌我。 她说得坦坦荡荡,一张粉嫩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没有怨怼,没有不满,就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靳承寒却莫名觉得心里钝钝地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他从来不擅长温言宽慰,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一心想要打破陈规。 或许他并没有讨厌你,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 靳承寒不疾不徐地说道,他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有些不太自然,似乎是挣扎了很久的措辞。 毕竟,有哪一个大男人会闲到没有事情干,去讨厌一个不及大腿高的奶娃娃! 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还没开化弱智到了极点! 小团子对于他的话却并不怎么认同,她想也没有多想就反驳了回去,理所当然地说: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讨厌他,换成任何一个人,一定都会讨厌他! 说也说不听。 还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小鬼!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微微蹙了下,然后果断放弃了继续跟她谈论这件事情,他淡淡地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上课了。 小团子也半点没有犹豫地就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蛅;这位叔叔,我不是每天都有时间陪你说话,妈妈要是知道,她会担心的。 言下之意,不外乎就是不要再来找她。 靳承寒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小小背影,心里无缘无故有低落一划而过,他不禁苦涩自嘲地勾了勾唇畔。 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不过只是面对一个沈言渺领养的孩子而已,他竟然都能无时无刻想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真是有够讽刺的! 老园长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们用国文对话,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直到小团子已经走出好远,他才出声,说:靳先生,我们准备了简单的餐点,您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靳承寒挥手打断。 不用麻烦,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靳承寒冷冷地说着,他长腿一迈就阔步向外走去,可是才刚刚走出几步,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蓦然停下。 学校的课程设置内容丰富是很好,但是依照每个孩子的喜好,来更加合理地安排每一门课程的时间长短,也很重要。 老园长听着他的话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霍然明朗地点了点头,说:多谢靳先生的珍贵意见,校方会尽快讨论作出决议。 整整半天的时间。 沈言渺冥思苦想地对着画纸,结果却只画出了一大堆潦里潦草的图案线条。 毫无逻辑。 更别提什么所谓美感! 沈言渺努力地让自己摒除一切杂念,嘴里不停地反复小声念道:一定争点气,只要赶紧画完,你就再也不用见到他们了 那样,她又可以过回自己平静的生活。 沈言渺也好,rache shen也好,能够平淡过完一生就已经是三生有幸! 可是,这样的心理建设却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就闪现出靳承寒那一张脸,然后七绕八绕地揪扯出一团又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糟心事。 啪 沈言渺微微气恼又无可奈何地将手里的画笔丢开,她筋疲力尽地靠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焦灼地抬手摁了摁一跳又一跳的眉心。 好久之后。 她才恍若重新活了过来一样,纤白的手指摁下内线,平静地吩咐说:陈墨,你把今天早上林小姐和她未婚夫的婚戒设计要求整理一下,然后交给设计部门,让他们尽快拿出设计稿给我。 说完。 沈言渺又淡淡地加了一句:记得多准备几套备选方案,设计方向的话,可以结合一下二位的生活背景,以及感情背景。 第262章 他们是青梅竹马 靳承寒也没有指定说明,设计稿非就得是她亲手画出来的,night fa有那么多优秀的珠宝设计师。 不过是一对婚戒而已,对他们来讲,不算什么难事! 好的rache姐,我都记住了。 陈墨一边认真地听她讲,一边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可是rache姐林影后就不多说了,光是那位靳家太子爷的背景,我们就不可能知道啊! 所以,更别提什么两个人的情感发展线! 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好不好?! 倘若不是林影后突然大驾光临的,他们这一群人怎么可能有机会,一睹靳家财团少东家的真容啊?! 闻言,沈言渺微微垂了垂眼眸,她无声地停顿了片刻,而后云淡风轻地说道:青梅竹马,苦尽甘来,喜结连理 也就这些了。 陈墨怔怔地听着她的话,几乎连下巴都要给惊掉,她连忙追问道:不是,rache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 因为她就是苦尽甘来的苦啊! 沈言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就只是简单地说:我猜的,赶紧收起你的八卦心,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好嘛好嘛,我不问就是了。 陈墨有些赌气地瘪着嘴巴咕哝道,她又翻了翻手边的随身笔记,然后难得认真地说:对了rache姐,秦小姐刚才打电话过来,问你手机为什么还在关机,还说她下班后,会过来找你一起吃午餐。 一双水眸微微黯了黯。 不知不觉又到了每个月的六号。 沈言渺随即淡淡地应声,说:好,我知道了。 秦暖安出现在night fa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刚刚好是中午一点钟。 此时此刻,大家都已经开开心心地下班去吃午餐,只有沈言渺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办公室。 咚咚 办公室的木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沈言渺甚至都还来不及说一句请进,秦暖安就已经推门而入,她此刻穿着一身比较正式的黑白色套裙,好身材尽显无余。 看样子,应该是一下班就急着赶过来的。 沈言渺立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她打趣地说道:秦老师来啦,快请坐,我这就去帮您倒杯水的啊。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这一路堵车,堵得我都快心肌梗塞了! 秦暖安半点儿也不跟她客气,将手里的包包随意丢开,就瘫坐在了她的办公椅上,又不厌其烦地转来转去。 辛苦了辛苦了。 沈言渺立刻笑着上前,将手里不温不凉正好入喉的水杯接给她,又一脸真诚地说:所以,请允许小女子再帮你捶捶肩? 允许,那必须允许! 秦暖安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多想就疯狂点头,又连忙喝了一大口水将杯子放下,然后颐指气使地说:小丫鬟,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还能说得更俗气一点不?! 沈言渺情不自禁被她逗笑,她不动声色地反声问道:听这话,秦老师是打算贪污公款,中饱私囊了? 秦暖安立刻不假思索地就开口,说:能被沈大设计师这么对待,别说是贪污公款了,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她激情澎湃又无比浮夸地说着,目光不经意倏然落在沈言渺那个屏幕碎掉的旧手机上。 秦暖安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她表情无比嫌弃地用两根手指,将那个手机从桌上的画纸堆里捏了出来,十分不敢置信地说:不是我说,这个破手机你还没扔掉呢,这放进博物馆都能当文物了,ok?! 沈言渺立时上前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悻悻地说:前几天不小心摔了,我刚好忘记买新的了,而且这个手机修修还能用,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就这?! 还要修一修?! 秦暖安强迫症顿时就发作了,她完全就忍受不了这么碎成渣渣的手机屏幕,二话不说立即起身,拉着她就往外走。 指望你是没有出路的,所以我今天一定得把这个破手机给你换了! 沈言渺被她硬是拽着走到门口,这才不得不妥协地开口:换就换,我也没说不换啊,你先松手,我去穿个外套。 秦暖安直接将车子开到了附近最大的购物商场,两个人先是找了餐厅吃饱喝足,然后才往数码智能区走去。 沈言渺本人对于手机是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用就行,品牌外观什么的都不重要。 反正打起电话来,也没啥差别。 然而。 秦暖安却觉得她实在是太过随便,非要拉着她把整个商场都转个遍才肯罢休。 从而导致的结果就是,沈言渺手机还没买到,秦暖安自己就已经拎了一大堆游戏装备。 沈言渺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她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后小声地提醒道:秦大小姐,你能不能收敛一点,我们今天就开了一辆车。 都说购物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 这话还真是不假。 好的,买完这个我就不买了。 秦暖安一面敷衍囫囵地应承着她,一面还在无比认真地跟导购员讨论着,拿哪一款笔记本打什么游戏会更合适。 沈言渺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也深知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就阻止不了她。 算了,那自己就先四处逛逛,等她买完再说。 沈言渺先将那一部旧手机送到了品牌体验馆,她表情不禁有些期待地问维修人员:请问,这部手机还能修好吗? 维修人员看着面前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手机,脸上的笑容差点就僵住结冰。 但,还是客气地微笑说:小姐,我们店里前几天刚刚推出了,一部专门为女性打造的新款手机,您要不看看? 沈言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解释说:因为这个手机里有比重较重要的文件,所以想着还能不能复原,如果不可以就算了,打扰您了。 那我试试吧。 维修人员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接着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但是这一支手机已经是几年前的老款了,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就可以修好。 沈言渺立时有些喜出望外地笑了笑,接着无比感激地说:那就谢谢您了。 不客气,麻烦您留一下联系方式,修好的话,我会通知您。 好的但可能需要您稍等一下。 沈言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完,就立即抬步朝着前面的手机展示柜台走去,然后她随手指了一部白色的手机,说:这个,麻烦帮我装起来。 刷卡付完账。 新手机立马就被装进了手机卡。 然后,沈言渺想也不想就将一串数字留在了登记卡上。 她身后。 一双深暗似海的眸子,几乎一瞬不瞬地,将她所有的举动全部揽进眼底。 第263章 你先别哭行不行 靳总,靳总? 一身西装革履的负责人接连喊了好几声。 靳承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立即不悦地一记眼刀甩了过去,而后冷声冷气地开口,说道:不用再汇报了,就我看到的,商场管理层面至少还不够严密,对于顾客信息无法完全保证不泄露。 这些都是财团各个企业下的高端品牌,消费的顾客群体集中在社会的上流阶层,我不想在未来某一天看到,任何有可能自砸招牌的事情发生。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大漏洞所在。 是是是,靳总,我们一定多加改善! 负责人连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又端着笑脸应承道,并且很有见地地当场给出了解决方案:所有顾客的信息,我们会马上让专业人员录入信息库,从根源上减少顾客隐私外泄的可能性。 靳承寒对于他这样的决断似乎表示还算满意,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又继续说:不仅是隐私外泄,数据库本身就大有文章可以做,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我自己走走。 他简单利落地说完,就立刻长腿一迈往前走去。 沈言渺已经买完手机出来,就看见秦暖安竟然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她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丫头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可是就这么离开,也不太好。 更何况,今天秦暖安大概根本就不会答应,放她一个人回工作室。 沈言渺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去儿童服装区看看,闹闹那个小丫头好像之前吵着说,想要买个什么限量版的新帽子来着。 从数码区到童装区,隔了六个楼层。 沈言渺给秦暖安发了一条短信之后,然后毫不犹豫就伸手摁了电梯。 叮 很快,电梯门就在她面前打开,电梯里空无一人。 奇怪,商场今天怎么这么清冷? 沈言渺有些不解地在心里琢磨着,然后眼睁睁看着马上就要关上的电梯门,蓦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拦住。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低头往角落里站了站,等到她再一抬眸,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就这么款款而立地站在她面前。 沈言渺细眉微微一蹙,而后她闭着眼睛用力地敲了敲额头,这种幻觉真是该死得吓人,以往每一次她都是这样让自己清醒。 但是今天,却好像不管用了 沈言渺缓缓睁开眼睛再抬头看去,面前竟然依旧还是那一张英俊无俦的脸庞。 靳承寒似乎对于她的反应很是不满,他此刻正一脸阴霾地死死盯着她俏丽的脸颊,而后薄唇轻勾开口,说:沈大设计师,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他冷若冰霜的嗓音几乎是顷刻间,就打破了沈言渺所有的不敢置信。 所以,真的是靳承寒? 这样的认知,让她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心跳的频率比每一个辗转反侧的长夜都要快得多。 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 沈言渺语速飞快地说完,就想要打开电梯赶紧离开,如今,她完全不能忍受,跟他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呼吸同样的空气。 会窒息! 会不得好死! 靳承寒却似乎并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他一手微微用力攥上她的手腕,而后似嘲若讽地开口,说道:沈大设计师对于我这三年来的生活,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颤了又颤。 沈言渺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挣开他的桎梏,她连头也没有回,就冷然决绝地说:不好奇。 对于她这样的回答。 靳承寒好像连半点意外都不曾有,他只是蓦然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快一步挡到她的面前,背着手重新将电梯从头到尾按了个遍。 紧接着,他居高临下地缓缓开口,说:可是,我对于我前妻的生活却很好奇啊,程子谦,秦暖安,还有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言渺在听到前妻两个字时,就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她仿佛自救一般出声质问道:我已经全部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那我让你留在我身边,你为什么就只会食言呢?! 靳承寒连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低吼出声,吼完他又自嘲似地冷笑一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全是寒意和讥诮。 他眼眸微眯颇具有危险性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所以与其问我,倒不如问问你自己,我应该会要你怎么样? 闻言。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她脸色苍白粉唇微启,有些困难地重重呼吸着。 电梯清晰的失重感,再加上沉沉下坠的心脏不停地拽着她,几乎随时随刻都能让她堕进地狱里。 靳承寒,你能不能先让我出去? 沈言渺痛苦地弯着身子捂上心口,她有些艰难地出声请求道,冷汗一层又一层覆在她白皙的额头上: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行不行? 靳承寒冷若冰霜地望着她,他轻蔑又不屑地冷冷笑出声,说:苦肉计?沈言渺,看来这三年你的确是进益了不少啊! 为了躲开他,还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他到底是应该觉得荣幸之至? 还是应该觉得无妄之灾呢? 我不是 沈言渺气息不稳地挣扎着出声,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她现在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不管是只会流泪绝望的沈言渺。 或者是疯狂又歇斯底里的沈言渺。 她都不想让他见到。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要逼我呢? 沈言渺根本就抑制不住地开始掉眼泪,脑子里乱哄哄一片不知道在嘈杂什么,她甚至连站也站不稳,轻颤着嗓音出声: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逼我呢? 靳承寒望着她一脸悲伤无力的模样,垂在身侧地手指下意识地抬了抬,他正要提步上前。 头顶的灯光霎时间忽亮忽暗地闪了两下,然后就彻底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彻底摧毁了沈言渺最后的心理防线。 下一秒。 她几乎疯了一样就冲向电梯门口,拼命用力地按着已经失灵的按钮,声嘶力竭地哭喊:放我出去,有没有人,放我出去,快来人,救命,救命啊 沈言渺,你先别哭行不行?! 靳承寒也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破电梯会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出了故障,他一脸郁躁又无措地命令出声,希望她能够先冷静一点。 结果,沈言渺就好像完全听不进他讲话,依旧自顾自地哭喊着。 三年不见,这女人怎么脆弱成这个鬼样子?! 她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对着老头子都敢大声叫嚣的女人,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不堪一击的样子?! 黑暗里。 靳承寒浓眉紧皱着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任由她伏在他身前轻轻颤抖哭泣,他动作耐心温柔地轻轻拍上她的后背,沉然出声,安慰道:别哭了,就只是停电,很快就会好的。 靳承寒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又摸索着按下了紧急呼救按钮,然后有应急灯自头顶洒下微弱的光亮。 第264章 为什么还要献丑 紧急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沈言渺还是兀自在哭,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哭得狼狈不堪。 靳承寒一手紧紧揽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整个人被她难过害怕的哭声急到心里发闷发慌,他浓眉紧拧立即怒不可遏地吼道。 你们都死了吗,电梯间断电这么久还不知道赶紧来修?! 方才好不容易算是逃过一劫的商场负责人,在听到自家总裁能杀人的吼声时,膝盖一软,差点就当场给跪下了。 对对不起靳总,电路问题专业人员已经在检查,十五分钟之内一定可以解决,请您再忍耐忍耐。 负责人被吓得结结巴巴连话都要说不清楚,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画了一个十字架。 他竟然把老板关进了电梯里,这分明就是自己寻死啊! 果不其然。 靳承寒一听到他这话立马就变得更加怒气滔天,他牙关咬了又咬,恶声恶气地吼道:十五分钟!你们做事情是用爬的吗?!你进来给我在这个鬼地方呆十五分钟试试! 一群饭桶!白痴! 他这是花钱养了些什么没用的东西?! 幼儿园被视察都知道提前做功课,他们一个个的可倒好,连电梯都能出毛病! 负责人差点儿就被他厉声吼到耳聋,一脸无望地闭了闭眼,却隐隐约约好像在通话那端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他心里忍不住开始犯嘀咕,商场今天不是被封锁了吗? 电梯间怎么会有女人? 难不成是工作人员? 要死要死,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负责人立马摆出一副天塌下来的绝望表情,整个财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们靳总最烦女人,更何况还是哭哭啼啼的女人。 天要亡他啊! 对不起靳总,真的对不起! 电梯间的监控因为断电只有漆黑一片,商场负责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卑微可怜地又一次道着歉。 结果,自家总裁还什么话都没有说。 通话那端女人的哭泣声却蓦然凄厉了不少,听得人脑袋都大了,简直闹心得不行,难怪靳总会生那么大的气! 负责人终于忍不住了,他当机立断立即就令行禁止地低斥道:电梯间里正无视员工培训规范,并且放声大哭的这一位女士,我不管你是哪一个部门的,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沈言渺被他猝不及防的训斥不禁吓得一个哆嗦,哭声也立时跟着戛然而止,可是眼泪却依旧宛如断了线的珠子。 明明想哭,却只能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那一副小可怜模样,简直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靳承寒突然十分后悔自己今天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带枪,否则那个什么负责人,他现在真想一枪直接崩掉他。 这个女人现在哭成这个憋屈的样子。 他要怎么哄,啊,还怎么哄?! 我看你才应该被解雇了! 靳承寒一字一句极重无比地逼出牙缝,说完,他立马恶气狠狠地将紧急通话切断。 漆黑的眼眸望了望头顶微暗的紧急灯光。 靳承寒认命地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怀里的小女人更是用了几分力气牢牢圈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长发,哄小孩子一样。 好了,别怕了,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他说的你,甚至都没有说我们,好让她多少能够安心一些。 却不料。 根本一无所用。 沈言渺仿佛完全不听他讲话似的,只是沉浸在自己悲痛的世界里,没完没了地哭,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为什么这么伤心。 不就是十五分钟么? 跟他呆在一起就这么痛苦?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顿时微微蹙起,他蓦然将哭到完全不能自已的小女人从怀里松开,修长的手掌紧紧攥上她纤细的手臂。 一双幽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低垂的脸颊。 靳承寒低沉地出声命令道:沈言渺,你抬头,看着我! 卷翘的眼睫沾着泪珠微微扇动,像是雨天飞不起来的蝴蝶。 靳承寒很确定沈言渺听到了自己讲话,可她就是怎么也不肯抬头看看,泪水肆虐的脸颊上看不懂什么情绪。 像是畏惧。 又像是怯懦。 沈言渺? 怯懦? 靳承寒差点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那可是沈言渺啊,小狐狸即便收起锋利的爪子,也总是藏着一肚子的心思诡计。 他明明早就吃过亏,可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呢? 既然哄不好,那就不哄了!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他为什么还要这么上赶着献丑? 欠她的吗?! 好,你要是想哭,大可以继续哭。 靳承寒蓦地松开了攥在她手臂上的手指,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没有一丝温度,他冷冷地扯了扯唇畔,继续不痛不痒地淡淡说:但就不是不知道,等你把我哭烦了,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闻言,沈言渺单薄清瘦的身影,几乎站立不稳地在原地晃了晃,她微微趔趄着往后退了一些,直到整个人都全部借力倚在扶手上。 残存无几的理智正在努力地劝诫她,赶快停止,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当着靳承寒的面这么哭! 可是眼泪它不争气,怎么都留不住。 这根本就已经与伤心无关,就像是渴了会想喝,困了会想睡。 而她现在,也只不过是病发了就想哭。 仅此而已。 靳承寒对于她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眼里就只是看到了她的无动于衷,他只知道往常只要他一威胁,这女人不管是负隅顽抗,又或者是乖乖投降,都总会给出反应。 可是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木讷迟钝地哭着,也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 她哭得那么奇怪,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奇怪! 这一次见面,她改变了太多。 而他,对于那空白的三年时光全然不知。 沈言渺,这三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靳承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不禁紧紧皱起眉头,一步一步沉稳地向着她走近:你到底为什么会 哗 电梯间清澈的灯光,刹那间全部亮了起来。 宛如重获新生。 紧接着,原本紧紧关起停在原地的电梯也开始有了动静,轻轻一道声响之后,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沈言渺像是终于看到了什么生机一般,她多一秒停顿也没有就立刻冲了出去。 此时此刻,正恭恭敬敬候在电梯口的负责人和工作人员,差点儿就被突然跑出来的人影撞倒。 但一个个都只是捂被撞痛的肩膀,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立马弯腰道歉:对不起靳总,真的对不起,让您受苦了! 靳承寒目光阴鸷地盯着那一抹几乎逃命一样离开的身影,原本就不怎么和善的脸色此刻更是阴沉得吓人,他长腿一迈不疾不徐地走出电梯。 一众人自动分站成两排。 靳承寒看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在路过方才通话的那位商场负责人时,他脚步微顿,侧目冷冷睨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你可以去递辞呈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习惯了吧? 三年前也好,三年后也罢,总是这样,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第265章 你会后悔一辈子 秦暖安终于买完所有东西从柜台离开的时候,一回头却怎么也找不到沈言渺的身影,打她电话已经不是关机状态。 可要么就是没信号,要么就是没有人接。 秦暖安,你特么是猪吗你?! 秦暖安立时无比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她正要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找人,就看见身边有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过。 领头的那一位边跑边严厉地说:都动作快点,经理说南区电梯出问题了,十分钟内解决不了,就都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吧! 电梯故障? 手机没信号? 秦暖安瞬间连想都没想就跟着跑了过去,结果等她拎着高跟鞋光着脚丫赶到的时候,电梯已经回归正常运转。 她根本没有看到沈言渺的身影,却见到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 靳承寒在看到秦暖安的时候也是微微怔了一下,他浓眉微蹙不禁有些疑惑,所以那个女人跑走之后,居然没去找秦暖安一起离开? 靳总真是好大的气魄,杀人诛心,寸步不饶啊! 秦暖安一看到靳承寒就立马竖起了全身的芒刺,她赫然冷笑一声,又将手上的高跟鞋重新踩了回去,气愤地质问:渺渺呢,你又把她怎么样了? 又? 他能把她怎么样? 靳承寒不想跟一个女人在这里针锋相对,那样太失风度也根本没有必要,他只是冷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秦小姐问错人了吧?你的朋友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你 秦暖安原本就在懊恼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此刻被他一顿冷嘲热讽,更是气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憋出一句:你最好以后没有要找我帮忙的时候! 否则就等着被她为难到死吧! 靳承寒对于她听上去就没什么力度的威胁,只是不以为意地冷冷一笑,而后他就提步饶过她往前走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庸人自扰! 她庸人自扰? 他靳大总裁到底能不能有点气度? 庸人自扰是可以随便这么用的吗? 秦暖安心里一股火气莫名就烧了起来,她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字字珠玑地说道:是!我庸人自扰!我知道您高贵,也知道您从心底里看不上我们这些平凡人! 所以就请您发发善心放过渺渺吧,你们靳家的门槛太高,我们这些凡人消受不起,所以都已经拱手让人了,可怎么还是不得安稳呢?! 闻言。 靳承寒修长地双腿蓦然停驻在原地,那一双幽冷的眼眸里全是不耐和冰冷的寒意,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落荒而逃。 秦小姐,我靳承寒没有对女人动手的习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由着人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都算不上有多么愠怒,只是仿佛在平静地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情。 秦暖安饶是再怎么牙尖嘴利不怕豁出去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被他这样的反应给镇住,她下意识有一点点怂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略微底气不足地反问:怎么,如今法治社会,靳总难道还要将我杀人灭口不成? 如果秦小姐还是这么出言不逊的话,那么 靳承寒轮廓分明的侧脸始终紧紧地绷着,他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温度地说出口: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什么叫他放过沈言渺,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三年前都发生了什么,竟然就敢这么大言不惭地找他问罪! 简直不自量力! 简直可笑至极! 秦暖安不禁被他周身的阴狠冷戾吓愣了半秒,等到她再反应过来,靳承寒已经流星踏步地走出去一段距离。 别总是一副全世界都亏欠你的样子,自古痴男怨女多得是,不止谁一个! 秦暖安气恼地望着他离开的颀长背影,不禁愤愤不平地吼道:沈言渺她就是对不起全天下,都没有对不起你靳大总裁半分! 靳承寒阔步向前的步伐似乎微微顿了下,一双清澈不染纤尘的黑眸闪了又闪,他忽而扬了扬唇畔自嘲轻笑,没有接话。 这话恐怕是说反了吧? 沈言渺难道不是因为全世界,所以选择了对不起他? 渺渺她现在过得很好,靳总若是还有一点良知。 秦暖安见他对于自己的话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心里更是顿时恼火不公得紧,她又泄愤似地继续吼道:那就请别再纠缠她,更别做什么报复之类令人不耻,也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靳承寒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那一张英俊的脸庞上满是被人戳中心事的愠怒,他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不由自主紧紧攥成拳。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没有良知? 他若是没有良知,还会把自己活成现在这一副鬼样子?! 至于沈言渺。 她但凡能有一点点良知,也不会在三年前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把整条命合整颗心都捧给了她,可是她呢,她毫不犹豫就对着他下了杀手,凌迟处死,万劫不复! 所以报复她又如何? 他难道不应该? 靳承寒冷着脸大步向前走,整个人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他抬手用力将熨烫平整系在颈间的领带扯了又扯,一双阴鸷的眼眸深暗似海。 秦暖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商场安保处看到了监控视频,她焦灼不已地死死盯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直到目光落在顶层天台的一团黑影之后。 秦暖安几乎是立马迫不及待地就伸手指到,说:就是这里,麻烦您帮我放大一下! 画面一寸寸放大。 秦暖安霎时间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响,脸色顿时就倏地白了下去,她声音带着哭腔,害怕到几乎连英文都不会讲,翻来覆去只有一句。 报警,请快点报警,顶楼有人可能会自杀 她说完,就立时什么也顾不得,拔腿就往顶层跑。 秦暖安边跑边哭,气到深处,她甚至忍不住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你特么混蛋,你明明比谁都要清楚她的状况,可是你怎么 可是自己怎么就那么没心没肺呢? 怎么就来了这一家商场呢? 怎么就让她一个人遇到靳承寒了呢?! 第266章 自残自伤又自杀 今天的天气其实很不错,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天台的风却有一点急,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能将人吹下深渊,粉身碎骨。 沈言渺就这么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冷风掠过带起她柔软的长发,清瘦的背影孤零零地让人心疼。 渺渺 秦暖安轻颤着嗓音浅浅地喊了她一声,她几乎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吓到她一样,步伐缓缓地向前挪去:亲爱的,这里风太大了,跟我下去好吗? 沈言渺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一样,她自始至终连半点反应都不曾有,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那一双灵动的水眸,此时此刻通红木然一片。 俏丽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整个人都迟钝又麻木。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但也只是看着前方,视线涣散根本没有一丝焦点。 安保处报警的速度很快,大厦底下已经隐隐约约开始有警报响起。 秦暖安光着脚丫竭尽全力放低了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向着沈言渺走去,她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咒骂了千遍万遍,只希望现在能走上前去给她一个怀抱。 可是。 就在秦暖安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 沈言渺却蓦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一个姿势坐的时间太久,此时此刻整个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又酸又麻又痛。 想要迈出一步都那么困难。 渺渺,你别动! 秦暖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在看到她几乎被鲜血染红的整件白色上衣时,她更是连忙声泪俱下地央求:我求求你了,你就坐在那里不要动好不好?我过来,我可以走过来! 沈言渺却站立不稳地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她拼尽全力地冲她浅浅一笑,绚丽刹那,宛如昙花一现。流星闪过天际。 秦大小姐,你哭起来可真难看 她话音刚落,就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云朵上一样,脚下软绵绵又虚无缥缈的触感,让人心慌又心悸。 沈言渺蓦然就这么意识全无地昏迷往地上摔倒。 渺渺! 秦暖安只觉得自己心脏都骤然停下了一样,她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也顾不得已经被磨破皮的脚掌,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 渺渺,渺渺,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秦暖安泪如雨下地将已经昏睡过去的人抱进怀里,不知道从哪里不断流出来的粘稠血液,顿时就染了她一手鲜红。 秦暖安颤抖着身体望向自己的手掌,又望向沈言渺紧紧握起的掌心,只见她手里正死死攥着一只带血的耳坠。 又是这样! 竟然又是这样!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半点儿都不敢去回忆! 你们都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过来把人给我送医院啊! 秦暖安立即转过头,对着畏手畏脚不敢上前地救援人员大声吼道,她现在整个人都像是生了重病一样,根本就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救援人员这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救援对象,于是立马抬着担架让沈言渺躺了上去。 这一下。 秦暖安才终于能够看清她的伤口,还在持续流淌的鲜血迅速就将白色的担架洇湿,那是左边肩膀的位置。 又是左边肩膀的位置! 没有人能够想象,当她拿着尖锐锋利的首饰狠狠往自己身上割出伤口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样的绝望和挣扎! kg039;s ege hospita! 秦暖安红着眼眶寸步不离地护送着沈言渺上了救护车,又十分言简意赅地要求了医院,然后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程子谦接到秦暖安电话的时候刚刚才出手术室,实习生十分恭敬地将一直在响的手机递到他手里。 却不料。 下一秒,砰地一声。 手机就被重重地掉在地上。 程子谦甚至连身上的手术无菌服都来不及换下,就立刻碰碰撞撞地往医院大门口跑去,外人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他脸上的慌张和害怕。 就在大半年前,他也接到过秦暖安打来的这样一通电话。 那一通电话的结果是,沈言渺差点因为伤及大动脉性命不保,闹闹因为看到她这一副模样吓出心理障碍,大半个月都不会开口讲话。 后来慢慢在心理辅导下,总算才有所好转,可依旧留下了难以扭转的创伤应激障碍。 今天。 又是这样一通电话。 程子谦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急救车也刚刚好停下。 随即。 沈言渺就被医护人员推进了医院,她一脸苍白毫无生机地躺着,身上的伤口被人紧急处理过。 血算是止住了,却染透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和绷带。 程子谦竭力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简单快速的和急救室医生沟通着她的情况,包括她过往的受伤病史。 好的程教授,我们会注意。 医生认真严谨地回答着他的话,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挡在了急救室外门,说:抱歉,程教授,这里您不能进。 好。 程子谦机械般地连连点头,他一生救人无数,当然也看过无数人死去,每一次手术之前都总有家属对他再三恳求。 希望他能够尽心尽力。 年轻的时候,他只觉得心烦,甚至觉得那些人在侮辱他的职业道德和水准。 可是现在,他越来越能够明白家属说出这种话时,是用了多么大的勇气,又做了多么大的让步。 那意味着,他们将自己生命里十分、百分、千分或者万分重要的人的生死,就这么交到了一个素不相识外人的手中。 所以当然怕,是个人都会怕! 两个小时后。 沈言渺手背上输着点滴被医生护士缓缓推出了急救室,秦暖安和程子谦立刻就上前焦急地询问道:医生,请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认真地跟他们解释,说道:总的来说,这位小姐的外伤并不是很严重,所有的伤口已经全部消毒处理过,只要按时换药就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到她清醒过来就可以回家疗养。 他说着,又微微皱着眉头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但是程教授,如果病人持续的抑郁情绪,已经严重到致使病人多次作出伤害自己,甚至轻视生命的程度,还是要选择正规的心理治疗才可以。 我知道,谢谢您。 程子谦连忙点头又向他致以谢意,心里高高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267章 毕竟人在屋檐下 沈言渺刚刚一睁眼眸,就听见秦暖安还在抽抽搭搭地小声啜泣,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声音有些沙哑地出声:秦大小姐,我这还活着呢,你干什么哭成这样? 呸呸呸 秦暖安听到她的话,立即就条件反射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连忙擦了一把眼泪站到病床边,十分紧张无比地说:什么活着死了的,你不许乱说,我的渺渺还要长命百岁,一生无虞呢! 沈言渺有些吃力地牵了牵唇畔,肩膀上的伤连着整个人都在疼,她淡淡地说:一百岁,是不是太长了一点啊,都要成老妖怪了。 不长不长,一点儿都不长! 秦暖安紧紧握着她纤细冰凉的手指,她说着说着忽然又继续哭了起来,自责不已地道歉忏悔:渺渺对不起,都怪我,今天本来就是应该带你去复诊的日子,都是我太大意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游戏了,我真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淡淡地打断。 秦老师也不用发这么毒的誓吧,我可是会当真的。 沈言渺故意放轻松语气,想要转开话题,她心里总认为,其实看不看医生对她来说似乎是差别并不大。 很久之前,她就站在深渊前被命运定了死刑。 但是却挣扎着不肯就死,所以,连累身边所有的人跟着她一起受折磨。 说到底,还是她自私了。 要当真,你一定要当真! 秦暖安想也不想就立刻脱口而出,她红着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不会再有下次了,渺渺你相信我,以后我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后,带你看医生,叮嘱你吃药,帮你挡下所有可能的伤害。 真的!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沈言渺冰冷麻木的心脏提醒着她此刻应该感动,她明亮的眼眸里有水光淡淡闪着,她扬了扬唇角,若无其事说得云淡风轻:跟着我可以,但是看医生吃药还是算了吧,那位老教授给的药可真是太难吃了,而且每一次听他讲英文我就忍不住犯困。 她话音刚落,两个人都不禁红着眼眶笑出了声。 傻子一样。 病房门外。 程子谦透过半开的门缝看着此刻正说说笑笑的两个人,一双琥珀色温暖的眸子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安慰,他忽而兀自无声地勾了勾唇畔。 然后轻轻地将门带上离开。 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像是释怀,又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原来绕来绕去,自以为可以做到洒脱不计得失,不论结局。 却最终,还是只想要她好好活着就好。 沈言渺出院的时候刚好赶得上接闹闹放学,秦暖安帮她准备了一套干净的新衣服换上,又稍微帮她化了一点淡妆。 看上去有没有好一点? 沈言渺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那一双水眸里盛进夕阳,碎光点点。 是很多点! 秦暖安和程子谦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口,又不忘继续替她宽心说:放心吧渺渺,你不要太紧张,闹闹看不出来什么的。 沈言渺这才终于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不管再怎么样,上一次在闹闹身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小团子选手在老师的陪同下,开开心心地走出学校大门,她很有礼貌地跟老师说了再见,然后四处张望地寻找沈言渺的身影。 闹闹! 程子谦一看到她出来就立马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他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川流不息的车子,又不放心地叮嘱说:你就站在那里不要乱跑,unce过去。 好! 小团子也很听话地乖乖站在原地,说不乱跑就绝对不乱跑,她向来说到做到,不懂也要问到:unce,妈妈呢,今天为什么是你来接我回家啊? 程子谦长腿一曲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他故作低落地问道:unce来接闹闹回家,闹闹不开心吗? 开心! 小团子立时鬼马精灵笑得眉眼弯弯,下一秒她就宛如一个大型挂件一样,紧紧趴在程子谦的后背上,问:unce,妈妈是不是又在加班? 程子谦温和的眼眸微微黯了黯,但也只是须臾,他立即就笑得温文和煦,说:没有,妈妈现在正和干妈一起在餐厅帮闹闹点餐呢! 小团子眼前忽然一亮,立马兴高采烈地追问:是要排队很久很久的那一家餐厅吗? 是啊,闹闹不是最喜欢吃他们家的菜吗。 程子谦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不耐烦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又谨慎小心地将她放在儿童座椅上坐好。 小团子立刻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像是得到了多么大的奖赏一样,兴奋地大笑着说:yeah!unce万岁,妈妈万岁,干妈万岁! 程子谦眉眼含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启动车子,径直往着全伦敦声誉口碑都最好的那一家中餐馆开去。 说是最好,其实放在国内也不过就是刚及格的水平。 但是在异国他乡,就显得很是珍贵。 程子谦将车子停好,又俯身将不及他腿高的小人儿抱下车子。 小团子其实很乖,大多时候都很自立,不需要人背,也不会哭着要人抱。 她就只是紧紧牵着程子谦的手掌往餐厅走去。 餐厅装修是仿古的风格,有大堂,也有雅座,他们刚一走进门,立即就有身穿红色旗袍的服务员上前,恭敬地说道:程先生,您这边请。 走廊深处,一处安静的包厢里。 沈言渺坐在最里边靠近窗户的椅子上,秦暖安就端坐在她旁边时刻准备着,万一小团子一会儿直接冲过来,她也好帮忙拦着。 都说知女莫若母。 果不其然。 某位团子在看到妈妈的时候,那一双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睛顿时都亮了几分,她立即就迈着小短腿朝沈言渺扑了过来:妈妈 却不料。 小团子选手一个爱的抱抱才送到一半,就被人毫不留情地中途截胡。 秦暖安俯身将软软糯糯的奶娃娃抱进怀里,又生动地摆出一副争风吃醋的表情,她立刻佯装愤愤不平地说:就看到妈妈了,干妈也在这里呢,怎么每次看见我就没有那么兴奋呢,你个小没良心的,看我以后还带不带你出去玩了! 小团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人小鬼大地迅速改口说:我刚才其实就是想给干妈一个熊抱来着,闹闹心里可爱可爱干妈了! 她说完,还特别真诚地吧唧一口亲在秦暖安脸颊上。 对于如此狗腿又讨好的举动,闹闹同学表示十分习以为常,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沈言渺也不禁被自家闺女逗乐,她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你们就都惯着她吧,等到她以后长大没有人敢娶回家,我看你们要怎么办? 程子谦起身帮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面前,一张温和的脸庞上笑意浓浓,对于她的话,他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言渺,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担心担心,自己以后要是女婿多到挑都挑不过来,该怎么办,毕竟这个似乎才比较贴合现实。 就是,我闺女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秦暖安也立刻无比赞同地跟着出声附和道,她说完又转过头问小团子,一脸的可怜兮兮无比生动:宝贝儿,干妈的房子最近几天要装修,我能不能去和你们一块儿住啊? 第268章 我知道也相信你 闻言,小团子立即下意识地就抬头看了看妈妈的表情,只见沈言渺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得令! 小团子这下心里有底了,毫不犹豫就准备翻身起义了,毕竟刚才是她在屋檐下。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啊! 可以啊。 闹闹同学很慷慨大方地就同意,秦暖安正准备抱着她再亲一口。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见某位团子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但是,干妈每隔三天就得带我去一次陶艺馆,每一个周末就得带我去一次迪士尼,否则闹闹就不同意。 这个小丫头片子! 一言不合就敲诈啊! 秦暖安立时就坐不住了,她看着某位小团子洋洋自得的脸颊,十分严肃认真地开口,说:宝贝儿,答应干妈,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去经商,更不要去剥削贫苦劳动人民,好吗? 紧跟着,程子谦和沈言渺不由自主地都被她逗笑。 闹闹小朋友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于是只顾埋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美食,心里忍不住嘀咕。 大人可真奇怪啊! 可是觉得奇怪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 靳承寒接到傅司夜电话的时候,刚刚结束了一场金融会议,他满脸疲倦地仰靠在舒适的椅子上,一双黑眸紧紧合上假寐休憩。 桌子上的手机骤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靳承寒连看也没看就将电话接通。 老三老三,听说你最近去伦敦了? 傅司夜立即风风火火地叫嚷道,言语之间莫名的紧张和焦急。 靳承寒微微蹙了蹙眉头,他缓缓地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眸,淡淡地反问:对,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 没什么问题了 傅司夜无比苦恼地抓了抓一头深亚麻色的短发,如果只是有苦难言就算了,关键是他还得端着笑脸,又说:老三啊,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你说伦敦有什么好的,不如我们去法国聚一聚啊?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霎时间拧得更紧了,他心里有疑问却也没问出口,就只是言简意赅地说:半个月前我去美国出差,我们才见过面,更何况,我这一次到伦敦是因为公事,也不是来旅游的。 跟伦敦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我 傅司夜哑然地微微顿了片刻,他拼命让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冥思苦想之后终于想出一个理由,讪讪地说:我这不是因为有一点小事,要跟你们商量吗? 什么事情? 靳承寒句句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傅司夜却近乎被他求真务实地精神给活活气死,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无比认真郑重地问:老三,你说给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买礼物的话,应该买什么比较好?别墅?跑车? 靳承寒被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到一时无言,他浓眉紧皱一脸被人捉弄的阴沉表情,随即就咬牙切齿地重重逼出声音:傅司夜,你想挨揍就直接说,叫我到法国去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问题?! 傅司夜被他吼得不禁将手机往远处拿了拿,又动作夸张地揉了揉耳朵,说:孩子是祖国的花朵,给花朵送礼物难道不是重要的事情,老三你能不能有一点爱心?! 靳承寒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下一瞬他丝毫不留情面地就嘲讽了回去:你倒是有爱心,给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鬼送别墅,送跑车,你怎么不直接送给他一张无限额支票呢?! 傅司夜被他噎得顿时哑口无言,他气愤愤地噤声片刻,然后掷地有力地威胁道:送就送,你以为我不敢吗,反正到时候要后悔的人也不是我?! 他说完,就立即切断了通话。 神经病! 靳承寒无语地瞪着被人骤然挂断的手机通话,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莫名其妙的问题,莫名其妙的电话。 听上去 傅司夜似乎并不是很想他出现在伦敦,可是为什么? 还有小孩子的礼物。 abby生日明明早就过了,他又在给谁准备礼物? 靳承寒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蹊跷,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儿,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简直烦人的要死! 咚咚 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礼貌地敲了两声,而后生活助理推门而进,她弯腰毕恭毕敬地开口说道:靳总,林小姐刚才打来电话说已经准备好了晚餐,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庄园? 不回去! 靳承寒不耐烦地皱眉出声,半句也不多做解释,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备车,送我到最近的中餐馆。 好的,靳总。 助理忙不迭地赶紧应声,然后又问:请问需要清场吗? 不用。 靳承寒冷冷地回话,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了,当日在烹饪课上手忙脚乱,后来又偷偷吃了自己作业的小丫头。 自己可能真是被傅司夜那个神经病给传染了。 热热闹闹的餐桌上,饭菜才刚刚吃了一半。 程子谦猝不及防就接到了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有人因为大量酗酒急性胃出血,急诊电话人命关天,他赶紧放下筷子就说:抱歉,有病人情况比较紧急,我得回医院一趟,你们慢慢吃。 那我送送你。 沈言渺连忙就跟着他站起身,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可是还要正襟危坐地在餐桌前,整个人都快僵硬成雕塑。 程子谦本来不多想就要出声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正好有事情要跟她讲,索性淡淡地应了声:也好。 闹闹,你 沈言渺才刚一开口,就被某位正吃得毫无形象的小团子打断,她立即言之凿凿地保证道:妈妈放心,我会听干妈的话,不会到处乱跑,你快去送unce吧。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跟在程子谦身后往包厢外走去。 夕阳西下。 深深的走廊上,有洒进的晚霞,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言渺,不能再躲了,也不能再拿自己的生命赌了。 一直走到餐厅门口。 程子谦才率先开口打破所有沉寂,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和严肃,他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地继续说:你现在需要休养,需要医生,需要避免一切可以让自己受伤的人和事情! 卷翘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沈言渺努力地扯了扯唇角,她说:我知道,但是现在还不行。 程子谦长身玉立地挡在她面前,他立时迫不及待地就出声说道:可是言渺,你再这么拖下去,百害无一利的! 十五天。 沈言渺强迫自己抬眸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她就不受控制地将视线移开,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最多十五天,十五天后我会听你的话。 好好看医生。 好好养病。 程子谦竭力不让自己去想起从前那个自信从容的沈言渺,可心尖还是忍不住地泛疼,疼入骨髓。 好。 程子谦很久才艰难地说服自己让步妥协,他微微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温言承诺道:那就十五天,这期间你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剩下的都交给我,我会帮你联系最权威的心理医生,相信我,一切都会好! 嗯,我知道。 沈言渺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却有眼泪情不自禁夺眶而出,她轻颤着声音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也相信你。 第269章 好一个一别两欢 沈言渺一个人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微暗,她才拾步往餐厅里走去,纤白的手指缓缓覆上左边肩膀的位置,处理过的伤口依旧在泛着痛意。 不记得当时划了多少下。 只知道每一次内心无力挣扎着绝望的时候,只有疼痛和鲜血才能替她换来些许解脱和释然。 可能熬过那一段艰难无望之后,她会有一点点对于亲人的愧疚和后悔,但她不是每一次都能安然无恙地熬过去! 万一有一天,她意识不清地选择了什么更加极端的方式。 那么,闹闹要怎么办? 沈言渺越想越觉得前方希冀渺茫,无路可走,她孤零零地走在深深的长廊上,每迈出一步都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决心。 蓦地,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道猛然拽着胳膊,就将她向一旁的包厢里扯去。 救命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想要大声呼救,对方却仿佛早有准备一样,凭借着双方悬殊的力量差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门重重摔上。 沈言渺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接着,她就这么重重地撞上冰冷坚实的墙壁,鼻息间一刹那全是熟悉又陌生的淡淡木香味儿。 靳承寒? 纤长的眼睫惶恐又不安地颤了又颤。 这个认知竟然比自己被人绑架,还要让她心里感觉到紧张。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慢慢抬起眼眸望向那一张脸颊,害怕是有的,想逃开也是有的。 但此时此刻,她逃不开也是真的。 三年的时间,他还是没有改变多少,那一张脸庞依旧祸国殃民可以招惹无数女人垂青,浑身气势,嚣张依旧,不可一世依旧。 甚至,整个人比从前更是深沉冷漠几分,那一双深暗似海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心思和喜怒,看着她的表情冷漠到,似乎将所有前尘都挥刀斩断。 决绝。 毫无留恋。 而自己,除了深陷泥潭,她根本就找不出其他任何的词语来形容。 这一次,他们两个,真的是云泥之别了! 沈言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好久好久,这才终于竭力让自己平静地出声问道:靳总,这是什么意思? 靳承寒却根本没有要回答她话的意思,那一双澄澈不染纤尘的黑眸,就只是这么死死地锁在她脸上,不知道在找寻着什么。 还是在回忆着什么。 沈言渺被他看到心里忍不住发慌,她忙不迭地将眸光迅速侧开,又伸手企图将他高大的身影推开,淡淡地说:靳总要是没有什么事情,还请行个方便,让我出去。 让你出去? 靳承寒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终于表情松动冷冷扯出一抹嗤笑,似嘲若讽地质问:让你出去继续跟那个姓程的风花雪月,卿卿我我?沈言渺,你觉得我像是会那么好心的人? 你都看到了? 沈言渺整个人愣了又愣,她下意识地就反问出口,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被人捉奸的错觉。 明明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可她却还是习惯性地想去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刚好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什么事情需要大庭广众抱在一起说啊?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冷冷打断了她的话,那一张冷峻分明的脸庞上全是不屑一顾地讥诮和凉薄,表示他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 靳承寒冷冷地说着,又忽而轻浮地伸手抬起她清瘦的下巴,佯作恍然大悟地开口:难道是我亲爱的前妻,又准备再寻新欢,梅开二度了? 我没有! 沈言渺用尽力气一把将他的手掌拨开,那一张俏丽的脸颊上疲倦和不耐清晰可见,她继续言之凿凿地说:就算我有又怎么样,就连靳总自己都说了,我们最深的纠葛不过就是曾经是夫妻,如今早就一别两欢,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靳总又何必为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大动干戈,搞得大家都这么难堪?!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足够利刃一般刺上的他的心口。 一别两欢? 好一个一别两欢? 靳承寒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霎时间铁青一片,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怒火和寒意不言而喻,他眼睛半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瞪穿。 那这三年算什么? 他生不如死的这三年算什么?! 欢? 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有一点点开心了?! 难堪是吗,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难堪? 靳承寒牙关紧咬着说完这一句,就扯着她的手腕,蓦然转身阔步向着餐桌走去,然后在沈言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桌上的餐布就被人一把扯下。 杯盏碗碟,顿时就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沈言渺情不自禁瑟缩了下肩膀,她条件反射一样下意识地就想挣开他的手掌跑出去,结果下一秒只觉得胳膊一沉。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整个人都被人结结实实摔在冰凉的实木餐桌上,撞的五脏六腑都在泛着疼意。 靳承寒,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沈言渺表情痛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管肩膀上撕裂一般痛着的伤口,她连忙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靳承寒却只是淡漠无比地勾了勾唇角,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将她的双手摁过头顶。 修长的腿微微屈起抵进她两只膝盖之间,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沈言渺就这样被他禁锢在桌面和胸膛之间半点动弹不得,他身上淡淡的木香,以及隔着单薄衬衫的炙热温度霎时间就紧紧将她包围。 沈言渺,你应该早就知道,只要我想,怎么样都不算乱来! 靳承寒薄唇微启一字一句说得嚣张到了极致,那一张俊颜一寸寸向她逼近,又被眼瞳无限放大,宛如火湖炼狱里走出的撒旦恶魔。 沈言渺是真得慌了,也是真得害怕了,她真的不该图一时口舌之快,惹这一头狮子生气,她连忙很识时务地求饶出声:靳承寒你先放开我,我保证不会再乱说话,我真的唔 她微凉的唇瓣上突然多出一抹滚烫的温度,所有没说完的话全部都被湮没在强势又霸道的亲吻中。 一如三年前,靳承寒还是丝毫不给她退路,他高大的身影严丝合缝地覆在她纤瘦的身躯上,以绝对占有的姿态,不紧不慢地啮噬着自己觊觎已久的猎物。 他食髓知味,紧追不舍,任她怎么也逃脱不开。 所以一吻再吻,两个人好像就要这么纠缠一辈子。 第270章 至少是自杀未遂 疼靳承寒 挣扎间,她左肩上的伤口无意间被牵扯到。 沈言渺骤然痛不自已地低唤出声,她清浅的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哭腔,原本就有些憔悴地脸色此刻更是苍白一片。 疼? 靳承寒唇齿间毫无转圜地进犯应声而停,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小女人冷汗潮湿的脸颊。 下一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 靳承寒就立时松开了她的手腕,然后他冷着脸抬手扯开了她身上那一件米黄色的针织衫,珍珠衣扣霎时间就响声清脆地散落一地。 深沉似潭水的眸光倏然沉了又沉。 仓皇又震惊。 这个怎么来的?! 靳承寒脸色顿时冷若寒冰一片,他小心翼翼地碰上她左肩一层又一层的纱布,见她不答,他又不依不饶地低吼出声:沈言渺,我在问你话,这伤是哪里来的?! 难怪从她一进门,他就隐约总觉得有一股药酒味。 可是,明明中午还好好的。 商场碰见的时候,她只穿着一条连衣长裙,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伤疤。 才不到半天,这么短的时间,她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她现在不是珠宝设计师了吗,不用当律师,不用再冒死寻找证据,不用再接触亡命之徒,她还能因为什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沈言渺被他吼得心里一颤,她连忙飞快地偏过脸颊躲开他的目光,仿佛与己无关地淡淡说道:没怎么,就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撞到了?! 这女人当他是傻的?! 靳承寒心里的火气顿时烧得更旺,他手臂稍稍一用力,就拦腰将她带起来在桌边坐好,又气又急地说:好,那你再撞一遍给我看看,正好给我见识见识,一个人是怎么可以把自己撞成这样的?!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她迅速抬手将自己身上的针织衫扯了回去,又牢牢掩上那一层层刺目的白色纱布,不满地皱着眉头说:有伤挡住不就好了,也没非要你看。 她闷声闷气地说完,就想要从桌子上跳下来。 结果,却被人先一步又重新按了回去。 靳承寒浓眉紧皱地摁着她右边肩膀,一脸仿佛看傻子的表情,伤口遮住不看就不算受伤,这女人脑子里是装得浆糊吗?! 依照她这个逻辑 幽黑的眼眸倏地深了深,靳承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蓦然攥起她的右手手腕,想要将那一块笨重又碍眼的手表卸下来。 见状,沈言渺立即慌不择路地想要挣开他的手掌,她难掩紧张心虚地喊:靳承寒,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这个人究竟能不能讲点道理?! 靳承寒根本就不理会她,她的反抗和挣扎很多时候都很苍白又无力,根本不值一提,更阻止不了他想做的事情。 眼看着宽大的表带就要被他从手腕上解下来,沈言渺走投无路只好一低头就咬上他的手背。 她并没有很用力,就只是单纯想要制止他的动作而已。 靳承寒攥在她纤细手腕上的手掌怔怔一僵,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暗了又暗,他倏而平静地开口,反问:沈言渺,此地无银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她越是想要掩饰,就证明他的猜测越是接近。 手腕上有伤痕的话,那说明了什么? 自杀? 又或者,至少是自杀未遂! 闻言,沈言渺咬在他手上的牙齿渐渐放松了力气,此时此刻,她就宛如一只被狮子逼到悬崖边上的小狐狸,一身伤痕还没有退路。 唯一的生机就是,这一只狮子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靳承寒感受着小狐狸慢慢放松的警惕和戒备,他又继续说:你别想太多,我只是至少应该知道,即将设计我婚戒的设计师,她的身体状况到底能不能坚持到设计稿完成。 他的话仿佛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她的后脑,是啊,他都要和林之夏结婚了,她还在担心什么呢? 人人都说他和林之夏郎才女貌,般配登对。 新婚燕尔,佳人在侧,想来,他也不会再对一个早就离婚的下堂妻,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沈言渺终于停下了自己自救般的动作,她缓缓坐直了身子,又无声地将手腕上的表带解了开来。 一道又一道颜色深沉的旧伤纠缠在一起,赫然陈列在她纤细白皙的腕间,像是被什么划伤,但是伤痕却比刀疤要浅得多,也要粗得多。 靳承寒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一条条伤疤,他忽而讽刺一般轻笑一声,没有什么情绪地反问:这又是怎么撞到的? 沈言渺立时就将手腕从他掌心撤回,明明是早就治疗痊愈的旧伤,被他一碰竟然莫名其妙就觉得发疼。 是斯卡伯勒海边的贝壳。 沈言渺努力收敛起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她拼命让自己不要去回忆那一段时光,竭尽全力说得云淡风轻:捡贝壳的时候,不小心划在礁石上,就变成这样了,也没别的了。 她说着,平静淡漠地垂下眼眸,又继续不痛不痒地说:至于婚戒设计,我暂时可能没有办法完成,靳总要是着急的话,大可以重新找设计师。 她一口一个靳总,恨不得时时刻刻提醒他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平静淡漠到让人气急败坏。 靳承寒蓦然冷声冷气的扯了扯唇角,他又重新一身西装笔挺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垂的脸颊,说: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恢复,不过你拖得越晚,我在伦敦呆的时间就会越长,如果这是你要的结果,我是没有什么所谓! 一双水晶般的眼眸微微闪了闪。 沈言渺纤细的手指紧紧抓在桌边上,她其实没有什么反击之力,她早就知道的,所以就不挣扎,也不白费力气。 我知道了。 沈言渺依旧没有抬头,那一张娇俏的小脸儿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只是波澜不惊地开口,说:如果这是你要的结果,我也没有什么所谓。 那样最好。 靳承寒只是清冷漠然地留下这一句,然后他转身就往包厢外面走去,步子很大,也没有什么留恋。 沈言渺微微抬眸望着他离开的宽阔背影,她倏然无声地牵了牵唇畔,自顾自低喃道:对啊,是很好。 一别两宽。 后会无期。 的确是很好。 可是为什么,她居然想要哭呢,这难道不是她认为两个人最好的结果了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第271章 他是对人不对事 靳承寒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是要这么多管闲事,沈言渺怎么样跟他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又何必这么多此一举。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受伤,自己就会不由自主觉得心慌意乱。 她手腕上的伤疤看上去已经存在很久,说什么礁石划的,什么样的礁石能划出那么纵横错落,乱七八糟的伤痕?! 那个女人到现在,嘴里还是没有一句真话! 去查查,沈言渺这三年都怎么过的? 靳承寒没有什么表情地拨了一通电话回国内,他明明语气淡漠说得没有什么起伏,方钰却震惊到差点将手里的电话听筒丢出去。 三年时间。 一千多天。 她终于又从靳总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很不敢置信,又好像根本就在意料之中。 好好的,靳总。 方钰反应过来连忙就点头应承道,她毕恭毕敬地回话:我这就去办,尽快给您回复。 女人的第六感瞬间出现。 方秘书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好过很多,这三年每天看着靳总那一张时时刻刻要杀人一样的冷脸,她整个人都能老好几岁。 低奢昂贵的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高档酒店门口,富丽堂皇的建筑美轮美奂。 装潢豪华,设施齐全的总统套房里。 靳承寒修长的指间捏着一只酒杯,他双腿交叠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里的酒杯。 猩红的液体澄澈透亮,宛如开在夜里的彼岸花。 妖冶。 但凄惨。 靳承寒来伦敦的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这里,认真算起来,这里离财团伦敦分部大厦的距离并不算近,酒店品质虽然可以名列前茅,但也并不是最好的。 所以,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呢? 靳承寒忽而眉头微蹙仰头浅浅抿了一口红酒,滋味甜而涩,酒精沿着咽喉一路向下,一点一点烫进了心口。 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隐晦不明地扫过桌子中央摆着的一束鲜花,透明水晶的花瓶上刻着酒店花体缠绕的ogo和品牌名字。 1984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纪念的意义,不过就是那个女人曾经打发时间看过的一本而已,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缅怀什么。 是有够可笑的。 靳承寒倏然勾唇自嘲冷笑一声,然后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不一会儿,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 铛 玲珑剔透的高脚杯忽而被人用力地掷在桌子上。 靳承寒身上只裹了一件浴袍就往卧室走去,他脚下的步子似乎微微有些力不从心得凌乱,好看的眉头紧紧一拧。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三年来,每天喝酒让自己入睡,几乎已经成了他生活必不可少的救命良药。 但是,今天这酒的后劲好像格外大。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紧紧覆在卧室门把手上,他用力地摇了摇脑袋,企图将眼前的缭乱和朦胧全部拨开。 却不料。 下一秒,卧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拧了开。 承寒哥哥,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回来? 林之夏睡意惺忪地抬手揉着眼睛,她此时只穿着一条不到膝盖的白色抹胸礼服裙,微微酒红色的长发被精心地挽成发髻盘在脑后,那一张姣好的脸颊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 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参加完什么活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承寒浓眉一拧立即就冷冰冰地反问,问完又丝毫不留情面地说:调查我行踪的事情,我暂时就不跟你计较,但是,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承寒哥哥! 林之夏泪目委屈地咬了咬嘴唇,一双美眸里水色潋滟流转,她十分乖巧可人地紧紧抱上他的腰身,像是撒娇,又像是央求:承寒哥哥,那么大的庄园我一个人害怕,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 靳承寒却是丝毫没有半点动容,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依旧冷冷绷着,他一把就将黏在自己身上的温软女人推开,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快点走,别让我叫保安! 承寒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们迟早会变成夫妻的。 林之夏漂亮美艳的脸颊上已经不只有委屈,她甚至有些伤心悲切地望着男人高大宽阔的背影,泪光微闪着出声:所以,你能不能别总是对我这么冷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也许我也有你爱的样子! 靳承寒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摁下床头桌上的电话,声音冷冷地吩咐:马上过来帮我重新打扫一下房间,床单杯子全部换新的! 挂断电话。 靳承寒这才终于舍得抬眼看她一下,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没有一丝温度,他声音淡淡地说:如果真的有成为夫妻的那一天,就等到了再说吧,至于其他的,我早就跟你说得很清楚,是你自己非要走这一条不归路! 不归路? 林之夏泪眼朦胧可怜楚楚地望着他,妆容精致的小脸上全是不甘和委屈,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起。 我不相信,我就不相信我哪里会比不上那个女人?! 她说完,纤细的手臂骤然用力一扯,那一条昂贵华丽的礼服裙就霎时间落在地上,堆在脚下,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玫瑰。 女孩儿年轻美好的身体,顿时就这么坦然呈现在面前,傲然固执地证明着自己的心意。 靳承寒原本就不悦的神色此刻更是愠怒几分,他立马狠狠扯过一旁的白色被单,劈头盖脸地丢在林之夏身上,那一双深潭般幽黑的眼眸里满是厌恶和嫌弃。 再跟你说最后一次,马上离开,不然我一定就这么把你丢出去! 林之夏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从层层叠叠的被单里解救出来,她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从背后抱上那一抹阔步往外走去的身影,纤细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松开。 她哽咽着嗓音轻声啜泣着出声:承寒哥哥,这些年你一直都不开心,我真的很心疼!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我可以,可以不管前程,可以不演电影,也可以不要任何奖项,我也可以帮你生宝宝的! 喜欢小孩子? 一双寒眸几不可察地闪了闪。 好像也不算是,他只是对人不对事,又恰好难以释怀而已。 第272章 他也爱过一个人 松开! 靳承寒依旧冷声冷气没有丝毫退让,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心软没主见的男人,从前他勉强尚有克星,如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动摇。 除了那个女人,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妥协让步。 我不! 林之夏也同样倔强不肯退步,她似乎铁了心要跟他僵持到底:除非你答应让我留下来,否则我是不会松手的! 威胁他? 靳承寒倏而似嘲若讽地勾唇冷笑一声,下一瞬,他根本不用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将缠在腰间的一双柔荑扯开,然后头也不回地就阔步往外走去。 林之夏被他向前的惯性带着狠狠一个趔趄,整个人都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即使隔着厚重的羊绒地毯,她仍然觉得四肢百骸都在泛着痛意。 他明明可以对人那般温柔耐心到极致。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多一点仁慈呢?! 承寒哥哥,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你是我从小的梦想,我可以为你抛弃一切,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呢?! 林之夏倏而毫无形象声泪俱下哭得歇斯底里,哪里还有往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落魄到了极点。 闻言,靳承寒脚下的步子终于微微顿了下,他连头也没回就冰冷无情地开口,说道:那只能证明,你从小就做错了梦,我过去也很爱一个人,但她可比我狠心多了! 林之夏蓦然就笑了,她仿若疯魔痴狂一般自顾自笑得凄然,那一脸精致的妆容此刻哭得狼藉一片。 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还披着他丢过来的白色被单,头发也微微散乱开。 承寒哥哥,你以为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林之夏抬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泪,那一双如画美眸中全是不顾一切的决然,她笑着流泪,说道:那一瓶红酒里,我下过药了,你现在一定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烧吧? 林之夏,你找死! 靳承寒蓦然回头一手狠狠掐上她的脖颈,那一脸嗜血的模样根本就是冲着要她命去的,原本英俊无俦的脸颊上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滚烫。 连带整个人的气息都如火一般炽烈。 林之夏却好像根本不怕他一样,她心里比谁都明白那药吃下去的效用有多大,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 承寒哥哥,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但是,是你先逼我的。 林之夏脸上泪痕尚未干,她无比平静地小声说着,又抬手将脑后的发簪抽出,任由一头漂亮的长发散在肩头。 靳承寒越来越觉得呼吸急促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一样,最重要的是,眼前林之夏的脸居然慢慢重叠出沈言渺的一颦一笑。 趁着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他缓缓松开钳在林之夏颈间的手掌,整个人步履凌乱地就往外走去。 林之夏就只是看着也不拦他,她重新拾起地上的裙子穿好,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喝完那一杯酒,只要他越生气,挣扎得越多,血液循环就会更快,药发当然也会更彻底! 按照她用的药量,再加上他方才那么动怒,现在肯定早就意识不清难以把控,既然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和美梦。 她还追他做什么? 林之夏唇畔微笑势在必得地缓步走出卧室,一双美眸在扫过空荡荡的大厅之后,整个人忍不住开始有些慌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不敢置信地小声低喃着,他刚才那个样子明明就是药性发作的状态,他根本就不可能还有意识和力气走出这一间屋子! 但是,人呢? 人去哪里了?! 林之夏又重新将其他所有房间都找了个遍,结果根本就没有靳承寒的人影,她这一次是彻底的傻了。 她确定自己的药量绝对够足,也确定靳承寒绝对是喝了那一瓶红酒。 林之夏蓦然就想起了那些被用来实验药性的人药发的模样,她居然让他就这么离开了,这一路上 她此时此刻根本就不敢再想下去,拔腿立刻就往酒店房间外冲去。 承寒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林之夏边跑边哭,一张美丽的脸颊上全是懊恼和后悔:我不该随便听信别人的话,做出这种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今天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她还怎么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 更何况还有靳老,说不定整个林家都得跟着一起陪葬! 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顾听白顾听白,她怎么就会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鬼话?! 林之夏原本一路径直朝着顶层酒店监控室跑去,但是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蓦然抬手将电梯按到一楼。 沈言渺! 他一定是去找沈言渺了! 对! 除了沈言渺,不会再有别人! 林之夏迅速启动车子就扬长离开,为了不出现任何差错,她又不放心地拨了一通电话出去,接着不容置疑地吼道:现在马上带人行动,从1984酒店到肯辛顿公寓的所有路径,一个都不能遗漏,务必一定给我把承寒哥哥找到,听到没有?! 深夜的风有些大。 靳承寒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打算走出房门一步,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药在自己身体里一点点挥发起效,吞噬他所有的理智和自制力。 现在跑出去,那不就等于自取灭亡吗?! 他靳承寒一世英名,就算是要毁,也不能这么毁! 所以,他仅仅只是落锁将自己关在独立宽阔的阳台上。 林之夏既然敢给他下这药,那就肯定知道这药有多厉害,看到他不见踪影,她肯定不会多想就追出去。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不其然。 咳咳 靳承寒本来就穿着单薄,夜里风又吹得急,他一面冷到脸色苍白,一面又有一股邪火在身体里面熊熊燃烧着。 整个人冰火两重天。 难受到让人抓狂! 忍无可忍。 靳承寒索性直接抓起阳台桌子上的一瓶凉水,毫不犹豫就从头浇到底,心里的燥热烦闷却半点儿没有疏解。 没有办法了! 即使再丢人,也不能坐以待毙! 靳承寒整个人站立不稳地将桌子上的座机扯过来,他本来是想打电话到保镖那里,但是手指按下按钮的那一刻,心里却蓦然浮起了另外一串数字。 一双幽深的眼眸在黑暗里沉了又沉。 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是座机数字键被摁动的声音。 打破了一夜的沉寂。 第273章 还要袖手旁观吗 沈言渺好不容易哄闹闹睡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小丫头今天也不知道突然怎么回事儿,非是吵着让她亲自给洗澡。 可是碍于肩膀上的伤口不能碰水,沈言渺只好婉言拒绝了她,说:宝贝儿,妈妈今天还有一点工作要忙,让干妈帮你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妈妈! 小团子言之凿凿地表示不同意,但最终还是架不住被秦暖安强制抱进了浴室,于是某只团子就自己把自己气哭了。 并且,一晚上都赌气地不跟沈言渺说话,也不喊一声妈妈,兀自抱着毛绒娃娃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沈言渺自己觉得心疼又无可奈何,她轻轻敲了敲儿童房的门,可是迟迟都没有人回答。 秦暖安看见她一脸为难又疲惫的表情,忍不住心疼地说:渺渺,要不你先去睡觉吧,我去哄哄这个小丫头。 这丫头性子犟得很,今天晚上我要是不把她哄开心了,她肯定能气我好几天。 沈言渺刻意压低了声音,看上去十分有先见之明地说道:你今天也累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我这会儿刚好也不怎么困。 那好吧。 秦暖安小声微微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她转身从桌子上端来一杯温水,又将几粒药片递给她,笑了笑说:这个小丫头生气起来,我还真不一定有办法,渺渺,你也记得早点休息,千万不可以熬夜哦。 沈言渺也没有什么异议地将她手里的药片接过吞下,好看的细眉不禁微蹙,她继续又说:放心吧,我知道了。 说完,她又重新敲了敲儿童房的房门,轻声说:宝贝儿,妈妈知道你没睡着,你房门没锁,妈妈就进来了哦? 哼 沈言渺隔着门扇都能清楚听见小家伙气鼓鼓的声音,她微微扬了扬唇畔,然后将房门拧开,柔声说:宝宝睡不着,妈妈来给宝宝讲故事好不好呀? 不好! 小团子选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将被子蒙过了脑袋,闷声闷气地说:闹闹在生气,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沈言渺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然后她就势在床边坐下来,说:那妈妈就不打扰宝宝生气,妈妈就只讲故事,好不好? 小团子没有说话,古灵精怪的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下一秒。 淡粉色的小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拇指,小团子选手依旧气闷闷地说:那好吧,我要听itte prce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小团子的手指,然后她从床头桌上拿过翻到一半的童话书,又义正言辞地说:但是,闹闹不可以一直蒙着被子,这样会生病。 小团子微微停滞了半秒钟,然后不情不愿地将小脑袋露出来,小脸儿红扑扑的,说:那我不蒙了,妈妈快讲! 沈言渺抬手将贴在她额上的碎发捋了捋,然后声音温婉地开始讲故事,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她曾经缠着非要靳承寒读得那一节。 小团子睡觉其实很乖,安静得很,也不怎么乱踢被子。 沈言渺听着她渐渐清浅的呼吸,动作轻轻地将书合上,又倾身在她脸颊上吻了吻,说了一句:宝贝儿,晚安! 沈言渺刚刚吃过药,这会儿眼睛开始有点犯困。 睡觉之前她又去特意看了看秦暖安,帮她将早就踢到地下的被子重新盖回身上,这才心安地离开。 沈言渺睡觉本来就浅,这三年来,更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有。 所以,睡前手机关机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沈言渺照旧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她正准备抬手摁下关机键,原本黑着的屏幕就蓦然亮了起来,然后跳动出一串无比陌生的数字。 大晚上的,会是什么人呢? 沈言渺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才将手机接通,电话那端很安静,静到连对方的呼吸都听到一清二楚。 你好,请问是哪位? 沈言渺压低声音说了句英文,她原本以为可能是谁打错了号码。 却不料。 下一秒,一道低沉又熟悉无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靳承寒? 沈言渺一双水眸微颤,她几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靳承寒,是你吗? 他为什么会有她的手机号码? 又为什么会这么晚打过来? 靳承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低沉的声线背后不知道压抑着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问:沈言渺这一次你会不会也袖手旁观? 什么这一次? 什么袖手旁观? 她什么时候袖手旁观过什么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整个人都听得不明就里,只不过隔着手机屏幕,她都觉得对方呼吸声略微沉重,而后不禁有些疑惑着急地问:靳承寒,你现在在哪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问完,她又苦涩自嘲地轻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且不说,他走到哪里向来都是前拥后簇,更何况现在还有林之夏陪在身边。 他能有什么事? 即便真的有什么事情,也用不着找她帮忙才对。 沈言渺怎么也没有想到,靳承寒居然会坚定又肯定地沉声承认,他嗓音喑哑地说:1984酒店第二十六层,沈言渺,我等你来救我。 他不明不白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等她救他? 什么意思啊? 沈言渺细眉紧皱着,又一次按照刚才的号码打了过去,可是却再也没有人接通,她不安地用力咬了咬唇瓣。 总不会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仇人绑架? 那也不能去酒店啊。 可是还能是什么事情? 沈言渺脚下踩着拖鞋在屋子里焦急地走了两圈,到底去还是不去,孤男寡女一起出现在酒店本来就说不清,而且他现在还是有妇之夫。 进不得,退不能! 可真是烦死人了! 沈言渺郁闷地一把将手里的手机扔在被单上,接着就提步往衣橱前走去,她手脚麻利地将身上的睡衣换了下来,又穿了一件外套。 然后,她拿起手机和钥匙,轻手轻脚地就出了门。 1984离她住的公寓,其实是有一段距离的,所幸夜间车辆不多。 沈言渺一路开着车子赶到,也不过就用了二十来分钟。 酒店前台金发碧眼的英国姑娘听到她是要去二十六层的,就像提前已经被人吩咐过一样,立即问道:请问是沈小姐吗? 对,我姓沈。 沈言渺也顾不得去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脑子里已经快要想象出靳承寒被人五花大绑,又勒索敲诈的阴暗场面,她只是急不可耐地问:所以,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当然。 前台姑娘随即礼貌地微微一笑,赶紧就拿出准备好的房卡递给她,说:二十六层是酒店的贵宾楼层,绝对不会有外人打扰,沈小姐请放心! 在贵宾楼层被绑架吗? 那这个绑匪应该也不差钱吧? 不会被外人打扰,那她现在提前报个警还有用吗? 沈言渺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出于教养客气地冲她颔了颔首,说了声谢谢。 第274章 我的药就在眼前 二十六层只有一个房间,所以整个走廊都格外寂静。 沈言渺甚至能够听见自己踩在地毯上沙沙的声音,没有毒打的声音,也没有血腥气息,看上去应该不是绑架。 所以,她索性也就放弃了报警的念头,反正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好了。 吱 门卡在智能锁上轻轻一碰,房门就被打了开来。 沈言渺有些忐忑不安地将门把手拧动,又缓缓把门扇推出一条细缝,她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地喊了一声:靳承寒? 结果却没有人回答她。 沈言渺又继续将门推开了些,入目是一室清澈明亮的灯光,可是却看不见半个人影,出于个人保护的心理,她始终都没有踏进房门半步。 靳承寒,你在吗,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 沈言渺听着空寂无声的回应,心里开始越发觉得不安,或许她根本不应该只因为一个电话,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来。 不管是他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也好,又或者是别人精心安排的闹剧也好。 她都在一开始就输掉了所有底牌。 现在看戏人想必也找到乐子了,难道还要留着继续被人取笑吗? 一双水晶般的眸子微微黯了黯。 沈言渺迅速转身就想要离开,结果腰间却骤然一沉,然后一阵失重感袭来,她整个人都被人打横抱起。 救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沈言渺不禁惊惧地尖叫出声,手里的手机和钥匙,顿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别怕,是我。 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自她头顶传来,然后是房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 房间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悉数灭掉,只剩下黑漆漆一片。 沈言渺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靠着来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木香气息,试探性地出声问:靳承寒,你要做什嗯 她话音未落,烟粉色的唇瓣就被人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对方不依不饶,丝毫不给她半分退路,炙热的唇舌几乎燃烧她冰凉的灵魂。 淡淡的酒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散开来,更是蛊人心魄。 所以,他只是喝醉了。 那现在又把她当成了谁?! 沈言渺霎时间如同被人狠狠一耳光扇醒,她用尽全力推上靳承寒的胸膛,拼命地逃避闪躲着他的吻,断断续续地开口:靳承寒你嗯你喝醉了你先放开我 放开? 他才不要! 她既然来了。 什么恩怨纠葛都去见鬼吧,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想! 靳承寒沉默着也不说话,他依旧穷追不舍地吻她,脚下的步子如同生风一般,就往收拾整洁的卧室走去,半点不见摇晃和蹒跚。 跟先前判若两人。 沈言渺意识不清中依稀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外套被人褪下,而后,男人颀长的身影随即结结实实将她压在柔软的床铺上。 借着淡淡的月光。 靳承寒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全是炽烈光火,他此时此刻就像是嗅到罂粟的瘾君子,那一瓣柔软的唇让他无法自拔,所以他一吻再吻。 不可餍足。 沈言渺,既然来了,那就别想着我会放你离开! 靳承寒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了她半刻喘息的时间,他一手只微微用力就将她腰间的衣带扯开,然后利落潇洒地扬在空中。 不可以! 沈言渺用尽所有力气就想从他怀里离开,他们好不容易才各自挣脱,现在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再遍身伤疤,所以:靳承寒,不可以,你放开我! 闻言,靳承寒只是不以为意地轻轻勾了勾唇畔,他一寸寸地倾身向她逼近,炽热滚烫的气息喷薄在她微凉的脸颊上。 他语气淡淡地问:什么不可以,不可以亲你,还是不可以碰你? 沈言渺用尽全力揪着被单一点点向后退去,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都不可以!靳承寒,你现在有未婚妻,我也有自己的孩子! 于情于理。 都不可以! 他们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是说那个,方才还在给我酒里下药的未婚妻? 靳承寒倏然勾唇冷冷一笑,随即又讽刺讥诮地说出口:那样的女人,不要也罢!至于你的孩子,她也可是我的孩子,这都不是问题! 下药? 沈言渺只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忽略了他后面所有的话,难怪他今天这么奇怪,难怪他整个人都像是燃着的火炉一样,难怪这种天气他还能浑身是汗?! 靳承寒,我去帮你打电话,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沈言渺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立即脱口而出,她说着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而后自顾自喃喃地说:好像还有一点发烧,是不是要挂水唔 靳承寒心猿意马地凝视着她一张一合的粉唇,听着她紧张着急的碎碎念,好像忽然就又回到了,三年前两个人在南庄的那些日子。 他们也曾经幸福过的。 我的药就在眼前,还去什么医院?! 绵绵密密的亲吻紧跟着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他全身滚烫炙热的温度,似乎可以熨烫平贴她一路而来的风尘仆仆。 却始终小心翼翼避开她左肩的伤口。 酒店旁边紧邻着湛蓝美丽的海湾,皎洁的月光下,烈烈风声推动着潮水涌上岸边,又浅浅地退下。 被一遍遍冲刷淘洗的沙砾,随着浪花在柔软的沙滩上起起伏伏。 等到风停。 等到海浪退却,海面宁静。 天边已经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幔落在脸颊上的那一刻,沈言渺卷翘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那一双水亮分明的眼眸缓缓张开。 一如往常。 她依旧是习惯性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前一夜的事情,白皙的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 浴室隐隐约约有水声传来。 沈言渺连忙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又飞快地将丢在一旁地毯上的衣服捡起穿好,她手里拎着鞋子,光着脚丫不敢发出一点响动地就往门口走去。 女孩儿好看的眉头始终紧紧地蹙起,此时此刻她身上又酸又痛的,实在不怎么好受! 但是逃命第一! 走为上策! 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她的确还没有心理强大到,对着一个有妇之夫言笑晏晏。 刚刚一挪出房间门口,沈言渺就立刻踩上鞋子飞快跑向电梯口,她时不时紧张地来回张望着,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然后。 靳承寒在房门被人轻轻关上的那一刻,就踩着时间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出浴室。 他只是简单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脚下踩着白色的拖鞋,乌黑利落的短发还在不停地滴着水珠。 深邃的眸光淡淡扫过空无一人的床铺。 那一张完美无瑕地俊颜上也半点儿没有意外和慌张,他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前按开电视,然后眼眸噙笑地看着监控视频里,那一抹匆匆离开的纤细身影。 沈言渺,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还能逃多远? 靳承寒忽而成竹在胸地开口,直到看着她启动车子离开1984,他这才放心似地将监控断掉,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他声音冷冷地吩咐:把人带进来吧。 随即,酒店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有保镖立马推门而入,恭敬无比地回话,说:靳总,人已经带到了。 林之夏依旧穿着那一条白色的及膝礼服裙,只不过再没有了精致的妆发,此刻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着狼狈两个字。 第275章 算不算报应轮回 靳承寒面色冷凝地看着被保镖押进来的女人,他依旧双腿交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高高在上地轻轻抬了抬手指。 保镖立马会意地将林之夏松开丢在地上,然后恭敬地关门退了出去。 说吧,是谁让你那么做的? 靳承寒冰冷的目光缓缓落在林之夏的脸庞上,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没有一丝温度,一字一句说得轻描淡写。 他自认为林之夏不会有那样的胆子和心机,若不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给她几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很明显,这位幕后人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让她好过! 闻言。 林之夏却倏然苦涩轻笑了一声,原本娇艳的脸颊上只剩疲惫和难堪,她低落无比地喃喃问道:原来只有这样,你才会多看我一眼,多关心我一点吗? 你觉得这是关心? 简直无可救药! 靳承寒一双眼眸微微眯起,极具危险性和压迫性地瞪着她,他云淡风轻却说得冷血残酷到了极致:林之夏,敢做出那样的事情,你有几条命够我拿的?!还是说,你当真以为有林家在,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靳承寒不敢的事情? 她也从来没敢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之夏蓦地悲凉笑出声音,却还在垂死挣扎着不肯松手:承寒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已经订了婚,早就是一家人了 我会马上发声明解除婚约,从此往后,你和我再没有半点关系!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仿佛在说一件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又继续冷漠无情地说道:至于昨天的事情,你既然不肯说幕后是什么人,那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也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 饶过我,承寒哥哥,你难道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林之夏在听到解除婚约几个字时,就宛如被人夺去了所有的希望,她目光呆讷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美眸含泪痛苦无比地捂上心口,微微切齿悔不当初地嘶哑出声。 如果不是因为我作茧自缚,弄巧成拙,你昨天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找上沈言渺,这三年来,你一直连南庄都不敢踏进半步,到底是恨,还是爱啊?! 一双如墨清湛的眼眸不禁颤了又颤。 靳承寒无声地沉默了片刻,倒不是林之夏的问题有多么难以回答,只不过这个问题他已经回避了三年,也被困了三年。 其实应该恨的,从来没有人能伤他那么深,让他那么痛过! 但是,他又恨不起来,对于那个女人的态度总是过于宽容和潦草,坚定不了几天就开始妥协让步。 反反复复,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最多的不过是伤人伤己,到头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谁较劲。 三年时间,他自欺欺人地收起跟沈言渺有关的一切,他不回南庄,不吃鲈鱼,不准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 可唯独一样。 他怎么也收不回那一颗半死不活的心脏。 我不需要感谢任何人,沈言渺本来就是我的! 过了片刻。 靳承寒霍然斩钉截铁地说出声,一直紧紧绷起的侧脸恍然柔和了几分,他没有半点犹疑就宣誓主权地开口:所以,不论有没有你,这都是不会改变的事实!哪怕是天涯海角,只要我不死心,那我就一定会找到她,她反正得留在我身边! 他的爱恨,从来不受任何人左右,除了他自己! 那我算什么? 林之夏一扫往日的高贵和优雅,她情绪激动地任由泪水在脸上肆虐,哽咽着嗓音凄厉质问:一直以来,我到底是你用来试探沈言渺的工具,还是你用来敷衍靳老的棋子啊?! 靳承寒冷峻的脸庞上依然半分动容都没有,对于她的问题不置可否,他只是淡淡地说: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要放弃的。 他仁至义尽,路是她自己非要选的! 那我就活该永远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然后被你当做筹码一样推来推去,跳梁小丑一样演着自己的独角戏吗?! 林之夏声音悲切绝望地嘶吼着,那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颊此刻乱七八糟哭作一团,淡淡酒红色的长发零零散散落下几缕,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么狼狈。 闻言,靳承寒倏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原本冷凝的脸色更是瞬间难看了几分,他一步一步向着她走去,颀长的身影自带压人心魄的气场。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三年前你都做过些什么事情,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靳承寒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温和,他就好像是在看着什么陌生人,言语之间半点都不留情面:你对沈言渺如何,对沈家如何,我一直不提,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是心里气恨沈言渺而已,与你有何干系?! 只是气恨沈言渺? 与她有何干系? 哈哈 林之夏突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她无力地任由眼泪从眼角划下,原来一腔真心被人无情辜负是这种感觉啊!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遇到眼前这个男人呢? 既然遇到了又爱上了,老天为什么又让他不爱她呢? 为什么啊?! 这不公平! 承寒哥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可是原来,我在你心里连沈言渺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吧? 林之夏缓缓说着又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平静,这才抬头望向靳承寒继续说:只可惜,我们都一样,我在你这里一文不值,你在沈言渺哪里,也没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承寒哥哥,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轮回啊? 林之夏宛如豁出去一样笑得凄然,她是真的伤了也痛了,她在剧本里演过无数次的爱恨情仇,却从来没有哪一个能像现实这样,让她这么痛彻心扉。 昨天的事情,她其实比任何人都后悔,一想到他可能会遇到什么意外,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 可是,当她在全伦敦担心寻找他的时候,靳承寒的保镖却冷着脸出现在她面前,他们一言不发就将她重新押回了酒店。 就在酒店的地下车库,她亲眼看着沈言渺开着车子离开。 事情的来龙去脉,傻子也能看得明白! 为他人做嫁衣,她林之夏还真是好算计,到头来连自己都算了进去!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到现在还在信口雌黄! 靳承寒死死瞪着她冷冷吐出这四个字,他向来爱憎分明杀伐果断,对于不爱的人更是比芥草都不如:我看也不用再给你机会了,新账旧账,这一次,别说是林景明,就算是老头子也别想把你救出来! 他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逼出牙缝,恨不得当场就将她碎尸万段。 第276章 为什么不敢去查 林之夏听着他阴冷犹如淬过毒的话语,情不自禁就冷冷打了个寒战,哭红的脸颊冷白一片。 怕吗? 她当然怕! 是个人都会怕! 靳承寒是什么人,他从来说一不二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若是一心置她于死地,她就别想着还能侥幸苟得一命。 谁不怕死啊! 承寒哥哥,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 林之夏流着眼泪认命般地出声,她昨天既然走了最险的一步棋,自然也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有了最坏的打算。 说她卑鄙就卑鄙吧。 反正谁在乎呢! 可是你知道吗,沈廷松他还活着,不只是他,沈家所有的人,都还好好地活着! 林之夏一字一句说得极重无比,生怕他听不清似的。 沈廷松还活着?! 那一场大火,不是无一人生还吗? 怎么还会活着? 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靳承寒幽冷的眼瞳骤然狠狠一滞,满是震惊和错愕,紧接着他厉声戾气地低吼出声:林之夏,你说什么,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信! 当然信! 可是 我究竟有没有胡说八道,承寒哥哥你自己去查一查,不就是了? 林之夏抬起一双美眸落在他烈火如烧的脸庞上,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痛苦,又继续轻描淡写地说下去:三年前,沈言渺跟靳老做交易的时候,我就站旁边,那个时候,你生怕她知道沈廷松跟靳老的谈判,怕她受到伤害,甚至不惜计划着送她出国! 但事实是,沈言渺早就知晓一切,她知道自己被沈廷松出卖,也知道你为她忤逆靳老的意思,受重伤差点没了命,可她还是想也不想就放弃了你! 知道? 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可还是想也不想就放弃了他? 怎么会是这样?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如果她什么都知道,她怎么可能还忍心这么对他?! 靳承寒黑眸微凝地停滞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下一秒,他立刻狠狠掐上林之夏纤细的脖颈,狠狠地逼出声音:到现在还妄图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他五指紧拢用足了力气。 林之夏顿时因为缺氧面色通红一片,她用尽力气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却尽然徒劳。 所以,他是真的要她死啊! 林之夏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立时就有眼泪自眼角划下,她蓦然自嘲苦涩地扯了扯唇角,一语中的质问道:鬼话?既然是鬼话,那你为什么不敢去查呢?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沈言渺连一秒犹豫都没有就对着靳老保证,她说,只要能放沈家一马,她可以马上就跟你离婚,孩子她也会处理掉,反正她对你没有任何感情,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闻声,一双幽冷的眼眸霎时间颤了又颤。 孩子? 处理掉? 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字字诛心! 靳承寒只觉得脑子里轰然有什么突然被炸开,那些陈年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喝了一口的清粥。 满是鲜血的裙摆。 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都让人刻骨铭心,永生不敢忘! 林之夏却继续不怕死一样,滔滔不绝地说道:承寒哥哥,你在害怕什么呢?你是不是也在害怕,怕事实真的就是那么残忍,怕沈言渺真的就是那么对你毫不留情,怕自己真的爱错了人?! 她的声音沙哑且残破,粗嘎难听到了极点,每一句都直直利刃一样戳进他的心上。 靳承寒紧紧攥在她脖子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那一双漆黑如墨的寒眸里,迸射着能够毁灭一切的肃杀和烈火。 左心房似乎正被什么用力地捶上,又钝又疼,让人发疯! 如果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如果真的都像林之夏说的这样? 那他的确真的怕! 那个时候他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连命都没有! 她却只留下一份离婚协议,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的婚姻,他誓死也不放手的婚姻,竟然只是她跟老头子谈判的条件吗? 沈言渺,你难道当真就这么狠心?! 怎么样都没关系?! 真的怎么样都没关系吗?! 来人! 靳承寒倏然沉沉低吼了一声,然后他用力一把将林之夏摔开,就像是甩开什么不用的垃圾一样,半点儿都没有手软留情。 靳总。 立马就有保镖恭敬地推门而入。 给我看着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走出这个大门半步! 靳承寒看也没有再多看林之夏一眼就冷冷地吩咐到,说完他长腿一迈就往外走,走出两步又骤然停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说: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的婚约,我都取消定了! 闻言。 林之夏霎时间就宛如被人抽干所有的力气,她瘫坐在厚重的地毯上整个人都好像失了魂一般,忽然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可是,眼泪却一颗接一颗砸在地毯上。 很快就没有了踪迹。 我不会放手的,我不会放手的! 林之夏毫无形象地尖声大吼着,她一把将手边的三彩瓷瓶用力摔了出去,乒乒乓乓顿时碎作一地。 沈言渺回到公寓的时候,闹闹已经被秦暖安送去了学校,她轻手轻脚地拧开门锁。 结果房门刚一打开。 秦暖安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门口,一副家长抓住晚归孩子的模样,她双手抱在胸前,冷声问道:沈言渺,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沈言渺被她吓了一跳,她立时夸张地捂了捂心口企图蒙混过关,笑着打哈哈,说:暖安,你这不声不响地要吓死我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上班? 你还知道这么晚了啊?! 秦暖安却根本铁面无私地不受她的影响,她继续义正言辞地顺着话势,质问说:沈言渺,你现在出息了啊,还学会彻夜不归了,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 沈言渺心里有鬼就无比心虚,她一边将鞋子换掉,一边小声地说:没有彻夜不归,我就是起得比较早,工作室突然有点事要处理来着,所以就没打扰你们。 你编,你再给我编! 秦暖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活生生一副家长抓包孩子撒谎的场景,她毫不留情就拆穿了她的谎话:先不说你床上的被子根本连动都没有动过,就光是工作室,你知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给工作室打了多少个电话了?! 我 沈言渺彻底被她问到哑口无言,心里不禁恼火自己怎么就不好好想个借口再回来,于是只能无比生硬地转开话题,问:闹闹呢,已经去学校了吗? 第277章 不过是冷暖自知 别想转移话题,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秦暖安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现在就差再往手里握一根教鞭,然后就活生生成了沈言渺小时候最害怕的那一位小学班主任。 童年噩梦卷土重来。 沈言渺下意识不安地咬了咬嘴唇,然后情不自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低下脑袋几不可闻地出声,道: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嘛? 秦暖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还差不多,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学! 不是,合着她还真把她当自己学生训了啊! 沈言渺有些为难地组织着措辞,她竭尽全力思考着,要怎么避重就轻地回答才比较好,但是因为睡眠不足所以活活困死所剩无几的脑细胞,明显不足以支撑她完成这么艰难的任务。 就是我昨天本来是要睡了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我就 沈言渺言不达意支支吾吾大半天都没说明白个什么来,就在她还想继续解释的时候,秦暖安却先一步眼尖地瞥见了被她小心遮在衣领下的吻痕。 沈言渺,你去见靳承寒了是不是?! 秦暖安立即脸色一沉质问道,问完又觉得自己措辞有误,于是立马改口护短地说:不对,肯定是他威胁你了是不是,这个混蛋,男人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现在就去帮你算账! 她说完,一挽袖子就义薄云天地往门口走去。 不是,暖安,你先听我说! 沈言渺赶紧追了上去挡在了她面前,她面色为难低落地垂了垂眼眸,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襟,然后几不可闻地说:三年前的事情,的确是我先对不起他,反正很快,我们就不会再见了! 沈言渺,你说什么呢?! 秦暖安顿时就听不下去了,她漂亮的脸颊上全是愤懑和不公,立即疾声厉色地吼道:你对不起他什么了,你那个时候拼命替他留下闹闹,你一个人异国他乡怀着孩子孤苦无依的时候,他正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婚讯! 你在医院难产差点活不过来的时候,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在律界没有半分立足之地! 秦暖安愤愤地说着,又一把伸手抓起她右手手腕: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哪一条伤疤不是因为他靳承寒,你这些年梦魇缠身难以自救的时候,每一次毫不犹疑伤害自己的时候,他却有如花似玉的未婚妻陪在身边,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啊?!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听着秦暖安一句又一句地质问,那一双微微低垂的水眸颤了颤,有泪珠紧随而下,她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可是暖安,是我先松开他的三年前,他为我差点没了命,可我却见死不救,甚至还差点亲手杀了他! 所以,靳承寒要怎么样都是应该的! 他要怎么样都随他! 反正,都是她欠他的! 闻言。 秦暖安气恨恨地用力跺了跺脚,她红着眼眶蓦然将她抱进怀里,对于从前的事情她并不是不知情,但是除了唏嘘感叹,外人还能做些什么呢?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是冷暖自知罢了! 渺渺,你说你,好端端地为什么非要爱上靳承寒啊? 秦暖安声音哽咽着心疼地出声,那个男人太高高在上了,他就像睥睨一切的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食人间烟火。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对你另眼相看,谁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沈言渺苦涩苍白地扯了扯唇角,她不知所措地淡淡说:不知道,也许,我上辈子欠了他很多钱吧? 悬铃木林立的宽阔马路上。 一辆黑色限量版的跑车正急速行驶。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几乎将油门一踩到底,那一张冷峻不惊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一次,他不愿意动用任何关系,也没有向任何人下令。 三年前的事情。 林之夏的话。 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要自己问个清楚,他要亲口听她说,她究竟是怎么义无反顾地将他推下了万丈深渊?! 又是怎么冷眼旁观地看着他差点死无全尸?! 靳承寒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寒凉似霜雪,他目光一转不转地死死盯着前方,眼前不由自主竟然全是她当初满身鲜血的模样。 那时候,她凄绝哀痛地说她家破人亡。 为了这一句家破人亡。 三年以来,他一直活在无尽的自责和罪恶感中,他气恨自己不能把老头子奈之如何,气恨自己当初没能护她周全?! 可到头来呢? 他原来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她到底是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又怎么样敢做出那样的事情?! 好笑,还真是好笑! 他被自己的父亲和自己最割舍不了的女人联起手来,狠狠摆了这么一道,居然还蠢不自知! 残存的理智一点点被怒火吞噬,车速更是要飞起来一样! 车辆来来回回的岔路口,靳承寒按照导航猛地一打方向掉头,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逆行窜出来一辆出租车。 想要踩下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靳承寒竭尽全力将方向盘往一边打去,却还是免不了跟那一辆出租车狠狠地撞在一起,紧随其后的一辆公交车因为刹车不及,连环追尾。 公交车高大的车头,正好不偏不倚拦腰撞上黑色跑车,车子被就地重重掀翻。 砰地一声巨响,几乎将耳膜炸裂! 靳承寒视线涣散地看着面前粉碎成渣的挡风玻璃,脑子里只剩里一片空白钝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伤到了哪里。 风驰电掣之间,只剩左手还紧紧地攥在一起。 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阵黑暗袭来。 新闻上说,上午时分十点二十分左右,在市区某个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较大的交通事故,由于一位出租车司机酒后驾驶,致使多车连环相撞,场面惨烈! 沈言渺看着手机上推送的新闻报道睡意全无,好看的细眉微微蹙了蹙,她正要按下返回键退出新闻界面,目光却被一张不起眼的新闻配图吸引了去。 那是警方清理车祸现场后密封起来的一袋证物,有被人捏扁的啤酒罐,有压到皱皱巴巴的衣物,还有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将那一照片放大又放大,一双水亮的眼眸立时怔了又怔,娇俏的脸颊上霎时间血色全无。 这是 靳幼稚? 那一只被靳承寒摔碎,又重新拼在一起,如今再一次破碎的黑色小猪? 它为什么会在车祸现场,所以说,靳承寒他 整个人恍如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痛心疾首! 第278章 你是说他忘了我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她六神无主,魂不附体,她颤抖着手指掀开被子。 直到一路慌慌张张颤颤巍巍地跑到门口,她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车祸? 车祸之后会怎么样? 医院! 对,医院! 沈言渺神智混乱地努力在脑海里寻找着方向,她脚下还踩着拖鞋,疯子一样从公寓楼上飞快跑下,边跑边打电话给程子谦。 等到电话刚一接通,她就立马焦急紧张地说:子谦,靳承寒他出车祸了,你帮我查一查,他现在住在哪一家医院? 电话那端似乎有片刻的迟疑。 程子谦不知道为什么顿了半秒才继续出声,就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一样,他有些艰难地开口,说:渺渺他就在我们医院,但是情况比较复杂。 活着的希望有多大?! 沈言渺迫不及待地就赶紧直接地问道,其他的都不重要,怎么样都好,只要活着就好,她只要他活着就好! 这个因为车子性能的关系,他并没有多么重的外伤,只是头部轻微受到撞击,也都已经全部检查过,没有什么大碍。 程子谦立即就明确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接着又说:但是,具体的情况,渺渺,他好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卷翘的眼睫倏而重重颤了又颤,有眼泪自空中砸在脚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沙哑残破地反问道:什么叫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你的意思是说,他忘了我? 爱也好,恨也罢! 靳承寒的世界里从此都没有沈言渺了,是这样吗? 程子谦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又生怕刺激到她一样,他连忙安慰道:这可能只是大脑受到外界刺激的自卫反应,等到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会自己痊愈的。 但也有可能,永远都痊愈不了! 又是一滴泪落下。 沈言渺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卑鄙虚伪又贪得无厌,明明前一秒还在祈祷只要他安然无虞就好,可是现在,因为他记不起自己而伤心难过的。 居然还是她! 我可以见见他吗? 沈言渺泣不成声地哽咽着说道,既然现在连她都已经知道了车祸的事情,那么靳家早就得到消息,不知道有多少保镖正守在病房门口。 她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 她连见他一面都要想法设法,用尽心思! 程子谦低吟着思索了须臾,而后他温声保证说道:渺渺,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带你去见他一面。 好。 这一见,也许就真的是永别了,无爱无恨,从此相忘于江湖。 一尘不染的医院长廊里。 黑衣整齐的保镖几乎将整个医院楼层站满,有沈言渺认识的,也有沈言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 站住,什么人? 一个身形健壮挺括地黑衣保镖蓦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手里攥着一柄冷冰冰的枪,例行公事地冷声盘问。 程子谦波澜不惊地将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又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件,淡淡地说:我是程子谦,应医院要求,专门来为靳先生做胃部检查的。 保镖捏着他递上的工作证件,将上面的照片与本人比了又比,在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同意放行,他面无表情地说:程教授请。 沈言渺手里小心翼翼地推着治疗车,她身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护士服,头上戴着一顶淡蓝色的燕尾帽,还戴着一只几乎将她整张脸颊都遮完的口罩。 她一步不离地跟在程子谦身后,整个人因为紧张几乎被冷汗浸透。 病房门并没有关上。 沈言渺刚刚一走近,就听到林之夏娇滴滴的声音,她旁若无人温柔似水地劝说:承寒哥哥,你刚刚才清醒过来,就好好听医生的话,先不要这么着急出院嘛,万一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我怎么跟靳伯伯交代啊? 我现在好得很,能有什么问题?! 靳承寒眉头紧紧一皱不悦地开口,但是对于林之夏却没有过多的敌对和厌恶,他只是继续冷冷地说:老头子什么时候会关心我,你还用得着跟他交代? 咚咚 程子谦温和有礼地轻轻敲响了病房门,他一身白色医师袍穿得挺括帅气无比,脸上戴着医用口罩,流利地用英文说:靳先生您好,我是专门来为您做胃部检查的医生。 闻言,靳承寒立马黑眸一转落在林之夏的脸颊上,他蹙着眉头不耐烦地质问: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做胃部检查? 林之夏连忙抓着他修长的手掌晃了晃,体贴入微地说:承寒哥哥,你不是总说没胃口,不想吃饭嘛,我就想着找医生来帮你看看。 我不需要。 靳承寒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就将自己的手掌抽回,连站在门口的程子谦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他就冷漠地说:而且像这种才毕业的医生,你确定他是来治病,而不是拿我来练手的? 这个医生,看上去倒是挺像医生的。 但他为什么就莫名不想看见他呢? 林之夏被他噎得微微愣了下,很快,她又连忙堆上笑脸,解释说:承寒哥哥,程教授虽然年轻,但已经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胃科权威,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吗? 这个小白脸儿有这么厉害? 靳承寒这才终于舍得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一双不染尘埃的黑眸里满是不屑和傲然,他突然冷笑一声开口问:这位程教授既然这么厉害,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程子谦无端被他刁难却也不气不恼,他只是温声淡淡地说:靳先生说笑了,程某人主修西医,对于望闻问切的确不够精通。 林之夏也被靳承寒突如其来的恶意搞糊涂了,按照他现在的记忆来说,他根本就还不认识程子谦,怎么会有意这么针锋相对啊? 还是说,她多心想多了? 承寒哥哥。 林之夏蓦然摆出一脸委屈地站在他面前,她瘪着嘴巴有些伤心地说:我专门为你请的大夫,你就稍微配合一下,也好让我放心,好不好? 靳承寒浓眉紧拧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再跟自己做什么心理斗争,过了很久,他才不情不愿地出声,说道:下次再自作主张,可别指望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明明是没什么好气的话,可是字里行间都是无奈和温和。 原来,这就是从前的林之夏和靳承寒吗? 难怪后来林之夏对她总是百般针对,如果换做是她,应该也不会死心的吧? 靳承寒的柔情就像是蜜饯,会上瘾,会让人不顾一切。 沈言渺努力将脸颊沉得更低,一双眼眸里滚烫酸涩到了极点,似乎有什么酝酿着要决堤而出。 第279章 是真的不认识了 好的。 林之夏立马笑意盈盈地冲他保证道,然后又乖巧无比地说:那承寒哥哥你先检查,我回庄园去帮你准备晚餐。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微微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整个人慵懒地半倚在床头。 神情认真而专注。 林之夏眼底笑意粲然,她盛气凌人地踩着高跟鞋向着门口走来。 沈言渺连忙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她几乎将脑袋沉到地下。 那就麻烦程教授了。 林之夏高傲地重新将墨镜戴回脸上,她红唇微勾淡淡地笑着,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至于有的事情,不该多说的,还请希望您保持沉默,毕竟 我现在想要沈言渺的命,就好比踩死一只蚂蚁! 她肆无忌惮地出言威胁,漂亮的脸颊上没有半点儿不安和畏惧。 闻言。 沈言渺攥在治疗车上的纤白手指,不由自主紧了又紧,直至骨节泛白。 林小姐放心。 程子谦只是波澜不惊地微微侧开身子,将站在他身后的沈言渺挡得严严实实,他不卑不亢地开口:我只是个医生,除了救人治病什么都不会,更不会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他话里话外,说得清清楚楚。 那就好! 林之夏似乎对他那一句家务事很是满意,她得意地笑了笑,终于放下芥蒂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走廊上的声音。 清脆又刺耳。 紧接着。 沈言渺跟在程子谦身后缓缓走进病房,说是病房,其实更像是把总统套房从酒店搬到了医院。 西方的阶梯式消费服务,本来就夸张到令人咋舌。 更何况是靳家。 给我倒杯水。 靳承寒忽而毫不客气地就出声使唤道,他自始至终头也没抬,修长的手指间似乎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什么绳子一样的东西。 抱歉,靳先生,我只是个医生。 程子谦想也不想就委婉拒绝了他的颐指气使,靳承寒的有意挑衅再明显不过,一直忍来让去也不是他的风格。 如果不是确认他现在记忆有损,程子谦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被人恶意捉弄。 所以他和靳承寒,还真是注定就不对盘啊! 靳承寒却豻;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是在说她,程教授的护士难道也金贵到,不可以帮病人倒杯水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处处都是无端的嘲讽。 靳先生 程子谦脸色骤然一沉,他正忍无可忍要发作。 沈言渺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又在他后背轻轻点了两下,以此示意自己没关系。 靳先生,请稍等。 沈言渺随即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转身朝着一旁的茶几走去,桌子上摆着两套茶具,她想也没想就选了青花白瓷的那一盏。 靳承寒似乎对于陶瓷的茶杯格外喜欢,从前南庄所有的茶具都是清一色的上好陶瓷。 沈言渺无意中发现了他这个小爱好。 这么久也一直没忘掉。 靳先生,您要的水。 沈言渺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捧到他面前,水温不烫不凉刚刚好。 靳承寒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他立即就浓眉一拧,心生不满地开口:我不喝纯净水,去泡杯茶! 不是,你刚刚才出过车祸,现在急着喝什么茶?! 沈言渺心里一着急差点就脱口而出。 好在,程子谦先她一步出声,他专业又严肃地说道:靳先生现在还在住院观察,饮食还是要禁忌一些得好。 闻声。 靳承寒立即不屑一顾地冷冷嗤笑一声,他不以为意地反问说:一群没用的庸医,对于我为什么记忆缺失半句都给不出解释,反而现在因为一杯茶在这里跟我说教,是不是太讽刺了一点? 沈言渺端着水杯的手指不禁颤了颤,这样的靳承寒太熟悉了,总是一身的芒刺和凌厉。 那一场婚姻的开始,他也是如今这样,对于外人,说话向来尖锐不留情面。 程子谦反而比她要淡定得多,从医这么多年他深谙病人心理,哪怕靳承寒向来心思莫测难以揣摩。 但试问,有哪个人能在一觉醒来之后,能坦然接受整个世界都霎时间翻天覆地变得混乱,他现在肯定一肚子疑问,但是却找不到人来问。 对于林之夏,如今的靳承寒明显是兄长般的照顾,要远远大于完全的信任。 甚至根本都谈不上什么信任! 我知道靳先生现在可能很恼火,因为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这样。 程子谦修长的手指翻开病例夹,他不愠不恼地淡淡说:但是关于您失去的记忆,医生是最不知情的,所以就算您再怎么发火,我们也没有办法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我只是个看病的而已,又不是神仙,能算命,知古今。 靳承寒冷峻的脸色意料之中地沉了下去。 恼火吗? 的确恼火!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一觉睡醒,失忆这种荒谬到极点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就想个傻子一样,什么都要经由他人之口,道听途说。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美国? 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 又为什么会染指老头子的财团,还一管就是五年?! 还有那个什么荒诞不经的婚约,他怎么会和林之夏订婚?!之夏最多不过是他当做妹妹一样照顾的人,他们为什么会订婚? 这五年里他都干了什么,脑子被枪打了,还是见鬼撞邪了,这些事情里,根本就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他现在迫切需要答案,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林之夏在说谎,她的话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事到如今,恐怕也就只有 靳承寒沉默着一言不发,他无声地盯着沈言渺手里的水杯,那一双澄澈无暇的黑色眼眸里看不懂什么情绪。 他修长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缓缓摩挲着掌心里一条黑色的皮质手链。 很眼生的手链,沈言渺并没有见过。 她很努力地回想着,可是在她的印象中,除过手表,靳承寒并不喜欢其他任何的饰品,她也并没有见他戴过这一条手链。 你认识它? 靳承寒忽然眸光一转落在沈言渺被口罩遮住的脸颊上,她一直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链子,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有什么! 嘭 沈言渺冷不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吓到,一双湿漉漉的水眸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立刻抬起,而她手里的水杯一个没拿稳就结结实实砸到地上。 对不起,我手有点滑了,我现在就去打扫干净! 沈言渺连忙就想要转身拿扫帚来清理这一地狼藉,却不料,她才刚刚转身,手腕上就蓦然一沉。 指腹温热的温度,熟悉到几乎让她落泪。 不过,接下来的问话,却瞬间就陌生冰冷到了极点。 靳承寒几乎只一秒钟就赶紧甩开了她的手臂,他皱着眉头,冷声追问:我在问你话,你是不是知道这条手链?! 这是他从一醒来就紧紧握在手里的,听说是从车祸以后就一直攥着。 最开始他被送来医院时,昏迷不醒地做了许多检查,有人害怕他手里拿着什么会影响检查结果的东西。 只可惜,所有医生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让他松开手指。 最后只能束手无策,不了了之。 可是现在,他自己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临死都不肯松开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重要到想要带到下一世? 沈言渺感受着被人毫不留情甩开的手腕,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所以。 是真的不认识了啊! 就算站到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了啊! 第280章 千万别再回头了 不不认识 沈言渺拼命低下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迫不及待地咬着唇,用力摇了摇头,就赶紧仓皇地转身离开。 靳承寒这一次倒是没有再拦下她,只是好看的眉头依旧冷冷拧着,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真把脑子撞坏了。 不然,怎么会随便一个小护士,他都会觉得一见如故呢! 检查当然是没有做的! 靳承寒平生从来最烦有外人在他身上动手动脚,医生也不行,别说他现在好端端地看不出有半点伤。 就算是真的到了血流成河那一天,他也未必就会把自己的性命,放心地交到别人手中! 所以,程子谦只能简单地口头问诊了几个问题。 靳承寒很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随口回了几个字,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吃不吃饭,。 如果不是为了等席胤湛或者傅司夜出现,他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地呆在这个鬼地方?!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两个人,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人能给他真相了?! 沈言渺动作轻缓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她只是看着他浓眉紧锁的模样,就能想象到他现在的处境。 他说过的,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不是一直都有家,他以为她能给他一个家。 但是很可惜,她不能! 现在他能记起的过往里,还没有遇见她,对于那个高高在上又冷血无情的父亲,他没有任何羁绊和软肋。 他可以永远都是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靳承寒! 沈言渺,放下你的自私吧,误人误己,你难道还能亲手杀他两次吗? 她舍不得,她舍不得的! 黑漆漆的扫帚间。 沈言渺沉重地低着头,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扶着门框,遮在口罩下的脸颊上泪水肆虐。 蓦地。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那一双水色潋滟流转的眸子里,决绝坚定不可摧。 程子谦已经完成了所有问诊查房的流程,正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 程教授怎么还不走,是要我亲自送出门? 靳承寒冷声冷气地反问道,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挑衅。 程子谦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他终于觉得沈言渺有一句话真是没有说错,这位靳大少爷,还真是幼稚园情商?! 程子谦动作熟稔地将水笔别进白色医师袍的口袋里,又抬头看了看扫帚间的方向,言简意赅地回答:意中人,不放心。 闻言,靳承寒立即不以为意地冷声笑了笑,说:程教授还真是多虑了,我靳承寒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过不去。 那就当,是我小人之心了。 程子谦只是不痛不痒地接了一句,他扭头看向走出来的沈言渺,立即关切地问:渺渺,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嗯。 沈言渺轻轻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她又重新倒了一杯温水,放到靳承寒手边的桌子上,淡淡地说:靳先生,您的水,请慢用。 她微凉的指尖,情不自禁地轻轻颤抖。 靳承寒没有回话,甚至自始至终连多余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那一张深邃分明的脸庞上全是陌生和疏离。 沈言渺双眸通红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侧脸,像是要把他的眉目刻进骨血里一样,久久都不肯离去。 好了渺渺,别怕了,靳先生情况很好,一杯水而已,他不会在意。 程子谦一语双关,他声音温文,走上前虚虚环上她的肩膀,手上连半点力气都没有用,生怕扯到她肩上的伤。 沈言渺这才终于恍如隔世地清醒过来,她轻轻松开手里的水杯,动作缓缓迟钝地跟着程子谦往外走去。 靳承寒,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往事不值得的,你只管往前走就好,千万别再回头了! 记得一定要幸福啊! 别再遇到一个叫沈言渺的了,因为她,是你所有不幸的根源! 靳承寒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猝不及防地打乱了许多人的行程和计划,比如,傅司夜就是其中之一。 他原本由于公事耽搁,可能还要再往后推几天的伦敦之行,就这么没有任何防备地只能提前了。 大哥,听说老三伤势不严重,我先过去看看。 私人飞机上。 傅司夜面前的桌子上还堆着厚厚一摞文件,他抬手松了松颈间的领带,难得懂得体贴入微地说道:你拖家带口地也不方便,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再通知你。 却不料。 他这边才刚一挂断,下一秒,就立马有号码打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名字。 傅司夜真的是立马就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想他大概能猜到这一通电话的来意,无非就是跟三年前一样,企图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 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小火焰。 傅司夜立即嬉皮笑脸地打趣出声,一副浪荡公子模样:这么着急打电话是怎么了,是不是突然想二哥了啊? 沈言渺直接自动忽略了他的不正经,她也不委婉,直接开门见山地就说:二哥,我知道你要来伦敦了,但是,不要告诉他。 哇!小火焰,你跟踪我! 傅司夜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浮夸又咋咋呼呼地嚷嚷道。 说实话,这三年,这两个人怎么过下来的,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三年前,瞒天过海那么残忍的事情,他不想再答应! 二哥! 沈言渺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只是打哈哈地想要推辞,她忍不住蓦然加重了声音恳求道:他现在很好,他不应该再遇到我,就算是我求求你! 老三很好? 闻言,傅司夜原本嘻嘻哈哈的表情一点点僵在脸上,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老三他不好,这三年来,一直都很不好。 妻离子散? 他怎么可能会好呢? 小火焰,三年前你替他做了选择,但他过得不好,三年后,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傅司夜的声音淡淡地,他不像靳承寒,给出的每一个问句背后都有必须去选的答案,他就单纯只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沈言渺紧紧攥着手里被她揪破的口罩,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瘦弱的肩膀不禁轻轻地颤栗。 过了很久。 她才哽咽着嗓音,缓缓地开口:就算再怎么毁人不倦,一次也该够了,他如今好不容易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着。 沈言渺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她微微扬起脸颊看向太阳落下的位置,竭尽全力让自己说得平静:我觉得或许这是老天在眷顾我。 从现在起叫停一切,就当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像重新再活了一次。 好像也挺好的! 傅司夜早就知道凭自己根本就扭转不了沈言渺的想法,三年前大哥和大嫂一起劝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又哪里来的自信? 我会考虑。 傅司夜无奈只好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他又格外郑重地说:但是,小火焰,我只能保证不主动跟老三提起你,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阻止他任何想知道真相的行动。 关于三年前,关于沈言渺,关于闹闹。 这三年来。 大哥,大嫂,还有他。 他们都自私地向靳承寒隐瞒了太多,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帮着沈言渺抹去所有真相存在过的痕迹! 卷翘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有泪落下。 好,谢谢二哥。 沈言渺没有什么异议就答应,如今不比三年前,现在靳承寒的生活里,根本就没有沈言渺这么一个人。 更遑论,遮掩什么真相? 接下来,他会按照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走下去,一生无虞地走下去,不会受伤,没有疼痛,不必屈膝! 真好,真好啊! 第281章 你最好实话实说 翌日上午。 一尘不染的病房里。 傅司夜宛如受训挨骂的小学生一样,挺直腰杆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他面不改色按照沈言渺的意思,将过去的五年转述给坐在一旁的男人听。 靳承寒优雅矜贵地叠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始终薄唇紧抿成线一言不发,就只是安静地听傅司夜说着。 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傅司夜干脆一鼓作气说了一大堆,整个嗓子都在冒烟儿,他看靳承寒没什么反应,于是觉得自己应该是使命完成了。 不然,以老三那异于常人逻辑严谨的思维模式,他连瞎话说完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这一次车祸,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啊。 于他而言,至少多了一个没那么精明的三弟。 傅司夜喜滋滋地暗暗在心里想着,然后端起手边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靳承寒却突然冷不丁突然开口了,他幽深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像是审问犯人一样,冷冰冰地开口:就一个问题,如果我是因为大哥回国,那又是为了什么留下来?! 咳咳咳 傅司夜一口气没回过来差点把自己给呛死,他有些气馁地皱了皱眉,早就知道老三两口子都不好对付,为什么偏偏每次都要他来担当重任啊?! 啊?! 因为 傅司夜大脑飞快地运转着,他努力回忆着沈言渺交代给他的话,然后一字不落地重复道:因为林之夏啊,你当时在美国那会儿不就只有她一个人能入你的眼吗,而且两个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所以就 所以就订婚,所以我就因为这个,心甘情愿替老头子看管财团?! 靳承寒没有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他立即冷声冷气地就开口打断,冷峻无澜的脸庞上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傅司夜条件反射就被他的反问句问到心虚,他有点儿不敢去看靳承寒的眼睛,手里端着茶杯结结巴巴地说:可可能吧 傅司夜! 靳承寒猝不及防地抬手用力拍在桌子上,他拔高音量怒吼一声,那一双深暗似海的黑色眸子里全是恼火和愤怒,几乎是微微切齿地逼出声音:你再继续胡编乱造,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也揍到失忆?! 一个两个的,全部都趁着他生病来说谎话欺骗他,这很好玩儿?! 他靳承寒只是记不起一些事情,又不是变成傻子! 是要怎么样,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好糊弄吗?! 傅司夜被他这一下吓得不轻,手指间一哆嗦茶水就狼狈地洒在了身上,他立即浮夸地站起身来大声叫嚷:老三,我这可是手工西服,全世界就这么一套,你赔钱! 敷衍不行,那就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然而。 靳承寒却半点不受他的影响,他还是稳稳当当地后靠在沙发上,穷追不舍地继续说道:我不可能爱上林之夏,更不可能因为她甘心成为老头子的看家犬! 所以傅司夜,你最好实话实说!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明明是已经被自己遗忘的过去,他却说得笃定无比! 简直见了鬼了? 这是失忆的人应该有的反应吗?!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实话。 傅司夜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索性也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嘴硬道:老三,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什么时候还会跟我和大哥说心事了,我们知道的,当然只能有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了! 至于眼睛看到的。 他留在老头子的财团五年。 他和林之夏的婚讯人尽皆知。 倘若这个推理成立,也就是说 靳承寒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断攥了又攥,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满是挣扎和质疑,也就是说五年后,他居然对林之夏动了心? 甚至甘愿为她牺牲自由和野心? 不可能! 靳承寒倏然抬眸斩钉截铁地瞪向傅司夜,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布满坚定和愤然,喑哑着出声:这中间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人或事,傅司夜,你最好别给我查到你在耍花样,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傅司夜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如果可以,他真是想要给老三的执着颁个奖,可是此刻却不得不理直气壮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你有意无意就会在纸上画的女孩眼底不是就有一颗痣,林之夏也有啊,所以她不就一直都是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傅司夜很久了,从前在美国,他总是能看见靳承寒随手就会描摹一个女孩的侧脸速写。 虽然他笔力有限,但也明显能看出女孩左眼眼底的泪痣。 所以,当他第一次见到林之夏出现在美国时,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就是老三心中的缪斯女神。 而且那个时候,老三确实对林之夏比旁人多一些照顾,林之夏为了老三甚至可以手上连命都不要。 但是,谁能想到,最后老三居然会娶了小火焰?!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左眼眼底也并没有什么泪痣的女人! 这个问题。 傅司夜想了这么些年,都一直没能想明白,总认为倘若换做是他,可能结局会全然不同,毕竟,林之夏有那么差吗? 我认识之夏不是一天两天! 靳承寒连想都没想就立刻开口,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始终紧紧地绷起,薄唇歙动冷冷地逼出声音:如果那个人是她,我当初也不会到美国! 傅司夜顿时被他噎得根本无言以对,那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愣了愣,然后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因为你蠢! 靳承寒毫不留情地就骂了回去,下一秒,他长腿一伸就往门口大步走去,原本还指望傅司夜能说点什么有用的。 结果,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不是,老三,你要去哪里啊? 傅司夜连忙就追了上去,跟前跟后地说:你要不还是在医院多住几天,万一要是有什么内伤后遗症 闭嘴!再多说一句,你就给我立马滚回美国去! 靳承寒被他烦到一个脑袋两个大,关键时刻没什么用还这么聒噪,他正好一肚子火没处撒,还能这么没有眼力地自己撞上来! 傅司夜果然立刻就噤了声,他心里知道自己装疯卖傻这一招大概是有了作用,老三明显不再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至于他要查,那就让他去查,他还乐得自在! 只不过 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是滚,什么人呐这是?! 傅司夜皱眉不满地瞪着靳承寒离开的背影,他小声地抱怨嘟囔着:这些年为了你们一家子的事情,我奔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说完又马上释怀。 算了算了。 懒得跟他计较! 既然来了伦敦,他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去办呢! 第282章 靳承寒的意中人 靳承寒问秘书室要了自己近些天的议事日程表,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文件,然后声音凌厉地问道:所以,我这一次来伦敦,就只是为了林之夏的新电影首映礼? 他居然这么闲? 或者,他居然这么珍重林之夏? 方钰听着电话那端靳承寒的问话,她不自觉地微微顿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就迅速恢复如常,她立即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的,靳总。 不能让靳总知道,或者听到任何关于沈言渺的信息,这是靳老先生亲自发下的指令,他们这些知情人一个都没有被放过。 万一稍有纰漏,就只能是灭顶之灾。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同样的问题。 靳承寒还打电话问了吴妈,问了靳玉卿,问了所有可能会告诉他真相的人,但无一例外,他都只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是的,他就是这么闲,也的确这么珍重林之夏! 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一醒来,却会被随行保镖询问:靳总,您受伤的事情需要告知林小姐吗? 靳承寒当时脑子嗡嗡一团乱,他随口就问了一句:哪个林小姐? 保镖似乎愣了下,随即开口,说:就是林之夏小姐。 靳承寒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她,他皱着眉头追问道:之夏也在伦敦? 是的,靳总。 保镖继续恭敬地如实汇报,说:但是,您先前吩咐了,没有您的允许,林小姐不能走出酒店一步?! 为什么? 靳承寒在知道他和林之夏有婚约的第一秒,就毫不迟疑地问了她这个问题,他看着面前这一位自诩自己未婚妻的女人,质疑地问:我为什么会不准你走出酒店?! 林之夏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地凝滞,而后她略显牵强地微微笑了笑,撒娇说道:对不起,都怪我做错事情,所以惹承寒哥哥生气了。 你做错了什么事? 靳承寒却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好像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林之夏无声地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好像终于组织好措辞一样,她莫名有些闪躲着视线,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是我不该自作主张,把我们的婚戒交给一个半路出家的设计师设计,我马上就去取消,承寒哥哥,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她自认为这个理由一石二鸟堪称完美。 却不料。 靳承寒只是浓眉紧拧不以为意地反问,听上去还有些失望一样似的:就这样? 就这样。 林之夏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小鸟依人地挽上了他的手臂,保证说:承寒哥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擅作主张,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前。 靳承寒薄唇紧抿成线,他眼眸微眯脸色冷凝地思忖着,如果真如林之夏说的那样,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情意相投! 那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一点小事就跟她吵架?! 一对戒指,不过是一对戒指。 他就可以把自己的未婚妻关在酒店? 这样的话,那林之夏口中,以及所有人口中,他们那深厚不可摧的感情未免也太廉价了些,也太讽刺了些! 林之夏所有的说辞,在外人听来严丝合缝无懈可击,可是在他看来,根本就经不起细想,更经不起推敲! 他靳承寒的意中人,他捧在手心里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发火?! 别说是一对婚戒,就是没有婚戒,他也喜不自胜! 然而,很明显,林之夏并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订婚,他又是为了什么会留在财团,是为了什么人,还是为了什么事情?!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又是什么人有意策划的,傅司夜,吴妈,姑姑,他们又为什么要说同样的谎话?! 一个个问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来。 靳承寒只觉得眉心针扎一样得疼,他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身子微微向后一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 明明只是一地鸡毛琐碎,却比商场风云诡谲要更让他无从下手得多! 沈言渺在看到林之夏趾高气昂地出现在工作室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应该是达成了,靳承寒的世界里,从此没有沈言渺只有林之夏。 未婚妻?那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那一晚。 靳承寒温热的气息似乎还留在她的耳畔,他从来不屑掩饰自己在感情里的爱恨,所以说不要,那就是真的不想要吧。 但是,林之夏其实也是真的爱惨了他吧? 所以才会把荒唐事都做遍! 只要爱他,那就够了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黯了黯眸光,下一秒,她落落大方地勾起一抹微笑,又淡然地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故意装傻似地问道:林小姐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婚戒设计稿的事情吧? 呵 林之夏立即讥诮讽刺地勾起红唇,手工剪裁的衣裙,华丽的高跟鞋,衬得整个人都像是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她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嘲讽和妒恨,恶狠狠地就说道:沈言渺,不会已经过了五年,你还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吧? 林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收回了所有的待客之道,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啪 林之夏狠狠用力将手包拍在她的办公桌上,那一双妆容精致的美眸死死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看穿一样。 紧接着,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表情阴狠地低声质问道:我还以为冰清玉洁的沈大设计师有多么高尚呢,原来不过只是一个喜欢勾引别人未婚夫的贱人而已,怎么,当第三者的滋味还好受吗?! 闻言,沈言渺抱在身前的手指情不自禁紧了又紧,不长的指甲隔着衣料都要陷进皮肉一样,她却完全感受不到疼! 勾引? 贱人? 第三者? 这每一个词语都能轻而易举将她打入地狱!甚至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么不堪的词语,会一股脑儿地被人丢在她的身上。 林小姐真的想知道吗? 沈言渺倏而冷若寒霜地轻轻笑了一声,那一笑决然又悲怆,她丝毫没有闪躲地望向面前的女人,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上那条衬衫连衣裙的衣领有意无意被扯开了一些。 从林之夏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精致锁骨上斑驳的痕迹。 清晰又刺目! 沈言渺看着林之夏瞬间就嫉恨到扭曲的脸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第三者这种词语,林小姐还是不要随便乱说的好,毕竟三年前,我还是留在您未婚夫结婚证上的人! 她一语双关,字字犹如耳光一样火辣辣地甩在林之夏脸上! 你!沈言渺,你去死吧! 林之夏几乎被她身上的痕迹和言语刺激到发疯,她恼羞成怒,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一巴掌朝着沈言渺脸上甩去。 结果,手才刚刚扬到半空,就被人紧紧攥住,又甩开! 沈言渺甚至不用想也能猜到她的举动,从小被人惯坏的大小姐,哪里能懂什么叫低调和尊重啊,她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疾手快地就将那一巴掌拦在空中。 一时间。 沈言渺只觉得肩膀上隐隐有疼意传来,大概是又扯到了伤口,她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蹙眉,彻底没了心思再继续跟林之夏僵持下去,只想一心赶紧解决掉所有麻烦事情! 于是,她只能好心地帮着眼前这一位可能被颜值拉低了智商的林影后,重新将话题又扯了回来,就势说:林小姐,既然您这么看不上我,我看我们的合作也不用再继续了,婚戒设计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我当然要另寻他人! 林之夏这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一样,她盛气凌人地狠狠剜了她一眼,又继续语气不善地说:而且,我今天来专门是要告诉你,沈言渺,承寒哥哥他现在已经一点儿都记不起你了,这一次,你是彻底出局了! 终于说到重点了。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就像是游戏终于到最后一关一样,她竭尽全力让自己笑得淡然,平静地说:是吗,那恭喜林小姐了!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 林之夏却根本不买她的帐,她重新将手包抓回掌心,冷冷地说:沈言渺,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永远也别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你不配! 沈言渺撑在桌沿上的纤白手指轻轻颤了颤,她拼命让自己不要在意,但心却似乎半点儿不听话,针扎一样地疼着。 绵绵密密地疼到,她站都站不稳! 不配! 她是不配! 沈言渺头也没抬只是机械一般僵硬地开口,木然地说: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林小姐请回吧,后会无期! 林之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连头也没回就踩着高跟鞋离开,将门摔得震天响。 第283章 更何况对方是您 靳承寒接到靳颐年的视讯电话时,他正准备动身回国,其实也没有什么非回不可原因,他就是莫名觉得回到国内,或许能更快查明一切。 高清液晶的超大屏幕上。 靳颐年正倚着拐杖坐在沙发上,他看上去比记忆中苍老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只是金丝边框眼镜背后的目光依旧炯炯矍铄。 下一秒。 靳颐年慢条斯理地淡淡问:阿寒,我听说,你在伦敦遇到一点麻烦,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靳承寒浓眉微蹙似乎是不敢置信一样,他可不记得老头子什么时候还会关心他的死活,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有够天方夜谭的。 没什么大问题,父亲不必挂心。 他只是冷冷地有问有答,没失礼数,也绝不亲近。 靳颐年对于他的回答好像也没有过多的欣慰,他只是冷淡地轻轻点了点头,又说: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安心处理完伦敦那边的事情,也省得舟车劳顿中途再出变故。 他说的话里有话。 靳承寒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脸色不悦地一凝,冷冷地追问:听父亲的意思,这是不打算让我回国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老头子这还真是把他当看家犬使唤了?! 是暂时不用回国。 靳颐年也没否认他的话,他只是简单地继续说:国内这边最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倒是欧洲那边,问题似乎不小。 借口! 老头子连找借口永远都这么敷衍了事! 靳承寒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指派无动于衷,他明明有自己的主张和意志,凭什么要像个傀儡一样被老头子指挥着?! 父亲既然已经知道我在伦敦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那就应该也知道,我现在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吧? 他声音淡淡地开口,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不管从前我是为了什么受制于你,现在我都想不起来了,要么你告诉我真相,要么你就别想奈我何! 靳颐年叱咤商场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清清楚楚地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却也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势在必得地淡淡笑了笑。 阿寒,有些事情,你不必记得,或者说忘了最好,我既然能让你什么都查不到,自然也能让你现在无比想知道的那些人或事,永远都消失! 所以,就是真的有什么人或事,被刻意隐瞒了! 他所查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老头子想要让他知道的,那不想让他知道的又是什么呢?! 他的确接管了财团,也的确跟林之夏订了婚! 可这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是他忘掉,老头子又不让他知道的?! 靳承寒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深不见底,看不出一丝温度,他冷声冷气地问:所以那些人和事,才是我甘愿留在财团的原因吧? 靳颐年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又或者说,他没有想到他会问得这么一针见血,那一张苍老布满褶皱的脸颊隐隐怔忪了片刻。 就算是吧。 靳颐年停顿了须臾,然后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接着又说:阿寒,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财团唯一的继承人,那些把柄从前可以是我的,以后也会是别人的。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说,人居高位,绝对不可留有软肋! 靳承寒却完全懒得去领悟他的道理奥义,他跟老头子不是一路人,老头子的教导对他来说只是无用又可笑。 我对权势没有那么感兴趣,包括父亲引以为傲的靳家财团。 靳承寒没有一丝起伏地就冷冷说道,他言辞之间平静又决然:尤其是现在,我情愿把时间用在填补自己的生命上,也不愿意浪费在财团。 闻言。 靳颐年波澜不惊的脸庞上顿时笼上一层寒霜,他隐在眼镜背后眸光沉了又沉,这才竭力让自己没有发怒,却也不免因为动气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 靳承寒却只是这么漠不关心地坐在沙发上,他冷眼看着视频那一端,靳颐年被人侍候着服药又喝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始终没有半点波动。 很久。 靳颐年才终于缓了过来,他气狠狠地瞪着眼睛,沙哑着嗓音阴冷地逼出声音,斥责道:你说在财团是浪费时间?!我将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交到你手上,你跟我说这是浪费时间?! 对。 靳承寒依旧云淡风轻面不改色,他声音淡淡地说:我不喜欢被人施舍,也不习惯被人赠予,更何况,对方还是您。 靳承寒 靳颐年几乎气愤到连发梢都在颤抖,他紧紧攥着拐杖的枯瘦手指,指节用力到发白,怒不可遏地吼:你好好看看自己后背的那些伤,那就是你曾经自以为是的教训,你现在弄清真相又如何,只要我不允许,除了一身伤你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施舍? 赠予? 子承父业有什么错?! 外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他凭什么就觉得这么不堪?! 靳承寒无声地紧咬牙关,骨节分明的手指攥到咯吱作响,老头子的威胁这么不言而喻,又高高在上地嘲讽他曾经是一个失败者! 一双幽冷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我就算是不回国,也总会查清所有的事情! 靳承寒微微切齿地出声,然后抬手将面前的液晶屏幕摁灭,结束了这一通糟心的电话。 他不得不承认老头子的心狠手辣,也不得不承认老头子的权威和地位。 那都是他现时所比不过的! 五年的时间太长,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他就算是要查也不可能一眨眼就查清,既然来日方长,那匹夫之勇就切不可取! 而且,那一场突如其来又满是蹊跷的车祸,才是当务之急。 大白天酒驾的出租车? 转弯不减速的公交车? 巧合吗? 他可不信! 巧合多了往往就是必然,只能说明,有人暗地里想置他于死地,那人费尽周折,一次没成就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下一次,他可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靳承寒那一双幽冷的眼眸里霎时间就寒霜凝冰,迸发出噬血的寒意。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黑色手链,就好像已经练习了千万次那么熟稔。 如果不是意外,不是巧合,那么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 第284章 就当我薄情寡义 林之夏兴冲冲回到医院的时候,却被护士告知靳承寒已经出了院,她花了不少力气才从司机口中得知,靳承寒竟然又回了1984。 一听到那个酒店的名字。 林之夏心里就忍不住翻涌着恨意和怒火,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一把火烧了那个给人心里添堵的破酒店! 靳承寒还是住在二十六层。 豪华奢侈的欧式总统套房里,房子里已经到处都被人收拾得整洁干净,大厅里被林之夏砸碎的瓷瓶摆设也都换了新的。 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承寒哥哥,你在吗? 靳承寒听到林之夏敲门的声音,他不禁微微蹙了下眉头,看不出有多么高兴,却也没有直接把她拒之门外。 有什么事吗? 靳承寒从沙发上站起身又上前打开房门,他颀长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在她面前,也半点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 即使是现在。 他对她还是这么防备和疏远。 林之夏漂亮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黯了黯,下一秒,她又立时换上甜美动人的微笑,有些娇嗔地开口:承寒哥哥,你出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到处找你好久。 靳承寒却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就只是淡淡地说:走得比较匆忙,忘了。 言简意赅到连解释都算不上。 林之夏脸上的笑容略微变得有些僵硬,她却还是拼命在笑着,关切地说:承寒哥哥,你要是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就跟我回庄园住好不好,酒店住着毕竟不如家里方便。 家里? 靳承寒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许落寞阴沉,他一言不发地沉默了须臾,然后淡漠地出声,说道:之夏,从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现在在我的眼里,只是把你当成一起长大的妹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妹妹? 林之夏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端不住了,她漂亮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光亮迅速坠落一样,整个人都难掩错愕和惶恐。 承寒哥哥,你的意思是是不要我了吗? 即使是失忆,也还是不要她吗? 靳承寒自始至终都冷凝着脸色,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他丝毫没有动容就冷冰冰残忍地说道:之夏,如果我们的婚约是真,那你就当我靳承寒薄情寡义,日后必定不得善终! 但如果,我们的婚约是假 他低沉的声线微微顿了顿,话说了一半没有再说完,但那阴沉骇人的脸色却无情地代替他出了声。 当然是真的! 林之夏几乎是迫不及待就赶紧开口,好像这样就能够让他相信一样,她斩钉截铁说得坚定无比: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婚约,所以承寒哥哥,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当然是真的!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他只是平静又淡漠地说道:那你就给我时间,等我想起一切。 我 他环环相扣,要求地合情合理。 林之夏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样去保证,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她定定地望着他好久,这才终于说服自己一样,轻轻点了点头,说:好,那我等你。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毫不犹豫地想要将门关上,结果林之夏却先一步扯上他的衣袖,她眼眸含泪地小声问:那承寒哥哥,我的电影首映礼,你还会来吗? 靳承寒看着被她扯上的胳膊不禁微微蹙了蹙眉,他迟疑地思索了片刻,这才不疾不徐地出声,应承说:好。 林之夏却宛如得到了什么特别的嘉奖一般,那一双美眸顿时亮晶晶地望着他,她开心激动地说:那好,承寒哥哥,当时候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我知道了。 沈言渺手里拿着一团毛线球坐在沙发上,她忽而抬起双手,投降一般无奈地应声说道:秦老师,我答应你,等到工作室最后一点点事情处理完,我就立马乖乖去看医生好不好? 秦暖安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反正阳奉阴违她沈言渺最拿手了。 她立马上前一把就夺过她手里的毛线团,质问道:一点点事情是多少事情,沈言渺,你别想又在这里跟我玩文字游戏,现在靳承寒那边好不容易消停了,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身体更重要的?! 消停? 可能以后都会很消停了? 沈言渺不自觉地微微垂了垂眼眸,俏丽的脸颊上难掩低落和落寞。 秦暖安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她连忙改口道:渺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说你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专心的养病了,等到你养好病,我们就再去跟靳承寒分个高低! 分什么高低啊,他本来就比我高好么? 沈言渺忍不住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逗笑,她轻轻扬了扬唇畔,然后一五一十地说:前些天,陈墨偷偷帮我投了一场设计稿,参加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 秦暖安绞尽脑汁在记忆里飞快搜索着这个极其耳熟的大赛,她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啊,我知道,就是那个由珠宝王国azure珠宝集团主办的设计大赛是不是? 对。 沈言渺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接着继续说:设计稿通过了评委点评初赛,前些天,主办方邀请我携带珠宝成品参与伦敦godsith珠宝周展。 说是珠宝展,其实就是这个大赛的最后决赛。 一个由社会各界名流参与的珠宝展上,被以最高价拍卖而得的珠宝饰品,就是这一次珠宝设计大赛的最终优胜者。 真的吗?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秦暖安一个外行人都知道,这个珠宝界堪称诺贝尔的奖项有多么显赫,她连忙兴奋地说:已经进入珠宝展环节,渺渺,你这是要功成名就的节奏啊!为什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沈言渺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有些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说:可是暖安,azure珠宝是靳家财团旗下的珠宝公司。 秦暖安顿时就犹如寒蝉一般噤了声,她脸色难看,搜肠刮肚地想了大半天下文,最后却只能恨恨地憋出一句:他们家,还真是穷的只剩钱了! 第285章 卖身契霸王条款 翌日清晨。 此时此刻,偌大的千人会议室里一派诡谲的鸦雀无声,一众西装革履的高层主管们个个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靳承寒目光阴冷地盯着投影屏幕上的数据报表,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凌厉如峭壁峻岩,他一言不发,看起来好像也没有生气。 可就是这风雨欲来的平静,就足以让所有人都冷汗涔涔。 这么优异的业绩,难道没有人出来解释一下吗? 靳承寒忽而似笑非笑地冷冷出声,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叠起的膝盖上,一双深潭似的的黑色眼眸里阴晴不明。 所以。 这到底是表扬呢? 还是反语呢? 靳靳总,虽然很遗憾,但是不得不承认,上个季度azure珠宝的销售额的确是有小幅波动。 闻言。 一位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外国男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他满脸愧疚冷汗地说道,但他并没有急着替自己开脱,毕竟他从上任的第一天,就深刻吸取了前任负责人由于出现问题急于推卸责任,最后被骂到狗血淋头还只能滚蛋的结局。 于是,他干脆釜底抽薪,反其道而行,希望能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负责人紧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地说道:针对这样的情况,我已经紧急进行了市场追踪,明确锁定了问题出现的原因,并且已经在着手实施应对策略,相信很快就会有所回转。 靳承寒浓眉微蹙地听他讲话,英俊的脸庞上虽然面色不善,但是却没有生气发火。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一个人将偌大的财团管理得井井有条,从来就不是只靠蛮横无理的训斥和铁血手腕。 他允许员工犯错。 但是,他不允许员工只会犯错。 像这种还知道亡羊补牢,知错就改的,也不是不能个机会。 靳承寒将目光冷冷移到那一位面如疆土的负责人脸上,他只是冷漠地开口:继续说,你看到的问题,还有策略。 负责人一听到他的问话,心里高高悬起的石头瞬间就落了地,靳总既然还肯听下去,那就说他有救了啊! 紧接着。 负责人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呈到靳承寒面前,又深入专业地从多个方面剖析了问题存在的关键,极具针对性地提出了整改策略。 如今消费者的消费诉求越来越往小众个性化发展,尤其是在珠宝奢侈品行业,人们大多都希望拥有自己相关标签的商品,azure一直处于珠宝行业顶端,虽然限量发售和高昂的定价可以一定程度达到这个效果,但是并不十分明显。 因此,针对这个问题,这一次由azure珠宝主办的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我们将一改以往的比赛宗旨,力求筛选出一批极具创新能力和发展前景的优秀设计师,让高端消费也可以随心定制。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分析,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既没有点头认可,也没有一票否决,只是抬手翻了翻面前的文件,然后冷冷地问:ey经理是吧? 负责人被他问得微微愣了片刻,然后忙不迭赶紧点头:是的,靳总,ey是我的名字。 靳承寒漫不经心地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他抬起眼眸慢条斯理地出声,说:希望下一次开会,还能看到这个名字。 所以,他这算是逃过一劫了? ey经理几乎激动兴奋到想要立马开一瓶红酒庆祝,他连连弯腰地保证说:多谢靳总,我一定不负所望,如果可以的话,即将开幕的珠宝展希望您能够赏脸出席。 靳承寒对于珠宝首饰并没有什么研究和兴趣,并且他也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去看这些有的没的,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说:我只对结果有要求,过程你看着办,无所谓。 沈言渺在看到邮箱里被驳回的那一封退赛申请时,那一双漂亮的细眉霎时间蹙了又蹙,这也太奇怪了吧,奥运会还能弃权呢! 不就是珠宝大赛,怎么还不能中途退赛?! 她非是不信这个邪,于是立马将回复邮件点了开来,目光直接忽略了那些客套的官方用语,落在了最重要的信息上。 大赛要求第n条:设计师一旦参赛,非不可抗力因素,不可中途退赛! 啥?! 这是什么卖身契霸王条款?! 以前也没听说这比赛有这个规定啊?! 沈言渺简直要被惊呆了,她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心想陈墨这个丫头肯定是连赛规看都没看,就草草帮她递了设计稿过去。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沈言渺咬唇思索了半天,然后直接拿起手机打通了大赛组委会热线,她觉得可能当面说的话会更容易理解,事情或许会更好解决。 您好,这里是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热线电话,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然后传来一道优雅的女声。 沈言渺也同样说得是英文,纯正标准的英式发音被她说得温婉又动听:您好,我是此次大赛的参赛设计师之一,前些天我收到了伦敦godsith珠宝周展的邀请函,但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不方便再继续参赛,所以希望可以收回之前的设计稿,并且退出比赛。 对方似乎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问:请问您是rache shen吗? 她退赛难道已经退到被别人记住的地步了吗? 沈言渺不禁有些纳闷,但也还是点了点头,说:是的,关于退赛申请,我之前已经邮件询问过,这一次,是希望能够彻底协商解决这件事情。 抱歉,rache小姐。 对方立时客气又坚决地说道:这一次大赛赛制确实与以往不同,而且在参赛之前已经明确告知过每一位设计师,所以在设计师本人默认接受的情况下,大赛拥有所有通过初赛设计作品的使用权,并且对于作品的奖金支付应该已经到了您的账户。 的确是到了。 而且奖金不菲!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地疼,如果她曾经不是律师,她或许现在会反问一句:那我把钱退给你还不行? 但是,契约就是契约。 不论是任何一方,在契约生效的那一刻起,想要违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我单方面违约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沈言渺干脆咬了咬牙背水一战地反问,如果违约金她能够承担得起,那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了。 第286章 就重新活过来吧 如果强制违约的话,您需要支付三倍的违约金。 对方声音依旧优雅且温柔。 沈言渺却只听得心疼又脑子疼,违约金三倍的话,那就是三百万美金。 行吧。 三百万就三百万! 好像还掏得起 沈言渺咬了咬牙,正要一脸生无可恋地忍痛答应。 却不料。 对方又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并且,设计师本人会被永久纳入大赛,以及包括azure珠宝在内等诸多一线珠宝品牌的失信名单。 不是,这也太狠了吧! 用得着这么赶尽杀绝吗?! 赔付违约金倒是没有问题。 但是被各大珠宝企业放进失信名单,这不就等于自杀吗,她以后还怎么混?! 沈言渺不禁迟疑了,为难了,她头疼地轻轻敲了敲额角,然后问:可是,我不小心把邀请函弄丢了,怎么办? 这个您不必担心,我们会立马补寄给您! 这服务还真是周到啊! 沈言渺不禁哭笑不得地说了声039;好的,知道了039;,然后一脸颓败地将电话挂断,她这边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但电话那端的热线客服就不一样了,蓝色眼睛的外国小姑娘正一脸开心雀跃地等着月底拿奖金。 部门主管很早前就说了,这位rache小姐可是这次大赛里最有希望摘得桂冠的设计师。 尤其是,集团这一次以人才招募为主要目的的大赛设置,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这种新锐设计师退赛。 之所以会专门开通热线,就是为了防止有设计师想要中途退赛,也好清清晰晰地让他们再将参赛规则了解一遍。 好赶紧打消这个错误不可取的念头! 俗话说得好,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古人真的是有大智慧啊! 秦暖安怀里抱着一大包薯片,一片接一片咬得嘎嘣嘎嘣脆,她坐在办公室里听着沈言渺垂头丧气无比沮丧的声音。 秦暖安一边感慨着,莫名不禁就想起了某只小团子,然后她猛然坐直了身子,咋咋呼呼又十分担心地问:渺渺啊,你说我的闹闹宝贝儿,会不会也遗传了她爹的奸诈基因啊?! 咳咳 沈言渺一口咖啡没咽下去全部喷了出来,那一张娇俏的小脸立时染上一片绯色,她赶紧抓起纸巾擦了擦衣襟,然后小声愤愤地说:秦大小姐,我是让你帮我想办法的,不是让你在这里随意发挥的! 闹闹有没有遗传某个人的基因,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人小鬼大主意多,说起话来句句不饶人,复制粘贴都没那么形象神似的好不好?! 我哪里随意发挥了? 秦暖安立即不满地嘟了嘟嘴巴,她难得还有逻辑思维都清楚的时候,振振有词地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按照这样的赛规赛制,那就说明azure集团这一次是有意在挽留设计人才呗。 而你,很不幸的,被他们选中了! 她神神道道地说着。 沈言渺无奈地抿了抿唇,她有些苦恼地抓着铅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着,乱麻一团: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不能去了 欸 ,不对啊! 秦暖安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她忽而恍然大悟一般打断了沈言渺的话,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振奋地说:渺渺,你要去,你必须去! 不是。 这丫头她又发什么疯? 沈言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雀跃听得满头雾水,她不禁微微蹙了蹙眉,问:秦大小姐,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别胡闹行不行? 谁胡闹了?! 秦暖安立马就不服气地驳回了她的话,然后神秘兮兮地问道:渺渺,他们那个什么珠宝周展是不是在三天后? 是啊。 沈言渺不明所以地跟着点了点头,又问:三天后怎么了? 如果是三天后,那你就可以去了啊! 秦暖安立即就一脸斩钉截铁,十分有底气地说:我刚刚看新闻说,那位林影后的新电影首映礼也在三天后的晚上,你说这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卷翘的眼睫颤了又颤。 紧接着。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涩然扯了扯唇畔,也看不出来开心还是不开心,那一双水晶般剔透的眼眸里光芒黯淡。 秦暖安的意思并不难理解,甚至很好理解。 沈言渺不禁也跟着淡淡感叹:是啊,是挺巧的。 都在三天后。 不用想都知道靳承寒会选择去哪里,未婚妻的首映礼当然重过一场年年都有的珠宝展,他每天管着那么多的公事,一场早就结束的珠宝展想必事后也不会再去过问。 原本就只有万分之一的顾虑好像都没有了。 可是,她却也并不觉得有多么高兴。 秦暖安似乎并没有察觉出来她的低落,依旧大大咧咧地说:渺渺,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了哦,你不许再去想了,三天后就乖乖听话跟我去见医生,到时候可不能再有任何理由! 知道啦,秦老师,你学生都不会嫌你啰嗦的吗?! 沈言渺轻轻笑着回答她的话,然后赶在秦暖安一句039;沈言渺,您能不能有点良心039;之前,赶紧就将电话挂断。 淡淡的笑意一寸寸从眼底褪去。 沈言渺无声地望着纸上被自己涂成一团的黑色痕迹,很久很久,她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宛如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纤白的手指将废掉的画纸揉成一团,又利落地丢进纸篓。 三天。 三天后,沈言渺,就别再放不下了,好好看病,好好吃药,然后重新活过来吧! 晚上,公寓里。 秦暖安眉头微蹙面色凝重,她踩着拖鞋在沈言渺面前走来走去,又将沈言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然后摸着下巴十分郑重地说:渺渺,你这样太朴素了,珠宝展的话,你还需要一件能hod住场面的礼服。 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情呢? 沈言渺不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这下班刚一进门,就被秦大小姐和自家小团子堵在了门口,连手里钥匙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人围着看来看去。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我只是一个小设计师而已,又不是什么观展贵宾,没那么隆重的。 沈言渺一边将脚上的平底鞋子换成软绵绵的拖鞋,一边不以为意地说:更何况,你见过哪个幕后人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设计师嘛,本来就是更多要以作品示人。 谁会去关心设计师本人,是朴素,还是华贵啊? no!no!no!妈妈,你错了! 小团子选手怀里抱着平板电脑立马反驳了她的话,她白白嫩嫩的小手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放出了几张图片,说:这是我和干妈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照片,你看这上面参加比赛的设计师阿姨,她们都穿着好漂亮的裙子,所以妈妈也要! 小团子稚声稚气地说着,难得一脸诚恳严肃的表情。 第287章 什么家哪里的家 对! 秦暖安紧跟着就不嫌事大地继续应和道,她赶紧冲着某位小团子使了使眼色,说:渺渺,这么大的珠宝展,你要是不穿得讲究一点,会被当做没有礼貌的。 小团子立马会意领悟,然后很是认同地跟着一唱一和:妈妈说闹闹要做有礼貌的小孩子,妈妈也要做有礼貌的妈妈哦。 秦暖安对于某位团子的智商再次表示惊叹之余,有立马继续话赶话地说: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要参加了,作为一个设计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我们家渺渺还必须十分有排面的出席! 新星? 排面? 沈言渺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她轻轻干咳了两声,然后十分开门见山地问:说吧,绕了这么一大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跟你一起去! 面前的一大一小立时异口同声地说道,几乎开心兴奋到手舞足蹈。 这样啊 沈言渺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故意步履慢吞吞地走向沙发上坐下,她有意无意地揉了揉脖颈,十分有深意地说:今天看图纸太久了,脖子好酸啊! 放着我来! 秦暖安立即大喊一声一脸讨好地上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腿,无比狗腿地说:所以沈大设计师,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地份儿上,能不能带小女子去见见世面呢? 她说着,还特别浮夸地摆出一副虔诚的表情。 咳咳,这样的话,那我就勉强答应了吧。 沈言渺对于她的殷勤表示还算满意,于是刻意轻咳两声点了点头,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惬意得逞的笑意。 闻言。 站在一旁的某位团子立马不淡定了,气鼓鼓地大喊:干妈,你耍赖,你贿赂法官,明明是我要先说要跟妈妈一起去的! 小团子着急地在客厅里环顾了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茶杯上。 她立马蹬蹬地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颤颤巍巍地倒了一杯凉白开过来,又撒娇说:妈妈你渴不渴呀,你喝杯水,闹闹也很诚心诚意的啊,所以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去啊? 小团子软软糯糯地说着,还十分可爱地眨巴眨巴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缴械投降。 见状,秦暖安立刻毫不留情地鄙视了她的行为,并且义正言辞地说:沈橙诺同学,卖萌可耻! 可耻就可耻,但是有用啊! 小团子立刻鬼马精灵地冲她略略吐了吐舌头,继续一个劲儿地往沈言渺怀里钻,扯着她的衣襟问:妈妈妈妈,可不可以吗? 秦暖安也决定帮自家宝贝干闺女儿一把,一脸真诚地蹲在沈言渺面前,晃着她的胳膊说:渺渺渺渺,你就带我们去嘛。 沈言渺简直要被这一大一小两个粘人精给缠疯了,她立时哭笑不得地出声,连忙说:先别摇了,我头晕! 结果无动于衷。 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了,带你们去还不行! yeah! 计谋得逞的两个人立即开心地击掌狂喜,终于可以出去玩耍了,珠宝展,听上去就有乐子可以找! 沈言渺却毫不留情地马上浇了她们一盆冷水,她正了正脸色,十分认真地叮嘱说:带你们去可以,但是你们必须得答应我,不能自作主张,不能惹是生非,不然就拉倒! 这可不能怪她杞人忧天。 根据以往的经验,一个秦暖安加上一个闹闹选手,那就等于一个定时炸弹啊,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一时兴起把哪里搅得天翻地覆?! 玩儿可以,但是丑话得说在前头! 好好好!渺渺,你放心,我们最靠谱儿了! 秦暖安拍了拍胸脯十分诚恳地保证道,又无比默契地和小团子碰了碰拳头,说:闹闹宝贝儿,我们明天放学后,就一起去给妈妈选礼服好不好? 好! 小团子选手半点没有异议地就答应。 沈言渺目光温柔地看着面前两个一大一小,正埋头专心致志翻时尚杂志找礼服的人儿,心口仿佛有一块奶糖正缓缓化开。 甜甜的。 很温暖。 她不经意浅浅勾了勾唇瓣,眼前却无故闪过了一张深邃分明的轮廓,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里顿时颤了颤,恍若有星辰陨落。 月色黯淡,黑夜寂静。 靳承寒双腿交叠坐在酒店真皮的沙发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私人手机上,那一串署名为家的陌生数字,一双深暗似海的黑眸里不知道闪烁着什么光芒。 家? 什么家? 哪里的家? 什么人,或者什么地方会被他当成是家? 一个又一个问号接踵而至他不记得的家?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 沈言渺正洗完澡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睡裙,一手拿着毛巾擦着一头半干微潮的长发,一手接通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 靳承寒听着电话那头清月宛然的女声,顿时微微怔忪了半秒,这个声音他总觉得莫名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你好,请问还在听吗? 沈言渺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可是对方还是没有说话。 奇怪! 谁啊这是? 沈言渺微微蹙眉看了看手机满格的信号,信号没问题,那就可能是谁不小心打错了,于是她又说:不好意思,您可能是打错电话了,我就先挂 却不料。 还不等她把这一句话说完,对方就开口了,嗓音低沉又磁性,他说:我是靳承寒,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手机里? 轰 沈言渺霎时间只觉得像是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手里的毛巾就这么掉在地上,她却连一点点知觉都没有。 靳承寒。 靳承寒? 靳承寒! 是靳承寒啊 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 沈言渺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她以为靳承寒就这么永远走开了。 可是她没有想过,即便是靳老,也总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抹去靳承寒所有生活里她的痕迹,好像也没有那么容易啊 私人手机? 他是什么时候存了她的号码的? 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号码的? 久久听不见她回话,靳承寒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他继续不厌其烦地追问:我在问你话,你到底是谁? 第288章 靳承寒是大人物 她是谁呢? 前妻? 故人? 不,她什么都不是! 沈言渺闭着眼用力地咬了咬掌心,她拼命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努力说得淡然:抱歉先生,您可能是打错了,我并不认识您。 说完,还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 沈言渺就立马决然地将通话挂断,她不敢关机害怕他会察觉更多,于是只能将手机调成静音,任由那一串号码在黄色的灯光下亮了暗,暗了又亮。 最终归于沉寂。 沈言渺一个人孤零零地抱膝坐在床边,她缓缓抬手抚上颈间那一条银色项链,那一枚被当做吊坠的男款戒指,此刻仿佛千万斤沉重。 沉沉压到她连头也抬不起来。 窗外细雨簌簌。 沈言渺睁着眼睛一夜未眠,她吃了安眠药,喝了热牛奶,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入睡,可所有都抵不过那人的一句你是谁? 明明已经不记得她,却又专门跑来问她。 那她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呢? 纤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手机上那一串数字。 沈言渺就像傻子一样,自娱自乐地将那个号码改了一个又一个备注。 家,删掉。 靳幼稚,删掉。 靳承寒,删掉。 删删改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串冰冰冷冷的数字。 等到手机维修店的电话打来,她就应该去把这个号码换掉了吧? 沈言渺自顾自地想着,然后用力将那一条项链自颈间扯下,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勒出一道红痕。 那一枚黑钻男戒被她紧紧攥进掌心,又小心地放进丝绒戒盒里。 伦敦godsith珠宝周展。 azure珠宝主办的珠宝周展。 这原本就是送给他的戒指,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送给他了吧。 第二天早上。 秦暖安正睁大眼睛死死瞪着电脑,对着一篇学生交上来的论文焦头烂额的时候,负责国外访学教授工作的领导突然敲门出现了。 小秦教授,小秦教授! 秦暖安立马抬手将别在头发上的水笔拿下来,然后赶紧站起身,问:邓主任,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年过半百的老教授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双鬓斑白的头发微微凌乱,他气喘吁吁地说:大人物有一位大人物找你,我连人都没见到,就只是来跟你说一声,现在马上去行政大楼会议厅 大人物? 秦暖安闻言只觉得一头雾水有些蒙圈,她一介小小平民,又遵纪守法得不得了,哪里会认识什么大人物啊?! 哦,好。 秦暖安错愕过后终于反应过来,她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又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邓主任,说:您辛苦了,先喝杯水,我去看看。 学校行政大楼离得不远,不过原本宽阔的马路上,此刻停了许多黑色昂贵的车子。 看这样子,好像真的是有什么大人物啊 秦暖安边走边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她开始飞快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人,该不会是来复仇的吧? 还闹到学校来,是想让她身败名裂? 这也太狠了吧! 请问是秦暖安小姐吗? 秦暖安正天马行空地想象着,一位全身黑色衣着的男人突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是啊。 秦暖安不禁有些怕怕地咽了咽口水,但她还是挺直了腰杆,不认怂地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秦小姐请跟我这边走,等到了您自然会知道。 那男人脸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只是一板一眼地说着。 秦暖安平生最烦这种不苟言笑的人,不是,你多说一句话会死吗,就回答一下她的问题又能怎么样?! 但想归想。 秦暖安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大楼里走去,最终停在了会议大厅门口,她心里虽然有些慌,但还是努力给自己洗脑不能怂! 别的不说,她现在在学校上着班呢! 就算有什么事情,那也算工伤,所以怕啥?!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有底气多了。 秦暖安在会议大厅的门被人推开后,然后缓缓抬步走了进去,大厅里总共没几个人,一位是某个校领导,一位秦暖安不认识。 还有一位正背对她坐在最中央的的位置上,看背影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应该挺帅挺有钱的那种。 秦教授来了!快坐快坐! 某位领导一见她出现,立马就笑得一脸熟络热情。 秦暖安被他这个无事献殷勤的样子有点吓到了,毕竟手握点权利就飘飘然的人全天下都有,眼前这位就是,她曾经被他刁难过无数次。 突然这么一个急转弯,还真是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秦暖安竭力忍住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感觉,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她正要坐下,结果却在看到靳承寒的那一刻,差一点激动到连手里的椅子都扔出去! 不是,你 秦暖安一脸差点被噎死的诧异表情,你了大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靳承寒啊,怎么会是靳承寒啊?! 难怪说是大人物,这位可真的是大人物啊! 靳承寒在看到她那一脸震愕不已的神情时,心里某个猜测就更加笃定了几分,眼前的这个女人,认识他! 你就是秦暖安? 靳承寒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他英俊无俦的脸颊上无波无澜,那一双黑眸却莫名迫人三分。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怎么会被他找到这里来?! 真的是一点点防备都没有啊! 对对啊,我就是,怎么样? 秦暖安随性直接大方地承认了,她越是表现得坦坦荡荡,渺渺被牵扯出来的几率就越小。 不过不得不说,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蹙眉头,漆黑的眼眸里恍惚有失落一瞬即逝,不是这个声音,昨天电话里不是这个声音。 但他还是不死心。 秦小姐认识我? 靳承寒声音低沉地问道,他明明用的是问句,但对于自己的揣测却半点没有怀疑。 认识? 还是不认识? 这是一道搞不好就会送命的题! 秦暖安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虚虚握了握,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然后坚定如铁地说:不认识,从来都没见过。 不算多么意外的回答。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他薄唇紧抿成线,冷峻的侧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指。 立马就有保镖将一张纸送到秦暖安面前,他指了指纸上写着一串手机号码,问:请问这是秦小姐名下的手机号码吗? 秦暖安看着那一串自己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好看的眉头紧紧皱了皱,这不是渺渺的手机号码吗,怎么会找到她头上?! 她又想了想,然后才猛然记起,渺渺现在用的手机号码,是她当初用自己证件办的啊! 靳承寒问这个号码,是查到什么了? 还是说,他想查到点什么?! 第289章 这就替你报仇去 秦暖安蹙眉思忖了须臾,这才滴水不漏地开口,说道:我之前的确是用过这个号码,但是后来手机丢了,就换掉了,至于现在谁是在用,那我就不清楚了。 她自认为说得毫无破绽。 也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靳承寒也的确没有再提出任何问题就点了点头,他声音淡淡地说:既然这样,那就打扰秦小姐了。 他嘴上说抱歉的话,却半点没有抱歉的意味。 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秦暖安暗暗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着,表面上却十分大方地说:没关系,靳先生要是没有什么其他问题,那我就先走了? 好。 靳承寒也没有任何异议就微微颔了颔首,他冷峻深邃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起伏,沉静如同潭水一般,半点掀不起波浪。 秦暖安多一秒也没有停留就赶紧溜之大吉,这种情况下,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她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喝杯可乐压压惊比较好。 却不料。 她才刚一出门。 靳承寒就冷着脸对着身后的保镖吩咐道:派人跟着她,看她会不会出现在这个号码信号显示的地址,还有,注意下她都跟什么人走得比较近,然后拿资料给我。 是,靳总。 保镖领命立即离开。 靳承寒一双黑眸定定地落在桌子上那一张白纸上,他依旧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间的黑色手链,像是在碰触什么稀世珍宝。 昨天他派人查到的结果,那个手机号码信号显示就在肯辛顿公寓附近。 至于这位秦小姐,如果一开始还不确定。 那么,她最后那一句靳先生,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认识他! 她身边或许就有自己千方百计,想法设法要找到的人,只不过那个人,似乎是有意不愿被他找到! 秦暖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把遇到靳承寒的事情告诉沈言渺,一来,她目前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很好,说了肯定又要担心忧虑。 二来,靳承寒既然只是找到了她,却没有找到渺渺,那就说明有人有意在背后阻止他知道一切。 不然以靳承寒的本事手段,这么点事情早就一清二楚了。 还是跟三年前一样,真相可以轻而易举就被人抹去,但是想要再水落石出就难了。 所以。 应该没什么关系。 秦暖安端起桌边的水杯浅浅喝了一口,然后自己安慰自己地说道:不过就是一个手机号码而已,能查出什么来啊,他靳承寒要是有那么好的耐心去追究,这三年,也不会让渺渺一个人吃那么苦了。 这么想着。 秦暖安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跟电脑上一篇又一篇论文作斗争。 下午五点三十。 秦暖安准时下班,她拎起包拿着车钥匙就往停车场走,边走边拨了个电话出去,说:渺渺啊,我今天没课下班早,就直接去接闹闹啦,你自己记得照顾自己吃晚饭哦,我们俩会晚一点回来。 沈言渺正在跟一位客户沟通设计稿的最后定稿,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她右手在电脑上飞快地敲字记下注意事项,生怕自己一个转身就忘掉。 一手握着手机言简意赅回答了她的话,说:好,我这边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可能会加班晚一点,你们也记得吃完饭。 秦暖安听着她那边键盘噼里啪啦的声响,就知道沈大设计师这是又要熬夜晚归了,于是她很贴心地长话短说:那你先忙,晚饭我会直接叫外卖送给你,不许敷衍了事不吃听到没?! 好,知道了。 沈言渺连想都没想就赶紧答应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主石副石,色彩搭配,镶嵌工艺,根本就没仔细听她的话。 秦暖安也无比清楚工作中的沈言渺有多么投入,所以干脆不去打扰她,直接挂了电话就往学校开去。 小团子早就知道今天会是干妈来接自己放学,所以在看到秦暖安的时候,她也没有半点讶异,只是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有些兴致恹恹的。 怎么回事儿?! 她宝贝闺女被人欺负了? 秦暖那立即就沉不住气了,她赶紧亲切地半蹲在小家伙面前,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着急关心地问:宝贝儿,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小团子低着脑袋小声地摇了摇头,她伸出小手指紧紧地揪着衣服裙摆,一下又一下,像是跟那衣服有仇一样。 这还叫没事?! 这肯定就是受委屈了! 秦老师护女心切顿时就忍不住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敢跟她闺女过不去,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没事儿,宝贝儿,不难受,干妈这就替你报仇去! 秦暖安一脸气恼愤慨地保证道,又温柔地牵上小团子的手,她正想起身往学校里走去,小团子就蓦然紧紧抱上了她的脖子。 干妈,我饿了。 小团子向来鬼灵精怪惯了,难得有这么乖巧粘人的时候。 秦暖安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见到小团子这个样子,还是沈言渺因为病发自伤住进医院的时候。 心里顿时不禁沉沉得有些发疼。 好,干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暖安再没有多问一句,她也不管脚下还踩着高跟鞋,牢牢地将小团子抱起来就往马路对面走,又说:等到吃完晚饭,我们就去帮妈妈买好看的裙子好不好? 闻言。 小团子似乎眼前骤然一亮,她乖乖地坐在儿童座椅上,任由秦暖安帮她系好安全带,粉粉嫩嫩的小脸上终于活泼了起来,兴奋地说:就是昨天在书上看到的那一个吗? 对,就是那一个! 秦暖安也不禁跟着她笑了起来,她抬手捏了捏小团子肉乎乎的脸颊,然后说:闹闹亲自选的裙子,妈妈肯定会很喜欢的。 谢谢干妈! 小团子立即笑眼眯眯地啵唧一口亲在她的脸上,胖乎乎的小手在身侧的皮卡丘书包里掏啊掏,好半天终于摸出一颗牛肉粒送到她面前,说:我偷偷藏起来的,干妈可一定不要告诉妈妈哦。 妥妥的,放心。 秦暖安信誓旦旦地冲她挤了挤眼睛,然后毫不客气地从她掌心接过那一颗牛肉粒丢进嘴巴里,又关上车门径直往驾驶座走去。 嘴里咸咸涩涩的。 不知道是因为牛肉,还是其他什么。 这一刻,秦暖安不得不承认,也许渺渺说得对,孩子过分的懂事,对于母亲来说,心疼很多时候都要远远大于感动。 第290章 到底是谁要见我 小团子帮沈言渺选的是一条及膝款礼服,很漂亮的豆沙粉色,保守又略微小俏皮的单肩设计,衣领不规则的手工剪裁压褶,刚好在胸口堆簇成花瓣的形状。 简约又不失优雅。 秦暖安甚至可以想象这件衣服穿在沈言渺身上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渺渺好像从来没有穿过颜色粉嫩的衣服,简约的黑白色总是占据大多数。 可明明粉色就很衬她。 年纪轻轻的,干嘛老是穿的那么冷淡漠然? 秦暖安和小团子心照不宣一拍即合,两个人很干脆地就立马刷卡买单,然后乐滋滋地拎着衣服回家。 渺渺? 家门口。 秦暖安试探性地敲了敲门,结果却迟迟没有人回话,想必是沈言渺还在加班,她索性自己拿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果然空荡荡漆黑一片。 宝贝儿,看来今天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咯 秦暖安无奈地冲小团子摊了摊手。 小团子同学却似乎很习以为常,她只是也学着秦暖安的样子摊了摊小手,眨巴眨巴黑宝石般的眼睛,故作勉强地说:没办法,将就着过吧。 啥? 将就? 秦暖安眼睛一瞪顿时就来了孩子心性,她看着面前刚到她大腿高的小丫头,一把将手里的包包丢到沙发上,故意装作无比伤心痛苦的样子,惨兮兮地假哭。 上帝,我怎么这么可怜啊,我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啊,连我闺女都嫌弃我 她一顿假到不能再假的连哭带嚎,然后意料之中骗来小团子的亲亲和抱抱。 秦大小姐诡计得逞,表示人生简直无比圆满美好,两个人吵吵闹闹地玩了一会儿,秦暖安又去帮小团子洗澡,然后讲故事哄她睡觉。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察觉到,沙发上包包里疯狂震动的手机。 沈言渺处理完工作室所有的事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就拎着包包回家。 工作室离公寓其实并不远,只不过途中会经过一段比较繁华拥挤的道路。 沈言渺开车向来小心,她自认为没有可以参加赛车比赛的能力,所以就老老实实按照红绿灯指示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这条路她走了快三年,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该停,哪里不该停。 可是今天偏偏就出了些意外,不知道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导致道路被封,沈言渺平时惯常走的路口被警戒线挡下。 无奈之下,她只好重新导航换了路线。 沈言渺最后选了一条需要绕远一点,但是比较好走通畅的小路,她对自己认路找路的能力的确是没什么自信。 所以宁愿南辕北辙多走几步,也不想半路找不着方向。 接近绕行小半个市区的环城路,路上车子并没有很多,路灯却依旧伫立守候着。 沈言渺看着导航上显示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图标,心里有些如释重负,同时也无比庆幸自己还好有先见之明。 就是前面那一个匝道,只要开下去,很快她就能回家了。 沈言渺小心地缓缓转动方向盘,直到现在,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可是下一秒,四辆黑色的车子就这么突然打横拦住她的去路。 两辆停在她面前。 两辆挡在她身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沈言渺一双水眸骤然圆睁,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猛然踩下刹车,这才没有让自己撞上去。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现时脑子里迅速闪过的,全是她曾经处理过的半路抢劫谋杀案。 沈言渺几乎整个人都在害怕地颤抖,她抬眸望了望周边,四下里空无一人,恐怕她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前面的车子上开始有人走下来。 一个个身宽体阔的黑衣男人,气势汹汹。 沈言渺用力咬着下唇,几乎用尽了平生所有的自制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颤颤巍巍地摸过手机,手指哆嗦着摁下了报警电话。 只可惜。 还不等电话接通,车窗就被人砰砰砸向。 沈言渺根本就不敢也不可能去开车窗,就在这时,她终于将报警电话打了出去,赶紧掌心满是冷汗地将手机递到耳边等待电话被接通。 为首一个西装革履的黑衣男人却依旧用力敲打着车窗,隔着厚重的玻璃,他厉声说道:您好,请问是沈言渺小姐吗,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谁认识你啊! 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走一趟?! 当她是傻子吗?! 沈言渺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声音轻颤着向警察说明情况,并且竭尽可能地提供了详细的地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警察赶到。 沈言渺迅速解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车子里四处梭巡着,心里暗暗思忖着,万一一会儿这些人强行砸破车窗,她该怎么脱身? 额上冷汗一层接一层地渗出。 沈言渺手里死死攥着车子里一个棱角尖锐的水晶摆件蜷缩在座位上,有碎发混着冷汗一起紧紧贴在她漂亮的脸颊上。 车窗外,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声一声,慢慢摧毁着她的心理防线。 砰 车子猛然震了震! 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人用力砸上,挡风顿时玻璃裂成一片,然后有人冷冷地说:沈小姐,我们领命要将您带到,所以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沈言渺绝望又无力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紧紧攥着掌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拖延时间,轻颤着声音说:我不是什么沈小姐,你们认错人了。 她根本就想不明白天底下还能有谁,会以这样声势浩大的方式绑架她见面,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认识她。 能用这样方式的人,她都不该去见! 车窗外的人也没有拆穿反驳她的谎言,他只是冷冷地说:我们从您走出night fa工作室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跟着您了。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沈言渺无比懊恼自己的大意,被人跟了一路,她居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可是对方到底图什么呢? 钱?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设计师,这么劳师动众的,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吧?! 报仇? 她隐姓埋名低调到不能再低调,有谁会紧追不舍撵到国外也不放过她?! 紧追不舍? 不放过她? 沈言渺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那一双水眸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继续问:那我能不能问一下,是谁要见我? 心里有一个答案在跳上跳下地起伏。 沈言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她太过于紧张,不长的指甲几乎深深陷进掌心。 理智告诉她,不可能! 但是心里莫名却有一个执拗的声音在不停反问,如果是他,为什么不可能呢?! 是我! 下一秒,一道清冷磁性的男声就骤然响起,他低沉的声线透过已经碎裂的车窗,清晰无比地砸进沈言渺耳廓里。 第291章 不认识从未见过 色彩清冷的路灯下。 男人颀长的身影显得愈发笔挺高大,此刻,他正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她,如墨的衣角在晚风中飞飏翻动。 无比熟悉的场景。 他总是这样走向她。 沈言渺在看到他从车子上走下来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如同被什么钉在了原地一样,她水亮的眼眸剧烈地颤动着。 像是不敢置信! 又像是震撼到了极致! 靳承寒,怎么又是你啊? 沈言渺无声地动了动唇瓣,水晶般的眸底泪意闪烁,这一次,她又要怎么去骗他,又要用什么样的言语去伤害他,也伤害自己? 不是都忘了吗? 还非要记起来做什么? 靳承寒,全世界,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死脑筋的人?! 见他出现。 一众保镖立马训练有素地让开路,背手站成两排。 靳承寒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就是只是长身而立地站在她车头前,乌黑利落的短发被风微微扬起,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不出喜怒。 他就只是那么固执,又不肯让步地站着,像一个不会讨好甜言蜜语的孩子,看见橱窗里自己心爱的玩具。 也不会表达,就只是那么直愣愣地看着。 等着被人发现。 车子里。 沈言渺死死咬着拳头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流眼泪,现在他在外面,隔着单向透视的玻璃车窗,他看不清自己的脸,待会儿就不一样了。 沈言渺不可以再在靳承寒面前掉眼泪。 他们是陌生人,他有娇妻在侧,她有孩子膝下。 他们,只是,两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车子玻璃被缓缓降下一半。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多出了一副墨镜,几乎遮去她大半张脸,也遮去她所有的不舍和忧伤,她微微低垂着眼眸,平静地问:这位先生,你知不知道,你正在犯法? 她话音一出。 靳承寒深暗似潭水一般的黑眸就微不可见地闪了闪,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他昨天在电话里听到过的。 不知道! 靳承寒对于她的问题丝毫不以为然,他长腿一迈就绕步往她身侧走来,深邃的眸光定定落在她露出的半张脸颊上。 我只知道,我要找一个人,而且非要找到不可!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经不起风吹,但偏偏就一字一句争先恐后地砸进她的耳朵。 非找到不可? 找到又怎么样呢? 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改变! 沈言渺微凉的手指跟着他的声音颤了又颤,整颗心脏几乎都在战栗,她沙哑着嗓音轻声问:所以,您是债主? 我是失主!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清冷的路灯下,那一张紧紧绷起的侧脸更是冷峻迫人,他一字一句沉声说道:我忘了一个人,她对我很重要,但我于她,看上去似乎无关轻重。 是连命都可以为他不要的无关轻重吗? 如果真的无关轻重就好了。 既然无关轻重,先生又何必这么执迷不悟? 沈言渺死死攥着掌心不让自己流泪,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卑鄙。 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她又到底是在说给谁听,还假惺惺装作那么大方无所谓:找到又怎么样,反正也不值得。 我说值得就值得! 靳承寒却根本不为所动,他冷凝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冷声冷气地问:沈小姐现在还是不打算下车吗? 我已经报警了。 警察不会来的,没有人敢管我靳承寒的事情!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死死瞪着她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女人越是冷静淡然,他心里就越是有一股无名的邪火在燃烧:这辆车子你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我再给你最后三秒钟思考! 他话音刚落。 沈言渺就干脆利落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她还是只不过到他肩膀的高度,他还是比她高出了那么多,光是面对面站着,就让人心生退却。 靳先生是吗? 沈言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她就只是淡淡地出声:如果你有什么想问,而我又刚好知道的,那就问吧,我会回答的。 昨天晚上接电话的人,是不是你? 靳承寒一双黑眸冷冷锁在她恬淡的脸颊上,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但是很可惜。 眼前的女人就像是没有喜怒哀乐的陶瓷娃娃,漂亮精致,但是没有任何鲜活可言。 是。 沈言渺也没有否认他的话,她点点头就大方地承认,继续淡淡地说:但是,我也已经解释过了,是您打错了。 也就是说,我们不认识? 靳承寒没有什么表情地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问,阴鸷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从她的脸上挪开半分,他冷声冷气地开口:而我,只是刚好,存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夜里的风,迎面吹来。 有些凉。 几乎凉进心里。 也许吧? 沈言渺下意识地抚了抚冰凉的手臂,任由一头漂亮的长发在风中翩然飘动,她声音轻颤着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 可能您一时失误存错了号码也是有的,而我们的确不认识,从未见过! 沈言渺一字一句咬得极其清晰,好像这样强调他就一定会相信一样。 靳承寒没有再回答她的话,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倏而冷冷勾唇一笑,他向她倾身靠近了半步,咄咄逼人地说:最好是你说的这样,不然,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冷冷地说完,就半分没有留恋地提步离开,挺括的身影落寞又坚毅。 直到他转身。 沈言渺才终于敢抬起眼眸望向他,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声喊道:等一下! 颀长的身影应声停驻在原地。 靳承寒头也没回就冷冷地问道:怎么,沈小姐改变主意了?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要怎么收场,她就是私心想多听他说句话,可是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要怎么接下去。 她不能告诉他,这三年,她真的很想他,也曾经无数次想要抛开一切,只为扑进他怀里。 她也不能告诉他,靳承寒你说得对,你真的有一个女儿了,她很聪明,也很可爱,如果你见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她。 她更不能告诉他,靳承寒你别找了,你面前站着的女人,就是你费尽心思要找到的人,可是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本该有更好的人生! 沉寂了片刻。 沈言渺这才找了一个无比拙劣且荒谬的理由,她竭力让自己说得平静:有意破坏他人私有财产,靳先生不会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吧?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有低落和失望稍纵即逝。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他长腿一迈就阔步往车子里走去,然后车门被人弯腰恭敬地关上。 霎时间,隔绝了她所有的视线。 很快,就有一位黑衣保镖拿着一张支票上前,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说:靳总吩咐的,劳烦沈小姐再换一辆车子。 谢谢。 沈言渺没有拒绝,她动作僵硬地接过那一张支票,在一切都归于静谧之后,纤白的手指一遍一遍抚摸过那一行龙飞飞舞的签名。 都说字如其人。 可能吧? 一样的嚣张恣睢,不可一世。 道路重新变得开阔起来,再没有什么能挡住她离开。 沈言渺却怎么也离开不了,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轻轻发抖地坐进车子里,又抬手将空调调到了最高温度。 明明热风喷薄而出几乎令人窒息,她却还是浑身冰凉眼前犯晕。 胃里不断抽搐疼意,有些恶心,有些想吐,头重脚轻得厉害。 这种感受沈言渺并不陌生,每一次抑郁病发都是这样磨人心志,她曾经熬过一个又一个这样的长夜漫漫,只不过躯体化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了啊! 沈言渺用尽所有的理智一次次打着秦暖安的手机,这个时候,她并不认为自己还能开车回家,可能会横尸街头也说不定。 铃声一遍遍响着,可就是没有人接听。 第292章 我会等你一直等 秦暖安照顾小团子睡着以后,这才想起来沈言渺居然还没有回家,她正掏出手机想要问问怎么回事儿,结果就被十几个未接来电差点吓到魂飞魄散。 出事了! 秦暖安的第一直觉就是沈言渺肯定出事了,不然她不会这么接二连三地打电话给自己。 秦暖安想也没有多想就赶紧将电话重新拨了回去,可是除了耳边一阵接一阵的忙音,迟迟也没有人接听。 她急得满屋子团团转,正要拿了车钥匙去找人,房门却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声。 是渺渺吗? 秦暖安倏然一凝神站在了原地,她试探性地开口问了声,这么晚了也不敢随便给人开门。 是我,程子谦。 门外立即传来一道温润又难掩焦急的男声。 学长? 难道是渺渺怎么了? 秦暖安连忙上前将门打开,就看见程子谦怀里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沈言渺,她立时就慌了神,惊悸不已地问:怎么回事儿,渺渺她怎么了? 先帮我准备个冰袋,我等下再跟你说。 程子谦半点耽搁都不敢就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进了卧室,他又压低了声音问秦暖安:家里有生姜吗,我去煮碗姜汤。 有的有的。 听着他的话。 秦暖安大致也就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立即忙不迭地点头,赶紧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截生姜,又从最底层拿出冰袋。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黯淡的夜灯。 沈言渺就这么安静地睡着,可她睡得并不安稳,纤长的眼睫时不时地颤动两下,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程子谦将冰袋裹了毛巾就轻轻敷在沈言渺的额头上,他眉心微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担心和焦灼。 秦暖安心里也急,明明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她坐在床边轻轻抬手探了探沈言渺脸颊的温度。 灼热一片。 怎么会烧成这样? 应该是着了风寒。 程子谦剑眉紧拧脸色微愠,他向来和煦近人,难得有那么明显的喜怒,只是声音冷冷地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把车子停在路边,车窗没关,可能吹了不少冷风。 程子谦避重就轻地换了个说法,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在后怕,如果不是他今天刚好联系到了心理学权威科特医生。 如果不是他刚好想要告诉她这个消息,才有理由打个电话给她,那她是不是就要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待一宿了? 昏迷之前。 沈言渺也不记得自己给秦暖安打了多少个电话,不过对方一直没有接听,就在她想要停下放弃的时候,程子谦的号码却忽然打了进来。 那个时候她已经迷迷糊糊有些恍惚,只听见程子谦声音温和地问她这些天感觉怎么样,换了新药有没有好一点之类的。 没有。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嗫喏出声,她还在抑制不住地哭,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冷风灌进车子又在手机里响作一团乱。 程子谦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儿,也听出她根本就不在家里。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就她一个人? 程子谦心里顿时就开始忐忑不安,他赶紧着急忙慌地追问:言渺,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沈言渺言语不清地说了一个地址,她竭尽全力想要睁大眼睛去看看地图上的指示,可是大脑却像是被什么冻结凝固了一样,根本就不受她的驱使。 她能看见文字一个一个在她眼前飘过,可就是怎么也连不成一段她能认识的句子。 好,我知道了,你一个人不要乱走,我马上就到! 程子谦用着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跟她说这话,他全程都没有敢挂断电话,拿了外套就迅速地往外冲去,车子在马路上快到几乎飞起来。 好。 沈言渺也跟幼儿园门口等着被家长领回家的小孩子一样,她毫无异议就乖乖回答了他的话,又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走我会等你一直等 红灯前。 程子谦满脸震惊又错愕地狠狠将刹车踩到底,饶是性能再好的车子,也不禁重重颤了又颤。 像是他高高悬在半空的心。 程子谦找到沈言渺已经是快半个小时以后,按照她口中表述模糊的地址,他几乎是一条路挨着一条路地找了过去。 最后,终于在一条空无人烟的辅路上,看到了她的车子。 车子就那么孤零零地停在路边。 沈言渺也是,她就那么抱成一团缩在驾驶座上,宛若被人丢弃的小动物,又好像是天桥下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言渺,别怕,我来了。 程子谦只觉得脚下的步子有千万斤沉重,他拼尽力气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却怎么也换不来她一个抬眸。 沈言渺对于他的声音恍若未闻,她依旧低着头整个人瑟缩着微微发抖。 一边车窗被人砸碎,一边车窗被她自己降下来,冷风就这么来回穿梭在她头顶,吹乱了她一头漂亮柔软的长发。 程子谦知道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只能抬手从半开的车窗里伸进手臂,将车门打开,他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动作小心又珍贵。 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珍宝。 沈言渺却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那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眸就只是定定地落在他脸上,目光呆滞又黯然。 整个人如同被人拿去了灵魂一般。 言渺,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程子谦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他微微倾身牵强地扯出一丝笑意,声音无比温和地跟她说话,挺直的后背试图为她挡去缕缕冷风。 闻言。 卷翘的眼睫忽而闪了闪。 沈言渺就好像是突然被按下什么开关的机器,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指令和程序,所以才为之变得有了生息。 回家我很早很早就想回家了 沈言渺自顾自小声地呢喃着,也不知道她在说给谁听:你知道吗,我真的早就想回家了 我知道了。 程子谦声音依旧温文暖和,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她的话:从现在起,我知道了。 沈言渺高热退下已经到了后半夜。 秦暖安自始至终一步不敢离开地守在她身边,她原本还担心程子谦第二天还要上班,一直这么熬着肯定很难受。 学长,你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渺渺这边我照顾着。 没关系,等她烧退了我再走。 程子谦却头也没回就婉拒了她的好意,他认真地煮了姜汤喂沈言渺喝下,又耐心地将敷在她额角的毛巾换了一次又一次。 秦暖安托着下巴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看他事无巨细地忙前忙后。 世人皆知,程大教授医术精湛,名扬天下。 想必,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纡尊降贵地伺候过什么病人吧?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第293章 百分之百的幸福 秦暖安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思忖再三之后还是小声地开口,问道:学长,你都守在渺渺身边这么久了,还打算一直这么默默地守下去吗? 说完,还不等程子谦有任何反应。 她又继续头头是道地说道:有的时候,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啊!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丑事,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更何况,以渺渺迟钝又别扭的性子,你不说出口,她未必就能领悟地到的。 秦暖安自认为说得挺有道理的,毕竟她认识沈言渺已经很久很久了,对于她的性格也再了解不过。 怎么说呢? 渺渺可能就是太过光明磊落了吧。 她有自己的正义和原则,她自己心无旁念,也总把别人想的跟她一样,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会往感情方面去想。 并且她这个人还死脑筋,无敌死脑筋,只要认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头破血流也得去完成。 可偏偏,嘴上又是个什么都不肯多说的,总想着什么都能自己一个人去扛,爱恨喜怒都不说出口,还以为旁人都能领悟。 到头来,也不知道到底在跟谁较劲儿?! 闻言。 程子谦捏着毛巾的手指微微僵了僵,他忽而扬起唇畔笑了笑,淡淡地说:曾经我也跟你一样,也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难道变了吗? 秦暖安迷惑不解地蹙了蹙眉头,她又继续豻;从我认识渺渺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都是这么淡漠清冷的,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不是。 还不等她说完。 程子谦就沉然打断了她的话,他温文俊逸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不过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沉了又沉。 他才缓缓地继续说道:我见过,见过她热烈直白,真正爱一个人的样子。 那么用情至深! 那么不顾一切! 可就是因为见过那样的她,所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爱他! 学长是在说靳承寒吧? 秦暖安也跟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表情有些惆怅地开口,说: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渺渺到底看上了他什么,那个男人我见过几次的,脾气不好,不讲道理,从头到脚没有一样是渺渺喜欢的类型。 可他偏偏是她喜欢的那一个。 并且还会喜欢很久很久。 程子谦倏而自嘲涩然地轻笑了一声,他看上去说得无波无澜,耳畔却一遍遍回响着沈言渺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 她说:我不走我会等你一直等可是靳承寒,你别让我等太久 她还说:靳承寒你知道吗,我真的早就想回家了 他从前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 原来第一眼就喜欢的人,真的会喜欢很久! 原来所谓日久生情,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可能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他的确也被自己困得够久了! 秦暖安不是听不懂程子谦的意思,可她就是觉得挺惋惜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程子谦真的要好过靳承寒太多太多。 至少,渺渺会少了一身伤痕累累。 也不用爱得那么辛苦。 太过拼命地爱一个人,就像高空走钢丝,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她曾经摔惨过,不愿意看到最好的朋友也经此一劫。 但喜欢这种事情,谁能做得了主呢? 可能,渺渺也曾经想要这样拉住她吧? 其实很多时候,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执念作祟,连自己都分不清楚。 秦暖安抬手帮沈言渺将被子往上掖了掖,她难得有这么深刻不大大咧咧的时候,声音淡淡地说:学长可能也被执念困得太久了,但长在心里的刺总归是要拔的,学长是个好人,应该有百分之百的幸福。 头一回见到,好人卡原来也可以代发的。 程子谦扬了扬唇畔,他习惯性地用云淡风轻来掩饰满心失落,淡漠地说:不过也好,你百分之百的幸福,我就当是提前祝福了。 放心吧,我预言很准的! 秦暖安立即义薄云天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继续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说:而且我刚才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学长的幸福马上就到。 程子谦不禁被她逗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记得你跟言渺差不多大,闹闹现在可都三岁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他一语中的。 秦暖安顿时只觉得心口被人扎了一刀,快、准、狠,她连忙摆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愤愤地控诉道:学长,做人恩将仇报不太好吧? 是不好。 程子谦也很大方地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下一秒,他又继续毫不留情地说:可是,这并不影响我理论的正确性,秦教授现在确实是名花无主。 我 秦暖安一时被他噎得无言以对,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闪过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男人眼睛,宛如一池春江水。 惑人心魄! 见鬼,怎么突然会想到他了呢?! 秦暖安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又拍拍脸颊好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 富丽堂皇的酒店二十六层,此刻一派灯光通透。 靳承寒微微后仰靠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十指交叉放在膝上,那一双深邃的黑眸正微微闭着假寐。 不认识从未见过 脑子里来来回回全是那一道清冷决绝的女声。 靳承寒总是觉得,除了在电话里,他一定还在别的什么地方听到过那一道声音,可问题就在于,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嗡嗡嗡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靳承寒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就将电话接通,立即有保镖恭敬地开口:靳总,沈小姐已经离开了,是被程子谦教授接走的。 程子谦教授? 名字有点耳熟。 什么程子谦教授? 靳承寒下意识地就反问,他向来没有去记一些无关紧要人或事的习惯,这也是他为什么就那么笃定,那位沈小姐一定在说谎的原因之一。 就是kg039;s ege hospita的胃科权威医师,上一次在医院曾经帮您检查过的。 保镖立刻就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为了便于他想起来,还特别有意提及了上一次住院时候的事情。 胃科权威? 是他?! 靳承寒忽然想是记起了什么一样,他猛地睁开那一双不染尘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开始回想着。 当日,跟在程子谦身后的,还有一位莽撞的小护士,她打碎了水杯,又一直盯着他手里的手链发呆,他跟她说过话。 她的声音 不就是昨天晚上电话里的声音,不就是刚才那个名叫沈言渺的女人的声音?! 不对,等等! 沈言渺? 当天,程子谦是怎么叫她来着,他说的是 渺渺,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意中人,不放心! 如果那天那个护士就是沈言渺,那她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出现在他面前,因为知道他出了车祸,因为担心他? 那现在呢? 她为什么又绝口否认他们认识的事实,因为程子谦?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迎面砸来。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不禁皱了又皱,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忽而变得深沉,他继续沉声吩咐道:去给我查,kg039;s ege hospita有没有一个叫渺渺的护士?!顺便,我要见这位程教授一面! 是的,靳总。 第294章 一起死也挺好的 烈日当空,夏风吹来燥热的高温流火,几乎让人窒息。 然而,此时此刻。 沈言渺却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窟里一样,她就那么僵硬地站在装潢极具古香古色的房间里,令人战栗的寒意自指尖径直蔓延到心脏。 冷到她牙齿都在打颤。 沈言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高清屏幕上的监控,边角的时间一直在不停地闪烁,可是画面就好像被人反复重放一样。 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似火的骄阳下,有一抹高大坚毅的背影,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花圃旁边。 他身上还穿着她亲自选的衬衫,很耀眼的白色,白到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那是靳承寒吗? 那是靳承寒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跪着,为什么又是那熟悉的靳家家法?! 他可是靳承寒啊! 他是堂堂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他向来高高在上桀骜不驯,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要受如此诘难?! 那么骄傲的人,那么目空一切的人!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看到了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倚着拐杖坐在沈言渺对面的老人忽而冷冷地出了声,靳颐年今天没有戴眼镜,那一双矍铄依旧的眼眸里全是难掩的厌恶和气恼。 阿寒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忤逆过我的意思! 靳颐年缓缓地从真皮的沙发上站起身,他一步一步踱到书桌面前,苍老的脸庞上失望和愠怒不言而喻:可他就是不愿意跟你离婚,哪怕为你去死,也不同意我为他安排的婚事! 监控里。 保镖手中的鞭子还是一下又一下高高扬起,不停歇地落在那人后背上! 每一下都皮开肉绽,血红一片。 沈言渺第一次那么希望自己要是瞎了聋了该多好,那样她就可以永远都假装若无其事地留在靳承寒身边,不用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不用知道他受过怎样的伤痛! 就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地留在他身边。 但是,她偏偏什么都看到了! 父亲,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沈言渺已经流泪哭到绝望,整个人麻木一片连眼泪落下都感觉不到,她想也没有多想就重重跪在靳颐年面前,宛如一个落荒逃难的乞丐。 乞求着一点施舍。 她没有尊严,也顾不得体面,她只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心疼过,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为她受伤,甚至为她去死! 她害怕,她惶恐,她承受不来这样沉重的爱意,她只想为他们求得一丝生机。 沈言渺纤瘦的身影不断地瑟瑟颤抖着,她声泪俱下苦苦地哀求靳老。 父亲,我可以跟您发誓,爸爸什么都不会说,关于靳家的事情,所有您不愿意被人提及的事情,爸爸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沈言渺一路跪着挪到靳老脚边,任由膝盖在粗糙的地毯上擦出血痕,她卑微不堪地沉痛恳求道:只求求您放过我们,这一桩婚事您曾经也默许过,我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干涉财团的事情,更不会成为靳承寒的羁绊,求求您放过我们。 沈言渺嗓音嘶哑不堪地逼出声音,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抓住靳老手中的拐杖,就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虎毒尚不食子,靳老又为何一定要下此狠手?! 他们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离婚啊?! 阿寒就算了,你能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求我?! 靳颐年却是丝毫动容都没有就将拐杖从她掌心抽出,凹凸不平的木结,瞬间就在她掌心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如果不是因为你,阿寒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靳颐年怒气狠狠地说着,那一双眼眸危险地微眯起,他又半点没有迟疑地,拎起拐杖就朝她背上甩去。 沈言渺没有什么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清瘦的身影立即应声倒向一边,她无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有眼泪立时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又迅速消失不见。 父亲,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沈言渺还是在哽咽着声音求饶,她言辞卑微,渺小如同尘埃地保证着:父亲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可以拿性命当赌注,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疼吗? 靳颐年这一打用足了力气,后背上顿时就火辣辣地肿起一道红痕,她从来没有被什么人这样对待过,所以应该是疼的。 可是,为什么她就感受不到呢?! 我只相信死人,不相信什么誓言! 靳颐年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什么腌臜入不了眼的垃圾,他眼里只有弑杀的寒意,半点儿宽恕也不曾有,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沈廷松必须死,你、还有你肚子里那一个,都不可能留,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们父女一起上路! 卷翘的眼睫沉沉颤了又颤,宛如被雨淋湿羽翼的蝴蝶,再怎么挣扎,也飞不起来。 靳老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要么走,要么死,谁也阻止不了! 甚至连她的孩子都容不下! 这难道不是靳家的血脉吗,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狠心?!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护住依旧平坦的小腹,她不能死,就算是死也不能现在死,他们还有孩子,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她说过要给靳承寒一个家,可是她没能做到,除了一身伤痕她什么都没能给他,难道连他们的孩子,她也不能保护得了吗?!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这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她一头长发散落在肩上,眼睛红肿一片别提有多狼狈,却还是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站直身子。 靳承寒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除了心头挚爱,没有什么再能让他们卑躬屈膝。 我会跟他离婚,也会拿掉孩子! 沈言渺就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也没有了灵魂,那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霎时间黯然一片,她机械般僵硬地逼自己出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闻言。 靳颐年气极反笑,他手里紧紧握着拐杖,一步步站到沈言渺面前,目光阴森地冷眼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阿寒还真是把你惯上天了,跟我提条件,你在找死! 父亲以为我还会怕死吗? 沈言渺倔强地抬眸望向面前心如寒铁的老人,她倏然悲怆勾唇轻笑,她明明在笑,眼泪却肆虐砸落,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去,反正能抱着靳承寒一起死,也挺好的。 靳颐年苍冷的目光骤然一沉,那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上,霎时间更是多了几分晦暗,他声音冷冷地反问: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不敢。 沈言渺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她的声音很轻很浅,却坚定不移:倘若父亲放我爸爸一命,我可以亲自出面跟靳承寒一刀两断,全世界只有我才能让他死心,父亲应该已经明白的。 第295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靳颐年紧紧抿起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几下,他欲言又止地沉默着,不知道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还是在思考她的话。 还以为你能有多真心,原来也不过如此! 靳颐年倏而嗤笑一声,他冷冷打量着眼前眉眼低垂的女人,眼底的嘲弄讽刺再明显不过:也只有阿寒这种死脑筋的,才会为你不顾一切。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说的是有道理的。 一百鞭都没能让阿寒低头让步,不知道还要费多大的周折。 就按她说的来,不过是放沈廷松一条老命而已,他却可以少去不少的麻烦。 惠而不费! 何乐而不为! 一双水眸闻声闪了闪。 沈言渺知道他这样说就是同意了,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见到靳承寒就还有转机,哪怕是用再怎么极端的方式,她至少可以为他们留住一点点的希望。 夫妻本是同林鸟。 沈言渺面无表情地木然出声,她死死攥紧掌心,拼尽力气让自己说得平静:更何况,我原本对靳承寒也没什么感情,所以孩子处理掉也无所谓,怎么样都好。 她一字一句,言不由衷地覆灭了两个人所有的深情。 算你识趣! 靳颐年却似乎对于她的回答很是满意,他将拐杖在地上沉沉砸了两下,又转身冷冷睨了眼候在一旁的林景明,没什么温度地说:一点家务事,惹林先生看笑话了。 怎么会怎么会? 林景明连忙端上笑脸,他自始至终被眼前这一幕幕看得目瞪口呆,外人都说靳老杀人不眨眼,却没想到对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如此。 至于专门请他来这一遭,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 林景明是多聪明的人啊,他连忙扯了扯呆愣愣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然后跟在靳颐年身后就往外走去,阿臾奉承地说:这婚姻大事,外人终究是不牢靠,之夏和承寒自幼相识,想必以后的日子里,会相处得要好一些。 一屋子的人霎时间都一哄而去。 只剩下沈言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书房里,像是终于没有了任何禁锢和支撑,那一抹清瘦的背影一点点渐渐弯了下去。 沈言渺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后背上的上开始有了一点知觉,疼痛自上而下蔓延至腰间。 她只是挨了这么一下都疼成这样,靳承寒却受了整整一百鞭! 那该是怎么样透彻心扉的痛啊?! 监控视频里。 靳承寒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太阳下,他背对着她,沈言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后背愈发密密麻麻的鞭伤却清晰可见。 别再打了! 为什么要他承受着一切?! 沈言渺泪水朦胧着蓦然从地上站起身子,她步履不稳地跑向不远处并未被关上的液晶屏幕,一双腿蹲的时间太久,又酸又麻。 她终于踉踉跄跄地站到他跟前。 靳承寒,你起来,你不许跪! 靳承寒,你别跪了,我带你回家! 靳承寒,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梦里。 沈言渺冲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大喊,她什么也不管不顾,哭得那么痛彻心扉又凄绝无力。 梦外。 沈言渺紧紧阖上的眼眸不停地闪动,有眼泪自眼角就这么缓缓划下,又落进她的鬓间,沉默不留一丝痕迹。 靳承寒别跪 靳承寒对不起 靳承寒 秦暖安是被沈言渺清浅无意识的梦呓吵醒的,她一个激灵猛然从趴着的床边醒过来,就赶紧条件反射似地抬手覆上沈言渺汗湿的额头。 掌心沁凉一片。 还好还好。 没有再烧了! 秦暖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的手表,马上就要早上六点钟,天也快亮了。 沈言渺却还被困在梦魇里无法自拔。 秦暖安心疼地拿着毛巾擦了擦她额上的冷汗,光是听着她一声声对不起,就能猜到她是梦到了什么。 可是,都三年了。 渺渺,渺渺? 秦暖安尽力放轻了声音,她小心地唤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受到惊吓一样:渺渺,醒醒,渺渺 可是。 沈言渺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还是无意识地就一脸防备地望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恶人歹徒一样。 医生说她这是因为过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噩梦缠身,还不得自救。 渺渺,你做噩梦了。 秦暖安依旧小声耐心地跟她说话,她又轻轻笑了笑,安慰她说:只是梦而已,你现在已经醒了,醒了就好了。 醒了就好了吗? 沈言渺木然呆滞地睁着眼睛好久,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可眼前却全是靳承寒的身影。 满目嫣红的桔梗花田前。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身血色地走向她面前,问她认识不认识他,他说他要找一个人,而且非要找到不可。 暖安 沈言渺蓦地就再也忍不住崩溃地无声哭着,她带着一身冰霜从寒冬里走来,所以无比渴望任何一点温暖:暖安,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他不肯放手,可是我却做不到再伤他第二次?! 三年前那一次欺瞒就几乎要了她的命,三年来她夜不能寐,活得行尸走肉一般。 她怎么舍得再伤害他第二次?! 好了好了,渺渺不哭,没关系的,我们已经躲了他三年,大不了再躲他三年就是了啊。 秦暖安竭力忍住想要掉出眼眶的泪水,她紧紧将沈言渺抱在怀里,温声地安慰着:等到你参加完这一次珠宝展,我们就去挪威,闹闹那丫头不是一直吵着要看极光吗,我们就定居在那里,那里离靳承寒的世界很远,一定不会再遇到他的! 好,就去那里就去那里 沈言渺好像终于找到什么救赎一样,她忙不迭地就赶紧点头,自顾自喃喃地反复说道: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卧室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听着沈言渺凄婉的啜泣声,那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眸无声地眨了眨,不知道小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 第296章 我要去找靳承寒 咚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卧室门突然被人毫无规律地敲响,然后立即就传来小团子选手叽叽喳喳的声音:妈妈,快点起床,闹闹要去上学了! 沈言渺立刻就手忙脚乱地擦干脸上的泪痕,趁着秦暖安去开门的空隙,她又连忙冲进浴室洗了一把脸。 结果抬头看向镜子里时,却发现根本就洗不去这一脸的憔悴。 那小丫头可是个人精,这样怎么能骗得过她! 一不做二不休! 沈言渺索性动作麻利地往脸上贴了一张黑色面膜,这才总算放下一颗悬起的心,她脸上顶着面膜走出浴室,又故意打了打哈欠,佯装刚睡醒的样子。 宝宝,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啊? 小团子立刻就嘟着嘴巴反驳了她的话,她义正言辞地说:是妈妈懒,闹闹上学都要迟到了。 沈言渺牵强地勾唇笑了笑,她半蹲在小团子面前,将她歪歪斜斜挂在身侧的皮卡丘书包正了正,柔声说:现在还早,宝宝不会迟到的。 可是妈妈还在敷面膜! 对哦!那要怎么办呢? 沈言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她微微思索了一下,又说:那今天就让干妈去送你上学好不好,妈妈今天下午再来接你回家! 小团子看了看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又看了看她脸上的面膜,似乎是挣扎了好久,这才闷声闷气地点头答应,说:那妈妈一定记得下午来接我回家哦。 好,不会忘的。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一口答应,她起身莟;我们去看看干妈洗完脸了没有? 洗漱,化妆,换衣服。 秦暖安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她一手拎着包包,一手捏着车钥匙在空中晃了晃,说:闹闹宝贝儿,走吧,你今天的上学大业就交给我了。 小团子似乎略微沉吟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过多犹豫,就朝着秦暖安走去,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很不给面子地说:干妈,今天早餐可以不吃三明治,换个别的吗? 秦暖安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开始变得干涸皴裂,她双手抱在身前,故意板起脸颊,说:沈橙诺小朋友,你要是不想早上饿肚子,最好就给我一点面子。 小团子不情不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十分勉强地说:那好吧。 一物降一物,果然不假啊。 看着面前两个人。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就轻笑出声。 秦暖安却似乎对于这样母慈女孝的气氛表示很满意,她牵起小团子软软的小手就往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叮嘱道:那我们就走了,渺渺你自己记得吃早餐啊! 知道啦。 沈言渺努力地笑着冲她们挥了挥手,然后亲眼看着房门被人关上,这才放下心打算回卧室收拾收拾。 却不料。 沈言渺刚一转身,房门又突然被人推开,然后从门口探进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异口同声地说:沙发上的礼服别忘了试穿哦! 沈言渺下意识地沿着她们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个精致的纸盒子放在沙发上,她微微扬了扬唇畔。 等到她再一回头,门口的两个人早就已经嘻嘻笑着走开。 小团子表示不想吃三明治,秦暖安只好绕路带她去一家中式早餐店,后视镜里,小团子的表情似乎有些呃凝重。 她一个小屁孩儿也有心事了? 秦暖安微微蹙着细眉想了想,而后口吻试探性地问:宝贝儿,学校今天是不是又有烹饪课啊? 她这不问还好,一问小团子终于就找到契机开口了,她立马干脆地说:干妈,闹闹今天不去学校了! 啥?! 秦暖安一个激动将刹车一脚踩到底,车子骤然停在路边,她一脸紧张地回过头去,连忙问坐在后座安全座椅上的小团子。 宝贝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小团子立即矢口否认,表情十分认真地说:没有,闹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个小屁孩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逃学就逃学,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秦暖安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洪荒之力,她不断暗示自己要成为一个慈祥的老母亲,勉强地撑着微笑问:那你能不能告诉干妈,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我要去找靳承寒! 小团子正襟危坐地开口说道,她粉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严肃。 秦暖安毫不怀疑,如果刚才她没有把车子停在路边,这会儿绝对会有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发生。 咳咳咳 秦暖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表情十分扭曲地咽了咽口水,然后颇是欲哭无泪地开口,说:不是,宝贝儿,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去找他? 还靳承寒靳承寒地叫! 小丫头,那可是你亲爹啊喂! 我知道,他就是妈妈手机里的那个人,我之前见过他。 小团子却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她的问题,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无动于衷地眨了眨,她又说:但是我故意骗了他,他问我名字,我说我叫橙诺,他以为unce是我爸爸。 我去!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 靳承寒什么时候去找过闹闹了?! 还橙诺,幸好靳承寒失忆了,不然学长大概是要惨了! 秦暖安已经彻底不淡定了,她利落地推开车门下车,又将小团子抱到路边的大树下,她半蹲在地上,认真地问:你那时候故意骗他,就是不想他知道你的名字? 小团子垂着脑袋揪了揪身上的裙子,像是在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过了好半天,她才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喜欢他,虽然知道他是爸爸。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秦暖安下意识地就反问道,她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震惊来形容,如果非要说,怎么也应该是五味陈杂吧。 以她有限的想象力,她根本就无法估量,这个小家伙的智商到底是有多高。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起过身世,她却知道靳承寒就是爸爸。 而且,因为知道靳承寒是爸爸,又因为心里不喜欢他,所以就想方设法地瞒住自己的身份,还知道把学长牵扯进来让靳承寒误会。 太可怕了吧? 不是说建国以后不能成精吗? 这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应该能做出来的事情?! 相较之下。 小团子却丝毫不慌不忙,看上去要淡定多了,她不以为意地淡淡说道:unce那么好,妈妈做梦都不叫他的名字,可是,我却经常能听到她叫那个人的名字。 这样也行? 秦暖安已经彻底哑口无言了,她表示很服气,特别服气,这推理能力真是逆天了! 可是现在这一出又算怎么回事儿? 逃学去找靳承寒,还这么说一不二的! 为啥,为啥?! 秦暖安根本不明就里,于是又不解地继续问:闹闹既然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第297章 我突然想二伯了 跟他坦白。 小团子粉粉嫩嫩的小脸顿时几乎皱成一团,能看出来是在心里纠结了好久的,她继续软软糯糯地说:说我骗了他,说妈妈很想他,警告他不许再让妈妈哭! 可是宝贝儿,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啊 秦暖安霎时间只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她低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头一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团子的要求。 不可以,没有妈妈的允许,我不能带你去见他! 沈言渺和靳承寒之间的纠葛太深,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的,要是再加上这么一个会惹事儿的小祖宗,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纠缠不清了!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答案。 小团子选手也没有显得多么失望,她甚至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点开了自己手腕上的智能手表。 宝贝儿,你今天就算是报警,我也绝对不会带你去的! 秦暖安立即义正言辞地认真强调道,她可太清楚这个小丫头的性格了,人小鬼大的,一言不合就报警这种事情,她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 我不报警,我就是突然有点儿想二伯了。 小团子选手不紧不慢地开口,又假装不经意地问:干妈应该还没有见过二伯吧,我跟你说啊,二伯这个人可有意思 停 秦暖安立即一脸紧张地制止了她的动作,她明明气得牙根痒痒却还是只能端着笑脸,微微切齿地说:好,小祖宗,我带你去,带你去还不行?! 那就一言为定哦。 小团子选手阴谋得逞,立即就踮着脚尖自己打开车门,然后有些吃力地坐在了安全座椅上,又理直气壮地说:干妈,这个带子,闹闹不会系。 秦暖安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开始怀疑人生,看看,这多么天真无害的表情啊。 可怎么骨子里就全都是心眼儿呢?! 她不敢见傅司夜的事情,这三年来,连渺渺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 啊? 啊?! 秦暖安满心满脸的疑问,她帮小团子系好安全带又重新坐回车子上,又无比郁闷地看着后视镜里某只得偿所愿的团子,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 但愿渺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不会杀了她。 但她也是被逼无奈啊! 渺渺,都怪你生的女儿,她跟她爹太像了啊! 秦暖安其实不太怎么有把握自己就一定能见到靳承寒,但是想起来,上一次他带人就因为一串手机号码都能追到学校。 似乎未必也就一定见不到! 矮油,干妈,就是见个大活人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嘛? 早餐店里。 某只小团子津津有味地喝着面前的小米粥,还不忘一脸嫌弃地吐槽她。 还好意思说呢?! 她紧张这都怪谁啊! 谁说我紧张了,我好得很! 秦暖安死鸭子嘴硬地不肯承认。 小团子却半点不留情面地就戳穿了她,她立时奶声奶气地说:可是干妈,你不紧张,怎么连筷子都拿反了啊? 秦暖安: 车子停到靳家财团大厦楼下的时候。 秦暖安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忐忑地敲着鼓点,事实上,她心里也不知道,现在让靳承寒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合适。 他已经忘了从前的事情,渺渺又再三叮嘱不要让他记起来。 虽然说,从好朋友的角度来讲,她早就想把这些事实都摔到靳承寒面前,告诉他,这三年渺渺半点不比他活得轻松! 痴男怨女,谁也别恨谁! 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怎么也变得瞻前顾后,没那么坚决了呢? 秦暖安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怂了,倒不是怕靳承寒能把她怎么样,而是怕渺渺万一因此又受到牵连,那她罪过就大了啊! 小团子对于那些往事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先不说别的,就光是靳家老爷子那边,这小丫头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传到他耳朵里,麻烦可就来了啊! 闹闹,这件事情,我们要不还是 干妈,大人要说话算话哦。 秦暖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某只吃饱喝足的团子打断。 算了,拼了。 秦暖安狠狠一咬牙,而后就牵着小团子往靳家财团大楼走去,果不其然,她们才刚刚到门口就被手里持枪的白人保安拦下。 什么人,有预约吗,否则不能进。 秦暖安看着他手里黑洞洞的枪支,有些牵强地干笑了两声,这才用英文说道:我是你们家老板的朋友,我叫秦暖安,我有事情找他,麻烦你们告知一声? 老板的朋友? 靳总的朋友? 两个身高体阔的白人保安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表情明显有些惊讶错愕,他们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听过什么人,敢自称是靳总的朋友。 但出于职业素养,他们还是很谨慎地呼叫了上一级领导,并且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秦暖安才被告知可以进去了,并且由一位金发碧眼的正装美女带到了会客室,茶水点心地招待着。 秦小姐请稍等片刻,靳总还在开会,会议大概十五分钟后结束。 好好的。 秦暖安此刻简直如坐针毡,喝口水都觉得噎嗓子,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于是再三郑重地叮嘱:虽然但是沈橙诺同学,我必须得告诉你,你那个亲爹他脾气可不太好,你最好给我悠着点,别让我被保安赶出去! 小团子也听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能是秦暖安念咒一样的絮絮叨叨起了作用吧,最后,两个人的确是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靳家财团大楼。 但是小团子和靳承寒都说了些什么,秦暖安却并不知道。 因为她被自己的宝贝干女儿给赶出去了,对,就是直接让出去的那种赶! 宝贝儿,你都跟他说了什么啊? 一走出靳家财团大楼。 秦暖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问道,一来是好奇,二来是她得提前想想对策,看怎么样跟渺渺负荆请罪比较合适。 秘密! 小团子却卖起了关子,目光在看到她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时,闹闹同学很仗义地说:干妈,你就放心吧! 我保证,没有闯祸,没有乱说,妈妈也绝对不会找你算账的! 秦暖安: 第298章 所以我还有救吗 沈言渺答应程子谦去见了那位心理医生,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她看上去半点儿没有勉强,也没有任何的畏惧和逃避。 科特医生据说是数一数二的心理学专家,一位年近花甲,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但依旧斯文儒雅一身书香正气。 诊室里。 老教授十分认真地听着沈言渺自诉,他时不时地微笑着点点头,不着痕迹地鼓励她,也引导她,说出自己需要得到的信息。 沈言渺每次面对心理医生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襟,竭力让自己放下所有的防备和芥蒂。 可是,等到一开口却支支吾吾,根本像是词不达意的小学生。 我我觉得自己生病了。 沈言渺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就好像是多么耻于让人承认的丑闻,她说的无比挣扎。 程子谦告诉她说,这都是病耻感在作祟,她就只是生病了,她并没有做错其他任何事情。 沈言渺努力让自己接受他的说法,她颤颤巍巍地出声,结果心里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惶恐,英文说得音不成音,调不成调。 我的上一位医生也这么认为,我做过所有心理方面的测试,以及视频脑电图等各种检查 它们都显示,沈小姐你生病了? 科特医生淡淡地反问,他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意,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问候。 沈言渺有些难堪地吞了吞口水,而后艰难地点点头,她缓缓出声:是。 不不不,那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科特医生却丝毫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里的钢笔,他一把推开手边所有沈言渺从前得到的诊断资料,然后摊了摊手,说:错误的过往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以我目前的判断来看,沈小姐很好很健康,并且,您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闻言。 沈言渺不自在地微微蹙了蹙眉头,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老教授,俏丽的脸颊上难掩的不解和困顿。 她虽然早就习惯了西方人随口就来的夸赞礼仪,但是,在这个场合,是不是有点过于不合时宜了? 老教授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轻笑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沈小姐此刻应该是在怀疑我的专业水平。 不敢。 沈言渺言不由衷地淡淡应了声,她又重新垂下了眼眸,平静地说:科特教授也许有自己的治疗方案,我只是一个病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我的医生。 但你并不相信我,至少到目前为止,沈小姐并不相信我。 老教授对于她的回答似乎早早就在意料之中,他低头,不知道在面前的病历纸上写了些什么,又继续说:或者可以换个说法,沈小姐从心底里并不相信任何人,也包括自己。 沈言渺攥着衣裙的手指不自觉地更是用力了几分,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像是被人戳穿什么难言的心事一般。 久久都沉默不语。 抱歉,科特教授,我想我今天的状态,可能并不太适合跟您聊天,还是改天再来打扰您吧。 沈言渺忽而从柔软的椅子上站起身,她微微颔首朝老教授道了歉,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她想,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情况,她以为自己可以毫无防备地接受治疗,但却连坦诚跟医生交流都做不到。 不如一辈子就这么带着面具生活吧,没有人会知道向来自信不疑的沈言渺背后,其实是一个极度自卑又害怕被人丢开的胆小鬼! 下一秒。 沈小姐是打算放弃我这个医生了吗? 老教授不紧不慢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从身后传来,他依旧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脸上的微笑平易近人:那样的话,我很有可能会拥有自己职业生涯中,唯一一个失败的病例,那似乎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您的声誉,而承担什么非此不可的责任。 沈言渺头也没回就淡漠地说道,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约这一位医生见面,真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您是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是您会很累。 老教授自始至终都淡淡地笑着,可能是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没有什么危险性和攻击性的微笑,接着说:沈小姐很聪明,甚至是我见过所有病人中最懂自制和忍耐的,但是同样的,您也是表演得最辛苦的。 闻言。 沈言渺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一僵,卷翘的眼睫不自主地颤了又颤,她还是没有回头,但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再移动一厘米。 见状。 老教授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上的白色医师袍圣洁又干净,他双手微微用力撑在办公桌上,不疾不徐地陈述。 您从一走进诊室的那一刻起,就在努力扮演一个听话又配合的病人,但事实上,您很讨厌出现在这里,您甚至不愿意见到医生,但是您却无比的理智。 您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不去思考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很多时候,您难免会因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和不得不选择的截然相反的现实,而感到无比矛盾和愧疚自责。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话,她纤细的手指用力攥着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模糊的视线里过往一个又一个场景转瞬即逝。 她无声沉默地承认着,她的确就是如同科特教授口中所说的那种,不知道是太过理智,还是太过迟钝,所以总是自欺欺人的白痴! 不用换专业!爸爸,我喜欢学法律。 沈言渺,你还是你吧,即便是黄泉碧落,都还能问心无愧地去面对那个人,对吗? 靳承寒,任凭你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你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又要给我怎么样的交代,你的命吗?! 靳承寒,我自知斗不过你,但是自己杀了自己亲生骨肉的感觉,应该也不好受吧? 我为什么不敢,靳承寒你过去说得没错,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的孩子,我早就受够了! 既然无足轻重,先生又何必这么执迷不悟?找到又怎么样,反正也不值得。 也许吧,可能您一时失误存错了号码也是有的,而我们的确不认识,从未见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沈言渺紧紧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最终是一点点松了力气,直至重重地划落半空,连同锁在她心上的枷锁也一起。 终于断了开来。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肆意滚落,然后认命一样地转过身,问道:所以,科特教授,我还有救吗,我应该吃什么样的药,或者进行怎么样的治疗? 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能活得不那么辛苦?! 第299章 世界上有妖精吗 都不需要,沈小姐,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您很好很健康。 老教授立即斩钉截铁回答了她的话,他又重新坐回了办公桌上,然后在面前的病历上又写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 他利落地站起身朝着沈言渺走去,将病历本递到她面前,说:请沈小姐原谅,我先前已经从程教授那里了解过您的故事了,不得不说,很美好,很让人羡慕。 美好吗? 她曾经也这么以为过的。 沈言渺用尽全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伸手接过自己的病历卡,苦涩又自嘲地淡淡出声:科特教授居然会羡慕一场悲剧吗? 两个傻子的相知相遇和分离,如果当作滑稽戏码的话,似乎的确不错。 还没到落幕,沈小姐怎么就确定一定会是悲剧呢? 老教授却微笑着反驳了她的话,他微微顿了顿,目光不觉幽远地继续说:我的老师,他曾经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心理学专家,他告诉我说,抑郁者眼里的每一滴眼泪,都不是单纯凭借什么化学方程式就能治好的。 它还需要成全,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圆满,都需要成全。 闻言。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黯了黯眸光,多么美好的一句话啊,她的确是需要成全,她心里着实有太多的意有难平。 可是。 并不是所有的不圆满,最后都能被成全的,比如我就不能。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说道,她和靳承寒之间,别说成全,连选择都没有。 她除了在这里,苟延残喘着跟靳老比谁会活得更长久以外,根本就别无他法。 所以我替您写了处方,既然别人不愿意成全,当然要拼尽力气自己成全自己。 老教授微微扬了扬唇畔,然后指了指她手里的病历卡,继续说:很多时候,人们总习惯把问题复杂化,好像这样会显得更加郑重和严肃,但往往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这位漂亮的小姐,请让生命简单一点,理性少一点,任性多一点,然后你也许会后悔,自己过去竟然忽略了一个这么珍贵的品质! 任性,竟然也可以被称为珍贵的品质? 那靳承寒,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尚的人了吧? 想及此。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对于这一次看医生,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重要的收获,那这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应该算是其中之一了。 谢谢科特教授,您的话,我会用心领悟的。 沈言渺礼貌周到地冲他轻轻颔首,然后她拿着病历卡推门离开。 处方上只潦草地写了一种最常见的抗抑郁药物,然后就只剩一句花体英文,弯弯绕绕的,却写得很认真。 沈言渺看着那一串英文不自觉得怔忪了片刻。 言渺。 程子谦见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立即不放心地上前关心道:怎么了,还好吗? 嗯。 沈言渺连忙扯出一抹微笑冲他点了点头,又感激地说:子谦,科特医生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程子谦只是一脸好笑地望着她,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释怀坦荡地说:不过麻烦都已经麻烦了,沈大设计师就当欠我一个人情了,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能还上。 程子谦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他温声说道:这会儿时间刚刚好,我先带你去拿药吧。 沈言渺轻笑着回了一句:好啊,客随主便。 说罢,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 程子谦身上白色的医师袍在空中摇曳翻动,阳光下修长的背影翩然若飞,温文尔雅。 他们身后。 科特教授目光深沉地望着渐渐走远的两个人,他原本始终挂着微笑的苍老面庞上,此刻却满是阴冷和凝重。 沈言渺拿完药走出医院,刚刚好赶得上接小团子放学,她今天没有开车出来,于是随手就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 自己不开车出门,有时候反而倒更方便,她不需要时刻关心路况,也不用担心走错方向。 沈言渺稍稍想了想就拿起手机,拨了秦暖安的电话出去,结果铃声响了好久,电话才被人磨磨蹭蹭地接通。 喂喂,渺渺啊,有有什么事情吗? 秦暖安语气也有些奇奇怪怪的,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还结巴上了呢? 沈言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微微蹙了蹙细眉,下意识地追问道:秦大小姐,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没没有啊! 隔着无线电波。 秦暖安一口咖啡差点全部喷了出来,她立即心虚无比地否定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还能闯什么祸啊?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念,反正是你家小团子闯的祸,不关我的事,我是被逼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言渺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她想了想又说:也是,你现在为人师表的,总闯祸也不符合你辛勤的园丁形象。 不是,关键问题是,现在跟她这个园丁没有什么关系啊! 是你们家的花骨朵她成精了,成精了你能明白吗?! 渺渺,说认真的。 秦暖安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语气格外神神秘秘地小声问道:我问你啊,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精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 秦老师现在不研究文学,改研究玄学了?! 沈言渺有些为难地思考了片刻,以体现自己的认真态度,她迟疑地说:应该有有吧? 秦暖安却突然像是找到了什么志同道合的生死盟友一样,她立即激动地喊道:你也觉得有对不对,我跟你讲渺渺,我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妖精,不然你说 好的,我知道了,秦妖精。 沈言渺心疼自己正常人的智商,根本就不能容忍她把话说完,她马上就一头黑线地打断了她的话,反问:那么,请问妖精小姐,等一下要一起吃晚餐吗? 要啊。 秦暖安根本就没注意她说什么,一听到吃饭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她正要继续说自己的妖精理论,沈言渺却很无情地不给她机会。 我现在已经到闹闹学校了,我们就在常去的那一家餐厅等你,你下班赶紧过来啊,别再胡思乱想了,小心走火入魔。 沈言渺一鼓作气地说完,就利落地挂了电话,她一脸疑惑不解地思考着。 秦大小姐这好端端的是受什么刺激了,该不会是写论文写傻了吧?! 还妖精,那她这得是用的什么参考文献啊? 聊斋志异?! 然而,接下来。 三个人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晚饭,自始至终都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氛,而且还是说不出来的那种诡异。 秦暖安:渺渺你尝尝这个三文鱼,味道还不错。 某只团子:妈妈吃蛋挞,还有你最喜欢的水果沙拉。 第300章 坦白是不可能的 沈言渺看着自己面前几乎堆积成小山的盘子,还有餐桌上毫无底线献殷勤的两个人,顿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 这到底是什么姐妹情深,天伦之乐的盛大场面啊! 她能当真才见鬼了。 说吧,你们两个,到底做什么了? 沈言渺当机立断就将手里的刀叉放下,她摆出一脸正义之神的审判表情,不容置疑地威胁道:坦白从宽,否则,你们两个今天就别想进家门了! 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 永远都不可能坦白的! 某只小团子立马反应过来,一脸可怜兮兮地说:干妈,妈妈不让我进家门了,她是不爱我了吗,她是不是有其他小朋友了? 秦暖安经过一整天的锤炼,内心早就强大了不少。 此时此刻,对于这个小丫头说出什么话来,她都半点儿不觉得惊讶,甚至还能很好地配合着说:没事儿,还有干妈呢,干妈带你去流浪街头。 不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流浪街头? 到底是她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这两个人理解能力有问题?! 我没说不让你们进家门 沈言渺简直欲哭无泪,这窦娥都没她冤枉啊,她一头雾水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在被我赶出去之前,最好赶紧说实话! 这一次。 某只小团子似乎总算听明白了,而且很敏捷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于是立马改口说:干妈,最新消息,我们又可以回家了。 闻言。 秦暖安连忙丢下手里的小蛋糕,兴高采烈地跟小团子碰了碰拳头,说:那赶紧吃,不许再说话了,省得你妈妈又反悔。 沈言渺几乎要被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给气笑了,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瓣,最终却还是只能无奈地放下一句狠话,不再追究。 不说是吧,那也行,等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你们一个两个,就都给我街上流浪去。 隔着餐厅明净的玻璃橱窗。 一辆黑色的房车安静地蛰伏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靳承寒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他姿态高傲矜贵地凝视着车窗外。 幽黑的瞳孔中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轻笑怒嗔。 沈言渺 沈言渺 靳承寒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很熟悉,也很陌生,他的记忆里完全不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但,就是一见如故,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声音。 她是他的! 我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靳承寒忽而冷淡地出声问道,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手链,幽黑的眸光始终落在那一张巧笑嫣然的脸颊上。 是的靳总,就等明天珠宝展开幕。 司机连忙毕恭毕敬地回话。 靳承寒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声音淡漠地说:知道了,走吧。 伦敦godsith珠宝周展,向来是周六开幕,就在全伦敦最高端豪华的皇家展览会馆。 当天,还不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 沈言渺就被自家小团子郑重其事地要求赶紧化妆,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理直气壮:我都不嫌麻烦专门和干妈去帮妈妈买衣服了,所以,妈妈也不可以嫌麻烦不化妆! 她话音刚落。 秦暖安立马就抱着一大包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走了进来,并且很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问:沈大设计师,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啊? 沈言渺无可奈何地干笑了两声,然后走上前接过她怀里的化妆包,十分有求生欲地说:不用劳您大驾,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可以。 不是说她对秦暖安的化妆技术信不过,只不过是对这丫头的自制力信不过。 她要是心血来潮给自己画出一个奇奇怪怪的创新妆,那她可就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那行吧。 秦暖安也半点没有异议地就点头答应,她伸手拉着小团子一起,无比端庄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又说:那你慢慢化妆,我们俩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要等她? 不就是化个妆吗,她还能跑了不成? 沈言渺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就是说不上来,只好坦白地说:秦老师,闹闹同学,你们今天这么淡定我有点不太习惯。 按照惯例,每次有这种可以出去疯玩的机会,这两个人早就收不住心,能窜上窜下地拆家了。 今天却居然可以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帮她选首饰,这真的很奇怪! 闻言。 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耸了耸肩膀,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不习惯,我们明明这么听话,这么可爱? 沈言渺顿时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她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疯了,小声讷讷地问道:不是,这是你们两个该有的台词吗? 这是我们今天该有的台词。 小团子选手立马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并且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说:我今天是妈妈的小助理,很专业,很认真的那种哦。 还有我。 秦暖安也马上跟着站了起来,同样郑重其事地握拳轻轻捶了捶肩膀,说:我今天是沈大设计师的司机兼保镖,很勤快,任劳任怨的那种哦。 哦 知知道了。 沈言渺下意识不安地吞了吞口水,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还是一大一小,她这今天的确是任道而重远啊! 化完妆,换完衣服。 沈言渺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怔忪了好久,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坦然地将粉色穿在身上。 记忆里,所有关于粉色的回忆,好像再与那一张樱粉色的桌纸无关。 她只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他兴致勃勃地从衣帽间跳出一条粉色的连衣裙给她,满心满眼都是不加掩盖的希冀。 如今,那时候他没做到的事情,闹闹却替他实现了。 好像,是挺好看的。 沈言渺倏而淡淡地勾了勾烟粉色的唇瓣,那一张俏丽的脸颊上,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更多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漠然。 天呐!这位仙女,请问您打哪里来,能跟我回家吗? 秦暖安不经意看到走出浴室的沈言渺,她捏在手里的杂志就这么砸在了地上,立即咋咋呼呼地大喊大叫。 说实话,她早就想过渺渺穿这一件礼服肯定会很衬,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惊艳到如此地步。 沈言渺向来黑色白色简约惯了,偶尔尝试这么俏皮粉嫩的颜色,真的是令人耳目一新。 不可以,她是我妈妈! 小团子立马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向沈言渺,满脸兴奋地说:妈妈,快夸我,闹闹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是是是,我家宝宝最厉害了! 沈言渺轻笑着半蹲在她面前,她抬手温柔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疼爱宠溺地说:妈妈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谢谢宝宝。 闻声。 秦暖安赶紧俯身从桌子上拿起好不容易帮她选好的首饰,她一时口快想也没有多想,就豻;这都是小事情,渺渺,你要感谢这个小丫头的时候还多着呢! 嗯? 沈言渺听得不明就里,她转过身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吗? 秦暖安: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某只小团子: 干妈,没有你这么坑娃的啊! 第301章 取名叫爱而不得 干妈的意思是说,还有项链。 某只小团子立即随机应变,灵机一动就说道:妈妈今天要带的项链也是闹闹选的,一闪一闪的,很好看!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秦暖安立即出声附和道,说话间,她赶紧拿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珠宝盒子上前,问道:渺渺你看这个吊坠,是不是跟你的衣服很搭? 是她最早白色秋海棠系列的珠宝。 白色秋海棠,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花,她总说,虽然这花寓意悲伤了点,但她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因为很久之前,有人曾经送过她这么一株。 只可惜,再后来,那个人就再也不找不到了。 世间故事大概都是相似的,据说唐婉在离开陆游的时候,也曾经送过他一盆秋海棠。 一双晶亮的水眸黯了又黯。 沈言渺轻轻抬手抚摸过一颗又一颗冰凉的白色钻石,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绪,设计出了这一个系列的珠宝。 又取名叫爱而不得。 不得就不得吧。 挺好的,就戴这个好了。 沈言渺淡淡地说出声,她平静似水的脸颊上无悲无喜,反正这世界上总有些什么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 今天戴着,似乎也挺应景的。 出席godsith珠宝展的全是世界名流,偌大的展览厅灯红酒绿,站满了衣着高贵的男男女女。 主办方为世界各地奔波而来的设计师,准备了专门的休息室,就设在会馆的第二层。 沈言渺凭借着手里设计师专属的邀请函,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直接越过熙熙攘攘的会场去了休息室。 整洁的房间里。 小团子骨碌碌地转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休息室里打量了一周,然后她有些失望地瘪了瘪嘴巴,说: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嘛。 就这么一直坐着,也太难受了吧! 沈言渺知道她这是无聊了,她轻轻笑了笑,抬手将小团子挂在身侧的小熊水杯拿了下来,说:这还没开始呢,就想出去玩儿了,我的小助理? 不是。 小团子选手口是心非地立即否认,又人小鬼大地替自己狡辩道:妈妈,不如我去帮你看看楼下的展览厅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干妈跟你一起去! 秦暖安立时就迫不及待地跟着举手,她也实在受不了,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坐着,总有一种监考或者被监考的恐惧感。 沈言渺对于她们的要求丝毫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反而如释重负地长长松了一口,这才是她的闺女和闺蜜啊! 你们想去,那就去吧。 沈言渺压根儿也没想这两个人能帮什么忙,只要不添乱就很不错了,于是她很有先见之明地警告道:但是,不许乱跑,不许闯祸,听懂了没? 有我在,你放心! 秦暖安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完,她就赶紧牵着小团子一溜烟儿地离开。 沈言渺有些无语地看着被人紧紧关上的房门,一个大孩子再加上一个小孩子,她要是能放心那就怪了! 不过,暖安那丫头也不是什么拎不清轻重缓急的人,想来今天应该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沈言渺怀里抱着小团子的卡通水杯,她微微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睛,在心里一遍一遍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个环节。 设计展示。 设计讲解。 珠宝拍卖。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咚咚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轻轻地叩响,然后马上传来工作人员礼貌客气的声音:rache小姐,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您尽快前往一层展厅。 好的,我知道了。 沈言渺淡淡应了一声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担心小团子待会儿会吵着要喝水,于是干脆将水杯抱在怀里出了门。 珠宝展览厅比沈言渺想象中要盛大得多,一簇又一簇的水晶吊灯从头顶倾泻下澄澈的光亮,照耀着每一盏酒杯都在闪烁光斑。 来来往往的参展者,个个光鲜亮丽,非富即贵,他们毫不掩饰地对着每一款参展珠宝评头论足。 人人都说得头头是道,甚至比设计师本人还要更了解一样。 沈言渺路过了自己作品的展位,但是她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停留。 因为此刻 她打给秦暖安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中。 小团子的手表也打不通。 沈言渺心里无端就开始着急,她身上穿着美丽精致的礼服,颈间戴着早就限量绝版的珠宝,看上去像极了某位世家名媛。 可偏偏,她脚下急匆匆的步子,却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砰 沈言渺着急忙慌地四处张望着,她走得有点快,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端着酒杯,迎面走来的侍者。 托盘里的酒杯应声而洒。 这不大不小的响动,霎时间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目。 对不起!实在抱歉! 沈言渺连忙将倒在托盘里的酒杯扶了起来,而后,她满是愧疚地道歉:是我走得太急了,如果需要的话,这两杯酒我会全额赔付。 她不喝酒也能猜出来,这种场合肯定不会用什么低档红酒,自己的过失要是连累到无辜侍者的话,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却不料。 她话音刚落。 人群里,立马就传来一道尖细嘲讽的女声。 那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短发女人,一身墨绿色的旗袍将姣好的身材勾勒无余,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浓妆艳抹的脸颊上全是嘲讽的笑意。 她无端挑衅地看向沈言渺,说: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小姐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所以才这么诚惶诚恐的,不过是两杯酒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沈言渺没有理会她,她只是无语地从一旁的桌子上,捏起一张餐巾擦了擦沾上红酒的手指,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地感叹,她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运气啊! 不过只是参加一个珠宝展而已,居然还能碰上这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又闲的没事做的富家太太。 算了,她想显摆那就成全她好了,她忙得很,懒得在这里跟她浪费时间! 沈言渺认认真真地将手上的红酒全部擦干净,而后淡淡一笑,说:谢谢您的提醒,我的确是第一次参加,所以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沈言渺自认为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可那个女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好像专门为了看她出丑一样。 她抬手指了指沈言渺手里的儿童水杯,轻轻掩唇一笑,开口道:就算是不懂规矩,这种场合,也不用酒水自备吧?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引得不少人窃笑出声。 第302章 太过不给我面子 沈言渺顿时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水杯而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可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恶寒的厌恶。 人的乐趣啊,有时候就是这么无聊,看别人出糗,看自己出彩。 如此而已。 无聊透顶! 沈言渺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三番两次刁难的女人,所以她也不打算再过多争辩,索性权当是自己运气不好出门没看黄历,遇到恶人算了。 更何况,她现在急着找人,根本没有时间跟她计较。 于是。 沈言渺没有再理会她的恶言相对,她提起裙摆就往前走去,结果她这一走,在别人眼里却更显得像是落荒而逃。 这怎么还走了呢? 旁边立马又有人继续冷嘲热讽地说道: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观展邀请函,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溜进来,那这展览可就当真没什么意思了! 阿猫阿狗? 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霎时间冷若冰霜。 沈言渺闻声停下了脚步,那曲线优美的脖颈后背挺得笔直。 这些人敢这么得寸进尺,无非就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软弱而已。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人人都懂,所以落井下石可比雪中送炭常见多了! 手里的手机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是秦暖安的一条报平安的讯息。 渺渺,我和闹闹在花园里,你不用管我们,小丫头玩得正欢呢! 沈言渺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立马就落了地,她不动声色地摁黑了手机,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既然不用找人了,展览也还没开始,不如就转行当会儿老师吧! 人生导师,听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我的确是没有什么观展邀请函,也的确是第一次参加这个珠宝展。 沈言渺倏而冷冷地勾了勾唇瓣开口,然后,果不其然引起一片唏嘘喧哗,甚至有人义正言辞地说要通知安保部门。 沈言渺也不阻拦他,那一张娇俏恬静的脸颊上冷漠至极,她只是淡淡地继续说:如果不是因为助理帮我投了参赛稿,我甚至都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比赛。 她说着,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在四下淡漠地环顾一周,而后不屑一顾地点点头,又不紧不慢地开口:现在看来,这里的确是跟我想象中,一样的无聊没趣! 沈言渺心里无比清楚自己这番话一出口会引来多大的非议,毕竟这是数一数二的国际权威珠宝大赛,毕竟没有人会驳了靳家的颜面。 并且,这里有业内最优秀的设计师,也有最庞大的珠宝消费群体,她这样做无疑是在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但,她还是说了。 这种地方,本来就是笑脸相迎互相吹捧的虚伪场合,多的是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既然有人存心跟她过不去,她自然也用不着给谁面子! 原来是设计师啊,那可真是更精彩了! 那个墨绿色旗袍的女人讥讽地笑着拍了拍手掌,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满脸的轻蔑和敌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席话会得罪多少人,这里多的是比你更有资历的珠宝设计师,你既然这么口出狂言又目中无人,不如报报名讳,让大家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她一语既出,左右全是应和之声。 沈言渺没有回话,她只是不疾不徐地抬步,径直朝着那一个层层叠叠围着最多参观者的展位走去。 她纤白的手里依旧拎着自家小团子的水杯,掌心捏着自己用过的那一张白色餐巾,一张小脸上全是冷漠。 围在展柜前的人群霎时间像是看到瘟疫一样,自动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沈言渺定定地看着被小心保护在水晶展柜中的戒指,黑色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着熠熠光芒,她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的话,她至少应该重制一枚新戒指。 她悉心保存了三年的心意,就这么放在这里,真的是有够玷污的。 哗 沈言渺蓦然一言不发地将展柜一旁的白色幕布扯了下来,她用力一抬手,利落地将自己的展柜严严实实给遮住。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珠宝设计师而已,的确是没什么大的能耐,但我刚好有自己对于喜恶美丑的判断。 沈言渺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她看上去客气又礼貌,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寒冰利刃一般:世人皆爱美,我也不免俗,可惜这里的人和这里的酒一样,既入不了我的眼,也入不了我的口! 她一字一句淡漠地说完,就转身往着展览厅门口走去。 身后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立即眼尖地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说:没想到她就是night fa的创始人rache shen?看上去好年轻啊! 一说起rache shen,在场的一众衣着华丽的富家太太小姐们终于有话说了,她们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着,言语间又开始明里暗里地攀比。 我就只记得,我之前我看上她家的一串玛瑙项链,可是拜托了好多人都没能买到,最终只能买了红宝石的! 难怪她有这么大的底气,我看了今天的展品,那一枚黑钻男戒当属其中最出彩的作品,也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 拍卖价我可买不起,只能看以后还会不会有相似款式推出了。 她们举着酒杯分分钟就能原地失忆,说话间立马换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羡慕是有的。 钦佩是有的。 当然,怨恨也少不了! 那一位穿着绿色旗袍的短发女人紧紧攥着掌心的高脚杯,她忽而气恼地冷哼一声,然后将被子用力掷在桌子上! 沈言渺没有因为外人的夸赞和认可就变得开心,也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就变得有多么不开心,她只是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去。 那一张俏丽的脸颊倾国倾城,可就是冷漠得紧,她好看的细眉微微蹙着,的确是无故就让人忍不住退避三分。 站住 一道清冷磁性的男声倏然从身后传来。 闻声,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循着声源望去,在看到男人那一张惑人心魄的俊颜时,会场顿时都沸腾了起来。 天呐,这男人是谁啊,这也太帅了吧? 敢这么大声说话的,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难道是azure集团的某位负责人? 那这位沈大设计师可算是摊上大事儿了,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吧? 一双水亮的眼眸不敢置信地闪了闪。 沈言渺在听到那熟悉嗓声音的第一刻,整个人就仿佛被钉在原地一样愣愣僵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就紧紧握起。 只剩下砰砰乱响的心跳声,几乎占据她所有的感官。 今天不是林之夏的首映礼吗? 他不去给未婚妻撑场面道贺,跑来这么一个小小的珠宝展览做什么?! 靳承寒一身深色西装熨贴平整地穿在身上,完美的手工剪裁衬得身材更是修长高大,他一步一步向着女人纤瘦的背影走去 各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立马动作利索地从人群中为他们开出长长的一条路。 脚下的路,宛如剪不开的红线,将两个人紧紧连在一起。 靳承寒就这么流星踏步地走到她面前,他颀长的身影瞬间就在眼前笼下一片阴影,沈言渺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半步。 垂在身侧的手掌牢牢攥起。 靳承寒却半点不给她躲开的机会,他漆黑如墨的眸光始终紧紧落在小女人白皙娇俏的脸颊上,颀长的身影一寸寸咄咄逼人地向她靠近。 下一秒。 靳承寒蓦然微微倾身凑近她耳畔,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冷声质问道:砸了我的场子就想这么离开,沈小姐,未免也太过不给我靳承寒面子了吧?! 第303章 知道她还会回来 我的天呐,靳大总裁你到底能不能稍微动点脑子,就你这一副全世界欠你几百亿的模样,难怪渺渺每次见到你都只想着逃开?! 皇家会馆一处风景优美的花园休闲区。 秦暖安一脸焦急无语地盯着摆在桌子上的电脑,高清的液晶屏幕里再无其他,刚好就是不远处正在进行的珠宝展录播。 她似乎是觉得一个人吐槽还不过瘾,于是又转头问此刻正悠哉悠哉坐在她身边玩秋千的小团子,满是怀疑地说:宝贝儿,你看看你这个爹,就他这个智商,他到底是怎么管理那么大的财团的? 小团子选手却比她要镇定得多了,她一个人坐在攀满花藤的秋千吊篮里不停地晃啊晃,晃啊晃。 玩得可开心。 下一秒,她无比平静地出声说:干妈,你就知足吧,如果不是我们早早去找了他,那明天的新闻头版头条很有可能是,震惊!某知名设计师竟然在珠宝展上遭人绑架,离奇失踪! 秦暖安只觉得头顶好像有一群乌鸦飞过,虽然心里想着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靳大总裁就是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你看看,他这哪里是我想和你谈恋爱的样子,这明明就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啊! 宝贝儿,我之前还一直疑惑你妈妈怎么会突然就嫁给你爸爸了,现在看上去,这根本很有可能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抢婚嘛?! 不,干妈,我不赞同你的说法。 小团子低头认真地摆弄着手里的邮轮模型,不以为然地反驳了她的猜测,她又十分有理有据地说:我觉得应该是妈妈抢的婚,毕竟那么人傻钱多还长得好看的人,这个世界上实在是不太多。 不多。 的确是不多! 秦暖安看着电脑里开始变得无比诡异的事件走向。 她表情迷惑地从旁边的盘子里抓起一个造型漂亮的小点心,又狠狠一口咬了下去,跟着用力点了点头,含混不清地出声。 根据已有事实推断,宝贝儿,你的说法,好像的确更有道理! 这位让外人闻风丧胆的靳大总裁的聪明程度,似乎的确有待商榷! 秦暖安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一语中的地开口,她匪夷所思地反问:闹闹你说,靳承寒先生突然这么兴师动众,还带了这么多保镖出现,该不会是以为你妈妈要走,所以他急了吧? 干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把问句换成感叹句。 小团子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屏幕,而后无比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淡淡地说:真是不明白,他怎么连垃圾要丢进垃圾桶,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沈言渺感受着耳畔喷薄而来的温热气息,心口好像有一只迷路的小鹿在到处乱撞的寻找方向,她下意识地低了低眼眸,声音微哑地开口。 事出有因,我没有要砸谁场子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 她既然已经出现,那就断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矛盾意气用事,比赛中途离开,能留给外人揣测的余地实在太多了。 她没必要给自己留下太多话柄。 闻言。 靳承寒不觉微微蹙了蹙眉头似乎有片刻怔忪,他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脸颊上,幽黑的眸底全是不相信,他问:沈小姐总不会不知道自己正走的方向,是展览会馆大门的方向吧?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知道 沈言渺也没否认他的话,她轻轻地点点头,又淡淡地说:我只是在会场里,没有找到可以扔垃圾的地方。 靳承寒一双浓眉顿时拧得更紧了,他目光微微向下一挪,就看见了那一张已经被她揉成一团脏掉的餐巾。 所以,她就只是想去扔个垃圾?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上顿时说不上什么表情,反正脸色沉得很难看,他又问:那你遮住自己的参赛作品做什么? 弃权? 中途退赛? 沈言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一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只是平静地回答:不知道,就是简单地不想给他们看。 她说得没什么起伏,但语气里就是莫名带着一种小孩子赌气,向家长告状的委屈感觉。 这一下。 靳承寒彻底没有话可说了,他表情阴郁得很难看,但是却没有发作,只是烦躁地抬手扯了扯颈间的领带。 他还以为她是准备中途跑路了。 结果可倒好 不就是扔个垃圾,这个女人至于走得那么决绝吗,她到底是怎么把扔垃圾走出后会无期的错觉的?! 你别乱动 沈言渺条件反射一样就伸手去制止他的动作,他总是这样,心里烦的时候就拿领带出气,平时就算了,今天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话才一出口。 沈言渺立马就后悔了,她连忙噤了声,又将自己的手指飞快从他手背上收回来,垂眸淡漠地说:待会儿会有媒体进场,衣着不整上镜总归不太好。 靳承寒感受着手上一瞬即逝的温凉触感,他能感觉到,她刚才的反应几乎是无意识的,就好像曾经那么劝阻过他千万次一样。 曾经 那一双深暗似海的眼眸沉了又沉。 靳承寒再无声地没有更多动作,任由沈言渺从他身旁走过,这一次,他心里的焦灼和不安霎时间都烟消云散。 就只是因为知道她离开之后,还会回来? 沈言渺,沈言渺。 我曾经到底是有多爱你啊? 爱到只要看见你的背影,就会立马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此次珠宝展,一共启用了展览会馆的两个大厅,一个是供人娱乐和休息的宴会前厅。 一个是整整齐齐地摆着桌椅的会客大厅,主要用于设计师正式展示作品,以及后续的拍卖环节。 沈言渺再回来的时候,珠宝展已经在会客大厅宣布开幕,主持人是时下最火的一对好莱坞明星夫妇,郎才女貌 着实般配。 沈言渺坐在摆着自己嘉宾名牌的位子上,她好看的眉眼间淡漠一片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不在焉地听着主持人音调纯正的英文致辞。 她前后左右坐的都是珠宝业界内数一数二的设计师,无论男女,此时此刻个个都是斗志昂扬,每个人都对于最后的冠军金奖势在必得。 沈言渺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没有敬业心,因为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偌大的会展厅里,再也没有了靳承寒的身影。 可能他就是心血来潮路过这里来看一眼。 可能他就是刚好碰到自己在扰乱会展秩序。 可能他现在已经出现在林之夏首映礼的现场。 沈言渺忽而闭着眼眸用力摇了摇脑袋,她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太多,自己今天是来参加珠宝展的,就算无心于什么冠军金奖。 也至少要尊重对手,完成自己的夙愿吧。 台上。 第一位设计师已经在展示讲述自己的作品,沈言渺竭力让自己认真地听着,然后人云亦云地跟着人群一起鼓掌。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终于才从女主持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念的是rache shen,一个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名字。 第304章 她刚好也爱着你 在一众人簌簌而来的目光中。 沈言渺微微不自在地凝滞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脚下踩着一双半高跟的鞋子,沿着厚重的地毯上,一步一步往台上走去。 那一枚黑钻男戒还是被她扯下的幕布遮盖着,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清! 沈言渺一言不发一把将幕布撤了下来,她对于接下来的流程其实深熟于心,她经常跟客户这样解释介绍珠宝的设计特色,以及制作工艺。 比如,设计使用了怎么样的宝石,又是如何切割,如何镶嵌,如何配色。 沈言渺落落大方地站在台上,她言语流利,从头至尾讲得头头是道。 唯独说到设计理念的时候,她掌心紧张到渗出一层薄汗,微微垂下头停顿了片刻。 这个作品源于一个故事,它本来应该是一份礼物。 沈言渺迟疑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清澈的灯光自她头顶洒下,她整个人好像都在发着光芒一样,声音清浅地继续说。 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收到了男孩的情书,她觉得很感动,一心想要送个什么同样珍贵的东西,好让男孩也能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自己应该送什么。 直到有一天,女孩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当做承诺,绾在男孩的无名指上送给了男孩,男孩很珍惜这个礼物,并且表示要把它当做婚戒带出去,可是女孩不同意,因为这样在外人看来,真的太傻了! 她话音刚落。 台下立马响起了一阵笑声,紧接着,就是如雷贯耳的掌声。 无名指上的长发,这就是rache小姐为什么会给婚戒选择,寓意并不怎么美好的黑钻的原因吗? 评委席上,一位金发微卷的女士微笑着发问,她面前也同样放着一个黑色烫金的名牌,上面写的是isa azure珠宝的设计总监。 沈言渺淡淡轻笑没有否认她的话,只简单说:这算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这位isa总监似乎对于她的故事很感兴趣,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道:所以,还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吗? 当然有。 沈言渺漂亮的眼眸落在那一枚折射着光彩的戒指上,她目光微微黯了黯,声音缓缓地继续说:男孩和女孩有过一段很幸福的生活,但是很可惜,他们没有生活在童话里,所以后来,他们逼不得已分开了。 分开以后,他们曾经那些美好浪漫的回忆,就全部都变成了黑色和绝望,直到有一天,女孩忽然想起来她还欠男孩一个郑重的承诺,她觉得,那至少应该是一枚过了期的婚戒。 女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黑钻,因为在中世纪的意大利,这种罕见的钻石曾经被称为和解之石,女孩并不奢望能够跟男孩恩怨一笔勾销,只希望他能忘掉她给的伤害。 镁光灯时不时在空中骤然亮起,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沈言渺眼尾微红地勾起一抹笑意,她淡淡地笑着,然后礼貌地朝着台下鞠躬,说:关于这个作品,这就是我所有要说的话,谢谢大家。 等一下。 还是那一位isa总监,她忽然出声叫住了她,问道:rache小姐的设计和故事的确一样让人动容,我能否问一下,这一枚戒指的名字呢? 卷翘的眼睫如同振翼欲飞的蝴蝶。 沈言渺怔怔地沉默了几秒钟,这才恍如隔世地开口。 她说:它叫redaancy,一个在字典上已经不被使用的单词,是承诺,也是女孩给男孩情书的回应,寓意是,你爱的人,她刚好也爱着你。 黑暗浪漫主义,过了期的婚戒,redaancy 秦暖安双眼通红地认真听着沈言渺口中的故事,她其实早就对这一枚渺渺从不离身的戒指好奇过,但是,但是这个故事也太惨了吧? 她的渺渺也太惨了吧?! 渺渺啊,你是要哭死我吗? 秦暖安越想越觉得难过,索性直接放声哭了起来,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大哭:为什么非要是他呢,你要是换个人爱多容易,干嘛非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小团子一脸复杂地看着此刻正哭到不能自已的秦暖安,一时间纠结着,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安慰她。 不去吧,显得她好像很没良心,干妈对她那么好。 但是去吧,咦,干妈真的好丢人啊。 小团子在心里挣扎了好久,终于还是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小小的手帕上前,她乖巧地帮秦暖安擦了擦眼泪,又说:干妈,你振作一点,我们一会儿还有任务要完成呢。 闻言。 秦暖安这才终于找回了一丝丝理智,她红着鼻尖点了点头,哑着嗓音说:对,还有大事要做呢,我不能哭,今天就算是逆天改命,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咚咚 休息室被人敲响的时候。 靳承寒正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静静躺在他宽大掌心的,那一条断成两截黑色的手链。 他面前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此刻正放着会展厅的一幕一幕,音量被人调到了最大。 很吵很聒噪。 可靳承寒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他始终一动不动地僵坐着。 她说,女孩曾经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当做承诺,绾在男孩的无名指上送给了男孩。 靳承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一条哪怕是车祸也被自己牢牢攥在掌心的手链。 几乎是一秒钟也没有多想。 他就毫不费力地将戴在腕间的黑色手链扯下,上好的黑色皮质又被他生生拦腰拧开,立时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缕长发。 耳畔顿时全是那一道清月宛然的声音。 但是,他们逼不得已分开了。 既然无足轻重,先生又何必这么执迷不悟? 女孩并不奢望能够跟男孩恩怨一笔勾销,只希望他能忘掉她给的伤害。 也许吧,可能您一时失误存错了号码也是有的,而我们的确不认识,从未见过! 蓦地。 一滴滚烫透明的液体,就这么重重落在他宽厚的掌心。 靳承寒微微低沉着脑袋,那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垂在他额前,刚刚好遮住那一双深邃似潭水的眼眸。 因为伤害过他,所以想让他忘了她? 那为什么又是逼不得已要分开? 沈言渺,这前前后后,你到底骗了我多少,又瞒了我多少?! 咚咚 房门又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两声。 靳承寒这才终于如梦初醒地清醒过来,他长腿一迈就阔步向着门口走去,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时。 他立时收起所有情绪,冷冷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第305章 沈小姐用命换的 傅司夜早就知道这一趟绝对会碰一鼻子灰,果不其然,看看老三这一脸要跟他们恩断义绝的表情,这心里指不定憋着多大火呢! 大哥,你先说,我我还没想好词。 傅司夜立即很有见地地往席胤湛背后躲了躲,他那天骗了老三那么多,这会儿是真地害怕见到他。 要知道,老三打人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是直接奔着送你见上帝去的! 席胤湛自然也将靳承寒一脸疏离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眉头微微一蹙,声音沉稳地说:阿寒,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和阿夜有气,但接下来的话,你必须得听! 靳承寒幽冷的眼眸微微垂了垂,而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朝着休息室内走去,颀长的背影莫名落寞寥落。 说吧,我听着。 靳承寒长腿一曲就在沙发上坐定,他修长的手指间紧紧攥着那一条手链,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看不出一丝温度。 席胤湛就端正地坐在他对面,他向来不惊不澜的脸庞上难得有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沉沉开了口:阿寒,你现在记不起所有关于沈小姐的事情,其实,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也包括沈小姐自己。 所以就可以瞒着他,欺骗他,把他当做傻子一样哄得团团转了?!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看他像个疯子一样满世界找真相,这就是好事了?!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瞬间冷凝一片,他冷冷地反驳:这不是你们应该瞒着我的理由,这种为我好的自以为是,我向来最看不上,你们比谁都应该清楚吧?! 可是如果你口中最看不上的东西,是沈小姐用命换来的呢? 席胤湛目光微沉地望着靳承寒,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深沉,甚至有些凝重,继续沉声说:我听说闹闹已经去找过你了,这个小家伙过于聪明,她总是能那出其不意,让人措手不及。 但是阿寒,你知道如今这个活泼机灵的小丫头,沈小姐在三年前,是怎么拼了命才能生下她的吗? 靳承寒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他浓眉紧皱着思忖了好久,这才欲言又止地冷声问道:闹闹?你是说那个来财团找我的小孩子,她不是沈言渺领养的吗? 咳咳 闻言。 傅司夜一口红酒没咽下去差点把自己呛死,那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瞬间咳得通红一片,他不敢置信地反问:领养?那个小丫头跟你说她是领养的,她没跟你实话实说自己的身世?! 她什么身世?! 靳承寒英气的脸色冷凝到了冰点,他语气不耐烦地追问,心里隐隐好像有了什么答案,但是却不能得到肯定。 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自从他车祸过后就一直没停过,真是烦躁得让人想死! 闹闹是你女儿啊,是三年前小火焰拼命为你生下的亲生闺女啊! 傅司夜立即语气坚定地强调道,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全是不解和疑惑,他郁闷地抓了抓头发,喃喃地嘀咕:这小丫头居然没有跟你说,那她找你干什么,喝茶吗? 靳承寒意料之中地沉默了,他就那么木然僵僵地坐着,整个人宛如被人拿去了灵魂一样,那一双黑眸一瞬不瞬,眼底满是怔愣和震惊。 他的女儿? 沈言渺拼命生下的女儿? 他们两个人曾经竟然有过孩子? 那个不及他大腿高的小东西,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一双深暗似潭水的眼眸才微微动了下。 不对! 既然是这样,可为什么那一日,那个孩子却跟他说 叔叔你好,我叫沈橙诺,我的妈妈是沈言渺,我是她领养的孩子。 我今天来找你只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懂你们大人之间的感情,也不知道你和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叔叔是妈妈心里很重要的人。 干妈说,我妈妈曾是一个很优秀的律师,但是她根本不擅长表达自己,所以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你,可是我却早就见过你,就在妈妈的手机里,全部都是你的照片。 妈妈有两个很宝贝的戒指,一个是粉色的,她一直锁在柜子里,还有一个是黑色的,那是妈妈亲手设计的,她一直都带在身上。 前些天,那一个黑色的戒指被陈墨姐姐当作参赛稿寄去了珠宝大赛,妈妈为此不高兴了很久,我和干妈花了好大的力气,妈妈才同意去参加接下来的珠宝展,如果叔叔刚好感兴趣也有耐心的话,可能到时候会听到你想听的故事。 他的女儿,口口声声叫他叔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承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他抬眸冷冰冰地瞪向席胤湛和傅司夜,整个人都如同在暴怒边缘咆哮的狮子:我既然会跟她生下孩子,又为什么会跟林之夏订婚,而且,那孩子听起来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情报好像有点失误 他还以为闹闹去见老三,就一定什么都会说了。 所以这不,本着亡羊补牢的心态,他赶紧就和大哥一起来跟他解释了。 结果谁知道那个小丫头居然什么都没有说,还说自己是领养的,我的天哪,这可怎么办,这跟他预先准备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这个 傅司夜为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无比心虚地望向席胤湛,然后十分无耻地将责任推了出去,立时振振地说道:这个你别问我,这都是大哥和大嫂允许的,是他们三年前安排小火焰出国,后来又为了怕你追究,还答应小火焰,在闹闹的身世上隐瞒了一点点真相。 他话音刚落。 靳承寒冰冷似刀刃的眸光立即就甩在了席胤湛脸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成拳咯咯作响,如墨的眸子里迸发的怒火一触一发。 事到如今,大哥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靳承寒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平坦的胸膛因为怒气,以及这离奇的情节而剧烈地起伏着,他冷声冷气地质问:我的女人,我的孩子,为什么是由大哥决定了她们的去向,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也不能追究?! 席胤湛无奈又无辜地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一个人默默承担了所有的责难,他坦然磊落地点了点头,声音沉沉地承认:对,这其中因果的确跟我有关,但我也不过是受人之名,成人之事而已。 席胤湛声音沉稳地解释着,目光不觉幽远了几分,似乎是在认真努力回忆当时的来龙去脉。 他继续说:三年前,你为了不跟沈小姐离婚,也为了帮她保全整个沈家,去跟靳老低头求情。 那个时候,你不愿意沈小姐知道事情原委,所以将她送法国,结果还不等飞机落地,沈小姐就被靳老的手下直接截下带走。 后来的事情,都很明白了。 靳家老宅,靳承寒死活不肯让步妥协激怒靳老,被一百鞭子差点儿要了命。 可是那一顿家法既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的身上,也同样狠狠甩在了沈言渺心上。 她被靳老押回国眼睁睁看着他在监控里下跪,被罚,最终生死未卜! 靳承寒豁出命去没认输,但沈言渺却不敢再继续下赌注,她穷途末路拼了命地为两个人寻得一线余地。 好在,靳老答应了她的要求,放了沈家一马,也留了沈廷松一命。 那一场蹊跷又突然的火灾里,该亡人未亡,就是靳老一石二鸟的杰作。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沈言渺别无选择地将自己置于死地,她答应了靳老会拿掉孩子,也会跟靳承寒一刀两断,她没有退路,她只能一手断送了两个人的情意。 但是却想法设法瞒天过海,冒死留下了他们的孩子! 第306章 史上最高拍卖价 沈言渺从台上下来之后就开始一个人坐着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乱乱的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连忙拿出手机悄悄给秦暖安发了一条短信,问她和小团子这会儿在干什么。 这一次。 秦暖安很快就回了过来,她发了一张小团子正窝在秋千吊篮里的照片,说:大厅里太闷,我们在外面看转播呢,渺渺宝贝加油哦! 没事就好。 沈言渺终于如释重负地轻轻扬了扬唇畔,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台上设计师天花乱坠的讲述吹捧,脑袋里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 该死,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沈言渺抬手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下,就这样,才好不容易坚持到拍卖环节。 只要这个环节结束,她就可以回家了。 沈言渺默默地在心里想着,她努力地抬了抬眼眸,好让自己强撑着打起精神,可是神志却好像不听她使唤。 上眼皮喝下眼皮不停歇地打着架。 沈言渺自己心里明白,这是抑郁嗜睡症状又发作了,这三年来,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有时候彻夜不眠,有时候又一睡不醒的生活。 再坚持一下,等到最后一件作品拍完,一切就结束了。 沈言渺不停地用力掐着自己,才不至于在鼎沸的人群中闭上眼睛,但是意识却并不怎么清醒。 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听着台上主持人时不时刻意拖长声音的落锤声,还有争先恐后,志在必得的买家叫价声。 拍卖现场角逐激烈,振奋人心。 然而。 沈言渺却安静得仿佛走错地方的外来者,她偶尔跟着大家轻轻鼓一下掌,偶尔扭头瞥一眼旁边,看看还剩多少件拍卖作品。 等到计数器上的数字终于变为零时。 沈言渺差点儿一激动直接起身离开,好在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最终金奖宣布环节,这才强忍着没站起来。 金奖得主,明明是早就浮在水面的结果,主持人却还是非要卖足关子。 沈言渺抑制不住地频频打着哈欠,一双水眸里眼泪汪汪的,整个拍卖过程她都在走神,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谁的作品,才是全场最高价格拍卖出去的。 算了,不重要,反正也不可能是她的。 倒不是她有多么妄自菲薄。 而是。 沈言渺并不觉得自己在开场的罪过那么多人之后,还有可能以怎么样惊为天人的价格,将自己的作品拍卖出去。 反正也不重要。 沈言渺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她伸手将桌子上摆着的纯净水瓶拧开,浅浅地喝了一口。 却不料。 等到她再把瓶盖拧紧重新放回桌上的时候,四面八方都是向她看来的目光。 怎么了? 这个水是不能喝吗? 犯法吗? 有毒吗? 既然不让人酒水自备,难道还不准人喝一口纯净水了吗? 沈言渺有些局促不安地将嘴里的水咽下去,被这么多人直直盯着看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她只觉得芒刺在背。 rache shen? 沈言渺正坐立不安的时候,台上女主持人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反问了一句,她一头雾水,开始后悔自己的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错过了什么事情。 她这懵懂无知的一问,女主持人脸上温柔大方的微笑差点绷不住。 幸好,站在她一旁的丈夫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奖杯,说:让我们再一次鼓掌祝贺rache小姐! 偌大的会客厅里,霎时间掌声如雷贯耳。 沈言渺却跟傻了似地彻底蒙圈,什么意思,恭喜她做什么,所以她竟然是最后的金奖得主吗? 沈言渺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第二个叫rache shen的,她这才动作迟疑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台上主持人立马冲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沈言渺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颇有几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和惊喜,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往台上走去。 闪光灯不停在她耳畔响起。 很久以前。 沈言渺曾经也希冀过,自己有一天能够站在这样的高度,她身上披着光芒万丈,手里捧着属于自己的荣耀。 然后,兴高采烈地扑进那个人的怀里,惊喜地说:靳承寒,你看,即便是不当律师,我也可以很厉害啊! 如今,她真的站在了这个位置,却唯独少了那一份归属。 谢谢。 沈言渺礼貌地弯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奖杯,手里的奖杯沉甸甸的,承载着她三年来每一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 获奖致辞什么时候都是免不了的。 沈言渺思索了片刻之后,只是简单地说:我曾经很爱一个人,因为他,我尝过这世间最甜的糖,咽下过最苦的泪,也成就了现在的自己,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后悔,我一直都很感激他。 最重要的是,我也一直都很爱他! 台下,顿时又是一阵响亮的掌声。 主持人巧舌如簧地对她一番夸赞之后,又继续说:今天珠宝展览的最后,让我们在恭喜rache小姐的同时,也感激一掷千金拍下rache小姐作品的这一位先生,十亿美金,这也是继v etter粉钻婚戒之后,刷新了godsith珠宝展历史纪录的价格! 一双水眸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沈言渺努力让自己忽略主持人口中那一句etter粉钻婚戒,她感激又客气地冲台下一位一身黑衣的男人颔了颔首。 那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看上去就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男人也同样冲她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沈言渺总觉得那神情里带着几分恭敬。 恭敬? 开什么玩笑? 甲方对乙方恭敬?! 沈言渺觉得自己可能是犯困到极致,所以神志不清了,于是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珠宝展宣布结束,人群开始零零落落地散开。 rache小姐,您好。 沈言渺也正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一位穿着正式的工作人员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毕恭毕敬地开口说:redaancy婚戒的拍买者希望能够跟您见一面,他说有些问题想要跟您请教,正在会馆六层的贵宾休息室等您。 第307章 冤大头怎么翻译 大晚上的,贵宾休息室? 能有什么问题非要现在请教她? 抱歉,我家里还有小孩子要照顾,不能回去太晚。 沈言渺多一秒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开口婉拒,这不能怪她多想,毕竟许多有钱人都自视甚高,各个圈子里潜规则都不计其数。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是,万一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人家可是花了十亿美金买了她一枚小小戒指的伯乐,就这么一言拒之,于情于理,似乎也不太好。 沈言渺微微思索了片刻,又继续淡淡地说:如果实在着急的话,不如,麻烦您请那位先生到大厅,这里刚好有这么多优秀的设计师,也免得我才疏学浅,误导了贵人。 她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 工作人员也没有任何的不耐和鄙夷,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那位先生只是对您口中所讲述的故事很感兴趣,有一些疑问想要问您而已。 这样的吗? 她的故事就有那么让人心向往之?! 可是 沈言渺细眉微拧还是没有答应,为难地说:要不明天可以吗,明天我亲自向贵人赔罪。 工作人员得体地微微笑了下,他继续客气周到地解释说:rache小姐若是仍然心有疑虑,可以联系信得过的亲人友人一同前往,或者,我们也可以吩咐安保处,让他们派人保障您的人身安全。 对方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也给够了她余地,自己若是再继续推辞,恐怕是真的有些不识抬举了。 那请您稍等一下,我跟朋友说一声。 沈言渺略微迟疑地思忖了片刻,她轻轻地冲着工作人员颔了颔首,又拿出手机拨了秦暖安的电话出去。 电话那端。 秦暖安为这一通电话已经等得望眼欲穿,手机铃声刚一响起,就立马被她迫不及待地接通。 秦暖安即刻按捺不住地出声,说道:喂,渺渺啊,你现在在展厅哪里啊,我去找你一起回家啊。 暖安,是这样的,事情有一点变动 沈言渺细眉微蹙有些为难地开口,又一五一十将所有的细节都跟秦暖安交代清楚。 意料之中地。 沈言渺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秦暖安疾言厉色地打断,她大声地喊道:什么?找你见面,这大晚上的,不能去,我告诉你渺渺,千万不能一个人去! 沈言渺对于这个结果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她沉吟了半秒钟,又继续说:我也觉得不能一个人去,所以打电话问问你,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好啊好啊。 秦暖安立时兴高采烈地就点头答应,又乐颠颠地说:我答应了,我跟你一起去,有我在,你就放心吧,都妥妥的! 嗯? 这么干脆,都不考虑一下的吗? 沈言渺疑惑地蹙了蹙眉,又问:但是关键在于,我们都去了,闹闹怎么办? 秦暖安立即大手一挥,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小丫头现在喝香的吃辣的,日子过得美着呢,用不着担心她! 沈言渺简直听得一头雾水,她不过就参加个拍卖会的工夫,自家闺女就家财万贯了,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什么吃香的喝辣的?闹闹难道没跟你在一起吗? 沈言渺立即焦急不安地追问道。 秦暖安这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乱七八糟,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她听起来很紧张。 简直紧张到不行! 沈言渺从头到尾听她磕磕绊绊地说了三遍,这才好不容易理出来了一点线索。 她捋了又捋,有些吃力地反声问道:所以你是说,大哥和二哥都来伦敦了,然后闹闹跟着大嫂和abby去玩儿了? 对啊! 秦暖安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接着又愤愤不平地控诉道:渺渺你都不知道,那个小丫头一接到电话都乐疯了,我拼着老命拦她,可她死活就是不听!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那个小丫头本来就贪玩,跟abby又好久没见面了,秦暖安拦不住也是应该的。 不过,大哥大嫂这次怎么也没跟她知会一声? 太奇怪了。 今天一整天所有的事情,都太奇怪了! 啊,渺渺,我看到你了! 秦暖安忽然在电话里惊喜地喊了一声,又开心地高高冲她挥了挥手,说道:你就站那儿吧,我过来就行。 说完,她就立即挂断了电话。 秦暖安是从花园一路小跑过来的,等她站到沈言渺面前时,已经累到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不忘使命,干脆利落地说:走吧渺渺,那位钱多太烧的冤大头不是要见你嘛? 钱多太烧? 冤大头? 沈言渺真庆幸秦暖安此时此刻没有说英文,否则,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的工作人员解释了。 您好,我朋友已经到了,我们可以走了。 沈言渺干干笑了笑跟面前的工作人员说道,又不着痕迹地叮嘱秦暖安,说:待会儿如果对方是外国人,你跟我说话,记得别说英文! 得令! 秦暖安立刻恍然大悟地点头应声,又自顾自地呢喃说:不过渺渺,你要真让我说英文,这冤大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翻译! 沈言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啼笑皆非地压低了声音:什么冤大头,都让你不要说了你还说,对我的甲方好一点,尊重一点,行不行?! 秦暖安立即伶牙俐齿地反问了回去: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我跟你讲,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 说话间。 电梯已经缓缓停在了六楼。 工作人员领着她们一直往走廊最深处走去,然后停在最尽头的那一扇门口。 两位黑衣保镖戴着墨镜守在门口,有灯光从门缝漫出。 见他们出现。 那两位保镖立即上前将工作人员拦下,又毕恭毕敬地弯腰将门打开,说:二位小姐,里面请。 沈言渺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见面方式,总让人觉得有去无回,但是稍微有点地位的人物,都喜欢这种所谓的低调和神秘。 大概真是钱多烧的,任何地方,只要一加贵宾两个字。 格调立马就上去了! 房间里装修很有欧式古典的风格,低调又奢华。 窗子开了一半,不时有风吹进来。 客厅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一闪一闪地晃着,沈言渺先前本来就一直在犯困,这会儿更是直晃得她眼花缭乱。 怎么没有人啊? 沈言渺细眉微蹙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无故有些慌慌的。 可能有事出去了,没准儿待会就回来了。 秦暖安却毫不客气地就坐在面前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每每出门在外,她向来都是最谨小慎微,草木皆兵的那一个。 可是这一次。 秦暖安却格外地大大咧咧,她随手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果盘就吃,像是逮到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沈言渺轻轻咬唇思索了一秒钟,她倏然抬手双手抱在身前,水眸微微一眯质问道:秦大小姐,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儿,你难道认识我的甲方先生?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一副宾至如归的模样? 第308章 有钱的甲方先生 闻言。 秦暖安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怔怔僵了僵,手里的车厘子它瞬间就不甜了,她立即无比心虚地站起身来,伸手拉着沈言渺一起坐到沙发上。 渺渺,你别这么紧张嘛。 秦老师最初留校当老师的时候,当过一年的思政辅导员,循循善诱,谆谆教诲这种事情,她可简直不要太拿手,场面话张口就来:你想想,这位冤大不是这位甲方先生,他可是能花十个亿,只买一枚戒指的人啊! 十个亿啊! 那可不是十块钱! 沈言渺淡淡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人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犯得着跟我们两个无名之辈过不去? 秦暖安振振有词地说着,她又抬手将一颗无籽葡萄丢进了嘴里,嚼巴嚼巴将皮吐到纸巾上,然后又剥了一只桔子递给沈言渺。 挺甜的,渺渺你也尝尝,我看你拍卖会那会儿就在打盹儿了,正好醒醒神。 不了,不想吃。 沈言渺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可能是觉得秦暖安说得有点道理吧,她终于放下一身的戒备,在秦暖安身边坐了下来,又疲倦地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沈言渺其实真的有些累了,很久不穿高跟鞋的结果就是,现在只不过是半高跟的鞋子,都能让她觉得自己在踩着刀刃行走。 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地睡一觉。 见状。 秦暖安立时将手里的果盘放了回去,她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站起身,说道:渺渺,忙活一晚上了,肯定累坏了吧,你往后靠靠,我帮你按按肩膀。 谢谢秦老师,你真好。 沈言渺依言往后靠了靠,她撒娇地说着,又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已经快要深夜十一点,也不知道那位伯乐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有什么问题就不能明天问吗? 非要打扰人睡觉时间! 沈言渺抑制不住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微微仰靠在沙发上,一双水晶般的眸子轻轻阖上。 卷翘的眼睫上沾染着泪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排斜斜的阴影。 秦暖安看她这么困,一边帮她按着肩膀,一边有些心疼地说:渺渺你要是实在困,就稍微睡一会儿,等你的甲方先生回来了,我再叫你。 好,那你一定记得叫我啊。 沈言渺闭着眼睛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迷迷糊糊地出声强调:千万,一定记得要叫醒我 知道啦,你就放心吧! 房间里的室温很合宜,时不时有晚风从窗户吹进,带着花园不知名的花香。 沈言渺不知不觉就昏昏睡了过去,明明是很陌生的地方,她却睡得莫名安心,甚至连噩梦也不曾做一个。 半梦半醒间。 沈言渺似乎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隐隐有些变重,但是却不疼,温热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按到每一个能够疏解疲倦的穴位。 她霎时间睡得更加安然。 清浅的呼吸间,花香中,仿佛多了一缕淡淡的木香味儿。 沈言渺紧紧闭着双眼,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唇畔。 嗯。 是个好梦。 林小姐,已经是凌晨了。 灯光澄澈的化妆间里。 小助理十分为难地硬着头皮上前,脑袋几乎低到脚面上,她小声劝说道:靳先生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您不如打电话问问他? 林之夏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有纤长的眼睫动了动。 凌晨了啊,那就是第二天了,他终究是没来。 可他明明答应过她的啊! 你下班吧,我再等等。 林之夏难得没有发火,也没有恶言相对,她只是垂眸抚了抚腕间做工精巧的手镯,没有什么表情地冷冷出声。 好吧,那您自己注意安全。 小助理几乎是如获大赦,放下手里林之夏的外套,立马就溜之大吉。 林之夏一身酒红色礼服长裙坐在镜子前,她美眸微抬一动不动,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漂亮的脸颊上没有什么表情。 独一无二的脸颊。 独一无二的妆容。 独一无二的首饰礼服。 她林之夏,天之骄女,出身高贵,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长大。 从有记忆起,但凡是她想要得到的,从来都没有失败过,她想要要月亮,旁人那就算是摘来满天星辰也没用! 可是,承寒哥哥,为什么你就不是我独一无二的呢? 林之夏倏然红唇轻启,她小声自言自语地问道,也不知道在问谁,声音喑哑:你说你会来,你知道我为练那一支开场舞,摔了多少次吗? 铃铃铃 放在化妆台上的手骤然响了起来。 林之夏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生死情报一样,她连忙就将手机抓起来,那一双美眸在看清屏幕上不动跳动的人名时,却顿时沉了又沉。 你还敢打电话给我?! 林之夏并没有挂断,她一开口就冷冰冰地兴师问罪,毫不留情:顾听白你知不知道,我林之夏想要你的命,可比踩死一只蝼蚁都简单?! 顾某人当然知道。 顾听白对于她的话却恍若未闻,他依旧是惯常那般不知真假地笑着,说: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林小姐现在一定在等什么人。 少在这里给我卖关子了,我林之夏等的什么人,全世界都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林之夏眸光紧接着沉沉一凛,对于顾听白,她半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憎恨,恶狠狠地说道:我警告你,顾听白,上一次的事情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鬼迷心窍,不想死的话,以后就别再插手我的事! 可是,如果我并不打算听您的劝诫呢? 顾听白不以为意地反问道,他心思向来藏得极深,那一张孱白幽冷的脸庞上根本看不出来分毫。 他继续不怕死似地说道:别再等了,他不会来的,林小姐难道忘了,今天除了是您的首映礼,还是伦敦godsith珠宝展开幕吗?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林之夏听得一清二楚,她搁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攥起,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不可能,承寒哥哥早就不记得她了,靳老一定不会,让他再记起任何跟那个女人相关的事情! 林小姐既然这么笃定,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首映礼上做那么一出好戏呢? 顾听白却冷冷地嗤笑出声,他对于她的话根本就不相信,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林小姐自己不也没有把握,要留条后路吗? 姓顾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之夏牙关紧咬,她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一字一句逼出声音。 我要是真的欺人太甚,现在就一定,把珠宝展对外流出的视频发给你看了。 顾听白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那虚与委蛇的语气让人心里发寒又犯怵:啧啧,三年了,你是没看到,靳总对于前妻竟然还是那么的情深义重,真是让人羡慕! 所以。 他真的去了。 还见了沈言渺? 林之夏精心描画的眼眸顿时有泪溢满,她一声不吭地挂断电话,又固执用力地按了另一个号码出去。 紧接着,她不死心地问:承寒哥哥,他今天晚上去了哪里? 一个刺耳又痛心的答案。 对方回答得干脆又恭敬。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水,就这么砸在林之夏漂亮的裙子上,她依旧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满是落魄! 满是愤恨! 为了等他,她生怕弄乱造型就会变得难看,所以一动不敢动僵僵坐到现在! 为了等他,她甚至连首映礼都没有心思对待,一心只想着那刻意空出来的贵宾座位上,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的身影! 为了等他,她深更半夜守在这巴掌大的化妆室,人不人鬼不鬼地又哭又笑!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 砰 林之夏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她发狠地将化妆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一扫而下,任由它们噼里啪啦摔成一堆垃圾。 沈言渺,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为什么你就不死呢?! 林之夏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大声吼道,眼泪自眼角划下,乱了她一脸精致的妆容,阴狠丑陋仿佛厉鬼一样: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第309章 我并不想认识你 翌日。 沈言渺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好像喝醉酒断片一样,彻底处于错愕凌乱中。 陌生的银灰色窗帘。 陌生的古典欧式装修。 还有盖在她身上陌生的雪白色被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言渺霍然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礼服裙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条月白色的丝质睡裙。 这不是她的睡衣吗?! 她这人都不在家里,怎么会穿着自己的衣服?! 沈言渺开始努力在脑海里回想着前一天的事情,珠宝展结束后,闹闹去找abby玩了,她和暖安一起去见那位甲方先生。 后来。 后来,她好像睡着了。 不过暖安怎么没有叫醒她,是那位甲方先生没有出现? 而且,她们居然没有回家吗? 暖暖安,暖安! 沈言渺颇是疑惑不解地出声喊到,她脚上踩着拖鞋就往紧闭的门口走去,一头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 她纤白的手指,在刚刚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面前白色雕花的木门就被人蓦地推了开来。 沈言渺暗暗庆幸好在自己反应快,不然这门肯定要直直甩在她身上。 她连忙捂着心口往后退了退,心有余悸地说:秦大小姐,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心脏不好,所以每次喊你的时候,你就行行好出个声行不 一个行字蓦地戛然而止。 沈言渺抬起眸怔愣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黑白分明的水眸顿时颤了又颤,全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靳承寒? 不是,怎么会是靳承寒? 沈言渺此刻觉得自己的脑袋根本就是一个摆设,除了一团乱什么都理不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她是在做梦吗? 还是出现幻觉了? 行,以后记住了。 靳承寒却率先沉声开口,他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精致的水晶扣子被他一丝不苟地系到只剩一颗。 衣袖却只是简单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半截小臂。 他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钢笔,锐利的笔尖半悬在空中,有墨水摇摇欲坠。 沈言渺甚至能够想象出他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批文件的样子,专注,认真,全神贯注,好像天塌下来都不能够将他惊动。 所以,是真的靳承寒! 沈言渺顿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我你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想好要怎么问,尽管她现在满腹疑问。 那一枚戒指是我买下的,也是我有问题想要问你,至于你 靳承寒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还不等她问清楚,就全部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个明白:你只是太困了,在这里睡了一晚而已。 沈言渺还是一副觉得不真实的恍惚表情,她木然机械地连忙点了点头,现在对于什么真相和来龙去脉,通通都不想知道。 心脏怦怦乱跳着,就只想逃命。 那谢谢靳先生,我我就先走了。 沈言渺攥着掌心一鼓作气地说完整句话,她再来不及思考更多反应,低着脑袋就想赶紧从他身边走过去。 却不料。 沈言渺才刚刚要走到他身边,腕间骤然就是一沉。 靳承寒一言不发就将手里的钢笔丢开,他动作轻柔地握上她纤细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就将人往浴室方向带去。 他边走边说,声音淡淡的:先去洗漱,换衣服,然后一起吃早餐。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就这么乖乖地跟着他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浴室门口才想起来后悔。 还是不用、不用麻烦靳先生了。 沈言渺倏地终于反应过来,她没用多大力气,就将手腕从他温热的掌心抽了出来,讷讷地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准! 靳承寒却重新攥上了她的手腕,他黑眸微沉,一瞬不瞬盯着她愕然的目光,霸道又不讲道理地说道:你今天没有事,也不忙! 不是。 他这强盗逻辑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他说不忙就不忙,他老人家是财神爷吗?! 沈言渺细眉微蹙没有再说话,她用力挣了挣被他扼住的手腕,谁知道对方却不依不饶,怎么也不肯松手。 逃脱无果。 沈言渺颓败地垂了垂眼眸,索性也不再白费力气负隅顽抗,她淡漠地出声,问:靳先生,我们素昧平生,您又何必处处这么为难我? 素昧平生? 靳承寒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薄唇微勾轻轻笑了声,不以为意地反问:不知道沈小姐口中是怎么样的素昧平生,同床共枕的素昧平生吗? 什么同床共枕? 他都知道了? 还是说他查到了些什么? 可是这不太可能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按照靳老的性格,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沈言渺不自觉紧张地抿了抿唇,她竭力按捺住心里的慌乱,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就小步向后退去:靳先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沈言渺 靳承寒忽然沉声叫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说出什么下文,他深邃的眸光始终牢牢锁在她俏丽的脸颊上。 过了须臾。 靳承寒倏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他妥协地点了点头,又松开了她,自顾自地说道:好,就当是素昧平生,就当我们从不认识。 那现在,我可以重新认识你吗,靳承寒可以重新认识沈言渺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起伏的声线背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沈言渺愣愣望着他棱角分明地五官,几乎开始要怀疑自己的听觉,她嗓音轻颤着开口,说道:不可以,因为我并不想认识你! 她话音刚落。 腰间就骤然一沉。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靳承寒,你放我下来,我头晕,你快点放我下来! 沈言渺毫无防备就被他拦腰抱起扛在肩头,血液顿时逆流直冲头部而来,她眼前霎时间天翻地覆,只能害怕地胡乱捶上他的肩膀:你这个人能不能理智一点,我都已经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是死死缠着不放?! 你说清楚了,我可还没听清楚! 靳承寒丝毫没有商量余地地就将她扛进了浴室,又轻车熟路地将人放在宽敞的洗面池旁边坐好,他拿起一旁的牙刷就塞进她手里,命令道:从现在起,不准说话,赶紧刷牙洗脸,我还等着吃早餐! 靳先生就算权势滔天,也总该讲点道理! 沈言渺轻而易举就被他说一不二的语气激恼,她想也没想就愤愤地说道:想去哪里,认识什么样的人,这是我的自由! 我花十个亿,买跟你一起吃个早餐的自由,这难道还不够?! 靳承寒微微倾身双手撑在她身侧,他直直望着她的眼眸,继续冷然出声:不如你自己报个数,我绝不还价! 第310章 是深情还是薄情 沈言渺被他噎得一愣,她顿了顿,立即不可理喻地反驳道:这跟钱有什么关系,都已经三十岁的人了,在三岁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上,靳承寒,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闻声。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顿时紧紧凝起,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冷峻的脸色霎时间难看到了极点,继而一字一句逼出牙缝,问:三十岁怎么了,你是在嫌我老?! 什么叫都已经三十岁的人了? 三十岁很老吗,啊?! 难道就只有二十岁才算年轻,这个女人眼里怎么就只能看到这些表面虚无的数字呢?! 他靳承寒是什么人,二十岁出头就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居然嫌他老,竟然嫌他老?! 我什么时候嫌你老了! 沈言渺条件反射似地就去否认他的话,她有些凌乱地皱着眉说:我的意思是,已经过去三年了,你至少应该有点长进,想事情不要总是跟个孩子一样,幼稚不讲理行不行?! 她急着解释,根本没有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题已经被人带到了几千里以外。 同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都说了些什么。 行啊! 靳承寒却十分受教地就点了点头,那一声幽黑的眸子里有促狭的笑意转瞬即逝,他继续面不改色地请教:那不如沈小姐跟我说说,我怎么样想事情,才能不幼稚? 我 沈言渺被他问得语结了片刻,这才继续气恼地说道:我懒得跟你说,朽木不可雕,你就是应该被学校劝退的第一个! 既然这样,那我就自己开一家学校,不当学生,我当老板。 靳承寒也不气不恼,他慢条斯理地拿过她手里几乎被捏断的牙刷,又挤好了牙膏重新递到她面前,轻笑着问:沈小姐觉得这个办法还可行? 可行你个头啊可行?! 快看看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以后还会有人觉得思想品德课不重要吗?! 这就是偏科的下场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言渺强忍着一口咬死他的冲动,她气狠狠地从洗面池上跳下去,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去。 清瘦的背影在晨光里,愈发单薄。 沈言渺,你三年前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刀疤,我都看到了。 靳承寒没有追上去拦她,他只是将手里的牙刷重新放了回去,冷凝无比地沉然出声:那么长的伤疤你都舍得对自己下手,即使拼了命也要替我生下孩子,现在,不过是承认一句你爱我,就这么难吗?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女人,竟然能狠下心来往自己腿上划出那么深的伤口! 席胤湛昨天跟他说明事实的时候,靳承寒有那么一刻甚至认为是他在夸大细节,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被人连命都不要地深爱着。 可事实,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他面前。 她遮在裙底,盘踞在腿上的伤痕。 秦暖安没什么表情冷冷放在他面前的银杏手链。 就那么一条细细的手链,勉强能推出一点小小的刀刃。 那个时候,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和勇气,才能在老头子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闻言。 沈言渺就好像被什么定在了原地一样,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再迈不出一步去,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僵硬地停滞着。 三年前的一幕幕,仍旧记忆犹新。 他的一番话就宛如深水鱼雷一样,刹那间就彻底将她所有的平静和伤痕,一起炸了个硝烟狼藉。 为什么还要问呢? 沈言渺绝望又无力地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肆意在苍白的脸颊上划落,她用力地攥了攥掌心,艰难地出声:你都知道了? 对,忘了的,被你骗了的,现在都知道了。 靳承寒没有丝毫犹疑就回答道,他眸色微暗,接着提步绕到她面前。 那一双幽黑的眸底看不清什么情绪,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嗓音蛊惑人心地继续说道:沈言渺,我们既然曾经那么相爱过,我就算失忆也没有忘记爱你,都已经错过三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 沈言渺泪光微闪地抬眸望着他英俊无二的面庞,面前的人眉眼依旧,温柔依旧,甚至如他所说的,即便是不记得从前,也爱意依旧。 可他还是姓靳,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靳老是他们怎么也跨不过去的大山。 他们曾经反抗过,也哀求过,但最后,不也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三年前,三年后,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扑到你怀里,声泪俱下地说完对不起,再跟你保证,说我到底有多爱你吗? 沈言渺难得不闪躲目光定定地望着他,她声音沙哑地一字一句说到,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滚落。 心口像是什么钝钝地捶上,又闷又疼! 靳承寒无意识就在心疼她的眼泪,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着,他怎么样都可以,但就是看不了这个女人这么委屈,这么难过。 沈言渺,我没说你对不起我。 靳承寒长臂一伸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就好像护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他连多半分的力气都不敢用,沉声说:但如果你爱我,你至少别否认。 淡淡的木香味儿,顿时占据她所有的呼吸。 那人身上滚烫的温度,能熨帖她所有的寒凉,但也能引诱她所有的悲伤。 沈言渺默默地抵在他肩头流着眼泪,她只觉得心脏被什么硬生生地撕扯着,疼得她几乎站都站不稳,连着声音也一起在颤抖。 靳承寒,一次教训还不够,我们难道还要死第二次吗? 死第二次? 靳承寒幽深的眸色黯了又黯,他轻轻抚在她长发的修长手指狠狠一滞,几乎是微微切齿地,他说道:沈言渺,我跟你保证,三年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这一次,我就是拼了命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又是这样。 拼了命。 就算死。 这么久了,他连措辞都不会改一改! 靳承寒,我到底是该说你深情,还是该说你薄情呢? 沈言渺微微用力退出他的怀抱,她抬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激动地说道:你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只是想要你活着?! 我要你会笑会生气,我要一个活人靳承寒,我不需要你的承诺,哪怕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只要你活着,我唔 唇上蓦然多了一抹温热的触感。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以吻封缄,她所有的声嘶力竭顿时都戛然而止。 没有什么浪漫,甚至没有什么温情的亲吻,好像就只是单纯为了确定对方的存在。 沈言渺依旧在哭,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倏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竭力地吼道:靳承寒,谁没有谁都能活下去的,你能不能别再逼我了,也别再为难自己了,这三年,我们都过得很好不是吗?! 第311章 不是我是靳承寒 我要是过得好,我此时此刻,大概不会出现在这里。 靳承寒英气的眉眼微微低垂,他没有什么起伏说得平平静静,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你说得对,重蹈覆辙的确太过愚蠢,所以 他缓缓地说着,忽而停顿了片刻,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 靳承寒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极其固执认死理的人,凡是他认定的人,那就算是再怎么历经艰难,也要牢牢抱在怀里。 凡是他认定的事情,那就必须按照他的想法毫无偏差地进行,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忌惮和瞻前顾后。 可是,这一次,他却思忖着准备让步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眼前这个他明明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却还是下意识就舍不得伤到半分的女人。 昨天夜里。 秦暖安冷着脸色一张张摆在他面前的病理诊断书,以及她字字珠玑的警告,还无比清晰,言犹在耳。 靳大总裁,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你,而是我不想渺渺再继续孤身一人走那么苦的路。 关于你和渺渺的过去,我不知道你现在查到了什么,又知道了些什么,我只能把我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并且敢以性命起誓,以下话语绝无半句虚言! 三年前。 秦暖安得知沈言渺身在英国的消息是程子谦告知的,那时候她刚结束美国的半年访学。 新闻上几乎每天都在铺天盖报道靳承寒和林之夏的婚讯,还有沈氏实业易主靳家财团,沈家家破人亡的噩耗。 秦暖安最开始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她不相信渺渺那么真心相付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沈氏实业跟靳家财团根本就没有办法相提并论,靳承寒图财不可能,图命也没有动机,她想不明白,所有她能想到的阴谋论都被自己一一推翻。 秦暖安一得到沈言渺在英国斯卡伯勒海边一处小镇休养的消息,立刻就马不停蹄地飞了过去,她想了一路应该怎么劝慰好友的温言温语。 可是,在见到沈言渺的那一刻起,她心里所有的腹稿霎时间都一消而散。 彼时,沈言渺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软绵绵的海滩边。 见她出现,她反应迟钝地愣了好久,这才牵强地扯了扯唇角,有些艰难地扶着后腰从地上站了起来:秦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秦暖安从来没有见过沈言渺那么憔悴颓败的模样,她印象中的沈言渺应该永远都是明媚不畏寒,自信不疑己。 可是眼前的人,除了那一双依旧忽闪忽闪的澄澈眼睛,哪里还有半点沈言渺的样子?! 渺渺宝贝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啊? 秦暖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那么丢人,明明是千里迢迢赶来安慰人的,结果,她却兀自先抱着沈言渺哭得痛彻心扉。 她那个时候哭得太惨,脑子里茫然空白一片,嘴里翻来覆去只不停重复地狠狠吼着:靳承寒这个混蛋,我要去杀了他,王八蛋,负心汉,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言渺一直都很平静淡然,唯独在听到靳承寒三个字的时候,她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哑着声音笑说:好啦,你哭成这样,宝宝可要嫌弃你这个干妈了啊。 宝宝? 什么宝宝? 秦暖安好像没有理解过来似地怔忪了须臾,片刻后,她这才目光僵硬地望向,沈言渺宽松上衣下摆遮掩着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是小团子刚过四月份大,显怀不久的时候。 秦暖安觉得沈言渺简直是疯了,她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渺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个男人他这么对你,你还要为他生孩子,他凭什么?! 她根本就想不明白! 如果说,之前她对于新闻报道心存什么侥幸的话。 那么,在看到沈言渺的那一刻起,早就全部灰飞烟灭! 靳承寒辜负了沈言渺,这是秦暖安坚信不疑的! 闻言。 沈言渺苍白脸颊上原本就清浅的微笑顿时僵了僵,她什么也没有解释,就只是抬手轻轻抚了抚小腹,好像是无声的安慰一样。 她纤白的无名指上,那一圈戒痕刺眼极了。 暖安,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事情,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会知道的。 沈言渺几不可见地垂了垂眼眸,被她随意扎成低马尾的长发,在咸涩的海风里翻飞翩跹。 她的声音始终很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至于孩子,他是我的孩子,姓沈不姓靳。 姓沈不姓靳。 但是,这是姓什么的问题吗? 秦暖安看着沈言渺唇畔比哭还要难看微笑,硬生生是把这一句反问咽了回去,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泪,笑着说:渺渺,风有点大了,我带你回去吧? 她明明在笑,可是却没有任何喜悦或者高兴。 虽然这么说某只小团子可能会沮丧,但是最开始,秦暖安的确是在为沈言渺不值,觉得这个孩子会是她未来最大的负累。 她毕竟还年轻,没有必要为一段已经失败的婚姻,再给自己多一道枷锁。 秦暖安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小团子六个多月大的时候。 那是一个极其平常无二的阴天,天空雾蒙蒙一片,海风吹来,海浪云翻云涌的。 秦暖安照旧一大早就陪着沈言渺去海滩边上散步,小镇里少了大城市的喧嚣和繁忙,连日出日落好像都变得很慢。 渺渺,宝宝马上就要出生了,你说我这个当干妈的,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沈言渺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羽绒服,厚厚的红色围巾几乎将她整张脸颊都遮住,只留下一双清湛地水眸。 她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都可以啊,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宝宝不会嫌弃你的。 秦暖安立即就义正言辞地反驳了她的话:可是我会啊,要是宝宝长大以后,说我的礼物太敷衍,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沈言渺笑着摇了摇头,她声音淡淡地说:女孩子应该会比较安静懂事的,放心吧,我努力一定教导宝宝,尽量不让你没面子。 宝宝都还没出生,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孩子? 秦暖安顺着她的话就反问道,又皱了皱眉有些郁闷地说:渺渺,其实你每次去产检,我都好好奇宝宝的性别的,这样小衣服小鞋子准备起来也方便一些,可是你都不让医生说。 在这里,医生说明宝宝性别这也不犯法啊! 为什么不听呢? 秦暖安微微顿了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她又问:渺渺,你该不会是因为特别喜欢女孩子,所以不敢听吧,怕失望? 是有点不敢听。 也有点怕。 沈言渺水晶般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黯了黯,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秦暖安都以为她要拒绝回答的时候。 沈言渺这才像是从什么困顿中终于挣扎出来,她淡淡地出声说:不是我,是靳承寒,他说过,他喜欢女孩子。 所以不想那么早知道答案,想要把惊喜和礼物都留到最后。 第312章 都往反方向离开 那是所有变故发生后,我第一次听渺渺提起你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哭。 贵宾休息室主卧的门被人紧紧地关上,厚重的门板隔绝了一切声音。 秦暖安一脸严肃认真地坐在靳承寒对面的沙发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她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晰无比:她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就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说自己罪有应得却还连累无辜,我起初不知道她是在对谁说,直到她一声又一声喊着你的名字。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听她说着,幽深的眸光暗了又暗,他倏而开口追问:那天,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吧? 不然,她明明一个人扛了那么久,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崩溃难过?! 那个女人不是这样的性子,就好像,如果不是他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些事情,沈言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他们曾经的确相识相知相爱过。 秦暖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那一天是11月12日,靳总应该比我清楚,那是什么日子。 11月12日? 靳承寒黑眸顿时轻颤,他薄唇紧抿成线,棱角分明的侧脸冷峻地紧紧绷着,他喑哑着嗓音继续问:我的生日她过得还好吗?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多此一举。 怎么可能会好呢? 口口声声认为自己罪有应得,张嘴闭嘴都是道歉,肯定不会好! 不好! 秦暖安连一秒钟都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诊断书和病例,抬手推到靳承寒面前,冷声说:渺渺手腕上有几处旧疤,她平时一直用手表挡着,那就是你过生日,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秦暖安竭尽全力让自己说得平静,可过往恍如昨日依旧历历在目,她不自觉地就管不住眼泪,哽咽着声音说:为了闹闹,她义无反顾伤了自己,为了跟你赎罪,她也选了同样的方式,靳总应该不知道,被鲜血染红的贝壳,它长什么样子吧?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浓眉霎时间紧紧拧起,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分辨秦暖安话里所有的指责和怪罪,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一摞白纸。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张一张翻过面前的纸张。 在一大堆检查诊断里,最早的那一张病历,时间显示是他三年前生日的第二天。 靳承寒用尽力气紧紧捏着手里那薄薄的几页纸,在看到纸上的诊断说明时,他眸光骤然一凛,声线不稳地问:所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你们发现她有抑郁倾向的吗? 沈言渺? 抑郁? 秦暖安蓦然抬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泪,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意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可事实就是这样。 从前那个微笑自信,言语果决的沈言渺,的确是真的不见了。 从那以后,渺渺一直坚持跟心理医生沟通交谈,直到闹闹出生,才总算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希望和阳光。 秦暖安没有否定他的话,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努力让自己继续说下去:渺渺开始重新拾起跟珠宝设计相关的一切,她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还总开玩笑说,如果这种情况下自己还坚持当律师,可能会一穷二白。 我知道珠宝设计是她的梦想,但法律曾经是她的全部,她逼不得已将自己的全部都抛弃了,换成是谁,应该都会舍不得吧? 秦暖安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笃定无比。 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质疑的,换做是谁都会舍不得,很舍不得! 心口似乎被什么钝钝地撕扯着,疼入骨髓! 靳承寒英俊无俦的脸庞上覆着冷冷一层寒霜,他牙关紧咬掩饰着自己所有的心疼痛楚,眸光颤抖着问:那现在呢,她随身还带着药,看上去也并没有好多少? 因为你出现了,又一次闯进她的生命里。 秦暖安没有丝毫畏惧望向靳承寒的目光,她向来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我一直都没想明白,遇见你到底是渺渺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她所有的真正开心都与你有关,可是她所有的伤痛你也都逃不了干系! 她所有的伤痛。 他都逃不了干系! 靳承寒耳畔不断地重复回响着秦暖安这一句话,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这一张苍白娇俏的脸颊,眼底思绪晦涩复杂。 过了很久。 沈言渺才听见靳承寒微微沙哑的声音,他缓缓地继续说:所以沈言渺,这一次我们都往反方向离开。 什么叫反方向离开? 沈言渺怔愣了片刻,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她不解地哑着嗓音问:靳承寒,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承寒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抬手牵着她重新往洗面池前走去,又将牙刷放进她手心。 接着,他才淡淡地说:意思就是,沈言渺,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死缠烂打了,你也不用总是对我退避三分,我们都不会再走从前的老路,你不用害怕。 他不会再逼她,不会再陷入险境,不会再将她逼上绝路! 他会给她撑一片天,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名正言顺地站到他身边! 沈言渺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泪痕未干的脸颊上微微凝滞了须臾,她这才竭尽全力扯出一抹笑意。 都不走从前的老路,不爱不该爱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再突然出现,一次又一次扰乱她本来就不坚定的意志。 是这个意思吗? 你能这么想挺好的 沈言渺垂眸凝视着手里尚有余温的牙刷,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过去的,早就都该过去了。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抬手将她落在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 但,手掌刚刚抬到一半就生生停住。 他薄唇微抿,沉声说道:衣服已经让人帮你准备好了,你先收拾一下,之后我会依言送你回去。 沈言渺也觉得自己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能真的没法儿见人。 所以,她没有再拒绝,只是轻声说:那,麻烦你了,还有暖安,如果我没有猜错,昨天的事应该都是她的主意吧? 沈言渺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继续自顾自地解释:她这个向来人心直口快,但是没有什么恶意,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似乎对于自己的猜测很有自信。 靳承寒也没多话索性就由她去猜,反正估计她再怎么绞尽脑汁,也不会将所有事情的根源都放在一个三岁大的奶娃娃身上。 那个言之凿凿的小丫头,居然是他的女儿,一个跟她一样聪明,一样可爱的女儿! 叫闹闹,名字也好听。 靳承寒不自觉就轻轻扬了扬唇畔,漆黑的眸底柔和一片,他沉沉出声道:没关系,你在乎的人,我都不会怎么样。 他说得很随意,甚至都没有加重语气,可为什么,听上去就那么像承诺呢? 第313章 一直都相敬如宾 靳承寒替她准备的是一条浅蓝色连衣裙,裙摆刚刚好到膝盖以下,很简约的经典法式方领设计,襟前点缀着白色的小小刺绣花朵。 沈言渺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说她如释重负,可是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开心或是轻松。 说她大失所望,可是形同陌路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结局吗,如今她也算得偿所愿,可为什么却那么怅然若失。 哗 沈言渺抬手忽而掬起一捧清水,悉数扬到清澈明晰的镜子上,她眉眼淡漠地自言自语道:沈言渺,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没有什么好纠结的,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好不容易靳承寒终于跟她达成共识,她没有回头路,更不许犹豫! 沈言渺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她无声地推门走出卧室,扑面而来就是餐点温馨暖香的味道。 靳承寒身影笔挺地坐在隔间的餐桌前,听到卧室门轻轻响动的声音,他连头也没有回就将手里的报纸放下,沉声说道:先过来吃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言渺怔怔地沉默了半秒钟,这才抬步向着餐桌走去,不言不语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蒸饺,水晶包,山药莲子粥 满桌子都是各式各样精致的中式餐点。 一如既往的铺张浪费,是靳承寒没错了。 饭桌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筷子勺子偶尔碰撞在碗碟上的声音。 沉寂到诡异。 这样的气氛实在让人容易消化不良。 沈言渺不是很饿也没有什么胃口,她手里捏着筷子夹了一只蒸饺在碗里拨来拨去,就是不下口去吃。 这些不合你的口味? 靳承寒看着她一脸无从下筷的表情,他不假思索地就将手里的筷子搁下,矜贵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耐心地问:那你比较喜欢什么,我让人重新去准备? 不用,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沈言渺赶紧就出声否认,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不爱吃,又解释道:我就是还不太饿,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靳承寒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一脸诚挚的表情,他倏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拿过她手边的粥碗。 就算不吃,那也喝一点粥吧。 靳承寒边说边捏起碗边白瓷的勺子,他动作熟稔地舀了一口热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等到已经温凉,这才递到沈言渺面前,说:我问过医生了,那些药吃起来原本就伤胃,更何况你本来就有胃病。 浓稠适宜的粥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沈言渺木然无措地盯着面前固执不肯收回的勺子,卷翘的眼睫轻轻颤了又颤,她真该庆幸此刻自己手里的筷子不是竹子的,否则肯定早就被她拦腰折断。 上一次他喂她喝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碗粥让他们几乎断了所有的情分,远隔两地千百个日日夜夜。 现在,他又再一次拿着勺子喂她喝粥。 这个场景 不能喝。 不能再来一次。 几乎是下意识地。 沈言渺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别开脸颊,她眼眶微涩不敢去看他,只是声音淡淡地说:谢谢,但是我可以自己吃。 靳承寒拿着勺子的手指就这么僵僵停在半空,他幽黑的眼眸微微一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 靳承寒这才像是终于理解了她的话一样,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缓缓将手里的勺子重新放回碗里,又将碗重新放回她面前,沉声说:抱歉,是我忘了。 没、没关系 沈言渺几乎快将整张脸颊都低进碗里,她动作木讷地握起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勺子上依稀还有他掌心的温度。 粥煮得很绵软,但是却苦苦涩涩的。 可能是莲子莲心没有去完的缘故,不管再放多少砂糖,都遮盖不了的清苦滋味。 抱歉什么呢? 没关系什么呢? 而靳承寒,你又忘了什么呢? 沈言渺机械一般僵硬地将碗里的粥喝到见底,口中淡淡的苦涩不断弥散,她从来没有这么诚惶诚恐地吃过一顿早餐。 怕两个人相对无言。 更怕两个人熟络太过,人走茶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好像完成什么重大任务一般,她刚刚将手里的勺子放下,装着一粒白色药片的药盒就被人放在面前。 靳承寒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水杯,他仰头微微抿了一口觉得水已经不烫,这才将杯子放进她手里,温声说:我找医生帮你换过药了,功效一样,但是副作用会小一些。 纤长的眼睫眨了眨。 沈言渺无声地怔愣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说:给你添麻烦了,谢 却不料,还不等她把话说完。 靳承寒就不急不缓地打断了她的声音,他无比认真地说:沈言渺,你别再跟我说谢谢了,我不喜欢听这三个字。 沈言渺也觉得自己可能的确是生疏得有些过分,于是停顿了片刻,她垂着眼眸淡淡地出声,说:抱歉 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吗?不管大小的事情,一直都这么相敬如宾? 靳承寒这一回同样没有听她说完,他幽黑深邃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恬静似水的脸颊上,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相对委婉的词语。 即便是婚后,他也深刻不觉得自己会是现在这样有礼貌,又正人君子的模样。 还是说,他真的就这么爱沈言渺,爱到不惜以她喜欢的样子出现? 沈言渺端着水杯的手指不断地收紧,恨不得将温热坚实的玻璃攥进掌心,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相敬如宾? 这种词语跟她和靳承寒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关系,这个男人习惯了幼稚又不讲道理,除了好脾气地顺着他以外,再就是板着脸气他吓唬他。 说起来也有点好笑,明明各自都能独当一面,但偏偏两个人在一起就一个比一个无聊,什么小问题都能吵吵闹闹讲上大半天。 沈言渺无耻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比怀念那样的生活,她想念那样的自己,也想念那样的靳承寒。 他们曾经的确不是这样的。 只不过 差不多吧。 沈言渺不轻不重地给了一个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仰头就将药片丢进嘴里,又赶紧一口清水入喉。 有意无意,她喝上的位置,就是靳承寒替她试水温的位置。 沈言渺没有停下,一直气也不换地将那杯清水喝完,那药真的太苦了,苦到她连眼泪都忍不住淌了出来。 砰 一杯水下肚,水杯被她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声音清脆又响亮。 沈言渺拿起手边的餐巾用力狠狠地擦过嘴唇,她手指微微蜷起,淡淡地问:早餐也吃过了,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第314章 如果真的有童话 可以。 靳承寒没有任何异议就轻轻点了点头,只不过紧接着,他又淡淡地说:但是沈小姐,我还有问题没有问你。 问题? 沈言渺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微微垂了垂眼眸,轻声说:你问吧,如果我知道,我会说的。 靳承寒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直直盯着她,似乎对于她的话并不怎么相信,并且有很大怀疑的心态。 沈言渺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亏心事都没做,但就是无故被他阴鸷的目光看到心里发虚,她索性咬了咬牙直接说:之前骗你都是事出有因,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我也已经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了。 他们的关系。 闹闹的身世。 她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已经全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继续骗下去的必要呢? 多此一举! 靳承寒这才仿佛终于放心一般微微挑了挑眉,幽深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缓缓地问出声:如果有童话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什么? 沈言渺被他这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一头雾水。 靳承寒却忽而不言不语地倾身向她靠近了几分,他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太近的距离。 沈言渺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清浅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去,结果手腕却被人眼疾手快地牢牢抓上。 我是说,你的故事,如果就是童话呢? 靳承寒眼睛也不眨一下,紧紧凝视着她明澈的眼眸,绚丽的晨曦为他刀刻斧凿般分明冷厉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他继续认真地问:如果男孩和女孩之间,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顾虑,那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就是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了她心上。 如果没有靳老。 如果没有那些说不清的恩怨。 那,他们凭什么要分开?! 沈言渺差一点就将这个答案脱口而出,可终究还是理智先走了一步,她听见自己有些紧张焦灼的声音,问:靳承寒,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要做什么? 靳承寒却并没有回答她话的意思,他仍旧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紧追不舍地追问:是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 我 沈言渺细眉微蹙望着他无可挑剔的脸庞,她沉默着思索了片刻,然后选了一个最适合此情此景地回答,言不由衷地淡淡开口。 不会,故事之所以会有那样惨淡的结局,与任何人都无关,归根结底不过是感情可能真的太脆弱了,而很不幸的,他们并没有学会怎么去相互信任,以及怎么去长相厮守,早晚都会分开的。 并不算多么意料之外的回答。 靳承寒黑曜石般好看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他一语不发深深地盯着她好久,好像这样就能看穿她的内心一样。 沈言渺这一次也没有动摇,她竭力伪装出所有的平静,尽力没有闪躲,同样执拗地望向他深邃的眼眸。 偌大的房间里霎时间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才率先一步打破这让人心悸的沉寂,他缓缓松开她纤细的手腕,后退一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说:知道了,我送你回家。 沈言渺无声地抬眸望着他向着门口离去的高大背影,肩背宽阔依然,看上去足够为她遮去所有的风风雨雨。 可是对不起,他已经独自承受了太多。 有眼泪毫无防备地从眼眶砸出。 沈言渺微微仰起脸颊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掩盖完所有的情绪和伤心,她才拿起包包跟了上去。 从皇家展览会馆到公寓,其实有挺长一段距离。 空间开阔的商务车子上。 沈言渺刻意小心翼翼地坐到最边上,这个男人是她这么久都戒不掉的蜜饯砒霜,她不敢靠的太近,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就不管不顾,飞蛾扑火。 自己牺牲也就算了,还得连累到其他人。 自私又不应当。 没有人开口说话,这一路上气氛诡异又瘆人。 司机诚惶诚恐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时不时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观察自家总裁冰寒似铁的脸色。 太吓人了。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来路,她是不知道自家总裁的身份吗,这要是换成别的女人可早就自己扑上去了,她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啧啧,看看两人之间这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不识好歹! 他家总裁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梦中情人,这个女人居然这么不识趣! 司机先生这么愤愤不平地想着,又抬头看了看靳承寒阴沉的神色。 完了完了。 这明明就是生气了啊,靳总这会儿啥也不说,可该不会憋着一肚子火,等一下训自己出气吧? 那他也太惨了,第一天上班就无故替别人背锅?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绝对不能让这种惨剧发生! 司机先生自认为十分有先见之明并且居安思危,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直到车子稳稳地行驶到一段盘山公路。 好的! 就是你了! 看我能秒杀赛车手的绝佳驾驶技能! 靳总,前面路段不太好走,急转弯比较多。 司机先生毕恭毕敬地开口,看似小心提醒的话语背后,全部都是暗戳戳的保命绝杀技能,他继续说:不过靳总放心,我尽量开慢一点,您还请多担待。 靳承寒原本微微后仰靠在舒适的座椅上闭着眼睛假寐,闻言,他幽幽睁开了眼睛,深暗似潭水一般的眸底有恍惚有什么光彩一闪而过。 总算身边还有一个有眼力见儿的。 靳承寒终于体会到一个善解人意的下属是多么重要,他不着痕迹地微微勾了勾唇畔,接着不疾不徐地开口,说:知道了,安全第一。 好的,靳总。 司机先生听着自家总裁颇有深意的回话,深刻觉得自己有可能喜提奖金翻倍,于是暗地里喜滋滋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第315章 你这是在敷衍我 沈言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都很平稳的车子,突然就像是受到惊吓的马匹一样,疯了一样在马路上横行漂移。 盘山公路转弯很急,车速却并没有减下,巨大的惯性几乎能将人甩出去。 沈言渺死命地拽着车子上方的扶手,却还是改变不了自己只能向着靳承寒身边倒去的结局,掌心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火辣辣得疼。 紧接着又是一个急转弯,她整个人都结结实实砸到了靳承寒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抓稳 沈言渺赶紧就从他身上坐直了身子,又慌不择路地连忙道歉,可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车子又往另一个方向拐去。 这一次。 沈言渺倒是没有倒过去,可是靳大总裁却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并且没有任何歉疚之意。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深沉难测,一个几乎羞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司机先生看着后视镜里无比和睦的场景,十分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对嘛,这才是合理的场面剧情啊! 就是现在,只差最后一脚了。 只见司机先生一个漂亮的快速漂移转弯,再加猛地一脚急刹,瞬间就将让自家老板得偿所愿。 沈言渺感受着猝不及防覆在自己唇瓣上的薄唇,一时间心跳隆隆如雷,甚至连如此惊心动魄的夺命跑车都抛在了脑后。 她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 靳承寒,你这司机是从赛车队退役的吗?! 怎么过个盘山公路跟过山车似的?! 这种人靳承寒怎么居然还没有解聘掉,他是疯了吗?! 沈言渺不由自主郁闷无比地心里暗暗叫嚣着,但表面上还是平静无澜的模样,她伸手就想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 却不料。 靳承寒好像早就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一时间就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的重量都强加在她身上,还摆出一副都怪路不好,不怪我的无辜表情 沈言渺顿时想动也没有办法动一下,几乎被他压到喘不过气来。 靳承寒修长宽厚的手掌始终牢牢垫在她脑后,生怕真的将她磕到或碰到,他不起来,也没有停止吻她。 靳大总裁借着惯性作用力的幌子,面不改色地将什么叫占便宜演绎到了极致,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霎时间就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蛊惑心魄。 沈言渺脑袋迷迷懵懵一片,她只觉得终于闻到了自己想念了那么久的气息,无意识就伸出手臂抱上他的脖颈。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微微一僵,他不敢置信地从她唇上微微退开,喑哑着声音问:沈言渺,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说没有信任。 不是说不会有改变。 这是对他不信任的反应? 这是他们没有回头路的含义? 靳承寒,你压疼我了。 沈言渺一双水眸迷濛,她细眉微蹙没有什么力度地控诉,一出声更是令人心生遐想的沙哑低喃,俏丽的脸颊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有花堪折直须折。 靳承寒满脑子都只剩了这么一句,他向来雷厉风行,心里这么想就果断这么做了,他蓦然低头准确无误地重新吻上她的唇。 两人唇齿相依,有什么炽烈的火花在空气中升腾,碰撞。 沈言渺微微怔忪了片刻,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眸,她贪恋这个怀抱已经那么久,就这一次,既然有理由,有借口,不如就让自己放肆一回。 车子里的隔板被人缓缓降了下来,遮挡了所有浓情蜜意的气息。 司机先生似乎终于记起来自己这会儿不是在赛场上过弯道,他不需要争分夺秒,反而要平平稳稳的。 他的奖金,也一定要稳稳的! 毕竟,安全第一吗。 这种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靳承寒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怀里小女人的唇上退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噙满淡淡的笑意和宠溺,伏在她耳畔低声说:抱歉,路不好,我没坐稳。 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举一反三就算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言渺抬手推了推他滚烫的胸膛,她有些闷声闷气地说:没关系,但是现在好像好一点了,靳先生难道还不准备起来吗? 嗯,好啊。 靳承寒没有半点异议就点了点头,可是覆在她身上的高大身影,却半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言渺忍不住催促:靳承寒 别吵。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立马无赖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沈言渺,我好像有点晕车了,有点头晕,还有点发烧。 编,你再给我编! 全天下那么多病呢,你好好想想,你还怎么了?! 沈言渺象征性地偏过脸颊在他额头上碰了碰,然后她当机立断十分坚决地说:没发烧,你体温正常得很! 靳承寒立即就不满意了,他微微抬起了身子,一双幽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小孩子一样质问道:你连摸都没摸一下,就说我没发烧,沈言渺,你这是在敷衍我? 谁敷衍你了,你本来就没发烧啊! 沈言渺无语地皱了皱眉头,哪里还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简直服了他了,脑回路一如既往的奇怪。 生病发烧居然有那么值得期盼吗? 不想再跟他多说,沈言渺推开他就想坐起身来,结果下一秒,却被人不容置喙地抓起手腕往额头上探去。 第316章 洁身自好怕老婆 沈言渺,你严肃一点,我真的没有发烧吗? 靳大总裁很明显莫名又被靳幼稚附体,任何没头没脑的话,都能被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告诉你,我要是发烧烧死了,你就是帮凶。 什么? 帮凶这词语还能这么用呢? 他今年到底三十岁,还是三岁? 沈言渺简直觉得自己都要被他震惊傻了,她立即抽回自己的手腕,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医生,靳先生要是真的生病了就去医院,我可承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靳承寒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气呼呼的脸颊,他忽而勾唇笑了笑,终于好心地从她身上起来,又很善良地拉了她一把。 伶牙俐齿,还没有同情心。 靳承寒自顾自细数着她的罪行,他表情之严肃,语气之认真,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沈言渺,你能不能善良一点? 有没有搞错? 这是他的台词吗? 靳承寒,你剧本拿错了吧你! 沈言渺想都没想就反驳了他的话,义正言辞地说:我那不是伶牙俐齿,最多叫据理力争,而且就算我有同情心,也不是这么滥用的。 他从头到脚有哪一点儿,是需要被别人同情的?! 她同情心就这么多余吗,凭什么要用在他身上? 凭他有钱有势? 凭他长得好看? 还是凭他擅长颠倒黑白? 靳承寒很好心情地帮她将微微凌乱的长发理了理,他唇畔始终挂着心满意足地笑意,好心地纠正她说:沈言渺,你把同情心放在我身上,那不叫滥用,叫精准扶贫。 扶他个大头鬼啊! 他要是精准扶贫,那她岂不是都家徒四壁了! 是我眼拙了。 沈言渺干干地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微微切齿地说:没想到,靳先生还真是谦虚过人啊! 沈小姐过奖了。 靳大总裁很不客气地就收下了她的夸赞,并且大言不惭地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其实不仅谦虚过人,而且还英俊专一不滥情,不抽烟不喝酒,洁身自好怕老婆,绝对是新时代的理想丈夫。 沈言渺几乎快被他一连串简历一样的自我吹嘘说到头皮发麻,她开始怀疑靳承寒可能是真的发烧了,并且烧得还不轻。 不过 傻成这样,这得是烧成多少度了啊? 沈言渺兀自不解地自言自语,又抬手将微凉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仔细对比了很久之后,她忍不住郑重地发问:靳承寒,你确定上一次车祸只是记不起事情了,脑子没有坏掉吗? 沈言渺! 靳承寒立即浓眉一拧,他抬手不悦地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沉然出声:恶向胆边生,我看你是不想回家了吧? 对嘛,这才正常嘛! 这才是她认识的靳承寒,如假包换的。 怎么,靳先生还想绑架啊? 沈言渺气恼愤愤地打开他的胳膊,说了多少次不要捏她的脸,他是跟她的脸有仇吗? 绑架倒不至于,毕竟成本也挺高的。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淡淡回了一句,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颊上,又继续不疾不徐地说:但是,别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 奸商! 什么时候都不忘记什么成本和效益! 沈言渺并不想知道他口中所谓别的方法是什么方法,于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声音淡淡地问:昨天为什么要买那个戒指? 那本来就我的! 靳承寒多一秒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回答道,刀刻斧凿的英俊脸庞上表情格外认真,又继续不容置喙地说:我买回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你现在难道是在后悔卖给我了? 是有一点儿。 沈言渺静默了几秒钟,而后才低声说:这枚戒指不会量产的,十亿美金我会让助理转回你的账户。 他说得对,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只是拿回去了而已。 靳承寒眉头微蹙,不敢相信地问:你是打算送给我? 也不能说送,毕竟金奖得主最后是我,怎么算也是我赚了。 沈言渺十分坦然地开口,她说完好像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皱着眉头问:不过这样的行为,算不算作弊啊? 她一面高额拍卖出戒指,一面又将金额转回给对方。 这暗箱操作的手法,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 不算。 靳承寒很直截了当就否认了她的话,他很有见地地解释说:这枚戒指是以别人的名义买下的,理论上来讲,跟我没有关系。 这可真是很有道理啊。 难为他大少爷还得想得这么周到。 沈言渺没有再跟他继续辩驳,她看着车窗外逐渐熟悉起来的景致,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马上就到了。 又要告别了。 靳承寒将她所有的神情一览眼底,幽黑的眸子里顿时盛满了满足的笑意,这个女人虽然嘴硬归嘴硬,但可爱也是真的可爱! 他轻轻咳了咳,却什么也有多说,只是沉声叮嘱: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时找我,知道了吗,孩子他妈。 第317章 离家出走的孩子 孩子他妈? 沈言渺听着这个极其陌生的称呼,突然有一种回到好多个世纪之前的感觉,好像他们就是世间最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妇。 日子平淡,却也安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厮守一生,三生有幸。 所以,童话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公主和王子吧? 是要回国了吗? 沈言渺轻轻眨了眨眼睛淡淡地问道,靳承寒从来不是喜欢把这种关心挂在嘴边的人,他现在又句句叮嘱她保重。 除了他即将离开这里,沈言渺再想不出其他可能。 对,明天就回去了。 靳承寒微微颔了颔首低声回答道,他修长的手掌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从头到脚都是宛如神祗睥睨天下的凌傲:国内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暂时应该不会再来英国了。 公事重要。 沈言渺想也没有想就立即回答道,她看上去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只不过,闹闹的事情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靳承寒没有等她说完就立时出声打断,他女儿的安危他不比任何人关心得少,沈言渺在担心什么,他心里也再清楚不过。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老头子心里想的什么,他已经不想知道了,他现在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谁敢拦他走向幸福,就别怪他六亲不认! 公寓你住的那一层,所有房子我全部买下来了,已经安排了厨师和保姆进去,你平时工作忙,就别再为生活上的琐事费心了。 靳承寒继而不痛不痒地说道,就好像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正所谓财大气粗,所以无所畏惧得很! 沈言渺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眸,她住的地方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富人区,但是毕竟地处商业中心附近,房价也并不便宜。 这个败家男人也不问问她就买了一整层? 万一她准备搬家怎么办,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 靳承寒,这件事情你至少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沈言渺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又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未来不是一定就会定居在伦敦,而且,我们这样简单的生活挺好的,我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着。 你都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了,还敢说挺好的? 靳承寒浓眉微蹙不假思索地就反问回去,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就好像亲眼目睹了她这三年来的生活一样,英俊无俦的脸庞上阴沉一片:至于你会不会一直留在这里,都不是重要的事情,你搬到哪里,我就把人派到哪里。 总之就一句话,我不可能让你再离开我的视线! 他一字一句说得不容置喙,那一副严肃的表情就好像在教训离家出走的孩子。 怎么到头来,好像还成了她的错了? 沈言渺简直要被这个男人混淆是非的能力给折服了,她无奈地咬了咬下唇,低声咕哝了一句:还真是一点没变,暴君专制!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靳承寒却听得清清楚楚。 说他暴君专制? 靳承寒霍然伸出手臂一把揽在她腰间,没用多大力气就将面前的小女人拥了个满怀,他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瞬间泛红的脸颊,缓缓开口。 沈言渺,我要是暴君专制,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理想国可言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才没有强制将她一起带回国。 让她生活在自己能看到的范围之内,还窝囊地保证自己不会再纠缠,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这个女人竟然还敢说他暴君专制,暴君先不说,她恐怕是没有见过什么叫真正的专制是什么样子吧? 沈言渺用力地挣了挣牢牢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可是却半点儿作用都没有,她索性也不再白费力气,直截了当地说:我家到了,放我下车! 我不管,你先跟我道歉! 靳大总裁理直气壮地提出无理要求,并且摆出一脸被人伤害的委屈表情,振振有理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无端的诬陷,给我的身心健康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谁诬陷他了? 还身心健康,他身心健康过吗?! 沈言渺都忍不住替他脸红,她明显听到了司机先生忍俊不禁的憋笑声,只好低声说:靳承寒,你别闹了,让我下车! 靳承寒脸色微微一沉,而后毫不客气地冲着司机出声:你下车! 好的,靳总。 可怜司机先生就这么被他过河拆桥,赶下了车子,一个人站在车库里凌乱。 靳承寒得意地挑了挑眉,说:这下没有外人了,沈言渺,跟我道歉! 不是,她做错什么了她要道歉? 沈言渺气愤愤地瞪着他,在继续陪他丢人和认怂退一步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微微切齿地说:对对不起,是我错了,全部都怪我,是我高估了您的心智水平,以至于造成这么无法弥补的伤害,真的是唔 靳承寒倏然低头覆上那一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她没有说完的话全部都被湮没在唇齿之间。 靳承寒只是微微用力咬了咬她烟粉色的下唇,没有什么力道,只不过比起缱倦悱恻更多了几分侵占的野性。 还有莫名的焦灼不安。 过了许久。 靳承寒这才不舍地稍稍退开她的唇,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染着复杂又坚定的光彩,又抬起手臂环过她白皙的脖颈。 沈言渺只觉得颈间忽然一凉,一条做工精致的银色项链就这么挂在了她脖子上,她不由自主地垂眸望去。 入目却是那一枚她再熟悉不过的黑钻男戒。 沈言渺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疑惑不解地望着他,讷讷地问:这是做什么,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又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淡淡地回答道,他低沉的声线听不出半点起伏:既然舍不得,就别随便拿出来给别人看,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戒指和爱情都一样。 沈言渺抬头无声地凝视着他幽黑的眼眸,看着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脸颊,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靳承寒。 这个男人幼稚起来连闹闹都比不过,可偏偏就是有这么细心宽容的时候。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啊? 第318章 还怎么去爱别人 沈言渺无声地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样,她轻声说:大哥他们到了伦敦,闹闹昨天跟abby一起出去玩儿了,我今天还有点事情要忙,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把她接回来? 他们之间说到底,不过就是夫妻离异而已,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闹闹的存在,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让他们父女见面。 闹闹原本就对爸爸这个概念陌生又排斥,也许早早接触靳承寒,她心里的结就能慢慢打开了呢? 心病还须心药医,总是这么避而不提,也并不是什么万全之策。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薄唇轻勾微微笑出了声,他眸底噙满笑意盯着她娇俏的脸颊,好心情地打趣道:怎么,终于良心发现,打算给我这个当父亲的一点戏份了吗? 一直以来,我也没抹杀你的存在啊 不过就是没有明说而已。 沈言渺无故有些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她越说声音越小:更何况,闹闹现在还太小,我就算跟她说了,她也听不明白。 理由倒是想得挺充分。 靳承寒没有再说话只是温和似水地看着他,他忽而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沈言渺,你这是在小看我的智商。 嗯? 他们不是在说闹闹吗? 跟他的智商有什么关系,这男人说话能不能稍微有点逻辑?! 沈言渺眉头微皱,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靳承寒一眼就看懂了她的心思,他只是扬唇笑了笑,也没有回答她,暗暗地想:沈言渺,要是那个小丫头更像你就好了。 虽然笨是笨了点,但是也能好哄一点。 靳承寒微微用力将她抱进怀里,他棱角分明的下颚轻轻抵在她清瘦的肩头,轻声坚定地保证说:沈言渺,你跑不过我的,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沈言渺,你再等等我,这一次,我一定安然无虞地走到你身边! 闻言。 沈言渺水晶般的眼眸顿时颤了又颤,他话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可她却好像怎么也转不过弯来一样,木然地问:靳承寒你什么叫走到我身边? 他走到她身边?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沈言渺,我爱你! 靳承寒半点迟疑都没有就沉声回答道,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后颈间,原本就已经蛊惑人心到了极点。 可他偏偏还撩拨不自知,继续说着让人深陷囹圄的誓言。 我们的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忘了,我不记得关于你的一切,但是却唯独没忘我曾经深爱过一个人。 可能是老天有意想让我们重新再相知相爱一次,让我把自己弄丢的珍宝再找回来,那我就绝对不会再放手! 如果说,真的有时间倒流这一回事,我能够再回到当初决心将你娶回家的那一刻,我一定会告诉那时候的自己,你没有做错,也没有选错,这个女人,她真的很好很好,你也真的很爱很爱! 隔着单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乱了节奏却依旧有力的心跳。 沈言渺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她一直把自己定义成扰乱靳承寒平坦人生的大罪人,可是他却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告诉自己没有选错! 靳承寒,你是傻子吗? 沈言渺泪光婆娑地挣开他的怀抱,她直直望着他深暗似海的眼眸,哽咽着嗓音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满身的伤疤,都是拜我所赐,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跟靳老反目成仇,不会差点儿九死一生,又或者,你从一开始就不会任人摆布?! 可他现在说他不后悔! 他为什么不后悔啊,他难道一点儿都不替自己委屈吗?! 靳承寒对于她说出这样的话半点儿都没有意外,所有人都说的没错,这些年,她就是因为这些莫须有的自我赎罪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她以后也断然不会放过自己! 这一剂心药,他必须下得稳准狠! 沈言渺,你给我听着! 靳承寒神色郑重地骤然出声,他深沉似潭水一般的黑眸定定地锁在她的脸颊上,态度坚决如铁:我靳承寒本来就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活菩萨,相反,我这个人睚眦必报,恩怨分明,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我说爱你,那就是很爱很爱,没有回头路的那种。 我答应老头子留在国内看管财团,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因为我觉得那是我爱你的态度,就像三年前你不顾一切替我生下闹闹一样! 我们不能未卜先知,都不知道后面会有怎么样的变故,就好比,我不知道老头子心里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你也不知道闹闹会突然意外早产一样! 沈言渺,如果你非要说我们之间是谁对不起谁,那应该是我,因为是我见你第一面就动了心,如果不是我自己跳下老头子的圈套,那么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逼婚。 他们也没有什么情深缘浅的后来。 但是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沈言渺,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人,或许我会如你所想永远都百无禁忌,无所忌惮,可我既然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老去死去,那样岂不是更可怜? 沈言渺泪眼朦胧无言地望着他无可挑剔的俊颜,她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声音轻颤着问:如果没有我,一定还会别的更合适的人出现,为什么要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人? 他说得那么笃定,就好像自己真的走到过那一步一样。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坚定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表情郑重又认真:我靳承寒的妻子不需要合适,只需要我爱她,可是我所有的爱全部都用在了沈言渺一个人身上,我心里眼里从来都只能容下这么一个人,我还怎么去爱别人? 第319章 毫不犹豫跟他走 沈言渺所有想说的话顿时都噎在了嗓子眼,她木然怔愣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水意潋滟的眼眸止不住地颤动。 心跳控制不住地怦怦乱撞。 疯了一样。 即使她早就明白靳承寒的心意,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爱得这么热烈赤诚! 将所有的爱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他真的就不害怕到头来什么都不留下? 靳承寒,你不是最懂金融,最懂投资了吗? 沈言渺眼眸含泪地看着他,她哽咽着声音继续说:狡兔尚有三窟,哪有人像你这样的,万一 万一我爱对人了呢,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靳承寒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沉声打断,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全是固执和坚决,他抬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更何况,沈言渺,于我而言,你不是投资,你是我满心欢喜赢得的最后奖赏,哪怕现在我只有从别人口中道听途说的过去,我也依旧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和庆幸。 靳承寒这么信誓旦旦,毅然决然的模样。 沈言渺莫名觉得无比熟悉,她忽然就想起来三年前,也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跟她保证说,沈言渺,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人比你更重要。 他甚至,亲手把自己的性命送到她手上。 沈言渺那时候简直被他的疯狂举动惊愕到了极致,她从来没有想过被人称作千年冰山的靳承寒,竟然会有那么疯狂,那么不顾一切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说没有震撼是假的,说没有心动更是假的! 她想,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对于这样的场面还能感到无动于衷。 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此时此刻,与三年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沈言渺烟粉色的唇瓣微微歙动好几次,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又破碎:靳承寒,你总是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你刚刚才保证说,我们都不会走以前的老路,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是说过,我也做到了。 靳承寒也没有否认她的话,反而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沉声继续说:所以沈言渺,我现在没有死缠烂打逼你就范,我是在表白,我是在追求你,我希望能够以我爱人称谓冠之的人,永远都是你! 低奢的商务车子内,空间本来宽阔而明朗。 沈言渺却霎时间觉得空气稀薄到了极点,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脑袋里轰然一声空茫茫的一片,只有如鼓如雷的心跳证明她还清醒着。 她过去不曾见过这样直接且赤忱的靳承寒,他总是习惯将自己的爱意,卷挟着各种各样的外衣送到她面前。 她也已经习惯了去猜测,习惯了去揣度他的心思,习惯了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窝藏在幼稚霸道躯壳里,始终不变的真心。 可是现在。 他没有任何遮掩和隐匿,毫不吝惜就将自己所有的心意都捧到她面前,炽烈如同火焰一般的深情,几乎让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和决心,刹那间全部灰飞烟灭。 沈言渺无措地摇了摇头,她带着哭腔低声喃喃道:靳承寒,你有恃无恐,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她没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这样的靳承寒,这个男人是她扎进心尖上的一根刺,她没有别的后路。 要么就习惯时不时的疼痛。 要么就狠下心去连根拔掉,然后跟他一起消失。 就算是吧,那沈言渺,你现在想好要怎么回答我了吗? 靳承寒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直凝视着她泪痕交错的脸颊,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到答案,认真地继续问道:你是要现在说爱我,还是准备以后说爱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字字紧逼,没有半点儿给她考虑的余地。 沈言渺无声地望着他深沉的眸光,她黑白分明的水眸里泪光盈盈,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不回答。 那就是还不认为他们能走到最后。 靳承寒深暗似海的眼底有低落转瞬即逝,他微微垂了垂眼眸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沉然出声:没关系,来日方长,我可以无尽头地等着你,等你认为 沈言渺倏然猝不及防仰头轻轻吻上他的薄唇,靳承寒没说完的话顿时戛然而止,他幽黑的瞳孔剧烈地震了又震,这才终于恍如隔世一样清醒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揽上她纤细的腰身,又牢牢将她拥进怀里,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存在。 沈言渺眼睫沾泪颤抖着挣开眼眸,她抬头注视着他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靳承寒,我爱你一直一直都很爱。 如果她迟早都要说爱他,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 沈言渺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悲伤,她一字一句说得坚决:我也可以等着你,等到一切迎来转机,等到你不会再因为我受伤犯傻。 到那时候,只要靳承寒还会向我伸手,我一定毫不犹豫跟他走! 三年前他问的问题,三年后她终于给了回答。 那么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私奔也好,怎么样都好,她只要陪在他身边。 她答应过的,要给他一个家。 沈言渺,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靳承寒忽而勾唇涩然地笑了笑,他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明明在笑,却隐藏着莫名的酸楚。 我从前到底是跟你告白过多少次,才能连想都不用想就将所有心意都说给你听,而你,又是有多么吝于跟我说一句情话,我现在才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他低声说完。 沈言渺这才注意到某位总裁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有隔着胸腔依旧能听到的急促心跳,她突然就很不合时宜地破涕为笑。 靳大总裁原来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啊! 沈言渺眼尾依旧泛着红红的泪意,可是俏丽的脸颊上却漾起明媚的笑意,她眉眼弯弯撩人心神却还不自知,自顾自地说:我真应该找个相机拍下来,以后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就爆料给媒体,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看不出来,原来还是个小财迷啊! 靳承寒眸底自始至终噙着宠溺的笑意,他抬手轻轻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佯装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这样,我还绕这么大圈子干什么,直接把所有财产转到你名下,你是不是早就跟我走了? 你才是财迷! 沈言渺立即就笑着反驳了他的话,她又言之凿凿地质问:我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所有财产怎么够,还是人比较重要! 闻言。 靳承寒微微愣了片刻,下一秒,他就扬起唇畔笑得月朗风清,低头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浅浅啄了一下,笑说:多谢靳太太赏识,我一定再接再厉! 第320章 毕竟夫妻小别的 沈言渺白皙的脸颊霎时间就红了个彻底,时过经年再听到这个称呼,她不自觉就会想起过去两个人的点点滴滴。 他张口闭口都是靳太太,还总是用尽手段,想从她口中骗来一声老公。 明明才三年,怎么那些时日就像是过了好多个世纪那么漫长。 靳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已经离婚了。 沈言渺很好心地提醒他,并且佯装很生气的样子,她伸出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说:从法律上来讲,我早就不是你的靳太太了。 靳承寒只是不疾不徐地轻轻笑了声,他说:对,是我说错了,你不是靳太太,你是我孩子他妈。 我 沈言渺一时哑然。 这还能这么钻空子呢? 孩子他妈,这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算了算了,先不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好了好了,先不跟你闹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沈言渺立即收起笑脸正了正色,紧接着,她十分严肃认真地说道:靳承寒,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我必须跟你约法三章! 靳承寒大致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如果说这样可以让她不再那么惶惶终日,他愿意给她一个承诺,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就说:什么约法三章,你说,我听着! 沈言渺有些犹疑地咬了咬唇,她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出声,说道:不许为了我跟靳老起冲突,不许让自己以身犯险,不许再受伤! 三个不许,她个个说得掷地有声。 比起要求,更像是惶恐。 每一个都与他的安慰有关。 靳承寒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又心疼地在她额上吻了下,他沉声回答道:好,都听你的,我陪你一起等,等老头子离世的那一天。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和打算,老头子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深渊,只要老头子不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一切就都容易多了。 她其实想得也没错,老头子已经那么大年纪,他不可能比他们活得更长久,所以等待是最稳妥又没有风险的办法。 可是沈言渺你知道吗? 如果那样的话,他可能不久就会被老头子逼着跟林之夏成婚,她现在这样就已经很让他心疼了,怎么还忍心让她承受更多委屈? 沈言渺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答应地这么快,她微微蹙了蹙眉头,有些试探地追问:真的吗,你没有在骗我吧? 小狐狸眯起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 靳承寒轻笑着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我发誓,不会以身犯险,不会再受伤,这样可以了吗,领导? 他这一副十分听劝受教的模样,深得沈大设计师中意,她感到无比欣慰,甚至连自己又被人捏脸的事情都没有计较。 这还差不多。 沈言渺心满意足地眨了眨眼睛,蓦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已经快上午十一点了。 完了,要迟到了。 沈言渺连忙拿起一旁自己的包包,又急匆匆地解释道:我跟商场约好了今天中午过去拿手机,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靳承寒眉头微蹙,追问道:什么手机,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 沈言渺连忙就拒绝了他的好意,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那一部里面全是他照片的旧手机,于是就赶紧语无伦次地继续说:我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记得把闹闹给我送回来! 那我看你上楼再走。 靳承寒这一次没有再拦着她,他长腿一迈就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深邃的目光紧紧落在那一抹清瘦离去的背影上。 沈言渺才刚走出几步,却又返身折了回来,她踟躇了半秒钟,然后说:闹闹那个小丫头要是不肯听你的话,你也不用跟她多说,直接抱走就好了。 阿嚏 此时,某只玩得正开心的小团子,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将自己好不容易拼好的大幅拼图失手打乱。 小团子选手抬手揉了揉小鼻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全是苦恼和惆怅。 好,知道了。 靳承寒了然地笑了笑,他颀长的身影缓缓向她靠近,又倾身在她脸颊吻了下,唇畔挂着邪气的微笑,说:这个我会,一定把她给你带回来。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 沈言渺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她赶紧将他推开,支支吾吾地说:那那就行了,我先走了。 嗯。 靳承寒微微颔首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他一直不舍地看着她走进电梯,这才收起笑容抬了抬手。 司机先生立马毕恭毕敬地上前,问:靳总,您有什么吩咐? 靳承寒立即冷冷决然地说:传我话下去,找一队身手不错的保镖,一定要他们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安全,一点点差错都不能有! 是,靳总。 司机先生立马就应声领命,又问:那现在需要送您去哪里? 靳承寒不自觉地沉了沉眸光,他下意识地摩挲上腕间已经重新修复好的手链,而后淡淡出声:去梅菲尔公馆。 梅菲尔公馆,伦敦最早的富人区,能住进这里的人各个非富即贵。 车子一路畅行无阻地开到一幢独立的别墅洋楼前。 靳承寒长腿一迈下了车,他毫不犹疑地就抬步朝着里面走去,别墅里听上去有很多人,嬉戏笑声不绝于耳。 老三,你怎么来了?! 傅司夜第一个看到的靳承寒,他立即丢下手里的邮轮拼图,那惊讶的语气,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那啥,夫妻小别的。 老三这会儿不陪着小火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闹闹同学的计划出现了差错? 不应该啊,这个小丫头可是算天算地,把什么都算准了的! 阿寒来了啊。 席胤湛听到声响也出现在了客厅,他看上去倒是没有多么意外,只不过头顶那一个颜色艳丽的花环实在是太过诡异。 靳承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有些僵硬地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头顶花环。 一个就差把自己埋进拼图堆里。 这是返老还童了? 闻言。 席胤湛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抬手将自己头上的花环拿了下来,然后交给一旁的佣人,说:小心收着,不然又该地震了。 傅司夜也终于将自己从拼图阵里拯救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将好不容易拼了一大半的图画放到桌子上,然后义薄云天地问:怎么,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有困难跟我说啊,小火焰的生日爱好以及星座血型我都一清二楚的,绝对能帮到你! 他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冷冷一记眼刀甩了过去,他眉头紧拧,不悦地开口: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知道的越多,被灭口得就越快吗? 傅司夜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他怎么就忘了这老三可是个陈年大醋坛子,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呸呸呸! 他真恨不得当场就扇自己个大耳刮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司夜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一脸求救地望向席胤湛。 席胤湛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打断了这个话题,他沉然出声:阿寒,你这次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去书房慢慢谈。 第321章 场面会比较混乱 什么,你回国的计划,并不打算告诉小火焰?! 陈设雅致的书房里。 傅司夜一激动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他立即从沙发上站起身,很有先见之明地开始推脱责任,一脸事不关己地摆了摆手,连忙说:那我不听了,不听了,听了又不准我往外说,老三你是不知道,你老婆发起火来有多吓人! 别看小火焰总是对谁都客客气气,柔柔弱弱得没什么杀伤力。 可是她一旦沉起脸色来,那也真是有够吓人的! 傅司夜十分不幸地早早就见识过沈言渺生气的模样,那场面,他现在都不想再去回忆,实在是十分惨烈! 他这颗小心脏已经承受了太多,不想再承受更多! 席胤湛轻轻咳了两声,他不着痕迹地将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压了下去,又沉声说:阿夜,你先别吵,等阿寒把话说完,再做决断也不迟。 傅司夜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回去,意兴阑珊地咕哝:那先说好了,我这次就是一个不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的吃瓜群众,只看热闹,不跑腿! 靳承寒浓眉微拧面色不善地冷冷斜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再没有什么其他人比较可信,他会找上傅司夜?靳承寒懒得废话去跟他计较,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我已经查过了,上一次的车祸,是财团那些老东西有意安排的,至于原因,无非就是财团的继承权。 那一场车祸本来就蹊跷得很,试问,有哪个出租车司机会在大白天把自己灌成酒鬼啊?! 没想到,竟然真的不是意外?! 傅司夜立时就狠狠拍了一把桌子,他一脸气愤不已地说道:我就说不是意外吧?!能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席胤湛也是紧紧皱了皱眉头,他声音凝重地问:阿寒,那你打算怎么办,大家族内斗屡见不鲜,却也都心照不宣,不会放在明面上惹人笑话。 靳承寒低头微微抿了一口清茶,他冷峻不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温度,语气淡漠地说:他们这样也好,大家都撕破脸,倒是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他早就看不惯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一个个仗着跟老头子有些血缘关系,就虎视眈眈不知道天高地厚。 树大招风,他们惦记着老头子的财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老头子也不会千方百计将他逼回国。 但老头子看了那么多年的兵法,最深得他心的不过就是双方制衡这一招,他似乎总是无比享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老头子的财团我倒是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们动心思动到沈言渺身上,我就一定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人是他们不能惹的! 靳承寒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地出声,那浓墨般的漆黑眼眸里寒霜成冰,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可就是听得人心里发怵。 傅司夜皱着眉头有些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不明所以地问:不是老三,那车祸不是针对你的吗,跟小火焰有什么关系? 有人趁着我失忆,在珠宝展上刻意为难沈言渺。 靳承寒不疾不徐地出声,那一双幽冷的眼眸微微眯起,外人更是看不清他的心思,他没有忘记珠宝展上那一个短发女人说过的话。 一句一句,明显都是有意针对。 在他的场子上,刁难他的女人,真当他是死了?! 也好在那个小女人无意名利不跟她们计较,但她拿幕布挡住自己作品的场景,他却是怎么也忘不了。 还是委屈到了吧? 我靠!这也太下作了吧! 傅司夜还没有听说有这么一回事,这一听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愤地开口:小火焰跟你已经分开这么久了,按说也不该牵扯到她,那群老东西唱这么一出,其实是想试探试探你到底有没有失忆吧,顺便还能给你心里添点堵? 是挺堵的! 靳承寒幽黑的眸光骤然沉了沉,他修长的双腿随意叠在一起,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平静地出声:所以这些麻烦留不得,只要老头子在这世上一天,他们就能多招摇一天,等到他们都没了,老头子所谓的掣肘制衡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缓缓地说着,忽而顿了片刻,这才继续接着开口:但是,我答应了沈言渺,不会以身犯险,所以这些事情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料到会是这样! 傅司夜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他十分认真地看着靳承寒说:老三,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别总想着雪里埋死人,有点创意行不行? 你们一声声都是为了对方好,可到头来苦的还不是我,我这个人看上去很会说谎吗,你就不能找点有意思的事情给我去办,比如怎么样让那些势利小人人间蒸发之类的?! 傅司夜义正言辞地替自己声讨。 闻言。 席胤湛放下手里的茶杯不禁轻轻笑了声,他不急不缓地温声说道:阿夜,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阿寒肯定是早就跟沈小姐说好了,他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去骗人,无非就是想让你多留意沈小姐和她朋友的安全而已。 真的吗,这次不用我去骗人? 傅司夜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他又不死心地继续问:老三,你是这个意思吗? 靳承寒没什么好气地冷冷睨了他一眼,强忍着骂人揍人的冲动,他轻轻点了点头说:对,我这一次回国不知道要耽搁多久,这一把火下去也不知道会烧到多少人。 虽然我和沈言渺名义上来说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但难免会有人狗急跳墙将沈言渺当成保命符,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我不放心 靳承寒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却被人出声打断。 傅司夜突然灵机一动,他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注意,立即迫不及待地说:那还不简单,你不放心就把小火焰带回国啊,她在你身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抓起手边的靠枕劈头盖脸地朝他砸去,那一双阴鸷的眼眸里,全是看傻子一样的鄙夷和嫌弃。 傅司夜马上就咋咋呼呼地跳了起来,他不满地吼道:老三,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知不知道,而且我这不是为你好,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还真好意思问呢? 靳承寒浓眉紧拧,脸色阴沉难看得很可以,他微微切齿地出声: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我现在带着她回国,不就是等于把她推到刀尖上吗,你还嫌那群老东西暗地里对她做得手脚不够多是不是?! 我 傅司夜被他问得一愣,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好吧,他承认,他的提议的确是有些漏洞存在,也不适合执行。 虽然但是,那你也不能说打就打我啊! 傅司夜立时一把将砸到他脑袋上的靠枕丢开,又气愤不满地嚷嚷道:而且打人不打脸,老三,你讲点人道主义行不行,信不信我找最高法院给你审判啊?! 闻声。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抬眸看了看他气急败坏的脸色,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不惊不澜还带着几分挑衅,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有本事你就去啊,我就在这儿等着! 好! 很好! 你完了! 傅司夜今天可是王牌在手,他根本就没在怕的,长腿一迈就往门口走去,边走边放下狠话说:好你个老三,你给我等着的! 席胤湛终于在一旁看热闹看够了,他这才端起茶壶往靳承寒杯子里添了些新茶进去,沉了沉声音说道:阿寒,事关沈小姐的安危,我和阿夜自当义不容辞,倒是你,筹谋了三年的时间,现在终于到了最后,大哥以茶代酒,祝你马到成功! 谢过大哥。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茶杯,礼节周到地跟他碰了碰杯,然后干脆利落地抬杯将茶水饮下。 还有一件事,那个 席胤湛将喝空的杯子重新放回桌子上,他成熟稳重的脸庞上,表情有些难以名状的微妙,踟躇了几秒才断断续续地说:大哥先提醒你一句等会儿,可能场面会比较混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习惯就好了 为什么会混乱? 靳承寒不解地微微蹙了蹙眉,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第322章 一口不剩全吃了 咚咚 书房门倏而被人极具象征性地敲了两声,紧接着,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两个差不多高的小娃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abby手里端着一盘点心走在小团子选手前面,她身上穿着一条鹅黄色的小裙子,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放在肩前,看上去温婉又懂事。 爸爸好,三叔好。 abby很有礼貌地微笑着向他们问了好,又将手里的小盘子搁到茶几上,十分体贴懂事地说:妈妈让我们送茶点过来给你们吃。 她话音刚落。 小团子选手立即就上前,将自己手里端着的两杯橙汁放到了桌子上,她对于靳承寒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多么震惊,也半点儿没有打算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意思。 还有果汁,也要喝光光哦。 咳咳 席胤湛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吧自己呛死,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庞上难得有些窘迫,接着赶紧站起身来说:abby,记得照顾好妹妹,爸爸去看看你们刚刚编的花环还在不在? 说完。 席胤湛又转过头目光极其复杂地看了看靳承寒,他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点心,硬着头皮十分不厚道地说:阿寒,这些,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尝尝 至于尝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他就不能确定了。 当然了,这一句话。 席胤湛是没有敢说出口的,他连忙起身逃也似地就往门口走去。 靳承寒眉头微蹙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英俊无俦的脸颊上全是疑惑和不解,不就是一块点心么,至于这样吗? 难道很难吃? 三叔。 abby笑得一脸乖巧,她从盘子里抓起一个造型精致的糕点递到靳承寒面前,又说:这个是厨师叔叔专门为闹闹妹妹做的糕点,很少糖的。 闻言。 靳承寒下意识就看向站在abby身旁的小团子,也不知道她先前都在玩些什么,身上白色的公主裙被染得花花绿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除了abby之外,靳承寒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小孩子,更何况,眼前这一个还是他多年未见的亲生女儿。 靳承寒难得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他从十九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此时此刻,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你也不喜欢吃甜? 靳大总裁思索了半天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而且一开口,还特别没有出息地紧张到结巴。 你还能再丢人一点吗?! 靳承寒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的不争气! 小团子选手骨碌骨碌地转了转大眼睛,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她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束在头顶的丸子发型也跟着在空中晃了晃。 厨师叔叔很厉害,很好吃! 小团子选手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嗯。 靳承寒没有再说话微微颔了颔首,他伸手从abby手中接过那一块酥酥软软的糕点,薄唇轻启,一口咬掉大半。 绿色的夹心? 应该是绿豆之类的吧? 靳承寒对于糕点没有什么研究,再怎么细品也品不出什么名堂来,他索性毫不犹豫又将剩下的半块也一起丢进嘴里。 却不料。 下一秒。 靳承寒原本轮廓分明的侧脸渐渐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他英气地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越嚼越觉得不对劲儿。 谁家做的糕点会是辣的? 而且这个辣,还不是一般的辣! 不对,这不是辣! 这是芥末! 咳咳 靳承寒吃东西向来慢条斯理,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可是这一次,他却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地连连咳嗽起来。 用芥末做糕点,这个厨子是想谋杀吗?! 碍于还有小孩子在面前。 靳承寒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他生生将那一块格外提神醒脑的糕点咽了下去,心里已经暗暗把那个厨师已经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怎么形容呢?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吞下了极其锋利的刀子,从舌尖到喉咙,全部都火辣辣地烧着,仿佛一开口就能喷出火来一样。 靳承寒眼眶猩红地赶紧去拿手边的茶杯,结果下一瞬,一杯冰凉的果汁恰逢其时地就被小团子送到了他面前。 不如喝点果汁吧,冰镇过的。 小团子选手笑得眉眼弯弯,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他,又继续软软地说:这个橙子就是闹闹名字里的那个橙字哦,闹闹最喜欢喝这个了。 靳承寒眉头紧拧着格外牵强地冲她扯了扯唇角,他没有任何防备就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像是在荒漠里的徒行者终于找到绿洲一样。 靳承寒迫不及待就仰头喝了一大口橙汁,加了冰的橙汁入口,第一感觉就是凉,可是第二感觉 竟然是咸! 而且这盐量,大概是直接撒了一包食盐进去吧! 靳承寒甚至还能感觉到未消解的盐粒划过嗓子的触感,重盐加芥末,这毫无疑问绝对是对人类味蕾最致命的挑战。 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那就是真的蠢! 难怪席胤湛会跟他说那么奇奇怪怪的话,想来应该是早就有过前车之鉴吧! 靳承寒屏气凝息拼了命一样将整杯果汁喝到见底,嗓子已经麻木一片感觉不到存在,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得难受。 他却硬是一声没吭。 砰 靳承寒用力重重将已经空掉的杯子掷在茶几上,明净的水晶杯底甚至还沉淀着厚厚一层盐,他拿出手帕用力地擦了擦嘴角,声音嘶哑地出声,冷着脸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捉弄别人很好玩?! 不是,我们只是 abby本来就对她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三叔有些怕怕的,尤其是第一次见到靳承寒这么明显生气的模样,她显然支支吾吾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我让abby姐姐这么做的。 小团子选手一脸凛然地就将abby护在了身后,一双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眸里丝毫没有畏惧,她继续义正言辞地说:芥末是我加的,盐也是我放的。 原因 靳承寒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竭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 谁让你打二伯来着? 小团子不假思索就回答了他的话,顿了顿,她又有些心虚地说:而且,我也没让你都吃完喝完啊 二伯和大伯被她捉弄的时候,一尝到不对劲儿都知道赶紧吐出来。 他怎么就那么笨呢,一口都没剩就全都吃完喝完了? 什么,你是说老三一口不剩全吃了?! 花园里。 傅司夜一脸不敢置信地质问前来传话的佣人,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错愕和震惊。 佣人继续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是的,傅先生,两位小小姐送去的点心和果汁,靳先生的确是全吃了。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 闹闹那小丫头整治人的法子他不是没有领教过,老三这是疯了啊! 傅司夜立即一脸如临大敌地朝着自己的车子跑去,边跑边头也不回地喊道:大哥,我先出去避避风头,你可千万帮我拦着点老三啊! 第323章 二伯你可真丢人 傅司夜,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靳承寒刚一身阴冷地走过花园转角,就看见傅司夜正满头大汗地准备逃命,他立即想也没想就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我告诉你,你今天绝对死定了! 怂恿他女儿来捉弄他?! 自己亲生的娃,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也就算了,但这锅总要有人背,否则他这一肚子火气放哪儿搁?! 老三老三,你先冷静一下! 傅司夜看着靳承寒几乎阴沉到骇人的脸色,真怕他一个狠心,就提着领子把他丢进一旁的泳池里给淹死。 妈的!真的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闹闹啊,你快来救二伯啊! 傅司夜抬手擦了擦脑门上不停渗出的冷汗,他又连忙端起笑脸,十分恳切地保证道: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我发誓! 解释的话留着去跟自己说吧! 靳承寒却根本不听他的话,他一脸不可遏制的怒气冲冲,原本低沉磁性的声音此刻又粗又哑,莫名地令人发憷:滴水之恩都应当涌泉相报,果汁当然也一样! 他刻意将果汁两个字咬得极重,眼底烈烈的火焰几乎可以烧毁一切! 靳承寒一字一句无可转圜地说完,就冷冷喊了一声:我准备给傅先生的厚礼呢,还不快拿过来! 是。 佣人有些为难地犹豫了下,但还是唯唯诺诺地端着托盘上前,虽然两位都是主子,但是比起傅先生,靳先生可要吓人得多了! 傅司夜看着佣人托盘中六七杯颜色诡异的不明液体,额上的冷汗瞬间掉得更多了,他声音发颤地问:老三,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们好歹兄弟一场,你总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就置我于死地吧? 那倒不至于,毕竟杀人可是犯法的! 靳承寒冷冷勾唇一笑一把甩开了他的衣领,他随手拿起一个颜色黑黢黢的杯子,而后抬手递到傅司夜面前,神色冷凝地说:我这是在报恩,举一反三的那种,你要是不喝,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不过不给我面子的人,我都送他们去重新投胎了! 这不能更明显的人身威胁啊! 怎么还没有人来救他! 闹闹啊,大哥啊,你们快来啊,再不来,就真的见不到我了啊! 傅司夜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杯子里散发出来又酸又辣的味道,醋加白酒,老三这是想直接一杯送他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啊! 这一口喝下去,他铁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老三,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先把这些臭烘烘的毒药拿走行不行? 再闻下去,他可能就要窒息了。 傅司夜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有其女必有其父,传言诚不欺他,这姓靳的果然没有一个好惹的!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地冷声笑了笑,他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了傅司夜嘴边,不容置喙地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宽宏大量原谅别人的习惯,你要是不喝也行,但是报复别人,我反正有的是办法。 他慢条斯理语气轻飘飘地说完,那一双幽冷的眸底却丝毫没有温度,简直就是教科书般标准的笑里藏刀。 傅司夜很怂地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了在美国的时候,那些被靳承寒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倒霉鬼。 背后瞬间一凉。 好我喝我喝还不行 傅司夜颤颤巍巍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他一脸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戏精附体一样自顾自地念叨着:今天是2020年8月9日,星期日,天气晴,可是我的心情却仿佛在下着大雨。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老虎嘴里拔牙,要是上天还能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过自新 傅司夜,你废话够了没?! 二伯,你可真丢人!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前者冷漠无情,后者冷漠嫌弃。 小团子选手微微皱着眉头,迈着小短腿朝他们走来。 闹闹宝贝儿,你快来救救二伯! 傅司夜立时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他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扯着嗓子就喊:你爹他疯了啊,他要杀了我! 靳承寒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他心里头霎时间更加不爽和恼怒,冷声冷气地说:傅司夜,你有空在这里鬼吼鬼叫,还不如赶紧想想进哪一家医院比较实际! 我 傅司夜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声音就被人中途打断。 我替二伯喝! 小团子选手挺直了腰杆在傅司夜腿边站定,她抬头无所畏惧地看向靳承寒,没有任何犹豫就说道:这些杯子,我都替二伯喝! 靳承寒眸光阴鸷地凝视着面前还不及他大腿高的小奶孩子,原本就冷峻的脸色更是黑成了锅底一样。 你倒是胆子大得很,你知道这都是什么吗,你就替他喝?! 靳承寒声音喑哑地反问出声,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丢了什么,但就是想不出来到底丢了什么?! 只剩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让人又慌又闷! 不管什么我都可以替二伯喝。 小团子选手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笃定地开口,她稚声稚气说得无比认真:虽然二伯这个人总是很吵,有时候还很丢人,但是他对闹闹很好,他会帮我买玩具,帮我过生日,帮我拼模型,还总会送我一些乱七八糟的礼物。 二伯对我很好,我就要对二伯很好,更何况,今天的事本来就是我的错,妈妈说了,做错事就得承担责任! 小团子一字一句说得头头是道。 傅司夜听完就差感动到再哭两滴眼泪出来,闹闹啊,总算二伯没白疼你,但是宝贝儿,你是不是用错了成语? 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礼物? 他送的礼物难道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吗? 你这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 第324章 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现在的确是在承担责任,但你并没有打算知错就改,对吗?! 靳承寒幽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小团子平静的脸颊,他明明用的是问句,却根本没有任何疑问的口吻。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还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这个小东西还是会什么都不问,就帮着傅司夜来整蛊他,报复他。 在她心里,任何人都比他更重要得多! 小团子几不可察地垂了垂眼眸,她没有回答靳承寒的问题,只是朝傅司夜伸出胳膊,又糯糯地说:二伯,把你的杯子给我。 那一双大眼睛里没有半点儿在开玩笑的意思。 傅司夜霎时间也不知所措地愣了愣,他看了看一脸落寞的靳承寒,又看了看满是认真的小团子。 真想原地就抽自己两巴掌! 闹闹本来就对老三心有排斥,他是脑子被门卡了,才会想出来这么缺心眼儿的主意吗?! 这下可怎么收场,怎么收场,啊?! 傅司夜无比懊恼又郁闷地抓了抓头发,他俯身蹲在小团子面前,耐心地解释说:闹闹宝贝儿啊,你听二伯说,你爸爸他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他不会真让二伯喝的 他不是我爸爸! 傅司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团子迫不及待地打断,她软乎乎的小手微微攥在一起,格外决绝地说:我没有爸爸,我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没有爸爸! 席胤湛和席伊若一听到abby的传话,就连忙从花园赶了过来,结果刚一走近,就听见小团子无比坚定的声音。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怔忪地愣了愣。 席伊若赶紧反应过来就抬步走上前去,她温婉恬静的脸颊上堆满了柔和的笑意,缓缓在小团子面前蹲下,温声说:大伯刚让人去买的鲜花都送到了,abby姐姐还在花园等着闹闹宝贝儿一起编花环呢,伯母带你过去玩儿好不好? 小团子却一改往日乖巧可爱的古灵精怪模样,她难得沮丧地摇了摇头,又继续闷声闷气地问道:大伯母,如果我不喜欢他,妈妈会生气吗? 席伊若清丽淡雅的脸色微微怔了怔,她抿了抿唇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小团子口中的他是谁,再明显不过。 她的问题其实并不难,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能给出回答。 沈言渺用生命在爱靳承寒,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是靳承寒从一开始就缺席了闹闹的生命,这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席伊若无声地沉默了片刻,这才轻轻地回答说:闹闹的问题,伯母不知道答案,但是,妈妈应该会很伤心吧? 闹闹不想让妈妈难过 小团子瘪了瘪嘴巴忽然就伤心地哭了起来,她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场的人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崩溃的闹闹同学。 她一个劲儿地哭,好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完一样。 闹闹,不哭不哭! 傅司夜这下是彻底慌了,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上前手忙脚乱地哄孩子:二伯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去玩过山车,就挑那个最高的! 他今天这真是在自寻死路啊,先是惹火了老三,现在又惹哭了小团子,他怎么就这么欠呢他?! 结果。 小团子却越哭越厉害,她蹲在地上谁也不看,只有小小的肩膀隐忍地颤抖着,哭得没有声音,也没有再说话。 都给我让开! 靳承寒骤然低沉地出声,沙哑的嗓音里没有半点温度。 老三,小孩子都爱哭,你别生气! 傅司夜以为他是嫌吵受不了,他立马就好言规劝,生怕靳承寒脾气一上来吼两句,那事情可就更没法儿收拾了。 事实证明,不止傅司夜一个人这么想。 靳承寒很没有耐心又很烦小孩子的事情众所周知,席胤湛也很不放心地连忙上前,温声说道:阿寒,小孩子哄哄就好了,让你大嫂带着四处玩玩,我们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靳承寒冷冷地推开。 靳承寒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那小小一团,脑海里恍然有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好像从前也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有人这样哭。 不敢出声,也不敢纵意。 就只是默默地蹲在地上,任由眼泪一颗接一颗滚下,还强迫着让自己赶紧打住! 心脏猝不及防针扎一样地疼! 靳承寒倏然长腿一曲,颀长的身影弯了下去,他伸出手臂,毫不费力就将温温软软的小团子端起抱在怀里。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冷冷地说完,就长腿一迈阔步朝着门口走去。 小团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蛮横无礼地抱过,就好像是端着一个小板凳一样,她的小公主形象全部都要毁于一旦了啊! 你放我下去,我不要跟你走,放我下去! 小团子拼尽所有力气都没能挣脱分毫,她气急,小脸通红地吼道:坏人,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报警了,告诉警察叔叔,说你拐卖儿童! 靳承寒刀刻斧凿地脸庞上波澜不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深沉不见底,听不出什么喜怒淡淡地说:你要是不怕我把你丢下去,你现在就可以报警了! 小团子选手从一生下来就是最强关系户,从来没有被什么人这么无理地对待过,她莫名就被靳承寒唬地噤声了一秒钟。 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往地上看了看,这也太高了,被丢下去肯定很疼! 但是,她不能怕,不能向恶势力投降! 那你把我丢下去吧! 小团子一脸视死如归地开口。 靳承寒被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东西给整懵了,她明明就很害怕高,却还能这么嘴硬,宁愿被他丢下去,也不想被他抱着? 他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靳大总裁平生第一次开始自我怀疑,他英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问道:你是觉得我很丑,还是觉得我让你很丢人? 意料之中的。 小团子选手被他给问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她立马嫌弃地皱了皱小脸,言简意赅地出声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 靳大总裁很认真地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他自认为还没有糟糕到那种被人第一眼就厌恶的地步,为什么这个小东西对他就全是意见?! 第325章 林之夏想做什么 很好很好,我很满意,也没有什么意见。 沈言渺眼眸发亮地看着柜台上被维修人员修好的旧手机,心里不禁直感叹,科技果真是第一生产力。 这部手机当时摔得就跟破烂一样,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有看见它重新开机的时候。 纤白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摁亮了屏幕。 沈言渺一秒钟也没有停顿就直接打开了相册。 见状,维修人员继续公事化地解释道:抱歉小姐,手机里的文件,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复原,但也不能保证就一定没有遗漏。 沈言渺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快速闪过的一张张照片,恬淡似水的唇畔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还好,最重要的都还在。 这些照片各自是什么时候拍的,其实沈言渺自己早就记不起来了,但是无一例外,照片里的男人从来都没有正面看过镜头。 没错,对的。 沈大设计师在还是沈大律师的时候,曾经知法犯法,不止一次地偷拍过靳大总裁。 不过她拿捏得当,为了不让自己被发现,每次拍照都很小心,并且很郑重地给相册设置了密码,左右就是不让自己背上侵犯别人肖像权的罪名。 沈言渺再三真诚地跟维修人员致谢之后,才付款离开。 偌大的商场,三三两两的人群络绎不绝。 沈言渺在路过一家奢侈品专卖店的时候,店铺悬在半空的ed液晶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前一天林之夏电影首映礼的视频。 她只无意中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可是视频里的对话,却不偏不倚直直砸进她的耳朵。 林之夏小姐,您好。 采访记者彬彬有礼的声音在时不时的闪光灯声中响起,他开口讲着饶舌的英文,说道:据悉,您这一次的电影作品孤岛,讲述的就是天才珠宝设计师米琳女士的坎坷一生,那么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里,您所佩戴的珠宝是否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当然。 林之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妆容精致的脸颊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应对自如的笑容,可能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即便是对着黑洞洞的摄像机,她也能将根本就不存在的故事随随便便就信手拈来。 沈言渺曾经也为不少的大牌明星定制过首饰珠宝,所以对于接下来的吹嘘再清楚不过。 水涨船高。 说得再天花乱坠,不过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价而已! 沈言渺没有再听下去的想法,她抬步就往前走去,结果下一秒,她却一动不动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我今天所佩戴的首饰全部都是出自知名设计师rache小姐之手,这一套珠宝是她前不久刚推出的039;东形西境039;系列之一。 林之夏笑意嫣然地对着摄像机解释,说话间,她还刻意抬手,有意展示了一下自己腕间那一条手镯式仿古手链。 紧接着,她又继续侃侃而谈地说:我本人对于珠宝的见解可能比较肤浅,但是像这种融合东西方文化的作品,承载的寓意会更加饱满,我觉得十分符合当下的时代潮流。 并且,作为我个人来讲,我是rache小姐的忠实粉丝,她设计的每一款作品都很让人心动,就在不久前,我还将自己的婚戒设计也拜托给了她。 林之夏还说了些什么。 沈言渺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细眉微蹙,抬眸望着屏幕上一袭红裙被人拥簇着离开的林之夏。 先不说,林之夏为什么会莫名好心到,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又在这么多媒体前替她说好话,做宣传。 就光是,她为什么会选择戴着她的珠宝,出席自己最看重的首映礼这一件事情,沈言渺就已经很想不明白。 更遑论,林之夏为什么还要撒谎说把自己的婚戒设计交托给了她,这件事情不是早就翻页过去了吗? 靳承寒出车祸之后,林之夏就迫不及待地跟她宣布婚戒设计会另寻他人。 可是现在又说什么拜托给她? 难道林之夏也失忆了?! 沈言渺越想越觉得疑惑,毕竟三年前,她可不止一次领教过这位林大小姐的不择手段,什么下三滥的方法她没用过,现在又怎么会这么好心?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尚且还是靳承寒的妻子,林之夏暗地里对她下绊子、使手段还算情有可原。 可如今,她跟靳承寒早就离了婚,靳承寒也已经不记得所有关于她的事情,按道理来说,林之夏没道理傻到刻意去提起她的存在啊?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让林之夏感觉到了威胁? 又或者说,她为了永绝后患,想要斩草除根? 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沈言渺自顾自地低声喃喃道,她细眉微皱,心事重重地开车回了公寓,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林之夏这是又要唱哪一出! 但总归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她还是小心提防着比较好。 沈言渺膝盖上放着电脑窝在沙发里,她将林之夏的采访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却还是只能苦恼地咬咬唇。 东形西境系列? 林之夏刻意提了这个系列,到底什么意思呢? 还有婚戒设计,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被人按响。 稍微等一下! 沈言渺应着声将笔记本合上搁到一边,她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去开门,拖鞋踩在棉绒绒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 谁啊?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将门推开一半。 她刚把话问完。 小团子选手激动不已地责问就立即响了起来,她被靳承寒单手抱在怀里,一双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妈妈,我跟干妈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敲门就开,很危险的,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她说得振振有理。 妈妈这不是忘了吗? 沈言渺干干地笑了两声,她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抱自家团子,毕竟愤怒的小团子杀伤力还是很大的,还是赶紧哄哄比较好。 却不料。 靳大总裁根本就没有要把怀里的小团子拱手让人的准备,他一言不发地推门就往屋子里走去,然后将正气恼撒泼的小团子放在高高的沙发后背上坐好。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简直不能更诡异。 第326章 我没打这是冤案 小团子小脸微皱地看了看有些高的距离,只能不情不愿地先开口,她不高兴地喊道:你放我下去! 靳承寒两只手臂撑在小团子身侧,那一张英俊无俦的俊颜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言简意赅地回道:不放! 小团子选手被他气得倒吸了一口气,忿忿地说:你坏人,你虐待儿童,我讨厌你! 闻声。 靳承寒原本就阴沉的脸色霎时间更是凛冽了几分,他英气的眉头始终紧紧拧在一起,可还是决绝地说: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说话,就永远也别想下来了! 这个小屁孩怎么就那么难哄? 他什么招数的用尽了,威逼利诱统统都失效,有那么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个人贩子,可她死活就是软硬不吃! 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可是眼前这个,偏偏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就是把自己气死也不能发火,还不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 沈言渺轻声将房门关上,她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 不是,这故事的发展,怎么跟她想象中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人家电影里演的父女重逢那都是感天动地,涕泗横流的。 怎么一到她这儿,这一切都这么诡异呢?! 一个年纪小不懂事儿。 一个年纪大不懂事儿。 她这帮哪边,好像都不公平啊,不如干脆默默地当个围观群众好了。 沈言渺索性安静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伸手从桌子上果盘的里抓起一个桔子,又重新将笔记本打开。 沈言渺愁眉不展地反复看着自己整个东形西境系列的设计稿,她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完全前无古人的设计理念,所以想要栽赃她抄袭是不可能的。 不是抄袭,那还能是什么呢? 沈言渺无意识地低声喃喃自语,她纤白的手指用力将掌心的桔子剥开,清冽微涩的味道刹那间就在房间弥散开来。 沈言渺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拿了一瓣桔子丢进嘴里,刚准备一口咬下去,就被人硬生生地打断。 妈妈,你偏心,你为什么都不救我?! 沈言渺,你来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音量就差把房顶掀翻。 沈言渺被他们父女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小团子正气呼呼地嘟着嘴巴看着她。 靳承寒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眉心紧皱,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有些落寞,还有些委屈? 而且,他这声音怎么回事儿? 生病了,感冒了?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吵吵完啦? 沈言渺动作僵硬地笑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她手里还拿着那个没吃完的桔子,抬步走到正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面前,悻然地笑着问:都吵累了吧,不如吃个桔子,歇歇? 她话音刚落。 两道目光齐刷刷地就落到她手里的桔子上,一大一小两张几乎如出一辙的气恼脸颊,恨不得将她手里无辜的桔子瞪成桔子汁。 行吧,看热闹失败! 沈言渺轻轻咳了两声,俯身将手里的桔子放在桌子上,她一脸正气地问道:行了,说吧,有冤诉冤,有苦说苦,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团子:你先? 靳承寒:你先! 沈言渺: 这怎么还谦让上了呢,吵架就是吵架,都严肃一点行不行?! 小团子选手本来就是象征性地问了问,也好显得自己尊重竞争对手,现在既然对手都让她先说了,那就别怪她恶人先告状! 咦,不过这句话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算了,不管了! 小团子选手组织好措辞,立即就振振有词地开口:妈妈,他打二伯,我只是替二伯伸张正义,我没做错! 什什么? 靳承寒打傅司夜? 沈言渺不敢相信地皱了皱眉,她又抬头看向靳承寒,疑惑不解地问:靳承寒,好端端的,你打二哥做什么? 靠! 她还真信了?! 靳承寒顿时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我没打他,这是冤案,是傅司夜栽赃陷害! 才没有,二伯都说了,你就是用沙发靠枕砸的他! 小团子立时不以为意地反驳了他的话,又继续奶声奶气地控诉说:二伯还说,你总是打他,他真的好惨! 我 靳承寒现在真想一枪崩了傅司夜那个卑鄙小人,他气急败坏地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沈言渺不着痕迹地打断。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着急。 沈言渺伸手将小团子从沙发上抱了下来,她半蹲在她面前,声音温柔地问:那宝贝儿,你能告诉妈妈,你都是怎么帮二伯伸张正义的吗? 闻言。 小团子澄澈的大眼睛顿时更是晶亮了几分,她就知道,妈妈还是爱她的,于是立即兴奋得意地说:我往厨师叔叔的糕点里加了芥末,还往果汁里抓了好多盐。 沈言渺听得眉头直皱,又继续追问:然后呢? 小团子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然后骗他吃了啊! 芥末糕点! 加了好多盐的果汁! 你还骗他吃了?! 沈言渺立即一脸震愕地反问,难怪她刚才就听见靳承寒声音怪怪的,原来不是生病,这是被自己闺女给毒害了啊! 小团子笑得眉眼弯弯,问: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 沈言渺一双水眸瞪得老大,她一时气结没有再说话,赶紧站起身去看靳承寒,又有些气恼地吼:靳承寒,你是不是傻的?! 看吧看吧,被骂了吧?! 哼! 小团子一脸洋洋自得地冲靳承寒吐了吐小舌头,可是谁知道,接下来的剧情简直给了闹闹同学致命一击! 靳承寒,你张嘴,低头! 沈言渺气冲冲地向他命令道,而后在靳承寒不解的目光下,她面色焦急紧张地踮起脚尖,伸手捧着他的下颚,认真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喉咙,又庆幸地说:还好没有发炎,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你说你是不是傻的,糕点吃出不对劲儿,就赶紧吐出来啊,你还能给都吃了?! 第327章 妈妈你重男轻女 沈言渺一心都在着急紧张靳承寒,连公寓门锁突然被人轻轻拧开都没有听到,她依旧踮着脚尖背对着门口。 靳承寒就微微低头站在她对面。 秦暖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推门会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这是强吻啊,渺渺你进步了啊,连强吻都敢了啊! 不对。 为什么小团子还在? 他们竟然连孩子都不回避一下的吗?! 啊,闹闹宝贝儿,少儿不宜,快闭上眼睛! 秦暖安顿时尖叫一声连忙冲上前将小团子抱进怀里,她又抬手蒙上小团子的眼睛,背着身子连头也不敢回,结结巴巴地说:渺渺啊,你你这现在也太open了不是,强吻就算了,你老公你随意,但是闹闹今年才三岁,你 谁、谁强吻了,你胡说什么呢?! 沈言渺霎时间脸颊一片滚烫,她赶紧十分心虚地将靳承寒推开,耳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解释说道:我这不是被迫当清官,断家务事儿呢吗? 秦暖安对于她口中的家务事儿并不知情,但她飞快总结出了沈言渺话里的重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有些失望地反问:所以,没强吻啊? 强吻你个头啊强吻! 你快闭嘴吧你! 沈言渺恨不得赶紧冲上前将秦暖安的嘴巴缝上,她整张脸已经烫到快要烧起来,窘迫羞赧地假装无意瞥了靳承寒一眼。 结果却刚好撞进对方噙满打趣笑意的黑眸。 不是男人,你笑什么笑,看热闹这种行为很不厚道的好吗?! 沈言渺有些局促地咬了咬唇,她竭力忽视靳承寒直接深沉的眸光,直接走上前从秦暖安怀里将小团子抱了起来。 沈言渺重新将小团子放回高高的沙发背上,她严肃认真地开口:沈橙诺同学,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可以随便恶作剧捉弄别人! 闻言。 小团子立时就委屈了,她可怜兮兮地嘟了嘟嘴巴,气鼓鼓地申辩:闹闹没有恶作剧,明明就是他先对二伯动手的! 她说完,还很不服气地抬头瞪了靳承寒一眼。 哼!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妈妈怎么会舍得生她气,还喊她大名了?! 沈言渺丝毫不被她装可怜的模样动摇,她继续反声问道:那你就能骗他吃芥末,喝加了盐的果汁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也就是靳承寒了,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能当场进医院! 可他不是好好的嘛! 小团子还从来没有被妈妈这么严厉地斥责过,她刹那间就红了眼眶,清脆的小奶音带着哭腔,委屈地哭诉:妈妈你重男轻女,妈妈过分,我不要你了,干妈抱抱! 小团子一副受到天大不公的伤心表情,她哭着朝秦暖安伸出小胳膊,那小模样儿别提有多可怜巴巴,惹人心疼。 秦暖安立即就心里软成一片,也顾不得纠正某只团子重男轻女不是这么用的,她赶紧就走上前将小团子抱进怀里,温声哄道:好了好了,宝贝儿不哭,妈妈重色轻女我们就不跟她玩儿了,干妈带你去干妈家住几天好不好啊? 谢谢干妈。 小团子紧紧抱着秦暖安的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又眨,她瓮声瓮气地继续说:我还要带上书包和衣服,我要离家出走! 沈言渺双手抱在胸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人精她还能不清楚,还离家出走,这是故意说狠话给她听呢。 但是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她可是一个有原则的母亲,这个小丫头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自己错了,那就不能怪她心狠! 沈言渺拉上靳承寒温热的手掌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伸手帮他倒了一杯凉开水,这才不急不缓地说:书包在书房,衣服在她房间的衣橱里,暖安你别管,让她自己去拿。 不是,渺渺,你这也太狠了吧? 秦暖安这会儿也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七七八八,不就是捉弄你老公吃了点芥末,又喝了点盐嘛。 罪不至此吧? 而且,靳、靳总这不是没什么大碍吗,你要不意思意思得了 秦暖安忍不住替小团子求情,虽然她也知道这求情可能没什么作用,毕竟沈言渺说一不二的性格,从她们认识那一天起就没变过。 即便她从小就对小团子宠爱有加,但是触及原则是非的事情,那可是从来都没让过步! 沈言渺低头认真地帮靳承寒剥了一颗荔枝,她头也没抬就说:那你问问她,问她知道错了没? 这是要法外开恩了啊! 秦暖安赶紧将小团子放在地上,又压低了声音教小团子说:闹闹宝贝儿,快点跟妈妈认错,说你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恶作剧了。 我才不要! 小团子想也没想就气呼呼地出声,她又迈着小短腿跑到桌子前,将水果盘里所有的荔枝都拿给秦暖安,并且义正言辞地说:干妈,你不是最喜欢吃荔枝了吗,都给你! 什么? 秦暖安一头雾水地看着躺在自己掌心六七颗水漉漉的荔枝,不是,她什么时候爱吃这个东西了? 闹闹宝贝儿,我不爱吃 秦暖安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几乎快把自己气成小包子的小团子选手,她错愕地怔了半秒钟,又抬眸看了看沙发上的两口子。 只见靳承寒面前的桌面上扔着一颗荔枝核,而沈言渺面前的桌面上丢着鲜红的荔枝皮。 这是嫌妈妈偏心了啊! 秦暖安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赶紧改了口,口是心非地说:对对对,干妈最喜欢吃荔枝了,谢谢宝贝儿! 小团子选手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扬了扬下巴,转过身对着靳承寒说道:我不会跟你道歉的,就算被妈妈赶出家门,也不跟你道歉,哼!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地朝着自己房间跑去。 秦暖安看着沈言渺有些低落的眉眼,她赶紧上前放下手里的荔枝,轻声安慰道:渺渺宝贝儿,有些事情急不来的,闹闹毕竟没怎么跟靳总相处过 我知道。 沈言渺细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她拿起刚才吃到一半的桔子,掰了一瓣喂给秦暖安,声音沉闷地说:我也没想让她短短时间内就怎么样,可是随便就恶作剧捉弄别人这种习惯总归是不好,我都已经跟她强调过很多次了,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还不简单,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秦暖安立时信誓旦旦地保证,又神采飞扬地说道:渺渺,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可是朴实无华的辛勤园丁,就没有我教育不好的小花朵,放心,妥妥的! 说话间。 秦暖安十分顺手地就将沈言渺掌心剩下的桔子全部丢进了自己嘴里,她硬着头皮竭力忽略了某位总裁不悦的眸光,飞快地说:那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带小团子离开! 不是 沈言渺对于秦暖安的保证可是半点信心都没有,她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却猝不及防被一瓣桔子打断。 靳承寒三两下就重新剥了一颗桔子,他耐心地桔瓣上白色经络去干净,这才抬手递到沈言渺嘴边。 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靳承寒眸色温和地凝视着她,那一双墨黑的瞳孔里满满当当倒映出她清丽的脸颊,他沉声喑哑地说道:那个小丫头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我,她不会那么做。 闻言。 沈言渺脸上的愧疚顿时更是多了几分,她微微垂了垂眼眸,有些艰难地说: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知道闹闹可能会不亲近你,但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她竟然会排斥到这种地步! 第328章 不重色就没你了 靳承寒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拿着桔子的修长手指固执地停在她嘴边,沉声说:没关系,我们反正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 沈言渺微微蹙着眉头,她想说这一切也不是他的错,明明是她私心隐瞒了一切,闹闹年纪还小不明白。 但是她会觉得歉疚,也会替他感到难受。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想要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针锋相对吧? 更何况,靳承寒曾经那么希望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好了,没有什么可是,沈言渺你只要爱我就可以了,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不接受,包括愧疚。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出声打断,他的嗓音还是哑哑的,那一双眼眸却纤尘不染,自始至终直直地望着她,云淡风轻地说:别愁眉苦脸的了,快尝尝,看这个桔子甜不甜? 秦暖安动作利落地帮小团子收拾好东西,她刚一走到客厅就看到这么你侬我侬的甜蜜场面,于是赶紧浮夸地伸手遮上眼睛,碎碎念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狗粮你就别总绕着我转。 行了,别装了,你这五指分开挡眼睛糊弄谁呢?! 沈言渺无奈地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身,她上前看了看秦暖安挂在胳膊上的小书包,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落下,这才小声地叮嘱说:晚上记得帮她留一盏小夜灯,小丫头认床,不然半夜醒来会哭,我明天下午就去接她,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打电话。 知道知道! 秦暖安连连点头应承道,又继续自信不疑地低声说:我这干妈也不是白当的,还能不清楚这小丫头什么脾性,肯定不到熬不过一天就吵着要回家! 她话音刚落。 小团子稚声稚气的声音立马就在背后响起。 闹闹同学身侧挂着自己最爱的小熊水杯,她故意板着一张小脸,强调似的大声说道:我换好衣服了,干妈,我们走吧! 好嘞! 秦暖安赶紧应了声就莐的手势,示意她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沈言渺站在门口看着小团子赌气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靳承寒,她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问:是不是很眼熟,有没有在照镜子的感觉? 照镜子? 靳承寒眉心微微一拧,他缓缓摇了摇头,沉声反驳:我总不至于用离家出走这种方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划算! 说得可真是头头是道。 沈言渺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她声音清宛地说:靳承寒,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不然肯定不会理所当然说出这样的话! 靳承寒浓眉微皱,下意识地就追问道:为什么? 沈言渺也丝毫不瞒他,她耸了耸肩膀,表情认真地说:靳大总裁,我们结婚一共也就两年半的时间,而这其中,你有两年都在离家出走! 靳大总裁意料之中陷入了哑然无声,过了很久,他才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我那个时候竟然那么蠢吗? 结了婚还离家出走,这不是自己作孽这是什么?! 活该,报应!某飘飘奶茶都没有这么飘的啊! 靳承寒,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沈言渺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水眸晶亮地看着他,故意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问:要不有时间的话还是帮你找个医生吧,你那时候蠢不蠢我记不太清了,但是你现在看上去确实挺傻的! 真的,她又一次深刻怀疑那一场车祸绝对是有什么后遗症,不然哪里有人会自己说自己蠢的啊?! 靳承寒也不气不恼,他抬手轻轻抚上她柔软的长发,削薄的唇畔扬起一抹弧度,嗓音淡淡地说:我可能只是怕了,害怕再失去。 所以所有心意都不在藏着掖着,爱你就让你知道。 不在乎什么尊严脸面,就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他是重度幸福缺少患者,好不容易找到解救之法,怎么敢随便松手?! 沈言渺无声地怔忪了好久,她渐渐敛去脸上的笑容,鼻尖微微一酸,水晶般的眼眸里开始不知不觉蒙上一层水雾。 这个男人,好端端地,突然煽什么情啊?! 还挺挺让人心动的! 靳承寒 沈言渺伸出手臂紧紧抱上他劲瘦的腰身,她将脸颊严严实实地埋在他肩头,任由泪水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衣服上。 也不知道烫伤了谁的心。 我其实也挺怕的,因为失去过,所以现在更怕。 沈言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所依靠的流过眼泪,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可以治愈一切伤痕,但也同样能放大所有委屈。 她微微哽咽着声音,说:但是不会再逃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等,一辈子也没关系。 等靳老离世。 等他们有能力让所有的恩怨全部都尘埃落定。 等到那时候,就其他什么都不管,只爱他! 好,这一次,你不许再食言。 靳承寒牢牢将她纤瘦的身影揽进怀里,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一样,那一双深潭般不见底的眼眸里恍若盛满星辰。 明亮又矢志不渝。 只是有一点。 傻瓜,我可舍不得让你等一辈子,很快的,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 小团子选手刚刚一走出家门就收起了一脸毅然决然的表情,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只剩下低落和倔强。 秦暖安将她放到儿童座椅上坐好,有些好笑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要不趁着还没离开,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小团子立即就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凶狠狠地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却半点没有什么威慑力,一开口全是委屈:干妈也欺负我,妈妈也欺负我 秦暖安看着小团子泫然欲泣的模样,忙不迭地就举手投降,她赶紧说道:是干妈错了,干妈这就带你去吃晚餐,就去闹闹最喜欢的那一家中餐厅怎么样? 小团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大有化悲愤为食欲的阵势。 秦暖安半分钟也不敢多耽搁,一脚踩下油门就往公寓外开去,车子广播里正放着一首儿歌,没有什么歌词,但就是很欢乐。 小团子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太吵的音乐,秦暖安赶紧就想切掉,结果却被闹闹同学及时制止了。 干妈,你说,为什么他对妈妈就那么重要呢? 小团子选手难得有这么虚心求教的时候,她还是气鼓鼓地瘪着小嘴巴,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 秦暖安用膝盖想都知道她在说谁,但是很可惜的是,这个答案她也一直很想不明白。 可能是命运使然,又或者是姻缘轮回。 谁说的请呢? 你妈妈要是不重色,可就没有你了宝贝儿! 秦暖安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情,她又继续说:而且,闹闹也没有嘴上那么讨厌他吧,你讨厌一个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肯定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哪里还会跟他说话吵架啊? 第329章 其他的百无禁忌 窗外暮色渐沉,华灯初上。 公寓偌大的电视屏幕上,一部不知道什么主题的电影兀自播放到一半。 靳承寒一动不动地安静坐在沙发上,他不说话,也半点没有听电影里在说什么,那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眸温和似水地落在怀里的小女人身上。 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沈言渺双手枕在脑下乖巧温顺地伏在靳承寒腿上,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电影,明明灭灭的电影场景在她水晶般的眼眸里摇摇晃晃。 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沈言渺忽而声音淡淡地问,听不出什么情绪。 早上就走。 靳承寒薄唇微启,沉声回答,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脸颊,指尖的温度磨人又缠绵。 话落。 靳承寒你微微顿了片刻,他想了想,又若有所思地继续开口,说道:时间太早,你好好休息,明天不用去送。 嗯。 沈言渺也丝毫没有异议地就点了点头,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之下,自己有多不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靳承寒身边。 不过没关系,不出现也挺好的。 不让他分心,不给他添麻烦,也不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困境。 靳承寒 沈言渺倏而无声地轻轻勾了勾唇瓣,她声音清浅地喊他的名字,又继续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其实挺开心的。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微微顿了顿,他蓦然俯身低头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故作生气地反问:马上要跟我分开,你还很开心,嗯? 嗯,开心! 沈言渺继续没有否定地应声,她从电影上收回视线,无所畏惧地望向他深邃不见底的漆黑眸底,又关切地问:回国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间顿时微微蹙起,她这看上去好像是真的挺开心的,而且,这一脸的期待是怎么回事儿? 她就这么喜欢异地恋?! 沈言渺,我这一次回国,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伦敦,你可能会很长时间都见不到我! 靳承寒脸色凝重地刻意将严重程度一再夸大,他疾言厉色说得跟真的一样,力图借此能感受到她一点点的不舍。 哪怕随便一句我会想你也好啊! 我知道啊! 沈言渺却无比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水眸含笑地望着他,又十分大度体贴地说:你放心,我绝对严格遵守你从前的教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条件相信你的话,不会随便听信流言,不会怀疑你的决心! 她这话是好话,可是这个时间点上说起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他到底是该庆幸她对他这么信任呢? 还是应该担心自己就这么可有可无呢? 沈言渺,你真的确定吗? 靳承寒浓眉紧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水眸,他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好像有意提醒她一样问道:哪怕是我和林之夏还有婚约的事情,你也能不在乎? 闻言。 沈言渺微微思索了片刻,她不答反问:那你爱她吗? 不爱!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立即脱口而出。 沈言渺又问:那你会娶她吗? 不会! 靳承寒依旧是半点迟疑都没有就立刻矢口否认,他说完还生怕她不信似的,又继续言之凿凿地保证:沈言渺,我回国就会马上跟她解除婚约,并且昭告天下,我靳承寒对天起誓,这辈子都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沈言渺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认真漆黑的眸色,她唇畔的弧度溢满幸福和信赖,仿佛被掺进了最甜的蜜,惹人怜爱和心疼。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计较什么? 沈言渺轻轻笑着反问,接着又娇嗔地开口说:再追究下去,除了会显得我很小心眼儿,跟个妒妇一样斤斤计较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好处吗? 她这逻辑还能再清楚一点儿吗? 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降低,并且,爱的越深就越低,可她现在这一副无比清醒的样子,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好事情啊! 靳承寒英俊的脸色低沉又郁闷,他抬手抚了抚她的侧脸,喑哑地出声:沈言渺,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理智的样子,真的会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就好像这一段感情里,她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并且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 她现在这个样子,跟三年前那个肯为他豁出性命的女人相差太远! 难道说时间真能冲淡感情,三年前她那么爱他,三年后就会变了吗? 沈言渺看着他怅然若失的表情,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她大胆且放肆地抬手揉了揉他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哭笑不得地说:靳承寒,你这个人真的要求好高,从前总嫌我不相信你,现在又嫌我太理智,爱你可真难! 我哪里 靳承寒下意识就想去反驳她的话,可是话才刚刚开口就被他咽了下去,她刚才说爱他可真难 爱他! 靳承寒幽黑的眼眸骤然一沉,他直直地望向她娇俏的脸颊,头顶还有一缕呆毛支棱着,有点傻,还有点可爱! 不难! 靳承寒立即沉然出声,他像是生怕她不信一样,又继续强调:爱我一点儿都不难,沈言渺,你只要不再躲着我,不再离开我,其他的,我百无禁忌! 他说得毅然决然,一如往昔,什么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 我也是。 沈言渺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她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上他的脖颈,蜻蜓点水一般吻上他削薄的唇,缓缓开口: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安然无恙,其他的,我也百无禁忌! 至于这场守候中要经历多少分离,都没有关系,她坚信,她在等的那一个人,她一定会等到! 只因为那个人叫靳承寒,他说过他爱她,他过去义无反顾为她挡下一切伤痛,如今又跨过隐瞒和失忆的阻碍,依旧能在人海中坚定热烈地拥她入怀! 他这么至死不渝! 她为什么不信呢?! 第330章 沈言渺是小朋友 翌日清晨。 卧室门被人轻轻带上的那一刻,沈言渺一直紧紧阖着的一双水眸终于缓缓睁开,她偏过视线看着身侧空荡荡的枕头,晶亮的眸光微微黯了黯。 如果不是旁边被子上那一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条,她几乎快要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清梦。 沈言渺轻轻拾起那一张字条,踩着拖鞋就往卧室外走去。 阳台上,昨天夜里被她亲手洗干净又晾好的衬衣西裤,此时此刻应该已经重新整齐挺括地穿在那人身上。 沈言渺背影孤零零地站在窗帘后面望向公寓楼下,可是并不如电影里演的那样,她没能一直目送着靳承寒的背影看他离开。 隔着太远的距离,她甚至分不清马路上行驶而过的哪一辆车子里坐着靳承寒。 还以为不送你,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沈言渺声音微哑地自顾自呢喃道,她漂亮的眼睛里水色潋滟,可是到底也没让自己哭出来,掌心的纸条已经被她用力捏到褶皱。 白纸黑字,只有一行。 沈言渺,只有小朋友才会要别人讲故事哄睡觉! 还用了感叹号,这是得有多觉得心里感慨啊!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微微扯了扯唇角,晶亮的眸底柔光点点,眼前全部是昨天夜里靳大总裁在看到那一本itte prce时怀疑人生的错愕表情。 昨天吃过晚饭后。 靳大总裁就开始找各种理由死乞白赖地不离开,借口从堵车到头晕不舒服再到司机下班不好打扰,可谓是千奇百怪,花样百出。 他靳承寒什么时候还会这么体恤下属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 沈言渺都懒得去拆穿他拙劣的谎话,她忍俊不禁地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正躺在沙发上装病的男人,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姑且发发善心,收留你一晚吧? 靳大总裁见自己可算阴谋得逞,心里的小算盘拨到几乎飞起,霎时间头也不晕了,胃也不疼了,说起话来都中气十足的,他立时迫不及待确定道:真的?!你不准反悔! 不反悔。 沈言渺双手抱在身前平静地点了点头,却不料话锋一转,她又说:让你留下来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靳大总裁立即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抢答道:你放心,睡沙发,打地铺,付房租,我都可以接受! 欸,这么听话,这么乖呢! 沈言渺黑白分明的眼眸有狡黠转瞬即逝,她手掌握拳掩在唇边轻轻咳了咳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用,你跟我睡一起。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感觉能把门敲碎! 靳承寒没听清似的略微怔忪了片刻,好看的喉结在颈间上下滚动,他幽黑的眼底有炽烈的笑意一闪而过,却还是故作正人君子地谦让说:这这样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啊,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沈言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又俯身向他凑近了几分,她面不改色地抬手解上他身上淡蓝色衬衫的水晶纽扣。 可是,她费了大半天力气,那衣扣竟然还是没有解开。 靳承寒感受着襟前她清浅温凉的呼吸,灯光下,她柔软的长发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她身上总是有一种橙花的清香。 很轻很轻。 却足够让人一直记住。 这扣子设计可真奇怪! 沈言渺细眉微蹙不满地咕哝出声,她说着干脆直接坐到了他跟前,整个人都半依偎进他怀里,一心一意地跟那一颗衣扣较上了劲。 靳承寒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顿时都开始逆流一样,每一处血管都在心猿意马地叫嚣着靠近和渴望,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将怀里的小女人拎到一边坐好。 我自己来应该比较容易。 靳大总裁对于自己坐怀不乱的自制力并没有多大的把握,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将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老婆又给吓跑。 到那个时候,他可真是想哭都没处儿去哭了! 行吧。 沈言渺也没有半点异议就点头答应,她踩着拖鞋就往另一间客房走去,边走边说:那我去给你找一件干净的衣服,你身上那一套油烟味儿挺重的,我等下帮你洗洗。 靳承寒并没有听她的话乖乖等在客厅,他抬步就跟着她往客卧走去,然后眼睁睁看着沈言渺从一个装满男士衣服的衣橱里,心无旁骛地从最底层抽屉里挑出一套全新的深蓝色睡衣。 还好当时有点买大了,凑活凑合的话,应该能穿 沈言渺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她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手里的衣服,重新站直了身子就向门口走去。 结果下一秒,却直直撞上靳承寒坚实的胸膛。 沈言渺被他吓了一大跳,她抬手揉了揉撞疼的额头,有些怨嗔地出声:不是让你等一下吗,干嘛不出声站在背后? 靳承寒无可挑剔地俊颜上神色深沉又复杂,他薄唇歙动,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这才沉然问出声:这些都是那个程子谦的吗? 她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了程子谦,身边再没有任何其他男人出现。 秦暖安看上去只是暂住,断不会把自己男朋友的东西留在这里,那这间装修简约的房子,以及这一屋子的东西,就只能有一个解释。 是程子谦吧? 什么? 沈言渺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她不就是想让他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吗,这关子谦什么事情?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他眸光微垂,修长的手指紧紧攥起,好像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开口,竭力说得淡然。 是我的错,三年前才会放你离开,以后不会了,不会再把你让给任何人! 把她让给别人? 沈言渺依旧听得不明就里,但她似乎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这男人三年来小心眼的能力还真是愈发夸张了,她见过想象力丰富的,但像他这么丰富的还真是不常见! 沈言渺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拍了拍手里的睡衣,抬头看着他说道:靳承寒你想什么呢,这是我爸爸的衣服,爸爸经常会来看闹闹,日常起居用品我当然要准备着啊! 爸爸? 靳大总裁毫不意外地傻眼了,他认真地回想了好久,这才记起来傅司夜好像是再三跟他说过,关于三年前沈家的火灾,还有沈廷松的死里逃生。 只不过那时候他一心只想着怎么把老婆哄回来,就没往心里去! 靳承寒无奈地轻轻摇头自嘲笑出声,他英俊无俦的脸庞上有释然,又似乎有些嫌弃自己大惊小怪。 但是。 靳大总裁怎么可能承认是自己会错意了,这醋既然已经吃了,那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得继续吃下去! 只见,靳承寒十分有模有样地干干咳嗽了两声,而后义正言辞地说:爸爸也一样,只要是雄性生物,我就谁都不能让! 靳承寒,你个幼稚鬼! 毫无意外。 他这一番言论换来了沈言渺深刻的嫌弃和鄙视,她一把将手里的衣服砸进他怀里,很有主人架势地颐指气使:快去洗漱换衣服,否则就把你赶出去! 第331章 小狐狸和大狮子 靳承寒一边擦着微微潮湿的乌黑短发,一边踩着拖鞋走出浴室,颀长的身影笼下一片阴影。 他身上深蓝色的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微微敞开着。 沈言渺一眼就能看到他小麦色坚实的胸膛,俏丽的脸颊在昏黄色的灯光下几不可察地红了几分,她攥着书本的掌心泛起一层薄汗。 这个男人还真是明明就是老人家再简约不过的睡衣款式,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硬是被他给穿出了属于自己的张扬和蛊惑。 沈言渺,你刚才的条件还没说完呢。 靳承寒浑身散发着温热的潮气,他长腿一曲就在她身侧的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拿开她几乎挡完整个脸颊的书本,又很厚脸皮地继续说:你想要什么,劫财劫色我倒是都不介意。 谁要劫财劫色了?! 沈言渺脸色顿时更是红到了耳根,她一把夺回自己的书,忿忿地说:靳承寒,你的流氓本性什么时候能改改?! 靳承寒也不恼,他依然笑得邪里邪气,反而特别骄傲似地反问:你都说是本性了,那我还怎么改? 沈言渺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她伸手拍了拍一旁空着的枕头,不容置喙地说: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我失眠,所以你讲故事哄我睡觉。 她话音刚落,就将自己手里的童话书塞进靳承寒手里。 靳大总裁看着那一本五颜六色的the itte prce,整个人都跟被枪打了一样,他眉头紧皱,不敢置信地问道:沈言渺,你确定你没有在开玩笑?! 两个成年人,情意相投,干柴烈火,孤男寡女,好不容易有机会共度良宵,不做该做的事情,居然要盖着被子讲故事?! 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沈言渺却十分认真地望向他,她伸手指了指书本目录的某一行,又继续言之凿凿地说:你上一次就讲到这里了,这次接着讲就可以了。 靳承寒顿时更加不能接受了,他举了举手里的童话书,目瞪口呆地反问:你是说,我以前也给你讲过故事? 他的家庭地位原来从一开始就这么堪忧吗?! 靳承寒,你原来从一开始就这么不争气吗?! 对啊。 沈言渺眨了眨眼睛毫不迟疑就开口,她又振振有词地继续说:刚有闹闹那会儿,你总让我白天好好休息,然后我晚上就会睡不着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靳承寒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他随意踢掉脚上的鞋子,颀长的身影靠在床头。 书纸被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簌簌作响。 沈言渺乖巧地将枕头往他身边扯了扯,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儿,心里无端就会平静安稳下来。 你今天嗓子不舒服,就讲两页就好了。 沈言渺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她还没忘记靳承寒被自家小团子骗着喝了加盐果汁的事情,所以也没打算刻意为难他。 靳承寒捏着书本的手指微微顿了顿,他声音有些僵硬又别扭地说:沈言渺,你别靠我这么近,热! 热?! 沈言渺有点不可思议地怔了怔眼眸,现在都已经秋天了,还会热? 那要不你开下空调? 沈言渺秉持着人道主义关怀,十分客气地征求他的意见,她说着,就扯长了胳膊去够他那一侧床头桌上的遥控器。 靳承寒原本就有些复杂的神色顿时更阴沉了,他伸手将横亘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拎下去,又一把扯起被子给她裹得严严实实,认真严肃地开口:沈言渺,你如果还想要听故事,那就从现在起,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 哦 沈言渺虽然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快,但她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闭上了眼睛。 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她这一觉似乎睡得很沉很沉。 助理打来电话的时候,天色刚刚微微亮。 靳承寒乍一听到手机轻轻震动的声音,就赶紧眼疾手快地将电话挂断,凭借着室内有些黯淡的光线,他偏过头看了看一旁还依旧闭着眼睛的小女人。 还好还好,没吵醒她。 靳承寒如释重负地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又刻意去了距离主卧最远的客房简单洗漱过。 阳台上还晾着他的衣服,衣角在风中翻飞翩跹。 靳承寒悄无声息地将身上那一套并不怎么合身的睡衣脱下来,又按照自己的叠衣服方式叠好放在沙发上。 他重新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漆黑的眼眸在客厅里环顾一周,在看到冰箱上的便签纸时,顿时有促狭的笑意一闪而过。 靳大总裁孩子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他转身从冰箱上随手撕了一张空白便签下来,大笔一挥就在纸条上写完调侃,又画了一只极其抽象的小狐狸。 他的小狐狸,听上去似乎不错的样子! 靳大总裁心满意足地又在小狐狸身边画了两颗心,然后他又一次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进了主卧,悄悄地将纸条放下,又眉眼含笑地在自家小狐狸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这才不舍地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 沈言渺确定自己没有听到他任何一句有关告别的话,哪怕是一声再见都没有,她目光直直地盯着手里纸条上,被人郑重其事画在小狐狸身边的两颗桃子。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 总归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家靳先生大概这辈子都没有给女生写过情书,所以才傻傻连桃子和心都分不清。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唇畔,她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想了想,抬手往纸条的另一个角落,画了一只昏昏欲睡的狮子。 最后,半点没有迟疑地在狮子身边画了两颗心。 小狐狸和大狮子的恩怨纠葛?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沈言渺微微笑着轻轻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抚上纸条上的每一个字,然后将纸条装进了钱包的透明夹层。 不说道别也好,就假装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第332章 催眠就像是刻刀 沈言渺刚一走进night fa,助理姑娘陈墨就拿着一封邮件走了进来,她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又小心地将未拆封的邮件放在沈言渺办公桌上。 rache姐,刚才收到你的一封邮件,好像是从国外寄来的。 国外寄来的? 沈言渺微微蹙了蹙眉头,有什么人会从国外给她寄邮件? 好的,我知道了。 沈言渺拉开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她拿起那一封邮件细细看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关于寄件人任何的信息,就连邮寄的地址也是十分敷衍了事。 byery ha, 8 garden street, cabridge, a 02138, a? 从美国来的邮件,寄件人姓名的位置刚好被一块黑漆漆的污渍挡了去,而收件人信息倒是写得一清二楚。 她的名字,工作室地址,都没有任何偏差。 陈墨似乎是看懂了她的疑惑,立即善解人意地说:rache姐,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按照邮件号码去帮你查一下寄件人的详细信息。 暂时先不用。 沈言渺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拆封就将邮件放到了桌子旁边,继续说:去通知一下设计部门,十分钟后开会。 哦,好的。 陈墨连忙应了声,又接着询问道:啊对了,还有一件事,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就有许多媒体打来电话说希望为您写一篇专访报道,我 我向来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沈言渺还不等陈墨把话说完,就立即不容置喙地一口否决,她恬淡似水的脸颊上平静且坚定:还有,关于林之夏小姐在电影首映礼上对于night fa以及我个人的评价,立刻请公关部门以工作室的名义向她致以谢意,尽量用比较官方的形式。 沈言渺开完会议已经快要中午,整个设计部门呕心沥血,终于确定了东形西境系列最后一套珠宝的设计方案。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沈言渺笑意淡淡地翻了翻手里的方案策划,她小的时候跟着外婆看过不少的古诗词,这一首孔雀东南飞她记忆尤为深刻。 不过那时候她还太小,只是单纯地觉得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样的凄凉结尾,未免过于残忍。 现在想想,无论结尾怎么样,能拥有那样至死也依旧决绝的爱情,仿佛本身就已经是很大的幸运。 她也很幸运,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设计方案就以孔雀和连理枝等传统元素为主,以祖母绿搭配香槟钻石来激起别样的视觉美感,东西方传统美学相互碰撞,给人一种别样的设计感。 可是这其中,好像还缺了一点什么? 沈言渺若有所思地端起桌子上温热的蜂蜜水浅浅抿了一口,如果孔雀尾部再镶嵌多层次渐变的蓝色宝石,是不是会显得更加生动一些? 不如先画出草图对比一下? 沈言渺连忙就伸手从桌边去拿空白的画纸,结果却不小心碰掉了放在资料最上边的邮件袋,她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来自美国的邮件。 邮件里面只装着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层层叠叠包裹着一个光盘。 除了光盘上用黑色墨水标记上去的secret绝密字样,其余再没有任何署名,也没有任何留言。 沈言渺不自觉就皱了皱眉,这样的场景总归不能让人联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她微微停顿了片刻还是将光盘放进了备用电脑里。 这台电脑她几乎不怎么用,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文件,省得对方只是不远万里寄给她一份敲诈病毒。 光盘内容很快就读取完成,看格式似乎只是一个音频格式。 沈言渺从抽屉里拿出耳机戴好,然后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动鼠标,耳畔开始有一些窸窸窣窣的电波噪音响起。 音频很短,就一分多钟,而这一分钟里噪音就占去了大半时间。 沈言渺只在音频最后的部分隐隐约约听到了两道男声,可是对方说的什么她却并没有听清,她干脆直接将电脑音量调到了最大,反复听了好多次才勉强可以确认对话的内容。 对话里,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率先开口,他说的是英文,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只要成功,不容许失败,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紧接着是一道温润的声音,他听上去莫名有些激动,好像有什么极具吸引力的东西在诱导着他跃跃欲试:您放心,天才和疯子往往不过一念之差,催眠就像是刻刀,在我的手里,可以毁掉一切,当然也可以重建一切 到这里,所有的对话全部戛然而止。 沈言渺细眉顿时紧紧拧起,她想不明白这样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何至于称得上绝密,即便当真是绝密文件,那为什么又要寄给她? 对话里说到什么催眠,催什么眠,又要催眠谁,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寄件人做了这么多又意欲何为? 还有,这音频里前一个人的声音。 沈言渺莫名觉得有些耳熟,可她努力地回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难道只是她的错觉? 可这个真实存在的邮件总不能是错觉。 沈言渺抬手摁下办公室内线,电话很快被接通,她细眉微蹙着吩咐说:陈墨,今天早上收到的邮件,你马上去帮我查一下寄件人,越详细越好! 沈言渺挂断电话就将邮件上那一串地址输入了电脑里,根据地图定位现实,这里应该是 哈佛大学医学院?! 可是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有哈佛医学院的邮件寄给她,而且对方还对她的信息这么清楚?! 她也不记得自己跟哈佛大学有什么渊源啊! 不对! 哈佛大学? 渊源? 沈言渺忽而眼前一亮,一个名字在脑海里迅速一闪而过! 第333章 打算空手套家属 铃铃铃 私人手机铃声猝然响起的时候。 沈言渺正皱眉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地图沉思,她面无表情地抓过桌边的手机,在看清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的名字时,烟粉色的唇畔微微漾起甜甜的笑。 所有的烦心事霎时间都自觉烟消云散。 又是老公? 这个男人还真是跟三年前一样幼稚,一样执着! 沈言渺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就将电话接通,她故意佯装有些不满地控诉道:靳大总裁,偷偷看别人手机,还随意改别人手机备注,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此刻,飞机正平稳地穿梭过重重叠叠的云层。 靳承寒修长的双腿随意叠起坐在沙发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掌里捏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不以为然地轻笑出声:沈言渺,你要是能照着叫一声,我这脸面算得了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沈言渺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她打趣着说:靳承寒,别人空手套白狼就算了,你现在这是打算空手套家属了啊? 没打算空手。 靳承寒漆黑的眸光落在手里的文件上,眼前却全部都是那一张俏丽可人的小脸儿,他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继续说:沈言渺,你要什么你跟我说,我都给你,但你跟我走! 又是这么无厘头的言辞。 沈言渺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又犯了,也没往心里去,轻笑着说:靳承寒,你才刚刚离开伦敦几个小时 我知道。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立即迫不及待地沉然出声打断,他十分认真地说道:可是沈言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像真的很想你! 想到心神不宁。 想到看什么都觉得像你。 想到不知不觉就把文件中她名字里有的字一个一个圈出来。 靳承寒抬眸直直地凝视着舷窗外翻涌的云雾,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沉似潭水,他声音沉沉地豻;我刚才一直在想,之前那三年我到底是怎么过的,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吧? 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 从前总嘲笑书里写得浮夸,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如今他自己竟然连一日都没能坚持到,就成了这幅德行! 所以并不难想象,那三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能活着,真是不容易! 沈言渺原本只是开玩笑的口吻,她没有想到靳承寒会回答的这么认真,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起那三年。 水晶般明亮的水眸微微颤了颤。 沈言渺放在桌面上的纤白手指微微攥了攥,她怔忪了好几秒这才缓缓地开口,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说道:我其实有去看过你,就在闹闹百日宴那一天 不可能! 靳承寒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立时否定了她的话,他说得十分笃定,就仿佛刹那间恢复了记忆一般。 不过。 就算他恢复记忆,他应该也不会记得 沈言渺也不急着去反驳他,她只是垂了垂眼眸,尽力平静地说:那个时候你生病了,发烧烧到快四十度,连人都认不清 沈言渺缓缓说着,眼眶开始有些微微泛红。 她想,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的靳承寒,明明脆弱狼狈到了极点,却能够让她在满是荒芜疮痍的未来,看到一丝丝的光亮。 还记得。 那一天,伦敦天气出奇得好。 傅司夜和席胤湛一手操办了小团子的百日宴,地点就选在一处极其雅致的花园会馆,当时只有一些至亲朋友,并没有宴请什么宾客。 可是规格却丝毫没有马虎。 傅司夜和席胤湛送起礼物来,那也是绝对得铺张浪费,又是庄园,又是私人品牌,总之极尽夸张。 只可惜。 小团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躺在摇篮床里呼呼大睡,开心的时候就朝人晃晃小胳膊,不开心的时候就扯开嗓子哭两声。 傅司夜看着被沈言渺稍微哄哄就立马止了哭声的小团子,脸色十分灰败沮丧地说:小火焰,你说说这个小丫头,怎么我一抱她就哭,你随便拍拍她都能睡得那么乖? 席伊若微微一笑顺势接过话,柔声说:二弟,小孩子生来就跟妈妈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你们抱她的时候,她都不会哭,怎么到我就这么惨了呢?! 傅司夜赶紧替自己伸冤报不公,他皱着眉头微微思索了几秒,而后骤然一拍脑袋,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了,怪老三,都怪老三!你们说,他就这么烦我吗,连带着他闺女都一脉相承这么不待见我?! 他这话一出,一众人顿时都噤了声,所有的目光顿时都下意识地落在沈言渺身上。 沈言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轻轻将小团子重新放进摇篮床里,弯了弯唇角淡淡地说:没关系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她十分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笑得比哭还难看。 完了! 傅司夜懊恼不已地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傅司夜端起一旁的酒杯,连忙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赔罪:小火焰,那个,二哥不是有意的,你别忘心里去,就算没有老三嘶 却不料。 傅司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席胤湛不着痕迹地用力踩了一脚,他明明很疼却还不敢出声,只能继续强行圆场:哦不对是我说错了,老三永远都是你的,他就是嘶 席胤湛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了上去,他已经无法忍受傅司夜再继续说下去,连忙打断话题说:阿夜,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给闹闹准备了一副小手镯吗,还不快去拿! 对对对! 傅司夜也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他立即摆出一副十分夸张的表情,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可是谁也没想到。 傅司夜这一出去,带回来的,却不只是送给小团子的手镯 第334章 也算是旗鼓相当 大哥,出事了! 傅司夜满头大汗地冲进休息室大门,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金饰锦盒,可是此时此刻却顾不得亲自送到沈言渺手里。 傅司夜赶紧脸色阴沉地对席胤湛低声说:老三出事了! 闻言。 席胤湛向来波澜不惊地脸色微微凝滞,他抬头看了看里厅正相谈甚欢的沈言渺和席伊若,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先别声张,我们出去说。 会馆陈设古典的走廊里。 大哥,国内打来电话,说老三从前天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突然消失了。 傅司夜急声急色难免音量就大了些,他努力言简意赅,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靳家财团上下一团乱,方钰到处找不到他,今天一早这才硬着头皮去北奚湾找人,结果就发现他把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手里死死攥着一块破表,掌心全是血。 那现在呢,人怎么样了? 席胤湛眉头微蹙冷声追问。 外伤倒是不严重,但医生说他急性胃出血,而且还连续高烧不退! 傅司夜着急忙慌地如实说着,一脸地焦灼和担心不言而喻:可是他怎么也不肯配合治疗,又是摔东西,又是踹门揍人的,大哥你知道的,老三发起酒疯来谁都拦不住! 他这哪里是发酒疯,我看他这是失心疯才对! 席胤湛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他沉稳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并不难想象出靳承寒此刻是怎么样豁出性命的乱况。 靳老最见不得他这一副样子,恐怕也不会出面! 但是,总不能任由他就这样把自己搞没命! 席胤湛稍稍平静思索了片刻,而后当机立断地就拿了主意,他沉声说:这样,阿夜,你现在就去安排,马上回国,我还有一点事情要交代一下。 席胤湛转身推开休息室房门就往屋子里走去,事出紧急,他原本是想嘱咐席伊若暂且留在伦敦,她和沈言渺一起,他也能放心些。 却不料。 席胤湛刚一进门,就看见沈言渺手里拿着奶瓶僵僵地站在门口,他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于是只能竭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温声说:我和阿夜刚好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我去跟你大嫂说一声。 沈言渺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她只是木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没听到。 席胤湛情不自禁深深松了一口气,他冲她微微颔首,长腿一迈就往里厅走去,可是刚没走出几步。 大哥 沈言渺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掌心温度适宜的奶瓶,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和勇气,这才堪堪问出声:我或者,可以去看看他吗? 席胤湛修长的背影闻声凝滞,他停顿了几秒才回过身,像是在挣扎和思考什么一样,沉然出声说:长痛不如短痛,又何必多此一举,让自己白疼那一场? 沈言渺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依旧死命用力握着手里温热的奶瓶,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又径直砸在手背上。 滚烫又苦涩! 前天是5月6日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 沉寂的空气里。 沈言渺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哽咽着字不成字,句不成句:去年的这一天,我送过他一块手表 所以,应该就是傅司夜口中那一块破表了吧? 席胤湛一言不发地沉默着,他垂在身侧地手指微微握了握,忽而无力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我真觉得靳老的担忧或许是对的,阿寒这样的性格,可能确实不该爱上什么人! 他看上去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可是,一旦爱上什么人,就像是直接往敌人手里递了一把刀,可以直直刺向他心脏的刀! 席胤湛沉声说着,他不觉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沉稳地说:但如果那个人是沈小姐,倒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一个人是傻子。 两个人就是海誓山盟。 靳承寒,沈言渺,两个都是不怕死豁出一切去爱的个性,也难怪当初会阴差阳错就成了一家人! 沈言渺就这样重新踏上了那一方故土,为了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她刻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一身简单的黑色正装,厚重的黑框眼镜,还有利落梳起的低马尾。 沈言渺微微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席伊若身后,走到门口就连忙上前去帮他们开门,那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倒真是像某个谨小慎微的小助理。 靳承寒向来讨厌人多吵闹,就连住个医院都是财大气粗地直接空出一整个楼层。 砰 沈言渺刚一出电梯就听见各种物件砸地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就是靳承寒怒不可遏却明显力不从心的吼声。 滚!都给我滚出去!我好得很,我做什么手术?! 一众医生就这么被他赶出了病房门口,一个个冷汗涔涔却束手无策,也不敢怎么样。 靳总不让治病他们要完! 强行给靳总治病他们还是要完! 好了,都别杵着了,赶紧去准备手术吧! 傅司夜光是看着都替那些医生心累,所以刚一走过走廊转角,他就发号施令。 好好的! 为首的主治医生一看到傅司夜和席胤湛就好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他连连弯腰说道:那靳总的思想工作就麻烦您们了,我们这就去准备手术! 病房门口被保镖牢牢守住。 偌大的病房里,沈言渺站在人群最后方,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脸色苍白,却并不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浓重的酒精气息几乎盖过了消毒水的气味。 靳承寒脚边还丢着两个空的酒瓶,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一双黑眸里染满猩红的血丝,抓起手边的酒杯又猛喝了一大口。 在医院还喝酒,胃出血还喝酒,他靳承寒可真是古今第一人了!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她竭力压制着内心的火气,她已经答应过席胤湛,如果他们能够劝阻靳承寒,自己就绝不露面。 只远远看看就好! 行了老三,别再喝了! 傅司夜率先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和焦灼,他忍不住气狠狠地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丢不丢人?! 傅司夜,你说谁丢人?! 靳承寒骤然浓眉紧拧,他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下一秒,抬拳就朝傅司夜脸上打去,可是却一拳挥了个空。 这可能是靳大总裁此生最不愿意面对的黑历史。 打人没打到,还把自己摔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见过靳承寒喝醉到这种程度,他平时不怎么喝酒,但是说起来酒量也还不错,能醉成这样,怕是把家里酒窖都搬空了。 傅司夜整个人都绝望到了极点,他难得能一脸鄙夷和嫌弃地看着靳承寒,并且无所畏惧地出声说:都醉成这样了还想打人呢,不是我说,老三,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天桥下的流浪汉还真是没什么区别? 滚开! 靳承寒冷冷开口一脚将他踹开,他这一次是真的踢到了,但是并没有什么力度。 沈言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傅司夜的话,只是用余光依稀看见他摇摇晃晃地从沙发站起身,又长腿一迈就往席胤湛面前走来。 阿寒 席胤湛才刚一开口,就被靳承寒不耐烦的声音冷冷打断。 沈言渺,我渴了,要喝水!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就这么立在原地,他幽深的目光越过席胤湛和席伊若,就这么一瞬不瞬地落在人群最后面位置。 所有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沈言渺也不自觉地颤了颤眼睫,她能清楚感受到那一束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沉目光,但是却依旧低着头没有动。 也许他只是喝醉酒说胡话?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 他已经醉成这样,怎么可能还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准确认出这副模样的她? 席胤湛也是怔愣了半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显然跟沈言渺是一样的想法,并不认为一个醉成这样的靳承寒,能有什么辨认能力。 阿寒,你喝多了。 席胤湛深深叹了一口,他继续沉稳地出声相劝:沈小姐早就已经离开了,你是知道的,医生说你生病了,你先好好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靳承寒没有言语,他薄唇紧抿成线,还是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个一身正装,刻意沉着脑袋的呆板身影。 席胤湛以为他这样算是听进去了,于是不动声色地给傅司夜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去现在可以去请大夫。 却不料。 下一秒。 靳承寒倏然猝不及防地将他一把推开,他颀长的身影微微不稳地朝着沈言渺走去,步履凌乱却方向坚定。 沈言渺,你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我渴了,想喝水! 说话间,还不等沈言渺反应过来。 靳承寒就眼疾手快地抬手将她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拿下来,他又皱了皱眉,将手里质量并不怎么好的眼镜丢到一边,声音不悦地说:你这是哪里买的眼镜,怎么这么丑?! 所以 他是真的认出来了? 醉成这样,连站都站不稳,却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 沈言渺不知道为什么就抑制不住地想要流泪,泪水砸出眼眶的那一刻,她迅速转过身去抬起衣袖胡乱擦干。 可是,为这滴眼泪慌不择路的,却不止她一个人。 靳承寒眸色不禁一凛,绕步走到她面前,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死死望着她泪湿的眼睫,冥冥之中像是受到什么指引一样,他抬手轻轻替她拭去泪痕。 沈言渺,我错了,我不说你眼镜丑了,你别哭! 一句我错了。 一句你别哭。 混杂着他身上浓重的酒精气息,就像是山崩海啸一般,霎时间就摧毁了沈言渺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他明明还醉着,这根本不是清醒时靳承寒会说的话。 好 过了许久。 沈言渺这才抬眸看向他艰难地点点头,她其实想笑给他看,可是眼泪却越掉越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不争气! 沈言渺暗暗在心里骂自己。 靳承寒却立时浓眉紧皱,他想抬手替她擦擦眼泪,却手惶恐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索性紧紧将她抱进怀里,哄小孩子一样,低声说道:沈言渺,你不许再哭了,我都答应你,我现在就吃药看医生还不行,但你别再哭了! 沈言渺还是没说话,她无声地哭着点了点头。 第335章 而且我贪得无厌 然后呢? 靳承寒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他沉默地听着电话里沈言渺渐渐停下的声音,完美无瑕的俊颜上神色晦涩不明。 他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结局,于是沉声继续问道:我那时候既然已经认出了你,为什么还会就那么放你离开? 没有。 沈言渺清宛的声音里倏而含起淡淡的笑意,她微微勾了勾唇瓣,轻声说:当时你病得太严重,抱着我就昏过去了。 等到他再醒过来,手术已经顺利完成,他做梦都想见的人也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后来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时你没有病得那么重,没有发烧烧到神志不清。 沈言渺自顾自地说着,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悲:那么等你清醒过来,会不会记得我有在耳边跟你说过,我其实真的好想你! 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 原来她也曾经那么难割难舍。 原来她也会说很想他。 靳承寒几不可察地沉了沉眸光,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手腕上重新带回的黑色手链,过了许久,这才低且深沉地出声:沈言渺 嗯? 沈言渺轻柔地应声。 去吃午饭! 靳承寒忽然不容置喙地出声说道,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题转得实在太快。 啊? 沈言渺有一刹那的怔愣,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说到吃午饭上去,这个男人思维还能不能再跳跃一点?!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自己准备一辈子都埋在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这种情况下,他不是应该至少有一点点的感动和动容吗? 就算没有,那也不能装装样子吗? 啊什么啊?! 靳承寒佯装没好气地回了她的话,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义正言辞地说:现在伦敦马上就要下午一点钟,你应该在餐厅,而不是在办公室! 沈言渺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冤枉,她立即忿忿不平地出声:我刚才是准备去吃午餐来着,不是你自己突然打电话进来的吗? 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呢?! 靳承寒幽深似海的黑眸里笑意点点,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电话那端小女人此刻气闷又皱眉的模样,明亮又生动。 靳承寒薄唇微微扬起,他继续大言不惭地说:我打电话就是专门提醒你吃午餐的,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耽搁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靳承寒,你做人能不能别这么颠倒黑白?!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不讲道理的口吻惊到了,她立时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回去:更何况,你自己记性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 靳承寒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出声,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柔和似水,眼底笑意浓浓地说道:你一说话,我就什么都忘了,只顾着听你说话,而且我还贪得无厌,听完一句还想听第二句第三句。 沈言渺,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下了什么毒药? 靳大总裁很厚颜无耻地将所有责任都推了出去,并且言之凿凿地质问道:就是那种只要一跟你有关系,我就会变得不像自己的毒药?! 闻言。 沈言渺有些气恼赧然地咬了咬唇,她自认为已经对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情话深深免疫,结果还是没出息地脸颊发烫。 靳承寒,如果有机会,我现在真的好想给你下毒! 沈大设计师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这么不争气,竟然轻而易举就被他那么土里土气的情话给拨动了心弦,于是她故意口是心非恶狠狠地说道:就是那种可以让人永远都不能说话的毒药,你要是不说话,绝对有利于世界和平。 靳承寒也不恼不气,他薄唇轻勾春风得意地笑了笑,而后邪里邪气地说:你舍不得的,你要是这么做了,还怎么听我说爱你? 谁要听你说了?! 沈言渺赶紧就微微切齿地反问了回去,顿时只觉得自己脸颊烫到快要燃起来,也幸好没有外人在场,否则她可真是只能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了。 靳承寒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微微顿了顿,又继续慢条斯理地缓缓说道:也对,表达爱意不一定非要靠说的,做也可以!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就从她耳畔响起。 一语双关。 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言渺已经彻底放弃了跟他对话,她将脸颊埋进臂弯里装死,气鼓鼓地骂他:靳承寒,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我不跟你说了,影响我吃午餐的心情! 靳承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褒奖一样,他十分好心情地笑了笑,还不忘叮嘱:午餐记得拍照片给我看,你胃不好,不准随便凑合,也不准乱吃东西。 知道了,啰嗦! 沈言渺故意学着他的语气,假装很不耐烦的应了声,她说完就赶紧挂了电话,然后小有得意地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自言自语:就不给你说话的机会,气死你气死你! 而另一端。 靳承寒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手机屏幕上小女人恬淡的睡颜,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好看精致的眉眼,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没过多久。 沈言渺就把自己的午餐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很简单的搭配,一份意面,一份蔬菜汤,看菜品应该就在她工作室对面那一家茶餐厅。 果然对自己不怎么上心。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他没有迟疑就立马回了消息,说:从明天起,我会让人专门帮你送午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前一天晚上打电话告诉我。 要不要这么麻烦啊! 这男人小题大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就好了! 沈言渺看着手机上好几行的消息回复,她细眉微皱,正准备直接回绝。 靳承寒的消息紧跟着就发了过来,他直截了当地说明:现在好好吃饭,不准回我消息,也不准质疑我的决定! 不准不准,什么都是不准! 他大少爷说话难道是圣旨吗?! 沈言渺无语地捏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厨师好像盐有些放多了,一盅汤都冒着一股子齁咸齁咸的气息。 奇怪。 明明平时吃着也没这么难以下咽啊! 算了,送饭就送饭吧。 沈言渺轻轻抿了抿唇将勺子放下,她干嘛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啊,反正又不是她花钱,不吃白不吃! hi,rache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沈言渺正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饭菜,突然一道斯文儒雅的男声从面前响了起来,来人说的是英语,跟靳承寒如出一辙的标准美式发音。 只可惜,那声音却远没有靳承寒的好听。 沈言渺连忙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眸看了过去,这一家茶餐厅她并不常来,所以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 科特医生?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 沈言渺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疑惑了,但她还是不忘礼貌客气地从软椅上站起身,说道:当然可以,您请坐。 rache小姐今天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错! 这位医生还是跟初次见面时一样热络,并且他总是习惯性就试图揣测别人的心思,所以还不等沈言渺开口,他就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让我来猜一猜,rache小姐大抵是遇到自己的心药了? 科特医生永远都这么沉迷于工作吗? 沈言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她浅浅抿了一口手边的温水,不冷不热地说:还是说,我在您眼里,只能是一个存在心理障碍的病人? 是的。 沈言渺并不多么喜欢这位学识渊博的医生,与所谓的躲避治疗没有关系,她就是单纯地从心底里疏远这个人。 即便他确实医术精湛,即便他确实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是,心里就是说不上什么感觉,她直觉认为这个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温文,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总是藏着什么秘密。 他不动声色,很小心地掩饰着。 第336章 一开始就是对的 当然不是,如果我的关心让rache小姐多心了,那我可以立马闭嘴! 科特医生立即轻笑出声,他今天没有穿白色医师袍,身上穿着一套银灰色的高定西装,浅褐色的头发倏地一丝不苟。 很郑重正式的打扮,郑重到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简单休闲的茶餐厅。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香水,味道闻得人有些头晕。 沈言渺原本想找个借口立马就走人,可是一想到那天病历上那一串话题英文,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问清楚。 沈言渺也没有打算跟他委婉,她直接开门见山地出声:科特医生,我有一个疑问,或许您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 我猜,rache小姐是想问问那一句英文的事情。 科特医生不疾不徐地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他好巧不巧正好跟她点了一样的午餐,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面前多摆了那一杯黑咖啡。 沈言渺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下眉,她发誓,这种总能被人一眼看穿心思的感觉,真的真的很不好受! 是,我不明白。 沈言渺索性直接大方承认,她半点也不想跟他多绕圈子,只想赶紧结束对话,于是直截了当地问:您口中那一句也许我一开始就是对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从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就完全想不明白,她不知道这到底是这位医生的看病特色,还是说,仅仅只是针对她。 如果是,那他到底想说明什么? 他又到底知道些什么? 闻言。 科特医生缓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他拿起一边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这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表情十分自然地说:那只是一句鼓励性质的寄语而已,就像小学毕业老师会留在学生t恤后背上的一样。 他说得很坦然磊落,甚至自始至终都毫无闪躲地看着沈言渺的眼睛。 是吗? 沈言渺似信非信地勾了勾唇,她没有再多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出声道:那也许,是我想多了。 科特医生依旧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他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说道:不不不,这恰巧说明沈小姐很细心。 沈言渺礼节性地微微笑了笑,她拿起放在手边的包包就站起身,声音淡淡地说:谢谢您的夸奖,我该回去上班了,您慢用。 她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去,没走出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沈言渺重新走回餐桌前,将自己忘在桌上的手机拿起,她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我想,科特医生这么远出现在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解答我的疑惑吧? 但是,倘若您还约了别人,我认为隔壁的西餐厅更合适,而且看得出来,您并不喜欢吃意大利面,也不适合刻意跟人偶遇! 沈言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可那种自信不疑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看得出来。 她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也毫不怀疑! 科特医生一身正装大老远出现在这里,明显不是随意闲逛,他每吃一口面条就灌一口咖啡,比起用餐更像是吃药才合理。 而且,他从落座的那一刻起,就有意无意瞥向墙上的挂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迟不疾,但心里想必比她更想早点离开。 那为什么还要跟她说话浪费时间呢? 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为了等她问出那一个问题吧? 她话音刚落。 科特医生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僵,他干脆丢开手里缠着面条的银色叉子,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从容不迫地说道:比起偶遇,我更喜欢邂逅这样的词语,更浪漫主义,更让人有理由去精心准备。 科特医生的确是用心,也的确说得没错。 沈言渺依旧淡淡笑了笑,她不惊不澜地接过他的话,平静地说:但是邂逅这样的词语,可能更适合您即将见面的贵人,我只不过是您万千病人中的一个而已,不值得您任何的用心,也不值得您任何的谋算! 沈言渺轻描淡写地开口,她用最淡漠的语气说着最咄咄逼人的话,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头也没回,丝毫不拖泥带水。 不管这位医生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又或者有什么样的盘算,她都不愿意将自己卷入其中,更不想被人当成达成目的的垫脚石! 这位科特医生在说谎! 至少关于那一句英文的问题,他刻意撒了谎,还故意表现得那么显而易见,无非就是想让她继续追问下去。 他到底想要让她知道什么,沈言渺并不关心,但是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当成傻子一样的感觉,也不愿意成为任何人手里的提线木偶。 如果说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她知道,那她一定会自己查个究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想法设法地来告知一切,然后平白留了把柄在别人手上。 到头来,还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样得寸进尺的条件要求。 至于那一句,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沈言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到底什么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是对的,难道自己中途还怀疑过对错吗? 那既然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对错的事情,这位科特医生跟她素昧平生的,又哪里来的自信,敢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咚咚 沈言渺刚端了一杯热水坐在办公桌前,办公室的门就被人轻轻敲响。 陈墨笑嘻嘻地从门后探出脑袋来,她手里提着一家很有名的西点纸袋,脸上笑容讨好地上前:rache姐,我帮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提拉米苏,你 打住,有话直说! 沈言渺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立即很有见地地出声打断:糖衣可以留下,炮弹你就自己拿回去吧。 好嘞! 陈墨赶紧兴高采烈地双手将甜点呈上,又满脸希冀地问:rache姐,学校今天有一音乐会,有我最爱的摇滚乐队red,平日里他们的巡演可是一票难求啊,你看我能不能请个假? 沈言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水杯浅浅喝了一口,她反问:让你去看音乐会,我能有什么好处? 陈墨微微思索了片刻,而后大言不惭地说:嗯你会拥有一个像我这么死心塌地肝胆相照的好助理! 咳咳 沈言渺差点一口水呛死自己,她掩唇咳了好几声这才缓了过来,哑着声音说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陈墨同学十分干脆地就接声回道,并且十分有义气地抱拳说道:感谢老板准假之恩,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小女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言渺无语地冲她摆了摆手,示意你可以赶紧走了,又不忘嘱咐:记得早点回家,别让你爸妈担心,还有邮件的事情,别忘了去查! 第337章 有一点点害怕疼 渺渺你就放心吧,东西我没忘都带着呢! 秦暖安刚一下课就准时接到了沈言渺的电话,她手里拎着一个装到满满当当的包包,边讲电话边往停车场走:你别说那个小丫头了,这好端端地离家出走一趟,我自己都不习惯,我现在就去学校接闹闹,今天绝对搬回家! 闻言。 沈言渺抬手将画笔放进笔筒里,她微微思忖之后点了点头:那行,我今天刚好也能早点下班,我们就在学校门口见。 天呐,今天太阳是从北边出来了吗,沈大设计师竟然也有不加班的时候?! 秦暖安立即故作惊诧地感叹道,她能明显感觉到沈言渺此刻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又提议道:渺渺,要不我们再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吧,我现在就去订餐厅? 庆祝什么? 沈言渺正小心谨慎地归纳着自己润色修整过后的设计图稿,她手上在忙,想也没有多想就沿着秦暖安的话问了下去。 当然是庆祝你得偿所愿,抱得良人归啊! 秦暖安立即兴奋雀跃地出声,她一心只顾着高兴,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背信弃义的所作所为,还在喜滋滋地邀着功:你都不知道,我死了多少脑细胞才想出这样的方式帮你们牵红线,直到现在我论文还没改完呢?!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沈言渺立刻就想起来了。 合着她还有理了? 说好的不离不弃,绝对不会擅自做主呢?! 就这么串通一气随随便便把她扔给靳承寒,甚至周到地连睡衣都帮她准备好了,这是拐卖人口,犯法的好不好?! 你这么说的话,那是该庆祝一下。 沈言渺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畔,她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过也不用去餐厅那么麻烦,我今天亲自下厨,还请秦大小姐赏个面子。 啥?! 渺渺亲自下厨? 那故事恐怕就变成事故了啊,从红娘到以身试毒,她怎么这么惨?! 秦暖安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她无比惊惧地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渺渺,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沈言渺不答反问了回去,她意味深长地微微笑了两声,说:先不跟你说了,等我好好研究研究今天晚上的菜谱。 还有菜谱呐?! 完了完了,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啊! 秦暖安不安地眨了眨眼眸,自顾自心有忐忑地呢喃道,真的不是她夸张,她们家渺渺什么都好,就是这厨艺实在是难以启齿。 她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年纪轻轻还没结婚还没娃,可不能就这么被毒死了啊,她得想个办法,得赶紧想个办法! 可是,她想什么办法呢?! 啊,对了! 秦暖安忽而眼眸一亮。 小团子同学,这可就怪不得干妈不讲义气了啊,这实在是你亲妈她太心狠手辣了,所以才只能出此下策! 明澈的灯光倾泻而下,屋子里一片诡异的沉寂。 秦老师和闹闹同学两个人无声地坐在饭桌前,眼睁睁看着沈言渺信心十足地,将一盘又一盘看不清什么形状的饭菜摆上桌。 红烧茄子,糯米鸡,麻辣鸡翅,糖醋鱼 沈言渺一板一眼地将桌子上的菜品都报了一遍,然后转身从厨房端出两碗米饭,这才大功告成似地摘下围裙。 她伸手拉开一把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单手托着下巴,威胁意味十足地说:我亲自准备的晚餐,你们两个要是不给面子的话 小团子同学表情为难纠结地盯着面前难以下口的糯米鸡,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就举手打断了沈言渺的话,虽然怂是怂了点,但是十分识时务地开口。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随意捉弄别人了。 沈言渺对于的她的反应还算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但是她也并没有就这么轻易就松口,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 小团子同学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示意能不能给个提示。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虚握成拳掩在唇边,她轻轻咳了两声,而后颇有深意地开口:将功才能补过,坦白才能从宽啊 小团子选手顿时会意,她想也没想就立刻倒戈反了水,嫩生嫩气地开口说:妈妈,我坦白,珠宝展的时候都是干妈威胁我的,是她提前找了那个人还威胁我,我是无辜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沈橙诺同学,你还学会倒打一耙了哈?! 秦暖安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小丫头先摆了一道,她一脸错愕地盯着身旁人畜无害,表情无辜的小团子,语气郁结地说: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渺渺,我举报,闹闹同学不仅知错不改,而且还诬陷我! 秦暖安赶紧就不甘示弱地举起手,本着就算自己受罚也得拉个人垫背的想法,她立即一五一十就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个完整。 然后成功将自己和小团子都拖进泥坑。 沈言渺脸色微凝地听完所有过程,她双手抱在身前,倏而冷冷喊了一声:沈橙诺同学,关于干妈说的这些,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小团子想要悄悄溜走的计划宣告失败,她只好重新坐回椅子上,闷声闷气地说:好嘛好嘛,一人做事一人当,都是我的主意,干妈是无辜的,妈妈你罚我吧! 说话间。 小团子选手还闭着眼睛伸手一双白白软软的小手,有点勇敢又有点认怂地说:但是妈妈你能不能轻点打,我还是有一点点害怕疼。 秦暖安一看到小团子这么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她心里一软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一把拿过沈言渺手边的戒尺,说道:渺渺,这事儿吧,说到底还是怪我,闹闹她毕竟年纪还小,是我知情不报还助纣为虐,你要是想罚那就罚我好了! 这还挺团结的! 现在都知道错了,那早干什么去了?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们两个给气笑了,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语气不善地说:别想用苦肉计这一招骗我,你们俩今天谁都跑不了,都给我安静吃饭,不许说话! 计谋被识破了。 秦老师和小团子这下彻底是没了招,两个人面面相觑之后,只能认命地拿起筷子。 这一劫终归是躲不过去了,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秦暖安飞快夹了一口红烧茄子丢进嘴里,她甚至连嚼都没敢嚼,可还是差点被这冲击力十足的满口咸味,送离这个美丽的世界。 秦暖安赶紧扔下筷子抓起一旁的水杯就喝了大半,她脸色痛苦地问:渺渺,你这是放了多少盐啊? 舌尖上似乎还有未溶解的盐粒。 她想,她可能有点能够理解,闹闹同学这动辄就用加了盐的果汁来捉弄人的习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 第338章 已经是格外开恩 沈言渺似乎还十分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才眨了眨眼睛,表情凝重地说:也没有多少,就按菜谱上说的,适量,少许。 就这还少许?! 秦暖安差点被自己给呛死,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继续动筷子,于是努力地转移着话题,十分关切地说道:渺渺,你这怎么只煮了两碗饭啊,肯定是米放少了对不对,不如我再去重新做一顿晚餐? 秦暖安说着就赶忙站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盘子,小团子也迫不及待地跟着帮忙。 却不料。 下一秒。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被人按响。 我去开门! 小团子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逃命似地就往门口跑去。 秦暖安也立即跟着说:我也去! 沈言渺也没有出声阻止她们,她仍旧一脸淡然平静地坐在餐桌上,反正这层公寓都被靳承寒买下来了,安保措施也加强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 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谁啊? 小团子选手十分有安全意识地先问了一声,她个子还太小看不到猫眼,于是只能央求秦暖安把自己抱起来望向门外。 沈小姐,我们是来替您送晚餐的。 一道毕恭毕敬的女声自门外响起。 小团子透过猫眼只能看到一方雪白雪白的衣襟,她疑惑不解地望向秦暖安,问:她是在说妈妈吗,送什么晚餐? 秦暖安也有些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她将小团子放在地上站好,又伸手将门打开,结果这一开门整个人都霎时间惊呆了。 两位带着白色厨师帽打扮十分正式的中年女人推着一辆餐车,饭菜飘香的味道从盖着的餐盘里溢了出来,勾得人口肚子直响。 您好,请问沈小姐在吗,我们是靳总特意安排留在这里的厨师。 秦暖安傻了。 靳承寒安排的? 厨师? 还不止一个? 果然,有钱人的快乐,是她永远也体会不到的啊! 沈言渺听到外面的声响这才抬步往门口走去,她客气礼貌地冲厨师笑了笑,说道:我在,辛苦你们了,送进来就好。 好的,沈小姐。 很快,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就被人摆在了餐桌上,跟旁边那几道出自沈大设计师之手的诚意晚餐对比鲜明,真可谓是云泥之别! 沈言渺什么话也没有再多说,她拿起筷子就开始吃晚餐,不得不说,靳承寒专门从国内请来的大厨手艺就是不错。 每一道菜都做得有滋有味。 秦老师和闹闹同学看着餐桌上泾渭分明的两份晚餐,两个人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眼欲穿,心里苦,却还不能说。 闹闹宝贝儿,你妈妈她变了,明明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可是她现在居然打算就这么饿死我们。 秦暖安顿时就戏精附体,她连忙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甚至还浮夸地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小团子选手立即就心领神会地说:干妈别伤心,还有我呢,我明天就把所有的压岁钱都拿出来,然后带你去浪迹天涯。 沈言渺也不打断任由她们即兴表演,她依旧不言不语不为所动地吃着晚餐,也并没有要高抬贵手的意思。 眼看什么招都不管用了。 秦暖安无比气馁地抿了抿唇,她愁眉苦脸地出声:渺渺,我们都已经知道错了嘛,你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啊! 沈言渺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我上一次跟你们说过的,你们要是不说实话有事情瞒着我,我就把你们赶出家门流浪街头,我现在这样,已经算的上是格外开恩了。 秦暖安赶紧就出声替自己辩解道:可我和闹闹都是为了你好啊,你看你每天都那么心事重重的,我们看着心里也难受不是。 现在这样多好啊,渺渺,我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嗯嗯! 小团子选手也赶紧跟着用力点头。 沈言渺水晶般漂亮的眼眸立时黯了又黯,她无声地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两个人。 她原本不过就只是想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顺便吓唬吓唬她们,不要总是这么自作主张而已。 现在她的目的也差不多了都达成了,自然没有再端着的必要。 这一次只能说你们侥幸歪打正着,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没有错! 沈言渺微微顿了片刻,她表情认真又严肃地开口:至少我跟你们叮嘱过的事情,你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饶过你们! 秦暖安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被宽恕的希望,她赶紧趁热打铁,振振有词地保证道:渺渺你放心,我对天起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我也是,闹闹也对天起誓! 小团子也连忙学着秦暖安的样子,也有模有样地竖起的小手,四个白白嫩嫩的小手指举到耳边。 可爱又滑稽。 沈言渺忍不住被她们逗笑,她终于退了一步,说:行了行了,赶紧吃晚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啊,还吃啊?! 秦老师和小团子选手立即异口同声地怅然出声,不是都已经被赦免了嘛,为什么还要继续吃啊。 谁让你们吃我煮的了,过来吃晚餐啊! 闻言。 秦老师和小团子同学差点就喜极而泣当场流泪,她们激动地碰了碰拳头,然后兴高采烈地冲着香味四溢的晚餐奔去。 终于,又是一派其乐融融。 沈言渺抬手夹了一块鲜嫩的鸡肉放进小团子碗里,她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出声问道:对了暖安,我刚才没顾得上仔细问,你到底是有什把柄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了,才会这么听她的话,她说干嘛就干嘛? 秦暖安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最头疼的问题,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结果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说,还是不说? 这是个问题! 如果说的话,就她那点破事儿,实在是有点过于荒唐! 秦暖安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决定先不说了,反正估计以渺渺这么迟钝的个性,应该也不会很快发现。 这小丫头你还不知道,鬼精灵鬼精灵的,我那么多黑历史,随便哪一条她都能让我举手投降。 秦暖安竭力避重就轻地解释道,灵动的眼眸不自在地微微闪了闪。 沈言渺想了想觉得也是,自家闺女确实人小鬼大了点,所以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当是秦暖安有什么糗事被闹闹知道了。 以后不许再这么威胁干妈了,记住没? 沈言渺立即义正言辞地教育自家小团子。 闹闹选手正认真地吃着晚餐,她囫囵地点了点头,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 沈言渺忙着帮她剔鱼刺并没有听清。 秦暖安却是听了个明白,这小丫头说的是:妈妈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339章 一直都这么傻吗 橙黄色温暖的灯光,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沈言渺一如往常手里捧着一本五颜六色的童话书,她长发随意散落肩头半倚在床头哄小团子睡觉,声音柔柔地讲述着书里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美丽的大森林里,生活着一只大狮子和一只小狐狸 妈妈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小团子却忽然没头没尾地打断了她的声音,她黑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在灯下忽闪忽闪,粉粉嫩嫩的小脸上有些拿捏不定的紧张。 这个小丫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惯了,难得还有这么局促不安的时候。 沈言渺捏着书本的纤白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她故意假装没有听懂她的话,问道:闹闹又没有做错事情,妈妈为什么要生气? 小团子顿时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她有些纠结地绞了绞小手指,奶声奶气地开口说道:其实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还是故意捉弄了他,妈妈难道不生气吗? 看来这故事是不用再讲了。 沈言渺轻轻将书合上,她抬手将小团子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问:是不是如果换成别人,闹闹那天就不会捉弄他了? 小团子选手闷声闷气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如果那一天换成是其他什么人,她可能也还是会为二伯打抱不平,但的确不会那么做。 她平日里是有些跳脱不假,但是也是讲道理的,更不会平白仗势欺人。 沈言渺对于小团子这样的答案并不觉得意外,她明白小丫头的心结,也知道她对于靳承寒的疏远不会那么容易就消散。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或者应该归咎于谁。 靳承寒的确是缺席了闹闹这三年来所有的生活,蓦然多出来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恐怕任谁都不会那么坦然就接受。 更何况,这个小丫头本来就比寻常小孩子多了几分深沉心思,又偏偏还是个会记仇的性子。 父慈女孝的场面,还依旧任重而道远。 急不得,还是慢慢来吧! 沈言渺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答案,她不着痕迹地换了一个话题,只是淡淡地问:那闹闹还是很讨厌他吗? 讨厌吗? 好像也不是特别讨厌 他很笨! 小团子想了大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她黑宝石般澄澈的眼眸里映出沈言渺恬淡的脸颊,自顾自嘟着小嘴巴嘀咕:大伯都知道赶紧离开,可是他却把我恶作剧的糕点和果汁都喝了。 是挺笨的! 但是这也很靳承寒! 他好像什么时候都不会逃避,哪怕是受罚都能站得那么岿然不动,更遑论只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她动作轻柔地将小团子额前的碎发理了理,蔷薇般烟粉色的唇瓣浅浅勾起,回忆似地幽远了眸光。 爸爸从前送过妈妈一个生日礼物,是他自己亲手刻的木雕,为了这个礼物,他不小心在自己手上划出了好多伤口,后来妈妈问他那些伤口都是哪里来的,你猜猜他是怎么说的? 小团子微微思索了片刻,而后笃定地开口:肯定是实话实说,然后让妈妈感动流泪,电影里都这么演的不是吗? 不是。 沈言渺轻笑着摇了摇头,往事如昨依旧历历在目,当初那个一脸别扭又不自在编瞎话的男人,她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 沈言渺不疾不徐地缓缓开口,唇畔笑意清浅:他说,他想知道仙人掌到底能不能扎伤人,就拿自己的两只手都试了试。 小团子简直要被这样神奇的言论惊呆了,她愣了半秒,然后兀自乐地咯咯直笑,几乎在床上打起滚来。 妈妈,他一直都这么傻吗? 小团子选手边笑边诚心诚意地发问,又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的智商没随爹。 你看看他这谎话编的,幼稚园小朋友都不能信啊! 沈言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轻笑着也不打断她,任由小团子穿着毛绒绒的皮卡丘睡衣在被子里滚来滚去。 说实话,沈言渺也好久没有见过小团子这么开心的模样。 除了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会时不时咯咯憨笑,再后来,她就很少见到小丫头这么发自内心无忧无虑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现在该睡觉了。 在小团子成功把自己摔下床之前,沈言渺赶紧伸手将她重新捂进了被窝里,并且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认真地说:已经快十点钟了,再不睡觉明天就该起不来了哦。 小团子终于乖乖听话消停了些,她啵唧一口在沈言渺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安安静静地躺在被窝里,软软糯糯地说:妈妈,晚安! 宝宝,晚安! 沈言渺也低头在小团子额头上亲了下,而后抬手将床头的小夜灯调到最暗,她正要转身往门口走去,小团子却突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沈言渺停下脚步,声音柔和地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 小团子欲言又止好几次这才终于鼓足勇气,她清澈无瑕的眼底满是懵懂和迷惑,不确定地试探着问:你说,是不是因为是我拿去的糕点和果汁,所以他才吃完了啊?那他是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喜欢我? 当然! 过了好久。 沈言渺才听见自己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她反手握了握小团子软软的掌心,无比坚毅笃定地说道:爸爸是全世界除了妈妈之外,最爱你的人,只不过从前因为妈妈的缘故,他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小团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做了多大让步一样,她颇为认真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就稍微对他好一点,就一点点哦! 好 沈言渺有些苦笑不得地应了声,小丫头这嘴硬还死傲娇的模样真是跟那个男人如出一辙,当傲娇爸爸遇到傲娇女儿,这以后的日子应该要挺热闹了。 靳承寒 算算时间,他现在也该到了吧? 沈言渺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离开,客厅里灯光明澈一派,秦暖安正窝在沙发上一脸苦大仇深地对着电脑犯难,她纤细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过。 这是,在加班? 沈言渺很体贴地转身去厨房冲了一杯热可可,她手里端着白瓷杯子走上前去,出声打趣道:真难得,秦老师也有这么辛勤工作的时候呢? 第340章 你是不是心疼我 闻声。 秦暖安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可怜兮兮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又无比绝望地指了指一旁桌子上厚厚的一摞参考文献。 紧接着,她十分痛心疾首地说:渺渺,改论文的苦,你这辈子都不会理解的,一个数据不对,所有的论证全部都要作废,我怎么这么难啊我! 听上去似乎是挺麻烦的。 沈言渺无比同情地抬手摸了摸她盘在头顶的长发,她像是安慰小朋友一样,又将手里的热可可放进她掌心,又说:但是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就只能在精神上支持支持你了,喝了它吧,保证提神醒脑。 秦暖安无声地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无声地抬头看了看沈言渺,而后神神道道地问:渺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 沈言渺不解地反问:像什么? 秦暖安不假思索就回答:像是要赐我一死! 秦大小姐,你电视剧看太多了吧,这种犯罪的事情我会去干吗? 沈言渺立时哭笑不得地反驳了她的话,她又伸手从桌子上拿过一只桔子,动作熟稔又利索地就掰开剥了皮,喂了一半给秦暖安。 渺渺,我还要减肥呢,十点以后不能吃东西! 秦暖安表面上不情不愿地嚷嚷,结果却吃得十分有滋有味。 我 沈言渺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骤然响了起来,靳承寒加的备注她一时忘了还没有改回去。 于是,老公两个大字,此时此刻正疯狂赫然地跳跃在手机屏幕上。 秦暖安眼尖地一下子就看见了,她笑嘻嘻地故意感叹调侃道:啧啧,要不怎么说呢,这靳大总裁手段就是高明,这才短短多少时间啊,就骗得我们家渺渺又老公老公地叫回去了! 这不是 沈言渺下意识就想解释,她这可真是太冤了,这根本就不是她存的啊! 秦暖安却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紧接着就一脸兴奋地问:容我八卦一下,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再得贵子啊?! 沈言渺脸色顿时窘迫粉红一片,还再得贵子,贵什么子还贵子?!她好奇心这么重还当什么教授,直接去当八卦杂志主编得了! 绝对业绩第一! 沈言渺深刻觉得以秦暖安的想象力,她根本就没办法解释清楚,说不定还会越描越黑,于是她直接破罐破摔,将手里剩下的桔子全都塞进秦暖安嘴里。 下一秒。 沈言渺抓起桌上的手机就飞快往自己房间跑去,边跑边说:秦大小姐,你有功夫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想想自己的论文到底要怎么写! 砰 沈言渺用力将卧室门关上,她后背紧紧贴在门上,心脏隆隆如雷,真是奇怪,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感觉像做贼一样呢?!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 沈言渺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将电话接通,却不料,下一瞬靳承寒紧张焦急地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沈言渺,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加班? 沈言渺,我再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靳承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接二连三的问句,有多么啰嗦和急切! 居然还再嫌她回话太慢?! 她要怎么回答,先回答哪一个?! 离谱,就很离谱!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声音淡淡地说:靳大总裁,现在国内应该是才是清晨六点钟不到吧,你不好好睡觉倒时差,专门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查岗的吗? 电话那端默了几秒。 靳承寒似乎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他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这才有些生硬又别扭地开口道:你不是失眠,我专门打电话哄你睡觉啊,今天想听什么,还是the itte prce? 专门来哄她睡觉,多么理所当然的口气啊! 她随口说说的借口,他竟然都能这么当真。 也许闹闹说得对,靳承寒,你真的很笨啊! 沈言渺忽然觉得鼻子有些涩涩的,她浅浅扬了扬唇畔说:今天不用讲,给你放假,好好珍惜机会,快去睡觉! 只不过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关心。 靳承寒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他沉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追问:沈言渺,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心疼他,所以让他去休息。 心疼他,所以不想让他舟车劳顿还记挂着要给她讲故事。 沈言渺没有立即回话,她微微怔忪了半秒,而后才想也没有多想地就承认:对,我心疼了,所以靳承寒,好好替我照顾你自己。 a城此时天色刚亮,一辆低奢昂贵的商务车子在马路上平稳行驶。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掌里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童话书,挂在他耳畔的微型蓝牙耳机一闪一闪地提示着正在通话,沈言渺清月宛然的声音就这么在他耳边响起。 他原本不过是抱着调侃调侃她的心态,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认真又郑重的回答。 靳承寒脸色低凝地沉默了片刻,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悲喜,总让人觉得平静之下布满风起云涌。 过了许久。 沈言渺才听到靳承寒的低磁的嗓音重新响起,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沈言渺,那你就跟我说说,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嗯? 沈言渺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她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因为她不让他讲故事,所以就换成陪她聊天了吗? 这男人还真是固执的可以! 行吧。 沈言渺索性躺进被子里跟他闲聊,她一天的生活忙碌又单调,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就上班,下班,接闹闹回家,跟暖安一起吃晚餐。 靳承寒却好像听得很感兴趣,半点都没有不耐烦,他又继续问:厨师准备的晚餐还合胃口吗? 挺好吃的。 沈言渺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如实说道,原本清甜的声音染上懒懒的鼻音:闹闹很喜欢,晚饭吃得很高兴。 靳承寒又接着问:那明天午餐想吃什么? 第341章 爱我一直都很对 吃什么 沈言渺微微沉吟了须臾,她对吃饭其实向来不是很挑,如果真说想吃什么的话,她好像有点想吃靳承寒亲手做的清蒸鲈鱼了。 可惜又吃不到。 想也是白想。 沈言渺眸光微微黯了黯,她声音几不可察有些低落地说:靳承寒,其实不用专门麻烦别人送午餐给我的,工作室附近餐厅挺多的,也很方便。 闻言。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立即不以为意地反驳了她的话,他没好气地说:你还敢说,很方便你就去茶餐厅吃意面? 那东西先不说好不好吃,那干面条能有什么营养?! 她是真的对自己几斤几两重没有概念吗?! 再瘦下去,可就只剩一把骨头了,他还怎么抱着睡觉?! 我也不经常去 沈言渺根本就想不到他此刻的想法,只是很没有力度地替自己申诉,她其实真不怎么去那一家茶餐厅,今天完全是出于尝鲜和偷懒。 再说,那家餐厅意面的味道还不错啊。 如果不是因为突然遇到那位科特医生,她今天的午餐其实还是挺愉快的。 科特医生。 还有他那总是说一半藏一半,令人烦恼的神秘感。 沈言渺忽而灵机一动,她心血来潮地就问道:靳承寒,你说,我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从一开始就做对的啊? 这一次,靳承寒还是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回答道:当然有! 沈言渺疑惑地追问:比如呢? 比如爱我。 靳大总裁立时大言不惭地说道,他自认为将这个问题回答到了满分,无比骄傲又得意地继续说:沈言渺,爱我,是你从一开始就作出的、极其正确的选择! 沈言渺简直彻底要被他恬不知耻的精神给打败,她将微微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里,啼笑皆非地说:靳承寒,你什么时候能少一点这种盲目的认知,我可能还会多爱你一点。 靳承寒顿时就不乐意了,理直气壮地问:我这个认知哪里盲目了? 你就说你哪里不盲目了? 明明就不盲目! 沈言渺: 国际难道长途不贵吗?!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在这里争论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可能跟靳承寒在一起时间越长,她整个人的智商也会被他拉低。 靳承寒,我好像有点困了 沈言渺又轻声打了个哈欠,隔着千里的距离,她的声音温温软软,清浅的气息似乎就喷薄在他耳畔。 靳承寒心满意足地勾了勾薄唇,他将手里的童话书放到一边,重新拿起自己没看完的文件,声音沉沉地说:那你睡,但是别挂电话。 好 沈言渺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将手机搁在了枕头边,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第二天一早再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因为没电关了机。 天呐! 这得浪费多少电话费啊? 沈言渺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兀自呢喃,霎时间只觉得无比心疼,她起床重新给手机充上电,简单漱后就准备去叫小团子起床。 纤白的手指轻轻拧动门把手。 却不料。 卧室门推开的那一刻。 沈言渺顿时一脸震惊错愕地愣在了原地,这跟打过仗一样的狼藉场面怎么回事儿?她们家这是进贼了吗? 偌大的客厅里到处都摆满了白色的纸张,沙发上,茶几上,地毯上,连个给人下脚的地方都没留下。 暖安?暖安? 沈言渺小心翼翼地挑着空隙走了过去,她一连叫了好几声,秦暖安这才从茶几背后蓬头垢面地坐了起来。 渺渺 秦暖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她怀里还抱着电脑,一支水笔被她当作簪子插在发间,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此刻通红一片,眼底乌青乌青的阴影格外醒目。 沈言渺一大清早就遭受了极大的震撼,她不敢相信地问:秦老师,你不会是通宵都在改论文吧?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秦暖安立马一把摘掉眼镜,她也不管铺了一地的文献资料,就满脸伤心地朝她扑了过来。 渺渺,我太苦了,我真的太苦了! 秦暖安极其浮夸地大声哭嚎着,可是半天也没有一滴眼泪,她紧紧抱上沈言渺的肩膀,十分哀痛地诉苦:我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几乎把图书馆都给翻遍了,结果却告诉我是审阅出了问题,根本就不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是对的,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看错啊! 我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沈言渺听着她的话不知不觉就怔了怔,短短两天内,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一句话,暖安说根本就不是她错了。 那她呢? 她也有什么事情是被误判,但其实正确的吗? 沈言渺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她抬手轻轻拍了拍秦暖安的后背,温声安慰说:好了乖了,不难过了,今天是周二,我记得你没有课,那就好好在家里休息,等你睡醒,我再让阿姨给你送早餐过来。 嗯,还是渺渺最好了。 秦暖安强打起精神撑开眼睛,她踩着满地的纸张就往自己房间走去,边走边叮嘱说:渺渺你路上开车慢点儿,我先去补觉了。 好。 沈言渺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声,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眼前似乎朦朦胧胧罩着一层薄雾。 她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看不清,会不会真的只是她想太多了呢? 她跟那位科特医生素昧平生又无冤无仇的,他仿佛并没有什么原因,这么费尽周折地出现在她身边,就只是为了跟她说那么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可是那个邮件呢,还有那一段让人不明就里的对话? 也只是一个意外吗? 沈言渺将小团子送到学校,又一路满心疑惑地开车到了工作室,可能是从前当律师的后遗症,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所有答案。 night fa从早上就开始忙碌。 陈墨一早也按时回到了工作岗位,她看上去心情不错,此刻正一脸惬意地迎着阳光喝咖啡。 咚咚 沈言渺抬手轻轻在她办公桌前敲了敲,她背光而立,原本就精巧的五官霎时间更是深邃动人,声音淡淡地问:还有功夫在这里偷懒,让你查得事情怎么样了? 查查到了。 陈墨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的问话吓得不轻,她赶紧将手里的咖啡纸杯搁下,又从面前的文件资料堆里埋头苦找。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沈言渺这才拿到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纸张,上面写着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还有一串类似手机号码的数字。 第342章 真的突然好想你 arteisia? 沈言渺微微蹙眉照着纸上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很陌生,也很少见,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陈墨立即点了点头,又认真地解释说:rache姐,按照邮件单号我已经问过了,邮件确实是从美国寄来的,寄件人就叫arteisia。 但是她留给物流公司的电话号码好像是假的,我按照工作人员给的号码打过了,根本打不通。 陈墨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她说着又无奈地耸了耸肩,不理解地开口:不过说起来,这个人也真是有些奇怪。 沈言渺紧跟着追问:怎么奇怪了? 就是很奇怪啊! 陈墨十分认真地瞪大了眼睛,沈言渺还以为她能提供什么有用信息,结果却只听到一个网瘾少女自行想象的脑洞。 rache姐你知道吗,我前两天才刚看过一个,讲的就是一个女人向自己的情敌寄匿名邮件,然后再谋划杀人的故事,像她这样遮遮掩掩给别人寄东西的,不是就跟书里写的一模一样吗? 沈言渺听着她口中天马行空的故事,她格外无奈地抚了抚额,顿时感到无比后悔。 怪她,怪她天真,就不该期盼能从陈墨嘴里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言论! 沈言渺将手里的纸张整齐地对折卷起来握在掌心,她原本打算走为上策,但还是架不住心里正义感作祟,总觉得应该拯救拯救面前这个沉迷的傻孩子。 首先,这位寄件人是男是女我们都还不清楚。 沈言渺确信自己并没有从这一张纸上得到寄件人的性别,很显然是物流公司并没有明确告知,至于陈墨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当然是凭借她自己丰富想象力。 其次,像那种杀人还要先寄封信示威的情节,只会在电影和里出现,现实中应该没有那么傻的罪犯。 沈言渺就是因为曾经接触过无数罪犯,所以她才对于影视剧中过度虚构的所谓高智商犯罪敬谢不敏。 要知道,很多人杀人放火只是临时起意,像陈墨口中这样公然挑衅刑法和法官的人,还的确是不多见。 即便是真的存在,哪也不应该跟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 最后,陈墨同学。 沈言渺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我目前对外一直还是单身状态,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又从哪里来的情敌呢?! 陈墨被她一连串问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她动作僵硬木然地端起手边的热咖啡,仰头就猛灌了几大口给自己压压惊。 rache姐,他们都跟我说你从前是超级厉害的律师,我一直不相信。 陈墨抬起衣袖用力地抹了抹嘴角,她表情霎时间更加崇拜地望向沈言渺,格外钦佩地说道:但是今天,我发誓,我是真的信了! 沈言渺却十分敏捷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她细眉微微一蹙,不解地问:他们?除了你父母,还有谁跟你说过吗? 她过去的事情并没有跟很多人提起过,身份向来都是能瞒则瞒。 陈墨的父母曾经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沈言渺这才简单跟他们提起过几句。 但陈墨这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什么人知道她的事情一样? 就 陈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飞快眨了眨,她好像看上去神情莫名有些紧张,迟疑了须臾才继续说道:就是秦小姐啊,之前她也有跟我提起过。 原来是暖安啊。 那丫头向来口无遮拦的,偶尔说到也很正常。 沈言渺不疑有他地缓缓颔了颔首,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叮嘱说:邮件的事情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暂时不要对外声张。 好的,rache姐。 陈墨忙不迭就点点头,又生动地比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行了。 沈言渺这才微微叹了口气往自己办公室走去,想要的答案没有得到,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多么意外,对方既然有意隐瞒,那自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查到。 到底能是谁呢,总不能真是陈墨说的那样,是靳承寒惹来的某个烂桃花吧? 不过也不应该啊,先不说她和靳承寒的事情现在连靳老都不知道,单单凭借林之夏还是靳承寒名义上未婚妻这一点,都不可能有人会舍近求远想到她啊?! 至于林之夏,那就更不可能了。 要知道,那位恃宠而骄的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能想出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方式来对付她? 不都是明刀明枪地直接招呼嘛! 沈言渺简直要被这一个接一个的疑问给逼疯,她眸光定定地盯着手里陈墨查到的信息,习惯性地一思考问题就忍不住去咬嘴唇。 先是捉摸不透的心理医生。 再是莫名其妙的匿名邮件。 这两者会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有,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沈言渺不死心地再一次将邮件里的音频点开来,她几乎是屏气凝息一般翻来覆去地听着,生怕错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是很遗憾,除去她昨天就听到的对话内容,的确再无其他。 催眠就像是刻刀 沈言渺不自觉地重复着音频里的话语。 催眠 沈言渺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她水晶般的眼眸骤然一亮,纤白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过。 她还记得,昨天地图定位的邮寄地址是哈佛大学医学院,催眠又是心理学术研究常常会提及的专业用语。 而科特医生,不就正好是心理学界的权威吗? 沈言渺几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接近真相,可是现实却给了她冷冷一击。 搜索信息明确显示,这位科特医生出生于德国,除去年轻时曾经在美国一家公立医院实习过不长的时间,其余时候一直都留在德国钻研学术。 他跟美国没有关系,更跟哈佛医学院没有关系。 所以,果真是她想太多了吗? 沈言渺倏而感到眉心一跳一跳地隐隐发疼,她抬手按了按额角,有些疲乏地后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或许,真的只是两件毫无干系,但是却碰巧发生在一起的事情而已。 科特医生也许没有说谎。 邮件也可能真的只是无心人的恶作剧。 可是,这样的可能又有多么大的概率呢? 沈言渺觉得自己好像被困进了一个疑团重重的迷阵,可恨的是她还不知道怎么才能破除魔障,除了束手无策,好像找不到任何头绪。 偏偏知觉还告诉她,她应该把这些事情弄清楚! 糟心又烦人! 靳承寒 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沈言渺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那一张英俊无俦的脸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念被他紧紧牵着的掌心温度,那样的温暖好像总是能化解所有的冰凉和风雨。 思索再三。 沈言渺终究是忍住没有将那一通电话打出去,她怕自己会刚好打扰到他休息,也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会平白引得他着急上火。 以他那样雷厉风行的脾气,说不定立马就会连夜飞到她身边,倘若再惊动靳老,不免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真的怕了! 可是靳承寒我真的突然好想你 沈言渺眼眶微微泛红,她清宛的声音带着略微低沉的鼻音,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毫无后顾之忧,肆无忌惮地跟他说出这一句话。 这一份想念,她已经藏在心里那么久,已经隐忍得那么委屈。 第343章 从来都目无尊长 砰 卧室门突然被人狠狠踹开的时候,刚好是夜里十一点钟。 靳启淮猛地一个激灵就从被子里坐起身来,他甚至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眯缝着一双小眼睛,立即恶声恶气地冲着门口吼道:谁?!打扰老子睡觉,找死是不是?! 他这震耳发聩的一声怒吼,连带着将原本安静睡在他身边的短发美女也从梦中吓醒。 美人儿柔弱无骨地揉了揉眼睛,娇滴滴地出声:靳二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她话音刚落。 立即就有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气势汹汹走上前,他们一言不发,也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地就将美人儿连着被子一起扛着往门口走去。 美人儿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梨花带雨地向靳启淮求救:靳二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快救救我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靳启淮情急之下只得赶紧匆匆抓起一件睡衣迅速裹在身上,他赤脚狼狈地拖着微微发福的身子挡到门口,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我靳启淮的地盘上撒野,还不快给我住手! 是我! 他话音刚落。 靳承寒清冷又低磁的嗓音就从身后响起,他身上穿着一件墨黑色的长款风衣,身影颀长挺拔,锃亮的皮鞋一声又一声沉闷地踩在厚重的地毯上。 靳承寒? 靳启淮方才还怒气横生的脸色顿时就被震愕给取代,他因为靳承寒突然的出现微微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大喊。 靳承寒,我怎么说也是你二叔,你这刚一回国就跟我来这么一出,你的尊卑教养呢?! 尊卑教养? 靳承寒薄唇微启十分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漆黑的眸底没有一丝温度,冷声冷气地对着保镖吩咐:都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二叔在跟我谈靳家家风,不相干的外人还不赶紧丢出去?! 他一声令下。 立马就有保镖上前将靳启淮架着胳膊拖开门口,又哭又喊瑟瑟发抖的美人儿,就这么被人当麻袋一样扛走丢出门口。 靳承寒,你简直胆大包天,大哥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简直有辱我靳家门楣! 靳启淮眼看着自己最近才刚得不久的小情人儿就这么被人大晚上扔出去,先不说心里有多不痛快,就光是大半夜被自家小辈从女人床上揪起来这一件事情,都已经足够让他里子面子都挂不住! 靳启淮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他怒不可遏地咒骂着:你个登徒浪子,还不赶紧把我放开,否则真的惹恼了我,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是吗? 靳承寒不咸不淡地冷声反问了一句,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要走进靳启淮的卧房,他嫌太恶心! 我倒是挺好奇,二叔究竟要怎么样让我不好过? 靳承寒眸光嫌恶地看向靳启淮,活活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他长腿一曲就无比自在地坐上保镖送来的椅子,继续问道:难道要再找人撞死我一次吗? 闻言。 靳启淮盛怒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松动了几分,他立即做贼心虚地大声吼道:什么撞死你一次,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出车祸还不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得太多,报应而已! 靳承寒也不气不恼,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始终都是寒霜似冰,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出声:如果是这样,那二叔的报应也快到了吧! 靳启淮横肉丛生的脸庞上有一抹惊悸转瞬即逝,他根本就不知道靳承寒次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很明显,他绝对没有打算轻易收场,当着他的面就敢扔了他的人,这根本就是冲着完完全全撕破脸皮来的! 靳承寒,虽然你是大哥的独生子,也从来都目无尊长! 靳启淮完全摸不准靳承寒的底线,所以也不敢贸然惹怒他,立即就倚老卖老搬出靳老的威严,振振说道:但是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亲叔叔,你要是真敢对我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大哥绝对不会饶过你! 二叔不用刻意提醒我,我当然知道那您是我的亲叔叔,可是 靳承寒一双眼眸颇具危险性地眯起,他薄唇微勾停顿了片刻,这才伸手接过保镖递来的文件袋,继续冷冷地出声:就是因为您的身份,查到这样的事实才更让我不敢相信! 靳承寒说着就将手里的文件袋砸到靳启淮身上,他又轻轻抬了下手,押着靳启淮的两位保镖立即就松了力气。 花了数百万美金买通一位身患绝症的出租车司机,意外的车祸,有计划的谋杀。 靳承寒一字一句逼出牙缝,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就是莫名让人感到惊心动魄:二叔,您说说您,既然要做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手脚利索一点,杀人没杀成,到头来还让我知道这样的真相,真是让人心寒! 血口喷人,靳承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靳启淮根本就看也不看他砸过来的证据,他用力就将脚边的文件袋踢开,颇有被人说穿事实恼羞成怒的意味,怒气滔滔地吼道:我不想跟你多说,你现在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不与你一个小辈计较! 啧啧,二叔倒真是名不虚传,胸怀宽广。 靳承寒唇畔扬起一抹似嘲若讽地弧度,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宛如睥睨一切的神邸,冷冷说道:可惜我不如您大度,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才是我的处事准则! 杀人偿命? 靳启淮登时愣愣瞪大了眼睛,浑身的气势都不似刚才跋扈,他声音似乎有些发颤地说:靳承寒,你到底要做什么?! 靳承寒还是在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左手手腕上的黑色手链,幽冷的眼眸宛如淬过寒毒一般,漫不经心地开口:也没别的,讨债而已! 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你说的什么车祸我根本就不知情,你来跟我讨什么债?! 靳启淮也没傻到那种程度,暗杀靳家财团继承人,这样的罪名,他怎么可能就轻易松口承认,只要他咬定不认,他就不信靳承寒还敢把他怎么样?! 他毕竟还有身份摆着这里,先斩后奏这种事情总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第344章 是来永绝后患的 靳承寒对于他这样的反应仿佛并不觉得意外,他修长的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波澜不惊:我想二叔大概是搞错了,我今天来,不是来跟您对质盘问的,而是来永绝后患的! 闻言。 靳启淮脸颊两侧的斜肉不禁抽了抽,他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但还是提声质问:靳承寒,你少在这里卖关子危言耸听,有什么招数你尽管说清楚! 简单来讲,我想要您的命! 靳承寒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甚至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无关紧要,就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看着靳启淮瞬间惨白的脸色。 靳承寒似乎十分满意地笑了笑,他继续淡漠地说道:但我跟您不一样,您不要面子,可是我要,所以我希望您能痛快一点,我也好早早收工。 他话音刚落。 一身黑衣的保镖立马就不声不响摆了一张矮几在靳启淮面前,接着,又面无表情地递上了纸和笔。 靳启淮就这么被人重新押到了矮几前坐下,他面色不善地盯着桌上的白纸,随即表情狰狞地吼道:靳承寒,你这又是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如果以为这样说就能拿走我手上的股份,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就不相信你真敢把我怎么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惦记着那一点小小的股份。 呵,也真是有够可笑的,不愧是老头子的亲堂弟,都一副嘴脸! 靳承寒觉得以靳启淮掉进钱眼儿里的秉性,大约也猜不出来自己的意图了,所以他直接大发慈悲地开了口,淡淡地说道:二叔多虑了,我对您的财产半点儿不感兴趣,不过只是临了了,想要为您留点颜面,毕竟,留个遗书自杀身亡,要比死在女人床上,听上去体面那么一些! 你你敢?! 遗书? 自杀身亡? 靳启淮瞠目结舌地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他当即就用尽力气想要挣开保镖的桎梏,面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负隅顽抗地做着困兽之斗:靳承寒,我可是你的亲叔叔,你还知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被大哥知道你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害怕被老头子知道? 靳承寒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冷声冷气地打断,他幽黑的眸底迸发着噬血的寒意,残忍无情地说:再者,即便老头子知道了,你觉得他会容得下一个想要谋杀自己亲生儿子的凶手?想来到时候二叔的下场,恐怕不见得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啪嗒啪嗒 豆大的汗水就这么直直地砸在纸上。 靳启淮一身的冷汗几乎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打湿,他不得不认真思量靳承寒的话,倘若靳老真的知道一切真相,知道他觊觎靳家家主之位,知道他暗中杀害他唯一的儿子。 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靳老可远远要比靳承寒要心狠手辣得多,即便是他装傻充愣地蛰伏这么多年,靳颐年也从来没有对他放松过警惕。 更别说什么手足之情,都是狗屁! 就凭借这么一些不知真假的所谓证据,就想让我自行了断? 靳启淮忽而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他不是不清楚他这位侄子的行事手段,但是这么堂而皇之地被人威胁性命,他自然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看来大哥亲手教出来的继承人,也不过如此,天真!可笑!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的确是太天真可笑的了些! 靳承寒薄唇微勾似乎也十分赞同他的话,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而后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立马就有保镖将一个造型精巧的无线遥控放到他掌心。 不知道,二叔还记得三年前沈家那一场火灾吗?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意无意在遥控按钮上轻轻点着,每一下都像是什么极端可怖的威胁,他声音似寒铁一般淡漠地说道:听说那时候是您和林景明一手的杰作,晚辈不才,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早就想试试,这不,刚一回国立马就在您府上备上了。 靳启淮冷汗涔涔的脸上早就没有了一丝血色,他终于不再怀疑靳承寒此次前来的目的,他的的确就是为了取他性命,顺便再为三年前的事情报仇雪恨。 可是,他不是失忆了吗? 又怎么会知道三年前的事情? 承承寒,你先冷静,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靳启淮冷汗浃背地颤颤出声,他几乎眼光发直地盯着靳承寒手里的遥控,生怕他一个用力就按下去,即便无比屈辱但只能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呢,动火难免会伤了和气。 呵! 和气? 二叔当初对沈家赶尽杀绝,前不久又派人在珠宝展上刻意为难我妻子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靳承寒立即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他如墨的眼眸里全是讽刺和寒冰,这个世界上想拿他性命的人多了,一个靳启淮也不算什么。 但是,敢把主意打到沈言渺身上,他就罪该万死! 那是他捧在手里都害怕伤到分毫的人,谁动都不行! 包括刚才被他丢出去的那个短发女人,听说她是靳启淮最得宠的情人,原本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她错就错在不该听信靳启淮的话,在珠宝展上仗势欺人,还欺负到自己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 您应该感谢我没有打算斩草除根,不然就你那几个草包儿女,有哪个能是我的对手,你现在要是识趣点自行了断,我或许还会放他们一马。 靳承寒掌心紧紧攥着那一个小小的遥控,他高高在上地冷眼瞪着靳启淮,深暗似海的眸底没有一丝温度:不然,你们正好一家子一起上路,二叔可要考虑清楚! 靳承寒 靳启淮脸色煞白地死死瞪着靳承寒,他拼命地挣扎了好久,也只是徒劳无功,只能被保镖死死按住半跪在地上。 他现在就像被人按在砧板上,奋死挣扎的活鱼。 一身腥气,一身死不甘心! 靳承寒,你今天拿我儿女的性命要挟于我,日后也必定不得善终,你会不得好死,还有那个曾经被你娶进门的女人,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砰 他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倏然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用足了力气一脚踹上靳启淮的心口,将人硬生生踢翻在地。 靳启淮年纪大了本来就心脏不好,这一脚差点直接要了他的命,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一口浑浊的鲜血直接吐了出来,染红半边脸颊。 惊心骇目! 靳承寒却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他缓缓在靳启淮面前蹲下,宛如看着一条死狗,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是我多此一举了,像你这种人,哪里还需要什么颜面可言,多活一秒钟都是对生命的亵渎! 他不信鬼不信神,更不相信什么诅咒,不然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但是沈言渺不一样,没有人可以说她半句不好,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第345章 莫不是悲极生乐 rache姐,不好了,出事了! 陈墨忽然慌里慌张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她手里紧紧捏着一沓报纸,一副看上去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说话都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就上次那位靳家太子爷的未婚妻,她住院了! 林之夏? 她住院了?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蹙眉头,她不急不慢地搁下手里新送来的设计图,娇俏的脸颊上毫无意外之色,只是淡淡地问:她住院就住院,我又不是医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不是,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墨着急忙慌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她赶紧将手里的报纸摊开摆到沈言渺面前,又伸手指了指最醒目的头条版面。 黑体加粗的新闻标题赫然入目。 林影后机场骤然晕厥,病因应系她最偏爱的珠宝品牌 沈言渺波澜不惊地翻了翻所有的报纸,有财经刊,有政法刊,有娱乐刊,甚至连体育刊物都赶来凑热闹! 全部都是知名度不菲的权威刊物,并且毫无例外都是堂而皇之的头版头条,新闻标题用词犀利又尖锐,可谓是大动干戈! 至于内容都如出一辙,无非就是说什么林之夏人美心善,甚至无偿在自己的首映礼上对于night fa珠宝品牌赞誉有加。 可惜却错把鱼目当珍珠,如今因为劣质珠宝过敏将自己送进医院,可悲可叹! 三年了,林之夏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依旧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浪费钱又浪费时间! 无聊至极! 难为她铺垫了那么久,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机会难得,有这样免费送上门的广告,不用白不用! 沈言渺浅浅地勾了勾烟粉色的唇瓣,她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又将手里的报纸丢进纸篓里,声音淡淡地出声: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熟悉的场面,说起来,还挺怀念的。 啥? 怀念?! 陈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她连忙走到沈言渺面前,以为她没看懂新闻似地强调解释道:rache姐,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就是因为她工作室含糊其辞的声明,现在媒体都一边倒地抨击我们,说我们良心丧尽,根本就是珠宝界的耻辱! 我知道啊。 沈言渺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她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半点都不觉得担忧,纤白的手指微微曲起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继续说:我们反正都良心丧尽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对于林之夏虽然不敢说有万分了解,但也算得上是十分了解。 对付她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不作为。 到时候没准儿都不用她出手,等到盛气凌人的大小姐黔驴技穷,沉不住气将所有手段都使尽,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陈墨顿时惊得瞠目结舌,她原本还想着这一番闹剧,自己可能可以看到自家老板生气发火的大场面,至少也应该摔个杯子什么的吧。 可是现在,就这? 人家都说乐极生悲,她家老板这样莫不是悲极生乐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 陈墨立即就端起桌上的水杯递给沈言渺,又颇是安慰地开口说:rache姐,可能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你先喝杯水缓缓,公关部门已经在拟定紧急应对方案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闻言。 沈言渺轻轻皱了皱眉,她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水杯,又浅浅抿了一口,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空气里死一般沉寂。 陈墨望眼欲穿地等了好久,这才等来自家老板不痛不痒的一句:先不用这么着急,再等等,等律师函发过来再说。 什么? 还要等律师函? 等人家律师函发过来,黄花菜都要凉了啊! 陈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对于这种紧急情况,消极怠慢到这种地步的:rache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如果公关部门一直不出声,我们肯定被人当成是做贼心虚,到时候可就真的不能再出现在珠宝界了! 我们现在发声就能洗清罪名了吗,事实胜于雄辩,何必多此一举? 沈言渺不以为意地反问出声,她看上去坦然自若极了,哪里有半点想要着急的打算。 可是rache姐,这根本就栽赃陷害! 陈墨一面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一面又觉得就这么坐以待毙实在是太过憋火:我们难道就要这么干坐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口诛笔伐吗?! 那当然不行。 沈言渺立刻不假思索就否认了她的话,她将手里的杯子重新递到陈墨面前,又微微笑了笑,十分认真地说:你见过有人看电影不带饮料的吗,所以就麻烦陈墨同学,能不能帮我添一杯热茶? 陈墨脸色怔愣地凝默了好久,她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沈言渺,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这才不得不佩服地干笑说:rache姐,你应该是我见过心最大的老板了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沈言渺唇畔笑意始终淡淡的,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又吩咐说:通知各部门,十分钟后开个会,关于这次的事情,我有几句话要说一下。 全部门开会? 陈墨原本怀疑人生的脸上立时为之一振,她手里捧着水杯赶紧就往外走去:好的老板,我这就去通知,热茶也一定给您送到会议室! 陈墨之所以这么兴奋,就是因为她在网上看遍了所有沈言渺曾经公开庭审的视频,那胸有成竹、神采飞扬的气场别提有多惹人羡慕! 但怪只能怪,珠宝设计师和律师之间相差委实太大,沈大律师名扬天下无人不知,可沈大设计师更多却只是扮演幕后螺丝钉的角色。 不过好在。 这好端端地,突然半路杀出来一位林影后,她终于有机会亲眼看到自家老板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意气风发模样啦! 陈墨同学雀跃地手舞足蹈,她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曲,郑重其事地泡好了一杯红茶,又按照沈言渺的喜好放了两片柠檬进去。 她好奇地想象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节,所谓清者自清,也许rache姐会直接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接受最高权威机构的珠宝鉴定,然后再狠狠将经过严格检查和筛选的鉴定书摔到镜头前! 又或者,更干脆一点,下一个头版头条,可能就是rache shen一纸诉状直达各家不实媒体,利落又解气! 但是。 都没有。 偌大的会议室里。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正襟危坐,大家对于工作室的突发危机都心知肚知,每个人都翘首以待,等着沈言渺的命令指示。 却不料。 沈言渺在认真看过公关部门呈上的危机化解方案之后,只是脸色凝重地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很不错的危机公关方案,但是不予采用。 公关部门负责人余瑾立即有些慌了,她赶紧诚惶诚恐地出声解释道:沈总,这只是临时拟定的初步方案,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立即再修改,一定尽力将这次风波带给night fa品牌的冲击降到最小! 第346章 可能越适得其反 沈言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地听她说完,不论是从前的沈大律师,又或者是现在人人口中的沈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她向来坚持的管理准则。 余瑾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公关部总监,从任何角度来讲,对于这一次风波的处理,她镇定自若处变不惊,也应付得体。 此时此刻呈在会议桌上的草拟方案,更堪称是标准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公关。 不管是对于品牌现时该有姿态的定位,又或者是舆论度的把控,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倘若只是一次简单的企业危机,毫无疑问,她给出的方案是处理night fa风波最好的选择。 但是,却明显不是应对林之夏最好的选择。 余总监请大可以放心,直到目前为止,我对于公关部门的工作没有任何不满。 沈言渺轻轻合上面前的方案文件,她恬淡若水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只是我认为,迄今为止媒体所有的言论都未经证实,甚至连导致林之夏小姐昏迷的所谓病因,都仅仅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的谣传。 对于这样不实的信息,我们既然已经出声明否认,就不需要再兴师动众做出更多的澄清行为。 沈言渺放在桌面上的纤白手指交握在一起,她表情微微严肃地继续说道:我们若越是重视,就越是给人一种此地无银的错觉,可能越是适得其反。 我认同沈总的想法! 沈言渺话音刚落。 珠宝鉴定部门负责人蒋依人立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轻轻抬了抬手,陈墨就赶紧会意地上前,将她手里的资料送到沈言渺面前。 不是其他,正是东形西境系列所有珠宝的鉴定归档。 关于这一次意外事件,所有的矛头第一时间就直接指向我们珠宝鉴定部门,作为团队的领导者,我也在第一时间就了解了情况,并且及时整理了所有相关的材料。 蒋依人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工作室里,履历最漂亮的员工,她毕业于美国地质大学最优秀的宝玉石鉴定专业,又有过大型珠宝企业工作的经历。 毫无夸张地说,所有跟珠宝工作相关的证书认定,她无不精通。 有能力,自然也有几分傲骨。 这并不奇怪! night fa的每一件首饰都有着专属自己的编号,每一颗宝石,大到主石,小到副石,都经过各位珠宝鉴定师层层严格的筛选。 我们的宝石质量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任何没有凭证的质疑都属于恶意栽赃和诬陷,谣言止于智者,我们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蒋依人一字一句义正言辞地说出口,她对于自己的专业知识深信不疑,所有说出口的话都那么笃定,并且直击要害。 余瑾安静耐心地听完她的话,她忍不住眉头微皱,立时迫不及待地反驳道:可是沈总,即使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单单凭借林小姐在广大公众前的影响力,这一次的恶性事件,也足以对我们品牌本身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她承认,蒋依人说的是没有错,浊者自浊,清者自清的道理也都很对。 但是很多时候,公众认知是最容易被人引导的东西,企业品牌在公众舆论中的信任,只需要一夕之间就可以全面崩塌。 更何况,从事件发生起,我们就根本联系不到林小姐,因此也不能确定她那边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如果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她愿意协调配合说出真相,那倒也还好办。 但如果对方不愿意,我们就是将自己处在了绝对被动的位置,等到那个时候,我们所有的危机处理可能都真的过于迟钝了些。 余瑾也同样毫无保留地陈述着自己的见解和专业学识,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层里分明,也坚信沈言渺自己能够将所有的利害关系分辨清楚,再做出更加客观正确的决定。 却不料。 还不等到沈言渺说话。 除非他们能立马就拿出铁证来,否则就是欲加之罪! 蒋依人妆容精致的美眸突然一冷,她立即就脸色不善地出声道:至于余总监所提出的公关方案,其他的我管不着,但是所有的珠宝重新接受第三方机构的鉴定,还要将最终的结果公之于众,这种对于我个人,以及整个珠宝鉴定部门工作结果严重质疑的手段,恕我半点不能接受! 特殊时期特殊方法,我所提出的方案并非有意针对谁,或者刻意为难谁。 余瑾其实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整个工作室对于蒋依人自负又高傲的个性都有所了解,可是对于她的才华和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只不过,企业公关和珠宝鉴定实在是两个相差甚远的行道。 出于不同角度和立场的考量,她和蒋依人,其实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都是一心在为night fa着想而已。 所以,蒋总监也没有必要非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余瑾竭力将所有言辞说得委婉,她也打心里并不认为会是工作室的纰漏,对于蒋依人更是没有半分恶意:跟您一样,我对于night fa的每一件首饰也都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我们现在的确是遇到了困难! 闻言。 蒋依人红唇轻勾倏然冷笑一声,她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叩在会议桌上,冷声冷气地反问道:看来,余总监今天这是有意跟我过不去,非要给我扣上一顶工作敷衍的帽子了?! 我 余瑾想也没有多想就要立刻开口,她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沈言渺适时地打断。 好了,你们两位的意思我都了解了。 沈言渺终于结束了自己袖手旁观看热闹一般的悠闲,她一直波澜不惊地听着她们对话,微微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她时不时会气定神闲地端起水杯喝口茶,陈墨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唉,人和人的差距啊! 陈墨同学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天真哭泣两声,可怜她还紧张了那么半天,敢情自家老板对于这种小风小浪,似乎的确是没放在心上。 这一场会议本身就是为了这一次的突发事件,所以大家但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 沈言渺似乎对于处理这样针锋相对的场面已经从善如流,她略微沉吟思索了须臾,这才继续缓缓地说道:我认可在坐每一位的工作态度,也尊重所有部门的工作成果,所以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至于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应对,我自当有所决断。 她不轻不重地开口。 整个会议室顿时都跟着安静了下来,陈墨也用力眨了眨眼睛,纤长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等着写会议纪要。 我的意见就是 沈言渺细眉不禁微微蹙了下,她稍稍停顿了半秒:暂时不作更多回应,毕竟林之夏小姐本人并没有正面给过任何态度,我们先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第347章 别人在暗她在明 好的沈总! 蒋依人闻言立刻如同赢得了什么天大的夸奖一样,她红唇微弯,一双美眸极具挑衅性地望向对面的余瑾。 散会后,一众人走出会议室的时候。 蒋依人还故意拦在余瑾面前,她颇是盛气凌人地说道:真可惜,陷害我不成,让余总监失望了!现在您应该明白,在珠宝本身面前,那些花拳绣腿的功夫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是连行业攻击都带上了啊 余瑾无奈地沉了沉嘴角,她不想跟她吵,于是不动声色地从她面前绕开:蒋总监言重了,你我不过都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而已,哪里有什么孰轻孰重可言。 咚咚咚 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敲响。 沈言渺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了请进,她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动作小心地摆弄着那一盆枝繁叶茂,长得极好的月季。 高跟鞋砸在地毯上的声音迟缓又沉抑。 是余瑾姐吧,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沈言渺头也没回就赶紧开口说道,她手里拿着剪刀,利落从容地将最后一根枯枝剪下,然后亲自端了一个杯子往办公桌走去。 就知道你要来,连咖啡都帮你准备好了。 沈言渺语笑嫣然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又继续热络地说:加糖不加奶,尝尝看。 谢谢沈总。 余瑾连忙弯了弯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又依言在沈言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欲言又止好几次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事到临头再做打算,沈总,这似乎不是您一贯的处事风格? 闻言。 沈言渺情不自禁弯了弯唇畔,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要是什么时候,依人姐能有余瑾姐你这么细心,那我该省多少事儿啊! 沈总谬赞了。 余瑾依旧只是从容淡然地轻声道了声谢,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她向来没有过于明显的情绪起伏,只是继续不解地出声:可我还是不明白。 沈言渺脸色微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沉默地思索了片刻,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现在还不能说太多,但是有一句话或许能让你安心,大乱才能大治,我只有知道病源在哪里,才能对症下药。 闻言如此。 余瑾似乎是有些错愕地微微怔愣了片刻,她不敢置信地问:所以您的意思是说,这一次的事情,病源在内不在外? 沈言渺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自从上一次看到林之夏的首映礼视频开始,她就一直在猜测会是什么地方可能被她有机可乘。 对于珠宝品牌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无非就那么几个,设计是否原创,口碑是否良好,品质是否上乘。 果不其然,林之夏选了从最致命的珠宝品质上做文章。 但是奇怪的是,事情进展到现在已经算是沸沸扬扬,可除了满天的丑闻报道,林之夏却始终没有拿出任何实质性栽赃的证据。 这并不是说她有多么仁慈,还给了她喘息应对的机会。 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她没有! night fa的每一样首饰从设计图纸起开始就有自己专属的编号,以及完备的归档信息,从珠宝色泽到宝石大小。 可谓分厘不差! 因此,在成品首饰本身能动手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唯一能有点机会的,就只有还未成品的少量原石。 所以她猜测,在不久之后马上就会收到林之夏的律师函,以此为由,工作室会被第三机构强制进行珠宝品质鉴定。 然后,林之夏再借此机会,给她坐实使用劣质珠宝的罪名。 这样一来,勉强还能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周密的栽赃构陷计划,也符合林大小姐以往的行事风格。 可倘若真的是这样,那就证明,工作室有人听命于林之夏,并且这个人有足够的机会,接触到工作室的储备宝石。 然而。 沈言渺左思右想,也不能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谁。 night fa能接触到储备原石的人实在太多,这涉及到产品开发设计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可是他人在暗,她在明,要是不放长线,恐怕这鱼是绝对不会自己浮出水面。 沈言渺细眉微蹙,娇俏的脸颊上表情有些微严肃,她声音淡漠地说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如果不是,那当然最好。 我明白了。 余瑾表情也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是多么聪明的人啊,几乎一瞬间就理解了沈言渺的意思,又继续善解人意地说:沈总放心,这场戏,我一定配合您演完! 那就先谢过余瑾姐啦! 沈言渺笑意恬然地诚挚向她道了声谢,等到余瑾离开后,她这才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紧接着,沈言渺脸上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已经快要中午十一点了,暖安怎么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这丫头难道还在睡? 都这么晚了,难道不饿么她? 啊 沈言渺办公室忽然一声尖叫响起的时候。 陈墨手里正握着笔低头不知道在纸上胡乱画着些什么,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不轻,手下一顿,纸上立马就多出来一道长长的黑色墨痕。 rache姐,出什么事了?! 陈墨一反应过来就立马往办公室冲去,她着急忙慌连门也没有敲,一推开门就看见沈言渺双手抱着左脚脚踝,整个人跌坐在地毯上,脸色看上去十分痛苦。 陈墨,你来的正好,先扶我一把。 沈言渺一见到她出现就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她赶紧出声,俏丽的脸颊上懊恼又疼痛的表情,要多生动就有多生动:我刚刚一开心自己踩到自己,好像扭到脚了。 开心?! 还自己踩到自己?! 今天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开心的嘛?! 哦,好! 陈墨尽管有些瞠目结舌地震愕,但还是赶紧上前,她小心地将沈言渺扶起,看着她单脚一蹦一跳的悲惨模样。 陈墨终究没忍住开口:rache姐,我看你这伤得好像挺严重的,要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不用。 沈言渺在她的搀扶下勉强坐到柔软的沙发上,她一听到要去医院就赶紧飞快摇头,手指却依旧紧紧捂着脚踝,说道:应该没伤到骨头,我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闻言。 陈墨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她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rache姐 沈言渺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工作室这几天本来就正处于风浪中,她这个负责人要是这个时候公然休假,难免惹得人心惶惶。 所以,还不等陈墨把话说完。 沈言渺就立刻很又先见之明地开口打断:没关系,我就是休假几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我邮箱就好,日常事务就直接交由各部门负责人定夺。 可事实证明。 沈言渺显然是过高地估计了陈墨同学的大局观,因为她已经解释得这么清楚。 陈墨同学脸上的神色却依旧迷惑怪异,她眉头微皱,指了指她的脚踝说道:不是,rache姐,我是想说 我的伤啊,没事的! 沈言渺又一次很有自信地打断了她的话,她很是勇敢地摆了摆手,一脸生死无畏地开口说道:回家买点药膏敷一敷大概就好了 不是,rache姐,我是想说,你刚刚不是扭到左脚吗,可你现在捂得是右脚。 陈墨一句话被她打断了好几次,心里有话不上不下刚刚好卡在嗓子眼,几乎快把自己憋出内伤。 这不,她一逮到机会就赶紧大气也不带喘地说完。 第348章 没装过病没经验 四下里骤然一片沉寂。 安静到落针可闻。 沈言渺原本佯装疼痛不已的表情微微僵硬起来,她表面上处变不惊地抬头看了看陈墨疑惑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紧捂着的右脚,心里却忍不住一阵哀嚎。 啊 苍天啊,现就一道闪电劈死她吧! 怪她,都怪她,没装过病,没经验! 能不能再重来一次? 啊? 啊?! 沈言渺真恨不得抓起沙发上的抱枕闷死自己,她眸光微闪笑容悻然地措着辞,语无伦次地出声说道:我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左脚已经疼了,所以安慰安慰右脚,希望它不要雪上加霜。 说完,她自己都想把舌头咬断,这说的什么鬼理由,要是有医生听到肯定能气得当场晕过去! 明晃晃地有违生物法则! 哦 陈墨似懂非懂地迟缓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更不敢相信自己今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总觉得今天这一天过得十分魔幻,先是莫名其妙的丑闻,紧接着又是自家老板更莫名其妙的处理态度。 直到现在,老板还开心到自己把自己摔伤,一本正经地跟她讲什么未雨绸缪的右脚止痛理论! 奇怪啊! 这事情真的太奇怪了!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塌,可能下一秒她马上就能笑场演不下去,所以她赶紧正了正色,吩咐说:那个,现在马上就要到午休时间了,陈墨同学,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代驾师傅,我现在没法儿自己开车。 所以。 rache姐,你真的要休假啊? 陈墨看她这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心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差点能把自己淹死,这还是她那个轻伤不下火线,加班当日常的rache姐吗?! 是的。 沈言渺十分认真且严肃地点了点头,她不动声色地将掌心的右脚换成左脚,又暗暗使劲在脚踝处掐了又掐,然后指着红了一片的皮肤,说道:我认为这个伤应该必须得休息,你也不想看见我以后变成腿脚不便的残疾人吧? 就这?! 陈墨目光直直落在她微微发红的脚踝上,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她杏目圆睁不敢置信地反问道:rache姐,就这样还不至于变成残疾人吧?! 至于,当然至于,感冒还能引发休克死亡呢! 沈言渺当即义正言辞反驳了她的话,她又故意在脚踝上轻轻吹了吹,好像真的有多疼一样,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现在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 陈墨顿时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她一脸黑线无语地反问:rache姐,你好像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吧? 啧啧 沈言渺心里也顿时觉得无奈极了,不是,陈墨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这么死心眼呢,明明平时那么没心没肺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想让她帮个忙就这么难呢?! 不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沈言渺努力把两个人的对话拽回自己想要的轨道,她一字一句强调似地说道:重点是,我现在需要休几天假,你尽量帮我瞒住这件事,不要给太多人知道。 哦 陈墨尽管依旧满脸疑惑,但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她继续问道:可是,为什么不能给太多人知道啊,各位部门主管也不通知吗? 不用! 沈言渺当机立断就矢口否定,她微微沉了沉脸色说:这几天工作室情况比较特殊,我休假的事情还是不要对外声张,你记得千万别给我说错了啊! 可是我 陈墨霎时间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要她保守秘密还不如直接要她的命,来得更干脆直接,她连忙可怜兮兮地出声:那rache姐,你记得要早点养好伤啊,我也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坚持多久 呼 总算达成目标了。 沈言渺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手轻轻在陈墨肩膀上拍了拍,语气鼓励地说:放心,我相信你,去吧! 可是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陈墨一脸生无可恋地皱了皱眉,她转身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又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道:好奇怪,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了什么陷阱里呢? 话虽这么说,但陈墨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代驾师傅很快就赶到night fa工作室所在的大厦。 沈言渺在陈墨怎么也推辞不开的搀扶里下了楼,又在她万般不舍的目光里坐上车子离开,紧赶慢赶,她总算赶在中午下班之前就回到了公寓。 沈言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任性休假,提早下班的感觉,说起来还得感谢林大小姐给了她这个机会。 叮咚叮咚 门铃摁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沈言渺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头,秦老师这是还在补觉? 沈言渺从包里掏出钥匙将门拧开,客厅里还是跟她早上离开时一样,依旧乱七八糟地摆着许多纸张文献。 看来是真的还没醒。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朝着客房走去,她轻轻敲了敲房门,温声唤道:暖安,暖安,你还在吗,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啊? 屋子内始终静默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这就算再怎么困,也不能睡得这么沉啊? 沈言渺细眉微拧着将房门推开,看到米粉色的被子里微微隆起一团,她情不自禁就轻轻叹了口气,啼笑皆非地开口打趣道:秦老师,你这睡眠质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我这么喊你都没反应? 秦暖安依旧没有回答,甚至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不对! 沈言渺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秦暖安向来就睡眠浅,就算通宵看论文,也没道理她都这么大声还没有反应。 一想到这里。 沈言渺赶紧丢下手里的钥匙和包包就往床边走去,只见秦暖安将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怕冷似得蜷缩成一团。 沈言渺费了挺大力气才将她从层层叠叠裹着的被子里剥出来,秦暖安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应她一声,她双眸紧紧地阖上,漂亮的脸颊苍白一片。 第349章 都是在自欺欺人 沈言渺赶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温度滚烫一片,这丫头生病了自己都不知道,她要是今天不回来,她非得把自己烧傻不可! 暖安,暖安,醒醒? 沈言渺立时忙不迭地倒了杯热水又拿了退烧药过来,她抬手轻轻拍了拍秦暖安发烫的脸颊,声音轻柔地想要把人叫醒过来。 过了好久。 秦暖安这才总算有了点反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她,声音微哑有气无力地出声,连呼吸都是滚烫滚烫的。 渺渺今天是下雪了吗,我怎么这么冷啊 现在才秋天下什么雪? 这丫头真是要烧傻了。 沈言渺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她仔细试了试水杯的温度,耐心地说道:不是,你发烧了,先起来吃点药,吃完药很快就好了。 嗯。 秦暖安仿佛连眼睛睁开都很费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她无意识地就点头应了声,乖乖张嘴喝水将药片冲进咽喉。 秦老师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这突然一生病,连着整个人都像是淋了大雨的小猫崽子,连声音都呜呜咽咽轻到快要听不见。 沈言渺动作熟稔地将温热的毛巾轻轻搭在她额头上,她一瞬不瞬看着安静睡着的人,水晶般的眼眸里尽是担忧和心疼。 橙色天空,莟; 搁在床边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沈言渺生怕吵到秦暖安休息,她赶紧摁断了铃声就往门外走去,却不料,她才刚一起身就被秦暖安抓住了手指。 别走,郗琛,别走 秦暖安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她毫无意识地浅浅梦呓,整张脸颊看不到丝毫血色,她眉心紧紧皱起,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不过光听名字。 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梦。 沈言渺眸光微沉不自觉在原地僵站了半秒,过了好久,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其实已经不记不清有多久,她没有再听秦暖安提起楚郗琛的名字。 傻子 沈言渺动作小心地将秦暖安的手指拿开,又将她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她恬静似水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豻;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是真的放下了 原来,都是在自欺欺人。 可惜,楚郗琛。 他真的值得你这么牵挂吗?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带着尘埃扑面而来。 沈言渺莫名就觉得心里压抑得厉害,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客房,不自觉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安静地背靠墙壁而立。 手机屏幕上,靳幼稚三个字还在锲而不舍地疯狂地跳动。 a城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吧。 这男人不好好睡觉,怎么突然这么急着打电话给她? 沈言渺倏然抬手用力拍了拍脸颊,她努力收起自己所有低落不悦的情绪,这才柔声接通了电话:喂 却不料。 还不等她一声问候说完。 靳承寒火急火燎的声音就按捺不住地砸进耳朵,他那着急上火的语气就好像是弄丢了钱包一样,急不可耐地质问道:沈言渺,你受伤了,严重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满头黑线,她这刚刚才回家,他是怎么知道她受伤的,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这么问了:靳承寒,你是不是又派人跟踪我了? 她没有否认。 所以是真的受伤了? 靳承寒立刻就沉不住气了,他英气的眉宇霎时间紧紧拧起,不假思索地抬手就摁下办公室内线,冷声吩咐道:方钰,马上帮我安排航班,飞伦敦! 不用! 沈言渺赶紧就出声制止了靳大总裁雷厉风行的命令,她快速地解释道:我就是不小心扭到了脚,现在都已经不疼了,根本就算不上受伤。 靳承寒却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他立即没好气地反驳了她的话,冷冷反问道:不疼了你还需要休假,沈言渺,你当我是傻子?! 受伤。 休假。 沈言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捂了捂眼睛,她一早就知道陈墨这丫头从来就守不住什么秘密,但是也没想过,她这么快就把自己休假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她这任务完成的,是该被表扬呢,还是该被表扬呢? 靳承寒,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觊觎我的财产,在我工作室安排卧底了? 沈言渺立时眨了眨眼睛佯装生气地质问道,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半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远在千里,还能这么随时就掌握她的动态行踪? 沈言渺,不准打乱话题,这一招对我没用! 靳承寒却半点儿不受她的干扰,他幽黑的眼眸里焦灼和担忧不言而喻,紧接着,他就继续言之凿凿地出声:我半个小时后飞伦敦,要是我到了你还没去医院,那就别怪我出尔反尔,我立马就带你私奔! 哪有人动不动就拿私奔威胁人的啊? 这男人思维还能不能再奇怪一点? 靳承寒,你不许动,更不许来伦敦,我跟你说实话还不行?! 沈言渺完全不怀疑靳大总裁的行动力,没准儿这会儿他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要是真的被他出现打乱所有计划,她可找谁哭去。 所以,她只能一五一十地如实交代:你给我认真听着,我没有受伤,也不需要去医院,我那是装的 沈言渺越说到后面,越是心虚地放低了声音。 靳承寒难得无言以对地沉默了几秒钟,须臾过后,他立即疾声厉色地低吼道:沈言渺你都多的大人了,装什么不好非得装病,你知不知道我这会儿有多担心?! 就在刚才,他专门派去给她送午餐的人,急匆匆回话说被工作室助理告知,她今天受伤休假,他顿时急到连会议开了一半都丢下就给她打电话。 结果呢,她是装的?!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愣,这事发突然也不能怪她啊,她立即不甘示弱地也吼了回去,说道:靳承寒,我那是有原因的,我已经在跟你解释了,你还吼我干什么?! 沈言渺,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靳承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有口难言过,他这辈子还对谁这么在乎上心过,这女人根本就是不知好歹:我那是吼你吗,我那是担心,你一个人在伦敦,我着急行不行?! 他不过是心里发慌,说话大声了一些,怎么就吼她了,哪一句话是在吼她?! 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良好心地吼过人?! 靳承寒,我都已经一个人在伦敦生活这么久了,一直都好好的,现在又能有什么事情? 沈言渺急着跟他解释想让他放心,也好证明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可值得担心的,可是话一出口却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靳承寒霎时间就噤了声,他没有再反驳她的话,也没有继续大呼小叫。 无声地沉默了片刻。 靳承寒就像是茫茫大草原上走失猎物后目光沧桑的大狮子,他声音沉闷地说道:沈言渺,你现在这是在怪我?怪我三年来对你不闻不问? 他大少爷这理解能力什么时候能进步一点! 我不是,靳承寒你不要这么想 沈言渺有口难辩地努力想要替自己解释,可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人打断。 沈言渺,今时不同往日,事关你的安全,就算你嫌我多事我也得一直问! 靳承寒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坚定和毫无转圜,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就像是在教育青春叛逆期小孩子的老父亲一样。 装深沉,这适合他么? 沈言渺正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骤然低沉的气氛,可是却突然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她细眉微蹙疑惑地问:靳承寒,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350章 我都只会向着你 我能有什么事情?吃得好睡得好,一切都很好! 靳承寒不自觉微微迟疑了半秒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打算让她担心,可现在就只需要一句无关紧要的敷衍话,自己竟然都能说得那般僵硬又不自然。 掌心的钢笔几乎快被他拦腰折断。 他不由得深深疑惑,自己有必要这么正人君子吗,不就是一句善意的谎言,至于这么紧张? 真的吗? 沈言渺还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有些担心地继续追问:可是我怎么听到你嗓子有点哑了,是不是感冒了? 嗯? 他嗓子哑了吗? 他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靳承寒攥着钢笔的手指略微一顿,认为应该是吼靳启淮吼的,他下意识地干咳两声,而后随口乱编了一个理由:可能是刚回国,有点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毛病的? 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不怎么好了? 沈言渺轻轻咬了咬下唇,踟蹰了好几秒,她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叮嘱道:靳承寒,财团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你就不要总是把自己逼那么紧,累了就歇一歇,你反正也不缺钱花啊! 钱这东西赚多少能够啊,生命才应该是第一位的啊! 人人都知道靳家财团处于金融之巅,而靳承寒,他作为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可是从来都没人关心,在这无上荣光的背后,他废寝忘食付出了多少心血。 不错啊,沈言渺,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么快就知道心疼我了?! 靳承寒忽而薄唇轻勾轻笑出声,他如墨深沉的黑眸里噙满柔和的笑意,十分心满意足地打趣出声:不过不打紧,我毕竟任重道远,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努力赚钱天经地义! 谁要你养了,靳承寒,你是不是对我的经济状况有什么误解? 沈言渺立即就不甘示弱地反驳了他的话,虽然说night fa在靳家面前的确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衣食无忧总还是能保障的,不然,她每天这么起早贪黑的,难道是在义务劳动吗? 不是,我可能是对自己的经济状况有一点误解。 靳承寒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立时回答了她的话,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信口胡诌道:我刚刚说错了,其实是我穷,我比较需要你养! 砰 总裁办公室的门半开着。 方钰秘书怀里抱着一摞文件走到门口,她正准备抬手敲门,就听见自家boss言辞恳切地对着电话喊穷求收养。 靳总,穷? 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方钰顿时就如同石化一样僵在原地,一脸撞见鬼的表情,手里的文件不小心掉了一份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对不起,靳总,我不是有意打扰您的! 方钰一反应过来就赶紧拾起地上的文件,她又连连弯腰道歉,一路小跑地将文件摆到靳承寒面前,飞快解释说道:这些是已经拟定完成,亟待您签字的慈善基金项目策划书。 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吩咐,我就先离开了! 方钰连头都不敢抬一鼓作气赶紧说完,她立马就逃命似地走开了总裁办公室,她真的是知道了太多,所以无比害怕自己会成为靳总杀人灭口的头号对象。 而电话另一边。 沈言渺在听到方钰如此慌不择路的声音时,就十分幸灾乐祸并且非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隔着千万里的距离都能想象出,方秘书此时此刻应该是怎么样一副看到傻子的表情。 肯定很精彩! 靳承寒,你说如果我要是狗仔该多好啊,我肯定能让你成为金融圈茶余饭后谈资的中流砥柱! 沈言渺眉眼弯弯快要连眼泪都笑出来,她笑得没了力气,索性就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继续火上浇油地说道:你说刚才发生的滑稽事故,我应该取个什么标题才比较好呢? 沈言渺! 见鬼的中流砥柱,滑稽事故! 还敢给他想标题! 这女人要造反了是不是?! 靳大总裁立即颇具危险性地威胁出声,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写满了不悦,他恶声恶气地逼出声音:看我丢脸你就这么开心?! 这女人是不是不明白什么叫夫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难道就不懂?! 当然开心啊! 沈言渺立刻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她又故作认真地思索了半秒,继续兴致勃勃又一板一眼地说道:震惊!天之骄子骤成出卖色相小白脸,堂堂靳家财团继承人何以潦倒落魄至此,这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哎哎哎,靳承寒你说这个标题怎么样,够不够劲爆博人眼球,这要是寄给媒体的话,我是不是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靳大总裁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此时此刻的脸色堪比身后的黑色真皮座椅,明明心里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女人带到怀里一顿威胁蹂躏。 可偏偏两个人就离得那么远。 别说是威胁蹂躏,就是被威胁蹂躏都显得很奢侈! 沈言渺,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天天祈祷我没那么快到伦敦! 靳大总裁心里有些憋火又有些空落落的,听不到声音会想她,听到声音更想她,抱也抱不到,亲也亲不到。 怎一个惨字了得! 好啦好啦,不跟你闹了。 沈言渺真怕他把自己气出病来,要是再生气上火,他这嗓子恐怕就要更哑了。 小狐狸反正最擅长给怒火滔天的大狮子呼噜呼噜毛儿,好言好语哄一哄。 沈言渺很识时务地刻意放低了声音,她柔声说:靳承寒,我真的没受伤,你不要担心,至于休假,我就是突然想歇几天。 果不其然。 靳大总裁瞬间被她两三句软软糯糯的好话就浇灭了所有的气焰,吵架顶嘴什么的霎时间就丢到了脑后,简直比喝了忘川水起效还快。 是因为那些新闻吧? 靳承寒眉心微拧不紧不慢地问道,他虽然用的是问句,却是极度肯定的口吻。 他问完,也不等她回答,就继续认真地说道:沈言渺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你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我的,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又或者是与什么人有关,我都只会向着你! 沈言渺听着他低磁坚定的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什么叫他早就说过的,他早就说过的那些话不是应该都不记得了吗? 靳承寒,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言渺当即细眉微皱怀疑地追问道,她总觉得他今天一言一行都很奇怪,索性语气试探地问道:你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 第351章 以后全部赔给你 靳承寒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他无声地沉默了片刻,这才声音低沉地反问:沈言渺,如果我一直都记不起来那些事,你会很失望吗? 听他这话,那就是没有了。 也对。 失忆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说忘记就忘记,说记起就记起。 是她问得太突然了。 当然不会啊! 沈言渺立时轻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故意笑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却隐隐约约有泪光闪烁。 那场车祸是个意外,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这样的! 她沈言渺平静地把所有最理智的说辞都毫无保留地说给他听,心里却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一样,而且尽管她再怎么着急,也找不回来。 沈言渺很清楚,这样的结果没有谁是愿意的,靳承寒九死一生却还能再一次牵起她的手,就已经很辛苦了不是吗? 她没有必要再继续苛求他什么,至于那些走丢的过去他忘了,她还记得啊,如果有机会一件件说给他听,仿佛也很美好! 沈言渺,我会还给你的。 靳承寒却倏然斩钉截铁地开口,他幽黑的眸光深沉且坚毅:欠你的过去,我把以后全部赔给你。 这男人 好端端的,又煽情! 沈言渺很不争气地红了红眼眶,她不想把这个话题说得那么沉重,像是包袱,于是故意口是心非地说道:靳先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这个人其实很花心的,谁知道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我是不是还愿意跟你走呢? 沈言渺,你爱我这件事情,是填空题,不是选择题。 靳承寒很是大言不惭地驳回了她的话,他信誓旦旦地继续说道:你只能爱我,其他的都不行,我也只会爱你,其他的都不行! 呃 沈大设计师在线疑惑,其实明明应该是很动听的情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什么强买强卖的黑色交易一样! 靳承寒说完微微停顿了半秒,他也不等沈言渺会给出什么样的回应,脸色一派凛然就接着说道:林之夏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会亲自处理! 不行,这件事情我自己可以! 沈言渺迫不及待赶紧出声制止了他,她太明白靳承寒的性格了,他处理问题向来都过于有的放矢,矫枉过正。 所以与其说是处理问题,还不如说是处理人。 林之夏怎么样倒没有关系,但是毕竟牵扯到靳家和林家,若是靳承寒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面,免不了又是一番大动干戈。 到时候靳老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果再引起什么麻烦。 未免得不偿失! 沈言渺,你不相信我? 靳承寒立时浓眉紧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但就是别扭到不行,她明明原本可以平静安稳地生活,却偏偏被他带去那么多的糟心事儿。 比如林之夏。 比如老头子。 哪一个他能逃脱得了责任?! 我当然相信你啊! 沈言渺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出这一句,她又生怕他不信似地继续解释:只不过这件事情跟night fa有点儿牵扯,再说了,林之夏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而已,我还应付得过来! 要是万一我失算吃亏了,靳先生到时候再帮我报仇也不迟啊,雪中送炭,我肯定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她这一番话,真可谓是字字都直接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靳承寒十分心满意足地勾了勾薄唇,他霎时间笑得满面春风得意,却还要故意摆出波澜不惊地冷静态度,于是只能装膖;那就听你的,我暂时不动手,但是一旦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有任何意外! 她好不容易有想要自己动手收拾情敌的想法,况且对方攻击力也确实不大,只要在安全范围内,放手让她玩玩儿也没有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也能筹备筹备接下来要送给林家的大礼! 先不打草惊蛇也好。 放心放心,我知道的。 沈言渺就像是被家长念叨烦了的小孩子,她连连点头十分敷衍地应承道,话锋一转又说:那就先这样了,暖安在发烧我还得照看着,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处理完文件就赶紧下班回去休息,听见没有? 发烧? 发烧那就是生病了。 生病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传染。 靳大总裁在经过这一系列周密的推算之后,他英气的眉心微微蹙了蹙,当机立断就出声说道:我让人请医生过去看看,你别靠得太近,省得病毒全部传染给你。 靳承寒不容置喙地说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继续沉声开口:还有你脚踝的伤,拍照片发给我,我不相信你的话! 听听,这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 沈言渺无语地摇了摇头将电话挂断,她顺手就打开相机对着脚踝拍了一张照片,为了防止继续被人质疑,她还刻意加了时间水印。 疑心病晚期,这下看你还能说什么? 沈言渺看着手机上图片发送成功的界面,孩子气地自言自语道,只不过她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靳承寒那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 靳承寒一看到她发来的照片就立即语音回复道,语气强硬且格外不满:这是地毯?沈言渺,现在什么季节你给我坐在地上?! 靳先生一如既往的角度刁钻。 沈言渺哭笑不得,并且发自内心地回了他一句:靳承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比我爸爸还啰嗦?! 消息发完。 沈言渺也不等靳承寒回过来,就赶紧眼疾手快地摁黑了手机。 笑话,难道还要专门等着被他吼嘛? 她又不傻! 沈言渺又重新悄悄推门走进客房,秦暖安还是安静地睡着,可是脸色却憔悴依旧,体温不降反而还在上升。 退烧药似乎根本就不起作用一样。 沈言渺这下再也沉不住气了,她原本以为秦老师就只是小感冒,吃点药没多久就会好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沈言渺片刻也不敢耽搁,她赶紧转身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外套,就上前将秦暖安扶起来,又着急地轻声将人叫醒:暖安,暖安,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 秦暖安眼睛沉重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脸色倦怠地沙哑出声:渺渺,你怎么老是在我面前转啊,转得我头都晕了 暖安,你先穿上衣服,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沈言渺轻声说着就赶紧将手里的外套给她穿在身上,又抬手一丝不苟地扣完衣服上所有扣子,这才俯身将鞋子给她穿好,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往外走。 秦暖安这一场病生得来势汹汹,还不等沈言渺将她扶到医生诊室门口,她整个人就浑浑噩噩地昏了过去。 暖安! 沈言渺被她吓得不轻,她紧紧将人抱在怀里,不管不顾地用英文求救:医生!护士!有没有人啊?! 很快,秦暖安就被一众护士医生推在病床上带走。 沈言渺心急如焚地在急救中心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等到一身白衣的主治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出现。 沈言渺一看到医生出现,立刻就焦急地跑上前去,紧张地询问道:医生,请问我朋友她怎么样了,严重吗? 是病菌入侵肺实质所引起的急性肺炎,所以伴随有发热的症状。 医生指了指手里的检查化验单,耐心地跟她解释说道:目前已经用了药,再住院治疗几天,应该没什么大碍。 沈言渺对于他的专业术语其实听不懂多少,但是最后一句话她却听得很真切,于是连忙弯腰感激地向医生道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352章 不打算喜欢你了 滴答滴答 一尘不染的病房里。 秦暖安仍然双眸紧阖安静地睡着,她中途恍恍惚惚地醒了一次,说话又咳又哑的,表情可怜兮兮地跟沈言渺诉苦:渺渺,我真的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而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还好,烧已经退下去了,那就是情况有所好转。 我帮你泡了蜂蜜水,先喝一点润润嗓子。 沈言渺轻声说着,她又伸手端起了一旁桌子上的陶瓷杯子,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两口蜂蜜水,这才继续说:医生说了,只是普通肺炎,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不要乱想。 她要是不强调这一句,都不知道这个丫头能联想到什么地步! 肺炎还能引起发烧啊? 秦暖安向来活蹦乱跳的也不怎么生病,在医学领域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一听到沈言渺的话,她就像是瞬间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我看韩剧里那些女主角只要无缘无故一发烧,就一定会被查出白血病。 秦暖安一边喝水一边小声咕哝,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己差点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所以说,没有生活常识真的是会害死人啊! 沈言渺无语地抿了抿唇,她看眼前的人还能没心没肺地开玩笑,想来应该是好多了,于是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嘴角,无奈地说:放心吧,你没有当韩剧女主角的命,所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渺渺,你真的没有骗我吧? 秦暖安还是一脸认真地继续追问,生怕她不说实话似的:就是肺炎,真的没别的了? 不然呢!她还想有什么?! 还有这一脸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她是看不起肺炎还是怎么着? 沈言渺已经懒得去回答她这么降低智商的问题,她索性直接将检查化验单丢到她面前,声音淡淡地说:秦老师要是确诊完了呢,就请好好休息,我先回家帮你拿些住院要用的东西过来。 秦暖安顿时乖乖噤了声。 言渺! 沈言渺刚一走出病房门,就听见程子谦有些着急的声音,她一回头,就看见他气喘吁吁从走廊另一边跑来。 kg039;s ege hospita是距离公寓最近的医院,沈言渺当时被秦暖安吓得不轻,想也没有多想就来了这里。 后来又忙着办各种手续。 一来是没顾得上,二来她也不想总是事事都麻烦程子谦,所以就什么都有多说,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程子谦脸上还严严实实地捂着医用口罩,此时一身暗绿色的手术服穿在身上,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才从手术室出来。 言渺,怎么回事儿,我听学生说在急诊中心看见你了,出什么事了吗? 程子谦着急忙慌地连连发问,又安检一样抓着胳膊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他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也不知道是急得还是累得。 不是我,是暖安。 沈言渺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她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到程子谦面前,轻笑着说:我来医院的频率原来已经这么高了吗,连你的学生都能认出来? 程子谦听到她没事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接过纸巾又将脸上的口罩摘下,清俊的脸庞上同样也是薄汗一层。 现在的小孩子啊,学习不怎么上心,但是八卦的能力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程子谦颇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为人师表的模样格外刚正不阿,他吐槽完这才想起来问:对了,暖安她怎么了? 医生说是急性肺炎,可能得住院观察几天,来的时候太着急,我回家帮她拿点东西。 程子谦顿时了然地微微点了点头,又说道:这样啊,那我送你到医院门口,省得你又七绕八绕找不着路。 他考虑得这么周到。 沈言渺霎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好悻悻地点了点头,默默跟着他往前走去:子谦,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最近工作很忙吗? 脸色不好?有这么明显吗? 闻言。 程子谦立即紧张地抬起双手搓了搓脸颊,他温润的琥珀色眼眸里零零落落染着红血丝,眼底一派乌青,明晃晃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有点儿。 沈言渺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又有些不解地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忙过,最近有很多重要的手术吗? 哪儿能啊? 程子谦顿时惆怅无比地叹了口气,琥珀色温和的眸底说不清的烦躁和苦恼,他忽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是克星,最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被妖魔鬼怪给缠上了!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意思啊? 沈言渺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她原本以为医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怎么还跟她说上风水玄学了呢? 程子谦神色复杂地皱了皱眉,看上去像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一样,他欲言又止地斟酌了半天词句,这才垂头丧气地开口: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院长逼婚事件。 院长逼婚? 沈言渺细眉微蹙稍稍回忆了一下,她蓦地恍然大悟地笑着出声:原来是为这个啊!我记得当时你还宁死不屈辞职来着,不过那不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吗,你现在都已经不在美国了,怎么还能被逼婚啊? 对,我的确是不在美国了。 程子谦用力狠狠将电梯按钮摁了下去,好像是在撒气一样,他又继续气闷又无可奈何地说道:但是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硕士毕业不好好待在美国,非要来伦敦体验生活,你说我不管吧,那好歹是我师妹。 可我要是管吧,她能蹬鼻子上脸立马就住进我家! 哈哈哈 沈言渺听着他郁闷无比地控诉,她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一如当初那般幸灾乐祸看热闹似地,她笑意盈盈地说:原来这天下还有程大教授也头疼的人啊,不过这个小姑娘听上去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不如就好好考虑考虑,师妹变家属多浪漫啊!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么为难呢?! 闻言。 程子谦立时屈指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他故意正了正色,佯装十分受伤地说:沈言渺同学啊,虽然我已经不打算继续喜欢你了,但是你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第353章 还有你们家靳总 还浪漫?! 程子谦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他一脸的嫌弃显而易见,又发自内心地反问道:一个专门挑在你吃饭的时候,在你面前演示如何把蚯蚓一切两半繁衍后代的疯丫头,你觉得这能浪漫吗? 这根本就是惊吓好不好! 我哪里落井下石了? 沈言渺深刻觉得自己这一下挨得很冤枉,简直比窦娥姐姐还冤枉,她立刻言之凿凿地替自己申辩:我只是觉得士别三日,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啊,你要给别人成长的机会嘛! 虽然表演切蚯蚓的确是太呃放荡不羁了一些。 还是算了吧。 程子谦就像是躲避瘟疫一样飞快摇了摇头,他甚至不惜当众败坏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连忙出声说道:我已经一大半年纪了,这种挑战生命的差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吧! 啧啧,听听这注孤生的言论。 真是没救了! 沈言渺无奈地摇了摇头,亦步亦趋地跟在程子谦身后走进电梯里,结果还不等她站稳,程子谦就突然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摔倒。 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沈言渺赶紧出声问道,以前也不知道他有平地摔这个毛病啊! 只见,程子谦脸色僵硬地盯着手里疯狂震动的手机,那表情活生生像是遇到晴天霹雳一样,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怎么了这是? 沈言渺不明就里地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手机屏幕上正不停跳动的两个大字。 艾叶。 很明显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再加上他这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答案昭然若揭。 沈言渺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笑,但还是忍不住破了功,她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憋着笑,打趣道:程大教授,你的克星来了,快接吧,我保证不出声! 程子谦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太好看,喉结在他颈间无声地滚了滚,他英俊的脸颊上满是挣扎和抗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是被人威胁勒索了。 过了好久,直到电梯稳稳停在了一楼。 程子谦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还刻意找了一处墙壁以防万一地靠好,这才视死如归地接通了电话。 沈言渺莫名觉得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她无声地冲他比了一个自己先离开的手势,提步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 沈言渺只听见程子谦骤然拔高的声音,他难得有那么怒不可遏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吼道:我一个光棍哪里来的什么情敌,艾叶,你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信不信我现在就离开伦敦,你这辈子也别想再找到我了! 情敌? 艾叶? 沈言渺不自觉地在原地愣了愣,她晶亮的眼眸几不可见地闪了闪,原本柔和的脸色倏然沉了沉,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午后的病房里,丝丝缕缕有阳光落进窗格。 秦暖安对于说休假就休假的沈大设计师表示很不敢相信,她一身病号服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病床上,很是享受地吃着沈言渺带来的午餐。 渺渺,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秦老师一清醒过来就把自己因为生病错过的新闻全给补上了,她心里明白自家渺渺从来都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主儿,于是十分好奇地开口问道:所以能不能透露透露,你给那位无风也能起浪的林大小姐,准备好什么回礼了? 然而。 沈言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她细眉微蹙面色冷凝,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电脑,眸底的情绪复杂极了。 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入神? 秦暖安放下手里的筷子就往她跟前走去,可是还不等她看清一个字,沈言渺就立即眼疾手快地将笔记本重重合上。 好像生怕她看到什么似的。 秦老师,你现在是个病人,病人就应该有病人的觉悟! 沈言渺当机立断地选择了先发制人,她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将秦暖安重新推到了病床边上坐好,又义正言辞地说:按照医生嘱咐,我专门让阿姨给你煮的药膳,必须全部吃完,一口也不许剩! 我也没说我要剩啊! 秦暖安想也没想就立即反驳了她的话,这么好吃地道的中餐,她已经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吃到过,怎么可能还会奢侈到浪费。 而且,明明是你自己在那边发呆,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一个人沉思什么呢? 秦老师表示自己很委屈,亏她还为林之夏的事情那么上心,她可倒好,压根儿就没听她讲话! 沈言渺好看的眉心依旧紧紧拧着,她俯身帮秦暖安倒了一碗热粥,倏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暖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一直以来都骗了你很久,那你会怎么做啊? 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秦暖安手里捏着勺子喝了一大口热粥,她想也没多想就反问了回去,对于她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表示很不能理解。 我是说如果! 沈言渺再一次强调了前提。 秦暖安也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回答,她不假思索地就说道:不会有那种如果啊,骗我你会得到什么好处吗? 沈言渺有些心累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的信任很让人感动,但是很明显,她从她嘴里应该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答案的。 没事了,我随便问问,你赶紧吃饭吧。 沈言渺放弃不问了。 秦暖安却反而更好奇起来,她搁下手里的勺子,表情认真且严肃地追问:不对,有事情,你有事情瞒着我,什么事情啊,渺渺,你快说给我听听嘛? 她说着,又抱起沈言渺的胳膊用力来回晃着。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好好,我说我说! 沈言渺被她不依不饶的架势给缠烦了,她拗不过她,只好连连举手投降,敷衍一般随口问了一句:秦老师,我从前是律师的事情,你都给什么人说过啊? 我没有! 秦暖安立刻一脸诚挚地否认,她说完又怕她不相信似的,继续振振说道:从前的事情牵扯到太多人,没有你的允许,我哪里敢随便乱说啊! 闻言。 沈言渺顿时更是细眉轻皱,脸色微凝,她定定地望向秦暖安,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 秦暖安被她看得心里发慌,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她连忙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渺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有半句假话我就 她话还没有说完。 沈言渺就一言不发地将脑袋抵在她肩膀上,她似乎满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无比低落又闷声闷气地说:秦老师,我好像明白了,但是,如果我永远也不明白就好了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 秦暖安被她这绕口令一样的自言自语说道一头雾水,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沈言渺此时此刻说的什么。 但唯独有一样。 秦暖安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沈言渺的落寞和失望,她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抬手轻轻在沈言渺后背拍了拍,温声安慰说:没事儿的,渺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还有我,还有闹闹,还有你们家靳总,我们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嗯。 沈言渺瓮声瓮气地沉沉应了一声,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可是一项项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 这样难以置信的答案,别说是她了,就算是换成任何一个人,未必都能坦然接受。 第354章 我还要去好奇吗 秦暖安痊愈出院已经是一周以后,事实上,从住院的第二天起,秦大小姐就每天盯着窗外的树叶望眼欲穿。 不过是住院养个病,活生生被她演绎成了囚笼禁锢一般。 那一股可怜劲儿,要多真实就有多真实。 苦尽甘来,本小姐终于可以出院了啊! 秦老师刚一得到主治医生的点头首肯,就立马迫不及待地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院,毕竟,她嫌弃这一身丑兮兮的病号服封印自己的美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还是小心着点吧,别还没出院,就又回来麻烦医生了。 沈言渺看着她这一副过度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她埋头仔细耐心地帮秦暖安收拾着衣物用品,俏丽的脸颊上始终挂着的恬淡笑容。 没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没有神志不清的呓语。 她记忆里风风火火的秦老师又重新回来了。 真好! 渺渺啊,吃了这么多天清汤寡水的药膳,我觉得我现在整个人都是一脸的菜色! 秦暖安坐在副驾驶座上忽然出声说道,她怀里还抱着小团子同学特意送来的那一只布偶猫,满脸可怜巴巴地望向沈言渺,央求道:所以,跟你商量一下,我今天能不能自己点个菜呀?就一个,就一个行不行? 这是一个两个的问题吗? 沈言渺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车子缓缓停在红绿灯路口,沈言渺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就平静地说道:点菜没问题,但是吃辣椒不行! 饮食清淡是医嘱。 这可不能怪她太狠心。 渺渺,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暖安期待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秦老师最擅长一失望就戏精附体,她表情夸张地耷拉着脑袋,抬手摸了摸怀里的玩偶,垂头丧气地说道:小猫猫啊,你说,我不过就是想吃个辣子鸡丁而已,渺渺她为什么就不答应呢,我还是不是她最疼爱的人了? 说话间,路口信号灯从红色变成绿色。 沈言渺抬脚轻轻踩下油门,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道路,表情极其坦然地开口:当然是,但是如果你好好听医生的话,我会更疼爱你的,至于辣子鸡丁,如果不放辣椒的话,那我还是很赞成的。 没有辣椒,那还能叫辣子鸡丁吗?! 没有灵魂的辣子鸡丁,那她是吃了个寂寞啊! 秦暖安顿时就不淡定了,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她立马就准备了一肚子措辞,准备跟沈言渺讨价还价一番。 车子显示屏上却突然提醒有电话打进来。 沈言渺无声地瞥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而后她将挂在耳畔的蓝牙耳机接通。 下一秒。 陈墨焦急慌乱的声音立即在耳边响起:rache姐,怎么办,律师函真的送到了,还有珠宝质量监管部的传票! 沈言渺细眉微微蹙了下,她一言不发地听完她的话,娇俏的脸颊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和不安,只是淡淡地问:对方有出具明确的医疗诊断吗? 并没有!这就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陈墨立刻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她现在心里的确也满是疑惑,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总能看出这一系列事件的确是发展得太过蹊跷。 监管部门的说辞是有人匿名举报我们使用劣质珠宝,一旦有举报,就必须例行检查,这是他们的工作准则。 可是好巧不巧,那位林影后的律师函就在这个时候送到了,这两件事情一起发生,总让人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rache姐,不是我阴谋论啊,你说那位林影后总不会闲得没事儿干,专门跟我们一个小小的珠宝工作室过不去吧? 陈墨苦恼着一张脸十分不解地出声,她好像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难以解释:如果这些事情真的都是那位林影后有意谋划的,那她又图什么呢? 她看上去也不缺钱啊! 这难道就是有钱人恃强凌弱的恶趣味?! 媒体呢?媒体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沈言渺并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想法,她微微用力转动方向盘,车子就缓缓向着公寓的方向开去。 不紧不慢,就好像她此时此刻的反应。 平静到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我刚才还想提醒您来着,媒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快把工作室包围了! 陈墨看了一眼工作室外闻讯而来的媒体记者,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night fa从创立到现在,在大众面前一直都低调默默无闻,还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陈墨此时此刻满肚子疑问都得不到答案,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强调道:rache姐,你待会儿来工作室的话一定先跟我说一声,我想个法子去接你,这些新闻记者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啊! 劣质珠宝。 质监部门出动。 这一件接一件的事情,指不定被他们编排成什么样子呢?! 沈言渺只要一出现,无疑就是这些摄像机争先恐后采访的最终目标。 不用,我自有办法。 沈言渺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不到上午十点钟,国内应该正是傍晚。 靳承寒他,应该会看新闻吧? 沈言渺无意识浅浅地勾了勾唇畔,她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没你想的那么笨,也不是总要被你保护 什么笨不笨的? 谁要保护谁? 陈墨十分不明所以地敲了敲额头,她并没有听清楚沈言渺说了些什么,此时此刻,她也只能跟工作室其他所有的人都一样,急得满地乱转却束手无策。 rache姐,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您真的还是不打算让公关部门出面吗? 质量监管部门都出动了,公关部门现在出面还有什么作用吗?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否定了她的提议,从舆论造势再到法律盖棺定论,这一环扣一环的招数,原本就是林大小姐最擅长的。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讲,林大小姐这个影后当得确实名不虚传,对于媒体造势生势的能力,总是那么运用得法。 rache姐,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陈墨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此刻被她这样总是无关轻重的态度,听得开始有些沉不住气,她焦急地追问道:还有,这些事情您就不觉得奇怪吗,到底是什么人要无中生有去举报night fa,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您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应该好奇吗? 沈言渺水晶般明亮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黯了黯,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攥在方向盘上的纤细手指紧了又紧,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你觉得我应该好奇吗,很多时候,好奇的结果都并不怎么让人愉快,这样的话,我还要去好奇吗? 第355章 认真地重情重义 我 陈墨或许是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她一时竟然不觉有些恍惚,迟疑了须臾,这才继续支支吾吾地说道:rache姐,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不理解是吗?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轻轻扇了下,正好遮住她清澈眼底所有的情绪,她无声地沉默了半秒,这才倏然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马上就会到工作室,你通知大家照常工作就好,不用过分紧张,就算真有什么事情,还有我撑着呢。 沈言渺说完就挂了电话,她微微向后靠上柔软的座椅,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豻;秦老师,你知道吗,我曾经总觉得,在她身上能看到以前的自己任性无畏,明朗无虞。 秦暖安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她想,自己或许能猜到她口中所说的人是谁,也稍微能体会沈言渺此刻的低落失望。 但是。 她并不认同她的话,于是立时斩钉截铁地说道:渺渺,她不是你,沈言渺从来都只有一个! 我其实 沈言渺微微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眼睫不动声色地敛去眸底所有的落寞,她声音有些沙哑地自嘲出声:直到现在,还是挺不相信的,她看上去明明事事都在为我考虑,我自以为很了解她,可是,却连她到底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都不知道。 闻言。 秦暖安有些心疼地伸出胳膊抱了抱她,外人都说沈言渺心思深沉,捉摸不定,但其实,她却再简单不过。 如果非要用什么词语来概括,那应该就是认真。 认真地生活。 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认真地重情重义,无论是爱情,亲情,又或者是友情,她对自己向来严苛得不得了,但对别人的态度明显就要宽容潦草得多。 秦暖安还记得上一次看见沈言渺这么低落,是沈廷松手里拎着不少营养品,突然出现在斯卡伯勒海边那一处小镇的时候。 那个时候小团子刚刚在沈言渺肚子里待了八个月,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就这么颤颤巍巍地站在她们面前。 渺渺,爸爸,来看看你。 沈廷松酝酿了很久才喑哑地出声,他努力地想要笑一笑,却没有成功,只能难堪地扯了扯唇角。 他看上去过得并不怎么好,比秦暖安记忆中老了许多,双鬓花白,饱经沧桑的眼眸里灰暗一派,哪里还有往日的体面。 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后。 秦暖安无法勉强说服自己,再继续以往昔那般敬重亲近地对待面前这一位老人,所有的得失荣辱暂且不论。 只一点,如果不是因为他一己之私,渺渺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的确是个再精明不过的商人。 但作为父亲,却未免太失败了些! 渺渺,天色看上去不太好,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秦暖安心里太了解沈言渺,她知道她曾经有多么相信依赖自己的父亲,此刻就有多么得失望悲哀。 一个眼里只有金钱利益,全然不顾儿女情长的爸爸,那还是爸爸吗? 不是了。 沈言渺抬眸淡淡地看了沈廷松一眼,她没有一如既往亲昵地喊一声爸爸,也不会伶牙俐齿地跟他撒娇。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陌生人一样。 过了很久。 好,回去吧。 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样,她声音沙哑地出声,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有些吃力地扶着后腰,一步一步略微笨拙地向前走去。 那一天,她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哭。 只是一身的寥落和沉寂。 渺渺,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秦暖安害怕她一直忍着难过会伤到身体,又生怕说错什么话更惹得她伤心,只能小心翼翼地措辞说道:宝宝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一定会心疼你的。 暖安,他跟我说过的,爸爸永远都会是爸爸。 沈言渺眼眶通红却还是没有哭,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跟着委屈日积月累,到最后竟然连流泪都不会,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当初的真相,我一直不敢去查,我害怕结果会是自己想的那样,我以为他总能顾及我几分,可是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就意识不清地往沙滩上晕倒过去。 渺渺 秦暖安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到失声,她赶紧先一步伸出胳膊垫在她身下,这才缓冲了突然失重带来的冲击。 但是,依旧没能改变沈言渺受到伤害的结果。 小团子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痛苦,所以着急地想要赶紧出世替她带来希望。 天空黑云乌泱泱连成片,海鸟在水面上声嘶力竭地鸣叫,不一会儿就是瓢泼大雨。 喂,急救中心吗 秦暖安手指颤抖地拨通了急救电话,她已经被沈言渺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身下不断汩汩流淌而出的鲜红血液吓到语无伦次。 急救车来得很快。 茫茫雨雾里。 沈言渺昏迷不醒地被医生护士团团围住抬上了急救车,沈廷松在周管家的搀扶下也跟着上了车,四下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按照救治就近的原则,急救车停在了小镇本地的一家医院。 手术中的字样不知道亮了多久,除了一盘盘带血的纱布接连被送出,再没有任何关于生还的讯息。 雨越下越大,海浪不停漫过海港。 小镇封锁了所有的港口,停掉了所有的游轮船只。 孕妇大出血,医院血库库存有限。 一位护士蓦然急匆匆从手术室跑出来,她语气焦急地问:请问这里有没有病人血亲,血型相同? 大出血?! 秦暖安几乎被急哭。 程子谦不断联系着临近大城市的医院,可是一无所获,这种雷电交加的天气,小镇就像是被海洋围起来的孤城。 我是! 沈廷松突然毅然决然地出声,他手里倚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护士面前,声音沉抑坚定地说道:她是我女儿,我们都是ab血型。 很快。 温热的血液被送进手术室。 可是,这依旧改变不了小医院设施简陋,医生资历浅的致命弱点,只要稍微复杂一点的病情,他们就左支右绌,应付不来。 短短半个小时内。 秦暖安接连收到了三次病危通知,每一次都差点让她哭断气,她不敢相信,有一天会这么真切地把沈言渺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第356章 不会让自己吃亏 陈教授,事发紧急,真得是麻烦您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 程子谦倏然一身风雨地从医院门口跑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对年过五十的老夫妇,三个人同样步履匆匆。 两位老人家看上去都是文质彬彬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名家名门的气息,老先生立刻回答了程子谦的话:程教授言重了,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天职。 见状。 秦暖安赶紧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站起身,她两眼通红地哽咽着声音问道:学长,情况怎么样,联系到医院了吗? 别怕了,渺渺有救了! 程子谦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沉声解释道:我刚刚得知陈远教授和爱人在这里度假,所以就赶紧将人请了过来,有他们主刀,手术会顺利很多。 小团子选手就是这么出生的。 在一个沈言渺最害怕的雷雨天,她哭嚎着声音呱呱落地。 沈廷松在看到小团子的那一刻,苍老的眼眸里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他隔着玻璃看了很久很久,而后低声跟秦暖安说:丫头,今天的事情,别告诉渺渺。 今天的事情? 是指冒着生命危险输血给渺渺吗? 这就是叔叔赎罪的方式吗? 秦暖安向来心直口快,她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渺渺既然知道所有的事情,却还是无论如何都要救您一命,您认为,她会需要您的赎罪吗? 不是! 她不需要这些! 她要的,不过只是那个从小疼爱她的爸爸,仅此而已! 沈言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风平浪静,宽阔的海面上横亘而过一道双彩虹,绚丽又浪漫。 病房的桌子上,安静地放着一个可爱的卡通铁盒子。 沈言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盒子好久,秦暖安立马会意过来将盒子拿到她面前打开,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儿扑面而来。 盒子里面装着许多形状并不怎么规则的曲奇饼干,能看出烘焙饼干的人手艺并不怎么娴熟,但是却很用心。 每个饼干上都歪歪扭扭写着一句祝福。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一盒饼干好久好久,直到有眼泪沿着脸颊落下,那一双水眸黯了又黯,她眼前恍恍惚惚出现了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她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零食盒子里的小饼干,瘪了瘪嘴巴,不满地说:爸爸做的饼干好难看,我不想带去幼儿园。 渺渺乖,外面买的饼干不健康,爸爸亲手做的饼干,虽然不好看,但是肯定好吃,不信你尝尝。 沈言渺沉默无声地抬手拿了一块饼干送到嘴边,她轻轻咬了一口,而后豻;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甜得过了头,也更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老师,我好像还是那么没有长进。 沈言渺忽而恍如隔世一般出了声,她脸上的情绪淡漠到了极致,一字一句有些艰难地开口:胆小,怕失去,怕欺骗,一直都很怕很怕 那都不是你的错。 秦暖安抱在她肩上的胳膊更是紧了几分,她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上她的后背,温声坚定地说道:会离开你的,也许本来就不值得你这么用心对待,值得你熬过长夜寂寥去等待的,不管再怎么艰难险阻都会拼命站到你身边。 拼命站到她身边? 是有那么一个人来着。 沈言渺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靳承寒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他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是定定地望着她,那一双浓墨一般澄澈的眼眸里,仿佛是盛满了所有的言语和景致。 那个男人,的确大多时候都不怎么爱笑,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大多数都邪里邪气让人恼火。 人活一世,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十之八九。 能有这么一个人,所以她其实也是很幸运的吧。 渺渺,工作室,我陪你一起去! 秦暖安从来不是一个会把话题总是沉浸在沉重里的人,她这一路也将电话里的事情听了个大概,立即拍了拍胸脯义薄云天地护短说道:三年前没能为你两肋插刀,我一直后悔到今天,不就是打怪升级吗,我最擅长了! 秦老师,就算你想为我打架,也请先考虑一下自己是一个刚刚才大病初愈的病人吧! 沈言渺情不自禁被她逗笑,她浅浅地勾了勾唇畔,纤白的手指轻轻在秦暖安还贴着输液药棉的手背上点了点,缓缓地说道: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她的声音很淡,甚至没有什么起伏。 渺渺,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秦暖安却十分不敢相信地夸张出声,她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地事情一样,整个人说不上激动还是震惊,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好像看见你了不是我是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句型? 沈言渺被她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言语听到云里雾里,她不解地微微蹙了蹙眉头,完全不能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疑惑地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我们不是一直在见面吗,秦老师,你也失忆了吗?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秦暖安却好像根本听不进去她讲话一样,她只是眼眸微微泛红地反复喃喃道:早知道靳大总裁这么有用,我早就把他送到你面前了! 神采奕奕。 自信不疑。 这样的沈言渺,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跟靳承寒又有什么关系? 沈言渺霎时间更觉得不明就里,她自认为耳朵没有问题,理解能力也没有问题,可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暖安,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 你不用理解,因为我是不会跟你解释的! 沈言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暖安兴奋雀跃地打断。 她似乎看上去很高兴,动作利索地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又前言不搭后语地继续说:还有,今天请务必不要手下留情,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了,沈大设计师威武,加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只是迫不得已去收拾乱摊子,又不是金戈铁马上阵杀敌,至于这么夸张吗?! 沈言渺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才重新启动车子离开,她并没有直接去night fa工作室,而是直接到了警务署。 第357章 也算是不胜荣幸 night fa工作室门口此时此刻当真可谓是人山人海,一个个举着相机的记者熙熙攘攘地拥满了整个楼层,甚至连大厦楼下也没能幸免。 如果从地下车库,直接走楼梯间的话 陈墨眉头紧皱地坐在办公桌前,她手里握着铅笔在纸上潦草地勾勾画画,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自顾自小声地嘀咕着。 可是话还没说完,下一瞬,又满是苦恼地将自己的想法否定。 唉,不行不行! 陈墨烦躁地拍了拍脑门儿,然后用力一把将面前的画纸揉成一团。 走楼梯的话,先不说工作室是设在大厦26层的,重要的是,谁能保证楼梯间就没有记者呢?! 真是甩也甩不掉! 咚咚 陈墨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沈言渺安然无虞地从媒体面前绕行,她面前的办公桌就被人冷不防轻轻敲了两声。 陈助理,沈总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指示吗? 蒋依人倏然一袭精练的黑色休闲西装出现在陈墨面前,她向来恃才自傲,行事果断,态度却散漫,就好比那些不用彻夜复习,也照样能考百分的懒人天才一样。 但如今,她妆容精致的脸颊上却难得有几分焦灼之色。 陈墨对于这位盛气凌人的蒋总监向来都有几分畏惧之意,她下意识地就从椅子上坐起来,那紧张的表情颇有几分小学生见到班主任的意味儿。 怂,就很怂! 是,是的,蒋总监,沈总只说马上就到工作室,但并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还是没有任何指示? 蒋依人神情复杂地低了低眼眸。 珠宝监管部的传票已经送到,第三方机构强制进行珠宝鉴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论如何,night fa都应该对于媒体和大众有所表态。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连她这么死心眼的人,都觉得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沈总她不应该啊 蒋依人柳眉微蹙地自言自语道,她自认为可以称得上是night fa的元老级员工,几乎从night fa创立伊始,就一直同沈言渺共事。 尽管这位沈总向来寡言少语,又心思深沉了些,但是她在大局决策上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差池。 有准则。 有主见。 这也正是她为什么这么久以来都留在这里的原因。 哪怕沈总向来都惜才重才是没错,但还不至于到了因为顾及她个人的情绪,而不管night fa荣耀生死的地步。 蒋依人越想越觉得实在是说不通,她忽然就无比懊恼地敲了敲额头,自己前几日到底为何要在会议上那般得理不饶人。 算了,我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 却不料。 蒋依人才刚刚拿出手机,余瑾不轻不重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地温声温语:蒋总监现在才着急,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完了!完了! 当班主任跟教导主任吵起来 那遭殃的,绝对是最无辜的学生啊! 陈墨当即就想赶紧逃离这一片是非之地,她干干地笑着地扯了扯嘴角,惶恐不安地小声说道:两位总监慢聊,我先去帮你们煮杯咖啡。 余瑾,你少在这里得意了! 蒋依人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儿,更何况,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捍卫自己的工作成果有什么过错,所以想也没想就反驳了回去:night fa要是出现什么问题,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独善其身! 余瑾也不否认她的话,她甚至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打理精致地及肩卷发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栗色光泽。 她用着最平平无奇地口吻,说着最杀人诛心的话:但是,如果用我的不能独善其身,可以挫一挫蒋总监的锋芒,那我也算是不胜荣幸了。 所谓剑张弩拔,笑里藏刀也不外乎就是如此了吧? 四下里顿时硝烟四起,死寂俱静。 陈墨无奈地咬了咬牙又停住了开溜的脚步,她是真的害怕这两位会在这里吵起来,到时候媒体可就更有的写了! 两位总监,先不要着急。 陈墨连忙上前好言好语相劝道,她心里的确是害怕,但是这种时刻舍她其谁,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沈总说了,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还有她呢,这种时候,我们一定先不要自乱阵脚才是。 谁说我自乱阵脚了?! 蒋依人直直望着余瑾波澜不惊的表情,她一剪水眸底一抹晦涩不明的神色转瞬即逝,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受不了被一个新人指点,她立即疾声厉色地出声:明明就是她挑衅在先,我难道还不能反驳一句了?! 她们面面相觑吵得太过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么针锋相对的一幕,已经被人悄悄拍了下来。 能能能,您当然能! 陈墨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辜委屈极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明明只是想要来当个和事佬,她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一个说不听,总有另一个能说得动吧? 陈墨只好很有见地地换了劝诫对象,她印象里余瑾一直都是最明理识大体的,于是赶紧换了话题说道:余总监,这外面现在媒体这么多,我怕沈总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不如您跟我一起去看看? 余瑾几不可察地略微迟疑了一下,而后她沉稳地点了点头,柔声应道:也是,沈总向来最烦这种场合,去看看也好 却不料。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厉声厉色地打断。 陈墨助理是吧,为什么只叫她不叫我?! 蒋依人气势凌人地将双臂抱在身前,她冷冷地转眸扫了陈墨一眼,又继续冲着余瑾不依不饶地说道:沈总的安危我难道就不担心吗,别总觉得只有你自己才有一点小聪明,就把其他人当成傻子! 什么小聪明? 什么其他人都是傻子? 陈墨直觉蒋依人话里话外好像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惜她实在是道行太浅,所以并没有听出来,她只听到大厦楼下骤然传来了一阵洪亮的警报声。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紧张地皱了皱眉头,就往窗边走去。 工作室楼层有些高。 大厦底下具体什么场面并看不了多么清楚,但是那一辆警车直直就停在了night fa楼下。 有人开始陆陆续续下了车,原本蹲守在大厦楼下的记者媒体,立马就一窝蜂地拥了上去。 我眼睛没瞎吧,那是rache姐吗? 沈言渺用力地瞪大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她一脸的疑惑不明所以,怎么也没想过沈言渺会和警方一起出现:这鉴定部门不是还没到吗,警方怎么还先来了? 可是没想到的,又何止她一个? 蒋依人几乎下意识地微微蹙了蹙眉头就朝余瑾望去,可是对方却一派从容淡定,平静到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样。 就算是见惯了什么大风大浪,也不该这种时候还这么无动于衷! 所以,果然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吧! 余瑾似乎是感受到了她质疑的目光,她也同样毫不避讳地抬眸,两个人的目光只在空中交汇了一刹那。 下一瞬,就像是老早就商量好的一般。 蒋依人和余瑾两人并肩,一起利落地转身往工作室外走去。 余瑾,你给我记住了! 蒋依人脚上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却还是能稳稳当当走得如履平地,她忽而不冷不热地勾唇笑了一声,用着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一次,是你和沈总欠我的! 余瑾只是淡淡笑了笑,也许是职业习惯,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不动声色的模样:谁欠谁还不一定呢?要知道,沈总可是再帮你除害,不过既然看出来了,那就继续装得像一点儿,这一场戏总得演到最后。 第358章 忍一时越想越气 工作室大门打开的那一霎,无数闪光灯立时就按捺不住地在空中闪起,记者口中无非就那么几个问题,一直翻来覆去永远不觉得厌烦一样。 请问两位是night fa的员工吗,有传闻说工作室创始人rache shen小姐在林影后事件发生后,已经连续多日休假,这情况是否属实呢? 沈总在这样的关头选择休假,工作室也对外也未曾有过任何表态,事关消费者权益和健康,night fa依旧还是这么高的姿态,是不是太过于懈怠企业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 night fa向来以打造经典臻品为理念,如今被举报指控出这样的丑闻,对于即将接受的珠宝质量监管检察,作为企业员工,两位心中作何感想呢? 蒋依人眸光不耐地扫过面前一个又一个记者,她是典型的理科生,行事向来讲求有理有据,她就不明白了,眼前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能捕风捉影风,又凭空捏造出这么多的混账说辞。 还消费者权益? 谁给他们脸了?! 义正言辞地说劣质珠宝危害消费者健康,证据呢! 一个个空口白牙还妄想伸张正义,简直痴人做梦! 新闻人的职业道德呢?! 蒋依人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一肚子邪火压了下去,她手指紧紧攥起,同余瑾一起冷着脸穿过人群,径直往楼层电梯口走去。 可是她们越是沉默,媒体就越是不依不饶,胡编乱造加人身攻击,一口一口的唾沫星子近乎将人淹死! 算了,不管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想越亏!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我是night fa珠宝鉴定部门的最高负责人。 蒋依人可根本没有余瑾的好性子,她倏然不悦地停下了脚步,无比嘲讽地扬了扬唇畔,忍无可忍地出声道:我可以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做赌注,night fa的每一颗宝石,不论价格高昂与否,都经过无数珠宝鉴定师的层层把关,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伪劣问题!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重,说话间,又眸光冷冽地朝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记者走去。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 蒋依人笑意讽刺地翻过他胸前的工作牌冷冷睨了一眼,而后不屑一顾地开口:多新鲜啊,求神拜佛还要看看专业对不对口呢,一个体育记者,现在都能管上珠宝界的事情了,桑坦石和蓝宝石有什么区别你分得清吗? 这是要出事了啊! 果然不该对这位属炮仗的蒋大总监抱有期望! 余瑾眉头微微皱了下,她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蒋依人的后衣襟,可还是没能阻止她的怒火。 蒋依人表情不善地抬手,在青年记者的肩膀子上拍了两下:而且,年轻人,感想这个词还挺深刻的,不要随便拿来滥用,不过就是接受一次第三方珠宝鉴定而已,老娘心里稳得很,什么感想都没有! 还好,所幸没有说出什么过激的话。 余瑾不由得赶紧松了一口气,她目光一瞥,看见电梯上的数字刚好稳稳停在26层,于是立即开口打断道:各位记者朋友,我们沈总已经到了,night fa既然已经被无故卷入这一场旋涡里,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完满的交代,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她话音刚落。 电梯门就缓缓地打开。 沈言渺脸上的表情几乎淡漠到了极点,看不出一点儿慌张,也不曾有什么不安,她不急不缓地走在几位神色肃杀的警察中间。 拥挤的人群立即心照不宣地让开一条道路。 余瑾和蒋依人赶紧上前微微颔首问候:沈总,您到了。 嗯,两位辛苦了。 沈言渺礼貌客气地浅浅扯出一抹微笑,而后才在原地站定,她丝毫没有惧怕地直面向每一个镜头,从容不迫地开口:承蒙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 night fa还真是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不过大家站了这么久,想来也辛苦了,若是不嫌弃,就请余总监带着各位进去会议室喝杯茶。 沈言渺始终说得云淡风轻,只是唇畔那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却远远不曾到达眼底:我刚好也能偷个懒,省去事后再声明公开检察细节的工夫,等到所有的流程都处理完毕,大家想要知道的答案,我必定知无不言!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这根本就是要把night fa应对珠宝质量检察的过程,给现场直播了啊! 除此之外。 沈言渺什么话也没有再多说,她不声不响地收回视线,径直就往工作室里走去,那一副处变不惊的坦荡模样,谁能想到,她身边此刻不仅跟着警察,还跟着数位一身黑色制服的检察人员。 果不其然,身后人群顿时哗然一片。 背水一战,这得是有多大的信心啊?! 如果成功,那就是最经典的品牌营销案例! 如果失败,night fa这辈子也别想再能有出头之日! 既然沈总已经吩咐了,那各位就请先跟我去会议室入座吧。 余瑾全然无视所有的质疑和揣度,她面带微笑比了一个请的动作,领路带着一众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向会议室走去。 偌大的会议室里,刹那间就乌泱乌泱坐满了人。 那么接下来。 余瑾笔挺地站在会议室最前方的位置,她衣领上别着一个微型扩音器,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请时尚界,珠宝界以及财经界具有国际权威地位的媒体记者朋友,准备好各自的录制采访设备,此次珠宝鉴定将对您们实时全面公开,其余人等,还请在这里稍后片刻! 这不公平! 那位被蒋依人方才言语相向的青年记者立即站了起来,他愤愤不平地吼道:明明说好是全面公开,可是又在媒体身份地位上挑挑拣拣,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 就是就是! 这分明就是歧视! 他这一吼,可谓是一呼百应! 余瑾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毕竟,别看在场这么多人,可是能满足她方才所有要求的最多也就十来位。 伸张正义是假。 带动舆论轰动才是真。 先生言重了,night fa的企业文化里从来都没有任何歧视这一说,对待各位合作伙伴也都是同样的诚心诚意。 余瑾作为公关总监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说话也能伤人,那她兵不血刃就能让人节节败退:不过我们沈总吩咐过了,热闹和看热闹可是相差甚远的两个概念,所以特意嘱咐我不要疏忽职守,各位若是有什么异议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 余瑾从头至尾不紧不慢地出声说着,忽而,她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开口:但是,恕我直言,从现在起,night fa只接受事实和真相,对于所有不实的刻意中伤和讨伐,沈总交代过了,我们不介意与各位公堂相见! 她这一番话落,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立时鸦雀无声,一些不入流的媒体毕竟不知道余瑾这话的底线,即使心里再有怨气,也不敢轻易就在报道中再信口拈来。 可若是现在就离开,已经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没得到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任何独家,交不了差事不说,搞不好还得失业。 别无选择,就只能硬着头皮干等着! 最终,在余瑾的严格筛选后,就只剩了六位媒体记者。 第359章 今天签得太难看 砰砰 a城,靳家财团。 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 随后。 方钰秘书照例怀里抱着一摞文件资料走了进来,她谨小慎微地将所有文件翻开摆在靳承寒面前,又解释说道:靳总,刚刚收到消息,果然如您所料,沈我是说太太她的确选择对于所有媒体都放行,但是最终能够采访整个检察流程的几家权威媒体,也的确都在您的判断之中。 媒体记者都打点过了? 靳承寒头也没抬就冷冷地问道,他眸光凛冽地扫视过手里的文件,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 是的,都已经安排过了。 方钰当即点头回答道,又继续说:倘若整个过程之中出现任何意外或者问题,报道都会因为信号不稳立即中断,防患于未然。 知道了。 靳承寒动作利落地将手里签完的文件合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上腕间的黑色手链,没有什么起伏地说:虽然很有可能是多此一举,但备着,总比不备得好。 沈言渺不比旁人,她可以全力奔赴,她也可以有自己的骄傲和荣光。 她可以独当一面,但永远也不需要孤注一掷,她有她的退路。 就叫靳承寒。 其实靳总 方钰看着自家boss此时此刻明明心有忐忑,但还硬要装出平静淡定的模样,她思忖再三之后,还是欲言又止地开了口:您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太太从前处理过无数比这更棘手的案件,像这种小风小浪,她一定游刃有余的。 不必担心!? 说笑话呢! 那是他老婆,他唯一的老婆!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他早就带人去林家算账砸场子了! 什么人都敢动,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她有能力应付那是她的本事,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应该容忍别人无所忌惮地谋算她!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他幽黑的眼眸里有慑人的冷冽一转即逝,英气的眉宇微微皱起,紧接着又冷声问道:靳启淮的事情,老头子那边没有起疑心吧? 没有,靳二爷向来好闲散漫,靳老先生也是知道的。 方钰立刻不假思索就回答道,靳家老宅的动向现在是头顶重要的大事,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不敢放过,表情严肃地汇报道:所有人,包括靳老在内,对于他一时兴起到国外豪赌的说辞,都没有过多的怀疑和猜忌。 那就好。 靳承寒一双黑眸极具危险性地微微眯起,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里的钢笔,表情冷凝一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冷漠地吩咐说: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你就可以出去了,记得帮我把直播视频转进来。 好的,靳总。 方秘书忙不迭就赶紧应声道,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的迟疑,她酝酿了好久,这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断断续续地出声:不过靳总还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靳承寒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方钰战战兢兢地推了推眼睛,连忙将他签好的文件重新递了回去,如履薄冰地说道:靳总,你这签名处写成太太的名字了。 靳大总裁望着面前的文件无声地沉默了半秒钟,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也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他只是面不改色很淡然地说道:可能写得太快,所以手滑了,你再重新准备一份新的文件送来。 好的好的! 方钰立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拿了文件就赶紧就往外走,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人重新叫住。 等一下! 靳承寒突然不疾不徐地出声。 完了完了! 靳总反悔了! 靳总终于要杀她灭口了! 方钰后背僵直地怔愣在原地,她惶恐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这才竭力扯出一个公事化的微笑,回头问道:请问靳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靳承寒却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他将手里的签字笔丢到一边,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淡淡地说道:去找人设计一份沈言渺的签名来,我有空临摹临摹,今天签得太难看! 方秘书自认为还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对于靳总相思成疾签错太太名字这种小事情,她很能体谅,也十分善解人意地选择了遗忘。 但是,这专门练习太太签名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以后财团文件上经常会出现签有太太名字的文件? 那这得浪费多少纸啊? 靳总,虽然明白您异地恋辛苦,但请您也体谅体谅底层劳动人民,以及财团打印机的不容易吧?! 是,靳总。 方秘书努力压下心里所有的疑惑和震惊,她平静地笑着回答,又平静地离开总裁办,然后如临大敌地在秘书室宣布了紧急状态。 手里工作都停一停!现在、立刻、马上,动用所有关系联系多位知名书法家,以最快的速度设计一张沈言渺小姐的签名! 方钰表情格外认真严肃地出声,她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过跟自家太太相关的事务,心里不免有些惶恐,生怕出现什么岔子,于是疾声厉色地吩咐:任何字体都准备一份,要是办不好,整个秘书室就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么严重? 秘书室顿时一片哗然,这位沈言渺小姐究竟是哪路神仙啊,她的签名有什么要紧,竟然能影响到财团的人事变动? 阿嚏 night fa工作室的宝石材料储存室,此时此刻正乌泱泱站满了人。 有质监部门的检察官,有冷面无情的警员,有扛着摄影机的记者,还有工作室相关的工作人员。 场面看上去很紧张,也很严肃。 沈言渺本来好端端地站在材料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毫无征兆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霎时间,引得所有人目光注视。 陈墨赶紧上前,小声地在她耳边询问道:rache姐,你没事儿吧,是不是感冒了? 没关系,可能是空调温度太低了。 沈言渺有些局促地干笑两声,她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即吩咐道:喻言副总监,我办公室有一件红色的外套,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下。 红色外套? 陈墨不解地皱了皱眉头,rache姐什么时候穿过红色外套了,她怎么不记得? 而且,这种小事情为什么要喻副总监亲自去,她这个专门用来跑腿打杂的小助理就站在跟前啊? 好难过,她这是被无视了吗? 第360章 置之死地的决定 这么奇怪的指派,感到疑惑地当然不止陈墨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喻言副总监同样是一头雾水,她不敢置信一样指了指自己,有些迟疑地开口:沈总,您是说我 却不料,还不等她把话说完。 蒋依人就美眸一冷面色不悦地瞪向她,她阴冷低沉的脸色,彰显着她此刻同样很不爽的心情,所以也没什么好气地就说道:你什么你,没听到沈总讲话,现在是要怎么样,珠宝鉴定部门不仅做不好本职工作,难道连这种小事都不会干了吗?! 她这话一出。 喻言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就赶紧道歉,唯唯诺诺地说道:对不起沈总,对不起蒋总监,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现在马上就去拿。 无用至极,愚蠢至极! 蒋依人也不管有外人和镜头在场,她不耐烦地将目光从喻言身上收回,话里话外也不知道在训斥些什么。 见状。 余瑾立刻不着痕迹地往蒋依人身边挪了挪,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她警告似地扯了扯她的衣服,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就算看出了什么端倪,也忍着,要是坏了沈总的计划,我是不会帮你求情的! 蒋依人: 喻言在听到蒋依人嚣张跋扈的斥责时,一双眼眸几不可见地微微垂了垂,她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紧紧攥起,直至骨节泛白。 停顿了半秒,这才不甘心地往外走去。 没过多久。 数名珠宝检察官就将材料储存室所有的宝石,全部都一一搜索陈列到了桌子上,有原石,也有即将流于市场的成品珠宝。 沈言渺眸光淡淡地扫过面前一颗颗分门别类保存精细的宝石,她轻轻抬了抬手,陈墨立刻会意地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上。 各位检察官,这里是night fa所有宝石的档案记录,不论是原石或者是成品,一经入库都会全部记录在册。 沈言渺唇畔轻勾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貌微笑,她双手将略微有些沉甸甸的文件奉上,又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些档案里包括每一颗宝石的净重,体积,以及各种物理属性。 理论上来讲,这些本来是属于最高等级的商业机密,但是为了配合质监部门的工作,以及对于广大消费者权益的绝对维护,night fa义不容辞。 沈言渺始终说得很平静,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就好像风中沙沙响起的树叶声,光是听着就能知道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多谢沈总的配合。 为首的检察官礼节性地扯下自己手上防止留下指纹的白色手套,他伸手接过沈言渺送上的文件,而后铁面无私地正色说道:我们一定公平公正,给出最真实的结果。 沈言渺好像是被他的刚正不阿的表情给逗笑了,她轻笑着微微颔首:那就辛苦各位了。 她话音刚落。 一众检察官就立即有秩序地开始对所有宝石进行检测,电子检测仪器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响起,记者手中的闪光灯也仿佛从来就没断过一样。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伦敦时间上午10点20分,我是cgtn ; 靳家财团,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 靳承寒修长的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他一双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里沈言渺的侧脸,可是却只有记者的声音不绝于耳。 前几日一度被大家所深切关注的night fa珠宝伪劣事件,在今天伦敦珠宝质监部门和警方介入之后,已经进入到最后收尾阶段 实时报道从未间断。 沈言渺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悲不喜,淡定地看着一盒一盒的珠宝通过检验后被重新送回保险柜。 嘭 就在还剩下最后两盒黑钻未经检测时,材料室的门倏然被人推开。 喻言副总监一脸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惶恐,连忙迫不及待地从人群中挤到沈言渺面前,说:抱歉沈总,我并没有找到您说的红色外套,所以只好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过来。 这样啊。 沈言渺不紧不慢地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衣服,她没什么情绪地淡淡看了她一眼,眸底神色却有些晦涩深沉,云淡风轻地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辛苦喻副总监跑了一趟。 沈总哪里话,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喻言根本捉摸不清沈言渺的心思,她只好顺着话势恭敬地回答,又十分关心地问:沈总,不知道检察已经到哪一步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难道会不顺利吗? 沈言渺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她淡漠又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喻副总监难道就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night fa的每一颗宝石,除了蒋总监,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才对? 当然不是! 喻言立即紧张地开口否认,她有些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眸光闪烁地想着措辞,而后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关心则乱 行了,你别再说话了,我今天已经够丢人现眼的了! 蒋依人还不等喻言把话说完就立时冷声打断,她目光气愤地狠狠剜了她一眼,那神色里有失望,有懊恼,更多的却是低落。 不知名的低落。 喻言连忙无措地噤了声,她光洁的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神色却莫名迫切地望着不远处正在进行的珠宝检测。 只听见,检测仪器接连响了两声。 负责检察结果登记的工作人员,立马就接连在纸上打了两个勾,然后转头对着一旁为首的检察官汇报道:报告长官,所有的宝石全部检测完毕,检测结果均显示合格,并无不符合标准的伪劣宝石。 检查员话音刚落。 现在是伦敦时间上午十一点三十分,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严格检测,珠宝质监部门已经正式宣布,night fa工作室并无任何采用任何对人体有害的伪劣珠宝。 记者闻言立即就拿起话筒,对着摄像机如实地报道到:作为珠宝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样的结果也显示出night fa坚守初心的工匠精神 为首的检察官紧接着步履矫健地走上前,他微微颔首致意:多谢沈总的全力配合,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们皆大欢喜。 您言重了,应当是我喜不自胜才对。 沈言渺同样礼节周到地点了点头,她说完,又转身向着余瑾吩咐道:余总监,各位检察人员都辛苦了,请大家去会客室用杯茶,再妥善安置离开。 不必麻烦。 为首的检察官立马就拒绝了她的好意,他一板一眼并且十分清正廉洁地说道:这是我们的公职所在,沈总不必客气,按照流程,检察结果会马上加盖公章公之于众,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也好,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沈言渺表面上波澜不惊地应声,内心却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虽然早就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当,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但是做出这样置之死地的决定,她的确是用了不小的勇气。 还好,一切终于都算尘埃落定。 也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靳承寒一瞬不瞬将她微微蜷起手指的小动作尽揽眼底,他深暗似海的眸底情不自禁染上了点点笑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屏幕里沈言渺恬静似水的侧脸。 眷恋又不舍。 笨蛋,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呢? 回答当然是不会有的。 他指尖只有稍稍发热的电脑屏幕,以及映在屏幕上自己傻子一样笑得开心的眉眼。 第361章 有一个人不知道 紧接着。 检察人员秩序井然地离开材料室,原本站满人的屋子里霎时间就空荡了些,个人脸上有个人不同的神态。 沈言渺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难得垂头丧气的蒋依人,又看了看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的喻言。 可能别人不知道。 但是沈言渺心里却清楚得很,整个night fa,蒋依人最器重,最认真栽培的副手,就是喻言。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沈言渺不着痕迹地垂了垂眼眸,她声音有些疲倦地吩咐:余总监,检测流程既然已经都结束了,就请各位媒体朋友去歇着吧,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之后会依言出席记者招待会,有问题让他们到时候再问吧。 是,沈总。 余瑾立即领命点了点头,她公事化地朝站在一边的记者微笑说道:今天辛苦各位了,行政部门已经备好了茶点,还请大家跟我挪步会客室。 等到所有记者也陆续离场。 偌大的材料室,登时就变得空旷,安静到落针可闻起来。 房门刚刚被余瑾轻轻带上。 蒋依人就立刻拿起手边的文件,劈头盖脸地朝喻言砸去,她也不顾还有警员在场,怒不可遏地吼道:混蛋,我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敢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你让老娘的面子往哪里搁?! 文件夹锋利的边角砸上喻言额头,立即有一道细细的血痕淌了下来。 喻言连躲也没有躲就生生挨了她这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看上去浑身都写着害怕和紧张:还请蒋总监明示,我实在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装无辜?!你特么还敢在这里给我装无辜?! 蒋依人听见她这话整张脸都黑成锅底一样,她又抄起手边的一个水晶摆件就要再砸过去,却被人及时制止。 沈言渺细眉微蹙用力地抓上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警醒她:蒋总监,违法犯罪的事情不能做,谁都一样。 蒋依人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准备掏枪的警方,只能不甘心地狠狠地瞪了喻言一眼,此刻恨不得当场将她千刀万剐。 但是,她不能。 她只得勉强浇透一身的怒火。 对不起沈总,是我管教不严,才给工作室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蒋依人多一句也不为自己辩驳,她手指紧紧攥起,头也不抬就光明磊落地说道:我自己请罪,尽快就会递上辞呈! 陈墨站在一旁都快看傻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蒋总监会跟喻副总监动手? 为什么蒋总监会低头道歉? 为什么蒋总监还要辞职?! 这一个一个问号接踵。 陈墨只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她不禁疑惑地问道:rache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明白啊! 闻言。 沈言渺水晶般漂亮的眼眸微微黯了黯,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上前一步冷声对着喻言说:你有很不错的天资,也有很不错的学识,正是因为这样,蒋总监才一直会格外看重你,一路提拔你,你要是现在实话实说,或许还能以功抵过 沈总,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喻言想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她目光直直地望着沈言渺,一字一字恳切地出声:我什么都没有做,您想要我说些什么?! 还在装?! 蒋依人一个没忍住差点就脱下高跟鞋朝她砸去,她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她喻言竟然原来还是这么一号人物呢?! 眼瞎!真是眼瞎! 蒋依人真恨不得当场自戳双目,她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沈总,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是她自己选的,我蒋依人虽然爱面子,但是也明是非,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她自作自受,我也不怕被她连累,您不必留情! 沈言渺知道她这是在嘴硬,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落寞呢,但是她也没拆穿,只是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说道:三天前,工作室的监控设备因为故障全部停用,喻副总监应该知情吧? 是。 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地点了点头,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天衣无缝,但现在却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时行政部门发了公告,全工作室人人都知道 不,有一个人不知道。 沈言渺语气十分笃定地打断了她的话。 说话间。 沈言渺眸光淡淡地落在了蒋依人身上,只看见她顿时更是僵硬几度的脸色,又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蒋总监向来不管不问night fa珠宝鉴定以外的事情,只要你不告诉她,那她就不会知道,而这个消息,你应该并没有告诉她。 那天有一批新的宝石入库,我当时忙着记录档案,就忘记跟蒋总监说了。 喻言也并没有否认沈言渺的话,她认为自己的理由很合理,也不是疏忽了多么重要的事情,就继续说道:我承认这是我的工作失误,但是,还不足以到惹得沈总和蒋总监,到这么不能容忍的地步吧? 如果只是这样,那当然是不至于。 沈言渺也不否认她的话,她只是微微轻笑一声,而后问道:陈墨,监控停用的那一天你都做了什么,我要听实话! 陈墨同学正看热闹看得开心,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忽然落在了自己头上,她微微怔愣了片刻,然后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地说:上班时间吃零食睡觉刷手机来着。 是了,每一个人在知道监控失灵的情况下都会恶向胆边生,做一些平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只要心里清楚有监控,那就绝对不会逾越半点,哪怕是装也得装出兢兢业业的模样。 这是人性本质,毋庸置疑! 那喻副总监又做了什么呢? 沈言渺目光审视地落在她脸上,她就只是那么笔直地站着,哪怕一句话也不说,都能够让人陷入深深的不安。 喻言不自觉地就吞了吞口水,她目光开始变得有些闪躲,喏喏回答道:安排新宝石入库,登记录入档案 沈言渺还不等她说完,就继续问道:那这一批的宝石档案,有经过蒋总监的最终审核吗? 第362章 那还犹豫什么呢 喻言下意识地迟疑了片刻,也不知道她在思虑些什么,过了几秒,这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没有,但是蒋总监说过,鉴定难度不高的宝石,我可以自己最终审核,不必呈报给她。 沈言渺也没有急着反驳她,只是顺着她的话反问道:所以就是说,这一批宝石自始至终都不曾经过蒋总监之手,她也毫不知情? 也也不是 喻言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被沈言渺一步一步逼问着走进死胡同。 她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明明什么把柄都不会留下! 沈言渺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但她还是想着能给喻言一个机会,毕竟这一次毁掉的,可能会是她的整个人生。 是谁让你那么做的? 沈言渺也不再继续逼问她,她给出了她选择的余地和退路,又淡淡说道:亡羊补牢,你若是现在醒悟,不过就是离开night fa,凭借着这一纸履历,你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还不算太晚。 我本来就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喻言却蓦然变得激动起来,她眼眶通红地望向沈言渺,言之凿凿地说道:我明明比蒋依人更早进入night fa,可是沈总却怎么也不肯认可我的工作成果,你破格提拔她当总监,让她处处压我一头,工作上对我百般刁难,我本来的确是有很长的路可以走的! 我那是刁难你?! 蒋依人听到她这么说整个人差点气晕过去,她一副悔不当初恨自己有眼无珠,懊恼悔恨说道:我就是眼睛长到后脑勺上了,才会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还想着处处指点你,希望你早日独当一面! 说的可真是比唱的好听啊! 喻言却不以为意地冷冷勾唇一笑,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满目厌憎和嫉恨地死死瞪向蒋依人:指点我独当一面?用你刻薄的斥责和不留情面的惩罚吗? 这一次,还不等蒋依人说话。 沈言渺就先一步不紧不慢地开口:到night fa的第一年,你错把一批类似于钻石九星一花切割的莫桑石,当做八心八箭切割的钻石登录在册。 去年,你又将一批天青冻岫玉,错当成高冰蓝水翡翠,你的这些失误给工作室造成的损失远远不止于金钱那么简单。 倘若这些宝石被制成珠宝流向市场,败坏的可是整个品牌的声誉。 她所犯的错误,个个致命! 好在,蒋总监每次都能及时发现问题,并且毫无怨言地替你收拾烂摊子。 沈言渺目光淡漠地望着喻言,她认为自己已经给够了她机会和体面,但现在看来,她却似乎并不愿意领情。 那还犹豫什么呢? 沈言渺也不再顾忌,索性直接将事实说得彻底:如果蒋总监没有对你手下留情,你现在恐怕早就赔钱赔到倾家荡产,night fa也早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不不可能 喻言对于她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谎言一样,她平时一直都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此刻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沈总,你就是想包庇她,像她这种眼睛张在头顶上的人,什么时候会正眼看看别人,还替我收拾烂摊子,简直天方夜谭! 沈言渺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彻底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她沉浸在自己狭隘的世界里,谁都救不出来! 她自认为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也就不为难自己。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是工作室里,唯一一个知道监控设备并没有故障的人吗? 沈言渺倏而没有什么起伏地淡淡开口,她细眉微微皱起,问完也不等喻言回答就继续说道:因为那是我想让你知道的,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所以你现在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闻言。 喻言泪痕肆意的脸颊上顿时血色褪尽,她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张目结舌地望着沈言渺淡漠如水的表情,不敢置信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崩地摇的事情一样。 骗我所以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喻言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忽然笑着哭出了声,仿佛所有的支撑一瞬间全部都崩塌,情绪崩溃地喊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却还在看我的好戏?! 那都是你自己一步步走的,没有人逼你。 沈言渺冷漠地睨了她一眼,她条理清晰地缓缓说道:私自盗用蒋总监的印章通过残次珠宝的审核,又特地挑了大家都知道监控故障,但唯独你自己知道监控没有故障的深夜,刻意找人佯装成蒋总监的样子,进入材料室放入一批伪劣宝石。 最后再自导自演一处举报戏码,等到night fa被查出使用伪劣珠宝,检方必然会想法设法寻找主要责任人,到那时候,蒋总监会因为对于监控故障一无所知,而提出查看监控的要求。 这样一来,她刚好会落入你的圈套,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自己跟监控上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她势必将会是这一场风波的第一受害人,她会被一项项如山的证据压倒,会被人认为学识不精,对主不忠,即使她能勉强脱罪,也永远不可能再立足于珠宝界。 而night fa,也会被众人讨伐,墙倒人推! 沈言渺越说到后面越是微微切齿,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喻言,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反问道:我说的还对吗,喻副总监? 沈言渺每多说一个字,喻言的脸色就越是苍白一分,她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可是眼眶却通红一派,活像极了炼狱里爬出的厉鬼。 你血口喷人,信口雌黄编出这么一个故事实在居心叵测! 喻言已经彻底放弃继续在沈言渺面前维护自己往昔弱不禁风的形象,她不见黄河不死心,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证据,证据呢?! 证据? 不见棺材不落泪! 余总监,证据呢? 沈言渺从容不迫地开口问道,余瑾立时不声不响地上前,她恭敬地将一个满满当当地档案袋递到她手里。 第363章 留着去给法官说 沈言渺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可能比以往三年加起来都要多,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嗓音有些哑哑的,于是直接将手里的材料一样样拿给一旁的警察。 直奔主题,言简意赅地解释。 这是喻言未经蒋总监允许,盗用她个人印章签署的文件副本,以及她怕在印章上留下指纹,戴过的一次性手套。 这是私家侦探拍到喻言在工作室大厦对面咖啡厅里,与假扮蒋总监的女人交谈,并且亲手将工作室大门、材料室、以及保险柜钥匙交出去的照片。 这是那个女人亲手将材料室编号为yz399保险柜内珠宝换掉,以及余总监及时发现,又将那些伪劣宝石拿走的视频画面。 这是喻言放进材料室的劣质珠宝,跟我们记录在册编号为yz399的宝石,无论从外形又或者是各种特征来讲,都高度吻合的高辐射劣质仿品。 这是喻言匿名向媒体举报night fa使用劣质珠宝的电话录音,经过专业机构的声音匹配,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沈言渺眉梢微蹙言辞简洁,她逐一将各个铁证摆到警察面前,所有的证据一环扣一环,可谓是一个极其完美的证据链。 我现在以night fa负责人,以及这一切所有事件受害方的身份提起诉讼。 沈言渺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仿佛是重新回到了三年前,她一如那个时候一样一针见血,冷静理智地将法律作为所有正义的归宿点。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我要求警方以侵犯商业秘密罪,诽谤罪,以及诬告陷害罪,对于喻言女士的种种违法行为予以立案,并且实施拘留,至于后续的司法程序,night fa的法务部门会继续跟进! 沈言渺波澜不惊地陈述道,她明明声音不轻不重,可是一字一句听上去都说得那么掷地有声。 陈墨瞠目结舌地站在沈言渺身后,已经被她这一通几乎令人应接不暇的专业操作,震惊到连大脑都快要停止运转。 满心满脑只剩了一句:老天!好帅一女的! 喻言也根本没想到沈言渺会做到这么不留情面的地步,她更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筹划得那么精细,竟然还会被她掌握到那么多的关键证据。 对不起沈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喻言连忙慌不择路地跪在沈言渺面前,她想要伸手去扯沈言渺的裤脚,却被蒋依人先一步穿着高跟鞋狠狠地踹开。 滚!拿开你的脏手! 喻言一时间整个人都颓败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她脸上的眼泪一行接一行,跟不要钱一样,痛心疾首地哭着:沈总,蒋总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陈墨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好意思给自己求情,她怎么不直接一头撞死算了啊。 那样至少到还能得个刚烈的名号,一了百了! 沈言渺对于喻言现在的行为再熟悉不过,她曾经见过的每一个罪孽深重的犯人,在被捕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流下几滴眼泪。 在这其中。 有的人是属于真心知错就改,所以感到愧疚。 有的人那只是鳄鱼的眼泪,他们会哭,那并不是代表他们悔过了,知错了,而是代表他们仅仅还不想伏法,妄图替自己减脱罪名。 仅此而已。 喻言,很明显是属于后者,因为此时此刻,她的眼底所充斥的,只有对于即将到来刑罚的恐惧,以及真相被人戳破的不甘心。 这种人要是被原谅,那就是放虎归山,无异于自取灭亡! 你的道歉我受不起,留着去给法官说吧! 沈言渺缓缓抬步从她面前绕过,她连看也没有多看喻言一眼,只觉得耳边女人尖锐的哭喊声实在是聒噪至顶。 她不紧不慢地走出几步,忽而又蛅;不过,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我现在唯一能帮你的,就是提醒你一句。 被拘留的这些日子,你刚好可以安静地思考思考,有什么是我我今天没有说,但是警方却应该知道的,戴罪立功说不定还可以帮你减轻刑罚。 闻声。 喻言立时堪堪停住了哭声,她泪湿的眼睫迟缓地眨了眨,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成拳,支撑着身体所有的重量压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沈言渺看懂了她眼底的挣扎,也明白她的挣扎,她不清楚林之夏到底给了喻言怎么样的好处,但想来也逃不过功名利禄这四个字。 不成功便成仁。 喻言可以因为种种罪名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但是林之夏不一样,只要林家还高高屹立在金融界,那她就永远只会是闪光灯下光彩照人的林影后。 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 沈言渺面无表情地看着喻言被警方戴上手铐押走,她几不可察地微微叹了一口,心里计算着今天的任务勉强算是完成了一半。 蒋依人脸色复杂地凝视着喻言失魂落魄的背影,她用力闭了闭微微泛红的眼睛,再一睁开眼,就又成了平日里杀伐果决的蒋总监。 沈总,抱歉,是我的疏忽 她道歉请罪的话才说到一半。 沈言渺就微微一笑出声打断:依人姐,这一次事发突然,没有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是我唐突了,还请你不要见怪啊。 沈言渺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算有信心,她对于这一位能力出众的总监也并没有任何不满,所以没有必要在这种不值当得事情上斤斤计较。 至于她过于自负的性子,经过喻言的事情,想必会收敛很多。 蒋依人即便早就对沈言渺的领导能力有所体会,但是在听到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语时,还是忍不住无声地愣住了好久。 管理无方是她的错。 识人不清是她的错。 刚愎自用更是她的错! 可是。 沈总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还跟她说不要见怪,如果沈言渺的位置换成是她,这会儿肯定早就将人骂得狗血淋头,赶出工作室了! 蒋依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她从前只觉得恃才就可以目中无人,至于其他什么人情练达,都不过是些旁门外道无用的东西。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啊 想什么呢? 余瑾就站在蒋依人身旁,她完全不明白这位向来得理不饶人的蒋总监,这会儿怎么就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她赶紧悄悄碰了碰蒋依人的肩膀,刻意压低了声音含混不清地嘀咕:沈总给你台阶你就赶紧下,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我 蒋依人这才仿佛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想骂自己矫情的时候,心里明明风起云涌感动得要死,恨不得马上就为night fa肝脑涂地。 可是,她一直以来倨傲的性子却不允许自己把这么肉麻的话说出口。 我没见怪。 蒋依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短路了才会说出这一句话,她强忍着向一巴掌扇死自己的冲动,又赶紧表情别扭不自在地补救说:沈总如果也不见怪,我保证,我一定不负所望,以后每天都三省吾身,为night fa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这话一出口,惹得大家都情不自禁笑出了声音。 陈墨尤其夸张,她站在沈渺身后笑得前合后仰,好像对于这位蒋总监的畏惧一瞬间突然就没有了,她灵机一动打趣地说道:rache姐,看来我们night fa,以后会少一位蒋总监,要多一位蒋丞相了,诸葛孔明先生后继有人啦! 沈言渺也是粲然轻笑着,她看了一眼蒋依人顿时就不自然红到耳尖的脸颊,立刻很善解人意地正了正色,说道:好了,不闹了,还有正事要处理呢! 第364章 这也太敢说了吧 偌大的会议室里。 一众记者似乎在得知最终的检测结果时,顿时就没有了刚开始的激情澎湃,他们一个个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要么,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要么,就三五成群地窃窃低语闲聊着。 沈言渺站在会议室门口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扯出一抹极其客气疏离的微笑走进门,她不得不承认。 无论是从前的沈大律师,还是现在的沈大设计师,她都是很不愿意同媒体打交道的,对于那些断章取义,或者捕风捉影的文字游戏。 她真的是厌烦透了!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rache shen,是night fa工作室的负责人。 闪光灯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 沈言渺始终牵强僵硬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用着最官方的语气,说着最没意义的废话。 night fa作为新创的年轻珠宝品牌,一直以来都默默致力于自身的发展和创新,很少会这么高调地出现在公众视野,我个人也懈怠于品牌形象的塑造,如果不是这一次突发事件,可能很多人还没有听说过night fa这个比较小众的品牌。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其实应该感谢各位,免费给了night fa这么高的曝光度,也给我省去了不少的广告宣传费用。 话落刚落。 沈言渺就如愿听见会议室里骤然升腾起了响亮的掌声和笑声,于是她也人云亦云地跟着弯了弯唇畔,心里却半点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庆贺。 不过,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既然得了大家的好处,那就同样应该有所回应,这一场记者招待会比较临时,也比较仓促。 等到掌声落下。 沈言渺又继续从容淡然地出声,她就好像带着面具的人偶,脸上的微笑永远都那么恰到好处:但是,这应该将会是night fa唯一一次公开举办的记者招待会,过度商业化不是我创立night fa的初衷,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她话刚说完。 台下就有一名记者立马提问道:如果不是为了大规模商业化盈利,那么请问沈总创立night fa的初衷是什么呢,而且night fa本身是日落夜幕降临的意思,总给人一种凄凉萧条之感,沈总为自己的品牌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night fa的创立并没有什么传奇的故事,它的出现用意外来形容其实更贴切,我的初衷其实也很简单,我希望用自己对于梦想的热爱,去打造出每一款留有温度的珠宝,让每一份感情都被温暖牵绊。 沈言渺半真半假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她其实并没有想到,刚刚一开始就会有人问到这样的问题。 关于night fa的涵义,那是她藏在心里只能说给一个人听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总有一天,她会堂而皇之地告诉他。 时长六十分钟的记者招待会,就这么如火如荼地开始了,问题一个接一个被抛到她面前,各式各样,好像永远也问不完一样。 沈言渺强迫自己用微笑来伪装所有的不耐烦,她每一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每一个表情都大方得体,尽管闪光灯几乎晃得她眼花缭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 余瑾一直都候在沈言渺身侧,时不时低头看一看腕上的手表。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余瑾终于轻声提醒了沈言渺一句,说道:沈总,还差五分钟就一个小时了。 闻言。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头一次开始敬佩自己的巧舌如簧,也发现了自己虚与委蛇的巨大潜力。 她又继续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后遗憾地表示时间飞快,记者会马上就要接近尾声。 因为时间的关系,大家也都辛苦了一上午,那么,我再最后回答一个问题,然后我们这一次的记者会就宣布结束了。 沈言渺如释重负地说完这一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下班。 沈总,虽然这一次的珠宝检测结果并无任何不妥,但是对于林影后可能因为佩戴night fa的珠宝而昏倒的事情,您有什么需要回应的吗? 提问的是一位年轻女记者。 沈言渺恍惚觉得她有些眼熟,细细回想了一下之后才记起来,她当年被媒体围困在法院门口的时候,这位女记者也曾经出现过。 原来是老熟人啊! 首先,night fa的每一颗珠宝,都在镜头前公然接受了质监部门的检测,那就足以证明,我们的珠宝不存在任何可能导致人体危害的问题。 其次,林之夏小姐并未公开出示过任何直接证据,表明自己身体有恙与佩戴night fa的珠宝有关,未得当事人明确授意,你这个问题本身就不能成立。 最后,关于我的回应,也是night fa对于林小姐的回应。 沈言渺条理分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就是无形中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半点挑不出错处来。 我很感谢林小姐先前在首映礼上对于night fa珠宝的喜欢,但是喜欢如果给自己本身带来不必要困扰的话,那就应该及时止损。 说到这里。 沈言渺微微停顿了须臾,这戛然而止的停顿,就好像是脱稿演讲突然忘了词。 突兀又引人注目。 沈言渺眸光沉了又沉,这才继续说道:对此,我们的公关部门已经拟定了明确的方案,对于林之夏小姐所持有的night fa东形西境系列编号为tj310的整套珠宝,将会以三倍价格重新买回。 以后为了避免类似不必要事件的发生,night fa的珠宝将会开启实名制购买,对于部分身体素质比较特殊的消费者,会采取必要的限制性出售! 沈言渺用词其实已经十分委婉,也并没有任何明确的指代性,但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理解过来她的弦外之音。 限制性出售 还实名制 这是当众宣布,night fa以后将不会再有珠宝卖给林影后了啊! 天呐,这位默默无闻的沈总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单方面公开宣布跟林影后桥归桥,路归路。 这也太敢说了吧?! 余瑾在听到沈言渺的回应时也是忍不住愣了愣,她口中所说的并不是公关部门给出的方案,就这么不留余地地得最当红影后,对于珠宝企业来讲,并算不上什么明智之选。 沈总,您最后关于林影后的发言,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等到记者招待会完满落幕。 余瑾立即周到地替沈言渺端上一杯温水,她心里对于沈言渺的决策并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纵观整场风波,那位林影后的确可谓用心不纯,可她就是一时想不明白,向来遇事考虑周到的沈言渺,为什么也会有这么坚决不留情面的时候。 终于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回自己的办公室。 沈言渺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清朗了,她也来不及道谢,就赶紧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快要冒火的嗓子总算得到了缓解。 如果非要说什么特别用意的话 沈言渺微微皱了皱眉,她手里捧着水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格外郑重且严肃。 余瑾也不禁跟着认真起来,她近乎屏气凝息地等着沈言渺的答案,结果却只听到沈言渺一句莫名其妙的反问:余总监,你知道公报私仇吗? 什么? 余瑾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家老板还有这么不成熟的一面呢,还公报私仇? 什么私仇? 沈言渺却没有再回答她的话,她只是意味深长地微微笑了下,然后又喝了一口水,这才正色说道:喻言的事情,依人姐心里应该不好受,余瑾姐,你要是有空,就帮我去劝劝她。 第365章 别人都说没结果 等一切结束,记得回我电话。 沈言渺眸光柔和地看着手机上靳承寒发来的消息,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差,伦敦刚过中午,a城应该刚入夜才对。 靳承寒可没有什么早睡不熬夜的好习惯,想来应该也打扰不到他。 那就勉为其难回他个电话吧。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灵巧地在屏幕上点了点,电话就拨了出去,铃声倒是没响多久就被人接通。 只是这乒乒乓乓的嘈杂声音是怎么回事? 沈言渺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她有些疑惑地问道:靳承寒,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听上去这么吵? 他这难道是改行,不做总裁,去工地搬砖了? 富家子弟体验生活? 靳承寒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手机那端里闷闷安静了几秒钟,不过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应该是被人刻意挡住了听筒。 没什么,还在办公室,刚才不小心把东西掉地上了。 靳承寒再出声时周围已经静谧一片,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长长的走廊里,一圈又一圈地荡开:night fa的事情我已经听方钰说了,她说处理得很好,很成功。 他在夜色里孤身而立,宛如大提琴般蛊惑的声调,每每出口都像有意在拨人心弦。 果然,这个别扭的男人又在扯方秘书出来背锅了。 自己不放心关注就关注了呗,反正做都做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是吗? 沈言渺心知肚明他的借口说辞,不过她也没拆穿他,反而佯装正色地干咳了两声,而后声音有些郁闷遗憾地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一点不太满意,早知道就换一件衣服穿了,米白色裙子上镜好丑。 你不是穿的黑色裙子吗? 靳承寒下意识地就反问道,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落入她的小圈套里,反而浓眉紧拧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直播。 不应该吧? 难道是他记错了? 那更不应该了啊! 沈言渺忍不住被他错愕的反应逗笑,她恶作剧得逞一般笑得眉眼弯弯,说道:方秘书办事总是这么心细,竟然连我穿什么衣服都告诉你了啊? 靳承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给套话了,隔着千里万里远的距离,他都能够想象到小女人此刻洋洋自得的小表情。 绿油油的草地上,小狐狸摇着毛茸茸的尾巴,无辜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旁敲侧击地问你要不要跟她讲实话。 当然要! 为什么不呢! 这个其实 靳大总裁虚虚握拳掩着唇清了清嗓子,他表情不自然地闪了闪眼眸,而后竭力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直播我也看了,主要是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比较闲,所以 沈言渺听着他绞尽脑汁替自己找借口,自顾自笑得一双大眼睛都快眯在一起,她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人啊! 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 既然靳总也看了 沈言渺忽而出声打断他的话,她水晶般漂亮的眸底有一丝光亮转瞬即逝,声音轻轻地继续问:那你也是跟方秘书一样的想法吗? 她清宛的声音里有疑问,也有期待。 此时此刻的她,就跟night fa不久前才一一送检的宝石一样,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什么认可。 沈言渺,你想我有什么样的想法? 靳承寒听出来了她的希冀,他不自觉有些紧张地将手掌揣进裤兜里,好看的喉结在颈间滚了滚,有些僵硬木讷地继续说: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行吧! 早知道这个男人不解风情,果然不该对他过分抱有期待。 沈言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眸色微微暗了暗,有些低落地开口:这么没诚意,如果你没什么想法,那就算 我觉得我老婆很厉害,所以很骄傲很庆幸! 靳承寒蓦然沉声打断她的话,他几乎连断句都没有一鼓作气就说完,又迫不及待地赶紧补充道:沈言渺,我从来没有夸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所以怕说错话惹你多想。 沈大设计师觉得自己有些冤枉,所以在靳承寒心里,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一个一言不合就哭天喊地的玻璃心吗? 靳承寒,我从前也没有想要被什么人夸奖过,你也是第一个。 沈言渺眸底宛若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她垂眸浅浅轻笑,眉眼间小女儿家心思千回百转,淡淡地继续说:可能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吧,所以特别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有资格跟你并肩站在一起? 别人都说他们没有结果,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只想听听他的想法! 第366章 我也不能知道吗 你在我心里啊等我想想。 靳承寒却好像对她这个问题格外感兴趣,他略微沉吟了片刻,而后刻意拖长了声音,存心想让她紧张一样。 既然他想幼稚,就让他幼稚个够吧。 沈言渺深知这个男人肯定又被靳三岁附体了,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而后漫不经心地点开了电脑上有新邮件进来的提示。 邮件来自于一个全英文命名的公共邮箱。 发件人没有署名,也没有什么标注,就只有简单的一句。 沈小姐对于那一次试验的结果,难道就半点儿都不好奇吗? 沈言渺死死盯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她细眉紧蹙,毫不犹豫就立时回了过去:什么试验?你又是谁? 对方很明显是认识她,至少是调查过她的,知道她是谁,连邮件都是直接发到她的私人邮箱。 沈言渺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之前那个来自美国的邮件,那个邮件她现在算是多少能有一些线索,虽然还没来得及对质,但想来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这一个呢? 跟上一次会是同一个人吗? 砰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重重的一声响,好像还有人惶恐的尖叫声。 并且,靳承寒似乎距离那声源并不远。 靳承寒,你不在财团吗,你这会儿到底在哪里?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赶紧追问道,财团门禁森严,总裁办更是严防值守,怎么可能接二连三有这么吵闹的声响! 她话落,随即又是一声闷声沉响传来。 气氛刹那间变得紧张起来。 靳承寒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样,只是他原本温和的嗓音骤然冷冽了许多,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处理,你记得好好吃午饭,一个人别回家太晚。 靳承寒 沈言渺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发现电话早就被人挂断,她不死心地又重新打了回去,这一次无论铃声再怎么响,也始终没有人接听。 再打,干脆直接提示已经无法接通! 这男人到底在搞些什么,大活人还玩起失踪了?! 沈言渺锲而不舍地换了办公室的座机继续拨号,可是依旧无法接通,就在她急到手忙脚乱的时候。 邮箱又回复了,依旧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历史上每一次科学理论的变革,都需要无数次的试验,不过试验品也有先后之分。 什么变革,什么试验品?!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直说,我忙得很,没工夫在这里跟你聊天! 沈言渺飞快敲了一行又回复过去,她这会儿正因为靳承寒心急如焚,哪里有什么心情,在这里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玩什么文字游戏。 靳承寒的电话打不通。 沈言渺索性一咬牙直接打给了方钰,已经是三年前的号码了,她其实并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结果却意外地被人接听。 方钰客气疏远的声音立马响起:您好,请问是哪位? 方秘书,是我,沈言渺! 沈言渺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出声,她俏丽的脸颊上全是焦灼和不安,立即追问道:你知不知道靳承寒他现在在哪里? 这 方钰似乎有些为难地迟疑了须臾,这才继续公事公办地说道:靳总吩咐过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程。 我也不能知道吗? 沈言渺听着这话顿时就更急了,靳承寒他到底是在做什么,才会所有的行程都不能给别人知道?! 他又跟靳老摊牌了吗?! 又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了吗?! 可是,明明什么响动都没有,不然她怎么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如果三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靳老绝对不会再好心饶她一命的! 她现在既然没事,就说明靳承寒应该也是安全的吧? 抱歉太太! 方钰立即诚惶诚恐地道歉,她似乎是明白她的担忧,又继续说:不过太太请放心,靳总只是在忙财团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危险,并且很快就会结束了。 真的只是财团的事情? 沈言渺对于方钰的话似信非信,直觉告诉她,靳承寒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可是如果只是因为涉及财团机密,所以没有跟她说实话的话。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是的太太! 方钰这一次立刻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沈言渺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也总算是缓缓落了地,她尽管内心对于靳承寒这么突然就失联的做法很不满,但还是叮嘱道:既然是财团的事情,那我就不多问了,如果很忙需要加班的话,还麻烦方秘书多多注意靳承寒的饮食。 好的,太太。 嗯,谢谢了。 沈言渺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将电话挂断,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发呆,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着急忙慌地敲响。 第367章 来看我的笑话啊 砰 一尘不染地病房里。 林之夏倏然一脸怒火地将手里的遥控器狠狠砸了出去,她面前屏幕巨大的液晶电视上,正播放着沈言渺接受记者采访的视频。 喻言这个废物!她不是跟我说一切顺利吗,明明刚刚还发视频,信誓旦旦地说什么高层内讧,内忧外患! 林之夏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病号服,整个人却半点没有任何生病的样子。 她砸完遥控器,又不解气似地拿起一个瓷瓶往电视屏幕上砸去,气愤地低吼:既然一切顺利,怎么沈言渺还能这么得意地全身而退?!。 哗 瓷瓶顿时应声碎成一地残渣。 电视里沈言渺清然婉约的声音,却一丝一毫没有被干扰到。 都跟我作对,全部都跟我作对! 林之夏眼底的怒火霎时间更是越燃越旺,她就好像疯癫了一般,拎起一边的椅子就用力往电视上砸去。 我让你跟我作对,我让你跟我作对,一次不行,那就两次,本小姐反正有的是耐心,我就不信你回回都能这么贱人有贱命! 林之夏怒不可遏地一下接一下往电视上砸去,直到原本清亮的屏幕骤然闪出火花黑了下去,她这才仿佛终于得偿所愿一样,自顾自低喃道:没有了,终于没有了 沈言渺那个贱人的声音终于没有了! 林之夏宛如机械般将手里已经变形的椅子丢开,她也不管自己被碎玻璃划出血的手腕,眸光僵硬地就往病床边走去。 她费尽心思布了这场局,为了制造舆论,又把自己关在医院这么多天,原本以为她沈言渺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都难逃此劫。 可是讽刺的是,就这么被她给逃了! 她竟然还是让沈言渺给逃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到底是什么出了错?! 咚咚 病房门突然被人轻轻地敲响。 林之夏这会儿本来就正在气头上,竟然还有人敢往枪口上撞,她连头也没回就恶声恶气地吼道:滚!都给我滚!本小姐不饿! 可是门外的人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讲话一样,还是固执地将病房门推开。 都说了给我滚,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林之夏一听到开门的响动,就立即抓起桌上的陶瓷水杯朝门口砸了过去,现在是要怎么样,连下人都敢来惹她不痛快! 水杯在锃亮的皮鞋边四分五裂。 顾听白手里拿着一束蓝紫色的鸢尾花,他目光平静地瞥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玻璃碎片,嗓音幽幽地出声:这么久不见,林小姐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啊! 林之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她猛然转身,眸光阴冷地盯着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有气恼,也有戒备。 姓顾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林小姐生病了,所以特意来看看您。 顾听白永远好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厌恶和鄙夷一样,他幽白脸庞上的笑意也看不出几分真假。 仿佛没有脾气似的。 顾听白不紧不慢的向着她走近,又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她:蓝色鸢尾花,听说是林小姐最爱的花,果然花如其人,都很惊艳。 嘭 林之夏一言不发就重重将他手里的鲜花打落在地,娇艳欲滴的花瓣顿时零零落落撒了满地,她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垃圾一样,又抬脚狠狠踩了上去。 任由蓝紫色的花汁,漫无目的地染上乳白色的地毯。 来看我的笑话啊? 林之夏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瞪着他,她漂亮的脸颊上全是气急败坏的恼怒,就好像是被人看到了什么最不堪的心事。 她气愤! 她不甘心! 她恼羞成怒! 我告诉你,你痴心妄想! 林之夏此时此刻脚上穿着软踏踏的拖鞋,她站直了身子,也不过才堪堪能够到顾听白的肩膀,她向来高高在上惯了,从小到大都没有仰望看过什么人。 这样的身高差距让她心里莫名的不爽,以及畏惧! 顾听白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波动,他就这么淡漠地看着她所有的举动,似乎对她做出怎么样过分的事情都不觉得意外。 如果看笑话是痴心妄想,那追求你呢,是不是还能有一点点希望? 顾听白骤然不冷不热地开口,他这一句话说得太过自然随意,就好像已经说过无数次,又好像根本无足轻重,张口就来。 林之夏确定自己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爱意和喜欢,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然他为什么总要说出这么令人作呕的话。 既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 顾听白,你就这么喜欢吃软饭啊?! 林之夏挑衅十足地冷冷勾了勾唇角,她目光嘲讽地看向他,不屑一顾地冷笑出声:上赶着当凤凰男,怎么,你已经做好打算要入赘林家了吗? 入赘? 顾听白表面上依旧平静似海,他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可是笑意却莫名让人发憷,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林之夏逼近。 浑身的冷气压似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林之夏也觉得自己口不择言有点过了,她细眉紧皱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可是转念又一想,她堂堂林家大小姐凭什么怕他顾听白啊! 这要是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林之夏也懒得再跟他多说,除了对靳承寒,她对别的男人向来都没有什么耐心,再一开口恐怕还是冷言冷语,她索性直接扯开嗓子喊道:来人,来唔 下颚倏然被人冷不防地扼起。 顾听白没有什么温度冰凉的唇就这么压了下来,他的吻,如同他整个人一样,浅尝辄止知进退。 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真诚可言,甚至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企图。 林之夏霎时间只觉得脑子里空白一片,轰然一声炸得她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在顾听白眉眼间看到了靳承寒的影子! 第368章 这个男人在玩火 混蛋,你找死! 林之夏一反应过来就赶紧用力将他推开,她毫不留情就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一双眼眸里全是恼怒和戒备,微微勾起的眼尾泛着些许红意。 她这么多年拍戏连亲密桥段都拒绝是为了什么,这个男人简直是在玩火! 他就是嫌命长才来这一趟的吧?! 顾听白连半点儿也没有躲,就生生挨了她这一巴掌,他好像也并不生气,眉眼之间只是多了几分挑衅,云淡风轻地说:如果入赘就能够换来一亲芳泽,我倒是不介意。 无耻,神经病! 林之夏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必要跟他说下去,可要是现在叫人来打死他,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这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憋火! 姓顾的,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一直来接近我,都没有用! 林之夏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嘴唇,她满脸满眼都是深恶痛绝的神色,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什么入不了眼的垃圾一样。 且不说你跟承寒哥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就光凭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病怏怏的样子,我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林之夏美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她的字典里,向来就没有逆来顺受的说法,这个姓顾的三番两次唐突冒犯,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下一次你要是再有这种找死的行为,我一定好心好意地成全你! 说完。 林之夏头也不回地提步往门口走去。 结果还不等她走出几步。 什么企图我早就说过的,一见钟情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顾听白不轻不重的声音倏然在空中响起,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转口袋拿出手帕,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唇,缓缓说道:不过顾某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你既然一心想要嫁进靳家,我就当替自己了却一桩心事,帮帮你也无妨。 帮我?就用你上次告诉我的,那种龌龊的手段? 林之夏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和鄙弃,冷声冷气地说道:若不是承寒哥哥刚好出车祸失去了记忆,我现在说不定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我没要了你的命就是好的,居然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你这一次最好听我的。 顾听白的声音并不大,却莫名带着威胁和压迫。 他不疾不徐地抬步走到林之夏面前,又将一摞照片塞进她手里,狭长幽深的眼眸里全是说不清的寒意:不然,你就只能等着看自己心爱的男人妻女团聚,而自己,只剩下惨兮兮被人扫地出门的份儿了! 听他的,凭什么?! 凭他脑子不清醒,还是凭他百折不挠的敢死精神?! 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林之夏拿着手里的照片在空中晃了晃,她不屑一顾地睨了顾听白一眼,而后傲慢地点了点头:好,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话落。 林之夏不以为意地将目光落到手里的照片上,可是下一秒,她就柳眉紧拧怔愣在原地,那一双美眸立即不敢置信地瞪大。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东西一样,自顾自地低喃着,没有妆容修饰的脸颊上略显苍白。 这些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很偏,所有画面并不怎么清晰。 但是,她还是很容易就能够看到,靳承寒伸手将茶杯递给一个小女孩的画面,同样的,还有沈言渺怀里抱着这个小女孩的照片。 他们俩以及同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看上去,不过就两三岁一个荒诞的想法突然从林之夏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又很快被她自己否定。 不会的,不可能的,当年沈言渺肚子里那个孩子,可是靳老亲自出面要求拿掉的! 她当时进退维谷,连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有机会留下那个孩子?! 林之夏不信邪似的,将手里的照片一张一张看了个遍。 顾听白将她仓皇的脸色全部尽收眼底,他薄唇轻勾冷冷笑了一声,缓缓地说道:不用担心,我查过了,这个孩子是沈小姐领养的。 领养的? 闻言。 林之夏高高悬起的心骤然就沉了下来,她就说不可能,沈言渺哪里来的胆子敢忤逆靳老的意思! 可是沈言渺领养的孩子,又怎么会出现在承寒哥哥身边? 那照片看上去像是在什么幼儿学校之类的,靳家在教育上砸的钱数都数不清,会不会只是巧合呢? 不过是一个领养的孩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之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给谁听,她手里用力紧紧攥着照片,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说道:靳家少奶奶,以及承寒哥哥孩子的母亲,都只能是我林之夏,没有例外! 一个领养的孩子的确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听白也不否认她的话,他只是豻;但是据我所知,靳总对于这个孩子可是关心得很啊,他甚至刚一到伦敦就去学校见了这个孩子,又是谈心又是改课表的 够了,你给我闭嘴! 林之夏立即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的话,她原本就没有多大的把握,顾听白的这些话又刚好像刀子一样,一个接一个扎进了她的心口。 直击要害! 承寒哥哥刚到伦敦就去看了这个孩子,那个时候,他明明口口声声跟她说着要沈言渺生不如死! 可是私底下,却对沈言渺领养的一个孩子都这么关心,这算什么,他拿她当什么了?! 林之夏细眉紧皱表情气恼地死死盯着手里的照片,她应该去找承寒哥哥要一个说法吗,在他已经不记得沈言渺的情况下? 不对不对! 她要是去了,那不就等于亲手把他好不容易忘掉的那些破事,又重新拎到他面前吗?! 顾听白,你专门拿着这些东西来找我。 林之夏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她脸色幽冷地扯了扯唇角,语气嘲讽地反问:是不是觉得我就一定会蠢到,现在就拿着这些所谓的证据,去找承寒哥哥替自己要一个说法啊? 顾听白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 你做梦! 林之夏眸光阴冷地死死瞪着他,她用尽所有力气将手里的照片撕成两半,又毫不留情全部砸到顾听白脸上。 所以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对方在她面前就是一块不配拥有情绪的木头。 也对,反正除了靳承寒,她林之夏又何时需要在意别人的情绪! 她但凡能够不那么嚣张跋扈,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顾听白表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地望着她,可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狠狠攥起,他一言不发地听着林之夏刻薄尖锐的言语。 我林之夏想要的,还轮不到需要你来假惺惺地成全,一个沈言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哪一个能是我的对手? 林之夏却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她似乎是认准了对方不会反击,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所以,你这辈子也别妄想跟林家扯上半点关系,你根本就不配! 林之夏其实也很不明白,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顾听白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助理,在被她训斥过之后都会知道躲着走。 可是这个男人,他却好像自己找罪受一样。 他就那么安静地站着被她羞辱,顶着一张像是过分白净的脸庞,不反驳,也不打断! 简直懦弱到了极点! 她竟然还眼瞎到从他眉眼间看到了承寒哥哥的影子,真是可笑!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会想象?! 第369章 我最喜欢悲剧了 渺渺渺渺 秦暖安敲门向来就只是意思意思走个流程,更何况,此时此刻她根本也等不及沈言渺说请进,立即就兴高采烈地将办公室门推开。 沈言渺原本一脑子的疑问迷云,霎时间就被她猝不及防地打乱思绪,她无奈地笑了笑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打趣说道:秦老师,你这声音要是再大一点儿,我应该就能体会到night fa的安保系统,究竟有没有作用了。 渺渺,哦不对,应该是沈大律师,k! 秦暖安对于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异议,她依然乐得眉眼弯弯,一句久违的沈大律师又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不知道沈言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真的是太怀念了。 所以。 秦老师也不管自己手里还拎着满满当当的便当饭盒,她整个人就好像一只粘人熊一样,不撒手地挂在沈言渺身上,声音有些闷闷地说道:渺渺啊,你都不知道,我看着电视直播哭完了一大包纸巾,真好,我的渺渺终于又回来了! 这感天动地的姐妹情啊! 虽然感动不感动的,还没品出来。 但是。 沈言渺此刻真的是一动都不敢动,她只庆幸自己还好有先见之明没有穿高跟鞋,否则被她这一抱,两个人肯定得一起狼狈不堪地摔倒地上。 秦老师,大庭广众的,你注意点影响行不行,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沈言渺被她抱着脖子几乎快要勒死,可是还得顾念着不能把她摔下来,不然她今天的午餐铁定就要泡汤了。 沈言渺,你还能不能有点良心了! 她话音刚落。 秦暖安就立即松开手一脸怨愤地瞪着她,仿佛她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样,她忿忿地质问道:我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给你祝贺,你可倒好,面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个 沈言渺微微蹙了蹙眉,她看上去像是认真地思索了几秒,而后坚定不移地说道:那当然还是面子比较重要! 秦暖安顿时就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她脸上的笑意立即就垮了下去。 这都什么塑料姐妹情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 秦老师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沈言渺,须臾过后,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浑身散发着一种遇鬼杀鬼,遇神杀神的决然气息。 沈言渺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今天的午饭,你就自己去想办法吧! 还真的是 怎么她身边的人都这么呃童心未泯呢! 沈言渺深刻地自我反省了一下,虽然也没得出什么结果,但是她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午餐,就这么远去了啊! 秦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言渺赶紧追了上去,她几乎已经闻到了饭盒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儿,于是立马伏低做小地保证道:刚才是我说错了,当然是你重要,你最重要了,所以你就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秦暖安倒是停下了脚步,但是好像也并没有打算就此原谅她,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演得太假,不够真诚! 这还不够真诚?! 好吧。 沈言渺松开了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指,她微微垂了垂眼眸,而后沮丧地说:那你就走吧,我反正一会儿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饿着还能比较清醒一点,你走吧,走了就千万别再回来了。 重要的事情! 秦暖安一听她的话立马就来了精神,她对于沈言渺突然戏精上身一样的拙劣表演也不准备评价批评了,立时就兴奋地回头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热闹吗,我可以参加吗? 你先把午餐给我。 沈言渺脸上也说不上什么表情,说高兴吧也不像,说难过吧似乎也还好,秦暖安把她这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统称为 夫妻相iddot;靳大总裁同款深沉! 秦暖安刚刚出院也不能去上班,她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一个人待着太无聊,这会儿一个可以找乐子的机会就这么放在她面前,她当然得赶紧抓住。 不就是午餐嘛,沈总请这边坐,小得这就为您准备! 秦老师最会见风使舵见机行事了,她翻脸就跟翻书一样快,立即讨好地笑着将沈言渺搀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好,又狗腿地将饭盒打开,连湿巾都拆开递到她手边。 沈言渺对于她切换自如的表情管理早就见怪不怪,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接过纸巾擦了擦手,淡淡地开口:结局可能有点不如人意,你确定你要参与吗? 悲剧啊? 秦暖安却好像更是来了兴致,她赶紧潦里潦草地擦完手,就跃跃欲试地说道:我这个人最喜欢悲剧了,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点吧,我承受得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经典名著被一位文学教授用在这种场合,高尔基老先生听了还不得气死! 沈言渺有些无语地叹了一口,她无言地将手边的筷子塞进秦暖安手里,说道:前辈创造文学经典不容易,秦大教授,您就口下留情别再糟蹋他们的心血了昂? 谁糟蹋他们心血了,我这叫引经据典,这样才能成就脍炙人口的名篇! 秦暖安立即不以为然地反驳了她的话,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随即含混不清地问:渺渺你说,一会儿我要做些什么比较合适,还会有媒体吗,我可以跟在你旁边吗? 很简单,你只要保持安静就行。 沈言渺很认真地吃着碗里的饭菜,一双水眸不自觉地黯了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继续补充道:还有,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可以冲动,意气用事! 秦老师觉得她的叮嘱有点多余,她立即信誓旦旦地出声:放心吧,我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吗,现在是文明社会,出事儿都有警察呢,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闻言。 沈言渺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微妙,她握着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饭粒,有些迟缓地开口:这件事情不能找警察,也不能声张。 为什么? 秦暖安当即就听不明白了,沈大律师向来有法必依,有法敢依,对方是什么人才能让她这么踟蹰不敢往前。 沈言渺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她细眉微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欠人人情总得还的,就当是把欠她父母的救命之恩,还回去了吧 第370章 靳幼稚是白叫的 父母的救命之恩? 渺渺,你说的该不会是 秦暖安蓦然一脸震惊地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猜到了几分真相,这现在听起来根本就是猜了个寂寞啊! 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样子! 不是渺渺,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记得今天早上直播里,那丫头看起来挺正常的呀,难道她也跟那个什么喻言是一伙儿的?! 秦暖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沈言渺何出此言。 她不是。 沈言渺淡淡出声否认了她的话,她搁下手里的碗筷,又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明明还没吃几口就感觉没了什么胃口。 其实,秦老师想不明白也实属正常。 她自己不是也一直没有想明白,才大意到现在吗? 暖安,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的比赛稿,其实并不是我亲自交的吗? 记得! 秦暖安立即肯定地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继续说:我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陈墨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沉不住气,行事莽撞! 是我说错了。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微微低垂,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喜怒一样:我可能并不了解她,那一场比赛,或许只是她所有计划的开端。 什么计划?什么开端? 秦暖安自认为还不算笨,她也很努力地去理解着沈言渺的意思,可是结果除了满头雾水,其他什么都不剩。 沈言渺眸光寞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秦暖安,在看到她一脸担心震愕的表情时,她会心地扯出一抹微笑,解释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是些儿女私情的小事,而且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信任,被人那么廉价地挥霍。 秦暖安有些怔愣地迟疑了片刻,她大脑飞快转动仔细分解着沈言渺的这一句话,联系上下文的话,那这意思就是说 陈墨计划渺渺的儿女私情? 可是不对啊,渺渺的儿女私情除了靳家那位太上皇,还有谁能干涉?! 陈墨这么做 渺渺,难道是说,陈墨也钟意你们家靳总?! 秦暖安一拍脑门立时就得出了结论,她自认为自己的推论逻辑严谨,并且有很大的可能性。 毕竟,靳承寒实在并非池中之物,多几个仰慕者也算正常。 就好比那位林家大小姐,因为吃醋嫉妒,明里暗里整了多少幺蛾子啊? 这也得亏她们家渺渺冰雪聪明,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连骨头都不剩! 沈言渺对于她总是能够准确避开正确答案的脑回路,委实有些啼笑皆非,真不愧是选择题从来没蒙对过的秦老师。 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沈言渺定定地望了她半秒钟,在确定她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之后,她格外无奈地反问道:秦老师,你知道陈墨今年才十九岁吗? 知道啊,可是知道这个,跟我的假想有什么冲突吗?! 秦暖安却根本想也没想就立即反驳了她的话,她非但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能脑洞大开讲得头头是道:渺渺你不懂,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喜欢找那种成熟有为的大叔当男朋友,你是不知道我们班那些小女孩 停 在秦暖安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更惊心动魄的话之前。 沈言渺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叫了停。 有为就算了,还成熟? 她秦大小姐这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啊,靳幼稚那是白叫的吗?! 最重要的是大叔 还好靳承寒没有在现场,不然听到这些话,那个幼稚的男人还不得活活把自己气死?! 秦老师,您能不能先把您那能飞出外太空的想象力收一下,听我说两句啊? 沈言渺无可奈何地抬手摁了摁眉心,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竭力让自己看上去能够平静一些,强调似地说道:首先,陈墨跟靳承寒没有半点儿关系,如果非要说有,那可能就是她想法设法也要筹谋我和靳承寒重逢碰面! 其次,关于大叔这个称呼,呃你最好不要当着靳承寒的面说,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啊?! 秦暖安听完她的话顿时就更迷茫了,她一激动用力将手里的筷子拍到桌子上,满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义正言辞地反问:如果要是你说的这样,那她费尽心思计划这些做什么,难道就为了当月老牵红线成人之美吗? 多么新鲜又不做作的理由啊! 简直要惊呆她了好吗?! 这年头,还有这么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人呐! 她或许是要成人之美,但不是为了我。 沈言渺也并没有否认她的话,她端起手边的水杯浅浅抿了一口温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许凝重:她自始至终做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想尽快把我推到靳承寒的身边,然后成全别人的心思。 别人? 什么别人,哪个别人?你除了你们家靳总,难道还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情债吗? 秦暖安当即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地问了一连串,她觉得这个剧情有点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原本以为只是个三角恋狗血小剧场,谁承想还走上了悬疑的不归路。 情债? 这个词 沈言渺水晶般的眼眸微微黯了黯,她也许的确是欠了别人的债,但是,那跟感情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陈墨出身医药世家,除了她的父母,她身边的亲戚几乎也都是。 沈言渺不波不澜地平静出声,在理清楚所有的线索以后,她终于能够坦然地说起这些:她有一位大她四岁的表姐,母亲是哈佛大学著名的生物学教授,父亲也同样出身于哈佛,后成为美国最大国立医院的院长,一生成就无数,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胃科! 哈佛? 胃科大佬? 跟渺渺有关的,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来着。 学长,你说的人是不是学长? 秦暖安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她一脸的不敢相信,在大脑宕机须臾后,又强制重启,杏眸圆睁地反问道:所以就是说,陈墨喜欢的人,其实是程学长?! 第371章 是在故意提醒我 咳咳咳 沈言渺喝了一口清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儿自己把自己呛死,她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久,这才终于缓了过来,强压着一口气问道:秦老师,你幸好当初没脑袋发热转专业到法律系,否则按照你这思维,你肯定能成功把法官送进icu。 这年头连八卦杂志都讲究情节生动,图文并茂,怎么到秦大小姐这里,万事都只能靠脑补呢?! 秦暖安连忙帮她递上纸巾,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拍了拍后背,她苦恼地揉了揉一头的长发,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辜:可是渺渺,按照你给的前提,除了这个可能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嘛? 如果陈墨喜欢程学长,那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啊! 众所周知。 程学长一直对渺渺情根深种,可是渺渺眼里却只有自家靳总,只要成功把渺渺送到靳总身边,彻底断了学长的心思念想。 那不就万事皆有可能了吗! 她这样的想法有错吗? 难道有错吗? 是我的问题,我就不应该对你的韩剧脑抱有什么幻想! 沈言渺深深地吐了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对待整天活在韩剧情节里的无知少女,她应该要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宽容。 毕竟,谁还没有个中二的时候呢? 她自己从前不是还相信什么,丁香花可以许愿的封建迷信吗? 陈墨的那一位表姐,是学长的师妹,她的父亲,是学长的导师和上司。 沈言渺深刻觉得自己平时那种只要稍微提醒一两句,就能得到标准答案的谈话模式,完全不适合用在秦老师身上,于是只能一点一滴都解释得详细无比:小师妹迷恋师兄,导师对于自己的学生又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于是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地就发生了啊。 这样的桥段听起来,才有点可信度啊! 至少,像这种师兄师妹的关系,两个人成天在一起上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才有可能产生感情好不好?! 陈墨和学长八竿子都打不着,两人碰面估计都相互不认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感情戏呢?! 沈言渺在心里忍不住地大声强调,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让秦老师学会什么才叫做言、之、有、理。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更有道理哦! 秦暖安听着她的话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而后,她花痴的本质就一览无余地彻底迸发出来。 她几乎是眼睛发亮地盯着沈言渺,着急地催促道:那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渺渺,你快讲快讲! 然后? 然后的事情其实沈言渺也不是很清楚,她那时候一心扑在靳承寒身上也没怎么关注过别人,所以就只能挑自己知道的大致说了说。 三年前,学长因为被小师妹父亲逼婚的原因从美国离职,后来辗转留在了英国工作,再后来的事情,你不就都知道了吗? 可是不对啊,渺渺! 秦暖安细眉微蹙思忖了片刻,然后她有些疑惑地反问:从理论上来讲,现在应该是没有外人知道,你已经和你家靳总暗度陈仓重修旧好的事情的,那么陈墨同学就依旧任重而道远,她在你身边留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察觉,怎么会突然就让你发现了呢,是她太大意了? 好像也不是。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思索着这些天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一份从美国寄来又刻意抹去所有信息的邮件,还有陈墨那时候看似胡说八道,其实暗藏深意的话。 她没有大意,她好像是在故意提醒我,可是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言渺细眉紧皱脸色凝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但是所有事情加在一起,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可是提醒她之后呢? 她知不知道这些事情,难道很重要吗? 那邮件里只有一段奇奇怪怪的录音,她仔细检查过了,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还是说,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她下一步计划的前提? 那她的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肯定是良心发现,迷途知返了呗! 秦暖安对于她的疑问看上去格外不以为意,她顺手抓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明明被酸到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很快。 紫红色的葡萄皮就被她小心地吐在掌心,秦暖安又继续言之凿凿地说道:当初那个小丫头口口声声说热爱珠宝设计,求你收留她当助理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那情真意切的模样,不像是演的! 我不知道。 沈言渺现在还能清楚地记起当初那个把她跟前跟后,信誓旦旦说要跟着她学珠宝设计的小姑娘。 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曾经很羡慕,也很怀念。 可是如今再想起来,也不知道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我其实也没想因为这件事情把她怎么样,最多不过就是问清所有的原委,让她离开night fa,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说道,整个人却像是被笼罩在低落的迷雾里,她看上去说得毫不在意,其实内心早已思绪万千。 那个她用酸奶就可以哄回来的小孩子,她曾经那么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却连寄予厚望都没有什么立场。 哎呀,没那么严重! 秦暖安看出了她的心思,她立即大大咧咧地丢掉掌心的葡萄皮,安慰似地说道:这小丫头说上去其实还算重情重义,做了这么多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自己也懂得回头是岸,待会儿把话说清楚就好,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赶她离开。 好了,别苦着脸了。 秦暖安立马动作利索地扒开一颗桔子递到她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来,吃颗水果,一口下去保证你什么烦恼都忘光光! 这是把哄小团子那一招,用到她身上了啊! 沈言渺缓缓地勾出一抹微笑,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接过桔子掰开一瓣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立时在唇齿间迸开。 清冽。 且苦涩。 她的确是舍不得赶人离开,可是怕只怕,只有她一个人舍不得而已。 第372章 一定不要放弃她 沈总!沈总! 余瑾突然急匆匆来敲门的时候,沈言渺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修改着最后一版设计图稿。 办公室门是秦暖安去开的,她利落地从沙发上翻了个身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颗揉了大半天的橙子,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这么大呼小叫的? 余瑾也是认识秦暖安的,她原本至少应该得体周到地跟她问一声好,但眼下这种情况,饶是她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来不及多说。 沈总,秦小姐,陈助理她出事了! 余瑾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的,她难得有这么冷静不了的时候,说话尾音都有一些轻颤:午餐时间路遇抢劫,现在已经因为重伤被路人送往医院急救! 这样的消息就宛如晴天一声惊雷,嘭的一声在原本沉静的海面上,激起千层浪花。 哪家医院,马上帮我备车! 沈言渺都不敢留给自己过多去反应的时间,在确定陈墨生命无碍之前,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迟疑的时间。 包括震惊和不敢置信。 渺渺 秦暖安也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惊诧到手足无措,她看沈言渺的脸色不太好,怕她过于激动出现什么意外,正想要出声安慰,就被人沉声打断。 暖安,事故发生在night fa附近,想必陈教授夫妇还没有得知消息。 沈言渺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血色褪进,她纤白的手指几乎几不可察地微微发颤,却还是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一定瞒不住他们,你现在赶紧去陈家,用最安全的方式带他们到医院,一定不能再有任何意外。 车子急速驶往医院。 途径事故发生的地点,已经被警方层层警戒围了起来。 沈言渺整个人就好像被扔进了冷窟里,她目光沉痛地掠过路边那一滩已经成了暗黑色的血迹,血迹旁边还七零八落地扔着一个甜品店的包装盒。 是提拉米苏。 那丫头从来不吃甜点。 所以这是买来准备送给她的? 一滴泪就这么重重地砸在了手背上。 明明一个多小时前还在她面前说说笑笑的人,刹那间就横亘在了生与死的边缘。 生? 死? 这在很多时候似乎并不是选择题。 沈言渺行色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陈墨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抢救,护士见到终于有病人家属赶到,她手里拿着手术同意书赶紧上前。 您好,请问是陈墨小姐的家属吗? 沈言渺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对,我是,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病人被人持重物击中后脑,送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护士言简意赅地跟她说明了情况,又忙不迭地将手里的手术同意书递到她面前:病人情况紧急又联系不到家属,医生已经提前开始了手术,现在还请您签个字。 重物击中后脑? 失去意识? 沈言渺顿时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她手指轻颤地拿起笔,飞快往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又回头对着一起来的余瑾吩咐道:不管任何代价,马上去联系医院最好的医生进手术室,一定不能放弃她,一定要救活她! 手术室门很快就被人重新关上,接下来,就是漫无边际的等待。 沈言渺眸光木然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紧紧攥着手里包包的带子,每一秒钟都像是站在刀刃上。 如果她没有那么追根究底。 如果她就假装自己并不知道,那丫头几句无关痛痒的谎话。 如果她没有想着在处理完night fa的事情之后,就跟那丫头当面把话说分明。 如果没有这些,那她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受一些? 你好,请问你是陈墨女士的家属吗? 蓦地,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到沈言渺面前,他们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可是除了一个文档记录夹,并没有拿其他任何东西。 惯例笔录。 沈言渺并不觉得有多么仓皇,这种场面她游刃有余,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递出自己的名片和证件:是,我是她的上司,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两位警察在对她的信息和身份进行登记核实以后,这才公式一般熟稔地开口问道:事故发生在上班午休时间,地点在距离工作室两个路口的甜品店门口,请问您是否清楚,陈墨女士出现在这一家店铺的频率? 沈言渺垂眸想了想,如实地说道:偶尔,她不怎么吃甜品,所以几乎不怎么去。 所以就是说,事故发生的地点,并非陈墨女士惯常会出现的地方。 警察动作利索地对于她的话进行了记录,并且一针见血地分析完毕,又继续问道:那么今天陈墨小姐出现在事故发生地,是否存在什么契机呢? 契机吗? 第373章 那一块提拉米苏 闻言。 沈言渺紧紧攥起的手指更是用力了几分,她粉白色的唇瓣无声地歙动了好几次,这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今天工作室顺利结束了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她有说过要送我一个礼物庆贺庆贺,也许就是那一块蛋糕 生活就是这么让人恼火,但好的坏的,我们都只能选择接受。 警察了然又遗憾地点了点头,接着并不怎么认真地安慰了她一句,又问:在您的记忆里,陈墨女士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简单点来讲,就是有没有什么人会想要她的性命? 这是在确定案件发生的随机性和意外性有多大? 沈言渺细眉微蹙很认真地回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匪夷所思,大白天在最繁华的商务中心区抢劫? 这抢匪要么就是新手,要么就是亡命之徒。 可是。 沈言渺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任何可能跟陈墨结仇的人,那丫头古灵精怪又会说好话讨人开心。 按说,很少会跟什么起争执的。 没有,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是没有的。 沈言渺眉眼间染着失落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微微停顿了下,又继续说:可能我知道的情况并不全面,这个问题,请您还一定去问问她的同学,可能她在学校发生过什么不太愉快,但是我并不清楚的事情! 这个当然。 警察似乎对于她过于冷静理智的反应有些意外,要知道在命案面前,很少能有亲属这么思虑缜密,又无比配合地为警方提供调查线索。 那就好。 沈言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不管是真的意外,还是说有人刻意为之,都不能因为一点点的大意而错过真相。 好的女士,多谢您的配合,我们的问话就到此结束了。 警察话音刚落。 秦暖安就搀扶着陈远教授从电梯里走出来,老教授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步履蹒跚地往手术室门口赶来。 陈教授。 沈言渺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她小心地扶上老人家微微发抖的胳膊,尽量放缓了声音,竭力不制造出过于紧张的氛围:手术已经在进行了,您先不要着急。 我知道 陈教授声音沧桑地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却半点儿没有放慢,他做了一辈子的手术,救了一辈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此刻着急紧张有多没用。 可人就是人,知错也未必就能避害。 明明先前还在跟我打电话,说邪不压正,说她有多么高兴 陈教授目光定定地盯着手术中三个大字,他每说一个字眼里的泪意就更深一分,瞳孔都在跟着痛心地发颤:可是怎么就这样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沈言渺好不容易压下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她明白老人的无奈,也感受过这样茫然无措的心痛。 那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女儿。 可现在就只能这么生死未卜地躺在手术室里。 如果换成是别的什么人,沈言渺觉得自己还能安慰说一句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可偏偏是陈教授。 他对于生死见得太多,从医生的神色举止里就能读懂病人的生死危亡,从警察给出验伤报告,就能推断出自己的女儿受过多大的罪。 重物击中后脑,硬膜外出血 陈教授颤颤巍巍地捏着警察递来的伤情报告,他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报告上的结果,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读出上面的字眼。 所以是开颅手术,现在是不是开颅手术?! 陈教授忽而情绪激动紧紧抓上沈言渺的胳膊,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像要把这辈子拿手术刀的力气都用上,急切又求证似地问道:你跟我说,手术室里都是哪几位医生,这么大的手术,他们能有多大的把握?!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只觉得手臂好像都被人掐到麻木,可是她也不敢挣脱,只能解释说道:陈教授,这里是全伦敦最好的医院,我已经让人去安排过,给陈默做手术的医生,都是临床经验最丰富的神经外科教授。 陈教授这才恍如松了口气一样,他微微佝偻着后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学术精湛的陈教授,只是一个慌不择路的老父亲。 这件事情,先别告诉我太太。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教授才总算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他眉头紧皱,脸色凝重地说道:她心脏不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好。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赶紧点了点头,她永远都不敢忘记,自己还欠着陈教授夫妇两条人命的大恩。 而陈墨 还有那一块提拉米苏 眼泪接二连三地砸出眼眶。 沈言渺并不敢让自己哭出声,她连忙站起身往楼梯间走去,转过身的那一刻才敢放任自己泪流满面。 这一切的一切,若说与她有关,好像并没有什么道理。 可是若说与她无关,她却好像也逃不了干系。 第374章 还有一半的可能 沈言渺一脸灰败地将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楼梯台阶上,眼眶通红地死死盯着手里的手机。 秦暖安不死心地过来劝说了好多次,都没有作用。 沈言渺就像是自虐一样,她也不准自己哭,就这么翻来覆去将陈墨出事时的监控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亲眼看着那个劫匪用力从背后挥起一截钢管,狠狠砸上陈墨的后脑。 又眼睁睁看着陈墨就这么毫无防备躺在血泊里,手边还扔着那一块蛋糕。 最后,她只能死死看着那个劫匪贪得无厌地拿走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再从监控里逃之夭夭。 渺渺,乖,听话,别再看了。 秦暖安满脸心疼地守在沈言渺面前,她眼眶发红地抬手帮她轻轻拭去了眼泪,又将她手里已经滚烫的手机拿开,温声安慰:那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愿意的,不是你的责任。 秦老师,你说,如果她要是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我的质问,那她还会去买那一块蛋糕吗? 沈言渺泪水肆虐地哽咽着声音,声不成声,调不成调,她忽然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怪我,都怪我,我要是早点跟她翻脸摊牌,她肯定不会再去那一家甜品店,那样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秦暖安眼看着她又把自己陷进自罪自惩的深渊里,她什么都顾不得,一心赶紧就想伸手将她拉出来。 她的渺渺好不容易才要慢慢挣脱抑郁的泥潭,怎么这一切就非要发生在这个时候呢? 渺渺,你听我说,陈墨那个小丫头她那么喜欢你,那么崇拜你,就算你赶她离开,她都不一定会离开的。 秦暖安一手轻轻拍上沈言渺单薄的背脊,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这么不堪一击的沈言渺,只能手足无措地劝慰着:而且,手术现在不是还没有结束吗,只要手术还没有结束,那就说明还有希望,陈教授与人为善一辈子,他的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暖安话音刚落,走廊里就骤然响起了陈教授震怒的声音,完全不似往日里的平易近人,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我不接受任何赔偿,我要见那个混蛋,我要问问他,他到底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女儿! 所以罪犯已经抓到了吗? 沈言渺来不及迟疑,就赶紧从台阶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还是方才找她问话的那两位警察,他们手里拿着罪犯签字认罪的证言,前来宣布此案案情到此已经完全侦破。 陈先生,我们非常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还请您先冷静一下。 两位警察极力安抚着陈教授的情绪,可是很明显,这么官方冰冷的言辞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已经四个小时了,我的女儿已经被送进手术室四个小时! 陈教授怒目圆睁地对着警察吼道,他一身的风骨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愤怒的烈火,熊熊燃烧着好似能摧毁一切:他还有机会坐牢反省,可我的女儿有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你说你理解我的心情,你怎么理解我的心情?! 陈教授,您先在旁边歇一会儿,我来跟他们说,我曾经是律师,我知道该怎么解决。 沈言渺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声音,强忍着满心的酸楚,她走上前将陈教授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好,又重新走到两位警察的面前。 沈言渺认真翻看了他们手里的罪犯证词,以及结案陈词,因为监控以及指纹等逃脱不了的铁证如山。 嫌疑犯对于自己的抢劫事实供认不讳。 这是一个早就有着抢劫前科的家伙儿,据说他家里有一位重度自闭症的女儿,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替女儿筹集治疗费用。 警察一五一十地开口解释,他们已经顺利拿到了罪犯的证词,并且作案动机,以及所有的证据都完美契合。 那就无需再做任何不必要的追查。 沈言渺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从法律上来讲,他们的处理也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以抢劫罪立案,再以抢劫意外致人死亡或重伤的情形来审判。 至于罪犯最后到底能得到怎样的惩处,就要取决于陈墨能否度过这一关。 对不起,作为受害人的亲属,我对你们的结案持有质疑。 沈言渺忽而抬手指了指结案陈词上的某一处,她竭力敛去所有的情绪,声音微哑地说道:嫌疑犯选择正午在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抢劫,天时、地利、人和,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讲,这无疑都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 但是根据你们的说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抢劫,并且有过成功逃脱的例子,那么我就有理由对于陈词前后矛盾的问题,提出合理质疑! 沈言渺无所畏惧地抬眸望向警察,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接近无理取闹的僵持,到底有没有意义,也许到头来就真的只是一起意外事故。 可是,还有一半的可能,万一不是呢?! 如果你们不能够最大程度地排除,这是一起他人蓄意谋杀案件的可能性,那么,恕我不能接受以抢劫罪结案审判的结果,我们也有权继续上诉。 沈言渺根本不给自己后退的余地,她对于这里的法律也算了解一二,只要有一点点的破绽,那她就不能让步! 第375章 不知好坏的结果 啪 手术中字样的灯光熄灭时,已经是将近六个小时以后。 沈言渺丝毫不敢怠慢就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最先出来的是主刀医生,听余瑾说,是说整个伦敦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大夫。 医生,请问我女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陈教授在沈言渺小心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连忙站到医生面前,他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担忧,迫不及待就问道。 整个手术过程并未有任何意外发生,滞于患者颅内的瘀血也已经全部清理干净。 医生额上还残留有未擦干的汗水,他抬手将蒙在脸上的口罩摘下,言语官方又不给人太多希望:但是,关于患者后期会有怎么样的遗留症状或者手术病发病症状,还需要更深一步的观察,目前还不好断言。 医生的话总结来就是,手术很成功,但术后会有怎么样的后遗症谁也保证不了。 开颅手术毕竟不是什么小型手术,大脑又是人体所有神经系统的中枢。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谁也不能断言,手术刀落下,就一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沈言渺明显感觉到陈教授站立不稳地摇晃了一下,她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声,迫切地追问道:那请问医生,这种手术一般来讲,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遗留症状呢? 陈墨今年才十九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倘若真的就此留下什么不可挽救的遗憾,没有谁心里会好过的。 这个问题现在还不能确定。 医生对于这种拿捏不准的问题一般都是委婉回避,他略微思索了片刻,缓缓地说道:因为个人人体的差异,手术后的遗留病症也各不相同,有的人可能严重到失去所有感官和意识,也有的人很快就会安然无恙,我们只能等患者再观察一段时间才可以下定论。 所以就是说,陈墨有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也有可能明天就会醒过来。 沈言渺心口顿时就好像是被什么重重捶上一样,疼痛从心口一路蔓延到胃部,火辣辣地叫嚣着痛意,疼得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 就在她怔愣的瞬间,一众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走出了手术室。 陈墨就这么没有一丝生机地安静躺在病床上,氧气罩紧紧遮住她大半张脸颊,那个总是神采飞扬的女孩,现在只能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 她往日最喜欢束成高马尾的长发,此时此刻已经被剃得干干净净,白色的纱布从后脑严严实实地饶过头顶。 这样的场景,任谁看到都会心碎。 墨墨!墨墨,你能听到爸爸说话吗? 陈教授看着女儿这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步伐不稳地站到病床前。 他想要抱抱自己的宝贝女儿,却发现自己连可以落手的地方都没有,最终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被护士紧跟着就推进icu的病床,声泪俱下:爸爸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怕,不要怕 沈言渺一直都牢牢地扶着他的胳膊,半点儿不敢松开,她总觉得只要自己一松手,这位老人家就随时都可以倒下去一样。 陈教授,您已经在医院等了这么久了,我担心您身体受不了。 沈言渺知道自己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驳回,但她还是忍不住出声,小心地询问道:要不我现在让人送您回去休息休息,医院这边我一定会小心守着。 墨墨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还能睡得着啊 陈教授一步一步缓缓地往icu病房的方向走去,他似乎一夕之间更是苍老几分,走路连腰背都快直不起来。 他话已经这么说。 沈言渺便也不再继续多劝,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她其实那两位跟警察一样,躺在病床的人不是她的血缘至亲。 所以她即使再怎么难受,也无法感同老人家的身受。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默默等待那一个不知好坏的结果。 icu病房是不允许家属靠近的。 入夜以后,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更显得格外清冷。 沈言渺连忙下楼买了两条毛茸茸的毯子,她仔细地将一条铺在走廊的长椅上,又将自己随身背的包包垫在毯子下方当做枕头。 陈教授,这夜还深着呢,我知道您担心陈墨,但是您自己的身体也得保重。 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 沈言渺立即上前去劝说直挺挺靠在冰冷长椅上的陈教授,她温声温语地说道:您就在这里躺着休息一下,陈墨就在您的对面,她那么爱您,我相信她一定不会忍心让您等太久的。 陈教授这一次倒是没有再严词拒绝,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一把老骨头经不起太多的消磨,他还要等着自己女儿清醒过来。 小沈啊,这一整天,辛苦你了。 陈教授忽而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他高大的身形在逼仄的长椅上明显有些拘束了,但是再怎么说,也比这么干坐着等十几个小时要好。 陈教授,您言重了。 沈言渺小心地将另一条毯子盖到他的身上,她脸上的情绪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平静地说:且不说别的,陈墨既然是我的助理,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上司,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我和她妈妈,从一开始其实并不同意她学什么珠宝设计,那听上去太花里胡哨了。 陈教授听着她的话目光不觉幽远了几分,他就好像回忆一样地缓缓说着:我一心想让她女承父业,钻研岐黄之术,我一直认为那才算的上是光耀门楣,出人头地。 这个我知道。 沈言渺问护士要了一把椅子就在他身旁坐下,她闻声,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陈墨曾经为了这个,还跟我诉过苦,她是一个很有自己坚持的孩子。 对,她从小就是这样,说不上多叛逆,但也并不算十分听话。 陈教授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沧桑的眼底开始缓缓浮上一层自豪炫耀的笑意:我不同意她的决定,所以故意刁难她,如果她真的想要学什么珠宝设计,那就必须凭自己考进伦敦最好的视觉艺术学院 沈言渺一直耐心地听着陈教授宛若自言自语般的低语,她也不打断他,时不时还轻柔地应一声或者点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家就像是终于耗尽能量的电池,渐渐闭眼停下了声音。 沈言渺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一个姿势坐得太久,双腿又酸又麻快要失去知觉一样。 第376章 黎明不用说晚安 医院花园里,白昼总是吸引停留着许多人,到了夜里反而安静了下来。 沈言渺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花园长椅上,她闭着眼睛微微休憩了片刻,闻着花园清淡不知名的花香,这才感觉这一整天被消毒水味儿浸泡到麻木的大脑,慢慢开始重新有了知觉。 她脚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那一双半高跟的鞋子,这一整天东奔西波竟然也忘记换下来,脚掌隐隐已经磨出了血泡。 难怪会这么疼。 沈言渺索性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丢到一边,她纤长的手指摁亮手机,而后拨通了秦暖安的号码。 结果还不等听到秦暖安的声音。 小团子稚声稚气的问候就在耳畔响起:妈妈,干妈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要留在工作室过夜,你一个人记得一定要锁好门,保护好自己哦! 这个小人精,还会教育起她来了。 陈墨的事情,沈言渺并没有让秦暖安告诉小团子,一来是讲了她未必就能听懂,二来她年纪还太小,生与死的事情对她而言太过沉重。 妈妈知道。 沈言渺抬眸看了看藏蓝色的夜幕,她轻轻弯了弯唇畔,又问道:闹闹今天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老师讲课呀,没有又一不小心把院长爷爷辛辛苦苦栽好的花苗给浇死吧? 小团子选手刚读幼儿园不久的时候,有一天心血来潮将自己满满一水杯的温水,悉数都浇在了一株老园长辛苦培育出来的,刚冒尖儿的花苗上。 很不幸的,那一株幼苗当天下午就变成了咸菜干。 小团子选手为此伤心难过了很久,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浇花不可以用热水,也不可以一下子浇那么多。 后来懂得多了些,小团子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就勒令所有人都不许再提起。 沈言渺也很尊重她的意愿,从那以后就真的一次也没有说起过,可是她今天真的太需要温暖和阳光了。 她就是单纯想听听自家小团子奶奶的声音。 妈妈讨厌,明明说好不再提那件事情的! 小团子选手一听到自己最丢脸的事情又重新被人提起,她果然当场就气急眼儿了,立时振振有词地反击了回去:而且,妈妈都已经养枯过不知道多少棵biet doux了,竟然还有底气嘲笑我,哼! 小团子话音刚落。 沈言渺就听到了电话那端秦暖安幸灾乐祸的笑声,她立即有些窘迫地咳了咳嗓子,但小团子说得也算是事实,她好像一时也无从狡辩。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妈妈不在家你记得要听干妈的话,不许任性胡闹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小团子想也没想就立时乖乖地出声答应,态度却敷衍潦草得很明显:妈妈每次就只有这么几句话,我跟干妈都已经要背下来了。 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是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吗? 怎么她家闺女儿更像是黑心棉呢?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沉默了须臾,在小家伙说出什么更让她受挫的话语之前,求生的本能驱使她赶紧呼叫秦暖安。 秦老师 却不料。 沈大设计师今天仿佛格外出师不利,先是在小团子那里哑巴吃黄连,接着又被秦暖安言辞果决地打断了她所有没说完的话。 渺渺你放心,我保证,明天一定不会睡懒觉,准时把闹闹送到学校,并且还会听你的话,再继续休养几天! 秦暖安仍旧是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倒背如流地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台词:你就不用分心管我们了,记得照顾好自己,我明天送完闹闹就来找你! 我 沈言渺被她们两个人这么一搅和,顿时什么愁云惨淡都消散了许多,她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那好吧,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就先挂了。 妈妈晚安,闹闹会想你的,干妈也会想你的! 沈言渺轻笑着在小团子依依不舍的晚安声中摁了挂断,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却并没有什么睡意,纤白的手指在靳承寒的名字上迟疑了半秒。 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他一个人经营管理那么大的靳家财团,最近又好像很忙,还是不给他添乱了吧。 晚安啊,靳承寒。 沈言渺兀自对着手机上那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喃喃自语,说完她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伦敦现在是夜里十点钟,那a城这会儿应该才刚刚黎明。 黎明还说什么晚安呀? 沈言渺忍不住被自己傻乎乎的举动给逗笑,她浅浅地扬了扬唇角,又自顾自地说道:刚才说错了,不准嘲笑我,不嘲笑我,我就跟你说早安。 可是我已经嘲笑了,那要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一道熟悉又低磁的男声就缓缓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 沈言渺立时不敢置信地颤了颤眼眸,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明明十多个小时前通话的时候,他还在为财团的事情忙到找不到人影。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他! 沈言渺一面冷静理智地否认着,可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哪怕是幻觉,她也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确认一下。 可谁知。 下一秒。 沈言渺握在手里的手机就这么直直地摔倒了地上,她一瞬不瞬地望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男人,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沈言渺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轻颤,她有些仓皇迟疑地问:靳承寒是你吗 是我! 靳承寒好像半点儿也没有觉得她的问题有多么幼稚,他很自然而然地就回答了她的话,长腿一迈就流星踏步地就朝着长椅上的小女人走去。 每一步都没有犹豫。 每一步都那么坚定不移。 沈言渺,现在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你还要跟我说晚安吗? 靳承寒长身而立地站在她面前,他漆黑的眸光灼灼滚烫地落在她的脸颊上,有愉悦,有眷恋,有怎么也看不尽的一往情深。 第377章 脚疼啊那我抱抱 不说。 沈言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才垂眸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她才宛如小孩子一般刁蛮不讲道理地说:我脚疼睡不着,你还想睡觉,想得倒是挺好! 却不料 她话才刚刚说完,就觉得腰间骤然一沉。 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袭来,等到沈言渺再一次消释完所有的惊心动魄和猝不及防,整个人已经被靳承寒拦腰勾着膝盖稳稳地抱在怀里。 依旧是熟悉的淡淡木香味,霎时间就将她紧紧包围起来。 沈言渺下意识就一手紧紧抱上他的脖颈,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一样,她娇嗔地在他身上捶了一记:靳承寒我本来就脚疼,你还想落井下石,吓死我是不是? 靳承寒也不恼,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唇畔,他其实一早就看到了被她扔在一边的鞋子。 准确点说,他从她刚刚坐到这里开始就一直站在她身后,本来还想着这女人会不会警惕性高一点,先一步发现他。 结果她可倒好,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毫无防备地就打起了电话。 安全意识淡薄,得好好说说才行! 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变成了别的。 知道你脚疼啊,所以我抱抱,抱抱就不疼了。 靳承寒眸底着噙笑将怀里的小女人又抱得更紧了几分,然后心猿意马地低头,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浅浅啄了下。 所有的风尘仆仆在这一瞬间,好像都尘埃落定有了意义。 他怀里的沈言渺,是旁人都不曾见过的,她没有那么无坚不摧,也不会竖起所有的锋芒令人望而却步。 她会哭,会笑,会撒娇,不高兴的时候有自己的小性子,高兴的时候就忽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笑意盈盈地望着你,说你有多重要。 靳承寒,我也不是小孩子,你就这么敷衍我啊? 沈言渺无比庆幸还好现在是黑夜,否则,肯定又要给他看到自己面红耳红的窘迫模样。 太丢人! 靳太太,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了? 靳承寒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唇畔,抱着她就重新往医院大厅走去,冷白的灯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身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 还好意思说呢? 隔着单薄的衣料,沈言渺紧紧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感受着他左心口紊乱且强有力的跳动,总是莫名让人安心。 于是她干脆毫不客气地将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半点不用力气地枕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一头长发随意落下,闷声闷气地开始细数他的罪行。 今天中午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就敷衍我来着,还故意关机不让我找到。 沈言渺原本跟方秘书问清原委因果之后,心里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是怎么他一站到她面前,她就觉得那么委屈呢! 靳承寒,我又不是那种时时刻都离不开你,只会缠着你,干扰你成就自己事业的女人,你要是忙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清楚啊,如果 沈言渺低眉垂眼地控诉道,她纤白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他襟前水晶质地的纽扣,话到嘴边又忽而停顿了下。 片刻后,她才继续缓缓地继续说道:如果是什么会涉及到财团商业机密的事情,你不方便讲,那你也不要突然就消失,让我找不到人啊 沈言渺认为自己对这一份感情的要求,似乎已经低到有些不真诚,她可以甘心情愿不知限期的等待,也能说服自己接受千里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位世人皆知的未婚妻。 倒不是说她对自己有多么大的信心,而是她无条件相信他。 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为她豁出一切的男人,她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的。 但是,两个人毕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所以她会忍不住地担心他,害怕他又做出什么让自己身陷囹圄的决定。 沈言渺,今天的事情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他抱着她的手臂似乎微微僵了一瞬,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也不知道承载着什么样的心事:是个意外,我的错我道歉,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再有下次。 只有道歉和保证。 他似乎根本没有想要解释到底是什么事情。 沈言渺晶亮的眼眸不自觉地暗了暗,纤长的眼睫遮去她眼底所有的低落,她了然地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将脸颊埋在他身前。 靳承寒,你不想说的事情,那我就不问,但是有一点你一定不要忘记 你说。 靳承寒甚至都没有多想她可能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反正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会答应她,所以连多一句也不问就投降。 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照办! 沈言渺安静地伏在他心口上静默了片刻,她也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过了很久,才若有若无地出声说道:靳承寒,你要记得,每一个都有自己不同表达爱意的方式。 有的人内敛又沉默。 有的人热烈而无畏。 但那都是爱,没有什么区分。 靳承寒,我爱你,也因为爱你,才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为难,更不想你因为我满身伤疤。 沈言渺说着倏而从他身前抬起头来,她眸光深深地凝视着他,好像用了多么大的决心才让自己说出这些话。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所以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要让自己好好的,秦老师说你是我的良方妙药,你别看我现在有多么坚强无惧,可是如果再失去你一次,那我可能一定会坚持不下去吧? 她的世界已经黑暗了整整三年。 如果三年后,靳承寒并没有重新出现,她可能还是会岁月无澜地抚养闹闹长大,看着她学有所成,觅得良人。 但是,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再看见星空了,就像医生说的那样,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责任,没有希望。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机械般僵硬地停下了脚步,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空荡荡的医院大厅中央,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映出一道斜长的阴影。 沈言渺 他叫的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下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用这么认真郑重的语气跟自己交易。 一直以来,他都把她视作自己的阳光,当作自己的命。 可是现在,她也同样不再沉默,她开诚布公地告知他,靳承寒,如果没有你,我也会死! 像威胁,但也的确死死抓住了他的软肋。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沉默了须臾,好看的喉结在他颈间缓缓滚了下,他前后停顿了好半天的时间,这才声音微哑地出声:谁教你说这些的?你又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第378章 靳承寒有那么穷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最多不过就是被你嫌弃多事。 沈言渺细眉微蹙好像有些苦恼,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这一件又一件的闹心事接踵而至。 所以总让人觉得心神不宁,患得患失,不由自主就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可是如果我不说,我害怕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沈言渺严肃又郑重其事地出声,她目光定定地望向他眼底,几乎是有些请求地开口:靳承寒你就答应我,答应我你不会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也不会因为我将自己置于任何险境! 靳承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他目光灼灼地将她所有的担心和焦急都收入眼底,忽而薄唇轻勾地抬起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像无奈。 更像妥协。 好,虽然我已经答应过你一次,但我还可以再答应你一次。 靳承寒眸光深邃似海地低了低头,他轮廓分明的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望着不远处外科门诊的办公室挂牌,沉声说道:沈言渺,我发誓,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会好好的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永远都做你的药! 靳承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已经都全部录音了,你要说话算话! 沈言渺眼底有狡黠的笑意一掠而过,她洋洋自得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就停在录音结束的界面。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的录音,音频时长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十三秒十四毫秒。 靳大总裁,我现在可是有证据的人了,你要是敢出尔反尔,小心我告到你倾家荡产! 沈言渺当即就像是什么阴谋得逞一样,她巧笑嫣然地将手机紧紧抱进怀里,就好像揣着什么保命符一样,要多宝贝就有多宝贝! 靳承寒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他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抱着她往外科门诊走去,想了想还是出于好心,淡淡地提醒了她一句。 沈言渺,这又不是什么契约合同,我们也都没有签名授意,光凭一段录音就想让我倾家荡产,我在你心里就有那么穷吗? 这是穷不穷的问题吗? 这么久了,他靳大少爷的理解能力还是这么无敌! 听他这语气,就是凭着自己家大业大,所以觉得违背自己的保证誓言,也没有什么关系呗! 靳承寒,如果你是抱着这种一心想要倾家荡产的想法,那我跟你说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啊? 沈言渺原本乐不可支的小脸儿顿时就垮了下来,她神色严肃地望着他,一副这个人欺骗我感情的怨愤模样。 笨蛋,不是你的话没有意义,而是你的把柄没有意义。 靳承寒满面春风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他就好像新年讨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样,心满意足地砸吧砸吧嘴巴,仔细感受着唇齿间残留的最后一丝甘甜。 靳承寒其实很喜欢看她不经意的一些小表情,尤其是被他欺负时,明明气恼却还没有办法反抗的小委屈样子。 就好比现在。 如果我打定心思不遵守,那么所有的承诺和规则对我来讲,都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具备丝毫约束力。 靳承寒痞里痞气地侃侃说道,明明是那么没有道理的谬论,却偏偏被他宣扬得那么理所当然:所以沈言渺,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留什么证据,还不如趁机说两句好听的哄我开心,来得效果更好! 真的? 沈言渺细眉微蹙似信非信地反问了一声。 当然! 靳大总裁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举动有多么无赖,他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你要是能把我说开心了,别说是答应你一个要求,十个也没问题! 听上去好像很划算的买卖。 可是 沈言渺微微思索了片刻,而后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认真地说道:不合理,判断依据过于主观,我怎么知道你开心没开心,你要是耍赖我能怎么办? 而且根据他的以往表现,这个可能性那很显然极其高! 放心吧,我耍不了赖。 靳承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她的思虑周全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她把自己所有的戒备心都放在自己身上而感到凄凉,他循循善诱地继续说:你现在就靠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你见过当着监考老师的面,还能堂而皇之作弊的考生吗? 对啊! 沈言渺顿时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她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生财之道一样,两个大眼睛都快笑得眯到一起,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靳承寒,那你走快点,我脚疼得厉害,你快点带我去见医生! 夜间。 外科值班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医生,她小心地看过沈言渺脚上的伤口之后,声音淡定地说:只是脚掌受力时间太长导致的擦伤,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血泡需要用药化开,这样才会好得快一些。 女医生说完就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瓶,她用棉签沾了些不知名的红褐色药水,然后提前预警告知:药水浸染伤口可能会有些疼,请家属帮忙按住她的腿。 靳承寒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他微微俯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压上她的膝盖处,另一只大手则严严实实地遮在她眼睛前:疼就出声,咬我也行,我不会嘲笑你。 没没关系 沈言渺坐在冰冷冷的病床上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就是磕破点儿皮嘛。 她可是连孩子都生过的人,这点疼算什么?! 但事实总容易让人打脸。 嘶疼 药水刚刚碰到脚掌的那一刻。 沈言渺就立即条件反射一般缩回了自己的脚,俏丽的小脸上迅速渗出一层薄汗,她觉得自己甚至都能听见皮肤被药水腐蚀溃烂的声响。 平白在脑子里炸出一个疼字!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沈言渺连忙满是愧疚地道歉,她手指紧紧攥着诊室雪白雪白的床单,重新视死如归地将脚掌伸了出去。 女医生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她又重新换了一个新的棉签,想要靳承寒稍微用点力气,不然这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 结果还不等女医生开口。 靳承寒就先一步浓眉紧拧着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先停一下,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掌心她飞快颤动的眼睫。 明明那么怕疼,但也没有说要喊停。 固执得让人头疼。 第379章 真是家门不幸啊 沈言渺,之前我夸你夸得那么认真,现在该你了,好好想想我有什么优点? 靳承寒蓦地收回了遮在她眼前的修长手掌,他冷不丁地突然开口要求,那表情之严肃,语气之认真,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末了,他又言之凿凿地补充了一句:十个,少一个都不行! 想人家夸他,还有数量限制的啊! 十个! 这是想让她说多少违心话?! 沈言渺面露难色地扯出一抹微笑,她也不知道这个幼稚的男人,好端端地是受了什么刺激,只好刻意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靳承寒,你别闹,还有医生在呢! 他不要脸面她还要呐! 靳承寒却丝毫不为她的劝告有所动摇,他略微向她凑紧了几分,动作熟稔地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 动作温柔又极具危险性。 他温热的呼吸就这么喷薄在她耳畔,颇具威胁意味地出声:快说,否则,我刚才答应你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这算什么! 沈言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由羞赧转变为气恼,她细眉紧皱,不悦地出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靳承寒,你怎么这么 沈言渺,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君子了? 靳承寒却似乎对于她恼羞成怒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忿忿的目光,情不自禁抬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捏了下,又大言不惭地继续说。 要是时间再往前推个几百年的,那我就是你的夫君,三纲五常,你什么都要听我的,而且还不能反抗,知道吗? 你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奇奇怪怪的思维逻辑给惊呆了,她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夫君? 什么都要听他的? 凭什么?! 靳承寒,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了,我说了不说就是不说! 沈言渺也同样不肯退步,她可是一个有原则有担当的人,更何况,摒弃封建残余糟粕的毒害,人人有责。 靳承寒也不急不恼,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反问道:你确定? 确定! 沈言渺连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坚定地点头,她甚至不用抬起头,都已经能够感觉到女医生八卦的目光洗礼。 这个分不清场合的男人啊! 真是家门不幸,丢死人了! 靳承寒,你现在赶紧出去,不要打扰我看病! 沈言渺连忙伸手推了推坐在病床边的男人,在他做出什么更惊心动魄的举动之前,她赶紧出声赶人:你在这里不仅帮不到我,还容易让我病情加重! 那位金发碧眼的女医生从他们一进门,就光顾着对靳承寒抛媚眼儿了,心思完全不在给她上药上。 这个男人要是继续留在这里,那她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重新伸出手掌紧紧按在她的膝盖上,他不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还更加有恃无恐地勾了勾唇畔。 沈言渺,你知道我这一次来伦敦,用的是什么理由吗? 什么理由? 我从医院绑走了林之夏,然后告诉老头子 靳承寒面不改色地望着她,他自始至终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从医院绑走林氏千金这么大的事情,在他口中,就好像是在谈论早饭咸了还是淡了。 那么随意。 他有的放矢,又刻意拖长了声音明显就是在引她着急。 沈言渺也的确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她立即沉不住气地抓上他的衣袖,追问道:你跟靳老说什么了?你快说啊,你要急死我?! 没有再说什么靳老眼中大逆不道的话吧? 没有再说不要财团只要她吧? 靳承寒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地落在她娇俏的脸颊上,他这一次没有再遮上她的眼睛,只是一手牢牢按在她的膝盖上,一手微微向后背了背,示意医生可以继续上药。 女医生立时领会了他的意思,重新拿起手里的棉签。 我告诉他说 靳承寒漆黑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沉了沉,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也看不清什么情绪,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如往日蛊惑人心: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言渺连忙追问道:那靳老知道你要见的人是我吗? 不知道,他只知道,我现在根本就不记得你。 那就好。 沈言渺立马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这大起大落的剧情起伏,实在是太考验心脏。 须臾。 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解地问:不是,那你来就来,还带林之夏做什么也不对你带她也是应该的,但你为什么要把人家绑来?! 这样明目张胆的做法,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我本来是让保镖去请的,但他们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闻言。 靳承寒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他微微蹙了蹙眉,墨黑色的眸底却有一抹不可言说的碎光一闪而过。 他连忙摆出一副这事情不能怪我的无辜表情,并且很深明大义地继续说道:不过,为了不让有心人误会,顺便以示惩戒,我已经让他们都在林之夏房间门口倒立罚站了! 罚站? 还倒立? 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惩罚方式! 沈言渺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的好,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睚眦必报,不过林之夏的事情她都已经处理了,也出了气,他怎么还这么义愤填膺的! 靳承寒,我突然觉得 沈言渺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一面觉得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幼稚,一面又觉得幼稚也有幼稚的好。 光是想一想林之夏被一群倒立罚站的保镖挡在门口,想出门也出不了,想生气也没道理,林大小姐肯定要被自己气疯了! 那场面 真的太惨了! 但是也真的太好笑了! 你还是不要当什么正人君子了,这样就挺好的。 沈言渺笑意盈盈地抬头望向他,她倏然朝他靠近一步,轻轻在他颈间用唇瓣碰了碰,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还挺喜欢的,所以靳三岁小朋友,请继续保持。 靳承寒对于她另类的赞赏也是半点儿没有要推拒的意思,他反而很是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唇畔,前言不搭后语地威胁说道:勉强算你一个,还差九个优点,你今天要是想不出来,就别想睡觉了! 嘶 沈言渺忽而感觉到脚掌心宛若刀割一般地疼了下,她无意识地就倒吸一口冷气,精致漂亮的小脸儿霎时间就皱在一起。 靳承寒无比自然地将她微微泛凉的手指握进掌心,就好像练习过千万次一样,他回过头冷声冷气地问医生:处理好了吗? 好了。 女医生还是忍不住在他脸上多看了两眼,这才继续说道:伤口尽量不要碰水,可以下地行走,但是一定要穿舒适为主的鞋子。 这就好了? 沈言渺愣愣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脚掌,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多错愕就有多错愕,药水乍一敷上的刺痛感渐渐消失,只剩伤口处冰冰凉凉的。 所以 他刚才突然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就是为了帮她转移注意力? 这也太好心了吧! 这也太善良了吧! 沈言渺还是头一次在靳承寒这里有小人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她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然后声细若蚊地咕哝道:那个刚才谢谢你啊。 第380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什么? 靳大总裁从来都不知道适可而止为何意,他好笑地盯着她略显心虚的眉眼,得寸进尺地继续卖乖讨巧道:你刚刚说什么,我耳朵不好,没听清楚。 沈言渺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刻意为难,但还是稍微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我说,刚才谢谢你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在她唇角吻了下,他眼底噙满的笑意几乎能融化整个冬天的冰雪。 靳太太,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他还笑! 他居然还敢笑! 这男人是一定要在看个病的同时,还给她招来一个情敌吗?! 沈言渺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还有自己在这里,那位女医生绝对会当场就生动演绎一下,什么叫做西方人解放天性的热情。 所以,男人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您好医生,请问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情啊? 沈言渺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微笑,她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微微泛着绯色,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似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或许我可以跟您买一个闲置的听诊器吗? 什么? 女医生仿佛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她迟疑了下,一脸疑惑地问道: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不是。 沈言渺连忙摆了摆手,总觉得有些窘迫,但是想想之前靳承寒给出了那么优厚的条件,能跟靳大总裁讨十个要求。 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 不管了,一将功成万骨枯! 丢人就丢人吧,她豁出去了! 沈言渺竭力让自己忽略靳承寒那戏谑又灼热的目光,可原本流利的英文发音,还是被她说得断断续续:是我先生,我总觉得他心跳频率有问题,但是又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听诊器,所以啊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靳承寒重新稳稳抱在怀里。 ay医生是吧? 靳承寒眸光微眯漫不经心扫过女医生工作卡上的名字,接着,他不容置疑并且有些不怀好意地出声:就按我太太说的做,如果你有什么顾忌,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告诉你们院长,我亲自跟他说。 院长? 靳承寒认识院长? 沈言渺觉得有些疑惑,可是按照他往日的行事风格,如果真的认识这里的院长,那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难道不是直接报个名字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今天怎么还学会纡尊降贵给人家打电话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医疗器械原本就是属于禁购物资,而且医院的所有的设备都不属于医生本身,所以就算闲置的,她也不敢随意贩卖。 女医生觉得自己并不能冒着会失业的风险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非富即贵,十有八九也不是她能得罪的对象。 抱歉先生。 女医生也是个聪明人,话经口出说得滴水不漏:医院的医疗设备我无权进行处置,所以还请您稍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再做决定! 靳承寒难得竟然没有生气,他默许了女医生的做法,深暗似海的眸子里仿佛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笑意? 沈言渺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靳大少爷向来呼风唤雨早就成了习惯,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的听诊器还得历经这么多关卡。 他不当场亮出身份砸场子就不错了,怎么还可能会笑呢?! 难道是因为今天出门保镖带得太少,怯场? 还是说这位院长,是靳承寒也会留几分面子的大人物。 铃铃铃 席胤湛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将abby哄睡着,他正准备关灯从儿童房离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意料之中的。 小丫头又重新睁开了一双漂亮的眼眸,她小声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爸爸,所以白雪公主后来死了吗? 什么叫做功亏一篑?! 这就是啊! abby乖,爸爸先出去接个电话,等下再来给你讲故事。 席胤湛笑容艰涩地扯了扯唇畔,在得到女儿许可后,他捏着手机疾步出了门,而后耐着性子接听电话:喂,什么事情? 女医生听着自家院长总算接了电话,她赶紧如实地汇报道:席院长,我是外科医生ay,有一位先生说想要从医院买一个听诊器,您看这个事情 就为这个,你现在给我打电话?! 女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席胤湛沉声打断,他向来待人宽厚温和,生气起来只要脸色一沉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医疗器械是随便想买就能买的吗,你的导师是谁,他是怎么签字同意你进的医院? 女医生光听声音就知道院长这是生气了,可是这电话已经打了,中途挂断只有死路一条。 她现在只能祈祷面前这位先生在院长面前有足够的话语权,好帮她眛;对不起院长,可是那位先生好像是认识您的,所以我才会这么晚打扰您。 认识我? 席胤湛听完她的话,当即就更加义正言辞地表明立场:认识我的人千千万万个,难道认识我就能违法犯罪了吗? 大哥,什么时候夫妻情趣也算违法犯罪了吗? 电话开了免提。 靳承寒一直袖手旁观地站在旁边看热闹,等他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淡淡地出声:我老婆在医院呆着无聊了,所以想帮我听听心跳,有什么问题吗? 沈言渺在听到席胤湛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悔不该当初地将自己整张脸,都死死埋在了靳承寒襟前。 怎么会这样啊,这家医院怎么会是席胤湛名下的? 他不是一直留居法国吗,把医院开在伦敦算怎么回事儿? 沈言渺听着靳承寒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发言,真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轻轻在靳承寒后腰掐了下,红着脸颊瓮声瓮气地逼出声音。 靳承寒,你别再说了,赶紧挂掉 阿寒? 席胤湛听到靳承寒的声音也是足足愣了好几秒,他眉宇凝起,沉声问道:你现在在伦敦,还在医院,还和沈小姐一起? 一直以来,大哥将那么多医院经营得风生水起的。 靳承寒似乎半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什么问题,他不疾不徐地缓缓说道: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我就来体验体验,是挺不错的,但就是买东西有点不方便。 天呐! 快来一道闪电劈死她吧,就现在! 谁会到医院发表购物体验啊,这个男人他是疯了吗?! 靳承寒,你赶紧闭嘴,别再说了! 沈言渺觉得言语警告对靳承寒是完全没有作用了,她恼羞成怒直接伸手去捂他的嘴巴,这男人要是再不按下他隐形的翅膀,他就该丢人丢出银河系了! 大哥,靳承寒他发烧了说胡话呢,您千万别当真啊! 沈言渺赶紧出声想要替自己挽回最后一丝颜面,她心里真的是无比后悔自己刚才那被利益蒙蔽了的双眼,现在清醒过来,真的好想自己扇自己。 他们全程说的是。 女医生也听不懂,只能一头雾水地继续请示:院长,所以,请问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给他,他要什么都给他! 席胤湛听着电话那边的响动也能将事情猜个大致,他身心俱疲地捏了捏眉心,而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换了个手拿,吩咐道:另外再安排一间顶层的病房出来,整个楼层都封禁,不准外人出入! 他安排的这么妥帖,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他那位三弟不要再心血来潮,故意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他真的、真的不想再讲一次白雪公主了! 第381章 难道要以死谢罪 靳承寒,陈教授还一个人在楼下守着呢,你快放我下来! 沈言渺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明明是一心一意来陪病人的,怎么就自己还被人安排进病房了呢? 疑惑,就很疑惑! 不放! 靳承寒很言简意赅地就拒绝了她的要求,并且十分有理有据地说道:我已经让方钰去请了最专业的护理人员,你脚疼,现在应该休息,而不是去给别人添乱。 再者,就算你想添乱你也进不了icu,干坐在病房门口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他说的坚定决绝,半点没有转圜的余地,也自信不疑地认为自己说得很对。 可是,这也不是有意义没意义的事情啊。 就跟离别必须有眼泪一样,一直以来,大家都本能地认为,若亲者有恙,就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不离开。 只有这样才算尽心尽力。 否则就是没心没肺。 沈言渺承认自己此刻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先欠了别人恩情的缘故,她对于陈墨的事情心里就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而且陈教授年纪大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情,我 那关你什么事情? 靳承寒却对她的话表示十分不以为意,他动作小心地将沈言渺放在病床上坐好,又义正言辞地继续说:工伤该治病就治病,该赔偿就赔偿,人也不是你伤的,抢匪也不是你派去的,作为上司,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难道还要以死谢罪吗? 说话间,靳承寒又俯身检查了一下她脚掌的伤口,确定纱布没有走动这才放心。 他为人处世向来泾渭分明,该承担的责任从不含糊,但是不该他承担的,他心里也从来半点儿不会有什么所谓亏欠。 他时间宝贵得很,没那么多精力去在意外人的感受。 倒也没有以死谢罪那么严重? 沈言渺小声讷讷地驳回了他的话,她微微垂了垂眼眸,俏丽的脸颊上表情有些凝重:我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这一场事故发生的太突然,打乱了她所有的预期。 是因为那位陈教授三年前救过你和闹闹?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里看不清什么情绪,他就站在她面前,抬手轻柔地在她发顶揉了下,低磁的嗓音里含着莫名的心疼,他说:这份恩情,让他记在我头上,我会还给他。 其实也不单是因为这个 沈言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纠结地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因为陈教授的恩情,那么她就不会有现在这么进退两难。 可是,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好像一时也说不清。 沈言渺无声地沉默了片刻,为难地思忖着该怎么和靳承寒解释这里头的恩怨纠葛,她想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陈教授与我有恩是不错,可是陈墨她留在我身边,好像是跟子谦有关。 子谦? 程子谦? 靳承寒倏而浓眉一拧,他就势在沈言渺面前坐下,表情有些严肃地追问:跟他有什么关系,她是程子谦安排在你身边的? 那当然不是! 沈言渺不假思索就当即否定了他的话,她努力地思索着,应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情说得简单易懂一些,省得又一个不小心触碰到面前这个男人的逆鳞! 陈墨有一个大她四岁的表姐,叫艾叶,她好像是钟情于子谦,然后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着说着就有些心虚,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可是靳承寒那直接而锐利的目光,总能看得她无所遁形。 沈言渺越说到后面,越没有底气,连着声音几乎都小到要听不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好像把我当成她的情敌了。 闻言。 靳承寒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醋意横生,也没有立即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反而看上去特别坦然地勾了勾唇,笑意却不及眼底。 不知道什么原因情敌 靳承寒豻;那然后呢? 总之。 一切看上去都平静极了,可沈言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跟她发火,大呼小叫来得更心安。 笑里藏刀,也不外乎就是这样了吧? 然后,按照我的推测,陈墨留在我身边,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 沈言渺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她自认为察言观色的能力还算不错,可为什么就总是理解不了靳承寒的意识和行为呢? 这到底是她知识浅薄的问题? 还是他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 所以,林之夏会提前预定到night fa限量发行的珠宝,甚至到伦敦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去了工作室,还有你会无故参加那一场珠宝大赛,应该都是她的所做作为吧? 靳承寒忽而声音平静地开口,他用的是问句,却半点没有疑问的意思,对于自己的推断近乎笃定。 沈言渺早就知道他思维缜密,能一眼看穿这样浅薄的伎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她没想到,自己才简单说了这么几句,他就能推断出这么一系列的结论。 靳承寒,你跟她是同伙吗? 沈言渺情不自禁就深深地发问,她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轮廓深邃的五官:如果不是,你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要知道,她当时费了多大的工夫才勉强跟秦老师说了个大概。 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想明白这么多,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会选择跟她成为同伙! 靳承寒还佯装十分郑重地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他抬手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动作宠溺又亲密。 话锋却忽然一个急转弯,他冷声问道:不过在这之前,靳太太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女人把你当成情敌,并且要争夺的对象,居然还不是我?! 完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对啊,为什么呢? 沈言渺战术性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她干干地笑了两声,而后表情无辜地反问了回去:我也觉得很奇怪啊,除了林之夏,怎么还会有别的人把我当成情敌呢?! 靳大总裁猝不及防地被她反将了一军,一时间有理也变成了没理,艾叶的事情毕竟未经证实,还是个未知数,但是林之夏却是不容置疑的真实存在。 咳咳 靳承寒顿时神色僵硬又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理亏,所以也没什么能辩驳的:沈言渺,你严肃一点,我们这会儿再说你的事情呢,不准转移话题! 靳承寒,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沈言渺对于他的话表示很不认同,她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脱口而出,振振有理地说道:凭什么就只有你可以质问我,我为什么就不能质问你啊? 靳承寒无奈地盯着面前有恃无恐的小女人,只好微微切齿地认真解释:因为我和林之夏是假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我和子谦也什么都没有! 沈言渺立即就有样学样地开口,她眸光真诚且毫不闪躲地望向他幽黑的眸底,伶牙俐齿地继续说道:我既然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你,那你就也应该无条件地相信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靳大总裁你到底懂不懂?! 第382章 他霎时间就慌了 不懂!我也不想懂! 靳承寒本来就不是什么会好好讲道理的人,即便是讲,他也只讲他自己的道理,什么信任相互不相互的,他才不管。 反正不管怎么样,沈言渺,从今天起,我不准你再见那个姓程的,他对你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停 沈言渺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立刻出声打断,她细眉微蹙,很是不满地看向他妒火横生的脸庞,耐心地纠正到:靳承寒,我们两个说话就说话,你人身攻击干什么,子谦什么时候对我不怀好意了,你这是恶意栽赃。 其他的抛开不讲。 沈言渺对于程子谦这几年来的照顾,的的确确是心怀感激的,这种感激里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情感,就好像她对秦暖安一样。 只不过程子谦跟暖安一样,却又不一样,暖安的恩情她可以慢慢还回去,但是程子谦想要的她却给不了。 那一份大男孩纯粹干净的喜欢她很感动,但是却自始至终没有心动过,沈言渺从一开始就跟他说得很清楚。 我什么时候恶意栽赃了,我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 靳承寒浓眉紧拧似乎是听到了多么不敢置信的话一样,他面色微冷地反问道:沈言渺,你敢说那个姓程的对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你居然还为了他反过来指责我?! 他说得天怒人怨,就好像她真的做了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情一样。 我什么时候指责你了?! 沈言渺确定自己说得每一句话都很中立客观,甚至从私心上来讲,她还是不自觉地就偏向靳承寒的。 闹闹对程子谦有多么依赖她是知道的,靳承寒若是一直抱着这么一副仇视的心态,那他跟闹闹什么时候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你明明每一句话都在指责我! 靳承寒却似乎对于她的好意完全不领情,他烦躁地抬手将颈间衬衫的水晶衣扣解开一颗,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样:你说话不向着我,那就是在指责我! 不是,这两者是反义词吗? 他大少爷没学过思想品德,难道连国文也没学过吗?! 沈言渺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怒火丛生的样子,她忽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暗暗在心里劝解自己,跟一个只有三岁孩子心智的男人置什么气啊! 不值得不值得! 反正不管怎么样,到头来气坏的只有她一个!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半点儿都不用征求我的意见,行不行? 沈言渺很有见地地选择了妥协,她跟他这么吵架简直比加班还累,又气又渴还得不到什么结果。 何必呢? 沈言渺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想跟他吵了,任由他怎么无理取闹不理睬就是,她伸手拿过一边床头桌上的水瓶。 可是还不等瓶盖拧开,就被人恶狠狠地一把夺了过去。 沈言渺,你现在可真是有能耐了。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一瓶纯净水,他用足了力气连瓶身都捏到扭曲,气急败坏地指控道:为了别的男人无端指责我就算了,现在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了是吧? 沈言渺简直觉得自己太冤枉,她为什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男人呢,讲道理也讲不通,不讲道理又嫌敷衍他。 沈言渺再好的脾气都快被他给消磨光了,她索性就跟着他一起变得幼稚不讲理,不就是小孩子吵架吗? 谁怕谁啊! 靳承寒,你别以为你没上过思想品德课,就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 沈言渺也完全抱着豁出去跟他拼了的心态,她一板一眼地开口说道:我现在也很认真的告诉你,我渴了,我要喝水! 靳承寒也同样说得斩钉截铁,听上去半点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不跟我解释清楚,你今天就别想喝水! 你快点把水还给我! 我不! 你到底还不还?! 不还! 靳承寒说着还故意站起身走了几步,将手里的水瓶高高地放在病床正对面的电视机上,他双手抱在身前,一脸得意挑衅地望着她。 那邪里邪气的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摆明了就是看她脚疼行动不便,为所欲为了呗。 好,不还就不还 沈言渺兀自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她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文明社会,打人不好,杀人更不行,她要冷静! 不就一瓶水吗? 不就换了个地方放吗? 她是脚疼,又不是腿断了,自己拿还不行? 沈言渺静默无言地将背后的枕头拿开,她小心地挪了挪双腿,双手撑在床沿上,低头在地上看了半天,竟然没找到拖鞋。 算了,这地毯看上去也挺干净的,光脚踩应该也没关系。 沈言渺正准备要起身下地,结果还不等她一脚踩上地毯,整个人就被人拦腰抱起。 靳承寒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的举动,他又重新将她放回病床上躺好,英俊无俦的脸色阴沉得有些难看:沈言渺,都说了不让你随意乱动,你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这是跟你作对吗? 沈言渺心里也来了火气,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他做人到底要不要这么反复无常:我都跟你说了我要喝水,你还故意想渴死我,我挣扎自救还不行啊?! 靳承寒向来擅长无理还要闹三分,他言之凿凿地说道:那你要是好好跟我说话,我能不给你水喝吗? 合着他还有理了是吧? 看来再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这男人是真的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沈言渺顿时连水也不想喝了,她索性直接掀开被子埋过头顶,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手动隔绝了一切与靳承寒有关的画面。 却不料。 这猛然一躺下的动作却不经意狠狠扯到了脚掌上的伤口,沈言渺冷不丁简直疼得一哆嗦,眼角泪花都闪了出来。 靳承寒眉心微皱地看着自顾自赌气将自己裹成一团的小女人,他原本想就这么将计就计,正好她也能心无旁骛地睡一觉。 可是谁能想到,那洁白的一团被子却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靳承寒第一反应就是他把自己老婆气哭了,并且哭得还很难过,他霎时间就慌了,就急了,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沈言渺,你哭了? 靳承寒伸手想要将被子掀开,结果却被沈言渺死死地压在身下,被子里的人没有出声,打定心思不准备跟他讲话。 沈言渺你先出来。 靳承寒好言好语地尝试诱哄模式,他耐心地出声道:你不是要喝水吗,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或者你要不要喝其他的,我现在就让人去买。 沈言渺还是严严实实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被团更加抖个不停,好像哭得更加难过一样。 靳大总裁一脸悔不该当初的表情,他语气生涩又卑微地道歉:沈言渺,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抢水了还不行,你 然而。 还不等靳承寒把话说完。 沈言渺就蓦然掀开被子直直地望向他,她一张小脸因为缺氧和闷热染上淡淡的粉色,水晶般的眼眸里水光潋滟是不错。 但是,却半点儿也没有难过的意思,反而眉眼弯弯,笑意明媚。 靳承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所以快点把水还给我,否则我就哭给你看! 沈言渺无所畏惧地盯着他神色复杂的眼眸,她就像是终于拿到对手的底牌一样,颐指气使地坐在赌桌主位上。 即使兵不血刃,也能赢得所有奖赏。 第383章 你要是哭给我看 沈言渺,你这是在欺负我不会哭? 靳承寒浓眉微拧地看着面前满脸恶作剧得逞的小女人,他情不自禁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有惊无险的心理要远远大过于自己被耍的恼意。 靳大总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哭。 别的女人哭,太聒噪,他嫌烦。 沈言渺一哭,他整颗心都跟着揪起来,害怕,还心疼! 沈言渺被他问得一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靳承寒,哭? 好神奇的组合,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靳承寒,你胜负欲要不要这么强? 沈言渺有些哭笑不得地从他手里接过已经拧开的水瓶,她微微仰头喝了两口又重新递给他,好笑地说道:你要是现在哭给我看,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事事都听你的,什么都让着你,绝对绝对不会跟计较,怎么样? 她这小算盘倒是打得挺好。 还敢问他怎么样?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微微蹙了蹙,他忽然倾身上前凑近到她面前,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在她眼前放大数倍。 却依然不减心动。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开些,这样的靳承寒,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抱上去。 然而。 靳承寒却先一步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紧紧箍上她纤细的腰线,他如墨漆黑的眼眸里光彩熠熠倒映出她娇俏的脸颊,只是一开口却颇有威胁意味。 沈言渺,我们分开这三年,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靳承寒就这么唇畔微扬地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一颦一笑全部都刻进脑海里才肯罢休,他的温柔太过显而易见,吓起人来都没有半点儿力度:刚才的话,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他话里话外这么明显的威胁意味。 要是换做从前,沈言渺肯定早就很识时务地不再开口了,在狮子嘴里拔牙,那毕竟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终于发现这头狮子的弱点了! 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说就说! 沈言渺也半点儿没有害怕的,她一双水眸直直地望着他眼底,重复道:我说,你要是现在能哭给我看,我就唔 她清宛的声音戛然而止,没说完的话全部都被湮没在一个热烈滚烫的亲吻中。 靳承寒一手牢牢锢在她腰间,一手轻轻捏上她清瘦的下颌,以绝对不留退路的强势,他蓦然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 淡淡的木香萦绕在鼻息间。 沈言渺只觉得唇上一抹温热袭来,然后就是他一如既往攻城略池的进犯,温柔又霸道的辗转悱恻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缓缓阖上了双眸。 小狐狸乖乖顺顺的模样太容易让人沉沦。 靳承寒就好像尝到了什么天大的甜头一样,所有的顾忌和担心,似乎霎时间全部都跟着最后一丝理智悄然而退,只剩疯狂跳动的心脏在支配着他所有的感官和举动。 他对这样的温存上了瘾。 所以一吻再吻。 方钰秘书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自己会出现的这么不是时候,她轻声敲响了病房门,按照靳总的吩咐十万火急地送了一双女士平底鞋子过来。 她确定她在电话里没有听错,靳总的要求也真的是立刻,马上,并且直接送进病房。 但是。 现在这个情况她要怎么办? 她应该从人间蒸发? 敲门声骤一响起。 有人,靳承寒! 沈言渺立时就如同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她来不及多想就用力将靳承寒推开,而后掀起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方钰就这么如同雕塑一样被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目睹了自家boss,被太太差点推到地上的全过程。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门它自己敞开着啊! 靳靳总,您要的鞋子 方秘书深刻感觉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就要止步于此,她连忙上前战战兢兢地回话,想着还能不能挽救一下。 出去! 靳大总裁的脸色简直可以用黑成锅底来形容,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就皱着眉头冷声冷气地下了逐客令。 这个女人难得那么听话,难得肯乖乖被他抱在怀里。 现在呢! 没了! 全没了! 是是靳总 方秘书连半秒钟都不敢多停留,她手脚麻利地将鞋子搁到最近的桌子上,逃命似地就赶紧往外走。 却不料,才刚走出两步。 还有一件事! 靳承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幽深的眸子沉了沉,冷声吩咐道:去查一个叫艾叶的女人,时刻留心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 方秘书又大难不死地逃过一劫,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根蜡烛,正准备绝处逢生感激不尽地回话。 等等,你要查艾叶?! 沈言渺却顾不得刚才的羞涩和难为情倏地掀开被子,她俏丽的脸颊上还是染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眸底却满是讶异。 终于舍得出来了? 靳承寒却对于她的问题充耳不闻,他眉头微拧地抬起胳膊,修长的手指小心地理了理她微微凌乱的长发:沈言渺,你这动不动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的习惯,是哪里学来的? 我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个。 沈言渺也拒绝回答他不合时宜的问题,她一把打开靳承寒的胳膊,也不管丢不丢脸的,冲着方钰微微笑了下,开口说道:那个方秘书,不管你查到什么,都只要告诉我就好了,靳承寒每天那么忙,不用打扰他。 这个 方钰下意识地就朝靳承寒看去,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敢做主啊。 为什么不用告诉我? 靳承寒立时就不高兴地看向面前的小女人,一脸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跟你没完的怨愤表情:沈言渺,你这是在剥夺我的知情权。 这个,这个我等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沈言渺有些为难地蹙了蹙细眉,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她长话短说也不知道怎么个说法,只能先让靳承寒同意了再说。 说话间。 沈言渺又不着痕迹地扯了扯靳承寒的衣袖,脸上的表情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小声地请求到:你就先答应我嘛,行不行,行不行?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咳咳 靳承寒极具掩饰性质地干咳了两声,他本来是想直接大手一挥就同意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主见,被人随便两句就能说服。 于是,他话一出口,就变成一句极其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谎言:沈言渺,撒娇没用,不准犯规! 沈言渺也不知道他突然怎么就这么意志坚定,不过她也不慌,反正想要让他同意,办法多得是。 第384章 也算是一段佳话 靳承寒,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确定你不要答应吗? 沈言渺刻意压低了声音,用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她一针见血地说到了重中之重,语气还特别认真:子谦这些年还是帮了我挺多了的,你这个人这么小心眼,要是万一查到什么你不想看到的,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反了,简直要反了! 这种话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还敢说他小心眼! 沈言渺,你给我等着! 靳承寒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他不悦地将目光落在方钰身上,而后微微切齿地说道:听她的,我对这种小事情不、感、兴、趣! 是,靳总! 方钰小心回了话就赶紧离开,还很贴心地将病房门轻轻带上,刚好隔绝了沈言渺乐不可支的笑声。 不感兴趣! 沈言渺一想起靳承寒刚才哑巴吃黄连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她不自觉在他温热的手掌心捏了捏,举动撩人却不自知:靳承寒,我之前不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不过还好有你,我现在终于知道了! 还笑! 竟然还敢笑! 风水轮流转,真想不到他靳承寒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沦落至此,再不动点真格儿的,这女人恐怕就该上房揭瓦了!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定定看了她须臾,下一瞬,他蓦然一个反身就将笑得正开心的小女人紧紧压在身下。 口是心非是吧?还好有我是吧? 靳承寒明明在笑,可是那笑意却莫名让人发憷,他颀长的身影就这么结结实实地覆了上来,又报复似地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小心翼翼避开她一双脚踝。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颇具危险性地微微眯起。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白净的脸颊,就好像虎视眈眈望着自己嘴边猎物一样的荒野雄狮,他忽而淡淡地开口:既然靳太太这么好学,那不如我再教你一个成语,或许你知道什么叫做羊入虎口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沈言渺对于他意味深长的问话有些心慌,当即想也不想就用着他往日里的语气反驳了回去,她说完就想要伸手将他推开。 靳承寒却不给她任何机会,他先一步就紧紧扼上她纤细的手腕,动作娴熟地将她一双细臂压过头顶。 然后。 靳承寒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沈言渺一直压在枕头底下的听诊器,他一手钳制着她,一手将听诊器全新的塑料包装递到嘴边,虎牙紧咬着用力一扯。 动作野性又利落。 只听见刺啦一声。 听诊器就已经被靳承寒紧紧攥到了手里,他一言不发地拿着听诊器上的胶管就往她手腕上缠去,这意图简直不能更明显。 沈言渺顿时不着急也不行了,她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但还是徒劳无功,她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靳承寒,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硬的不行。 沈言渺只好赶紧换了战略,她连忙佯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几乎能够以假乱真地带着哭腔出声:疼疼疼,靳承寒我手腕疼,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明明知道她是演的。 靳承寒还是停下所有动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将手里根本还没绕到她手腕上的听诊器随意丢开,他蓦然低头,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下。 沈言渺,说,还敢不敢这么无法无天了? 沈言渺是真的被他的禽兽行为给吓到了,她忙不迭地赶紧点头,有些怂,又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不敢了,所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靳承寒这才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唇畔,他又重新在她唇上浅浅啄了下:要是再敢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这么轻易就饶过你了。 沈言渺气鼓鼓地望着他恃强凌弱的得意嘴脸,心里全是不满却不敢出声,等到靳承寒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她的双手。 沈言渺立马动作飞快地就从他手里夺过听诊器,又重新压回另一边枕头底下,并且义正言辞地表示: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靳承寒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却也不跟她争。 他微微倾身用自己的额头在她额上轻轻碰了碰,像是安抚一直受惊的小奶狐一样,沉声说道:沈言渺,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及你的安危重要,我之所以查那个女人,不过是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伤害到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所以也没想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那个女人要是真的能把程子谦给收了,也算是帮他解决了一大心头之患! 但是女人的嫉妒心却不容小觑,若是她真的敢做出什么伤害沈言渺的事情,那就绝对不能留! 学长是个好人,艾叶家世清白,如果两个人真的有缘分,也算是一段佳话。 沈言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又认真起来,她依赖地枕在靳承寒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修长的手指玩儿。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陈墨已经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我也一直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 沈言渺忽而细眉微蹙,她若有所思地豻;可是你说,她为什么突然就好像故意要让我发现她,然后顺水推舟查出所有的事情一样? 先是关于艾叶的英文名,如果那一封邮件艾叶真的有意隐瞒所有信息,当然不会留下自己真正的英文名在上面。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是陈墨给了她提示,那个名字是她故意透露给她的。 还有,那一个关于情敌寄邮件谋杀的,如今想来,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把话说的很分明,只不过她当时只想到了靳承寒,却忽略了程子谦。 至于知道她从前是律师这件事情,陈墨说了一个根本用不着推敲的谎言,把一切事情都引到了一个无比明朗的境况。 可就在所有事情都要水落石出的时候,她却因为一场意外,现在生死未卜。 所以,你是怀疑,这一次的意外可能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策划的? 靳承寒很快就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他瘦削的下颌在她发顶抵了抵,继续沉声说道: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那个艾叶应该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因为陈墨的有意为之扰乱了她的计划,所以舍弃这一枚棋子,动机存在,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是她是陈墨的亲表姐,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是那个人。 沈言渺细眉微蹙,她的理智给出了她跟靳承寒相同的结论,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这之中,或许还存在着利益相关的第三方,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他动手的几率一定要远远大于艾叶。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他的企图又是什么呢,难道也是把她当成了情敌? 这也太荒谬了吧? 第385章 不行怕你赔不起 那还不简单,不管是不是她,先把人找过来问问不就行了。 靳承寒很当机立断地就给她出了主意,他修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绕着她柔软的长发玩儿。 末了,又十分不以为意地补了一句:你要是担心她不会露面,那就直接让保镖去请人,应该还没有什么人是靳家保镖请不到的。 不是,你那是请吗? 沈言渺连想都没有多想就反驳了他的话,且不说,陈墨这一场意外如今到底什么情况还没弄明白,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 而且,就凭艾家和陈家的关系,这件事情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之前,都不能妄自揣测,更不能打草惊蛇。 事实如果不是我们想的这样,你难道又要保镖去艾家门口倒立受罚吗? 沈言渺霎时间只觉得啼笑皆非,她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在他口中,好像随便什么人都能轻而易举就绑到面前,独裁专制还容不得半点违逆。 靳承寒,你难道不觉得给你打工真得很难吗?秘书也难,保镖也难。 沈言渺真心诚意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难吗? 靳承寒却好像根本不这么觉得,他仿佛还特别认真地思考了半秒钟,然后有理有据地否定了她的话:靳家浇花的园丁每个月薪水都在五位数,所以最多只能说,有失有得。 园丁! 五位数! 沈言渺顿时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闻,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蓦然从靳承寒怀里坐起身子。 靳总,我其实也很会养花浇花! 沈言渺俏丽的小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意,又很是狗腿地帮他捶了捶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保证一定会把花圃里的每一株花都照顾的很好,您看要是有机会的话,家里园丁的工作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啊? 这个啊 靳承寒故作为难地微微蹙了蹙眉头,他慢条斯理地抬手摸了摸下巴,又仔细地打量了沈言渺一番,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花太贵,怕你赔不起。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啊! 一点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沈言渺顿时就被他气笑了,她报复似地狠狠在他肩上捶了一记,赌气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赔不起,再说了,我这还怎么样呢,你就诅咒我事业不顺! 靳承寒好笑地抬手轻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漆黑的眸子里宛若星辰璀璨,他沉声说道:我这个人向来讲究物尽其用,人也一样,很明显,你并不适合养花浇花这个岗位。 小看人! 沈言渺却以为他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她立即不甘示弱地替自己申辩:靳承寒,你就是在嫉妒我的才华! 闻言。 靳承寒眸底的笑意霎时间更是浓重了几分,他微微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反问道:我应该嫉妒你什么才华,是该嫉妒你路痴啊,还是该嫉妒你连鞋子都不会穿? 他说完,还特别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被纱布包扎起来的脚掌。 我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也没想到啊! 沈言渺觉得他这就是在故意挑刺,她要是早知道会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情,早上出门才不会穿什么高跟鞋呢。 靳承寒却对她的话半点儿都不认同,他甚至还能条理分明地从中总结出重点:那刚好说明,你这个人忧患意识不强,不懂得未雨绸缪。 那照他这么说。 她在他眼里就半点优点都没有了呗! 沈言渺被他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听得有些憋火,她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多么的才华横溢,但至少也算得上是新时代独立女性啊。 好端端的,干嘛要这么恶意针对她。 既然我在靳总眼里这么一无是处,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坐在我旁边啊,难道就不怕自降身价吗? 靳承寒眼看着自己家小狐狸耷拉着脑袋有些气馁,他连忙将人揽进怀里动作亲溺地碰了碰额头,好言好语像哄小孩似的:沈言渺,你可别理解错了,我刚刚说的这些可都是加分项,我的靳太太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不过你是满分。 这转折 靳承寒,甜言蜜语说多了就不管用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沈言渺口是心非地说道,耳尖却情不自禁红了又红:再说了,三年前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也没同意还要再当什么靳太太啊? 沈言渺,说你爱我! 靳承寒忽然没头没尾地就说出这么一句,说得理直气壮又振振有词。 啊? 沈言渺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听得云里雾里,按照电影里的情节,接下来他不是应该情深款款地跟她表明心意,然后趁机再求个婚之类的吗? 可是他现在这是什么不寻常的路数? 啊什么啊,快说! 靳承寒却好像半点没有在跟她开玩笑,他深暗似海的眸子里满是固执和认真:说你爱我,就现在! 沈言渺也不知道他好端端地又想到了哪一出,什么情啊爱啊的,她本来就不善于表达,他这心血来潮的要求不是为难人吗。 靳承寒,我爱你这种表达是很严肃,很正式的。 沈言渺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有些难为情地顿了又顿,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现在就跟着了火一样:要是经常挂在嘴边,就不真诚了,你能你明白吗? 我爱你! 靳承寒却好像对于她的话半点不赞成,他几乎是连一秒钟都没有多想就坚定出声,一双深邃的眼眸灼灼热烈地落在她脸上,强调一般。 沈言渺,我爱你!这是我唯一能确定,并且持之以恒的信仰,我可以给你细水长流的幸福,也可以给你轰轰烈烈的浪漫,但这些都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我爱你! 靳承寒 沈言渺被他这一番郑重其事的突然表意有些震撼到了,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却能从言辞间清晰感受到他的坚定不移。 靳承寒抬手轻轻抚过她恬淡似水的侧脸,他的每一瞬目光都那么眷恋柔和,不知道承载着下一句怎么样的对白。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那仿佛比海岸线还要宽广的肩膀,似乎真的能够替她遮挡所有风雨。 靳承寒没有说话,他就只是抱着她,好像一辈子也抱不够一样,他用尽全身力气,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嵌进骨血。 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失去,不用惶恐分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才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他好像终于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又好像生怕被人遗弃路边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问:沈言渺,如果是这样只会爱你的我,你也要推开吗? 心口好像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 毫不留情捶碎了她所有的顾忌和怯懦。 沈言渺僵硬迟钝地抬起手臂环过他劲瘦的腰身,她思念这个怀抱已经那么久,熬过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可是真的近在咫尺,她却很卑鄙地退却了。 对不起 沈言渺将脸颊深深埋在他肩头,她想哭却强忍着不允许自己出声,喑哑着嗓子声不成声,调不成调。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靳承寒还是紧紧地抱着她,半点力气都没有放松,好像稍微有什么懈怠,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他沉声说道:我们的以后,你准备什么时候认真考虑,还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重新把我放进你的生活? 沈言渺终于再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肩头,隔着单薄的衣料,也不知道烫伤了谁的心。 她还以为,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察觉她的心思。 她还以为,自己自始至终在他面前都掩饰的足够好。 她还以为,他会对于自己的说辞就那么深信不疑。 第386章 花期早就错过了 骗子,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沈言渺哽咽着嗓音问出声,她又不是傻子,她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失落和期待,那样患得患失的靳承寒,她曾经也见过的。 他现在又平白无故问起了他们的以后,就好像三年前,他满是希冀地问她。 沈言渺,能不能每次都像这样,只要我向你伸手,你就不顾一切跟我走? 回国后,我去了一趟南庄。 靳承寒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却也无需再多余一句解释,他幽黑如墨的眸子几不可察地沉了沉,继续说:吴妈一直都留在那里,她好像很震惊我为什么会出现,又好像更震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她告诉我说,南庄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花圃里的biet doux今年开得更是格外好,只不过这个季节,花期早就错过了。 他说得不轻不重,比起回忆往事,更像是读者在念着书本上与自己无关的旁白,听不出喜悲,也没有任何心绪有迹可循。 时过经年。 沈言渺再听起南庄两个字,总有一种自己还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南庄的一草一木,一物一人,都是横亘在她心口难以愈合的伤疤。 就是在那个地方,她深深地爱过一个人,后来也同样深深地伤害了他。 靳承寒 沈言渺微微用力从他怀里挣开,她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他左心口的位置,一双水眸通红地轻声问他:这里现在还会疼吗? 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到底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那样真切,就算她有天大的理由,那满手温热的鲜血,终究都是她赐予的。 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那时候该是怎么样的心境,她连想都不敢想! 会! 靳承寒深深望着她恬静的眉眼,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忌惮什么,在无能为力什么,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愧疚,懊恼,自责。 这些通通都救不了他! 这三年来,每次午夜梦回被惊醒的时候,每次在文件上错签你名字的时候,每次喝醉酒抱着你的照片醒来的时候。 靳承寒平静地沉声说着,就好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忽而无力地自嘲轻笑:我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没准儿会英年早逝也说不定,但有时候又想,如果我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你会不会也有一点舍不得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举动,她只不过是不愿意再听他说那些生生死死的言论,她只要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脾气不好没有关系。 幼稚不讲理也没有关系。 只要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靳承寒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献吻表现得似乎更加惊愕,他茫然无措地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 靳承寒迫不及待伸出手臂就紧紧揽上她纤细的腰线,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倦,这一次他吻得急切又毫无章法。 犹如荒野长啸的雄狮,强势又不容置疑地标记着自己的猎物。 他的狐狸,他的小狐狸! 他的软肋。 他的铠甲。 他的一败涂地,也是他的战无不胜。 沈言渺,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这才流连不舍地微微退开她的唇瓣,他深沉又复杂地凝视着她水意迷蒙的眼眸,不容置喙地坚定出声:你说我霸道专制也好,说我不讲道理也好,这一次,我们之间,只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半点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它们一滴一滴宛如决堤一般,叫嚣着砸出眼眶,过往就在她眼前一一浮现。 她那时以为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两个人各自带着伤痛过了一千多个日夜,她以为时光会淡薄一切,结果除了更加伤痕累累,他们半点儿也没有各自释怀。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更不会是靳承寒想要的。 靳承寒,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沈言渺太明白他的个性了,逆来顺受,这根本不存在于他的词典。 相反,一旦是他认定的事情,那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 他说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那就是说自己已经替她作出了选择。 这一次来伦敦,他甚至不顾靳林两家的关系,连林之夏都绑了过来给她出气,国内指不定已经被他搅成什么天翻地覆的样子! 而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有跟她说起过。 靳承寒始终没有说话,他曾经说过,只要是能解释清楚的误会,他就一定会解释清楚,可他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代表什么? 把代表默认,那代表她说对了。 就这样,你还敢口口声声答应我,会好好保重自己! 沈言渺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害怕无助过,她用力在他肩膀上胡乱捶打着,眼泪一次次流下模糊了视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可是靳承寒,你让我怎么办,如果再来一次,你让我怎么办啊?! 不会再来一次,沈言渺,三年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靳承寒用力将她重新抱进怀里,他轻轻抚过她单薄颤抖的背脊,坚毅又沉声地安慰道:我答应过你会让自己安然无恙,那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没有生离,更不会死别,我就是要堂而皇之地走到你面前,没有人能够阻挡我! 林之夏不行。 林景明不行。 老头子也不行! 沈言渺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就这么直直砸在他的肩膀上,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拾起所有记忆的靳承寒,就等同于拾起了过往所有的伤痛和恨意。 他有自己满身的伤痕。 还有自己满心的怨愤,对林家,对靳老,甚至是对他自己! 这些伤痛仇恨就好像囚笼一样,将他紧紧禁锢起来,他如今心甘情愿戴上这么沉重的枷锁。 可是和深渊面对面的他,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走回路途坦荡。 那我能不能问一句,你现在走到哪一步了,有牵扯到无辜人的性命吗? 沈言渺眸光通红地望着他英气的眉眼,靳老的在财团的势力庞大又牵连众多,想要将这个阻碍移开,那无疑就要斩草除根,一根根拔去他的爪牙。 可那些人能在财团混这么久,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听他派遣,所以并不难想象他会采用什么样极端的方式。 难怪他跟她说什么今时不同往日,安危才是第一位。 原来他从一早就打算好了,要瞒着她,自己一个人去出生入死。 沈言渺,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够了。 靳承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知道他的小狐狸向来聪明,许多事情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能瞒她多久。 只不过,后面的事情难免会让她担心,现在跟她坦白或许能让她少一点胡思乱想,少一点担惊受怕。 第387章 算什么大错特错 你要我怎么能不担心?! 沈言渺却突然好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崩溃了所有的情绪一样,她声泪俱下地质问出声:靳承寒,你是觉得我有多么没心没肺,才能在明知道你四面楚歌的时候,还一日三餐事不关己地过着自己的平静日子?! 靳承寒被她悲怆的质问吼得怔愣了须臾,他僵硬地抬起手指,想要帮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 沈言渺却先一步冷冷地偏过脸去,她眼眸通红地深深吐了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得太多,可她越是勉强,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害怕担忧。 靳承寒,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我不要你冒险,也不要你为难! 沈言渺蓦然抬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她断断续续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可以无限期地等着你,也可以不在乎你有什么世人皆知的未婚妻,我 可是我在乎! 靳承寒却倏而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他一双幽深的墨瞳在灯光下闪烁着无比坚定的神色,一字一句说得极其郑重而认真。 沈言渺,我理解你有你的担忧,但你也应该体谅我有我的责任,我要我的妻女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我要给她们世人都企及不了的幸福! 我靳承寒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让步,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理由,而委屈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靳承寒,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可是不一定非要是现在的! 沈言渺泪眼婆娑地听着他的话,她不得不承认,他每多说一句,她的决心就多岌岌可危地动摇一分。 靳承寒他说错了吗? 不,没有! 他们的确是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算什么大错特错?! 靳承寒的骄傲。 靳承寒的底线。 靳承寒的不可一世。 她的的确确都忽视了,因为在她心里,那些都不及他的安危重要,所以她消极以待,袖手旁观地等着困难它自己消失。 沈言渺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漂流者,她紧紧地抓上他温热宽大的手掌,声音恳切地说道:总有一天,靳老他会离世,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很多,靳承寒,真的不一定非要是现在的! 靳承寒却浓眉紧拧地沉着脸色,他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哭红的脸颊,宛若刻意放慢的镜头一般,他第一次松开了她的手。 沈言渺,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已经无能到这般地步,连自己的承诺和心意,都要靠老头子闭眼赏赐才能成全? 不是的 沈言渺急忙去解释,却还是留不住他掌心的温暖,她表情木然一片,只能呆愣愣地看着他决绝收回的修长手指。 霎时间,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下来,怎么也留不住。 靳承寒强迫自己别开视线,竭力不去看她眼底的哀伤和落寞,他不能跟她说自己做出了什么样惊心动魄的抉择,也不能告诉她自己准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 他唯一能跟她坦白的,就只有一点,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容不得后悔! 沈言渺,如果这一次我的做法让你失望了,你想怎样处置我都随你,但是 靳承寒漆黑的眼眸沉了又沉,他微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得斩钉截铁:我不能回头! 沈言渺水眸轻颤地望向他,声音悲切:就算是我也不能让你回头吗,可是靳承寒,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明明都说好了的。 他说他会听她的。 他说他不会自作主张。 可是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靳承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固执又心疼地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又习惯性想要伸手捏捏她柔软的脸颊,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及时僵然停在了半空。 他温声温语地哄道:听话,不要胡思乱想,我还有一点公事要去处理,你今天受了惊吓,好好休息,有事情就打我电话。 偌大的病房里,几乎能让人窒息一般。 沈言渺抬眸望了望天花板上清冷色调的灯光,她纤长的眼睫上还沾着点点泪花,折射着光芒昡目缭乱。 靳承寒,你回去吧。 沈言渺倏而淡淡地出声,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她刻意低垂着眼眸不去看他:你赶紧回国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在我没有力气拦住你之前,在我想不到其他方法阻止你之前 我跟你妥协接受你安排的以后 沈言渺哽咽着声音,无比艰难地说完每一个字。 下一秒,她光着脚掌就踩上软绵绵的地毯。 意料之中,掌心的伤口张牙舞爪地叫嚷着痛意。 疼得她泪如雨下。 医院的夜里,死一般的沉寂。 沈言渺脚上穿着方钰专门送来的鞋子,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长廊,鞋子是靳承寒亲手帮她穿上的,他就那么一脸坦然地单膝跪在她面前,一丝不苟地替她将鞋子穿好。 鞋子很软很舒适。 沈言渺小心地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到电梯门口,然后径直伸手按下了陈墨所在的神经外科楼层。 靳承寒一直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始终是没有开口。 电梯门开始缓缓合上,连同电梯外那一张英俊无俦的脸庞一起,一寸寸被切割隔绝在外,直到彻底漆黑不见。 下一瞬。 沈言渺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她纤细的身影紧紧靠在冰冷的电梯金属墙上,好像要把所有的害怕痛楚都哭个干净。 三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眼睁睁看着他跪在靳家老宅花圃前,烈烈日头下,给自己添了一身血肉模糊的伤疤。 那是他跟靳老硬碰硬的结果,那样的结果,让她在无数个黑夜里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 如今,他又要重蹈覆辙了,或许用了不一样的方法,或许比三年前更有胜算,可是养虎自啮再遭反噬的道理,她太明白了! 可是要怎么办,全世界最没有资格指责靳承寒的人,就是她沈言渺! 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她,全是为了她! 这沉甸甸又不容她拒绝的付出和牺牲,就仿佛无数座牢牢压在她肩上的大山,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388章 我不再是靳承寒 医院神经外科整个楼层,除了仍旧在值班的几位护士,空空荡荡。 沉静死寂。 陈教授与其说睡着了,倒不如说是累倒了更为准确,他闭着眼睛神情看上去并不安稳,睡梦中还在含糊不清地喊着陈墨的名字。 沈言渺步履迟缓地走到陈教授身边,她弯腰帮他将身上掉落一半的毯子重新盖好,又无声地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 重症病房就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最多隔了不过一堵墙,却像是隔了整个银河。 躺在里面的人或许是至亲至爱,可是外面的人半步也进不去。 沈言渺目不转睛地望着重症病房的方向好久好久,久到她终于觉得累了,久到眼睛发酸眼泪直直落下,她才迷茫无助地紧紧抱着膝盖,无声啜泣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曾经也在重症病房门口等过一个很重要的人,她远远隔着玻璃看那个人浑身满是伤痕,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 如今,她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一段最黑暗无力的日子,却面临着更加无法预料的困顿。 她不知道靳承寒有什么样惊心动魄的计划,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否定他的所有决定,更没有任何能力保护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全身而退。 她好像 除了一个人担惊受怕,除了置身事外地看着他犯险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沈言渺死死将脸颊埋在膝盖上,孤零零哭得隐忍又无措:靳承寒,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怎么才能帮你啊 不远处。 靳承寒眸光深沉复杂地望着长椅上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他臂弯上还搭着一条薄毯,担心她着凉,却始终没敢走上前。 给她依靠,给她安稳,给她所有的坚定和拥抱,这本来就是他身为男人的担当和责任,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好像变成了什么天大的牺牲和奉献。 爱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他爱她,那就甘心情愿为她去做任何冒天下之不韪的事情,更遑论,他现在既没有离经叛道,也没有逆天改命! 他只是想要心有所爱,白头偕老而已。 她竟然说什么想要帮他? 帮他?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老头子,还有财团那些阴奉阳违的老东西,她觉得自己能是哪一个的对手,居然还想着怎么站在他身前保护他? 简直愚蠢至极,不自量力至极! 可是为什么,他却心疼了。 原来被人担心,是这种感觉 靳承寒忽而薄唇轻勾苦涩地笑了下,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说不上什么喜悲,更多的是动容和震撼。 他向来孑然一身杀伐果决习惯了,受伤也好,流血也好,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解决一些阻碍他道路的不知趣的东西,更是连眼睛都能不眨一下! 他不在乎什么双手沾满鲜血和仇恨,也不畏惧什么因果轮回报应天谴,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报应,那为什么老头子还能高枕无忧地颐享天年?! 他从来不去思考什么对错,更没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地方。 但是 沈言渺,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我这么举棋不定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在灯光里笼下一片阴影,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深了又深,这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长腿一迈向她走去。 毛茸茸的毯子轻轻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抬起头,她黑白分明的水眸此刻通红一派,再加上小脸上草木皆兵的震愕表情,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沈言渺,我答应你了。 靳承寒长腿一曲单膝在她面前半跪下,他小心翼翼地抬手帮她拭去眼泪,眸光柔和且坚定地沉声说道:终止所有会让你不安的计划,也放弃跟老头子刀剑相向,这一次,我真的答应你了。 沈言渺却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一样,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也没有想象中的破涕而笑,她只是不敢置信地愣愣望着他。 过了很久,她才试探性地问出一句:靳承寒,你是不是又在粉饰太平,所以说谎话敷衍我? 没有。 靳承寒抬手将披在她身上的薄毯紧了紧,直到把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起来,只留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唇畔:所以别再哭了,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沈言渺,你哭起来真的很丑。 你才丑! 沈言渺倏然撒气似地用力捶上他的肩膀,她纤长的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原本清宛的声音因为刚刚哭过,微微沙哑着鼻音浓重:靳承寒,如果你非要孤注一掷,那能不能至少不要让我一个人傻乎乎地在原地等着。 你总是这样,三年前是,三年后也是! 沈言渺就好像所有的委屈瞬间都找到了归宿一样,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你什么都不肯多说,从一开始就决定将我孤立在外,你以为这是为了我好,可是靳承寒,你一定是没有等过什么人吧? 所以你才不知道等一个人,到底有多么辛苦?! 等一个人吗? 他等过,没有尽头的等待,的确辛苦又难熬。 他原来让她那么辛苦难熬了吗? 沈言渺,不会再让你等了。 靳承寒轻轻用力将她摁进自己怀里,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过她柔软的长发,声音缓慢又坚定地开口:既然靳承寒生来就背负的太多,那就让他彻底消失吧,如果他死了,就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挡我走向你。 只有这样。 才能不用跟老头子针锋相对。 才能不用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地摧毁老头子的权力。 才能不让她担心,不让她害怕。 什么叫让他彻底消失? 沈言渺僵硬地听着他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确定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他的话,她却半句也听不懂。 如果靳承寒死了 如果靳承寒死了 沈言渺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荒诞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靳承寒,你说的,一定不是我理解的意思吧?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靳承寒却依旧平静且镇定,他波澜不惊的脸庞上半点儿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云淡风轻说得毫不在意:很快,靳承寒就会死于一场意外,一场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意外。 不会有任何冲突。不会连累任何人。 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再让她掉眼泪。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靳家财团的继承人,也没有什么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靳承寒自始至终都说得没有什么起伏,仿佛于他而言,那人人艳羡立于万人之上的靳家财团,就好像是路边一枚连弯腰去捡都嫌累的钢镚儿。 他不想弯腰。 更不想揣着一枚硬币,大老远儿地去找警察。 他站在路边唯一在乎的,就是他距离赶路的终点还有多远,距离一伸手就能抱到她的那一天,还有多久。 沈言渺,如果我不再是靳承寒,如果我换个身份一文不名,你还会爱我吗? 靳承寒故意佯装十分落魄地问道,他深邃澄澈的眸子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抬手轻轻在她素净的脸颊上捏了捏。 他用的是问句,却好像早就能猜到她的答案一样,眼底的笑意平静且坚定,久久没有散去。 第389章 我会好好养你的 爱! 沈言渺这一次没有再拘谨于任何矜持和羞涩,她毅然决然地伸出一双手臂就紧紧抱上他的脖颈,眼泪一颗缀一颗地落在他身上。 她无比确信,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定过:靳承寒,如果你需要,那我就会一直一直爱你! 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这样的话,那你可能要爱我很久很久,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会有多久。 靳承寒丝毫没有迟疑,他同样伸出手臂牢牢将她圈进怀里,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笑意明朗,又故意逗她开心一样说道:而且我可能会很穷很穷,你还要努力上班,努力赚钱 我会好好养你的! 沈言渺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她认真地看向他幽深的眼眸,俏丽的脸颊上难掩的释然和欣喜。 房产证上全写你的名字,工资卡全部交给你管,我爸爸会游泳,掉进水里也不需要我救。 沈言渺一鼓作气将自己心里想的全部说了出来,她在这一段感情里被动的太久,爱得太过内敛,很少这样堂而皇之不顾一切地头脑发昏。 靳承寒,我真的会好好爱你的,你相信我,骗你是小狗唔 她话音刚落,腰间就是骤然一沉。 靳承寒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低头攫上她柔软的唇瓣,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却又好像给了她最坚定的回答。 沈言渺微微怔愣了须臾,而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双手臂主动依赖地环上他的脖颈,听话温顺地阖上一双眼眸,任由那人的肆意进犯。 靳承寒稍稍用了些力气就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他削薄的唇随即温柔地吻了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声音暗哑地说道:好,我相信你,但是沈小狗,你现在该睡觉了。 沈小狗? 这是什么奇怪的昵称? 敢情她说了那么一大堆感人肺腑的话,他就只记住了最后一句?! 这也太过分了吧?! 沈言渺随即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她立时愤愤不平地替自己声讨道:靳承寒,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收回去! 不喜欢啊,那行。 靳承寒这一次破天荒地格外好说话,他看上去很是民主自由地点了点头,结果还不等沈言渺高兴,他就继续轻飘飘地说道:那就还是叫沈笨蛋吧,顺口,也实至名归。 不是,她就不配拥有一个好听的昵称是吗? 早知道这男人不会那么好心!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 谁怕谁啊! 沈言渺索性直接放弃了跟他继续争执,她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好,而后不甘示弱地出声:靳承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闹闹取这么个名字吗? 靳承寒英气的眉头微微蹙了下,不解地问:为什么? 很简单啊,因为她跟你实在太像了。 沈言渺立刻很郑重其事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似乎生怕他不信似地,她还数着手指一项一项地举例证明:挑剔,幼稚,不讲道理,最最重要的是,还都喜欢离家出走,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嘛! 我每次叫她的时候,都觉得我在叫你。 沈言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而她自己还根本没有察觉到,依旧有恃无恐地反问一句:所以你现在明没明白,靳闹闹同学? 靳闹闹? 真亏她能想得出来。 靳承寒气极反笑,他缓缓地颔了颔首,而后一脚踹开顶层那一间病房,守在病房门口的保镖立刻很知趣地冲他弯了弯腰,而后往走廊尽头大步离开。 唯独。 沈言渺丝毫没有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前兆,她微微思索了片刻之后,突然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说:靳承寒,你之后反正都要以全新的身份生活,不如我跟小团子商量商量,让她把名字让给你啊? 靳闹闹,靳闹闹,叫习惯了还是挺好听的嘛! 至少比起他现在的名字可要好太多了。 靳承寒,靳承寒,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他的名字就是意味着,靳老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自己的冷血无情,叱咤风云。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靳承寒的意思应该是,靳家所有的东西都与他无关,唯独那一份人心寒凉,全部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那样的家,他应该也是半点都不想多呆吧? 否则也不会十九岁就一个人在外漂泊,更不会连回趟老宅,都要跟自己妥协那么长的时间。 至于靳老的财团,他更是从一开始就不放在心上,靳承寒那么倨傲不羁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只做一个别人口中的二世祖呢? 他有自己的能力,有自己的才干,即使没有靳家,他也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创立自己的荣光,实现自己的野心。 这一点,沈言渺从来都不曾怀疑过。 屋子里的灯光依旧冷白明澈,映在沈言渺眼眸里就好像被揉碎撒开的星光,她见靳承寒没反应,于是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靳承寒,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有没有可行性? 你觉得呢? 靳承寒不答反问冷冷地将问题扔回给她,他重新将她放在舒适的床铺上坐好,又俯身帮她脱下脚上的鞋子,动作耐心又熟练。 沈言渺微微后仰靠在枕头上,身边的被子还是她离开时随意掀开的模样,她好像还特别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而后,更加认真地开口:我觉得可以啊,闹闹,你看,听上去多可爱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定不会有人想到你会取这么一个名字,安全又好听,我是不是很聪明嗯 还不等沈言渺把话说完,整个人就被靳承寒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淡淡的木香味顷刻间占据她所有的呼吸。 靳承寒低头准确无误轻轻咬上她的唇,他颀长的身影随即欺身而上,又故意把所有的重量都扔给她去承受。 半分不留给后退的余地。 疼靳靳承寒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用力挣扎着想要躲开他的噬咬,可是尽然徒劳。 靳承寒对于她的抗拒置若罔闻,只不过报复性咬在她唇瓣上的力气渐渐变小,然后变成铺天盖地绵绵密密的亲吻。 他的吻向来蛊惑人心。 沈言渺不知不觉就沉沦在他的温柔里,她无意识地伸手轻轻圈上他劲瘦的腰身,默认纵容了他的意有所图。 靳承寒削薄的唇微微勾了勾,他就像是得到了所有的许可,继续不管不顾地吻她,直到她水眸迷濛地软在他怀里。 他才大发慈悲地放开她,一双黑眸炽烈地盯着她喑哑出声:沈言渺,我记性不好,你刚才说要给我取什么名字来着? 我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沈言渺很识时务地赶紧摇了摇头,她现在就好像一只收起所有锋芒的小狐狸,讨好卖乖地向人伸出爪心软绵绵的肉垫。 靳承寒,我知道错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靳承寒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刻意向她凑近几分,几乎是紧紧挨在她耳畔说道:可是我都听到了,要我失忆,就总得给点儿好处吧? 什么好处? 沈言渺默默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整个人茫然到不知所措,她的话才刚刚问完,眼前就骤然一片漆黑袭来。 靳承寒长臂一伸就扯过一旁的被子,瞬间将两个人遮得严严实实,他幽深的眸底尽是满意得逞的笑意。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名字,不如我们就多生几个孩子,随了你的心愿,都叫闹闹好了 这是什么草率的决定?! 她不同意啊! 第390章 还没疼够是不是 橙色天空,莟; 翌日清晨,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 沈言渺还在双眸紧闭沉沉地睡着,她听到响动这才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鼻息间都是浅浅包围着的木香气味。 悄无声息地提醒着她前一夜的甜腻和温存。 男人温热滚烫的呼吸似乎还喷薄在她耳畔,撩人又犯规。 沈言渺娇俏的脸颊上不自觉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她伸手用力在额头上拍了拍,好让赶紧自己清醒清醒。 房间里光线黑漆漆的并不明亮,闹钟也还没响,想来时间应该还早。 不过,靳承寒竟然这么早就起床了吗? 沈言渺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一旁早就空荡荡的枕头,她身上只宽宽松松地套着靳承寒的一件衬衫,脖颈处解开两粒扣子,恰好露出精致漂亮的蝴蝶锁骨。 喂,秦老师,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沈言渺一看是秦暖安的电话,她还刻意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这才拥着被子坐起身接通了电话。 都快十点了还早?! 秦暖安一大清早将小团子选手送到学校之后,就立刻没有停歇地往医院赶去,她还专门帮沈言渺带了她最喜欢吃的早点,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结果可倒好,她这好不容易着急忙慌地赶到医院,却根本找不到沈言渺人在哪里。 值班的护士熬夜熬了一晚上,神志不清地告诉她说:沈小姐啊,她昨天夜里好像是跟着一位男士离开了 男士? 什么男士? 伦敦能有什么男士是渺渺认识的? 她们家渺渺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 秦暖安心里一着急就开始发挥想象力,她越想越跑偏,差点就把吓到当场查监控报警。 还好有站在她身旁的陈教授,他还算冷静地提醒了她一句:不如先打小沈的手机试试,她不是那种没有防备心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对,电话,打电话! 秦暖安手脚忙乱地将手里的早餐和洗漱用品交给陈教授,就赶紧躲到了还算安静的楼梯间,她前后一共打了三通电话, 直到第三通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才被人接通。 十点?! 沈言渺脑子里顿时就轰的一声,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响起一般,她立时不敢置信地定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时间。 九点五十八分! 沈言渺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样,她也不管脚上的伤口,连忙下床就往窗边走去,拢共三层窗帘全部都被人挡得严严实实。 她忐忑不安地伸手扯出一小条缝隙,立马有阳光大张旗鼓地洒在她脸上。 又是这样,靳承寒,我跟你没完! 沈言渺立即垮下了一张小脸微微切齿地轻声抱怨,她恬静的眉眼间满是懊悔和气恼,又连忙捶了捶后腰说道:暖安,那个你先别急,我我现在马上就出现,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不是,渺渺,你倒是先跟我说一下你在哪里啊,我都快担心死了好吗? 秦暖安却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渺渺言语间有些莫名的心虚,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秦暖安可是学生眼里出了名的照妖镜,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轻易逃脱她的法眼,不就是引诱逼供嘛,她最拿手了! 而且还有陈教授,陈教授也跟我一样,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这会儿急得坐立不安的! 秦暖安故意佯装出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各种借口理由张口就来,说得几乎以假乱真:渺渺,你说他老人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话不说清楚,我们怎么能放心啊? 我 沈言渺心里已经默默把靳承寒问候了无数遍,她倒是也想说清楚啊,可问题不就在于她说不清楚嘛! 暖安,这个事情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我 沈言渺认为自己绝对不应该把跟靳承寒共处一室的事情告诉秦暖安,否则她今天肯定能就这一件事情八卦个没完没了。 说不定,连她什么时候准备再得贵子这样的问题都要被重新提起来。 实话不能说。 沈言渺只好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企图蒙混过关,她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身后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 靳承寒低沉又不悦地声音就立即响了起来,他英气的眉宇微皱,一双眼眸落在她踩在地毯上的莹白双足。 沈言渺,你还没疼够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你一周都下不了床?! 他吼得那么掷地有力。 沈言渺想要挂断通话都来不及,这个时间点,这个男人,这么模棱两可的喊话,再加上手机那端想象力能飞出宇宙的秦老师。 人间惨剧也不过如此了罢! 如果人物设定能显示,那她头顶现在一定有明晃晃一行沉迷男色的字样加持。 为什么尴尬受伤的总是她呢?! 沈言渺不信邪地问天问地,最后却只能生无可恋地抬手扶了扶额头,她还在垂死挣扎地想要解释:暖安,总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 不重要,都不重要! 秦暖安从听到靳承寒声音的那一刻开始,就仿佛变身成为好不容易拍到头版头条八卦新闻的狗仔记者,笑得一脸奸诈且得意。 她大手一挥,立即豪气干云地说道:小别胜新婚嘛,我懂得我懂得,你就放心和你家靳总继续探讨人类如何繁衍后代这样的伟大课题,陈教授这边交给我,我一定会跟他解释清楚的,不过有一点 秦暖安言之凿凿地说着,忽而微微停顿了片刻,而后她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地继续说:咳咳,贪玩归贪玩,但安全第一,一周都下不了床就有点太狠了不是,渺渺你听我一句劝,该认怂的时候咱还是得认怂! 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喂?!喂?!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反驳了她的话,可是还不等她说完手机里就是一阵忙音传来,通话已经被人利落地挂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探讨什么人类繁衍,她现在探讨女性应该如何心平气和地度过生理期,才更合理好吗?! 沈言渺,抬脚! 靳承寒手里拎着一双平底鞋俯身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他似乎对于她总是爱光着脚到处乱跑的坏毛病很是耿耿于怀,于是没什么好气地在她脚背上拍了一把,威胁出声:再不好好穿鞋,就把你脚剁了! 委屈! 就很委屈! 沈大设计师一面为自己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而委屈,另一面也为自己没能真的做出什么英名毁于一旦的事情而委屈,她瘪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碎碎念:我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就搞得我好像是有多么重色轻友一样呢? 她心里有苦跟谁说去?! 第391章 你就知道赚差价 没区别,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时机不对,这个罪名你坐得也不冤枉。 靳承寒却对于她的话表示很不以为然,他表情认真地帮她穿好拖鞋,又十分自觉地将她抱起往浴室走去,边走边关切地问道:现在好点了没,肚子还疼吗? 这么说来的话好像的确是 但是那能怪她吗?! 不疼了。 沈言渺立时耳尖微红地摇了摇头,对于他口中这一句时机不对,也是格外羞耻地伸手捂了捂眼睛,强硬地转开话题质问道:靳承寒,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关了我的闹钟?! 她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睡觉前明明定了凌晨五点钟的闹钟,可是事实很明显,凌晨五点钟并没有什么闹钟提醒她。 否则,她怎么可能一口气睡到现在?! 沈言渺,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 靳承寒立刻摆出一副你在冤枉我的无辜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洗面台上坐好,又自顾自帮她放热水挤牙膏:就算你是我老婆,那也不能这么无端随意质疑我的人格!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这么大言不惭的话给逗笑了,人格,他什么人格,在医院还试图对她心存不轨的流氓人格吗?! 靳承寒,这样的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知不知道? 沈言渺一脸郑重其事地叮嘱。 靳承寒情不自禁薄唇轻勾邪气地轻笑了笑,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牙刷递到她掌心,颀长的身形斜斜地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方钰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还有红糖姜茶,她说喝这个东西会比较有用。 靳承寒特意趁着她刷牙没有机会顶嘴的罅隙开口,末了,又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命令道:不准嫌难喝,不然我就帮你找中医大夫。 中药,红糖姜茶,你想喝哪样,你自己选。 沈言渺果然心有不甘地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一个又甜又辣,一个又苦又涩,味道都很奇怪,她为难地想了半天。 最终还是选择了红糖姜茶。 真的不可以不喝吗? 吃过早餐。 沈言渺面色为难地望着桌子上那一盅颜色深沉诡异的汤水,鲜姜的味道直冲鼻腔,她下意识地就看向靳承寒,想着能不能逃过一关。 不可以! 靳承寒却半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勺子,舀了一勺姜茶就往她嘴边送。 这是君要妻喝,妻不得不喝啊! 长痛不如短痛! 那我自己来! 沈言渺就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索性直接放弃了用勺子的想法,视死如归地端起那一个精致的白瓷汤盅。 屏气凝息仿佛在喝什么毒药一般。 靳承寒被她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笑,他抬手轻轻在她长发间揉了揉,忍俊不禁地问:沈言渺,真的就有那么难喝吗? 废话! 沈言渺好不容易将汤盅喝到见底,听到他幸灾乐祸的风凉话,她立时想都没想就反驳了回去:要不你喝一口试试,辣死我了! 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她今天可算是领教到了! 这是谁熬的汤啊,都不知道多放点糖吗? 这到底是想给她减轻痛苦,还是想要趁机毒死她呀?! 沈言渺一双水眸里波光潋滟,她烟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从毛衣袖子里伸出半截的纤细手指飞快在嘴边扇着。 好像这样就能好受多少一样。 试试就试试! 靳承寒忽然随意将手里的勺子丢开,他说完就俯身捧上她巴掌大的脸颊,削薄的唇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啄了下。 顿了半秒,他又流连知味似地继续啄了一下。 还不错! 靳大总裁依旧将自己求真务实的精神发挥了个彻底,他经过不止一次的尝试以后,满面春风得意地给出了回答。 这个男人还真是 沈言渺后知后觉地伸手掩上自己的嘴巴,气鼓鼓地控诉道:你有本事就喝汤盅里的啊,整天就知道赚差价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眼底的笑意顿时变得更加浓重,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俏丽的脸颊,习惯性地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 入秋气温有些凉了。 他特意吩咐方钰准备了厚点儿的衣服,所有就有了她今天这一身衣着,毛茸茸的藕荷色毛衣,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暖洋洋的。 除了缀在领口的几颗珍珠,没有什么其他复杂的装饰,简约又不失优雅。 很衬她。 靳承寒心猿意马地想着,又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沈言渺,我是个商人,商人要是不懂怎么赚差价,那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怎么都是你有理! 沈言渺想了想觉得他好像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可以辩驳他的话,只好选择宽宏大量地不跟他继续计较:不跟你玩儿了,我得去看看陈墨和陈教授。 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 沈言渺表情微微有些凝重起来,她推开椅子就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却发现靳承寒并没有跟上来。 她站定回头,疑惑不解地问:靳承寒,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吗? 靳承寒似乎有片刻的怔忪,他漆黑的眸底恍惚有一抹碎光转瞬即逝,声音平静,内心却风起云涌地反问:我可以去吗? 她的生活,他可以获得许可,名正言顺地去参与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啊,暖安又不是不认识你。 沈言渺还特别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确定没有什么他不可以出现的理由,她轻笑着冲他伸出手掌,打趣说道:哦,靳承寒小朋友,你是不是不记得路啦,放心吧,我记得,我带你去! 她带他去 靳承寒一双黑眸微垂,他目光深沉轻颤地望着她向他伸出的纤白手掌,心口好像被一支羽毛轻轻划过。 悸动地颤抖着,说不清什么感受。 那一年,他从佣人口中无意得知母亲去世的原因,又年少无知跑去质问老头子,结果被老头子一怒之下流放到大洋另一端。 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他一直都渴望能有一个什么人,她会向阳而立地向他伸出双手,也不用有什么保证,就只要告诉他,他可以不是永远都一个人。 现在那个人,她就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说要带他找到路。 那还等什么呢? 好! 靳承寒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抬步向着她走去,这一路走得义无反顾,也不管什么披荆斩棘:沈言渺,你要是找不到路 沈言渺对于自己的方向感实在是没什么信心,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就赶紧开口打断:那你就陪我一起找嘛,总会找到的! 都好! 只要你会一直留在身边! 走哪一条路,都没有关系! 第392章 还真是不过三岁 重症病房一夜的观察和监护。 陈墨已经被转进了普通病房,所有的检测仪器显示,她的身体机能指数已经全部恢复正常,只不过人却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主治医生拿着手电筒,动作小心地拨开她紧紧阖上的眼眸,明净且刺激性极强的光束,却并没能引起她瞳孔的任何变化。 陈教授面色僵硬地将这一切都看进眼里,他的学识已经给出了他最基本的判断,但心里却是怎么也不肯接受,依旧不死心地问: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值得庆幸的是,患者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皮质下中枢可维持她的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 主治医生眉头紧拧表情有些严肃,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尽量用词委婉一些,好让病人家属更容易接受:但是经过初步诊断,患者此刻明显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她几乎完全丧失自主意识活动,这是大脑皮层受到严重损害之后会出现的常见现象。 医生,您是说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 陈教授苍老的脸色骤然白了又白,他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又宛如看到什么救星一样死死抓上医生的胳膊,有些激动地开口:医生,您要不再检查看看,我女儿她不可能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她今年才十九岁 沈言渺被靳承寒一路牵着手走到病房门口,她一听到陈教授接近歇斯底里的哀求,就意识到陈墨的情况可能并不如意。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要快步走进病房,却被靳承寒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掌心,他眸色深邃地看向她,云淡风轻地开口:不要着急,我来处理。 他虽然对医学并没有什么过深的研究,但是毕竟打打杀杀见得多了,对于医生口中已经显而易见的表述还是能听得明白。 深昏迷,丧失意识不就是持续性植物状态吗。 也难怪家属会这么激动。 先生,您先冷静一下!请您先冷静一下! 护士和实习医生一起上前都没能将陈教授的手指扒开,秦暖安手足无措的焦灼劝慰更是直接被他无视,他现在就像是落水的被困者,看到一根浮木都要死死抱住。 一位心如刀割的父亲。 一位无能为力的医生。 一屋子手忙脚乱的鸡飞狗跳。 如果进行二次手术,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靳承寒倏然一脸严峻冷厉地站病房门口,他幽深的目光直接看向被团团围住的主治医生,颀长的身形无意识地就将沈言渺护在身后。 虽然明知道现在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就像是应激反应一样,改也改不了。 主治医生哦不对具体来说是整个医院,今天一早就接到了通知,他们对于靳承寒的身份虽然并不知道得多么明白,但心里却清楚地明白这是一位得罪不起的主儿。 从从理论上来讲二次手术是可以的。 主治医生也顾不得自己此刻被人紧紧揪着衣袖哀求的模样有多狼狈,他不敢有什么怠慢,只能实话实话:但是患者目前的情况还不适合进行第二次手术,并且,二次手术的风险,可能会比首次手术大得多。 主治医生将话已经说得很是明了。 靳承寒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仍旧没有半点波动,他不惊不澜地继续问:如果由azrae医生主刀呢? azrae医生? 陈教授立即松开枯瘦的手指,满脸震愕地看向靳承寒,即使他所涉医学领域与神经外科并无过多相关,却也对于这一位天降奇才的azrae医生颇有耳闻。 听说他十六岁就可以以主刀医师的身份站上手术台。 听说他在没有任何先例参考的情况下,成功治愈数十名先天性大脑发育畸形的病人。 听说他出身名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连azrae也只是旁人取给他的称号。 他总是能从死神手里抢人,就跟掌管生死簿的死亡天使没什么两样。 至于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只有听说? 那是因为这位azrae医生早在事业巅峰的时候,就销声匿迹退出了医学界,从此只留下一个又一个谜团和传说。 很显然。 知道这些事实的人,并不只有陈教授一个。 如果如果可以由azrae医生主刀,那风险肯定会降低很多,但是 主治医生脸上的表情简直为难到了极点,虽然他对于这位活在传闻里的azrae医生,打心底里也是又崇敬又好奇,但也只能一脸灰败地开口:但是azrae医生,已经多年不曾过问医学界的事情,即使是我们医院,也并不清楚他的行踪。 别说清楚了,他们甚至连这人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遑论请人看病,这得是什么样的神通广大?! 能不能请到人,那是我要担心的事情。 靳承寒看上去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半点容不得旁人质疑:你只需要告诉我,这样做有没有用? 有有用。 医生连忙点头如捣蒜,他思忖了片刻,认真地说道:等到患者身体状况好转到足以接受第二次手术,现在的情况有很大可能可以通过再次手术改善,恢复到健康的状态。 闻言。 靳承寒脸色冷凝地点了点头,他漆黑的眼眸淡淡落到陈教授身上,不急不缓地说道:三年前,承蒙陈教授出手相救,我太太和女儿才得以安然无恙。 如今您既有难处,我也定当义不容辞,等到陈小姐身体恢复一段时间,我自会请来azrae医生亲自主刀为她手术。 他话音刚落。 陈教授就好像瞬间拿到了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一样,他努力平复着自己崩溃的心态,目光疑惑不解地望向沈言渺。 小沈,这位是 沈言渺也将靳承寒和医生的对话听了个明白,简而言之,陈墨目前的情况是可以通过手术治疗好转的。 但是,因为二次开颅手术难度较大,所以需要找大家都听过,但是都没有见过面的azrae医生。 可这位医生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甚至就连他到底叫什么名字,都没有人清楚! 靳承寒他就这么把所有的困境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即便是他有着再怎么手眼通天的本事,可是这茫茫人海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他要怎么找? 靳 沈言渺满是顾虑地抬眸看了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她想要告诉他,欠陈教授的人情他们可以一起慢慢还,他不用总是一己之力承担所有的压力。 靳承寒却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担忧,他温热的拇指在她无名指上轻轻摩挲了一圈,先一步开口打断她的话。 沈言渺,陈教授问你话呢,不介绍介绍我吗? 靳承寒眸光深深地望向她,他削薄的唇畔浅浅扬起得意的笑,就好像手里捧着小红花,等待家长夸赞表扬的小孩子一样。 还真是不过三岁! 第393章 这位是我的爱人 既然是自己的人,那就总得认领才是。 沈言渺情不自禁弯了弯唇瓣,她水晶般明亮的眸底划过一缕无奈,笑意柔和地对着陈教授介绍道:陈教授,这位是我的爱人,姓靳。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倘若有一天要向外人说起靳承寒,她会用什么样的称呼,又该用什么样的称呼。 朋友。 故人。 又或者,等到他们的关系人尽皆知的那一天,她会笑逐颜开又无比自豪地对着外人说一句:哦,靳承寒啊,他是我的丈夫。 但是,所有的话到嘴边好像都不是那么合乎时宜,唯独爱人两个人在唇齿间轻轻一绕,怎么说都觉得深情。 她的爱人,她爱的人。 原来是靳先生。 陈教授原本哀郁难解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礼节周到地向靳承寒伸出手掌:小沈不常对外提起家事,是我怠慢了,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医生的天职,我从未把当年的举手之劳当做什么值得记上功勋的恩德。 但是墨墨的事情,靳先生倘若可以出手相助,我陈远定当感念于心,感激不尽! 陈教授言语恳切地说着,两眼一红几乎快要哭出来,他满心仁德高傲了一辈子,一身的风骨如今全部都变成了父亲慈心。 他不过就是一个想要女儿活下去的,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家。 陈教授言重了。 靳承寒看着面前哀伤无需言表的老人,他冷峻的脸色依旧没有半点起伏,只是抬手在陈教授伸出的手掌上象征性地握了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好好照顾陈小姐伤情恢复,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您大可放心! 他对于父亲这个称呼没有太多的感触,也很难体会到这其中的无奈和牵挂。 多谢 陈教授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感恩戴德的言论。 沈言渺连想都没有多想,就赶紧上前制止了他:陈教授,暖安带给您的早餐,您吃过了吗,要不要我再去帮您买一些? 她太明白靳承寒别扭的性子,别人要是对他恶言相向,他还能名正言顺地反击回去。 可一旦旁人感激涕零打感情牌,他绝对能把自己僵在原地,尴尬至死! 不用不用,小沈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墨墨这里我守着就可以。 陈教授连连摆了摆手,他双眼通红无声地哽咽了下,轻轻在沈言渺手背上拍了拍:从昨天到现在,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原本不该再有任何奢求,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墨墨她今年才十九岁 陈教授,您别说了,我都明白的。 沈言渺小心搀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陈墨,声音哑哑地说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她,不过是个伶俐莽撞的小丫头,一转眼都过了这么久。 当初那个扎着马尾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好像就信誓旦旦地站在她眼前。 那个时候,她初生牛犊,天不怕地不怕,振振有词地跟她说:rache姐,等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就给自己写一本自传,里面每一页都写上你的名字! 很不切实际的梦想! 但谁还没做过梦呢! 沈言渺当初或许就是被她身上那一种冲劲儿和朝气给打动了吧,她反正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那样的自己。 笑容明朗。 往前无畏。 入职night fa的那一天,她跟我保证过,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珠宝设计师,我一直都记着,想来她也不会忘。 沈言渺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可是眼眸却微微泛红,她缓缓地出声,想着能给陈教授一些慰藉:她说过她要证明给您看,还说过这辈子最讨厌医院,她一定不会就这样乖乖躺太久的!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转着,半刻也没有停歇过。 伦敦近郊。 偌大的庄园里人来人往。 林之夏已经被一群黑衣保镖困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她想要出门,可是一推开房门就是一排又一排倒立罚站的保镖。 黑压压一片,几乎把整个走廊站满。 林之夏终于再也受不了了,她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我都说过了,之前的事情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能不能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我离开! 对不起林小姐,之前是我们愚昧无知冒犯了您,让您受到惊吓。 为首的保镖双手撑地倒立罚站,却还能脸不红气不喘,流畅地回话:我们办事不利,靳总吩咐过了,必须受够三天罚向您赔罪才准重回岗位! 你们现在这样就不算冒犯我了?! 林之夏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往那保镖身上砸去,却也没敢真砸,花瓶只是在他手边碎裂开来。 毕竟,这些人都是承寒哥哥的亲信,她也不能真的做得太过。 还当真是心里有气也没处撒! 林之夏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地继续吼:我要出门,我要去找承寒哥哥,你们难道就听不懂我说话吗?! 还是刚才的那个保镖,他继续面不改色地开口:林小姐的出行我们不敢干涉,靳总就在金融中心出席一场经济会议,他吩咐过,您可以随时去找他。 随时?!你们一个个跟门神一样杵在这里,我难道要飞出去吗?! 林之夏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她怒不可遏地抓起什么就砸什么,装饰古典奢华的房子顷刻间就被她砸成废墟一片。 佣人前来打扫的时候,差点被房间里这一副破烂狼藉的样子给吓晕过去,这里可是靳家名下的房产,好端端的房子被毁成这样。 不管林之夏是什么身份,她们都没有办法向靳承寒交代的。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两个佣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地开口:靳先生,快去通知靳先生! 第394章 和平分手的那种 靳承寒,你先跟我说清楚啊,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沈言渺也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本来好端端地坐在病床边,正准备帮陈教授削一个苹果,陪他聊聊天,也好让他能够不总是沉浸在陈墨受伤的悲痛里。 然而。 靳承寒却蓦地一言不发就走到她身边,他什么也没有多说,看上去像是在生气,又好像没有。 陈教授,我已经让秘书请了最专业的护理人员,会二十四小时陪护在病房。 靳承寒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愧疚的神色,甚至还有些不耐烦:至于我我太太,她平常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照顾起人来也笨手笨脚的,担心她留在这里会给您添乱,我就先带走了。 他面不改色说得那么理所应当,随意到就好像领回自家走失的小猫小狗一样,临走前还得给别人道声歉,说一句添麻烦了。 可她明明就是来帮忙的好不好?! 这么说话是在看不起谁呢! 谁笨手笨脚了,我明明 沈言渺立即不甘示弱地就反驳了他的话,可是还不等她说完,秦暖安就赶紧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推了她一把。 靳总说的简直是太对了,渺渺这一双手画画设计图还可以,可要是照顾起人来 秦暖安说到这里不禁表情浮夸地啧啧舌,她利索地从沈言渺手里拿过那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毫不留情就咬了一口,又一副劝人向善的慈悲口吻:渺渺,你就听你家靳总的,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添乱了昂? 添乱? 不是,我 沈言渺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秦暖安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她有他们说的这么不堪大用吗,干什么这么诋毁她的能力? 啊? 啊?! 沈言渺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不动声色地逼问秦暖安:秦老师,你这是收了靳承寒什么好处啊,见利忘义,可悲可叹! 谁可悲还不一定呢! 秦暖安又狠狠咬了一口苹果,她看了一眼靳承寒此刻醋意横生的脸庞,含糊不清地从牙缝逼出声音: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老公什么度量你心里没点数啊 就她们家渺渺这迟钝的反应能力。 她这要是再不帮衬着点,靳承寒就该醋漫伦敦城了! 天灾人祸,到时候谁也别想逃。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们俩赶紧走吧! 秦暖安也不管沈言渺到底有没有听清她的话,连推带搡地就把人往病房门口赶:陈教授这边有我呢,我最会尊老爱幼,最会削苹果了,渺渺你就放一百个心啊! 砰 秦暖安连一口气也不喘地大声说完,就将病房门紧紧关上,又飞快落了锁,她假装看不见沈言渺脸上的焦急和无奈。 透过门上的玻璃,还笑容特别真诚地冲沈言渺摆了摆手。 沈大设计师就这么被人硬生生赶出了病房,一腔好意全部付诸东水流,她不免有些气闷地嘀咕:说我添乱,没良心,忘了自己发烧生病是谁照顾你的了吗?! 她原本说的是秦暖安,却不想被某位总裁对号入座了。 作为同样发烧被她照顾过的人。 照顾病人,沈言渺,你还好意思说呢? 靳大总裁对于她的说辞表示很不以为意,他紧紧牵起她的手掌,不由分说地就往医院外走去,大言不惭地反问道:照顾病人讲求什么,不就是寸步不离吗,我问你,你还记得南庄内线座机人工智能的口令是什么吗? 他话音一落地。 一句句好像有魔力缠绕的沈言渺是笨蛋,就开始无休止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赶都赶不走! 口令?! 他还敢跟她提什么人工智能的口令?! 靳承寒,你确定那是人工智能吗? 沈言渺也不挣不扎乖乖地任由他莟;我是它的主人它难道不知道吗,居然能设定那么大逆不道的口令程序,根本就是人工智障嘛! 主人? 靳承寒却好像对于她气闷的样子格外喜欢,又好像是对她这样的说辞饶有兴致。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噙满笑意,颀长的身影在原地站定,好整以暇地望向她,打趣出声:沈言渺,上一次还口口声声说我空手套家属呢,怎么现在自己就心甘情愿当我的靳太太了? 我 这不是话赶话说得太快,忘了这一茬吗? 沈言渺脸色瞬间染上一层羞赧的绯色,她大脑飞快旋转地寻找着说辞,无言以对地停顿了须臾后,这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那用的是过去时,三年前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嘛。 闻言。 靳承寒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似乎想也没有多想就继续追问:那现在呢? 现在? 沈言渺低头看了看被他牢牢牵着的左手,无名指上空荡荡一片,曾经戴过的那一圈戒痕,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年前,他们走完了所有新婚夫妻该有的法律流程,她手上有婚戒,手里有结婚证书,却唯独没有他的心。 而现在,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横亘这整个靳家和林家,可是她心里却怪异地不觉得惶恐。 只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他从身到心,自始至终,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有恃无恐的反正是她,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现在啊 沈言渺故意一脸严肃地拖长了声音,她还刻意佯装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十分真诚地眨了眨眼睛望向他。 小狐狸灵机一动恶作剧就信手拈来,她将自己的手指缓缓从他掌心抽出来,又藏进宽大的毛衣袖子里:前妻嘛,最多就和平分手的那种。 前妻? 靳承寒也不急不恼,他墨色的眸光定定落在她俏丽的脸颊上,声音不轻不重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听不出什么情绪。 也看不出什么喜怒。 对啊,从法律 沈言渺不假思索地就点了点头,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靳承寒重新抓上手腕,他一言不发地拽着她就往医院外走去。 走得又快又急。 也不说去哪里,也不说干什么,就跟一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 靳承寒,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为什么突然把我从病房带出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言渺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只可惜,她问话他也不答,那阴沉的脸色就好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综合以上他幼稚无理的举动。 沈言渺只能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男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又上来了! 秦老师虽然很多时候都不太靠谱,但有一句话,她说的还是很对的,该认怂的时候,那还是得认怂。 沈言渺抬起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十分真诚地请求道:靳承寒,你走慢点行不行,就算腿长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可惜无果,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行吧。 还真的是跟她赌上气了! 不就是生气吗,谁不会啊?! 第395章 我没那么贪心的 靳承寒,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沈言渺生怕自己表演的不到位,他会不当回事儿,所以还特别郑重地替自己强调了一下。 她当机立断就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掌。 小狐狸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一个人惨兮兮地蹲在原地,委屈巴巴地控诉着:明明知道我脚上有伤,还故意走那么快!靳承寒,你的风度呢,对待一个血量不足的弱女子也不知道宽容一点! 沈言渺振振有词地说着,又抬眸有意无意偷偷瞥了一眼靳承寒的脸色,见他一脸焦灼无奈的样子。 你要走你自己走吧,我反正不走了! 小狐狸顿时心里更是有了底气,于是得理不饶人地开始耍无赖:脚疼,肚子也疼啊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木香味如影随形。 只不过。 靳承寒的脸色却好像比刚才更不好了,他英气的眉宇紧紧拧起,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别人。 过了须臾,他这才僵硬无比地逼出一句:沈言渺,对对不起,我刚才一时着急,忘记了。 闻言。 沈言渺不知所措地愣了好久,这才后知后觉地理解过来他这一句对不起,她不是没有见过靳承寒低头服软的样子。 但是记忆里,仿佛的的确确没有见过他这么郑重其事说对不起的样子,在他的认知里,一直认为说对不起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 而且,他也不是纡尊降贵会给别人说对不起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在跟她说对不起。 因为忘了她受伤,所以对不起。 因为给她带来疼痛,所以对不起。 没关系。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他能够为她让步妥协到这种程度,她明明应该感到开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却有些酸酸的。 沈言渺温顺依赖地往他怀里偎了偎,连着她身上毛茸茸的毛衣一起,就好像真的一只小狐狸一样,自顾自柔柔地出声:靳承寒,我其实没那么贪心的,有这些就够了。 他的改变。 他的温和。 他的宽容。 这些别人都不曾拥有过的,她既然一样不落地全部拥有了,那就很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靳承寒一路抱着她流星踏步地到了医院门口,司机见他出来,立即毕恭毕敬地上前打开车门。 低奢限量版的商务车内,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靳承寒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座位上坐好,又一丝不苟地替她系好安全带,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脸侧抚了抚,才缓缓开口道:但是沈言渺,我怕,我没有你那么容易知足。 他想给她的,他应该要给她的,他一样都不想放过。 不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为难。 沈言渺却对于他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她眉眼弯弯地冲他笑了笑,又问:不过靳总让我坐在副驾驶,今天是打算亲自给我当司机吗? 是啊。 靳承寒也没否认她的话,他抬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邪气一笑:不知道沈总打算给我结多少工资啊? 工资好说,不过 沈言渺倒不觉得他所担心的问题有多么值得深思,她有她自己的担心:靳承寒,你昨天才到伦敦,时差还没调过来吧,我的生命安全能有保障吗? 这是对他专业能力丝毫不加掩饰地挑衅啊! 他会开车那会儿,她还连自行车都没学会呢吧! 你说的也是 靳承寒略微沉默地思忖了半秒,他忽然转过身,朝刚刚开车门的司机象征性地抬了抬手,冷声问:梅菲尔公馆知道吗? 司机先生立即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开口:知道的,靳总请放心!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沈言渺略有疑惑地抬眸看向此刻正微笑得体的司机先生,下一秒,她却水眸圆睁地说不出话来:这不是 这不是,上一次那个把盘山公路开出超级赛车的司机吗?! 这样的马路杀手,靳承寒竟然还没有把他开除掉吗?! 这车要是让他开,她的生命安全才更没有保障吧?! 靳承寒意料之中听到了她错愕的声音,他回头,假装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沈言渺赶紧忙不迭应声,她用力扯了扯靳承寒的衣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梅菲尔公馆是吧,我熟,特别熟,所以就不用麻烦司机师傅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听着她心有余悸的声音。 靳承寒如愿以偿地勾了勾唇角,他就不信还治不了她,这不,她现在不仅对他信任有加,甚至连她不记路的毛病都治好了。 没听明白吗,你可以下班了。 靳承寒动作利落地帮她关好车门,又冷声冷气地给司机先生扔下这么一句,他长腿一迈就绕到车子另一边。 好的,靳总。 司机先生仍旧脸上堆着微笑,他一直尽职尽责地站在路边,直到目送价值不菲的车子扬长而去,这才无比庆幸地自言自语:这年头,上哪里找出手这么阔绰的老板啊,上午十一点就下班,薪水照发,还有奖金。 赚!简直赚大发了! 然而。 此时此刻,还依旧倒立罚站在林之夏门口的保镖们: 所以说啊,做好职业规划是多么的重要,选择大于努力,这句话他们总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靳承寒,为什么突然要去梅菲尔公馆,去找大哥他们吗? 沈言渺是到过梅菲尔公馆的,小团子总喜欢跟abby姐姐一起玩儿,每一次席胤湛夫妇到伦敦,她都无一例外地得去一趟梅菲尔公馆。 也是司机的角色。 是,也不是。 靳承寒目光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况,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车熟路地放在方向盘上,车子在马路上行云流水地行驶着。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算什么回答啊? 沈言渺被他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听得一头雾水,她侧了侧身子眸光定定地看着他,一副非要问到底的固执表情:靳承寒,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喜欢糊弄我了吗? 这样就算糊弄了啊? 靳承寒却对她的质问表示无关紧要,甚至还有些开心,他看了一眼路口缓缓变成红色的指示灯,而后抬脚稳稳踩下刹车:我记得就是在这个路口吧,有些人被我半路拦住,却还是死不承认跟我认识 咳咳 沈言渺立即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打断他的话,她脸色有些窘迫地向车窗外张望着,悻悻地出声:我我那不是情势所逼吗,而且靳承寒,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说好不翻旧账的,你又出尔反尔! 还敢说他出尔反尔! 这女人倒打一耙的能力倒是越发精湛了! 第396章 听他认真说情话 铃铃铃 清脆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靳承寒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就直接戴上蓝牙耳机摁下接通键,佣人着急忙慌将庄园的的情况向他解释清楚,说话间依稀还能清晰听到林之夏发火砸东西的声音。 噼里啪啦。 嘈杂一片。 知道了。 靳承寒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好像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就料到一样,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半点儿起伏,也丝毫不觉得心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有钱任性。 但任性归任性。 人要任性,就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 靳承寒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猝然有一抹冷光掠过,他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漫不经心地继续出声:不过是砸了一些不值钱的古董摆件而已,这种小事不用再向我报备。 不过林小姐向来锦衣玉食习惯了,现在她既然能发这么大的火,那一定是你们招待不周惹得她不开心,该怎么向林家二老请罪,我想,不用我教给你们吧?! 请罪? 向林家二老? 佣人一时间面色错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当然知道靳先生和林小姐的关系,但是按照靳先生的态度来看,他对于这一位未婚妻似乎并不怎么上心,否则也不会两次来伦敦都把她一个人丢在庄园不闻不问。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靳先生明明还让保镖层层守在林小姐门口,明面上说是赔罪,外人看来却更像软禁。 现在又让她们无端请罪。 这到底是什么用意啊? 好好的,靳先生。 佣人虽然心里一千一万个疑问,却也是半句不敢多问,只能毕恭毕敬地回到:是我们怠慢了靳先生的座上贵宾,不敢有所推辞,这就去向林小姐、林先生和林夫人赔罪道歉。 靳承寒没有再说话就抬手将电话挂断,他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墨黑色的眸子里霎时间碎光点点。 他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遇到什么天大的好事了呢? 被人砸东西就有这么开心吗? 沈言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向身侧的男人,她刻意加重了声音反问道:靳承寒,不值钱的古、董、摆、件而已?! 古董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行情了吗? 说了多少次了,浪费有罪,他难道就不知道吗?! 沈言渺对于他的价值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她连忙拿起自己的手机,装模作样地递到他面前,充作话筒。 靳承寒先生,请问我能不能代表贫苦广大民众采访您一下,在您眼里,什么东西才能算作是值钱的呢? 靳承寒也很配合地思考了两秒钟,而后他眉心微微蹙了蹙,有些答非所问地说:上一次出车祸,你送我的那一只丑猪又摔碎了,我后来找了许多工匠和厂家,他们都说没法复原。 靳承寒没头没尾地说着,语气听上去有些懊恼,又有些遗憾,他忽而就转身无比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沈言渺,你说你送的猪怎么就那么蠢,我出车祸它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赶紧跑?! 跑? 一只水晶猪,还是碎过的,你想让他怎么跑?! 靳承寒,欲加之罪也不是这么个加法吧?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的言论气笑了,她满是错愕地怔忪了须臾,这才勉强找回自己被他震惊到破碎的人生观:那一场车祸,你能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好吗?! 还还有那一只猪,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好端端的把一只猪带在身边干什么,给自己代言吗? 沈言渺之前就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靳幼稚当时会出现在车祸现场,总不能那只猪真的有自己的想法,随时随地跟着他吧? 闻声。 靳承寒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不自在,就好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心思一样,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抬手在她发顶恶意揉了又揉,直到看她一头长发变得凌乱,这才心满意足了些。 靳承寒,你干什么老是揉我头发,这样真的很没有礼貌! 沈言渺脸色微恼地推开他的魔掌,她气鼓鼓地在他胳膊上捶了一记:要不是我生命现在掌握在你手里,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靳承寒却十分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他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宽阔的马路,沉然出声:沈言渺,在我这里,价钱不过是明码交易的前提,所有能叫出价格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一文不值。 他这是什么歪理? 有钱人说话都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沈言渺立即言之凿凿地反驳了他的话:那只猪也是花钱买的啊,而且还没花多少钱,你干嘛这么念念不忘的? 后来还专门去找了工匠工厂,真是人傻钱多。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你送给我的!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他十分平静地出声,却像在说着什么天长地久的誓言:你送的东西跟你一样,我都得小心翼翼捧在掌心,摔不起,更丢不起! 闻言。 沈言渺无声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过了片刻,她忽而倾身在他侧脸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飞快坐直了身子。 小狐狸怦然心动地望着车窗外,眸底狡黠轻笑着应声:虽然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为什么? 因为靳先生认真说情话的时候,她真的挺喜欢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认真看路! 沈言渺故作神秘地摇了摇脑袋,她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车子屏幕上又显示有电话进来。 靳承寒只淡淡瞥了一眼,这一次他直接关掉耳机,开了免提。 承寒啊,我是林叔叔,真是腆着一张老脸才敢给你打这一通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 林景明伏低做小的声音立时就响了起来,他适才睡得正香,突然就接到了一通来自伦敦的电话,对方自称是靳承寒先生某一处庄园的管家,可是一开口就在道歉。 林景明一听到靳承寒的名字就顿时清醒过来,他花了好大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家女儿都干了些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看着管家发过来的视频,林景明不禁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左思右想才咬牙拨通了靳承寒的电话。 是林叔教女无方,之夏那孩子从小被她妈妈给惯坏了,今天她闯了这么大的祸,林叔也不敢替她说什么好话。 林景明自始至终都笑脸以待,他似真似假地指责完自家女儿,就毫无意外地打起了感情牌。 不过承寒啊,你和之夏自小一起长大,对之夏的了解应该不比我这个当父亲的少,而且你们也马上就要结婚了,她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说,林叔绝对不会偏袒护私,有失公允! 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绕来绕去还是不忘最重要的主题。 第397章 从小吃醋长大的 呵! 结婚? 靳承寒唇畔瞬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英俊无俦的脸庞上覆满一层寒霜,意味深长地开口:林叔说的是,我当然了解之夏,但靳家家风向来森严,这样的事情若是传进父亲耳中,只怕我也不好袒护,到时若让之夏受了什么委屈 不会的不会的! 林景明一听到这里就连忙迫不及待地出声,他原本还想着靳承寒既然已经失忆,又对自己和之夏的婚约深信不疑,他最多三言两语就能把这件事情翻过去。 却忘了还有靳老这一号人物。 承寒你放心,我听说你这一次到伦敦是为了下个月国际金融会议的事情,我也知道,靳家向来对这场会议十分看重。 林景明立即变得郑重其事起来,他信誓旦旦地说道:所以承寒啊,你就只管一心一意忙你的公事,之夏这边不用你分心,她这么不懂事,我还怎么敢让她继续留在伦敦给你添乱?! 添乱倒是算不上。 靳承寒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儿情绪,他本着演戏就要演到底的心态,继续说道:不过之夏的性子,确实需要好好改一改才是。 当然当然! 林景明对他的话也不敢有半点儿异议,当年靳老怎么对待沈家,他可是全部看在眼里。 沈家那个丫头那般聪敏知进退都落得那样下场,自家女儿却是性格浮躁了些,她既然要嫁进靳家,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得好好管教管教。 想及此。 林景明当机立断,顺水推舟地保证道:等我把她接回家,就让她好好待在家里闭门思过,这件事情绝度不会惊动任何人! 那就麻烦林叔了。 靳承寒淡淡地开口,他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却听不出半点诚意,还不等林景明继续把话说完,他就冷冷挂断了电话,深邃的眸底没有一丝温度。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距离靳承寒永远消失,还差最后一步。 沈言渺,我刚才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应付林景明,你不要往心里去。 靳承寒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解释算不算多余,以他对自家小狐狸的了解,这么显而易见的逢场作戏,她不会看不出来。 可,沈言渺却迟迟没有回答。 沈言渺?沈言渺? 靳承寒看了一眼她若有所思自顾自发呆的模样,他不禁眉心微蹙接连喊了好几声,她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怎怎么了? 沈言渺忽然被他打断所有思绪,她恍如隔世地抬起头来,有些歉疚地看向他: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你要说什么?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紧紧皱起,他很是不满地反问:想什么事情才能想得这么出神,连我说话都听不到? 亏他还多此一举地担心她会不会误会! 她可倒好,压根儿就没听! 我在听那个声音 沈言渺细眉微蹙有些困惑地出声,她反复在脑海里回放着林景明的声音,喃喃自语:林景明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敢情她这么严肃的表情,就是在听一个老头子的声音? 多新鲜啊? 难道是他的声音不好听吗? 靳大总裁心里稀奇古怪的醋劲儿霎时间又淹了上来,他不屑一顾地冷嗤一声:那么刻薄又精明的声音,也值得你这么认真去回想? 这表情。 这语气。 沈言渺情不自禁被他别扭吃醋的样子逗笑,还真是什么陈年滥醋他都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她忍不住调侃道:靳承寒先生,请问你是从小吃醋长大的吗,醋王? 某醋王对于她嬉皮笑脸的态度表示很不满,冷哼一声兀自生闷气,只可怜了他手里的方向盘,几乎被人用足力气连根拔起。 席胤湛对于他们的登门造访似乎是早就有所准备,车子刚一停在公馆门口,就立马有管家上前问候。 靳先生好,靳太太好,席先生已经在花园等你们很久了。 等他们? 席大哥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沈言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解地问道:靳承寒,你提前跟大哥打过招呼了吗? 靳承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他完美无瑕的脸庞上看不懂什么情绪,有点深沉,有点捉摸不透的郑重。 总之,这些都不是他过去碰面席胤湛时会有的表情。 先前问他有什么事情也不说,现在又摆出这么一副反常的模样。 沈言渺不禁有些担心地关切出声:靳承寒,我看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们还是改天再来拜访吧? 沈笨蛋,如果是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那今天和改天都没有区别。 靳承寒目光深沉薄唇紧抿成线,他眸光定定地锁在她俏丽清宛的脸颊上,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样。 静默了须臾才出声:如果我今天不带你来,日后他们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地告诉你,我预料不了别人的心思,但总想着能多护你一分就是一分。 靳承寒你在说什么啊? 沈言渺被他突然没由来的严肃和认真听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蓦地就开始发慌,表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平静淡然的笑容:什么日后,又要预料什么人的心思,我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今天,难道不是简单的老友相聚吗? 可他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认真,严肃,都不该是现在会有的氛围! 沈笨蛋,你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记得! 靳承寒却好像根本没有要跟她解释清楚的想法,他只是强势迫切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我靳承寒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老头子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不论他们说了什么,你都要当做没有听见,更不可以放在心上,只要一心一意地爱我,其他的都交给我! 他的样子,就好像家长叮嘱小朋友过马路一定要小心一样,除了担忧再无其他。 沈言渺莫名就想起了三年前,三年前他回靳家老宅跟靳老摊牌的时候,也是这么郑重其事地跟她讲话。 告诉她什么都不要管,告诉她只要爱他就好。 不是靳承寒,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沈言渺很无耻地选择了不继续思考下去,她下意识就想要打破这种凝重的场面,牵强地笑着继续说:听诊器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跟大哥解释的,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毫不留情地冷冷打断。 第398章 已经很久不打架 呵!大哥?! 傅司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公馆门口,他身上天蓝色的西装微微有些发皱,原本风流不羁的脸颊上,此刻全是薄怒和自嘲。 沈言渺只知道席胤湛夫妇在伦敦,并没有听说傅司夜也在,而且看他这一派风尘仆仆的样子,更像是刚刚才匆忙赶到。 沈言渺看明白了傅司夜满脸的怒气和不悦,可她也不知道究竟所谓何事,于是只能礼貌地问候道:好巧,二哥也来拜访大哥吗? 傅司夜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抬手用力摘下架在脸上的墨镜,头也没回就狠狠丢给了身后的助理。 他死死盯着靳承寒,恶狠狠地出声:我不是,我专门从美国赶来参加葬礼的! 葬礼? 谁的葬礼? 沈言渺还想要多问一句,却被人扯着胳膊挡在了身后,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就这么笔挺地站在她面前,遮去她大半个身子。 下意识保护的姿态。 傅司夜,你要是想打架,我随时奉陪! 靳承寒幽黑的眸底沉了又沉,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没有一丝温度,冷声冷气地继续说道:但是少这么弦外有音地跟沈言渺讲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不客气?! 傅司夜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根本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往日里流里流气的模样完全没了踪影:靳承寒,你以为你现在对我们有多客气,你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还有半分念及到我跟大哥吗?! 靳承寒清冷的眸子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下,但也只是须臾就恢复如常,他没有半点温度地看向傅司夜: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 与任何人都无关?这还真像是靳承寒能说出来的话呢? 傅司夜倏然薄唇轻勾冷笑一声,他眼眸里满是沈言渺不曾见过的冰冷和心寒,咄咄逼人地继续说: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死了,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们为你追悼哀思吗?! 他话音刚落。 靳承寒原本就阴沉的脸色顿时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冷冷逼出声音:傅司夜,你最好适可而止,别以为我真不会对你动手! 动手就动手,我傅司夜怕你啊?! 傅司夜蓦然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冲地吼道,要是换做以前,靳承寒这样的话一出口,他肯定早就十分识时务地溜之大吉。 可是今天。 傅司夜就好像是突然被人点燃了导火索的炮仗一样,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他猛然提起拳头就往靳承寒脸上挥去。 二哥 沈言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傅司夜的火气,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靳承寒对于他的拳头会选择躲也不躲一下。 傅司夜这一拳是用了些力气的,靳承寒冷不防被他这么一下打得后退半步,英俊的脸颊立即应声偏向一旁。 靳承寒,你没事吧?! 沈言渺连忙上前从包里翻出纸巾,她红着眼眶想要去擦他唇畔的点点血迹,结果却被靳承寒不动声色地制止。 没事,一拳而已,你男人还挨得起。 靳承寒眸色深沉地望着她着急担忧的神色,他微微扯了扯唇角出声安慰道:沈言渺,你往后退三步,我有话要跟傅司夜说。 好。 沈言渺忙不迭地赶紧点头,她又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心有余悸地叮嘱道:但是靳承寒,你跟二哥好好说,别再动手了。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他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脚底,沉声数道:一步、两步、三步 然而。 沈言渺脚掌才刚刚在地面落下,靳承寒就宛如一只被侵犯领地惹恼的雄狮,他半点没有迟疑就向着傅司夜冲了过去。 嘭地一声,狠狠一拳落下。 傅司夜也是被他打得往后一个趔趄,两个人嘴角霎时间都不可避免地挂了彩,却谁也不打算让着谁,你一拳我一拳地厮打在一起。 这瞬间混乱的场面。 沈言渺手足无措地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靠近不了,她不是没有见过靳承寒打人的样子,但大多时候他只是虚张声势,真正动手的并不多。 可现在。 两个大男人真的打起架来,她着急忙慌地上前劝架,很显然并不是多么明智的选择,但放任他们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靳承寒,你别再打了! 沈言渺急得原地团团乱转,她正准备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将靳承寒扯出来,席胤湛沉稳的声音就沉沉从身后传来。 打架就算了,也不知道挑个好地方! 席胤湛一身灰色休闲西装从公馆门口走出来,他一手插在裤袋里,脚下步伐不急不缓。 席伊若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袭碎花连衣长裙温婉似水。 沈言渺一听到席胤湛的声音,霎时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一样,她赶紧出声求救:大哥,伊若姐 却不料。 沈言渺话还没说完,席胤湛就边走边动作利索地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又随手丢到一边的草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所有的举动,完全不懂他是什么意图,谁成想,下一秒,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对打,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三人混打。 不是! 不劝架就算了,怎么还助纣为虐呢?! 沈言渺觉得自己的三观今天真的是受到了严重震动,靳承寒和傅司夜就算了,他们俩上学都属于要被老师劝退的那种。 可是席胤湛 匪夷所思,简直是匪夷所思! 沈言渺水眸圆睁地看着面前打作一团的三个男人,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到找保镖和佣人来帮忙,可是一回头却看见。 席伊若正波澜不惊地俯身从草地上捡起席胤湛的外套,她小心地抬手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草屑灰尘,似乎对于另一边打得胶着地三个男人,半点儿紧张担心都没有。 不担心也就算了。 而且,怎么看上去还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 席伊若将席胤湛的西装外套整整齐齐搭在臂弯里,她抬头对着沈言渺莞尔轻笑,语气如沐春风般温柔:弟妹一路过来应该渴了吧,不如我们先进去喝杯茶。 喝喝茶? 沈言渺几乎快要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还可以这么处理的吗,难道当真是她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大惊小怪了? 席伊若很善解人意地看懂了她的担忧,她转眸看了看一旁正打得激烈的三个人,又目光柔和地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声音温婉地说道:弟妹不用担心,他们虽然已经很久不打架了,但想来心里是有分寸的。 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茶点,中式的,应该会合弟妹和三弟的口味。 第399章 在毒害我的味觉 行了行了,不打了,累死我了! 青翠绵软的草坪上。 傅司夜率先一脸颓丧地退出了三个人的打斗,他一头深亚麻色短发乱蓬蓬地支棱在脑袋上,一身浅色系高定西装活生生穿出了天桥底下流浪汉的气魄。 怎一个惨字了得! 老三,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反正是不管了! 傅司夜完全不顾自己往日风流倜傥的形象,他气喘吁吁地就往草地上躺了下去,接着破罐破摔地说道:想死,想自杀,想隐姓埋名,想老死不相往来,都随你! 他说得颇有几分凛然萧瑟之意。 剑张弩拔的战局突然就宣告偃旗息鼓。 席胤湛也同样就势在草地上枕着手臂躺了下来,他向来沉着稳重风度翩翩,很少会以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出现在外人面前。 年纪果然是大了,连打架都会觉得累! 席胤湛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他并没有继续傅司夜的话题,只是不咸不淡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只可能发生在十四岁,现在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 闻言。 靳承寒幽黑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他微微低着头席地而坐,乌黑的短发垂在额前遮住眼眸,骨节分明的左手随意搭在屈起的左膝上。 整个人笼罩在一派凝重沉寂之中。 他不是什么好赖不分的混账人,傅司夜和席胤湛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他可以无话不谈的人。 虽说不上什么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夸张,但也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也许自古以来,鱼和熊掌就不可兼得,而不论是和摆什么一起,他会选择的,始终都只有沈言渺一个。 大哥当初执意带着大嫂一起离开席家的时候,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 靳承寒蓦然抬眸望了望远处绿莹莹的湖面,他深暗似海的眼底看不懂什么情绪,声音却沉毅坚决:和你一样,我现在既然没有什么舍弃不了的,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悔的地方。 啧啧,大哥你听听,这个男人还是那么薄情寡义啊! 他话音刚落。 傅司夜迫不及待就流里流气地出声,不过他俊逸的脸颊上再没有方才的寒霜,取而代之是昔日的纨绔模样。 古人还说什么兄弟如手足,说这句话的人,他肯定是没见过老三的丑恶嘴脸,别说什么手足了,我们连小火焰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席胤湛不禁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他一手撑地,动作利落地从地上坐起来,沉然出声:打也打过了,就不说这些了,阿寒今天既然是来告别的,总得吃顿饭再走吧。 是得吃! 傅司夜也不知道从哪里揪了一根狗尾巴草,痞里痞气地叼在嘴里,他豪气干云地抬手扒拉扒拉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先发制人地说道:不过先说好,反正吃了这顿也没下顿了,今天就菜由我点,酒凭我灌,你们两个都不能推脱! 好! 席胤湛想也没想就点头,他轻声笑了两声从地上站起来,英俊沉稳的脸上难得有几分放纵肆意:酒窖任你搬,厨师随你挑,都先进去吧。 欧式古典的别墅里。 沈言渺手里捧着一杯温热浓郁的红茶奶茶,她就好像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神色半是讶异,半是雀跃地听席伊若讲故事。 听门外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三个男人,最初是怎么样不打不相识,后来又是怎么样义结金兰。 所以说,伊若姐看他们打架都已经麻木了吧? 沈言渺兴致盎然地听完席伊若的话,随即就一脸了然地得出结论,她说着,又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刚才就在旁边看热闹了,白白急了一身汗。 真是浪费感情。 席伊若嫣然扬唇笑了笑,她柔声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打架的时候,也差点吓得半死,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那肯定的! 谁会把一群幼儿园心智小孩子的约架放在心上啊! 沈言渺低头浅浅抿了一口奶茶,她十分认同地跟着席伊若点了点头,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手里的杯子就被人自上而下夺去。 在说什么? 靳承寒丝毫不见外地就紧紧挨着她身侧落座,他一手端着她喝过的奶茶杯子,一只手臂伸长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 你们打完架了啊? 沈言渺也不计较自己的奶茶就这么被人仰头喝到见底,她抬手仔细地帮他拿下沾在外衣上的草屑,又问:怎么就你一个,大哥还有二哥呢? 一个去了酒窖,一个去了厨房。 靳承寒浓眉微蹙着将杯子里味道又甜又腻的奶茶喝完,而后将杯子放回桌子上,还大言不惭地反问:沈言渺,你这喝的什么东西,根本就是在毒害我的味觉! 他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这奶茶明明就很好喝,再说了,是她非让他喝的吗? 沈言渺原本还有点心疼他唇角的淤青,可是在听到这样理不直气还壮的言辞时,那一点心疼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立时不甘示弱地反驳了回去:明明是你自己要喝的,怎么就成我毒害你了? 靳承寒却一脸邪气地微微挑了挑眉,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胡搅蛮缠:我说你毒害我,那你就是毒害我,性命攸关这么严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说谎? 闻言。 席伊若情不自禁莞尔轻笑出声,她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和似水地说道:那三弟和弟妹先坐一会儿,我也去看看我老公有没有受伤。 真是让伊若姐见笑了。 沈言渺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颊,她下意识地就想起身相送,却被靳承寒不动声色地重新按了回去。 哪里的话,弟妹太见外了。 席伊若落落大方地弯了弯唇畔,而后步伐款款地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轻声向站在一旁的佣人吩咐:靳先生受伤了,去准备医药箱来。 很快。 一个装备齐全的家用医药箱就被佣人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沈言渺细眉微蹙着在里面翻了翻,却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比较好,只好回头求助地望向靳承寒:靳总,请赐教? 既然她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 靳大总裁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而后抬手随意指了指一瓶药水,说:就它吧,简单消消毒就行。 得嘞! 沈言渺赶紧将那一瓶颜色跟味道一样诡异的药水拧开,她纤白的手指里捏着一根棉签,蘸了药水就小心翼翼地往他唇角点去。 靳承寒,你有意支开伊若姐,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你看出来了? 靳承寒眉峰微蹙,直直盯着她表情凝重的小脸儿,他并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多么明显,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有话要说的? 这个作者有话说 那就,很不免俗地先来个自我介绍。 hi!大家好啊,我是作者水果硬糖,是的,也就是沈言渺和靳承寒童鞋的老母亲。 作为一个新人作者,这本书是我笔下的第一本长篇,承蒙各位读者宝宝的喜爱,某糖才能战战兢兢地坚持到现在。 心里不胜感激! 就某糖私心来讲,一直想写一个跟温暖和深情有关的故事,辗辗转转,在这一本书里也算是得偿所愿。 但是,因为书本投放平台零散的关系,除了首发平台以外,作者有话说的栏目并不是每一位读者宝宝都能看到。 所以,认真算起来的话,这应该算是某糖第一次正式跟大家说说闲话,虽然本质上是为了断更请假囧o╰o 说起来,某糖也是一位爱追书,爱追剧的资深网瘾少女,所以每当看到自己喜爱的影视剧推迟定档,或者深爱的作者大人贴出假条的时候,某糖内心都是一阵鬼哭狼嚎,总恨不得冲进屏幕里质问:就这?!我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么个东西?! 因此,对于请假这件事情,某糖本人首先就是觉得很痛心疾首,于是先认真地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评g也真诚期望得到各位读者宝宝的谅解手动鞠躬 因为某糖个人身体状况的原因,这本书大概会空白断更一个礼拜左右,时间之所以不确定的原因是,确切的诊断书要等到周二去到医院检查才能知道,这就不得不提起第二件令某糖痛心疾首的事情鼻炎 天气骤然转凉,鼻炎这个跟随某糖多年的这个小妖精,它又叒出现了,头疼,喘不过气,睡不好觉,脑子一片混乱,吃啥啥没味儿,闻啥都能打喷嚏! 在这样的情况下,勉强逼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都觉得过于敷衍了事,更不想大家花钱看流水账一样不知所以的文字。 而且,这篇小作文的篇幅并不会很长,也马上就快要到了收线结尾的时候,某糖自己也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名声,哭唧唧 于是思来想去,本着为自己负责,也同时为大家荷包负责的态度,某糖只能硬着头皮来请假了,各位亲爱的读者宝宝们,再次说声抱歉!手动鞠躬 不过,断更归断更,弃坑是绝对不可能弃坑的,永远都不可能弃坑的! 这也是某糖今天留言的第二个原因,希望大家能稍微耐心等待一下,寒言夫妇很快就会跟大家重新见面的。到时候,会有甜甜的恋爱,还会有好看有趣的副线cp,某糖一定会用心写好每一个故事的! 最后,关于某糖回归的最新情报,我会在微博及时留言的,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关注一下微博id找我一起来玩耍唠嗑呀!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情节的走向设置。 比如,副线cp到底要写哪一对,你们投票决定,某糖写! 另外,还有一些小剧场也是一直都在微博更新的,喜欢的宝宝们可以看看哦! 还有,点梗也是没问题的,只要在某糖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会尽力写出大家想要看的故事, acute;` 比心! 最后的最后,请允许某糖真心实意地,对每一位一路陪伴支持的读者宝宝说一句: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所行皆坦途,愿你所遇皆良人,愿你天黑有灯,愿你下雨有伞,愿你一生努力,一生被爱! 第400章 执意让你选的路 靳承寒,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惊讶,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迟钝? 沈言渺微微低垂着眼眸,有些没好气地轻声嘀咕着,她几乎是屏气凝息,动作轻轻地帮他处理着伤口。 她方才杯子里的奶茶味道那么深厚浓郁,离得老远就能闻得见,像靳承寒那么不喜欢喝牛奶的人,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杯子里是什么东西,可还是皱着眉头喝了。 他又没有什么自虐倾向,就更不是什么心血来潮折磨自己味蕾的人,却偏偏多此一举。 刚才他们两个人那一番有意无意的亲密举动,除了能刻意让席伊若离开,沈言渺实在再想不出来其他的解释。 不是迟钝。 靳承寒却很快否定了她的话话,他微微挑了挑眉,看上去心情很好地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继续强调一样地说道:你只是简单的有些笨,反应还慢,仅此而已嘶 沈言渺忽而默不作声地加了些力度,将手里的棉签在靳承寒淤青的唇角摁了摁,然后意料之中地换来了对方一声低沉的痛哼。 靳承寒顿时就好像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他英气的眉宇微微蹙起,不满地控诉:沈言渺,我受伤了,你就这么对我?! 打架他还有理了? 真以为是多光荣的事情呢? 不好意思,靳总,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毕竟反应慢。 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假假笑了下,又将手里用过的棉签丢到一旁的托盘里,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好了,你要说什么,说吧。 狼心狗肺的女人! 他挨这一拳都是为了谁?! 靳承寒眉峰紧拧,眸光幽怨地沉沉望着她:等一下不管大哥和傅司夜问什么,你都回答不知道,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记住了吗? 闻言,沈言渺收拾医药箱的手指微微顿了下,她忽而转眸直直地望向他眼底,平静从容地追问:所以,你知道他们会问什么? 靳承寒漆黑如墨的眸底有一抹迟疑转瞬即逝,他向来说一不二,难得会有这么底气不足的时候:他们还能问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啰里啰嗦的小事,你不用费心解释那么多,全部扔给我就好了。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她抬手将他有些凌乱地短发理了理,而后温顺地点了点头。 这么听话? 靳承寒不禁心下一动,他蓦然伸手将她牢牢抱进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柔软的长发,打趣出声:沈言渺,你突然不跟我唱反调,我还有点不太习惯。 沈言渺清瘦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她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像是思忖了很久才终于挣扎着开口:靳承寒,我现在执意让你选的路,对你来说,远远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一旦一脚踩了上去,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 靳承寒唇畔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凝滞了片刻,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就立即不以为意地坚定出声:笨蛋,别胡思乱想,没有人能执意让我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要选的。 沈言渺安静地伏在他怀里,隔着单薄的衣料,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强烈有力的心跳,温暖又让人贪恋。 我知道。 沈言渺转头轻轻在他耳后吻了下,她假装听不懂他的粉饰太平,也竭力忽略他所有的妥协和牺牲。 她想,就让她自私这一次吧,以后,他们会很好。 等到一切风波都过去了,在没有靳老存在的地方,他们会比任何人过得都要好。 啧啧 傅司夜咋咋呼呼的声音倏然打破了所有的沉寂,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左耳上那一颗黑色耳钻微微闪烁着光彩:老三,小火焰,不是我说,你们结了婚的是不是都这么腻歪啊,天天黏在一起,不会烦吗? 靳承寒黑眸微微一眯,很不客气地拾起一个靠枕砸向傅司夜:这叫伉俪情深,你不懂就滚! 傅司夜修长的身影利落地往旁边躲了躲,他眼疾手快地将迎面而来的靠枕抓紧掌心,又稳稳丢到一旁的沙发上:ok,你懂,就你懂,不跟你争这些没用的,我就是来说一声,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两口子可以入席了! 第401章 永远都无忧无畏 偌大的欧式餐厅里,各式各样精致的餐具摆在餐桌上,每一道菜品都是出自知名中餐厨师之手,摆盘漂亮又独特。 中餐配红酒洋不洋土不土的,太没意思,既然是散伙饭,我们今天啊,就来点地道的! 傅司夜一脸兴冲冲地从餐厅走进来,他豪气干云地说完,就朝着身后的佣人微微抬手示意,表情极其夸张地说道:看我从酒窖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陈年窖藏,大哥这一回可算是出血本了啊。 哐 说话间,陶瓷古典的白酒瓶已经被佣人小心地搁在了桌子上。 席胤湛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眸,并没有制止傅司夜举动的意思,他轻轻握了握席伊若纤白的手指,仿若是让她放心一般:好多年前朋友送的,我平时不怎么喝白酒,今天正好换换口味,阿寒,你可以吗? 我对酒没什么研究,你们看着办就行。 靳承寒自始至终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他冷峻如峰的脸庞上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眼底的情绪淡漠又隐晦。 男人解决事情大多有他们自己的方式。 心情好可以喝酒,心情不好也可以喝酒,心情好可以打架,心情不好当然更要打架。 沈言渺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能理解席胤湛和傅司夜此刻的心情,他们三个人曾经是挚友,又是出生入死交过命的兄弟。 可很快,他们就再也不能有任何瓜葛。 靳承寒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义无反顾选了一条外人听上去就觉得不可理喻的不归路,为了这一场戏码更加逼真,更能够瞒过所有人,尤其是靳老的眼睛。 靳承寒他必须亲手杀了自己,抹去从前他心中所有引以为傲的成就和荣耀,再割舍掉所有的过去和从前。 比如,席胤湛和傅司夜,他们不能再有往来,所有人都要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靳承寒这个人了。 沈言渺几乎是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酒坛被摆上桌子,这么多白酒,要是都喝完 二哥,要不我们还是 沈言渺思忖再三,还是忍不住微微蹙着细眉出声,可是她话还没说完,靳承寒就剔好一块鱼肉递到她嘴边。 这糖醋鱼看上去味道不错,尝尝,要是好吃的话就问大哥借了这个厨子。 靳承寒幽黑的眸光温和地落在她眼底,他言辞之间的意思并不难懂,沈言渺也心知肚明席胤湛和傅司夜并不会真的刻意为难他。 靳承寒,我担心你的身体 沈言渺黑白分明的水眸里满是担忧和心疼,她知道靳承寒这个人总是习惯一个人扛下所有,所以原本也并不打算掺和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 可是,他是一个曾经因为胃出血住院做过手术的人,这一杯杯白酒灌下去,要是再生病怎么办。 却不料。 靳承寒突然邪里邪气地勾唇轻笑,他看上去似乎对她的担忧表示很满意,利落地搁下手里的筷子,稍一倾身,就在她恬静似水的脸侧轻轻吻了下。 沈笨蛋,能给我灌酒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靳承寒不动声色地在她耳畔轻轻低语,他温热的手指轻轻在她掌心点了点,整个人都跟着柔和了不少:更何况,你男人身体好得很,别担心。 那说好了,你不准骗我。 沈言渺乖乖吃了一口靳承寒重新替她夹到嘴边的鱼肉,她抬起一双水眸认真地望向他,仿佛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一个答案。 小狐狸生来骄傲,又惯会掩饰心思,难得有情感这么直白又热烈的时候,委屈地收起毛茸茸的尾巴,患得患失。 他竟然让她这么不安吗,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这么如临大敌? 靳承寒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特别庆幸自己改了主意,如果不跟老头子硬碰硬,不去非要争个高低上下,就能让她永远都无忧无畏。 值了! 不骗你。 靳承寒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他拿起餐巾轻轻帮她擦了擦嘴角,不放心地叮嘱:待会儿可能没时间照顾你,自己好好吃饭,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 砰 靳承寒话音刚落,傅司夜就端着一个水晶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他面前,酒杯落在饭桌上的声音清脆响亮,不掺杂一丝迟疑。 来吧老三,刚才说好的! 傅司夜开门见山,直接拿了三个酒杯一字排开,他动作娴熟地握着酒瓶淋了过去,澄澈的酒水顿时满满地从杯子里漫出来,弥散着阵阵酒香。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交握放在桌子上,他表情淡漠地看了眼面前的酒杯,而后慢条斯理地拿过一旁沈言渺喝过的水杯。 沈言渺完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能坐在椅子上呆愣愣地看着,只见靳承寒将她喝到一半的温水倒进手边的花瓶中,又没有犹豫地将酒杯里所有的酒水都倒进水杯里。 酒杯原本就比水杯小了很多,满满三杯酒倒进去也不过就才小半个水杯。 酒给我。 靳承寒蓦然沉沉出声,他毫不踟躇接过傅司夜讷讷递过的酒瓶,镇定自若地将水杯添满,直至漫出。 事到如今,原本不该再麻烦大哥什么,但是azrae医生全世界只有一个,这一杯酒,就当是我强人所难。 靳承寒声音冷冽地说完,仰头就将一杯酒全部喝下,他平静到自始至终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沈言渺却目瞪口呆,听得云里雾里。 azrae医生? azrae医生跟席胤湛有什么关系,席家是医药世家,莫非席胤湛与azrae医生交情匪浅? 可医生救人,为什么要说强人所难,难道这位医生是靳承寒也请不到的大人物? 沈言渺几乎要被脑子里一个又一个疑问给砸晕,就在她努力想要理出一条线索的时候,席胤湛不急不缓地出了声。 什么报酬? 席胤湛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西装,一派儒雅稳重,他就正坐在对面,面色波澜不惊地仰头喝空了面前的酒杯,缓缓出声:azrae医生?他主刀一台手术的费用可不低,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靳承寒不答反问:大哥想要什么? 席胤湛姿态从容地向后靠在椅子上,他英俊的脸庞上永远都是那么老成持重的样子,正襟蝨;如果我要你重新考虑一下你的计划呢,你甘愿在靳老手下蛰伏三年,我不认为现在的局面,会是你一心希望的结果? 不考虑,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靳承寒连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否决了他的话,他如琢如磨的侧脸紧紧绷起,声音凛冽又坚定:大哥应该清楚,我所有的路都只会有一个终点,所以过程怎么样,那都不重要。 他只要沈言渺,要她开心,要她无虞。 这样就够了! 怎么样都值得! 席胤湛对于他这样的回答半点不觉得意外,他向来善于洞察人心,对于医院的事情也略有耳闻:所以你只是来通知我的,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征求我的意见。 靳承寒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他眼眸微垂略微迟疑了须臾,但下一秒就立即恢复如常,沉然说道:以后就要桥归桥,路归路,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听说大哥看上了希腊的一块地,秘书明天就会送合同过来。 席胤湛忽而沉声轻笑,唇畔轻勾:这算是银货两讫? 靳承寒也跟着轻轻笑了声,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能让大哥亲自拿起手术刀,是我赚了。 第402章 你这么家大业大 靳承寒话音刚落,傅司夜就立即迫不及待地叫嚷道:那我呢,老三,你这么家大业大的,难道就没有什么遗产要留给我的,你这也太偏心眼儿了吧? 傅司夜,你找死! 靳承寒想也不想就立即恶声恶气地斥了回去,成心给他灌白酒就算了,现在还说什么遗产,真当他要死了不是! 靳承寒脸色难看得很明显,仿佛下一秒就会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大火雷霆,只是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水杯。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 靳承寒面色阴沉地拿起酒瓶将杯子里倒满酒,而后冷声威胁:傅司夜,我今天不想跟你计较,喝完三杯,我就宽宏大量考虑让你活着回美国。 这不公平! 傅司夜一张俊逸的脸颊立马垮了下来,他赶紧跑到沈言渺旁边,小孩子一样晃着她的胳博,振振有词地控诉:小火焰,你快管管你男人,独裁专制是行不通的。 这么大的杯子,喝三杯?! 还是白的?! 还不如让他直接一枪崩了自己来得痛快。 沈言渺还兀自沉浸在席胤湛竟然就是azrae医生的震惊之中,并没有怎么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一时间突然被傅司夜抓着胳膊,根本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但是这一切在靳承寒眼里,简直就是十分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的大逆不道行为。 当着他的面,丝毫不抗拒地被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真是岂有此理! 靳承寒心里不断升腾的的火焰几乎快要把自己烧死,他立时就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英气的眉宇紧紧拧起,重重将杯子掷回桌子上。 傅司夜,我看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在我动手之前,赶紧给我把手松开! 不放,我就不放。 傅司夜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平时那么识时务的一个人,今天好像非是要在老虎嘴里拔颗牙才肯甘心一样,理直气壮地说道:小火焰虽然是你的老婆,但也是我的弟妹啊,她都没说什么,你就急着替她发言,是不是也太小心眼儿了一点,当男人要大度,老三你到底懂不懂? 吱 傅司夜话音刚落,靳承寒就倏然站起身来,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瞬间就打破了所有的安静。 傅司夜,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靳承寒英俊的脸颊上冷冷覆上一层寒霜,他抬手匪里匪气地将衣袖挽了半圈,露出小麦色结实的小臂,长腿一迈就往傅司夜的方向走去。 那模样,分明就是要大打一架的节奏。 沈言渺真是搞不懂这两个幼稚的男人,怎么一见面就跟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她正想着要怎么让靳承寒消消气,整个人就突然被傅司夜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小火焰,快救命,你男人他要杀人了! 傅司夜立即浮夸又紧张兮兮地嚷嚷,他似乎总是在惹恼靳承寒的道路上一往无前,上赶着挨揍,还真是不多见。 二哥 沈言渺有些无语地轻轻叹了口气,她本来就没多少重量,即便傅司夜并没有用多少力气,看上去也像是被人胁迫一样,尽管傅司夜只是为了保命躲在她身后。 靳承寒看着沈言渺就这么可怜兮兮地被人拽起来,一张俊脸更是阴沉到了一点,那女人风一吹就能倒的单薄样子,他每次连拥抱都得掌控好力度,生怕弄疼她。 傅司夜可倒好,就直接这么把人扯起来了! 找死! 傅司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走人! 靳承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冷冷地挤出声音,他心里恨不得将傅司夜揍个半死,可碍于沈言渺在场又不好真的动手。 沈言渺将靳承寒一脸毫不掩饰的愠怒尽揽眼底,更是从心底里觉得现在这一副老鹰捉小鸡的场面,也着实有些诡异。 沈言渺竭力忽略自己无辜被战火殃及的事实,她转身投给傅司夜一个放心的眼神,又挂着笑脸走上前,温声劝说:靳承寒,你刚刚已经因为打架受伤了,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所以我们不提倡,你先冷静一点,不要激动。 你让我冷静! 靳承寒原本心里就憋着气,一听到她的话霎时间更是火冒三丈,他瞬间就完全将和傅司夜的针锋相对丢在了脑后,满心都只剩下一句:沈言渺,我才是你丈夫,你居然向着外人说话! 更何况他是为了谁,还不是她?! 靳承寒气急败坏地说完,就赌气一样大步朝着餐厅外走去。 我不是 沈言渺一时间只觉得有苦难言,就是因为傅司夜是外人,所以她才不能多说,这男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再说了,就这么一件小事,他至于摆出这么一副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样子吗? 先前还说什么不会再留下她一个人,骗子! 大哥二哥,真的抱歉,靳承寒他我出去看看他。 沈言渺有些欲言又止地礼貌致意后,就赶紧向着那一抹颀长的身影追去。 靳承寒,我脚疼,你等等我。 沈言渺一路小跑也追不上他的脚步,只好很没出息地讨饶。 可是这一次,靳承寒却好像铁了心想要离家出走的架势,他只管流星踏步地往前走,根本就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 这男人,到底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孩子气啊。 靳承寒,你明明说过不会再一个人走开的! 沈言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够两个人听见。 闻言。 靳承寒高大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可他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止。 秋天的风吹来有些凉意。 沈言渺就这么站在风里,任由一头漂亮的长发在身后翻扬,她没有再向前就这么站在原地,心里却固执地想要赌一个转身。 没过多久。 靳承寒颀长的背影果然停步伫立在原地,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起在身侧,幽黑的眼眸死死盯着脚下青白色的路面,冷峻如峰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温度。 见他终于停下。 沈言渺立时会心地勾了勾蔷薇色的唇瓣,她微微小跑走到靳承寒身边,有些泛凉的纤白手指紧紧地握上他温热的手掌,语气讨好地说:靳承寒,我知道错了,以后全世界我都只向着你一个人,不生气了好不好? 靳承寒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于她这一番话并不相信,他还是沉着一张脸,不悦地冷冷哼了一声,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这个男人啊,连生气都生得这么没有原则。 沈言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心里暖暖的,那是在寒冷冬夜里能够抚平她所有伤疤和寒凉的温暖,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个世界上,每当面对分离,有人不动声色,有人极尽浮夸,而靳承寒一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冷漠别扭的个性不允许他感时伤怀。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难过受伤,用毫无道理的生气离场来掩饰失落,外人或许不明就里,但是她却看得心疼。 过了许久。 沈言渺才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咬了咬下唇,缓缓地开口:靳承寒,你可以是全世界的神,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无所不能。 我其实也可以借你一个肩膀的。 沈言渺一边说着,还生怕他不信一样,又连忙强调道:我是说真的,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够分担你所有的不开心,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我。 第403章 我其实最脆弱了 多事,谁说我不开心了。 靳承寒漆黑的眼眸里有一抹不自在转瞬即逝,他向来不可一世惯了,难得看上去有些低落颓唐的样子,就好像广阔原野上百无聊赖晒着太阳小憩的雄狮。 即使没有一点点的攻击性。 但也依旧让人可望不可即。 是是是,你没有不开心。 沈言渺知道这男人绝对不会开口说软话的性子,索性也不为难他,她干脆笑意盈盈地抱上他的手臂撒娇:是我,是我不开心,以后就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跟大哥二哥他们见面,不能一起吃饭,也不能一起打架 沈言渺,你现在阳奉阴违这一套倒是运用得法。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不悦地板着一张脸沉沉出声,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着,也不知道在跟什么赌气,动作熟稔地抬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 他阴沉的脸色,好像的确并没有好多少。 我没事,外面风大,你进去里面呆着。 靳承寒温热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攥了攥她微凉的指尖,他尽力放软了声音:三十分钟后我来接你回家。 我不要! 沈言渺这一次破天荒地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她几乎不假思索就紧紧抓上他欲松开的手指,有些不讲道理地强调:靳承寒,你不进去我就不进去,你今天去干什么也得带着我。 她实在太过于清楚这个男人在她面前粉饰太平的能力,她丝毫不怀疑,这一刻,哪怕是即将面临什么生死关头,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让她放心。 可是她怎么放心? 他明明又企图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要是再带一身的伤疤回来,她可找谁哭去。 真的干什么都带着你? 靳承寒也不立即反驳她的话,他忽而微微倾身,一双鹰隼般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望着她的眼睛,有些不怀好意地扬了扬唇角:哪怕睡觉也带着你一起? 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掺杂着酒精不断挥发。 沈言渺霎时间就不自觉地红了脸颊,她竭力不让自己去遐想连篇,颇有几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然,难以启齿地挤出声音:一一起就一起,不就是唔 她话音未落。 靳承寒削薄的唇就覆了上来,他手臂稍稍用力,将她纤瘦的身影揽进怀里,却再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半点儿没有掠夺性的亲吻。 丝毫不带桎梏的拥抱。 这一切都柔和得不像他。 沈言渺下意识地怔愣了半秒钟,下一瞬,她就毫不犹豫牢牢环上他劲瘦的腰身,声音轻柔且坚定地开口:靳承寒,这一次我会很自私,不要再让步了,不会再把你推给任何人。 靳老也好,席胤湛和傅司夜也好,她只要他跟她走。 靳承寒却好像终于听到了什么想听的承诺,他蓦然沉声轻笑,原本一脸的阴霾顿时拨云见日。 祝贺靳太太,终于学会了自私这个能力。 靳承寒幽黑的眸底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刚才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格外好心情地牵起她的手:这里没什么意思,带你出去逛逛。 沈言渺也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靳承寒有他自己解决事情的方式,她不应该干预,也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 可能,不说再见,就永远都可以当做没有分别,这样也挺好的。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 不对! 沈言渺忽然一脸凝重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 靳承寒,我们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 沈言渺娇俏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郑重,她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道:二哥他们刚才故意灌你酒喝,我们也得让他们喝回去才行,不然太吃亏了。 闻言。 靳承寒轮廓深邃的脸庞上立时布满了讶异和不敢置信,他愣愣地僵了须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女人什么时候还会护短儿了? 靳承寒你发什么呆啊? 沈言渺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有些急切地催促:我们现在赶紧回去,让他们喝完酒之后就离开。 靳承寒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薄唇微勾打趣道:沈言渺,不就是一杯酒而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睚眦必报了? 那不是一杯酒的问题。 沈言渺却对于他的话格外不认同,她表情看上去尤其严肃,半点儿也不含糊:谁让他们存心捉弄你的,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那就一定说到做到。 她说得义正言辞,就好像他当真受了多大的委屈,气势汹汹地要去给他讨个说法。 照顾? 照顾这个词语对他而言,实在太过于陌生,他有一个全天下最不通人情的父亲,一个最冷冰冰的家族。 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没有一刻钟是消停的。 他从来不曾受过任何人的恩惠和关怀,不被人安慰,也就不懂得什么叫委屈,从小的冷落和白眼,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 如今还是头一次,有人叫嚷着说要替他讨个公道。 照顾吗? 靳承寒不紧不慢地任由沈言渺莟;沈言渺,我这个人其实最脆弱了,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照顾我。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吹过之后就没剩多少。 沈言渺隐约听到他好像说了什么,内容却没听真切,她只好转过头追问:嗯?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说你蠢。 靳承寒脸上的笑容难得明朗,遮掩了他头一回抻开给外人看的深沉心思。 你 沈言渺本来肯定是要不甘示弱回嘴的,可她实在不想在别人家里,在这么多人面前,跟靳承寒孜孜不倦探讨谁更蠢的问题。 那样可真是太丢人了! 靳承寒脸皮厚,他不要面子可以,可她不能不要。 于是只能作罢。 不知好歹。 沈言渺很大度地选择了原谅他的无礼,她微微蹙眉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而后不放心地叮嘱道:先说好了啊,这一次是给他们喝酒,你自己不许再喝了,听到没有? 靳承寒笑得满面春风得意,大言不惭地撂话:沈言渺,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我可不要一个管家婆。 我那是啰嗦吗,之前喝酒把自己喝进医院的是谁! 沈言渺听到他的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尤其是想到他上一次胃出血手术的危险境况,更是情不自禁地担忧。 她紧张得太过真切,却殊不知,自己气鼓鼓又一脸严肃的模样太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连生气都好看。 他靳承寒选的老婆,果然怎么样都好看。 两个人关注的问题根本南辕北辙,毫不相干。 于是。 靳大总裁对于她的叮嘱没听进去多少,反倒是十分恬不知耻且由衷地表扬了自己一句:你说,我眼光怎么可以这么好? 沈言渺被他这突如其来地问话问得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要保重身体,骤然一个九十度急转就到个人眼光问题的,只能满是疑惑地追问:什么眼光,怎么个好法儿? 反正就是好,哪哪儿都好。 靳承寒也并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他长腿一迈就揽着她的肩膀重新走进了餐厅,一派坦然。 席胤湛和傅司夜也都还坐在餐桌边,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对于靳承寒的重新出现,他们也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如果换成以前,靳承寒阴着脸离开,那傅司夜可能还会象征性地追出去看看什么情况,怕他大少爷一个不开心,就惹得整个ae集团都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但现在,完全不需要。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是,这话在靳承寒这里并不管用,靳大少爷五行什么都缺,缺爹缺娘缺心眼儿,可就是不缺钱。 好在苍天有眼,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沈言渺的人,只要有她在,别说是鬼推磨了,那就是磨推鬼都行。 傅司夜老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慌,甚至还很怡然自得:老三,我还想说你要是再不回来,这一桌子饭菜可都要被我吃光了。 靳承寒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满桌并未动筷的菜肴,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他长腿一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声吩咐一旁的佣人:倒酒。 第404章 别说是鬼推磨了 佣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微微停顿了下,这才毕恭毕敬地回道:是,靳先生。 席胤湛和傅司夜看着面前被倒满的酒杯,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目光一齐落在靳承寒脸上。 傅司夜俊逸的面颊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他夸张地连连啧声道:老三,你这去而复返,是准备报仇啊! 不是我。 靳承寒也好像并没有打算要藏着掖着,他坦坦荡荡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是家属,她说不能光我一个人吃亏,酒既然好,就要大家一起喝。 靳承寒 沈言渺完全没有料到这男人会这么不知羞耻,什么话都能毫不遮掩地往外说,等她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一众讶异目光的洗礼。 完了,她的形象,彻底被这个男人败光了。 沈言渺在心里默默替自己哀叹了一把,而后,只能想尽办法看看怎么挽救一下此刻窘迫的局面。 不是,我的意思是 沈言渺绞尽脑汁想着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说辞比较合适,支支吾吾好久后,总算想出一句: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欢而散总归有些遗憾。 席伊若紧跟着嫣然笑了声,她眸光轻柔地落在沈言渺快要红到耳尖的脸颊上,善解人意地继续说:弟妹说得对,大家好不容易相聚,总得尽兴才是,今天也没有外人,大家都不用拘束。 终于得救了。 沈言渺如释重负地冲席伊若扯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回过头,却发现靳承寒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他还好意思看! 到底是谁让她这么尴尬的! 当着这么多人。 沈言渺也不好直接把他怎么样,她只是报复性地暗暗踩了他一脚,不着痕迹地小声咕哝:恩将仇报,靳承寒,你还好意思总说我没良心? 黑色锃亮的皮鞋上立马多了一道脚印。 靳承寒也半点儿不气不恼,他抬手夹了菜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轻轻凑到她耳边:笨蛋,谁要你解释了,他们想听到的,无非就是这个。 这个他们,不言而喻。 沈言渺疑惑不解地凝滞了片刻,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抛开所有的尴尬和不自在,抬眸望向席胤湛和傅司夜的方向,入目只有两张英俊的笑脸。 没有调侃,没有揶揄,就只是很纯粹的笑容。 老三,喜大奔普啊,二哥恭喜你,终于抱得美人归,干了! 傅司夜一脚踹开身后的椅子,豪气干云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是接连三杯饮尽。 酒杯放回桌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他这一副坦然磊落的样子,跟刚才为了一杯酒往沈言渺身后躲的人,简直云泥之别。 所以他并不是不能喝,只是刚才不愿意喝? 阿夜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席胤湛沉稳英气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看了看靳承寒,又看了看沈言渺,接着说:阿寒,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总得替你留点心,以前既往不咎,以后,你要和弟妹好好的。 他说完,也是仰头接连喝完三杯酒。 靳承寒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微微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沈言渺左手无名指曾经戴过婚戒的位置,英俊无俦的脸庞上看你不出什么悲喜。 沈言渺却根本不能平静,她表情震愕地望着靳承寒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下,瞬间激起万层波浪。 傅司夜说终于 席胤湛说既往不咎 从相识到现在,除了席伊若会叫她弟妹,席胤湛和傅司夜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从前她一直以为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怎么顺口怎么叫就好。 但原来,不是啊。 如果说,这一刻才代表席胤湛和傅司夜总算对她放下芥蒂,从心底里接受认可了她是靳承寒认定的妻子。 那么,靳承寒刚才之所以会生气,是为了什么? 不是因为胡乱吃醋。 不是因为兄弟天涯。 他只是在生气,生气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傅司夜和席胤湛还是抓住那些过往,不肯从心底里接纳她,更不放心靳承寒把未来赌在她身上。 沈言渺一双水眸定定地望了他好久,这才缓缓地问道:靳承寒,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 那样的话,她就会更早的证明,更早的告诉他们,靳承寒没有选错人,她爱他,爱到不顾一切。 靳承寒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他微微停顿了一瞬,这才笑意淡淡地出声:没有必要,因为我相信,他们迟早会知道,我的眼光有多好。 沈言渺深深望着他的眼睫颤了又颤,她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幼稚鬼,你怎么就这么有自信?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勾唇轻笑:笨蛋,我那不是自信,我是相信你 蓦地,他低沉宛如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削薄的唇上多了一抹温热。 沈言渺中规中矩地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疯狂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毫无忌惮地吻上了靳承寒好看的唇,完全是身体先一步快过大脑的反应举动。 被他反客为主来一记法式长吻是意料之中的。 傅司夜聒噪浮夸的叫嚷调侃也是意料之中的。 等到沈言渺终于觉醒过来应该收敛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紧紧勾上了靳承寒的脖颈,被人吻得晕头晕脑。 沈言渺一双水眸迷濛地望着面前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她一面暗暗在心里骂自己被美色蛊惑是在不应该,一面又想着管他呢,就当她色令智昏好了。 靳承寒笑容宠溺地望着她俏丽的脸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穿过她柔软的发间,喑哑着说道:沈言渺,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次想抵赖怕是不太现实了。 这 她也没说她要抵赖啊。 沈言渺羞涩无措地咬了咬唇瓣,左右都已经被人调侃了,她索性直接将脸颊埋在靳承寒襟前,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抵赖,靳承寒,三年前你要的承诺,我现在给你。 闻言。 靳承寒幽黑的眼眸骤然深了又深,他心里已经明明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确定一般问了一句:什么承诺? 沈言渺还是没有抬头,她靠近他耳畔轻声说道:往后余生,我会有自己的爱恨,并且不受所有因素的影响,一心一意只爱你一个人。 不会再为了任何人,任何原因,任何所谓苦衷,放开你。 靳承寒已经不知道自己过去多少次在梦里听到过这句话,但每次睁眼都是一场空,除了一身的寥落和黑夜的漫长,什么都不剩下。 他见多了海市蜃楼,以至于真正到达绿洲的时候,反而不敢相信。 沈言渺? 靳承寒忽然叫她的名字,却一直没有下文。 沈言渺也半点没有不耐烦,她乖乖地回答:是我。 靳承寒忽然就笑了,没有任何伪装和牵强,他幽深的眸底碎光闪烁,用力将怀里的人紧了又紧,沉然出声:对不起靳太太,我可能要食言了。 沈言渺不解:什么? 第405章 那么毫无指望过 沈言渺早就知道靳承寒的道歉听不得,尤其是现在这种态度极其真诚良好的,因为他真的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而且让人无法招架的事情。 老三,你输了,三杯! 傅司夜手里端着酒瓶从餐桌一端走到另一端,脚下的步子摇摇晃晃,跟街头喝多的醉鬼简直没什么区别,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诶,杯子呢,谁把我杯子拿走了? 天呐! 简直没眼看。 沈言渺十分无语地抬头看了一眼傅司夜,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酒杯,顿时深刻觉得酒精这个东西果真是害人不浅。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带着靳承寒重新回来呢,沈言渺忍不住质问自己。 原本只是喝了三杯酒,现在可好了,事情开始朝着完全失控的方向发展,这餐桌上醉得七荤八素的三个大男人 这是让人头疼。 二哥,你们喝的已经够多了,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 再喝下去故事就该变成事故了。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先一步挡在了靳承寒面前,她俏丽的脸颊上端着十分牵强的笑容,紧接着又继续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宣布,靳承寒他认输了,他 谁说我输了。 却不料,还不等她把话说完。 靳承寒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醉态,颀长的身影依旧坐得笔挺,可是说起话来却判若两人:沈言渺,你不准替我随便认输,你说的不能算。 不就是白酒吗,喝就喝,谁怕谁! 他靳承寒什么时候认输过? 靳承寒,你不许说话。 沈言渺有些气恼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她要是知道这男人不仅不高兴的时候会喝酒,而且高兴的时候还会喝酒,她就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他说什么海誓山盟。 别人都浓情蜜意的,怎么到了她这里 这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嘛! 哎哎哎,小火焰,你就算要护夫也不是这么个护法儿。 傅司夜本来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性子,再加上喝的有点儿上了头,更是变得不依不饶起来:这三杯酒是老三他自己输的,今天说什么也得喝了。 不是,二哥 沈言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席胤湛却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出了声:弟妹,阿夜说得对,三杯酒换我做一台神经外科手术,阿寒不吃亏。 不是,这是亏不亏的问题吗? 怎么连席胤湛这样的翩翩公子,喝完酒都能换一副德行。 沈言渺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靳承寒的酒量实际上并不怎么好,现在早就酒过三巡,她很清楚他现在肯定是醉了,这要是再喝下去怕是连人都要认不清。 既然是因为手术的事情,那这三杯应该我来喝。 沈言渺知道自己这么说可能会很败坏大家的兴致,但是靳承寒病恹恹的样子她见过一次之后,就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陈墨是我工作室的员工,又是在上班时候出的事情,这三杯酒由我来喝,理所应当。 沈言渺说完就要去拿面前的酒杯,就在她纤白手指碰上水晶杯子的前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倏然从她眼前掠过。 靳承寒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站起身接连就是三杯酒饮尽,他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眸依旧深邃,整个人却看上去不如往日凌厉。 喝完了。 靳承寒重重用力将最后一个酒杯掷在桌子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如雕如琢的俊脸上分不清明晦。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偌大的欧式餐厅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缓缓收回撑在桌面上虚虚握起的一双手掌,他好看的喉结在颈间微微滚了滚,声音深沉又喑哑:也该散了。 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老三,你还真是,总这么不留余地。 傅司夜俊逸的脸庞上挂着不及眼底的笑意,他蓦然端起面前的酒杯,喝完,放下,就又恢复成了往日里潇洒不羁的模样,嘚嘚瑟瑟地说:不过也好,以后再来大哥家,我就不用去住酒店了,小火焰,你说是不是啊? 沈言渺一直觉得自己善于洞察人心,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看不清面前这一张笑脸,也不知道该有怎么样的回答。 傅司夜却也好像并没有要听她回答的意思,他一头深亚麻色的短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揉得一团乱,连说起话来也显得语无伦次:不过说起来,小火焰,你千万别误会,我和大哥,我们以前也不是不相信你,你爱老三,我们都看得出来,真的。 傅司夜信誓旦旦地强调着,就差再竖起三根手指发个誓,他在国外待得太久,说起过国文来很多时候并不怎么得心应手,于是一脸为难地措着辞,断断续续尽力说得委婉:可我们就是觉得觉得你爱的太多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你放弃老三的原因,我们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席胤湛忽而淡淡轻笑着打断了傅司夜的话,他还是平日里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有略微泛红的眼底能看出些许醉意:事实证明,阿寒没有选错人。 行了,你们废话太多了。 靳承寒却好像已经耗完了所有的耐心,他根本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就直接牵起沈言渺微凉的手掌。 不可否认的,他不怎么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任何关于沈言渺的言谈,哪怕是褒奖也不行。 他的女人,他自己知道会夸。 手术的事情,还请大哥多费心,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靳承寒一边说着一边将沈言渺揽进怀里,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已经全部被酒精气息掩盖,让人觉得前所有未有的陌生。 沈言渺就这么呆愣愣地被他拥着往外走,耳畔全是傅司夜和席胤湛方才的话,魔咒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可以轻易放弃靳承寒。 原来,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在这段感情里,她竟然不可理喻到了这种地步。 那靳承寒呢? 靳承寒,二哥说的话,你之前也那么认为吗,爱着我,你真的那么毫无指望过吗? 第406章 怎么突然这么冷 沈言渺水晶般漂亮的眼眸黯了又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更不知道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不管是肯定或者是否定的回答,好像都没有意义,她弥补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从前顾虑太多,贪恋太多,一直以来,能够众叛亲离,不顾一切死死抓着这一段感情的那个人,只有靳承寒。 这么说起来,她好像的确算不上什么情深似海。 这样的她,他难道就从来不觉得辛苦,也没想过要放手吗? 沈言渺清丽的脸颊上看不懂什么情绪,她固执地想要听听他的回答。 靳承寒却只是答非所问,豻;沈言渺,怎么突然这么冷。 他可能真的是喝太多了,走起路来都有些步履不稳,高大的身影恨不得直接黏在她身上。 这样喝醉的他,能给她什么回答呢。 自己难道也喝醉了不成。 你还知道冷啊,那刚才让你穿外套你又不穿。 沈言渺豁然有些勉强地扯出一抹微笑,她原地在靳承寒面前站定,又将搭在自己臂弯的黑色大衣掸开,鼓作气恼地命令道:伸手,穿衣服。 靳承寒难得那么听话,就这么一动不动任由她将大衣套在自己身上,厚重的布料,的确霎时间挡去了不少的寒凉。 沈言渺却细眉微蹙,有些吃力地帮他系着大衣扣子,她不禁格外郁闷两个人之间的身高悬殊,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长这么高。 而且,这个扣子是什么人设计的,也太难系了吧。 沈言渺恬淡似水的脸颊上苦闷得很真实,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靳承寒,你低一点,我够不着。 然而。 她话音刚落,就被人拥着衣服抱了个满怀。 靳承寒削瘦的下颌轻轻抵在她肩膀上,他一双黑眸缓缓阖起,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映出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 沈言渺,我好像真的喝醉了。 靳承寒声音听上去好像有些喑哑,黏黏糊糊的不像他,酒精乍一遇到冷风的确让人难受,他现在喉咙胃里都火辣辣地泛着苦气儿。 沈言渺原本想斥责他两句,谁让他拦不住非要喝那么多酒来着,但一看见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就不禁心软。 她抬手在他头顶胡乱揉了揉,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头顶支棱起来的一缕呆毛,安慰道:知道你难受,乖啊,这就带你回家。 喜欢闯祸犯错,但是又可以飞快认错撒娇示好。 靳承寒,他真的好像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啊。 回去的路上。 沈言渺特意吩咐司机将车子开慢些,靳承寒就这么稳稳当当枕在她的腿上,他眼眸紧闭,英气的眉宇微微蹙起。 难受了吧,让你再逞强。 沈言渺看着他不舒服的样子鼓作气恼的小声念道,但心里还是不舍得,只好轻轻地帮他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吩咐司机先生再慢一些。 靳承寒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轻松了一些,就这么闭着眼睛睡了一路,不吵不闹,不叫不嚷,酒品还算过关。 回到公寓之后,少了外人的帮忙。 沈言渺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将这个一米八七高的男人扶进卧室,等到将靳承寒挪到被子里躺好,她已经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什么叫做烂醉如泥,她今天可真是体会到了。 沈言渺如释重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又转身拿了一条热毛巾来,她动作小心地帮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靳承寒,你以后要是再喝酒,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沉睡中的人半点感受不到她的不满,依旧睡得安稳。 沈言渺不禁有些嘲笑自己可真是无聊,跟一个睡到不省人事的人发火,到底有什么现实意义呢? 沈言渺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距离闹闹放学还有四十来分钟,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她仔细地帮他掖了掖被角,又自言自语地命令:靳承寒,你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啊,不许闯祸,不许乱跑,我还有事情,等一下再来看你。 她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卧室门被人轻轻带上的那一刻。 靳承寒就立时缓缓睁开了眼眸,他幽黑的眸子里清明一片,定定地望着那一扇紧紧关上的门板,哪里还有半点儿醉意可言。 绵软的被子拥在身上,鼻息间满是淡淡的橙花味儿。 过去的三年里,方钰想尽千方百计,不知道替他找了多少家香氛制造商,可惜都没能找到相似的味道。 他日复一日的失眠,哪怕吃了效用最好的安眠药,都不如回去南庄主卧隔壁睡得安稳。 可那时候物是人非,他不敢回去。 靳承寒深暗似海的眼眸暗了又暗,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浓重的酒精味,实在是难闻死了,他向来不怎么碰酒,也很少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应酬。 突然喝这么一回,别说沈言渺,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这一身的怪味。 靳大总裁向来雷厉风行,他半秒钟也没有再多想就立马起身进了浴室,花洒里温热的水从头浇下。 他也半点不客气,一股脑儿恨不得将那一瓶沐浴露全部倒在身上,他如同信徒一样迷恋那个味道。 深入骨髓。 那一套价值不菲的脏衣服,几乎是被当成垃圾一样,丢进了垃圾桶。 靳承寒只随意在浴室披了一件浴袍就出来,他原本准备打算通知方钰送些衣服过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电话拨通的前一瞬,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卧室的衣橱。 结果下一秒,靳承寒就拿着手机,怔怔僵在了原地。 白色实木的衣橱里,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各自占了一半。 沈言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替他准备好了衣服,一年四季都有,全部摘了吊牌洗干净挂得整整齐齐。 过了许久。 靳承寒才后知后觉地浅浅勾了勾唇畔,他漆黑明澈的眸子里碎光点点,自顾自出声:笨蛋,你难得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知道要安心等着他。 靳承寒穿衣服向来秉持着一种雷打不动的老成深沉风格,沈言渺知道他的习惯,更知道他的习惯短时间难以改变。 所以她也只是在一众深色的西装衬衫里面,尝试性地放了几件暖色系的衣服。 果然。 靳承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黑色的衬衫,然而下一秒,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又将衬衫挂了回去。 第407章 简直是如出一辙 小团子选手几乎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到沈言渺,心里早就想念得不得了,在人群里一看到妈妈的身影,两只黑葡萄般晶亮的大眼睛瞬间就弯成了月牙。 妈妈! 小团子挥着小手开心地喊了她一声,紧接着就背着小书包,兴高采烈地穿过人群,又准确无误地扑进了她怀里:妈妈,干妈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那现在忙完了吗? 干妈说得没错,妈妈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沈言渺柔和宠溺地笑了笑,她俯身将小家伙抱起来,抬步朝路边停好的车子走去,又问道:但是宝宝,如果妈妈今天还没有忙完,不能回家陪你,你会哭鼻子吗? 我才不会! 小团子几乎是立刻就坚定反驳了她的话,可是说完之后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其实是想说自己很坚强,不会哭鼻子,但是并不想妈妈一直忙,不能回家陪她。 可是这么庞杂的逻辑表达,似乎有些超纲了她的国文水平。 哎呀,可真是烦死人了。 小团子同学粉粉嫩嫩的小脸上,那表情简直复杂纠结极了,一部分是因为说出来的话词不达意,一部分是她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来不提什么会让沈言渺为难的要求。 妈妈要是很忙的话,其实可以不用来接我的。 小团子脸色凝重地思索了几秒钟,而后闷闷地出声,可是她那一双小胳膊却始终紧紧抱着沈言渺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松开。 明明就很舍不得,却偏偏要说一些违心的话。 那别扭的样子,简直跟靳承寒如出一辙。 这样啊。 沈言渺故意假装看不懂小丫头的心思,她装傻充愣地点了点头,还不忘用了一种极其失落的语气,明知故问道:可是妈妈想来接宝宝回家啊,宝宝难道不想见到妈妈吗? 不是的。 小团子立时有些迫切地就回答了她的问题,她今天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外套,整个人也就跟一只软绵绵的小兔子一样,乖巧地伏在沈言渺肩头。 想见妈妈的,想听妈妈讲故事,不想妈妈忙。 小团子有些急了,语气开始有些激动起来,可转瞬又闷闷不乐地小声咕哝:可是,妈妈要工作,很辛苦。 闻言。 沈言渺黑白分明的一双水眸不禁黯了又黯,她耳边又响起儿童医生跟她说的那一番话,以及他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给出的诊断书。 靳承寒好像说的没错。 今天的风,似乎的确要冷得多。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将小团子抱得更紧了几分,她没有办法出奇制胜,只用某一句话,或者某一颗药,就能够让小团子变得跟路边每一个,可以哭着跟母亲要玩具的同龄人一样。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团子在每一次怯于表达的时候,给予她可以完全依赖的安全感,她只是一个不过三岁的小孩子,她原本就应该无忧无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在情急之下,才可以将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盘托出,说出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能有什么错。 好,闹闹的话,妈妈都听到了。 沈言渺微微侧过脸颊在小团子耳畔亲了一下,又温声说:所以,宝宝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好吗,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要悄悄告诉妈妈。 小团子选手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告诉妈妈就都可以实现吗,就像圣诞老爷爷那样? 当然。 沈言渺小心地将小团子放在儿童座椅上坐好,她俏丽的脸颊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信誓旦旦地承诺:妈妈就是宝宝的圣诞老爷爷,可以实现宝宝所有的愿望。 小团子微微皱着一张小脸,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可如果有妈妈也不能解决的事情呢? 如果有她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沈言渺无声地思考了半秒钟,而后会心一笑,理所应当地回答:如果有妈妈也不能解决的事情,那还有爸爸啊。 爸爸吗? 小团子没有再说话,她微微垂了垂眼眸,一双胖乎乎的小指头不停地绕啊绕,绕啊绕,仿佛永远也绕不到尽头。 见状。 沈言渺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靳承寒对闹闹来讲就好比是一个总是能听到,但从来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 血浓于水是没错,可感情这个东西,从来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更不会平白无故地走。 他们之间,或许路还很长。 但总能到达的。 闹闹晚饭想吃什么呀? 沈言渺看着后视镜里小家伙略微深沉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始转换话题,她很有征求意味地继续问道:糯米鸡还有红烧排骨,好不好? 小团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一双小手还是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这是她有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能不能说时,不自然就会表现出来的紧张。 沈言渺悄无声息地将一切都揽入眼底,她刻意将车子开得很慢,无论如何,在到家之前,她必须得找到一种最温和的方式,告诉闹闹以后在家里,会开始有另一个跟她血缘至亲的人的存在。 宝宝,如果 沈言渺谨小慎微地想好了好久的措辞,可是她才刚一开口,就被小团子选手稚声稚气地打断。 闹闹同学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沈言渺,问:妈妈,如果他出现了,你是不是就不爱闹闹了? 他? 是说靳承寒吗? 沈言渺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团子会问出这么呃意想不到的问题,这不是别人家生第二个孩子才会考虑的事情吗? 可是在闹闹心里,为什么会跟靳承寒画上等号。 这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身份,或者是从任何角度来讲,都没有道理会发生的事情啊。 闹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沈言渺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于是只好微微蹙着细眉,很真诚地请教:是不是因为妈妈最近太忙,没有时间陪你 第408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是。 小团子选手当机立断地终止了她所有的猜想,她如雕如琢的小脸儿气鼓鼓地嘟着,看上去心情糟糕极了:妈妈都不帮我我们吵架妈妈偏心! 小团子好像的确气得不轻,她言简意赅地用了几个断句,外加一道愤愤不平的目光,立时就让沈言渺准确地找到了症结所在。 所以,小丫头这是在生气那一天她没有帮着她,跟靳承寒吵架? 沈言渺终于弄清了事实,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仔细想想也难怪,他们父女俩的相处模式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独树一帜了。 好吧,妈妈承认,那一天的确是妈妈太着急了。 沈言渺也不过多替自己辩驳,她很干脆地就开始自我反省,反省过后也不忘接着耐心地说明原因:但是闹闹同学,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可以随便恶作剧捉弄别人。 可他也不是别人。 小团子选手却丝毫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她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巴,声音软软糯糯地说:abby姐姐也总是给大伯喝空气茶,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沈言渺不自觉地沉默没了声,她事先设想过无数种小丫头会给出的答案,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靳承寒不是别人? 所以在闹闹心里,他是可以陪你过家家,陪你玩的人? 沈言渺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小团子的表情,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她觉得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如果不是恶意捉弄。 只是因为信任,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呢? 那这一切是不是会更顺理成章一些? 闻言。 小团子一张粉嫩嫩的小脸顿时皱得更厉害,她下意识地用力揪着自己外套上小兔子的耳朵,有什么话明明就已经到了嘴边,可就是不愿意说出来。 这是害羞了? 还是不愿意承认?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弯了弯眉眼,她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某些人嘴硬口是心非的性格,在小团子身上那可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让她说一句软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啦好啦,妈妈不问了,你再扯下去,小兔子可就要哭了。 沈言渺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想,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心情霎时间都开始变得一片晴朗。 小团子生来就不是什么会轻易相信依赖别人的性子,可她相信靳承寒,甚至,她在靳承寒面前,要比在她这个妈妈面前,更像个小孩子得多。 难为她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可结果,她心里原本岌岌可危的父女亲情,竟然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早就慢慢抽芽长了枝。 小团子果然听话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终于高抬贵手地放了小兔子一条生路,却又觉得这样好像会显得很没有面子,于是鼓着腮帮子赌气地哼了一声:晚饭还要吃清蒸鲈鱼,还有莲子粥。 清蒸鲈鱼就算了,可这莲子粥 沈言渺忍不住满脸疑惑地问:宝宝,你不是最讨厌吃莲子了吗? 小团子却洋洋自得地晃了晃两条小短腿,一脸认真地说:对啊,所以他要是能煮出我不讨厌的莲子粥,我就不把他赶出去。 沈言渺这一次是彻底的傻眼了,她努力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先前说过所有的话,然后得出结论,自己的确半点没有提及靳承寒在家里的事情。 那这个小丫头,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简直太邪门! 她难道说了吗? 她应该没说吧? 沈大设计师在一路的自我怀疑中,总算把车子开会了公寓,偌大的房子里还是静悄悄一片,想来靳承寒应该还在睡着。 闹闹,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妈妈要煮点儿东西。 沈言渺帮小团子将书包水杯放回儿童房,就挽起衣袖往厨房走去,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给靳承寒煮碗醒酒汤才行,不然他醒来可能会头疼。 她话音刚落。 小团子就赶紧丢开手里的玩偶,也顾不得脚上才穿了一只的拖鞋,她急匆匆地就跑到沈言渺面前,扬起一张小脸十分认真地问:妈妈,是他做错事了,还是我做错事了? 啥? 这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了愣,接着疑惑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做错事? 小团子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比她要更加不解,她小大人似地摊了摊手,不以为意地反问:如果没有人做错事,那妈妈为什么要下毒? 这 沈言渺顿时震惊地瞪大了一双眼眸,她进厨房就等于下毒?这到底是什么令人发指的诬陷诽谤? 一个说她下厨会烧了南庄。 一个说她下厨会吃出人命。 这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言渺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鸣了一把冤屈,又觉得自己实在脸上无光,于是恼羞成怒地威胁:沈橙诺同学,从现在起,不许再胡闹,不然就给你吃我煮的饭菜。 小团子选手立即捂上嘴巴点头如捣蒜,逃命似地离开了厨房这个罪恶之地。 沈言渺其实没有煮过醒酒茶这种东西,只不过小时候见妈妈给爸爸煮过几次,印象中,好像是跟绿豆汤差不多的做法吧? 但是绿豆汤怎么做的来着? 水要不要先烧开? 沈大设计师对这一口锅子和半碗绿豆大眼瞪小眼,半分钟后,她只能长叹一口气,很没出息地在手机上搜起了家常醒酒汤的做法。 没过多久。 厨房里果然开始时不时传来各种乒乒乓乓的声响,那阵势简直堪比灾难现场。 哎,真的是没有一点点意外。 小团子自顾自地嘀咕出声,然后很有先见之明地抱着玩具,从客厅回了自己房间,可就在她路过主卧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屋子里有人? 小团子一手紧紧抱着自己最爱的皮卡丘玩偶,一手将门拧开,她回家没有见到靳承寒,原本还纳闷儿那个人是不是被妈妈藏起来了。 可是这一推门,闹闹小朋友简直满头满脑都是问号。 第409章 打架不是好孩子 小团子选手怀里抱着自己心爱的皮卡丘娃娃,她那一双黑宝石般漂亮的的大眼睛眨啊眨,眨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一样,声音喏喏地问:你你为什么要睡在地上? 这个问题 靳大总裁刚刚才因为一个极其狼狈的原因,从醉酒和倒时差补觉的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结果就猝不及防面临来自自己亲生女儿的灵魂质问。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睡在地上呢? 靳承寒冷峻深邃的俊脸上难得有些局促,他些许不自在地抿了抿薄唇,就立马抬手一扬,将跟着自己一起掉下床的被子重新扔回了床铺上,毁尸灭迹。 可被子是回去了,人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他是梦里梦到跟傅司夜打架,结果打得太投入,把自己摔下了床吧。 那他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那个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虚虚握成拳掩在唇边轻咳了声,却完全想不出任何还算合理的措辞,他可能真的是喝了假酒有些上头,现在只想把傅司夜揪过来揍一顿。 那个,我口渴,想喝水 靳承寒原本想着解释不清就干脆别解释了,反正小孩子也没什么耐性,所以他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却不料。 下一秒,小团子选手就紧紧捏着皮卡丘的耳朵向他走来,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有些莫名复杂的同情? 总之,看上去奇怪极了。 闹闹同学在距离靳承寒半步远的地方站定脚步,她抬头望了一眼面前比自己高出好多好多的男人,而后又默默地垂下了眼眸,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了指一旁的床头桌。 水杯在那里。 哦。 靳承寒几乎是下意识机械般僵硬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当这个还不及他大腿高的小人儿,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 靳大总裁平日里高速旋转的大脑就好像生了陈年铁锈一般,他眸色深沉复杂地俯视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小孩子,然后跟个神经病似地挤出了一句:谢谢。 说完,就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两个耳光。 谢谢个鬼谢谢。 怎么再不说一句,我很好,认识你我很高兴呢?! 他靳承寒是智障吗?! 小团子没有再抬眸看他,她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小脑袋,怀里的皮卡丘玩偶,几乎已经要被她揪到变形。 两个人无声地僵持了很久。 小团子才率先语气别扭地开口:妈妈说过,打架不是好孩子 打架? 靳承寒忽然想是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他抬手摸了摸唇畔,脸上被傅司夜一拳打擦伤的淤青还没退。 靠! 该死的傅司夜,打哪里不好,干什么偏偏打脸! 他这一副鬼样子给这个小丫头看见,以后他这个当爸爸的,还哪里来的威严。 靳承寒阴沉着脸色恨不得在心里把傅司夜大卸八块,他竭力思考着该怎么拯救自己高大的父亲形象。 过了须臾,靳大总裁终于醍醐灌顶,他有些自豪地开口:我没输。 闻言。 小团子同学脸上的表情顿时更是凝重起来,她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靳承寒,像是盯着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一板一眼地强调道:赢了也不行,打架就是不行 靳承寒听着这固执倔强的声音,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沈言渺教出来的孩子,那说一不二的性子,跟她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对,是不对。 靳承寒无奈且莫名欣慰地按了按眉心,他竭力放软了语气,也不过多替自己申辩什么,打架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只不过,一大一小,他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得按照小学生守则规规矩矩得过了。 以后不会了。 靳承寒轻轻抬手,他动作略微有些僵硬生涩地在小团子发顶揉了揉,又很有见地地赶在小家伙生气炸毛之前,利落地将手臂收回。 这一番对峙下来,他就是再困也没有了半点睡意。 靳承寒开始认真地回想起之前认真看过的资料,还记得书上说,温和友爱的接触互动有益于跟小孩子培养感情。 可什么是温和友爱的接触互动? 靳大总裁神色严肃地思索了半秒钟,而后有些不确定地向小团子伸出手掌,他声音微哑不自然地询问道:要不,我们出去看看,沈言渺在干什么? 妈妈在毁灭厨房。 小团子脑子里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个回答,可是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犹疑地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只大手。 这只手掌很大,掌心纹路错落,指节修长分明,跟妈妈纤白柔软的手掌完全不一样,这一只手几乎可以整个遮在她头顶。 哪怕是下雨天,好像都不用撑伞。 伦敦总是有那么多下不完的雨,如果是这样一个手掌,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偶尔忘记带伞了? 小团子七零八落地想着,可就是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靳承寒眸色深暗地看着小团子戒备犹豫的模样,总觉得心脏被什么钝钝地敲着,闷得发疼。 他其实早就了解过小团子的情况,也做好了来日方长的准备,但伸出手还是牵不到的感觉,总不免让人失落。 没关系。 靳承寒不动声色地敛起所有的情绪,自顾自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他耐心地朝小团子微微扬了扬唇畔:那你自己走。 然而,就在靳承寒想要将手掌收回的前一瞬,掌心却骤然多出来一抹毛茸茸的触感。 走吧。 小团子一声不响地将自己怀里皮卡丘玩偶的一只长长的耳朵塞进了他掌心,她自己小手里紧紧牵着另一只耳朵,小腿一迈就往门口走去。 靳承寒漆黑的眼眸霎时间沉了又沉,他微微垂眸,看着手里这一只笑得呲牙咧嘴的不知名黄色生物,一阵莫名的暖意流星般从心口划过。 他的孩子。 他的妻子。 他的家。 妈妈,妈妈! 小团子脚上踩着软绵绵的毛绒拖鞋,她兴高采烈地带着靳承寒就往厨房的方向跑去,看上去好像格外兴奋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 靳承寒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他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赶上小丫头的步伐,然后看见正一脸认真站在锅子前的沈言渺。 沈言渺也不知道在手机上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什么,她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的汤匙,头也没回就应声道:怎么了,不是说好先自己玩儿的吗? 不是我,是他。 小团子说着,就撒开手往沈言渺身边跑去,那一只无辜的皮卡丘玩偶,就这么被自己的主人遗弃在别人手中。 他? 难道是靳承寒醒了吗? 沈言渺听着小团子的话终于有了点实质性的反应,她小心地盖上锅盖转过身去,入眼就是靳承寒身穿白色毛衣和米色长裤的颀长身影。 没有了暗沉黑色的加持,这个男人看上去竟然有一丝丝的翩翩儒雅,尽管这样依旧遮掩不住他一身的桀骜和凌然。 但,她很喜欢。 第410章 不可以再欺负他 沈言渺不知不觉就看愣了神,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靳承寒这样简单居家的衣着,他的衣食住行一直有专门的生活助理在照顾着。 出席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西装配什么样的衬衫领带,就像是安排行事日程一样,列得满满当当。 按部就班,半点儿不容许出错。 倘若这个样子的靳承寒被方秘书看到,估计能当场因为失职以辞请罪吧? 醒啦? 沈言渺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浅浅微笑起来,她目光柔和地看向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情意和眷恋。 可,当视线落在靳承寒手里那一个玩偶的时候,沈言渺情不自禁变得有些疑惑:靳承寒,怎么你也喜欢这个娃娃? 不是。 谁喜欢这个了,这么抽象的棉花填充物,他喜欢它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 靳承寒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就立即否定,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强忍着将手里玩偶丢出去的冲动,正想要继续开口解释,却被沈言渺先一步打断。 她看上去好像有些怪异的为难,先是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小团子,又抬眸看了看靳承寒,这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靳承寒,闹闹还小,你要是喜欢这个,我们改天再去买一个,你别跟她抢。 靳承寒顿时就跟被枪打了一样傻在了原地,他英气的浓眉紧紧拧起,那幽怨的眼神,恨不得将沈言渺看穿。 这女人把他靳承寒当什么人了,跟自己女儿抢玩具? 这是什么魔幻主义剧情,也真亏她能想得出来。 小团子选手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原本就只是想幸灾乐祸,看妈妈是怎么毒害这个人的。 不过,现在好像更有意思了呢。 闹闹同学霎时间就玩心大起,她立马摆出一副妈妈英明,都是他欺负我的可怜表情,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扯着沈言渺的衣襟,声音委屈地告状:妈妈,就是他,他抢我玩具,还不许我告诉你,闹闹好可怜。 不是,我什么时候跟你抢了? 靳承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他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个前后判若两人的小鬼精灵,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有口难言过。 靳承寒抢玩具,这是什么鬼见怕的走向! 妈妈你看,他不仅抢我玩具,他还凶我。 小团子立时瘪着嘴巴,看上去更无助小可怜了。 沈言渺忍不住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她千算万算,可怎么也没算到靳承寒会跟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子抢玩具。 这场面,可以堪称史诗级别了吧。 沈言渺深深呼了一口气,她搁下手里的汤匙,抬步走向靳承寒,好言好语地出声:靳承寒,你不会跟小孩子相处我不怪你,但是,闹闹才三岁,你就让着她一点嘛。 我当然知道要让着她。 靳承寒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幽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无奈和焦灼,目光一斜,却看见此时正暗自偷笑的小团子。 闹闹同学本来就最擅长恶作剧捉弄别人,只可怜,以前总缺少能被她毫无顾忌捉弄的对象,所以老是被妈妈训斥。 这一下,可总算是有人能名正言顺地给她拿来捉弄了,而且这个人还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她当然高兴了。 靳承寒知道自己是被这个小丫头给摆了一道,但是让他承认自己被一个奶娃娃耍得团团转,那好像是一件更丢人的事情。 靳大总裁权衡利弊之后,只能阴着脸色,微微切齿地认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是,我不应该跟小孩子抢玩具,所以我明天就去买一屋子。 一屋子的皮卡丘? 听到这里,小团子选手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她赶紧跑上前去,乖巧无比地问:那你,可以分给我一个吗? 不可以。 靳承寒也来了孩子脾气,他义正言辞就回绝了小团子的请求,言之凿凿地说:我不能拿你的,所以你也不能拿我的。 妈妈 小团子一看玩笑开过了,就立即撒娇找沈言渺帮忙,毕竟拥有一屋子的皮卡丘,那可是她的终极梦想。 沈言渺真的快被面前这个男人给急死了,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父爱如山,又懂不懂该怎么样跟孩子相处:靳承寒,她是你女儿,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她要不是我女儿,早就被我丢出门了。 靳承寒强忍着没有把这一句话脱口而出,他一把将手里的玩偶塞进沈言渺怀里,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转身往客厅走去。 这父女两个还真是水火不相容。 沈言渺看着那一抹赌气离开的高大背影,忍不住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她倾身将手里的玩偶接给小团子,又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郑重地开口:这次就当是给你报仇了,下不为例,不可以再欺负爸爸。 小团子嘟着嘴巴不以为意地轻轻哼了一声:是妈妈先说的,又不是我。 沈言渺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她只是轻轻笑了下,又抬手在小团子发顶轻轻揉了揉,刻意放轻了声音:爸爸今天心情不好,妈妈只是想让他暂时忘掉那些不高兴的事情。 小团子无声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跟别人打架了吗? 不是。 沈言渺一双水晶般澄澈地眼眸微微黯了黯,她顿了半秒钟,这才继续缓缓地说:如果说,闹闹以后再也不可以经常跟abby姐姐,还有大伯二伯他们见面,闹闹会伤心吗? 闻言。 小团子微微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然后她格外用力地点了点头,abby姐姐是她最好的朋友,大伯二伯会陪她一起捉迷藏,会给她送礼物,他们都是她很亲很亲的亲人。 可是,闹闹为什么不可以再见到他们? 小团子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开始有眼泪闪动,她难过地表情里带着些小鼻音,不能理解地又继续问:我们可以去巴黎,他们也可以来伦敦,我为什么不可以再见到他们? 没有为什么。 如果非要有什么原因,那应该是千里之外高高在上,孤身坐在靳家老宅的那一位老人,他不通人情,还冥顽不灵。 小傻瓜,妈妈只是说如果,因为爸爸以后,也许就会见不到很多自己很珍贵的朋友。 沈言渺竭力冲着小团子扯出一抹安心柔和的微笑,又抬手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她决定还是不让小丫头太早的学会离别。 等到她慢慢长大了,总会明白这一门必修课。 小团子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慢慢停下了伤心的啜泣,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红着鼻尖认真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妈妈就别让他吃你煮的东西了吧? 不然,那个人也太惨了。 沈言渺无声地沉默了几秒,只觉得自己平白就被人无情地二次伤害,身后锅子沸腾不断叫嚣着的声音,此刻更像是对她人格和尊严的反复蹂躏。 第411章 那你为什么不在 靳承寒一个人坐着实在无聊,就随手从客厅橱柜里翻开了一本相册,相册里毫无疑问全部是小团子同学的照片。 很厚很厚一本相册。 沈言渺对于每一张照片都保存得很小心,照片旁边的空白处小心整齐地写着拍摄时间,重要的日子都有刻意标注出来。 满月,半岁,周岁 靳承寒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义的宝藏,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翻着。 相册越往后翻,照片上的人就越能和现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重合在一起。 靳承寒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照片上从看不清眉眼,再到渐渐好似如琢如磨的小娃娃,直到视线落在某一张照片上,他削薄的唇畔不自觉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 闹闹?这名字取得还真合适。 原来从能自己开始爬,就这么不让人省心了啊。 靳承寒正忍不住豻;妈妈说你,你不许看! 小团子选手本来是来向靳承寒传达沈言渺的意思的,结果她刚一走出厨房,就看到自己的相册正被靳承寒捧在手里。 这简直直击闹闹同学的软肋,她向来最怕别人提及她小时候的囧事,还有那些像小猴子一样丑丑的照片。 真的是不堪回首了。 于是。 小团子想也来不及多想就冲着靳承寒的方向跑去,她粉嫩嫩的小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表情微恼地去抢靳承寒手里的相册,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是我的相册,你不许看! 靳承寒饶有兴致地微微挑了挑眉,小丫头这个条件反射一样的反应跟某个人倒是很像,他眼疾手快地将相册换了一个手拿,明知故问:我为什么不能看?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能看就是不能看啊,能不能尊重一下女孩子的隐私! 我都没有看你的相册,你为什么要看我的? 小团子气鼓鼓地嘟着嘴巴控诉,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就往靳承寒身上爬,小脚上的毛绒拖鞋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靳承寒也不躲开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他修长的手臂没用什么力气,却紧紧将小团子护在自己怀里,颇是炫耀地开口:你比沈言渺小时候好看多了,都是我的功劳。 你胡说! 小团子同学霎时间就不能接受了,她的妈妈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哪怕是小时候也很好看。 我在外公家见过妈妈的照片,妈妈明明就一直都很好看! 小团子说完还生怕他不相信一样,她抬起软乎乎的小手指在自己左眼下方指了指,提高了声音强调说:而且,妈妈小时候眼睛这里有一个可漂亮的 小团子振振有词地说着,忽然却有些苦恼地止了声,妈妈长在眼底的那个像人鱼公主眼泪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外公明明告诉过她的。 怎么就忘了呢。 我知道,是泪痣。 靳承寒仿佛也回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深暗似海的眼眸微微沉了下,他曾经也见过那张照片的,也曾经无比惊讶于那一颗小小的泪痣。 对的,就是泪痣! 小团子同学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她好像彻底忘了要跟靳承寒继续抢相册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跟他求证道:是不是很漂亮,我长这么大就只在妈妈脸上见到过,可是 小团子忽而垂了垂那一双黑宝石般晶亮的大眼睛,声音有些闷闷地继续说道:可是外公说,妈妈不喜欢,会伤心。 可是 为什么会伤心呢? 小团子满脸疑惑地望着靳承寒,她并不太懂外公嘴里说得那些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眼底长一颗痣就会很伤心:这难道是童话书里女巫的诅咒吗? 闻言。 靳承寒璀璨若辰的黑眸不自觉地颤了颤,他又想起从前在沈家的时候,沈廷松问他,问他以后还会不会让沈言渺哭。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不会。 靳承寒恍若隔世地沉默了须臾,他蓦然抬眸看着坐在自己膝上的小团子,声音清浅但坚定地说道:有我在,不会伤心。 小团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在? 小孩子说话总是说得没头没尾。 靳承寒却听得很清楚,她问的是这三年,问的是他誓言搁浅的所有时候。 他其实也很想问问自己,为什么承诺了的事情却还是会食言,为什么会留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还记得,刚到伦敦的时候,他没少做些混账事儿,那时候,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靳承寒倏而些许苦涩地牵了牵唇角,也许,沈廷松真的比他有先见之明多了,他至少知道谋求利益,远远要比什么信口拈来的保证来得真实。 如果 如果当初,他没有轻信了老头子的话。 如果当初,他不顾一切带着沈言渺离开了。 那后来,会不会比现在要好一些? 他们可能在世界某一个平凡的角落,过着时光长河中再平凡不过的生活,他们也还是会有孩子,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就在他身边健康快乐地长大。 靳承寒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直到衣襟被小团子用力扯了又扯,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双眸底满是迷茫惘然。 你是不是被困在森林里了? 小团子誸;妈妈总跟我说,如果一个人被困在了森林里,那就会怎么也走不出去,她还说她自己就被困住过,所以,你也被困在森林里不能出来了吗? 这女人,都教了孩子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道理。 靳承寒澄澈的眸底霎时间噙满淡淡宠溺的笑意,他正想要点点头说是,他是被困住了,但不是森林,而是枷锁。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 沈言渺清宛温柔的声音就在空中响起,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踱着,生怕碗里的汤洒出来:靳承寒,我帮你煮了醒酒汤,你试试。 好。 靳承寒也半点儿没有什么异议,他刚好觉得思绪有点晕晕沉沉的,心里也抱着几分莫名的侥幸,总觉得她的厨艺,在这三年里多多少少总会有点长进才是。 我特意查了资料的,应该不会出错。 沈言渺似乎对于靳承寒毫不迟疑的态度表示很满意,她信誓旦旦地将碗放到他面前,又看了看此刻像是树袋熊一样黏在靳承寒身上的小团子同学,心里不禁讶异他们父女这感情增进,可真算得上是瞬息万变。 沈言渺只是短暂地疑惑过后,接着就不容置喙地出声说道:闹闹,先从爸爸身上下来,让他喝汤。 小团子选手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桌子上正冒着热气的白瓷碗,又看了看靳承寒分明好看的下颚线,她忍不住抬眸望着沈言渺,诚恳地请求:妈妈,不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 沈言渺也不多跟她商量,就直接伸手将小团子从靳承寒怀里抱过来:爸爸喝酒了,不喝醒酒汤会不舒服。 可是,他喝了有可能会更不舒服啊。 小团子看着那一碗说不上什么颜色的汤水,粉雕玉琢地小脸上表情复杂极了,这该不会喝出人命吧,老师说食物中毒要打什么电话来着,她飞快地在心里思索着。 总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 第412章 数学学得最好的 见状。 靳承寒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相册搁在一边,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自然而然就捏起了放在碗边的勺子,一抬头却看见小团子眼巴巴的表情。 靳承寒一时没能理解,还以为她也想喝,于是很慷慨地谦让了一句:你想尝尝? 不想! 一点儿也不想! 小团子立即头摇得像拨浪鼓,她紧紧抱着沈言渺的脖子,好似不确定一般又问靳承寒:不过,你真的要喝吗? 沈橙诺,不许再胡闹。 沈言渺还不等靳承寒开口就十分有威胁性地恐吓到,她承认自己可能是没什么厨艺天分,但一碗汤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干什么老是把她当做毁灭人类的可怖分子? 小团子选手马上就很识时务地乖乖闭了嘴,好嘛好嘛,还是妈妈比较可怕。 至于这一碗汤,她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至于能不能领会,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 靳承寒吃东西向来优雅矜贵,他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清汤,薄唇微启喝了下去。 结果下一秒钟。 靳大总裁就忍不住浓眉紧拧,他似乎用了不小的决心才将口中的汤水咽下去,平静无澜的俊脸上表情微妙极了。 好喝吗?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 沈言渺和小团子并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此刻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那有所希冀又怕失望的小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靳承寒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把手里的勺子丢出去,他动作迟缓又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沈言渺听到他的回答,顿时就笑得心满意足:我就说嘛,一碗汤而已,看着教程我总不至于还能搞砸。 小团子选手就不一样了,她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碗里还飘着几粒绿豆皮的汤水,不敢相信地反问:真的好喝吗? 靳承寒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是把刚才喝进去的那一口盐消化了,他拿起手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唇角,淡淡地说:还不错。 小团子心里刹那间就不平衡了,为什么妈妈做给自己的就只有黑暗料理,给这个人却可以煮很好喝的汤。 到底是为什么。 小团子同学立时就不淡定了:那我也要喝。 靳承寒捏着餐巾纸地手指几不可察地僵了下:什么? 我说我也要喝。 小团子同学坚定地再重复了一遍,说话间,就要去拿放在碗边的勺子。 靳承寒一时间没能想到什么能够合理制止的借口,他索性一把端起碗,仰头将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 极咸无比的绿豆汤,几乎能让人窒息。 靳承寒手里拿着空碗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感觉到自己舌头的存在,他假装没有看到小团子愤懑不平的表情,声音沙哑地说:这是我的汤,你要是想喝,等会儿让厨师再煮给你。 哼! 小团子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瘪着小嘴巴不开心地说:闹闹生气了,不想理你了。 她说完,就踩着软绵绵的小拖鞋噔噔跑进自己房间。 靳承寒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胃,几乎要被浓度极高的氯化钠给侵蚀毁灭,他也顾不上解释什么,只是没有什么表情地问:沈言渺,你这个教程是在哪里查的? 沈言渺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某百科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靳承寒竭力冲她扯出一抹笑意,心理却暗自想着得马上通知方钰,这种坑蒙拐骗的垃圾搜索网站,还是尽快焚烧化灰的好。 那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沈言渺眸光关切地落在他脸庞上,她细眉微蹙,有点拿不准地问:我看网站上面好多人都说绿豆加糖能解酒,应该会有一点效果吧? 糖? 靳承寒顿时觉得自己就好像晴天被雷劈了一样,他薄唇歙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煮汤的时候,应该没尝吧? 沈言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微微愣了一下,就如实说道:急着给你送出来,还没来得及尝,有什么问题吗? 那就好。 靳承寒不自觉长长松了一口气,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沈言渺,以后这些小事情交给佣人就好,你不用过于费心。 原来是这样啊。 沈言渺立时明了地笑了笑,声音清甜地说:没关系,只不过是一碗汤而已,而且我今天刚好有时间,说好要照顾你的嘛。 靳承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温和地望着她干净的眉眼,他蓦然毫无征兆地沉声轻笑,眸底星星点点的爱意,几乎能淹没她所有的理智和矜持。 沈言渺,过来给我抱抱。 靳承寒毫无闪躲地向她张开双臂,他就这么坦然等在原地,好像永远也不会离开一样。 沈言渺也情不自禁跟着他浅浅地笑了下,她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却半点儿没有迟疑,绕过茶桌就往他身边走去。 沈言渺乖巧温顺地坐在他腿上,她毫无顾忌地将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下一瞬,却猛然想起什么一样,事后算账地问道:靳承寒,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喝那么多酒? 靳承寒微微停顿了片刻,他似乎特别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而后反问:沈言渺,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借酒浇愁愁更愁? 听过啊。 沈言渺蹙着眉心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他的话,可是却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你都知道愁更愁,那为什么还要喝酒? 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不对。 靳承寒却神神秘秘地摇摇头否定了她的话,而后,他好暇以整地看着她更加疑惑不解的脸颊,邪气一笑沉声缓缓说:如果借酒浇愁愁更愁,那换成高兴的话,就会更高兴,沈言渺,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即便众叛亲离。 即便一无所有。 但有舍有得,他也不觉得难过。 沈言渺无声地静止了好几秒,她再三看了看靳承寒郑重其事的神色,在确定他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之后,只能心服口服地感叹:靳承寒,你知道吗,你绝对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数学学得最好的人! 第413章 只字不提关于我 靳承寒眉眼噙笑地低头在她侧脸上轻轻啄了下,他看上去对于她的赞扬表示十分受用,并且大言不惭地继续反问:就只是这个世界上数学最好的人,没有别的了吗? 还有 沈言渺俏皮地歪着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她看上去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一双水晶般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芒:是这个世界上煮饭最好吃的人。 靳大总裁意料之中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妄论,他表情严肃地反问:沈言渺,我在你眼里,难道就只有煮饭这么一个优点?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搞错。 他靳承寒是什么人,才学品貌,家世门楣,哪一样拎出来不是人中翘楚? 她可倒好,直接就把他当老妈子用了。 这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煮饭不能算是优点。 沈言渺细眉微皱着沉吟了半秒钟,而后她一脸寄予厚望地望着他:那是加分项,闹闹这个小丫头从小就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我都快头疼死了,所以靳总要不劳驾您准备一下今天的晚餐? 她话音刚落,清瘦的下巴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抬起来。 靳承寒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她,他唇畔染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打击她在厨艺上失败的事实,只点了点头缓缓地说:行,下厨煮饭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言渺一听他这算是答应了,一双水灵的眼眸骤然一亮,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出声,生怕他又临时反悔一样,掰着手指开始认真地报起了菜单:我们今天晚餐就吃糯米鸡,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莲子粥,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 靳承寒也没有丝毫异议就颔首答应,他自始至终都专心听着她讲话,墨黑的眸子里清楚地映出她恬淡似水的侧脸,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侧脸。 沈言渺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立即很有见地地问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不错,沈笨蛋终于变聪明了。 靳承寒如暖风化冰霜地弯了弯唇畔,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她柔软的长发,颇是意味深长地回答:俗话说,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然也没有白吃的晚餐,就算是靳太太想尝尝我的手艺,也总得买个单才是。 唉,就知道靳大少爷没有那么好使唤。 小狐狸眼底几不可察地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她优哉游哉地在狮子早早布好的陷阱边缘踱步,可就是迟迟不进圈套。 沈言渺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反而故意苦着脸以退为进地装可怜:可是问题就在于,靳总这么身价不菲的厨师,这个单,我能买得起吗? 闻言。 靳承寒不自觉微微挑了挑眉头,这一刻,他发自肺腑地觉得,他的小狐狸好像真的长大了,清冷少了些,固执少了些,也不会再横冲直撞到让自己头破血流。 连讨价还价的方式,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买是肯定买得起,不过 靳承寒忽而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的得逞惬意,他刻意拖长了声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俏丽的小脸儿:就看沈大设计师愿不愿意了? 沈言渺莫名觉得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连带着自己也跟变得有些慌乱,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被这男人搞得这么紧张呢。 他该不会提出什么特别过分的条件吧。 总不能是真的要跟闹闹抢回那一只玩具吧。 沈言渺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发展过于离奇,于是也没有冒冒然的答应,只说:你先说说看,我考虑考虑。 然而。 靳承寒英俊无俦的脸庞上神情似乎更复杂了,也分不清到底是希冀,还是紧张,他幽黑的眸子愈发深沉起来,宛如一潭深水,摄人心魄。 沈言渺被他莫名其妙的反应看得云里雾里,她蓦然就想起了靳大总裁在商场上风生水起的铁血手腕,好看的细眉不禁蹙了蹙:靳承寒,不过就是一顿晚餐,你总不至于狮子大开口,让我倾家荡产 她后面的话,随着左手无名指上倏然传来的一抹凉意,戛然而止。 沈言渺怔怔看着自己无名指间微光细碎的粉色钻戒,她烟粉色的唇瓣欲言又止地动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靳承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求婚吗? 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一点,她是一顿晚餐就能草草打发的人吗,这男人是不是有点太敷衍过了头? 在你枕头旁边看到的。 靳承寒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温热的指腹小心翼翼摩挲过她纤白的手指,声音低沉动听:闹闹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跟我说,你有两只特别宝贝的戒指,那时候你只字不提有关于我的任何事情,我明明什么都记不起来,却还是忍不住就在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用怎么样的戒指,才能那么牢牢地圈紧你。 那时候,他甚至发了疯地嫉妒过,如果那个人不是他,那他跟该怎么办。 沈言渺自始至终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没有经历过他的遭遇,她不知道如果一天自己遗忘了靳承寒,而对方也选择跟她装作素不相识是什么感觉。 但,字里行间却不难听出他的迷茫和委屈。 沈言渺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她才哑哑地问道:那现在呢,你知道那个人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再送一次。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她的话,下一瞬却话风直转,他澄湛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黯了黯:可是我没有玫瑰,所以这不算求婚。 不算求婚? 那为什么要送戒指? 三年前也是随随便便就给了她一枚戒指,却什么话也不多说,以至于他们曾经错过了那么久。 沈言渺莫名有些后知后觉的悸怕,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更畏惧这会是新的南柯梦一场,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剩。 靳承寒,你这如果这不是求婚 沈言渺此刻已经将先前对这一场疑似求婚,但过于漫不经心了事的埋怨忘到了九霄云外,她的理智告诉她接下来的话不能说。 那样也许会显得自己过于较真,或者过于咄咄逼人,仿佛非要讨一个结果的拈酸妇人一般。 但,还是说了。 她眼眶微红,语无伦次地追究着:总之,你知不知道,戒指是不能随便当做礼物送给别人的,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 这个笨蛋,早就知道她会会错意。 靳承寒意料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却也不急着解释,反而不疾不徐地继续问:如果按照你的理解,我还没有准备好,那你打算怎么办? 第414章 也可以没有玫瑰 沈言渺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她语气果决,好似半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怎么样让步妥协都无所谓:可以等你准备好,也可以没有玫瑰,我没有那么多禁忌,只要是你,我唔 下一秒,她没有说完的话,就全然湮没在一个缱绻流连的亲吻中。 靳承寒修长地手指牢牢托在她脑后,一如过往,不留给她半点儿躲闪的可能,他承认自己在这一天之内,被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女人震惊了太多次。 在这一场追逐里,他习惯了不遗余力的挽留,以及不畏山海的奔赴,他不是没想过,可能有一天也会得到她主动的拥抱和珍重。 但这珍重来得这么轰轰烈烈,却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的。 沈言渺是什么样的人啊,她理智,她清醒,她看上去总是那么平静且无动于衷,她有自己的遵循的一套准则,并且决不允许别人越雷池半步。 可是她说,她可以继续等,即使没有玫瑰也没关系,她毫不吝啬把自己所有的宽容都留给了他。 那是哪怕沈廷松都不曾得到的。 傻瓜,不是求婚的意思是说,对于沈言渺,我不想再有任何的亏欠和遗憾。 靳承寒稍稍退开她蔷薇色的唇瓣,他看上去势在必得,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靳承寒那一双幽深的黑眸直直盯着她一双湿漉漉的水眸,恨不得将人刻进骨血里一般,他缓缓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沈小姐如今单身未婚,如果你考虑找人谈个恋爱,那我能不能用情书换个优先选择权,至于其他的,你永远都不用怀疑,我早准备好了,要给你一个怀抱。 闻言。 沈言渺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眸,她一字一句理解着靳承寒的话,结果越理脑子里就越是一团乱麻。 沈大设计师从小到大曾经遇到过无数的追求者,每一次,她都能够从容不迫且得体大方地处理掉这些麻烦。 可是,面前这一个,他不是麻烦,过往的经历让她只会拒绝别人,但如果是点头同意,应该要说些什么。 沈言渺绞尽脑汁思索了好久也没能得出答案,她只觉得自己心脏好像是坏掉了一样,蹦蹦跳跳没完没了,而且她可能还大脑供血有点问题,看什么都觉得恍恍惚惚,不太真切:靳承寒,我,我头晕 靳大总裁可能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情真意切地向人表白,结果却只收到了对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我头晕。 不是。 他说的话有那么难理解吗? 难道谈恋爱还有什么固定的程序要走? 他是不是一紧张把哪一个步骤给忘了? 靳承寒左思右想也没找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索性直接开口:沈言渺,如果你没听懂,那我就再解释一遍,我的意思是说 靳承寒,你别再说了! 沈言渺却倏然激动地从他怀里站起来,她俏丽的脸颊微微泛着粉色,目光闪躲着看也不看他一眼,逃命似地就往一旁跑去:你快去准备晚餐吧,我我去看看闹闹。 靳承寒望着那一抹落荒而逃的纤细身影,英气地眉宇微微蹙成一团,而后,他利落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也没半点铺垫就直接低声吼道:财团旗下出版社是不是出版过一本叫恋爱指南的书,相关的编辑和作者都给我查清楚,通通走人! 这都是什么误人子弟的所谓经验之谈! 还敢夸下海口吹嘘什么绝对有效,那他这算怎么回事,他不仅没能把人哄到手,沈言渺甚至拔腿跑了! 方秘书本来正因为昨天自家老板交代要去查查艾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她就像搜索机器一样,埋头在秘书室搜集来的一大堆传真文件中,整理着最有用的信息。 谁知这电话突然一响,boss就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无缘无故要端了前前后后几十号人的饭碗,而且还是一家不起眼的出版社。 方钰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家boss会跟一本忽悠小孩儿的畅销书,扯上什么难言的恩怨纠葛,只好小心翼翼地请示:那请问靳总,这一本书要怎么处置呢? 没用的垃圾就应该被送去销毁。 靳承寒脸色阴沉得很难看,他开始无比后悔,自己竟然鬼迷心窍会相信了什么恋爱法则,真是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以后财团旗下禁止再出版类似鬼话连篇的烂书! 方秘书顿时更加不明就里了,明明就是销量挺好的一本书,怎么到靳总这里就成了鬼话连篇的烂书了呢? 她想不明白,但也不敢多问,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去执行:好的靳总,我马上就去处理。 方钰毕恭毕敬地回完话,思忖再三,还是忍不住未雨绸缪地加了一句,她什么都不怕,就怕靳总的火气撒到秘书室来:不过,靳总,感情本来就是一个很扑朔迷离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不会按部就班的进行,您不要太过心急。 靳承寒听完心里更是火大,没什么好气地低斥:我再不着急,沈言渺都要跑了! 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结个婚容易吗他! 不应该啊,我看太太对您很体贴啊。 方钰总算从只言片语中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她回想起昨天见到靳总和太太的场景,那么如胶似漆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跑了呢。 靳承寒霎时间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也郁闷,也想不明白:体贴是体贴,可为什么我说想跟她谈恋爱,她就跑了?! 方钰顿时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外焦里嫩地散发着一股哀怨凄凉,所以他们靳总到底是专门来秀恩爱的,还是专门来开除人的呢? 而且。 靳总用恋爱书上的方式去表白,那场景光是想想都能让人折寿,他们家太太虽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但是,突然被这么一个内在外在都无可挑剔的男人款款深情告白,迟疑或者不敢相信,也是能允许的吧? 靳总,是这样的。 方秘书在心里默默替自己点了一首天降大任,而后秉持着金牌秘书的做事态度和准则,她十分认真地跟自家老板分享了自己的见解:一般这种情况下,如果女方没有明确地拒绝您,按照常理推断,那她应该是害羞了。 害羞? 靳承寒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了一句,他对于这样的答案表示不太能理解,他们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同住一个屋檐下,还会害羞? 是的靳总。 方秘书竭力保持着微笑得体的姿态,她公事公办地说道:以我对太太的认识,她应该只是没想好怎么回答您嘟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电话就被人无情地切断。 第415章 那个人还会走吗 砰 房门突然被人急匆匆地推开,又被人急匆匆地关上。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 小团子选手坐在软绵绵的布艺沙发上,一脸震愕地抬起头,她忽闪忽闪地誸;妈妈,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妈妈就是过来看看你。 沈言渺不自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左心房仿佛有一只小兔子活蹦乱跳地玩耍着,扰得她说话都说不利索。 哦,那你看吧。 小团子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继续低头摆弄起了自己手里的一个陶瓷小罐子。 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小陶罐,做工看上去粗糙得有够可以,陶釉也上得乱七八糟,分不清是蓝色还是青色。 这不像是她们家小团子应该有的正常水平啊。 这是闹闹新的陶瓷手工课作品吗? 沈言渺温婉地笑了笑,抬步向着小团子走去,她竭力让自己看上去风平浪静,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乱糟糟一团。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靳承寒这个男人认真说起情话的样子,真的是让人难以招架。 就好像突然得到了一件什么珍贵的奢侈品一样,好不容易结束了每天隔着橱窗发呆的日子,却如履薄冰地不知道该怎么捧回家。 不是的。 小团子立时摇摇头将手里的小罐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看上去有些苦闷,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刚刚打开书包就有了,妈妈,你说这是恶作剧吗,为什么要偷偷放给我一个这么丑的小罐子? 沈言渺只觉得太阳穴不受控制地微微跳了一下,她一方面感叹于自家闺女跟靳承寒一样出类拔萃的逻辑能力,一方面忍不住惊叹愕然,总不会现在的小孩子居然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情窦初开了吧? 沈言渺猝不及防就体验了一把女儿长大要嫁人的心酸:可以给妈妈看看吗,说不定可以帮闹闹找到一点什么线索呢? 可以啊,小团子半点也没有犹豫,就将小陶罐递给了她。 沈言渺手里拿着那个罐子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她原本想着也许可以从上面找到一点什么蛛丝马迹,可结果却让人很是失望。 对方居然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姓名,也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就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罐子。 沈言渺细眉微蹙着思索了片刻,也许真的是她想得太复杂了,倘若对方真的是恶作剧或者为了其他什么目的,总不会傻到连一点方向都不留下:会不会是老师把闹闹的手工作业给搞错了呀? 没有啊,我的手工作业就在这里。 小团子同学立马否认了她的话,她又重新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只奶白色的陶瓷小花瓶,小花瓶的手法做工虽然尚且说不上精湛,但至少看起来有模有样。 既然不是老师搞错了,对方又这么悄无声息,不知来意为何。 沈言渺想了又想,心里总归觉得不踏实,她拿起小团子的手工作业,整齐地摆到一旁的置物橱柜上,回过身又问:宝宝,关于这个小罐子,妈妈明天可以去学校跟老师谈谈吗? 嗯。 小团子忙不迭地就连连点头,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可以把手工作业做得这么糟糕,糟糕就算了,还要悄悄放进她的书包。 真是个怪人! 沈言渺眉眼含笑地在小团子身边坐下,又轻轻抬手捏了捏她苦闷闷的小脸儿,安慰说道:好啦,这件事情就交给妈妈,妈妈一定会帮宝宝解决的好不好? 小团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钻进了她的怀里,她纤长的睫羽缓缓地眨了两下,这才有些犹豫地问道:妈妈,那个人,他还会走吗? 闻言。 沈言渺不由自主地愣了下,她温柔的目光直直落入小团子的眼底,轻声问:那闹闹,希望他走吗? 小团子默不作声没有回答,她没有什么表情地低垂着眼眸,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挣扎。 过了很久,久到沈言渺都以为自己要听不到回答的时候,小团子糯糯的声音才缓缓在寂静中响起:他在,妈妈会高兴。 那闹闹呢,闹闹也会高兴吗? 小团子又不做声了,她黑宝石般漂亮的的眼眸,一眨一眨地看着沈言渺左后无名指上的粉色钻戒。 她曾经在妈妈枕边见过无数次这枚戒指,也无数次偷偷看见妈妈对着这枚戒指流泪,她过去很讨厌这一枚戒指,更讨厌送给妈妈这枚戒指的人。 但现在 我不讨厌他。 小团子倏而声音微不可察地说道,她又重新下意识地绕起了手指,就好像是跟自己做出了什么样巨大的妥协一般。 沈言渺知道这样的让步对于小团子来讲,已经实属难能可贵,可能这里面对于她的考虑要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靳承寒嘴上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软话,但她看得清楚,那个男人心里很疼很疼这个小丫头,处处让步,处处庇护。 他现在的样子,就跟他当初说的一样,要是生个女儿,那就一定要把她宠上天。 沈言渺情不自禁地勾了勾烟粉色的唇畔,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路灯下说什么酸儿辣女,又不讲道理非说自己只要女儿的幼稚男人。 还好,总归遂了他的愿,他现在真的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他们的女儿。 对了宝宝。 沈言渺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她略微迟疑了下,出声问:如果明天,家里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皮卡丘,你准备把它们放在哪里呀? 为什么会有好多好多皮卡丘? 小团子疑惑不解地扬起一张小脸,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沈言渺,问完一个问题又接着问:而且,好多好多是多少? 第416章 让我总是分不清 好多好多就是 沈言渺略微沉吟思索了片刻,她努力地寻找着一个小团子可以听懂的容量单位,须臾过后,终于灵光一闪,自认为十分形象的解释:可能会有你喜欢的所有样子的皮卡丘。 靳承寒的性子她实在是太了解,从来都挥金如土习惯了,对待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更是出手阔绰,既然他知道了小团子喜欢皮卡丘,那肯定沉不住气能送许多。 沈言渺从来不主张过分铺张浪费,尤其是在小团子的教育上,她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张弛有度,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以后,只是一个被人宠到无法无天的小公主。 可这一次,她并不打算拦着靳承寒,可能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吧,她私心小团子和靳承寒的关系能够亲密多一点,隔阂少一点。 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限一点点。 所有的样子吗? 小团子选手一听她的话几乎开心到两眼冒星星,她激动地拍了拍小手,吧唧一口亲在沈言渺脸颊上:谢谢妈妈,妈妈万岁! 沈言渺难得见到小团子这么雀跃的模样,她也不禁跟着开心起来,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房门却蓦然被人敲了两声。 靳承寒其实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些时间,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在门外隐约能听到一些,他接近贪恋地停了好久,这才终于微微曲起修长的手指。 该吃晚饭了。 靳大总裁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来意,颀长的身影就这么歪歪斜斜地倚在门口等着人出来。 白色的欧式木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拧开,小团子蹦蹦跳跳的身影最先跑了出来,她就好像小兔子一样,皱着小鼻子用力嗅了嗅空中的饭菜香味。 有糯米鸡! 资深吃货小团子选手立马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她说完又抬眼四处望了望,家里一个厨师叔叔或者阿姨都没有。 小团子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她惊讶地望向靳承寒:难道晚餐都是你煮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 靳承寒白色毛衣衣袖半挽起,他双手抱在身前,不以为意地微微挑了挑眉,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多么值得讶异的问题,只是不忘叮嘱道: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妈妈已经帮我已经洗过了! 小团子立时乖乖举起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她已经被满屋飘香的气味勾得馋虫都出来了,兴冲冲地就往餐桌跑去。 只可惜椅子太高,她用尽力气爬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靳承寒望着小短腿一脸郁闷失落的模样,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长腿一迈走上前去,毫不费力就将小团子放到了椅子上,又细心地将所有盘子往她面前挪了挪,忍不住问:你自己会吃吗? 小看我,我很早就会自己吃饭了。 小团子立即不甘示弱地朝他扬了扬小下巴,她当机立断就拿起自己的小勺子往盘子里伸去,尽管拿勺子的姿势并不怎么标准,但好歹是颤颤巍巍地让自己吃上了一口热菜。 看来是真的会了。 靳承寒小心地拿起餐巾帮她擦了擦沾在嘴角的饭粒,又握筷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确认剔完了所有鱼刺之后才说:沈言渺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 嗯嗯。 小团子此时此刻只顾着自己吃得开心,根本就没功夫管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更何况,没有人跟她抢菜吃,她还能吃的更尽兴。 哗哗哗 温热的水流不断地从造型精致的龙头里流淌出来。 沈言渺低头认真地将纤白的手掌洗了一遍又一遍,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水光下更是夺目晃眼,无声地提醒着她,还欠别人一个答复。 可是要怎么说呢? 我同意? 我答应? 我可以? 天呐,这听上去怎么一句比一句奇怪。 沈大设计师索性直接抬手关掉水龙头,她一脸挫败地靠在花纹别致的墙壁上,要是别的可能也还好说,可那个男人偏偏突然玩儿起浪漫来,深情款款地说要和她谈一场恋爱。 他们可是领过结婚证,连孩子都有的人了啊! 那个男人到底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让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话的,先婚后爱什么的,这也太像电影情节了吧。 沈大设计师磨磨蹭蹭大半天也没有想出来合理的对策,按照靳承寒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她可真怕他会直接当着闹闹的面,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那时候,可就真的没办法收场了。 但是眼下,她也没想好怎么收场啊。 都是一顿晚餐惹的祸。 好端端的,她干什么要劳动他大少爷洗手作羹汤呢,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 沈言渺一脸悔不该当初的表情,她闭上眼,苦恼地敲了敲额头,自言自语道:靳承寒,你可真得是太烦人了! 我真的就有这么招人烦吗? 靳承寒低沉的嗓音蓦然就在耳畔响起,他不疾不徐一步步向着她走来,还不忘顺手将浴室门关上:沈言渺,你到底是烦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他一语直击要害。 沈言渺立时无声地沉默了,她一双水晶般的眸子微微低垂,纤白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绕在一起,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靳承寒却好像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或者说,他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势在必得要问出一个自己要的答案:沈言渺,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他咄咄逼人半步不肯放松。 我 沈言渺原本就乱掉的心跳顿时就更加没有章法,她真害怕自己就这么因为心律不齐晕厥过去,于是下意识地抬手摁了摁心口。 过了好久,她才无措又迷惘地憋出一句:靳承寒,我我长这么大,没跟什么人谈过恋爱,所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你。 沈言渺断断续续地说完,就立马无助地沉下了脑袋,她紧紧攥着手指的样子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 所以。 搞了半天,还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言渺。 靳承寒忽而郑重其事地喊她的名字,可是却迟迟没有下文,他那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她素净的脸颊,几乎能将人吞噬:你生气会跑开,伤心会跑开,喜欢会跑开,不喜欢也会跑开,可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你能不能不要偷懒,至少换个不一样的方式,不要让我总是分不清。 第417章 那是你不了解她 沈言渺闪躲着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此刻脸颊已经快要着了火一样,明明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可就是莫名感到心虚。 靳承寒,对对不起啊,我其实也想着怎么样能给你安心的,但是 沈言渺还是不抬头,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她能清楚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一道炽烈的目光,直白干脆,烫得她无处可逃。 她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只能将所有的心思和盘托出: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有心无力,每一句话说出去之前,我都要左思右想,确定没有任何的偏差,我以前没那么患得患失的,我也不知道我 我知道,沈言渺,我都知道的。 靳承寒忽而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他牢牢圈着她不盈一握的腰线,认真感受着她所有的惶恐和忐忑,是他心急了,忘了他的小狐狸还有伤疤未愈合。 想起那一张张病历诊断,靳承寒眼底一抹暗沉迅速掠过。 你没有任何需要跟我说抱歉的地方,爱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你从来不用觉得有任何亏欠和自责。 靳承寒抬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像是在安慰着一只受惊的小奶猫,生怕她感到一丝一毫的畏惧和胆怯:所以,沈言渺,不要再逃开了行不行,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给我一个点头,说你要跟我一起。 只要这样,他就可以毫不犹豫放弃全世界,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人或者事情,能够与沈言渺一起比肩,成为他非选不可的选项。 有指望也好,没指望也罢,靳承寒爱沈言渺,本来就是一道单选题,他从拿起这一张考卷开始,就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沈言渺也不打断他的话,她安静乖巧地埋首在他身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耻卑鄙:靳承寒,这样的沈言渺是不是特别懦弱,你明明已经给了我所有的承诺,可我还是连说句爱你都要酝酿好久。 不是,那是你不了解她。 靳承寒半点犹疑都没有就立即给出了她回答,他好看的喉结轻轻在颈间滚了滚,磁性的嗓音低沉又坚定: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沈言渺更果敢,更处事不惊的女孩儿,她匡扶正义,爱恨分明,最重要的是,她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我。 她甚至在最九死一生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过他们的感情。 她拼尽所有力气生下闹闹,要是说什么毫无指望,那时候的她,又何曾有什么指望呢。 就在不久前,她甚至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原则,哪怕一辈子不能成为他名正言顺的靳太太,也没有一刻想过要和他分开。 说沈言渺懦弱,简直笑话。 可是靳承寒 沈言渺也不挣扎乖乖地任由他抱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听着他的话,却忽然十分委屈巴巴地喊他的名字,那声音就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一样:我不会谈恋爱,我要是表现不好,不能顺利毕业怎么办? 靳承寒万万没想到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这么多,她最担心的病症居然在这里,谈恋爱也不是读书考试,还有劝退留级这种说法吗。 这女人是不是担心的太多余了。 沈言渺 靳承寒不动声色地缓缓松开了怀抱,他漆黑的眼眸定定望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说不出的别扭和不自在。 过了很久,他才犹如作出了多么大的决定一般,轻轻叹了口气,生硬地开口:不是你一个,我,我也没谈过,既然大家都一样,那就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不抛弃不放弃。 他声音不大不小,口号倒是喊得很有气势,颇有几分小学运动会声势浩大的感觉。 沈言渺情不自禁就笑出了声,她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忽然一扫适才所有的担忧和不安,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顿时弯成了月牙。 靳承寒,你知不知道,人人都说靳大总裁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可你居然跟我说你没谈过恋爱,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很好骗吗? 闻言。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上顿时就阴沉一片,他微微切齿地反问道:这话谁说的,敢败坏我名声,是想找死吗? 所以靳承寒,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沈言渺故意装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她无辜地眨了眨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还煞有其事地摆了摆手:你其实不用这么紧张的,就算你过去莺莺燕燕无数,我也不会跟你计较的,我是多大度的人 我说了我没有! 靳承寒却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咬牙切齿地强调道,他死死盯着沈言渺灵动的眼眸,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沈言渺,你是我唯一一个带回家,放在心上的女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不能随便听信谣言质疑我的清白。 清白? 沈言渺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笑,但还是忍不住破了功,清白这两个字从这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我怎么知道那是谣言? 沈言渺眉眼含笑望向他焦灼的俊脸,这男人向来运筹帷幄正襟危坐,她很少能看到这么有口难言,鲜活生动的靳承寒,霎时间玩意大起,存了心要看他着急。 沈言渺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们从刚结婚开始,你就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欲擒故纵,趁火打劫,你哪一样不是得心应手? 听她这么说。 靳承寒不恼反笑,他削薄的唇畔微微扬了下,颀长的身影颇具危险性地朝她靠近,如墨的眼眸意味深远地沿着她弧线姣好的天鹅颈往下掠去,低磁的声音不急不缓:欲擒故纵我就认了,至于这趁火打劫么,我就不是很明白了,还请靳太太明示。 他这是什么眼神! 明示你个头明示! 禽兽! 沈言渺倏而耳尖一烫,条件反射一样就推上他坚实的胸膛,她明明衣着整齐,可被他那炙热的目光一打量,就好像未着寸缕一般:我要去吃晚饭,不跟你说了。 靳承寒却根本没有要让她蒙混过关的意思,他长臂一伸按在墙壁上,以绝对圈禁的姿态将她锁在怀里,不依不饶地追究:你还没说清楚呢,不准走。 沈言渺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她真是完败给这男人一丝不苟的精神了,她答应的意思明明已经那么明显了,他就真的半点儿感觉不到吗。 干什么非要让她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难道要她厚着脸皮跟他要求,靳承寒,你跟我谈恋爱吧! 这也太羞耻了吧。 沈言渺光是想想就觉得脸颊发烫,她索性直接开始装傻充愣:你还要我说什么? 你说呢? 靳承寒不答反问,他目光执拗地看着她:我送你情书,说我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你是不是应该至少给我一个回答? 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问题。 第418章 表扬要有奖励的 沈言渺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她脸颊微红地咬了咬唇瓣,水意潋滟的一双明眸里情意流转,沉默了好久,才宛如作出了多么大的决心,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 这算是同意了? 靳承寒深暗似海的眼眸里一抹得逞的笑意转瞬即逝,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害羞的沈言渺是宝藏。 他一个人的,当然得多看看。 咳咳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虚虚握拳,掩在唇畔微微轻咳两声,他竭力收敛去自己满心的雀跃和得意,假装不能理解地反问道:沈言渺,你不说话点头是什么意思,你在拒绝我? 不是,靳大少爷,点头yes摇头no这么简单的常识,你都不懂吗? 谁家点头是拒绝的意思啊? 沈言渺被他这样另类的解读震惊得不轻,她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只好难以启齿地解释道:我没有我是说,我答应你。 靳承寒却好像还不满足一样,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答应我什么? 沈言渺要是再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那就是傻的,不过她也没拆穿他,有些话如果他真的那么想听,那她就算再怎么难为情,也会努力克服,说给他听。 说完就当失忆,打死再也不提。 情书,谈恋爱,都答应你。 沈言渺抬起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紧紧地握起,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的,索性一鼓作气说到底:如果你的戒指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填补你姓氏的后半端,占据你余生的每一天,这些,我也都愿意唔 她没说完的话,靳承寒并没有给她机会再说完,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只简单充斥着一个念头。 那就是,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入侵她的每一缕灵魂,让她在自己怀里战栗,看她为自己盛开绽放。 别人总说,男人是只凭借下半身思考的简单生物,靳承寒对这一句话并不完全苟同,但是也并不否认。 作为一个正常的雄性生物,最本质的天性就是掠夺和占领,雄狮会标记并逮捕自己的猎物,群狼会坚守并开辟自己的领地。 至于男人,只要他没有任何的身心不健康,那他就绝对不会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无动于衷,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性,改变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才流连不舍地微微退开她殷红的唇瓣,他如墨的眼底隐隐燃烧着火焰,滚烫的气息毫不掩饰地喷薄在她脸侧:沈言渺,你既然知道今天我不能把你怎么样,那就不要总是试图点火,不负责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言渺听着他直白的话,原本就泛红的耳尖更是红得快要滴血一样,她微微羞恼地抬手捶了他一记:靳承寒,你讲点道理,是你非要我说的。 不说也不行。 说了也不行。 他大少爷能不能不要这么反复无常。 对,怪我。 靳承寒也并不否认她的话,他抬手将额头抵在自己肩上的小女人抱了抱,开始态度诚恳地自我反省:我要是早知道你说出来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那我一定会好好选个日子。 天时地利人和,古人说话总是那么一语中的。 流氓! 沈言渺顿时就好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脸色绯红地从他怀里挣开,虽然她早知道这男人惯来是不需要什么脸面的,可这样也太夸张离谱了不是。 闹闹还小,你在她面前说话不许这么肆无忌惮,要是带坏我女儿,我就咬死你! 小狐狸摩拳擦掌却没什么威胁力地撂完话,就逃也似地从他视野里跑开。 靳承寒眸色深沉地注视着那一抹渐渐从眼前完全消失的纤细身影,脑子里全是她不经意的一颦一笑,犹如电影镜头一般,一寸一寸不断地放大,又缓缓定格。 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漫天漫地地幻想着属于自己的罂粟花。 呵! 靳承寒倏然垂眸轻笑了一声,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情绪晦涩不明,声音迟缓且自嘲:靳承寒,承认吧,没有她,你真的活不了。 我答应。 我愿意。 他曾经以为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实在太容易,所以他从来不喜欢看电影,总觉得那些为一句我愿意而痛哭流涕的主人公实在是太假。 可是就在沈言渺方才说出口的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从前错得有多彻底。 他开始得寸进尺,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身着白色婚纱的样子,听她在教堂跟着那俗套的誓言,郑重地说一声,我愿意。 很快了。 靳承寒忽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自己半挽在臂间的衣袖放下,漆黑的眼眸里淡漠又决然。 还有最后一步,只剩最后一步,那一幕很快就要实现了。 餐厅里。 沈言渺心满意足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清蒸鲈鱼,她几乎是接近于虔诚地拿起筷子,等到一口鲜嫩的鱼肉入口,霎时间笑得融冰化雪:这么久厨艺也没有退步,值得表扬。 小团子选手正埋头认真地吃着晚餐,一听到她的话,头也不抬地悠悠说道:妈妈,表扬是要有奖励的哦,否则就是不真诚,这是老师教给我的。 下一秒,还不等沈言渺说话。 靳承寒略带笑意的嗓音就从身后响起,他动作轻轻地拉开椅子,自然而然地在沈言渺身旁落座,又点头应和道:关于这一点,老师说得很对,所以你们两个,准备给我什么奖励? 小团子同学一听这势头有点不太妙,她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眸骨碌碌地转了转,立即替自己找到了辩驳的借口:表扬是妈妈说的,我可没说。 没有表扬,就没有奖励,天经地义。 这么说也行。 靳承寒也不过多跟她计较,他很好说话地就点了点头,又转过身问沈言渺:那你呢,你的奖励是什么? 沈言渺现在只想给自己脑门上贴一个言多必失的标签,她好好的吃饭就好了,突然说什么表扬做什么,真是让人头疼。 沈言渺缓缓地咽了一口饭下去,试探性地反问:那你想要什么有奖励? 我想想。 靳承寒故作深沉地思考了半秒钟,他抬手动作熟稔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鱼骨毫无意外尽数被人剔去:不如就六千万吧。 咳咳 沈言渺差点被自己个噎死,她面色痛苦地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这才不敢置信地开口:靳承寒,资本主义也不带这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啊,一顿饭你跟我要六千万?! 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靳承寒很好心地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他也不急着辩驳,只是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给你六千万。 第419章 你是酒还没醒吗 靳承寒,你是酒还没醒吗? 沈言渺听着他的话顿时更是傻眼了,她一双清澈映月般的水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仿佛在思考他到底还能有多么语不惊人,死不休。 醒了。 靳承寒十分郑重其事回答了她的问题,他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能给旁人解读到的情绪。 那应该是一种莫名的不怀好意。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可能又一不小心踩进了,这个男人早早准备好的陷阱,并且很有可能难以脱身,她深深地屏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可不相信一个口口声声说什么,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男人,会突然大发善心一挥手就赐给她黄金百万两。 这多瞎。 靳承寒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无奸不商的气魄在他身上可以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微微弯了弯唇畔,声音淡淡地说:你刚才不是说我最擅长趁火打劫,我想了想,决定不让你的褒奖落空。 他说着,忽而顿了顿,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落在她脸颊上,眼底笑意漾然:所以靳太太,你还记得一百万吗? 一百万? 什么一百 沈言渺微微皱了皱细眉,下意识地就追问,可是当她看到某人脸上阴谋得逞的狡黠暧昧笑意时,一句又一句荒唐不堪的对白就恍如昨日一般,飞快地从脑海里掠过。 沈小姐对于金主的报酬还满意吗? 殴打金主?沈言渺,你到底能不能稍微有一点当人情人的自觉? 那些仿若小孩子过家家般胡闹的日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冲破记忆浮现在眼前。 一百万。 是的。 那时候,她曾经有过好多张被他龙飞凤舞签完字的一百万支票。 所以,他再提起是什么意思,那么荒唐的事情还要重来一遍? 沈言渺握着筷子的纤白手指不禁重了几分力道,她一汪泓水般明澈的眼眸震惊地望向靳承寒,舌头就好像打了结一样:靳、靳承寒,你说的一百万,最好别是我想的意思吧。 否则,她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咬死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 他是有什么金主之类奇怪的特殊爱好吗! 就是你想的意思。 靳承寒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问题,他看上去十分赞许地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豻;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事情都会尘埃落定,我们从前没完成的事情,当然也不能半途而废。 沈言渺原本恬淡的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她重重将手里的筷子放回桌子上,脸色泛红微微气恼地喊了一声:靳承寒,就算是我拜托你了,你要点脸行不行! 他们过去没完成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可倒好,偏偏记住了这一件最不着调的。 六千万,沈言渺,我已经很宽容了。 靳承寒就好像没看到她脸上的不悦和羞赧一样,左右小团子也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所以他无所忌惮得很:你可别忘了自己当初说的期限,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她说的期限? 沈言渺回忆般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她说等到他找到另一个想要陪伴一生的人,一切就自动终止。 可现在,这不就是无期徒刑了吗? 沈大设计师无声地看了看碗里粒粒分明的米饭,又看了看满脸认真不打算退让的靳承寒,她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又重新拾起筷子,淡淡地说:靳大总裁,这显然并不是一笔怎么合算的交易,你确定你想好了? 当然。 靳承寒立即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他又抬手替她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语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六千万,在一切变成正当的夫妻义务之前,够用了。 咳咳 按照靳承寒一贯恬不知耻的性子,他能这么说已经算是极尽委婉含蓄。 但沈言渺还是被惊得不轻,她刚刚喝了一口汤,差点没呛死自己。 夫妻义务! 见鬼的夫妻义务! 沈言渺有口难言,只能目光忿忿地瞪着此刻正一脸坦然的男人,她一张小脸窘迫得通红:靳承寒,你欺人太甚! 她就说,堂堂靳大总裁叱咤商场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做这么一笔稳赔不赚的买卖,结果他根本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正当夫妻义务? 做他的千秋大梦吧! 沈言渺半点没有犹豫就将他放进碗里的鱼肉吃进嘴里,她气鼓鼓地嘟着脸颊,恨恨地咬着那鱼肉,就好像在拿他泄愤一样:早早死了这条心吧,别想着我会听你的。 小团子选手在一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得热火朝天,可是她却傻乎乎一句都听不懂,这让我们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闹闹同学,表示很不能忍受。 她突然搁下手里的小勺子,疑惑不解地问道:妈妈,什么一百万,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沈言渺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赶紧收回瞪向靳承寒的目光,重新换上了一张温柔似水的笑脸,轻声解释:没什么,爸爸妈妈只是在说一些呃很久之前很无聊的小事情。 很无聊吗? 小团子选手向来就很有求真务实,不耻下问地良好学习精神,她慢吞吞喝了一口碗里的莲子羹,坚持不懈地继续问道:有多无聊,闹闹也想听。 不是宝宝,你不想听,你现在应该乖乖吃饭。 沈言渺应付完老的又要来应付小的,她真的是彻底败给了靳承寒强大的遗传基因,闹闹这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到底要不要跟他这么像。 而且故事真的很无聊,比你最讨厌的烹饪课程还要无聊。 沈言渺见自己明显左支右绌能力不足,索性直接拿出杀手锏,搬出了小团子最不待见的烹饪课。 果不其然。 小团子选后一听到烹饪两个字就立即兴致缺缺地低下脑袋,她又慢悠悠喝了一口汤:既然这么无聊,那我还是不听了吧。 沈言渺顿时如释重负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娇俏的脸颊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脚下却暗暗用力踩上靳承寒。 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沈言渺无声地冲他威胁道,她刻意板了一张脸,满脸都写着我是认真的,你最好别惹我的愠怒表情。 靳承寒不气也不恼,反而薄唇轻勾浅浅笑了下,他表面上看起来平淡不惊,说起话来却一针见血很到位:无妨,这世上还没有我靳承寒赚不来的钱,同理,也没有我送不出去的钱。 这丑恶的有钱人嘴脸。 沈言渺无语地摇了摇头,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也省得再牵扯出什么更让人无力招架的奇怪话题。 她毫不客气地享受着靳承寒剔骨剥皮的投食服务,正吃得津津有味,却蓦然想起一件格外重要的事情。 不对,我手机呢? 沈言渺倏而脸色变得有些焦急,她赶紧起身四处寻找着,最终在靳承寒的帮助下,总算成功从他的风衣外套里,翻出了自己早就没电关机的手机。 沈言渺用力摁了摁没什么反应的手机,她格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连忙给手机充上电,刚一开机就看到无数个来自于秦暖安的未接来电。 完了完了! 她就说今天怎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暖安这么晚不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沈言渺立时想也没想就照着她的号码重新拨了回去,她一双水晶般清亮的眼眸里,担忧和焦灼不言而喻:快接啊,怎么不接呢,都怪我,今天事情太多,居然一直没想起来问问她。 你先别着急,她也许只是刚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靳承寒安慰似地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他颀长的身影就直直站在她面前,笼下一片阴影,像是庇荫,又像是无声的支撑。 他总是那么处变不惊,好像遇上什么事情都可以一手摆平,沉声开口:你再打最后一个电话,要是还联系不上,我就让方钰过去处理。 沈言渺还正在慢慢习惯他给予的所有专属特权中,她咬了咬唇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锲而不舍地拨了最后一通电话出去,结果铃声还没响两下,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第420章 就只能是我的了 小团子选手此时已经吃饱喝足,她一张小脸上满是嫌弃的小表情,简直不要太生动:干妈说得没错,妈妈真的是重男轻女,都这么久了才想起来找她。 沈言渺一看见小团子就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秦暖安真的有什么事情,却又联系不到她的时候,她肯定会跟闹闹说一声的。 闹闹,妈妈手机关机了,没接到干妈的电话。 沈言渺赶紧上前单膝着地半蹲在小团子面前,她声音迫切地问道:干妈怎么跟你说的,她没有出什么事情吧,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小团子选手本来是想卖个关子吓唬吓唬妈妈的,好让她不要总是那么重色轻义,每次这个人一出现就可以又是弃女,又是忘友的。 但是。 当她看到沈言渺慌乱不堪的神情时,最终还是心软了,想着这笔账还是记在那个人头上好了,妈妈还是她最爱的妈妈。 干妈确实给我打电话了,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 小团子低头翻了翻自己腕上的电话手表,而后一字一句如实地说道:她跟我说她今天有点事情要处理,可能就不回家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叫你不要担心。 沈言渺想到秦暖安本来刚刚就病好没多久,今天又自告奋勇要留在医院,千万别遇上什么麻烦才好:那干妈有没有跟你说是什么事情? 没有。 小团子认真地思索了半秒钟,而后苦恼地摇了摇头,她略微迟疑地回忆说:只记得当时干妈声音很小,还说自己遇到了什么天煞孤星? 小团子努力地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词语,她说完就很不解地问:妈妈,天煞孤星是什么星啊,跟流星一样吗,可以许愿吗? 沈言渺也是听得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秦暖安口中的天煞孤星是指什么人,但是总归听到了她的消息,知道她人没事。 就已经很好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 沈言渺霎时间就半点胃口也没有了,她缓缓从小团子面前站起来,动作熟稔地牵上她的小手往外走去:天煞孤星啊,就是指一颗很孤独的星星,只能自己孤零零地闪在天空。 小团子还是不能理解:它难道连一个同伴都没有吗? 可能 沈言渺微微沉吟了须臾,接着声音温和地回答道:还是有的吧,不过别人不知道,闹闹困了吗,妈妈去帮你洗澡,然后睡觉觉好不好? 嗯。 小团子在生活作息这一方面向来规矩到无可挑剔。 沈言渺悉心熟练地帮她洗漱完,又替她换上最喜欢的小奶猫睡衣,然后小心地将已经伏在她肩上昏昏欲睡的小团子抱进儿童房。 小团子一头乌黑的落肩长发零零落落地铺散在枕头上,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皮卡丘玩偶,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妈妈,要讲故事。 好。 沈言渺温柔似水地笑了笑,她伸手将她床头的灯光调到刚刚合适的亮度,又拿过那一本被翻开过无数次的the itte prce。 it is your ou any sort of har; but youta you 沈言渺双手捧着书本坐在软绵绵的椅子上,她的坐姿向来都很规矩,宛如一个小学生一般,单薄的后背挺得笔直。 她娓娓动听地讲着一个并不怎么容易引人入胜的故事,暖黄色的灯光倾洒在她恬静的面容上,一切都岁月静好得恰到好处。 靳承寒就这样悄然无声地站在门口,他双手抱在身前斜斜地倚着门框,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碎光星星点点,不自觉就遗忘了自己方才被人遗忘冷落的事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团子清浅的呼吸渐长,她紧紧地阖上眼眸兀自睡得安稳。 沈言渺嫣然地微微勾了勾蔷薇色的唇瓣,她小心翼翼地将书本合上,又照例俯身在小团子额上轻轻吻了下:宝宝,晚安。 靳承寒在她转身的前一秒,迅速从门口闪开,他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刻意屏着气息不发出任何声音。 沈言渺刚刚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整个人就被人握着手挽用力一扯,紧接着,她就毫无意外地落入了一个淡淡木香温暖的怀抱。 不能说是多么意料之外的意外。 沈言渺只微微诧异了须臾,就迅速反应过来,她笑意盈盈地抬手环上他劲瘦的腰身,问:倒时差那么辛苦,怎么还不去睡觉?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就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就好像永远也看不够,又好像恨不得刻入骨血里,珍藏着。 沈言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莫名心虚得厉害: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唔 她话音未落,腰间就是骤然一沉。 靳承寒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回答她的只有一个炽烈坚定的怀抱,以及一个难舍难分缠绵悱恻的深吻。 沈言渺只是微微怔了半秒钟,下一刻,她就伸出手臂主动依赖地勾上他的脖颈,微微合上的一双水眸漾出不顾一切的弧度。 到底是怎么回到卧室的。 沈言渺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等她意识稍稍回笼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靳承寒严严实实地压在了绵软的被子上。 他一双黑眸深沉到蛊惑人心,低磁的嗓音撩拨又动听:沈言渺,就像你刚才讲的那样,这是你的错,我根本无意伤害你,可是你却愿意让我驯服你 沈言渺无声地轻轻笑了下,她纤细的手臂依旧挂在他颈间,只微微借力,就仰起头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削薄的唇上吻了下。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靳先生,我根本也无意伤害你,可是你却愿意让我驯服你,如果被我驯服以后,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荣幸之至。 靳承寒一双眸底噙满心满意足的笑意,他冷峻分明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映照出一道月牙般的好看弧度,仿佛一叶承载着今后所有平静的小舟。 潺潺溪流也好。 漫漫河海也好。 只要有他就好。 沈言渺笑意粲然地凝视着他深邃如刻的脸庞,她忽而试探性地抬手碰了碰他凉薄如削的唇,水晶般澄澈的眸子里有一抹微妙的沉然转瞬即逝。 她想,只要是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那么不管明天会有多么糟糕,她应该都能承受吧。 靳承寒,我也该睡觉了,你讲故事给我听。 沈言渺倏然又重新笑得娇俏清甜,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在靳承寒面前,她的一言一语都像是在刻意撒娇。 黏黏腻腻得根本不像她。 那你再亲我一下。 靳大总裁几不可察地微微挑了挑眉,他向来对于软软糯糯的小狐狸没有什么抵抗力,所以也根本不做抵抗,乖乖就投了降。 第421章 没有什么为什么 铃铃铃 翌日清晨,床头桌上闹钟按时响起。 不过,只响了一声,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按掉。 熹微的晨光零零碎碎透过窗帘倾洒进房间里。 靳承寒缓缓睁开一双清冷幽深的眼眸,他侧身看了一眼枕边正安稳睡着的小女人,削薄的唇畔不自觉地扬了扬。 靳承寒原本想在睡美人脸侧轻轻落个吻,但顿了顿还是作罢,她睡觉本来就浅还是不打扰她。 懒虫,再给你多睡一会儿。 靳承寒竭力放轻了动作穿衣起身,又去厨房淘了米将粥熬在炉子上,这才长腿一迈向着儿童房走去。 小团子选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但醒归醒,觉好像还是没睡够,她此时此刻正穿着毛绒绒的小奶猫睡衣坐在被子上发呆。 靳承寒不禁被她一脸呆萌懵懂的模样逗乐,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小团子身边,动作熟稔地抬手理了理她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温声说:一个大懒虫,一个小懒虫,不过,你倒是比沈言渺要勤快一些。 妈妈还在睡吗? 小团子选手硬是被人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扒拉了回来,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倒也没有什么古怪的起床气,只讷讷地说:可是她说今天要陪我去学校的。 今天我送你。 靳承寒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将小团子从被子上抱下来,看她准确无误地踩进自己的小拖鞋里,这才缓缓松了手,问:你会自己刷牙洗脸吗? 小团子似乎好像还在依依不舍地跟周公告别,她只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就兀自乖乖地走进浴室。 靳承寒对于她的话似信非信,于是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毕竟在他看来,小团子的身高似乎还不足以支持她完成以上所有的事情。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只见,小团子选手光着脚丫轻车熟路地踩上一个软绵绵的小矮凳,那高度,她一伸手刚好能拿到自己的小毛巾和牙刷。 还挺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不愧是他靳承寒的女儿。 靳大总裁心满意足又无比自豪地挑了挑眉头,然而下一秒,他就脸色骤然一沉,浓眉紧拧地走上前,低声强调:牙膏不可以吃。 吃牙膏? 小丫头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怪异爱好? 小团子选手嘴里还咬着牙刷,她立即伸出小手指了指一旁的牙膏,含混不清地辩驳道:妈妈说,这个牙膏可以吃。 靳承寒不信邪地拿起那一支牙膏看了看,果然,牙膏底端写着可食用一行小字,他英气的眉头顿时蹙得更厉害:就算可以,那也不能吃。 小团子选手没有再跟他说话,她自顾自端起牙杯漱了漱口,直到所有步骤都完成,这才皱着小脸十分嫌弃地表示:我只是不小心才会咽一点牙膏下去,unce说等到我再长大一点就不会了,你干什么比妈妈还大惊小怪的? 他大惊小怪?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颜上霎时间就蒙上了一层阴翳,他眉心紧蹙,并不打算在这种关于身体健康的事情上跟小丫头妥协:你之所以会吃进去牙膏,是因为你刷牙的姿势不对,只要你稍稍低一下头,牙膏就不会咽下去,这跟你长不长大没有任何关系。 亏他程子谦还是个医生,都乱七八糟教了他女儿一些什么歪理! 小团子捧着毛巾用力擦了擦脸颊,并不服气地强调:可我刷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一直都这样,并不代表你就是对的。 靳承寒竭力耐着性子认真地跟她解释,他决心一定要尽快让小丫头认识到问题的根本所在,这种行为真的太离谱:沈言渺肯定不止一次跟你强调过这个问题,而你很明显没听进去她的话,她才会迫于无奈买了这种奇奇怪怪的牙膏。 靳承寒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坚定,半分迟疑都没有,他太清楚那女人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不可能这么大意放任小家伙去吃牙膏。 除非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小团子就好像被人戳穿了什么难堪的心事一样,她粉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一双黑晶晶的大眼睛不客气地睨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开口:我都说了,等我长大,我会改的,但我现在还小。 不可能。 靳承寒也刹那间收起了所有的好脸色,他冷峻如峰的侧脸紧紧绷起,神情严肃地望着小团子,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认真:这种不好的习惯,越早才越容易改掉,等你长大,那就晚了。 什么叫不好的习惯? 她不就是吃了点牙膏吗? 小团子仰头望着靳承寒深沉冷厉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就委屈起来,她瘪了瘪嘴巴小声抽泣地控诉道:妈妈都没有这么说过我,你凭什么 凭你是我女儿。 靳承寒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她的话,他的声音并不重,却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由着你,但是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小团子心顿时更难受了,一双大眼睛里眼泪骨碌碌地打着转,气恼地质问:为什么,我又没有犯什么很大很大的错误? 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严厉? 没有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靳承寒竭力让自己忽略小丫头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微微握起,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让步: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不公平了,那我承诺,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但是吃牙膏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靳大总裁从来没有跟这么没有理智的对手谈判过,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击中对方痛点,而不是泪点。 于是只能从威逼到利诱,一一试探着。 哼! 小团子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她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气呼呼地从矮凳上跳了下来,又用力地将衣柜打开,随手指了一件小毛衣和小裙子,颐指气使地开口:衣服,我够不到。 靳承寒也不计较她恶劣无理的说话态度,他依言就伸手从衣橱里拿了两件衣服出来,又思忖着可能会有些冷,所以顺手又拿了同色系的一件毛呢小外套,淡淡地说:外面在吹风,穿得太少会冷。 小团子选手怀里抱着自己随便乱指的两件衣服,下一瞬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是连衣裙呢,没有妈妈帮忙,她一个人不会穿。 第422章 不记得的时间里 见小丫头久久没有动作。 靳承寒无声地看了看她脸上迟疑的表情,又看了看她紧紧盯着的那一件小裙子,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并不知道小丫头心里对他的排斥有多深,所以也不敢冒然就替她决定什么,只能按照心理医生嘱咐的,尽可能给她多的选择:要不然重新换一件,还是我帮你? 小团子心里也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低垂着眼眸沉默了好久,而后将手里的衣服全部递回给靳承寒。 对于这样的回应。 靳承寒也没觉得有多么意外,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小丫头对他的态度在慢慢改变。 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靳承寒也没表现得有多么失落,他正准备转身将手里的衣服重新挂回衣橱里,却听见小团子有些不自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奶声奶气的嗓音有些迟疑,好像很不确定一样,缓缓地问道:如果是爸爸的话,就可以帮我穿衣服,对不对? 闻言。 靳承寒拿着衣服的修长手指不自觉僵了僵,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有一抹震愕重重掠过,在所有的称谓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小团子口中听到爸爸两个字。 虽然她说的那么不情不愿,别扭又艰难。 但他心里就仿佛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 原来为人父母,除了会多出一份责任,真的也会多出一份感动。 对,爸爸可以。 靳承寒怔愣了很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心里突然特别庆幸,还好沈言渺还在睡着,否则要是看见他现在这副不知道是如遭雷击,还是如蒙大恩的样子,她肯定能毫不客气地嘲笑他好久。 小团子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又低着脑袋静默了几秒,这才说:还有梳头发,我也不会。 我会。 靳承寒几乎是想也没有多想就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是疯了,他活了快三十年,别说给女生梳头发,就连摸头发,也都只有沈言渺一个。 真是脑子被枪打了。 怎么就鬼使神差说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呢! 待会儿要是事迹暴露了,可要怎么收场? 小团子似乎也对他的话持有怀疑态度,她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又低头看了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掌。 这一双手说会打架她信,说会赚钱养家她也信,但是要说梳辫子 小团子选手也迟疑了,试探性地出声确认:你真的会? 一言既出。 现在说不会也太丢人了。 靳大总裁实在别无他法,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他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点。 哦。 小团子这才好像放心了一般,她乖乖地张开手臂听话地配合着,任由靳承寒动作生硬地将衣服一件件替她穿上。 直到最后一只小袜子穿好。 靳承寒这才几不可察如释重负地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甚至觉得自己累出一身冷汗,那感觉比他不眠不休加班好几十天都要辛苦。 不仅辛苦,还惶恐。 这么一个柔弱不禁风的小东西,他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能让她摔了碰了。 小团子却好像看上惬然自得的很,她一双小短腿在床边晃啊晃,晃啊晃,也不知道累似的,突然心血来潮地问:妈妈说,你以前送过她一个很漂亮的木雕?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握着梳子的修长手指就微微顿了顿,幽黑的眼眸深了又深,是送过,但后来被他亲手毁了。 靳承寒几不可闻地低声嗯了下,又问: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说你笨。 小团子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她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清脆的小奶音咯咯笑了好久,才继续说:还说你很好。 靳承寒动作小心地帮她梳理着一头长发,下意识地就追问:怎么个好法儿? 对她很好。 小团子如实地转告了沈言渺的原话,一板一眼说得有模有样:妈妈说,你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好最好,也是最爱最爱她的人。 算她还有点良心。 靳大总裁对于小团子口中的每一个字都表示很满意,他洋洋自得地挑了挑眉头,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见小团子又悠悠地接着说。 可惜就是脾气太坏了,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还幼稚。 吧唧 靳大总裁心里刚刚才缓缓升起的希望的泡泡,就这么无情的破灭了,破灭得那么利落干脆不说,还远远溅了他一脸水。 很好。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当着自家女儿的面,诋毁他这个父亲英明神武的形象就算了,还敢放话说他幼稚不讲理! 不讲理是吧? 靳承寒在心里默默给沈言渺记了一笔暗账,他不显山也不露水,动作略显生涩地将一只珍珠发卡,别在小团子头发上,淡淡地说:梳好了。 嗯? 这就好了? 速度比干妈还快欸? 小团子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就赶紧踩上自己的小拖鞋,噔噔地往镜子前跑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出自这个人手里的发型长什么样子。 靳承寒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了过去,他一双黑眸定定望着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的小丫头,出声问:还可以吗? 可以。 小团子选手对于自己的新发型表示很满意,她笑盈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往日妈妈梳给她的丸子头不同。 自耳畔梳起的两根小辫子,被一只很漂亮的蝴蝶发卡固定在脑后,很简单,但也很好看。 你也总是给妈妈梳头发吗?所以才会给女孩子梳头发? 小团子看着还算比较合自己心意的发型,没有多想就稚声稚气地问道,就好像因为要给妈妈送礼物,所以去学了木雕一样。 为了帮妈妈梳头发,所以学会了梳头发,这听上去合情合理。 然而。 靳承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他疑惑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纹路分明的手掌,情不自禁微微皱了下眉。 没有。 他没有给沈言渺梳过头发。 甚至记忆中,他从来不曾替任何人梳过头发。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为什么自己拿起梳子的那一刻,脑海里不自觉就会掠过无数种发式的步骤。 一步一步,就好像曾经练习过无数次一样,遥远又真切。 难道在他不记得的某些时间里,他曾经将这件琐事做过很多遍?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靳承寒用尽了力气去回忆,可除了开始突突发跳发疼的太阳穴,再无其他任何收获,他索性放弃了去追究,就当是他天赋异禀好了。 该去吃早餐了,不然会迟到。 靳承寒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他径直走向书桌将小丫头的书包拿上,在看到书包旁边那一只黑黢黢的小陶罐时,他微微皱了皱眉,问:这个也要带吗? 嗯。 小团子乖乖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也不知道是谁放进我书包里的,所以妈妈说今天要去跟老师谈谈。 谈! 必须谈! 这是哪家臭小子,小小年纪就敢把心思打在他女儿身上! 不学无术,看他不给他点儿教训! 我去谈。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阴沉到了极点,他微微切齿,恨不得一用力将这个丑到见鬼的破罐子给砸碎。 他如履薄冰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刚刚才体会到有女儿的喜悦,就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鬼想要鸠占鹊巢。 不能忍,简直不能忍! 第423章 他们只会瞒着我 低奢昂贵的黑色商务车上。 小团子同学安安静静地坐在儿童座椅上,她软乎乎的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身侧的书包带子。 小脑袋瓜歪歪地靠在座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严肃凝重。 不想我送你去学校? 靳承寒就正襟危坐地坐在她身边,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膝盖上搁着一摞文件,幽深的眸光稍稍一斜,就看见小团子脸颊上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忐忑的表情。 他此时此刻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问完也不等小团子回答,又淡淡地出声:不过你知道的,沈言渺睡眠不怎么好,以后,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很经常。 言外之意,你得习惯。 小团子选手向来自诩是整个幼儿园里最能看穿人心的小朋友,她很容易就听出了靳承寒的弦外之音,心里也并不打算反驳他:我知道,妈妈以前夜里总是睡不着,医生叔叔给开了好多药也没用,不过你在的时候,她总能睡着。 闻言。 靳承寒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一抹沉然掠过即逝,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欲盖弥彰地翻了一页报表,却半点也没看进去,假装不经意地问:你那时候就认出我了吧,我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小丫头对他百般刁难,又刻意引导他误会了不少事情。 她跟他说,她很讨厌一个人,而那个人跟他很像。 小团子选手不自觉地微微低垂着眼眸,她直直盯着自己身上穿着整齐的小裙子,过了很久,她才奶声奶气地缓缓说:不是认出来,是一直就知道。 靳承寒对于她的回答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几不可察地跟着点了点头:也是,大伯和二伯,他们只会瞒着我,不会瞒着你。 跟大伯和二伯没关系。 小团子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他的话,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表情有些微妙的为难,迟疑了须臾,才继续说:是妈妈,每次我想跟unce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她都会阻止我,然后强调说unce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会是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但不是我的。 为什么! 小团子选手还小的时候并不懂她的意思,她不只一次的因为这个追问过沈言渺,但是无一例外都只得到过一个答案因为闹闹有自己的的爸爸。 尽管那个人从她一出生,就不曾见过一面。 可即便是这样,沈言渺也一直在小团子面前把unce和爸爸划分的很清楚,生怕她迷迷糊糊就混淆一样。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 靳承寒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一样,他握着钢笔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顿了顿,蓦然转身望着小团子稚嫩的侧脸,完美无瑕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所以沈言渺她跟你说起过我? 没说过。 小团子同样不假思索就给出了回答,妈妈的确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靳承寒这个名字,更不曾说过他们之间有着怎么样不可割舍的关系。 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她没问过,也不知道。 妈妈可能是担心自己说了,你也永远不会出现,又或者,她不想让我知道你身边有其他漂亮阿姨,但是 说到这里。 小团子忽而停顿了几秒钟,她黑葡萄般漂亮的眼睛低低垂着,企图掩去所有的心思,只简单地说:我自己能猜到。 至于是如何猜到的,她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告诉他。 靳承寒也不再追根究底地继续问,他不动声色地将膝上的文件合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深色讳莫如深。 你比我聪明,我就没猜到。 没猜到自己失手弄丢了多么重要的人,没猜到自己犯浑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 靳承寒的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他倏然抬眸望向车窗外,眸色沉了又沉:我不知道她瞒着我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也不知道她的决定里有个你。 干妈都跟我说了。 小团子也扭头看向车窗外,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半点儿没有什么失落,只不过那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却微微泛红:所以我现在没那么讨厌你了。 她可以乖巧懂事,也可以装作不委屈,平静且坦然。 靳承寒却一眼就看出了她所有的怨怼和憋屈,也是,一个从未尽过半点责任的父亲,凭什么只因为一点点血缘关系,就能坐享其成赢得所有奖赏呢。 闹闹 靳承寒酝酿了很久才郑重其事地喊出这两个字,他也在尽力适应,并竭力学习为人父亲应该具备的担当:你之前说的对,做错事情就要承担责任,我从前错误地忽略了你的存在,现在就理所应当弥补所有的缺失。 所以,没有人会要求你多么急着原谅我,我不会,沈言渺也并不会,因为我永远都会是你的父亲。 话到口边,还是突然一转。 靳承寒用尽了所有的决心,但还是不能将爸爸这两个字轻易说出口,可能是习惯太过根深蒂固,也可能是他从来不曾这么肆无忌惮地喊过任何人。 爸爸两个字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字典里一个没有任何内涵的抽象名词。 只有父亲还算熟悉,无论有没有什么情意掺杂在其中,但他至少能说的出口。 小团子选手还以为自己已经表演得足够逼真,她也不知道是哪里除了问题,才让靳承寒看出了些许破绽。 不过既然已经看出来了。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 小团子索性也不打算再继续跟他打哑谜,她原本想直接说我还是不喜欢你,但最终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一个更委婉一点儿的说法:不习惯。 不习惯,突然有个自称爸爸的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不习惯,往后的日子里会有另一个人来照管着她的一切。 不习惯,妈妈所有的爱意会被另一个人不由分说地侵占带走。 但是,我会慢慢习惯的。 小团子说完也不等靳承寒开口,她就继续糯糯地说道:可能一两天,可能一两年,但总有一天,我会习惯你是我爸爸的。 好。 靳承寒削薄的唇瓣无声地歙动了好几,这才堪堪逼出一缕声音,他眼底迅速染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让司机先生从后视镜里看得背后直发凉。re ontessori schoo,靳承寒突然出现的消息,就犹如一枚深水鱼雷一般,瞬间将校园宁静的清晨打破碎裂。 校方最高负责人karry校长,一听到保卫科说有一辆靳家财团的车子开进学校,就立马领着一众人,着急忙慌地往学校门口赶。 立马通知艺术学院,让他们到大礼堂候着。 karry校长是一位年纪并不怎么大的青年人,他一身条纹西装穿得笔挺,宛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眸里满是焦灼:还有,马上下发紧急文件,让各个学科专业的讲师教授都做好万全的准备,可能会有很重要的贵宾来试听课程。 好的。 金发飘飘跟在他身旁的女助理也丝毫不敢怠慢,领了命,就赶紧风风火火地踩着高跟鞋去处理,转身的前一秒又迟疑地问:但是,抱歉校长,还有一个问题,只通知中学和高校部门吗,幼儿部门怎么 却不料。 女助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戴着眼镜的校长冷冷喝止,他那不耐烦的样子,就好像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你以为靳家会无故派一个小孩子来视察吗,还是说,你认为靳家财团的视察人,会无聊到去看一群牙都没长齐的小鬼上课?! 是我多虑了。 女助理被人毫不犹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连忙悻悻地点点头走开。 第424章 沈言渺还不如你 事实上。 靳承寒原本并没有想要将事情搞得这么隆重,一来他只是来送女儿上个学,二来这种紧要关头,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里。 不合时宜。 只可惜,谁能料到,司机无意间竟然将一辆被校方刻意记录在册的车子开了出来。 这下,他倒是想低调也难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车子缓缓在学校最靠近校门口的幼儿部停稳。 小团子选手一脸讶异地看着站在一边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看上去很恭敬的模样,可惜她一个都不认识。 学校今天有什么重要的活动吗? 小团子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她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脸上好奇得很生动:难道是圣诞老爷爷要来? 她记得上一次圣诞节的时候,幼儿部也是有这么多她不认识的人出现,然后老师就跟他们说圣诞节就要到了,学校特意准备了和圣诞老爷爷见面的活动。 靳承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竭力让自己不去深究小团子的话,就当他是那个白须飘然并不存在的糟老头子算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思考该怎么让小团子不被这一群烦人的家伙给打扰,安安心心地去上课。 靳承寒眉心微蹙颀长的身影微微侧了过去,他表情认真地低头替小团子解着身上的安全带,声音凌厉地对着司机吩咐:你先下去,就说你是财团派来视察校方工作的,把这些人都引开。 啊这靳总 司机先生被他的命令吓得不轻,他就只是一个小小的随身司机,最多也就能替老板接送个贵客,这种冒充大人物的场面,他是真的没有经历过啊! 靳承寒也不跟他多说废话,他帮小团子系好敞开的外套衣扣,冷峻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我没有征求别人意见的习惯,办不了就立马给我滚! 这话一出。 司机顿时更是惶恐到了极点,他可不想因为这样一个莫名飞来的横祸,就丢了这一份清闲又高薪的工作。 办的了办的了 司机连忙点头如捣蒜,他一边飞快在脑子里搜索着对策,回忆起小学时候自己也经常被抓去打扫街道,装模作样的应付视察工作,又一边战战兢兢地推开车门。 咳咳 司机先生一身深色西装穿得整整齐齐,就是心里犹如敲锣打鼓一般,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两声,而后特意捏着嗓音说:你们好,我是靳家财团前来视察校方工作的工作人员。 karry校长听着他的话不禁怔愣了下,下一瞬,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般,赶紧上前伸手问候:诚挚欢迎您的到来,我是re ontessori schoo的负责人,您叫我karry就好。 karry校长已经在学校呆了这多年,他真的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靳家财团竟然也会派来这么平易近人的视察人员。 蠢货! 靳承寒默默看着车窗外发生的一幕,忍不住皱眉轻骂了一声,靳家财团前来的视察工作者,什么时候还用得着纡尊降贵自我介绍了。 不过也罢。 总算是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靳承寒见人群都往着跟幼儿部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动作利索地推开车门,又细致入微地抬手挡在小团子头顶,沉声说:今天是个意外,下一次我会注意,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小团子只是不以为意地微微耸了耸肩,她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多么不自在,豻;你要送我到教室吗? 不然呢? 靳承寒不轻不重地将车门甩上,他反问地很自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我要是把你放在这里,你一个人走丢了怎么办? 小团子正想要义正言辞地辩驳,她都已经来过学校这么多次,这一条路,她闭着眼都能走完,才不会走丢呢! 可是,还不等她开口。 靳承寒就不容置喙地攥紧她软乎乎的小手,他有自己的考量,也不忌讳让她知道,自顾自地说:其他的先不说,沈言渺就生了你一个,我可没有让她再生第二个的打算。 小团子简直要被他理直气壮的话语给惊呆了,她有些发懵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地问:所以就是说,如果妈妈还有第二个孩子,我就可以走丢了? 你这种假设不成立。 靳承寒丝毫不觉得她的问题有什么意义,他反正绝对不会再让沈言渺生孩子遭罪,三年前的事情,光是听听就足够让他一身冷汗:除非你现在有个哥哥或者姐姐,否则,沈言渺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个孩子,我也是。 哦 小团子一张稚嫩的小脸不受控制地微微皱着,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总是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虽然说,如果没有弟弟或者妹妹,只做妈妈唯一的孩子,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但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怪的呢。 靳承寒一路上有意放慢减小了步伐配合着小团子的速度,他长得太高,想要牵着小团子就必须微微倾些肩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泛红的朝阳里,被拉得很长很长。 有些滑稽。 却也很和睦。 穿过花园,绕过喷泉,再过一段走廊。 到了。 靳承寒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教室门口的编码牌,他缓缓松开了小团子的手掌,淡淡地说:进去吧,该上课了。 小团子也没什么犹疑就往教室门口走去,她早就过了那个黏着家长不肯进教室的年纪,乖乖地跟靳承寒说了声再见,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等一下。 靳承寒看着那一抹软软糯糯的小身影,蓦然就沉声叫住了她,这完全是一种不受大脑控制,只能归结于下意识的行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还有事吗? 小团子回过头不解地望着他。 靳承寒英俊无俦的脸庞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担忧,又像是不舍,他薄唇歙动,欲言又止好几次之后,才缓缓地说道:烹饪课作业要是不会做,就别做了,乱吃东西会生病。 你怎么知道 小团子同学下意识地就追问道,明明连妈妈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会知道,可是问完她就后悔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不打自招吗? 小团子同学表示十分懊恼自己的大意,就像是一只被人不小心踩到小爪子的奶猫一样,她表情挣扎地支吾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那,那你别告诉妈妈。 靳承寒被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看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还真的是对沈言渺惟命是从,他不禁薄唇微扬:放心吧,沈言渺还不如你,她连糖和盐都分不清。 小团子一听他这话,顿时眉眼弯弯笑得清甜,她背过身冲他挥了挥小手:还好你昨天把汤都喝完了。 阿嚏 沈言渺原本拥着被子睡得正熟,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喷嚏给惊醒,她有些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眸,身侧已经空荡荡一片。 嗅着四周清浅的木香味儿。 沈言渺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身,她微微带着鼻音喊了一声:靳承寒。 第425章 太过于放在心上 靳承寒直接去见了小团子的陶艺课业老师,他并没有表明身份,只说是choe小朋友的家长,有些事情需要跟她了解一下 好的,那您先请坐。 小团子的陶艺课业老师是一位年近三十左右的年轻女士,她下意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近视镜,如碧玉般的眼眸里闪着微妙的碎光,言辞委婉地询问:请问您是choe的什么人,以前总是跟沈太太碰面比较多,所以 靳承寒也半点没跟她客气,可能他本来也没有这个天赋,长腿一曲就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又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看摆在办公桌上老师的名牌,冷冷地开口纠正:我想,jane老师应该是理解错了,她不是沈太太,是靳太太。 哦,天呐,抱歉先生。 年轻女老师白皙的脸颊上迅速闪过一抹局促,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自顾自解释说:choe的个人资料比较简单,所以是我唐突冒犯了。 她说着道歉的话,却不在意地抬手拨了拨自己肩上的金色长发,半点没有歉意可言。 好在。 靳承寒也并没有理会她一惊一乍的歉意和解释,他此番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也不想跟一个外人多话,只直截了当地开口:就在昨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东西无缘无故出现在choe的书包里。 靳承寒一面没有什么情绪地说着,一面伸手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丑兮兮的小陶罐,他眉心微蹙着将物证摆在桌面上。 紧接着,又不容置喙地开口:我记得,re ontessori schoo幼儿部监控几乎是全方位覆盖的,按照校方规定,作为家长,我任何时候都有权利要求查看监控,所以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应该并不难。 他倒是要看看,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敢做出这么找揍的事情。 这个 jane老师看着办公桌上那一个连颜色都分不清的小陶罐,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教育水准被人无情碾压的缘故,她脸上的微笑不再似刚才那般得体,有些为难地说道:也许只是小孩子无心的示好,先生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太过于放在心上。 小孩子总是没有什么城府的,也藏不住心事,喜欢谁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送个小礼物这种事情,在这一个城市简直渺小到不值一提。 这么小题大做,真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皮囊,女老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息。 靳承寒却毫不留情就反驳了她的话,他英气的眉宇顿时拧得更紧,低磁的嗓音冷冷冰冰,没有半点温度: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别的人我管不着,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在我女儿身上。 他语气强硬,连半分转圜的余地也不留。 靳承寒的声音不大不小,可那与生俱来的高高姿态,和不怒自威的神色,却莫名让人忍不住畏惧,他其实能够理解女老师为什么第一时间就选择推脱的原因。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但凡能够在re ontessori schoo就读的学生,各个非富即贵,小团子当初要不是席胤湛暗自在背后推了一把力,大概也进不来这里。 为了一个家世并不怎么显赫的学生,得罪不知道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小姐,实在不算什么明智之举。 这位老师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错。 但他不允许。 靳承寒连一毫一厘的退让都不同意,他冷峻的侧脸紧紧地绷起,脸色并不多么和善:我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意图,又或者对方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都必须跟我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他这半生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不论飘到哪里都不曾落脚,所以值得牵挂要保护的人也并不多。 细细算起来,也不过就这么两个人。 因此,哪怕没有靳家人所谓的特权存在,他也会不遗余力地永远挡在最前面。 先生,我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 女老师尽管被他浑身凌厉的气魄震慑到,但她也还是没有那么轻易就松口,她犯不上为一个平凡人家的孩子去赌上自己的前程,更何况是为了这种小事情。 女老师脸上的表情纠结极了,她很是为难地说道:但是,调取院内监控并非我一人之力就能办到的事情,您若是执意要追究到底,那可能还需要园长的同意。 她的意思并不难理解,不过是借着理由推诿责任,搬出园长也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靳承寒还是头一次这么窝窝囊囊,在一个幼儿老师面前,他被人明里暗里不止一次的敷衍,也不知道沈言渺是不是也曾经被人这么怠慢。 那小团子呢? 靠! 靳承寒一言不发地沉默着,他越想越气,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火焰雨然欲裂,直至将所有理智都消磨殆尽。 他原本并不想事情闹得太过难堪。 毕竟是财团一手投资的高等院校,要是太过,反而双方面子里子都不好看。 但如今看来 靳承寒面色不善地微微点了点头,他深暗似海的黑眸里满是不悦和怒火,却硬是顾忌着小团子的感受,强忍着没有发作,只冷冷问:园长?你确定要我去见见园长,到时候你恐怕就不只是亵渎职守这么一个罪名了? 女老师听着他的话似乎变得稍稍有些迟疑,但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每一个找到她面前的家长,都是这般盛气凌人,甚至比靳承寒更得理不饶人的,她也见过不少。 但总归外强中干的居多,能真正把她怎么样的人,并没有几个。 一想到这里。 女老师就好像霎时间豁然开朗过来,她郑重且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摆在办公桌上的校园安全守则视若无物:是的先生,没有园长的首肯,我不能私自作出决定。 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就不能怪他不留情面了。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了点,就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方秘书对于这个时刻接到自家boss的电话是有点惶恐的,上班前夕的电话,不是临时改变行程,就是有什么足够让整个财团都鸡飞狗跳的重大事件,将要或者正在发生。 总之,每一种可能都是一场劫难。 果然。 电话那端。 靳承寒没有任何征兆和理由地就发出命令,他说的是国文,语气听上去十分不悦且严肃:从现在起,财团在re ontessori schoo的投资资金可以全部撤回了。 为什么? 方钰下意识地就想要追问,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冷静了下来,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老板了。 昨天是财团旗下的一个小小出版社,今天又是财团投资的一所小小学校。 明天是不是就该直接干预伦敦教育司选票了? 方秘书无可奈何地扶了扶眼镜,她为了整理资料几乎一夜未睡,现在整个人走在路上都轻飘飘的,却还是半点不敢松懈,只得公事公办地回话:好的靳总,那么关于撤资回应方面,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毕竟这么突然的撤资,总得给人家一个理由不是。 或者说,就算校方惹得您老人家不高兴,也得给人家一个发现错误,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却不料。 靳承寒的态度就好像是板上钉钉一样,半点儿没有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意思,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膝盖上轻轻叩着,冷然开口:不用,撤资也不需要走任何审核流程,直接通知校方负责人,就说 靳承寒说到这里忽而顿了顿,他冷冷抬眸睨了一眼正坐在自己对面的女老师,继而冷漠无情地说道:就说,通过今天早上的视察,我对该校校长筛选教师的能力并不怎么信任,没有继续投资的兴趣。 等等。 视察?re ontessori schoo? 靳总好端端地跑去视察一所学校干什么,这个行程她怎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方钰愣了片刻后,连忙疯狂地翻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事簿,在确定没有半点儿关于视察re ontessori schoo的记录之后。 她不自觉战战兢兢地吞了吞口水,连忙认罪:抱歉靳总,是我大意了,并没有注意到您有视察re ontessori schoo的行程,我现在就马上过去,校方跟财团向来合作密切,如果只是误会,想来还有挽回的余地。 方钰向来是一个足够稳妥周到的秘书,她的能力不仅体现在过人的专业学识上,更在于对人心的解读。 第426章 什么未亡谁未亡 是的。 靳承寒并没有要彻底跟校方撕破脸的意思,他本来也不是做事全凭心情的荒唐老板,更何况那个小丫头看上去对这里的学习生活表示很满意。 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对她有很大的难度。 这一点,靳承寒心里比谁都要清楚,他不过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乱糟糟地堆在心口。 闷得慌。 告知校方负责人,就说我在幼儿部陶艺教师办公室等着他。 靳承寒蓦然冷声冷气地出声,对于方钰的提议并没有直接否决,但也没有直接采纳,他记得方钰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之前让你去查的人,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回靳总,已经全部查到了。 方钰连忙如实地回答道,她说着,不自觉紧了紧怀里那一份厚厚的资料:从家庭背景到人脉关系,都有最详实的信息。 那就好。 靳承寒总算听到了一件还算顺心的事情,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也不确定那个懒虫现在醒了没有,索性直接说:现在太早,等到中午的时候,你直接把文件送去night fa,记住,别太张扬。 好的,靳总。 方秘书连忙毕恭毕敬地领命点头,她放下电话就赶紧马不停蹄地联系了re ontessori schoo的校方负责人,并且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 什么,靳总?! karry校长在听完方钰的话后,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他手足无措地呆呆愣在原地,总有一种大限将至的绝望感,但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笑得比哭还难看:您放心,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多谢方秘书,多谢多谢。 挂了电话。 karry校长也顾不得质问面前这位自称靳家财团视察工作人员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半点也顾不得风度和形象地就往幼儿部跑去。 随行的一行教师教授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一头雾水地跟着跑,场景好不精彩。 砰 没过多久,教师办公室的门就倏然被人推开。 靳承寒依旧长腿交叠随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过左手无名指的骨节,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双黑眸,一口美式英文低沉流畅: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是靳总 karry校长上气不接下气跑得腿直发软,他额上渗出一层汗水,打湿了金色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在额前,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我是校长karry,实在是对不起,不知道您的到来,如果 行了! 靳承寒却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无非就是些抱歉之类的废话,他早就听腻了半点不想再听,只是眸光一转,落在办公桌后早就震惊凝滞的女老师:不好意思这位老师,园长我请不到,你看校长可以吗? karry校长。 女老师在原地怔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眼眶已经隐隐有些泛红,她明白,自己今天可能是真的招惹到了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karry校长却连看也没有正眼看她一眼,他还算周正的脸颊上赔着歉意的笑,赶紧解释道:靳总,jane是刚刚才进来学校实习的新老师,如果她做错事情惹得您不高兴,那我代替她向您赔罪。 呵! 靳承寒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他凉薄的唇畔漫不经心地扬了下,笑意却完全不及眼底,只漫不经心地问:你代替她赔罪,以什么身份,上司,还是情人? 他这话一出。 karry校长原来就惨白的脸色顿时更是煞白几分,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一双眼眸,却还是不死心地挣扎:靳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想你也不明白。 靳承寒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就好像是对待什么腌臜的垃圾,碰一下都觉得触了霉头,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karry校长,如果我没记错,re ontessori schoo所有的教师,都至少应该是常春藤联盟大学出身。 但是这一位jane老师,却只是英国一所不知名的二流学院毕业,根据学校的用人制度,进入学校的每一位老师,简历都必然要经过你的手,那么karry校长,你到底是眼睛不好呢,还是大脑支配神经不好? 他话说得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 karry校长往日衣冠楚楚的面目就这么被人揭开,并且还示之于众,他方正的脸庞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可就是半句都不敢反驳。 不说话最多是难堪,一说话那可是有关生命安危了。 那位女老师更不用说,此时此刻几乎快哭出来一样,她求救地望向karry校长,结果对方却自顾不暇到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她也别无他法,只能这样站着被一众人像猴子一般观摩,再指指点点。 靳承寒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或者说,在收到方钰发来的资料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情处理干净。 别的不说,小丫头呆的地方绝对不能有这种品德败坏的人存在,尤其对方还是她的执教老师。 karry校长,re ontessori schoo如果往后还是由你主持大局,那财团确实没有再继续白白砸钱的必要。 靳承寒纹丝不动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云淡风轻地开口:所以,你们二位,可以离开了。 靳总! 闻言,karry校长立时不能淡定了,他可以无所谓自己因为一时私欲被人唾骂,但是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成了无业游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自己挽回一丝生机。 结果,下一秒,就被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保镖给拖了出去。 整个办公室瞬间就重新恢复了寂静。 靳承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每一位西装革履的讲师教授,他漆黑的眼眸在每一个人脸上掠过,忽而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学者。 joe园长是吧? 靳承寒对面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园长还有一点点印象,他第一次来见小团子,就是这位老园长带的路。 一杯热茶,让他被小丫头捉弄的够惨。 是的,靳先生。 老园长立即温和儒雅地弯了弯腰。 靳承寒微微挑了挑眉梢,认真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老人,慈祥仁厚,学识渊博,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颇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将其余所有的人挥散,至于重新选校长什么的,那是校方的事情,他没那么爱管闲事。 那个。 靳承寒倏然抬起手指了指桌面上安静搁着的陶罐,他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要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choe的书包里。 老园长抬头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瞬,他苍老的眸底立即升腾起不言而喻的诧异,不敢确定地小声说道:这个这个不是一直放在展馆吗? 你说什么? 靳承寒英挺的眉头顿时紧紧拧起,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直慑人心,锁在展馆的东西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小丫头书包里。 不受限制地出入展馆,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和权力? 原本以为是哪个情窦初开的小鬼头,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麻烦一些。 老园长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他抬步往办公桌走去,又戴起挂在自己颈间的眼镜,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之后,肯定地说:就是它,它叫未亡,是大约二十多年前,您的父亲专门放进学校展馆的一件陶器。 靳承寒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浓眉紧皱,死死盯着那一个丑到极致的破罐子,满脑子都是疑问。 二十多年前? 老头子千里迢迢跑来英国,就为了放这么一件丑不拉几的陶器,他是疯了,还是吃饱了撑的。 未亡? 什么未亡,谁未亡? 既然是未亡人,又何必放到这么远的地方纪念? 去查。 靳承寒竭力抑制住自己所有的心绪,他脑子里有一个荒诞不经的答案不胫而走,可这个想法几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能咬牙切齿逼出一句:查它二十多年前是怎么来到展馆,二十多年后又是怎么从展馆离开,最快速度给我答案! 好的,靳先生。 老园长也不疑有他,对于这一件展品,突然就这么自己长了腿一样离开展馆,他心里也感到震惊。 倘若被靳老知道,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 得查。 一定要查。 只不过,这件陶器年代久远,查起来可能需要些时间,还请靳先生耐心等等,一有结果我就会马上通知您。 第427章 你要每天说爱他 沈言渺刚刚睡醒还不太清明,她迷迷糊糊地从卧室走到客厅,屋子里静谧一派,没有小团子,也没有靳承寒,只有厨房里还热腾腾保着温的早餐。 男朋友牌早餐,只此一家。 沈言渺看着贴在橱柜上的自己龙飞凤舞的留言条,不禁会心莞尔轻笑,明明也不是什么刚刚才知慕少艾的年纪,心里却莫名有一种上学时候,背着老师偷偷传小纸条的感觉。 禁忌又悸动。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沈言渺自顾自地低声呢喃着,又伸手将那便签拿了下来,她干净的眉眼间染着淡淡的迷惘,瓷白漂亮的脸颊上更是说不出的惆怅。 靳承寒缓缓拧开公寓房门的时候,沈言渺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她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居然看得那么入神,竟然连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别看了,再看粥都要凉了。 靳承寒看着她三心二意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好心地提醒道,他明明已经刻意放轻了声音,但沈言渺还是被他冷不丁的动静吓了一跳。 靳承寒,你又吓唬我! 沈言渺下意识地捂上怦怦乱跳的心脏,她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就一口咬定是他有错在先,并且言之凿凿地控诉:人吓人是真的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靳承寒对于她的欲加之罪表示完全不接受,他抬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捏了捏,漆黑的眸光不经意落到电脑屏幕上,淡淡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 沈言渺立即就手脚麻利地用力将电脑合上,仿佛生怕他看清一样,她囫囵地咬了一大口水晶包,又自然而然地将剩下一半送到他嘴边,轻笑着自卖自夸道:给你尝尝,我男朋友做的,好吃吧? 靳承寒没有任何异议地就将那半只水晶包咬进口中,削薄的唇有意无意在她纤白的指尖碰了碰,看着她迅速绯红的脸颊,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有个这么无所不能的男朋友,沈小姐可一定要小心一些,别被其他人给抢走了。 这个男人啊,总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给点微风,他都能飞出宇宙。 沈言渺一时间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记,她故意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质问道:那么请问靳先生,我要怎么样才算小心,才能不莫名其妙多出来那么多的情敌。 咳咳 靳承寒略微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她话里所有的不满和质疑,只挑自己想听的回答,而且回答得很认真,很详细详细:比如,你要每天说爱他,多亲亲他,多抱抱他,不要总惹他生气,也不准跟他生气 天呐。 离谱,就很离谱。 这简直比古代的三从四德还让人震惊。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什么幻想。 沈言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握起勺子喝了一口清粥,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一一列出靳太太行为准则。 她并没有打断他,只不过全部当成了耳边风,半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 最重要的是,你不能有事情瞒着他。 靳承寒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之后,他蓦然压低了声音望向她,完美无瑕的俊颜上神情严峻,淡淡地开口:说吧,为什么突然看林景明的采访? 靳承寒,你犯规。 沈言渺拿起纸巾用力地擦了擦唇瓣,她水眸微睁,有些气鼓鼓地凝视着他:这道题刚才已经跳过了,你 是你说跳过了,我可没同意。 靳承寒甚至都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他微微挑了挑眉,不容置喙地继续问: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看他的采访。 一个糟老头子的采访有什么好看的。 值得她连饭也不好好吃。 沈言渺见自己想要蒙混过关的难度有些大,所以她只好放弃,信口乱绉了一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借口:我其实也不是在看他,我只是最近在研究理财,随手放了一个财经频道而已。 林景明作为林氏国际银行最高决策人,经常出现在各类财经金融节目中,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就这样? 靳承寒眉心微蹙反声问道,他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是的。 沈言渺本着只要我坚信,那么全世界都会坚信的侥幸心理,她连忙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乖巧的样子就好像脆生生回答老师提问的小朋友。 靳承寒无声地盯着面前这张阳光明媚的小脸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记起了在伦敦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候的小狐狸,就宛若一个无悲无喜的陶瓷娃娃,看上去坚实无比,却根本不堪一击,跟现在判若两人。 沈言渺。 嗯? 靳承寒倏然沉声喊她的名字,却久久没有下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说出一句:以后要记得紧紧跟着我。 别再走丢了。 沈言渺被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听得云里雾里,她放下手里的勺子,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问:什么意思啊? 说你笨的意思。 靳承寒故意作弄地扬了扬薄唇,他缓缓收起了眼底所有的认真和惶恐,只是无关紧要地接了一句:你那么笨,还不会记路,要是走丢了,会是个大麻烦。 嘁 沈言渺不以为意地切了一声,她鼓着脸颊飞快吃完最后两口热粥,就端起碗碟往厨房走去,转身的一瞬间,还不忘冲他义正言辞地强调道:靳承寒,你可别忘了,我们两个,可是我先找到你的。 她先找到他的吗? 闻言。 靳承寒情不自禁地微微愣了下,下一秒,他就迅速敏捷地反应过来,长腿一迈跟了上去,语气调侃地打趣道:沈言渺,你确定你那时候是找到我,而不是睡到我的? 当初的阴差阳错,如今再说起来,半点没有意义。 他和她,不过都是被人谋略算计的棋子而已。 但是他们的初见,却十分值得纪念一下。 我记得,当时你醉到几乎连路都走不稳。 靳承寒一双澄湛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就好像在回想着多么遥远的事情,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却写满了不怀好意。 第428章 那个时候的我们 靳承寒假装看不到沈言渺已经快要杀人的羞恼表情,他摸了摸下巴,继续慢慢悠悠地说:但是好在眼光还不错,抱着我就不撒手,在我身上到处摸来摸 他说得那么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避讳。 沈言渺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她娇俏的小脸已经红到快要滴血,连着耳尖都在发烫。 她恼羞成怒地紧紧捂上他的薄唇,瞪大眼睛威胁道:靳承寒,你赶紧闭嘴,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我就掐死你。 她那一点小小的力气用在他身上,根本就缥缈到不值一提。 可偏偏。 靳大总裁就喜欢看她像只奶猫气急炸毛的样子,明明已经恼到不行,却只能呜呜地发出一声又一声不满。 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靳承寒索性不反抗也不挣扎,他就这么任由她纤白的手指紧紧覆在自己脸上,漆黑的眸底噙满了宠溺温柔的笑意,低磁的声音含混不清地从她指缝流淌出:沈言渺,那个时候的你,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沈言渺如水晶般漂亮的眼眸里顿时布满了挫败和怨怼,她气恨恨地瞪了他好久,这才松开手掌,微微切齿地出声:那个时候的你,也比现在招人喜欢多了。 彼此彼此。 靳承寒也不急不恼,他颀长的身影缓缓向她靠近,又微微倾身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偷得一吻,伏在她耳畔沉声说:不过那时候的我们,倒是和现在差不多,一样的登对。 沈言渺几乎已经快要被他气笑了,她抬手在他肩上用力捶了一记,俏丽的脸颊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绚丽的霞彩一般,气急败坏地下了逐客令:我还要洗碗,你快点给我出去。 不出去。 靳承寒却根本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人指挥的人,他双手抱在身前,姿态慵懒地往流理台上一靠,大言不惭地开口:我看着你洗,省得你偷懒洗不干净。 他才偷懒。 沈言渺真的好想往他脸上泼一捧凉水,不过她到底也没这么做,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毁了的话,那她可就亏大了。 温热的水流,不急不缓地从龙头里淌出来。 沈言渺也不再多跟他说话,她动作熟稔地抓过一旁的隔水手套戴好,表情认真地清洗着自己用过的碗筷。 她卷翘纤长的睫羽有节奏的忽闪着,一缕长发不听话地从肩后落到她身前,隐隐约约遮去她漂亮的嘴唇。 几乎是下意识的。 靳承寒不动声色地抬手,帮她将那一缕长发别到耳后,他就仿佛在欣赏一副什么旷世绮丽的名画一般,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沈言渺能清晰感觉到那一抹紧紧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习惯,也竭力地想要忽视掉靳承寒的存在。 可是她悲伤地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应该也没有谁,可以对那么热忱且赤诚的目光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今天去送闹闹上学还顺利吗? 沈言渺真怕自己一个心慌神乱就将手里的瓷碗摔碎,反正也避不开,她索性就不避了,声音淡淡地找着闲话:小丫头没有再故意为难你吧? 没有。 靳承寒也云淡风轻地回答了她的话,他们就好像世间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一样,在锅碗瓢盆的羁绊里,谈论着孩子的喜怒哀乐:她很懂事,几乎都不用我帮什么忙。 我才不信。 沈言渺总算将最后一个盘子冲洗干净,她摘下手上的手套,又认真洗了洗手:那丫头生来就犟,她认定的事情,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像你。 靳承寒不假思索就接了这么一句,又好心地伸手将洗手液往她面前推了推,他那一副坦然的表情,就仿佛在说着一件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认定的事情,我也从来没能改变过。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也没有那么绝对。 沈言渺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五彩泡沫,她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我从前认定自己一定不会再为什么人动心,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个命题应该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前提,那就是靳承寒必须除外。 闻言。 靳大总裁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上顿时笑意融融,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去财团,而是选择再回来家里一趟。 原本只是单纯怕她一觉醒来见不到人会着急,可现在却意外地收获颇丰。 那个陶罐的事情,闹闹都跟我说了。 靳承寒用力收敛着自己脸上过于明显的笑容,可声音里的轻快却没那么容易遮掩,他优哉游哉地继续开口:校方已经在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不用太过担心。 沈言渺也没半点客气就接过他递来的毛巾,她一面擦着手上的水珠,一面若有所思地说: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但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儿,查查也好。 嗯。 靳承寒跟着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意见很是赞同,他漆黑的眸光忽而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玩偶我让方钰联系了厂家,到时候楼层其他空出来的房间,就都拿来当玩具房好了。 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违背常理。 厂家。 整个楼层。 到底有没有搞错。 靳承寒会给小团子买玩偶那是毋庸置疑的,出手阔绰那也是不可厚非的,他反正一直都这样。 这种六亲不认的金钱观,真可谓令人叹为观止。 沈言渺原本以为自己还算是猜对了他的心思,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金钱的力量,以及这个男人败家的程度。 靳承寒,你知道吗。 沈言渺蓦然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抬眸望向他,她发自内心,无比真挚地表达了自己此刻的感受:你应该去从政,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比你更清廉。 因为任何的所谓贿赂,在他面前都过于渺小且不值钱。 靳承寒却似乎对她的提议并不认同,他佯装认真地思索了须臾,而后,同样语气认真地出声:不对,我觉得我更应该去学法律,这样的话,我肯定能更早遇见你,没准儿我们会是同学,又或者是同行? 沈言渺听着他的话耳边又响起了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语,她情不自禁地嫣然轻笑,抬起一双手臂抱上他的脖颈:靳承寒,我突然发现,我们好像真的很般配啊。 般配到连说话都那么相似。 相似到理所应当必须在一起。 靳承寒也没有半点犹豫就将她纤细的腰身往怀里带了带,他线条分明的下颚,亲昵地在她发顶抵了抵,得意地说:这个问题,我早就发现了。 第429章 绝对不能坑队友 沈言渺是被靳承寒亲自送到night fa的,低奢豪华的黑色跑车,四平八稳地蛰伏在工作室大厦底下,毫无意外引来好多人的停留注目。 沈言渺现在已经能够平静面对这种被人景仰艳羡的目光,她低头,动作熟练地解开安全带,伸手就去推车门,言简意赅地说:快要迟到了,我就先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这么敷衍。 连句再见也不说,合着是真把他当成司机用了啊。 靳承寒好看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他长臂一伸就抓上她的手腕,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人扯进自己怀里,语气不满地开口:沈言渺,就算是司机你也得付点油钱吧。 靳承寒你别闹,时间真的不早了。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焦急得很显而易见,她向来是工作室的劳模标杆,从不早退,更不会迟到。 今天要不是因为靳承寒二次折返回家,两个人又一起腻腻歪歪浪费了些时间,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在迟到的边缘试探。 靳承寒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他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在她脸上,大有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气魄。 沈言渺忍不住被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给逗笑,不就是送她上个班,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这男人至于这么黏人脆弱吗? 好吧好吧。 沈言渺自知拗不过他,更何况两个人一直这么僵持着,除了继续浪费些时间,更有可能会迟到以外,再没有任何好处。 沈言渺索性妥协地退让了一步,她微微仰头,蜻蜓点水般在他削薄的唇上轻轻碰了下,笑意盈盈地问:亲也亲过了,男朋友,请问我现在可以去上班了吗? 这还差不多。 靳承寒似乎对于她口中男朋友这三个字十分受用,他漆黑的眸底迅速染上得逞的笑意,抬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笑着说:记得好好工作,我以后还指着你养呢。 他话音刚落。 沈言渺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如遭大敌地僵住了,说实话,她一个小小的珠宝设计师,真的是真的,养不起他这个挥金如土的大少爷。 他一定会毫无意外让自己倾家荡产,然后家徒四壁。 到最后,没准儿连四壁都会没有,只能流落街头。 沈言渺越想越觉得这男人真是个祸害,谁说只有红颜祸水的,男人祸害起人来那才是彻彻底底。 但事实归事实,面子总归不能输。 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假笑了下,就忙不迭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在关上车门的前一刻,她无比大方慷慨地开口:好说,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管够。 嘭 下一秒,车门就被人不轻不重地关上。 先斩后奏,可真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沈言渺半刻也不停歇地就往大厦门口走去,她脚上踩着一双浅口平底的鞋子,步子走得又急又快,好像生怕靳承寒会冲下车来跟她争论一样,反正按照那个男人幼稚的个性,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大。 粗茶淡饭,就你那厨艺 靳承寒却只是后知后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女人还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纤瘦身影,一直等到她站进电梯里,这才终于肯放心一般。 重重踩上油门,扬长离去。 沈言渺最终还是没有迟到,在最后两分钟前,她行色匆匆地推开了工作室的大门。 night fa还是一如往常,就宛如一个齿轮合锋的器械,每个部门都在秩序井然地运转着,她的办公桌上有人呈来的设计稿,还有各种等她定夺的商务合作案。 沈言渺动作利落地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堆积起来的文件,下意识地就抬手摁下了内线:陈墨 帮我送杯咖啡进来。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就好像钢笔在空中停留了太长时间,用尽力气在纸上也写不出什么墨痕,只有无数道沉重又难堪的空白划痕。 沈总您好,您个人助理的内线暂时转到了行政部门,我是部门负责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电话那端是一道极其柔和周到的女声,她尽职尽责地询问,四周没有游戏动漫叽里咕噜的噪音,也没有一口一个rache姐地跟她撒娇耍赖,说什么游戏正到紧要关头,让她稍微等上几分钟。 还美其名曰,老板可以坑,但风里雨里,绝对不能坑队友,这叫义气。 帮我送进咖啡进来。 沈言渺无声地沉默了片刻,她纤长的眼睫眨了又眨,漂亮的眸底满是怅然。 咖啡很快就被人送到她面前,加完糖又加了奶,老远闻就能闻到浓郁的奶甜气息。 沈言渺好看的细眉微微蹙了下,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多说,摆了摆手让人出去,她不信邪似地端起杯子送到唇边。 只浅浅一口入喉,整杯咖啡就被她不闻不问地置在一旁。 night fa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沈言渺整整一个上午都把自己扔进了文件堆里,她专心致志地审视着每一张设计图,脑海里飞快模拟着每一张图纸实际投出生产时的整个流程。 叮咚 电子邮箱的提示音突然在空中响起。 沈言渺这才恍如隔世地回过神来,她缓缓收回落在设计图纸上的目光,随手点开了那一封不断跳动的新邮件。 可是这一点,却让沈言渺彻底怔愣。 墨小墨 沈言渺嗓音微颤地念了一遍发件人的昵称,她动作僵硬地放下手里的设计图,水晶般漂亮的眼眸里顿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陈墨,是陈墨发给她的邮件。 邮件后方有定时发送的标志,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就写好,偏偏选了这一天,偏偏选了这个时间发给她。 沈言渺迫不及待地就用力摁了摁鼠标,她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只剩虚惊一场。 邮件的内容很长,洋洋洒洒占了大半个屏幕,字里行间将那丫头的脾气秉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rache姐,今天是我的生日哦,刻意跟你说起也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专门来跟你要生日礼物的! 不过呢,今年的礼物,可能不像往年那么容易啦,我知道跟你说起这些,你可能会很生气,没准儿还会把我赶出night fa,但是看在我是小寿星的份儿上,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嘛,我是真的知道错了o╥﹏╥o! 沈言渺近乎珍惜地看完屏幕上一个又一个字,甚至连她平日里觉得太过花哨的颜文字都看得认真无比,她甚至能想象到陈墨就这么表情切换自如地在她面前撒泼耍赖。 就像邮件里写的那样。 她会低垂着脑袋,满是愧疚地跟她说完事情的所有经过,说自己最开始的确是因为表姐艾叶的意思,才执意要借着父母的恩情到night fa工作。 但是她也仅仅只是答应了会到night fa工作,表姐让她做的所有事情,她都阳奉阴违敷衍了过去,比如那一封从美国寄来的邮件。 她并没有按照沈言渺的吩咐去物流公司查询,因为她知道表姐肯定不会留下任何信息,索性直接自作主张,将艾叶的英文名和学号一起交给了她。 然后,又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故事。 她坚信,以她心目中沈言渺的聪慧程度,一定能够毫不费力就弄清所有真相,她很期盼那一天,但更畏惧。 害怕她知道所有真相,就会毫无转圜地让她走人。 第430章 所以陈墨骗了她 看到这里。 沈言渺忽而抬起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的泪意,她眼眶微红,默不作声地按照陈墨的话回忆着所有的线索。 arteisia是艾叶的英文。 那一串像手机号码一样的数字,是艾叶的学号。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情敌故事。 陈墨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尽了最大能力给了她提示。 而她,也或许算是不负所望,在从程子谦手机屏幕上看到那个署名艾叶的来电显示时,就大致猜到了所有的故事。 她曾经是再出色不过的律师,她能敏捷地捕捉到所有破绽和疑点,再用所有的直接可采纳证据,将所有情节都架构得很完善。 偏偏,却唯独忽略了一件事。 不怪你了。 沈言渺声音哽咽地缓缓出声,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被水雾遮挡,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玻璃似的,影影绰绰:生日快乐。 还有,要早点好起来啊,生日愿望重新许一个给你。 沈言渺无力地闭了闭眼眸,她向来自诩能看穿人心,洞察真相,可是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你说,一个生气就会坐在马路边吹风,只要买瓶酸奶就能哄好的小孩子,又能有多心机深重呢。 私自投递设计稿的时候,她可能是真的希望她名扬天下吧。 rache姐,你放心吧,我陈墨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一位医生先生身上,所以我早早就跟姐姐摊牌了,尽管她十分恼怒我出卖她,骂我不听她的话,但我也还是自作主张,折断了她安排的,另一个企图伤害你的羽翼! 陈墨国文本来说得就不是特别好,而这一封邮件又整篇都是密密麻麻的汉字,她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每一个词语的准确性。 羽翼? 沈言渺若有所思地怔怔盯着这个词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之前那几封古怪到极点的邮件。 以及那个连陈墨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音频文件。 难道,这些都是艾叶一手的杰作,可是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说着完全与题无关的内容,到底是想要告诉她什么。 还有陈墨口中的那个所谓羽翼,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跟艾叶合作,难道也是跟艾叶有着血缘亲情? 如果没有,那他的诉求动机又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谜团接踵而至。 沈言渺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发疼,她抬手无力地敲了敲额头,陈墨的一言一语就好像电影镜头一般,飞快地从她眼前掠过。 折断了她安排的,另一个企图伤害你的羽翼 这一句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次又一次在沈言渺脑子里重复,并且不断放大又放大,她习惯性地用起了自我追问的思维。 曾经还是沈律师的时候,她经常这么做,并且运用得法。 如果说艾叶是因为恼怒陈墨出卖她,才重新找了人选。 那么,按照陈墨邮件里写的来看,应该是在收到那一件快递之后不久的事情。 那距离现在也不过就二十来天的时间,可陈墨那丫头近一个月,都一直老老实实地留在night fa,她哪里来的什么空闲去帮她处理麻烦。 从时间上来讲,这推理根本站不稳脚。 等等,不对。 时间? 沈言渺倏然睁开了一双眼眸,她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盲点一样,从桌面上一大堆文件里东翻西翻,找出了那个已经拆开被压在最下方的快递包装。 快递上表明的签收时间是在二十六天前。 那一天是星期一 早上她收到快递之后,当即就让陈墨去查了这快递的来历。 沈言渺闭着眼眸用力地回想着那一整天的经历,如果换成是别的时间她可能早就忘在了脑后,但是这一天她却记得格外清晰。 那是她和靳承寒相互坦白心意之后,他回国的第一天。 那一天他给她打了两通电话,一通在中午,打来提醒她吃午饭,并且在知道她吃了意面之后,还嫌弃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等到下午的时候 沈言渺忽而眼前一亮,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有时间,陈墨是有时间的。 那天下午,她跟请了假,理由是要回学校听red摇滚乐队的音乐会。 如果是这个时候的话 时间对得上!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屏幕上弹出来的页面,red摇滚乐队在两年前就因为主唱的意外离世,而宣布解散。 既然解散了,还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演出! 为了确保事情的真实性。 沈言渺又锲而不舍地将电话打到了陈墨学校,学校办事处也明确地告知她,并没有什么red乐队的音乐会。 所以就是说,那一天陈墨骗了她? 但这似乎也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去见了什么人,解决了什么事情,也许她就只是想要请个假,跟朋友出去玩也未曾可知。 沈言渺用力将白色的手机攥在掌心,她水晶般的一双水眸微微低垂着,好看的细眉紧紧拧着,她的确是很想尽快找出真相,但严谨的逻辑推理让她不得不艰难地停在这一步。 因为她根本无法确定,陈墨在那个下午,究竟见了什么人 ,又做了什么事情。 可如果她真的像信中写得那样,折断了艾叶找到的另一只羽翼,那她又仅仅只是触碰了艾叶的利益吗? 如果也动了对方的奶酪呢? 艾叶毕竟是姐姐,所以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倘若是一个陌生人,也会这么宽宏大量吗,那一场疑点重重的抢劫案,真的就只是抢劫案吗? 沈言渺身心俱疲地沉浸在一团黑漆漆见不得光的迷雾中,她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窒息,更为自己的假想感到惶恐。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艾叶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主观妄想,那可真的是太荒谬,太让人心寒了。 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可是沈言渺却完全没有听到,直到那人隔着门喊了她好多声:沈总,沈总,沈总您在吗? 啊。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她匆匆将电脑黑屏,这才说了句:在的,请进。 闻声。 余瑾这才缓缓拧开了门,她一身白色休闲西装,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沈总,外面有一位小姐嚷着说要见您,前台正在尽力斡旋着,您看是不是请保安过来? 一位小姐? 见她? 会是谁呢? 沈言渺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也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她明白余瑾的工作能力,若是恶意滋生事端的无关人员,那她肯定早就请了保安将人丢出去。 可她既然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这个人,可能真的跟她有点什么关系,至少她言语间表现出来是这样的。 沈言渺也没过多犹豫就点了点头,她声音淡淡地说:让她进来吧,但是,让保安带她进来。 省得万一有什么事情,对方又是个极端的主儿,她总得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她往后的每一天都许给了别人,当然要替他好好照顾保护自己。 第431章 你凭什么不喜欢 你们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一道高傲凌人的女声,很快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沈言渺目光平静地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女孩子正大步走进来,她紧紧皱着眉,看上去无比烦躁地甩开保安的桎梏。 的确是不太一样。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想着,这个女孩儿跟她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大多人都不一样,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温柔可人的名门闺秀,更不像是什么雍容华贵的富家太太。 她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黑色裤子包裹着纤细的双腿,脚上踩着一双随性舒适的白色球鞋。 眉眼间六七分熟悉。 至此。 沈言渺一双水晶般漂亮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黯了黯,她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声音淡淡地吩咐:辛苦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跟这位小姐单独谈谈。 是,沈总。 保安毕恭毕敬地颔首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里霎时间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面面相觑,四目对峙。 女孩儿倏然冷笑一声,她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不屑和轻蔑,也不等沈言渺说什么,就豻;怎么,我看上去很像来犯罪的吗,沈大设计师竟然这么不放心,连保安都请来了。 沈言渺对于她的无礼视而不见,来者便是客,她有她的待客之道,更何况,这一位她早就想见见了,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立场。 今天她既然自己来了,是得好好问候一番才对。 沈言渺转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又落落大方地在她对面落座,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很多时候,不犯罪也可以伤害别人,你说是吗,艾小姐? 闻言。 女孩儿明亮的眼睛微微愣了下,但也只是须臾,下一秒,她姣好的面容上就重新换上了不屑一顾的冷笑:看来他说的还真对,沈大设计师果然心思缜密,才两句话的工夫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关于她口中的他到底是指谁。 沈言渺不用想也知道,她原本以为,传说中的艾叶应该是一个娇生惯养,就像林之夏那样的世家大小姐,她毕竟很有机会成为那样的人。 但来人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设想,能让这么一个桀骜不拘小节的女孩儿,瞬间变成尖酸刻薄的拈醋妇人。 程学长的魅力果然也名不虚传。 心思缜密算不上,最多是职业病罢了。 沈言渺烟粉色的唇畔始终染着得体的微笑,眉目间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艾小姐今天专程来找我,不知道所为何事? 她话音刚落。 艾叶好看的眉头就不禁轻轻一拧,她向来心直口快惯了,最烦别人在自己面前咬文嚼字,尤其对方还是沈言渺。 她尽管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身上,确实有一种足够让男人神魂颠倒的静谧和优雅。 而那些,都是她半点不曾拥有的,所以她不自觉就竖起了满身的敌意和芒刺。 她艾叶从小到大,求仁得仁,什么时候失败过! 听说,沈大设计师曾经是最优秀的金牌律师。 艾叶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她也不管水温烫不烫,一仰头半杯就下了肚,喝完才目光咄咄逼人地开口:你既然能用你的虚情假意连我妹妹都收买了,怎么就算不出,我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看人脸色算运势,那是江湖大师的职业。 沈言渺也不气不恼,她俏丽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听艾叶提到陈墨的时候,心里总免不了有些唏嘘。 现在这么看来,艾叶应该还没有听说陈墨的事情,否则她现在就应该在医院,而不是风尘仆仆地从美国追到英国,来找她宣战。 就当是不知者无罪吧。 沈言渺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自动忽略了艾叶话里话外,所有的针锋相对,淡淡地说:不过我学法律的时候,刚好读过一些关于心理学的书,不知道艾小姐有没有听说过虚假同感偏差。 心理学? 艾叶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她不敢置信一般抬手指向自己,一字一句强调得极其认真郑重,语气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自豪和炫耀:沈大设计师可别搞错了,我是个医生,上手术台,给人开膛剖腹的那种,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学来干什么。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皱眉,她不知道那些心理学缔造学者,此刻要是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感受。 但就她个人来讲,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堂而皇之地嫌弃学识无用。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说得还真是没错。 简单点来讲,这个心理学理论就是说,人们在认知他人时,总喜欢把自己的特性赋予他人身上,假定自己与他人是相同的。 沈言渺对于她的话置若罔闻,她平静且严肃地缓缓解释,就好像在教导一个不听教训的顽劣孩子:就比如,一个喜欢吃梨子的人,总会偏执的认为,全世界的人都会跟他一样,但是殊不知,这世界上不喜欢吃梨子的,大有人在。 沈言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叶似乎终于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什么不对劲儿,她不自觉地将双腿交叠在一起,双臂环绕抱在身前。 很典型的防备姿态,就跟猫咪害怕紧张时,会不自觉地将后背弯成一张弓,都是一样的道理。 没什么意思。 沈言渺缓缓勾唇莞尔浅笑,她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就宛若真地在看一只紧紧绷起的猫,不疾不徐地开口:我只不过是想刚好借这个机会,亲口告诉艾小姐,可能这世界上爱吃梨子的人确实很多,但我刚好就是那个不爱吃梨子的人。 她用了一种极尽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说了最意图明确的个人态度,有些话挑得太明,反而让大家都尴尬难堪。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虽然过于武断草率了些,但至少是个还算得上聪明的人。 很庆幸。 艾叶也的确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整个人不自觉地怔愣在原地,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谎言,她倏而变得激动起来:你说你不喜欢他,你凭什么这么说,师兄人品相貌样样都好,哪里配不上你?! 这算什么诡异的反应。 沈言渺被她吼得有些发懵,她自问也算是见过各种场面,识人还算清明,可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最让人头疼,就像靳承寒。 你永远也猜不到,下一秒钟他会说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谬论来。 不准人觊觎,也不准人诋毁。 沈言渺暂时将她这种异于常人的反应归结为极端的占有欲,她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简简单单地反问:这世界上优秀的人太多了,我难道都要去喜欢吗?艾小姐身边应该也不乏卓越杰出的追求者吧,可不就也只认定了这么一个人吗? 你你这是狡辩,你胡说八道! 艾叶却对于她的话半点儿都听不进去,她脸色难看得很真实,立时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留在伦敦? 艾叶越说越觉得恼怒,声音就拔得越高,她接近歇斯底里地吼道:甚至在三年前,你明明早就结了婚,却还是不跟他把话讲清楚,你明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意,可你还是故意勾引他,勾引到手却还不肯真心对待他 我留在哪里生活都是我的自由! 沈言渺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冷冷地开口,她原本秉持着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态度,就当是顾忌程子谦的颜面吧。 毕竟截止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她还并不想把这件事情传到他耳朵里,就当是还他人情,不让他为难。 所以她处处忍让,也可以无条件原谅她的无理取闹,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任由人胡说八道。 一句也不辩解。 逆来顺受,除了靳承寒,还没有人能让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第432章 就像潘多拉魔盒 我比子谦要更早来到英国,至于他为什么会从美国来到这里,这其中的缘由,想必艾小姐要比我更清楚才对。 沈言渺恬淡的脸颊上也看不出多么明显的恼意,只不过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她声音冷漠,句句一针见血,话锋底下毫不拖泥带水:还有三年前,我若是不曾把话说得分明,子谦就不会回国之后,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美国。 尽管,程子谦三年前很多次被逼回美国,都是靳承寒的杰作,但是她知情却从来都没有阻止过,那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志。 或许听上去太过于没有人情味儿了一点,对此,她也愧疚过,为难过,却从来不曾后悔过。 沈言渺说着忽而微微顿了顿,她脸色微微泛白,有些无奈地放缓了语气:要是真的有什么罪魁祸首,就只能怪人都有执念,你有,子谦有,我也有! 佛说人生八苦,求不得就是求不得,任你是谁都一样。 只一个靳承寒就让她深陷囹圄不得自救,她哪里还有什么心力,去普度一个别的什么人。 她又不是菩萨,就算是,那也是泥菩萨。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艾叶哽咽着嗓音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她眼眶微微泛红,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不住地在空中微微颤抖:沈大律师的口才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果然能言善辩,颠倒黑白,难怪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那孤单的背影,莫名有几分被全世界背叛的失落沧桑。 沈言渺好看的细眉紧紧拧起,她现在可以确信,艾叶的确还没有知晓陈墨的消息,否则她不会到现在还在埋怨自己生死未卜的妹妹。 你信不信不重要! 沈言渺蓦然声音冷冰冰地出声,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在其他任何意外有可能发生之前,她必须清楚地提醒她:重要的是,不管你后面还有什么计划,最好都就此打住。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艾叶却想也不想就立刻脱口而出,她回过身死死地盯着沈言渺,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表情夸张地说道:哦,我怎么给忘了呢,你可是靳家太子爷一心认定的妻子,的确有底气这么跟我说话,可是沈言渺 艾叶冷自顾自嘲热讽地说着,她倏然信步款款地向着沈言渺走来,又一瞬不瞬地瞪着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我都知道些什么吗,就算是被人埋得再深的秘密,也总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就像潘多拉魔盒,只要我轻轻打开它,就能让靳承寒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变得一无所有。 是吗? 沈言渺情不自禁冷然笑出了声,她莫名其妙开始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女孩儿,能够把靳承寒变得一无所有,可能这世界会说出这样话的人,也就她一个了吧。 那我得提前谢谢你了,等到你说的都实现,我一定准备厚礼去府上答谢。 沈言渺说得云淡风轻,根本半点不曾放在心上,甚至还暗暗庆幸着。 如此一来。 正好也能替靳承寒省去一些烦恼事儿,他最近反正正在努力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你最好能有自己说得那么无所谓。 艾叶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她仔仔细细观察着沈言渺脸上所有的神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端倪,继续意味深长地暗示着:靳家万人之上是没错,但也不免俗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那故事要细细说起来,可比电影里演得有意思多了。 可她没兴趣。 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家族里,金碧辉煌是没错,但她唯一想带走并留下的,也不过就一个靳承寒。 艾小姐若是一个喜欢看电影的人,那我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沈言渺浅浅地勾唇轻笑,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兴致,也谈不上多么惊讶。 靳家不只是外人眼中那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这一件事情,她早早就领略过了,所以才忍不住多了几分忌惮和厌恶:但倘若不是,还是不要自找不快得好,火中取栗远远不算什么上乘之策。 艾叶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笑着,笃定地追问:沈言渺,你害怕了。 真有意思。 沈言渺也跟着笑:我怕什么? 艾叶连想也没想,就言之凿凿地说道:你在阻止我,你在害怕靳承寒真的会从云间跌落,在害怕自己千算万算的豪门梦会骤然破灭。 呵,果然还是小朋友。 沈言渺十分不以为意地冷笑出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价值不菲的粉色钻石,不言不语,沉默又坚定。 实话告诉你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靳家能早早破产,但这很显然不太现实。 沈言渺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她只是无比认真地说:很多事情,不是凭借一人之力就能掌控的,就好像你现在,你确定你就真的了解,自己找到的另一个合作伙伴吗? 艾叶也没想着跟她虚与委蛇,她很干脆利落地就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信誓旦旦地开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每个人都跟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一样 陈墨出事了。 沈言渺再也听不下去她一次又一次提起陈墨的名字,索性也不等她说完,就直接言简意赅地出声:生死一线,危在旦夕。 你说什么? 艾叶乌黑的瞳孔如同地震般剧烈地颤动着,她巴掌大的脸颊上霎时间就惨白一片,不敢置信地大声质问:什么叫生死一线,危在旦夕,沈言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抢劫案。 沈言渺目光斜斜落在自己办公桌角的咖啡杯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眸,就仿佛是在回忆什么痛苦不堪的事情一样,纤白的手指虚虚蜷起:医生说,她后脑受到重创,很有可能永远都会昏迷不醒。 艾叶是医生,对于这样的诊断,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不可能的。 艾叶脸色刹那间白得更是彻底,她手足无措地连连否认着,一身的芒刺和恨意,几乎在一瞬间就消退全无。 豆大的泪珠自她眼中砸出,一颗接一颗,无声又沉重:姨丈明明说是小墨那丫头心情不好,让我过来陪她几天,怎么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沈言渺也不多跟她辩驳,她一语既出,直击要害:陈教授现在就在医院,要我帮你打电话确认吗? 最后一根稻草,就这么有意无意地飘在已经要支撑不住的肩膀上。 艾叶终于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她的妹妹从来没心没肺,不是心里会搁事的性子,姨丈也从来没有一个电话就让她千里迢迢赶来的习惯。 所以沈言渺说得都是真的。 艾叶只觉得好像一记闷钟狠狠地敲在她头上,震得五官都跟着颤抖,她都干了些什么,妹妹还不省人事地躺在医院里,她却一口一个不争气 该死! 真该死! 艾叶忽而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她眼底通红一片,整个人都如同崩溃了一样,表情痛彻心扉:哪家医院,你快说是哪家医院? 沈言渺有些迟疑地报了医院名字,她认为,艾叶现在这个样子并不适合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于是开口:你刚来伦敦,我让余总监带你过去吧。 一个已经在医院了,另一个总不能再出事。 不用你假好心! 艾叶却完全不领她的情,她没什么好气地说完,就拔腿往门口跑去。 第433章 你就是恃强凌弱 橙色天空,莟; 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时,沈言渺正看着艾叶跑开的方向出神,她纤长的睫羽重重颤了下,这才朝着办公桌走去。 算不上多么意外。 一个大大的家字,正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靳承寒,你现在都快赶上外婆了。 沈言渺小声地自言自语,烟粉色唇瓣不自觉就浅浅勾起,她有些无奈,却幸福的样子足够羡煞旁人。 男朋友,这个时候打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言渺声音轻柔地明知故问,她似乎对于男朋友这个称呼很上瘾,三个字轻轻在唇齿间一绕,总莫名感觉能弥补一段消弭的珍贵光阴。 你该吃午饭了。 靳承寒低磁的嗓音毫无拖延地在耳畔响起,他也不知道正在干什么,四周安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又说:方钰正好有东西要交给你,我已经让她帮你准备好午餐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很快是多快? 沈言渺立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赶紧起身就往门口走,语气有些嗔怪:靳承寒,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方秘书要来,这么突然,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现在说难道很晚吗? 靳承寒似乎半点不觉得她说的问题是问题,他百无聊赖地将钢笔在修长的指间转来转去,又淡淡地问:而且,见方钰你需要准备什么,沈言渺,见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过啊。 不是,这跟紧张有什么关系。 这个男人,还真是连谁的醋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她明明是感激,感激明不明白? 我至少应该让助理帮方秘书准备一杯咖啡吧? 沈言渺无语地抚了抚额头,她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跟他解释:本来调查艾叶的事情也不属于方秘书的职责范围,你还让人家那么老远地帮我送午餐。 那我还帮亲手帮你做早餐晚餐呢,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客气? 靳承寒多一刻钟也没有停顿,就立即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她的话,他今天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不讲道理:沈言渺,你就是恃强凌弱,看我好讲话。 我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沈言渺一时只觉得无语凝噎,试问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敢放话说靳家大少爷好讲话的。 别的就不说了,他只管去财团问问,有一个员工会这么违心地欺骗自己吗? 还恃强凌弱,他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什么严重地认知错误。 沈言渺表情震愕地走出工作室,又沿着漫长的走廊往电梯间走去,她十分苍白无力地替自己辩解:我那是待客之道,待客之道你懂不懂? 靳承寒这一次倒没有再继续不依不饶,他很敏锐地从她言辞间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满面春风得意地反问: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是客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 沈言渺差一点就将这一句脱口而出,她单薄的背影缓缓靠在鼻梁的墙壁上,眸光直直地望着电梯上没有变化的数字,微微切齿地问:有人会喊客人叫男朋友吗? 靳承寒,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言渺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继续出声,这一次她真的是感到疑惑,他今天真的幼稚到很奇怪,明明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是财团出什么问题了吗,还是你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闻言。 靳承寒缓缓停下了手里转动的钢笔,价值不菲的烫金钢笔就这么被人毫不留情地扔到桌子上,他幽黑的双眸几不可见地深沉了几分,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不顺心吗? 好像也不是。 甚至,应该算是件好事情。 没有,谁能把我怎么样? 靳承寒只微微停顿须臾就紧跟着说道,他英俊无俦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英气的眉心微微蹙起。 说得也是,谁敢跟靳总唱反调啊。 沈言渺情不自禁轻轻笑了声,她后背轻轻倚在墙壁上,脚尖漫不经心地在厚重的地毯上划来划去,语气关心地问:你现在不忙吗,你午餐吃了没? 吃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靳承寒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着瞎话,他一个人站在玻璃围绕的总裁办公室,颀长的身影看上去莫名的落寞。 那你吃的什么? 沈言渺下意识就顺着问了句,她心里其实也对生活助理的安排有些好奇来着,像靳承寒这么刁钻的口味,助理的生活应该也不好过吧。 靳承寒却半点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好看的薄唇轻轻扬了扬,轻笑着打趣说:沈言渺,你现在可都快赶上半个管家婆了? 什么管家婆,难听死了。 沈言渺对于他强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绰号表示很不满意,她立时气鼓鼓地反驳了回去,一双水眸里却染着璀璨细碎的星辰般,不服气地发问:而且,你每次都这么事无巨细地问我,我为什么就不能问问你? 靳承寒只淡淡地回答:那不一样。 沈言渺不甘示弱: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问你,那是关心。 靳承寒刻意一字一句咬得清晰,他从明澈的落地窗前缓步走到沙发上坐好,一双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你问我,是因为无聊。 沈言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她下意识抬头在四下里仔细地望了望,而后言之凿凿地质问:靳承寒,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我工作室里偷偷装监控了。 不然他怎么知道她无聊。 她这会儿确实无聊,等人本来就是一个很漫长,无聊的过程。 呵! 靳承寒却十分不以为意地低声嗤笑了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在膝盖上,深邃的目光落在桌几那一堆白纸黑字的资料上,神色隐晦不明。 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还用得着装监控那么麻烦? 他说得成竹在胸,那不可一世的口气,完全没有半点侵犯他人隐私的罪恶感。 什么叫有的是办法? 沈言渺水晶般漂亮的眼眸忍不住轻轻眨了眨,她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靳承寒,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该不会在我工作室安排眼线了吧? 你猜。 靳承寒打定了心思要跟她隐瞒到底,那他就绝对不会多说,不着痕迹地就将话题绕过:不过你肯定也猜不到,你那么笨。 沈言渺果不其然就被他带偏了方向,她一双细眉微微皱起,有些不满地开口:靳承寒,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人身攻击好不好? 我那是在说真话。 靳承寒就好像听不出她的气恼,又或者,他就是故意想要看她气恼,小狐狸摩拳擦掌的样子真的很惹人喜欢。 那是比所有喜欢,都还要喜欢的,那种喜欢。 你还有事情吗,没有我要挂了。 沈言渺被他气到无言以对,两个人离得那么远,她也不能打他,也不能锤他,除了白白生气半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她为什么要吃饱了没事,平白给自己找气受,她又没有什么自虐倾向? 沈言渺。 仿佛是真的怕她挂断电话,靳承寒倏然沉声喊她的名字,他那着急的语气明明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很久都没有开口,也不知道在顾虑什么。 可是。 顾虑? 这个词语,似乎并不应该跟靳承寒有任何关系。 第434章 我又不去开花店 沈言渺安静地等了好久,可迟迟听不到他的下文,饶是她在淡然的性子,也有些沉不住气:你还要说什么? 靳承寒放在膝上的左手微微攥起,他深谙若潭水一般的黑眸轻轻颤着,薄唇歙动好几次才缓缓出声:沈言渺,我们可能 可能什么? 沈言渺近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她俏丽的脸颊顿时变得有些苍白,这一刻她脑海里飞快闪过的,通通都是不怎么美好的设想。 可能没那么容易? 可能还要再等好久? 可能还是要分开? 她心里堪堪立起的小美好,在这一瞬间,就好像多骨诺米牌似的,被一个罪恶的手指,稀里哗啦全部推倒。 可对方偏偏还在沉默着,也不给她一句交代 靳承寒也不知道在思虑迟疑什么,他如墨的眼眸,死死盯着面前桌子上那一堆乱七八糟扔着的纸张,没头没尾地出声:可能老头子并没有那么在乎我的生死了。 所以就算他死了也不重要,老头子不会过分深究。 这一场戏即便演得仓促又没那么逼真,或许也并没有关系。 靳承寒,我不明白。 沈言渺眉头紧皱着开口,她白皙的脸颊上写满疑惑和和不解,是真的真的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靳老可能不在乎。 靳老怎么会不在乎呢,他可是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是靳老寄予厚望,半步都不许行差踏错的儿子。 你以后会明白的。 但不是现在。 靳承寒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也听不出任何起伏,他无声地沉默了半秒,话锋骤然急转说得神采奕奕:至于现在,你只要知道,你很快就要嫁给我,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沈言渺却听得心惊胆战,天知道她是有多么害怕,害怕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于分离的字眼。 好端端的说话,为什么要停顿那么久,他是磁带卡住了吗?! 靳承寒,你能不能别总是吓唬我,说话说完整行不行? 沈言渺语气微恼地指责他,她如释重负地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就好像是在悬崖边缘走了一遭,后怕,惊悸。 行啊。 靳承寒这一次却破天荒的格外好说话,他半点也没有犹疑就点头答应,答应之后又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沈言渺,今天我可以送给你全伦敦所有的玫瑰,所以你要不要考虑,继续当我的靳太太?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刚刚才一副如临大敌的严肃窒息模样,现在又说着不明不白的话,跟她求婚? 靳承寒,你这不是电影里渣男才有的套路吗? 沈言渺被他这仿佛心血来潮般突如其来的求婚惊得不轻,她清丽的脸颊上迅速染上一层绯色,静默很久,才微微轻颤着出声:再说了,我又不去开花店,要那么多玫瑰做什么? 心跳却不受控制地乱了节奏。 哪怕这男人把求婚说得像是逼婚,哪怕他自始至终说得那么平静,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半点儿没有诚意。 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心动。 因为如果你有很多玫瑰的话。 靳承寒低磁的声音蓦地变得有些凝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沈言渺最喜欢的那个童话故事:那你就不用总是担心它只有四根刺,会保护不了自己,你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把它养在玻璃瓶子里,只要一直陪着它就好。 是小王子! 沈言渺只觉得鼻尖忽而一酸,眼前的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她想也不想就赶紧抬手死死捂上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这一秒。 她想告诉他,她不是那个黄头发的任性小孩子,她已经是个大人,她或许不再那么童真,也可能看不出那只被蛇吞进肚子里的大象。 但,好在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所以她永远不会,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玫瑰孤零零地留在那个孤独的星球上。 好。 沈言渺沉默了很久才哽咽着嗓音回答,她有时候觉得,她跟靳承寒真的太像了,两个人都曾经被那三年吓怕了,所以总忍不住想要从对方口中听到最坚定的回答。 他既要听,她说给他就是。 自得其乐,不厌其烦。 沈言渺,这一段我录音了,你可别想反悔。 靳承寒果不其然心满意足地扬唇轻笑起来,那笑容如沐春风,好似能融化数九寒冬的冰雪,暖意融融让人忍不住去靠近。 幼稚。 沈言渺才盈满眼眶的泪水顿时就破涕为笑收了回去,事实再一次深深地告诉她,靳承寒这个人啊,可能这辈子都跟浪漫没有什么关系。 她索性也跟着他,幼稚到底:你难道不知道从法律上来讲,只有在公共场所拍摄的画面和采集的录音,才能够被法院采信作为证据,你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录音,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啊。 谁说我这是录给法院的,那样的话我不就成逼婚了吗? 靳承寒却对于她的话深切感到不以为意,他言辞恳切地说着,那真挚的语气就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冤屈一样:沈言渺,你老公是正经商人,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这是他一个没有学过思想品德的人,应该有的嘴脸吗? 沈言渺现在只能想到一个词语,那就是金玉其外,她哭笑不得地想要说些什么,电梯门却适时的应声而开。 方钰秘书穿着一身严肃谨慎的职业西装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份看出上去就很厚实的文件,手里拎着好多层的保温饭盒。 这么丰盛? 靳承寒这是彻底准备,让她在肥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啊。 沈言渺自顾自暗暗地想着,又赶紧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讲了句:那个,我有事要忙,就先挂了。 她说完,也不等靳承寒给出什么反应,就立即将手机摁掉,微笑得体地迎了上去:方秘书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方钰对于沈言渺亲自出来等她的情况,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她忙不迭地连连摇头,又毕恭毕敬地说道:太太,您要的资料,还有靳总吩咐为您准备的午餐,我这就帮您送到办公室。 第435章 没有那么多规矩 方秘书,真是不好意思,这会儿大家都去吃午餐了,招待不周,多有怠慢。 沈言渺微笑着亲自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方钰面前,她原本是想准备点咖啡点心之类的,但又不了解对方的喜欢,为了防止弄巧成拙,索性直接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太太,您,您太客气了。 方钰看着桌上上好白瓷的茶杯,几乎话都快说不利索,她如临大敌地连连摆手,就差再虔诚地为面前这一杯清茶吃斋念佛供养起来。 方钰心里堆沈言渺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敬佩,五年前敬佩她敢威胁靳总的勇气,也敬佩她功成名就的事业。 五年后,她还是敬佩她,敬佩她能让靳总长夜思念的本事,也敬佩她出人意料的华丽蜕变。 昔日舌灿莲花的沈大律师,如今妙笔生花的沈大设计师,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就能一声不响地将这两个都令无数人艳羡的身份,毫无裂罅地融合在自己身上。 方钰打心底里羡慕她的才华,也深知自己没有她那般杀伐果断,所以说起话来都不自觉带着景仰,以及小心翼翼:您需要的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先过目,如果有什么问题,我立马去处理。 不用这么着急。 沈言渺浅浅勾了勾蔷薇色的唇瓣,她能明白方钰此刻的诚惶诚恐,毕竟被靳承寒这样一位阴晴不定的上司差遣,可以想象是一件很如履薄冰的事情。 night fa不比财团,没有那么多规矩,方秘书不用这么拘谨。 沈言渺并没有急着去看那一份资料,而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方钰安心地坐下,接着,她又动作娴熟地替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淡淡地说:方秘书来得匆忙,应该还没有吃午餐吧,刚好这么多的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一起吃好了。 方钰才刚刚无比拘束为难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听到她这么说,就好像被针扎到一般,吓得又差点站起来。 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靳总动辄大发雷霆让人战战兢兢,而太太不动声色就能让人如坐针毡,这两口子还真是般配,真的太绝了。 她又没吃熊心豹子胆,像吃掉靳总专门为太太准备的爱心午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她真的怕折寿。 实在是多、多谢太太好意。 方钰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她光洁的额前似乎已经薄薄渗出一层冷汗,只能拒绝,可话也不敢说得太过不知好歹:不不过我已经托同事带了午餐,现在再取消可能会来不及。 这样啊,那就不为难你了,但我可能还有一点事情需要方秘书的帮忙。 沈言渺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勉强她,礼让客人,于情于理都很应该,至于对方接不接受,那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了。 太太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 方钰立即正襟危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说完,她趁着沈言渺不注意,下意识如释重负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就有劳了。 闻言。 沈言渺缓缓放下捧在掌心的茶杯,她微凉的指尖被温热的陶瓷也感染了一抹暖意,纤白的手指轻轻翻开那一叠厚厚的文件。 方钰办事向来稳妥周到,准备的资料可谓是分门别类,无所不有。 关于艾叶,大到学历背景人际关系,小到爱好习惯星座血型,全部都打印成册,整理得井然有序。 沈言渺眸光敏锐地在所有个人介绍中,搜寻着自己最想知道的内容,直到翻了两页之后,她清冷的眸光骤然一凛。 父亲:艾杰华。 哈佛大学肠胃科金牌教授,对于心理学也有深刻的研究造诣,十四年前曾荣获诺尔贝心理医学奖。 但因其研究理论在医学界伦理争议不断,因此,艾教授不得已被迫终断了对于该心理学理论的临床试验和研究。 心理学? 沈言渺水晶般的眼眸骤然暗了又暗,一位出身肠胃科专业的教授医师,居然还能在心理学科这么并不怎么相关的领域,轻而易举取得这么显赫的成果。 这种可能存在吗? 也是可以的。 比如对方是天才。 比如对方在心理学研究上,投入了跟肠胃科学习同样多,甚至更多的精力。 可是,根据资料上的内容来看,这样的推理似乎并不存在,艾杰华声称自己对于心理医学的兴趣,是在自己成为麻省总医院院长之后。 那个时候,距离他获奖也不过就才两年左右的时间。 那么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奖项原本并不应该是他的,所有的理论成果也与他无关,他只是挂名成为了这个理论的受益人? 艾教授在心理学科上的理论研究,主要集中在哪个领域可以查到吗? 沈言渺恬淡似水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要深究这么久远的事情,这看上去跟她想要了解的信息,并没有什么关联。 可脑子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她,她应该弄清楚这件事情,也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情。 是这样的太太,十三年前,艾教授获奖心理学的事情,据说曾经在医学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方钰就坐在她对面,后背挺得笔直,她公事公办、一字不落地说明了所有情况:而且,因为他所涉足的领域,早早就被归为与医疗伦理相违背的行列,所以,关于那一次诺尔贝心理学奖的所有资料和数据都已经被官方销毁,相关的媒体报道也都尽数全删。 时间太过久远,我们能查到他本人曾经获得过如此奖项,已经是属于绝密级别的消息。 方钰竭尽全力说得委婉,关于一件十多年前的旧事,并且还是传说要多于官方言论的一桩旧事,要调查起来实在难度颇大:至于其他的,还在调查,但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沈言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脑子里蓦然就掠过那个不久前,才来她工作室大吵大闹的女孩儿。 关于父亲的荣耀和过去,如果别人都不知道,或者选择闭口不谈,但作为女儿,艾叶总不会不知情吧? 她或许可以换个方法,挑一条近路? 第436章 真的不能再说了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暗暗思忖着,她一双细眉不自觉地蹙起,缓缓将手里的资料合上,又若有所思地说:十多年前,同样杰出的心理学者应该也有不少,我还需要他们的资料,越是跟艾教授有关联的,就越是要详尽。 好的,太太。 方钰没有半点迟疑就赶紧点头回答,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一副都市白领的干练姿态,不知道私下里摘掉眼镜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居家温婉的一面。 沈言渺莫名心血来潮就有些好奇,她其实没有什么多余的弦外之音,可话一出口就怎么都觉得别扭和奇怪:方秘书,我听说,你已经结婚生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太太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方钰显然被她的问题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头脑风暴似地疯狂想象着所有的可能性,老板太太问老板秘书的个人情况。 所以说 她这是被太太怀疑了吗? 天地良心啊,靳总那种人本来就并非池中之物,更何况她手里连个像样的鱼饵都没有。 是的太太,我已经结婚了。 方钰一反应过来就赶紧郑重其事地替自己洗刷冤屈,她说得斩钉截铁,就差在铮铮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我保证,我很爱我的丈夫,我的孩子,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其他的非分之想! 这 沈言渺听着方秘书毫不掩饰的心意表白,有些震惊,也有些无地自容,震惊是因为她不知道向来不苟言笑的方秘书,在面对儿女情长时竟然也能这么干脆利落。 无地自容是因为,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问话,居然会造成这么大的乌龙。 沈言渺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这么诡异的场景,她自己都尴尬到快要窒息,只能讷讷地解释:方秘书多虑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其他别的意思,毕竟靳承寒是什么德性我再清楚不过了,估计他也入不了你的眼。 啊? 方钰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不幸的被闪电劈过之后,又被一记响雷正中脑壳,巨热的高温烧得她整个人都外焦里嫩的,除了发蒙再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她到底是何德何能啊,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说靳总配不上她? 这简直太高看她了吧。 方钰刚刚毕业参加工作时,她的直属上司教给她的第一课,就是作为秘书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大方得体的礼仪和姿态。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她一直以来都遵循的很好,也谨记于心,哪怕是被靳总劈头盖脸斥责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儿委屈或者难过。 可是今天,她大概是遇到对手了。 太太说笑了。 方钰用尽全力想要扯出一抹标准的微笑,但是她的五官就好像失去了协调一样,牵强地堆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靳总高高在上,岂是我等凡人可以亵渎的! 亵渎靳承寒? 沈言渺忍不住被她的话逗笑,她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清茶,生怕自己再说下去,这位年轻有为的秘书长就会惶恐到当场猝死。 是我说话不周,造成误解了。 沈言渺一双水眸里染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她向来对自己的任何言谈举止,都担得起所有责任,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方秘书别多想,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好了,你要是有事情就赶紧去忙吧,靳承寒向来没什么耐心,我就不再耽误你工作了。 好的太太。 闻言。 方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她礼节周全地冲沈言渺点了点头,语气接近于感恩戴德,又补充道:太太,靳总特别叮嘱过了,说是您胃不好,午餐一定要趁热吃。 我知道。 沈言渺轻声笑了笑,随即也跟着站起身来,她不顾方钰的百般推辞,执意将她送到了工作室门口。 平易近人到让人忍不住发憷。 方钰总莫名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掉进了什么不知名的陷阱,面前这个太太,跟她从前见过的太太,半点儿都没有相似之处。 从前的太太虽然也待人客气,但因着从小在沈家长大,也深知上下有别,说话做事从来都很有分寸感。 可是今天,太反常了,真的太反常了。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钰甚至已经觉得自己背后阴风阵阵,她原本想要跟沈言渺说告辞,可是却在看见沈言渺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时,舌头不禁打起了结。 笑里藏刀也不过如此了吧。 方秘书心里苦,但方秘书不能说,她只能硬着头皮弯下腰,言语恳切地出声:太太,您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但说无妨,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咳咳 沈言渺闻言故作深沉地掩唇轻咳两声,黑白分明的眸底却有一抹狡黠的笑意一掠而过,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道,想要从靳承寒手下的人里打听点事情,可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沈言渺刻意放缓了声音,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我就是想知道一下,靳承寒今天有没有吩咐你去买花订餐厅之类的? 方秘书开始后悔了,她就不应该这么容易屈服,这个事情靳总特意吩咐过不能说的,她怎么就这么惨:太太,您要不要考虑换个问题?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也没有任何不悦或者不满,她缓缓将一双手臂抱在身前,声音淡淡地一字一字念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秘书立时就无言可对,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只恨自己从前识人不清,在她家太太面前,靳总简直就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 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这才是标准模范啊。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 方秘书这才视死如归一般,僵硬地点头道:有。 她话音刚落。 沈言渺眉眼间就不经意染上了星辰般明亮的笑意,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干什么毫无准备的事情,还想打幌子瞒着她? 想得美。 沈言渺不依不饶地继续问: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太太,真的不能再说了。 方钰顶着一脸快要崩溃的绝望表情,她抬起手掌在自己颈间抵了抵,悲切地请求:再说下去,靳总一定会杀了我的。 沈言渺: 行吧行吧,不说就不说,就当是靳承寒可以准备的惊喜好了,虽然这惊喜她可能大致也能猜得到。 无非就是全伦敦最贵的玫瑰花,再加上全伦敦最知名豪华的餐厅,他铺张浪费并且败家的做事风格,向来不难推测。 沈言渺甚至已经能够猜到自己将会有一顿多么烧钱的晚餐,空无一人的玻璃顶层阁楼,堆满各色玫瑰的浮夸陈设,没准儿还会有一场点亮全伦敦的焰火盛宴。 整个场面就写着大大两个字:豪横! 第437章 我姓景,叫黎南 靳承寒,你这是真的把我当猪养了吗? 沈言渺一脸忧愁地扫过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午餐,她其实已经吃得很饱了,可这盘子怎么就不见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呢。 不行,还是不能浪费。 浪费可耻! 沈言渺怀着一种不知道是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怨愤的复杂心情,竭尽全力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到见底。 最后一杯温水入喉,整个人撑得更是难受。 还是去楼下走走吧。 沈言渺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在确定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后,她舒展手臂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穿了外套就往外走去。 秋天的伦敦也很美,慢慢变红的五瓣树叶,被清风从树梢掠下,又打着旋儿飘飘飏飏地落在路边。 天空很高很高。 沈言渺情不自禁闭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纤白的双手插在米色的大衣口袋里。 恬静惬意站在公园偌大石膏喷泉边的,那一抹单薄渺小的身影,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落进了别人的镜头里。 咔擦 沈言渺只听见相机快门轻微响动的声音,她细眉轻皱,下意识就警惕地回过头去,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未经允许的拍照总让人厌烦。 不好意思小姐,你挡到我拍风景了。 对方却大言不惭地先发制人,那人手里还高高地举着相机,黑框框地相机挡去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月牙般清朗的半侧脸。 老掉牙的调情开场。 沈言渺无奈地抿了抿唇,她对于这样直白且拙劣的搭讪方式,实在没有半点想要回应的心思,只淡淡地说:我会把风景还给你,但请你把我的照片删掉。 她说完,转身就走。 不是,你别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对方却好像并不打算就此气馁,他动作利索地将相机装进背包里,就继续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一边倒退着往前走,一边锲而不舍地跟她说话。 这位小姐,我是a市来伦敦读书的交换生,刚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不过是想交个可以一起说国语的朋友而已。 沈言渺半点儿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下一秒,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牢牢地拦在了她面前。 场景其实是有些怪异的,一个俊逸高挑的年轻男人双手展开,严严实实挡住她离开的方向,那姿态挺像债主追债。 沈言渺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不禁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烦死了,又是一个长得比她高的。 她不仰头平视过去,不过刚好才能看到对方雪白的衬衫衣领而已。 这位先生 沈言渺缓缓地抬起眼眸望向面前的人,她原本有一肚子可以信手拈来的婉言拒绝,或者言辞警告,可是在看到对方那一张脸颊时,却仿佛失语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可以确信,面前这个人不是靳承寒,尽管他和靳承寒有着几乎一样的容貌。 但是靳承寒身上的张扬桀骜,他却半点儿都没有。 眉眼间如沐春风的笑意,反而更像是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顿时苍白一片,她一双水眸颤了又颤,自言自语地小声重复着,整个人站立不稳地向后退去,腿弯却不偏不倚刚好撞到身后的喷泉台阶上。 身子倾斜往后摔去的那一刻。 沈言渺并没有任何寻求帮助的举动,她只是认命了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如期而来,取而代之是一个青草味气息般淡淡的怀抱。 很陌生的味道。 很危险的味道。 沈言渺惊魂未定地被对方揽进怀里,又往旁边退了几步,她白皙的脸颊轻轻贴在对方挂着双肩包的肩膀上,质地温暖柔软的深米色大衣,挟杂着不属于靳承寒的木香气息。 几乎能让人窒息。 沈言渺甚至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伸手将人推开,她苍白的脸颊霎时间更是白了几分,垂落在脸侧的长发,衬得整个人更加仓皇失措。 谢、谢谢你。 沈言渺半点儿不敢抬眸去看对方的脸颊,她满是惶恐地将目光错开,表情唯恐避之不及地继续说:但是,你别再跟着我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早就跟自己说好了,往后的生命里只有靳承寒一个,所以不管是谁,不管是怎么样的遗憾和愧疚,都别再跟着她了。 对方却好像对于她的拒绝完全听不懂一般,一双黑晶般的眼眸无辜地眨了眨,依旧热络关心地说道:这位小姐,不是我说你,有困难就应该求救啊,不然摔倒得多疼。 我不会摔倒,也不会有多疼! 沈言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样痛彻心扉的话,她倏然提高了声音脱口而出,一双眸底泛着红色,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气恼,还是冷。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全是大火漫天,除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声之外,再没有任何活人气息。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看着那一张八九分相似的脸颊,她完全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 这一张脸毫不讲道理地盘踞横亘了她所有的生命,给过她所有的糖,也给过她所有的苦。 如今这个人,又是什么来意。 我姓景,叫黎南,黎明的黎,东西南北的南。 对方却似乎完全不觉得她反应有多么奇怪,言语温和地自顾自介绍着,少年一头深栗色的短发被微风稍稍扬起,他耳尖微红地抓了抓后脑:你要是不介意,叫我黎南就好,我就在伦敦大学交换读书,今年已经大三了。 黎南? 黎南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顶着这样一张脸,叫着这样一个名字。 沈言渺清丽的脸颊上已经血色褪尽,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刺上了一般,疼得她几乎连战都站不直。 明明那些事情她都已经淡淡忘记了,为什么要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他就好像一颗投入池塘的小石子,都用不了多么大的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带起那些陈年过往的积淀。 哥哥 黎南哥哥 往事如烟如尘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迎头砸来,砸得她支离破碎,砸得她绝望悲怆,砸得她泪如雨下。 喂,你没事儿吧? 景黎南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倾下身子跟她保持在同样的高度,神色关切地问: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 沈言渺抬起衣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她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眼前的景致却恍惚得厉害。 橙色天空,莟;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第438章 我一定饶不了你 沈言渺用了不少的力气才勉强拿出手机,她目光闪烁地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家字,几乎是求救一般就点了接听。 靳承寒,我好难受,我 她声音若有若无地开口,微颤的声音里满是畏惧和委屈,此时此刻,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替她救赎的人。 她只有靳承寒,只有靳承寒。 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 沈言渺就只觉得眼前顿时一派漆黑袭来,大脑里空白一片失去了所有意识,那一双水晶般漂亮的眼眸缓缓地阖上,就好像电影刻意慢放的镜头。 砰 那一枚白色精巧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屏幕已经四分五裂,却还是能清楚听到电话那一端,靳承寒接近嘶吼的喊声。 沈言渺,沈言渺,你怎么了,你说话,你别吓我! 靳承寒听着手机里骤然而来的一阵死寂,他黑色的眼眸骤然震了又震,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抬手狠狠砸上了办公桌上的内线,急不可耐地吼道:沈言渺出事了,马上联系night fa! 吼完。 靳承寒就流星踏步地往总裁办公室外走去,他脚下步伐急切凌乱,颀长的身影笼下一片阴翳,看不到任何光亮。 车水马龙的街头,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跑车几乎快要飞起来一样。 靳承寒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一条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他以为他已经距离沈言渺足够近,可是现在才发现,居然还是这么远。 早就应该不管不顾把人绑在身边的,管什么老头子,管什么仁慈大义,这世界何曾对他仁慈大义过。 戴在耳畔的蓝牙耳机飞快闪了又闪。 靳承寒没有半秒停顿就立即接听,不过踩着油门的力道却没有半点放松,任由车子犹如离弓的箭一般疾驰而去。 方钰急匆匆的声音立时公事化地响起,她一五一十如实地汇报:靳总,我已经联系到了night fa,但太太现在并不在night fa,余总监已经第一时间在调取了监控,正在四处寻找。 靳承寒一把将颈间的领带扯下丢开,他幽黑的眼眸里满是迫切和焦急:她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 太太走的地方是监控盲区,暂时只能判断她离开的方向是大厦西南方。 西南方。 那是亟待拆迁的老城区方向。 靳承寒深不见底的黑眸骤然一凛,他飞快在大脑里搜索着那个方向的所有地标,可最后却仅仅想到了那一条被称作死亡大桥的地方。 听说,每一年在那里自杀的人不计其数,十有八九都是重度抑郁症患者。 沈言渺该不会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心头,就被靳承寒恶狠狠地扼杀,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的病情很稳定,所有药物也都在按时服用。 谁出事她也不可能出事! 但是万一呢? 那是生病,那是她自己也有可能控制不了的。 吱 黑色的跑车蓦然一个紧急转弯。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尽力气攥着方向盘,嗜血般的猩红几乎染遍他如墨般的眼眸,整个人就如同从炼狱走出来的魔鬼,浑身寒戾。 沈言渺,你要是敢给我出事,我一定饶不了你! 靳承寒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逼出牙缝,可是微微发颤的嗓音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无措,他几乎疯了一般找遍night fa大厦西南方的每一个角落。 沈言渺的电话已经长时间处于关机状态,通往西南方向的每一寸路口,都已经被警方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可是却只用了路段坍塌的理由,甚至连半点警笛的声音都没有。 监控里,沈言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十字路口,等她走过那个路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可能是抢劫。 可能是绑架。 也可能是其他更丧心病狂的虐待手段。 但所幸,并没有任何关于轻生自伤的消息。 靳承寒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能确定,他不敢轻易打草惊蛇,更不能以靳家的名义出面找人,这世上哪个人不知道a市靳家。 若是被歹徒狂匪知道自己伤了靳家的人,那恐怕一定会毁尸灭迹。 他现在什么都不多求,只要沈言渺还好好活着就行,只要活着就行。 靳承寒步履仓皇地走进了一片荒废树林,他一双锐利的黑眸死死地梭巡着每一个角落,脚上名贵锃亮的皮鞋被尖石利叶划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荒芜一片的地方,半人高的杂草荆棘几乎埋过了他的膝盖,在他修长的手掌上割出一条条错落的血痕。 见状。 保镖立即尽职尽责地上前劝阻道:靳总,这个地方地形崎岖复杂,还是交给我们进去就好,您 走开! 靳承寒话不多说就将为首的保镖从自己面前拎开,他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满是坚定和不甘,修长的手掌锲而不舍地拨开每一簇杂草,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殷红的血珠,一滴接一滴落在黄绿色的草叶上。 靳承寒每走过一步,心脏就被狠狠地吊起空中,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他就好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畏惧见到她,更畏惧见不到她。 如果他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靳承寒讳莫如深的眼眸忽而沉了又沉,他将掌心金属冰凉的手枪又攥紧了几分,默不作声地想着,如果是那样,那就让警察带走两具尸体好了。 这一辈子,他走得慢了些,出现在沈言渺身边那么晚。 下辈子,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能再让别人走到他前面。 靳总,有线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身穿深色制服的白人警察突然大声喊道,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掌心,紧紧攥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肥胖的身躯大步地朝着靳承寒地方向挪去,气喘吁吁地汇报:靳总,我们在香林公园的喷泉旁,发现了这一枚戒指,经检测,这上面有靳太太的指纹。 是v etter,他昨天才重新帮她带上的戒指。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刻粉色的钻戒,冷峻如峰的侧脸霎时间绷得更紧,他咬紧牙关接过那一枚戒指,就好像接过了什么命运的不公审判。 如果连戒指都没有拿走,那就跟钱财无关,跟抢劫无关。 剩下的选项里,无论哪一个,都足够狠狠从他心口剜走一块血肉。 继续说。 靳承寒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挤出那么残破不堪的声音,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几乎将掌心的戒指攥进血肉里。 他原以为自己能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过一辈子,结果却仅仅在二十七岁,就遇到了那个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捧上一辈子的人。 手背掌心的伤口还在缓缓渗着血,无声无息。 第439章 沈言渺已经死了 还有…… 那位又高又胖的白人警察有些迟疑地顿了顿,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标着许多乱七八糟的符号,看也看不明白。 我们还在距离戒指不远处的地方发现了一滩血迹,经过比对,血液以及部分皮屑软组织,跟靳太太的dna数据完全一致。 完全一致? 靳承寒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一直紧紧绷起的那一根弦,好像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双拳紧握青筋毕露,咬牙切齿地吼道: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沈言渺她已经死了,再也找不到了?! 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 白人警察被他吼得脸色一震,他赶紧俯了俯身,好声好气地继续说道:只是靳总,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靳太太很有可能是在受伤之后被人带走,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她的生命安危,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用更有效率的方式进行搜救? 铁轨道路已经封了。 就连所有能够离开伦敦的航线都已经被全部停飞。 即便是绑架,也至少能够接到绑匪的勒索电话,可是他现在还是半点儿关于沈言渺的消息都没有。 我知道你所谓的办法是什么,但是不可以。 媒体报道,新闻刊登,哪一样不是催化绑匪杀人灭口的契机,尤其在对方知道沈言渺身份的情况下。 靳承寒讳莫如深的黑眸沉了又沉,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不容置喙地继续说:搜,给我挨家挨户地搜,哪怕是掘地三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的,靳总。 白人警察立即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他微微思索了下,又毕恭毕敬地接着说:按照您的要求,我们会继续加派人手,力争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找到靳太太的下落。 七十二个小时。 听说是救援的黄金时段。 整整三天三夜,那女人还受了伤,她能不能等三天三夜他都不知道。 靳承寒心尖沉然狠狠一疼,他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沈言渺,就当是我求求你了,一定坚持一下,等到我来带你回家。 靳承寒英俊无俦的脸庞上满是阴霾和寒戾,他半刻也没有停歇,就往警察口中的香林公园赶去。 那是一个很古老很破旧的老式公园,入目全是上个世纪的古董建筑。 靳承寒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公园中央那一个白色的石膏喷泉,喷泉早就没有人再看管,所有的装饰都已经快被风雨侵蚀殆尽。 那一滩血红很刺目,被警方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严禁任何人靠近,悄无声息地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惊心骇目的事情。 靳承寒,我好难受…… 沈言渺有气无力的声音犹如魔咒一般在他耳边不断重复,靳承寒甚至不敢想象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接通了他的电话,也许歹徒直接一击致命,狠狠敲击了她的后颈或是后脑,也许她根本都来不及喊一声救命,就已经被人挟持带走。 黄昏将近,暗红的暮霭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靳承寒甚至连路边的小木屋子都没有放过,他阴冷着张脸宛如索命的阎罗,踹开了一家又一家的大门。 谩骂是有的,冷眼是有的,不耐烦也是有的,可就是没有一个沈言渺。 大哥,我这边出了点事情,闹闹还麻烦请大嫂帮忙照顾几天。 靳承寒声音无波无澜地打了一通电话给席胤湛,还不等对方继续问些什么,他就利落地挂了电话,他现在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知道他的手机不能占线,万一沈言渺打给他,万一绑匪来提要求。 那是他唯一的希冀。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淡蓝色的火焰在暗夜里烫出一缕光亮。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点燃,他年轻的时候抽烟喝酒不无精通,但后来就不再那么干了。 沈言渺讨厌香烟的味道,也不喜欢醉醺醺的酒鬼。 沈言渺,这一次,你怎么不嫌弃我会呛死你养的花花草草了? 靳承寒车窗半开着倚在舒适的座椅上,晚风从面前袭过,扬乱了他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 他还记得两个人刚结婚的时候,有一次他应酬完一场酒会,也不知道是被酒精蛊惑了神志还是怎么的,情不自禁就让司机把车子开会了南庄。 那时候,其实他也说不上有多醉,不过确实也恶向胆边生,凭着浑身的酒精气息,就想毫无顾忌地将她占为己有。 然而。 沈言渺那个时候对他冷淡到没边儿,她一脸仓皇地紧紧攥着身上被他扯开的开衫毛衣,几乎想也没有多想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气愤地说:靳承寒,就算你要撒酒疯,也别撒到家里来。 她好像一开始就把南庄称之为家,虽然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她和谁的家。 靳承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平生第一次被人甩巴掌,竟然是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娶回家的女人,他莫名就觉得无比讽刺,心里的愠怒更是燃到了极点。 撒酒疯是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撒酒疯? 靳承寒冷然嗤笑一声,他英俊的脸庞几乎阴沉到了极点,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将面前的女人用力扯进怀里。 那一件她死死揪着的开衫毛衣最后还是成了一块废布,被他随手高高扬在半空,但也仅仅只是做到了这一步。 银灰色软绵绵的被褥里。 沈言渺惊恐又委屈的眼泪,第一次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害怕,什么叫手足无措。 靳承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手就将厚重的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她身上,对方却好像真的被吓倒了,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别哭了,我不是也没把你怎么样吗? 靳承寒浓眉紧拧不耐烦地冷然出声,他原本是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一思索,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类别的词典储备。 靳承寒你混蛋! 沈言渺带着鼻音狠狠地吼道,她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害怕他,即便外人提起他总忍不住望而生畏,她却胆子大得很,骂起他来从来不留情面:你既然说我是花瓶,那就请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你寻你的花,问你的柳,好端端地打扰我……唔…… 她没说完的话,后来再也没有说出口。 靳承寒很厌恶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事不关己的话,倘若寻花问柳她都不管,那她还嫁给他做什么,难不成真想做个不问世事地豪门阔太? 可是她也并不曾跟任何人,提起他们的关系,就连他送的戒指,都是不闻不问地放在梳妆台抽屉里。 第440章 应该是含恨九泉 靳承寒喜欢强吻她的习惯,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他修长的手指牢牢扣上她的后脑,炙热的唇齿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兴风作浪,湮没所有他不想要听到的言语。 沈言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不会那么警备地竖起浑身芒刺,她的力气敌不过他,除了乖乖地就范,再没有任何选择。 小狐狸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控诉和不满,可就是没有半点威慑力。 除了让人想要更加肆无忌惮之外,可能还会多一些……怜惜。 靳承寒抚慰似地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舌尖咸涩又清晰的感觉,就像是刺痛了他某一处的神经。 他蓦然低头就重重在她白皙的肩上咬了一口,看着那一圈血红的齿痕,他才能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沈花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花瓶就应该有花瓶的样子。 靳承寒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也看不懂隐着什么情绪,他面无表情说得没有任何起伏:至少主人留给你的记号,你总不能随便就扔吧? 莫名其妙。 沈言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想将人推开,结果下一秒,她纤白的左手就被人用力握起。 无名指间豁然多出一抹冰凉的感觉,那一颗粉钻在灯光下闪耀着漂亮的光。 靳承寒,戒指不能乱戴! 沈言渺,戒指不能乱丢!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个人坚定如铁的声音一起在空中响起,一个比一个认真。 闻言。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满脸严肃地小女人,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有问题,还是她的想法有问题:你要我娶你,却不戴我的戒指,沈言渺,我向来没什么耐心,你最好别欲擒故纵玩过了头! 沈言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眸色复杂地盯着手上的戒指,过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以后我会戴的,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不要总是这么…… 她义正严词地开口,说到最后却骤然没了声音。 靳承寒不禁轻轻挑了挑眉头,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干净的眉眼,好整以暇地继续追问:这么什么? 这么…… 沈言渺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语,她支支吾吾言不知所谓,只剩一张小脸窘迫得通红,讷讷地小声嘀咕:……这么一身烟味……会呛死我新养的花……很贵…… 靳承寒沿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卧室桌子中央规规整整地摆着一盆绿植,他对于花花草草并没有什么研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只是凭着大致印象吩咐了方钰。 第二天,几百盆珍贵的素冠荷鼎就被人浩浩荡荡地搬进了南庄。 至于那些花后来怎么样了,靳承寒并不知道,只是无意间看到过沈言渺对着一个空荡荡的陶瓷花盆,满脸的愁眉不解。 想来,那些花应该也是含恨九泉。 …… 尼古丁刺鼻的气味弥散在车子里,将困倦麻痹的神经刺激活跃。 靳承寒索性直接将车窗全部打开,任由秋天的冷风倒灌进车子里,他狠狠将手里的烟蒂捻灭,接着就继续机械一般下意识地踩着油门往前开去。 只可惜,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搜寻,也没能换来一星半点有价值的消息。 报告靳总,肯辛顿没有靳太太的行踪。 报告靳总,布伦特没有靳太太的行踪。 报告靳总,里士满没有靳太太的行踪。 …… 没有没有,全是没有。 靳承寒狠狠抬拳砸上坚实的桌子,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血丝遍布,一笔接一笔在地图上划掉已经找过的地方,只毋庸置疑地吐出一句:严密封锁各地人员流动,继续找! 还有四十八小时。 哪怕是海底捞针,他也要逆天改了这命。 嗡—— 搁在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靳承寒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他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那一串号码时,却倏然冷了脸色。 靳颐年打来电话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迟缓,语气却是惯常的不冷不热:阿寒,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帮着警察破案的爱好了? 靳承寒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准备好了面对他所有的诘难,毕竟他这一次在伦敦闹得动静,实在不小:父亲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以前的事情,你都记起来了? 靳颐年声音不紧不慢地问道,他平稳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什么起伏,却莫名给人一种有什么想要求证的感觉。 其实还有什么好求证的呢,多此一举。 对。 靳承寒也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立即回答,他想,可能人算向来不如天算吧,明明昨天还计划着,要怎么跟沈言渺一起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 今天就闹得人尽皆知,连老头子都惊动了,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还是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我的妻子现在下落不明。 靳承寒面不改色地凌然出声,他明明已经一天一夜都不曾休息过,颀长的身影却依旧站得笔挺,低磁的嗓音微微沙哑:父亲要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改天再说吧。 呵,妻子? 靳颐年赫然冷笑一声,他的轻蔑和不屑溢于言表,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就是你在林家好好玩了一手的原因,你甚至还动了你二叔? 靳颐年用的是问句,却半点听不出疑问。 父亲既然可以执意帮我订婚,那我当然也可以悔婚。 靳承寒丝毫不想在这些不足挂齿的烂事上浪费时间,他也不想跟老头子说什么废话,索性全部交代了个清楚:至于靳启淮,从他动心思想要除掉我的那一天起,他就死不足惜。 靳颐年隐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倒是越发出息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了。 靳承寒也跟着冷然笑了声,他漆黑的眼眸里不知道氤氲着什么情绪,强忍着眉心一跳一跳针扎般的痛意,只淡淡地说:父亲不用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不是一个会听人摆布的儿子,您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靳颐年似乎有片刻的怔愣,也不知道是因为诧异,还是愤怒,他原本就凛冽的声音顿时更是冷了几分,甚至有些被人说穿心事的恼羞成怒:靳承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父亲心里应该比我更明白才是。 靳承寒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紧绷着,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无意中,知道这么久远的一件往事,这件往事被老子不声不响地藏起来那么多年,以至于所有人都快要忘了他的存在:父亲从来都不止我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是我忘了。 第441章 都给我斩草除根 未亡。 未亡人。 靳承寒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头子会玩得这么一手好把戏,一场都不知道到底存不存的绑架案,几家主流媒体的信口报道,就让全世界的人都以为靳家二少爷早就死于非命。 但事实却远远并非如此。 别的不说,就只那可是老头子的亲儿子这点,老头子又怎么会让一帮排不上行的绑匪得逞,他黑白通吃鬼神皆怵,怎么会任由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 也许那个时候,人人都疑惑过,只不过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拿自己儿子的生命来赌博。 然而,却都忘了,老头子是怎么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 我的确是不止你一个儿子。 靳颐年苍劲的声音隔了很久才重新响起,他似乎比以前咳嗽的更厉害,喘着嗓子像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一样,嗓音嘶哑着用力强调:但是,那并不影响,靳家财团只能有一个继承人。 父亲说得对,也的确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不是吗? 靳承寒幽深如潭水般的黑眸顿时更是冷冽了几分,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没有一丝温度,平静冷漠地说道:这几年来,您想尽办法让我留在财团,直到所有觊觎财团的人都一一被我清理掉,现在未亡人,是不是也是时候该活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没有任何的分量,也听不出半点起伏。 人死了就是死了,我当初既然选择让他死,就没想过要他活! 靳颐年却好像一头老态龙钟的雄狮,他饱经沧桑的眼眸几乎快要眦出眼眶,用着最后的气力声嘶力竭地低吼:我让你管理财团,让你跟林家联姻,都是为了你好,是你自己不争气…… 我是不争气,也的确不能如父亲所愿。 靳承寒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冷声打断,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熹微的朝阳里缓缓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没在梦境里。 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 靳承寒好看的喉结在颈间轻轻滚了滚,他半点儿没有犹豫就继续说:我可以不介意这么多年替那个孩子挡了多少明枪暗箭,也可以不在意靳家财团最后到底交在谁手里,但唯独有一点,请父亲一定不要忘了,点到为止。 他尽管早就对老头子没有任何指望,但那毕竟是他血脉上的父亲,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难道就因为母亲不得他宠爱的原因? 子凭母贵? 呵!这都什么年代了! 你说什么,不在意财团交给谁? 靳颐年就好像是听到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死死捏着手帕狠狠地咳了几声,一把将扎在手背上的针头扯掉,鲜红的血珠随即淋淋漓漓地淌在丝绸的被子上。 靳承寒,我就是养个白眼狼,养了这么多年,它也该对我敬畏几分! 更何况他连白眼狼都算不上。 靳颐年不顾佣人和医生护士地阻挠,执意握着拐杖从床上站起来,又怒气横生地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轰了出去。 质量上乘的丝质睡衣宽宽松松地架在靳颐年身上,可还是遮不住他干枯干瘪的形态,他气恼地斥责:你向来不服管教,对我嫉恶如仇,三年前甚至不惜为了一个女人跟我以命相要挟! 说话间。 靳颐年抑制不住忽地重重喘着气,他颤颤巍巍地站在窗子前,却怎么也看不到花圃整片整片的红色桔梗。 靳颐年昏黄的眼眸里不由得一阵落寞划过,他顿了顿,又继续冷声说:我原本想着,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否则你以为那个女人还能活到现在?! 父亲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也就明说了。 靳承寒隐隐约约能听到那头的动静,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动容,他略为沙哑的嗓音仍旧凌然决绝:我还是三年前的我,没有人可以动沈言渺,您不行,林家不行,顾听白更是想也别想,就算他是父亲藏起来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要是做了什么该死的事情,也别妄想我会放过他。 闻言。 靳颐年昏昏沉沉的眼眸顿时更是圆睁了几分,他拄着拐杖的干瘦手指不断地攥进再攥紧,直到整个人都跟着轻颤起来。 他叱咤商场大半辈子,从无到有一手创立了无人不知的靳家财团,他站在万人之巅的位置,垂眼睥睨着所有仰他鼻息生活的平凡人。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本至少可以活得风生水起,子孙满堂。 可现在…… 去查! 靳颐年听着欧式电话里骤然传来的挂断声,他波澜不惊地脸庞上也看不清是什么情绪,恼怒是有的,恨意是有的,但更多的更像是无力。 他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从来不曾露出丝毫破绽。 顾听白就是他的第二个儿子,这件事情除了他和顾曼,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当年那一场意外后,他给了顾曼一笔不菲的赡养费,也从此将所有的恩义亲情都斩断。 从三岁往后,他就对那个孩子不闻不问,他一心将所有的希冀都放在靳承寒身上,让他衣食无忧,盼他成人成才,想着直到等他百年之后,靳承寒能一己之力继承整个家业。 阿寒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前因后果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靳颐年激动愤慨地砸了砸手里的拐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咽喉里正氤氲着一丝血腥,却还是咬牙切齿吼得震怒:不管是谁,都给我斩草除根,收拾得干干净净! ……是,老爷。 方管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毕恭毕敬地弯腰回话,毋庸置疑,他的确也被靳承寒口中所说的事情震惊到。 算起来,他跟在靳老身边已经快三十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是不能万分了解面前这个薄情寡义的老人,也至少应该是十分了解。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靳老明知道二少爷就这么好好得活在这世上,却铁了心地要将自己所有的家产都交给靳承寒。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是自己骨肉相连的血亲,一个是半路捡来的养子,孰轻孰重,靳老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有…… 方管家刚刚才走出两步,就被人冷声冷气地叫住,靳颐年背对着他站在窗子面前,他隐隐约约像是缓缓叹了口气,紧跟着不疾不徐地吐出声音:……找顾曼过来一趟。 方管家方方正正的脸庞上有一抹惊诧划过,但也只是须臾,很快就恭敬点头应了声:……好的。 顾曼年轻时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如今也是还是气质不俗,她穿着一件青紫色的旗袍,肩上戴着一条雪白雪白的貂绒披肩,趾高气昂地出现在靳家老宅,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上个世纪摩登女郎的感觉。 她对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似乎并不觉得有多么震惊,只不过故地重回,心里想的念的,也都是些故人。 顾曼落落大方地坐在靳颐年对面的沙发上,她假装不经意抬眸看了一周这个房间,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半点儿都没有改变。 厚重温暖的米白色羊绒地毯,放满各种绘画书本的书架,就连面前桌子上那一盆紫色桔梗,都好像是摆了三十多年。 顾曼忽而自嘲似地轻声笑了下,她一双杏目微垂,漂亮的妆容半点儿掩饰不了此刻的失落和心寒 她淡淡地出声,也不避讳什么,直截了当:你看上去,过得不太好。 第442章 我只问你一句话 拜她所赐。 靳颐年也仿佛并不打算掩饰自己如今,马上就要病入膏肓的事实,他苍劲的嗓音里不难听出怨愤和气恼,整个人看上去却怪异地祥和到了极点,只是不轻不重地开口:她从来不曾让我省过心,就连……她的儿子也一样,都是没心的。 顾曼没有立即接话,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听他自顾自的埋怨,从前她也是这样,在所有扮演的角色里最成功的,不过就是一个能安静听他所有怨气的人。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能自救地陷了进去,鬼迷心窍地做了许多荒唐事,她以为她能到荒漠开花,也能等到靳颐年回心转意。 可到头来,靳颐年的温柔和细心,从来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半分。 他不会因为她爱着光脚跳舞,就在宅子的每一处都铺上厚厚的地毯。 也不会因为她热爱绘画,就在书架上都摆满她爱的书籍。 更不会记得她所有的事情,哪怕只是一株小小的花骨朵。 可是着桔梗花,他却能不嫌厌烦,亲自打理种了整整一个花圃。 顾曼不声不响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她低头,矜持优雅地浅浅品了一口:说句心里话,看你如今这个样子,我心里……还挺开心的。 我当然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等着看我笑话。 靳颐年不气也不恼,他对顾曼终究还是有些情分在,尽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不是爱情。 昔日里被顾家人捧上天的顾家大小姐,因为他一念之私过成如今这般,比落魄,他们谁都逃不了被讽刺。 对。 顾曼忽而红唇嫣然轻勾,她仍旧眉眼微垂,也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就是说啊,怎会不恨呢。 她的一片真心被人利用完,又抹布一样地丢掉,就连她的孩子,也被人扫地出门。 顾曼想着想着终于抬起头望向靳颐年,这个男人她曾经那么深爱过,也奋不顾身过,如今他就快要死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她是不是可以听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一直在想,想你什么时候突然就良心发现,想你什么时候还会记起来被你扔掉的这一对母子。 但是,一次都没有。 顾曼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痛彻心扉的话,她眼眶通红,却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让自己哭出来:你不要我,连听白也不要,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靳颐年,都是你的报应,戚纾蓝是你的报应,那个孩子更是! 靳颐年对她所有的指责都没有半点反应,唯独在顾曼说到戚纾蓝这三个字时,他深邃的眼眸沉了沉,不怒自威地开口:三十年前我就说过,你永远也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呵! 顾曼似嘲若讽地冷笑一声,她就好像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体面,一闭眼就是两行热泪砸在手背,烫得人心惶惶,她委屈却也自知不能顶撞:……时间太久,是我僭越了。 忘了那是靳颐年永远也不能触碰的底线,三十年前是,三十年后也是。 哪怕是时间再久,你都不该忘。 靳颐年目光幽冷地睨了她一眼,他抬起手里的拐杖将面前的手帕推给她,冷着脸色毫无耐心地继续说:有的人,是你这辈子都比不过的,这是事实,你应该选择接受,而不是心存怨恨几十年。 我难道不该怨恨她吗? 顾曼看了一眼面前绣着蓝紫色桔梗花的手帕,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直击心扉的毒针,一击致命,直直刺在她的心尖上。 她隐忍了大半生的怨气,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顾曼倏地站起身来,她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哭喊道:是我先遇到的你,是我从一而终地相信你,是我不顾性命为你生下孩子,而她呢?! 她除了跟你有一纸婚约外,还做过什么身为人妻应该做的事情? 顾曼撕心裂肺地大声质问着,她说着忽而停顿了下,毫不留情地冷笑一声,极尽嘲讽地继续说道:哦对,是我忘了,她做过的事情也不少,红杏出墙在先,珠胎暗结再后,最后还故意死在你面前,靳颐年,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不怎么……呃…… 顾曼的话还没有说完,额前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上,鲜红的热血刹那间就如同细长的小蛇,蜿蜒着从额角淌下。 是我高估了你,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期望。 靳颐年站立不稳地扶着沙发站起身,他的掌心此刻空无一物,那一根沉木拐杖正静静躺在顾曼脚下,结节处还沾着湿淋淋的鲜血。 靳颐年对于这些全部都视而不见,他微微弯曲着脊背,有些吃力地走到顾曼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痛苦狼狈的模样,眯起的眼里没有半点儿怜悯和同情,只冷声冷气地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最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什么叫不该做的事情? 顾曼狼狈难堪地跌倒在厚重的地毯上,她好似自暴自弃般冷然一笑,额上的血迹就像开在最阴暗潮湿处的曼珠沙华,令人不寒而栗:我最近做的事情可多了,你想听哪一件? 顾曼不依不饶地咄咄逼人,可她从前不是这样,她也曾经温婉动人,是不少人钦慕的顾家小姐。 可是,直到一个叫靳颐年的男人出现,她就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要温和得多,她也不如今天这么难堪。 第443章 放手了,不争了 顾听白的身世。 靳颐年言简意赅冷言冷语地开口,他半点没有犹豫就喊出了这个名字,似乎口中的人原本就不该跟他有半点关系:你当初答应过我,这件事情你会带进棺材里,我才会同意帮你从绑匪手里救出那个孩子。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就好像陌生人一般冷眼旁观。 顾曼绝望地闭了闭眼眸,鲜血和泪水一起从她清瘦的侧脸流下,模糊了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算过去有过怎么样的希冀,这一刻也都该破灭了罢。 她心有不甘地跟眼前这个男人纠缠了大半辈子,耗尽了一生中所有的倾慕和热烈,可是到现在还不如一个死人的分量重。 放手了,不争了? 顾曼深深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将身上青紫色的旗袍扯下一角,满是悲戚地开口,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靳颐年,就是这一条裙子,二十岁那年,你用它换走了我的一辈子,现在我还给你,还请你下辈子换个人骗,别再找上我了。 顾曼声泪俱下地将手里的布帛扬在空中,就像是扬掉了一捧握不住的沙,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坚定决然地继续说:听白的事情你这辈子都不必担心,我们母子过得很好,他永远也不必要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父亲! 说完,她转身就走,半点儿没有留恋,曼妙的身姿笔挺且高傲,就跟来时一样。 直到走出靳家大门的那一刻。 顾曼才忍不住靠在路边的树干上大声哭了起来,从靳颐年遇到戚纾蓝的那一天开始,她这一辈子原本就是不值得,看了大半生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匍匐着生活,却还是不得安稳。 靳颐年,我这辈子还没留给过你背影吧? 顾曼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身后粗糙的树干,她通红的双眼里满是遗恨和不甘,仿佛终于做了多么大的决定一般,自顾自喃喃地说着:这一次,我一定比你先走一步,你再也别想遇见我了! 靳颐年对顾曼的话是从来不会质疑的,倒不是对她有多么的信任,而是坚信她没有那个胆子跟自己作对。 可既然不是顾曼,靳承寒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英国伦敦—— 抱歉靳总,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关于靳太太的消息。 靳承寒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多少次听到这句话,他手上昨天划破的伤口已经开始结了痂,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盘旋在修长好看的手掌上。 残阳如血,伦敦的黄昏马上又要来了。 继续找! 靳承寒英俊无俦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低磁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点,他正找到一处海湾边,翻涌的白色浪花疯狂冲击着岸边黑漆漆的礁石。 偶尔有海鸟飞过,划过整个天空的宁静。 靳承寒撂了电话就从车子里拿出一瓶苏打水,他拧开瓶盖,不由分说地喝了大半瓶凉水下去,原本苍白干涸的薄唇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已经两天粒米未进,却也半点感觉不到饿,等到胃里抽搐疼痛的时候,他就自虐一般再喝瓶凉水。 让它彻底疼到麻木。 靳承寒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站在岸滩,大衣外套不知道早早就被他丢到了什么地方,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广阔的海面,黑色的衬衫被海风吹得鼓囊囊的。 沈言渺! 靳承寒倏然嘶哑着声音大声吼道,他从前总不可一世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现在,他所有的本领都派不上半点用场,只能用这么愚蠢且无能的方法,固执地找遍了伦敦一个又一个地方。 …… 沈言渺,你跟我说说话! 沈言渺,你别吓我! 沈言渺,你到底在哪里! …… ……靳承寒……靳承寒。 沈言渺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靳承寒的声音,他声嘶力竭地问她跑去了哪里,又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 不是的……我没有…… 沈言渺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她一双眼眸紧紧地阖着,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浮在云朵之上,脑袋里空空茫茫,半点儿使不出力气。 耳畔的声音却依旧没有消失,一声比一声更坚决。 靳承寒拼命扯着嗓子,他坚定不移地大声喊:沈言渺,你听着,你要是死了,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到时候,我会把骨灰撒遍全伦敦,天涯海角,我一定不会再让你走丢! 沈言渺,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说到最后。 靳承寒几乎已经再喊不出声音来,他如琢如磨的脸庞上憔悴得根本不像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无力和绝望中。 不可以! 不可以! 沈言渺迫不及待地想要反驳他的话,她想告诉他,她没有死,她还活着,而且,就算她死了,他怎么可以也跟着她一起死。 闹闹怎么办? 她今年才三岁,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她要怎么活下去。 靳承寒,我活着,你不可以…… 沈言渺似有若无地轻声呓语着,她白皙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一层薄汗,俏丽的脸颊上看上去痛苦极了。 咸涩的海风,轻轻掠起白色的窗幔。 一幢白蓝两色相间的洋楼,被重重椰林遮挡,悄无声息地伫立在一出海岛上。 老师,她看上去快要醒了。 一道温和和煦的男声蓦然响起,中断了一屋子聒噪又毫无章法的钢琴声。 一架黑色的钢琴就这么摆在房间靠近窗边的地方,跟一旁的摆满各类药品和理论书籍的书桌对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到了极致。 钢琴面前坐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身上穿着一件苍青色的毛衫,金色蜷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稀薄。 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而后语气淡淡地开口,听上去似乎还有一些遗憾失望:比想象中要早一点。 是的。 回话的依旧是那一道温和的男声,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挺括的医师袍,手里拿着一本样本夹,严肃认真地继续说:老师研制的镇定剂,一般人闻过后至少会沉睡三天,她似乎是个特例。 醒了也好。 那个被称做老师的人倏然掀开凳子站起身来,他回眸淡淡看了一眼躺在长椅上的沈言渺,湛蓝色的眼眸里情绪隐晦不明,只交代说:你好好照顾她,尽量满足她所有的要求,除了让她离开这里,以及和外界联系。 好的老师。 年轻人仍然声音和煦地点头,他就像一台永远积极待机的机器,只会听话地服从所有指派。 第444章 景先生什么意思 醒了? 沈言渺迷迷糊糊听见了一道温和如春风般清澈的男声,她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栀子花盛开的淡淡香味,一片片白色纯洁的花瓣,在她眼前不停地闪过又凝聚。 慢慢唤醒她所有的意识。 沈言渺不由自主缓缓张开了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靳承寒棱角分明的脸庞就这么直直映入眼帘,他表情淡淡地望着他,身上穿着一件很陌生的白色医师袍。 靳承寒! 沈言渺想也不想倏然就从长椅上坐起身,她身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毯,一半长度堪堪悬在空中: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 那不是梦。 男生温润如玉的声音听不出半点起伏,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波澜不动,只是在简单地讲述一件事实:我们先前在香林广场碰过面,不过后来你晕倒了,我没有其他办法,就只好把你带回了家。 不是梦…… 这个跟靳承寒长相十之八九相似的人,其实不是她做的梦? 沈言渺似乎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勉强回忆起先前的事情,她强忍着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空白,以及针扎一样的刺痛,立刻从光着脚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像是确定什么一般,迟疑地问道:你叫景黎南? 对方双手抱在身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转身从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灰色拖鞋,俯身放在她脚边,不咸不淡地开口:天气凉了,光着脚容易生病。 鞋子很大,很明显是男款。 沈言渺几乎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退了一步,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双水眸里满是戒备和质疑。 这位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并不相熟,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沈言渺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任何想要报答他出手相救的想法,她的知觉和理智一起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仅长着一张并不平常的脸,就连他的出现都那么刻意且巧合。 她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不去重视,不去追究:如果景先生真的只是乐于助人见义勇为,那你可以直接送我到医院,或者干脆只打一通急救电话,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把我带回你家! 所以,沈小姐是觉得我多此一举了吗? 景黎南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变得多么不开心,他明明顶着那么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但也仅此而已,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目光平静地从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上扫过。 早知如此,那我就应该直接让你一个人躺在那个空无人烟的老公园,等到天黑了,你或许还能等到一个流浪汉,或者附近出来觅食的野兽什么的当个伴儿。 简直不可理喻。 沈言渺心里快要后悔死,好端端地跑去那么偏僻的公园做什么,她自己的鞋子也不知道现在丢在什么地方,只能不情不愿踩上了景黎南送过来的拖鞋。 沈言渺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旁书桌前,她从一大堆英文资料书籍里翻出一张白纸,又拿起笔飞快写了一串数字:鞋子,还有我受伤擦伤的医药费,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 景黎南并没有立即接过她递来的纸张,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纸上的数字,平静地说:我怎么知道这号码是不是真的。 好…… 沈言渺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将手里的纸条折好然后攥进掌心,退了一步又提议:我记得我当时是带了手机的,景先生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的手机拿给我,我现在就可以让人送钱过来。 她很确定,自已的大衣口袋里此刻空荡荡一片,手机很显然并不在她身上。 是吗,我没注意。 景黎南微微眯起眼眸似乎是在回忆,他好像还十分认真地回想了几秒,而后淡淡地说:也许是有的吧,但我当时急着救人,可能忘记帮你捡起来了,抱歉。 你…… 沈言渺根本没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半点愧疚,她气恼地瞪了面前的人很久,最后还是只能竭力让自己冷静,牵强地扯出一抹假笑:那能不能麻烦借用一下景先生的手机,我现在至少应该给家人报个平安,顺便让他们还钱给你。 沈言渺记得很清楚,她在晕倒之前接到了靳承寒的电话,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依照那男人的性子,估计快把伦敦城都翻个底儿朝天了。 重要的是,她必须得告诉他,她没事,她很好,不然真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儿,刚才那个梦里靳承寒说的话,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对不起啊,可能要让沈小姐失望了。 景黎南依然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抱歉,眉眼间却丝毫看不出半点儿真诚: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清静,没有用手机的习惯。 你是山顶洞人吗? 沈言渺差一点就将靳承寒曾经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脱口而出,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又试探性地问:那座机呢? 就算没有手机,那座极总是有的吧,否则他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却不料。 景黎南连片刻思考都没有,就立即摊了摊手,神色似水地回答:也没有。 …… 沈言渺无声地动了动唇瓣,她明显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被人耍得团团转,但最让人糟心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图。 没有手机,甚至就连座机都没有。 好,很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 沈言渺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跟他好声好气地说下去,她拢了拢身上米白色的大衣,小心地将被纱布包裹的左手藏进口袋: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是所有的费用您请放心,我回家之后会一分不少地派人送来的。 沈言渺落落大方地说完,就抬腿往门口走去,景黎南似乎也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朝着堆满书籍的书桌走去。 这是一幢两层的复古式小洋楼 沈言渺一路迫不及待地踩着地毯下了楼,她现在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那就是问好心人借个手机打给靳承寒。 她想好了要怎么去面对靳承寒担心焦急的指责,也想好了要怎么解释遇到景黎南的事情,甚至连怎么装可怜博同情,好让靳承寒不那么生气的办法她都有认真去想。 却唯独没想过,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高高大大的椰树层层叠叠地遮挡在面前,就像是一道天然的路障,一言不发地挡去她所有前路。 沈言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茫然无措地抬眸朝四周望去,映入眼帘的只有暗沉无垠的海平面。 难怪景黎南方才对于她要走的事情没有半点异议,她现在连自己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更遑论怎么走得出这一方被大海孤立包围的岛礁。 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毫无防备,她到底是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又陷入了什么样的谋求算计。 沈言渺半点儿没有犹豫就重新往楼上跑去,她俏丽的脸颊上慌张气恼得很明显,用力推开半闭着的房门,冷声质问: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非法拘禁吗? 第445章 你说你受人所命 沈小姐如果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景黎南不轻不重地淡淡开口,他一双眸光始终落在面前翻开的书本上,仿佛连看她一眼都懒得去抬头,只不清不楚地说:我不过也是受人所命,替人办事而已。 什么人,什么事? 沈言渺满脸认真且严肃地走向他面前,她就这么直直地望着那一张脸,没有半点闪躲,口吻接近确定地反问道:或许景先生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吧,你不是什么伦敦大学的交换生,更不是无缘无故碰巧出现在香林公园,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谎言吧? 沈言渺对于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面前这个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的男人,跟最初在公园里那个温和轻浮的人相差太多。 如果说面前这个景黎南才是真实的景黎南,那么,他最开始的模样就是有意为之,刻意扮演出她生命里举足轻重的那个人。 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面前,看她措手不及。 还有她昏迷,她真的只是普通的昏迷吗? 她怎么不知道,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我的确是医学研究生,但与伦敦大学无关。 景黎南还是没有看她一眼,他也没有着急去反驳她的话,只是微微偏了偏脸颊,错开她身影遮住的方向,重新将自己晒进即将湮没的斜阳里:那个公园我每天都会去,至于名字,从我记事以来,老师就这么叫我。 你每天都会去香林公园这句话,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你在等待时机? 沈言渺听着他模棱两可的回话,一双细眉紧紧皱起,她从前也经常去香林公园散布,这不算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只要是有心留意她一举一动的人,很容易就会盯上这个地点。 守株待兔。 这个做法虽然被动一些,但却是最隐秘,最不容易被察觉的。 景黎南似乎终于对她的一再追问有些不耐烦起来,他眉头轻轻拧起,修剪整齐的手指用力按平着书本折起的边角,声音有些漠然:沈小姐一直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吗,还是说,你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应该被你所折服? 那我为什么不能离开,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说辞可以解释这一切? 沈言渺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多么恼怒,她清楚自己确实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所以也从来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她只是着急,她着急回家,着急见到靳承寒,所以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你说你受人所命,又替人办事,那我当然可以认为你从一开始就是居心叵测! 这合情合理,有什么问题。 逻辑成立,推测也成立。 景黎南缓缓将手里的书本合上,他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漠样子,眸光不温不火,连谎言都能说得那么镇定自若。 不过很遗憾,我说的受人所命是在遇见沈小姐之后,你或许很快就会见到那个暂时不让你离开的人,或许永远也见不到,但不管怎么样,你只要在这里停留几天,并且不会有任何危险和威胁。 你觉得作为一个人质,我现在应该相信你的话?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同样淡漠一片,她水晶般漂亮的眼眸里满是质疑和焦灼,这样客气且谈判性质极强的绑架或拘禁,在她曾经处理过的所有刑事案件中,无疑是少之又少的。 沈言渺不断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要冷静,她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和害怕,不论景黎南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有一点,对方既然暂时没有动她性命的想法,那就证明他们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这目的是什么,无外乎功名利禄而已。 沈言渺微凉的指尖轻轻握起,她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替自己思考着退路,以及每一个有可能联系到靳承寒的机会。 她竭力定了定神,继续淡漠地开口:不过作为一位曾经的律师,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一下,对你的意图达成有作用的才叫人质,没作用的那叫累赘。 景黎南似乎对她的话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他几不可见地动了动眉梢,反问:那沈小姐凭什么就一心认定自己是人质,而不是累赘呢? 凭你有求于我。 沈言渺见他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她不由自主地暗暗叹了一口气,至少这一场谈判不管输赢怎么样,总算可以开始了。 不管你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考量,才在伦敦千万人之中选定了我,但从你做出抉择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有求于我。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开口,她落落大方地在景黎南对面的沙发软椅上坐下,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那规规矩矩的坐姿跟小学生一模一样:倘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呢? 怎么个简单法儿? 景黎南微微抬眸打量了一周坐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女人,他不得不开始承认,这个女人确实长得很美,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恬淡和自若。 不惊艳,但美得安安静静,宛如潺潺流过的清澈溪水,不知不觉就流进人心里和眼里等你察觉过来,早就已经情毒深种。 沈言渺并没有察觉到对面人眼底似有若无的神色变化,她一心只为自己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而殚精竭虑,嫣然轻笑一声说:承蒙景先生赏识,如果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您只管开口就是,就当是我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如何? 闻言。 景黎南缓缓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他将手里的书放到面前的矮几上,眸色复杂地端详着面前故作镇定的女人。 美。 且识趣。 明白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点儿头脑。 有点儿意思。 难得!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 景黎南依旧不紧不慢地出声,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卖关子,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沈小姐这是打算……破财消灾了? 不,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沈言渺不疾不徐反驳了他的话,她嗓音淡淡地说:从前不懂什么叫身外之物,如今才明白了,何谓虚无缥缈,何谓可有可无。 她说完,就拿起一旁的水笔,又从纸巾盒里扯出一张纸巾,流利地写下了一串数字。 那是靳承寒的手机号码,她闭着眼睛都能写得毫无错处。 这是我先生的联系方式。 沈言渺动作利落地拧紧水笔,又声音平静地解释:景先生只需要拨通这个号码,告诉他我在贵府作客,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 将纸巾推到景黎南面前的时候。 沈言渺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经意扫过矮几上那一本封面写着《艾瑞克森催眠教学实录》的书籍,她脸上的微笑顿时不由自主就僵硬起来。 催眠? ——催眠就像是刻刀,在我的手里,可以毁掉一切,当然也可以重建一切。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这是艾叶寄给她那一份邮件里存储的音频里,一个美式英文流畅的男人说到的。 那段对话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的声音她当初听的时候就觉得莫名熟悉,就在前两天,她无意中听到靳承寒和林景明的一通电话。 林景明的声音第一时间就让她想到了音频里的那个声音,后来她又反反复复看了林景明不少的访谈采访,越听越觉得相像,干脆就将两段音轨截取下来,送到了专业机构去鉴定。 鉴定结果,最快三天后应该就能出了。 只不过,不管结果显示如何,凭借这么只言片语的对话,除了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以外,她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如果不是林景明,那么所有的线索就都在此中断。 如果是林景明,那么他又为何要跟人谈论什么催眠之类的,还说什么只许成功,所以他是把谁当成了被催眠的对象,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第446章 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有我想要的? 景黎南倏而轻轻弯了弯唇畔,他不以为意地拿起那一张纸巾,指尖没用什么力气摩挲过纸巾上墨水洇开的笔迹:沈小姐凭什么这么笃定,你的丈夫会应允我所有的要求? 没有原因。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回答了他的话,她水色潋滟的眸子里满是坚定和信任,只言简意赅地说:我了解我先生,我说他会,他就一定会! 她说得那么信誓旦旦。 景黎南似乎有些来了兴致,他放下手里的纸巾,有意无意地问:你看上去,很相信他? 当然。 沈言渺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她一瞬不瞬地望向景黎南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脸庞,斩钉截铁地开口:他是我等了好久才等到的人,我相信他,也很爱他。 那他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 …… 景黎南仿佛对她的回答有些怔然,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了须臾,这才皱着眉自言自语地低喃:老师似乎……出错了。 什么出错了? 沈言渺并没有怎么听清他的话,她娇俏的脸颊上写满了疑惑,继而义正言辞地保证道:景先生大可以相信我的话,也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却不料,还不等她把话说完。 景黎南就从矮几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他随意翻开了一页,声音平静地照着读:沈言渺,27岁,a市沈家沈廷松独女,五年前与靳家财团继承人靳承寒隐婚,三年前靳沈两人协议离婚,并于当年产下一女,取名沈橙诺…… 啧啧—— 景黎南念着念着忽而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将手里的文件丢下,嗤笑一声,颇是同情地开口:你还真是深情不改,都离婚了,还替人家生孩子,图什么,分割财产吗? 蠢! 看着挺聪明的,做出来的事情却那么蠢! 难怪…… 沈言渺蓦然自嘲地笑出声,她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和傲慢,眉眼微微低垂勾了勾唇角,总算明白了这一起谜团重重的绑架案。 她原本以为景黎南不打电话联系家属提勒索条件,可能是因为对她的底细并不清楚,又或者,以他的身份,根本得不到靳承寒的联系方式。 结果。 他却是把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所有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可还只是选择把她困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需要她留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这才是他的意图,又或者,只有这样,他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看来,是我低估对手了。 沈言渺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她纤白的手掌还是搁在膝盖上,却紧紧攥成了拳,能对她了解得这么清楚的人并不多,并且大多都是想置她于死地的。 比如林之夏,她恨不得她能够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这一次不会是她,因为她不可能查到闹闹的身世。 再比如艾叶,她也恨不得她能够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也不会是她,她知道所有的事情是没错,但她此时此刻应该正忙着在医院难过和忏悔。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陈墨同学,早就知道你办事不牢靠,还真是没有冤枉你。 沈言渺兀自轻声喃喃道,她明明已经猜到了对手,心里却反而变得更没底,因为这个人是连艾叶这个始作俑者,都并不能完全了解和轻易驾驭的。 她更是半点儿无从下手。 不过,她现在至少明白了一点。 自始至终,她并没有被绑起来,也没有被虐待,所以很明显,对方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靳承寒。 只要她在这个地方杳无音信的多待一天,靳承寒就会不管不顾地多找她一天,直到他把整个伦敦都翻个彻彻底底,却还是找不到她。 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他肯定会以为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沈言渺死了。 如果靳承寒以为沈言渺死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沈言渺倏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白了几分,一双水眸里全是慌乱和紧张。 如果靳承寒知道沈言渺死了,那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她要离开这里,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哪怕再不济,她也应该留给靳承寒蛛丝马迹的希望。 她不能让那个最坏的情况发生,绝对不能。 沈言渺竭力整理好所有思绪,她立时面无表情地追问: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她记得她晕倒的时候是中午,现在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至少已经过了半天。 然而。 景黎南轻飘飘给出的答案,却让沈言渺再一次脸上血色尽褪,她不敢置信地反问:两天一夜?你是说,我已经昏迷超过24个小时? 是。 景黎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无比严谨地纠正了她的话:准确的说,你已经昏迷了29小时56分钟。 闻言。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更是忍不住颤了又颤,将近三十个小时,她根本不敢想象,在这漫长的三十个小时里,靳承寒会做些什么事情。 他肯定会不眠不休地到处找她。 他肯定不会听别人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他最擅长自我虐待,胃病肯定早就犯了,哪怕是疲劳驾驶他也肯定不会停下,他心里装着事的时候开车总会心不在焉,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 沈言渺已经完全不敢再放任自己想下去,她转眸看向景黎南,不容置喙地开口:我要见他,不管他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我现在就要见他! 景黎南知道她说的是谁,但这并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从老师的意思来看,他似乎并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 至少暂时不打算。 沈小姐之前表现的很冷静,我还以为,你能坚持更久。 景黎南也给不出她明确的回答,就开始围着她的问题绕圈子,他学心理医学,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以及迷惑人心。 我说我要见他。 沈言渺却半点儿不受他的干扰,她的要求很简单,也很坚决:现在,立刻,马上! 老师不会见你的。 景黎南见她不是容易就能改变心意的人,索性也就放弃了虚与委蛇对付别人的那一套,他直截了当说得清楚:否则,他不会让我留在这里。 沈言渺尽管心里无比疑惑好奇,却还是忍住没有问他,他口中的老师究竟是谁。 她清楚自己得不到答案的,因为对方压根儿就没有给她,了解真相的一星半点儿的机会。 老师! 老师!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口口声声喊作老师。 并且这个人,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还跟靳承寒有着不知道什么样的纠葛。 他会是谁呢,到底会是谁呢?! 第447章 如果是我的妻子 回老爷,是林家。 靳家老宅。 墨香袅袅的古朴书房里,方管家满脸肃然地颔首站在书桌前,他半点不敢有所隐瞒,全都一五一十地如实交代:林景明的亲侄子,也就是林小姐的堂哥——林昀,他刚好在westacre ontessori school执教。 林景明? 还跟westacre ontessori school扯上了关系? 靳颐年倏然眉头紧紧拧起,他跟平常的许多日子里一样,此时此刻就不动声色地在书桌对面练字,那一双凛冽如霜的眼眸被金属框眼镜遮在后面,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继续说。 他倒是要看看,一个教书的,是怎么将他隐瞒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给抖落出来的。 还不偏不倚正好摆在了靳承寒面前。 前不久,林昀利用职务之便,将学校艺术展馆里一个名为未亡的陶器偷偷带走,并且放进了一个小女孩的书包里。 方管家连忙点了点头继续解释,他竭力回忆着所有的细节,生怕把什么遗忘:少爷当日就是因为专门去帮这个小女孩查清事情的所有原委,才得知所有事情的,学校将未亡的所有资料都保存得很完整,包括它的入馆时间,也记录了它是出自年幼时二少爷之手。 闻言。 靳颐年始终盯着纸张的眼睛骤然抬起,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随着折射出隐晦不明的光,他纹路错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像是震惊,又像是意料之中。 那个孩子什么来路? 靳颐年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苍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是…… 方管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迟疑,他下意识地顿了顿,这才找出一个合适的称呼,缓缓地说:是沈小姐,据调查,那个孩子是沈小姐三年前领养的。 领养的?呵! 靳颐年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狠狠将手里的蘸满墨汁的笔尖摁下,颤颤巍巍地纸上划出一捺来,冷声不屑地出声:如果只是领养的孩子,阿寒会那么上心,还亲自跑到学校去。 …… 方管家很识趣地没有接话,这是上一次一颗子弹换给他的教训,靳老这个人向来阴晴难定,他的喜怒从来不是以笑或不笑来断定,情感也不能用血缘不血缘的来推测。 即便那个孩子真的是大少爷的孩子,但仅仅凭借她的母亲是沈言渺,想来靳老都不会多么疼爱她。 毕竟三年前一声令下要这个孩子必死不可的,也是靳老,如今这孩子还活着,恐怕除了让靳老多几分被人欺瞒的恼怒之外,再没有任何喜悦可言。 不过也罢。 靳颐年却仿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怒不可遏,他站着似乎是有些累了,于是缓缓坐上身后舒适的软椅,干枯的手指依旧紧紧握着毛笔,上好的狼毫一笔一画挥洒出来笔墨,仍旧是那一句——他生莫做有情痴。 像是警戒,又像是遗恨。 阿寒马上就三十岁了,也是时候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靳颐年还不等方管家将写好的书法收起来,就先一步冷冷将手里的墨笔扔到一边,任由飞溅的墨汁平白毁了一副好字。 他看上去半点不觉得可惜,也不再继续谈论有关靳承寒的事情,只淡淡地吩咐:去把我从前的字画都拿来。 是。 方管家半点儿迟疑都没有就赶紧应了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做工精致的钥匙,又拧了一串极其繁琐的密码,这才将藏在书房暗格里的保险箱打开。 保险箱门一打开,就立马露出了红木色箱子的一角。 红木箱子也是上了锁的,但锁得并不严谨,只是挂了一个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的黄铜色小锁。 方管家诚惶诚恐地将箱子捧到靳颐年面前,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自始至终连大劲儿都不敢用。 木箱的钥匙是靳颐年随身携带的,一个同样黄铜色的小钥匙,被一根黑色带玉的绳子穿起,就装在一个酒红色的平安符里,片刻不离身地挂在他颈间。 靳颐年动作有些迟钝地将钥匙自颈间摘下,铛地一声拧开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箱子里整齐摆放的字画,血管突起的手掌轻轻抚过每一卷纸张。 去拿个火盆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 靳颐年这才恍如隔世一般低沉出声,他伸手将方才毁掉的那一张书法拿起,又动作熟练地轻轻卷起,最后小心地拿一根红绳捆好,继续淡淡地吩咐:还有我屋子里的那些照片,都一并拿来吧。 火盆? 照片? 靳老这是要…… 方管家不敢置信地怔愣起来,但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就恢复如常,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所有指派全部都一一照办。 火盆里炭火烧得滚红,在这个还远远算不上寒冷的季节,扑了人一身的热气。 靳颐年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他站立不稳地从书桌后站起来,手里抱着那个装满字画的不大不小的木箱,又重新在火盆前坐好。 方正—— 靳颐年突然不轻不重喊了一声,方管家却瞬间惊起一身冷汗,他忙不迭地赶紧应声:属下在,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叫方正,就连他都快忘记这个事实了,被人喊了大半辈子的方管家,乍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除了惊诧惶恐竟然再无其他。 靳颐年却迟迟没有什么下文,他一双寒眸死死凝视着那一盆时不时噼里啪啦作响的炭火,沉默了很久才喑哑着声音开口:如果我没记错,你大抵是这座宅子里,唯一一个见过她的人了吧? 老爷是指…… 方管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他下意识地就去追问,却在看到靳颐年幽远黯淡的眸光时,霎时间就明白了过来。 掐指算算,能让靳老摆出这样跟伤心相似表情的人,这世界上不过也就那么一位。 是…… 方管家只是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其他的并没有多说,他还记得自从夫人离世后,戚纾蓝三个字就成了整个靳家的忌讳。 除了他和吴妈,所有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全部都被想法设法地闭了嘴,一个不剩。 他可能是得益于自己从年轻时就跟着靳老出生入死,才堪堪捡了一命。 而吴妈,她是作为陪嫁丫头跟着夫人一起来到靳家的,靳老即便是再怎么痛心疾首,也决然不会动她,但让人晃荡在眼前总免不了想及故人,索性直接打发她去照料少爷的饮食起居。 眼不见为净,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靳颐年轻车熟路地从一厚摞照片里,找到了看上去最古旧的一张,照片上一个黑发及肩的女孩,她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裙,俏皮地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尤其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翘起,宛如一泓清泉,清澈见底。 我第一次见她,她就是这么冲我笑的。 靳颐年自顾自低声说道,他憔悴的面色忽而清朗,忽而又沉郁,就好像在什么冰火不相容里反复挣扎,不得自救:那时候我就想,笑得这么好看的人,如果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不忍心让她哭,可是后来…… 后来她真的成了他的妻子,却再也没笑得那么毫无戒心过。 他不止一次的反省过,可结论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做错过什么。 然而。 她到底还是没有放过他,在他鲜血淋漓的心脏上,狠狠刺了一刀又一刀。 第448章 不入陵园不立碑 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要她开口,我什么都可以拿给她。 靳颐年捏着照片的手指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直到将原本平整的相片捏出褶皱,他才如梦初醒地松了手,声音平静却激烈地说:可是她不在乎,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个伪君子,哪怕那个男人出卖她,背叛她,从来不曾真心待过她,她也不回头看我一眼! 要问他甘心吗? 他当然不甘心,他靳颐年哪里比不上那么一个道貌岸然的败类。 他不甘心,也不放手,所以他不择手段把她娶进家门,然后一天天看着她枯萎,也陪着她耗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方管家对于这个话题是半点都不敢插言的,他看见靳颐年有些吃力地轻咳了两声,于是好言劝慰道:老爷,这火盆干燥,您不好离得太近,不如我还是送您回去服药歇息吧。 不回去。 靳颐年还是在咳着,他固执地摆了摆手,又将掌心被自己咳血染脏的那一条手帕攥了又攥:这些事情,我再不做,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方管家连忙就要说好话替他宽心。 靳颐年却早有意料似地抬了抬手,制止了他,又表情认真严肃地强调:方正你记着,我死了以后,不入靳家陵园,不立碑…… 老爷! 方管家其他的不敢多言,可是这一句却是怎么也不敢应承,名满天下的靳家掌门人,死后不立碑也不进靳家陵园,这不管怎么讲,都过于令人扼腕震惊:不入陵园不立碑,这可千万使不得! 方管家焦急得很明显,甚至连措辞来不及细想,就赶忙说道:且不说您的身份,哪怕是寻常人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在百年之后做个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的。 呵,谁说我要做孤魂野鬼了。 靳颐年却并不觉得这个什么值得犹豫的问题,他苍白的脸庞上似有若无染着一层莫名的柔和笑意,干瘦如柴的手指轻轻从照片上女孩的眉眼处抚过。 小戚这辈子都想着逃出这一方院墙,可惜到最后,我也不想让她如愿,她对我把狠话说尽,说死后绝对不要进靳家祠堂,也不想被任何人注视供奉,只要化把灰埋在棠山底下就好……清清静静的,不被任何人打扰。 说到这里。 靳颐年冰冷的手指轻轻颤了下,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她所有的条件,我都依了她,从活着到死去,我依了她那么久,她也总该还我一次才是。 还活着的时候,她说,戚家和靳家的恩恩怨怨这辈子也算不清,所以她厌恶靳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姓靳的人都像是杀死她父母的刽子手。 但是这辈子算不清的,下辈子没准就可以了呢,那时候她也许会想明白,姓靳不是他所愿,戚家流过的每一滴血,都与他无关。 所以,也化把灰。 靳颐年不疾不徐地缓缓说出声,紧接着,半点没有迟疑就将手里的照片丢进火盆里,相纸在高温里不断蜷缩燃烧,直到镜头里那个笑容嫣然的女孩全部都成了灰烬。 一张又一张。 就埋在棠山底下。 靳颐年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庞在火苗的映照下,看上去温和健康了不少,他云淡风轻地缓缓说:不用立碑,我就再也不是靳家人了。 …… 方管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只能这么呆愣愣地听他说着,他一向看不懂靳老的爱恨,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就对一个样样都算不上多么出挑的女人掏心掏肺。 也可能就是在戚纾蓝身上消磨完了他所有的仁慈和宽容,所以,他才能对其他每个人都那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对大少爷是,对大少奶奶是,对沈家是,甚至就连自己唯一血肉至亲的二少爷,他也可以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有可能,你想的没错。 靳颐年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口,他一张接一张照片字画扔进火盆里,顿时燃起高高的火焰,像是能把他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我靳颐年这一生虽然不算多么光明磊落,却也无愧于心,可唯独对于那个孩子,我是有愧疚的,我不明不白地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却一天也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 顾曼骂他薄情寡义,骂他自作自受,他都不否认,因为她说的没错,他会生气不是因为什么恼羞成怒,他只是想着能多护小戚一分便是一分。 骂他可以,咒他可以,所有的罪过都可以是他来扛,也只能是他来扛。 阿寒既然已经提到了顾听白,想必他是已经查到了些什么,这孩子向来聪明过人,虽不是我亲生的,却像极了我。 靳颐年闻着刺鼻的烟灰忍不住轻轻了两声,他的喘息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却还是固执地要把手里的字画烧完:林景明算个什么东西,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查到我瞒了二十多年的旧事,最多不过是被人挡了替死鬼而已。 老爷猜得没错,林家确实冤枉,但也不算冤枉。 方管家不敢懈怠地听着他每一句话,他小心地帮他挡开浓重的烟灰,谨小慎微地继续说:顾……不是,二少爷从前有一个很相爱的女友,是个演员,但是大概六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而这一场意外似乎跟林小姐有点关系。 靳颐年似乎对于这样的恩怨纠葛并不觉得多么意外,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看着一点点暗下去的火焰,沉声说道:既然他想借刀杀人,那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如就尽点心力,林家也是时候改个姓了。 方管家跟了他几十年,当然明白他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不过一个小小的林氏国际银行,靳老若是想让他改名换姓,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只不过…… 可是老爷,如果这样一来,大少爷和林小姐的婚事…… 呵! 靳颐年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冷哼一声,他苍老的脸庞上全是轻蔑和不屑,冷声冷气地开口:一个杀人犯,怎么配得上我的儿子,阿寒的婚事我自会打算。 方管家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世上名门望族的大家小姐多得是,想要嫁进靳家的更是不计其数,不论怎么安排,在外人眼里都是佳话一段,所以他很细致入微地询问:老爷,那需不需要帮您整理一份合适的名录出来? 不用。 靳颐年有些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面前的火盆几乎已经被灰烬堆满,他重新将那一把黄铜色的小钥匙连着平安符一起挂会颈间。 一举一动间,不经意露出酒红色的平安符边角上,那个歪歪斜斜用金色丝线刺绣的颐字,那是戚纾蓝最早学会刺绣时候,完成的第一件作品。 那时候还没有那些剪不断的恩怨纠葛,女孩兴奋地将手里的平安符拿在他面前晃了晃,信誓旦旦地说,等到她刺绣学得再精湛些,就把他名字的三个字都绣完。 靳颐年隐在眼镜背后的一双寒眸沉了又沉,他蓦然如释重负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柱起拐杖,步履蹒跚地往门口走去:我有些乏了,林家的事,还有阿寒的事,你都赶紧去安排吧。 方管家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他赶紧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老爷,林家的事情我马上就去处理,但是大少爷这边……还请您明示。 他需要去处理什么事情? 第449章 为什么偏偏是你 夜色渐沉,整个伦敦城都笼罩在一派凝重死寂的朦胧中,一切看上去都么灰头土脸,死气沉沉。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站在绵软的海滩边,她一双水晶般漂亮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不远处浅浅着岸的海浪,垂落肩后的长发被咸涩潮湿的海风吹拂翻扬。 这个季节,入夜是冷的。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没有什么表情地站着。 别看了,你看不到的。 景黎南和煦清浅的声音骤然从她身后响起,他身上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大衣,眸色淡淡的:就算你丈夫真的如你所说,会不惜一切代价在伦敦寻找你的下落,他也未必能找到这里。 他说得信誓旦旦且无比笃定,对于自己的容身之处有着极大的自信。 你没骗我。 沈言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一样,她黯淡的目光依旧落在暗沉的海面上,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缓缓开口:你的确是医生,也的确与伦敦大学无关。 没有必要。 景黎南也同样淡淡地回答,他说话好像习惯了这么言简意赅,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能理解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沈言渺却听明白了,他是在说,骗她没有必要。 对,是没有必要。 沈言渺也沿着他的话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她缓缓将目光从漆黑一片的水面上收了回来,俏丽的脸颊上表情很淡很淡,继续说:毕竟,你对我的一切背景都了如指掌,或许对于你口中那一位老师的所有计划,也都一清二楚。 沈言渺说着深深呼了一口气,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被人当成了猎物,却还半点没有察觉:你知道自己需要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知道该去哪里遇到她,也知道为什么偏偏要选她,但是…… 沈言渺恬淡的声音倏然顿了顿,她微微抬起一双眼眸,望着那一张夜色中棱角分明的侧脸:你应该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吧? 闻言。 景黎南波澜不惊的脸庞上几不可察地掠过一抹怔然,他这样并不算明显的表情变化,就已经无声地证明了沈言渺的猜测是对的。 他对于老师的所有谋划的确都一清二楚,也深深明白,自己在这一场戏码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老师交给他的资料上说,那个女人姓沈,就在伦敦,会不定时出现在香林公园散步,他明白老师意思,所以每天都去那里,反正一定能够遇到她。 这几乎是他所有的任务安排,想法设法去遇见一个女人,按照老师给的提示,以她可能会感兴趣的衣着和性格去接近她,再用口袋里的镇定香剂迷昏带走她。 景黎南曾经一度觉得比起执行任务,这更像是要他出卖色相去勾引一个女人,他个人从心底里对相貌这个东西并不过分看重,说到底不过都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不管是好的,坏的,等到埋进青泥里,都逃不过数十天就会腐臭溃烂的下场。 他最开始也不确定过,他并不认为这世间每一个女人都会是以貌取人,比如他即将面对的这一位沈小姐,从她的所有经历来看。 这个女人聪慧过人,才华横溢,行事风格也是少有的果断决绝。 可是老师说,只要是他,就一定不会失败。 景黎南那时候也很想追问一句为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老师对他恩重如山,他从有记忆以来就对老师惟命是从,这一次也并不打算例外。 可是现在。 景黎南却突然改变了心意,他莫名奇妙就很想听听,听这个女人解释清楚,自己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荣幸,才能凭借寥寥几句话,就瓦解她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沈小姐看上去是打算改变策略了。 景黎南侧了侧身影回过头,也同样目光平静地望向她,他并不否认,自己现在对这一张楚楚动人的脸颊,颇有兴致:不过没关系,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打算,景某都会奉陪到底。 沈言渺却倏而不以为意地笑了,她烟粉色的唇瓣轻轻勾起,笑意却并不到眼底,那不知道该说是嘲讽还是凄绝的微笑,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是我一时大意了,不论是哪一点,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沈言渺双手放进大衣口袋里,她小巧的鼻尖被冷冷的海风吹得有些泛红,那一双澄澈的眸底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跟着微微通红一片:景先生应该只知道我先生是靳承寒,却从来没有见过我先生的照片吧? 她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 景黎南也无可厚非地跟着点了点头,他清浅的眸光几不可见地深了深,冷静的声音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答非所问:靳家财团继承人,家世显赫,年轻有为,却从来低调不显山露水,沈小姐看人的眼光很不错。 他的确很好。 沈言渺也不否认他的话,她甚至很是骄傲地轻轻点了点头,那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眸,仿佛只有在听见有关靳承寒的话语时才会活泛几分:不过,景先生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吗? 闻言。 景黎南沉稳定然的脸庞上猝然有一抹震惊闪过,他清浅的眼眸飞快闪了闪,脑子里明明好像已经有了什么答案,却还是抱着不知打哪里来侥幸心理:如果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只依靠天生的基因编码相似,那很难。 不难。 沈言渺却不温不火否定了他的话,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开口:景先生如果看过我的手机屏幕,那就会明白,自己跟我先生到底长得有多像。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有这么一张脸,是上天给他多大的恩赐一般。 景黎南突然就冷冷勾唇笑了声,他抬腿上前一步,整个人都正正面对着沈言渺,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有着跟靳承寒生气不悦时如出一辙的表情。 只不过这一双眸底少了几分无可奈何,却多了几分冷漠疏离。 沈小姐的意思是想告诉我,我在所有预先写好的桥段里,仅仅就只是一个凭脸存在的路人甲? 景黎南的声音很冷,比以往他每一次开口都要凛冽,不依不饶又咄咄逼人:哦不对,我甚至不是凭脸,我是凭借别人的脸,是这样吗? 第450章 也会打结会断线 沈言渺也毫不畏惧就直直看向他的眼眸,她心里有自己的谋算,打着一个根本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的赌约。 不过景黎南现在的反应,却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走错这步棋。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人会心甘情愿想要成为别人影子,一辈子活在阴影黑暗里。 更何况,面前这是一个相当自负又目中无人的木偶人。 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喜悲,无欲无求又无怨无悔,但即便是木偶,被人提来提去时间长了,也会打结,也会断线。 景先生自己觉得呢? 沈言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还当律师的时候读遍人性心理,所以深谙此时此刻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什么样的话,才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冷漠。 轻蔑。 不屑一顾。 沈言渺曾经以为这些过于极端的表情,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可等到真的实践起来,好像也没有多难,信手就能拈来。 还真是……近墨者黑。 沈言渺暗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默默决定,以后一定要慢慢改掉靳承寒总是那么不可一世的坏毛病。 容易带坏好孩子,唉! 景黎南自始至终没有接话,他只是眼眸微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高兴是这样的表情,不高兴也是这样的表情。 还真是个木头。 不对,木头长在树上的时候,还知道跟着风动一动,这男人根本就是个木墩! 沈言渺有些气馁地垂了垂眼眸,她觉得挑拨离间这一招可能是行不通了,正皱眉苦恼着该怎么换个思路早早脱身的时候,景黎南却突然出声了。 我的时间,从来不会用来思考这么无聊的问题。 他脸色冷凝地淡淡出声,下一秒就转身朝着房子走去,并且不疾不徐地撂下一句:我只答应老师负责看着你,但不负责你的死活,你要是想等我熄灯门禁,然后活活冻死在海边,那就继续在这里站着吧。 混蛋! 等我自由,一定把你送进监狱,让你好好学学怎么做人! 沈言渺有些气恼地咬了咬唇,她宁愿对方是靳承寒那样的脾气,生气会吼,开心会笑,像景黎南这样不冷不热的人,心思实在难以琢磨。 她每一拳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明明用尽了力气,到头来,却只会因为用力过恨,让自己摔的狼狈又难堪。 冻死在海边? 她还有老公孩子等她回家,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自虐把自己冻死在海边。 沈言渺心有不甘地慢步跟了上去,她脚上还是踩着拖鞋,在软绵绵的沙滩上留下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轰隆隆—— 头顶似乎有飞机航行而过。 沈言渺不禁抬头望向了藏蓝色的天空,那一架飞机似乎飞得并不高,也不知道是刚刚起飞,还是准备落地,红色的航行灯在云层里一闪一闪。 沈言渺不知不觉就傻傻盯着那一架飞机看了好久,她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似有若无地低声呢喃:靳承寒,如果我现在在沙滩上踩出求救的字样,你会看到然后赶来救我吗? 救她? 景黎南听着她的话脚下的步伐不经意顿了下,他自问从开始到现在半点没有虐待过她,甚至算得上是态度温和,有问必答,不关不锁。 如果是对待人质,他难道还不够宽容? 不过只是让她在这里留几天而已,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安然无恙地送她回去,他的确是听老师的话没错。 但在为人处世上,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准则,违法犯罪的事情他不会做。 倒是,那个男人到底能有多好,好到让她这么一刻钟也离不开。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见异思迁的有钱公子哥而已,倘若他没记错,那一摞资料里有写过,靳家财团太子爷现在可是有着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而那个女人,并不叫沈言渺。 愚昧的女人,估计自己被人骗了都还不知道,心里妄想人家不惜一切代价找她的下落,可那位靳公子到现在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就算再怎么不上心,报纸上寻人启事刊登一则至少是应该的吧。 洋楼别墅清澈透亮的灯光里。 景黎南不死心一般拿着最新的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在确定没有半点关于寻找失踪人口的消息后,他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有些沾沾自喜,又有些怪异的同情和怜悯。 沈言渺草草吃过几口晚饭后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出神,这个地方没有电话,没有手机,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一台,她不仅不能联系靳承寒,就连靳承寒的近况都根本无从可知。 砰—— 面前突然被人不轻不重放下一个水杯,瞬间揪回了沈言渺所有的思绪。 景黎南掌心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盒,盒子半掀,能看到里面安静躺着两粒白色的药片。 干什么? 这是要毒死她? 沈言渺立时一脸戒备地抬眸望向他,冷冷地开口:毒药放在饭菜里才神不知鬼不觉吧,景先生你觉得这么堂而皇之的,我会吃? 沈小姐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不去当小说家可真是可惜了。 景黎南唇畔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弯腰将手里的药盒放在水杯旁,接着淡淡地说:右佐匹克隆三毫克,盐酸文法拉辛缓释片七十五毫克,沈小姐算是我见过中重度抑郁症患者里,服药量比较轻的了。 他怎么知道她生什么病,要吃什么药?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想追问,但转念一想,面前这个人对她所有情况的了解程度,恐怕比她自己还要详尽,那么厚的一沓资料里面,有她的就诊纪录也并不奇怪。 想清楚这些。 沈言渺也不再多余迟疑,她利落地端起水杯,就在两个大小不一的白色药片里,选了大一些的那个,眼睛也没眨一下就吞了下去,又不冷不淡地开口:安眠药就不吃了,我现在就算吃一瓶也睡不着。 景黎南也不为难她,他重新将药盒收起,就拿了一本书半靠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两个人也不说话。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书页偶尔翻过的沙沙声。 沈言渺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方法,谈论什么样的话题,才有可能从他口中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只好本着投其所好的人际关系规律,试探性地问道:你先前说你是医学研究生,刚才又说,我只是你见过的抑郁症患者之一,所以你是心理医生? 是。 景黎南似乎也并不打算隐瞒她,他很干脆地就承认。 沈言渺又问:那你口中的老师,也是心理医生了? 第451章 我比你更懂人心 景黎南这一次没有回答她,他缓缓将手里的书合起,又放在桌子上,眉心微蹙,有些戒备地开口:沈小姐若是想要未来几天生活得轻松一些,那就请不要再试图从我口中问出任何话,我是心理医生,我比你更懂人心。 心理医生了不起啊。 沈言渺平生第一次因为自己学识过浅而被人小瞧,一句术业有专攻你懂不懂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是又被她狠狠咽了下去。 毕竟眼前的人不是靳承寒,她不是习惯跟每一个人都较真。 如果是心理医生的话,那你了解催眠吗?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又换了一个话题,她的直觉告诉她,景黎南虽然性格怪癖了点,但应该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医生,没准儿能从他口中知道点别的也说不定。 听她这么说。 景黎南满身的戒备总算缓缓收敛了起来,他又重新拿起自己没看完的书,漫不经心地回答:催眠术是禁忌,哪怕是心理医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触的。 禁忌你还看? 沈言渺强忍住这一句没有说出来,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又说:那在心理学界,还有什么理论是比催眠理论更禁忌的吗? 景黎南眉心微蹙,他似乎有些没听懂她的意思:具体怎么说? 就比如…… 沈言渺竭力回想着前一天看到艾叶父亲资料上的内容,她认真地组织了一下措辞,委婉地问:也许你知道艾杰华教授吗,据说他在心理学领域也造诣匪浅,可惜因为理论研究涉及到医学伦理,所以…… 所以什么? 景黎南却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就立即冷冰冰地出声打断,他轮廓深邃的脸颊阴霾一片,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憎恶和肃杀。 沈言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滔天看得有些不明就里,她明明也没有说什么在他忌讳之内的事情啊,难不成…… 艾杰华教授难道就是你口口声声总说起的……老师? 问完,沈言渺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 一个恬不知耻的盗窃犯,竟然也配称为人师! 景黎南脸上的表情顿时更是阴沉了几分,他修长匀称的手指,将手里翻开的书本攥得咯咯直响,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中:当年那篇关于催眠术首次临床试验的论文,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又牺牲了多少人,他心里一本明账! 所以就是催眠术。 所以艾杰华真的是盗取了别人的学术成果。 景黎南说那是催眠术首次用于临床试验,之后催眠术被列为医学禁术,那也就成了催眠术最后一次被用于临床试验。 那当时被催眠的对象又是谁,这个人也会是这理论研究中的牺牲者之一吗? 沈言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开口追问:你既然知道关于那一场试验,那你一定也知道那一场试验里,究竟是什么人被拿来当成样本,他现在又怎么样了? 难怪艾叶寄给她的那一个音频硬盘上写着绝密的字样,这样级别的文件,也确实只有她凭借着自己父亲的声望,才有可能拿得到。 如果音频里那个人真的是林景明,那么被试验的对象,跟他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他又为什么要在明知有风险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冒险? 不知道。 景黎南微微垂下了眼眸,他看上去难以掩盖的沮丧,握着书本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那些资料后来全部被艾杰华一手销毁,除了他,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被试验者的家属才知道,但他们不会透露姓名的,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 沈言渺怔怔愣在原地没有再说话,对啊,催眠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人提及,且不说它究竟是否有违医德,就光是凭借患者个人隐私,也断没有四处乱说的道理。 铮—— 沈言渺只听见心里清脆的一声响,她好不容易触摸到的一点点线索,又一次这样堪堪断成了两截。 她小声讷讷地问:所以……你也是那一场试验里,被牺牲者之一吗? 如果是,又会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景黎南不过也就十多岁,艾杰华触碰到他的学术理论应该是不太可能。 那他为什么一听到艾杰华三个字就那么怒不可遏,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局外人该有的态度,哪怕是义愤填膺,也太过了头。 我不是。 景黎南似乎很不满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重重将手里的书丢回桌上,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往楼上走去:但是这也不妨碍我恨他! …… 沈言渺不明所以地扫了一眼被他掷在桌面上的书,封面上《催眠圣经》几个大字赫然醒目,也许那位真正的理论拥有者是他的偶像之类吧。 她默默地想,电影里不是经常那么演么,因为对某一个人的崇拜,所有努力奋发跻身某个行业的顶端,情节也不算多么离奇。 问题一个接一个。 沈言渺霎时间心里也是乱麻一团,七绕八绕地压在心口,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索性直接起身往门口走去,靠着大理石柱子,抱着膝盖在门廊的台阶上坐下。 头顶又是轰隆隆一阵嘶鸣声。 这里的飞机似乎格外得多,一盏又一盏航行灯,几乎快把整片天空都染成红色。 沈言渺有些怕冷似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自己方才在岸滩边拾来的白色贝壳,贝壳是浑然天成的爱心形状,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装进了口袋。 他们家靳先生不会画爱心,她准备把这个拿回家,让他好好临摹临摹。 想到这里。 沈言渺情不自禁浅浅勾了勾蔷薇色的唇畔,她仔细地摩挲着手里纹路不平的贝壳,过了好久,这才小心地摘下自己戴着的耳饰。 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握着耳饰上尖细的银针,一笔一划,也不知道在贝壳上刻上了什么。 第452章 沈橙诺这个名字 藏蓝色的夜幕沉沉笼罩着城市万家灯火,一架军用专业搜救直升机正飞快转动着螺旋桨,轰鸣着平稳地悬在天空。 这里是什么地方? 靳承寒忽而声音一沉冷冷问道,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台夜用望远镜,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地调整距离再聚焦。 从伦敦城的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他都坚持不懈地重复这样的动作,不厌其烦。 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回靳总,这里是一片暗海。 一位身穿深色制服的白人警察也跟他保持着一样俯瞰搜救的姿势,他转了转眼前的望远镜,而后极其详尽地解释回答:海域中央那一处海岛,早在几年前被当地政府拍卖给了一位匿名买家,但是这位买家在拍的之后,似乎一直都没有任何商用建设的打算,所以海岛也一直荒废着。 荒废着? 靳承寒英气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他已经连续两天时间不眠不休,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猩红的血丝几乎染遍,再加上那一张半点没有温度的冷峻脸色,哪怕不发火也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不对! 直到一道微弱到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忽略的光亮,骤然闯进靳承寒眼中,他就好像一个漂浮在海水中,终于看到了半根浮木的溺水者一样,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立时冷声吩咐飞行员:降低飞行高度,最低! 飞行员立即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收到指令,直升机很快就开始往高空降落,直到允许飞行的最低高度才堪堪停止。 靳承寒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越来越接近的地面,一直到他彻底可以确定自己看见了灯光,在一处原本应该无人存在的荒岛上,他看见了灯光。 这说明了什么。 这至少说明,还是有遗漏的。 直到现在,他并没有找遍伦敦每一个地方,既然还有地方没搜查,那就不能盖棺定论说他再也找不到沈言渺了。 没有人可以那么说。 岛上有光,那就有人。 靳承寒言简意赅地下了定论,他微微喑哑的声音里半点没有起伏,漠然开口:就在这里,能不能迫降? 靳总,岛上地形复杂,再加上长期荒废,树林丛生,恐怕不能直接降落。 导航员看着显示屏幕上蜿蜒崎岖的导航定位,额上的汗水也是一颗接一颗滚落,他们已经在伦敦上空寸步不敢懈怠地搜找了整整一天,劳累倒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身后这一位不苟言笑的靳家太子爷,他们是真的不敢怠慢半分。 但是靳总,我们可以选择在距离最近的机场紧急降落。 导航员下意识紧张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在地图显示屏上绿色光点的位置点了点,很迅速地给出了专业判断:从机场到海岛,只有不到三十海里的距离,如果调动海上搜救队的双翼喷射海船,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可以顺利抵达海岛。 马上安排! 靳承寒微微思忖了片刻就不容置喙地定音,他棱角分明地五官在狭小昏黄的机舱里更显得深邃,一双好看的眉紧紧皱成峰峦,又沉声说:同时遣动最专业的医疗队,并且通知附近各大医院,随时做好紧急救治准备。 是,靳总。 直升机很快就在附近机场完成迫降。 靳承寒连片刻也没有停歇,又匆匆踏上了早早就停靠在港口的海船,跟他一起离港的,还有一支携带枪支弹药的特种部队,以及身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 海船不比直升机,船舱内陈设宽敞且齐全。 靳承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半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他幽黑如潭的眼眸,死死瞪着墙上测速仪液晶屏幕里不断缩减的距离,恨不得此刻能立马生出一双翅膀来。 靳总,您已经快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一身黑衣的保镖端了一碗热粥送到他面前,又尽职尽责地劝说:席先生和傅先生再三派人来传话,说他们一定会动用所有的人力关系,竭力搜寻太太的下落,当下不管怎么样,让您千万保重身体,而且…… 保镖一板一眼地说完所有话,又从背后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出来:席先生说,这个您一定要看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不一样的想法? 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 沈言渺活着,那他就活着。 沈言渺要是死了,那他也跟着去死。 就这么简单,他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靳承寒漆黑如墨的眸子沉了又沉,过了很久,这才终于好像有了反应一样,他抬眸冷冷扫了一眼保镖手里的信封,抬手接过,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下去吧。 信封并没有什么厚度,但是却跟什么宝藏似的,被人里里外外加了好几层纸封。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略显迟钝地拆开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后终于只剩一张淡蓝色的卡片,卡片被人小心地对折合上,又自中间系了一根白色的绸带。 绸带歪歪斜斜绾成了一个蝴蝶结,看得出来制作卡片的人并不怎么专业。 靳承寒没有停顿直接将白色的绸带扯了下来,那一张方方正正的小卡片,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显得更是渺小。 米黄色温暖的灯光里。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张卡片沉默了很久很久,他颀长高大的身影就好似雕塑一般僵硬执拗,只有捏着卡片的修长手指在微微颤抖。 男人如同夜幕中困顿蛰伏在沼泽中心的雄狮一般,他拼尽力气却无能为力,满心不甘却连狠狠咆哮一声都不能。 靳承寒突然用力仰头又紧紧闭起双眼,他毫无束缚的脖颈在空中弯出一抹蛊惑的弧度,好看的喉结在颈间微微颤动。 啪嗒——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滴晶莹的水滴自男人眼角渗出,在缓缓流淌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之后,重重地砸在他手里紧紧捏着的小卡片,瞬间晕开一片墨痕。 —— 我叫沈橙诺,沈言渺的沈,橙岛的橙,诺言的诺,妈妈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再回去橙岛一次,因为在那里有人给过她一生的诺言,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我其实也有点想去那里看看,妈妈说那里的烟花离星星很近,可以许愿,也可以把什么都当真,我从前没有什么愿望要许的,但现在,我觉得那个人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 如果他以后还会帮我梳头,送我上学,那我就考虑考虑,跟妈妈一起回去橙岛,把以前说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话,都收回。 第453章 你乖你听我的话 小团子年岁尚浅,写字握笔还不太稳,这么一大串英文,被她写得不知道快要歪到哪里去,单词语法也错了好几处。 靳承寒几乎能想象到小丫头苦着一张小脸,绞尽脑汁遣词造句的模样,她对于文字写作类的作业,似乎向来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无意中翻到过她从前的记事作业,大多都是几行词,几个字敷衍而过,这一次能写出这么洋洋洒洒一大篇,估计教她文作的老师都能感动到痛哭流涕。 这一点,她跟沈言渺半点儿也不像,那女人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从来不会搪塞了事,哪怕他一句玩笑话,她都能傻傻当了真。 他说想要一个女儿,她就真的拼命帮他生了一个女儿。 靳承寒忽而缓缓睁开一双幽黑清冷的眼眸,他眼尾微微泛红,深不见底的瞳仁在灯光下颤了又颤。 ……沈言渺,就算我求你了,一定再等等我。 靳承寒知道此时自己的声音一定嘶哑难听到了极点,他现在的样子,估摸着跟天桥底下邋里邋遢的流浪汉也差不了多少,灰头土脸一身泥血,整个人都好像才从浑浊腥气的死水里爬出来。 连他自己都嫌弃。 他现在终于不得不承认,原来再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也并不能改变他只是一个凡人的事实。 他不是神仙,不能一个闭眼就能找到自己想见的人,更不能心念一动就跨越山海站到她身边。 他也会害怕,也会心灰意冷,也会经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地绝望和失望。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能倒下,靳承寒是最后一堵墙,是阻隔沈言渺和死亡的最后一堵墙,所以他绝对不能倒下。 负隅顽抗也好。 不自量力也罢。 他必须比死神先一步走到她面前,他别无选择。 靳…… 保镖急匆匆赶来向靳承寒汇报海船行驶里程的时候,无比讶异地发现,靳总竟然闭眼半躺在船舱的沙发上。 见状,保镖连忙很有眼力见地收回了所有声音。 自从沈言渺失踪一来,这还是靳总第一次合眼休息,就算是台机器,这么不分昼夜的连轴转也总该添点机油了,更何况是人。 保镖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桌子上被人拆开又重新装好的信封,还有那喝到见底的一碗热粥,而后默不作声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 靳承寒身上只薄薄盖了一件自己的大衣外套,他密密匝匝的眼睫不停地颤动,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冷汗密布。 靳承寒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在梦里,他看见了沈言渺,她一头长发凌乱,被人用着一指粗的麻绳死死捆在角落里。 沈言渺!沈言渺! 靳承寒立时疯了一般扯开嗓子大声地喊她,可是他面前就好像挡了一层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墙壁,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沈言渺都听不到半点儿,她还是毫无知觉,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哗——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黑衣人,他手里拎着满满一桶冷水,恶狠狠地就朝生死未知的女孩儿泼去。 靳承寒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在自己面前发生,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霎时间怔怔地瞪大又瞪大,下一刻就如同被人朝脸扇了两个耳光一样,一口急火攻心差点烧死他。 混蛋,你敢泼她,我他妈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靳承寒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捶开面前的魔障,可是哪怕砸到满手鲜血淋漓,也还是没有半点出路,那人把他的威胁恫吓不知道是当成了笑柄,还是根本就听不见。 于是。 靳承寒就如同被圈禁起来的雄狮一样,他被人束手束脚地扔在一方牢笼里,睚眦欲裂地死死瞪着那一抹黑色的身影,看他手里拿着鞭子一步一步走向被水泼醒的女孩儿。 咳咳……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动了动眼睛,微微抬起了下颚,她俏丽白皙的脸颊上,此时此刻错落着一道又一道血痕,湿漉漉的长发紧紧贴在清瘦的脸颊上,整个人苍白到看不到半点生机。 你还是要继续嘴硬下去吗? 那一道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倏然狞笑着残忍开口,他紧紧攥着手里结实牢固的鞭子,威胁意味十足地在沈言渺脸上比了比。 啧啧,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还真是可惜了。 沈言渺下意识瑟瑟发抖着往后退去,那人却紧追不舍,他话里话外嘲讽意味十足:不过要你说一点关于靳承寒的小事情,我就会立马放了你,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可你偏偏不知好歹,非要让自己吃够苦头才肯开口。 呵! 沈言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扯出一抹讽刺无比的冷笑,唇边那一道暗红色的血痕,宛如一株开在黑夜里鲜红又绝望的曼珠沙华,哀婉决绝。 她眼底的不屑一顾倨傲极了,不假思索就坚定地出声:想让我开口,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说的,一个字都不会,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一定比我死得更惨! 沈言渺,你闭嘴! 靳承寒着急到额前青筋毕露,他漆黑的瞳孔犹如地震一般剧烈地颤抖着,连带着整个人都如同被人扔进冰窖一般,冻得人连说话都轻颤:……你乖,你听我的话,告诉他,不管他要听什么都告诉他,我不要你这么伟大,我只要你活着,沈言渺,沈言渺你听到没有! 他话音刚落。 只听见簌地的一声传来,那人手里的鞭子高高在半空划了半个圈,下一秒,毫不留情就狠狠甩到了沈言渺身上。 一下接一下。 靳承寒起初还能听到女孩儿痛苦的闷哼声,到后面,除了鞭子在人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他耳畔就只剩下自己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 沈言渺,你告诉他啊,谁他妈让你为我死撑了,我能怎么样,他能把我怎么样?! 啪—— 那人又是一鞭子狠狠落下。 靳承寒从没停止自己的困兽之争,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冲破这一层阻碍,他像个疯子一样敲门砸窗,撞得自己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可他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 你他妈敢再动她一下试试,你跟我有仇你就冲我来,你怎么敢动她,怎么敢动她?! 靳承寒歇斯底里地大吼,他一片通红的眼底染着嗜血的怒火,额角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流蜿蜒地淌下,整个人好似血湖走出的魔鬼撒旦。 所到之处只有死亡。 可他还是没能挣脱面前那一道屏障,鞭子从空中划过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耳畔响起,宛如魔咒一般不断放又放大,清晰到他无处而逃。 靳承寒曾经感受过那样的痛楚,所以他才更不能接受,沈言渺遭受同样的残酷。 他不再发火,不再怒不可遏,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你住手,你他妈给我住手,你不是要找靳承寒,我来换她,我来换她,你有怨气有恨气只管朝我来,我绝对不还手,你打我,你打死我都可以,你他妈听到没有啊! 那个黑影似乎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嘲讽地冷笑一声,轻飘飘地开口:你说晚了,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 沈言渺死了? 靳承寒脸上所有的怒火和着急顿时都凝固成了惶恐,他霎时间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颀长的身影缓缓沉了下去,双膝结结实实地跪在坚硬的地面上。 滴答滴答—— 有血滴不断自他紧紧攥起的手掌心流下,一声一声,那么清楚。 须臾。 靳承寒倏然回光返照一般抬起眼眸,他冷冽刺骨的猩红眸光宛如淬毒一般,恨不得将那个看不清面目的恶人碎尸万段,他不知道怎么就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把手枪。 下一刻。 他半点没有犹豫就扣动扳机,用力朝着那个黑色的身影连连开枪。 砰砰砰—— 紧紧闭上的海船舱门骤然被人轻声叩响。 靳承寒这才恍如隔世一般猛地睁开一双眼眸,他血丝遍布的黑眸里水光轻颤,浅浅长出一层胡茬的英俊脸庞上冷汗如雨。 靳总,预计还有两分钟,我们就可以抵达海岛,保镖恭恭敬敬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靳承寒眸光凝滞地缓慢反应着他的话,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盖在身上的外套,恨不得将那质地上好的大衣攥烂揉碎。 海岛? 对,他还要去海岛。 他现在正在去找沈言渺的路上。 他还没有找到她。 刚刚那是个梦。 只是个梦。 她没有被人打,她没有受伤,她没有在他面前生死未卜。 靳承寒这么想着,才如获大赦一般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他微微低垂着眼眸,乌黑的短发落在额前恰好挡去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下一刻。 靳承寒就动作利落地将那件黑色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他长腿一迈就流星踏步地往门口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将桌子上那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装进衣服口袋,就紧紧贴着一把装满子弹的,冷冰冰的手枪揣在身上。 第454章 这里的都不可信 树木林立的海岛上,空无人烟,一派死寂。 抬眼望去,只有树叶枝蔓层峦叠嶂,遮遮掩掩也并看不清什么光影,仿佛刚才在直升机上看到的灯光,只是一时眼花的假象。 都分散走,不准开灯。 靳承寒却半点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不容置喙地就下了命令,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打草惊蛇就绝对半点儿不能有。 很奇怪,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总觉得这一次可能就是终点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他总觉得沈言渺好像就在这里等着他。 靳承寒是很典型的理科逻辑思维,在他的世界里从来只讲证据和事实,像直觉这么抽象的概念,他向来敬谢不敏。 可是这一次,他突然就不想那么所谓的理智和清醒。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公式定理可以借用,那他和沈言渺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不能长相厮守。 这不科学。 科学也解释不了。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掌里紧紧握着一把冷冰冰的手枪,森阴的树叶在晚风里沙沙作响,忽隐忽现的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洒下影影绰绰的银晖。 海边偶尔有海鸟嘶哑着嗓子啼鸣一声,而后奋力扇动翅膀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靳承寒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坚毅果断,他颀长的身影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冥冥中也不知道被什么牵引着往前走去。 那一幢白色小洋楼出现在靳承寒面前时,已经被人灭掉了所有灯光,整个屋子看上去黑漆漆一片,在黑夜里张牙舞爪亮出獠牙。 仿佛随时就能将人吞噬入腹。 靳承寒半点没有犹豫就朝着敞开的大门里走去,他步履坚定地穿过门口的厅廊,脚下踩着软绵绵的地毯进了房子。 哗—— 就在他刚刚踩进房间的那一刻,客厅中央那一盏华丽精美的声控水晶吊灯,瞬时就亮了起来。 靳承寒下意识刺眼地眯了眯眸子,差点儿就条件反射一般将那一盏吊灯击落下来,好在身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制止了他。 靳……靳总,是我…… 那一位白人特警感受着枪口抵在自己脑门上冰凉的触感,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连忙将双手举起,战战兢兢地开口:有……有新情况…… 人跑了是吗? 靳承寒有些不耐地将手枪收回,他还不等特警开口就随即冷声冷气地反声问,那一张英俊无俦的面庞上看不懂什么情绪。 像失望。 却又不像。 是……是的…… 那一位白人特警声音惊悸后怕地拍了拍心口,他发誓,自己真是该死地厌恶这种被人用子弹低着脑袋的感觉:靳总,就在距离房子不远处的港口,我们发现了船只离开的新痕迹。 时间? 靳承寒对于他的话半点儿不觉得惊讶,甚至有一种意料之中的了然和如释重负,他长腿一迈兀自就往房子里面走去,一双寒眸警惕仔细地四处打量着。 茶几上水杯里喝了一小半的水,餐桌上尚未完全凝固的蜡烛,花瓶里依旧鲜活的几支蓝色妖姬。 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着,这里的确有人存在过。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左右。 那一位白人特警立即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他的话,他金色的眉毛紧拧,碧蓝色的眼眸里有些凝重和迟疑:靳总,如果挟持靳太太的人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那么这件事情可能会比我们想象中更加棘手。 对方是个十分细心又狡猾的家伙,他精通掌握各类侦察和反侦察的技能,能从周围环境一丁点儿的变化中准确判断自己的处境,并且及时逃离现场。 这样的罪犯是挑战没错,但也总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那么,你的判断是什么? 靳承寒冷峻如峰的侧脸紧紧绷着,他锐利的一双黑眸,冷冷扫过书房书架上东倒西歪乱丢的书籍。 这里很明被人提前清理过,整个屋子里凌乱狼藉一片,各种无关紧要的纸张资料乱七八糟 丢了满地,留下的每一本书都是涉猎极其宽泛的杂读作品,根本无法作为依据判断嫌疑人的身份。 靳总,或许我们可以缩小排查范围了! 白人警察蓦地惊喜地出声,他放下自己手里那一枚被埋在杂乱书堆里的陈旧警徽,微微眯起眼眸认真思忖了片刻,而后毅然决然地开口:这是十五年前伦敦警方统一佩戴的警徽,对方的确很小心是没错,但只要是刻意掩盖过的现场,那么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呵! 一个不知真假的警徽就能算作是蛛丝马迹。 靳承寒倏然薄唇轻勾冷然轻笑,他突然对于这些外国警察的办事能力感到极其同情,如果那一枚警徽不是不小心掉落,而是对方刻意留下的呢? 那他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在毫无意义的搜查上? 靳承寒没有说话,对于特警的话不置可否,他一双黑眸讳莫如深地梭巡过每一个角落,修长的手指从书桌上拿起两张电影票根,而后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除了这幢房子,这里的一切都不可信。 他可不相信一个心思如此深沉的人,会无聊到专门从这么一座荒凉的海岛,跋山涉水只为去市中心看什么消防安全教育纪录片。 但是,这个警察至少有一点说的没错,对方的确是一个很小心仔细的人,他在离开之前还不忘秩序井然地伪造现场,各种各样误导意味极强的所谓线索留了一大堆,目的就在于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的真实身份很容易被人锁定。 换句话说,如果对方不做这些掩饰,那么踏进这个房子的人,只要稍稍调查就可以知道他的一切信息。 如此一来,这个人至少是有一些名气的,至少他在某一个领域或者行业里,已经处于个中翘楚的地位。 靳承寒英气地眉心紧紧蹙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实木的桌面上,下一秒,他长腿一迈就阔步向外走去,冷声问:离开的船只已经去拦截了吗? 是的靳总。 白人警察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立即邀功一般信誓旦旦地保证:从发现港口有船只离港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第一时间调遣了海上搜救队,实时对所有的港口和通行船只都进行严格排查。 嗯。 靳承寒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箭步如飞,颀长的身影挺得笔直,墨黑的衣角在晚风中轻轻翻动。 等等! 靳承寒倏地僵僵停在了原地,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迫切出声,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地握起,一双幽冷如潭的黑眸里不知道氤氲着什么样的情绪。 白人警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停步,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问:靳总,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第455章 他一定会找到我 ……没有。 靳承寒低沉磁性的声音若有若无有些微轻颤,他竭力平复着自己如鼓点般隆隆的心跳,任由咸涩的海风从门廊穿过,潮潮湿湿地打在自己身上。 脚下的地毯很软很软,软到几乎不存在一般。 过了很久,靳承寒这才恍如隔世一般回过神来,他冷声冷气地吩咐:去联系这一座海岛的私人买家,弄清楚这幢房子的来历,最重要的是,必须调查清楚这幢房子现在的住户,如果对方是匿名居住或者购买…… 靳承寒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他一双眼眸远远地从门外望去,入目只有树叶微动的椰林一片,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拦住他所有的前路。 他眼前好像突然就出现了一抹纤瘦的身影,她满脸惊慌无措地愣愣站在门口,明明没有任何束缚,却半步不能离开。 合理吗? 是合理的。 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如果没有任何可以对外联系的通讯工具,那即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没有办法离开。 靳总,靳总! 那位白人警察见他忽然没了声音,一直连连喊了好几声,这才终于将人喊过神来,他立即尽职尽责地问:如果对方是匿名居住或者购买,那么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下一步…… 靳承寒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又攥,他飞快地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此刻到底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继续查,既然房子是匿名的,那海船总不可能是,伦敦向来对海上出行管制严厉,只要一直查下去,总能查到他的行迹。 可是靳总,这幢房子……就不再追查了吗? 那位白人警察似乎对于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采纳而有些失落,他将手里那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封进密封袋里的警徽拿在空中,认真地说:如果着手从警徽这条线去查,我们也许会事半功倍。 靳承寒这一刻真恨不得赶紧拍拍对面这个蠢货的肩膀,并且真诚地鼓励他说,你说得真对,就这么办。 但是他不能。 如果你是绑匪,这一幢已经被警方发现的房子,你还会回来? 靳承寒英俊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他微微切齿,没什么好气地低吼出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追踪那一艘海船的踪迹,而不是在这里做什么没有用的推断,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那警察被他莫名的怒火吼得有些发懵,他悻悻地怔愣了须臾,就赶紧连连点头:靳总息怒,我这就加派人手去追踪。 …… 灯光依旧明亮的地下室里。 景黎南双手悠哉惬意地抱在身前,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墙上液晶屏幕里的监控,看着另一个跟他几乎有着一模一样五官的男人。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诡异,就好像照了一面不存在的镜子,对方怎么看怎么跟自己相像,又怎么看怎么截然不同。 景黎南接触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这其中不乏一些大户人家的有钱公子哥,他们有的温和儒雅中规中矩,有的张扬跋扈恨不能往脸上贴上多金两个字。 但像靳承寒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至少他的深情专一,就能甩全世界百分之八九十的男人一大截。 明明已经急得心火如焚,却宁愿这样无声无息,大费周章地暗中搜找,也连寻人启事都不冒险去刊登一则。 这么千般顾忌又不动声色的保护和爱意,平凡男人尚且难以做到,更何况,他还是含着金汤匙出声的靳家财团太子爷。 景黎南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莫名就觉得自己输了靳承寒一截儿,而且这种输赢与家世门楣丝毫没有关系。 他不仅输了,还输得很不甘心。 还以为是一个多么谋略过人的人,才能得沈小姐如此青睐。 景黎南忽然冷冷笑了一声,他回过头,看向此刻正一眨不眨盯着液晶屏幕的沈言渺,语气不知不觉就变得嘲讽刻薄起来: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沈小姐若只是以貌取人,不如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说话间。 景黎南已经缓步走到沈言渺面前,他倏然伸手抬起她清瘦的下颌,清浅的眼眸里满是戏谑:直到目前,你还挺符合我对女人的审美要求。 无耻! 沈言渺冷着脸色狠狠打开他的手掌,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不屑和厌恶,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抬起衣袖用力擦着自己的下巴,愤愤地开口:我以前总以为,只要是这一张脸,那我就一定能给出无限的宽容和妥协,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如果五年前,她遇到的不是靳承寒,而是景黎南,那她还会只为一张脸,就不管不顾地赌上一切吗? 她想,应该是不会的。 到底为什么就非靳承寒不可呢,沈言渺其实也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但不幸的是,她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她和靳承寒的故事太过巧合又意外,以至于真的要她说出个起转承合,她却怎么百思也不得其解,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命运背后无声地操纵着这一切。 反正不管过程怎么样,结局都只能是他,其他人都不行。 这种像个人自作多情的命中注定,往往都是说不清原因的,就比如贾宝玉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林黛玉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他或许真的见过吧,但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那沈言渺对靳承寒呢? 她第一眼看到就决定要纠缠一生的男人,除了那一张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身上,生出久别重逢的感觉。 也许他们也见过吧,就在上一世,沈言渺漫无边际地乱想着。 无所谓,如果你打算憎恶我,那你大可以继续憎恶我。 景黎南浅浅勾出一抹笑意,他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那一双清淡的眼眸却几不可察地深了深:不过很遗憾的是,你爱的人,他已经走了,你也听到了他的话,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言渺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烟粉色漂亮的唇瓣,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亮,明眸清湛毫不退缩地望着他:不遗憾,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我现在至少知道,他还好好的。 是吗,你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景黎南死死盯着她水晶般闪耀的眼眸,他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她半点儿的神色变化,竭力试图从她脸上解读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失望,亦或是焦急。 但是,都没有。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磊落坦荡,也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满心爱意和信赖,声音清浅但笃定地开口:当然,我没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如果不是今天,那就一定会是今天往后的每一天,他一定会找到我! 第456章 半点儿不像女人 沈小姐对于爱情的坚定不渝,可真是有够让人感动的。 景黎南眸光清冷地望着她,他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居心危险又难测:不过,感动归感动,自信若是用错了地方,那就是莽撞。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无非就是让她早早放弃幻想而已。 那是我的事情,就不劳景先生费心了。 沈言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从椅子上站起身,她清澈似水一般的眼眸里冷冷冰冰,没有半点温度:倒是你,如果真的将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也坚信这一出灯下黑的戏码不会被人看穿的话,那么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这地下密室里,几乎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靳承寒疲惫不堪却还死撑着不放手的样子,就这么一遍一遍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放,狠狠冲击着她即将崩溃的泪腺。 他肯定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找她找到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得不像他,短短两日就那么明显得清瘦下去。 他手上还有不少的伤疤,那又是怎么来的,他难道又出车祸了吗,他又毫无犹豫让自己受伤了吗? 你想去找他? 景黎南冷冷勾唇笑了声,他抬步绕到沈言渺面前,语气不紧不慢:可惜来不及了,他现在应该正在用尽全力追捕那一艘海船,然后,他会帮着警方发现一起走私军火的刑事案件,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有。 景先生,你想太多了。 沈言渺烟粉色的唇瓣扬起一抹冷冷的弧度,她仰头,眸底微红,却毫不畏惧地迎上景黎南的眸光:我还没有那么蠢,蠢到以为你会在一切企图都没完成之前,有可能会放我离开,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草木皆兵。 还真是新鲜。 景黎南低头看着面前这一张固执倔强的清丽脸颊,他情不自禁就感叹着笑出声:那些有钱人家不是都喜欢温柔动人的女人吗,靳承寒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咄咄逼人,嘴不饶人,半点儿也不像个女人! 你…… 沈言渺立时气恼地瞪大了一双水眸,多好笑啊,说她咄咄逼人不像个女人,真是有意思:景先生,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你应该明白,女人的温柔也是会分场合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就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宽限了。 还温柔? 对一个绑架犯吗,她脑子没问题吧? 那你为什么不哭呢? 景黎南却似乎并不在意她话里话外再明显不过的指责和嘲讽,只是眉头微微一皱,神情不解地问:从清醒到现在,你好像都没有哭过? 吵倒是跟他吵过,但在发现没有什么作用之后,也索性不再白费力气。 这样的自救,多少总让人觉得没有诚意。 有什么好哭的,哭有用吗? 沈言渺十分不以为意地反驳了他的话,她好看的细眉微微蹙了蹙,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三年前我也被人绑架过,对方是亡命之徒,一心只要置我于死地,我差点被人活埋进混凝土坑里,那时候我倒是哭了,但眼泪并没能救得了我。 她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既然眼泪救不了她,那她就不做这种徒劳的事情。 那你这一次要幸运得多。 景黎南倏而弯唇笑了下,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不知道摁上了哪里的机关,原本紧紧关起的密室门就开始缓缓打开:我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也不想要的你的命,不过你要是能哭一哭的话,我会一时心软放了你也说不定。 心软? 沈言渺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一个绑架犯跟她说什么见鬼的心软,他要是会心软,她还能被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破地方? 古人造字不容易,景先生就别再大言不惭了。 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假笑了下,而后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景黎南没有立刻跟着她一起出去,他清浅的眸子看着墙上液晶屏幕里的监控,看那一抹单薄的身影丝毫没有半点留恋地走出书房,下了楼梯,又重新抱着膝盖坐回门廊的大理石柱子前。 这副样子,明明就是在等人。 沈言渺对吗? 还真是有够口是心非的。 景黎南双手抱在身前不知所谓地轻轻摇了摇头,他又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按了切换键,屏幕上的画面,立时就换成了整个海岛的景象。 树林团团围住的洋房别墅四周,静悄悄一派,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刚才所有的闯入者都只是假象而已 唯独海面上那一艘飞快驶开的海船,在无声地证明着适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景黎南面无表情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迅速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喂,老师,靳承寒已经离开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应该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那就好。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说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过黎南,这位靳家少爷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你万事还是要谨慎些。 老师放心。 景黎南声音温和地点头答应,他清浅的眼眸闪了闪,欲言又止好几次之后,才缓缓开口: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会跟那位靳家公子那么相像? 为什么当年在那么多遇难者里偏偏就选中了他? 为什么费尽心力培养他成为心理医生,又将催眠术倾囊相授?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这一切,难道都跟很多年后的这一场棋局息息相关吗? 哪怕是他,也只是他手里众多棋子中的一颗吗? 没,没有。 景黎南忽然就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逃避什么,只潦里潦草就岔开了话题:老师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您不必担忧。 挂了电话。 景黎南神色些许复杂地深深叹了口气,他重新将手机关机揣进了口袋里,迷茫惘然的脸庞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和空洞。 对啊。 这才是他,这才是景黎南 他只要知道,他的老师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师,他一生治病救人无数,为朋友赴汤蹈火,这样,就够了。 你在干什么? 景黎南不紧不慢地走到沈言渺背后,他走路向来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太多负累。 老师说他是天生的情感认知障碍,所以他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暖意,当然也给予不了别人关怀。 他所有表现出来的周到和体贴,都是他无数次学习练习之后,存进自己大脑里,又形成肌肉记忆的结果。 毕竟,作为一名医生,不能太过不近人情。 沈言渺并没有回答的他的话,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握着一根树枝,头也没抬,就继续在面前的地砖上乱七八糟地涂鸦乱画,半点儿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景黎南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难堪,他淡淡勾了勾唇,只觉得她现在这冷漠如冰的态度,倒比他更像是先天性的情感认知障碍。 沈小姐是打算在这里过夜? 景黎南抬步从门廊走到沈言渺面前,他也没刻意打扰她的创作,身影笔直地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恕我直言,这不算是多么聪明的选择,你除了会等来生病发烧以外,其余什么都等不来的。 我当然知道。 沈言渺总算不情不愿地出了声,她有些气馁地将手里的树枝丢开,一头漂亮的长发瀑布一般散落在肩头:我只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景黎南也不声不响地在她身边坐下,任由门廊台阶上的泥土,沾满他身上白色的长裤:如果不在我不能说的范围内,或许我可以帮帮忙。 第457章 消极怠工的绑匪 沈言渺轻轻拍了拍掌心的灰尘,她清冷的眼眸淡淡地望向远处,不温不火地开口:如果你只是一个心理医生,那我或许还会请你解惑答疑,但很显然,你并不是。 所以没必要。 景黎南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一头栗色的短发被海风微微扬起,长腿一伸,在台阶上倒是坐得坦然无比:沈小姐既然曾经是律师,那就应该明白人的社会属性,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境况下,会同时扮演着多个不同的角色。 就好比,此时此刻,我可以是一个仁慈的绑匪,也可以是一个卓绝的医者。 他循循善诱地说着,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论有多么荒谬: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可能只会见这么一次,从隐私的角度来讲,我甚至比其他医生更有优势。 这么说来,那我应该先恭喜景先生面面俱到了。 沈言渺一双细眉微微蹙起,她俏丽的脸颊上表情很淡很淡,说起话来也是几分敷衍,几分心不在焉:可我现在不需要医生,你也解答不了我的困惑。 那你需要什么? 我要回家。 沈言渺多一秒种也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她黯淡的眼眸里仿佛终于染上了点点微光,兀自小声地自言自语着:闹闹肯定想我了,秦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样,还有陈墨,手术安排到底是不是还顺利…… 景黎南安静地听着她碎碎念,他倏而轻笑了声:你要关心的人还真多,看来我的资料还不够详细,你说的这些人里,我竟然一个都不知道。 不过闹闹,这个名字还挺特别的,对方是个很吵的人?景黎南淡淡地问。 不是。 一阵冷风掠过。 沈言渺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说起小团子,她冷漠的嗓音不自觉染上了一丝柔和:是我的希望,我希望她能跟我撒娇,跟我吵吵闹闹,哪怕是无理取闹也没有关系。 景黎南静默地听完她的话,紧接着温声说:根据我的经验,一般能够赋予这么无止境宽容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沈言渺也没打算跟他绕来绕去,她很直接干脆就给了他答案:她是我女儿,你早就调查过不是吗? 女儿? 景黎南仿佛有片刻的怔愣,他微微停顿了须臾,这才后知后觉地轻笑了下:老师给的资料,我并没有多么认真去看,所以很多细节记得并不清楚。 还真是一个有够消极怠工的绑匪。 沈言渺又重新拾起了地上的干枯树枝,她低垂着眼眸,一笔一划认真地在地上写下了闹闹两个字,声音淡淡地说:景先生应该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吧,你看上去,就不会是喜欢小孩子的性格。 是不喜欢,又哭又闹,太麻烦。 景黎南情不自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俊逸分明的侧脸微微绷起,毫不掩饰将嫌弃之情演绎得活灵活现。 沈言渺莫名就想起了靳承寒最开始知道她怀孕时候的反应,他好像也是嫌小孩子太吵太闹,为此害得她没少做噩梦,当然也没少警告他。 一个例外也没有吗? 沈言渺微微有些泛白的唇畔漾起笑意,她握着手里的树枝,漫不经心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我先生从前也很不待见小孩子,不过现在知错就改了。 景黎南想说他又没有孩子,也没有当父亲,哪怕是知错就改,也总得有个契机才是。 契机? 他清浅的眼眸忽而闪了闪,好像这才想起什么一样,声音淡淡地开口:好像……也是有的。 沈言渺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她有意无意地问:朋友的孩子吗? 我没有朋友。 景黎南想也没想就纠正了她话里的错误,他说得十分坦荡磊落,似乎半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是我前不久才接手的一个病人,老师特意叮嘱要好好照看。 景黎南一说起病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总算有了些许波动,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温声说:六岁半的一个混血小女孩儿,重度自闭症,她很安静,平时基本上不会说话,大多时候都是躲在角落里,在自己随身带的小本子上画圆圈。 啪—— 他话音刚落。 沈言渺握在手里的干树枝就掉在了地上,她俏丽的脸颊霎时间有些泛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一个重度自闭症的孩子,而且不是你自己接诊的? 她只是先前在景黎南清理书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个重度自闭症孩子的资料,其实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的,只觉得巧合,就当闲话聊聊也无妨。 可是现在他却说,那个孩子并不是他自愿接诊的! 景黎南被她突如其来的震惊看得有些不明所以,他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说到任何不该说的讯息,这才继续说道:不是我接诊的,我的确专研自闭症,但是从来不医小孩子,不过这个病人老师亲自交代了,我只能照办。 重度自闭症? 不医小孩子? 老师交代的? 是什么时候? 沈言渺顿时就变得激动起来,她蓦地从台阶上站起身来,表情凝重地追问:我是说,那个孩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诊治的? 景黎南也跟着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眉心微蹙,不解地反问:这很重要吗,还是说,沈小姐认识这个孩子? 很重要! 沈言渺忙不迭用力地连连点头,她几乎是恳请一般望向景黎南,有些艰难地问出声:那个孩子是个孤儿对不对,她的母亲很早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不久前才因为抢劫犯案而被警方逮捕,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 景黎南一双剑眉紧紧拧起,他好像有些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声音冷冰冰地继续质问:沈小姐难道还处在一人犯罪,株连九族的年代吗? 就算她是一个孤儿,就算他的父亲是个罪犯,那又怎么样,她难道就不该活着,就不该接受治疗,就不该在往后的日子里,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沈言渺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思考回答他接二连三的质问,她只再听到一句是又怎么样的时候,就丧失了所有思考其他问题的能力。 一个重度抑郁症的孩子。 一个因为抢劫入狱的父亲。 一个医术精湛却从来不医治小孩子的医生。 真的不是为了钱。 原来……真的不是为了钱。 沈言渺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白了几分,她一双水眸通红,单薄的肩膀在黑夜里轻轻颤抖。 如果那个破绽百出的抢劫案,只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如果完成那个任务,自己殚精竭虑想要医治好的女儿,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找到最好的医生。 那么一个可以因为女儿治病需要钱,所以走投无路去抢劫的父亲,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答应那一场交易! 他会毫不犹豫就答应那一场交易! 沈言渺低垂的眼眸颤了又颤,滚烫的泪珠,一颗接一颗自她脸颊划落,她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只翻来翻去重复着一句:又是我,又是因为我…… 那个人不会是艾叶,甚至艾叶也可能只是他棋盘中必走的一步。 他那么大费周章,甚至罔顾人命,难道就只是为了把她困在这个不着村店的地方? 难道就是为了让靳承寒,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在所有事件中穿针引线,又被景黎南敬重崇拜的所谓老师,是不是就是最后的主使? 如果是他,他到底是谁,做出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第458章 曾经也医者仁心 什么是你,你在说什么? 景黎南半点听不懂她的喃喃自语,更不明白前一秒还云淡风轻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诚惶诚恐起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他深深知道让一个患有心理障碍的病人,处于这种激动不稳的情绪中,绝对不能算是一件好事情。 沈小姐,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就因为那个孩子你认识? 景黎南竭力放轻了声音想要跟她沟通,他清浅的眼眸里不带任何锋芒地注视着沈言渺,又耐心十足,温文和煦地安慰:如果只是这个原因,那你大可以放心,我会用尽毕生所学医治那个孩子。 你要医治的不是那个孩子,是你自己! 沈言渺骤然猛地抬起了眼眸,她双目通红地盯着面前这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有些话明知道不能说,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景黎南,你立心立术立志要救人膏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的那一位老师,他真的就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吗? 沈言渺声音微微嘶哑,她单薄的肩背在黑夜里微微颤抖,即便现在还不能确定所有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景黎南口中的那一位老师,他绝非善类,也许他过去是一位医术精湛的学者,也许他曾经也医者仁心。 但是在这一场戏码里,他扮演的并不是什么白衣天使,他甚至有可能满手鲜血,蛰伏在不知道那一条羊肠小道,等着亮出青面獠牙杀人于无形。 然而,景黎南对于他这位老师的遵从,几乎已经到了盲目不问是非的地步,这是沈言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你从香林公园把我带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这一双手原本应该是用来写病历开处方的! 沈言渺也有自己无比崇拜并且感激的恩师,但是她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像景黎南这样,他明明看上去那么练达通透:就算你现在表现的多么心慈手软,也改变不了你是一个绑架犯的事实,你以为你救了那个孩子,可你又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 他善良,他为医正道,可他知不知道自己可能被人当成了一把刀。 呵,原来沈小姐是来诛心的。 景黎南忽而似嘲若讽地冷笑一声,他一双手臂缓缓在身前抱起,清浅的眼眸里不知道酝酿着什么样的情绪: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挑拨离间的计策了呢,看来是我小看你的毅力了。 我没有在挑拨离间! 沈言渺立时想也不想就反驳了他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有什么样的结果,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终止这一盘绝棋。 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可能景黎南并没有那么固执呢,可能他会认真去思考所有的事情呢。 毕竟,他看上去是一位还算负责人的医生。 我可以发誓,接下来我所说的要是有半句假话,我一定不得好死! 沈言渺毫不犹豫就铮然竖起了三根手指,她俏丽的脸颊被海风吹到冰凉一片,单薄的身影在黑夜里摇摇欲坠,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珠玑。 景黎南你告诉我,一个早就屡次成功过的抢劫惯犯,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傻到光天化日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区抢劫,甚至这一场抢劫还以被害人重伤差点丧命而告终?! 如果不是这个罪犯良心发现想要自投罗网,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这个约等于谋杀的抢劫案,它或许根本就是谋杀案呢! 如果都是犯罪,如果必须要犯罪,最明智的抉择当然是选择一个刑事责任不那么重的,趋利避害,人性使然。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一个抢劫犯非要杀人不可,那动机并不怎么难推测。 威逼利诱,不出其右。 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一个重度自闭症的女儿,再加上一个千载难逢的上乘医疗机会,那等于什么…… 等于……作案动机成立。 景黎南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事实,在那个小女孩儿被老师带到他面前时,他也有过那么一刹那的质疑,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还是选择相信老师,因为是那个人拖他走出那一段沼泽,又给了他无限可期的前程似锦,即便全天下都怀疑他,他也不能那么做。 沈小姐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说明什么呢? 景黎南清浅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闪了闪,他薄唇轻启,还是选择了自己更愿意相信的可能:这个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太多太多,更何况,谁能毫无差错去推测一个反复不定抢劫犯的心理? 景黎南深沉复杂的目光直直落在沈言渺脸上,他眉心微微皱起,俊逸的脸庞上表情冷漠到了极致:倘若你口中的这些假设前提都不存在,那么在此之上的所有猜测都只能是无稽之谈,我凭什么因为你几句话,就去质疑自己的恩师? 但如果是存在的呢? 沈言渺也丝毫不闪躲,她坚定无畏地对上了他的视线,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如果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巧合,如果那个孩子和她的父亲,只是被人千挑万选找到的牺牲品,如果…… 没有什么好如果的! 沈言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景黎南冷声打断,他似乎并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清浅的眸子里覆上一层寒凉的冰霜: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那是我选的路,我跪着也会走完。 他冷冷说完,就转身往别墅里走去。 那你的人生呢? 沈言渺不甘心地继续追问,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清宛的声音固执又倔强:我看得出来,当医生其实真的是你的理想吧,可如果一切事迹都败露,不管这些谋划所有的初衷是为了针对我,还是为了针对我先生,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你都不会有任何退路的,还有什么会比就此收手更好的选择吗? 当然有。 景黎南利落地冷冷转过身来,他一头栗色的短发在夜风里微微有些凌乱,清冷的眸子里半点温度都没有,微微切齿地开口:我还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沈言渺错愕地怔愣了片刻,她对于景黎南的话是没有什么把握的,更不知道真假,只能凭着直觉回应:所以在景医生这里,手术刀不止可以用来救人吗? 谁说手术刀就一定是用来救人的。 景黎南冷漠的脸色在月光下顿时更是染上了一层寒冰,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满是残忍和可怖:医生杀人的事情还少吗,怎么样剖腹开膛,怎么样毁尸灭迹,还能有人比医生更专业吗? 沈言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从景黎南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好看的细眉紧紧凝起,却执拗地并不认为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什么错误。 面前这个人好像生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像个齿轮咬合的器械一样,唯独只有在说起老师和病人的时候,才会看上去多几分鲜活。 但现在,他说,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医生更会杀人?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又或者是什么样的理念灌输,才会让他有这么荒诞不经的想法。 景先生见过吗,医生杀人? 沈言渺心里怎么想的,索性也就怎么问了,她反正不打算跟一个心理医生玩什么心理战术,没有丝毫胜算。 她话音刚落。 景黎南清浅似冰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震了震,他牙关紧咬,分明的侧脸冷冷绷起,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样义愤填膺的事情。 沈言渺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多么意外,是人先看到深渊,还是深渊先看到人,这本来就说不清。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每一个被深渊看到的人,他曾经也一定看到过深渊,正因为看见过,所以才会那么痛彻心扉且坚定不移。 第459章 你最好点到即止 沈小姐,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景黎南面色阴翳地威胁警告,他略微沙哑的声音冷若寒霜:我虽然是心理医生,但我也学过人体构造和解剖,所以你最好点到即止,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只是觉得可惜。 沈言渺很识趣地不再继续跟他针锋相对,她可不想真的让自己白白枉死,为了劝诫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回头是岸,那太不值。 景先生如果觉得被冒犯到,那我闭嘴就是。 沈言渺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又抬步往门廊的柱子前走去,声音跟表情一样淡漠:也许你说得对,我们这辈子可能就只见这么一次面,所以能和平相处就别大动干戈,没必要。 谁能救得了谁呢。 谁也救不了谁。 景黎南目光深沉地望着门廊前,又重新拾起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女人,心口莫名烦躁得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弄丢了什么。 他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可就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冷硬地逼出一句:你明白就最好。 砰—— 沈言渺听着身后被人重重摔上的大门,她纤长的眼睫不禁颤了颤,握着树枝的手指也有些不听使唤起来,歪歪斜斜地在地上不停写着靳承寒的名字。 在这漫无边际的深夜里,好像只有这三个字,才能支撑着她安然无恙地捱过去。 沈言渺就这样不厌其烦地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写着靳承寒的名字,一直写到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三个字,才重新抱着膝盖靠回柱子。 她用力眨了眨有些沉重的眼睛,迷迷糊糊地低声呢喃:靳承寒,明天一睁开眼睛,我会看见你吗? 当然不会。 回答她的是景黎南冷声冷气的否定,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手里的气态催眠剂,又俯身将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抱起,没好气地出声:如果不是老师吩咐要好好照看你,就让你活活冻死算了。 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巧言善辩的女人,聪明是聪明,就是烦人,想来那位靳家太子爷应该是脾气不错,不然怎么受得了这么没完没了的质问和诘难。 …… 阿嚏—— 翌日清晨。 沈言渺是被硬生生冻醒的,她梦见自己好端端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靳承寒打赌,赌输了,就被那个幼稚的男人连哄带骗地拐到了温泉山。 然后又半点防备都没有,就被人拎进水汽弥漫的泉水中。 可这温泉水为什么是冷的啊! 靳承寒,你是要谋杀亲妻吗! 沈言渺浑身湿漉漉地紧紧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她正要怒吼冲冲地跟靳承寒算账,结果一个大大的喷嚏却先行一步。 沈言渺睡眼惺忪地缓缓睁开双眼,她视线模糊地打量了一圈四周,而后迅速地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 对啊,她这还被人绑架着呢? 真的,还能不能更离谱一点,在绑匪家,她居然都能睡着! 沈言渺立即如同棒喝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她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不过,她这一身的沙发抱枕是怎么回事? 沈言渺满脸疑惑地将自己腿边的两个抱枕踢开,一转头才发现,景黎南此刻正精神奕奕地坐在桌边喝早茶。 他就坐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沙发上,膝上摆着一本书,细长的指间捏着一盏茶杯,看上去也并没有要谦让她的意思。 沈言渺没心情去和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她用力敲了敲额头,脑袋里昏昏沉沉地疼,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 可能是有点感冒了吧,毕竟这样的天气里,什么也没盖睡了一晚上,不感冒才不正常。 到底怎么就睡着了呢? 沈言渺无奈地揉着有些落枕发酸的脖颈从沙发上站起身,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别说她现在本来就有点失眠的毛病,就算没有,她也不可能在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把她杀人灭口的绑匪家里睡着。 唯一的可能…… 你又给我用安眠药了? 沈言渺倏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抬眸瞪向景黎南,她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除了这种可能,否则她绝对不可能睡得着。 为什么要说又? 景黎南似乎对她的用词感到很不满意,他微微皱了下眉,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淡淡地说:第一次见面,我用的是高强度镇定剂,昨天是正常量催眠剂,虽然效果都一样,但是药品构成和配方都有很大的区别。 去死。 谁要听他在这里普及什么乱七八糟的违禁药品。 沈言渺一双好看的细眉紧紧皱起,整个脑子里浑浑噩噩还使不上力气,这药的后劲儿可真大,她默默地想着,又冷声问:洗手间在哪里,我想洗把脸。 景黎南头也没抬就回答了她的问题:楼梯口右转,第二个房间。 沈言渺按照他的指示推开一扇房门,屋子里陈设倒还算齐全,但就是有点儿…… 咳咳—— 沈言渺闻着满屋子扑面飞扬的尘埃,她霎时间眉头一皱,忍不住连连咳了好多声,这都不知道荒废多久的房间了。 沈言渺索性直接将门大敞开晾了五六分钟,这才重新走进去,洗手间在就房子的套间里,盥洗台上摆着还未拆封的各类洗漱用品。 不过毫无意外,每一个都被灰尘安静地封印着。 沈言渺硬着头皮从最底下翻了一条毛巾和一支牙刷,虽然也被灰尘铺了一层,但拆掉包装至少是能确定可以用的。 她简单地洗漱完毕,又将随意散乱在肩头的长发绾成一个低马尾,这样看上去利落多了,就算是逃命也能少点阻力。 沈言渺看了眼面前布满灰尘的镜子,点点头表示还算满意,可是她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一根头绳,攥着马尾的手臂都快酸死了。 沈言渺有些焦躁地四处寻觅着,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落地窗前轻轻摆动的米白色窗幔,她灵机一动勾了勾唇瓣。 等她离开后,房间里原本轻盈空灵的米白色纱幔,毫无意外地缺了一角。 景黎南还是坐在桌子边喝茶,甚至连坐姿都没变一下,放在膝盖上的书倒是翻了不少张。 沈言渺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表情淡淡地问:景先生现在是连手术刀都懒得动,想直接饿死我吗? 景黎南削薄的唇畔似有若无地勾了勾,也不知道他到底笑没笑,只言简意赅地解释:等到八点钟,会有人专门来送早餐。 哦。 沈言渺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到八点了,她一双水晶般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深了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说:那我先去海边吹吹风。 景黎南还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手里的书,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她,仿佛心知肚明她一定逃不开这个地方。 沈言渺就权当自己在跟一个木头说话,她也不等他回答就抬步往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后又停住脚步。 其实…… 沈言渺眸色复杂又深沉地看了一眼背对她而坐的男人,她烟粉色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也没有开口。 倒是景黎南,他也不知道突然发起了什么善心,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一会儿要叫你吃早餐吗? 沈言渺放在大衣口袋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她纤长的眼睫动了动,只淡淡地说:不用,等时间到了我会回来。 景黎南便不再言语。 第460章 抢亲也得讲章法 清晨的海边空旷又朦胧。 沈言渺隔着白茫茫的海雾依稀能看到云层深处的晨光,在半空中,半遮半掩地散发着并不怎么耀眼的光芒。 沈言渺还小的时候看过很多次海上日出,很美,很壮阔,不过等她离开洲城以后,就没怎么有机会了。 那么美的景致,应该找个时间跟靳承寒一起去看看的,她默默地想着,弯腰从绵软的沙滩上拾起了一块白色的贝壳。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缓缓从贝壳纹路错落的表面摩挲过,一双宝石般清澈的眼眸里说不清的安心和柔和,过了很久,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贝壳装进大衣口袋。 沈言渺…… 蓦地,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那声音很轻很轻,隐隐有些沙哑,却难掩的激动和惊喜:……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沈言渺卷翘的眼睫不自觉颤了下,她微微怔了片刻,这才木然地转过身看向说话的男人。 在这样清冷的早晨。 他穿的很单薄,身上一件黑色的衬衫皱皱巴巴,袖口处也不知道在哪里被划破一道口子,手工定制的服装设计师要是看到自己精心打造的衣服,被人穿成这样褴褛不堪的样子,估计得心疼死。 你…… 沈言渺眼眸含泪地望向面前这一张脸,她娇俏的鼻尖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的缘故,说起话来都有些吃力:……是谁?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问自己,也问对方。 那人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一言不发地向她走近,清晨的风好像有些急,掠乱了他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也吹乱了他脚下急促的步伐。 沈言渺几乎是被人接近粗暴地勒进怀里,紧接着唇上就是一抹温凉覆上。 那人吻得很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扣在她脑后,也不知道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好像生怕下一秒怀里的女人就会消失不见。 沈言渺半点儿也没有挣扎,她就一动不动乖乖地停留在这个拥抱里,被动地接受着对方疾风骤雨一般急切的缱绻,细细嗅着那人身上几乎要被风尘仆仆彻底掩盖的淡淡木香。 你男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好像才终于食髓知味不舍地开了口,他微微退开她烟粉色的唇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恬淡的侧脸,漆黑如墨的眼眸片刻也不愿意从她脸上离开。 沈言渺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颤了下却没有说话,她放在大衣口袋里的一双手指,默不作声地紧紧攥起,直到半长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钻心的疼从心口传来。 会疼…… 所以不是梦。 沈言渺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开心地笑,因为靳承寒来了,她等了那么久的人,他搬山填海,披荆斩棘,最后还是找到她了。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它就是不听话,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靳承寒。 沈言渺以前不知道,叫出这三个字竟然会有这么如履薄冰的时候,她向前半步轻轻抵上他宽阔的肩膀,一双眼眸紧紧阖上,任由滚烫的泪珠沿着脸颊淌下,又砸进脚下的细沙里。 是我。 靳承寒不动声色将她轻轻颤抖的身影圈进怀里,他修长的手掌小心地抚过她柔软的长发,就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奶猫,耐心且心疼:不怕了,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 ……嗯。 沈言渺用力地点了点了头,她终于后知后觉地从所有惊恐或惊喜里挣脱出来,抬起一双细臂紧紧环上他劲瘦的腰身,仿佛一个走丢后受尽委屈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扑向属于自己的一盏夜灯。 我就知道,知道你一定会看到的。 沈言渺清宛的嗓音微微喑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死死抱着怀里的男人不肯撒手,温热的眼泪在他黑色的衬衫上洇湿一片,不知道是在笑着哭,还是在哭着笑:靳承寒是什么人啊,他那么厉害,他肯定不会上当,肯定会找到我的。 沈言渺忽而抬眸望向他,她一双眼眸里水意潋滟,俏丽的小脸上眼泪被风吹干,有些憔悴,也有些好看。 她炫耀似地冲他扯出一抹笑意,哽咽着声音问:怎么样,这一次,我是不是及格了,所以靳先生,我们是不是就能白头到老了? 女朋友及格了就会变成妻子。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想,她只想把自己写进他所有的余生里,用一种不可替代的方式。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不禁轻轻扬了扬唇畔,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温和似水的眸光深深落在她眼底,戏谑地笑:沈言渺,你这台词不对。 哪里不对? 沈言渺目光不解地望向他,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满心满眼都是愧疚地开口:靳承寒,对不起,我又把戒指弄丢了,我…… 不对,这么说也不对。 靳承寒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沉然出声,他幽深的眸光颤了颤,缓缓执起她被纱布包扎的左手,在无名指的位置轻轻吻了下,说:你应该说,靳承寒,不管我这次有没有及格,我都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娶我。 这是什么霸权主义的不平等要求啊。 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沈言渺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她羞赧地咬了咬唇,想要将自己的手指撤回,却根本地不过靳承寒的力气,只能讷讷作罢,不甘心地嘀咕:……我又不是土匪。 再说了,哪怕是土匪,抢亲也得讲个章法不是,这么三言两语的,糊弄谁呢! 你当然不是土匪,但是区别也不大。 靳承寒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嫣红的脸颊,他微微眯起眼眸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停顿了半秒钟,而后才继续一板一眼地出声:要么娶我,要么法院见,反正迄今为止,还没有我沈言渺打不赢的官司。 他话音未落。 沈言渺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张娇俏的脸颊快要红到滴血,连着耳尖都在在发烫,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靳承寒,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闹闹都没你这么记仇的! 沈言渺,我这可不是记仇,最多算是感叹一下年少无知。 靳承寒立时一脸无辜地反驳了她的话,他面不改色说得那么有理有据,仿佛自己真的是什么悲惨故事的受害者:好不容易结个婚,还是被人几句话就这么吓唬来的,连点甜头都没捞着,你说我容易吗? 谁说…… 谁说你一点甜头都没捞着的。 沈言渺下意识就想否定他的话,但是接下来的话她又实在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我不是在结婚前就把自己交代给你了嘛。 这也太丢人了。 算了算了,不跟你争了。 沈言渺红着脸色挣扎了好久,但奈何脸皮实在是不够厚,只好破罐破摔地放弃,话题一转关心地问:说正事,你是怎么来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问完又觉得应该不会,靳承寒平时出行露面都有不少保镖前后跟着,这一次当然也不能例外。 靳承寒脸色一凛也顿时变得正经起来,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英气的眉心微微蹙了蹙,自然而然地抬手将她敞开的的大衣扣子系好,才冷声冷气地开口:这么久应该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说完就紧紧牵上她微凉的右手,不疾不徐地往那一幢洋楼别墅走去。 第461章 瓶子里的玫瑰花 偌大的洋房别墅,院里院外已经被一身黑衣的保镖和特警围得严严实实。 沈言渺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黑洞洞的枪支面对面,她微凉的掌心不禁渗出了一层薄汗,心里不禁感叹,这男人到底是动了多大的杀心,才能带着这样一群人找遍全伦敦。 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任何波澜,好像这样的场面他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一路牵着她往前走。 等刚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立即有一位面色冷峻的保镖上前回话:靳总,整栋楼已经搜查完毕,在二楼书房发现了一间密室,绑匪相关的所有信息资料也都全部调查完整。 他的联络人查到了吗?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紧紧拧起,他深邃难测的眼底全是凛然和寒戾,唯独掌心的一些温度,全都给了沈言渺。 是的靳总,人已经抓到了,马上就会带来这里。 保镖丝毫不敢懈怠就毕恭毕敬地回话,他说着,似乎有些迟疑地顿了顿,又说:靳总,您不眠不休这么多天实在是劳累了,不如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一定给您和太太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急。 靳承寒半点不容置喙就否定了保镖的话,他长腿一迈就往别墅门口走去,颀长的身影冷厉又决绝:我倒是想见见,到底是什么人,动人敢动到我靳承寒头上。 这…… 保镖脸上开始有冷汗淌下,他不敢阻止靳总,但也打心底里不敢让靳总见到那个罪魁祸首。 沈言渺很善解人意地理解了保镖的好意,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大致猜测到靳承寒应该是一到这里,就直接去海边找她了,并没有见到景黎南。 没关系的。 沈言渺温和地冲那位保镖扯出一抹微笑,又淡淡地出声:你刚才说靳承寒好几天不眠不休,想来他也没有好好吃过饭,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准备一点早餐来? 是,太太。 保镖一听到沈言渺这么说,心里原本的担忧也都顿时没有了,他没有半点迟疑就赶紧忙不迭地领命点头。 然而,保镖还没走出两步。 等等! 靳承寒倏地冷然出声,他停下脚步,目光仔细地将沈言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那像是安全监测仪一样一丝不苟的眼神,看的沈言渺心里有点发慌,她不自在地蹙了蹙眉,压低声音:靳承寒,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他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影响。 靳承寒却好像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又盯着她看了几十秒,这才冷声吩咐:让医疗队过来,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也不排除绑匪会有什么其他的手段,让他们准备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沈言渺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有些听懵了,全面的身体检查,那不就是体检吗,可是她好端端的也没受伤,也没被打的,为什么要体检。 靳承寒,我不需要。 沈言渺立时很有先见之明地制止了他的想法,她到现在还对自己之前在靳家老宅受伤后,那一系列繁琐又细致的身体检查残留阴影,再说了…… 我跟你保证,我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人虐待。 沈言渺很认真地跟他解释,又生怕他不信一样,她刻意再三地强调:他们好像也没打算要我的命,我就仅仅只是被人在这里关了两天而已。 他倒是敢! 靳承寒清冷的眼眸顿时更是冷厉几分,他无可挑剔的俊颜上阴云密布,有些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沈言渺,这一次你不准再拦着我,他们既然敢拿我的命当作儿戏,那就别指望我会放过他们。 我,我本来也没打算拦着你啊。 沈言渺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她本来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任人踩踏的性子,不过这件事情既然牵扯的比较宽泛,那就总得从长计议:但是,在这之前,你先不要动他们,我有一些事情还要查清楚。 靳承寒不耐地皱了皱眉,很明显不怎么赞同她说的:人死了也能查清楚。 …… 沈言渺只当没听到他这一句逍遥法外的狂言妄语,她好看的细眉微微蹙了蹙,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复杂:靳承寒,可能之前的那些意外都不是意外,我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我怕还会牵涉到更多的人,你就让我把这些事情查清楚再说,好不好? 这女人,还真是知道怎么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靳承寒没好气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下,他的面子不允许自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自己这一次到底是经历了怎么样的惊心动魄。 如果不是她还算聪明了点,懂得给他留下一星半点儿的线索,那他这会儿可能还在某个荒岛或者森林里死命地找人。 等到再过十几个小时,要是还见不到她的影子,他可能早就一颗子弹把自己终结了。 她可倒好,好不容易抓到了罪魁祸首,却还表明不能把他们丢进海里喂鲨鱼,这女人绝对是诚心想气死他! 下次一定让你找我试试。 靳承寒好半天才恶声恶气地挤出这么一句,他冷峻如峰的脸庞上不悦地很明显,但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要查也行,但你不准插手,再走丢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言渺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同意了,她情不自禁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奖赏似地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削薄的唇上轻轻吻了下:谢靳总恩典,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还差不多。 靳承寒冷声冷气地哼了一声,眸底噙满的笑意去怎么也掩饰不住,他重新牵着她的手掌往别墅走去,只留下不知该何去何从的保镖在原地凌乱。 在路过门廊前时。 靳承寒刻意放慢了脚步,他幽深的眼眸沉沉盯着白色地毯最边缘,在门扇角落静静躺着的一枚,并不怎么起眼的白色贝壳。 那贝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跟沙滩上随处可以捡到的一模一样,唯独贝壳表面被人用耳针轻轻刻出了一朵玫瑰。 关在玻璃瓶子里的玫瑰。 沈言渺不禁会心莞尔一笑,她知道他在看什么,索性直接弯腰将那一枚贝壳拾起来放在掌心,声音柔和地说:靳承寒,我最开始捡这枚贝壳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想过它可能会成为我获救的契机。 那为什么还要捡回来? 我是帮你捡的啊。 沈言渺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说话间,她小心地将掌心的贝壳拨转了一个方向,而后兴致盎然地问:你看,这样放的话是不是很像一个爱心,靳承寒,你连爱心都能画错方向,写情书被你写得像贺寿,你这么笨我当然有责任要教导……唔…… 沈言渺只觉得腰间骤然一沉,下一秒,一抹温热的触感就牢牢覆了上来,瞬间湮没了她所有没说完的话。 靳承寒炙热的薄唇流连不舍地在她唇畔辗转反侧,也并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他就只是紧紧压上她烟粉色的唇瓣,好像这样才能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沈言渺也纵容了他的肆意妄为,她没有红着脸推开他,而是温顺地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又任由他伸手将自己掌心的贝壳拿走。 放心,我一定好好学,绝对不辱师门。 靳承寒深邃的眼眸里氤氲着浓重的贪恋,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刻着玫瑰的贝壳,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唇畔,又顺手将那一枚贝壳放进裤兜里:等到我们结婚以后,我就把它裱起来,挂在墙上天天看,温故知新。 嘶—— 在场的所有保镖和特警暗暗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牙根酸得厉害,鸡皮疙瘩快要掉了一地。 苍天啊大地啊,这还是那个雷厉风行,令行禁止,说一不二的靳总吗? 第462章 可笑吗挺可笑的 是。 靳家老宅。 装饰古朴奢华的主房里,方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欧式实木床前,他微微俯身仔细听着靳颐年的声音,没有半点异议就连忙点头回话。 老爷您放心,所有的事情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安排妥当,您安心修养便是,先前玉卿小姐还打来电话说,要回国探望探望您。 ……不见。 靳颐年大半张脸都被遮在氧气罩背后,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他就好像瘦到脱了形一样,一双眼眸深深地陷进眼窝里,表情郁郁深沉:她从小就不听我的话,虽然叫了我这多么年哥哥,但打心底里是瞧不上我的,我都知道。 老爷言重了,玉卿小姐毕竟是您的亲妹妹。 方管家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打从跟着靳颐年做事的那一天起,他见过面前这个人最冷血无情的模样,也见过他最无可奈何的时候。 直到现在,他大限将至,可是却几乎一手让自己众叛亲离,这难免让人唏嘘:天底下哪里有妹妹不为哥哥着想的道理,玉卿小姐当年虽然赌气离家,但心里一直都是记挂着您的,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派这么多医生过来。 她那是在看我的笑话,她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而我是错的。 靳颐年却毫不犹豫就否定了他的话,他用力地动了动眼睛,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头脑还算清明,声音喑哑地问:英国那边,阿寒……也该回来了吧? 方管家微微迟疑了须臾,他竭力避重就轻地回答:沈小姐目前安然无恙,少爷正在全力追查所有真相,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靳颐年混沌的眼眸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落寞转瞬即逝,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喉间里顿时一片血腥气,沉沉出声:……躺乏了,扶我起来。 是。 方管家连忙上前摁下了床边的摁钮,又小心地往他背后垫了两个绵软的绒枕,算是善解人意地开口:老爷,其实您要是心里挂念少爷,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哼,我挂念他什么,他巴不得我早点儿死。 靳颐年冷冷地牵了牵唇角,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将面前的氧气面罩拿开,枯瘦干瘪的面庞上表情阴翳难测:我原本以为,哪怕是再烈的鹰只要熬它一熬,就总能有驯服的那一天,可是……她对我……哪怕能有沈家那个丫头对阿寒的万分之一也是好的。 靳颐年越说到后面越是放低了声音,他昏黄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疯癫痴魔地自说自话。 老爷,老奴愚钝,您方才说什么? 方管家没有听清他的话,只能谨小慎微地询问,生怕半分懈怠招致灭顶之灾。 没什么。 靳颐年黯淡无光的双目有气无力地支撑着,屋子里二十六度的气温,他紧紧拥着身上的被子,可还是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这次,剩给他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去找我的私人律师过来。 靳颐年无声地沉默了片刻,忽而冷不丁地吐出这么一句,他凛然若霜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很平静,也很淡然。 在这个关口,靳老突然要找私人律师,他想要交代些什么事情,几乎是昭然若揭的。 他会离世,但他一生的荣光并不会,靳家财团仍旧要高高伫立在世界金融之巅。 而靳承寒,是他早在十几年前就认定的唯一继承人,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顾听白,即便那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血缘骨肉。 可笑吗? 是挺可笑的。 靳承寒紧紧牵着沈言渺的手掌,他们刚一走进别墅门口,就看到了被人紧紧捆在椅子上的景黎南。 他身上穿着一件苍蓝色的针织衫,一道手指粗的麻绳从颈间套下,又牢牢绑过身后,恨不得勒进他的血肉里。 可见制服他的人,当时使用了多大的狠劲儿。 靳承寒从看到景黎南这张脸的那一刻起,就不自觉半眯起狭长的眼眸,他生冷如刃的目光带着芒刺,残酷冷厉,就仿佛一只正绕着猎物徘徊打量的雄狮,不知道哪一秒就会一跃而起夺人性命。 靳承寒,你先听我…… 沈言渺敏锐地察觉到他浑身骤然下降了不知道多少度的气场,她心里也变得有些没底儿起来,连忙出口想要解释。 然而,话还没说完,原本被人牢牢牵着的手掌却一瞬间落了空。 这一落,就好像一记闷锤,狠狠砸在她心口。 所以……还是不相信她吗? 沈言渺落寞无声地眨了眨眼眸,她有些无措地看着靳承寒颀长的身影,看他一步一步朝着景黎南走去,又猛然回过头,微微切齿地问一旁的保镖:他叫什么名字?! 保镖立即恭恭敬敬地回话:回靳总,景黎南。 黎……南…… 靳承寒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只是冷着声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绕了一圈,倏然似嘲若讽地看向景黎南:黎明的黎,南北的南? 他用的是问句,却半点儿听不出丝毫疑问。 对。 景黎南也没有半点儿犹豫就点头,他清浅的眼眸淡淡从沈言渺脸上扫过,唇畔勾起一抹得体的笑意:仰仗靳总关怀,竟然还能说对我的名字,不胜荣幸。 砰—— 靳承寒霍然狠狠攥起拳头就朝景黎南脸上砸去,他用足了力气,差点儿将人连带着椅子一起揍倒在地。 都是死人吗,怎么打架还要我教给你们!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里霎时间寒光凌冽,他怒不可遏地冲保镖低吼一声,两个黑衣保镖连忙会意地点头上前,紧紧将景黎南按着肩膀固定在原地。 荣幸是吧? 靳承寒幽冷的眼眸里满是嗜血的狠厉,他满是嘲讽地冷笑一声,又痞里痞气地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腕,布满细碎划伤的手背上血管突起,毫无意外又是一拳朝景黎南脸上砸去: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打过什么人了,你的确是挺荣幸的! 靳承寒可不是什么生来就稳坐军中帐的豪门大少爷,他从十九岁起什么事情没经过,打架揍人他拿手得很,怎么能让人痛不欲生他更是明白。 所以招招致命。 景黎南从小手里捧着医书长大,他活了二十多年,其中一半的时间都是安静地坐在书桌前,除了手指上被钢笔磨出来的那一层薄茧,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承受住被人这么殴打。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不讲道义的,他根本也还不了手。 咳咳—— 景黎南感受着两侧面庞上火辣辣的痛意,嘴里更是血腥气息蔓延,他只觉自己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发昏,脑袋嗡嗡地响。 他丝毫不怀疑,要是靳承寒再多打两拳,自己可能就因为颅内出血一命呜呼也说不定。 这么被人活活打死,是不是也太窝囊了一点。 就算必死无疑,也总得挣扎一下才算有诚意吧。 呵。 景黎南竭力忍着嘴角皮肉被打裂的疼痛,他十分艰难地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波澜不惊地问:靳总这么气急败坏又半点儿不手下留情的,到底是在打景黎南,还是别的什么人啊? 第463章 最多的还是心疼 景黎南的言外之意并不难理解,无非只不过是问,靳承寒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这么怒不可遏,为他绑架了沈言渺,还是为他用这样一张脸绑架了沈言渺? 他钻研心理医学数十年之久,倘若连这么一点门道都看不出来,那可真是白白浪费时间了。 他是绑架了沈言渺没错,靳承寒会为此生气也没错。 但靳承寒倘若只是单单为这个生气,那又为什么要再三强调他的名字,还有沈言渺此时焦急又慌张的神色,老师当初笃定又前后矛盾的说辞。 他说,沈言渺看到这一张脸一定会义无反顾跟他走,又说,靳承寒这个人用情至深,所以一定会彻查不放。 一个因为一张脸就可以义无反顾地跟陌生人走,一个却情根深种,多矛盾的两个人啊。 他原先不明白,现在却是明白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靳家少爷左不过也跟他一样,单单因为一张脸,早早就被人给谋算计划进所有的棋局里。 难怪,老师给的那一份资料里说他们那一段婚姻,貌合神离,摇摇欲坠。 这个姓沈的女人,还当真是不简单啊,竟然能将靳承寒这么一号人物骗得团团转,到现在还痴心不改。 沈言渺怎么会听不出景黎南的话外之音,她一双水眸颤了又颤,心脏紧跟着死死揪起,别人不知道靳承寒对于这个问题有多么深恶痛绝,她却是知道的。 她的过去,是靳承寒永远的心结,也是他们永远都绕不过的死结。 靳承寒,不是这样的。 沈言渺着急忙慌地赶在他再一次攥起拳头前,连忙上前紧紧握上他宽大的手掌。 她心里着急,一时间就忘了自己左手上还有伤口包扎着,倏然一用力只觉得伤口又被扯开了来,疼得她整个人都跟着轻颤,却也顾不得迟疑:……是镇定剂,你相信我,我没……呃…… 清瘦的下颚骤然被人抬起。 靳承寒没有半点征兆就用力将她扯进怀里,他一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微凉的唇瓣,没有任何章法地攻略城池。 也算不上多么温柔。 沈言渺噙着眼泪眸子轻轻眨了下,咸涩的眼泪就自脸颊划进两个人唇齿间,她已经记不得从多久以前开始,靳承寒就再也不会像这么强取豪夺地逼迫她。 他的每一个拥抱,每一个吻都轻柔如同羽毛一般,了无痕迹地波动她的心弦,让她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他。 可是现在,就因为一个景黎南,他好像又成了那个她曾经最畏惧的模样,那些彼此折磨最后两败俱伤的日子,就如同噩梦一般,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柔软的唇瓣,被人恶狠狠地咬了一下。 沈言渺不自觉疼到轻轻瑟缩了下肩膀,却始终没有将靳承寒推开,她此刻心里满是委屈和不满,但最多的还是心疼。 她以为她的不顾一切,已经给了靳承寒足够的安全感,她以为她的一腔爱意,已经足够弥补曾经的那些空白。 但是……好像并不能。 靳承寒感受着唇舌间苦涩的泪水,他英气的眉宇蓦地不禁微微蹙了起来,一双黑眸缓缓睁开,有些不解望向怀里泫然欲泣的小女人。 沈言渺,你哭什么? 靳承寒浓眉紧拧着追问,他不就是咬了她一下吗,又没用多大力气,不过是成年男女之间的调情小把戏,她至于委屈成这样? 再说了,要不是她那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他用得着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别人都说行动比言语实际得多,他情深几许地拥吻她,难道不是应该比一句空荡荡的我相信你更有说服力? 可是这结果,怎么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难道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地紧紧抱住他,怎么还哭上了? 没有。 沈言渺口是心非地摇了摇头,她低垂着眼眸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这才沙哑着嗓音问:靳承寒……你是不是在生气? 是! 靳承寒倒是半点迟疑都没有就斩钉截铁回答了她的话,他一双寒眸里顿时凝聚起怵人的寒意和恼火,恶狠狠地瞪了景黎南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质问:沈言渺,你给我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除了这一张脸…… 不是因为这一张脸。 沈言渺还不等他说完,就立时有些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她俏丽的脸颊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哽咽着声音继续说:真的跟这张脸没有关系,跟景黎南这个名字也没有关系,就是一起单纯的绑架案。 如果没有这张脸,如果是其他什么人,他也可以用一支镇定剂,就轻而易举将她绑到这荒无人烟的孤岛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幕后人要多此一举找到这么一张脸,他到底是弄巧成拙,还是另有所图,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跟这张脸没有关系? 靳承寒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不敢置信地继续问,完美无瑕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读不出什么喜怒:沈言渺你再仔细想想,确定没有关系吗? 没有! 沈言渺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立时坚定出声,颇有几分保证发誓的意味儿:靳承寒,你永远不用质疑,我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心意。 她知道自己深深爱着的是谁,也知道自己想要执手偕老的是谁,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沈言渺,你这是不爱我了? 靳承寒却顿时紧紧皱眉,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直直锁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一开口全是不敢置信和匪夷所思:你给我说清楚,我这张脸你是不是看烦了,所以出现这么一个高仿赝品都对你没有什么吸引力?! 我…… 沈言渺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了半天,然后不得不挫败的承认,她是真的根本就跟不上靳大总裁跳脱的脑回路。 不是,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说跟景黎南这张脸没关系的这句话,跟她不爱他,甚至厌烦他这样的推论,联系在一起的呢? 沈言渺觉得自己的智商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她无辜地看了看靳承寒,又看了看一旁满脸挂彩的景黎南,有些不确定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爱你,看到这一张脸,我就应该自愿跟他走,被他绑架? 问完,她都想抽自己一巴掌,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悖论。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靳承寒英俊的脸色顿时黑成锅底一样,他直接牵着沈言渺走到景黎南面前,煞有其事地开始家庭安全教育:我是要你以后多长点心眼儿,不要轻而易举就被外表迷惑,你自己看看,除了这张脸,他哪里有半点儿能跟我相提并论的?! 这世界上妖魔鬼怪实在太多了,他必须得提前就跟她打好预防针,省的这女人整天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哪个六耳猕猴给拐走。 …… 沈言渺无声地怔愣了好几秒,她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笑不对,哭更不对,过了好久,她才哭笑不得地堪堪挤出一句:……是不一样,普通人,真的很难有你这么奇奇怪怪的逻辑思维能力。 这是真话,她发自肺腑。 靳承寒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他眉心一蹙:沈言渺,你这是在损我? 不是,是夸奖。 沈言渺当即很识时务地轻轻笑了声,言不由衷地阿臾道:夸你思维独特,角度刁钻,总能发现常人发现不了的盲点。 这还差不多。 靳承寒对于她的恭维奉承表示很受用,他眸底噙满宠溺的笑意,心满意足地又在人唇上轻轻啄了下,没头没尾地又问:还有呢? 什么?沈言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找不同。 靳承寒声音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长腿一迈往一旁的沙发上坐去,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保镖准备的各式各样的早餐,他拿起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掌,淡淡地说:最少十条,说不完就不准吃早餐。 沈言渺:…… 景黎南:…… 这是什么法西斯折磨人的新手段啊! 第464章 你就算要振夫纲 老三老三,你猜我和大哥给你带…… 傅司夜兴高采烈大步走进海岛洋楼的时候,入目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 靳承寒正漫不经心地坐在沙发上吃早餐,沈言渺手里拿着一个便签本站在他身侧,像是小学生被检查作业一样,一脸苦大仇深地握着笔划了又写,写了又划。 ……什么好消息来了。 傅司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声音讷讷一字一顿说完所有的话,他觉得这简直是值得被拍成纪录片的场景啊,以此来证明老三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家庭地位的。 毕竟以往每次见面,都是老三跟前跟后事儿妈一样的嘘寒问暖,生怕把人磕着碰着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老三,你这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傅司夜立刻摆出一副你不厚道的表情,他啧啧两声,义正言辞地开口:小火焰刚刚才被人绑架,正是需要温暖和关怀的时候,你就算要振夫纲,翻身农奴把歌唱,也应该换个时间吧? 去死! 靳承寒没好气地抓起一个沙发靠枕就朝他砸去,他这是振夫纲吗,他这明明就是在防止家属走失好吗。 有事直说,没事就滚! 有事,当然有事! 傅司夜也毫不客气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正好没吃早餐肚子也饿了,用湿纸巾擦完手,就捏了一个蒸饺丢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按照通讯联络信号检测的地址,我和大哥亲自去了一趟牛津街,说实话,那家伙藏得可是够深沉的啊。 傅司夜说完就又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蒸饺,有一说一,这蒸饺味道还真不错,但还不等他拿到蒸饺,手背就被人拿着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傅司夜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他十分不满地叫嚣:老三,你还能不能有点人性,我这为你赴汤蹈火的,吃你两口早餐都不行啊! 什么人呐这是! 要吃吃别的,这个给我留着。 靳承寒一脸坦然地出声,又宝贝儿似地将那一盘蒸饺往自己面前挪了挪,觉得这盘子总算不烫了,他才大发慈悲地开口:沈言渺,过来吃饭,吃完继续记。 哦。 沈言渺苦闷着一张脸沮丧地应了声,她觉得她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惨绝人寰了,才刚刚逃脱绑匪的魔爪,就要被人剥削奴役。 连傅司夜这么一个成天吊儿郎当的公子哥,都知道她现在需要关心,靳承寒怎么就能这么理所应当地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呢? 他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但事实证明。 靳大总裁不仅良心不会痛,他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抬手夹了一个白鼓鼓的蒸饺就放在沈言渺面前的碗里,又指了指一整盘蒸饺不容置喙地出声:不准挑食,也不准剩。 这也太多了,我怎么吃得完? 沈言渺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她粗略地扫了一眼,这整整一盘蒸饺少说怎么也有快二十个,她哪里有这么好的胃口,于是把盘子往桌子中央推了推,微笑着说:二哥,秦记的蒸饺很不错的,你也尝尝。 好…… 傅司夜本来就正被这个蒸饺吃上了头,立即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结果满腔热血,却被靳承寒不轻不重一声咳嗽浇了个透心凉。 好,好不错的水晶包! 傅司夜当即很识时务地停下了已经伸到半空的筷子,动作生硬地强迫自己换了方向,夹了一只水晶包丢进嘴里大快朵颐。 ……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优秀的求生欲给惊呆了,她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蒸饺,又偷偷看了看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主意。 沈言渺利落地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蒸饺分成两半,然后夹起半块递到靳承寒唇边,笑容讨好地出声:靳总,全伦敦城最好吃的蒸饺,我请你吃,不要钱。 咳—— 傅司夜听着她的话一口热粥没咽下去差点把自己呛死,他赶紧抓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一脸错愕地看着对面莫名其妙就相敬如宾起来的小两口。 多谢沈大设计师的好意。 靳承寒淡淡扫了一眼停在面前的半只蒸饺,心里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他装模作样地客气婉拒道:但是我没有随便吃别人东西的习惯,免费的更不行,因为欠人情会很麻烦。 那你要是想掏钱也行。 沈言渺依旧小心翼翼地举着手里的筷子,总觉得这蒸饺下一秒就会掉下去,她想也不想就立时给出了解决方案:这样吧,半只蒸饺五块,吃够一只给你打折,九块。 靳承寒没有再接话,只是目光深沉地静静望着她,那平静无澜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吃我的东西,还要赚我的钱,这可能吗? 沈言渺被他看得心虚得不行,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对方要是好糊弄点的人还或许有可能,可她面对的是靳承寒。 还是算了吧。 放弃了。 沈言渺气馁地摇了摇头,这蒸饺要是再继续举在空中都该被超度了,她也不再抱有什么希望就想收回自己的筷子。 可是下一秒,纤细的手腕却被人轻轻扼上。 靳承寒倏然一手抓上她的手腕,就着她手里的筷子将那半只蒸饺咬进嘴里,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表情始终坦然得很,只淡淡地说:要是没凉的话,我可能还会多吃几口。 这不是废话吗。 半颗蒸饺被夹在空中那么久,当然早就凉了。 不过这话沈言渺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念,她并没有说出口,反而特别殷勤地说:那你吃盘子里的,盘子里还是热的。 却不料。 靳承寒看也没看那盘饺子一眼,就当机立断沉声说:太烫也不行,对胃不好。 不烫啊。 沈言渺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面前的蒸饺盘子,虽然说还是在冒着白色的热气,但是这温度最多算是适中,绝对算不上烫。 靳承寒,你是不是味觉有问题,跟正常人有区别? 沈言渺忍不住诚心诚意地发问。 扑哧—— 傅司夜一个没忍住半口清水都差点喷出来,他幸灾乐祸地看着靳承寒阴沉的脸色,笑得前俯后仰:真是没想到,老三你居然也能有今天啊,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味觉有问题哈哈哈哈哈! 虽然说万物相生相克,但是小火焰……你可真是干得漂亮! 老三啊老三,让你有话不直说总是装深沉,这就是下场。 你再笑一下试试! 靳承寒浓眉紧拧,此刻的脸色堪比锅底一般,简直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不知道哪一秒就会全面爆发。 行吧,狮子发火了。 傅司夜很识趣地敛了敛笑意,他刻意清了清嗓子,装作一脸认真地缓缓说道:小火焰啊,这就不是二哥说你了,我们做人要灵活变通一点嘛,老三说蒸饺烫,你给他吹吹凉不就行了,说人味觉有问题什么的,不礼貌。 傅司夜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暗地里却悄无声息,又无比赞扬地冲沈言渺比了个大拇指。 就这样? 沈言渺有些不敢确信地抬眸望向靳承寒,后者却有些不自在地握拳掩唇,干干咳了两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沈言渺此时此刻就只能想到一句话,无情无耻无理取闹,这蒸饺温度本来刚刚好,要是直接吹凉吃到胃里,对身体健康能有什么好处。 不可以。 沈言渺立时态度坚定地表明了立场,她抬手夹了一只蒸饺,又在花生碎蘸盘里仔细地裹了裹:这蒸饺根本就不烫,再吹一吹就直接凉掉了,这么吃下去才对胃不好。 靳承寒一听她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微微蹙起眉心,一脸郑重其事地开口:沈言渺,我说它烫,它就是烫,你就听我的能怎么样? 第465章 第十条我想到了 沈言渺却丝毫不为他的质问所动摇,她也不气不恼,小心地夹起那一个沾满花生碎的蒸饺,像哄小孩子一样递到靳承寒嘴边。 啊,好好吃饭,不许再胡闹了。 靳承寒原本想说沈言渺你还能不能再敷衍一点,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子了吗,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干净认真的眉眼时,所有的不满都通通熄了火。 还真是有够出息的。 搞得他真的像是无理取闹一样。 靳承寒浓眉紧拧着将那一颗蒸饺咬进嘴里,泄气似地嚼了很久才咽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不怎么好,抬眸冷声问傅司夜:大哥呢,怎么就你一个? 傅司夜三两下喝完碗里的热粥,摊了摊手说:大哥还在处理一些善后事宜,你知道的,这种繁琐又需要耐心的事情,不适合我。 那什么适合你?当情圣么?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又漫不经心地问:我听大哥说,你最近…… 啊,对,大哥说得对。 傅司夜还不等靳承寒把话说完,就立即咋咋呼呼地嚷嚷道,他宛如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条件反射似地喊了一声,又着急忙慌地想着措辞:我……那个我最近刚好在研究一本书,名字就叫情圣是怎么炼成的,对,就是这样! 还有这么奇怪的书吗? 沈言渺从前无意间听靳承寒说起过,傅司夜可是哈佛大学古典文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所以他平爱看一些小众书籍之类的并不奇怪:但是二哥,这书名听上去跟书店最前排那些骗小孩子的畅销书好像啊,比如什么《恋爱指南》《恋爱百分百》之类的,它内容是讲什么的啊? 沈言渺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好奇,但她无意的一句话,却让身边两个大男人都讷讷噤了声。 讲的是…… 傅司夜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信口胡诌的理由居然还要负责售后,这真是太为难人了,他有些急躁地抓了抓后脑,忽然灵机一动:讲的是什么我还没看完呢,这两天事情太多,小火焰,等我改天看完,看完再告诉你。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 沈言渺当即连连摆了摆手,一来她的确只是一时好奇,二来她在文学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还是不摧残自己的大脑了。 不过二哥,你要是真的有什么心得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介绍一个书友。 沈言渺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紧接着,她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学文学的,你们或许可以认识一下,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小火焰的朋友。 学文学的。 傅司夜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紧紧捏着手里的水杯,故作平静地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你那个朋友,她叫什么名字啊? 秦暖安! 沈言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就那么兴奋,可能,她早就从心底里觉得傅司夜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如果有缘分的话,那她可是促成了一桩好姻缘啊。 再者,楚郗琛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秦老师也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傅司夜的性子活泛又幽默,就算两个人只能做朋友,那也很不错啊。 沈言渺这边在心里默默将小算盘打得飞起。 傅司夜却好像突然经受了什么晴天霹雳一般,他俊逸的脸庞上,不知道一抹什么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而后就好似逃命一般跃过沙发往门口跑去:老三,小火焰,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助理,我先出去一趟。 不是…… 沈言渺有些迷惘地看着傅司夜撒腿就跑的背影,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是她不就只是说了一个名字嘛。 难道秦老师的名字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玄机,能让别人一听就落荒而逃? 靳承寒,我怎么感觉二哥有点奇奇怪怪的。 沈言渺自说自话地咕哝着,她俏丽的脸颊上满是疑惑不解,想着靳承寒或许会知道点什么内幕,结果一抬眸就看见男人别扭又恼火的脸庞。 不是,她这又怎么惹他生气了吗? 沈言渺—— 靳承寒忽而一字一顿喊她的名字。 怎,怎么了?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说起话来都没有什么底气,但问题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靳承寒英俊的脸色阴翳一片,他薄唇微动,仿佛用了多大的决心才终于逼出声音,问的问题却是没头没尾,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在你心里,只有小孩子才会去看《恋爱指南》,这么做很丢人,嗯? 沈言渺真的很想不假思索就回他一句不然呢,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应该知道,感情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公式可以套用。 还指南,指南针都救不了恋爱中的痴男怨女。 但是她终究没敢说出口,因为靳承寒恨不得将她看穿的眼神,实在是有些让人发憷。 沈言渺顿时更是理解不了了,她不过就随口说了一句无心的话,怎么就惹得他大少爷不开心了,他又不会看那种无聊的书,干什么这么急着愤愤不平。 欸。 不对。 等等。 沈言渺突然眼眸一亮就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样,前两天某个人送给她戒指,却难得浪漫地说想跟她谈个恋爱。 谈恋爱? 《恋爱指南》?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缓缓从沈言渺心头升起来,她一双水眸潋滟地望向面前无故恼怒的男人,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试探地反问:靳承寒,你别跟我说,你看过那本书? 闻言。 靳承寒顿时更是吃了枪药一样,他立时恼羞成怒地否定:我才没有,那么小儿科的书,我怎么可能去看! 这么欲盖弥彰的反应。 她们家靳先生,看来是基本可以告别演员这个行业了。 沈言渺忍不住轻笑了声,终于知道他这莫名的不爽是从哪里来的了,她也不拆穿他的话,只是重新握起筷子,漫不经心地说:我想也是,这么浪漫的事情,的确不像是你会干出来的。 凭什么?! 靳承寒又立即不满地嚷嚷,他此时此刻就是一个最挣扎的矛盾体,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沈言渺,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就一定不会这么做? 是你自己说的啊,那么小儿科的书你怎么可能去看。 沈言渺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狡黠的笑意星星点点,看着男人气急败坏又无处解释的模样,简直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谁让他总是欺负她来着,每次都能说得她哑口无言,这一次让他也尝尝有苦难言的滋味。 我那是那个意思吗? 靳承寒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他平日里不论什么话题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会儿却仿佛卡住的磁带,前言不搭后语地辩解:我……我只是说……我去看那本书的可能性不大。 但并不代表就一定不会去看。 这后半句,他当然是没有说出口的。 沈言渺始终眉眼弯弯深深地望着面前言不达意的男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也得了什么奇怪的恋爱病,竟然连他这口是心非的模样都觉得喜欢。 炸毛的靳承寒。 出乎意料的有点可爱。 沈言渺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猝不及防就扯上男人的衣襟,将人拽到自己面前,而后,一个花生味甜甜的轻吻,就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那一抹削薄的唇上。 趁着靳承寒还在怔愣的片刻。 沈言渺情不自禁笑意清甜地糯糯开口:靳承寒,第十条我想到了,如果以后我又遇到跟你长得很像很像的人,那我一定第一个问题就会问他,你有为我看过《恋爱指南》吗? 第466章 别让我再抓到你 没有?! 傅司夜长身而立地站在海岛港口边,他修长的手指里紧紧捏着手机,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一双招人的桃花眼猝然震愕地瞪大。 紧接着,又恶声恶气地吼: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了,你们一个个是白痴吗,看个人都能看丢! 窝火,很窝火。 居然又被那个女人给跑了,小爷他还有帐没算呢,就这么又让她给跑了! shit! 傅司夜怒不可遏地抬腿踹上一旁的礁石,俊逸不羁的脸庞上全是气愤和不甘,他翻遍全纽约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当初那个让他差点一世英名扫地的该死的女人。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那天跟席胤湛一起去医院诊看陈墨病情的时候,潜逃已久罪魁祸首刚好被他活生生撞了个正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傅司夜还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大的哑巴亏,所以想也没有多想就强行将人带到酒店关起来,他原本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至少应该反锁酒店门,再拔掉电话线,切断一切她可以和外界联系的方式,不给吃不给喝,让那个女人也尝尝,在这太平盛世差点变成饿死鬼的滋味儿。 可惜,还没等他怎么样呢,就接到小火焰失踪的消息,再后来,又收到助理发来那个女人的资料。 秦、暖、安! 傅司夜微微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他好看的眼眸里恼火得很明显,一身好脾气都变成了难以纾解的怨气:死女人,你最好能跑得远远的,别让我再抓到你,否则,你就死定了! 谁死定了? 席胤湛沉稳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他不紧不慢地从游艇走到岸边,一身灰色风衣衬得整个人儒雅又修长。 大哥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傅司夜只怪自己生气生得太过投入,竟然连游艇靠岸都没有听到,他嬉皮笑脸地朝着席胤湛走去,没有回答他的话就直接跳转了话题,问:那么多密密麻麻的资料文件,我以为你至少得忙到下午呢,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 没那么夸张,不过情况,比我们想象中可能还要复杂一些。 席胤湛抬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他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深邃的眼眸低垂着,也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怎么,那家伙还是半句话都不肯说? 傅司夜一看他这个板正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事情能有多么棘手,席胤湛向来稳重自持,喜怒不让人知,印象中他上一次摆出这么一言难尽的表情,好像还是因为靳老绑走了能救席伊若命的威森医生。 要不我说,干脆直接把那老东西丢到fire ke算了,我就不信还有乔戥那小子撬不开的嘴! 傅司夜可不是一个有着什么很好耐心的人,他做事情向来不习惯过多思考,想的办法全都简单粗暴。 这种性格,说好听点叫洒脱,说难听点那就是今天不问明天事,能浪一日是一日。 阿夜,让那位心理医生开口不是什么难事。 席胤湛果不其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重中之重:问题在于,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这些信息,无一例外都是冲着阿寒跟靳老的血亲关系去的,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以阿寒的秉性,你认为我们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些前因后果,他才能坦然磊落的接受。 有什么好不能接受的,别说这些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哪怕是真的又怎么样。 傅司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他光是听听就一个头两个大,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胡说八道:还别说哪怕,我觉得这是有八九就可能是真的,我之前就一直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靳老这么狠心不择手段的父亲,现在有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我还能想得更明白了,没准儿老三真不是他亲生的…… 阿夜! 席胤湛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立时厉声打断,他眉头微微凝起,郑重其事地警告:你就算是胡言乱语也该有个限度,这件事不仅仅牵涉到靳老,还有阿寒,靳老就算再怎么不近人情,阿寒也喊了他这么多年父亲。 再者,母亲在阿寒心里占着多么重要的地位,我们不是不清楚,你难道就要这么口无遮拦地告诉他,他怀念了那么多年的母亲,其实只是一个朝三暮四的荒唐女人,而阿寒,只是她与人婚外情的意外存在吗? 席胤湛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力。 他说完,没有再理会傅司夜,转身就往洋楼别墅的方向走去。 我……我不是…… 傅司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之下的言语有多欠揍,他用力在自己唇上扇了几巴掌,连忙追上去,知错就改地开了口:大哥,大哥,我错了,我保证从现在起,再也不乱说话,也不乱出主意了。 席胤湛心里也并没有真的跟他生气,他只是觉得以傅司夜现在这么沉不住气的性子,将来可能要吃大亏。 阿夜。 席胤湛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他英俊平静的脸庞上,不难看出有担忧和关心:我从前总觉得阿寒太过于锋芒毕露,又把感情看得太重,还不懂回头,一直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但好在,弟妹跟他是一样的性子,两个人在一起也许偶尔会有磕磕碰碰,却不会彼此自相残杀。 席胤湛的声音很轻很轻,风一吹过就不剩多少,可他却是打心底里替靳承寒庆幸,也祝福。 两只刺猬要受多少伤,流多少血才能抱团取暖,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也正是他们清楚,所以才不是轻而易举就分开。 可傅司夜就不一样了,他性格活泛也招人喜欢,天生更是没什么定性,看上去对什么都情真意切,但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想要被他放在心上有多难。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兄弟三人中,要论情史,没有一个人能是傅司夜的对手。 但要论专情,傅司夜恐怕根本连一心一意都做不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对待感情不说是儿戏,至少也是过家家。 但常在河边走,就总会有一着不慎的那一天。 阿夜,你跟阿寒一样都叫我一声大哥,我既然承了这一声尊称,那就必须得提醒你一句。 席胤湛倏而转头看向傅司夜,他再三认真地思忖着措辞,不疾不徐地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你一直回避就能躲一辈子的,伤口总是捂着不见光,这辈子也结不了痂,总有一天,你一定遇到一个用多少钱都摆不平的女孩子,到那时你又该如何? 不是……说老三呢,怎么突然绕到我身上来了。 傅司夜闻言有些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他竭力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嘻嘻哈哈地就想换开话题:而且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钱打发不了的女人?大哥信这样的鬼话,我可不信,钱打发不了的女人,只是更有野心而已,无非在支票后多加一个零,没什么大不了的。 席胤湛却半点不给他规避的可能,他深邃的眸光波澜不惊地落在他眼底,明明看不出半分质问和责难。 却又好像全部都是质问和责难。 行吧。 傅司夜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他索性也敛了敛脸上的笑意,不再插科打诨,却也说不上多么认真:大哥,你不明白我,老三也不会明白我,因为你们都要比我幸运太多了,你们没有爱错人,所以觉得怎么牺牲都值得。 但有的人,他没那么幸运,就比如他。 第467章 是因为知道我穷 但我不一样。 傅司夜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可那笑意却丝毫看不出开心,反倒让人更是悲切了几分:我爱错了人,交错了心,也消磨了这一生所有的勇气。 他不是不想爱,像大哥那样,像老三那样,轰轰烈烈只为一个人逆天改命,最后浓情蜜意守得地久天长。 那样的生活,他也很羡慕,但仅仅止步于羡慕。 他早就不会爱了,也不敢爱了。 所以啊,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傅司夜还是在笑,他俊逸不羁的脸庞上笑意清浅,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浪荡洒脱地振振开口:没有什么能比银货两讫更清楚明白的了,除了支票,我不用付出任何东西,身边也能多的是人陪伴,何乐而不为呢。 席胤湛沉默着没有再多说什么,从一个外人的角度,去谈论别人的感情,他说的已经足够多了。 但对方依旧冥顽不灵,要么是无可救药,要么就是放弃治疗。 他生于医药世家,自己也是医生,所以心里无比清楚,这两样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别人无能为力的。 你既然决心已定,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席胤湛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抬手在傅司夜肩上轻轻拍了拍,再一抬眸,沉稳的脸庞就浮上了淡淡的笑意:但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大哥的家,永远都是你和阿寒的家,累了倦了,记得常回家看看。 干什么突然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还怪让人感动的。 傅司夜口是心非地嫌弃,眼眸却微微泛了红意,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嘴角一咧又是笑容:也就是大哥会这么说了,我要是敢去打扰老三的小日子,他铁定要让保镖把我丢出来。 席胤湛也跟着轻笑一声,他略微正了正色,语气深沉地开口:不过这一次的事情,我们可以暂时不告知阿寒事实,但他肯定会追查到底,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仔细想过了,在所有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唯一有可能制止他的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小火焰嘛。 席胤湛话音刚落。 傅司夜就一脸了然于怀地悠悠开口,他深棕色的短发被海风吹动,左耳上那一颗黑色的耳钻隐隐闪着碎光,眯着眼摸了摸下巴:小火焰这边我觉得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她护起夫来也是不讲道理得很,这么闹心的事情,她肯定也不想老三知道。 席胤湛微微颔首,对他的话也表示认同,他一脸器重地望向傅司夜:那现在,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这个表情,可不像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啊。 傅司夜立时如避蛇蝎地往后跳了半步,他一脸警备地看向席胤湛,事先郑重声明:我怎么样都行,但是编谎话搪塞老三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这个我不擅长,他只要一瞪我,我就能吓出一身冷汗。 那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人一身鸡皮疙瘩,就跟审讯犯人似的,老三声音一提高,他立马就能真话假话一起秃噜出来。 席胤湛看着他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最终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作罢,他抬手将被风吹起的衣领整理服帖,抬步向前走去:那就我来说,你待会儿只要保持沉默,必要的时候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不要给阿寒看出什么破绽。 好的好的,大哥请。 傅司夜如释重负地逃过一劫,他赶紧狗腿地跟在席胤湛身后,默默在心口点了一个十字,无声地祈祷。 万能的神啊,你能让老三大脑短路一会儿吗,就一会会就好。 神不会说话,也没有给他回应,傅司夜只能硬着头皮,心情忐忑地又重新出现在靳承寒面前,还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落座。 沈言渺正跟靳承寒你一口我一口,腻腻歪歪地吃完盘子里的蒸饺,席胤湛就和傅司夜一前一后走进了洋房别墅。 大哥好,二哥好。 沈言渺一看来人立即就条件反射一般想要起身问好,可还不等她站起身,就被靳承寒不动声色地重新扯进怀里。 席胤湛似乎早就习惯了靳承寒这样无礼的举动,也不见怪只是淡淡笑了笑,他温和的目光在看到沈言渺左手上的纱布时,眉心不禁蹙了蹙:我带了医生过来,弟妹手上的伤还是重新再诊断一下,以免落下什么后遗症。 啊,这个啊,不用不用。 沈言渺一听到医生这两个字就脑袋疼,她这辈子真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诅咒,总跟医生有着莫名的不解之缘。 程学长是,陈教授是,艾叶是,现在连席胤湛也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都能开一家世界顶级医院了。 就是摔倒的时候可能擦伤了,不严重不严重,现在也不怎么能感觉到疼了。 沈言渺信誓旦旦地说完,又生怕他们不信似的,抬起左手就要左右晃一晃,以证实自己没有说谎。 却不料,她手腕才刚刚抬起,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拦下。 靳承寒小心翼翼避开她手背上缠着纱布的地方,修长的手指没用什么力道抓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开口:沈言渺,大哥是医生,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想再给我找借口,全身检查,一项都不能少,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立马就去医院。 大哥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沈言渺不甘示弱地反驳了他的话,她心里想着,光诊断手上的伤,总比靳承寒口中所谓的全身体检要少受些罪,于是振振有词地出声:大哥明明说的是,最好再去检查一下手上的伤,根本就没说什么全身检查,你别在这里自我发挥。 靳承寒对于她的辩解完全置若罔闻,他只是抬眸严肃地看向怀里的人,停顿了好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样有理有据的论证时。 靳大总裁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震愕了所有人,他看了看席胤湛,又看了看沈言渺,而后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大哥之所以没那么说,是因为知道我穷,所以想替我省点钱。 他话落。 扑—— 傅司夜深刻觉得自己今天想要喝一口热水大概是没可能了,他迟早要被老三恬不知耻的言论给呛死,于是颤颤巍巍地放下手里的水杯,对着一身的水渍欲哭无泪。 席胤湛虽然没有傅司夜这么夸张的反应,但很明显也是愣了须臾,他自诩自己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可像阿寒这样清新脱俗哄老婆的借口,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靳老听到会是什么感受,没准会当场气死也不一定。 偌大的靳家财团,堂堂靳家财团的唯一继承人,竟然支付不起一次小小身体检查的费用。 通货膨胀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大行其道了么。 还真是世态炎凉。 沈言渺气鼓鼓地瞪着面前大言不惭的男人,她其实很想继续跟他争论到底,但碍于席胤湛和傅司夜还在场,她也不知道这男人被逼急,还会说出什么样更丢人的话。 于是只能咬牙作罢。 靳承寒对于她的反应却是非常满意,他旁若无人在女孩儿气呼呼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下,又心情大好地许诺:沈言渺,只要你听话去体检,我就无条件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我可谢谢你啊。 沈言渺苦着一张小脸讷讷地回答,她现在对他口中的所谓要求根本就没有半点兴趣,收回目光的时候,还不忘怨嗔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继续抵触抗拒去医院的事情。 靳承寒目的达成心里开心得不行,他满面春风地扬了扬唇畔,接着不冷不热地问:这一次的事情,除了那个景黎南,还有谁参与了? 还有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医生。 席胤湛一双长腿随意地叠起,他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神色凝重地回答:我和阿夜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收拾东西到了机场,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所有的计划我们反而更容易掌握。 席胤湛云淡风轻地缓缓说着,脸上看不出任何不自在:我看过了他所有掌握的资料,对于你和弟妹的事情身份都很清楚,也知道不敢随意下手,所以计划了很长时间,原为图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暴露。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沈言渺柔软的长发,他阴翳难散的面庞上,说不上气恼或是震怒,只冷冷地问:名字? 第468章 不同寻常的地方 科特iddot;贝尔。 席胤湛不疾不徐地吐出这个名字,他沉稳的脸庞上表情似乎有些凝重,继续缓缓地说:是一位很优秀的心理医生,德国人,前不久才到的伦敦,弟妹应该见过他。 沈言渺见过? 沈言渺为什么会见过? 靳承寒立即眉心微皱地看向怀里的女人,只见沈言渺一双水眸微微颤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俏丽的小脸上霎时间没了血色。 是,我见过。 沈言渺清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她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跟这位科特医生的所有渊源,也竭力捕捉着所有的疑点:他是子谦专门为我请来的心理医生。 沈言渺卷翘的眼睫宛如蝴蝶一般轻轻扇动,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一如既往跟个小学生一样规规整整:那时候我的病情有点反复,我跟他见过一次面,也谈过话。 席胤湛轻轻地点点头,又说:弟妹向来心思细腻,那还记得那次问诊时,这位科特医生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呢? 不同寻常的地方? 沈言渺轻轻皱了皱眉仔细地回忆着,她能明白席胤湛的意思,也努力在当日所有的言谈中搜寻着蛛丝马迹。 如果这位科特医生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那他总会留下点什么耐人寻味的微小细节。 可是似乎并没有。 沈言渺认真地思索了好久,而后,她细眉轻皱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这位科特医生除了个性比较古怪以外,再没有其他明显的问题,我之后也有去了解过他的背景,没有什么问题,只能看得出来是真的医术精湛。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里被什么紧紧揪起,在沈言渺说的这个时间段里,他是全程空白缺席的那个人,所以才这么大意地让她被人盯上这么久,自己却半点儿没有察觉。 不过,沈言渺并不是随便就会去调查别人的性格,她既然之后又去了解了这位科特医生,想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她起了疑心。 沈言渺,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你去调查他? 靳承寒浓眉紧拧地望向沈言渺,他漆黑的眸子里暗光浮动,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更是阴翳一派,低沉的声音隐隐压着气恼:你是不是早就发觉这个人有问题,却宁愿一个人死扛着,都不告诉我?! 这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她这死犟死犟的坏毛病。 每次遇到事情都是这么逞强又死撑,跟他说一声难道就有那么难吗,他是她男人,帮她处理所有的麻烦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比登天还难呢! 不是,我没有。 沈言渺就知道他肯定会这么想,所以当即想也不想地就否定了他的话,她刻意放轻了语气,颇有安抚意味儿地在他掌心轻轻捏了捏。 这事情说起来也有些巧合,就在你从伦敦回国的第一天。 沈言渺一双眼眸微垂,表情认真地回忆着那时候的所有原委:那个中午,我去工作室附近那一家茶餐厅吃午餐,刚好遇到了一同用餐的科特医生,出于礼节所以跟他聊了几句,但是也没有说多少,那一天科特医生一身正装穿得周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沈言渺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可是话落的那一刻,她却情不自禁顿了顿笑容,脑子里不停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 不对,有哪里不太对。 靳承寒回国的第一天。 那个下午,陈墨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跟他请了假,而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工作室附近的科特医生,却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是巧合吗? 这就只是巧合吗? 不不不! 如果在这之前,沈言渺或许还会仔细斟酌一番,但现在,这位科特医生已经被卷进了这场风波的中心,那他所有的行踪轨迹都值得被考究。 如果,如果说陈墨口中艾叶选中的另一个羽翼,不,准确地说,如果艾叶是科特千挑万选的桥梁纽带,那么好像之前所有的谜团都有了答案。 关于陈墨。 关于艾叶。 关于景黎南。 甚至关于艾杰华。 靳承寒……我,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沈言渺蓦然嗓音轻颤着出声,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骤然震了又震,心里一个又一个疑问突然就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如果真的是科特医生,那她所有的推理都能严丝合缝地闭合成环,所以其实也并不是毫无线索的。 她收到的音频文件里讲的是有关催眠。 景黎南作为科特最得意的学生,却对于催眠术研究匪浅,提起艾杰华盗用催眠理论的事情,更是下意识地怒火滔天。 那会不会,那个所谓催眠术理论的创始人,就是科特本人呢? 这样一来的话,作为受害者,那科特的目标就应该是艾杰华,他选中艾叶,只是因为她是艾杰华的女儿。 所以鼓动艾叶绑架她,只是科特报复艾杰华的一个手段,因为他清楚靳承寒和她的关系,也明白靳承寒的权势地位。 这样的话…… 是说得通的。 现在唯独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证据,现在只要证明科特真的和艾叶有牵连,又确实和陈墨不欢而散。 那么,他就有了足够的作案动机。 还有那一起抢劫案,科特既然亲手将那个重度自闭症的孩子交给景黎南,那么,他肯定会跟那位抢劫伤人的罪犯父亲有关联。 倘若她的推论都没有错,那么只要沿着这些线一条一条追查下去,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证据。 监控,对,监控,那一家茶餐厅附近的所有监控,如果那一天陈墨真的和科特见过面,那就一定会有监控留下! 靳承寒,我现在要立刻回一趟night fall。 沈言渺几乎是连忙迫不及待地出声,她俏丽的脸颊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只是强调一般地说:陈墨的事情原来真的不是一场意外,是他,一定是他! 靳承寒眉心微蹙看着她突然这么笃定急切的神情,他其实并没有听明白沈言渺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也不知道她口中斩钉截铁的他到底是谁,只能大致猜测,这件事情应该跟这位科特医生有关。 沈言渺,你先别着急。 靳承寒并没有立即答应她的要求,在他心里,什么事情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安然无虞更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推,但她的身体状况不可以:我专门等大哥过来,不过就是想让他帮你检查过身体我才放心,至于其他的事情,都等到你体检结果出来,并且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再去讨论。 靳承寒,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沈言渺着急地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知道该怎么一言半语,跟靳承寒说明白这其中的恩怨纠葛,毕竟这其中有太多的细节,她并没有详细跟他提起过,只能一味保证:但是你相信我,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我现在…… 没有什么好但是的。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冷冷出声打断,他温热的大手紧紧牵起她的右手,不容抗拒地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又长腿一迈朝门口走去: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唯独去医院检查身体这个事情你没得选,今天就算你有天大的理由,也比不过我差点儿没了妻子,闹闹差点成了孤儿更重要! 第469章 跟你离开的决定 沈言渺被他紧紧攥着手掌,丝毫不容挣脱地往海岛港口走去,靳承寒似乎用了不少的力气,捏得她手指隐隐都有些发疼。 好好好,我去我去,靳承寒你先松开我,你攥疼我了。 沈言渺被他这一副过度谨小慎微的样子有些惊到了,她认识的靳承寒,向来不是什么喜欢小题大做的人。 相反,他总是态度潦草,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也懒得去算计些有的没的。 至于像现在这样过激的反应。 沈言渺猜想他应该确实是被这一次的事情给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间内有点什么心里阴影也算是人之常情,她索性也就不再挣扎,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靳承寒,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保证好好配合医生,身体检查一项也不放过,你先松开我,行不行? 靳承寒果然蓦地停下了脚步,他这猝不及防的停步,所导致的结果就是,沈言渺根本来不及反应,而后一头撞上了他坚实的肩背。 这一撞,几乎撞得她头晕眼花 沈言渺有些委屈地抬手揉了揉撞到发酸的鼻子,她眼眸里迅速染上生理性应激泪水,语气微微嗔怪:靳承寒,你到底干什么……啊? 她话还没说完,腰间就是骤然一沉。 靳承寒一声不吭地扯着胳膊将人揽进怀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报复性地在她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隔着大衣厚重的布料,沈言渺并感觉不到有多疼,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慌乱无措的战栗。 那是失而复得的珍惜。 是无能为力之后的小心翼翼。 是丢了一身骄傲和芒刺的靳承寒。 沈言渺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密密麻麻地扎上,她眼眶酸涩地望了望天空,抬手在男人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慰:靳承寒,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担心。 而且,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我这个人其实可小气了,所以才不会给你娶别人的机会,更不会让闹闹喊别人妈妈的。 沈言渺强忍着眼泪故作轻松地说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哪里不太对,他刚刚说的是……闹闹会变成孤儿…… 孤儿是什么意思。 法律上,幼年死去父亲或父母双亡的孩子,才会被定义为孤儿。 靳承寒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沈言渺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是白了几分,她烟粉色的唇瓣欲言又止地动了又动,这才艰难地逼出一缕残破的声音:靳承寒……你做了什么决定,如果一直都找不到我,你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跟你离开的决定。 靳承寒幽深如潭的眼眸不自觉沉了沉,他终于松了咬在她肩上的力气,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她娇俏的脸颊。 过了很久,他才声音微哑地说:我找到了。 他找到了她,所以一切都只是曾经计划。 他找到了她,那就一定会陪她走完这一生。 他找到了她,这是他穷尽一生都要完成的答卷。 雾气茫茫的海面上,一辆私人游轮正一往无前地向着对岸驶去,悄无声息地在身后留下两道白色的水浪痕迹。 大哥,老三,怎么样,我新得的宝贝儿,还不错吧? 傅司夜手里端着一杯颜色清亮的红酒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他宛如东道主一般,自顾自客气周到地解说着这一艘天价游轮的古往今来,俨然把这一段路途当作了休闲度假。 挺好的。 席胤湛很给他面子的淡淡称赞了一声。 靳承寒却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半句没有发声,他微微低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司夜抬手缓缓地摸了摸下巴,他觉得很不可理喻,他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一艘限量版的邮轮,自己还没享受上一天逍遥快活的海上假期呢,就人被当作搜救艇,开到这荒凉的暗海里来。 这也就算了,重要的是,人家还不领情,他这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夸他一句会死吗! 傅公子心里那叫一个不甘心啊,他忽而长步一迈走到遮阴的桌子面前,流里流气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啧啧出声:老三,你说说你,一天到晚总这么板着一张脸,别说女人了,就是我看了心里都发慌,你可别哪天把小火焰给吓跑了啊。 闻言。 席胤湛浅浅勾唇轻笑出声,他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水,并且很有职业道德地没敢再喝第二口,打趣出声:阿夜,你这话说的不对,你以为你眼里看到的阿寒,跟弟妹眼里的阿寒会是一样的吗? 傅司夜立时了然地附和着笑了两声,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是,老三对我要是有对小火焰万分之一的善良,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靳承寒还是没有说话,他就像是听不到旁边两个人,刻意到不能再刻意的玩笑对话,一门心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傅司夜见自己没事找事的方法根本就不奏效,于是很无奈地冲席胤湛摊了摊手,表示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要是换成往常,傅司夜敢说什么靳承寒被沈言渺甩掉之类的话题,早都不知道被人追杀了几千里。 可是此时此刻,一切都风平浪静。 席胤湛也是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他竭力告诉自己不能再喝酒,他一会儿还得安排沈言渺的体检事宜,总不能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阿寒。 过了须臾。 席胤湛才缓缓地开口,他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这一次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和弟妹的事情肯定不可能再瞒着靳老,你先前想要瞒天过海的计划多半也是用不了了,林家和靳老那边,你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靳承寒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他幽冷的眼眸微微抬了抬,蓦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是一口饮尽。 然后又砰地一声,将酒杯用力掷在桌面上。 靳承寒削薄的唇紧抿成线,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酒杯,好看的喉结在颈间轻轻滚了滚,低磁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 那小火焰那边你打算怎么去说? 傅司夜也长腿一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眼眸微眯,又轻轻摇了摇头:林家倒没什么,但我觉得,小火焰似乎并不想你跟靳老有任何冲突。 我改变主意了。 傅司夜话音刚落。 沈言渺果断决绝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她已经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半湿半干的长发随意撒落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到靳承寒面前。 靳承寒,我改变主意了。 沈言渺脸颊微扬深深望着面前的男人,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有些泛红,像是刚刚哭过,声音倔强又坚定:这一次你怎么选都可以,我也不会躲,我会跟你一起回国,会跟你一起面对父亲,也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爱靳承寒,所以不会放手的,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靳承寒沉默着听完她说话,感动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此时他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为什么又会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哭。 靳承寒小心翼翼吻上她的眼眸,他声音沉沉地喑哑出声:沈言渺,以后别再哭了。 他答应了小团子的,以后不会再让她哭了。 第470章 有爱山海皆可平 日薄西山,westacre ontessori school家长接送处。 小团子乖乖背着自己的小熊书包,听话地在老师的陪伴下,耐心地等着大伯和abby姐姐来接她。 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并不能算是愉悦,却也说不上多么忧伤。 沈言渺工作上的事情向来繁忙居多,尤其是night fall刚刚创立的那个时候,说举步维艰也不过分,一忙起来更是满世界地出差加班。 但是即便这样。 妈妈也从来不会忙到对她不闻不问,有时候时差太多,妈妈就算是不停地喝咖啡醒神,也会算着时间视频跟她说说话,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乖乖听话。 可是这一次。 小团子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儿童手表,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她漂亮的小脸蛋上不禁有些失落。 妈妈好像真的很忙呢。 还有那个人,从妈妈出差到现在,也只是匆匆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又莫名其妙说了一大堆她根本听也听不懂的话。 他夸她的名字很好听,橙诺,承诺,还有姓氏,姓沈就很好。 又不明就里地说大伯和二伯都很疼爱她,往后一定会好好庇护照料她。 还说可能会有什么人来送给她一份什么奇奇怪怪的文件,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保存,就当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唯独有一点。 他告诉她,橙岛并不好看,也不会有什么愿望会被实现,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广阔,她可以肆无忌惮去任何一个地方,但这辈子都不要回a城。 小团子向来觉得自己不算太笨,但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靳承寒的话,她从小是在英国长大没错,可妈妈再三教导她什么叫赤诚和坚守。 耳濡目染。 日子久了,小团子同学对于国内传统文化习俗也并不陌生,不是说,国内的小朋友大多都是跟着爸爸姓氏的吗,就像abby姐姐也姓席一样。 以前那个人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知道了,居然却也并不打算帮她改回名字吗? 还有,虽然她也很喜欢大伯二伯,但是她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被别人照料? 小团子同学晶亮的眼眸微微沉了沉,她垂眸看着地面,脚尖不经意地在地上划着圆圈,自言自语地低喃:为什么说橙岛不好呢,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可是妈妈明明不是那么说的啊。 chole,有什么问题吗? 金发碧眼的年轻女老师见小团子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于是善解人意地关切询问:如果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老师很愿意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没有,谢谢aie。 小团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若无其事地弯起眼眸,冲这位温柔细腻的老师笑了笑,她向来没有跟别人表达自己情绪的习惯。 这可能是天生的吧,哪怕是对着妈妈,她也更倾向于报喜不报忧。 似乎…… 只有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她好像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的任何想法,明明认识他才不过短短时日,却总觉得他无所不能,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可是,那个人就像是风一样,捉摸不定,也不知道他能停留多久。 如果那个人能像大伯陪伴abby姐姐那样,一直陪伴在她和妈妈身边,那叫他一声爸爸,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小团子漫无边际地想着,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表情淡淡的,只是在地面画圆圈的脚尖不知不觉重了力气。 闹闹—— 蓦地,一道熟悉清宛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进耳朵。 小团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条件反射一样迅速就抬起脑袋,在看到沈言渺排在家长队伍里的那一刻,那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骤然忽灵忽灵地亮了起来。 妈妈,妈妈! 小团子顿时就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也不管什么流程不流程,守则不守则的,惊喜地迈起小短腿,穿过人群就朝着沈言渺的方向跑去。 然后不偏不倚刚好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妈妈,你终于出差回来了! 小团子紧紧抱上沈言渺的脖子就不撒手,她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挂在沈言渺身上,再加上后背上那一个小熊书包,倒真像是一只毛茸茸的树袋熊。 妈妈也不在家,干妈也不在家,闹闹这些天好可怜。 小团子立马苦闷着一张脸小人精似地委屈控诉,晶亮的眼眸里却闪着欢快的光芒,继续不满地接连质问:最过分的是,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而且还不接我的电话,到底知不知道我真的会很想你们啊! 小团子说了沈言渺,又说了秦暖安,却单单没有提及靳承寒,但是小脸上那别扭落寞的小表情,却毫不犹豫就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对不起宝宝,这次真的是个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言渺轻轻在小团子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了亲,也同样想念地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从小团子出生以来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她心里也满是愧疚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就差一点点。 可能,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这么真实地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霎时间就更能理解靳承寒那般小心翼翼,唯恐再失去的心理。 哼,你们大人都说话不算话。 小丫头垂着眼眸瓮声瓮气地指责,她粉粉嫩嫩的小脸上严肃又沮丧,那个人上一次也跟她说,以后每天都会帮她梳头,送她上学。 可还不是照样好几天都没有半点音讯。 都是大骗子,没有半点诚意。 宝宝,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言渺赶紧坚定地再次保证,她说着,又腾出一只手来,孩子气地勾了勾小团子软乎乎的小拇指,讨好地轻笑着:妈妈跟你拉勾,一百年都不会变的。 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这一次,妈妈要记住,以后不可以再丢下我一个人哦。 小团子这才终于满意地弯了弯眉眼,她跟往常一样想要跟沈言渺拉勾盖章,可是一低头却看见沈言渺左手上缠了一层纱布。 妈妈怎么会受伤了? 小团子好看的眉头立即紧紧皱起,她小心翼翼捧起沈言渺的左手,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妈妈这一次出差遇到坏人了吗,有没有看过医生叔叔,疼不疼? 沈言渺被小丫头这接二连三地问句,问到哭笑不得,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心里却温暖柔和一片:是妈妈不小心弄伤了,宝宝给吹吹就不疼了。 她话音刚落。 小团子就立时抱起她受伤的左手,她向来对沈言渺的话深信不疑,嘟起小嘴巴就小心地吹了又吹。 过了很久,小团子选手才软软糯糯地问:妈妈还疼吗? 不疼了。 沈言渺用力地摇了摇头,她笑意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小丫头,眼眶却微微泛红,不知道为什么有泪意就突然涌了上来。 沈言渺不着痕迹地将脸颊埋在小团子颈窝里,又生怕她不信一样再三重复着:谢谢宝贝儿,妈妈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 小团子身上软绵绵的,好像能释怀她所有的坚强。 这是她和靳承寒的女儿。 也是她和靳承寒跟老天赊来的礼物。 可有些帐即便是积淀得再久,也总有被人翻出来,摊平在桌面上的那一天。 靳老,那个不近人情又冷血残酷的老人,他们终究是没能躲得过,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要针尖对麦芒地对峙。 唯一不一样的是,三年前,靳承寒只有一个人,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替他们赌来一线生机。 但现在,他再也不是一个人,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侧,哪怕是山海皆去平,也要护得对方对方周全。 守住他们的家。 沈言渺水晶般眼眸几不可察地黯了黯,须臾,她俏丽的脸颊上又重新挂上恬淡的笑意,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却是一阵喧哗轻叹传来。 …… 天呐,这个东方男人可真是气魄不凡,而且从头到脚都是高定名牌,简直就是梦中情人的类型! 他是好莱坞影星吗,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在电影里见过他? 他来这里,难道也是来接小孩放学吗,我怎么从来没遇见他,是哪个孩子的家长啊? …… 原本井然有序的家长队伍,突然就变得纷乱一派,大家或多或少,都情不自禁地看向那位陌生的不速之客,继而各自窃窃私语着。 八卦似乎是整个人类的天性。 各位负责孩子们放学的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手忙脚乱,竭尽全力地想要让每一位被美色蛊惑的家长或者小朋友都冷静一点。 但是收效甚微。 小团子的负责老师眼睁睁看着目前的情况,而后深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因为这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俊美男人而加班,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容得体地上前询问: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第471章 没有戒备和疏远 靳承寒并没有立即回答老师的问题,他颀长的身影在沈言渺旁边站定,完美无瑕的俊颜上表情很淡很淡:我太太刚才走得太急,忘记带我女儿的接送卡。 说话间,一个系着粉色毛线娃娃的电子卡,稳稳被放在老师面前的识别器上。 滴—— 身份信息识别准确,电子器械立时发出轻轻一声响。 靳承寒又自然而然地将那一个粉粉嫩嫩的电子卡,随手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粉色的毛线娃娃探头探脑地从他口袋里露出一角,怎么看怎么跟男人一身黑色高定的手工大衣不相称。 小团子还是紧紧抱着沈言渺的脖子,她无声地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靳承寒,又看看四周形形色色的人群。 有人探究。 有人诧异。 那些跟小团子一个班级的小孩子,他们都知道,chole的家庭构成跟他们并不相同。 因为不管何时何地,学校有什么样的亲子活动,从来都不曾见过有人自称是chole的爸爸。 所以平日里,来自老师同学多余的同情是有的,来自某些被家长娇纵宠坏孩子的嘲笑也是有的,却唯独没有一个人把小团子放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微笑着跟她说一声,你好,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对于这些,小团子选手最初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也是抱了很大的希冀,但久而久之被磨灭了热情,索性也不再强求。 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在心里早就把自己划出了群体之外,一个人独来独往,除了abby姐姐,再没有什么同龄玩伴儿。 小团子尽管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失落,但是却学会了习惯,直到靳承寒出现,有什么慢慢就改变了。 他住在那么高的大厦里,每一个人见到他都笑脸相迎,尽管他总是不喜不怒地板着一张脸,可小团子怪异地并不感到畏惧,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所以,对于那些人此时此刻的反应,小团子其实并不觉得有多么夸张,因为她曾经也感叹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大伯、二伯、还有uncle更好看的人。 而且那个人,居然是她的爸爸,他会被她气得跳脚却无计可施,也会细致入微地替她打点好饮食起居。 小团子忽然就缓缓松开了抱着沈言渺的小胳膊,她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靳承寒,而后向他伸出小手:抱抱。 闻言。 靳承寒幽深如潭的黑眸不禁颤了颤,他就像是没有听懂这两个简单的词句一样,整个人都处在剧烈的震惊错愕之中。 抱抱,妈妈会累。 小团子继续不依不饶地出声,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任何戒备和疏远。 ……好。 靳承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小孩子,也不知道这么一团软软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无比僵硬且小心地将小团子接到自己臂弯间。 小团子选手却格外乖巧地牢牢抱上他的脖颈,将一张小脸都靠在他肩膀上,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一只玩累了的小奶猫。 沈言渺对于小团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觉得有些讶异,但她却并没有靳承寒那么大惊失色,小团子并不讨厌跟靳承寒相处,这是她早就知道的。 有些事情只不过是迟或早的差别,最后反正都会等到。 反倒是靳承寒这一副屏气凝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言渺情不自禁抿唇轻笑了声,恐怕靳大总裁在签下数十亿的合同时,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吧。 沈言渺很想跟他说一声,靳承寒,你怀里抱着的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又不是什么核弹武器,真的用不着这么举步维艰。 但是为了顾忌靳大总裁的颜面和威严,她硬是生生忍住没有开口,只是礼节周到地跟老师颔首致意:抱歉,我一时仓促,给您添了麻烦,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地打断了她的话,他一手将小团子抱在怀里,一手紧紧牵上沈言渺,流星踏步地就往外走去,自顾自地低喃:沈言渺,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手怎么这么凉? 没有啊。 沈言渺立时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毛衣加大衣,是这个季节该有的厚度没错啊。 靳承寒,你确定是我手凉吗? 沈言渺感受着男人掌心一层涔凉的薄汗,忍不住打趣轻笑,她真的怎么也没想到,小团子一个抱抱,竟然能让万年雷打不动的靳大总裁紧张成这个样子。 靳承寒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清逸俊朗,低磁的嗓音十分认真:是,很凉。 沈言渺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抬手将小团子的帽子给她戴好,轻笑着问:闹闹宝宝,怎么办,你要有一个感官失灵的爸爸了。 小团子也没说话,只是趴在靳承寒肩膀上咯咯直笑。 金黄色落叶铺满的路面,踩上去软绵绵的,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 咳咳咳—— 靳家老宅。 靳颐年死命一般剧烈地咳了又咳,中药西药吃了那么多下去,却是半点功效都没有,油尽灯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都出去。 靳颐年仿佛也并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他沉着声音将一众医生护士都赶了出去,有些吃力地半靠着床头坐起身来,问方管家:那个女人找到了? 是。 方管家连忙回话,又从口袋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有些迟疑地继续说:但是……少爷似乎还是没有回国的打算。 靳颐年忍不住又咳了两声,他昏黄的眼眸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落寞,只是一张一张翻着信封的照片。 照片上再无其他,刚好是靳承寒抱着小团子,牵着沈言渺,一家三口出现在westacre ontessori school的场景。 靳颐年身上宽宽松松地穿着一件丝质睡衣,苍白憔悴的面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缓缓摩挲过照片上说说笑笑的身影,干枯的手背上还埋着半截输液的软针。 过了很久,他才恍若隔世地重新开口,声音沙哑难听:那个孩子的身世,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 方管家立即将手里的一份文件翻开摆到靳颐年面前,白纸黑字密密麻麻晃得人眼睛直疼。 靳颐年只是微微闭上眼睛轻轻抬了抬手,方管家就立马会意,一五一十地如实汇报:我从校方拿到了那个孩子的体检采血样本,连着少爷的一起送去了医院,鉴定结果显示…… 却不料。 方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外一阵嘈杂的响动打断。 第472章 赎罪都高高在上 对不起,玉卿小姐,您真的不能进去,老爷吩咐过了不见客。 门外走廊里,一众佣人低头弯腰,诚惶诚恐地拦在靳玉卿面前,嘴上说着阻止的话,却是恭恭敬敬什么逾矩的举措都不敢有。 在靳家老宅工作,有一条不成文的守则,那就是有两个人动不得,一个叫戚纾蓝,一个靳玉卿。 前者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只有一些简单的相片旧物,收拾打扫的时候多加留意便是。 可着后者却是盛气凌人的大活人,身份尊贵又不守规矩,最让佣人犯难头疼。 靳玉卿果然根本不听佣人说话,脚上踩着高跟鞋就直接往楼上走去,仗着没人敢真地拦下她,无所畏惧。 就快走到靳颐年卧房门口的时候。 方管家轻手轻脚地从主卧走了出来,又反手小心地将门带上,靳玉卿当即想也不想就疾步上前,压低了声音焦急关切地问:方管家,哥哥他怎么样了? 方管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轻轻摆了摆手,遣散了所有守在门口的医护佣人。 很快,等到宽敞的走廊里只剩下靳玉卿一个人,方管家这才毕恭毕敬地向她弯了弯腰,声音低沉地开口:玉卿小姐,老爷吩咐过,什么都不能说,还请您别为难老奴。 连我也不能说吗? 靳玉卿声音不悦地追问。 方管家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你不能说,那我就自己去看。 靳玉卿一急起来就忍不住来了脾气,她从小娇生惯养,虽说没什么娇滴滴的公主病,但向来也算是恣意妄为惯了,抬手就去推门。 却不料。 下一秒,方管家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冷冰冰地手枪来,只见他九十度恭敬地弯腰,又将手枪双手奉上:玉卿小姐今天若是执意要敲开这一扇门,那就是老奴办事不利,这一条老命您就先拿去吧。 …… 靳玉卿看着方管家手里那一把黑漆漆的手枪,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睫颤抖着看了一眼紧紧闭上的房门,又看了一眼弯腰低头的方管家。 ……这是哥哥的意思吗? 靳玉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语气迟疑地问出声,她从前年轻气盛,总指责哥哥处事不择手段,咄咄逼人,却从来没想过,哥哥对自己一直都是宽容和疼爱居多。 哥哥说过的,靳家人的枪口,从来都只对外人。 可是现在……方管家是靳家人,那她呢? 她已经算是外人了吗? 方管家还是恭敬地弯着身子,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板一眼地转述:老爷说,当靳家人的确没什么好的,生来就身不由己,玉卿小姐向来最爱自由,不被这个靳字困着,是件好事。 闻言。 靳玉卿不知不觉泪水就盈满了眼眶,她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起,恍恍惚惚听见耳边有一道声音在反复重复着。 当靳家人有什么好的,从一生下来,就被那些莫须有的条条框框圈禁着一直到死,与其守着这虚无缥缈的门楣荣耀,倒不如一走了之来得洒脱…… 这些,都是她当年离家时所说的话,一字一句,似乎还言犹在耳。 可这里的一切,却早就物是人非。 …… 靳玉卿离开靳家老宅的那一年,靳承寒刚刚才十九岁,已经记不清是为了一句什么话,靳老骤然雷霆大怒,说什么也要将靳承寒送到美国去。 美其名曰,靳承寒作为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各方各面都还差得太远,出去历练历练不是什么坏事。 历练? 靳老口中的历练,别人不清楚是什么意思,靳玉卿可明白得很,她想都没想就连忙阻止:哥哥,阿寒现在年纪还小,财团这么重的担子,于他而言,是不是过于重了些。 靳颐年那个时候身子骨还算硬朗,他身影笔挺地坐在书桌后,手里捏着丝帕擦了擦金丝边框眼睛,又抬手不紧不慢地将眼镜遮在眸前。 一双深如幽潭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心思。 靳玉卿从记事的那一天起,就向来最不乐意在靳家每一个人脸上,看到这种晦涩难懂的情绪。 她性子直来直去,总觉得有什么话不能开诚布公说明白呢,为什么非要摆出这么一副难以捉摸的威严脸色,让人心里直犯怵。 父亲是这样。 哥哥也跟着不出其右。 总之哥哥,阿寒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一个人去美国。 靳玉卿毫无畏惧直直地望向靳颐年的眼睛,她漆黑漂亮的眼眸里满是坚定和果决,言语之间或多或少能听出不满和指责:哥哥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听到什么话,就剥夺了其它人说话的权力,这根本没有道理! 呵,道理? 靳颐年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他缓缓从书桌前站了起来,眼底攀上若有若无地笑意,声音却冷淡到了极点:玉卿,看来我这些年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现在才会不自量力地跟我说出这些话…… 那只是哥哥自己的想法,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靳玉卿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抬声打断,她觉得父亲和哥哥都太过自以为是,他们总喜欢把自己心中认为对的,应该的东西都强硬地砸在别人怀里,也不管对方到底需不需要。 这样一厢情愿的所谓馈赠。 她不需要! 也不接受! 我也相信,如果有可以选择的机会,阿寒未必就会想成为什么靳家财团的继承人。 靳玉卿言之凿凿地脱口而出,半点没有要退步的意思,她对于靳颐年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反正早就看不下去,索性一次说个痛快:甚至,如果不是哥哥想法设法布下这么一场戏,阿寒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蹚进靳家这一池浑水。 那是他的命! 靳颐年脸上的表情遽然冷沉下去,他一头发丝往后梳起,一丝不苟又利落生硬,偶尔能看到几缕白丝:我能容忍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原本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如今我把他接回靳家,还让他跟了我的姓,他难道不该对我感恩戴德! 说谎,哥哥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靳玉卿不假思索就反驳了他的话,她转身快步走向一旁的书柜,又从最醒目的位置上拿起一个白色的相框,义正言辞地继续开口:哥哥你敢不敢,看着嫂嫂的照片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 靳颐年定定看着照片上笑意嫣然的女孩儿,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又动,像是用尽力气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靳玉卿笑容艰涩了然地轻笑一声,她小心翼翼地将戚纾蓝的照片重新放回原位,清澄的目光忍不住黯了又黯。 全世界唯一一个可以让哥哥剖心剖肝对待的人,以后就只能安静地留在棠山山麓,那一方小小的青碑下了。 而那碑下埋着的,却不止一个人。 嫂嫂走了,哥哥也半点没给他自己留后路。 哥哥难道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吗,嫂嫂终其一生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靳玉卿眸光缓缓地转回靳颐年脸上,声音有些悲切,面前的人即使再固执,再冥顽不灵,也是她从小就爱缠着黏着的亲哥哥。 她心疼他的深情,也痛恨他的深情,那种孤注一掷,近乎疯魔的执念就像烈火,足以让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成为灰烬。 害人害己。 得不偿失。 闻言。 靳颐年阴冷的脸庞上恍惚有片刻迟疑转瞬即逝,但也只是须臾,下一秒,他就熟稔无比地换上了那一张威严肃杀的神色,无悲无喜地开口:她想要什么,人活着的时候我就管不了,现在更是管不上。 可是我想要的却很简单,她戚纾蓝既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无论生死都该是我的人。 靳颐年清冷的眸光不动声色地落在面前那一方相框上,她一双剑眉紧拧,喜怒难辨:她心高气傲不争不抢,从来看不上我的一切,那我就非要把她最不屑一顾的东西,都死死压在她儿子身上,她气我也好,恼我也好,最好是能变成怨魂一辈子缠着我! 哥哥难道非要连赎罪都这么高高在上吗?! 靳玉卿再也听不下去她的话,她听过了太多靳颐年的言不由衷和口是心非,也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的强势逼人不得善终。 惨淡收场。 这些年来,哥哥但凡能有一次,不把自己的好心善意伪装成毒药利刃送到嫂嫂面前,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靳玉卿是这个故事里彻头彻尾的局中人,关于情节里的起承转合,她比任何都看得清楚:哥哥明明比任何人都想要嫂嫂爱上自己,却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先动了心。 认清自己的心意,承认自己的心意,就又那么难? 靳玉卿怎么都想不明白,哥哥那么精明睿智的人,为什么就总是看不透这一点:就像现在,哥哥用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来弥补遗憾,费尽心思把阿寒接回靳家,却还是口口声声都在逞强,荣辱输赢在哥哥心里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可以用一生来试错? 难道不是已经错得很彻底了吗! 第473章 就当他是逃命吧 我有什么可遗憾的,又凭什么要赎罪! 靳颐年原本就阴沉的脸色霎时间更是难看了几分,他遮在眼镜背后的眼眸里布满阴翳,鼻翼因为气愤而微微颤动着:靳玉卿你的礼仪教养呢,我是你的亲大哥,你就这么跟讲话,到底是谁三心二意对婚姻不忠,又是谁与旁人纠缠不清珠胎暗结,难道是我吗,难道居然是我吗?! 靳玉卿被他骤然拔高的声音吼愣了半秒,此时此刻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亲生兄妹之间的血缘关系,自己恐怕早就是一具尸体也说不定。 哥哥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靳玉卿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她一瞬不瞬地望向靳颐年,掌心紧握字字句句说得清晰:那位顾家小姐,还有那个早早夭折的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一把刀,刀刀都鲜血淋漓地落在嫂嫂心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我真是不明白,哥哥到底还在期望什么回心转意? 心死了,还怎么转? 同样的事情,凭什么她就做的,我就做不得! 靳颐年却好像突然被人点燃引线的火药,怒气滔天地大声吼道,他的权势和地位从来不需要他发这么大的火,他看上的东西,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有人立马心领神会的拱手送上。 唯独一个戚纾蓝。 唯独一个戚纾蓝! 除了沉默寡言的冷眼相向,她对他,什么时候有过其他的回应。 她看不上他的钱,看不上他的一切,哪里还会在乎什么顾曼,他身边有多少女人,生了几个孩子,她何曾在意过? 所以…… 别说只是一个顾曼,哪怕我在外面有再多的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靳颐年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他的脸色很难看,继续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至于戚纾蓝,她除了以死相逼还有什么能耐,有本事她就当着我的面,再死一次试试…… 砰—— 靳颐年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突然传来一声东西砸地的声响,争吵对峙的两个人闻声同时向门口望去。 对不起对不起! 吴妈手指颤抖地拿着一个托盘,一脸惊恐地连连弯腰道歉,她脚边两个陶瓷茶杯砸碎在地,滚烫的茶水一滴不剩地浇在地毯上,冒着热气。 吴妈继续如临大敌地慌乱解释:老爷,玉卿小姐,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们在谈话,只是按照时间来给老爷送杯热茶。 至于为什么会端了两杯。 那不是给靳玉卿的,原本是给靳承寒的。 吴妈从小侍候着戚纾蓝长大,家中又深受戚家恩惠,戚纾蓝离世后,她就把心里那一份感激,转移到了自家小姐唯一的孩子身上,竭尽全力对靳承寒颇是照顾。 靳老要把靳承寒送到美国的事情,最开始在靳家传开的时候,吴妈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让小姐唯一的孩子去以身赴险。 她不懂靳老口中的历练是什么意思,但她却知道靳老发怒后,绝对不会作出任何宅心仁厚的决定。 所以。 吴妈第一时间就在靳家的湖畔边找到了靳承寒,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了好久,才终于说动他去跟靳老低头服个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切。 靳老理所应当地说自己三妻四妾也没什么大不了。 还说……小姐哪怕再死一次…… 她错了,是她错了,她不该来的,更不该劝少爷跟她一起来。 吴妈眼泪忍不住就往下砸,她低头弯腰死死地盯着地面,脚下是价值不菲的羊绒地毯,身后是富丽堂皇的靳家大宅。 可是。 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啊,竟然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这里到处都住满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老天爷你不长眼啊,你活生生把一个女人困死在了这个墙里,她以为自己能以死换来清白,结果到头来,在别人口中不过是没什么能耐的胆小鬼。 吴妈越想眼泪越是留不住,她想哭却还不敢哭出声,整个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眼泪一颗接一颗,不要钱一样。 靳玉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连忙褪去一脸的仓皇,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向靳承寒走去:阿寒来了啊,怎么不进来,姑姑刚才还在四处找你来着。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少年一身白色衬衫站在书房门口,月牙般清朗的侧脸紧紧绷起,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嵌在清瘦的脸庞上,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书桌前的靳颐年。 就像是看着陌生人那样,连发丝都不肯放过地,细细打量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这才仿佛总算看明白了什么,他忽而抬头望向靳玉卿,声音不大不小地问:这里……真的是我的家吗,他真的…… 说话间。 靳承寒下意识地伸手指向靳颐年,他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地顿了顿,这才继续问:……是我父亲吗? 靳玉卿显然被他这一句问愣了,她漂亮温和的脸颊上似乎有一刹那的犹疑,但还是重新端上了笑脸,轻声说:当然,阿寒,刚才的事情姑姑可以解释…… 吴妈。 靳承寒却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少年高挑修长的身影在阳光里明亮到有些耀眼,他幽黑如墨的眼眸里满是坚定和决绝,倔强地望向靳颐年阴沉的脸色,声音淡淡地说:你去帮我准备行李吧,我去美国,现在就去。 太恶心了。 这个地方,他真的一刻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有些事情是谣言的时候,也许还没那么刻骨铭心。 但真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时,真够人记一辈子的。 阿寒! 靳玉卿一听他的话立时就急了,她着急忙慌地想要上前,竭力温声温语地劝说:你先冷静一点听姑姑说,美国有什么好的,离得那么远不说,你一个人姑姑怎么放心,万一有什么危险…… 姑姑,我现在很冷静,也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靳承寒却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唇角,他看上去在笑,眼底的寒意却让人望而却步:但是,不会有哪里,比这里更危险的。 论危险,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比知道自己身体里一般的血液,来自于面前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更危险呢。 薄情寡义。 令人发指。 他甚至词汇贫瘠到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所听所闻,一心只想着,如果以后的日子在这个四面围墙的地方度过,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冷血残酷的怪物。 就当他是逃命吧。 美国,远吗? 似乎还好吧。 第474章 不过是生老病死 紧紧关起的房门,始终都没有打开。 一门之隔,隔断了所有。 靳玉卿嗓音轻颤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靳颐年决定了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为难方管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唯一能让哥哥让步妥协的人,她早就不在了。 好…… 靳玉卿倏然哽咽着声音开了口,她有意无意提高了嗓音,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泪意婆娑,透着靳家人如出一辙的固执:哥哥既然今天不愿意见我,那就不见,可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上门叨扰,哥哥要是不嫌我烦,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在戚纾蓝还没有出现的日子里,靳玉卿用这一招总能让靳颐年无计可施,她也因此得到过不少甜头。 可这一次。 回应她的,只有满屋子死一般的沉寂。 靳颐年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他眼眸半眯望向对面墙上偌大的液晶屏幕,监控右上角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镜头里的画面却像被人点了暂停一样。 靳玉卿不甘心地站在卧室门口,迟迟不肯离去。 方管家低首弯腰捧着一把手枪,不敢抬头。 ……傻丫头,生老病死,有什么好哭的。 靳颐年蓦然自说自话地沉沉出声,那一双幽冷沉郁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细光转瞬即逝,他有些僵硬地缓缓将目光转向窗外。 下一秒却又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靳颐年眯起眼睛有些粗重地喘了两口气,脑子里却满是一个雨后初霁的晴天,那一天阳光好像也是尤其得好。 事到如今,哪怕再怎么仔细地回想起来,那也只是一年之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日子,不是任何人的生日,不是他们相识的某一个纪念日。 但那一天,戚纾蓝的心情似乎难得格外得好,那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早餐。 她没有对他视若无睹,也没有把他当成空气,就连望向他的目光,都仿佛错觉一样少了几分戒备和厌恶。 有些话说出来,外人恐怕很难想象,也永远都不能明白。 人人望而生畏的靳家家主,在那个早上是怀着怎么样受宠若惊的心情,喝完了一份滚烫却半生不熟的蔬菜粥。 那一年,靳玉卿才刚刚九岁。 小丫头片子从小大大咧咧惯了,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乐颠颠地跑到靳颐年面前,瞪着一双大眼睛,傻乎乎地问:哥哥,嫂嫂煮的粥好喝吗,小卿也想喝。 好喝。 靳颐年扯了扯唇畔,半点没有犹豫就回答,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自量力地早早就许下了诺言,轻轻抚了抚靳玉卿的脑袋,说:等哥哥回头跟嫂嫂说,下一次帮小卿多熬一碗。 谢谢哥哥。 小丫头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脆生生地继续说:那我们就说好了,哥哥可不许骗我。 可。 那一碗粥,到底也是没能兑现。 不过那个时候,究竟是谁骗了谁呢? 靳颐年这辈子都忘不了戚纾蓝无故昏倒的那一天,他推掉所有公事赶回家,却只换来私人医生奉承道贺说出的那一句。 恭喜靳总,靳夫人只是怀孕初期反应比常人大了些,略微有一点点贫血,只要悉心调理调理就会好转,您不必过分担心。 那医生后面都说了些什么,靳颐年根本就没能听得进去,他耳边只翻来覆去重复着那一句怀孕初期。 那就好像什么恶魔诅咒一样,一字一句往他脑子里钻,啮骨嗜血般侵占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平静,让他发疯,让他发癫。 滚出去! 靳颐年用尽了平生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让自己当场雷霆怒吼,事实上,他那个时候好像连发火都不会。 当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上头,最后只会剩下最本能的应激反应。 就宛如路边突然被惊雷劈上的树干,除了一身灰烬落败的倒下去,好像再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多讽刺啊。 他半根手指都没碰过的新婚妻子,怀孕了? 想来,全天下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靳颐年也不能,他疯了一样抬手狠狠掐上沉睡中女人纤细的脖颈,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催人致死的念头,他的女人不仅上了别人的床,还怀了别人的种。 最好笑的是,他居然从头到尾都被人蒙在鼓里,还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无限遐想中。 靳颐年后来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的阻拦,自己当真怒火昏头亲手结果了她,后面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可每一次都不等他想到最后,就会一身冷汗地骤然惊醒,耳边全是靳玉卿惊恐焦急的哭喊声。 哥哥,你快松手,你在干什么啊?! 哥哥,你是坏人,你掐疼嫂嫂了! 哥哥,哥哥…… 一声又一声,急切又惊慌。 窗外,金黄的树叶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又慢慢地落下。 靳颐年有些倦怠地闭了闭眼睛,他隐约觉得喉间有一股血腥涌了上来,下意识地攥起手帕就想要咳嗽。 可目光一瞥到监控里,还执意站在门口的靳玉卿,又硬生生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靳颐年用尽力气让自己靠在枕头上挺直坐着,他目光混沌地注视着监控屏幕里缓缓转身离开的身影,肺管子里跟起火了一样,又烧又呛,逼得他连一句话都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小卿……就算没有哥哥……你……你也永远都会是……整个靳家……最尊贵的大小姐……咳咳咳…… 门外,方管家一听到靳颐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赶紧忙不迭召集了一屋子的医生护士,所有的急救仪器霎时间全部被打开。 包装纸撕开的声音窸窸窣窣,嘈杂一派。 沈言渺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她有些头痛地看着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的玩偶,眼睛被那亮丽的色彩晃得有些缭乱,微微切齿地讷讷问:靳承寒,你说要买一屋子,就真的买了一屋子啊。 不是。 他到底能不能有一点正常人的计量标准。 这不是典型钱多烧的慌吗。 靳承寒好像并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不以为意地说:这么一点小事,我还办的来。 行行行,你办的来,你有钱,你说了算。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她一双好看的细眉微微蹙起,目光复杂地走向那一排又一排姿态各异的黄皮耗子,目光不经意扫过吊牌上四位数的标价时,顿时只觉得心里在滴血。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小团子却全然不管这些,她此时此刻只顾着满脸兴奋惊喜地签收自己的礼物,二话不说就完完全全把自己埋进皮卡丘玩偶堆里,一个挨着一个扯开了包装袋。 沈言渺看她难得这么玩得开心,也跟着半蹲在小团子面前,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灰尘,轻笑着问:爸爸送的礼物,闹闹还喜欢吗? 喜欢。 小团子一心沉迷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当即想也没有多想就毫不犹疑地点头,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太对。 妈妈坏坏,又骗我。 小团子当即小脸一皱气成了小包子,虽然她的确越来越不讨厌那个人,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喊那个人爸爸啊。 沈言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抬手轻轻捏了捏小团子气鼓鼓的小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嗯,宝宝什么意思,妈妈什么时候骗你了? 哼! 小团子好似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耍赖皮,索性一把揪起睡衣上的帽子遮在头顶,又赌气地一转身直接背对着她。 毛茸茸的小白兔睡衣,从小团子帽子顶端垂下来两个长长的粉色耳朵,简直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沈言渺情不自禁就看得玩心大起,她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拽那一个长长的兔子耳朵,看小团子炸毛也很有意思嘛。 却不料,她纤白的手指在碰上小团子的前一刻,整个人就被人轻而易举地从地上扯起,又打横稳稳抱进怀里。 第475章 胆子不如兔子大 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沈言渺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下一秒就紧紧抱上靳承寒的脖子,那熟稔无比的动作,就好像练习过千万次一般。 靳承寒削薄的唇畔微微勾了勾,似乎对她的反应表示很是满意,沉沉调侃出声:沈言渺,我看你才应该穿个兔子睡衣,你的胆子还不如兔子大。 这是胆子的问题吗? 只要是个人,突然这么一下都会吓到好吗? 我才不要。 沈言渺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缓过神来,嗔怪地在靳承寒肩膀上捶了一下,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儿:靳承寒,你快点放我下来,你听没听过,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这男人,当着小团子的面就这么拆她的台,这以后让她当妈的威严还往哪儿放。 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亏她刚才还帮他说话。 没良心。 随便你。 靳承寒却根本没把她不轻不重的威胁放在心上,也半点儿没有要把她放下的意思,薄唇轻启就开始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闹闹,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妈妈说她脚疼,我抱她回房间休息。 沈言渺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淡定了,她想也不想就立刻反驳:我什么时候说…… 知道了。 小团子选手连头也没回就悠悠打断了沈言渺的话,她一双黑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里不经意有一缕狡黠一瞬即逝,又继续慢吞吞地补充:妈妈脚疼的话要好好擦药,我困了可以自己去睡觉,你们不用管我。 好。 靳承寒对于自家女儿独立的生活习惯表示十分欣慰,他抱着沈言渺就流星踏步地往门口走去,对于她所有的不满和挣扎全都视若无睹。 靳承寒,你别闹,你先放我下来。 沈言渺先是莫名其妙被人盖上了病号的邮戳,后又被人像是快递包裹一样抱着就往前走,她两只脚丫在空中不停地乱踢着,好声好气地打商量: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先冷静,我可以解释的,前因后果我都可以解释的。 你准备怎么跟我解释? 靳承寒也没反驳她的话,他不疾不徐地继续问,完美无瑕的俊颜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听他这么一说。 沈言渺心里顿时就安定了不少,她原本还拿不准,现在就清楚多了,这男人嘴上虽然不承认,但果然还在为景黎南那一张脸耿耿于怀。 解释就解释。 她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发誓,遇到景黎南真的是个意外。 沈言渺生怕他不信似地,刻意加重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强调,她细细回想着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表情认真地解释:那天,你让方秘书送文件的时候顺路带了午餐给我,但是真的太大量了,我吃完觉得胃里有些撑,所以就去了香林公园散步。 我经常会去那个公园走走,这个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查的,我绝对绝对没有骗你。 沈言渺一心只顾着自言自语地解释,所以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靳承寒抱她走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去主卧的方向。 而是距离儿童房最偏的一间客卧。 靳承寒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在听她说话,他看上去对她的解释敷衍又毫不在意,嘴上却淡淡地继续追问:然后呢? 然后…… 沈言渺微微沉吟了片刻,她就仿佛一个无比配合警方办案的关键证人,眼眸低垂,努力地想着该怎么把事情原委说得明朗清楚。 靳承寒不着急也不催促,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门扇拧开,抱着人就往屋子里走进,也不开灯,又迅速反脚将门关上。 砰地一声。 刹那间就隔绝了室内所有的光源,满目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顿时迎面袭来。 沈言渺不自觉往靳承寒怀里靠了靠,黑暗总让人无故心慌不安,她不禁声音柔柔地提醒:靳承寒,开关就在右手边,你先开下灯……唔…… 唇瓣上一抹温热骤然袭来,湮没了她所有没能说完的话。 靳承寒以绝对强势占有的姿态,将怀里的小女人困在门板和胸膛之间,毫无章法的亲吻,就这么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说他温柔,他却步步紧逼,半点儿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说他不温柔,他牢牢垫在她脑后的温厚手掌,却始终没有离开半寸。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沈言渺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 靳承寒总算大发慈悲地缓缓松开了她,他微微退开她的殷红唇瓣,不容置喙地命令:沈言渺,以后再也不准去那个公园。 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沈言渺立即忙不迭乖乖地连连点头,这个就算他不说,她自己也会吃一堑长一智,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那她得多蠢。 靳承寒在黑夜里沉声笑了笑,表示对于她此时此刻的反应很是满意,他还是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低头在她唇上浅浅啄了下:这样才乖。 …… 沈言渺总觉得乖这样的词语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也并不明白,靳承寒为什么老是喜欢把这么违和的词语,用在她身上。 他难道就不觉的奇怪吗? 但现在,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是最重要的。 靳承寒,我都解释清楚了,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我去开下灯? 沈言渺其实并没有什么怕黑的毛病,她只是不喜欢黑夜,可能是一个人熬过太多个漫漫长夜,所以总从心底里厌恶黑夜来临。 不可以。 靳承寒立时言简意赅就回答了她的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也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靳承寒,你不讲道理。 沈言渺细眉微蹙,有些愤愤地替自己声讨:你让我解释,我都解释了,也说了你可以自己去求证,干嘛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黑夜里。 沈言渺并不怎么能看清靳承寒脸上的表情,只是依稀听见他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接着慢条斯理地开口:沈言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带你到这里,可不是要你解释什么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追问: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靳承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直接身体力行地付出了行动,他既然说过相信她,那就是相信她,根本无需她什么言语。 而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最让他牵心挂肚的,与这些旁枝末节都无关,他只是想她好好活着,只是想要确认她还真实地存在着。 刺啦—— 沈言渺只听见布帛撕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伴随着珍珠衣扣一颗颗滚落在地的清脆声响,她身上睡衣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地扯下。 靳……靳承寒…… 沈言渺惊慌失措到舌头都要打了结,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肩膀,整个人在黑夜的寒凉袭来之前,就被拥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有风溜进屋子里,翻动轻盈的窗幔,忽起忽落。 黑夜拥着星辰一同沉沦。 第476章 靳承寒我不同意 苍蓝色的夜幕愈来愈深沉,乌云遮去半弯明月,星星从空中坠落。 冰与火的冲撞,在喷薄而出的黎明里,渐渐偃旗息鼓。 沈言渺脑子里一片空茫只觉得很困,她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连手指都不想多动一下,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抱她去洗了澡。 然后是吹风机暖呼呼的细微声响。 靳承寒一头短发半湿半干,他眼眸微微低垂,手里拿着一个与自己那一只大掌并不怎么相称的吹风机,场面看上去有点滑稽。 然而。 靳承寒却表情严肃认真地拨弄着怀里女孩儿柔软的一头长发,他修长的手指伴着温热的暖风,缓缓地从发根梳理到发梢。 耳边仿佛一直有道俏皮的声音,在时时提醒着他所有的步骤和对错。 不能不擦干就直接吹头发。 不能逆着风向吹头发。 不能开高温吹头发。 后面还跟着一大堆说得头头是道,不知真假的效应后果,一句接一句,没完又没了。 靳承寒忽然就想起了上一次给小团子梳头发好像也是这样,冥冥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提醒着他完成了一切。 他明明不曾有过那样的记忆,可生理上的惯性反应却来得那么直接,好像这样琐碎的事情,他确实在什么自己遗忘的时候里,那么信手拈来过。 靳承寒不自觉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恍惚,他想不明白,也完全记不起来,他还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什么人吗? 除了沈言渺,除了闹闹。 靳承寒竟然还这么耐心地照顾过什么人吗? 这有些匪夷所思。 ……靳承寒。 沈言渺忽然无意识地轻轻嗫喏了一声,她一双水晶般的眼眸还紧紧阖着,纤长的眼睫在白净的脸颊上映出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 靳承寒被她这一声似有若无的梦呓瞬间拉回了所有思绪,枕在他腿上的小女人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一双好看的细眉微微蹙着,像是在生气。 笨蛋,梦到什么了? 靳承寒情不自禁轻笑出声,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自言自语,他抬手亲昵地在沈言渺柔软的脸颊上捏了捏。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空正欲收回时,就听见沈言渺又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靳承寒……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 靳承寒幽深的眼眸看上去深了深,他想他应该是被这个笨女人传染了,不然怎么会连一句莫名其妙的梦话都想究根问底呢。 他应该,是真的疯了吧。 靳承寒削薄的唇畔几不可见地划过一抹自嘲,他低头,轻轻在沈言渺额上吻了下。 温热的亲吻,淡淡的木香,携卷着令人安心的归宿和栖息。 沈言渺顿时就宛若一只寻着温暖的小动物一般,她下意识地就往靳承寒怀里靠了靠,直到一张小脸彻底埋在他身前。 靳承寒对于她这样的反应似乎很是满意,他清冷的眼眸里顿时染上柔和的笑意,一把扯过被子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紧紧地抱起沈言渺就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天快亮了,这客卧毕竟太偏了些,小团子睡醒要是找不到爸爸妈妈,没准儿会急哭。 小孩子要是哭起来…… 靳大总裁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抵是应付不过来,所以他很有见地地未雨绸缪,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风险,都早早扼杀在摇篮里。 他尽力放轻了声音推开客卧的门。 却不料,客厅被人不亮不灭地开着一盏夜灯。 小团子同学手里正举着一个小熊杯子站在茶几前,听到声响,她一脸懵懂地回过头来,一双黑水晶般的大眼睛半眯着,活生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 靳大总裁很成功地无言沉默了,一大一小两个人面面相觑,这个场面实在太过诡异,解释或是不解释,都显得不太正常。 可这么傻子一样站着,更不正常吧。 那就随便说点什么吧,总比这样干瞪眼要好得多。 可是说什么呢? 靳承寒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傅司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无论是男女老少,如果你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那你就夸他,夸得他心服口服,五迷三道,准没错。 要不,试试? 靳承寒欲盖弥彰地轻轻咳嗽了两声,他将小团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有些僵硬地挤出一句:小孩子早睡早起,很好。 …… 小团子头一次被人夸得一头雾水,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将手里的杯子放回茶几上:我只是渴了,起来喝点水。 时间还这么早,她根本没有打算要现在起床啊。 为什么要夸她,大人可真奇怪。 靳承寒冷峻的英俊脸庞肉眼可见的僵了僵,又一次光荣地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在小团子心目中,估计也没什么高大威严的形象了,索性直接破罐破摔。 那你继续喝,我先送沈言渺回去休息。 靳承寒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他言简意赅地说完,目光又不经意扫过小团子光着的一双脚丫,英挺的眉头霎时间不禁皱了皱。 不穿鞋子,这都是什么坏毛病。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哦。 小团子应声乖乖地点了点头,又端起了自己的水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牢牢被靳承寒抱在怀里的沈言渺。 她忽然关心地问:妈妈脚伤的很严重吗,我之前好像听见妈妈哭了。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骤然一愣,连着脚下的步伐都停了下来,他突然很想把这个房子的建筑师找出来揍一顿。 偷工减料,这是设计的什么破房子! 没……没有…… 靳大总裁高高在上活了快三十岁,还是头一次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他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措辞,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诌:不太严重,就是……上药的时候……会疼。 妈妈她很怕疼。 小团子对于他的话似乎也没有过多质疑,她也认同地跟着点了点头,垂了垂眼眸继续说:所以我很害怕妈妈会受伤,可是她总是会弄得自己一身伤疤,uncle跟我说,妈妈只是生病了,其实她心里也不想的,但我还是很害怕。 小团子的声音很轻,也听不出什么起伏,她说她害怕,却根本不让外人听出自己到底有多害怕,又好像是害怕别人会知道她的害怕。 靳承寒只觉得左心房的位置被什么重重锤上,又疼又闷,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是厌恶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没错,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最好能够懂事乖巧。 但是,用这种方式得来的懂事,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靳承寒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眼前却全部都是警方在香林公园找到沈言渺血迹的景象,他抱着沈言渺的手臂跟着轻轻颤了又颤。 他忽然发现,其实不止小团子,他也怕,怕沈言渺受伤,怕沈言渺会疼,怕沈言渺会哭,怕到骨子里的那种怕。 那种最坏的可能,如果这一次真的发生了,他自己都不敢想下去。 第477章 无需有什么隐忍 不会的,不可能。 他不允许,也不同意那样的可能发生! 我知道。 靳承寒倏然用力地睁开了眼眸,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恬淡的睡颜,一字一句说地斩钉截铁,也不知道是在保证给谁听:但是有我在,就不怕,以后都不用怕。 那你会怕疼吗? 小团子却没头没脑地忽然问,她小小的掌心依旧抱着水杯,目光却执拗地落在靳承寒背影上:妈妈会怕疼,闹闹会怕疼,你也会吗? 闻言。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不禁顿了顿,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问过,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心口有一口万年沉睡的古钟,冷不防被人敲了一响,又钝又麻,光是散不开的回音都能让人震颤好久。 会疼吗? 知道林黎南存在的时候。 被老头子甩了一百鞭子的时候。 跟沈言渺分道扬镳整整三年的时候。 看道沈言渺身上那几处深深的刀疤的时候。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地揪下,不问死活地踩在地上蹂躏,任你怎么挣扎,都躲不过。 当然是疼的,他不过也是个凡人。 靳承寒垂眸无言地沉默了半秒钟,而后他缓缓转过身,眸光深邃地望着小团子,无比坚定地开口:会疼,但不会怕。 他说完,还不等小团子再开口,就继续沉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是沈言渺,我不会掩饰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靳承寒心里明白,凭借这个小丫头的机灵劲儿,所以她肯定不会轻信傅司夜和席胤湛的说法,她心里明明知道沈言渺不是去出差了,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多问,表现地滴水不漏,配合着所有人演着自己的剧本。 这样的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沈言渺过去不就是这样过分知进退,以至于他根本捉摸不到她的心思吗。 如今,闹闹也是这样。 但事实是,在靳承寒的思想里,他的女儿从一生下来就应该被人小心地捧在手掌心,恃宠而骄,衣食无忧,她不用前瞻后顾,也无需有什么好隐忍。 小团子有些迟疑地皱了皱一张小脸,她白白嫩嫩地手指在杯子上戳了又戳,好久才瓮声瓮气地说:那你先抱妈妈回去休息。 好。 靳承寒轻轻应了声,他动作小心地将沈言渺抱进主卧,又不动声色地替人掖好被角,临出门前还不忘摁下开关,遮光窗帘立即严丝合缝地缓缓阖上。 客厅里。 小团子低着脑袋坐在沙发上,靳承寒并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的情绪,只看见两只软乎乎的小脚丫在半空中晃啊晃,晃啊晃。 以后就算有地毯,也要记得好好穿鞋子。 靳承寒说着,就单膝半跪在地上,将那一双还不及自己半个手掌大的拖鞋,一一穿在小团子光洁的小脚丫上,穿完还忍不住叮咛:别跟沈言渺学,会着凉,会生病。 小团子长这么大最怕别人动她脚掌,每一次妈妈帮她洗澡不小心碰到她的脚掌时,小丫头都会因为怕痒赶紧挣开。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半点排斥,就这么任由靳承寒替她穿上鞋子。 知道了。 小团子看着脚上整整齐齐穿好的一双小拖鞋,语气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她还是穿着那一身毛茸茸的小兔子睡衣。 不过这一次,那两只长长的粉色兔子耳朵并没有戴在她头顶,而是乖乖地垂在背上。 靳承寒就在小团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身上穿着沈言渺悉心挑选买来的男士睡衣,从款式到质感都是他最习惯的类型。 父女两个对面而坐,面前又正好摆着一套茶具。 靳承寒不由自主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跟小丫头见面,那时候也是这样差不多的情境,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小团子,满心满眼都是对他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而如今,炸毛团子熄了怒火,耷拉着小脑袋,就这么无辜无害地望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靳承寒抬手倒了两杯温水,一杯放到自己面前,一杯放到小团子面前,这么官方的举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父女正在进行什么重大的会晤。 小团子一言不发地看着靳承寒结束一系列的动作,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似乎有些迟疑,思忖了很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靳承寒见惯了这个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时却被她这样纠结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他强忍着笑意,打趣道:你连芥末都敢给我吃,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哼! 翻旧账! 小团子同学有些不满地嘟嘴斜了他一眼,她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心里却暗暗想着,比起她现在想知道的问题,喂他吃芥末倒是简单多了。 我就是……想知道…… 小团子欲言又止地动了好几次嘴唇,这才好不容易逼出一点声音。 她白嫩嫩的小手指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不自觉地揪着怀里的沙发抱枕,言语间也断断续续,词不达意:……那天你跟我说……所以……其实你并不认为……我是你的女儿吗? 不是他的女儿? 为什么? 那天? 是哪一天? 为什么会这么问? 靳承寒被小团子这没头没脑的质问给问愣了,他浓眉紧拧认真的回忆着,自己到底是说了哪一句话,才会给小丫头这样的错误认知。 可是,他怎么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小团子,似乎因为他这样真实的迷茫有些气恼,她更加用力地揪了揪怀里的抱枕,像是撒气一般,又气又急地出声:大伯姓席,abby姐姐也姓席,我为什么不能? 她这么一说。 靳承寒顿时就醍醐灌顶地记了起来,沈言渺失踪的第二天,他确实跟小团子打过一通电话,也说过一些宛如交代后事一样的遗言。 可现在。 即便他记起来,也并不代表他就能对答如流,有些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才算解释得明白。 他不能告诉小团子,她有一个全天下最心狠手辣的祖父,也不能告诉她,她的存在或许正被无数人虎视眈眈地算计着。 想及此。 靳承寒幽黑如潭的眼眸顿时沉了又沉,这一次意外来得太突然,老头子一旦知道他还对沈言渺余情未了,就一定会顺藤摸瓜想要知道更多,他或许已经在查小团子的身世也说不定。 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等老头子什么都查到了,谁知道他那时又会有什么样的手段。 总归,在老头子有什么动静之前,沈言渺和小团子身边必须安排更多得力的人手。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靳承寒眉心微蹙神色冷峻,他一言不发,自顾自谨小慎微地筹谋安排着,思绪不知不觉就往其他地方飘了去。 可这在小团子看来,根本就是无话可说的表现,她突然觉得莫名一阵委屈,不管不顾就从心口涌到了眼睛。 第478章 爱你们胜过一切 骗子,我讨厌你! 小团子蓦然红着眼眶喊出声,她一把丢开怀里的抱枕,清脆的小奶音里染着哭腔:你从一开始就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她气恨恨地说完,又用力将脚上的拖鞋甩开,迈着小短腿就要跑开。 不就是没有爸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从生下来就只有妈妈,也一直过得很好啊,不需要这个人平白闯进他们的生活! 靳承寒见小团子炸了毛,他立刻眼疾手快地将小团子拦进自己怀里,小丫头正在气头上也不讲什么道理,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 坏人,你是坏人,你放开我! 闹闹,你先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靳承寒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孩子失去理智又哭又闹的时候,他是真的招架不住,他用力将小团子箍在自己怀里,想让她先冷静一下。 却不料,小丫头不由分说抱着他的右肩,就是一口用力咬了下去。 尽管疼是疼了点,但总算安静了。 靳承寒一声不吭地任由她咬着撒气,心里却忍不住感慨,果然是沈小狐狸生的小崽崽,平日里看着温顺,但绝对不能被逼急,否则一定能狠狠挠你一爪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团子大抵也是觉得咬累了,所以委屈巴巴地松了口,可说什么也不让靳承寒再抱一下,小胳膊小腿儿一起挣扎着往地上跳。 靳承寒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伸手将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奶娃娃,圈进怀里抱得稳稳当当,他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小团子就要被气成空心汤圆了。 姓靳,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事情。 靳承寒倏而眸色复杂的出了声,他低磁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英俊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想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所以可能的话,永远不要姓靳,也不要回橙岛。 那里没有什么焰火童话。 只有腥风血雨。 小团子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却也闻声安静了下来,她不再死命地挣扎,哽咽着嗓音不解地望向靳承寒轮廓分明的下颌:为什么,妈妈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沈言渺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我,可能……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上表情淡淡的,一双黑眸里却没有半点温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言渺对于a城的失望。 在那里,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出卖,被胁迫放弃了自己的婚姻,又一手埋葬了自己的事业。 最后留下的,只有身上深深浅浅的刀疤。 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哪一样是值得她念念不忘的。 如果非要有…… 靳承寒漆黑的眼眸微微闪了闪,声音不轻不重地继续说:可能,我是她对那个地方,唯一的不失望。 小团子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和疑惑,她一向自诩机灵聪明,可是大人的世界也未免太复杂了。 为什么一个姓氏会不幸,这是什么神话故事吗? 而且,a城不是妈妈的故乡吗,妈妈为什么会对故乡失望? 小团子同学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真的想不明白,下一秒,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问:如果姓靳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那妈妈为什么还会选择嫁给你? 因为她笨。 靳承寒不禁薄唇轻勾,一双寒眸里总算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他低头看向小团子,很不负责任地开始胡说八道:沈言渺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对我居心叵测,后来我看她实在可怜,又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只好勉强答应娶了她。 …… 小团子小脸微微皱起,对他的话表示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年纪小是没错,可她又不傻,淡淡地反驳:可是干妈说,是你对妈妈一见钟情……啊不对……是见色起意。 小团子说到这里,又很严谨地换了一个更贴切地成语,故作认真地继续说:根绝我这些天的观察,我还是觉得干妈的说法比较靠谱,你别想骗我。 …… 靳承寒脸色不善怔怔地愣了片刻,他原本还想继续挣扎拯救一下自己的老父亲威严,但对着小团子那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瞎话,实在是有点难度。 靳大总裁有些气馁地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将小团子甩在一旁的拖鞋捡起来,又重新给她穿回脚上。 闹闹你记住,不管你姓什么,都不影响你是我女儿的事实。 靳承寒义正言辞地说着,就单手将小团子从沙发上抱起,长腿一迈就向着儿童房走去,他照顾小团子重新躺回被子里,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小团子身边俯身站定。 靳承寒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几乎将小团子整个包裹在影子里,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我不愿意你去做的事情,只是我的想法,至于最终你要做什么样的选择,那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 但唯一一点,闹闹,你永远都不用不安,你父亲这辈子只爱过沈言渺一个人,也只有过你一个孩子。 我爱你们,胜过一切。 小团子乖乖地在枕头上躺好,她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靳承寒,漂亮的小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也没有出声。 靳承寒也没指望她一个小孩子能听懂这么深沉的承诺哦,于是也不等小团子回答,他就抬手帮小团子掖了掖被角: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刚刚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只听见身后有咚咚跑来的脚步声,下一秒,还不等他回过头,小团子就伸出小胳膊紧紧抱上他的后腰。 大伯和二伯都跟我说妈妈去出差了,但我知道,妈妈肯定不是去出差了。 小团子死死抱着靳承寒不肯撒手,她乌黑的及肩长发散落在肩膀,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抽抽搭搭地哭:干妈他们都喜欢用妈妈出差的理由来骗我,我以前每次都很害怕,怕妈妈受伤,怕她又住进医院。 小团子生来就倔强,她很少会哭的这么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可是这一次,我好像没那么怕了,你那么爱妈妈,你肯定跟我一样,舍不得她受伤。 靳承寒感受着腰间那一双软软的小胳膊,心口就像是有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白兔,连蹦带跳的离开,只留下七上八下的紊乱心跳。 他的女儿。 他又靠近了一点。 靳承寒缓缓地转过身来,又半跪在小团子面前,他温热的手掌轻轻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然后轻轻将小团子抱进怀里:对,我跟闹闹都那么爱妈妈,所以一定不会让她受伤,也不会让闹闹害怕。 第479章 那人迟钝不自知 厚重的窗帘层层叠叠遮挡住所有光亮,房间里光线暗沉一派。 沈言渺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等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忘了梦里所有的桥段,单单只记得自己很气很气。 凭什么是他,凭什么?! 沈言渺紧紧阖上的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她半梦半醒地自说自话,声音不大,却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和愤懑。 石块一样压在心口,堵得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那般生气过,气得团团乱转,气得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 她就被自己气醒了。 沈言渺倏然用力睁开一双澄澈清亮的眼眸,她直直望向装饰精致的天花板,一双手掌还气恼地死死攥着,连心跳都跟着变得起伏不平。 下一秒,意识缓缓回笼。 沈言渺机械一般迟缓地眨了眨眼眸,却惊觉有泪意沿着眼角划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一个不明所以的梦给气哭了。 沈言渺啊沈言渺,你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沈言渺不禁自嘲苦笑地勾了勾烟粉色的唇瓣,她微微动了动胳膊,却发现自己搁在被子里的手掌,正被人紧紧牵着。 那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沈言渺轻轻一转过头,就看到靳承寒眉眼紧闭安静地睡着,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衣领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明明是再中规中矩不过的穿着,却莫名多出几分蛊惑。 不是睡衣,是衬衫,那就说明他已经起过床,照料小团子去学校了。 有点勤快。 加分。 幼稚,我不过就睡个觉,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沈言渺眉眼含笑地自言自语,她轻轻晃了晃自己被人紧紧牵着的右手,目光缓缓落在靳承寒划伤错落的手背上。 他又因为她受伤了。 沈言渺晶亮的眼眸顿时不自觉黯淡了几分,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一个骨节分明的大手,心口的石头仿佛又多了一块。 傻子,都不知道疼的么? 沈言渺自顾自地低声呢喃,微哑的嗓音里难掩的心疼,关于靳承寒为了找到她,做了多少苛待自己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从保镖那里道听途说了一些。 不眠不休。 不吃不喝。 固执到连伦敦任何一个荒野山沟都不肯放过。 找不到她就陪她一起死,甚至,连自己死后骨灰怎么处理都吩咐得清清楚楚。 靳承寒,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 沈言渺眼眶微红着反手握上那一个温热的手掌,从得救到现在,她一直逃避着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 毕竟,靳承寒最后找到了她。 毕竟,那些最糟糕的结果都没有发生。 可是万一,就晚那么一点点呢。 如果靳承寒没有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找到她,如果她真的遇到什么亡命之徒,九死一生呢,他难道真的要不管不顾跟她一起死吗? 沈言渺最开始学法律的时候经历过一起命案,是一对不被家人祝福,所以走到极端的年轻情侣,那时候她才十八岁,根本就不能理解这样偏激的行为。 所谓殉情,只有在戏剧里双双化成蝴蝶才算唯美,要是放在现实里,那就是亲痛仇快的最愚蠢做法。 命都没了,还妄言什么爱情,倘若在走向死亡的过程中,有一个人畏缩退却了呢,那绝对真是可笑的可以。 所以。 沈言渺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荒诞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过去对爱情总没有多大的期待,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够得过且过,稀里糊涂就很好,没必要再去捆绑另外一个人。 这样因噎废食的消极心态,说到底就是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她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连命都不要的爱上一个人,更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人因为爱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靳承寒出现了。 这个男人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不可一世地闯进她原本平静无澜的生活,他生来尊贵,一身光耀和芒刺,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引得旁人瞩目。 沈言渺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没有五年前那一场他人的精心算计,如果沈言渺从来遇到靳承寒,那她现在应该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也许她会一辈子都是a城家喻户晓的金牌律师,等到年纪再长一点,她可能会迫于世俗,找一个温文和煦的男人结婚生子。 等到每年的春天,她也许会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起回到那个滨海而立的城市,带一束鲜花,两三纸钱,祭奠故人。 她的生活里可能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但也不用什么颠沛流离,足以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人生几十载。 可她偏偏遇上了。 人人称道的靳家财团继承人,就好一颗深海鱼雷被人丢进她波澜不惊的人生,从出现的那一刻就惊乱了她所有的步调。 尤其那人还迟钝不自知,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用着全天下最幼稚还不讲道理的脾性,颐指气使地说爱她。 说完,还不忘理直气壮地加上一句,沈言渺,因为我爱你,所以你也必须得爱我。 让人措手不及。 也让人心生惶恐。 唯独有点遗憾的是,告白明明是多浪漫的事情啊,非得被他搞得像是土匪抢亲,再说,哪怕是土匪抢亲,也该有个章程部署。 所以就是说啊。 靳承寒他不仅是个土匪,他还是一个不讲章法的土匪,而她,稀里糊涂就信了他的话。 想及此。 沈言渺情不自禁低头轻轻在熟睡的人肩上轻轻咬了下,她一张俏丽的小脸,紧紧埋在那人温暖的颈窝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儿。 惬意地像只晒在阳光下的慵懒小狐狸。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才缓缓地撑起身子从靳承寒颈间离开,她一双水晶般清亮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男人安静的睡颜。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拿起一旁自己的枕头,轻轻遮在两人脸侧,缓缓低头在靳承寒削薄的唇畔偷偷吻了下。 宛若一个成功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儿,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儿,她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笑意盈盈地轻声说:靳先生,谢谢你啊。 谢谢你出现。 谢谢你义无反顾的爱。 谢谢你拯救了一颗行将就木的心,让它学会跳动,学会试着期待。 靳承寒自始至终都紧紧地闭着双眸,他向来睡觉浅,这一次任她这么翻来覆去都没有清醒,想来是真的是累到了极点。 也对。 将近六十多个小时,哪怕是台机器,也该断电休息休息。 更何况是人呢。 第480章 惊天动地的消息 沈言渺心疼他,也生怕吵到他,所以她刻意放轻了声音从床上起身,结果腰身间却隐隐有酸痛感直窜眉心。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有些吃力地扶着后腰站直身子,突然特别想把此刻正沉沉睡着的罪魁祸首喊醒,再谆谆教诲地训斥一番。 可到底还是没舍得,只在心里暗暗想着这次就先绕过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着了他的道。 沈言渺动作慢吞吞地穿衣洗漱,又不疾不徐地吃过午餐,却还是不见靳承寒有要睡醒的迹象,她心里还有些事情想着要处理。 思来想去之后。 沈言渺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有样学样地写了一张纸条,又周到地放在了靳承寒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样,等他睡醒应该就不会着急了吧。 沈言渺心满意足地看着纸上的一行文字,兀自点了点头将钢笔拧上,然后拿了车钥匙出门,放任他彻底睡个够。 车子直接开到了录音司法鉴定处。 沈言渺直接找到工作人员,又出示了所有的办理手续,很快,她就顺利拿到了那两段音频对比的鉴定结果。 文件就装在一个单薄的档案袋里。 沈言渺紧紧捏着那一份鉴定报告,掌心不禁渗出一层薄汗,她不声不响地盯着档案袋看了好久,心里说不上来的忐忑,耳畔反反复复都是那一段冰冷的对白。 …… 我只要成功,不容许失败,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您放心,天才和疯子往往不过一念之差,催眠就像是刻刀,在我的手里,可以毁掉一切,当然也可以重建一切…… …… 沈言渺一双好看的细眉紧紧蹙起,她抿了抿唇,不安地闭上眼睛,头脑风暴似地推测着所有可能的结果。 如果录音里的声音不是林景明,那倒没什么,继续再查就是。 但如果录音里的人,他就是林景明,那他吩咐只许成功的催眠对象,究竟会是谁呢? 这个人又有什么价值,值得被艾叶千里迢迢将这一份绝密资料送到她手上? 还有那位科特医生,这样的举措,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沈言渺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罗网中,她死死挣扎,拼命想要解开的结,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别人预先就设计好的圈套。 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查清了真相,很快,就又会有下一个迷局在等着她。 在这一场博弈里,她扮演的角色,不像是什么被害人。 而更像是一个,能够千针引线,为他人做嫁衣的帮凶。 沈言渺被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惊到了,她倏然睁开眼睛,一双明澈见底的眸子里满是迷茫和仓皇,她纤白的手指缓缓捏上档案袋后那一根绕起的线头。 一圈,两圈……直到整根线绳都被解开。 沈言渺如临大敌地深深呼了一口气,她干脆利落地将档案袋打开,又一鼓作气将里面整齐叠放的鉴定结果拿出,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结果认证处。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加盖公章,表明鉴定权威。 沈言渺神色怔愣地死死盯着那一行字,她就好像不认识那一串数字一样,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才呆滞木然地反应过来。 相识度99 林景明的声音跟录音里那个男人的音色对比度,竟然高达99? 那说明什么? 说明那段录音里的人就是林景明,他曾经寻过一位心理医生,又在不知道什么人身上,进行了一次有违伦理医德的催眠试验。 那个人会与她有关吗? 沈言渺指尖轻颤着将那一份鉴定结果重新装好,她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努力的梳理着所有的线索。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直接去质问林景明,那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知道这背后的一切。 对了。 艾叶! 沈言渺脑子里突然就闪出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艾叶对于这份绝密文档里的内容了解多少,但她的父亲艾杰华绝对不会不清楚。 只要有人还知情,那她就一定能查到真相。 沈言渺这么想着就立即拿出手机,方秘书前不久才毫无巨细地替她调查过艾叶,所以她有艾叶所有的联系方式。 只要联系到艾叶,也许一切就都明朗了呢。 沈言渺焦急地这么想着,纤白的手指飞快从手机屏幕上划过,可是还不等她翻到艾叶的联系方式,一通电话就踩着点儿一样打了进来。 大哥…… 沈言渺有些疑惑地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联系人,她不知道席胤湛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她,确切地说,她不知道席胤湛为什么会亲自打电话给她。 席胤湛是一个很有分寸的男人,虽然因为靳承寒的原因,这些年来,他对沈言渺和小团子都百般照拂。 但无论什么情况下,联系沈言渺的人从来都只是席伊若,沈言渺也喜欢这样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际关系,所以同样默契地遵守着。 可是这一次,会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席胤湛越过席伊若,直接联系她? 喂,大哥,我是沈言渺。 沈言渺满是不解和彳亍地接通了电话,直觉告诉她,她很有可能会从席胤湛口中得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而事实的确也是这样。 沈言渺按照席胤湛给的地址匆匆赶到,那是一个看上去很高档的咖啡馆,店铺装饰也是极尽奢华,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唯独店铺选址,实在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开在贫民区的高端咖啡馆,这样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不怎么明智的决策。 咖啡馆老板竟然会没有考虑到吗? 沈言渺淡淡抬头看了一眼咖啡馆正门花体英文缠绕的主题——see you aga,很有怀念意味的主题,这样的选址背后,也许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也说不定。 咖啡馆附近,散布着大大小小许多工厂,而那些上了年代的建筑既不稳定,也并不隔音,耳畔总是嘈杂喧闹一片。 沈言渺没有过多停留就直接进了咖啡馆,席胤湛在电话里只说让她一个人来这里,却并没有说为什么要来这里。 第481章 做不到置身事外 嗨,小火焰,这边! 沈言渺刚一走进咖啡馆的玻璃旋转门,就听见傅司夜热情打招呼的声音。 他和席胤湛并排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卡座上,两人面前并没有摆什么咖啡杯,只有一摞不薄不厚的文件。 沈言渺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咖啡馆,就抬步往着傅司夜的方向走去,她落落大方地在他们对面坐下,微笑着问:大哥,二哥,突然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火焰,你这么说可就太让人伤心了。 傅司夜立即摆出一副受伤的浮夸模样,装模作样地抬手捂着心脏:难道没事二哥就不能找你喝杯咖啡吗? 沈言渺:…… 二哥,心脏在左边。 沈言渺无语地怔愣了半秒,而后表情淡淡地好心提醒道,她觉得自己跟傅司夜应该是说不到什么重点,索性直接看向席胤湛:大哥如果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至于该怎么处理,我会有自己的考量。 席胤湛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沉声反问:如果事关阿寒,弟妹还能像现在这么处变不惊吗? 沈言渺对于席胤湛的问话并不觉得有多意外,能让席胤湛和傅司夜一同出面,又特意瞒过所有人直接找到她的,这个世界上除了靳承寒,应该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会竭尽全力。 沈言渺声音不大不小却透着莫名的坚定,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沉重或是棘手的事情,但从席胤湛愁眉不展的表情就足以窥见一二,这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是别人的事情,沈言渺此时此刻一定会斩钉截铁地点头说会,因为别人的事情不足以伤她分毫。 可对方是靳承寒,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只能尽力保证,却做不到置身事外。 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席胤湛似乎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而后,他将自己面前那一份文件推到沈言渺面前,条理分明地解释道:这是我从那位科特医生住处搜来的资料,所有涉及到阿寒的文档全部都在这里,弟妹你可以先看看。 科特医生? 靳承寒? 一位心理医生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收集靳承寒的资料? 所以,这一次科特医生绑架她,也的确只是冲着靳承寒来的? 沈言渺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自觉紧了又紧,她目光深沉地盯着面前的文件夹,过了片刻,毅然决然地伸手翻开。 这些纸张说是资料,其实并没有任何逻辑顺序可言,有打印出来的完全看不懂的波动曲线图,也有随手写在纸上的只言片语。 除了每一张纸张上都标注着靳承寒的名字之外,沈言渺实在很难把这些乱七八糟涂鸦一样的资料和靳承寒联系在一起。 在她专业知识里,一起绑架勒索案要顺利进行,那么收集被害人各类生活信息,绝对是一项必不可少的工作。 不过这一项工作里,绝对不包括这样毫无意义的信息收集,没有任何的财产估算,没有任何的出入追踪。 沈言渺一双好看的细眉不禁紧紧蹙起,她不厌其烦地将那一张张泛黄发霉的纸张翻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从这一堆体检报告般的所谓资料里,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那是一张手写稿,纸张很旧并且参差不齐,像是被人随手从哪里撕下来的,只简单写了一句英文——the hypnotic expert is over! 催眠试验结束! 沈言渺顿时满是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她死死捏着那一张软塌塌的纸张,催眠两个字就好像一颗炸弹,毫无防备地就在她脑子里炸了开来。 轰的一声。 沈言渺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她就好像还沉睡在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任她怎么挣扎,怎么逃跑,都挣脱不开。 靳承寒。 催眠试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催眠试验结束,为什么要写上靳承寒的名字,那一堆她怎么都看不懂的曲线图又是什么,是被催眠者大脑电波的检测吗? 可怎么会是靳承寒啊,他是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是靳老寄予厚望的唯一长子,是高高立在万人之上的靳承寒啊! 有谁敢拿他做试验,靳老怎么可能会同意有人拿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做这种不知凶吉的试验,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沈言渺一时间根本就接受不过来这样的事实,她不明白,她刚刚才确定,林景明有可能参与了多年前那一场违背医德的催眠试验。 可是,紧接着,她又被告知,靳承寒居然有可能就是当年被催眠试验的对象。 林景明找人催眠靳承寒吗? 这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点? 这不可能,他不敢那么做的…… 沈言渺根本不敢置信地兀自出声,她表情肃冷眉眼低垂,那一张俏丽的脸颊上血色几乎褪尽,不死心地继续翻着面前的资料。 席胤湛早就料到沈言渺看到这些可能会难以相信,但沈言渺现在的反应除了难以相信之外,明明表现出来的,更多的像是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 傅司夜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发现了沈言渺的不对劲儿,他转过头和席胤湛对视一眼后,立即试探出声:小火焰,你先别着急,这些资料都是那个老东西自己搞出来的,是真是假都还根本不清楚,我…… 他在哪里?! 沈言渺却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立时迫不及待地出声打断,她死死捏着那一叠翻潮发旧的纸张,就像捏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继续焦急地追问:麻烦大哥告诉我,科特现在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 席胤湛沉稳的脸上有一抹迟疑转瞬即逝,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计划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避开靳承寒让沈言渺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正确。 他只知道沈言渺对于靳承寒来讲,到底有多么重要,万一…… 沈言渺一眼就看懂了他的顾虑,她竭力稳了稳心神,郑重其事地保证:大哥,你放心,我现在很冷静,我只是有问题要问那位医生,并且只有他可以给我答案。 这一叠资料既然出自科特之手,那么就不会再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的恩怨纠葛。 如果真的事关靳承寒,那她绝对不允许,不允许有人这么伤害算计过她的人! 席胤湛有些探究地看着沈言渺成竹在胸的表情,他尽管心里也有疑问,但却忍住没有开口,只淡淡地说:好,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第482章 直接给他立块碑 咖啡馆后门有一处欧式洋楼小筑,不怎么宽敞的院落里,被十几个黑衣板正的保镖严严把守,明明是白昼,到处却透露着一种瘆人的阴森。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跟在席胤湛身后,她目光警戒地四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一处院落的建筑结构,跟景黎南困住她的地方,几乎如出一辙。 不怎么起眼的外观,内里却大有文章可做。 如果不是已经走近真相。 沈言渺自己也很难将科特这么一位功成名就的权威心理医生,同这么一处败落的贫民建筑联系在一起,心里不禁有些感叹:这位科特医生心思缜密又狡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想来应该让大哥费了不少心思。 小火焰,你怎么跟你男人一样偏心眼儿! 傅司夜原本安安静静地走在沈言渺背后,一听到她这话立马就沉不住气了,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立即咋咋呼呼地替自己鸣不平:能找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我的聪明才智,大哥最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言渺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她怎么就忘了傅司夜这个听风就是雨的孩子气性,于是赶紧灵机一动,沿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我就是觉得,那位科特医生既然有备而来,那必定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找到他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切—— 傅司夜却十分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一副纨绔流气的不羁模样,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只云淡风轻地说:我从小在这个地方长大,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完! 他说着,还特别引以为傲似地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自说自话:所以,只要老三给的电波信号定位没问题,别说那个老东西只是躲在地下室,他就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我也能顺手把土给他扬了。 傅司夜大手一挥,说得豪气干云,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言渺却在听到他那一句——我从小在这个地方长大时,思绪就有些跟不上的怔愣,其实细细想起来,靳承寒好像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起过傅司夜,或者席胤湛的家世背景。 有时候她好奇问起来,他也只是潦里潦草地敷衍带过,还会阴着一张俊脸,幼稚地嫌她对别的男人关心过多。 久而久之。 沈言渺也就很知趣地不问了,她心里想着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跟靳承寒情同手足的人,想来大约都是出身名门。 而且,席胤湛和傅司夜的行事风格,跟靳承寒虽然算不上一模一样,但本质上却没有差别,都是高高在上,我行我素的做派。 反正有钱人家被惯坏的孩子,不都长这样儿吗? 但结果,却似乎跟她想的相差甚远。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看席胤湛,他还是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对于傅司夜的话仿佛置若未闻一般。 不过也对,传说中的azrael医生,手里握起手术刀,就能面不改色地击退死神,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为之动容呢。 沈言渺不禁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自嘲地笑了笑,她紧了紧手里的文件,半真半假地说着玩笑话掩饰尴尬:扬土还是算了吧,毕竟现在到处都提倡绿色城市,绿色生活,这么做不环保,还不如直接给他立块碑实在些。 她话音落地。 席胤湛似乎也难得被惹得沉沉笑了声。 傅司夜则更是前仰后合笑得夸张,他走上前摁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机关,满心满眼的崇拜也不知是真是假:小火焰啊小火焰,要不怎么说你和老三天生一对呢,服了服了,我和大哥甘拜下风。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阵阴冷凉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霉潮气息,让人忍不住恶心作呕。 席胤湛心思缜密又周到,第一时间就将一副医用口罩递到了沈言渺面前,又语气淡淡地补充说:这个地方不只是科特的隐匿之所,还是他违法进行催眠试验的禁地,里面大概关过不少人,也死过不少人。 难怪…… 沈言渺强忍着胃里强烈的翻涌不适感,沿着地下室长长的走道继续往前,她可能是太久没有接触过律法和罪犯,听到席胤湛的话竟然会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平日里一身白大褂圣洁不可高攀的医生学者,竟然也会是蛰伏在黑夜里等着夺人性命的刽子手呢? 沈言渺莫名就想起了景黎南的话,没有人比医生更懂怎么救人,也没有人比医生更懂怎么杀人。 这应该就是他选择在这里居留的原因吧? 沈言渺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一份年久褪色的文件,她忽而平静地出声,明明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 贫民区。 流浪汉。 人命如蝼蚁。 死了就死了,没人会记得,也没人会记挂,再完美不过的犯罪场所。 是。 席胤湛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也同样带着一副蓝色的口罩,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剩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据警方初步调查,半年内,这里有至少十三人失踪,都是无家无室的孤寡人士,生死未知。 十三人。 沈言渺霎时间只觉得冷的更是厉害,她不由自主拢了拢身上厚重的外衣,一个拐角之后,视线中终于出现了那个曾经衣冠楚楚,为她听诊下处方的科特医生。 地下室的面积并不小,摆设却很简单。 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榻窄床,再无其他。 科特医生就这么镇定自若地背对他们坐在那一张书桌前,他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即便是被保镖围困关在这阴潮的地下室,也能不急不躁地翻着手里的书本。 席先生,傅先生。 保镖见有人来,立即恭敬地弯腰问候。 席胤湛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那几名保镖立即心领神会地有序退出。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科特医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身上穿着一件深棕色格纹的羊毛衫,手里拿着一把放大镜,像是嫌灯光不够,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继续埋头书本。 见状。 席胤湛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小半步,用眼神示意沈言渺先不要出声,冷然开口:你该说的都说了,可是我们该知道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第483章 靳承寒非靳承寒 怎么说话是我的事情,怎么理解是你们的事情。 科特医生还是没有回头,事到如今,他似乎半点也看不出什么在劫难逃的慌张感,反而看上去格外的平和,言语不重却满是挑衅之意:我只负责说,但不负责帮人解惑。 再者,即便我就算是想帮忙,恐怕也是有心无力,靳家财团是什么存在,那可不是我一个小小医生能招惹得起的。 你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你在这里骗鬼呢你! 傅司夜从第一眼看见这个道貌岸然的所谓医生,就摩拳擦掌想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社会毒打,可惜被席胤湛拦住了。 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今天终于忍不住了,二话不说冲上前,就将科特手里的书狠狠丢开,又死死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他妈跟个地里乱窜的老鼠一样恶心人,明明在老三身上筹划了那么久,现在却说什么招惹不起靳家财团,死到临头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信不信老子一枪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科特医生最开始好像还因为傅司夜这样粗暴的举动,条件反射似地瑟缩了下,不过下一秒,他就立马恢复成往日那般刀枪不入的顽固模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既然已经死到临头,我还会在乎是怎么死的吗? 不在乎是吧? 傅司夜唇畔冷笑着点了点头,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收紧了手掌的力气,死死捏上科特的脖子:好,既然你都不在乎,那我就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死也死不痛快!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用力收紧。 咳咳—— 科特医生用力挣了挣被人扼上的脖颈,可惜他压根不是傅司夜的对手,只能被人连揪带掐地拎在半空,整张老脸都因为缺氧而通红一片。 放手……放开…… 科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直响,颈椎骨咯吱咯吱就快断裂开一样。 他丝毫不怀疑面前这个年轻人会真的杀了他,可是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他苟延残喘这么久,马上就要等到结果了,他现在还不能死。 想到这里。 科特开始负隅顽抗,他死命地想要扳开傅司夜的的手掌,又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挤出声音: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犯法的,即便我是罪犯……也应当由法官来审判…… 就你也配说什么犯不犯法?! 傅司夜简直要被面前这个斯文败类给气笑了,他俊逸不羁地脸庞上满是阴翳和寒戾:小爷我不是什么法官,我他妈是你的上帝,我今天就让你这个腌臜东西,好好地知道知道,圣经到底应该教会你些什么道理! 砰—— 傅司夜怒气滔天地吼完,就毫不费力地反手将科特死死按在书桌上,他这一摔是下了死手的,桌面上当即有一道血迹淌了下来。 说!你披着这一张悬壶济世的皮,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傅司夜用尽力气死死攥着科特的后脖颈,接着又一脚狠狠踹上他的膝弯,那一脸嫌恶又憎恨的表情,就好像手里正拎着什么病毒细菌一样。 可是这病毒,他偏偏还不能一脚踹开。 傅司夜又阴沉着脸色,继续大声质问:你费尽心力安排了这一场戏,又处处针对老三,到底是想得到什么?! 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些文件也都铁证如山,是你们自己不敢相信。 科特医生被傅司夜死命地摁在书桌上,他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半跪在地上,脸庞牢牢贴着冰冷坚硬的桌面,浑浊的鲜血将牙齿全部染红,却还不知死活地继续说着:是你们不敢相信,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其实并非靳老亲生,而我…… 科特医生说着忽而顿了顿,他再开口,竟然满是诡谲的自豪和炫耀:我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他如何被人催眠,知道他如何接受了,那并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知道……啊—— 科特医生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 去你妈的真相! 傅司夜气得双眸通红,他抬起脚就狠命捻踩上科特垂在身侧的手掌,锃亮的皮鞋有棱有角轧过皮肉,发出残忍的声响:你敢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试试,老三如果不是靳老亲生,靳老怎么可能会放心把靳家财团交给他,你以为人人都是傻子那么好骗吗?! 那你应该去问靳颐年,问问他……都做过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科特医生因为疼痛整个人都在抽搐,他脸上开始泛出不正常的冷白,血水混着气息渐弱的声音一起挤出牙缝:难道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吗!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背负血仇,苟且偷生,又机关算尽这么多年,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公道二字! 你放屁! 傅司夜从科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就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和脾气被人摁在地上疯狂摩擦,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犯,居然还有脸指责别人视人命如草芥。 公道? 公道也是他这种人渣应该妄想的吗?! 跟他开玩笑呢? 傅司夜想也不想抡起拳头就要继续往科特脸上砸去,可是就在他拳头挥出的那一刹那,却被沈言渺骤然打断。 别打,二哥,先别打…… 沈言渺沙哑的嗓音微微有些发颤,她有些沉重地抬步向着科特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好像终于才从什么恍如隔世里清醒过来。 又好像永远也走不出来。 …… 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其实并非靳老亲生。 我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他如何被人催眠。 知道他如何接受了,那并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 科特医生声嘶力竭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惊天巨雷一样,一字一句,从万里高空掷下,又准确无误地落在沈言渺心口。 轰的一声接一声,炸出满目疮痍。 沈言渺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不不不,这甚至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靳承寒并非靳老亲生? 靳承寒曾经被人催眠? 靳承寒他……也许不是靳承寒? 荒唐吗? 太荒唐了! 残存的些许理智告诉她,傅司夜说得没错,科特口中这么经不起推敲的谎言,哪怕是个傻子都不能相信吧? 像靳老那样利析秋毫的人,倘若靳承寒并非他亲生,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荣耀万代的靳家财团,心甘情愿交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沈言渺竭力在心里反复否定着科特的胡言乱语,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希冀,藏着什么样的心疼,又或者是替什么人委屈着什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问一句,哪怕没有什么结果。 第484章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什么时候? 沈言渺双眸微红地在距离科特半米远的位置站定,她苍白的唇瓣无声地动了又动,这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一开口,却问得没头没脑。 她话音刚落。 傅司夜立时不假思索就开口:小火焰,你别相信这个老东西的话,他就是知道大限将至,才随口胡说…… 二哥,你让他说。 沈言渺固执倔强地轻声打断了傅司夜的声音,她纤白的手指用力攥紧怀里的资料,直到锋利的文件夹深深陷进她的柔软的掌心,疼痛无声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她几不可闻地低喃:……我想听。 原来是沈小姐啊,你的确应该是……最想听到真相的那个人。 科特医生在看到沈言渺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又诡异地重新归于平静,他满脸满口都被稠浓的鲜血沾染,宛如地狱里挣扎而出的厉鬼,冷森森地张牙舞爪。 沈小姐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写给你的那一句话吗? 科特幽凉的目光宛如两条冷血蜿蜒的长蛇,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吐着红信,宛若每一个字都能拖着她走进冰雪深窟。 他说完,也根本不等沈言渺有什么回答,就兀自冷笑着继续开口:是真的,都是真的。 闻言。 沈言渺几乎站立不稳地往后退了半步,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从眼眶砸出,她脑子里此时此刻乱麻一般绕作一团,却唯独将病历本上那句话,记得清楚无比。 ——也许沈小姐一开始就是对的。 那时候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她到底有什么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对的,可是如今,她手里拿着一大堆荒唐的证据,又听到了这么多荒唐的对话。 这一切,却好像开始变得清楚起来。 她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一开始就对的,这个问题她曾经也问过靳承寒的。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沈言渺,爱我,是你从一开始就作出的、极其正确的选择! 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言渺就仿佛痴傻了一般反复重复着这么一句,她在止不住的流泪,却又好像感觉不到伤心,反而更像是被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实冲昏了头脑。 除了无措。 还有莫名的庆幸。 席胤湛和傅司夜根本听不懂她和科特的对话,两个人皱着眉对视一眼,然后不自觉地开始有些担心。 弟妹,你还好吗? 席胤湛忽然开始有些后悔,或许他不应该这么心急,至少应该等沈言渺缓一缓之后,再带她来见科特的。 这些事情毕竟都太过于匪夷所思,又件件桩桩都事关阿寒,他和阿夜刚开始都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消化,更何况是沈言渺。 …… 沈言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半点没有焦距,只是木然地盯着墙壁一角,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好像雕塑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司夜也发觉事情可能有点越过了他们能够掌控的范围,他做事情向来简单直接,脑子里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绝对不能让沈言渺发生任何意外,否则老三没准儿会直接掐死他。 不不不,那太可怕了。 他还年轻,风华正茂。 他绝对不能让那样悲惨的事情发生。 傅司夜这么想着就一把将科特甩开老远,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用力擦了擦沾在自己手上的血渍。 下一秒。 方才还歇斯底里仿佛能够杀人一样的傅司夜,立马就眉眼一弯端上人畜无害的笑脸,他故作轻松地开口:小火焰,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难闻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哎…… 傅司夜的话还没有说完,手里就突然被人塞进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沈言渺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蓦地随手将怀里的文件丢给傅司夜,就提步往地下室出口跑去,头也不回:大哥,二哥,麻烦你们再帮我照料科特医生几日,我现在突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去办。 席胤湛:…… 傅司夜:…… 大哥,我怎么觉得,小火焰对老三的身世点都不感兴趣啊。 傅司夜看着沈言渺匆匆离开的背影,他慢吞吞地将手臂抱在身前,皱着眉头十分困惑地发问:就算小火焰视金钱如粪土,听到这样的消息,至少也应该……应该有点什么反应才对啊? 要知道,如果科特说的是真的,那小火焰可是一夕之间,就从豪门阔太变成平凡人了啊。 她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席胤湛却表情深沉地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反问:弟妹这不是已经给出反应了吗,你还想要什么反应? 惊讶!愤怒!不敢置信! 傅司夜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迅速给出了模板回答,他深刻觉得他说的这些,才应该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反正不管是什么反应,都不应该是小火焰这样,她看上去,竟然还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惊喜…… 席胤湛似乎对傅司夜的这个用词表示很有兴趣,他声音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又轻笑一声,缓步往出口走去:嗯……阿寒可能的确会收到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傅司夜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十分虚心请教地就赶紧跟了上去,一头雾水地继续问:如果小火焰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老三,你确定这对老三来说,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席胤湛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他想说,以他这位二弟的情商,可能这辈子基本也就告别什么心有灵犀了。 因为,不管出于什么角度来讲,沈言渺都不可能会把这些糟心的事情告诉靳承寒,那完全没有意义。 无论靳承寒究竟是不是靳承寒,那都没有任何影响,不影响他们相爱,不影响他们厮守,不影响他们认定要在一起。 但是,在席胤湛一贯的认知里。 他毕竟是个沉稳持重的兄长,这样打击人心的话当然不能说,于是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那我就不知道了,不如等会儿你问问阿寒。 傅司夜还是没搞明白什么状况,连忙认真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对,是得问问,必须问问。 至于问了之后,会得到什么结果…… 第485章 只有这一个结果 只有这一个结果。 靳家老宅。 古朴奢华的庄园主楼前,方管家微微颔首站在林景明面前,他礼节周到地淡淡开口,可说出的话却毫无转圜:老爷的为人处世,林先生多少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他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您最好就不要违逆他的意思。 方管家的弦外之音并不难理解,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可是,林氏国际银行是我一生的心血。 林景明急得双眼通红,他声音迫切又恳求,连忙就想去抓方管家的胳膊,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冷冷地挡开。 我不过是区区一个下人,林先生还请别失了身份。 方管家连多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这么多年跟在靳老身后做事,他见过最多的,不过就是眼看人起高楼,又眼看人楼塌了。 正常得很。 瞬间从高空坠落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也没有谁会心甘情愿,但在靳老面前,那些垂死挣扎更像是执迷不悟的不知悔改。 靳老向来不会给别人第二次认错的机会,因为早在有人第一次做错事时,他就会亲手将那人了断干净。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无一例外。 顺从他的意思倒也罢了,要是偶尔碰到冥顽不灵的……反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我冒犯了,是我冒犯了。 林景明双手难堪地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身上的西装也是皱皱巴巴,哪里还有往日谈笑风生的社会名流模样。 从得到靳家财团要对林家动手的消息的那一刻起,林景明脑子里就轰的一声,差点儿就没断了气,他那时正在召开股东大会,当场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住院休养的这两天里,林景明即使是戴着氧气也半点不敢懈怠,他一次又一次地派了最得手的公关团队,试图正面跟靳家财团交流沟通。 但没有侥幸,每次都是灰头土脸地无功而返,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就被人赶出来。 林景明想破大天也没有想明白,他这么些年一直都对靳老言听计从,对每一个靳家人都仰人鼻息的小心供奉着,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靳家财团一口吞下整个林氏国际银行,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林景明他不甘心啊,先不说他为了攀上靳家这一棵大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甚至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搭了进去。 就光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林景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他能有今天,本来就离不开林夫人母家的恩惠,世人表面上对他赞赏有加,但背地里哪一个不是唾弃他麻雀飞上枝头。 这些年来,林景明不择手段地让林氏国际银行发展壮大,为的就是替自己争一口气,可林氏国际银行若是毁在他手里。 那他可真真就成了全世界的笑柄谈资。 他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方管家,是林某人逾越了,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林氏国际银行跟靳家财团比起来虽然不值一提,但在金融界怎么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林景明往常从来都是受人奉承的待遇,如今却连靳家一个佣人都不敢得罪。 但他别无他法,只能腆着笑脸伏低做小地乞求:我林景明可以对天起誓,林家上下对靳老绝对是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一次的事情,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会惹得靳老如此动怒。 林景明一边言辞恳切地保证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方管家的手掌,将一张无限额的黑卡双手奉上:您就行个方便,无论如何,请让我见靳老一面。 方管家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黑卡,他突然对面前这个男人感到可笑,在命和钱之间到底该怎么选,他很显然是还没有想透彻。 林先生过于抬举了。 方管家神色冷冰冰地将掌心那一张黑卡重新退回林景明手里,他不是看不上钱,他只是更看重命:老爷近来公事繁忙,特意吩咐过,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方管家云淡风轻地说完,就轻轻抬了抬手,立即就有训练有素的保镖走上前,他们各个铮铮而立站得笔挺,就好像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机械,拎起林景明的胳膊就往外拖去。 林景明虽然出身微寒,但他好在有点头脑,从财经学院大才子,再到林家小姐的乘龙快婿,他每一个角色都能担得起放得下,该断则断。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心思谋划,林景明这辈子都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尊严地,宛如一堆垃圾般,被人硬拖着离开。 滚开,你们别动我,我林景明的身份,还轮不到被你们动手动脚! 林景明用尽全力试图挣开保镖的桎梏,他毫无形象可言地大声喊叫着,架在脸上的眼睛不小心从空中摔落,又被人踩成碎片。 方管家没有理会他的撒泼怒吼,只是平静地对着保镖摆了摆手:尽快送林先生出去吧,别扰了老爷午休的清静。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话还没有说清楚! 林景明简直觉得自己的所有体面和忍耐都被人狠狠撕裂,他原本整齐向后梳起的头发,在争执中散乱开来,又混着满天迷蒙的细雨,一绺一绺狼狈地黏在鬓角。 那模样真真像极了别人口中落魄到底的无用书生,他只声嘶力竭地吼:我要见靳老,我林景明从没有做过任何悖逆靳老意思的事情,又对他鞍前马后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总该有个苦劳,靳老如今这般不讲情面,难道就不怕我将当年的事情全部都…… 啪—— 一记巴掌声骤然响起,清脆响亮,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林景明所有吼声。 靳玉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庄园,她原本是带了两位新医生来替靳颐年诊治,却没想到,车子才刚刚开近主宅,就听见这位林先生这么大言不惭地吆喝着。 呵,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功劳苦劳,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说到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也不嫌污了别人的耳朵。 靳玉卿常年在外不过问靳家事是真,但人人毕竟称她一声靳小姐,她就算再看不过靳颐年的种种作为,也不能忍受自己病在深处的亲哥哥受此大辱。 在靳家老宅大呼小叫,还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放肆,何况对方还是她早就看不过眼的林景明。 虎落平阳才被犬欺。 何况,她靳家还屹立不倒地撑在这a城呢,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她靳家没人了吗?! 林先生这么多年,可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威胁谁! 靳玉卿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抬手往林景明脸上扇去,她从小怕冷,这样的季节,那一双纤长的手掌早就戴上了丝绒手套,这一巴掌又用足了力气。 林景明原本就憔悴苍老的脸颊上顿时就浮现一道痕印,他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蒙了,又或者是被这一耳光给打醒了,呆滞地歪着脑袋任由血迹从嘴角淌下。 玉卿小姐…… 方管家可以说从小看着靳玉卿长大的,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气愤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惶恐地赶忙上前。 倒不是担心林景明怎么样,只是这玉卿小姐从小就身子骨弱,这一巴掌打下去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我没事,带他到别苑。 靳玉卿却并没有要理会方管家的意思,她冲着那两位保镖淡淡地开口,说完就利落地转身往前走去。 方管家对于靳玉卿的吩咐是半点都不敢怠慢,赶紧点了点头,押着林景明就往别苑走去。 第486章 恶心无耻的谈判 靳家别苑就在距离主楼不远的地方,面积虽不如主楼宽敞,但陈设却别无他致。 靳玉卿一进门就随手将身上的大衣褪下递给佣人,她不疾不徐地向着沙发走去,接着平静优雅地坐了下来,淡淡吩咐:都下去吧,我单独跟这位林先生谈一谈。 玉卿小姐,还是让老奴在旁边候着吧。 方管家一听她这话顿时惊起一身冷汗,他怎么敢将靳玉卿单独置于任何可能存在威胁的地方,这林景明如今空无一物,要是真的恶向胆边生。 那后果…… 不用。 靳玉卿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否决了方管家的提议,她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手套扯下。 然后在众目睽睽中,从包里掏出一把铸造精巧的手枪放在桌子上,又没什么起伏地开口:我跟林先生认识也该有十多年了,方才听见他说想要谈谈什么当年的事情,我今天刚好有空,不如就跟他谈谈。 方管家怎么也没料到靳玉卿今天回老宅,竟然是带着手枪来的,如果不是刚好遇见了林景明这个倒霉鬼,那现在倒霉的,岂不是就是他了。 这样的认知,让方管家不禁惊悸地吞了吞口水,他还记得玉卿小姐的枪法是靳老一手教的,这一子弹不管打在哪里,估计都有够好受的。 ……是。 方管家不敢再有什么微词,领了保镖就赶紧退出去,临走前又不忘尽心地叮嘱:玉卿小姐,老奴就守在不远处,您倘若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声就是。 知道了。 靳玉卿眼睛也没抬淡淡地应了声,她漫不经心地端起手边的热茶,浅浅地头抿了一口,纤长的眼睫却忍不住轻颤。 其实认真算起来,她八岁那年就摸过枪,十三岁那年开始被靳颐年强迫学枪法,可是直到今天,才是她第一次想要拿枪威胁什么人。 从没动过拿枪解决事情的念头,心里还真是有些发慌。 她原本计划着,今天要是还见不到哥哥,就干脆拿枪顶在自己脑门上以死相逼,哥哥从小那么疼她,肯定会心软。 却不料,竟然会先一步碰到林景明。 林景明这个名字,靳玉卿其实并不陌生,早在二十多年前,这个男人,可以说是整个上流社会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软饭男。 小白脸。 这是靳玉卿最常听到关于林景明的评价,那些世家名媛无非就是看不上他一心想要入赘林家,所以嗤之以鼻表示不屑。 靳玉卿对于这样事不关己的言论向来不感兴趣,每每听到也都是不置可否,她崇尚自由和梦想,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爱情自由。 如果那林家小姐真的钟意于林景明,二人两情相悦,又何来鄙夷之说。 门当户对?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封建糟粕了。 总之就这样,林景明时不时就会以一个名字符号的形式,在靳玉卿耳边被人有意无意地提及。 等到她能够将这个名字,同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联系在一起,那已经是嫂嫂去世之后的事情了。 已经不记得是具体哪一天。 靳玉卿一进家门就看见一位陌生男人正襟危坐地等在客厅,他面前摆着一杯热茶,手边放着一摞厚厚的文件。 莫不是来找哥哥谈公事的? 可是哥哥从来不会因为公事,让外人进老宅啊? 靳玉卿有点想不明白,但是也没多问,只是在打招呼的时候,得知来人竟然就是家喻户晓的林景明。 那个时候,林景明的名声已经比从前要好了太多,他大抵是真的有些才学的,自从跟林家小姐结婚以后,的确将原本平平无奇的林氏银行经营得有声有色。 就连跨国金融,他似乎也运用得法,林氏银行慢慢也就蜕变成了现在的林氏国际银行。 从前骂他的人,有的开始纷纷倒戈,转头就去跟人溜须拍马,笑脸以待。 坚持己见的执着分子当然也是有的。 但是这些人,在得知林景明竟然能和靳家攀上关系之后,也不得不灰头土脸地举手投降。 至于林景明到底是怎么能跟靳家攀上关系,这才是最让靳玉卿看不起他的原因,一个随手就能因为利益,将自己亲生女儿变为傀儡的男人。 他的所有光鲜亮丽的外表后,都钻满了死蛆和臭虫! 靳玉卿不轻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搁下,她双手放在随意叠起的膝盖上,嘲讽又不屑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宛如败兵般的男人:林先生不是有话要说,怎么不说了? 闻言。 林景明立刻犹如回光返照一般蓦地抬起眼眸来,下一刻,他就狠狠朝自己脸上甩了一耳光:靳小姐,是我错了,是我出言不逊,是我不自量力,可是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林景明就好像不知道疼一样,一巴掌接一巴掌朝自己脸上打去,又毫无尊严地朝着靳玉卿连连弯腰,接近央求地迫切开口:靳小姐,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半点儿要威胁靳老的意思,可是,靳老突然一心要置我一家老小于死地,我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啊! 是吗,可是我记得,林先生心理素质似乎很不错啊! 靳玉卿面容姣好的脸颊上淡淡勾出一抹冷笑,她微微往后靠了靠,扬起下巴盛气凌人地盯着林景明,不疾不徐地开口: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医德伦理都不能容忍的催眠试验,一成功就立马拿着结果找到我哥哥,不知道那一场恶心又无耻的谈判,林先生现在还记得吗? 靳玉卿声音并不大,但字字却直击人心:我猜,令媛到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其实才是把她推向深渊的杀人犯吧? 靳玉卿每说一个字,林景明的脸色就越发的苍白一分,他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地晃了晃发福的身体。 他觉得他应该反驳些什么,他在商场上战无不利舌灿莲花,现在只不过是面对一个娇生惯养的靳玉卿而已,他只要一如既往颠倒黑白信口胡诌不就行了吗。 可是他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越是拼命地想要说些什么,就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487章 是走过一步险棋 ……是,我承认,我的确是走过这么一步险棋。 过了不知道多久。 林景明才终于堪堪挤出一丝声音,他刚刚淋了一身的雨,雨水打湿的衣服就这么紧紧贴在他身上,明明冻得要死,可是额上的汗水却一颗接一颗。 他继续义正言辞的开口,仿佛自己说的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实:但那时候,我找了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他跟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后来的结果也确实尽如人意,靳家财团人向往之,我替女儿选了最好的路,难道不是吗? 结果尽如人意? 靳玉卿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多半是个疯子,他曾经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死神面前,如今却可以轻描淡写地说成只是一步险棋。 拿自己女儿的生死来打赌,于他来说,不过是达到自己私利的一步险棋? 直到现在,他不但不知悔改,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请了全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 这种混蛋言论,跟捅了别人一刀,还说我用了全世界最贵的刀,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林先生的气量确实非常人能够比拟。 靳玉卿冷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就好像看着一个在黑夜里出没的蛤蟆,害怕倒是算不上,就是担心一不小心踩上一脚,反而会脏了自己的鞋子。 她淡淡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将视线落在面前那一把手枪上:我听说,林先生和沈廷松曾经是同窗,今日一见,倒也明白了,为什么三年前,沈廷松会输得那么彻底。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比不上我,无论是才学或是远见,他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处能赢得过我! 靳玉卿话音刚落。 林景明就立即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沈廷松三个字就好像是他的逆鳞,只要轻轻碰到,就能够引发他所有的戾气:偏偏他的女儿又是我所有计划里最大的阻碍,他要是知趣一点管好自己的女儿倒也罢了,可他非要不知死活跟我斗到底,那我怎么能够放过他,所以他活该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呵! 活该…… 靳玉卿倏然冷笑一声,她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林景明的话,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细细品味之后,又波澜不惊地反声问道:那林先生今日的下场,跟沈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左不过都是一句活该。 沈廷松尚能放弃一切隐姓埋名,林先生又有何不可。 靳玉卿是一个十分理想主义的人,在她的心里,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被迫或自愿,背叛就是背叛,所以沈廷松和林景明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都是贪婪自利之人而已。 她现在的言辞,也并没有想要偏向任何一方的意思,最多有点围观小丑打架的的意味,简单是想看个热闹:毕竟我未曾听说哥哥非要林先生性命不可,林先生今日的处境,可比三年前沈廷松的处境要好得多。 林景明是何等精明的人,他怎么会听不出靳玉卿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就是想让他见好就收,既然能够留下一条命,那就别做徒劳的无谓之争。 省得最后彻底无路可退。 然而。 林景明有一点跟沈廷松完全不一样,他的财富,他的名望,那就是他的命,就算是为了他的命,他也必须赌一把。 所以,按照靳小姐的意思,林某人就只有这么一条路了吗? 林景明试探性地反问。 靳玉卿淡淡笑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林先生在放任林小姐安排英国所有事情的时候,不是早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没有人因为知道一点我靳家的家事,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 英国的事情我调查过了,小女只是一时被外人迷惑了心智,所有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景明当即急不可耐地替自己辩解,想着赶紧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开,虽然时到今日他都不知道,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陶器,为什么就能惹得靳老发如此大的火。 事发后,他也仔细了解过了事情的所有原委。 只不过,没想到时过三年,所有的症结竟然还是在沈家那个丫头身上,最要命的是,现在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奶娃娃。 林景明也假设性地想过,从最糟糕的角度来讲,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靳承寒的孩子,而之夏又信了别人谗言,把一个不知道什么讲究的陶器放在了那孩子身上。 可那也不过是一个陶器啊。 再没有伤到那个孩子的情况下,按理来说,靳老断不该如此动怒的。 所以。 林景明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只能满心疑惑地再次强调:小女真的只是无心之举,况且,这件事情,也并没有给那个小孩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还请靳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这么狠心对我林家赶尽杀绝啊! 林先生以为哥哥动怒只是因为那个孩子? 靳玉卿不以为意地冷冷睨了他一眼,她原以为这人是个还算聪明的,没想到又是一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难道不是吗? 林景明再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以他的能力,他也再调查不到任何信息,只能兀自猜测: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阿寒的骨肉,我保证,等到之夏嫁进靳家,日后定会待她视如己出,绝对不会委屈半分。 死到临头还在做什么富贵豪门梦。 看来林先生还真是半点都不了解哥哥。 靳玉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跟面前这个利欲熏心的人,应该是没什么好谈的了,只想开门见山地赶快结束话题,索性直接说得清楚明白:我也不绕圈子就都跟你说了吧,能让哥哥这么动怒又护短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阿寒,而林小姐很不幸的,刚好触及了哥哥一直小心维系的底线。 …… 林景明这一次是彻底听不明白了,靳老曾经如何对待靳承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一百鞭子,不说仇人都算好听的了,还说什么护短。 这护短护得也太别具一格了吧? 林景明虽然没能理解,但他却敏锐的从靳玉卿口中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碰到靳老的底线,那意味着什么。 所以,林家真的就没有余地了吗?林景明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靳玉卿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你觉得呢? 闻言。 林景明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攥起,他就好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破釜沉舟地开口:靳老如果非得如此把事做绝,那我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第488章 也算是死不瞑目 那林先生想怎么样呢? 靳玉卿清冷精致的脸颊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有意无意轻轻摩挲过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平静自若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说来有些惭愧,我常年不在国内,连带着这两年国语的水准都有些下降了,有时候用词也不知道准不准确? 靳玉卿声音缓慢且倨傲,她一双细臂抱在身前,抬步缓缓地朝着林景明走去,美眸半眯着冷冷出声:比如林先生如今这样的举动,我就很是看不明白,不知道该夸您一句宁为玉碎,还是该叹息一声自不量力呢? 你—— 林景明闻言立时眼睛一瞪恨不得冒出火星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确实没有几斤几两能够跟靳家斗,刚才的话除了一时气盛,也不过只是想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 却忘了,自己碰到的人,可是被曾经靳家上下疼上天的靳玉卿。 林景明死死地瞪着靳玉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能把面前这位嚣张肆意的靳家大小姐如何,也不能把翻脸跟翻书一样的靳家家主如何,更不能把富可敌国的靳家财团如何。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唯一能拿出手的一张底牌,就只有当年那一桩拿着命跟靳老发誓,一定回带进棺材里的破烂旧事。 靳小姐,可真是过于谦虚了。 林景明忽而咧着嘴苍凉地笑了声,扯动唇边的伤口裂开又流出一道血迹来,但是他也不在乎,还是不知所以地笑着。 林氏国际银行倒了,他的所有支柱也就跟着一起倒了。 不如就赌了这一场呢? 不过,林某人还是更喜欢第一种说法。 林景明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不再畏手畏脚,也不再低声下气,宛如一个准备铮铮赴死的刑犯,字字阴沉:宁为玉碎好啊,听着心里痛快,不过靳小姐既然这么说起来了,倒也刚好提醒了我。 林景明冷笑阴恻恻地兀自说着,又故意顿了顿,才继续森牙白齿地开口:时间过的久了些,不知道靳小姐还记不记得,那一位全世界都找不到踪迹的心理医生啊? 林景明说完还不等靳玉卿有任何反应,就满脸惋惜地阴声念道:啧啧,湘江的水,这个季节可是够冷了,平白枉死在异国他乡,他应该也算是死不瞑目吧? 他话音落地。 靳玉卿仿佛不敢置信地怔愣了片刻,她死死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把他看穿,她蓦然红唇轻勾自嘲地笑了一声。 枉她还以为自己对人心早就见怪不怪,却才发现,原来当灵魂真正贪婪起来,是的确可以泯灭一切所谓良知的。 我当然记得。 靳玉卿平静的面容上仍然看不出什么波澜,她似乎半点也没有因为林景明的话有什么震慑,只是眼底的厌恶更加不掩饰:我不仅记得,我甚至还留着林先生当年所有的罪证,我一直以为我昧着良心守着这个秘密,已经是对林先生莫大的宽容,可林先生似乎却并不太领情。 林景明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斯文阴森的面目笑起来愈发可怖:原谅鄙人愚钝,靳小姐这份情,林某人还真是不知道从何承起。 不知道? 靳玉卿红唇轻勾淡淡笑着反问一声,对他的反应并没有过多意外,她又重新转身坐回沙发上,再一抬眸,只剩满脸嘲讽和肃冷:如此的话,那我当然有责任让林先生明白明白,靳家人,无论哪一个,都是旁人动不得的! 方管家! 靳玉卿略微提高嗓音喊了一声,方管家立即就带着数十位保镖,匆忙赶了进来:玉卿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这人多势众的场面。 林景明心里其实是有些惶恐的,这位靳家小姐的性子他并不太清楚,最多只不过是听人说过心慈手善,所以他才敢赌了了这一把。 若是面前的人换成靳老,那他恐怕威胁的话都还说不完,就已经命丧黄泉。 林景明不着痕迹地回头扫了一眼,此刻正围困在自己身后装备齐全的黑衣保镖,他不禁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索性先发制人,激将法一用到底:林某听闻,靳小姐平生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之事,今天难道准备拿林某破此先例了吗? 你以为我想杀你? 靳玉卿又是可怜又是可恨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她漂亮的脸颊上实在是嘲讽极了:不至于,先不说我靳玉卿从来没有杀人的习惯,即便是有,你也不配我亲自动手。 见状。 方管家立即适时地开口,他毕恭毕敬地冲靳玉卿弯了弯腰:玉卿小姐,老爷知道您今天回来,方才派人来回话,说您一路劳顿,好好歇息便是,其他的琐事不用您来费心。 哥哥终于肯见我了? 靳玉卿无波无澜的脸颊上终于闪过一抹鲜活的情绪,她适才所有不好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有些惊喜地望向方管家。 结果却只得到对方有些为难的一句:老爷说……玉卿小姐自幼在别苑长大,这里一直都替您留着,您想回便回就是。 那就是……还不肯见我了…… 靳玉卿一双明亮的眼眸立时黯淡了下去,她无声地沉默了片刻,又忽然用力眨了眨眼睛,不以为意地出声: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等,哥哥从前生气就会不理我,但只要等等就好了,等他气消就好了。 玉卿小姐,您明明从小就不愿被束缚,如今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 方管家有些不忍心地劝慰,这是靳颐年的意思,也是他的想法,他心知肚明靳老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关口见靳玉卿一面。 不入靳家陵园。 墓碑不留姓氏。 靳老被这个靳字困了一辈子,如今他好不容易决心要抛开靳家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会再见任何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靳家人。 那除了平添感伤,在他死后还要多一分牵念之外,再无任何益处。 第489章 谁也别想拦着我 我不管,我就是执意要这么做,谁也别想拦着我! 靳玉卿却不管不顾地反驳道,此时此刻,她就像一个被人惯坏的小孩子,什么结果都不想,什么好的坏的都不考虑。 她只知道除了哥哥的吩咐,否则方管家绝对不会这么说。 她只知道,从小疼她爱她的哥哥,这一次是真的打定心思不愿意再见她了。 我知道哥哥为什么气我恼我,他不就是嫌我不听管教,又处处违逆他的意思吗? 靳玉卿骤然眼眶通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她忽然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枪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利落地上了膛。 紧接着,砰地一声。 安静立在角落的一盏古董瓷瓶就这么应声而裂,碎了一地狼藉。 不就是学会开枪吗,不就是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一样,无情无欲地担起靳家人该有的担当吗?! 靳玉卿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一把金属冰冷的手枪,她一双眼眸渐渐有泪水覆上,模糊了所有的视线,却固执地不让眼泪流出来,只是自顾自偏激地想要证明着什么。 我也可以!今天这一桩琐事,我就权当是拿来练手了,在别人动手伤我之前,先让对方倒下,哥哥说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靳玉卿接近声嘶力竭地吼着,又一次利落地将抢上了膛,而后黑洞洞的枪口骤然一转,笔挺地指向林景明的脑袋。 我原来的确是不屑杀你,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光是一本刑法就可以让你死千次万次!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靳玉卿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霎时间震惊了所有人,一时间竟然都忘了该怎么阻止,只听见她痛心疾首地大声指控道:像你这样的人,于婚姻不忠,于子女不善,满腹诡计为非作歹,实在死不足惜,与其放任你继续作恶,我倒不如为你那不幸的女儿,早早结束了你这条多余的烂命! 她吼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扣上了扳机。 靳……靳小姐…… 林景明这一下是彻底地害怕了,他原来以为自己还算知己知彼,甚至在靳玉卿出现的那一刻心里还暗暗庆幸过。 他心里侥幸地以为只要不是靳老,那就或许还有转机。 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柔弱的靳家小姐竟然会将枪口对准自己,顿时冷汗就不住地从额间淌下:您冷静……您先冷静,刚才的话您就当我是胡说八道,您千万不要往心上去…… 我为什么要冷静,林先生刚才信誓旦旦威胁我的胆量都到哪里去了? 靳玉卿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直接将冷冰冰的枪口死死抵在林景明满脑前,丝毫不留情面地继续质问: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继续跟我讨价还价,然后拿出自己所有的底牌,逼我就范,逼我妥协,你是商人,这不应该是你最拿手的吗? 不是……不是靳小姐…… 林景明被靳玉卿这突然判若两人的反差震慑到了,枪口抵在头上,子弹不知道哪一秒就会穿颅而过,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当然害怕,并且怕得要死:是我错了……我不会再不自量力,也不会再自以为是…… 靳玉卿听完他的话只是冷然笑了下,她一头长发垂在身后,精致的脸颊上没有半点温度,扣在扳机的手指毫不迟疑地开始收紧:道歉倒是道得虔诚,只可惜,我现在一句都不想听,只想要你的命! 玉卿小姐,万万不可啊! 方管家眼看着事情往着完全失控的方向发展而去,他怎么敢去向靳老回话,说自己眼睁睁看着玉卿小姐杀了人。 靳老一辈子用尽所有将自己这位妹妹护的周全,不管他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血债,也从来不曾将那些污秽给靳玉卿沾染半分。 如今,玉卿小姐却拿起枪口说要杀人。 玉卿小姐,还请可怜可怜老奴吧! 方管家双膝一软立即就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着跪了满地的还有所有佣人和保镖,方管家竭尽全力制止着这一场注定悲剧的发生:林家的事情,老爷已经有了定夺,老奴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必将了断彻底,您本就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啊! 靳玉卿却完全停不进去他的话,她死死攥着冰冷的手枪,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镇定,可是脸色却苍白到了极点:方管家都可以赴汤蹈火,我生来就姓靳,更当义不容辞才对。 她说完,就下意识地闭起眼睛,而后用力扣动扳机。 又是砰地一声。 这一次,所有人都几乎将头埋进了地上,颤颤巍巍地不敢睁开眼睛。 靳玉卿,你再胡闹什么?! 靳颐年掷地有力的苍劲声音倏然从耳边响起,他一身深灰色西装大衣穿得周正整齐,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拐杖从门口走了进来。 哥哥…… 靳玉卿就好像突然找到家的小孩子一样,她飞快丢开掌心的手枪就往靳颐年的方向跑去,然后委屈又撒娇的紧紧抱上那人的脖子,声泪俱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哥哥不会不见我的,哥哥虽然一手教我枪法,但绝对舍不得我有朝一日会真的用上。 松开! 靳颐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所动容,也没有因为见到自己的亲妹妹而表现出任何开心,只是面不改色地冷冷出声: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靳颐年平生最憎恨被人威胁,所有威胁我的人都必须被我亲手解决,与你靳玉卿无关。 哥哥…… 靳玉卿怔怔听着他的话,眼泪木然地滚落下来,她没有松手,也不会松手,这是她的亲哥哥啊,是曾经说这辈子都会护她周全的亲哥哥啊! 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靳颐年见她迟迟没有松手,当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冷声吩咐一旁的保镖。 是,老爷。 靳家老宅的保镖唯一的使命就是维护靳老的安全,靳老的命令就是他们的天,他们不敢不从,只能走上前将靳玉卿从靳颐年身上拉开。 靳颐年看也没有再多看靳玉卿一眼,就倚着拐杖往林景明面前走去。 靳玉卿那一枪虽然有意打偏,但子弹也是切切实实是擦着林景明的耳朵飞过。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轰鸣爆炸的声音,整个人吓瘫了跪坐在地上,以至于连靳颐年拄着拐杖,定定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年纪大了,本来没想动杀心的。 靳颐年倚着拐杖居高临下地冷眼睨了林景明一眼,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怒火,可光是往那里一站就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可是你偏偏要寻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方管家从靳颐年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见他稍微有些疲累,就赶紧令人端了一把软椅过来:老爷,您不宜久站,先请坐。 第490章 见一面吧就现在 沈言渺刚一走出那家令人不寒而栗的咖啡馆,就立刻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她纤白的手指用力转动方向盘。 车子便如同离弦之箭,绝尘而去。 喂,你有时间吗? 沈言渺耳畔挂着一枚精巧的白色蓝牙耳机,她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前方的路面,甚至也不等对方回答,就继续坚定不移地出声:我们见一面吧,就现在! 什么就见一面,我…… 艾叶对于接到沈言渺的电话是有些意外的,可谁承想她只微微怔忪了片刻,对方就已经不容置疑地说完了来意。 等到艾叶反应过来想要拒绝的时候,通话已经被人切断,只剩耳畔一片忙音。 喂!喂!本小姐话还没说完呢?! 艾叶不甘心地冲着手机喊了两声,她手里还拎着替陈教授打包好的饭菜,心里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还真是把自己当靳家少奶奶了,说话都这么不客气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就不见你,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却不料。 艾叶这边才刚刚自顾自气恼地说完,她正准备狠狠将手机关掉,屏幕上又立马闪出一条短信来。 沈言渺就好像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连应对举措都安排得一清二楚,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只是短短一句:三十分钟后night fall见,不然,我就去医院请你。 请她? 疯了吧? 这威胁又高高在上的口吻?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艾叶眉头紧皱地瞪着手机上的一行字,实话实说,她现在并不是很想见到沈言渺,倒不是对她本人多么畏惧,而是对她的言语有些心虚。 上一次。 沈言渺虽然没有摆出什么证据,却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要提防那位心理医生,还说什么小墨出事或许就跟那位医生有关。 艾叶最开始只觉得那是沈言渺挑拨离间的无稽之谈,且不说,她和那位心理医生有着共同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她对那位科特医生知根知底,手里还捏着他的致命把柄。 所以她坚信,只要没有她的授意,那科特医生他绝对不敢乱来,更遑论是胆大肆意伤害她妹妹的这种行为。 可现在她却没那么自信了,因为她已经连续好多天不曾联系到科特,那人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如果…… 如果沈言渺说的……并不全是假的呢? 艾叶脑子里突然掠过这个荒唐的念头,她微微上勾的眼睛顿时满是害怕地闪了闪,整个人都跟着一个激灵。 不过下一秒,她就立即摇头否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明明当初早就说好的,只要科特将那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传达给沈言渺,那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剩下的一切,她会亲自来处理,允诺给他的好处,她半点都不会少。 事实上。 科特的确将那一句话写在了沈言渺的病历上没错,他一心所求的资料,她也确实偷偷帮他拿到了,不管怎么算,他们之间都根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交易。 那他还有什么道理多行不义? 艾叶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的情绪告诉她沈言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可是理智的小人儿却躁动地提醒着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 从得知小墨出事的那一刻起,她为什么各种方式都找不到科特,她甚至去了科特曾经告诉给她的私人住址。 那里也是空荡荡一片,屋子里就像是被人扫荡过一样,四处翻得乱七八糟的,明显可以看出房子主人走得太匆忙。 畏罪潜逃? 艾叶当时脑子里不知为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词语,可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更不能相信,如果沈言渺说的是真的。 那她…… 那她不就成了杀害小墨的帮凶? 艾叶几乎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到流泪,她连半分停留不敢有,就匆忙慌不择路地逃离了科特的住址,惊悸未定地返回医院。 可就在这时,沈言渺却说什么要跟她见一面。 不见,不能见,说什么也不能见。 艾叶明亮地眼眸木然不安地颤了又颤,紧接着,她兀自利落地将手机摁了关机,又自欺欺人地扔进口袋里:沈言渺,我艾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还从来没有什么人,能让我这么唯恐避之不及过…… 艾叶自顾自呆愣站在原地呢喃着,肩膀却冷不防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顿时大惊失色,差点连手里的饭菜都丢出去:谁啊,想吓死本小姐! 对不起对不起…… 一身白色的小护士忙不迭连连弯腰道歉,她手里推着一辆满满当当的医药车,在并不宽敞的走廊里。 不偏不倚,正好被艾叶和一张空空摆着的病床,挡住去路。 小护士赶紧焦急地解释:我已经在背后喊了您好多声,可是您都没有反应,这些都是送往急救室的药物,我实在迫不得已…… 算了算了,你先走吧。 艾叶没有再听她继续说下去,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直发慌,哪有功夫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于是侧了侧身让开路。 末了,又实在有些看不过眼:空出来的病床要及时收回仓库,医院难道没有规定吗,就这么摆在走廊…… 小艾。 艾叶指责训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略显疲倦的声音打断。 陈远教授正准备去跟陈墨的主治医生问些话,结果刚一出病房门,就看见艾叶在这里跟一个小护士僵持不下。 陈远教授也是大半辈子都在医院里度过的人,医院里有着怎么样的规定制度,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可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什么心力放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他一心只想让她的女儿恢复痊愈。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阻止了艾叶,又微微冲护士颔了颔首,示意她可以离开。 这里毕竟不是美国,别什么事情都那么据理力争。 陈远教授原本就清瘦的面容看上去比往日更是嶙峋了些,他目光落在艾叶手里小心护着的饭盒上,而后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小艾,姨丈知道你平日里和小墨关系最是要好,所以才这么老远叫你过来,辛苦你了。 不辛苦,姨丈您千万别这么说。 艾叶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环保纸袋,眼眶迅速红了一圈,不知道什么原因,站在宅心仁厚的陈教授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大罪人。 明明什么罪证都没有。 她却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划进了伤害自己亲表妹的行列内,就凭沈言渺信口雌黄的几句挑拨吗,这是不是有点可笑? 姨丈,您要是有事情就先去忙。 艾叶连忙收敛了自己所有的心绪,她有些牵强地冲陈教授扯出一抹微笑,懂事地说:我去陪小墨说说话,我还买了她最喜欢的小说,读给她听,她一定会开心。 好孩子。 陈远教授欣慰感激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抬手轻轻在艾叶肩上拍了拍:姨丈……谢谢你。 他说完。就大步离开,只留下艾叶一个呆滞地站在原地。 谢谢她? 她一辈子两袖清风的姨丈居然说谢谢她? 可是,谢她什么啊? 谢她先前有意怂恿自己的妹妹,还是谢她现在愧疚弥补的照料? 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艾叶忽而狠狠一耳光甩在自己脸颊上,她眼底通红一片,眼泪宛如决堤的江水,她不死心地抬手擦干,却又涌出。 不管沈言渺说的是对是错。 不管科特的事情是真是假。 她都做错事情了,明晃晃地做错事情了! 第491章 你为什么喜欢我 沈言渺再一次踏进night?fall的大门,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其实,距离她上一次出现在工作室,不过才隔了几日。 “沈总,欢迎平安归来!” 沈言渺刚一推开工作室大门,就立刻响起一声参差不齐地问候。 余总监很细心地替她准备了欢迎仪式,工作室几百号员工都整整齐齐站成两排,有的设计师手里还攥着铅笔彩笔,蓬头垢面地不知道加了多久的班。 “居然用了这么久,我早就说,这国外的警方不靠谱!” 蒋总监手里捧着一束娇嫩欲滴的香水百合,她红着眼眶走上前,将那一束鲜花递到沈言渺面前,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角:“不过,回来就好,再好不过了。” “……” 沈言渺怀里捧着花束有些不知所措地怔愣了,倒不是说她有多么容易怯场,而是这种最朴实又真诚的关心,总是那么容易直戳人心。 她会动容,也会感念。 她毕竟不过是个凡人。 于是。 night?fall的员工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家老板,除了会议室里神采飞扬,自信不疑的另外一张面孔。 “依人姐,你居然哭啦?” 沈言渺故作讶异地嫣然轻笑一声,此时此刻的她,半分看不出往日里干练优雅的模样,倒是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 “我才没有。” 蒋依人当然不会承认,不管发生什么,她还是她,骄傲如此,嘴硬得很真实:“我,我不过是眼里进沙子。” 沈言渺也没有否认她的话,她低头从怀里的花束里拿出一支开得最好的,又笑意晏晏地送到蒋依人面前:“好啦好啦,蒋总监说的是,工作室里的绿化环境可能确实需要重视了,这么高的楼层竟然都能有风沙进来。” 扑哧—— 沈言渺话音刚落。 也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破了功,然后一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谁能想到他们沈boss居然还会有这么晴朗幽默的时候呢。 “好的沈总,您说的问题,我会专门交代行政部门注意的。” 余瑾也轻笑一声跟着附和起来,她依旧是那般沉稳持重,连开起玩笑来都看不出半点懈怠。 “余瑾你趁人之危!” 蒋依人听到她的话立时就不能答应了,她颇有恼羞成怒意味的,将自己手里那一朵香水百合砸进余瑾怀里:“沈总打趣打趣我就算了,怎么连着你也来掺和一脚,真当我蒋依人是纸老虎,好欺负的?” “不敢不敢。” 余瑾不动声色地将那一株香水百合握进掌心,淡淡笑了笑:“蒋总监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从来都不敢有这样错误的判断和想法。” 闻言。 蒋依人这才得意洋洋地勾了勾红唇,她一双细臂抱在身前:“这句话说的还算中听,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 “多谢蒋总监海涵。” 余瑾神色淡淡地微微冲她颔了颔首,又很周到地将沈言渺怀里的鲜花接了过来:“沈总,我来帮您拿吧。” 沈言渺也毫不犹疑就点了点头,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这位公关总监和这位质检总监实在有意思得很。 两个人就像火药见了火折子,一见面就开始吵吵闹闹,谁也不肯让着谁,却谁也不会真地中伤谁。 怎么说呢。 还真有点相爱相杀的意味儿。 不过,就是这两个人的战斗值,明显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 沈言渺不禁暗暗在心里对蒋总监大大咧咧的性格感到忧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句:“依人姐,你确定,你真的不计较了吗?” “嗯?” 蒋依人还依旧沉浸在自己又一次让余瑾认输的喜悦中,她很明显并没有理解沈言渺的话,不明所以地反问:“我不是赢了么?” 一旁看热闹的员工顿时又笑得满堂喧哗。 沈言渺看着蒋依人满是疑惑的漂亮脸颊,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依人姐,我先回办公室,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余瑾妆容精致地脸颊上始终波澜不惊,她轻轻挥了挥手,便无声地遣散了所有聚在工作室门口的员工,快步跟在沈言渺身后解释道:“沈总,按照您之前的要求,您的办公室并没有新聘助理,但是为了您日常工作不受影响,已经调了行政部门副部长去暂代陈助理的职务。” “嗯。” 沈言渺淡淡应了声,对于她的处理方法没有任何异议。 她的助理叫陈墨,那个小姑娘从night?fall刚成立不久,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现在她只是生病受伤了而已。 不管多久。 “陈墨她反正总要回来的。” 沈言渺自顾自地开口,在路过自己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不自觉慢了步伐,抬眸看向那一张空荡荡的办公桌。 桌面上还摆着几个五颜六色的纸飞机。 沈言渺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个丫头百无聊赖偷懒的样子,她缓缓地向着那一张桌子走近,又将其中一个纸飞机拿起,那纸飞机翅膀上似乎写着什么话。 “这张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吧?” 沈言渺声音淡漠地发问。 余瑾立即不疑有他地点头:“没有动过,桌子上的全都是陈墨助理的东西。” 沈言渺轻轻点了点,又沿着折痕将那一只纸飞机拆开,直到那纸飞机变成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 纸张上确实写了句什么。 说重要也重要。 说不重要也的确无关紧要。 沈言渺定定看着那一行字迹良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重新开口,声音却有些沙哑:“余总监,帮我去银座走一趟吧,就纸上这个地址。” “好的沈总。” 余瑾依稀记得纸上的地址,好像是一个意大利工艺品的牌子,因为每一件作品是匠人手工制作,工艺繁复且独一无二。 所以也称得上是价值不菲,是不少人当做礼物的选择。 余瑾刚走开不久。 沈言渺就隐约听到蒋依人不依不饶的声音响起,她气急败坏地大喊:“好你个余瑾,你刚刚说谁是老虎呢!” 沈言渺仍旧是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她抬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又在那一张摆满文件和图纸的办公桌前坐下。 回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许多,在心里不停地把所有已知的线索,打乱序列,又重新拼接,就像从前站在法庭上替别人辩护那样。 按照逻辑和论证,将所有碎片勉强连成一个故事,尽管那个故事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许你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紧紧握着一支铅笔,她提笔,一笔一划在纸上落下这么一行,一双水晶般的眼眸微颤,却说不上什么情绪。 沈言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个字,就仿佛不认识一样,她察觉自己一双眼眶开始莫名变得有些酸涩。 然后,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直到最后,有两行泪珠沿着她清瘦的脸颊滚落。 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将未干的泪痕抹去,她俏丽的脸颊上表情很淡都很淡,心里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可为什么会流泪呢。 也许是眼泪觉得她该哭了吧。 沈言渺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从前总是得过且过,记忆里,自己只不敢面对低问过靳承寒是不是喜欢她,却始终忘了问一句:“靳承寒,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又为什么偏偏会是我?” 为什么有林之夏那样足够惊艳时光的青梅无猜,却还是会选择喜欢她?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同意了她逼婚的无理要求,他明明有无数种选择? 为什么被她一次又一次有意或无意地伤害之后,还是不放手地爱着她? 在旁人看来,堂堂靳家财团继承人靳承寒,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让步妥协至此,那简直匪夷所思。 她沈言渺有什么好的? 她沈言渺又有哪点值得的? 但,如果把这一切都换成另一个人,那简直就是再理所应当不过。 毕竟在那个人眼里,他的言言,从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言言,也是他永远都誓死要保护的言言。 第492章 只是你不记得我 “靳承寒……” 沈言渺自顾自轻轻喊了一声,她卷翘的眼睫轻颤,宛如一只振翅欲飞蝴蝶。 只可惜那单薄的羽翼被泪珠打湿。 沉沉似坠。 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先前艾叶远远从美国寄来的那一枚存储硬盘,一双水晶般的眼眸直直盯着握起的掌心:“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认错人,只是你不记得我了呢……” 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 所有的巧合,以及那些有意为之都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 从前。 沈言渺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靳老明明那么看不上沈家,却在五年前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跟靳承寒结婚的事情。 甚至。 靳老还纡尊降贵地差人与爸爸签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合同,亲手将沈氏实业救出绝境,那根本不像是那位唯我独尊的靳家家主的行事风格。 他那里有那么善心大发。 还有五年前那一场寿宴。 靳老那一场无比彰显靳家财团气派与实力的六十大寿寿宴上,到底有谁会嫌命太长,竟然在这位杀人不眨眼的老人眼皮底下,挑衅他那不容置疑的威严 以至于恶从胆边生,去算计他一手选定的继承人,然后又恰好从人群中选中了她,送到靳承寒身边。 不会是爸爸。 即便他早就知道,人人都不曾见过的靳家继承人长着怎么样一张脸,又企图以此来跟靳老谈来什么利益,他也绝对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在靳家操纵这一切。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假如,这一切都是靳老的意思呢? 假如靳老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促成这一切,他权势滔天能有什么会是查不到的,他很轻而易举就会知道,所有被她刻意隐瞒的过去。 知道她从小长大的那个滨海小城。 知道她有一个跟前跟后喜欢缠着的黎南哥哥。 而正好,她的这位黎南哥哥,在一场火灾之后,没有任何缘由和前兆的,骤然就变成了靳家唯一的继承人。 所以,五年前那一场婚事。 靳老心里的原因……或许跟她爸爸想的其实一样呢? 沈言渺见到靳承寒的第一眼,就会不问所有,抛开所有的矜持和戒备,对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逼婚。 而靳承寒,他在见到沈言渺的第一眼开始,也许就压根儿没想过要轻易放她离开呢,只不过,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在靳承寒所有被摧毁的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叫做沈言渺的人出现,反而是一个叫作林之夏的女孩儿,占据了他所有被人强行注入大脑的幻境。 可就算如此,他居然还是娶了她。 “傻子!” 沈言渺到底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音,她一双纤长的手掌紧紧掩面,清瘦的肩膀轻轻颤动,哭得隐忍又心疼:“靳承寒……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怎么可以这样……” 强行催眠。 那是没有任何一个心理医生,可以担保会百无一失的暴力心理干扰法,别说是试验失败,就算是被催眠成功的人,可能都会一辈子被若有若无的原始记忆,以及催眠记忆来回折磨。 可它就这么被靳老用在了靳承寒身上,他手起刀落,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样斩断了靳承寒前十多年的人生,竟然还能心安理得让靳承寒喊他一声父亲。 他凭什么?! 就算他真的是靳承寒的父亲,难道就能将自己的儿子留在福利院十多年,不闻不问吗?! 就算他真的是靳承寒的父亲,难道就可以在好不容易想起这个儿子的存在后,人性泯灭地摧毁他所有的一切吗?! “他到底凭什么?!” 沈言渺倏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又紧紧握拳狠狠砸上冰冷坚硬的办公桌,她向来自诩冷静不惊,也很不赞同靳承寒喜欢用发火砸东西来表达不悦的习惯。 可是这一刻。 沈言渺只觉得心里有一把野火,它焰高入喉,噼里啪啦地叫嚣着几乎快要烧死她,她一遍又一遍地垂眸低喃,语气轻且坚定:“不躲了……不会再躲了……靳承寒,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一定不会要你再忍了,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闯个遍!” 而她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从艾叶口中再确认最后一次真相。 咚咚咚——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的时候。 沈言渺正捧着一杯热水站在落地窗前,她稍稍有些寒凉的手指紧紧捱着有些烫的杯壁,头也没回只淡淡应了声:“进。” 她话音刚落。 办公室门就被人轻轻推开。 “沈总……” 工作人员正要开口继续提醒沈言渺,却被艾叶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她直接往办公室里走去,一开口就言语不善:“沈总真是好大的架子,明明是你请我过来的,现在却连头都不回一下,这算什么意思!” “我请了你是没错,但你也可以选择不出现。” 沈言渺仿佛终于从什么泥沼里回过神来一般,她缓缓转过身,眸光不温不火地落在艾叶姣好的脸颊上:“艾小姐既然选择了赴约,那客随主便的道理就总该知道一些,比如,我明明已经专门交代了前台,你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让我的员工进退两难。” 沈言渺不疾不徐地说完,就冲站在门口的员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先离开。 “……” 艾叶看着沈言渺这般模样不自觉有些恍神,面前的女人一袭黑色长款风衣在背后系成结,一头漂亮微卷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 她整个人逆光而立,勾勒出来的背影更显清瘦,却莫名透着一股子…… 坚毅? 艾叶想了很久才想出来这么一个词语,她明明才见过沈言渺没几天,可这一次的感觉却跟上一次截然不同。 初次见沈言渺,她虽然表现地落落大方也毫不怯懦,但总给人一种你尽管闹,我没空跟你计较的虚浮自负感。 这一次却无端真实了很多,也咄咄逼人了很多。 “呵!” 艾叶不以为意地勾唇冷笑一声,也许是先入为主吧,无论如何,她就是对面前这个举手投足间都尽显优雅淡漠的女人,提不起一点点好感:“好一个客随主便,但我艾叶可从来没有什么任人差遣的好习惯,沈总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她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头也不回一下。 沈言渺也没有丝毫要阻止她的意思,她轻轻将手里的水杯搁在桌子上,又身影笔直地在沙发上落座,漠然开口:“艾小姐真的想好了吗,这也许是你,也是整个艾家的最后一条退路,你确定不先听完再走?” 闻言。 艾叶原本干脆利落地步伐微微顿了下,她一面觉得沈言渺的话好笑,要知道,他们艾家可是世代医药世家,父亲和母亲又桃李满天下,名贯四海,何须要什么退路? 但另一面,她也为沈言渺的话感到有些不安,倒不是说一个沈言渺有什么值得她忌惮,重点在于她背后靳家那位。 艾叶打小就是个孩子王,每天疯跑疯走还总爱打架,玩得跟个野小子一样。 艾家父母也刚好失意于这辈子没能生个儿子,索性也就放任她这么去了,唯独只叮嘱过过一句。 不管招谁惹谁,都不能得罪姓靳的。 小时候,艾叶不懂父母的意思,但年龄越长越大,她就越能清楚地理解父母的担忧。 靳家人,从生来就高人一等,他们自带荣耀和芒刺,旁人就算再有算计,也不该把心思算在他们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程子谦,艾叶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一个姓靳的人有交集,更何况对方还是靳家财团继承人。 艾叶还是继续固执地往前走了两步,她手指紧紧攥上肩上双肩包的带子,忽然猛地一抬手,就将沈言渺办公室门用力摔上。 “沈言渺,你有话就直说好了,本小姐没工夫在这里跟你绕弯子!” 艾叶一把将自己单挂在肩上的背包扯下丢在地上,她一脸恼怒毫不掩饰,气势冲冲地就站到沈言渺面前:“你上一次话里话外说了那么多,今天又突然叫我过来,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找了谁来惹你不痛快吗?” “好,你如果那么想知道,我今天不妨就告诉你。” 艾叶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继续气急败坏地出声:“是科特,就是那位替你看病开药的心理医生——科特,这下你可满意了?!” 艾叶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出口,至少能看到沈言渺一瞬惊诧的表情,毕竟谁会将一个心理医生的身份想得那么复杂。 但沈言渺似乎对于这样的真相半点儿不觉得震惊,她俏丽的脸颊上表情淡漠到了极致,甚至有点事不关己地冷然出声:“不满意,那不是我想知道的。” 第493章 给你最后的退路 “……” 艾叶不禁有些怔愣地将眼睛眨了又眨,在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以后,微微切齿地开口:“沈言渺,你在耍我是吧,是,我承认,我过去的确有意针对过你,但是我不也没能把你怎么样吗?” 先不说,有靳承寒在背后护着,谁能把她怎么样。 就光是,沈言渺本身谨小慎微的性格,谁能在她这里讨到好处,那位林家小姐上一次布了那么大的局。 可到头来,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用呢?! 所以。 艾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那些鬼迷心窍,虽然这么说不免会有洗脱罪名的嫌疑,但她这几天也的确不只一次地思考过。 当初做出那些荒唐决定的人,究竟是不是她自己! 艾叶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那位科特医生见过面之后,她就会突然像是妒妇上了身一样,暗地里将自己都鄙夷的下三滥手段使尽! 但这些。 艾叶并不打算跟沈言渺说起,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说起,她从小就一人做事一人当,打了架就不怕被人打回去。 “你如果想要报复我尽管来就是,我艾叶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沈言渺,看在小墨的份儿上,能不能先等她脱离险境?” 艾叶言辞依旧盛气凌人,口气却显然放轻了很多,她直觉自己这一次可能是真的被人利用了。 但所有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所以不管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没什么好后悔的。 可是那结果,绝对不该是由外人来替她承担,妹妹不行,父母也不行! “陈墨的事情,我不比你少担心,今天要跟你谈论的话题,也不是这个。” 沈言渺只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也不打算现在跟艾叶争出个什么高低来,索性抿了抿唇,直接说得言简意赅:“就在三天前,我被人绑架到暗海孤岛,对方正是你口中的那位科特医生。” “什么?” 艾叶立时不敢置信地反问,她一双微微上扬的杏眸里满是错愕和讶异,脑子里轰得空白一片,来回直响这一句。 科特绑架沈言渺? 绑架沈言渺! 那个老匹夫,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早跟他说过,人不能动人不能动,他是活腻了吗?! “不是我,我可以对天起誓,这件事情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艾叶一反应过来就赶紧矢口否认,沈言渺被绑架,靳承寒势必大动干戈,无论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她都绝对不能让这无妄之灾牵扯到家人。 她不知道沈言渺会不会相信她的话,但还是用力闭了闭眼,继续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沈言渺,我可以配合你们所有调查真相的举措,但你们一定不要急于结论,这些天我一直在医院,绝对绝对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去!” “我知道。” 沈言渺不声不响地听她说完,又重新端起放在面前的水杯,她浅浅抿了一口温水,冷静无澜地开口:“我还知道,陈墨的事情并不是一场意外,都是那位科特医生一手所为,那个抢劫犯不过是个合适的替死鬼,因为他要拼尽全力,为自己重度自闭症的女儿,求得一位良医。”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艾叶却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她就好像瞬间被人从脑后敲了一闷棍,眼前恍恍惚惚,连站都要站不稳:“不……不可能……我不信……” 她也不能信。 她怎么敢相信,是自己的一时私心,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推到了鬼门关! 沈言渺也不跟她继续多话,径自将一叠文件递了过去:“这是那位科特医生学生的警方口供,里面详细记述了,他是如何从科特手里,接诊了一位父亲因抢劫入狱的小女孩,以及那个小女孩的身世。” 说到这里。 沈言渺不禁微微顿了顿:“……而她的父亲,刚好就是将陈墨重伤入院的那个抢劫犯。” 艾叶似信非信地从沈言渺手中接过文件袋,她不见黄河不死心,将那一张张盖着警署公章的复印文件从头翻到尾。 然后亲自证明了,沈言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真的是因为她? 竟然真的是因为她? “怎么会……为什么……” 艾叶刹那间宛如被人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手里的纸张四下落了一地,她眼睛通红地望向自己的一双手掌。 十指轻颤,掌心覆着一层薄茧。 她是个医生,她原本应该手握手术刀,一丝不苟地站在手术台上。 可是现在,她竟然亲手害了自己的妹妹。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艾叶惊慌失措到整个人都在战栗,她双眸含泪望向沈言渺,也不知道是在强调给谁听,仓皇之间,跌跌撞撞地摔坐在背后的沙发上。 啪—— 艾叶忽然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她哭得声泪俱下,一双眼底全是浓烈的恨意:“我要杀了他,我会杀了他,就算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过,我也去要亲手杀了他!” 艾叶眼眸骤然一沉,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自我救赎的唯一道路,她歇斯底里地喊完,就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站住!” 沈言渺跟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她不容置喙地出声,又抬步缓缓向艾叶走去:“如果要杀他,你以为还轮得到你,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拿手术刀杀人的,而是想让你将功赎罪,后半生好活得不那么愧疚。” 后半生? 愧疚? 沈言渺说得一语中的。 艾叶脚下如同被人钉了钉子一样,沉重到怎么也迈不开半步,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不杀人,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小墨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言渺本来也没打算安慰她,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她不觉得艾叶此时此刻有什么好被同情的,她所能做到最多的,不过就是如同刚才所言。 给她一条退路。 在所有事情都被人知晓之前,给她一条可以转圜的退路。 “你和科特合作,承诺给了他什么样的好处?” 沈言渺眸色平静地望向艾叶,她恬淡似水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没有什么起伏地继续问:“还有,你上一次所说的,可以让靳承寒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把柄,是指什么?” “……” 艾叶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又或者,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怔了怔,目光闪躲着囫囵回答:“……他是医生,我爸爸是美国最大公立院的院长,无非钱权……” “钱权?” 艾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言渺冷冷打断,她几不可见地冷冷扬了扬唇畔:“在被绑架的时候,我曾经以靳承寒的名义许诺科特荣华富贵,都没能换来他的手下留情,艾小姐是觉得靳家还不如一家医院更有钱有权吗?” 答案当然是昭然若揭的。 “……” 艾叶没有再继续辩驳,但也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她不是傻子,她很清楚有些话不能随意说给外人听,尤其不能说给沈言渺听。 否则,别说她会有杀身之祸。 恐怕整个艾家,都不得安宁。 见状。 沈言渺也不再逼问她,她有意无意拨了拨办公桌上那一盏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立刻就有淡淡的钢琴曲在空中响起来。 没过几秒,悠扬的钢琴音里,就开始反复响起一道清甜的女孩儿声音:“哇,又要老一岁啦,小墨祝姐姐生日快乐,红包拿来……” “你的生日只比陈墨晚了两天,对吗?”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反问,却也没想得到什么回答,她就继续波澜不惊地出声:“这是我刚刚让人特地跑了一趟,从陈墨写在纸上的店里拿回来的,艾小姐,祝你生日快乐。” 沈言渺淡漠地说着,转身将那一盏水晶球拿到艾叶面前。 艾叶泪眼婆娑,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工艺精致的小礼物,她该收下吗? 她还能收下吗? 生日快乐。 她的妹妹因为她尚且生死难测,却还惦记着替她准备生日礼物。 太讽刺了。 真的太讽刺了。 艾叶瞬间泪如雨下,她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双手颤抖着接过那一盏水晶球。 水晶球里,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并排坐在秋千上,谈天说地,笑得两颊微红。 滴答——滴答—— 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水晶球上,晕染出一道道圆痕。 陈墨甜甜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她痛彻心扉。 艾叶捧着礼物的手掌紧了又紧,过了很久,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如果我回答你,你会帮小墨报仇吗?” “如果你是说科特,我可以承诺,他活不了。” 沈言渺半点犹疑都没有就义正言辞的开口,故意杀人罪,再加上绑架罪,数罪并罚,不管是哪里的法律,科特都不可能逃脱。 “好……” 艾叶蓦地抬起衣袖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她眼眸低垂,细长的手指小心地摩挲过冰冰凉凉的水晶球:“……我可以告诉你。” 第494章 靳小朋友要听话 午后阳光微微收敛了一些。 肯辛顿公寓,一处明净的窗户前,依旧被白色的窗纱和厚重的窗帘层层遮住。 靳承寒一双眼眸紧紧阖着,长长的眼睫,在他眼底映出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他颀长的身影还是侧躺着。 就像是坚守着什么永远不变的诺言,还是那一副将沈言渺护在怀里的姿态,分寸不曾挪动过。 忽地。 原本沉沉睡着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他好看的眉心蹙了蹙,闭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往自己身旁的位置探去。 冰冰凉凉。 空荡荡一片。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 “沈言渺!” 靳承寒下一刻就猛地从被子里坐起身来,他乌黑的眸底还有些许困顿没有散去,整个人却如同被蜂蜇到了一般,连呼吸都紧张地绷着。 可是。 没有人回应他。 沈言渺又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靳承寒顿时心绪清明一片,他一把掀开被子就起身,目光却刚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床头桌正中间那一张纸条上。 卡通稚气的纸张上,是一行淡雅流云的字句。 ——靳小朋友困了就好好睡觉,今天不许去财团,要听话,不然不给饭吃!!! 落款:监护人沈言渺。 不给饭吃? 还监护人? “这女人真的打算造反了。” 靳承寒无奈又宠溺地扬了扬唇畔,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纸张的右下角,那一只安然入睡的大狮子。 沈言渺不比他那样没有绘画天分,她笔下,哪怕只是寥寥简单几笔,也能入木三分地勾勒出所有心之所想。 清风习习的大草原上。 一只困倦的雄狮慵懒地闭着眼睛休憩。 而它身边,一只俏皮灵动的小狐狸,正睁大眼睛望着周边,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 靳承寒莫名就想起了当初在靳家老宅,沈言渺为了他跟老头子据理力争,又为了他一声不吭地挡了鞭子。 那不怕死,不要命的架势,跟画上这只小狐狸倒是尤其相似。 算了。 造反就造反吧。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靳承寒心口微微一动,无所谓地想着,他拿起手机将那纸上的画拍了一张照片,而后一封邮件发给方钰。 方秘书对于突然收到自家boss这么童心过剩的邮件,内心表示十分迷惑且惶恐,她坐在办公室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靳总的下一步指令。 就算被靳总骂蠢,也总比傻等误了事情要好。 方秘书在心里权衡一番利弊之后,索性咬咬牙,当机立断赶紧就打了电话过来询问:“靳总,请问您方才的邮件……” “砰——” 然而,还不等方钰把话说完,电话那端就蓦然传来一声重物砸地的声响。 紧接着,通话就毫无意外地被强制切断。 发生了什么?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不只是方秘书一头雾水,就连靳承寒自己也恍若做梦一般,他僵硬又震惊地愣愣站在门口,任由沈言渺风尘仆仆猝不及防扑了个满怀。 这才多久没见,这女人就有这么想他吗,想到一见面就不撒手? 靳承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禁暗自开心地勾了勾唇角,他沉沉出声,正准备打趣调侃调侃她:“沈言……” 却不料,还不等他一个名字叫完。 沈言渺就微微踮起脚尖,她一双细臂柔弱无骨地挂上他的脖颈,紧接着,近乎急切地吻上他削薄的唇。 生涩又紧张的亲吻,丝毫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却轻易就能撩拨人心。 心跳如雷如鼓。 靳承寒对于沈言渺这一系列,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投怀送抱待遇,难得不敢置信地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他不就是洗漱完又开了个门么? 而且他确信,他的确开的是自家门没错。 至于怀里这个,也确实是自己的女人没错。 总不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他一开门还能碰到什么玄妙的机关。 还是说,面前这个沈言渺其实是假的? 可能吗? 可能个鬼! 还能再扯一点吗! 靳承寒一面暗暗在心里为自己乱七八糟见鬼的念头,深深感到自我嫌弃,一面又竭力说服自己要冷静。 不就是被抱了一下吗? 不就是被亲了一下吗? 又不是没抱过,又不是没亲过,他现在这么紧张算怎么回事儿? 但是。 反常! 沈言渺简直太反常了! 靳承寒强忍着一把将面前这个不知危险的小女人扛回卧室的冲动,就差再给自己脑门儿上贴张符纸,只想先镇住再说。 他微微往后退了退,以身高的优势,成功化解被人强吻的千古难题。 靳承寒深深望向沈言渺明显沮丧的小脸儿,他英挺的眉宇紧紧拧起,嗓音喑哑:“沈言渺,你在干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的,每天都要多亲亲你,多抱抱你嘛。”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立时回答道,她说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一双水晶般的眼眸眨了眨,又继续说:“啊对,还有一条,每天都要说爱你。” 靳承寒:“……” 他说过这话吗? 就算说过,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过他的话了? 再退一万步,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真的有那么听话,可是,她这执行力是不是也太惊心动魄了一点。 沈言渺却对于他所有的惊诧和不解都根本视而不见,她眉眼弯弯,笑意嫣然,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靳承寒,我爱你。” “……” 靳承寒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承认,他是想听这女人软软糯糯的告白没错。 也承认,自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确实费了很多心思! 然而现在,她不仅说了,还说得那么坚定不移。 但他心里为什么却那么慌呢? “沈言渺,你又准备跑了?” 靳承寒眉头紧蹙脸色阴沉得很难看,一出口就是不怒自威的质问,除了这个原因,他再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能够让沈言渺变得判若两人的动机。 “跑……跑什么?” 沈言渺被他问得不明就里,她觉得靳承寒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些离谱,按照正常影视剧发展情节。 男主人公现在不都是应该欣喜,激动,然后再深情款款地说一句我也爱你吗? 怎么任何浪漫的爱情桥段,一到靳承寒这里,就会向着悬疑的康庄大道一去不返了呢。 “你自己心里清楚。” 靳承寒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冷冷绷起,那一双幽深的黑眸死死地瞪着她,仿佛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地,微微切齿:“但是沈言渺,我告诉你,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管你有现在有什么样的筹划,我都不允许,也不同意!” “为什么?” 沈言渺下意识就追问了一句。 所以她真的筹划了?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靳承寒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快要压死他,他立即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手臂稍稍用力,就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不容置疑:“以及,你的所有计策都没有用,我答应就是不答应,美人我喜欢,但美人计,不行!” “这个……” 沈言渺似乎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睛,她一双清湛无瑕的眼眸直直望向靳承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俏丽的脸颊上渐渐变得有些低落:“可是,靳承寒,我都想了这么久了,你要不先听我说完再决定?” 想了这么久是多久! 早就知道这女人最擅长半途而废! 靳承寒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阴冷的骇人,他强忍着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逼出声音:“沈言渺,你就一定要惹我生气?!” 不是。 “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 沈言渺对于他的威胁丝毫不觉得畏惧,反而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而后,她故作伤心压低了声音问:“所以靳承寒,你其实不想跟我结婚?” 第495章 所以不准质疑我 “对,我就是不想……” 靳承寒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振振反驳,他根本不想跟她探讨这个问题,这是原则问题,他绝对不可能让步。 但话一出口,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结婚?” 靳承寒脸上的表情迅速由愤怒转变为惊诧,他用了好久,似乎才终于消化了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意思。 也再三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沈言渺说要跟他结婚? 为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求婚,戒指也不在身边。 “对啊,结婚。” 沈言渺又一次俏皮地在他削薄的唇上浅浅吻了下,她脸上的笑意很真实,什么都很真实:“我想过了,反正上一次也是我逼婚的,那不如就再逼一次。” 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一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定定望向他,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请问靳承寒先生,你准备好要娶我为妻了吗,如果你还没有,那我娶你也行……唔……” 靳承寒没有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那一张喋喋不休的粉唇,毫不费力就将人打横抱进怀里,一边亲吻,一边倒退着往卧室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才终于舍得微微退开她的唇瓣,他颀长的身影欺身而上,结结实实地将人压在柔软的被子上,眸光柔和深沉:“沈言渺,你刚才说,你要娶谁?” “……你啊。” 沈言渺早知道他会秋后算账,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她一双水瞳笑意盈盈地直直映进他眼底,用最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靳承寒你知道吗,我突然发现,你又可以工作赚钱,又可以煮饭煲粥。” 沈言渺掰着手指一一论证,说得头头是道,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这要是放在古代,你应该就是古人口中,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不二之选了吧?” 既然都不二之选了。 那这个男人,她要是不赶紧骗回家,等到跟别人走了。 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岂不是很亏! “你如果这么说的话……” 靳承寒微微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他也不气不恼,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绕着她柔软的长发,一双黑眸噙着笑意望着她俏丽认真的小脸:“古人成婚向来讲究,三书六礼,四聘五金样样都不能少,这些,不知道沈大设计师是怎么打算的呢?” 什么? 结个婚还想要钱?! 什么聘礼聘金,他可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靳承寒,你这资本家的本质什么时候能改改?” 沈言渺语气娇嗔地在他肩上捶了一记,现在大言不惭,知道跟她说什么三书六礼了,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五年前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也没这么讲究啊,领完结婚证就扔下我一个人去国外出差,如果不是后来方秘书送了戒指过来,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呢。” 沈言渺忿忿地为自己声讨,她不是一个爱翻旧账的人,但是这也不代表,过去的事情她就半点儿都不在意。 “这么一对比的话,靳承寒你自己说,我是不是对你已经很照顾了,你的戒指是我亲手设计的,不管你再怎么惹我生气,我也从来没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沈言渺言之凿凿地据理力争,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模样,倒十分像一位正竭力劝说课堂违纪小学生的年级主任,苦口婆心,谆谆教诲:“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懂得要知足,知不知道?” “不知道!” 靳承寒想也没想就立时反驳了她的话,那不尊师重道的叛逆表情,还真像是应该被学校劝退的。 劝退生……不是……靳大总裁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有些陈年往事,他原本打算一辈子压在心里。 但她既然先提起来了,那他总得为自己辩解两句才是。 “首先,五年前你嫁给我的时候,除过婚礼以外,该有的礼数我一样都没少。” 靳承寒骨子里其实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保守和底线,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婚礼,从他点头答应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潦草敷衍。 甚至连亲自登门沈家,领结婚证的日子和时间,他都是刻意选了方钰送来的日历里,所谓的良辰吉时。 “不过,这些你应该都不知道。” 靳承寒不疾不徐地说着,那一双幽深的眼眸不自觉沉了沉,其实那个时候,他做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刻意避开过她。 她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其次……” 靳承寒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他修长的手指小心地帮她将一缕碎发勾到耳后:“沈言渺,五年前,你除过那一句宿醉胡话一样的逼婚,就再没有了半点儿后续,要不是我不死心派了方钰去拦车问话,我觉得我到底应不应该当真。” 不是问句。 也没有半点儿疑惑。 靳承寒完美无瑕地俊颜上并看不出任何波澜,他眼底的情绪很淡很淡,仿佛就只是在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要什么后续,也不要什么回答。 “……”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只觉得眼眶微微有些发酸,忽然才惊觉自己过去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答案。 如果这些问题她能早问几年。 如果她从来没有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忍耐。 如果…… “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 沈言渺眼眸微红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她清宛的声音带着不轻不重的鼻音,明明没有什么指责的心思,给人听起来却全是委屈:“那,那为什么没有婚礼……” 没有婚礼的结婚,还算什么结婚。 “因为我没想好。” 靳承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低头,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浅浅啄了一下,像是安慰,又像是道歉:“西式婚礼也好,传统婚礼也好,那个时候……我都没有想好。” “靳承寒,你骗人,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沈言渺却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她立时就不假思索否定了他的回答,她有自信,自己不可能判断错,像这种微乎其微的问题,在靳承寒的世界观里甚至根本都算不上是问题。 就好比,她可能会因为一条裙子不知道选什么颜色,而浪费时间去考量。 但靳承寒却不会,他会大手一挥,直接将所有颜色都买回家,小团子的玩具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是吗。 靳承寒并不太清楚小团子的爱好,索性就派人直接联系厂家,将所有的皮卡丘玩偶都一股脑堆回家里。 婚礼又有什么不一样,大不了一样各来一次,以他的性子,完全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他却选择了没有婚礼。 “是真的。” 靳承寒有些无奈地轻轻勾了勾唇畔,他抬手在她小巧的鼻尖刮了下,故作严肃地威胁:“沈言渺,我永远也不会骗你,所以不准质疑我!” 他在避重就轻。 他根本就没想要好好回答她。 “好,那这一次呢?” 沈言渺想不明白,干脆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这一次,我们要选什么样的婚礼?” “都好。” 靳承寒似乎半秒钟都不需要思考,就立时回答了她的问题,他英挺的眉心微微蹙了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淡淡地说:“只要你坚定,西式婚礼,你会对我说你愿意,传统婚礼,你会跟我喝合卺酒,那就都很好。” 原来这才是原因。 原来真的是从最初开始。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把一颗心都落在了她身上。 沈言渺有些慌乱地用力眨了眨眼睛,结果眼泪却越眨越多,她索性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将一张小脸埋在了靳承寒身前,微微哽咽着声音:“为什么不问我,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是愿意的。” 会在教堂跟他亲吻。 也会在南庄跟他和一杯清酒。 这些,她从一开始就都是愿意的。 第496章 我就掐死你算了 “沈言渺,我签文件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迟疑,因为每一份出现在我面前的文件,我都了如指掌,也负担得起所有失利的后果,但是……”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抚过她发顶,他如雕如刻的俊颜上神情淡漠,一双黑眸却宛如寒潭般深沉难测:“……你不是,我拿着最详尽的背景资料,也看不穿你的心思,更不能忖度自己倘若一着不慎的风险。” 风险? “靳承寒,我又不是什么核化武器?” 沈言渺顿时忍不住破涕为笑,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自负凌傲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么瞻前顾后的时候。 于是有些好笑地瞪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眸,佯装气鼓鼓地望向他:“还说什么一着不慎,我又不是什么重大杀人案件刑犯,干什么把我说得这么可怕?” “但事实证明,我最初的判断是对的。” 靳承寒却十分不以为意地反驳了她的话,他微微低头,直到两个人鼻尖都碰在一起,清浅的气息不经意变得小心又急促:“沈言渺,从进门到现在,你哪一刻不是在要我的命?” 他低声耳语,嗓音蛊惑,温热的呼吸缓缓喷薄在她侧脸,刹那间勾起一抹绯红。 心猿意马。 谁不是呢? “我,我哪有?” 沈言渺仿佛小心思被人戳穿的小孩子,她不自觉悄悄往后退了退,隔着单薄的衣料,她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此刻紊乱的心跳,以及空气中胡乱蹦跶的小火星。 温情脉脉是没错。 但好像有点温过了头。 她这么着急赶回来,明明是有事情要跟他商量的。 怎么好像又跑偏了? 沈言渺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但所幸,赶在干柴烈火的前一秒,拼命找回了残存的半丝理智。 她立时眼疾手快地推上靳承寒坚实的胸膛,又有的放矢地刻意放软了声音:“靳承寒……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很快地,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靳承寒对于她的要求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感,毕竟他的小狐狸是多么机灵的生物啊。 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做些让自己吃亏的事情,有要求才正常,如果没要求,他倒是该好好忧心忧心。 “说吧。” 靳承寒也真的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一手撑着下颌在她身侧躺下,一手横过她身前,保持着将人拥在怀中的姿态,轻轻揉捻着她温软如玉的耳垂:“至于到底帮不帮忙,那就要看沈大设计师,愿意给我什么样的好处了。”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眸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上,又不怀好意地冲她扬了扬眉梢。 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他的色胚本质。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顿时就红到了耳根,恼羞成怒地捶了他一记:“靳承寒,你给我收敛一点,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闹闹现在毕竟还小。 这男人又总是口无遮拦的,万一不小心说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 到时候,她要怎么收场? 难道要她羞耻到原地咬舌自尽吗? “昨天晚上的什么事情?” 靳承寒一本正经地开始跟她装傻,他还故作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立刻摆出一脸你不要随便冤枉我的正直表情:“我实在是不太记得了,要是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不如你先提醒一下,我保证一定知错就改,怎么样,态度够不够诚恳?” 诚恳你个鬼!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这一副正儿八经的流氓口吻给气笑了,她索性直接抱起面前的那一只手臂,隔着衬衫衣袖就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 靳承寒也不挣脱,反而一脸坦然地任由她咬着,就她那点力气,在他面前完全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而且,气急的小狐狸也挺可爱。 他想。 沈言渺确定自己已经在他手臂咬出了一道牙印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力气,愤愤地反问:“靳总,现在可有一点印象了?” 靳承寒恍若大悟地轻轻点了点头,而后面不改色地反问:“所以,你是想说,我昨天晚上咬了你……嗯……” 沈言渺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赶紧脸色滚烫地死死捂上他的嘴巴,生怕这男人再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来。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沈言渺鸵鸟一般将小脸儿埋在他身前,无可奈何又咬牙切齿地威胁:“靳承寒,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掐死你算了。” 一了百了。 省得跟着他丢人。 靳承寒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却好像表示十分满意,他一手宠溺地揉上她的发顶,虽然被她捂着嘴巴说不出话,却沉沉笑出声来。 笑! 他还好意思笑! 沈言渺立即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却半点没有干扰到对方的好心情。 靳承寒依旧眼角微扬,笑容得意。 沈言渺心里气不过,却也深知说不过他,她索性皱着细眉咬了咬唇,直接放弃了这个话题,兀自起身,一言不发地向着盥洗室走去。 这是生气了? 说不过就生气,这不像是他家靳太太的风格啊? 靳承寒心里尽管疑惑,但是看着那一抹头也不回,又怎么看怎么像是赌气的背影,他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却不料。 靳承寒刚刚走到盥洗室门口的时候,沈言渺就已经折身而返,她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跟上来,撞到他身前的时候不自觉愣了下。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伸手。” 沈言渺什么都没有多说,就直接下了命令。 靳承寒什么都没有多想,就直接伸出手掌。 他能有什么好想的呢,此时此刻,就算是,她丢给他一个烫手山芋,他也会毫不犹豫就接着。 谁知。 沈言渺却十分郑重其事地将一把梳子放进他掌心,那梳子并不大,相对于靳承寒手掌的长度来讲,甚至有点小。 格格不入地静静躺在他掌心。 “靳承寒,帮我梳头发。” 沈言渺忽然抬眸看向他,俏丽的脸颊上笑意粲然。 她说完,也不等靳承寒作出反应,就直接将人牵到一旁的梳妆桌前。 “嗯……怎么梳比较好呢?” 沈言渺看着镜子里自己散落在肩头的长发,突然开始犯了难,至少有三年,她已经不去在意自己该梳什么样的发式,又或者该化什么样的妆容。 日子过得随意潦草惯了,一时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来试试。” 靳承寒却倏然淡淡地出声,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那一把造型精巧的小梳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又莫名有些美好。 沈言渺不禁会意地微微扬了扬唇角,她从凳子上转过身,像是献宝一样从掌心拿出几枚水晶发卡:“那就麻烦靳先生了。” “不麻烦,记得结账就行。” 靳承寒也不跟她客气,他幽黑的眼眸落在她巧克力色微卷的的长发上,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随手将那几枚水晶发卡别在了自己衣襟前。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沈言渺情不自禁就红了眼眶,她竭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反常,用力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死死攥起来,不长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靳承寒全神贯注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心动,此时他一心都放在她的头发上,好看的眉心微微蹙起,一只大掌小心地笼过她所有的头发。 梳子一梳到底。 沈言渺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镜子,耳畔除了梳子小心翼翼梳过发尾的声响,其余全部是艾叶带着哭腔,含混不清的声音。 她说:“沈言渺,你可能没有爱错人,我偷偷拿了爸爸的钥匙,在医院绝密档案室里翻到了十几年前的一份文档。” “那文档里的东西很庞杂,我给了科特他想要的一小部分资料,又没忍住出于好奇翻了翻,靳承寒他……也许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靳承寒似乎曾经受过重伤,就在那个时候,靳老特地找过心理医生试图让他忘记一切,但他并没有完全成功,因为那位医生在最终的诊疗结果里,写了一段话……” ——病人内心有一个不可摧毁的符号,那是一个女孩,左眼眼底大约有颗痣。 病人会不停地在任何地方刻画这个符号,进而不断地提醒自己记忆,我并不能消除他关于这个符号的意念,最多,只能找到另一个相近的符号替代。 第497章 靳承寒我们回国 “好了。” 没过多久。 靳承寒蓦地沉然出声,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利落地将手里的梳子放回梳妆台。 沈言渺闻声缓缓抬起眼眸,镜子里的她,原本随意散落在肩背的长发,已经被梳成了温婉优雅的公主编发,慵懒蓬松的麻花辫在脑后绕起,发间点缀着白色的水晶发卡。 那是她十五岁之前,最喜欢的发式。 很简约,也很适合。 只不过十五岁之前,替她梳头发的那个人叫林黎南,他是桑阴福利院最懂事的大哥哥。 而如今,替她梳了同样发式的人,他叫靳承寒,他是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 可是有谁能想到,看上去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们之间其实只差了一个心理医生。 “好像还不错。” 靳承寒微微扬了扬唇畔,自顾自沉然出声,他还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又抬手轻轻从她柔软的长发抚过。 而后,他转身倚在梳妆台前,一双手臂抱在身前,居高临下地望向这个今天无比反常的小女人:“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突然说结婚,又突然要我帮你梳头发,到底为什么?” 这些行为都不像是沈言渺的性格。 何况像是梳头发这种本身就琐碎的事情,她这么匆匆忙忙地跑回家,难道就是想让他帮她梳个头发? 说出来谁能相信。 “靳承寒,你再审问我?” 沈言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一双水晶般的眼眸微微有些泛红,却拼尽全力让自己笑得云淡风轻:“你之前都可以帮闹闹梳头发,为什么就不可以也帮我?” “……”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有点无理取闹,有点不讲道理,但他却莫名感到高兴,于是揶揄出声:“沈言渺,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哪有人跟自己女儿争风吃醋的?” “不能。” 沈言渺却格外认真地回答了他的话,她认真到,仿佛听不出来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 蓦然就抬手紧紧圈上他劲瘦的腰身,又将一张小脸都埋在他身前,瓮声瓮气地开口:“靳承寒……” 她叫他的名字,却久久没有下文。 “怎么了?” 靳承寒也不着急只淡淡应声,他温热的手掌在她单薄的脊背轻轻拍着,仿佛哄小孩子一般,尤其的耐心。 沈言渺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更是紧了几分,她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正在进行什么重大的心理决策。 靳承寒也不催他,就这么任由她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才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缓缓抬眸望向靳承寒,声音微哑地问了一个不知所以的问题:“你上一次不是问我,为什么工作室的名字会叫night?fall吗?” 靳承寒略微沉吟了片刻,想起自己的确问过这个问题,但那时她并没有告诉他答案,还说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告诉他。 “那你现在准备要告诉我了吗?”他淡淡地问。 “是。” 沈言渺格外郑重地点了点头,她一双眼眸微微低垂,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缓缓出声:“刚到伦敦的时候,我半点都不喜欢这里,直到现在,我对这所城市还是说不上喜不喜欢。” 靳承寒始终没有沉默着没有说话,他难得有机会地听她说起自己缺席的那三年,心里莫名有种类似珍惜的情绪,只是沉声问:“既然那么不喜欢,那为什么不回国?” “不能回……也不敢回。” 沈言渺澄澈的眸色不知不觉黯了几分,事实上,每一次在异国他乡熬不住的时候,她都曾经动过这个念头。 但最终,无一例外都是被自己亲手推翻。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回国,更不能回a城,即便那里曾经有她最爱的人,有她的家。 但那都是曾经。 从靳承寒和林之夏订婚的那一天起,沈言渺就注定不能再越过雷池半步。 更何况她还有闹闹,她小心翼翼保护了那么久的女儿,她绝对不能让闹闹冒哪怕一点点的风险。 所以她选择了忍耐,在这个冰冷没有烟火气息的城市,一留就是三年。 沈言渺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畏惧的,对于a城那一位高高在上的靳家家主,她不能不害怕,于是逃避就成了最稳妥的方式。 “所以我一直在等。” 沈言渺忽而抬头望向靳承寒,她眼眶微红却笑得晴朗,好像没有什么悲伤能够将那笑容压垮:“等到某一个黄昏日落,你会站在面前跟我说,沈言渺,天快黑了,我来带你回家了……” 心口像是突然被什么狠狠捶上。 又闷又疼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靳承寒幽深的眼眸微微一颤,他不言不语,只是将怀里的女孩儿更抱紧了几分,他早就承诺过会给她一个家,却让她颠沛流离那么久。 带她回家。 他又何尝不想。 但那代价如果是让她重新为他担惊受怕,他舍不得。 “沈言渺,你不会等太久了。” 靳承寒低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坚毅无比,他一双寒眸死死落在窗边摇曳的纱幔上,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给我一个月,我一定给你和闹闹一个安稳的家,你不是喜欢海边,那我们就选一个景色宜人的海滨城市。” 那里不会有老头子,不会有林家,不会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安静平淡到可以让他们好好厮守一生。 这些话。 若是换做以前。 沈言渺肯定毫不犹豫就会答应他,但是现在她不能了,她心疼,没有人能够体会,当她听到艾叶那些话时,心里有多疼。 她那么爱的男人,竟然曾经毫无尊严又不问生死地,被自己所谓的父亲当成了试验品,她不能接受,也不能答应! “靳承寒,我们回国吧。” 沈言渺忽而不疾不徐地开口,她说得很平静,丝毫看不出半点玩笑之意。 见靳承寒迟迟没有反应,沈言渺继续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粉饰太平,她又重新强调:“回国吧,我想回南庄,也想去橙岛看看,我不怕了,就算是靳老,我也真的不怕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隐姓埋名像个逃犯,与其后半辈子要这样委曲求全,还不如直接去面对它。” 重要的是,她心疼了。 那些肮脏的过往,靳承寒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那他最好就永远都不要知道了。 太恶心了。 真的太恶心了。 “沈言渺,你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英气的眉心不禁紧紧蹙起,他要是在察觉不了她的不对劲儿,那这二十多年可当真就是白活了。 沈言渺当日为了阻止他和老头子正面冲突,一个人坐在医院角落黯然落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她却突然说她要回国。 回国意味着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 没有人可以预测,老头子一个心血来潮又会想出什么手段,他向来最厌恶有人违逆他的意思。 一旦老头子有所行动,那他势必不会让步。 两败俱伤,不是沈言渺最不愿意看到的吗? “没有……没有……” 沈言渺低垂着眼眸用力摇了摇头,她可以将脑袋沉得很低,她不敢给靳承寒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对着那一双眼眸,她没有办法说谎。 “……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靳承寒,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总是委屈你,也不能总是委屈我们的感情,所以我陪你一起回国,后面不管是万丈深渊还是刀身火海,我都奉陪到底。” 不躲了。 也不忍了。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的小女人,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看不出什么悲喜。 第498章 可以什么都不要 “……好,回国。” 良久。 靳承寒才像是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微微低头,轻轻在沈言渺发顶落了一个吻,眸色沉了又沉:“但是沈言渺,你不能回去,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结果。” 果然又是这样。 “我不要!” 沈言渺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立时驳回了他的话,她有些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身,双眸通红地质问:“靳承寒,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去承担,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跟个傻子一样!” 等等等! 只有等! 沈言渺说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她哭得隐忍又让人心疼:“如果我们的爱情注定那么坎坷,我不怕死,我真的不怕死,但你能不能别总是自作主张,只身犯险,然后掩着一身的伤疤,让我担心害怕还无能为力!” 她不是每一次都能看着他伤痕累累,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挺过来。 她差点就活不过来,三年前那一次,她真的差点就活不过来! 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但靳承寒还忍不住怔愣了须臾。 下一秒。 他没有丝毫犹疑就将哭到撕心裂肺的小女人拥进怀里,削瘦的下颌轻轻抵在她肩上,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单薄的背脊,嗓音低沉且坚定:“沈言渺,我跟你保证过的,不会受伤,不会犯险,你难道不相信我了吗?” “……” 沈言渺听着他的话无声地顿了片刻,而后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眸,一滴眼泪重重砸落在他衣襟前。 “……我信。” 她哽咽着嗓音,纤长卷翘的眼睫沾泪轻颤:“但是靳承寒,这一次,我没有第二个闹闹了……” 没有第二个依附着她才能微弱存在的生命。 没有第二个可以支撑着她等到破晓的星辰。 没有第二个她牺牲一切也要挽留下的希望。 “所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不闻不问,又要怎么置身事外……” 沈言渺的声音不大不小,她竭力说得平静,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靳承寒,当初在法国的时候,我信誓旦旦说要给你一个家,但后来,除了羁绊和软肋,我什么都没能给你……” “我不在乎!” 靳承寒还不等她说完你,就立时斩钉截铁地出声:“沈言渺,我说过,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只要你爱我,那就什么都不重要!” 所以,别说只是老头子一顿家法。 哪怕三年前,老头子有其他任何更狠心的手段,只要不伤及她,他都会眼睛不眨一下就点头答应。 他不怕失去。 他只怕会失去她。 “混蛋!靳承寒,你混蛋!” 沈言渺却忽地用力推开他,她哭得声泪俱下,右手攥起狠狠砸向自己心口:“我会疼,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会疼,你所有不计代价的伟大和无私,在我这里都变成了亏欠,都变成了我对你的亏欠和愧疚!” “你口口声声让我爱你,可是,我已经要被这些亏欠压到喘不过气来!” 沈言渺一双水眸通红地看着他,脑海里全是他笔直跪在那一片荼红花田前的身影。 固执地,孤单地,一声不吭地承担了所有伤痛。 “过去的九百多天,我无数次梦到你满身鲜血地站在我面前,你让我跟你走……可是我不敢……” 沈言渺无比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她纤瘦的身影微微颤抖,明明看上去经不起半点儿风雨飘摇,却偏偏倔强地不肯退步:“我害怕……怕我会成为累赘,成为顾虑,成为别人肆意踩碎靳承寒所有骄傲的罪魁祸首!” “……” 靳承寒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在自己眼中,再理所应当不过的男人的责任和担当,于她而言,竟然沉重到了这般地步。 累赘? 亏欠? 罪魁祸首? 还有那什么见鬼的骄傲! “沈言渺……” 靳承寒低声叫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下文,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沉了又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我说过的,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也包括你的命吗?” 沈言渺却不假思索就反问出口,她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苦笑着往后退了半步:“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其实是不是放手才算正确,靳承寒,不如……我们就算了吧。” “沈言渺!”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立时怒不可遏地吼出声,他长腿一迈咄咄逼到她面前,一双黑眸居高临下死死地瞪着她:“什么算了,为什么算了,非你不可那是我自己选的路,就算赴汤蹈火,那都是我自己执意要选的,我的坚持在你眼里难道就这么一文不值吗,你才能说算就算了?!” “那我的坚持呢?!” 沈言渺同样不甘示弱地直直望向他,她一双纤细的手掌紧紧攥起,指尖透凉:“如果我的存在于你而言,只有不幸和灾难,如果我没有能力带你离开那些是非,还卑鄙怯懦到把一切都丢给你承受,那我……还配得上你的坚持吗?” “当然!” 靳承寒的答案从来都不用迟疑,他做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一个她,那还谈什么配不配,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问题。 “可我承受不起。” 沈言渺凄然地扯出一抹笑意,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悲切:“倘若三年前受罚重伤不醒的人是我,靳承寒,你现在还会这么认为吗?” “……” 靳承寒幽深的眼眸骤然微微一凛,他突然好像有些看懂了,看懂了她的眼泪,也看懂了她的不安和惶恐。 如果三年前的人换成是她,她被老头子不问所以一顿家法送进医院,那他…… 他会疯! 他会不顾一切地跟老头子拼命! 他反正不是没那么干过。 当初在老宅,她替他挡了那一鞭,他即便再怎么动容震撼,也还是改变不了心里埋着一把邪火,将整个财团都烧了个遍的结果。 “……沈言渺,你赢了。”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 靳承寒终于恍如隔世一般沉然出声,他抬手,小心翼翼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拭去,温热的指腹留恋不舍地在她侧脸轻轻摩挲着:“我答应你,回国,和你一起。” 第500章 都为之付出代价 闻言。 科特仿佛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就人性泯灭地笑着开口:“我这么想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原本是一个关于救死扶伤,圣洁光辉的代名词。 可是,在科特这里却完完全全背道而驰,他疯狂热爱着他的事业,但也仅仅只是他的事业。 他丧心病狂,就像一条失了理智的疯狗:“这世上哪一个伟大的科学进步,能少得了牺牲和试验,比起庸庸碌碌活到生命最后一天,我替那些废物选了最有价值的路,我难道不比上帝更仁慈……” 砰—— 还不等他说完,一声枪响就骤然炸开。 科特当即尖叫痛嚎一声,他死死捂着鲜血横流的小腿,浑身战栗地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沈言渺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科特就一眼看见了她手里的那一把枪,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真的开枪?! 这个女人明明有求于他,还怎么可能会向他开枪?! “呵……靳太太……” 科特疼得冷汗直流,他苍白着脸色冷笑一声,目光阴冷地瞪着沈言渺:“我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事实,你这样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沈言渺不以为意地凛然轻笑,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颤抖的右手放进口袋,竭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 “你以为我今天来见你,就是为了那些不知真假的缥缈旧事?”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血色,她眸光冷冽地睨向浑身狼狈的男人,嗓音嘲讽:“那科特先生,可当真是小看我沈言渺了!” “自欺欺人!” 科特也不甘示弱,他颤颤巍巍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咬牙切齿:“白纸黑字,人证物证俱在,靳太太曾经是律师,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案例不应该叫不知真假,而是铁证如山!” 沈言渺微凉的手指不禁轻轻攥起,她澄澈的眸子里似乎有一抹彳亍转瞬即逝,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科特先生都说了是曾经。” 沈言渺强迫自己直直看向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她毫无怯色,一字一句说着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沈律师,而是靳承寒的妻子!” “这个身份的我,对于你口中的事实并不感兴趣,更不可能跟你妥协谈判,你的诉求不论正当与否,都与我无关!” 沈言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着当场庭审的气势,说着完全与法律初衷相反的言语。 曾经她固执坚守的原则,跟靳承寒比起来,似乎都太微不足道。 沈言渺过去以为,自己这一生或许都会坚定法理,却没想过自己也会为了什么人,放弃主持所谓的公道:“我唯一在意且重要的,就是让每一个有意无意中伤我先生的人,都为之付出代价,绝不例外!” 她话音落地。 科特意料之外地怔愣了,他目光震颤地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如风拂柳的女人,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语一样。 “不、不可能,你在撒谎,你一定在撒谎!” 科特忽而情绪激动地嘶吼出声,他拼尽力气拖着流血的左腿走向沈言渺,试图从她眼底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的判断不可能出错的,你并不爱靳承寒,在你心里,他只是一个替代品,只是你对过去遗憾的一段执念,从理论上来讲,你爱上的应该是黎南那样的人,而不是靳承寒!” 沈言渺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多么惊诧,她莞尔轻笑,眸底没有一丝温度:“这就是你让景黎南出现的原因吗,你以为我会爱上他,以为我会对他言听计从,然后借着我的手,利用靳承寒,实现你所有的企图?” 科特睚眦欲裂,双目通红:“我的想法有错吗,你只在乎那一张脸,黎南的性格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跟林黎南难分伯仲,你……” “我什么?” 沈言渺还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她清浅的嗓音淡漠到了极点,却半分不容置疑:“因为难分伯仲,我就应该对景黎南一见倾心,然后不可自拔?” 沈言渺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着实可笑,他做了一辈子的试验,自以为能参透人心,结果却错的一塌糊涂。 “科特先生,难道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仅凭一些浅薄的数据推理,模型构建,根本还不足以妄言说了解一个人。” “胡说八道!” 科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他怒不可遏地瞪着沈言渺,像是瞪着什么罪大恶极的刑犯:“我的推断,我的实验都不可能出错,我的计划之所以没能成功,仅仅是因为你先一步知道了靳承寒的身世,知道他就是当年的林黎南!” “无所谓,随你怎么说。” 沈言渺没有反驳只是冷然轻笑,她已经不想白费力气,去跟他争辩这些,也没有必要。 “我对我先生的感情,除了他,旁的人都无需清楚,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你的第一个计划没有成功,第二个计划也同样不会成功!” 科特高大的身影晃了晃:“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言渺也不跟他绕弯子,她开门见山说得明白:“我不会因为景黎南做出任何伤害我先生的事情,当然也不会因为林黎南,做出任何伤害我先生的事情,你妄图从我这里拿到的所有底牌,现在都可以死心了。” 她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 科特满是震愕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他迟迟没有言语,就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一样僵硬:“……你说什么?” 沈言渺半秒钟也没有多想,就立时斩钉截铁地坚定出声:“我说,我不仅不会听信你的任何话,也不会容许你的胡言乱语,走出这间地下室半句!” “为什么?!你不是最爱林黎南吗,你不是能够为他放弃一切吗?怎么现在却连替他报仇,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科特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他费尽心思筹备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眼看这就要毁于一旦,他怎么能甘心! 他不甘心啊! 科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沈言渺面前,抓上她的肩膀,迫不及待地低吼:“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靳老曾经对林黎南做过什么,那一场让林黎南身受重伤的大火,是靳老亲自安排的。” “后来,他还找了全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用催眠毁掉了林黎南所有的记忆,这才有了靳承寒。” “靳老一手杀了你最放不下的男人,却还不怀好意地专门让靳承寒出现在你面前,他利用你的爱情,又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不恨吗,你难道真的不恨吗?!” 科特每说一个字。 沈言渺攥起的手指就更用力一份,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清晰又直接,支撑着她残存无几的忍耐力。 怎么能不恨呢! 那是她用尽一生去爱的男人,他曾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尽委屈,遍体鳞伤! 她当然恨! 她恨不得亲手将靳老送进地狱,恨不得马上向全天下昭告,靳承寒与靳老并非血亲的事实,好让靳承寒可以永远跟那个家一刀两断! 可她舍不得! 无论当年到底是怎么样的恩怨纠葛,她都舍不得这些肮脏的往事,将那个骄傲的男人拖进流言蜚语的深渊。 靳承寒他生来就卓越非凡,他是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他出身高贵,他的一生容不得半点污迹。 于是。 沈言渺毫不犹疑甩开科特的胳膊,她一双水眸里满是坚定和决绝:“如果用他后半生永远受人非议,来换取一段已经被他遗忘的记忆,那我宁愿他这辈子,都不记得自己很早之前就认识我!” 第501章 等回家跟你算账 暮色渐沉,火烧云染遍天际,为原本人烟冷清的石子小路,淡淡镀上了一层温热的金色。 沈言渺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她也不说话,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澄澈的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只是沉默地往前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缓缓在原地站定,抬眸看向席胤湛,平静地问:大哥早就知道了,是吗? 只是猜测。 席胤湛也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却隐隐有些暗哑:科特的一面之词不能说明什么,但弟妹看到那些资料的反应却骗不了人,有了线索,其他的事情再查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闻言。 沈言渺些许牵强地勾了勾唇,她轻轻点头,对于席胤湛有这样的细心,并不觉得多么意外,只问:那位医生我是说,留下那一堆资料的医生,他跟科特是什么关系? 亦师亦友。 席胤湛微微眯了眯眼眸,沉声解释:如果没有他的知遇之恩,科特大概不会有现在的成就,所以不难解释,为什么他死之后,科特会这么执着地筹谋了这一切。 原来是这样。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有些过分的苍白,她轻轻眨了眨眼睛,任由晚风吹乱一头长发:所以他这么处心积虑的靠近我,不过是想利用我翻出那些陈年旧事,好让靳承寒和靳老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自己也好替枉死的好友报仇。 对,因为科特心里很清楚,除非靳老网开一面,否则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是他的对手。 席胤湛不紧不慢地出声,稳重自持的俊颜上像是无奈,又像是可悲:阿寒就是为数不多的例外,靳老虽然不怎么偏袒他,但是也从来没真的动过杀心。 哪怕是三年前的那一百鞭。 靳老尽管怒不可遏,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到底,否则怎么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放沈言渺一条生路? 这么说起来,我似乎还得感谢他的手下留情。 沈言渺忽而苍凉地扬了扬唇畔,她明明在笑,眼底却水雾氤氲:尽管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选择不对靳承寒赶尽杀绝。 席胤湛沉默着没有说话,沈言渺说得其实没错,靳老对阿寒的仁慈,的确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即便他动用了再多的力量去调查,也调查不出任何线索。 那也许是靳老这辈子都不会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过了很久,席胤湛这才抬头望了望天空,他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同样有些苍凉:关于阿寒的母亲,关于阿寒的身世,没有人能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那样也好。 沈言渺用力眨了眨眼眸,直到眨掉所有泪意,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竭力扯出一抹微笑:没有人知道,就不会有人提及,靳承寒就永远都不会有所负累,不会觉得亏欠于我,更不会觉得亏欠于任何人。 席胤湛并没有立即接话,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沈言渺清忧的侧脸,停顿了片刻,沉声问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弟妹心里应该很委屈吧,谁也没想到,其实是阿寒忘了你,你却从来都没有爱错人。 所以应该委屈的吧? 她曾经为此被靳承寒误会伤害,被所有人诘难指责。 但时至今日,却一句真相大白的话,都不能告诉给靳承寒听。 没什么好委屈的。 沈言渺半秒钟都没有迟疑就立时摇头,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眸底却笑意明亮:认真说起来,我甚至有点庆幸,靳承寒他不止一次忘了我,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要爱我。 被人催眠后没有。 车祸失忆后也没有。 爱情里,能够被人这样情深坚定地爱着,已经是三生有幸,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闻言。 席胤湛似乎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淡淡笑了笑,语气三分打趣,七分调侃:别人都说夫唱妇随,我从前还不信,如今看弟妹这个有情饮水饱的样子,倒是真的跟阿寒颇为相像。 沈言渺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白净的脸颊不自觉染上一层绯红,像是不小心被人说穿了什么心思,下意识的羞涩,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还是不要像他了,不然闹闹的家庭教育,恐怕就基本宣告终结了。 她可不敢指望,一个连思想品德课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能教会自家女儿什么优良品格。 没准儿还要把不可一世、目中无人那些不良风气,世袭继承发扬光大,只要想想就有够吓人的。 席胤湛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她是释怀了,心里的担忧总算消散了些,不禁也沉声轻笑:也就是弟妹敢这样说阿寒,要是换成别人,我这会儿就只能祈祷他自求多福了。 是吗,那我可得趁他不在,多说一点。 沈言渺故作惊讶地开着玩笑,眸子里却是怎么也化不开的幸福。 她抬步往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缓缓敛去笑容,迟疑地出声:大哥我一直不敢问,陈墨她 放心吧,我会尽全力。 席胤湛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立时回答,他知道沈言渺心里担心什么,于是干脆说得清楚明白:陈小姐脑部受伤的位置并非要害,上一次清淤手术之后也恢复得很好,二次手术虽然有风险,但还在我能应对的范围之内。 真的吗?!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沈言渺立即满心惊喜地追问,她一双水眸清亮,喜不自胜地连连鞠躬道谢:大哥妙手回春,华佗在世,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科特好友的死跟艾家有很大的关系,艾叶的父亲甚至以权力之便,独自侵占了催眠术的所有科研成果。 所以科特恨艾家是应该的,会找到艾叶也是应该的。 但陈墨却不是,她无故被牵连进这一场风波,一直是压在沈言渺心上的一块石头,现在这一块石头总算可以挪开了。 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别别别! 席胤湛连忙眼疾手快地将沈言渺扶起,他沉稳的俊颜上难得有些慌乱:弟妹,你这样要是被阿寒看到,我们可能又要打一架了 却不料。 席胤湛话还没有说完,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就从身后响起。 沈言渺,你在干什么?! 靳承寒眉心微蹙,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布满阴霾,看上去明显有些不太开心。 他流星踏步地走上前,长臂一伸就将女孩儿单薄的肩膀揽进怀里,然后颇有威胁性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一个人跑这么远也不说一声,等我回家再跟你算账! 席胤湛直接猝不及防被靳承寒硬生生从沈言渺身旁推开,他错愕地站在路边愣了半秒,这才哭笑不得地反应过来。 阿寒既然过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陈小姐手术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 席胤湛心里觉得自己有些无辜,却也不好表现太多,于是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有事慢慢说,我就先走了,你大嫂还在家等着我一起吃晚饭呢。 原来是因为陈墨手术的事情。 闻言。 靳承寒不悦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他还是紧紧将沈言渺揽在怀里,十分没有诚意地说了一声:大哥慢走。 可是谁成想。 席胤湛这才前脚刚走。 傅司夜就出现在了路口拐角处,他步伐轻快地哼着小调,一看到沈言渺就立时笑得热络,开心地扬了扬手里的纸质包装袋。 小火焰,你要喝的热巧克力,跑了四五条街,总算帮你买到了! 沈言渺真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硬着头皮对上自靳承寒怨怼的目光,莫名就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惶恐感。 但关键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谢、谢谢二哥。 沈言渺连忙从傅司夜手中接过纸袋,生怕再有什么事端一样,拉着靳承寒就要走:那个二哥,我和靳承寒还有点事情要说,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赶紧挽上靳承寒的手臂,逃命似地离开。 不是,我这才刚到 傅司夜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呆愣愣地看着匆匆离开的两个人,不满地兀自咕哝:这算什么事儿啊,两杯饮料而已,我又不要你们付账单,至于跑那么快吗? 第501章 等回家跟你算账 暮色渐沉,火烧云染遍天际,为原本人烟冷清的石子小路,淡淡镀上了一层温热的金色。 沈言渺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她也不说话,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澄澈的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只是沉默地往前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缓缓在原地站定,抬眸看向席胤湛,平静地问:“大哥早就知道了,是吗?” “只是猜测。” 席胤湛也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却隐隐有些暗哑:“科特的一面之词不能说明什么,但弟妹看到那些资料的反应却骗不了人,有了线索,其他的事情再查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闻言。 沈言渺些许牵强地勾了勾唇,她轻轻点头,对于席胤湛有这样的细心,并不觉得多么意外,只问:“那位医生……我是说,留下那一堆资料的医生,他跟科特是什么关系?” “亦师亦友。” 席胤湛微微眯了眯眼眸,沉声解释:“如果没有他的知遇之恩,科特大概不会有现在的成就,所以不难解释,为什么他死之后,科特会这么执着地筹谋了这一切。” 原来是这样。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有些过分的苍白,她轻轻眨了眨眼睛,任由晚风吹乱一头长发:“所以他这么处心积虑的靠近我,不过是想利用我翻出那些陈年旧事,好让靳承寒和靳老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自己也好替枉死的好友报仇。” “对,因为科特心里很清楚,除非靳老网开一面,否则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是他的对手。” 席胤湛不紧不慢地出声,稳重自持的俊颜上像是无奈,又像是可悲:“阿寒就是为数不多的例外,靳老虽然不怎么偏袒他,但是也从来没真的动过杀心。” 哪怕是三年前的那一百鞭。 靳老尽管怒不可遏,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到底,否则怎么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放沈言渺一条生路? “这么说起来,我似乎还得感谢他的手下留情。” 沈言渺忽而苍凉地扬了扬唇畔,她明明在笑,眼底却水雾氤氲:“尽管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选择不对靳承寒赶尽杀绝。” “……” 席胤湛沉默着没有说话,沈言渺说得其实没错,靳老对阿寒的仁慈,的确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即便他动用了再多的力量去调查,也调查不出任何线索。 “那也许是靳老这辈子都不会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过了很久,席胤湛这才抬头望了望天空,他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同样有些苍凉:“关于阿寒的母亲,关于阿寒的身世,没有人能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那样也好。” 沈言渺用力眨了眨眼眸,直到眨掉所有泪意,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竭力扯出一抹微笑:“没有人知道,就不会有人提及,靳承寒就永远都不会有所负累,不会觉得亏欠于我,更不会觉得亏欠于任何人。” “……” 席胤湛并没有立即接话,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沈言渺清忧的侧脸,停顿了片刻,沉声问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弟妹心里应该很委屈吧,谁也没想到,其实是阿寒忘了你,你却从来都没有爱错人。” 所以应该委屈的吧? 她曾经为此被靳承寒误会伤害,被所有人诘难指责。 但时至今日,却一句真相大白的话,都不能告诉给靳承寒听。 “没什么好委屈的。” 沈言渺半秒钟都没有迟疑就立时摇头,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眸底却笑意明亮:“认真说起来,我甚至有点庆幸,靳承寒他不止一次忘了我,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要爱我。” 被人催眠后没有。 车祸失忆后也没有。 爱情里,能够被人这样情深坚定地爱着,已经是三生有幸,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闻言。 席胤湛似乎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淡淡笑了笑,语气三分打趣,七分调侃:“别人都说夫唱妇随,我从前还不信,如今看弟妹这个有情饮水饱的样子,倒是真的跟阿寒颇为相像。” 沈言渺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白净的脸颊不自觉染上一层绯红,像是不小心被人说穿了什么心思,下意识的羞涩,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还是不要像他了,不然闹闹的家庭教育,恐怕就基本宣告终结了。” 她可不敢指望,一个连思想品德课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能教会自家女儿什么优良品格。 没准儿还要把不可一世、目中无人那些不良风气,世袭继承发扬光大,只要想想就有够吓人的。 席胤湛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她是释怀了,心里的担忧总算消散了些,不禁也沉声轻笑:“也就是弟妹敢这样说阿寒,要是换成别人,我这会儿就只能祈祷他自求多福了。” “是吗,那我可得趁他不在,多说一点。” 沈言渺故作惊讶地开着玩笑,眸子里却是怎么也化不开的幸福。 她抬步往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缓缓敛去笑容,迟疑地出声:“大哥……我一直不敢问,陈墨她……” “放心吧,我会尽全力。” 席胤湛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立时回答,他知道沈言渺心里担心什么,于是干脆说得清楚明白:“陈小姐脑部受伤的位置并非要害,上一次清淤手术之后也恢复得很好,二次手术虽然有风险,但还在我能应对的范围之内。” “真的吗?!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沈言渺立即满心惊喜地追问,她一双水眸清亮,喜不自胜地连连鞠躬道谢:“大哥妙手回春,华佗在世,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科特好友的死跟艾家有很大的关系,艾叶的父亲甚至以权力之便,独自侵占了催眠术的所有科研成果。 所以科特恨艾家是应该的,会找到艾叶也是应该的。 但陈墨却不是,她无故被牵连进这一场风波,一直是压在沈言渺心上的一块石头,现在这一块石头总算可以挪开了。 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别别别!” 席胤湛连忙眼疾手快地将沈言渺扶起,他沉稳的俊颜上难得有些慌乱:“弟妹,你这样要是被阿寒看到,我们可能又要打一架了……” 却不料。 席胤湛话还没有说完,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就从身后响起。 “沈言渺,你在干什么?!” 靳承寒眉心微蹙,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布满阴霾,看上去明显有些不太开心。 他流星踏步地走上前,长臂一伸就将女孩儿单薄的肩膀揽进怀里,然后颇有威胁性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一个人跑这么远也不说一声,等我回家再跟你算账!” “……” 席胤湛直接猝不及防被靳承寒硬生生从沈言渺身旁推开,他错愕地站在路边愣了半秒,这才哭笑不得地反应过来。 “阿寒既然过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陈小姐手术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 席胤湛心里觉得自己有些无辜,却也不好表现太多,于是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有事慢慢说,我就先走了,你大嫂还在家等着我一起吃晚饭呢。” 原来是因为陈墨手术的事情。 闻言。 靳承寒不悦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他还是紧紧将沈言渺揽在怀里,十分没有诚意地说了一声:“大哥慢走。” 可是谁成想。 席胤湛这才前脚刚走。 傅司夜就出现在了路口拐角处,他步伐轻快地哼着小调,一看到沈言渺就立时笑得热络,开心地扬了扬手里的纸质包装袋。 “小火焰,你要喝的热巧克力,跑了四五条街,总算帮你买到了!” “……” 沈言渺真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硬着头皮对上自靳承寒怨怼的目光,莫名就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惶恐感。 但关键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谢、谢谢……二哥。” 沈言渺连忙从傅司夜手中接过纸袋,生怕再有什么事端一样,拉着靳承寒就要走:“那个……二哥,我和靳承寒还有点事情要说,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赶紧挽上靳承寒的手臂,逃命似地离开。 “不是,我这才刚到……” 傅司夜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呆愣愣地看着匆匆离开的两个人,不满地兀自咕哝:“这算什么事儿啊,两杯饮料而已,我又不要你们付账单,至于跑那么快吗?” 第502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吧。 低奢昂贵的商务车内。 靳承寒不温不热地淡淡出声,他修长的双腿随意叠起,神色慵懒地靠在舒适的座位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好,我说,我都说!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立时堆满讨好的笑意,她小心地拎着手里的两杯热饮,佯装认真思忖了半秒,而后为难地皱了皱眉:但是靳总,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 那就长话短说。 靳承寒还不等她说完就出声打断,他漆黑的眸子直直落在她眼底,一贯不容置疑的强势:沈大律师能言善辩人尽皆知,这会儿,总不见得连几句解释的话都说不清楚吧? 这高帽子扣的可真是稳准狠! 看来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 那怎么会呢,说得清楚,当然说得清楚。 沈言渺连忙干干赔笑两声,她纤长的眼睫飞快眨了眨,努力阻止着措辞:我就是我们不是马上要回国了吗,但是陈墨的情况还是没有什么好转,所以我就想着,请大哥一起谈论一下手术的事情。 然后,你们就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 靳承寒望着她不紧不慢地反问,他轮廓深邃的俊颜上看不清什么情绪,也说不上相信还是不相信:而且,你还让自己受伤了? 受伤? 怎么会? 沈言渺满是疑惑地将自己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结果压根儿没有看到半点所谓伤口,就连破皮都没有:靳承寒,我真的就是跟大哥谈谈陈墨手术的事情,怎么可能受伤呢? 说谎! 靳承寒却当机立断就反驳了她的话,他面无表情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往她耳后拭去。 然后,那一方银灰色的手帕上,霎时间就沾上了米粒大小的点点血迹。 靳承寒也不多跟她争辩,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手帕递到她面前,一针见血地质问:沈言渺,你别跟我说这是你自己磕到碰到的?! 我 沈言渺看着面前的铁证如山,一时间语结接不上话,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伤到的呢? 她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言渺下意识地抬手往耳后摸去,结果却被人先一步制止,靳承寒立即眼疾手快地摁下了她的胳膊,没什么好气地瞪她:伤口没消毒不要乱碰,会感染,沈言渺你到底能不能有点常识! 沈言渺看着他过分紧张认真的表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靳承寒,就这么一点小小的伤口,应该是不小心被什么给划到了而已,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伤不严重,你听上去好像很失望! 靳承寒眉心一拧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松多少,英俊的脸色有些阴沉:沈言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靳承寒就是看不得你哭,看不得你受伤,小伤大伤又有什么区别?! 可她呢? 不过就是问问她到底怎么受的伤,她就诸多推辞。 还嫌他大惊小怪! 狼心狗肺的女人,不知好歹! 靳承寒越想越觉得生气,他抬手扯了扯颈间的领带,就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不再看沈言渺。 男人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脸上的不悦再明显不过。 沈言渺清澈的眸底一抹心疼转瞬即逝,她知道靳承寒的惶恐,也知道他是真的被三番两次的意外给吓怕了。 但是今天的事情,她既然已经决心做到了这一步,那就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一丝半点。 只不过,这个幼稚的男人现在气成这样,她要是不哄哄他,他大少爷心里这把火,还不知道能烧到什么时候呢。 沈言渺索性将手里的热巧克力放到一边,她难得乖巧黏人地抱上他的手臂,声音软软地撒娇:靳承寒,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靳承寒阴着脸色没有理会她,但是也没有推开她。 道歉都不管用,看来这是真的生气了啊! 靳承寒,我跟你坦白,真的坦白! 沈言渺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的,她现在一心就想着怎么能让他不生气,一咬牙就直接坐到了靳承寒腿上。 我今天来这里的确还有另外的事情,就是之前我被绑架的事情,我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所以就拜托大哥让我见科特一面。 沈言渺说着还生怕他不信似的,连忙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真的就是全部真相了,我一句都没有骗你,你就相信我吧! 谁成想。 靳承寒却只是伸出手臂虚虚环在她腰后,不让她摔下去,还是没有半点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沈言渺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生气起来竟然这么难哄,她反正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靳承寒,你看我!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直接捧上他好看的侧脸,她佯装厉声厉气地出声,尽管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我命令你,你不许再生气了,你要是再生气,我就 你就怎么样? 靳大总裁可算有了点反应,他眉梢微扬,薄唇轻勾,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就 沈言渺霎时间就没有了刚才的气焰,她一双水晶般的眼眸,直直撞进男人深如潭渊的黑眸,所有到口边的言语顿时都灰飞烟灭。 早就知道这男人笑起来最能蛊惑人心,她还以为自己看了这么久,早就能够免疫了,结果还是不幸牺牲。 祸害,不跟你说了。 沈言渺被自己毫无抵抗力的心动给气到了,她有些气馁地苦着一张脸,放开捧着他脸颊的手掌就要起身。 却不料,腰间却骤然一沉。 靳承寒不用多大力气,就将女孩儿清瘦的身子拥了个满怀,他一条长臂牢牢箍在她腰间,一手不轻不重抬起她的下颌。 沈言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我稍微多一点点诚意? 沈言渺轻轻挣开他的手指,故意垂眸不去看他的眼睛:我都已经这么认真地在哄你开心了,你还要什么诚意? 靳承寒却深刻不以为然,他立时就振振有词地开口:是你先惹我生气的,所以哄我开心难道不应该? 沈言渺一听他这话霎时间就不淡定了,她眉心微微皱起,义正言辞地替自己声讨:就算你说得都有道理,就算我真的做错了事情,但是你也太难哄了,哪有人像你这样唔 她没说完的话,悉数都被湮没进一个滚烫的亲吻中。 靳承寒修长的手掌轻轻覆在她柔软的长发上,他微微一低头就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 沈言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呆呆地愣着没有拒绝,无声无息地纵容了他的肆意妄为。 靳承寒流连忘返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漆黑的眼眸里恍惚有得逞的笑意一掠而过:沈言渺,我觉得我其实还是挺好哄的,这次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但要是还敢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言渺有些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开口:靳承寒,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突然就到这里来,你是不是又派人跟踪我? 靳大总裁波澜不惊地俊颜上依稀有心虚浮过,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轻轻咳了两声,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有,我就是有点事情,刚好路过。 堂堂靳家财团继承人,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路过贫民窟! 公益扶贫吗? 骗鬼呢这是! 沈言渺摆明了是不信他的话,她拿起一旁的热巧克力喝了一口,这才颇是感慨地开口:靳承寒,你以后有一天要是被法官审判,最好保持沉默不要说话,因为你编瞎话的能力实在是太糟糕了,最后很有可能不减刑反而重判。 闻言。 靳承寒英气的眉心微微蹙了蹙,他直直看向怀里仿佛很有经验之谈的小女人,不疾不徐地出声:沈言渺,听上去,你在说瞎话这方面似乎造诣颇深,不知道我被你用瞎话糊弄过多少次呢? 我不是,我没有,我绝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沈言渺也不知道这战火怎么莫名其妙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当即就连连否认以表清白: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说瞎话糊弄你啊,这不是自找麻烦呢么。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靳承寒对于她这样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他邪气地扬了扬唇畔,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有一下绕着她的长发玩儿:所以见过科特之后,你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吗? 解开了。 沈言渺漫不经心地端详着手里的热巧克力。 她竭尽全力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纸杯上,才不至于在靳承寒面前表现出什么端倪,云淡风轻地开口:我之前一直好奇,这位医生为什么平白无故就盯上了我,今天问过才知道,他是我从前当律师的时候,就给自己招惹上的仇人。 就这么简单?靳承寒似信非信地追问。 就这么简单。 沈言渺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声音淡淡的: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要不是他说起,我自己都忘了。 靳承寒揽在她腰间地手臂不自觉又紧了紧,他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沉声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交给法官吧。 沈言渺没有多想就回答,她澄澈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手上还有不少人命,怎么审都是死刑,没有其他退路的! 靳承寒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只要在不伤及她的前提下,他愿意尊重她所有的意愿和想法,也不会左右她所有的决定和立场。 他心里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他染手罢了,她向来不愿意他手里沾上血腥。 第503章 哪家的小猫小狗 “妈妈,我还要带上这只弹吉他的皮卡丘!” 小团子选手对于即将到来的归国之途,表现出毫不遮掩满怀的好奇和雀跃。 她拿起自己最喜欢的玩偶就往行李箱里塞,嘴里滔滔不绝地碎碎念着:“还有这只小猫,这只鲸鱼宝宝也要……” “闹闹……” 沈言渺看着什么重要物件都还没放,就已经被玩具挡满的箱子有些哭笑不得。 她宠溺地抬手点了点小丫头精致的鼻尖:“你拿这么多东西,妈妈拎起来很辛苦的,可不可以少一些啊?” “为什么要妈妈拎行李?” 小团子有些疑惑地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须臾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她粉嫩的脸颊上笑意渐渐褪去了些,试探着问:“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他?” 沈言渺只愣了一下就迅速反应过来,清澈的眼眸里几不可察掠过一抹心疼。 小团子没有安全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而她,很大程度上刚好是造成这个遗憾的罪魁祸首。 “爸爸他……当然要和我们一起啊!” 沈言渺温柔地在小丫头发顶揉了揉,她没有半点闪躲,也不想再闪躲,不假思索就给了最坚定的回答:“但是宝宝,回国的路那么远,爸爸要抱着闹闹,还要照顾妈妈,他也会辛苦的。” “……” 小团子没再说话,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向沈言渺,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忽地。 小团子倏然曲起小短腿蹲下身来,她动作利落地将所有玩具都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又认真地摆回原来的地方。 沈言渺看得出来,小团子稚气的小脸上是有些不舍的,却唯独没有半分迟疑。 在靳承寒和自己心爱的玩具之间。 小团子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她没有半点犹豫,仿佛做出这样的决定,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那就不带了,闹闹没有这些也可以很开心。” 小团子表情认真地开口,她在割舍,却并没有妥协让步的低落和难过,反而十分坚定。 她从前总喜欢抱着软绵绵的娃娃才能睡着,现在却不一样了,她每天也可以跟abby姐姐一样,听着色彩斑斓的童话故事入眠。 哪怕是深夜做梦醒来,也不用害怕自己会变成没有人要的孤儿。 因为她跟其他所有的小朋友一样,不仅有妈妈,还有爸爸,而且他们很相爱,永远也不会分开。 “但是妈妈……” 小团子突然有些为难地皱了皱小脸,她踮起脚尖,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一个小木匣:“这个我可以带走吗,这是我早就答应别人的。” 言而有信。 妈妈从小就是这么教她的。 “当然可以。”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立时笑着答应,这个小盒子里的东西,是几个月前她亲自帮小团子装进去的,对于其中的缘由自然也无比清楚。 “宝宝亲手为小七准备的礼物,妈妈一直都记在心里,所以……” 沈言渺突然拉长声音卖起了关子,看着小团子不解的目光,她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唇畔。 然后变戏法儿似地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背包:“所以妈妈今天专门去帮宝宝买了这个小书包,这么贵重的东西,闹闹一定要自己保护才放心,对不对?” “耶!妈妈万岁!” 小团子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她满心欢喜地扑到沈言渺怀里,高兴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闹闹一定会好好保护礼物,然后,给小七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七? 靳承寒处理完所有紧急文件,刚一走出书房,就听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他英气的眉宇不禁蹙了蹙,心里满是疑问。 小七是谁? 小团子为什么要给他礼物,还要给他惊喜? 这么奇怪的名字,难道是哪家的小猫小狗吗? 靳承寒长腿一迈径自朝着儿童房走去,屋子里灯光暖暖的,连带他生来凌厉的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柔和:“这么开心,在说什么呢,我能不能也一起听一听?” “不可以!” 小团子想也不想就立即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又赶紧将手里的小木匣装进背包,牢牢抱进怀里:“这是闹闹和妈妈之间的小秘密,不可以说给别人听哦!” 别人? 靳承寒见小团子这般义正言辞的模样,转头就望向沈言渺干净的眉眼,他眸光灼灼地追问:“连我也不可以吗?” 沈言渺被他热烈赤忱的眸光看得心里发慌,她白皙的脸颊上,刹那间就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绯红。 没出息! 她一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男色面前可真不争气,一边垂眸假装认真地整理行李:“你别……别问我,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那行吧。” 靳承寒没有再多说只轻轻颔首,他心里清楚此刻再问下去,也定然不会有什么结果。 靳大总裁时间宝贵,向来不喜欢做什么徒劳无功的事情,所以他果断停止好奇。 但是。 靳大总裁是什么人,放弃从来就不是他的风格,即便是未知全貌,也不影响他对整件事情严重性的界定! 高风险预警及时地在脑子里响起。 一个能让小团子和沈言渺都闭口不提的人,一个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名字,比起程子谦那样堂而皇之的仇敌,危险系数至少高出五颗星! 试问,这么一个心腹大患,他怎么可以放任自流,不理不睬! 那当然是必须要趁早就快刀斩乱麻,赶紧扼杀在摇篮里,绝对不能留有半点活路! 深夜。 沈言渺正睡得迷迷糊糊,却依稀听到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困得连眼睛也不想睁开,只瓮声瓮气地问:“靳承寒,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 然而。 一室静寂,并没有人回答她。 沈言渺只当靳承寒睡得太沉,她下意识就往身旁的枕头上靠了靠,却不曾想会靠了个空。 嗯? 人呢?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努力赶走所有倦意。 摁开灯,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这么晚,去哪里了?” 沈言渺忍不住轻轻蹙眉满是疑惑,她踩着拖鞋就往门口走去,寻着清淡的月光,隐约能看清客厅里那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身上只简单裹了一件深色睡袍,背对她坐在最靠近窗户的沙发上。 他没有开灯,只借着月光,也不知道翻来覆去在找些什么。 整个人几乎融于黑暗。 沈言渺想也不用想就顿时反应过来,她之前还想不清楚呢,这男人今天怎么会那么好打发。 结果…… 果然是她太天真了。 这要是让旁人知道,堂堂靳家靳大少爷,大晚上不睡觉,偷偷爬起来翻自己家,还不得被惊掉下巴! 沈言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该是该笑,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刻意放轻了声音:“靳承寒,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呢?” 第504章 贼也分为很多种 “……” 靳承寒高大的背影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是很快,那人就从善如流地想到了对策,他握拳轻轻咳了两声,语气难得有些不自在:“那个……突然有点睡不着,所以就起来检查检查,看你行李收拾得怎么样。” “这样啊……” 沈言渺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她假装没有看见他手里已经被打开的小木匣,笑意盈盈地走到他面前:“那不知道,靳总检查得怎么样啊,还满意吗?” “还、还不错,值得表扬。” 靳承寒无比官方且中肯地给了评价,他大言不惭地说着,就利索地将小木匣重新锁好,又毫无痕迹地装进小团子的背包里。 毁尸灭迹。 一气呵成。 沈言渺被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那小木匣上的锁,就连她都没有钥匙! 他到底是怎么没有拧掉锁,还能成功打开的?! “靳承寒,你老实交代,在做财团总裁之前,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沈言渺双臂抱在身前,她故作严肃地板起一张小脸,有理有据地质问:“江洋大盗,还是走檐飞贼?!” 真的,这男人不去当盗贼,真的是可惜了这么一身好本事! 闻言。 靳承寒紧跟着沉声轻笑,他长臂一伸就将她扯到腿上坐好,一双黑眸颇有兴致地盯着她素净的脸颊:“真是不好意思,可能要让沈大律师失望了,你男人向来遵纪守法,三好公民。” 沈言渺不服气,立时言之凿凿地反驳:“但是,我看你翻箱倒柜的行为很熟练啊?” “这能说明什么呢,最多只能证明我无所不能,仅此而已。” “而且,沈大律师难道不知道,即便是贼,也可以分为很多种吗?” 靳承寒也不急不恼,他牢牢将人圈在怀里,轮廓分明的脸庞一寸寸向她逼近,忽而不怀好意地轻笑出声:“像我这样的,最多算个采花贼。” 他痞里痞气地说完,就猝不及防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而后,还不等沈言渺反应过来,靳承寒就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好了,时间不早了,陪你回去睡觉。” 说得可真是大言不惭啊! 沈言渺都快要替他的厚脸皮无地自容,能把溜门撬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除了他还真是很难找到第二个人。 而她,作为曾经的金牌律师人,作为如今的小团子妈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有责任去遏制这种强词夺理的无赖行为。 沈言渺这么想着,很不厚道地明知故问,刻意提及他被撞破的窘况:“那我睡着了,你还会再悄悄起来检查行李吗?” “……”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恍惚有一丝生硬转瞬即逝,他没有言语,只是倾身将怀里的人放在柔软的被子上。 颀长的身形随即欺身而来。 沈言渺立时就被他严严实实压在身下,那淡淡的木香味迅速占据她所有的呼吸,像是不知道窖了多久的陈酒,瞬间就让她红了两颊。 “你……你要干什么?” 两个人过于悬殊的身高体重差距。 沈言渺想要抬手推开他都没有可能,只能故作严肃地唬起人来,结果话一出口就讷讷少了底气:“靳……靳承寒,我跟你讲,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坦白交代是你唯一的出……出路。” “是吗?” 靳承寒微微眯了眯眼眸,十分不以为意地扬起唇畔。 他就宛若一个知法犯法的亡命之徒,肆意放纵滚烫赤忱的眸光,直接热烈地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可我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比如……” 靳承寒一字一句缓慢且撩拨地落在她耳畔,他有意无意地拖长声音,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覆上她睡衣的系带:“……兵不血刃地……说服你。” 他一语双关,说得面不改色。 沈言渺却倏地羞窘到面色通红,有些难以启齿地嗔怨:“靳承寒,你这是犯规,我不跟你闹了,快点放开我!” 闻言。 靳承寒有些好笑地勾起薄唇,他幽深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沈言渺,到底是什么样的误解,才会让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我还会放开你?” “我……” 沈言渺没办法从他邪里邪气的言辞中判断真假,也挣扎不开他的桎梏,于是也开始了明晃晃的违规行径。 “那我错了还不行嘛?” 沈言渺一改刚才义正言辞的模样,微微抬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吻了下,及时地撒娇求饶:“我保证,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绝对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在闹闹心中英明神武的伟大形象!”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的吻。 靳承寒冷峻料峭的侧脸就像是被春风暖融,刹那间柔和成半轮清泓的月影。 他似乎对于她这样讨好的举动很是满意,得寸进尺地继续威胁:“但说无凭,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 沈言渺微微气恼地瞪大一双水眸,她表情怨怼地盯着看了好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皱着眉头妥协:“那这样,如果我要是骗你的话,你就……” 她起初还言之凿凿。 但越说越没有底气,到最后,就像是在兀自小声地说胡话:“就告诉闹闹,当初是我先见色起意,后来又居心叵测跟你逼的婚……”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的顽劣孩子,漆黑的眸底掠过一抹得意的促狭笑意,明知故问道:“靳太太,这不就是最原本的事实吗,你难道从来没有跟闹闹说过实话?” 实话! 什么实话?! 说她作为律师还以身犯法,强抢民男! 还是说她头脑不清醒,死活要嫁给一个露水情缘的陌生男人! 这哪一样是可以作为正面教材,说给小孩子听的?! 沈言渺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她立时摆出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表情:“靳承寒,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然……” 却不料。 她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唇上就多了一抹温热的触感。 靳承寒眉眼含笑着微微低头,浅尝辄止地在她烟粉色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又前言不搭后语地点了点头,十分宽容地说:“好吧,你的提议,我同意了。” “……” 沈言渺觉得靳承寒真的是一个很不可理喻的人,尤其是他阴晴不定的个性,以及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让人永远都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好比现在。 沈言渺原本以为他在弄清楚所有的真相之前,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善罢甘休,她甚至已经做好,要将事情所有原委都告诉他的准备。 靳承寒却风度翩翩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循规蹈矩,他说同意就同意,说放开她就放开她。 说了陪她睡觉,就真的专心讲故事哄她入眠。 昏暗的灯光里。 男人低磁动听的声线,缓缓流转过房间每一个角落,然后一字一句落入沈言渺耳中。 方才消散的困意,很快就重新卷土而来。 沈言渺乖巧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一个连着一个地打哈欠,最后还是赶在睡着的前一刻,闷声固执地开了口。 “靳承寒,你怎么不问了?” “问什么?” “小七。” “……” 靳承寒拿着书本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僵了僵,那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深了又深,根本看不懂什么情绪。 “不重要了。” 他薄唇轻启,修长的手指无比珍贵地摩挲过她柔软的侧脸,嗓音清淡且坚定:“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于我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 第505章 靳先生我们回家 三年前,离开a?城的时候。 沈言渺决心这辈子都不再踏回这个城市,这个地方就像是撒了糖的砒霜,给过她甜头,也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曾经在这里风生水起,也曾经家破人亡。 她在这里得到过毕生所爱,但后来也痛彻心扉地失去了。 那么一个可怜又可悲的故事,还妄想续写什么呢,所以她不挣不扎,留在伦敦,认命地承受所有结局。 可是谁知道。 靳承寒他又出现了,他还是没有一丝丝余地,就这么闯进她的生活,带着一身的伤疤和全部的坚定。 他说,他爱她。 那她还能顾得了什么呢? 私人飞机轰鸣着起飞,又降落,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三折两折总是乱七八糟地幕起幕落。 “妈妈,妈妈快醒醒,我们回国啦!” 沈言渺是被小团子吵吵闹闹喊醒的,她缓缓睁开一双眼眸,入目就是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 他一双黑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就这么看了她多久。 沈言渺不自觉耳尖微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我怎么会睡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到了吗?” “刚到。” 靳承寒俯身将她从薄毯里抱到沙发上坐好,又单膝跪地替她穿好鞋子:“你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吴妈提前去准备。” “吴妈?” 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沈言渺还讶异地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们要回南庄吗?” “不然呢?” 靳承寒薄唇轻勾,有些好笑地反问出声。 他修长的手指,动作熟练地替她系好外套衣扣,这才心满意足地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不回家你还想去哪里?”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言渺立时否定了他的话,她清澈的眸底不难看出担忧和犹豫:“只是,我们现在回南庄,会不会还不是时候啊?” 他们这次回国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了靳老耳里,如果现在还堂而皇之地回南庄。 按照那位冥顽不灵老人的想法,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挑衅他高高无上的权威和颜面! 沈言渺再三思忖,还是觉得不放心:“靳承寒,你这次回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这么打草惊蛇,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会输?” “我知道你不会!”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脱口而出,她俏丽的脸颊上满是认真:“但我不想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加重你肩上的负担。” “沈言渺。” 靳承寒忽而郑重其事地喊她的名字,他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眼底,每一个字都说得坚定无比:“在我这里,与你有关的全部事情,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是我执意重新将你带到悬崖边上,那我就一定要带着你安然无虞地离开!” 但是靳承寒,你知道吗? 可能,执意的人也并不只你一个。 “……好。” 沈言渺没有再说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缓缓朝靳承寒伸出手掌:“那靳先生,我们回家?” 靳承寒总算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唇畔,他半分没有犹豫,就将她微凉的指尖握进掌心:“这还差不多。” 小团子选手似乎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回南庄的路上,一直趴在车窗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妈妈,为什么刚刚在机场,除了我们都看不到别人啊?” “……” 沈言渺微微愣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她有乱吃醋的习惯,只好随口胡诌:“因为……可能是这会儿时间太晚了……” “可是明明太阳都还没有下山。” 小团子有些疑惑地皱了皱一张小脸,也不知道信了还是不信:“而且,马路上还有好多人。” 沈言渺只好干笑两声,又重新寻了个借口:“那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大家都不需要走太远的地方。” “真的吗?” 小团子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望向她。 “……” 沈言渺顿时觉得自家女儿这求真务实的精神,实在有些棘手,她正准备再继续说些什么。 靳承寒却先一步开了口,他幽黑的眸子里染着纵容打趣的笑意:“不是,妈妈说得不对,其实是因为今天机场的飞机都喝了醋,飞不起来。” 小团子立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眸:“飞机为什么会喝醋?” “因为他们……” “渴了!” 沈言渺还不等靳承寒把话说完,就连忙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拼命在心里给自己洗脑,这才能继续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对,就是渴了,就像闹闹渴了会喝水那样,就是渴了!” “哦。” 小团子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但奈何这些都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太对。 沈言渺见小团子终于不再追问,这才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怨怼地瞪了靳承寒一眼。 靳承寒也不气不恼,反而心情颇好地轻笑出声,他温热的指腹缓缓从她掌心划过,压低声音戏谑道:“沈言渺,你从前说过的每句话我都牢牢记得,你难道不应该感动吗?” 感动他个鬼! 这男人根本就是存心想让她在闹闹面前难堪! “我要是跟闹闹说说你检查行李的事情,你觉得你会感动吗?!” 沈言渺没什么好气就驳回了他的无理要求,她想要挣开他的手掌,结果却被人抓得更紧。 “威胁我?” 靳大总裁不动声色地将沈言渺往自己怀里扯了扯,然后一本正经,斩钉截铁地命令:“沈言渺,你不准威胁我!” “……” 沈言渺这一刻觉得靳承寒简直像极了,电影里演的那种离经叛道的逆子,而她很不幸的,人海茫茫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逆子。 打不得。 骂不得。 还扔不得! 而此时此刻。 靳家老宅。 靳颐年一身藏蓝色中山装躺在竹藤摇椅上,他苍白的头发被人悉心打理过,一丝不苟地往后梳起。 但即便这样,还是掩饰不了一身的病气儿。 “阿寒……是今天回国吗?” 靳颐年透过窗子望着即将沉底的夕阳,隐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眸微微眯起,看不懂什么情绪,只淡淡问:“怎么还不见到家?” “……” 方管家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老爷,少爷他……他并没有回老奴的话,答应要回老宅。” “不回来?” 闻言,靳颐年日渐憔悴的脸庞上顿时阴沉了几分,他借着手里的拐杖坐起身子,又问了一遍:“他知道了林家的事情,也还是不回来?” “……是。” 方管家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靳颐年忽而沉沉笑了两声,他明明在笑,却听不出任何笑意:“也好,也好,他只管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父亲。” 他身后。 靳玉卿手里拿着一杯温水和药片,忍不住泪流满面,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向来冷血无情的哥哥,到底还是后悔了,在最不该后悔的时候,他还是后悔了! 第506章 离家出走很危险 南庄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有什么改变,复式洋楼笼罩在淡淡暮色里,柔和又温暖。 时隔经年。 沈言渺眸光轻颤地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伤感,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霎时间就盈满了眼眶。 “笨蛋,哭什么?” 靳承寒轻笑一声,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他温热的掌心一如目光热忱,有些打趣地在她额前弹了下:“看你下一次,还敢不敢一个人离家出走这么久了?” “对的,不可以离家出走,很危险!” 小团子站在一旁连忙搭腔,她肩上背着那一只毛茸茸的小书包,人小鬼大说得认真。 “我哪里有离家出走?” 沈言渺被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一时间也不知道哭好还是笑好,她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灯火通透的别墅,眸底水光流转。 她没有离家出走。 她只是回不来。 “沈言渺,你看看,小孩子都比你懂事得多。” 靳承寒对小团子的话表示很赞同,他漆黑的眸子里染着淡淡的笑意,毫不费力就将小团子抱进怀里,又紧紧牵上沈言渺微凉的指尖。 须臾,才自顾自沉然出声:“不过还好,不管怎么样,总算还知道回来。” 沈言渺被他牢牢牵着往前走去,斜阳薄暮里,三个人的影子被不断地拉长又拉长。 幸福且坚毅。 吴妈大老远就带着佣人迎了上来,她还是三年前那样和蔼质朴,真诚又恰当地捧着一颗来自长辈的关怀之心。 “先生,少奶奶,您们总算回来了!” 沈言渺微微一笑,走上前轻轻拥抱了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她诚挚地问候:“好久不见,您过得还好吗?” 她和靳承寒说幸运是幸运,说不幸也的确不幸,两个人都不曾拥有过纯粹干净的亲情。 唯独面前这一位老人,还会记挂着他们的离开和停留。 “劳少奶奶惦念,都好!都好!” 吴妈忙不迭连连点了点头,她眼里含着泪,却依旧坚持笑着:“我已经安排了晚餐,都是按照靳先生和少奶奶的喜好准备的……” 然而。 吴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团子奶声奶气地打断,她有些委屈地眨着一双大眼睛:“所以没有闹闹的吗,可是妈妈,闹闹也想吃好吃的。” “这是……” 闻声,吴妈脸上的笑容震惊地凝滞了半秒,她接到的消息里,只说靳先生和少奶奶要回来,却并不知道还会有一个小娃娃。 况且。 这是谁家的娃娃? 为什么会被靳先生抱在怀里? 又为什么会喊少奶奶一声妈妈? 沈言渺看吴妈一脸茫然的表情,就知道靳承寒没有提及小团子的行程。 于是她赶紧上前,将小团子从靳承寒怀里放到地上站好,笑着出声:“来,闹闹,叫吴奶奶。” 小团子也并不怕生,乖巧地喊了一句,又兀自介绍:“奶奶好,我是闹闹。” “你……您、您好!” 吴妈从来没有在南庄见过小孩子,小团子又长得实在心疼得紧,她一时间又惊又喜,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吴妈,她只是个孩子,您不必这么客气。” 沈言渺赶紧善解人意地出声,她轻轻勾了勾唇瓣,笑意温和:“而且,这小丫头鬼主意多得很,往后要是有不听话的地方,您也不用过分惯着她。” “妈妈坏!” 小团子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干了,她佯装气恼地跺了跺小脚,迈着小短腿就往靳承寒身边跑去:“闹闹明明就很懂事,爸爸刚才还说我比您都懂事!” 她话音一落。 靳承寒愣了。 沈言渺愣了。 吴妈更是怔怔愣在原地还不过神来,一个将靳先生叫爸爸,将少奶奶喊妈妈的孩子。 所以,她是…… “小小姐?” 吴妈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她赶紧死死捂住嘴巴,眼前却全是沈言渺离开后,靳承寒浑浑噩噩过过的那些时日。 真的太苦了! 这两个孩子能有今天,真的太苦太苦! 吴妈哭过后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擦了擦眼泪,亲切地看向小团子:“小小姐想要吃什么菜,吴妈这就……这就马上去准备!” “……不、不用。” 沈言渺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看了看小团子坦坦荡荡的小脸儿,又抬眸看了看靳承寒愕然僵硬的表情,忽地会心轻笑:“闹闹的口味跟靳承寒一模一样,不用另外准备。” 吴妈也立时笑得满脸褶子:“是,少奶奶。” 小团子一走进别墅大厅里,就像是刚刚学会飞的小雀儿,开心地到处乱窜起来。 沈言渺难得见小丫头这么高兴,也没有去阻止她,兀自坐在沙发上捧了一杯热茶。 可是,还不等她一口清茶入喉,手里的杯子就被人眼疾手快地夺走。 “胃不好还喝什么茶?” 靳承寒不容置喙就将她手里的茶杯端走,换成了温热的蜂蜜水,他自己则是一如既往靠着沈言渺身侧坐下,又仰头将那一杯茶喝了个干净。 沈言渺见他喝得这么急,心想他可能是有点渴,所以立即心领神会地又将茶杯添满。 靳承寒果然一言不发又闷声喝掉。 于是…… 一杯,两杯,三杯…… 直到手里上好的紫砂茶壶,掂起来有些轻飘飘的。 沈言渺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不解地皱了皱眉,问:“靳承寒,你到底是真的渴了,还是跟这茶有什么仇啊?” 就算再怎么口渴,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 他这茶喝得,怎么跟几百年没喝过一样?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漆黑的眼眸越过所有陈设,直直落在小团子欢乐的背影上,好半天才沉沉出声。 “我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让我帮她倒茶。” “还说……她有一个尤其讨厌的人,跟我长得很像。” 那时候他被小丫头刻意引导的那个名字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有认真看她眉眼间熟悉的高傲,更没有想过这会是他的女儿。 沈言渺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她清湛的眸子里有心疼一掠而过,抬手轻轻覆上男人虚虚攥起的拳头。 “闹闹其实……” 沈言渺努力地想着到底该如何措辞,才能不伤到这男人脆弱易碎的小心脏,却不料,还不等她把话说完。 靳承寒却忽而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是冷笑,也没有嘲讽,就是发自内心最简单的开心。 “但是沈言渺,她今天叫我爸爸!” 靳承寒一双幽黑的眼眸里似是撒满了星光,他伸手攥上她的手臂,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了的雀跃。 就像是得到多大奖赏的小孩子,不敢确定地反复求证:“沈言渺,你刚才听到了没有,她叫我爸爸,我有女儿了!” 不是。 这男人情绪转化也太快了点吧? 再说了,小团子即便不喊他爸爸,也是她的女儿啊! 沈言渺有些无语地看着男人喜出望外的俊颜,她略一思考,决定配合他演出老父亲感天动地的喜悦之情。 “是是是,我听到了。” 沈言渺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她抬手在他发顶拍了拍,有些好笑地强调:“靳总可真厉害,才三十岁就有女儿了,恭喜恭喜!” 靳承寒就好像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戏谑,难得没有跟她较真儿,只是紧紧将她单薄的身影拥进怀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沈言渺,我有女儿了,我真的有女儿了,我们的女儿!” “……” 不然他还想跟谁有女儿? 沈言渺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酸的,她从前只知道靳承寒疼爱小团子,却没想过小团子一声爸爸,就能让这男人激动成这样。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 沈言渺尽管心里郁闷,却还是伸出一双细臂环上他劲瘦的腰身,她脸上笑容清浅却甜蜜:“所以靳承寒先生,你现在心情平静一点儿了没,我们要是再不去吃晚餐,吴妈就该着急了。” 第507章 我们只能往前走 “abby姐姐,闹闹回国了,这里真的好好玩啊!” 小团子选手对于南庄的生活很是喜欢,吃过晚餐后,她就迫不及待跟远隔重洋的小伙伴开启了face?ti。 小短腿兴奋地到处跑来跑去,恨不得将所有有意思的东西都挨个展示一遍:“有好多好漂亮的陶瓷娃娃,还有专门的陶瓷屋子……” 总之,句句不离她最喜欢的陶瓷手工。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自己之前的担忧表示有点多余,靳承寒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深得小团子欢心。 如果让她来处理,未必能有他周全。 “行吧。” 沈言渺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又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橱柜格子里,那一只黑色西装的水晶小猪:“靳幼稚同学,这一次,勉强算你及格了。” “靳太太,你这样的评价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靳承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背后,他抬手将另一只白色小猪拿到自己掌心,目光却深深烙在沈言渺脸上。 他的声音很轻,一双黑眸却摄人心魄:“就连送个礼物也是,那么不上心,你知道我费了多少时间,才重新寻来一对一模一样的吗?” 这件事情嘛。 沈言渺自知理亏也不过多辩驳,她笑着讨好地帮他理了理衣领,企图蒙混过关:“靳先生,你也体谅体谅我啊,你都不知道你这个人有多挑剔,我想要找个你喜欢的礼物,真的真的很为难。” “借口。” 靳承寒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他一手按在橱柜上,将人困在自己身前,当机立断就下了结论:“沈言渺,你就是没那么爱我,才会这么糊弄我。” “我哪里有?” 沈言渺忍不住替自己喊冤,俏丽的小脸上委屈得很真实:“靳承寒,爱不爱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可以谈斤论两称一称,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道理? “行。” 靳承寒仿佛早有准备地点了点头,他什么也不多说,牵起她就往外走。 沈言渺不解:“靳承寒,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啊?” “你不是要跟我讲道理?” 靳承寒不答反问,径直将人带到走廊尽头一扇门前。 沈言渺更加不明就里,这间屋子她记得很清楚,是南庄的杂物间,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不是,靳承寒,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言渺又忆起从前发生在这里的过往旧事,她想也没想就赶忙挡到门前,义正言辞地开口:“我告诉你,我现在有闹闹了,你虐待我是不行的!” 闻言。 靳承寒微微俯身凑到她面前,不怀好意地薄唇轻扬:“所以就是说,如果闹闹不在这里,我就可以虐待你?” “我……” 沈言渺被他问到语结,偏偏还不争气地耳根发烫:“你这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不跟你说了。” 她说完就想走,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 靳承寒抬手将门拧开,不容置疑地就带着她走了进去。 沈言渺几乎被眼前的景致惊呆,原本的房间已经被人重新装修,三面墙壁上分别是三幅她的浮雕水彩绘画。 澄澈剔透的水晶置物柜靠墙而立,里面摆放的,全是一个又一个绑着蝴蝶结的精美小盒子。 “七岁……十七岁……二十二岁……” 沈言渺对于这三幅画里的自己,简直刻骨铭心,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过去的自己。 七岁,她还在洲城,疯跑疯玩的年纪里,那一片金色海滩上赤脚踩出的脚印里,总有一串是她的。 十七岁,她考上大学,读了最耿耿于怀的法学专业,每一条法律条文上,都有过她认真批注的笔迹。 二十二岁,她嫁给靳承寒,爱上靳承寒,又离开靳承寒,从此往后的每一天,她眼里心里都逃不开这个名字。 “靳承寒……这是什么?” 沈言渺凝滞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深深望着面前的男人,嗓音哽咽:“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靳承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握起她微凉的指尖,走到那一片栩栩如生的海滩前,随手拆开一个礼盒。 盒子里是一个木雕摆件,造型很简单,就一只懒洋洋卧着的小狗,吐着长长的舌头。 沈言渺瞬间泪流满面,这是她从黎南哥哥那里收到的第一个木雕,却是从靳承寒这里收到的第二个。 没有例外。 他重新刻了她过去的每一个生日礼物。 沈言渺从来没有这么震撼过,她一直都知道靳承寒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却没想到他会顽固到这种地步。 那木雕一刀一划都那么凌厉,就像是他决然的态度,非要连自己不曾参与的她的过去,也要一并占有。 沈言渺无法跟他解释那些过去的闹剧,也不能告诉他,他过去就是在她的生命里,扮演过那么一个温风和煦的少年。 她只能装作一切都不知道,多此一举地跟他解释:“靳承寒……那些……都过去了,我的以后只会有你。” “我知道。” 靳承寒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表情很淡,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力。 “但是沈言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些都过去了,你一直都在介意,介意过去的自己,介意我们的开始,介意我是不是还在意那些。” 他说着,又将另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就放在那木雕旁边,里面却摆着一对十分别致的珍珠发卡。 很稚嫩,显然是小孩子会喜欢款式。 “我一直在想,如果遇到那时候的你,自己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和你相处。” 靳承寒垂眸摆弄着那一对发卡,他冷峻的侧脸上难得柔和,笑意清浅:“直到后来知道闹闹的存在,我总算得到了答案,我想,我也许……会跟林黎南一样。” “我可能还是会为另一个男人的存在,为你气恼,跟你吃醋,但是总之,肯定舍不得欺负你。”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一字一句狠狠砸进她心里。 沈言渺木然地任由眼泪砸出眼眶,她看着眼前俊美如俦的男人,像是看着多么遥远的陌生人。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压在心底的秘密,会这么被靳承寒戳穿得这么彻底。 是! 她的确是介意,无比介意自己最开始的荒唐逼婚,也无比介意自己的三心二意,意志不坚! 哪怕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靳承寒,或许就是黎南哥哥,却还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地自容。 于七岁的沈言渺而言,她没能懂事听话,才酿造了那一场祸事。 于十七岁的沈言渺而言,她没能那么无私坚毅,她的确为那人守护过正义,可后来却无耻地放弃了。 至于二十二岁的沈言渺,她不知道自己后来会爱得那么深刻,否则,她一定会时刻记着靳承寒的名字,竭尽所能好好去爱他。 如今回头看去,全部都是填不满的遗憾和悔恨。 “靳承寒,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烦。” 沈言渺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抬手在他肩上重重捶了两下,哭得不能自已:“我明明好好的,在所有人面前,我明明一直都装得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看清楚?!” “因为我要的是一辈子。” 靳承寒不动声色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柔软的长发:“沈言渺,你的过去我没有办法参与,那不是任何人的错,而你的以后只能是我,也没有任何错。” “你永远都不用为自己拾起了谁,又放下了谁,而觉得抱歉,毕竟时间那么长,我们都只能往前走。” “我没有资格责怪你,相信他也不会。” 闻言。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泪水泫然,她忽然紧紧圈上他的腰身,像是得到了多大的救赎:“谢谢你,靳承寒,真的谢谢你,谢谢你……” 第508章 所有的惊羡繁华 靳承寒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这些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听着她说梦话反反复复的道歉彻夜不眠。 即便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改变林黎南曾经确实是他们之间,难以回避的伤痕。 那时候,他用自己极端偏执的方式和态度,否定了她过去的所有人生。 他气恼林黎南的节外生枝,也从心底里不接受那个心上只有林黎南的,沈言渺的存在。 后来。 靳承寒一直认为只要不刻意去提起,自己就能一辈子将这些事情埋在心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不知道,那是一把双面利刃,他越是讳莫如深,沈言渺就越是自责其咎,那些看不见的愧疚和惶恐,镣铐一样死死架在她的脖子上。 好像随时都能摧毁一切。 “沈言渺。” 过了很久。 靳承寒才缓缓松开怀里的人,他温热的指腹轻轻帮她拭去泪痕,低沉的嗓音蛊人不倦:“我做这些唯一想要的,就只有你的爱,其他的都不行,谢谢也是。” “我知道。” 沈言渺立时红着眼睛点头,她将所有的矜持都丢到了脑后,语气认真地出声:“靳承寒,我爱你,比你知道的更爱你,比你想象中更爱你,比我爱所有人加起来……还要更爱你!” “不信。” 靳承寒心里明明早就怦然悸动,却还是贪心地想要听到更多:“闹闹,你爸爸,还有你的朋友,他们都占走了你的爱……” “没有!” 沈言渺不等他说完,就坚定地摇头否认:“靳承寒,只有你,我所有的爱和勇气都给了你,最后只留下责任和感激,才吝啬地给了别人。” 爸爸是。 程子谦是。 无一例外! 靳承寒心满意足地扬起唇畔,他低头,浅浅在她唇上啄了下,得了便宜还卖乖:“靳太太难得把情话说得这么认真,那我,就暂且相信好了。” 沈言渺顿时破涕为笑,她踮起脚尖,在他菲薄的唇上用力咬了下:“靳先生最好还是珍惜吧,毕竟,我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超常发挥的。” “那倒也是。” 靳承寒跟着轻轻点了点头,他漆黑的眸子里笑意星阑,戏谑地开口:“看来以后,我必须得言传身教,帮你补补课才行。” “才不要。” 沈言渺红着耳根将他推开,看着几乎摆满屋子的礼物盒子,她不禁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这么多礼物,她得拆到什么时候,才能拆完。 “每天只能拆三个。” 靳承寒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看上去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甚至还规划的井井有条:“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不准偷偷多拆,我会吩咐吴妈仔细记着。” 至于这么严格吗,还要派个监考老师? 沈言渺当即不满地替自己声讨:“我又不是闹闹,哪里有那么沉不住气,你在小看我。” 靳承寒也不多做什么辩解,只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就当你说得都对,到时候可不许来找我哭。” 她又不是孟姜女,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眼泪? “靳总只管放心好了。” 沈言渺觉得他在小瞧人,信誓旦旦地驳了回去:“我虽然不及你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但是还不至于随便什么都能让我感动落泪,就算真的实在忍不住,我就去找别人哭。” 找别人? 靳承寒脸色骤然一凛:“沈言渺,你敢去找别人试试?” “好啊,试试就试试。” 沈言渺说完这一句就飞快往门口跑去。 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在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之后,还傻傻呆在原地,等着被靳承寒教训。 靳大总裁果不其然不能容许她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他长腿一迈就追了出去,很容易就将人挡到自己面前。 男人身上高定衬衫白得有些晃眼,将她拦在昏暗的走廊里。 “沈言渺,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有闹闹在,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 沈言渺总觉得这样的威胁过于无赖,不就是仗着比她腿长吗,可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靳承寒,我怎么好像听到闹闹在叫我?” 沈言渺灵机一动立马岔开了话题,几乎使出毕生所有演技:“我先去看看,我们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 靳承寒却根本不给她跑开的机会,也半点不信她的话,轻车熟路地就将人扛到肩上。 “闹闹有吴妈在照顾,不会有任何问题,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沈言渺悔不当初,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人,这下好了,彻底玩脱了! “靳承寒,我错了。” 沈言渺挣扎无果之后,很没有骨气地赶紧认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晚了。” 靳承寒只言简意赅吐这么一句,便将她丢进柔软的被子里,他颀长的身影随即压覆而上:“沈言渺,我觉得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让你知道一个合格的靳太太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她不想知道! 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弃考!”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赶紧出声,一面试图从他的桎梏下逃开,一面还反将他一军:“靳承寒,你要是觉得我不合格,那你就去找别人,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休夫……唔!” 靳承寒不由分说就狠狠封上了她的唇,这一张嘴巴太伶俐,又不会服软,总是能准确无误就惹他生气。 还休夫? 她想的倒是挺好! 靳承寒越想越觉得这个小女人真是愈来愈发有恃无恐,他要是再不振一振夫纲,这以后的日子指不定得多凄凉。 靳大总裁向来雷厉风行,他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大狮子驯养的小狐狸也总得有自己的方式,至少不能害怕她的利爪,不能磨灭她的光芒。 至于其他的,狮子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滚烫携卷着炽烈一起袭来,那就相拥着一起沉沦。 等待流星划过天际,在荒野坠出湖泊。 悄寂。 卧室暖暖的灯光里。 靳承寒一瞬不瞬看着怀里睡颜恬然的女孩儿,她精巧的鼻尖因为哭过,微微泛红,看上去反而乖巧得不得了。 靳承寒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乖,就再等一等,我会给你所有的惊羡繁华。” 第510章 你是不是故意的 翌日清晨。 沈言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下意识地伸手往一旁探了过去,枕侧却早就没有了靳承寒的身影。 起这么早? 他都不用到时差的吗? 沈言渺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着自己也是时候该起来,她今天还有事情要处理。 也不知道闹闹那小丫头睡醒了没有。 沈言渺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目光无意扫过墙上的挂钟,可就是这一眼,差点让她惊得魂不附体。 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完了完了,闹闹宝宝,对不起,妈妈竟然睡过头了。 沈言渺最后一丝困顿都瞬间烟消云散,她赶紧掀开被子起身,同时还不忘拨通靳承寒的电话兴师问罪。 靳承寒,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言渺匆匆从衣帽间拿了一条黑白两色的连衣裙,对着镜子比了比,觉得还算适合今天的场合,又继续质问:你明明知道我今天要陪闹闹去见小七,干什么还偷偷关掉我的闹钟! 就算生气她卖关子,没有跟他解释小七的事情,但毕竟夫妻一场,也不至于这么陷害她吧。 她家小团子可是最烦别人不守时了,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人哄好。 沈言渺急得手忙脚乱。 靳承寒却半点儿也感受不到一样,他不急不恼,听上去还颇有几分闲情逸致:沈言渺,就算你是我老婆,诬陷我的清誉也是不允许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关了你的闹钟? 不是你还能有谁?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驳了回去,她昨天睡觉前就担心自己会睡过头,明明定好了闹钟的:靳承寒你就承认吧,你现在就是嫉妒,嫉妒闹闹跟我有秘密,可是却不告诉你。 好吧,那我承认,我就是嫉妒 靳承寒轻笑一声,十分反常地欣然同意,然而还不等沈言渺说话,他又接着慢幽幽地戏谑出声:不过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跟周公负隅顽抗的决心,还是嫉妒你泛起困来,居然连手机闹钟和计算器都能搞错? …… 空气里,霎时间一派死寂诡异的安静。 我还有事你先忙。 沈言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飞快撂下这么一句就通话切断,她其实并没有过多怀疑靳承寒的话。 尤其是现在,自己的镇定药物还没有完全停掉,药效上头,也不知道哪一秒钟就会混混沌沌地睡过去。 但是。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 眼睁睁看着手机计算器里,那一排整整齐齐的730,又是另一回事儿! 沈言渺哭笑不得地在额前重重敲了敲,她赶紧将那手机丢到一边,毁尸灭迹一气呵成。 不如……就说手机坏了,没有闹钟,闹闹应该能理解……吧? 沈言渺强作镇定地替自己想着拯救的藉口,她换好衣服就赶紧往小团子的卧室走去,可是小丫头却根本不在。 没有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生闷气? 总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见小七? 沈言渺有些慌了,她不管不顾就往楼下冲,却在拐角处,结结实实跟吴妈撞了个正着。 砰地一声。 一盏白色玉瓶顿时摔得粉碎。 吴妈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少奶奶,都怪我没看路,这磕磕碰碰的,没伤到您吧? 没事,我没事。 沈言渺连连摆头,她也来不及心疼那花瓶,就焦急地问:吴妈,闹闹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 吴妈还是不放心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小小姐先前和靳先生一起出了趟门,这会儿正用午餐呢。 那就好,那就好。 沈言渺悬在心口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瞬又想起什么不太对。 你是说,靳承寒带着闹闹出了躺门,那他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这,靳先生没有说。 吴妈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如实回答:不过小小姐很开心,靳先生也很仔细,还亲自帮小小姐拿着书包。 所以。 靳承寒跟闹闹一起去见了小七? 就在她没有闹钟,睡过头的时候? 这么巧合的一切。 沈言渺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了过来,她又问:那今天,没有人来叫我吃早餐,是不是靳承寒的意思? 对。 吴妈笑得和蔼可亲:靳先生心疼您受累,说这一路舟车劳顿,让您多休息休息,吩咐我们不要打扰。 他这哪里是心疼她啊? 这根本就是机关算尽,不择手段! 沈言渺气愤愤地逼出这么一句就离开,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要是再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那她就真的要蠢死了。 不过也是。 怪她。 怪她低估了这男人求真务实的气魄。 不达目的,他怎么可能会罢休呢?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通,靳承寒想要了解小团子的生活,明明有的是办法,别说是一个小七,就算再来个小八小九,他也能给人翻得底儿朝天。 为什么非要牺牲她恪尽职守的老母亲形象啊?! 难道她瞒着他,陪闹闹去见小七,就那么让他心里不平衡吗! 幼稚!靳承寒,你还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沈言渺气鼓鼓地出现在餐桌前,她也不多说,直接将那一只白色的手机放在靳承寒面前:靳总,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解释什么? 靳承寒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举手投足间一贯的矜贵:我都说明白了,而且你自己也没有否认,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问题。 还敢骗她?! 靳承寒,你关了我的闹钟不说,竟然还侮辱我的智商! 沈言渺也不跟他兜圈子,她纤白的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点了点,屏幕上立刻出现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字符。 她手拿证据,言之凿凿:我刚刚找工作人员帮我查了,后台运行清清楚楚地显示,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多,我设置了今天早上七点三十的闹钟。 可是早上六点钟的时候,我的闹钟就被人取消了,与此同时,计算器程序短暂运行,别人都不知道我手机的密码,靳承寒,你还有什么好说? 靳承寒自始至终也没有看那些证据一眼,他幽黑的眸子直直落在沈言渺脸上,只说:乖,你饿了,先吃饭。 沈言渺根本不吃他这一招,更何况,他这逃避话题的理由也太牵强:我不吃,靳承寒,你今天要是不跟闹闹说清楚,我就饿死我自己。 沈言渺,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靳承寒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他强硬地将一碗蔬菜粥推到她面前,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刚回国,我好心让你多休息,有错? 沈言渺也不甘示弱:你那是有目的的,你明明知道我今天有事情,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能。 靳承寒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眉心微蹙,不停地将饭菜往她碗里夹:有些道理没必要讲,你也不必知道得太清楚。 沈言渺气结:靳承寒,你是小学生吗? 唉,看你们两个吵架真没意思。 闹闹同学鼓着腮帮子嚼完口中的鱼肉,她忽而长长叹了口气,人小鬼大地摇了摇头:我才是这场事故里的受害者,我都没说什么,你们有什么好争的,大人的世界可真奇怪。 小团子说完,就跳下椅子往门口走去:我还要去给小七回信,你们继续吵,吵完记得来帮我改一下错别字。 回信? 沈言渺细眉微皱,满是不解:闹闹今天,不是专程去见小七了吗,为什么又说回信? 靳承寒这一次直接剔了一块鱼肉送到她嘴边:对方临时有事,没见到,只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可是,闹闹明明早就跟她约好了啊。 沈言渺有些疑惑,她对小团子这位同龄的笔友很是赞许,来来往往的信件中,也能看出对方是一个极有涵养礼貌的孩子。 她不觉得一个可以跟小团子相谈甚欢的孩子,会有放人鸽子的坏毛病:有没有可能搞错了,小七不像是这样信口许诺的人。 就算约好了也可以临时反悔,这有什么稀奇。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开口,他的嗓音平静无澜,并不是很想跟她继续说这个话题:这个人,以后就别再让闹闹跟他来往了,你也不准去见他。 不行! 沈言渺立时义正言辞地否决,她认为自己可能是之前被气昏了头。 不然,怎么会觉得靳承寒对一个半点儿大的孩子,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戒备和仇意。 小七是闹闹半年前就认识的笔友,她们写信,互送礼物,无话不说。 沈言渺严肃地跟靳承寒介绍了小七的身份,又很认真地强调:闹闹很喜欢这个朋友,我们不可以因为一件小事,就这么草木皆兵。 靳承寒抬手帮她擦了擦唇畔,脸色微凝:我并没有要阻挡闹闹的人际自由,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当朋友,这个小七,就不可以。 为什么? 沈言渺听得云里雾里,她决心要问个究竟:靳承寒,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难道小七的身份有问题吗? 但是我看到过小七在孤儿院的照片,还有她先天聋哑的诊疗证明,那些,都不像是作假的。 沈言渺皱着眉自言自语,她怎么也想不通:再说了,这是学校安排的志愿者活动,每一位被帮助的对象,都会经过最严格的审查,不是吗? 靳承寒没有否定她的话,只淡淡反问:可是万一,这个人是在评委席呢? 第511章 就都沉不住气了 “沈言渺,你的问题太多了。” 靳承寒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他漆黑的目光缓缓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周,而后淡淡换了话题:“闹闹刚才说想要出去逛一逛,刚好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 沈言渺最受不了他总是话说一半,她知道靳承寒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每次他意有所指的时候,都意味着已经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告诉她呢? “靳承寒,你就告诉我吧。” 沈言渺双手抱着他的手臂耍无赖,她眼巴巴凝视着男人疏朗的眉眼,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小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为什么闹闹不能跟她做朋友,还有评委席,到底是……唔……” 她一连串的问句,滔滔不绝。 靳承寒忽而抬手将一只白白胖胖的蒸饺塞进她嘴里,他是很享受她的服软撒娇没错,但他更喜欢她没什么目的的亲昵:“沈言渺,你再不好好吃饭,就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看门吧。” 凭什么! 她又不是狗,看得哪门子门! 沈言渺气鼓鼓地将他的手臂甩开,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兀自生着闷气:“不说就不说,我自己难道不会去查吗?” 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谁怕谁呀! “生气了?” 靳承寒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生人勿近的小女人,她微微嘟着嘴巴,埋头喝着手里的热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极了冬日里屯粮的小仓鼠。 靳承寒看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就想捏一捏她柔软的脸颊,可手指才刚刚靠近,就被人用力打下。 “对,我在生气,不想跟你说话。” 沈言渺冷声冷气板着一张小脸,甚至还端着碗刻意挪到了餐桌另一端,摆明了就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颜上当即一沉,他微微蹙眉,抬步就坐到了她身边,又一把将人拦腰扣进怀里,蛮不讲理地命令:“沈言渺,你不准跟我生气,更不准不理我。”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气笑,哪有人像他这样哄人的,这根本就是威胁恐吓,她才不要听:“想不想跟你说话,这是我的自由和权力,你命令不了我,也管不了我。” 闻言 靳承寒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他英气的眉梢微扬,不怀好意地一字一顿:“你、确、定?” “靳承寒,你个流氓!”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瞬时间红到了耳根,她用力想要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开,可是根本不及男人力气的十分之一:“你放开我,我没时间跟你闹,我还有事情要忙。” “什么事情,不如说来听听。” 靳承寒非但没有松手,还得寸进尺地低头,在她唇上浅浅啄了下:“毕竟,你可是有老公的人,我很乐意帮你的忙。” 沈言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真应该把这男人恬不知耻的样子拍下来,再寄给媒体,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谢谢靳总好意,一点小事而已,我自己还可以搞定。” 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她今天确实是有事情要办来着,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不想跟他多耽搁:“闹闹既然想出去玩,那你就带她出去,但是一定记得不能去海边,她从小就害怕水,至于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所以,她真不跟他们一起去? 靳承寒清朗的眉心皱了又皱,像是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话:“沈言渺,我们才刚回国,你能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连陪我……不是,陪闹闹出去玩半天的时间都没有?” 他质问得太过义正言辞。 沈言渺竟然莫名生出了几分亏欠,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这样的话,真的好像被丈夫冷落在家心生怨恨的绝望主妇啊! 这么想着,沈言渺心里唯一的一点愧疚都顿时烟消云散,她强忍着笑意,抬手在他发顶拍了拍:“乖啊,你要好好听话,我这不是还要赚钱养家吗,我多辛苦啊,你要理解我,体谅我。” 啧啧,更像渣男了,她自己都鸡皮疙瘩快要掉一地。 靳承寒果不其然黑了脸色,他一手紧紧攥上她纤细的手腕,颇有危险性地眯起眼眸倾身逼近:“沈言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靳承寒是你斥资养的小白脸?” 斥资? “当然不是!” 沈言渺很有求生欲地赶紧摇头,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靳承寒还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悬崖勒马之类的好话。 谁知,沈言渺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继续强调:“斥资多辱没人啊,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你是我一分钱都没花就骗来的便宜老公,我是不是很厉害?” “……” 靳承寒俊美无俦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这女人不是不早早就转行不当律师了吗,怎么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沈言渺。” 靳承寒微微切齿地逼出声音,他死死盯着女人璨若星辰的眼眸,想发火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发,只能不讲道理地威胁:“你今天要是还想出门,就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他话落。 沈言渺浑身嚣张的气焰刹那间被浇成了灰,她垂了垂眼眸,很不情愿地退步妥协:“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但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靳幼稚小朋友,我们不闹了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靳承寒紧紧绷起的侧脸总算缓和了几分,他轻轻咳了声,故作不在意地问:“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就好。”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否决了他的好意,清澈的眼底似是有些犹疑,又说:“那个地方我记得路,你跟闹闹好好玩,她早就想回国看看了。” 靳承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我送你,或者司机送你,你自己选。”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沈言渺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他的担忧,也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于是也不过多让他为难:“那就让司机送我吧,保镖你准备派几个,说出来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要不然,一群黑色衣装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真的挺考验心脏。 靳承寒面不改色:“所有情况不明,都按最高戒备处理。” 那也不用那么隆重吧。 沈言渺惊讶了,她是见过靳家人出行的场面的,不管是靳老,还是靳承寒,走到哪里都被乌泱泱一群保镖跟着,着实惹人注目。 “我就只是去见一位珠宝设计师。” 沈言渺不得不如实将情况交代,她可不想自己出门像是捕快巡街:“之前在伦敦我们就已经碰过面,对方是一位很有涵养的法国女士,我可以确定,她没有什么危险性。” “危不危险可不会写在脸上,多说无用。” 靳承寒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峻的脸颊上波澜不惊,牵起她的手掌就往外走:“沈言渺,我不多过问,是尊重你的工作,也迁就你的想法,但这一切,都必须是以安全为前提,伦敦的事情来一次就够了,再来第二次那就是我失职。” “我……” 沈言渺想说自己又不是多么招人恨的体质,不至于一出门就被人绑架,可是看着靳承寒煞有其事的表情,她又生生咽了下去:“那好吧,你怎么放心就怎么安排,我悉听尊便。” “这还差不多。” 靳承寒冷声轻哼,眼角眉梢微微扬起,继续叮嘱:“如果有事情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比报警还管用,听到没有?” “好。” 沈言渺听话地点了点头,坐进车子的前一刻,她忽而转身,踮起脚尖在他削薄的唇上吻了下,又故作凶狠地威胁:“靳承寒,你已经是手上有戒指的人了,别一出门就给我招惹什么烂桃花。” 她对他倒是放心得很,但是对那些桃花是一点都不放心,不怕拈花惹蝶,就怕花花蝶蝶上赶着往身上扑。 靳承寒好心情地笑出了声,他没有退开,就着这居高临下的姿态,以吻还吻:“沈言渺,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小气。” “我本来就小气。” 沈言渺很是骄傲地用力点头,一双细眉不悦地微微蹙起:“所以你一定要照办,否则……” “没有否则。” 靳承寒不等她说完就开口,他轻笑着打开车门,又小心地帮她护着头顶,看她坐进车子:“沈言渺,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挑剔得多,心胸也不大,这辈子就只能容的下一个人。” 沈言渺做不到他那样脸不红心不跳,她甚至都不敢去看他,可还是连着耳尖都在发烫,磕磕巴巴地吩咐司机先生:“麻……麻烦,去法兰西舍咖啡厅。” 车子缓缓驶离南庄。 靳承寒面色柔和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直到视野之内再也看不到那一抹黑点,他眼底的笑意才开始冻僵结冰。 “竟然这么快,就都沉不住气了。” 第512章 咖啡厅内钢琴声清脆悠扬,缓缓流转在每一个角落。 沈言渺刻意让司机先生早早在前一个路口就停了车,她下车后又四下看了看,也并没有发现面孔眼熟的保镖。 有点奇怪。 靳承寒这是把人都藏到哪里了? 沈言渺微微蹙了蹙眉心,抬步走进咖啡厅,店员小姑娘马上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是沈小姐吗?” “是。” 沈言渺有些迟疑地轻轻颔首,放眼望过空无一人的大厅,她心里有些纳闷:“今天店里不营业吗,怎么人这么少?” 小姑娘轻笑:“艾琳小姐特别交代过,今日有贵客要见面,因此歇业一天。” “哦,难怪。” 沈言渺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原来这家咖啡厅竟然是艾琳的个人产业,她起初还觉得疑惑,问清楚以后就不觉得稀奇。 旋转式楼梯圈圈绕绕一直通往二楼。 艾琳就坐在最靠近窗户的位置,见沈言渺上楼,她立刻站起身热情地打招呼:“嗨,Rachel,好久不久!” 沈言渺也漾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她进退有度地同面前这位优雅的法国女人轻轻拥抱,轻声致以问候:“好久不见,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跟您碰面。” “我也是。” 艾琳一双碧蓝色的眼眸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她一头冷棕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圈:“不要客气,快请坐,我点了你最喜欢的美式,尝一尝。” 沈言渺依言在她对面落座,陶瓷杯中咖啡浓郁的焦香味沁人心脾,杯口又做了精致的拉花造型,看上去真的很不错。 可是,谁让她夫管严呢。 沈言渺用了极大地忍耐力才没让自己端起杯子,她歉意地冲艾琳笑了笑:“实在抱歉,我先生已经明令禁止我靠近咖啡了,为了家庭和睦,我还是只喝果汁就好。” “Oh,ygod!Rachel你结婚了?” 艾琳似乎对这个消息十分震惊,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沈言渺:“我还一直在好奇会是什么样优秀的男士,才能被Rachel你看入眼中,没想到你竟然已经结婚了?” 闻言。 沈言渺水晶般澄澈的眼眸几不可见地黯了黯,她轻轻摩挲过温热的咖啡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和靳承寒的情意确实心照不宣,但始终也不能算是名正言顺,她曾经嫁他为妻,但后来也是真的分开了。 “对,我已经结过婚。” 沈言渺最终选择了用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靳承寒背负的东西已经很沉重,有些事情,她大可以不要那么较真。 只要他们能一直好好的,就都没有关系。 那一纸婚书,她也可以不在意。 “这可真是我今年听到过,最不可思议的的事情!” 艾琳好像始终不敢相信,她喝了口咖啡平复心情,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您先生可真是极其幸运的人,他拥有了无数男士的梦中情人。” 沈言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法国人浮夸的浪漫主义多少有些招架不来:“愧不敢当,都只是寻常人而已,要真的这么说起来,那我可能,要比他幸运得多。” “我明白,这是你们国家人独特的谦虚习惯。” 艾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对于她的解释剖白根本不怎么在意,她特立独行的个性,跟她的设计风格倒是颇为相似:“我看到了Rachel小姐最新推出的系列珠宝,东形西境,无论从立意,还是从款式,都别具一格。” “这也是我今日跟您见面的原因之一。” 沈言渺浅浅抿了一口橙汁,酸甜青涩的滋味瞬间在唇齿间弥漫铺开,她从包里拿出一组设计稿,推到艾琳面前:“东形西境最新一季的珠宝,我想要参照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艾琳小姐在这一方面颇有研究,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您来指导?” 艾琳拿起初步设计稿草草看了两张,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对于这样的创新尝试向来很感兴趣:“当然,能跟Rachel小姐合作,是我的荣幸。” 沈言渺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就答应,不禁喜上眉梢,她拿起手中的果汁杯,义薄云天地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艾琳手里举着咖啡轻轻跟她碰了杯,她轻轻抿了抿唇,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一样:“这样的话……可能……我也需要Rachel小姐帮个小忙。” 沈言渺缓缓将杯子搁下:“您请说。”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听说是仰慕Rachel小姐许久,这不,知道我跟您今天碰面,就一直求我想跟您见一面。” 艾琳脸上的表情有为难,她知道沈言渺素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性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不知道您……能不能……” “真是没想到,我竟然也有粉丝了吗?” 沈言渺云淡风轻地扬了扬唇畔,玩笑话说得不着痕迹,她是有自己的喜恶不错,但孰轻孰重她掂得清。 艾琳若能加入新珠宝的设计绝对是锦上添花,就当她是感激对方解囊相助也好,她继续轻笑着开口:“可是我的签名不太拿得出手,对方会介意吗?” 艾琳果不其然被她逗的开心,她愈发敬佩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兀自感慨:“我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从不出错,早就知道Rachel小姐并非池中之物,今日一见,更是笃定。” “哪里。” 沈言渺谦逊地笑了笑,她抬眸四下望了望:“只不过,艾琳小姐所说的朋友,我怎么没有看到?” 她这么一提醒,艾琳才终于想起来,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之前怕你不愿意见她,所以就没敢让她上楼,我现在去将人带上来。” “不用了。” 沈言渺轻声制止了她,她刚好在这楼上待得也有些闷:“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架子,直接跟您一起去就好了。” “那也好。” 艾琳也过多没推辞,她轻车熟路就将沈言渺带到了咖啡厅后庭,不同于大厅欧式华丽的陈设,后庭则是假山断桥的中式园林。 沈言渺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湖心水榭之上的那一抹背影,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一定同样黑色的帽子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言渺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她缓步跟在艾琳身后,越靠近,这种直觉就越强烈。 艾琳看上去很高兴,她还不等走到亭子里,就笑着出声:“林,你要见的客人,我帮你请到了。” 沈言渺清楚地看见对方微微僵硬地脊背,她微微眯起眼眸,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个人,她应该是认识的。 听艾琳的话,她应该是姓林。 沈言渺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眸,默默思索着到底有什么人,是想见她却不能见,还需要借着第三人的面子。 忽然。 她琉璃晶莹的眼眸微沉,一个名字浮光掠影从脑中划过。 沈言渺不紧不慢走到那人面前,望着她遮挡结实的帽檐,落落大方地伸手:“你好,我是RachelShen” 那人却始终垂着脑袋不言语,根本不像艾琳口中那般对她有多么仰慕,倒更像是将她视为仇人。 艾琳好看的眉心紧紧皱起,对这样的情况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愧疚地朝沈言渺笑了笑:“不好意思,她可能……只是一时有些紧张……” 却不料。 艾琳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一动不动坐在石凳上的人去忽而站起身来。 她手里攥着一把锋利的刀,手起刀落,怒目切齿就朝着沈言渺心口刺去:“沈言渺,你去死吧!” “啊——” 艾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她一脸遇到了疯子的表情,着急忙慌就大喊:“保安,保安,快把她给我带走!” 沈言渺尽管心里早有防备,刀刃亮出的那一刻,她就赶紧往后退了去,可左边胳膊还是被划伤了一道。 完了,靳承寒又该担心死了! 沈言渺眉心一蹙,淡漠的眼眸尽是寒意:“林影后,你放着好好的电影不拍,来我这里上演蓄意谋杀,玩儿够了吗?!” 第513章 你当我是傻子吗 “沈言渺,你凭什么在我面前高高在上?!” 林之夏姣好的面孔上布满憎恨的戾气,她手里还是紧紧攥着刀柄,也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我林之夏的出身背景,林家的门楣荣耀,哪一样你能相提并论,竟然三番两次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她情绪崩坏地叫嚷着,拿了刀就又往前扑去。 沈言渺深知跟一个没有理智的女人讲道理,是最徒劳无用的事情,她没那么傻,也不觉得自己能感化所有人,眼下不多纠缠,不让自己受伤才是最要紧的。 “林小姐……应该是多心了。” 沈言渺竭力镇定地往后缓缓退去,她看着林之夏手中冷光凛然的刀刃,很有见地地选择了不再激恼她,尽力说得诚恳:“我自知不及林小姐千万分之一,又怎么会不自量力,想来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误会?你当我是傻子吗!” 林之夏还不等她说完就厉声打断,她一双杏眸瞪得老大,恨不得将沈言渺拆骨入腹才算解气:“四年前你跟寒哥哥离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你说你能断得一干二净,可是结果呢,如今我才是他的未婚妻,你一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误会!” 第三者? 这个词着实刺耳得很! 沈言渺一面觉得有些好笑,好笑林之夏竟然也知道破坏别人感情是有多没品,同时又只能无言沉寂,靳承寒和林之夏,有一桩全世界都知道的世纪婚讯。 至于她,最多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妻。 听上去,倒是真的有些说不清了。 “靳承寒,你给我等着,回头再跟你算账!” 沈言渺默默在心里放下狠话,如果不是那个四处招蜂惹蝶的男人,她至于面对这么四面楚歌的困境吗,让他随随便便就跟别的女人订婚,给她惹来一大堆糟心事! “当年的话,我一直记得,跟靳承寒离婚之后,我从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沈言渺一字一句说得坚定,她那时一身伤疤自顾不暇,能活下来都已经是万幸:“我后来为什么会见到靳承寒,这不都是林小姐自己一手促成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就是RachelShen?!” 林之夏一听她这么说,整个人都快要气到跳脚,她也不顾忌什么明星形象,言语粗鄙:“我要是早知道,别说什么珠宝工作室了,我一定让你举步维艰,连伦敦城都待不下去,你原本就是该死之人,却偏偏要活在这世上碍人眼!” 沈言渺总算有些听明白她的话,合着这位千金小姐今天是来亲自要她命的啊,志向倒是不小,但只身犯险着实不算明智之选。 “艾琳小姐,我能不能问一句,今天这一切,您知道多少?” 沈言渺一口法语说得还算规整,她不知道艾琳在这一场闹剧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但她诚心诚意相待,视为朋友的人。 她绝对不能忍受被背叛。 她跟林之夏之间的恩怨,的确早晚都得解决是没错。 但,不应该是以这种被人算计出卖的形式。 “Rachel,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会……” 艾琳听着她们的对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林之夏的身份她是清楚的,也是看在她靳家未来少奶奶的面子上,她今天才会同意引见Rachel。 可是谁能想到,Rachel居然是靳家那位太子爷的前妻!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情敌见面! 那她怎么可以离开呢,万一真的出人命怎么办! “林,你先冷静。” 艾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沈言渺解释,只能深吸一口气,先走到林之夏面前。 出于工作的原因,她和林之夏见面的机会还是挺多的,她记忆中的林之夏向来都是目空一切,高傲得像只孔雀。 可今天,这只孔雀公主,似乎遇到了什么劲敌,什么都不管不顾。 “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艾琳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她看着那刀尖心里也是有些发憷,但今天的事到底因她而起,她只能全力弥补:“你现在这个样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更糟糕?” 林之夏赫然冷笑一声,就像是听到多大的笑话,她一双美眸死死瞪向沈言渺:“林氏银行没有了,爸爸重病住进医院,我自己的事业也是一败如水,日子过得还不如剧组打杂的,沈言渺你倒是说说,你还要我怎么更糟糕?” “……” 沈言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林家的事情前些天闹得沸沸扬扬,她多少也是听了一点,但媒体都说,林氏银行有此遭遇,不是因为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才导致破产清算的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 “林小姐,我听不懂你的话。” 沈言渺很诚实地回答她,她很确信,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让一家世界银行分分钟就破产,甚至这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沈言渺声音淡淡的,却不容置疑:“如果你非要把这些罪名都放在我身上,我只能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不能,但是靳老能!” 林之夏怒目切齿地盯着她,猝不及防地,她一把推开艾琳就往沈言渺面前冲去,她眼里满是恨意,高高将手里的刀扬起,对准她的脖颈。 保安迟迟没有赶来,就连靳承寒安排的保镖也没什么踪影。 这一切来的太快。 沈言渺甚至还来不及理解什么叫做,她不能,但是靳老能,难道说林家的事情,跟靳老有关? 可林之夏不是靳老钦定的儿媳妇吗,他没道理对林家下手啊? 沈言渺根本找不到半点思绪,她手里没有任何可以自卫的武器,面对尖刀,她别无他法,只能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后躲开,然后转身拼命往前跑。 这种被人追杀的滋味并不好受。 沈言渺几乎将自己毕生的跑步天赋都用上了,只可恨,她出门时竟然穿了一双半高不低的高跟鞋,每跑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林,你这样是犯法的,你先把刀放下。” 艾琳用尽全力去阻止林之夏,但并没能成功,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她急得冷汗连连,战战巍巍拔通了报警电话。 沈言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微微泛起红晕,那咖啡厅后院实在太幽静,半点声音都传不出去,曲曲绕绕的鹅卵石路,怎么都跑不完一样。 “靳承寒,你再不来,可能就要见不到我了。” 林之夏还是疯了一样穷追不舍。 沈言渺半点也不敢松懈,她还有女儿没有抚养长大,她还不想死,她只能埋头拼命地跑。 再坚持坚持,等到跑出去,就会有保安,她就有救了! 砰—— 额头突然像是狠狠撞在一堵坚硬的墙上。 沈言渺疼得眼前发黑,不禁痛哼一声,这一撞,撞得她脑袋晕乎乎的,不自控地往后摔去。 “沈言渺,你今天必须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之夏气恨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沈言渺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她难道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如果她死了。 靳承寒会为她报仇吗,他应该会好好抚养闹闹长大的吧? 然而,想象之中的痛意并没有传来。 沈言渺只觉得腰间骤然一沉,整个人就被牢牢揽进怀里,熟悉的淡淡木香味儿,恍如隔世一样弥散在鼻息间。 她愣了下,下一刻,想也没有多想就将脸颊埋进那人心口:“靳承寒,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死了。” “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靳承寒温柔地在她单薄的后背轻抚着,他能清楚感受到怀里女孩儿的悸怕的颤抖,心口像是被什么钝钝捶上。 他已经尽力让所有的风险都在掌控之中,却还是忍不住会为她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靳承寒冷眼在林之夏身上扫过,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温度,只冷然出声:“都愣着干什么,林家大小姐持刀伤人,还不赶紧报警。” “是,靳总。” 为首的黑衣保镖连忙弯腰回话,他一挥手,林之夏就被两位保镖就地控制起来。 她手里的刀摔在地上,清泠作响,满是不甘。 “你们放开我,本小姐也是你们能动的人!” 林之夏气急败坏地大吼,她对着保镖又踢又踹,肆意谩骂:“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我是林氏银行的大小姐,靳家名正言顺的准少奶奶,你们还不放开我!” 靳承寒对于她这样的反应早就有所预料,他虽对林之夏无意,但毕竟相识多年,对她的个性脾气还是了解一二,她要是这么轻易就妥协,他反而会觉得有些讶异。 “放开她。” 靳承寒忽而淡淡出声,他倾身,低头在沈言渺耳畔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只见沈言渺怔怔愣了下,而后轻轻点头,乖乖任由他牵着掌心,不紧不慢地朝林之夏走去。 第514章 不在他的对立面 “寒哥哥。” 林之夏用力将保镖甩开,又迅速将凌乱的长发理了理,她竭力弯了弯眉眼,想要跟以往一样甜甜的笑。 但始终没能得偿所愿,那一抹虚浮的微笑在她唇畔,摇摇欲坠:“寒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见我的,你肯定舍不得的。” 靳承寒波澜不惊地在她面前站定,他一双黑眸平静如潭,看不出丝毫动容:“我知道你有话说,所以给你机会,说吧。” 林之夏宛如得到了多大的恩惠一样,眼泪在眼眶里盈盈打着转,她难得垂首低眉收敛了凌傲,闭了闭眼,哽咽出声:“寒哥哥,爸爸他……还在医院,我知道他做了错事,但请你看在过去的旧情上,帮我救救他。” “救人?” 靳承寒不轻不重地重复一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沈言渺掌心捏了捏,声音冷淡:“那你该去找医生,而不是在这里处心积虑伤害我太太。” 闻言。 林之夏霍然抬起眼眸,她毫不掩饰恨意地瞪向沈言渺:“寒哥哥,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才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她!” 她说着,狠狠伸手指向沈言渺:“一个被靳家扫地出门的女人,四年前,我能轻而易举就取代她,四年后,靳老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靳家大门!” 林之夏对于靳老的冷血无情算是领教颇深,她能到如今的地步,林家能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拜那个一言堂的狠厉老人所赐。 她曾经有多么感激靳老,如今就有多么愤恨,她知道林家已经无力回天,但沈言渺又比她好到哪里呢? 沈家从一开始,甚至都不配出现在这一盘棋里,靳老四年前能让她家破人亡,再来一次,恐怕不会好过当初。 靳承寒英俊的脸色骤然一沉,他微微眯起眼眸,寒意凛凛地望向林之夏,这样的话,他半句都不愿意有人在沈言渺面前说起。 然而,还不等靳承寒开口。 “林小姐说得对。” 沈言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大约着实被刚才的生死一线吓得不轻,她不闪不躲,直直迎上林之夏的目光:“靳老的确对我诸多不满,我从前恭恭敬敬喊过他父亲,也狼狈不堪地被他赶出厅堂。” 她云淡风轻地说着,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可是我从来没有为此难过过,我沈言渺的家在南庄,不是靳家老宅,我爱靳承寒,除了他以外,不需要任何人的应允,哪怕是靳老,也不例外。” 林之夏并不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这个女人义正言辞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想说自己并不在乎靳家的一切,更不在意能不能名正言顺嫁进靳家。 可是她难道在乎吗? “呵!” 林之夏赫然冷笑一声,她盛气凌人地看向沈言渺,就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趾高气昂地出声:“沈言渺,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你无私奉献的爱慕吗,你以为我应该为你的深明大义,而感到自愧不如?” “可是我不会!” 林之夏缓缓向前挪了半步,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成冰:“我林之夏要是爱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的天,不论有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毫不犹豫跟他站在一起,哪怕是舍弃自己都心甘情愿,你能做到吗,你才不会,你心气儿多高啊……” “够了。” 靳承寒眉心紧紧拧起,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也不想就挡在沈言渺面前,声音落地不容置喙:“你应该知道,胡言乱语救不了任何人,我要是你,现在就会如实将老头子处置林家的原委说出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怎么,寒哥哥,被我说对了吗?” 林之夏却好像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她用尽所有力气笑着,笑意苍凉:“你也不相信她会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对吗,你看这个女人,多虚伪啊,她满心满脑都是所谓的正义坚持,从她口中说出的爱,比路边的野草都不值钱……” “那与你无关!” 沈言渺不等她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打断,尽管她很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感受到了靳承寒一瞬间的紧张,就在林之夏说完那些话之后,那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男人,意料之中又之外地恼羞成怒。 他运筹帷幄的时候,从来不动声色。 只有彳亍不定的时候,才会风声鹤唳。 沈言渺知道靳承寒心里其实是计较的,他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对于爱的定义就是彻彻底底地占有。 她从不怀疑自己在靳承寒心里绝无仅有的位置,但是,却无法给出他同样坚信不疑的底气。 或许,林之夏说得对,她虚伪,她总出尔反尔,她说的海誓山盟,总会面临太多的是非牵绊和犹豫抉择。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的心意尽管仓皇,也从来没有给过第二个人。” 沈言渺不自觉加重了力气,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起,将靳承寒牢牢抓在掌心:“我理性,我重对错,我纠是非,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开他的手,林小姐不怕爱得飞蛾扑火,而我不怕和他余生相依。” 她的一切,从来都不在靳承寒的对立面。 “……” 林之夏微微愣了愣,她似乎没想到沈言渺会这样说,忽而悲怆地嘲笑出声:“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啊,你不放手,就可以用尽手段,让我的未婚夫站在你身边吗?你的清高自赏,自命不凡呢?” 她沙哑着嗓音追问,目光凄切地掠过面前的两个人,突然疯了一样上前,用力想要将那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分开。 “你们给我松开,松开啊!我林之夏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践踏过,你们把我当什么,证明你们感情矢志不渝的试验品吗?” 保镖见状不好,连忙上前将她制止。 林之夏不甘心地想要挣开,却徒然无功,她声嘶力竭地吼出声:“那我的人生呢,我的人生,你们谁来赔给我啊?!” “你看来,并不打算说实话,刚好,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 靳承寒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他眸光冷冽地凝视着林之夏,薄唇轻启,不留丝毫情面:“只不过,你在我这里早就没有什么旧情可言了,我欠你的那一条命,早就还给了你,至于今日你蓄意伤害我太太的事情,你就亲自去跟警察解释清楚。”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牵着沈言渺离开。 “不可以,寒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不可以这么对我的!” 林之夏望着那背影慌了神,她不管不顾地哭喊出声,眼里的泪水终于砸出眼眶,一颗缀着一颗:“我那么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究竟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啊?!” 第515章 真是打蛇打七寸 靳承寒走得很快,他无可挑剔的俊颜上寒霜一层,也不说话,就只是牵着她流星阔步地往前走。 沈言渺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碎步小跑着,不禁有些愕然起来,靳承寒很少会这么不顾及她的感受。 “靳承寒,你走慢一点,我要追不上你了。” 沈言渺只能很没出息地承认自己确实腿长不如人,她觉得他像是在生气,可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林之夏的存在,最该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靳承寒,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你就跟我说说好不好?” 沈言渺用力将那人拽在原地站定,她忧心地望着他俊朗的眉眼,试探性地问:“又或者,是刚才林之夏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他向来对她的偏心与否,格外在意,甚至有时候连闹闹的醋都能拈一口,林之夏这些话还真是打蛇打七寸。 稳! 准! 狠! 靳承寒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望着她俏丽的脸颊。 沈言渺一时头大到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在情感面前原本就迟钝,即使在法官面前再怎么口若悬河,看着靳承寒说出来的话,也总是词不达意。 “靳承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出错。” 沈言渺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她迫切地想要跟他解释,生怕错过他脸上每一丝神情微动:“我承认,我是一个很容易瞻前顾后的人,我总是会用自己的思维去斟酌判断每一件事情,可能林之夏说的也没有错,四年前……” 她说到这里,忽而顿了顿,这才继续艰难地出声:“我为了爸爸,为了闹闹……放弃了你,我没有你爱得那么决绝,甚至就连坚定都做不到,可是靳承寒,除了你,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我那么毫无原则。” 靳承寒一直心有介怀,她明白,所以也跟着一起,不与爸爸有过多来往,赡养老人无可避免,但痛快谅解,又是另一回事。 科特医生自始至终将她当作棋子,又不惜将她绑架困于孤岛之上,这些,她都可以坦然应对,恶人交由法律正义,自然会有裁决。 可是她不能接受,科特医生做这一切都只是幌子,他根本的目的不是为了名利,而是捏着把刀直冲靳承寒而来。 所以她默认了席胤湛的做法,她曾经是一名律师,她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无可转圜,但在靳承寒面前,这些似乎都变得渺小起来,它们还依旧存在,却再也不能时时警醒她什么才是对错。 科特医生的罪责会一五一十被送到法官面前,但是他,绝对不会再活着走出那一间黑洞洞的地下室。 沈言渺甚至是在知道那些往事的第一刻,就动了这样危险且卑鄙的念头,她毫不犹豫就摒弃自己,埋葬理性,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靳承寒平白陷入一场荒唐的风波。 “我其实知道,这些,比起你为我做的,也许过于微不足道。” 沈言渺眼眸微微低垂,她看着那人漆黑锃亮的鞋尖,眼前全是他不顾一切向她而来的高大身影。 视线渐渐开始变得模糊,她清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是,靳承寒,你永远都不用怀疑,你对我有多重要。” 沈言渺从来就不是擅长情话的性子,她脸皮薄,又是头一次爱一个人爱到这个地步,能硬着头皮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可以说是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勇气。 若是换做平常。 靳承寒这会儿肯定早就紧紧将人抱进怀里一吻再吻,或许碍于颜面,他并不会表现得多么兴高采烈,但心里早就春风和畅到不行。 可是今天。 靳承寒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地站着,他一双如墨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深沉又晦涩,过了很久,才平静地问:“都说完了?” “……” 沈言渺毋庸置疑地愣了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点头,又闷闷应声:“嗯,说完了。” 靳承寒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温热的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珠玉白润的耳垂:“说完了,我们就回家。” 沈言渺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但失落难免湮没所有情绪,这样的结果不应该,真的很不应该。 她心事沉沉地被人牵着向前走,思绪漫天漫地的乱飞着,靳承寒现在这个沉着不惊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热情和渴望全部退却的老夫老妻。 对于碰触习以为常。 对于爱意司空见惯。 他总不会是……对她已经烦了腻了? 沈言渺小心地踩上路边黄色的落叶,她没有挣脱他的手掌,心里却七上八下地忐忑着:“车子……不是在另一个方向吗?” 南辕北辙,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靳承寒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墨黑色的衣角在微风里簌簌翻飞,颀长的身影映在路边,似乎能给人无穷无尽的依靠。 “沈言渺,我还没有背过你吧?” 靳承寒冷不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此时此刻,这么不合时宜的话题从他口中说出,沈言渺足足怔忪了好几秒:“什么意思?” 靳承寒也不回答她的话,他微微俯下身子,又动作利落地将她的胳膊攀在自己肩上,轻而易举就将人背了起来:“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背你回家。” “……” 沈言渺愣愣伏在那人宽阔的脊背上,深深觉得今天的靳承寒真的很不正常,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靳承寒,是不是财团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 真是,她早该想到的! 从他们踏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一举一动肯定早早就在靳老掌控之中,那靳承寒在财团的所作所为,难保不会被人监视。 而这男人大男子主义的脾性,即便是真的遇到什么问题,也只会压在心里,不可能跟她提及半分。 “没有。” 靳承寒这一次倒是没有跟她打哑谜,他稳稳将她背着往前走,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众面无表情的保镖。 还有速度堪比蜗牛的奢华跑车。 这场面着实诡异又宏大。 “可是你在不高兴。” 沈言渺并没有用问句,她的语气笃定又心疼:“靳承寒,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会尊重你,不会过多追问,但我很怕你会不高兴,更怕你是因为我而不高兴。” 闻言。 靳承寒修长的身形微微僵了下,他脚下的步子稍稍顿了顿,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寒意渐渐退去,最后被死水一般的低沉所取代。 “沈言渺,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承寒才沉声说出这么一句,他这歉道得莫名其妙,连什么缘由也不说。 沈言渺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并不认为,爱人之间突然道歉是什么好的征兆,一声对不起足以说明,对方不是做了错事,就是正在准备做错事。 “靳承寒,你放我下来。” 沈言渺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下,这男人总喜欢说话说一半,真是能急死个人:“你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又为什么会对不起我?” 金色落叶铺满整条道路,弯弯曲曲,往前伸展去。 靳承寒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微微用力将她背得更稳当,他就像是铁了心要看她焦灼不安,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沈言渺真有些急了,说起话来都口不择言:“靳承寒,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自己跳了,到时候要是摔伤摔惨,你就等着去医院伺候病号吧。” 却不料。 她这无赖撒泼的话一说出口,身后的保镖没忍住破了功,也不知道是谁先扑哧笑了一声,然后窃窃笑声此起彼伏。 “……” 沈言渺知道自己这一世英名算是彻底毁在靳承寒手里了,她一张小脸儿几乎刹那间就红到了耳根,死死将脸颊埋在那人肩头,小声威胁:“靳承寒,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晚上就去客房睡吧。” 谁知,靳承寒非但不知错就改,竟然还火上浇油地笑出了声:“合理的解释啊,那你不如仔细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问我啊,问你自己啊!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沈言渺死死抓着最后一丝理性,强忍着吼他的冲动,毕竟在外人眼里,她胡搅蛮缠就算了,要是还粗鲁暴躁,那可就真的丢死人了。 “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又为什么好端端跟我道歉?” 沈言渺索性一口气问了个彻底,她牢牢抱着他的脖颈,很有先见之明地早早警告:“不准不说话,也不准骗我。” 靳承寒似是微微有些迟疑,他抬眸,望着不远处一座高高伫立的商厦:“这个问题,我可以等一下再回答吗?” “为什么?” 沈言渺下意识地就追问出声,不过是要他说句话而已,还讲究什么黄道吉时不成:“靳承寒,你是不是又想糊弄我……”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面前商厦LED屏幕上滚动的广告,哗地一声就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 停电了吗? 第516章 不要忘记还有我 沈言渺不明所以地朝这商厦黑漆漆的巨大屏幕望去,她趴在靳承寒后背上,刚好可以越过水花四溅的喷泉,将那流光溢彩的背景轮换看尽眼底。 灯光晦暗的屏幕从左下角一点点开始亮起,霎时间就好像点燃的焰火,一往无前的铺满整个商厦幕布。 目光所及之处,被一行黑色的字体迅速占满。 ——靳家财团与林氏银行的商业联姻,即日起,正式宣告取缔。 规整的黑色文字高高悬在半空之上,半分没有过多的赘述,这声明发得言简意赅,在外人看来甚至过分冷漠无情。 沈言渺一时惊得说出话来,她知道在这一段感情里,靳承寒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也知道,林之夏终究会被当成他们之间最荒唐的过往揭过去。 可是她不知道,这一切会是现在,以这样昭告天下的方式。 他们才刚刚回国,所有的事情都还是未知数,靳承寒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挑衅靳老最引以为傲的权威。 靳林两家的婚约,是靳老一力促成的,即便如今林氏已经山穷水尽,但那个冥顽不灵的老人,一定不会喜欢别人替自己做决定。 “靳承寒。” 沈言渺轻轻叫他的名字,却迟迟没有下文,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到嘴边竟哪一句都觉得不合适,最终只能傻傻问了一句:“这些……是哪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为了这个心情不好,还是为了这个才没头没脑地跟她道歉? “这不是答案,这是终点。” 靳承寒淡淡答了一句,才小心翼翼将背上的女孩儿放下,他星月疏朗的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直直望向她:“四年前点头那一场婚约时,我跟自己下了一个赌注,赌我什么时候能够强大到,去违逆老头子的意思。” 四年的时间,这一场婚约就像是警钟,时时在他耳边回响着,提醒他还有一个等待奔赴的拥抱。 对。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手,他靳承寒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什么人,他凭什么要放手。 他不甘心,也不能答应,所以一直在静静地等着,等自己能够掌权财团的那一天,等自己能够不被任何人威胁的那一天。 等到那时候,不管沈言渺有着什么样的心意,他就是绑也要将人绑到身边,他吃够了想念的苦,也受够了忍耐的煎熬。 他为这一天早早就蓄谋已久,四年来在老头子眼底下的每一步,他都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踏错,功亏一篑。 “我本来想着,等我处理完所有的麻烦,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捆上飞机带回家。” 靳承寒故意板了板脸色,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厉的话,他抬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嗓音微黯:“但是我没能做到,林之夏说要我陪同去伦敦的时候,我其实有一千一万个可以拒绝的理由,可最后我同意了。” 那时候,林之夏兴高采烈地说自己为了电影首映式,特地认真相中了一副无比别致的珠宝,她还说那设计师是个新人,名字叫什么RachelShen 总之,她漫天漫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就只有一个目的,她满是期待地问他:“寒哥哥,新电影的首映式,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他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除去沈言渺最初离开的那大半年,之后的时间里,他办公桌抽屉里她的照片,每天都会换一沓。 她在伦敦全部的生活琐碎,或忙或闲,或开心或低落,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知道她换了英文名,也知道她当起了珠宝设计师,还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 名正言顺能碰面的机会,他没道理放弃。 事实上,这四年来,他一直都演得很好,活生生一个冷漠木然的机器一样,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老头子。 却不料,在见到她的第一眼,那些伪装就顷刻土崩瓦解毁了个彻底,他对她视而不见,还恶劣刻意地踢开地上她的手机。 他从小就习惯了不动声色,也没有太多心思的起伏,但是那一天,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会委屈,也会觉得被辜负。 他那么用力爱了一个人,赔心赔命,可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到底凭什么! 姓靳不是他的意愿,有老头子那样一个父亲,更不是他能左右得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替他们争取未来,她凭什么说断就断,说走就走?! 他的恨意向来不会掩饰,报复的方式直接又简单,他倒要看看她一心离开自己后,过得能有多好!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她不好。 甚至是很糟糕。 那些撕心裂肺的事实光是从外人口中听来,都足够让他心悸后怕,她拼命为她生下闹闹,又将自己逼入进退维谷的黑暗中。 他的小狐狸变得遍体鳞伤,胆怯畏惧,他除了用尽办法给她心安之外,放佛再没有任何办法。 她不要他冒险,不要他跟老头子对着干,他一一应着将所有计划都搁置,如果能有一辈子那么长,带着她隐姓埋名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个人一起回国,可以说是变故中的变故,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能十分明白,小狐狸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 “那些都不重要。” 沈言渺用力地摇了摇头,她眉眼低垂不去看他,剔透的泪水重重砸在地上:“你知道的……林之夏……我不会介意,只要陪你到最后的人会是我,真的都不重要。” “可我介意。” 靳承寒片刻思索都没有就立时否定,他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痕,冷峻的脸上郑重又疼惜:“如果我不走到这个终点,我还怎么实现自己的承诺,怎么让你成为独一无二的靳太太?” 闻言。 沈言渺先是愣了半秒,而后她眼眸通红地扯出一抹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声音清浅却坚定:“只要靳先生需要,那我就可以一直都是靳太太。” 靳承寒幽黑的眼眸不自觉深了又深,他忽而闭眼,俯身轻轻吻上她白净的额头,好看的喉结在他颈间微微动了又动:“沈言渺,记住你说的话,永远不准出尔反尔。” “好。” 沈言渺柔和地会心一笑,微微用力圈上他劲瘦的腰身,她一张俏丽的脸颊埋在他肩前,瓮声瓮气地开口:“靳承寒,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永远不要忘记,你还有我。”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对你满是算计,不曾真心以待,你都不要难过,至少不要那么难过。 靳承寒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隐隐噙着笑意,他将怀里单薄的身影紧紧抱住,就像是抱住了一切,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唇畔,低声说:“我知道。” 第517章 小王子爱玫瑰吗 “回来啦。” 闹闹选手正惬意地躺在大厅看电视,她手里端着一杯五颜六色的冰激凌,见沈言渺和靳承寒进门,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勺子:“吴奶奶给做的冰激凌,很好吃,你们要吃吗?” “……” 靳承寒像是愣了愣,僵硬着没有回话。 沈言渺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以她对这男人别扭个性的了解,他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彻底适应自己有个小棉袄的温暖。 行吧,爸爸不给面子,她这个亲妈总不能也跟着拒绝。 沈言渺温柔地笑着走上前,她拿了手帕将小团子嘴角的奶油残渍轻轻拭去,兴致盎然地出声:“很好吃吗,那妈妈也来尝尝。” 她说着,就伸手就去拿桌子上一份崭新的冰激凌。 “等一下妈妈。” 然而,还不等沈言渺触碰到冰凉的杯子,小团子选手就迫不及待地制止了她。 “闹闹是女孩子,妈妈也是女孩子,所以妈妈要跟闹闹吃一样的。” 小团子选手念念有词地说着莫名奇怪的歪理,又生怕沈言渺不听她的一样,直接拿起另一杯冰激凌就塞进她掌心:“妈妈赶紧吃,不然要凉了。” “……” 沈言渺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团子也意识到自己一着急说错话,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时间久了,会不好吃。” 沈言渺点点头算是信了这个说法,不过,看着两个杯子里数量大小都一模一样的冰激凌球,她简直纳闷儿极了。 这看起来哪里有什么区别,小孩子的思想真让人捉摸不透。 沈言渺下意识疑惑地皱了皱眉,在小团子殷切地注视下浅浅吃了一口,然后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骤然发亮,迫不及待地跟靳承寒分享:“靳承寒,你也来尝尝,真的很好吃。” 一时间,沈言渺心里对吴妈无所不能的钦佩度蹭蹭又往上蹦了许多,她和靳承寒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奶油甜腻的味道,对于冰激凌这种甜品自然也是敬谢不敏。 但是,吴妈准备的着冰激淋压根儿就吃不出半点奶油的味道,倒是瓜果清冽甘甜的滋味更胜一筹,历久弥新。 闻言。 小团子立时就如同找到同盟一般,她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满是自信地将另一杯崭新的冰激凌端到靳承寒面前,像是极力想要证明什么一样,言简意赅地强调:“妈妈也说好吃。” “……” 靳承寒幽黑的眸子微微动了下,他看了看小团子黑宝石般漂亮的大眼睛,又看了看杯子里颜色鲜亮的冰激凌球,那犹豫不决挣扎难断的表情,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呃……心酸。 不就是自己亲闺女请他吃了一杯冰激凌吗? 他靳大少爷也用不着这么激动,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沈言渺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放下手里的勺子,眉眼含笑地打趣道:“靳承寒小朋友,别人请你吃东西的时候,你要一定要双手接过,然后认真地说谢谢。” “……沈言渺。” 靳承寒难得没有为她的大逆不道跟她计较,而是嗓音喑哑地叫她的名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机械一般迟钝地接过杯子,目光却始终落在沈言渺眼底。 沈言渺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总觉得这男人把一杯冰激凌,吃出了风萧萧兮的壮烈感觉,他当真就这么不喜欢吃甜食吗? 沈言渺自顾自地在心里嘀咕着,认为强迫别人吃自己十分厌恶的食物确实不好,于是,她干脆地起身向靳承寒走去:“好啦,不勉强你了,反正也没多少,我帮你吃……” “不行。” “不可以!” 却不料,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就被两道声音同时打断。 小团子甚至张开一双手臂挡在了沈言渺面前,说什么也不同意:“吴奶奶只做了三份,妈妈已经吃了一份,那就不可以再吃另一份。” 这…… 说得多么义正言辞啊! “闹闹同学,你现在这种行为,妈妈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爱爸爸比爱妈妈更多啊?” 沈言渺佯装难过受伤地在小丫头发顶揉了揉,她怎么从前没有发现,自家女儿竟然是个有了亲爹就忘了亲娘的主儿呢。 不让她吃是吧? 那她就偏要吃吃看! 沈言渺突然灵机一动,一脸惊诧地望向门口:“哇,你们快看,小七怎么来了?” “什么?小七来了?在哪里?” 小团子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收起防备连忙就往门口冲去,靳承寒也不禁微微蹙起眉心回头看了一眼。 沈言渺心里暗喜一声,就是现在! 沈大设计师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飞快将靳承寒掌心那一杯冰激凌夺了过来,琉璃杯子上还残留着那人淡淡的温度,连冰冻的奶球都融化了一层。 “这下可都是我的咯。” 沈言渺兴冲冲地晃着手里色彩缤纷的冰激凌杯,像是在炫耀着什么战利品一样,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果然是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小团子愣了。 靳承寒也愣了。 沈言渺并没有读懂这父女二人微妙的表情,还以为他们是疏忽自己一时大意,心中难免懊恼。 所以,她很真挚地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输了也不要气馁嘛,下一次再接再厉。” 她说完,就剜了半勺冰激凌往嘴里送。 淡淡的草青色,应该是苹果味儿的吧? 沈言渺正要心安理得地吃下属于胜利者的奖励,靳承寒却忽而一阵风般冲到她面前,他微微一低头,猝不及防就吻上她蔷薇色的唇。 吻。 又不只是一个吻。 靳承寒根本不管不顾沈言渺的推搡和难为情,他贪得无厌地攻略城池,直到如愿以偿将她口中的那一抹冰凉全部夺走,才肯罢休。 沈言渺脸颊微红气得不轻,闹闹还在这里,这个男人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影响。 她想出言斥责他两句,却怪异地觉得嘴里有些麻麻木木的,不是冰在嘴里融化的那种麻,倒更像是红辣椒后劲翻涌的那种味觉失灵。 突然。 沈言渺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赶紧抬眸看向靳承寒,只见他修长的手掌紧紧攥起垂在身侧,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但额前一层薄汗却骗不了人。 芥末! 是芥末! “水,快送温开水来!” 沈言渺连忙着急的大喊,她看见了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茶壶茶杯,却不敢冒然倒给靳承寒喝,谁知道那茶水有没有被小丫头动过手脚。 “靳承寒,你还好吗,还能说话吗?” 沈言渺赶紧将人带到沙发上坐好,又心疼地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她俏丽的脸颊上满是焦灼,质问道:“你早就知道这冰激凌有问题,才迟迟不肯吃的是不是,那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啊?” 他要是说了,她是绝对不会再让他被小团子毒害的! 这下可好,半勺芥末下肚,他这是把自己当寿司了吗? “我……没事。” 靳承寒安慰地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下,故作轻松地逼出这么一句,他身上原本好闻的木香味儿,此刻全都变成了刺鼻的芥末味儿。 沈言渺听着他又一次变哑的嗓音,心里别提有多懊恼。 她着急忙慌地从吴妈手里接过水杯,自己先喝一口试了温度,才小心送到靳承寒嘴边:“蜂蜜水,你赶紧喝点,不然待会儿该难受了。” 靳承寒也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将水杯喝到见底,喉咙间火辣刺痛的感觉总算被熄灭了些。 他不以为意地冲她笑了笑:“行了,别担心,就是点芥末而已,死不了人。” 那是一点吗? 那是半勺! 沈言渺心疼他的不言不语,更不知道小团子好端端的,为什么又突然要那靳承寒恶作剧,他们父女俩明明早上还谈笑风生来着。 “沈橙诺,你不觉得你该跟爸爸道个歉吗?” 沈言渺疾言厉色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小团子,她竭力按捺着心里的怒气,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骇人:“或者,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 “他订过婚,不是和妈妈。” 小团子不等她说完就抬声打断,她粉雕玉琢的小脸气鼓鼓地嘟起,格外严肃地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恶作剧,我就是要他,以后不再欺负妈妈。” 小团子一鼓作气地说完,一双大眼睛里不自觉盈满了泪水,她紧紧揪着身上的小裙子,可怜兮兮地看了沈言渺一眼:“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他不可以欺负妈妈。” 靳承寒和林之夏订婚的事情,闹闹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来? 沈言渺清楚地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她询问地看向吴妈,后者有些为难地回话:“靳先生取消婚约的新闻,小小姐她……看到了。” 不算多么意外的回答。 沈言渺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这才朝小团子的方向走去,以这个小丫头爱恨分明的性子,在知道这样的事实之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委实不算多么惊奇。 “闹闹,很多时候,我们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沈言渺缓缓在小团子面前俯下身子,她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泪,又温和地继续说:“爸爸是怎么样的人,闹闹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他一直都在竭尽所能地爱妈妈和闹闹,不是吗?” 可是。 他也真的和别人订婚了啊。 她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 小团子选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小小的脑袋还不足以支持理清这么复杂的爱恨纠葛,只是委屈地抽噎两声:“……妈妈,闹闹不明白。” 沈言渺也不着急,她并不指望一个四岁大的小娃娃能了解多少,只耐心地想让她不要再去误会。 她温柔地在小丫头哭得干巴巴的小脸上抚了抚,问:“那不如……妈妈问闹闹一个问题吧,宝宝觉得小王子爱他的玫瑰花吗?” 小丫头不假思索地当即点头:“当然爱!” 沈言渺略微停顿:“可是他把她关在玻璃笼子里。” “那是为了保护她。” 小团子很不认同的她的说法,她据理力争地想要说服她:“玫瑰花她生长在一个小而荒凉的星球,她怕风,怕老虎,怕昆虫,她需要小王子替她阻挡所有的危险。” 沈言渺会心地扬了扬唇畔:“爸爸也是啊,他就是妈妈和闹闹的小王子,他也会给我们所有的爱和保护,用他自己的方法,也许那样的方法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小王子用玻璃笼子拘束了玫瑰花的自由,但是这并不妨碍,小王子真的很心爱他的玫瑰。” 闹闹同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又问:“那爸爸和那个阿姨订婚,也是玻璃吗?” “是。” 沈言渺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小团子顿时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她有些迟疑地攥着自己软绵绵的裙摆,然后挺直小腰板走到靳承寒面前。 “对不起……爸爸……” 小团子生来就不是轻易服软的性子,但是她做错事的时候,从来都不会逃避,她满是愧疚地道了歉,又难得唯唯诺诺地将小手伸到半空。 一颗奶糖,安静地躺在她小小的掌心。 小团子眨巴眨巴沾着泪珠的眼睫,抬头看向靳承寒:“爸爸,要吃糖吗?” 靳承寒一瞬不瞬凝视着那一刻被糖纸包裹的奶糖,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掠过,暖得不得了,他靳大总裁平生什么样的礼物没有收到过,此时此刻却为了一颗糖果而忐忑。 “……好。” 不知道怔忪了多久,靳承寒终于后知后觉地沉沉应了声,他从小团子掌心拿过奶糖,又当着她的面将那糖纸揭开,最后连着剔透的糯米纸一起将那颗糖丢进嘴里。 小团子眼眸晶亮,满是期望地问他:“好吃吗?” “好吃。” 靳承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第一次发现这种糊弄小孩子的零食,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他动作轻柔地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儿,问:“给小七的回信写好了没有,让人帮你送过去。” 第518章 回家喝西北风了 南庄的傍晚静谧朦胧,橙红色的天空在南湖上揉碎了光芒,零零散散地洒落粼粼水面。 靳承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让人重新将湖畔的丁香树种了回去,花枝修剪培育得很好,叶子茵茵笼在半空,几乎快要攀上一旁的白木秋千。 沈言渺吃过晚饭就抱着电脑来到了这里,半个小时后,她需要开一场工作室新季度珠宝选题的会议,为了不让自己犯困,只能端着提神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靳承寒临时处理完亟待签字的紧急文件,有些疲倦地揉着眉心走出书房,在卧室却并没有看到沈言渺的身影,他想也不想又去了小团子的卧室。 刚一出门,就恰好撞上吴妈端着热牛奶轻叩儿童房的门:“小小姐,您该喝牛奶了,吴奶奶可以进来吗?” “可以,请进。” 小团子脆生生的奶音紧跟着响起,她还在书桌前为了给小七的回信废寝忘食,对小丫头来讲,写信原是不难的,可难就难在用国文写信。 闹闹同学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国文字典,时不时皱着小脸用力翻两下,她说给朋友的回信一定不可以假手于人,所以毫不留情拒绝了沈言渺的好意帮忙。 想及此。 靳承寒漆黑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他削薄的唇紧抿成线,抬步沿着旋转楼梯去寻人,最终在着急到查看庄园监控之前,在湖畔小筑看到了那一抹单薄的身影。 沈言渺耳边带着一枚蓝牙耳机,一闪一闪亮着微微的光,她整个人都放松地靠坐在秋千吊椅,膝上放着电脑,细长的小腿无意识在半空晃啊晃啊的。 “靳先生……” 有佣人备了饭后甜点正好路过。 靳承寒轻轻抬手无声打断了她的问候,他淡淡扫了一眼盘子里装点精致的云糕,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接到自己手里,又压低声音吩咐:“再去准备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少点糖。” 他记得她晚饭都没怎么好好吃,胡乱扒了几口米饭就草草了事。 靳承寒刻意放轻了脚步,皮鞋踩在软塌塌草地上的细微声响,被树叶簌簌随风摇曳的动静完全遮住,一缕邪念就此肆意疯长,他不自觉地想要吓唬吓唬她。 只有仅存不多的理智在反对,这女人胆子本来就那么小,还是不要惹她生气得好。 沈言渺生气? 靳承寒默不作声地踟蹰了半秒,而后悄无声息地将那点理性无情捻断,沈言渺生气起来的样子,他反正更喜欢,一点儿也不吃亏。 沈言渺专心致志地听着员工汇报工作,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偶尔会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在听,她没有中途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也更喜欢在听完原委后去评判对错。 这一点上,靳承寒与她刚好相反,他总是在别人犯错的第一时间,就坚定地指出并决绝取舍,近乎苛刻地要求完美无缺。 对自己当然也是。 靳大总裁满怀信心地以为自己恶作剧就要得逞,结果却被沈言渺冷静的反应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他不声不响,毫无防备地在她肩上轻拍了下。 按照以往的经验,沈言渺至少会惊诧地回个头。 但是并没有。 “蒋总监,关于设计部门最新提交的方案,我还有几点疑问。” 沈言渺破天荒地半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她纤白的手指飞快划动过电脑分页面的报告文件,将自己标注的地方一一找出,有条不紊地侃侃而谈。 她身后,南庄通透澄澈的灯光,璨若银河。 靳承寒深深觉得不能理解,他以为自己是力道太轻,她没感觉到,于是皱着眉又不甘心地喊了她一声:“沈言渺,你要吃点心吗?” “不用,我在忙。” 沈言渺声音极轻地回答了他一句,又刻意强调自己在工作,示意他不要捣乱,她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耳机里此起彼伏的惊叹和八卦声,从容地开口:“你继续说,我这边有点干扰,信号有点不太好。” 干扰? 他是干扰? 靳承寒好看的眉心顿时皱成了峰峦,他手掌按上吊篮椅背一个利落地跨跳,刹那间就坐到了沈言渺身边,他无声控诉地注视着她俏丽的脸颊,仿佛一心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沈言渺不想去理会这个幼稚的男人,她其实早就在电脑摄像头里看到了他,一直没有出声就是想看他会不会觉得无趣,自己离开。 然而,果然是她高估了靳承寒三岁不到的心性。 沈言渺竭力忽视那一道哀怨灼灼的目光,她妥协地往一旁坐了坐,只想赶紧结束会议,否则她随时都面临着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可能。 靳承寒搭在她肩膀的手臂落了空,心情顿时就不多云转阴了,这个女人明明白天还说无论如何都会选自己,结果现在却为了开会而疏远他? 到底是开会重要还是他重要! 靳承寒很想这么义正言辞地质问她,但想了想又觉得实在太小家子气,他郁闷地掂了掂手里的点心盘子,忽然灵机一动。 “沈总,我亲自让厨房准备的,您好歹赏个薄面吃一口吧。” 靳承寒直接从盘子里拿起一块云糕送到她嘴边,视频会议屏幕里,瞬间被男人的手掌小臂挡了大半,偏偏肇事者还在得寸进尺:“您如果不吃,回头靳总要是生气起来,我就只能回家喝西北风了。” 沈言渺清晰地听到了耳畔一众员工倒吸冷气的叹息,甚至还有人在错愕地窃窃私语:“是男人诶,沈总跟前竟然坐着男人啊!” 也有阅读理解能力更强的,敏捷地捕捉到了重点,纠正说:“这个男人应该不是主角,他口中的什么靳总还是金总才是主角吧。” “对对对,以沈总的身份和能力,她的另一半绝对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们快仔细想想,跟我们工作室合作过的企业里,有没有什么老总是姓靳或者金的啊?” “啊!该不会是金氏珠宝的少东家吧?!” “有可能哇,金氏每年都在工作室交付不少的订单,而且负责人永远都是金公子,我之前还看到沈总和他一起吃饭来着!” …… 好端端的一场会议,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八卦分享专栏。 沈言渺深深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绝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家暴,否则就真的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好,我吃。” 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靳承寒,她一口气将他手里的糕点吃进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微微切齿地逼出声音:“这位先生,请问您现在可以离开了吗,还有,容我好心提醒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 靳承寒邪里邪气地勾了勾唇畔,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巴不得这女人能堂而皇之地宣布自己的身份,无所畏惧得很:“不可以,不走,我任务还没完成呢。” “你——” 她吃都吃了还要怎样! 沈言渺死死瞪着男人无赖至极的俊颜,恨不得冲上去一口咬死他,她根本不能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但是,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沈言渺没有再跟他争辩,抱起电脑就往湖心的亭榭走去,水榭里亮着另外的灯光,淡淡的月白色萦绕四周,像是将那半轮月牙摘入怀中。 “抱歉,我这边……发生了一点意外。” 沈言渺很是愧疚地道了歉,见靳承寒没有跟过来,她才在柔软的沙发榻上落座:“季度新品的设计方案,还需要蒋总监继续跟进,以东方工艺讲述西方文化,这是NightFall前无仅有的崭新开端,我允许失败,但不容许差错。” 工作室新季度要推出的珠宝款式,可以说是与之前的设计理念大相径庭,能不能行得通目前尚且都是后话。 她唯一能保证做到的,那就是尽人事:“为此,我约见邀请了西方王室御用珠宝设计师艾琳,她也明确表示会全力配合,至于相关的人事变动,余总监,你尽快整理发到我邮箱。” “是,沈总。” 余瑾立即点头在会议薄上划了一笔,被靳承寒一时兴起搅乱的会议节奏,终于又重新回归紧张和严肃。 一直到会议的最后。 运营部门忽然接到了一则极其不可思议的消息反馈,负责人甚至都来不及仔细深究,就赶紧仓皇汇报:“沈总,就在刚才,我们收到了一份来自AZURE珠宝的收购意向书。” AZURE珠宝? 靳家财团旗下的珠宝巨头企业? 沈言渺琉璃般清澈的眼眸顿时黯了下去,她纤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停顿了须臾,这才终于反应来一样,淡漠地吩咐:“回拒。” 切断会议。 沈言渺心事重重地凝视着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这一份所谓的收购意向书显然是不速之客,对方来势汹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与其说是意向书,倒不如说是更像通牒才对。 于公于私,靳承寒都绝对不可能下达这么荒诞的商业指令,那么如今的真相,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第519章 你该来接我回家 “橙色天空,牵着你的手入梦……” 手机铃声骤然在夜色中乍响,沈言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目光无声地凝视着那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想,自己应该能猜到……这一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但是,她不想接。 这一次,她没有什么是舍弃不了的,但有些话,她想赶在一切都烟散云散之前,说给那人听。 “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我想得这么入神啊,连电话都听不到。” 靳承寒戏谑的声音从水榭木廊尽头响起,他颀长的身影在浓重的黑夜里越发挺阔,手里也不知道又端着什么东西,一步一步沉稳地向她走来。 “推销电话而已。”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将手机摁掉,她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着下巴,很不客气地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我会议已经结束了,靳总如果是想来制造麻烦,那可能要失望了。” “不失望。” 靳承寒似乎是笑了一声,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连走路都自带和风:“我猜,现在整个NightFall的员工也许都在议论,你这一次回国为公出差是假,风花雪月才是真吧?” 他还真敢说。 “是啊。” 沈言渺也没有否定他的话,强忍着给他一记白眼的想法。 她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好心教教这个男人,什么才是夫道,于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他们现在不仅在认真探讨我的生活,甚至连结局都替我想好了,如果不出意外,很快,整个珠宝界都会认为我和金氏珠宝少东家关系匪浅。” 金氏珠宝。 那是个什么东西? 靳承寒俊美无俦的面庞上顿时覆上一层阴翳,他像是没有听明白她的话,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什么叫你跟别人关系匪浅,全天下敢称靳总的人,除了我,还能有第二个?” “那肯定不能。” 沈言渺立时真诚地摇了摇头,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仰望着他,很有道理地解释:“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更不敢把故事主角放在你身上了,毕竟谁都不会相信,我一个寂寂无名的设计师,怎么可能会跟你有什么纠葛呢?” “凭什么?!” 靳承寒很明显对于这样的理由表示很不能接受。 他重重放下手里的托盘,盘子里青色的瓷碗还在升腾着白白的热雾,将他漆黑的眼眸平白衬得几分温和:“沈言渺,你都找的什么设计师,这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这男人,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沈言渺细细嗅着面前泛着丝丝甜味儿的热羹,十分不以为意地否定了他的谬论:“靳承寒,设计师画图靠的是灵感和理念,但把你和我牵扯在一起,那至少得是中度以上级别的妄想症。” 这样的结果正好说明了,大家都很健康。 “所以他们为什么没有妄想症?” 靳承寒却言之凿凿地跟着她的话追问,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还有,沈言渺,你难道不觉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怎么那么大的工作室,没有一个想到我靳承寒,却都以为是那个什么金氏?” 沈言渺没想到这样占据上风的话题都能被他逮到话柄,她手里捏着汤匙愣了下,立即驳了回去:“这你问我,我……我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别人提起,她都快忘了还有金氏这么个合作伙伴,NightFall的营运虽然谈不上什么聚揽众山,但合作方是从来都不缺的。 金氏珠宝,勉强只能算是老主顾之一。 工作室那群人,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他头上。 沈言渺本来还觉得他们健康,这一刻又有些怀疑起来。 “你最是好不知道。” 靳承寒冷峻的俊颜上难掩阴沉,他说着,一把从沈言渺手里夺过汤匙,舀了一勺清汤凉了又凉,这才放心地送到她嘴边:“否则,不管他是金氏还是银饰,我都会让他消逝。” “……” 沈言渺十分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心眼的大男人,明明这个话题是他先提起来的,他怎么什么莫须有的烂醋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靳承寒,你知不知道,虚怀若谷的男人才招女人青睐,像你这样斤斤计较是没有出路的。” 沈言渺苦口婆心地教他迷途知返,靳承寒却对她的说法极其不认可,他拿起餐巾,报复似地帮她擦了擦唇畔:“我不需要女人的青睐,有你一个已经够让我闹心了。” 嗯? 这话听起来……怎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沈言渺歪着脑袋疑惑地琢磨了半秒,湖面恰好起了风,悠悠扑面掠过,卷携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刹那间驱散走了她所有的疑虑和不安。 沈言渺用力嚼了嚼汤里的一颗莲子,莲心去的很干净,一点儿也吃不出苦,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眸:“靳承寒,你之前不是说不让闹闹跟小七来往吗,今天怎么又说要帮忙带信?” 靳承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没有没点波澜,云淡风轻地给了答案:“应付小孩子的话而已,不然,小丫头会难过。” “也是。” 沈言渺对他的回答没有过多怀疑,她孩子气地跟着傻傻点了点头:“闹闹跟你一样重感情,她一直很喜欢小七,把对方当成知己一样的存在,我们就不要告诉她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样的意图,都不要告诉她。” “嗯。” 靳承寒沉沉应了一声,他跟她是一样的想法,他们的女儿,本来就应该无忧无虑,在高高垒砌的城堡里长大,不用受到任何伤害。 她不用跟公主一样,她生来本就是公主。 沈言渺觉得今天的银耳莲子真的是太甜了,甚至比这星辰寥落的夜色还要让人迷醉,她抬头望向悬在半空的月钩,忽而开心地笑了笑:“靳承寒,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好看。” 闻言。 靳承寒沿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紧跟着,他不禁有些无语地黑了脸色:“沈言渺,月亮在你背后。” 他说完,还匪夷所思地凑近那羹碗闻了闻,确定这真的只是一碗平平无奇的银耳莲子后,靳大总裁不由得深深地陷入了不解。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把一碗热羹,喝出了一碗假酒的症状! “不是,不在背后。” 沈言渺立即斩钉截铁就否定了他的话。 行,不在就不在吧。 靳承寒没有再说话,耐心地喂她喝掉了一大半的热羹,等夜里的风渐渐有些凉了,他才温声开口:“沈言渺,起风了,我们回去。” 沈言渺没有起身,她直直望向他漆黑的眼底,一双清泓盈盈的眸子里里无尽的柔软:“我们,回哪里去?” 靳承寒莫名从她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百般委屈,他英气的眉心皱了皱,以为她是工作遇到了什么麻烦:“沈言渺,你如果不想我让刘珂打电话到NightFall,就老老实实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NightFall?” 沈言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跟着他轻声念了一遍,她漂亮的眸子里无喜无悲,平静得又不像是碰到什么棘手事情的样子:“靳承寒,你知道NightFall是什么意思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之前问过她的,她一直都避而不谈不肯告诉他,今天这是终于想通了? 靳承寒沉默着思忖了片刻,他不是没有揣摩过这个名字的来历,但无论怎么样都觉得解释不通。 于是,他明知故错地说:“黄昏这么没有内涵的名字,肯定是因为你爱偷懒,总盼着下班,所以才取的,对不对?” “当然不是!” 沈言渺没有迟疑立刻就反对了他的假设,她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却糯糯地没什么威慑力:“NightFall的意思是,太阳落山了,天就要黑了,你该来接我回家了。” 她一字一顿,念得十分认真,就像是刚开始学认字的小朋友,看着音标还害怕读错会被老师批评,怎么看都觉得小心翼翼到有些可怜。 靳承寒有那么一瞬间是失去意识的,她的话很轻很浅,可威力却不容小觑,轰的一声接一声,在他脑子里震出满目疮痍,让他仓皇到手足无措。 原来啊! 原来是这样啊! 靳承寒就好像一个上课只会睡觉的差等生,在若干年之后,终于恍然顿悟了昔日老师的某一句教诲,他开始后悔,开始埋怨,为什么自己没能早早就醒过来。 伦敦那么多个漫长的黄昏到黎明,她原来,一直在等他出现,带她回家。 靳承寒倏地从坐塌上站起身,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冰冰凉凉的泪意已经从眼角蔓延到了颈间,他头一次庆幸还好自己比她高出了那么多。 她不至于能看清他淌下的眼泪。 “我现在知道了。” 靳承寒喑哑着嗓音沉沉出声,他俯身将女孩儿单薄的身子揽进怀里,又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最后珍重无比地在她额上浅浅吻了下:“沈言渺,我们回家。” 第520章 你又不是童养夫 沈言渺睡得很不安稳,她阖着眼眸,纤长的睫羽时不时在卧室昏黄温暖的灯光下振翅轻颤。 靳承寒捏着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了擦脸,生怕将人惊醒。 “不是……他不是……” 沈言渺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忽而皱着眉心急切呢喃,像是在跟什么人争辩:“那是别人的错……他什么都不知道……” 靳承寒只以为她是做噩梦了,他眸光宠溺地噙着笑意,动作轻柔地在她发顶摸了摸:“乖,不怕,有我在。” 沈言渺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就像是冬日里怕冷的婴孩终于找到温暖,她下意识翻身往他手边靠了靠。 靳承寒眼底眉梢的笑意顿时更深,他轻轻拿开她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转身往门外走去。 很快。 靳承寒又重新踏进主卧,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子,是从楼下礼物房拿上来的。 他本来是想让她每天拆一个,等拆完所有礼物,他准备给她最珍重的承诺也该差不多了。 结果她可倒好,显然忘得一干二净。 靳承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不大不小的礼物盒子放到她枕边,又在她小巧的鼻尖点了点:“沈笨蛋,记得拆礼物,拆开记得说爱我。” 翌日清晨。 沈言渺幽幽睡醒的时候,靳承寒早就动身去了财团,她枕边,安静躺着一个礼物盒子,旁边放着一张龙飞凤舞的纸条。 ——等我下班,陪你和闹闹吃晚餐。 沈言渺莫名有些心疼起来靳大总裁繁忙的打工生活,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三两下就将那礼物盒子拆开。 盒子里是一对水晶发卡,很漂亮,但怎么看,也不该是她这把年纪能戴出去的款式。 沈言渺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难道是靳承寒给闹闹买了礼物,可面子上又不好意思直接给,所以让她转交? 但是也不对啊,他明明说过,这盒子里的礼物都是送给她的啊。 沈言渺不死心地又继续在礼物盒子里翻了翻,然后从玫瑰花瓣底下找到了一个信封。 莫不是红包? 沈大设计师眼前瞬间一亮,迫不及待就将信封拆开,但是遗憾的是,里面只有一张对折起来的小小贺卡。 贺卡封面很是童稚,绿色绵软的草地上,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正靠着打盹儿的大狮子睡觉。 沈言渺有些好奇地将卡片打开,她突然好想知道靳承寒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卡片是靳承寒亲手写的,墨黑色的钢笔痕迹,字体狂纵不羁,内容却很简单。 “沈言渺,七岁生日快乐!” 落款:老公靳承寒。 “什么啊?” 沈言渺眼眶一热,刹那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这男人国文语法学得肯定不怎么样:“我七岁的时候哪里来的老公啊,你又不是童养夫。” 她娇嗔地说完,又无比郑重地将发卡连同贺卡,重新装进盒子里,可能这就是他的执拗吧。 他虽不曾参与她的过去,但却不允许,她的过去里没有他。 沈言渺纵容了他孩子气的举动,认真地将礼物收拾妥当,她正准备去将小团子叫起床,放在桌上的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 还是昨天晚上那一串号码。 沈言渺无声地伫立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上前,缓缓将电话接通。 对方的态度还算亲切,没有质问,也没有责怪,只是礼貌优雅地询问:“沈小姐,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沈言渺沉默了须臾,该来的总是会来,她知道自己迟早躲不过,索性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小团子是没有起床气的,但昨天她为了给小七的回信,一直熬夜疾书到将近凌晨,此时此刻任由沈言渺怎么叫,都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不吱声。 沈大设计师有些无措了,她习惯了自家闺女的勤奋,一时还适应不了她赖床不起的小脾气。 “宝宝,吴奶奶准备了好多好吃的餐点,你真的不起来吗?” 沈言渺威逼利诱什么方法都用上了,但小团子似乎是铁了心地不为所动,她困意连天地打了个哈欠,糯糯地撒娇:“妈妈,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嘛,一会儿之后,我马上就起。” “……” 沈言渺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她再三确定小团子没有发烧,也没有不舒服之后,只得点头:“那好吧,妈妈等下要出门,会让吴奶奶来叫你起床的哦。” 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一家私菜馆。 酒楼依江而建,安静又复古。 沈言渺被服务生带到了最顶层,偌大的楼层里,只设有一个雅间,取名水云阁,明亮的落地窗前,足以将壮阔的江景一览而尽。 “沈小姐,好久不见。” 靳玉卿就坐在落地窗最中央的位置,她一看见沈言渺,就赶紧热络地笑着打招呼:“我听说你喜欢吃私房菜,所以就选了这里,还不错吧?” “让您费心了,很好。” 沈言渺礼貌地轻轻颔首,在餐桌对面落座,她其实跟靳家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对靳玉卿为数不多的了解,还都是从吴妈口中听来。 只知道她是一位个性洒脱的名门小姐,自幼深受靳老宠爱,作为姑姑,对靳承寒也颇为照顾。 四年前,靳老决意要将她和靳承寒拆开的时候,靳玉卿还特意前来告诉她,叮嘱她说:“沈小姐,不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不要质疑,小寒他是真的很爱你!” 沈言渺听了她的话,她本来也从不怀疑靳承寒的真心,那时候,她还一度为靳承寒有这么一个关心她的亲人而动容。 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变了,关于靳承寒自己记忆模糊的少年时期,关于那场不问生死的催眠试验。 沈言渺对每一个姓靳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他们看上去道貌岸然,可心肠比寒石还要硬。 “您……今天专程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言渺思忖许久才想出这样一个称呼,她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继续喊她一声姑姑,但也不能将所有礼节尊长都抛开。 闻言。 靳玉卿脸上得体的笑容似是僵了下,她一如往常那样,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你如今,竟然连一声姑姑都不肯叫了吗?” 沈言渺声音淡淡地解释:“抱歉,我已经跟靳承寒离了婚,这样的称呼,于礼不合。” “真的只是这样吗?” 靳玉卿表情涩然地扬了扬唇畔,她忽而长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点着头:“我早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所有真相,一定会恨死了我们这些人,恨我们曾经孤注一掷地伤害过阿寒。” “不是恨。” 沈言渺不轻不重打断她的话,她浅浅抿了一口温热的白水,眸光平静:“我只是心疼,心疼靳承寒一直以来都把你们当成自己很重要的亲人,哪怕是靳老,靳承寒尽管表面上总是针锋相对,但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过要将他如何。” 否则,靳承寒不会等到现在,才决心要将靳老从靳家财团架空,而且也只是架空而已。 靳玉卿一双美眸里似乎有泪意微动,她仰头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空,这才叹息着缓缓开口:“阿寒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可好孩子,从来都没有被人善待过 沈言渺眼眸微红,她难得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可他原本可以更幸福,哪怕是一直在福利院长大,他也远远会比在靳家要更幸福得多!” 她不明白,上一辈的恩怨,凭什么要靳承寒来承受。 不管靳承寒到底是不是靳老的孩子,从他被接回靳家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利靳家的事情。 他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靳家财团,用最大的让步缓和父子矛盾,他已经做得足够好,甚至比任何人都更能撑得起这个姓氏。 但是,他永远都得不到靳老的认可,他的母亲不可以入主靳家宗祠,他的妻子不能陪他一直到老,就连他的感情,都必须被靳老紧紧攥在掌心。 这凭什么?! 他明明才是一直被抛弃,被亏欠的那一个。 第521章 商人有什么真心 “我不知道,靳老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或者打算,也不知道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怨。” 沈言渺声音微微哽咽,一字一句说得极其坚定:“但我唯一知道并且不能让步的,就是不该是靳承寒,他不是棋盘里可以被任意摆弄的棋子,也不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他受伤也会疼,被亲人背叛也会难过,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以来,都很信任和尊重您。” 但是靳玉卿似乎并不是,她知道当年所有的事情,目睹了当年所有的事情,可她并没有阻止,甚至还助纣为虐地选择了沉默。 沈言渺作为一个局外人,对于靳老毫无根据的做法简直无法揣测,如果靳承寒就是靳家的血脉,那他为什么又会自幼被人丢在福利院。 可如果,靳承寒并非靳老亲生,那靳老又为何要在那么多年之后,费尽心思将这个已经遗弃的孩子接回靳家,还不择手段地催眠靳承寒所有的记忆,让他也以为自己就是靳家人,只是有一个并不疼爱自己的父亲。 这一切,真的太荒谬了,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我知道沈小姐在英国已经见过了科特,他也一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 靳玉卿美丽的眼眸有些泛红,她用力眨了眨眼,直到眨掉所有泪意,这才叹息着继续开口:“我能明白你的愤怒,因为我曾经也感同身受,哥哥的处事方式向来极端,他对阿寒的所作所为,委实担不起什么仁慈之说,但是沈小姐……” 说到这里。 靳玉卿一行清泪从眼角划下,她紧紧咬着嘴唇,像是在挣扎这话到底不该说,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于吐出声音:“……哥哥他,一直都以为,阿寒是嫂嫂与旁人的私生子……” 什么?! 沈言渺宛如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一般,她水晶般的眼眸震愕地瞪大,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不可能,如果靳老知道,那他一定不可能会容忍靳承寒的存在,从一开始就肯定不会。” 那样一个蛮横专断,冷血无情的老人。 沈言渺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因为什么善良之类的理由,将妻子与别人的孩子留于人世,这绝对不可能! 更遑论,靳老从来都没有否认过,靳承寒是靳家财团唯一的继承人,他没道理会把自己一生的心血,交给一个毫无干系,甚至还应该仇视对立的外人。 靳玉卿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换成任何一个,都不会镇定到哪里去,那个故事毕竟真的太跌宕起伏。 靳玉卿优雅地拭去眼角的泪意,她深深叹了一口,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眸光悠远地望向远处江面,缓缓出声:“哥哥对嫂嫂一见钟情,他爱她,很爱很爱。” 爱到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将当年回天乏术的戚家从破产边缘拽回来。 戚家父亲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靳颐年为什么会这么倾囊相助,也认为自己的女儿若是能嫁进靳家,那可当真是光宗耀祖的美事一件。 所以他简直烦透了那个阻挡女儿嫁进豪门的穷学生,他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看透,那个穷小子一直缠着自己的女儿,无非就是想借机攀附,一生无忧而已。 戚家父亲早就将这一点看得透透彻彻,只不过他根本拗不过自己那个傻女儿,无奈之下,他只能从那个穷学生身上下手。 一百万。 戚家父亲只用了一百万,以及一份来自美国某高校的深造名额,就轻而易举将戚纾蓝一直信奉的圣洁爱情,摧毁得一无所有。 那个男生半点没有犹豫就提了分手,戚纾蓝不明白,也不能接受这么仓促的决定,她傻乎乎守在男生寝室楼下,下雨也没有离开。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又或者只是两个人有什么误会,她可以认错改正,也可以仔细解释,但那个男生始终都没有出现。 戚纾蓝在那一场倾盆大雨里发烧发到将近四十度,靳颐年倘若没有及时赶到,她可能当场就会香消玉殒也说不定。 毫无意外的。 靳颐年亲自动手狠狠教训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男人,那时候的他,好不容易竭尽全力说服自己,只要小戚能幸福,他就可以一直藏着心意不说。 但是这个自私懦弱的男人,究竟哪一点而值得他放弃! 靳颐年半点没有耽搁,他直接将那男生捆起来,丢上了去美国的飞机,紧接着就重礼下聘,跟戚家提了亲。 戚家父母对这样的结果简直不要太高兴,乐颠颠地就将女儿许了出去。 可戚纾蓝却并不愿意,她当场就砸了所有的聘礼,并哭诉靳颐年是一手毁了她未来的罪人,还说自己即便是终身不嫁,也绝对不会嫁进靳家。 戚家父亲被气得不轻,当场就要好好教训戚纾蓝,可那一巴掌最终只是重重落在了靳颐年侧脸,他严严实实将戚纾蓝护在身后:“抱歉伯父,婚姻大事理当循序渐渐,这一次是我太过草率,怪不得小戚。” 戚纾蓝震惊于他的宽怀纵容,却也并没有因此就回心转意,她铁了心思要追到美国去,她说她至少要问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戚家父亲见自己女儿为一个根本不值一提的虚伪小人,竟然疯魔到这般田地,他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索性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并且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靳少爷为人磊落坦荡,对你又是真心一片,哪里比不上那么一个可怜书生,你睁开眼睛看看,如果不是靳少爷出手相救,你现在还能住在这么奢华的私人别墅里吗?” “这更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是心怀不轨!” 戚纾蓝根本听不进父亲的话,甚至还固执地认为:“他就有所图谋才会有所投资,我不过只是他这场博弈的附属品,他叱咤商场工于心计,能有什么真心可言?!” 事实证明,她错了。 靳颐年这一生或许并算不上多么高山景行,但对戚纾蓝,他从来都是问心无愧,那一场郑重其事的提亲,就这么被人恶狠狠揭了篇。 靳颐年却也不气恼,他还是一如既往跟在戚纾蓝身旁打转,被骂被嫌弃也不放手。 直到有一天。 戚纾蓝突然喝得酩酊大醉出现在他面前,她醉得不轻,甚至连人都认不清楚,知翻来覆去地说:“我们结婚吧,我嫁给你……于矾……你娶我……好不好?” 靳颐年一言不发将她送回了家,一个人坐在第一次相遇的棠山荒坡,将酒喝了一瓶又一瓶。 就放手吧。 他浑浑噩噩地想,又吩咐秘书暗地里去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将她心心念念的人从美国请回来。 然而,戚纾蓝却不知为何忽然变了主意,她一个人出现在靳家宅院,神色平静地告诉他:“靳颐年,我们结婚吧。” 靳颐年怀疑自己酒还没醒,一连灌了一杯凉水,才不敢置信地点头:“……好。” 他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曾想,这一场自己珍而重之的婚礼,只是戚纾蓝用来报复于矾的手段。 靳戚两家的世纪婚讯在全世界都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也包括美国,可能是出于男人仅存的那一点虚荣心吧,于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弃如敝履的女人,竟然会成为靳家财团的少奶奶。 靳颐年和戚纾蓝婚后没几天,于矾就风尘仆仆地从美国赶了回来,这个男人恶劣到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却唯独演技可称得上精湛无双。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是有一天一份来自某个不知名报刊的勒索信,被秘书呈到了靳颐年桌面。 厚厚的一摞照片,清楚地拍下了自己的新婚妻子,是如何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又是如何同进同出酒店大门。 “这种信口胡言的小报社,还留着它做什么。” 靳颐年不动声色地吩咐秘书,暗地里却将手里的烫金钢笔生生折断,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错了。 有的人,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心存侥幸。 靳颐年找人开始安排离婚相关事宜,戚纾蓝却猝不及防转了性一般,她不再整日冷脸相对,甚至还会学着替他作羹汤。 她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样子,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多么相爱的夫妻。 靳颐年甚至不禁怀疑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照片,都不过只是无聊之人的恶作剧,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丝毫不留情面。 戚纾蓝怀孕的事情平地惊雷起,那检查报告上孩子的孕期,刚好对得上靳颐年收到那些照片的时间。 他竭力按捺这心里的怒火,可对方却偏偏挑衅一样,有意无意一句接一句地问:“阿年,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你说,宝宝会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啊?” “你觉得呢?” 靳颐年冷声冷气地反问,他如墨漆黑的眼眸里寒霜凛凛,看得人心里直发憷。 戚纾蓝愣了愣,他觉得他像是在生气,却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什么生气,于是牵强地笑了笑:“阿年,你怎么了,我有宝宝了,你不开心吗……” “戚纾蓝!” 却不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怒不可遏地打断,他将一叠照片重重砸到她身上:“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 争吵是必不可免的,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只能一起自相残杀。 戚纾蓝看着娱乐报纸上自己的丈夫,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以背影,出现在八卦新闻里,他亲密拥抱的女人叫顾曼,听说是个很不错的摄影师。 “呕——” 戚纾蓝痛苦地干呕两声,这一吐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她强撑着气力挪出浴室,就看到那个彻夜不归的男人,他身上甚至还沾着女人甜腻的香水味。 果然,一个工于心计的商人,他能有什么真心呢。 戚纾蓝哀伤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她慢慢开始显了怀,走起路来都吃力,再没有半点多余的力气跟他争吵。 靳颐年却不依不饶地拦在她面前,那一刻,可能一个怀抱,或者一句道歉,戚纾蓝就会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 她累了,一点儿不想再继续互相折磨。 可是,靳颐年却只冷冷逼出一句,不容置疑地命令:“我安排了医生,去把孩子打掉。” 戚纾蓝倏然笑了起来,她明明在笑,可眼尾却是一抹脆弱的红:“打掉孩子,你凭什么,这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 靳颐年扬在半空的手掌就差一寸,就会落到女人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可到底是下不了手,他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戚纾蓝,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吗?!” 戚纾蓝临盆生产的那一天,A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大雨敲在窗户上,像是要连整栋大楼都坍塌。 产房里,医生护士忙得脚不沾地。 产房外,靳颐年沉默不语地掐了一地烟头,大约有四五个小时,护士抱着一团软绵绵的被子走出产房。 靳颐年透过半掩的被单,看见了那孩子漆黑澄澈的眼眸,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犹豫,叹了口气说:“把他送去福利院,对我太太就说,孩子是死胎。” 戚纾蓝原本就身子骨弱,孩子的离世对她又仿佛是致命的打击,她整日郁郁寡欢,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靳颐年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开心,但每次都被她不悲不喜的反应,提头浇下一盆凉水,靳家老宅那一望无垠的花圃,就是那时候被种出来的。 只可惜那娇艳欲滴的花束,究其一生,也没有被戚纾蓝正眼看过。 顾曼那一张孕检报告单,可以说是压死戚纾蓝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并没有像电影里的婚外情人那般嚣张,反而举手投足间都落落大方。 戚纾蓝很快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顾曼怀孕了,但靳颐年坚决要求她拿掉这个孩子,她实在走投无路,才会找到自己。 “孩子,应该有五个月了吧?” 戚纾蓝轻轻在她隆起的小腹摸了摸,眼眸里看不出一丝碎光,她沉默了很久,才自顾自喃喃说:“我会帮你的忙,他怎么样……也该有一个孩子。” 第522章 沈言渺从没想过自己会听到这么一桩恩怨纠葛的往事,她一直以为靳老这种人生性凉薄,从来都不会对什么人动用真心。 可是,他曾经却有过一个那么捧在心尖上的爱人。 “那个孩子,我听靳承寒说起过。” 沈言渺眼眸低垂轻轻出声,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有什么样的反应,靳玉卿的目的或许并不复杂,她说起这些过往,无非就是想要一个谅解,至于谅解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要求或条件。 沈言渺现在还揣测不到,也许,会让她一辈子都对靳承寒只字不提靳家从前的所作所为。 也许,她只是代靳老出面,还是跟四年前一样,会以NightFall或其他什么,要挟她离开靳承寒。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足以畏惧了,她心中早有决断,该舍弃什么,该坚守什么,不会再变的。 然而。 靳玉卿却并没有再继续将底牌抛出,她一双美眸温婉流转,那亲切的样子,好像就只是想要跟她叙叙旧一样,温和地问:“那……阿寒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沈言渺略微沉思回想了一下,缓缓地回答:“他说那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遭人绑架,后来也并没有救回来。” “可是沈小姐,如果这不是真相呢?” 靳玉卿声音不紧不慢否定了她的话。 她轻轻握着手里的酒杯,似乎是笑了下,可是根本看不出什么高兴,声音淡漠到了极致:“那个孩子他其实并没有死,一直都活着,沈小姐之前听到的故事,只是哥哥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而已。” 没有死! 靳老的亲生骨肉并没有死?! 沈言渺此时的感受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靳老到底是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啊,明明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儿子,他竟然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被迫去世二十多年! “我不懂。” 沈言渺诚实地摇了摇头,她不解地望着靳玉卿,满脑子都是迷雾一样的疑问:“如果那个孩子还在,靳家财团怎么可能会是由靳承寒来打理?” 靳老这么做根本没有道理,他既然有自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又为什么偏偏要将靳承寒,这个他一直认为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宣布为自己商业帝国的唯一继承人。 这么以德报怨的行为,根本就不是靳老的行事风格。 靳玉卿轻轻叹了口气,她摩挲着面前冰凉的酒杯,嘴角的笑意莫名苦涩:“说实话,我也不明白,哥哥他在什么都不知道情况下,还甘心将自己一生的荣耀都交给阿寒……” 她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顿了片刻,嗓音微哽:“可能……还是太爱了吧,他觉得那是嫂嫂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嫂嫂,所以才竭尽全力来补偿。” 哪怕是全副身家都在所不惜。 沈言渺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惊愕,震撼,不敢置信,每样都占据大脑的思绪。 她木然地捧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一口,一低眸才想起了靳玉卿这话的玄机。 她说,靳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那么,靳老原本应该知道些什么? 沈言渺脑子里迅速掠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她不自觉紧张地攥紧了水杯,怔怔看向靳玉卿:“我能不能问一问,靳老他不知道什么?” “阿寒是他的亲骨肉。” 靳玉卿对她问出这样的话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她看上去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字一句都说得格外认真:“阿寒一直都是哥哥的亲生骨肉。” 当年的事情如今都说不出谁对谁错,一对婚姻走到见面就眼红的夫妻,他们在外人看来,连一点点信任都吝啬地不肯施舍给对方。 但彼此的爱意,却从来不曾消减。 这是一个很荒诞的前提和结论,的确不符合常理,可事实就是如此,靳颐年即便在最雷霆大怒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另寻他人。 而戚纾蓝,她从知道自己孩子是死胎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一个人将那个秘密埋进心里。 靳玉卿是无意中听到了靳颐年和方管家的谈话,才得知当年戚纾蓝生下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活得好好的。 那时候戚纾蓝日渐消瘦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靳玉卿年轻气盛根本就没想太多,她只想着这个消息肯定能让嫂嫂高兴,兴高采烈地就将自己听到的全都说给她。 后来的事情无须再多说。 那一场火灾,靳承寒在靳老一手安排的金蝉脱壳中,意外受了重伤,戚纾蓝却以为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惜以命威胁靳颐年。 她其实还有更容易的做法,只要她告诉靳颐年真相,一切很快都会水落石出。 可是她没有。 医院的天台真得很高很高,靳玉卿收到戚纾蓝死讯的时候,正在法国读书,她匆匆忙忙就赶回国,却在收拾嫂嫂遗物的时候,发现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除去几句礼貌的问候,其余就是……遗愿。 ——小卿,嫂嫂有这样的结局意料之中,你无须太过难过,只有一事,我还得请求你。 笔墨落下之处被水痕洇染开来。 戚纾蓝独自一人流着泪,写下了最狠心的绝笔:“这辈子都不要告诉你哥哥……阿寒的身世,是他不要我的孩子,我就永远也不要让他知道真相。” “……” 沈言渺一言不发地听到故事落幕,眼泪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砸了下来,她不是一个多么多愁善感的人,但这一刻,却为这样惊天动地的爱恨动容。 “其实不是恨吧?” 沈言渺有些仓皇地擦去眼泪,她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哪怕到死,母亲都不愿意让靳老难过,将错就错,靳老反而会更心安理得一些。” 从靳老的角度来说,如果靳承寒并非他亲生,那他所做的所有一切,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如果,他知道了靳承寒的身世,那一定会在悔恨和愧疚里过一辈子,戚纾蓝到底还是舍不得。 “……是。” 靳玉卿还来不及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死死攥着掌心的手帕,一改往日的优雅高贵,声音沙哑:“可即便如此,哥哥还是后悔了,从他一心要将财团捧到阿寒面前开始,他就已经后悔了。” 沈言渺这一次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立时收起所有的柔和,宛如小刺猬一般警备地竖起一身芒刺:“但他还是千方百计让我跟靳承寒离了婚,甚至就在昨天,他还准备故技重施,想要拿NightFall来逼我让步。” “沈小姐,那份意向书不是威胁,是乞求。” 靳玉卿丝毫没有犹豫就斩钉截铁地开口,还生怕她不信一样,她迫不及待地反复保证:“哥哥的病情已经无可挽回,在得知阿寒要回国的时候,他硬是撑着精神等到夜深,可最终只等到你们直接回了南庄的消息。” 靳玉卿情真意切地说着,泪意来回在眼眶打着旋儿,她恳切地望向沈言渺:“沈小姐,哥哥如今已经放任了阿寒在财团的所作所为,他也不会再插手你们感情,还请你能不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劝阿寒回家,见哥哥最后一面。” “您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靳承寒呢?” 沈言渺并没有答应她,而是不着痕迹地反问。 她捉摸不透靳老的心思,也不知道今天这一出是不是什么苦肉计,她不可能做出任何会让靳承寒深陷危险的事情:“我看过太多靳承寒在老宅受伤的场面,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请原谅,我并没有资格替靳承寒回答您的请求。” 沈言渺坚定不疑地说完,起身就要离开,这一场谈判里,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也明确自己并不能达到对方的期望,那就没有什么再继续的必要。 “沈小姐。” 靳玉卿却忽然出声叫住她,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沈言渺单薄却笔挺的背影,接近哀求:“哥哥为阿寒甚至不惜亲手了结了林家,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心愿,作为妹妹,我真的不想看他抱憾终生。” 闻言。 沈言渺纤长的眼睫不敢相信地颤了颤,她之前还听不懂林之夏的话,现在却是什么都明了了,林家的事,居然是靳老亲自出了面,难怪会那么风卷残云不留情面。 可是,这样就能说明,那个残酷冷情的老人,他会容忍靳承寒在自己的商业帝国里蛰伏待动,还光明正大违背他的意旨吗? 沈言渺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也预测不来倘若失误的代价,索性直接拒绝:“抱歉,这件事情,我真的帮不了您。” 她说完,抬步就往门口走去,可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脑袋浑浑噩噩有些犯晕,眼前重影层层叠叠晃得她连站都要站不稳。 沈言渺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喝过的那一杯温水,她咬紧牙关拼命地往门口走去,她不能在这里被人带走,那样靳承寒一定会疯了的。 她要离开! 她一定要离开! 却不料,她越是用力挣扎,整个人就越是软软绵绵,仿佛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步履浮虚。 药效渐深。 沈言渺掏出一半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她眼前一片漆黑袭来,下一瞬,就不省人事地摔倒在厚重的羊绒地毯上。 第523章 也准备大义灭亲 “玉卿小姐,您这是……” 靳家老宅。 方管家带着家庭医生出现在客房时,一眼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沈言渺,他心里简直疑惑到了极点,明明靳老这一次没有过任何针对沈家的指示,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事出紧急,我没时间跟你解释。” 靳玉卿知道自己这此次是下了一个多大的赌注,如果输了不晓得会赔上什么,可是除此之外,她在想不出别的方法:“医生,我都是按照您嘱咐的用药用量,对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伤害吧?” “不会的,靳小姐。” 医生立即毕恭毕敬地轻轻颔首,解释道:“这已经是对人体危害最低的镇定药,除了会让人陷入短时间的沉睡之外,再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那就好,那就好。” 靳玉卿悬在心口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下意识地连连点头,又急忙问道:“方管家,我带走沈小姐的消息,阿寒他知道了吗?” 吱——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就遽然划破苍穹。 车子不止一辆,堂而皇之地开进靳家老宅,就连靳老部署最严密的宅院警卫都没能拦住。 漆黑锃亮的皮鞋率先落地。 靳承寒颀长萧肃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他身着深色挺括的高定西装,颈间的领带早早被扯开丢掉,就连衬衫衣扣都揪开了两粒。 靳承寒站在富丽威严的主楼面前,深沉如潭的眼眸里寒霜连绵,他冷声冷气地迅速抬了抬手:“给我找人,不管是谁阻拦,都不必手下留情!” “是靳总!” 他身后一众黑衣保镖瞬间就四下散开。 靳玉卿看着这阵势,不自觉颤了颤眸光,对于这样的侄子她多少是有些忌惮的,真的太像了,阿寒决心斩断什么的冷厉模样,真的跟哥哥太像了。 “我先下去,方管家,沈小姐这边就交给你照看着。” 靳玉卿抬眸看了一眼方管家,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她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那今天就无论如何也要了解这一桩心事。 “玉卿小姐……” 方管家看上去有些迟疑,他不放心地追上去,急忙劝阻:“少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四年前为了少奶奶,少爷甚至能跟老爷撕破脸,您这又是……” “我当然知道。” 靳玉卿还不等他说完就冷声打断,阿寒对沈言渺的情意,她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计划才能按部就班地进行。 可能阿寒会恨死她这个姑姑。 可能至亲之人往后连陌生人都不如。 但她总得试一试,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瞻前顾后:“沈小姐若是醒来,你也不用拦着,只把我交代你的信拿给她看。” 繁复花纹的羊绒地毯,平整地铺满整个白玉石柱雕砌的阶梯。 靳承寒颇具危险地阴冷着脸色,一言不发就往楼上走去,脚步声坚毅且沉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靳玉卿深深吁了一口气,才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她款款出现在楼梯转角处,亲切地开口:“阿寒来了。”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布满阴翳,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礼貌颔首喊她一声姑姑,而是不冷不淡地反问:“您明知道我肯定会来,又何必多此一问?” 靳玉卿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僵住,她竭力按捺着心里的悲切,沉重地点了点头:“对,姑姑知道你会来,所以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你。” “您应该知道,我对财团没有兴趣。” 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他也不多浪费时间,索性直接将话说得清楚:“只要他不再插手我的婚事,我一定将财团完整还回,但如果他还是想将沈言渺当做要挟,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阿寒,他是你的父亲啊。” 靳玉卿从没见过靳承寒这般生冷无情的样子,他口口声声甚至连一声父亲都不肯叫,就好像在说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现在旧疾缠身,你想对他说的,难道就只有这些吗?” “不然呢?” 靳承寒立时不以为意地冷声反问,他直直望向靳玉卿含泪的眼眸,冷厉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我还应该说什么,感谢他大发慈悲生下我,还是感谢他给了我这样金玉在外的虚伪出身!” 他不稀罕。 老头子自以为是的权势滔天,他从来就不放在眼里。 靳玉卿被他问愣了片刻,她早知道阿寒心里是恨的,却没想到他会恨到这个地步,以至于连整个靳家都全部株连。 他受够了靳字的制约。 就跟哥哥一样,连死都想着要挣开这个华丽的枷锁。 靳玉卿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坚持究竟对不对,如果她不听嫂嫂的话,早早就将真相跟哥哥和盘托出。 那哥哥,会不会就少一点严厉? 阿寒,是不是也会对靳家多一点点归属? “沈小姐她很好,也没有受伤。” 靳玉卿收起所有不切实际的假设,她不得不去面对如今的局面,努力争取最大的余地:“今天的事情,是姑姑一个人的意思,你父亲并不知情。” 靳承寒英气的眉心蹙了蹙,并不相信她的话:“您也准备大义灭亲了吗?” “不……不是。” 靳玉卿哽着声音连忙摇头,她有些不敢去看靳承寒那一双跟哥哥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眸,坚定出声:“姑姑跟你保证,沈小姐一定不会有事,所有你爱的人,姑姑都会义不容辞地替你护着,但是阿寒,你能不能答应姑姑……去见你父亲一面?” 闻言。 靳承寒阴寒如冰的眼眸更是冷了几分,他的理智告诉他,靳玉卿的请求并不算过分。 父亲久病不起,身为长子去探望探望,再天经地义不过。 可问题在于,老头子恐怕半点儿都不想看到,他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吧。 “这样寸草春晖的事情,您应该去找顾听白,他比我更适合。”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的声音很淡,没有起伏:“我从前一直耿耿于怀母亲灵位的安置,现在才知道,那靳家祠堂她确实是进不得,他百年之后想要同葬一处的人,恐怕是姓顾不姓戚吧?” 啪—— 靳玉卿还不等他说完就扬手甩了过去,她能理解靳承寒对哥哥的不满,但是却不容许任何人来曲解哥哥对嫂嫂的爱,尤其那人,还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你父亲爱你的母亲,甚于这世上所有人。” 靳玉卿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她直直看向靳承寒,冰凉的手指微微发抖:“靳家财团是你父亲这一生所有的心血,可是他姓靳的儿子只有你一个,顾听白若是真的重要,你父亲怎么可能还会让他流落外姓?!” 靳承寒俊逸的脸颊微微被打偏了过去,他明明可以躲开,但是却生生挨了这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强迫自己将这些荒唐的话语听完。 老头子会爱母亲? 呵! 天方夜谭! 一个始乱终弃的丈夫,一个心狠手辣的父亲,试问,哪一个值得他去病床前关心慰问呢? 靳承寒觉得自己已经给了靳玉卿最大的让步,他没有直接从她面前闯过去,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去问老头子要人,真的仁至义尽了。 “我不想为难您,但请您也不要为难我。” 靳承寒手里攥着一把精致的手枪,他轻轻松松地将子弹上了膛,枪口向下对着墙角的位置:“这一次,没有人能威胁我,沈言渺我一定要带走。” 靳玉卿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眸:“如果,我不同意呢?” “没有例外!” 靳承寒微微切齿地逼出声音,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冷冰成霜,攥着枪支的手臂缓缓从半空抬起…… “不要,靳承寒!” 沈言渺张急忙慌地声音忽而从背后响起,她跑得很急,恨不得能一步就站到她身边:“不可以,靳承寒!” 第524章 沈廷松教的女儿 “都在吵什么吵!” 靳老不知道什么时候拄着拐杖从卧室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色金丝龙纹刺绣的宽衫,眉心紧拧地瞪着走廊里面面相觑的几个人。 他语气很不好,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杀伤力:“一个个都很闲吗,跑来这里扰我清净。” 所以,老头子真的不知情? 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是冷冷绷起,方才的狠厉杀意却收敛了不少,他下意识就将沈言渺挡在身后,朝靳老微微颔首:“抱歉父亲,姑姑同我有些事情讲,无心打扰您休息。” 他说完,牵着沈言渺就要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老头子跟平日里有些不大一样。 虽然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但一身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 “阿寒,你先别走。” 靳玉卿见他们要走,赶紧上前一步,她一脸真切地站在靳承寒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阿寒,就当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今天,留在老宅陪陪你父亲,好不好?” 陪他? 他有那么闲吗? 而且,老头子看上去好得很,半点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哪里还需要他来陪? 靳承寒将沈言渺冰凉的手掌攥得更紧了几分,他无可挑剔的俊颜上波澜不惊,淡漠地出声:“就算我愿意留下来,他也未必想见我,我已经说过了,姑姑可以去请更合适的人过来,毕竟,他可不只我一个儿子。” 沈言渺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所以,他都知道了吗,知道靳老还有一个活在人世的儿子。 那他自己呢,他自己纠葛不清的身世,他知不知道? 沈言渺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着,她牵强地笑了下,试探性地明知故问:“靳承寒,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只你一个儿子?” 靳承寒似乎并不想跟她说太多,也许,他觉得这是一件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只言简意赅地解释:“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孩子,他没有死,而且你也认识,顾家地产的顾听白。” 居然是他! 沈言渺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疑惑地抬眸看向靳玉卿,对方微不可见地艰难点了点头。 “阿寒,姑姑能理解你,你一直对那个孩子耿耿于怀,只是为嫂嫂心有不平,可是……” 靳玉卿言辞恳切地说到这里,忽而顿了顿,这才继续缓缓开口:“可是上一辈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你以后也许会明白,也许永远都不会不明白,但你永远都不要质疑你父亲对母亲的爱。” 那是所有外人都插足不了的铜墙铁壁,急死城外的人,困死城里的人。 没一个人能有好下场。 也包括靳老他自己。 靳承寒却冷然笑了一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不以为意地反问:“爱?姑姑是说他的风流债,还是说他的冷血无情,我母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但至死,可曾得到过他半分偏颇?” “不是半分,是所有!” 靳玉卿想也不想就斩钉截铁回答了他的话,她眼眸微红,许多话到了嘴边却不能说,只好避重就轻地开口:“阿寒,你只知道你母亲未能进宗祠,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百年之后也会葬在棠山,他从来没有辜负过她。” 闻言。 靳承寒漆黑如潭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此时此刻,比起质疑他更多的是震惊,老头子入陵园是大事,靳玉卿绝对不可能信口乱说。 但老头子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他是靳家家主,离世后却不入靳家陵园,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你母亲从来不喜欢这个靳字。” 靳玉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疑惑,她眼眶已经红到彻底,声音微微哽咽:“你父亲想尽办法想让她活得自在,但终究满是遗憾,活着的时候,他身上有不能推卸的重担,但死后就不一样了。” 以戚冠姓,从此往后,他只听她一个人的差遣。 靳承寒好看的喉结在颈间轻轻滚了滚,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久久没能说出口,老头子向来偏执又极端,他做什么事情都很没道理,但看上去却莫名又很合理。 就比如现在,人都已经没了,这样的深情给谁看呢? “那是他心中有愧。” 靳承寒阴恻恻只逼出这么一句,他跟老头子不一样,没那么多顾虑权衡,他只知道,自己爱的人,就应该牢牢留在自己身边。 什么不思量自难忘,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倘若能够朝朝暮暮,他就算不顾一切,也一定要踏平山海走到她身边。 晚到的爱,比路边的野草都不值钱,除了老头子试图弥补自己心中的亏欠,他再想不出别的任何理由。 “不是的!” 靳玉卿用尽了力气低吼出声,她眼底蓄满泪水,却不敢悲伤的太过明显,只能紧紧攥着掌心:“阿寒,姑姑知道,现在就算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这些都没关系,你就去看你父亲一眼,就一眼,哪怕只跟他说两句家常话也好!” 他是真的后悔了,也是真的想你了。 靳颐年还是被家庭医生搀扶站在门口,他迟迟没有离开,却也并不打算走上前,就只是那么固执地站着。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靳玉卿心里再清楚不过,以哥哥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够换了衣服走下床,他不知道已经耗费了多少气力。 他支撑不了多久的。 “……” 靳承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看了看靳玉卿哀求的绝望,又看了看靳老岿然如山的身影,幽深的眼眸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沈言渺忽而悄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在他耳畔小声私语,那语气听上去义薄云天得不得了:“靳承寒,最多不过就是场鸿门宴,不要怕,等一会上菜我先吃,等确定没毒你再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靳承寒英俊的脸侧全是黑线,他皱眉,佯装嫌弃地看着她:“就算是鸿门宴,我还用得着你来救?” “那你还犹豫什么,趁他病,赶紧报仇。” 沈言渺水晶般的眼眸蓦然发亮,她气鼓鼓地嘟着脸颊,颇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地气魄:“四年前靳老打我那一拐杖,我可是整整疼了十几天。” 靳承寒冷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打你了?” “是啊!” 沈言渺赶紧忙不迭地点头,她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将衣袖掀起来,特别认真地强调:“就这里就这里,现在天阴下雨什么的,还是会疼。” 靳承寒蹙着眉头在她白皙的手臂上轻轻摩挲了下,下一瞬,他阴冷着脸色就朝靳老走去:“父亲,好久没有跟您下棋了,不知道您今天有没有空?” “有,当然有!” 靳玉卿连忙急切地应声,她转身,感激地冲沈言渺点了点头,就向着靳颐年走去:“哥哥,我也好久没有看您和阿寒对弈了,今天终于可以大饱眼福。” “你又不懂棋,这么高兴做什么?” 靳颐年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却听不出任何的攻击性,他难得没有抗拒,被靳玉卿扶着缓缓往前走:“也罢,我躺也躺乏了,就去棋室走一走。” 沈言渺远远望着这难得平和的画面,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酸酸的,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 靳玉卿无疑是一个极其厉害的谈判者,她甚至都不用浪费口舌,只用薄薄一封信就能让她弃戟倒戈。 所有的言语解释,往往都不如直接证据,来得更让人容易信服。 沈言渺对于靳老无疑是恨过怨过的,倘若不是他的不近人情和一意孤行,她和靳承寒不会有那么各自煎熬的整整四年。 可是现在,她那原本简单纯粹的记恨里,平白多了几分感激和庆幸,她一直以为,当年暴雨天出现在小镇上的陈教授夫妇,只是老天垂怜。 但似乎并不是。 靳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看破了她孤注一掷的骗局,他知道她没有拿掉孩子,也知道她一直留在英国斯卡伯勒海边的一处小镇。 但这些,凭借靳家的权势,想要查到也并非不可能。 沈言渺最不敢相信,也不能理解的是,靳老在知道自己被骗后,非但没有将她赶尽杀绝,竟然还让产科权威陈教授夫妇在小镇上住了大半年。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而她莫名其妙欠了他这么一大份人情,自己居然半点都不知道。 还有那个从大半年前开始,就一直陪闹闹写信谈心的小七,竟然也是出自这位古怪老头的手笔。 靳承寒应该是早早就查到这个真相了,所以才会让她警备一些。 只是,这都算什么啊? 爱恨分明不好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模棱两可的事情,让人举步维艰。 “靳承寒,这个不可理喻的老人,他或许真的比想象中要更加疼爱你。” 沈言渺看着靳承寒颀长宽阔的背影,自顾自低声呢喃,她知道了靳老的真实病情,就更能理解,靳玉卿为什么会这么想法设法,也要让靳承寒回老宅。 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她曾经以为会永远那么不可一世的靳老,原来也会有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一天。 沈言渺红着眼睛扯出一抹艰涩的笑意,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转身往楼下走去。 却不料,才刚走出两步,一道嘶哑沉闷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你还不快点,去准备茶点来。” 靳老手里倚着拐杖堪堪在原地站定,他颤颤巍巍地喘着气,目光漠然地落在她身上:“沈廷松教出来的女儿,可真是好大的架子,难道还要让我伺候你不成。” 第525章 别给我下毒就行 “不用不用,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靳玉卿微微愣了下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望向靳承寒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笑着打圆场。 靳老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只奉茶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根本算不上什么为难或者有意为之。 相反,他对沈言渺给出的宽容态度,是靳玉卿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她这个哥哥有多么固执,她再清楚不过,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人,向来不会留有余地。 但现在,哥哥分明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对沈言渺的认可,否则别说是奉茶,可能就连大门都不会让她进。 靳承寒却不这么想,他简直烦死了老头子这样颐指气使的嘴脸,要喝茶直接找佣人就好了,干什么非得让他老婆去,他自己都舍不得。 于是,男人立时冷冷吐出一句:“我不渴,不用备茶。” 靳老阴沉的目光立时落到靳承寒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眸,正要说些什么,就被靳玉卿打断:“哥哥,沈小姐想来对老宅不太熟悉,不如让阿寒陪她一起去茶厅。” “怎么?” 靳老眉心紧拧不满地冷嗤一声,他褶皱密布的脸色阴冷得彻底,不悦地反问:“她已经尊贵到连泡杯茶都不会了吗?” “会会会,当然会!” 沈言渺连忙赶在靳承寒之前拦下话锋,她终于从靳老莫名其妙的要求中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挽上靳承寒的手臂:“您想喝什么茶,我和靳承寒马上就去。” 靳老略微愠怒地睨了他们一眼:“别给我下毒就行。” “……” 沈言渺无言地怔忪了片刻,她好像终于有点明白,靳承寒那幼稚又别扭的性格是随了谁了,这蛮不讲理起来的样子,父子俩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嘛。 茶亭就在一楼走廊左侧。 靳老看上去对清茶情有独钟,偌大的房间里放满各种各样名贵的茶叶,佣人全都被靳承寒冷着脸赶了出去。 “靳承寒,你说准备哪个好?” 沈言渺看着满目琳琅的茶罐有些犯了难,她对靳老可谓是一无所知,哪里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饮食习惯,索性佯装紧张地开起玩笑:“要是不小心拿了靳老不喜欢的茶,他不会请家法打我一顿吧?” “他就算打也是打我。” 靳承寒丝毫不觉得她说的问题值得思考,他一把夺过她手里青瓷的茶罐,长臂一伸将人困在茶橱和胸膛中间,黑眸灼灼:“沈言渺,你今天很奇怪,我以为你再见到老头子,多多少少都会有排斥和抵触。” 可是很明显,她并没有,甚至还听话地在这里替老头子备茶。 “我的确是不想见到他来着。” 沈言渺也没有否认,她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又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又突然想起来,这可是我为数不多可以报当年一箭之仇的机会,我当然得好好利用。” 报仇? 靳承寒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梢:“那你打算怎么做?” “那还不简单。” 沈言渺抓起一旁的冰糖罐就往茶壶里倒,直到沸腾的热水里再溶解不了更多糖分,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看,像不像闹闹捉弄你的样子?” “……” 靳承寒无语地沉默了半秒,他并不是很想提起那些不怎么令人怀念的往事,只是轻笑着在她额前敲了下:“这样就算报仇了,沈言渺,你到底能不能有点追求?” 不然她还要怎么办,难道要拿着拐杖,对一个病重如山的老人大打出手吗,她可不想上报纸道德版。 沈言渺气鼓鼓地皱了皱眉,又抬手往茶壶里拨了些许茶叶进去:“那你倒是有追求,不也只是准备在棋盘上让靳老一败如水吗?” 这样的小把戏又能比她高明到哪里去。 “呵!”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他将炉子上的火关小了些,牵着她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你是不知道老头子有多在意棋盘上的输赢,我十九岁那年跟他下过一次棋,他输了之后在棋室里不吃不喝坐了一天一夜,姑姑差点就直接找人砸门了。” “这么严重?”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皱了皱眉,她忽而抬眸看向靳承寒,俏丽的脸颊上满是讨好的笑意:“那靳承寒,等会儿你可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靳承寒墨黑色的眼眸噙满笑意,他宠溺地在她发顶揉了揉:“放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谁也不行。 “我知道。” 沈言渺眉眼含笑在他唇上浅浅吻了下,她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心意,过去,现在,以后,都不会。 棋室布置是古风古色的国风,如云如雾的沉水香缓缓从红木炉上倾淀而下,香味很轻很淡。 沈言渺其实也不懂围棋,她就坐在靳承寒身旁的蒲团上,昏昏欲睡地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 靳老手执黑子,他一言不发,面色冷凝地落下一颗又一颗。 靳承寒就要随心所欲得多,他右手落棋,左手隔着棋桌,有一下没一下在沈言渺掌心轻轻捏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沈言渺忍不住要打个哈欠的时候,靳承寒正色将一枚白棋铮然落下,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上波澜不惊,淡淡开口:“儿子承让了。” 靳承寒这是赢了? 沈言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赶紧坐直身子,第一时间看向靳老愁云密布的脸色,那低落的样子,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不可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样。 靳承寒果然没有骗她。 沈言渺不厚道地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然而。 靳玉卿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意外,她轻轻笑了声,问:“阿寒这一次,可有什么要问你父亲拿到的?” 闻言。 靳承寒黑曜石般的眼眸几不可见地沉了沉,他不动生色地将棋子一一装进棋匣里,半晌都没有说话。 沈言渺还在为靳玉卿的提问有些不解,难道在靳家下棋不只是娱乐那么简单,其实更是谈判的方式? 那靳承寒先前说的十九岁,那时候他又跟靳老提了什么要求?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承寒终于沉然出声,他不紧不慢将最后一颗棋子丢进棋匣,抬眸直直望向靳老矍铄的眼底:“请问父亲,我从前画在纸上那个眼底有泪痣的女孩儿,真的是林之夏吗?” 靳颐年并不意外时过多年他还是在质疑这个问题,他还是没有立即回答,只慢幽幽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下一瞬。 沈言渺分明看见靳老从容不惊地脸色狠狠抽搐了下,他立时颇具危险性地冷眼瞪向沈言渺,然后重重将茶杯扔回桌上,拿起手帕用力擦了擦嘴角。 “是。” 靳老苍老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他起身拿过拐杖,不轻不重在地上砸了两下:“这个问题你早就问过了,换一个。” 靳承寒没有说话微微垂着眼眸,他紧紧绷起的侧脸难掩落寞,也不知道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应该是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吧。 沈言渺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他心里的怅然若失,时至今日,靳老还是打算让他知晓过去的真相。 她也不想。 因为没有必要。 靳承寒早就凭着自己的能力,从那一度废墟阴霾里站了起来,他往后余生她都会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他不用再费尽心思去回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轮廓,也不用再在人海里找一个记不清的人。 那些被别人撰写抹杀的过去,他不记得最好,那样就永远不会觉得对她愧疚和亏欠,他从来没有忘记她,更没有认错人。 “不用。” 靳承寒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靳老的提议,他小心地将沈言渺扶起来,又毫不避讳地单膝着地替她穿好鞋子:“其他我想要的,我都会自己亲力亲为,不必假手于人。” 比如财团。 比如眼前这个他只一眼就认准了的女孩儿。 靳老似乎是冷冷笑了一下,他手帕掩在唇边重重咳了两声,而后将那沾血的手帕紧紧攥进掌心:“你这个样子,倒还真是有几分像我。”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僵了僵,他眼眸低垂,声音淡漠:“是吗,可我并不觉的这有什么好。” 他话落。 靳老憔悴苍白的脸色果然阴了下来,他瞬间又成了往日冷厉不可违逆的靳家家主,柱起拐杖就往门口走:“要是不想我请家法,就赶紧滚出去。” 靳承寒脸色阴翳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他紧紧将沈言渺拥在怀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这座华丽冰冷的庄园。 靳颐年半句也没出声挽留,他甚至甩开靳玉卿小心翼翼的搀扶,像是真的生了多大的气,兀自拄着拐杖就大步往卧室走去。 却不料,就在离房门一步之遥的距离时,那个一世凌于高座的老人,猝不及防地就重重往地上倒去。 “哥哥!” 靳玉卿被吓得不轻,连忙就追了上去,她小心地将靳颐年扶在怀里,立时不管不顾地大声喊:“来人啊,医生,医生,快来人!” 第526章 分明就是在逼宫 靳家老宅庭院,黑色商务车整整齐齐停了两排,数十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威严立于一旁。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言渺有些惊诧地低声问,时至今日,她还是不能理解靳家人总是铺张浪费的宏大排面:“靳承寒,他们是把你当成通缉犯了吗?” 果然,靳老对于靳承寒的防备还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这得是什么样等级刑犯才能有的待遇啊!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 “靳总,太太,车子已经准备妥当。” 一位身形挺拔的黑衣保镖立时毕恭毕敬地上前,他脸上架着墨镜,但沈言渺还是隐隐约约认出了这人的模样。 是江迟。 所以这些……都是靳承寒的人?! 沈言渺脸上震惊的表情迅速僵成惊恐,她木然打量着面前浩浩汤汤的队伍,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里一掠而过。 她眸光怔愣地问:“靳承寒,你实话告诉我,如果今天是靳老带走了我,你打算做什么?” 他这架势,分明就是在逼宫! 这男人究竟有没有想过后果,靳老如今尚且在世,即便架空了他在靳家财团的所有实权,可他一手培养的那些亲信,哪一个不是对他唯命是从! 靳承寒就这么明目张胆带人闯了过来,万一真的激怒靳老怎么办,万一他连靳家老宅都没能走进就被人半路截杀怎么办?! “遇人杀人,遇鬼杀鬼。” 靳承寒言简意赅就给了她答案,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冷峻的脸庞上情绪波澜不惊。 沈言渺听得心惊胆战:“如果……输了呢?” “任打任杀,陪你一起死!” 靳承寒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么草莽的行为说得轰轰烈烈,他似乎对靳老从来不抱期待,预料的所有后果都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靳承寒……” 沈言渺还想要在说些什么,可是还不等她说完,靳承寒就不声不响将她推进车子里,男人颀长的身影紧跟着坐了进来。 “沈言渺,现在不是你质问我的时候。” 靳承寒正襟危坐凝视着她,那一双幽黑的眸底尽是冷厉和严肃:“给我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去见姑姑?” 他太了解她。 如果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原因,沈言渺绝对不愿意跟靳家任何人有所瓜葛,可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她同意跟姑姑见面。 “我……” 沈言渺一时被他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她不自在地躲了躲目光,避重就轻地解释:“我之前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是想要约我见一面。”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骤然一凛,他近乎笃定地反问出声:“你其实早就知道对方是谁吧,或者说,你就是因为知道对方是谁,才会答应?”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 沈言渺不自觉皱了皱一双细眉,她发誓,被人咄咄逼问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尤其在靳承寒面前,她连说句瞎话都那么费劲儿。 “不,不知道。” 沈言渺硬着头皮否定了他的话,她怎么可能傻到承认啊,如果她承认了,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昨天又骗了他的事情。 靳承寒对她的回答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冷冰冰地继续强调:“沈言渺,我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好。” 靳承寒忽而冷着脸缓缓点了点头,他抬手将颈间的领带直接扯掉,像是在按捺着无比强烈的怒气,将一份合同递到她面前:“如果你刚才说的是实话,那这一份针对NightFall的收购意向书,怎么解释?” 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沈言渺不禁怔忪地眨了眨眼睛,她无声地看看那份合同,又抬眸看看靳承寒布满阴翳的脸庞,甚至自己不可能再装傻充愣。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沈言渺索性不再做任何辩解,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整个人都快要被泛滥蔓延的心虚给湮没:“AZURE珠宝,有意向收购NightFall,前不久给了意向书。” 靳承寒却根本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冷声冷气地追问:“前不久是多久?” “……”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紧紧绕在一起,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简直为难死个人:“昨,昨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靳承寒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深沉如潭地眼眸死死落在她脸上,让所有谎言都无所遁形:“别跟我说,你不知道AZURE珠宝是财团的子企业,更别说,你相信这指示会是出自我的手笔。” 沈言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无处反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想要岔开话题:“靳承寒,我又不是犯人,你至于这么紧追不放吗?” “沈言渺,是你自己说,往后所有的事情都不能隐瞒。” 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他一瞬不瞬盯着她澄澈的眼眸,强硬迫人的语气里却莫名让人听出几分委屈:“可是你宁愿将NightFall拱手相让,也不告诉我真相,你知不知道你自认为伟大的奉献,让我有多么无地自容!”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一字一顿。 沈言渺破天荒从那一双深沉如潭的眼眸里看到了失望和低落,她有些慌乱地想要解释,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她有多么无私。 她只是想要他知道,倘若真的要有所割舍,无论摆在天秤另一端的是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牵起他的手。 靳承寒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推开车门就往外走,那负气离开的背影像极了幼稚园闹情绪的小孩子。 沈言渺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要追上去,搁在一旁的手机却猝然响了起来,号码显示来自A市看守所。 为什么会有看守所的电话打给她? 沈言渺眉心微蹙思索了半秒,还是划了接听:“喂,你好。” “您好,请问是沈言渺沈小姐吗,我是A市看守所的武装缉警。” 电话那端是一道陌生端正的女声,她像是正在翻动书本之类的,纸张窸窸窣窣响了几声后。 她紧接着客气礼貌地出声:“林之夏林小姐在出庭前向请求见您一面,所以特意来询问您的意见。” 在这一瞬间。 沈言渺心里迅速闪过无数种可能,林之夏的不甘心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从天之骄女到落魄刑犯,她心里不知道沉淀着多少恨意和报复。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答应。 然而。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却不自量力存着最大的侥幸。 归根结底。 林之夏也只是这一局棋盘上,被人牺牲摒弃的一枚棋子而已,而那个将她一手推进火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或许,因为她曾经也被血缘至亲背叛过,所以多少有点惺惺相惜的感同身受。 “明天上午,我会准时过去。” 沈言渺眼眸微垂将手机挂断时,车子已经稳稳开出了好远,她连忙透过车窗前后张望着。 可是,并没有看到方才老宅那一队如出一辙的车子,也找不到半点靳承寒的踪影。 一生气就跑开,这男人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沈言渺立时拨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出去,耳畔等待接听的忙音一阵一阵拖长,听得人心焦意乱。 完了。 连她电话都不接了,这是得有多生气啊! 沈言渺面露难色地敲了敲额头,竭尽脑汁思考着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老人家消消气。 司机先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一脸灰败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赶紧关切地问:“太太,需要转头去躺医院吗?” “不用。” 沈言渺心里无比怜悯求救无门的自己,她此刻所面临的困境,哪怕是再医术精湛的医生都会束手无策。 毕竟,讨好靳承寒,真的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她垂头丧气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忽而灵机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都说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男人肯定了解男人的。 沈言渺黯然的眼眸蓦然一亮,她小心翼翼望向前排的司机先生,试探地开口:“请问,您结婚了吗?” 啥?! 司机先生被她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题吓到立马一个急刹,只见他立刻忙不迭坚定地疯狂点头。 “回太太,属下英年早婚,孩子都有两个了!” 司机先生看上去十分诚惶诚恐,他一鼓作气地说完,又哭丧着脸乞求道:“还请太太体恤,属下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实在艰难,恳请您以后千万别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不管太太是出于什么缘由,只要给靳总听到,那他肯定小命难保啊! 沈言渺被司机先生极其强烈的求生欲看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靳承寒在员工眼里,究竟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形象,连带着她也不被人待见。 “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沈言渺有些无奈尴尬地笑了笑,简单说明意图:“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你跟夫人吵架了,而且又很生气的时候,最希望她做点什么,心里才能高兴啊?” “……” 司机先生无声地愣了半秒,而后也不知道是被那一路菩萨给度化了。 他立时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太太,这个问题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跟您说啊……” 第527章 最后底线是什么 “你回来啦。” 沈言渺刚一听到靳承寒泊车的声音,就赶紧笑意盈盈地走了出去。 她虚心请教接受了司机先生的建议,并且举一反三地活学活用,就差把真心赔礼道歉几个大字写在脸上:“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先吃完再忙其他的吧。” “嗯。” 靳承寒只不冷不热应了一声,他冷峻的脸色还是阴沉着,完全无视了沈言渺伸在半空的手掌。 好吧。 不牵就不牵,她不跟生气没理智的男人计较。 沈言渺悻悻收回手跟了上去,这次的事情毕竟是她理亏在先,所以也不觉得多么恼火,只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像弃明投暗的卖国贼。 应该鄙夷。 小团子选手正坐在大厅沙发上吃水果沙拉,她早就被沈言渺告知今天一定不可以惹爸爸不开心,所以乖乖准备放下手里的水果银叉跟靳承寒问好。 “爸爸……” 却不料。 闹闹同学刚刚才从沙发上迈着小短腿站起来,桌子上自己最爱吃的水果沙拉,顿时就被人夺了过去。 “靳承寒,要不要吃点水果?” 沈言渺很不厚道地决定借花献佛,她彻底无视了一旁小团子哀怨的眼神,只想着怎么把眼前这尊神给哄好:“我亲手洗的,保证无毒无害绿色健康!” “妈妈骗人,那明明就是……唔……” 小团子一听她这话登时就沉不住气了,这沙拉明明是吴奶奶端给她的。 闹闹同学自幼就被教导要秉持公正,对于撒谎这种弥天大错那是绝对不能容忍,于是义正言辞马上就要将真相和盘托出。 沈言渺却很有先见之明地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连忙抢过小团子手里的水果叉,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喂了她一口草莓。 又十分温柔且警告地笑着问:“宝宝,草莓甜不甜啊?” 小团子选手粉雕玉琢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她现在真的,很想马上拆穿沈言渺的阴谋。 但是,谁让她是妈妈呢。 闹闹同学被迫无奈地点了点脑袋,她三两下将嘴里的草莓吃完,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骨碌碌望向靳承寒:“水果很甜,爸爸也吃。” “……” 靳承寒无声地抬眸睨了沈言渺一眼,这女人就是看准了他拿小团子没有办法,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抱歉,爸爸吃这个会过敏。” 靳承寒合情合理的藉口张口就来,他微微俯身,抬手在小团子精致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下,跟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靳大总裁简直判若两人:“闹闹要是喜欢吃,那就让人多准备一点。” “好!” 闹闹小吃货立时兴高采烈地连连点头,又踮起小短腿在靳承寒侧脸亲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沈言渺,指了指她手里的水果沙拉:“那妈妈……可以还我了吗?” “……” 沈言渺无可奈何看着自家闺女望眼欲穿的小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轻轻捏捏小丫头软绵绵的脸颊:“拿去吧,但是不许贪吃,一会儿还要吃晚饭。” “妈妈放心”,小团子立刻喜笑颜开地点头保证,抱着自己的水果沙拉就赶紧逃之夭夭。 好可怕! 大人的世界真的是好可怕,差点儿连口水果都吃不安生! 偌大的客厅里刹那间就安静下来。 沈言渺紧跟着坐在靳承寒对面,她假装认真翻着手里的杂志,视线却时不时心虚地落在那人波澜不惊的面庞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靳承寒忽而将手里的财经报纸从面前挪开,可是还不等他出声喊人,桌边的热茶就被沈言渺及时奉上。 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狗腿地过于刻意,有模有样地将茶盏掀开:“晚上就不要喝咖啡了,对身体不好。” 闻言。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恍然划过一抹促狭,他故作勉为其难地接过茶盏,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沈言渺,你这是打算改行给我当助理了?” 助你个鬼! 她这是在道歉! 他大少爷是木头吗,这么强烈的歉意,他当真就半点儿也感知不到?! 沈言渺强忍着冲他大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如果可以的话,荣幸之至。” “不可以。” 靳承寒一刻也没有多想就冷声否定,他好整以暇看着她愕然不敢置信的脸色,大言不惭地继续说道:“我的助理首先必须要对我言听计从,仅这一点,你就不合格。” 他说完,施施然起身就往外走去。 沈言渺气鼓鼓地将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她死死瞪着男人颀长的背影,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靳承寒是幼稚园文凭,她又不是,她干什么要跟一个不讲道理的男人置气,到头来气坏自己,不划算。 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 忍一时越想越气啊! “不合格就不合格,好像谁多愿意给你打工一样!” 沈言渺愤愤不平地自说自话,她用尽力气将那张报纸揉成一团,又仰头将那杯热茶喝得一干二净,才稍微平复:“我自己泡的茶,干什么要给你喝!” 靳承寒不声不响站在拐角的石柱后,将她一举一动都看进眼里,他面无表情地俊颜上,忽而邪里邪气勾起一抹笑容。 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给她一点教训,可是没想到,被人道歉讨好的感觉,居然似乎还不错。 餐厅。 暖黄色的灯光倾洒而下,像是古老的胶卷一样,淡淡笼在餐桌满目琳琅的菜肴上。 “今天不用布菜,我来就好。” 沈言渺一进门就及时礼貌地打断了佣人,而后她抬步走到靳承寒身旁,沾沾自得地将每一样菜式都夹了一些进他碗里。 “……” 小团子选手仿佛被这一幕看得有些傻眼,小手里攥着筷子迟迟没有张口。 靳承寒眼里的诧异也少不到哪里去,他看着自己几乎要被堆满的饭碗,英气的眉宇不禁微微蹙起。 沈言渺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微笑着将筷子放进他掌心,满是期待地出声:“这次绝对不会过敏,全部都是你喜欢吃的。” “……” 靳承寒显然被她不折不挠的热情有些震撼到了,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这女人认起错来,竟然这么可爱。 “知道了。” 靳承寒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他拿过筷子,夹了一颗虾仁就往嘴里送去。 然而下一瞬,男人俊美无俦的脸色立时就阴了下去,良好的教养终究是打败了求生的本能。 靳承寒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耐力,才没有将那一口菜吐出来,他冷声冷气狠狠将筷子一掷:“这菜是谁做的,给我……” “靳先生。” 吴妈见势不好,站在一旁赶紧出声打断他的话:“这些都是少奶奶亲手为您准备的,有什么问题吗?” 靳承寒憋了一肚子的火霎时间就被浇得连烟都不剩,他转眸,看了一眼身旁正托着下巴一脸希冀的小女人。 算了,还是不要打击她了。 靳承寒硬着头皮将那一颗虾仁咽了下去,而后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大半,这才觉得满嘴的食盐总算冲淡了些。 沈言渺马上诚心诚意地问:“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嗯。” 靳承寒低沉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极其言不由衷地点头称赞:“厨艺还算……有所长进。” “那就好。” 沈言渺听他这么一说笑得更是粲然,她忙不迭又将盘子都往他面前挪了挪,十分慷慨地开口:“好吃你就多吃点,我和闹闹舍己为人,这些都是你的,不要客气。” “啊,对,闹闹还不饿。” 小团子选手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感到十分庆幸,她迫不及待就赶紧认真点头,又无比同情地给了靳承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 “……” 靳承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他死死握着掌心的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一脸无辜的小女人。 蓦地。 靳承寒重重将椅子推开,牢牢攥上沈言渺的手腕就往外走,边走边冷声吩咐:“吴妈,重新帮闹闹准备晚餐。” 门外,夜色浓重,星辰寥落。 沈言渺一路被他大步拽到卧室,白色木门砰地一声被人重重摔上,靳承寒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唇。 辗转厮磨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报复性地在她腰窝处掐了下。 “疼……” 沈言渺立时不满地皱了皱一双细眉,她用力想要将他推开,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结结实实就被人压倒在柔软的被子上。 靳承寒看着她烟波如雾流转的可怜模样,总算才大发慈悲地松了力气。 他低头,轻轻在她蔷薇色的唇上咬了下,声音暗哑:“沈言渺,你道歉的诚意就是毒死我?” “才不是。” 沈言渺气息不匀地轻喘着瞪了他一眼,她也有想过要好好跟他认错的,是他自己先油盐不进:“这是女人道歉的最后底线,谁让你不珍惜我真诚的时候。” 合着还是他的错了? 靳承寒眉心紧紧凝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清瘦的下颌,饶有兴致地缓缓开口:“那请问,靳太太道歉的最后底线是什么?” 沈言渺也没有半点底气不足,她直直对上他深沉如墨的眼眸,义正言辞地说道:“最后的底线就是,告诉你,永远都不可以真的跟我生气。” 否则就下厨毒死你! 靳承寒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箍在她腰间手臂不自觉紧了几分:“沈言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你请的司机先生。” 沈言渺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我今天请教他,怎么才能不让爱人生气,他很热心地跟我说了方法。” 说实话,起初听司机先生传授那些家长里短的大道理时,她还是很怀疑的。 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情。 沈言渺决定空暇的时候,再去找那位司机先生聊一聊,这根本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于是,她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警告:“靳承寒,你绝对不可以找那位司机先生的麻烦,他可是我的军师,我往后还要重用他。” 闻言。 靳承寒本就不怎么清朗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如同雷雨将至,他微微切齿地逼出声音:“沈言渺,你这是准备彻底造反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沈言渺言之凿凿回答了他的话,她一双水晶般的眼眸灼灼如桃李,一颦一笑都是千万情愫:“所以你一定记得要听话,不可惹我生气,更不可以跟我生气。” 这都什么歪门邪理?! 方钰这是给他找了一个什么见鬼的司机?! 靳承寒英俊的脸上布满黑线,这一刻,他终于深深意识到,法律中教唆犯罪存在的重要性。 像这种到处乱说话的人,就应该全部抓起来毙了! 靳承寒是凝视着她俏丽的脸颊,一字一句逼出牙缝,格外认真地强调:“沈言渺,我今天是真的很生气!” “我知道。” 沈言渺纤长的睫羽不自觉颤了颤,她轻轻抚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我现在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就不气了啊?”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岸边芦苇摇曳的轻柔羽毛,缓缓划过他心口,烫出一行行痕迹。 “那就要看你,准备怎么弥补我了。” 靳承寒嗓音沉沉地说完,蓦然抬手将绵软的被子扯过两人头顶,连着泡沫风灯的温热,一起隔绝在寒夜之外。 第528章 因为我真的爱过 “靳承寒,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但你不能生气。” 沈言渺一袭睡裙慵懒地趴在被子上,男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在她发顶揉过,暖风轻轻吹起她半湿半干的长发。 “你先说。” 靳承寒仍旧专心致志地帮她吹着头发,他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将人磕到碰到:“至于要不要生气,视情况而定。” 就知道会是这样。 沈言渺气结地鼓了鼓腮帮子,对于他这样的回答并不觉意外,毕竟是精于心计的资本主义者,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她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马上就开庭了,林之夏要求见我一面。” “不准去。” 靳承寒幽寒的眼眸骤然一凛,他连片刻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否定:“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没有必要去见她,我不同意。” 沈言渺早就知道他会是这样防备警戒的反应,所以提前就想好了对策,她一脸央求地扯了扯他睡衣的系带:“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沈言渺,这是应该一诺千金的时候吗?!” 靳承寒皱眉将手里吹风机丢到一边,他漆黑的眼眸直直望向她,半点退步的意思都没有:“上一次她持刀行凶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说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那我不是也没受伤吗?” 沈言渺说这话多多少少有些心虚,上一次如果不是靳承寒及时赶到,她还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可是林之夏。 她还是想见一面,严格说起来,如果那些过往的闹剧必须要有人为之付出代价,那个人可以是靳老,可以是林景明。 但不是林之夏,她原本也可以有自己快意大好的人生,只不过被自己的父亲亲手送上了断头台。 沈言渺不知道被人强行催眠是什么感觉,可是却很清楚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人的无奈。 林之夏的归处在最开始就被人设置成靳承寒,她可能也并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钟情于一个人,却不得不那么跟着心理暗示走。 “靳承寒,你就让我去吧。” 沈言渺难得那么虔诚地跟他恳求什么事,她连忙端端正正地坐起身子,竖起手指跟他保证:“你要是不放心,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我真的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 靳承寒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容置疑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原因,除非你给我一个不能拒绝你的原因。” 否则这么徒有风险且没必要的事情,他不可能点头。 一家人有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就够了,他半点不想再助纣为虐。 “我有事情要问她。” 沈言渺不假思索立时脱口而出,她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跟他解释:“之前林之夏有意让NightFall陷入丑闻风波,我必须跟她问清楚,工作室还有没有她的人。” 这个理由是她反复推敲过,最无懈可击,也靳承寒最有可能接受的。 尽管当初她早就将所有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但也不影响再拿出来当一回幌子。 闻言。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上瞬时冷凝成霜,他薄唇紧抿成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这才沉沉开口:“明天什么时候?” “上午!” 沈言渺见他这么问就知道他是答应了,一双琉璃般漂亮的眼眸顿时晶晶发亮,又喜出望外地飞快在他唇上吻了下:“谢谢靳先生。” 靳承寒佯装不悦地在她额前轻轻敲了下,眸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 沈言渺忙不迭点点头,也不用他强调,就自己乖乖掖好被子闭上眼睛,又习惯性地往他枕边靠了靠。 翌日清晨。 沈言渺刻意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就赶紧催促靳承寒出门,可能她的积极实在是过分诡异。 靳承寒不自觉蹙了蹙眉心,用看傻子的眼神的眼神看着她:“沈言渺,我们是要去看守所,不是去游乐场。” 沈言渺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有理有据地替自己辩驳:“离约好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了,我这不是怕错过时间吗。” “错过就让他们等一等。” 靳承寒却根本不认为她说的问题有多么重要,他四平八稳地坐在舒适的车子后座,膝盖上摆着一份翻开的文件,淡漠出声:“方钰这么一点小事总还能办妥。” “……” 沈言渺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也不知道这男人唯我独尊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在这一点上,靳承寒绝对百分百遗传了靳老的恶劣基因。 A市看守所。 沈言渺并不陌生这个地方,她从前还是律师的时候,不知道每天要来这里多少次。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她在这里见过无数形形色色地被拘者,可还是头一次这么紧张忐忑。 “好了,就到这里吧。” 走到会见室门口的那一刻,沈言渺忽然停下了脚步:“靳承寒,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会见时还有辅警,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是是是。” 闻言,原本安静跟在他们身后的看守所所长也连忙点头,又毕恭毕敬地开口:“靳总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保护靳太太的安全。” “连这种邀约电话都敢打给她,我还能相信你们?” 靳承寒沉着脸色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他不放心地看了看沈言渺,削薄的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沈言渺望着男人不情不愿离开的背影,不知不觉漾起一抹微笑,转身前一刻,她小声冲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人挥了挥手:“等等我,很快的。” 会见室的门缓缓被人打开。 沈言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玻璃背后的林之夏,她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挽在身后,整个人落魄又黯淡,半点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 “靳太太,这边请。” 沈言渺一时间居然还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林之夏,她怔怔愣在原地没有动,还是身后的女警柔声提醒后才反应过来。 沈言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林之夏面前,又是怎么拿起那个崭新的电话听筒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落千丈的女孩儿。 她心里半点儿没有幸灾乐祸的恶意,反而觉得无比沉闷又压抑,如果不是林景明,如果不是生在那样一个家。 所有的假设,最后都只汇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问候。 沈言渺缓缓地问:“你,还好吗?” “如你所见。” 林之夏十分坦荡地晃了晃腕间锃亮的镣铐,她眼底的笑意很刻意凉薄,却也说不上有多么怨恨:“沈言渺,终归是你走得比我远,我似乎该恭喜你一声的。” “……” 沈言渺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接她的话,如果林之夏依旧跟往昔一样恃强凌人,出言不逊,她接下来的话或许还能说得心安理得些。 可现在,这个寂寥黯淡的林之夏,无故有些让她于心不忍。 沈言渺沉默地停顿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开口的话题:“当日之事,于我并无什么实质性伤害,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靳承寒过于为难你。” 林之夏好像并不领她的情意,她似嘲若讽地冷笑一声:“沈言渺,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你靳太太的威严吗?” “随你怎么想。” 沈言渺半点儿不想跟她争执这种无理的问题,她还没有那么心狠手辣到,就因为有人跟她爱了同一个人,所以将对方赶尽杀绝。 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就能对林之夏过去的所作所为完全不介怀,这次她会前来,只是心底那点微妙的同情在作祟。 毕竟,林之夏有意伤人在先,她不觉得靳承寒这样处置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理解:“林小姐,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见我?” 林之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双眸通红,搁在桌面上的手指紧紧攥起:“林氏银行不复存在,爸爸病重,妈妈说走就走,我不明白,靳老到底还要做到哪一步,才肯善罢甘休!” 沈言渺无声地抿了抿唇,透过那一扇玻璃,她仿佛看到了四年前同样走投无路的自己:“林小姐,这不是我能过问的事情。” “我们一直如履薄冰,仰人鼻息的生存,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到靳老的逆鳞!” 林之夏却好像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电话,眼泪接连崩溃地砸出眼眶:“可为什么还是落到这步田地,他凭什么一句话就可以定夺别人的生死,难道就因为他生来便高高在上,所以每个人都要谨小慎微地求得一命!” 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是嘶吼出声,每一句,都准确无误扎在沈言渺好不容易结了痂的旧伤上。 沈言渺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也纵容了她继续发泄,只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可你比我好多了,真的好太多了。” 林之夏用力擦了一把眼泪,艰涩地自嘲笑出声:“你至少还有所仰仗,承……承寒哥哥哪怕拼尽一切,也会坚定地护你周全,可我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个不容抗拒的起初,和一个不得挣扎的结局,什么都不归她所有! “如果我说,我那天……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能伤你半分,你一定不会信吧?” 林之夏努力地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可到底没能成功,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沈言渺,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可我真的只是想要救救爸爸,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我不止一次去求过靳老,但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她说到这里忽而凄惨扬唇,泪流满面:“很可笑吧,到最后,我能请求的人,竟然只有你。” 沈言渺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冠冕堂皇地说一句都会好的,她沉默着抿了抿唇,像是终于下多大的决心:“倘若……我告诉你……” 林之夏却不等她说完就木然地摆了摆手,她将脸埋在臂弯里,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抬起头,心如死灰地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之所以爱承寒哥哥,之所以会有那些并不真实的回忆,都只是因为我曾经被人强制催眠过,对吗?” 闻言。 沈言渺立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微颤:“你早就知道?” 林之夏固执地垂着眼眸,任由眼泪落在手背上:“也不算很早,大约一年前吧,我拍戏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不偏不倚,她的后脑刚好砸在了棱角上。 工作人员半点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就将她送到了医院,各类检查一个不落地做了个遍。 就是那个时候。 医生告诉她,她的大脑神经系统对于外界刺激,反应要比常人迟钝的多。 这种情况一般会出现在先天智力发育不全的孩子身上,正常人很少会发生。 除非这个人的神经中枢,曾经被人用药物强行控制过,也就是所谓的暴力催眠。 “从那天起,我就总是偷偷溜进爸爸的书房,试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打开了他的保险箱。” 林之夏从悲痛欲绝说到平静死寂,她不再歇斯底里,眼泪却根本没停过:“然后,我看到了一份治疗纪录,很详细,足够我了解所有的真相,但我什么也没有多问,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又将那保险箱上了锁。” “沈言渺,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之夏蓦然抬眸直直地盯着她,她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只有死灰样的绝望和崩塌:“因为我不后悔,因为我真的爱过,但是今天,就当我求求你,你帮我救救爸爸,我真的求求你!” 她说完,情绪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管不顾地敲着那厚重的玻璃:“我可以去坐牢,什么都可以,但是帮我救救爸爸,我真的只有他了!” “林之夏,冷静!” 一身黑色制服的辅警当即严声喝道,可对方却根本不为所动,见状,站在一旁的武装管教赶紧上前将人压制。 沈言渺心惊胆战地看着林之夏被人死死按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宛如死鱼一样动弹不得,心里有根弦咯噔应声而断。 她突然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仓皇惊恐地选择了逃开,只轻颤着留给辅警一句:“告诉她,她说的,我会尽力。” 第529章 爱他坚持的位置 “沈言渺,你哭了?” 靳承寒眉心紧拧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不加掩饰的焦灼:“林之夏是不是乱说了什么,你说话,不要让我着急行不行?” “……没有。” 沈言渺用力地摇了摇头,眼泪还是不由自主争先恐后地落下。 她承认自己感时伤怀得有些多余,可四年前的她,又何尝比如今的林之夏好到哪里去。 家破人亡。 走投无路。 林之夏说得对,她自始至终仰仗的,不过只是靳承寒的偏心。 沈言渺忽而伸手紧紧抱上他的脖颈,一张清丽的脸颊埋在他肩上,声音微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更爱你了。” 这女人什么时候还学会欲扬先抑了。 爱他就爱他,哭什么,他不让她爱了么。 “沈言渺,你下次说这些话之前,能不能简单一些?” 靳承寒冷厉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他旁若无人将怀里的小女人打横抱起,大步就往外走去:“你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苛待了你。” “好。” 沈言渺破天荒地没有跟他唱反调,她小猫一样乖巧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红着鼻尖点了点头。 须臾,她又小声地问:“靳承寒,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林之夏的吗?” 闻言。 靳承寒冷峻的脸色不自觉僵了僵,就算他再怎么反应迟钝,也能感知到这是一个充满恶意的提问。 不回答是错。 回答了肯定更是错上加错。 不是。 这女人吃醋的时间还能再延迟一些吗,林之夏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现在才终于想起来跟他翻旧账。 靳承寒莫名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早知道这女人犟得要死的性子,他当初就该换种方式试探她的心思。 这下好了,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跟林之夏都是逢场作戏。 “……不记得了。” 靳承寒沉默许久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他俯身,小心翼翼将沈言渺放在车子后座坐好。 又生怕她不相信似地,不动声色添了一句:“不过应该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否则我不会忘。” 沈言渺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解释,依旧执着地追问:“真的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吗,你要不再好好想想。” “……” 靳承寒似懂非懂地盯着她恳切的脸颊,英气的眉心快要蹙成峰峦:“沈言渺,你先跟我说清楚,你这求知若渴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记不记得林之夏有关的一切,难道很重要? “我就是想知道。” 沈言渺故意回答得模棱两可,担心他起疑心,她还十分生动摆出一副小肚鸡肠拈酸的不讲理模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我问两句还不行?” “那倒也不是不行。” 靳承寒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似乎对她这样的嗔怒很是喜闻乐见。 只不过…… “我是真的记不太清了。” 靳承寒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他不遗余力将自己所有的记忆翻了个遍,可是除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模糊片段,再没有其他更多。 他的大脑告诉他,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林之夏相知相识。 然而,他自己切切实实的记忆,却只能追溯到美国的时候。 他记得林之夏帮他挡了一刀。 他记得自己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左眼眼底那一颗泪痣。 靳承寒用尽力气也委实想不起来,太阳穴倒跟着一跳一跳开始发疼,他抬手困顿地捏了捏眉心:“大约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 “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沈言渺还不等他说完就温声打断,她动作轻柔地缓缓抚过他眉心,竭力敛去眼底的心疼和无力:“我就是随便问问,不一定非要个什么答案。” 更何况,那答案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哪怕是再出色的心理医生,再精湛的催眠疗法,也不可能一丝不苟地将所有细枝末节强加在被催眠者身上。 靳承寒却对她这样含糊潦草的宽容,表示有些疑惑:“沈言渺,你不觉得你今天很不沈言渺吗?” 毕竟,不撞南墙不回头,才是她的行事态度。 “怎么,是不是被我的善解人意感动到了?” 沈言渺沾沾自得地扬唇轻笑,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 那狡黠灵动的眉眼,跟他六年前第一次在老头子寿宴上,见到这只小狐狸时,如出一辙。 靳承寒不知不觉就看恍了神,等他正如梦初醒地想要说些什么时,就听见沈言渺格外郑重其实的声音。 她很是同情地抬手在他发顶拍了拍,兀自轻叹:“听说长大后太睿智能干的人,小时候大多都不怎么聪明,我要是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那不就强人所难了吗?” 她话落,腰间霍然一沉。 靳承寒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他眼眸微眯直直盯着她蔷薇色的唇,颇是危险地缓缓向她逼近:“沈言渺,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宏大量了些,才让你这么肆无忌惮。” “不是,靳总,我错了。” 沈言渺知道大事不妙立时就讨好地认了怂,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多么目光长远的人啊,像眼前亏这种东西,谁爱吃就让谁吃去。 靳承寒几乎被她气笑,抬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沈言渺,你现在倒是的确比从前聪明了些。” 不再傻里傻气地隐忍退让。 她会哭,会笑,会闹,会任性,这才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被她爱着,而不是被她冷漠疏离地束之高阁。 “学海无涯苦作舟,都是靳总教得好。” 沈言渺索性将阿谀奉承贯彻到底,她说得那么虔诚,那么认真,甚至还煞有其事地为他鼓掌。 “扑哧——” 从来都默默无闻的司机先生,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颜上刹那间就覆上一层阴霾,就是这个司机,先是跟沈言渺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歪理,现在又不长眼地自己撞了上来。 “就有那么好笑?!” 靳承寒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恨不得在那司机后脑瞪出个窟窿来。 “对不起靳总!” 司机先生也是个极其明智的人,知道恼羞成怒的狮子不能惹,赶紧战战兢兢地道歉:“属下知错,还请责罚。” 靳承寒面色不善地冷哼一声,他薄唇轻启,正要说些什么,就被沈言渺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断。 该不会又是什么妖魔鬼怪要跟她见面?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五官立时染上不悦,他不声不响仔细听着电话那端的动静,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一上来就毕恭毕敬喊了句:“沈总,AZURE珠宝的事情又有了新变动。” 还好,是NightFall的人。 靳承寒缓缓收起心里的已经出鞘的剑。 沈言渺并没有察觉到他瞬息万变的心理历程,只听到是收购事宜时,就不自觉有些心虚地不停偷偷瞄他一眼:“你说,我在听。” 意向书被撤回并不算多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靳承寒都敢为她带人去跟靳老硬碰硬地拼命了,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NightFall销声匿迹。 “谢谢。” 沈言渺随手扔开手机,言辞恳切地跟他道谢。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沈言渺,我早就跟你说过,道歉和道谢一样,都得有点诚意才行。” “靳承寒,我也早就跟你说过,我想要独立坚定地站在你身边,以靳太太的身份,以沈言渺的能力。” 沈言渺眸光深深地望着他,她俏丽清宛的脸颊上从容不迫,一板一眼说得十分郑重:“NightFall是我的信仰和期待,我想和你一起慢慢看它走向灯火葳蕤,而不是一蹴而就将它放在神坛。” 靳承寒沉声反问:“因此呢?” “因此……” 沈言渺有些迟疑地顿了顿,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靳承寒一直以来都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他习惯了一己之力帮她解决一切麻烦,也总是想方设法让她所有的道路都平坦起来。 可那样藤蔓枝干般的依附,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可以,她想成为站在靳承寒身侧的一棵木棉,淋他淋过的雨,吹他吹过的风,爱他坚持的位置,守护他脚下的土地。 “因此……AZURE珠宝并入NightFall的事情,我也不会同意。” 沈言渺犹豫再三还是说得清楚明白,她尽力委婉了措辞,就怕他转不过脑筋说自己嫌他多事:“如果说有一天,AZURE真的归于NightFall,那肯定是我亲自拿着意向书来找你谈,而不是你拱手将它送给我。” “嗯,决心很值得表扬。”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缓缓点了点头,他轮廓深邃的侧脸如清谷半月,看不出半点愠怒的痕迹。 嗯? 这么讲道理的靳承寒,是真实存在的吗? 沈言渺不禁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靳承寒,你这次怎么不说我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了?” “我是想说的,但是……” 靳承寒故作玄虚地拖长了声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迷惘的模样,其实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接近乎固执的自立。 从前,他总觉得那样的艰苦没有必要,她是他的妻子,很多事情只要他一句话,问题就迎刃而解。 可现在,他改了主意,比起一往无前的刀剑,他更想成为她没有顾忌的退路,累了倦了,就安心在他肩上靠一靠。 等再站起来,她就还是那个如风明媚的沈言渺。 靳承寒卖够了关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并没有示意要将AZURE珠宝并入NightFall,所以沈言渺,这事情与我无关。” 什么?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探究地在靳承寒脸上梭巡,在确定他真的没有骗人后。 她彻底陷入了迷茫:“可是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AZURE珠宝可是靳家财团旗下的产业,除了靳承寒,还有谁有权利决定它的去留,总不能是…… 靳老?! 第530章 是底气也是归栖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靳承寒修长的手指一圈又一圈绕着她柔软的长发,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我之前跟方钰吩咐过,让她彻底把AZURE珠宝这个麻烦解决了,可能她会错了意。” 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沈言渺却顿时瞠目结舌地瞪大了眼睛,表情懊恼:“靳承寒,你以后再跟方秘书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惜字如金。” 这次幸好是她。 要是换成别的什么人,那么大的珠宝企业说不要就不要,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践的啊! “我倒觉得,她其实没做错。” 靳承寒微微摇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话:“如果不是财团,换做其他企业,这会儿可能早就在破产结算了。” 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的人,有胆子来,就该有命回去。 “……” 沈言渺对于他这样护短又不讲理的态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说他不对吧,他做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是说他对吧,这样既浪费又容易得罪人的处事方式,她委实没办法坦然接受。 为什么就不能换种温和一点的办法呢。 “靳承寒,你说,要是有一天你落魄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沈言渺佯装可怜兮兮地抱上他的胳膊,以这男人大手笔的秉性,她越想越觉得这种未雨绸缪的担忧实在很有道理。 更何况,他这么不知道节俭,她真的很难养活得起啊! “这还没怎么样,就准备当我的管家婆了?” 靳承寒对她这样孩子气的撒娇很是受用,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噙着纵容的笑:“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绝对饿不到你的。” 他大少爷这可真是志存高远啊! 可问题是,哪里来那么多的锅给他砸? 沈言渺无语复杂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到处不着调的稚气孩子:“靳承寒,我在跟你说认真的,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你不用再留在财团,你准备做什么啊?” 她说着,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眸亮晶晶地望向他:“不如你去当厨师吧,或者开一家餐厅也行,你烧菜那么好吃,肯定不会亏本的。” “……” 靳大总裁脸色阴沉地蹙了蹙眉心,他再三端详着她干净的眉眼,在确定她没有在开玩笑之后。 他由衷不解地发问:“沈言渺,我在你眼里的价值,是不是就仅仅限于烧菜煮饭了?” 这女人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那当然不是。” 沈言渺立时讨好地笑了笑,又神秘兮兮地从自己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义正言辞地强调:“还有美色!” 这男人要是考虑进军娱乐圈的话,肯定能碾压一众偶像小鲜肉。 “如果你去拍电影,我就当你的经纪人。” 沈言渺心里的小算盘瞬间拨到哐当作响,怎么算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以你的长相,一定有很多导演会赏识,到时候我就把你当成摇钱树一样,好好供起来。” 没钱的时候就抱着胳膊摇两下。 哗哗哗就什么都有了。 扑哧—— 司机先生刚刚才平复的心情,霎时间就变得不能淡定,他死死憋红了脸色告诉自己不能笑,但是并没什么用。 太太还真是厉害,这么简单就把靳总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让靳总对人和颜悦色地卖笑,那场面可真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不想回家喝西北风,就马上给我失聪!” 靳承寒立即冷冷一击刀眼朝前排甩了过去。 他丝毫没能从她这一番话里听出什么实质性的夸奖,心里全是阴郁:“沈言渺,你想的倒是挺好。” “我也觉得。” 沈言渺对他的褒奖当仁不让,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性地笑着:“如果你能火得大红大紫,那NightFall连请模特的钱都可以不用了,一举两得,多好的事情。” 想得这么周全。 她恐怕早就蓄谋已久,要将他彻底牺牲。 靳承寒越听越觉得心火翻涌,他到底是有多窝囊,才会沦落到要靠出卖色相维生的地步。 这女人简直岂有此理! “沈言渺。” 靳承寒微微切齿叫她的名字,幽深的眸光死死盯着她俏丽的脸颊:“我看你对自己男人还是有什么误解,刚好,我今天就让你清楚地认识下。” “叮咚——” 靳家财团秘书办。 方钰正在埋头苦写会议报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下,这是她专门为自家BOSS设置的提示音。 心理下意识咯噔一声。 方秘书半点儿不敢怠慢点开信息,可是下一瞬就差点昏死过去,言简意赅的命令让人窒息。 ——半个小时内,整理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列成明细。 半个小时…… 方秘书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根又一根蜡。 苍天啊大地啊,谁能来救救她,靳总的资产可能连大数据都记不清,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 方钰视死如归地咬了咬牙,将整个秘书办都叫停:“同事们,接下来,我们有一个十万火急的任务……” “不是,靳承寒,我就是随口说说。” 沈言渺一脸为难窘迫地站在财团大厦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我知道你堆金积玉、衣着无尽的,但是资产确权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吧。” 她可不想成为外人眼中一毛不拔的悍妇! 而且,炫富这种事情就跟秀恩爱一样,秀得越多,死得越快! “迟早的事情。” 靳承寒却根本不听她的话,他不容置喙就直接将人打横抱进怀里,旁若无人地走进财团大门:“结婚下聘天经地义,别人都有的,我不会让你没有。” 沈言渺头也不抬将脸死死埋在他身前,羞赧一直烧红到了耳尖:“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 靳承寒却完全不觉得她的反问有什么意义,他好看的眉梢轻挑,在一众员工惊羡恭敬的注目里,径直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方秘书见他出现,连忙战战兢兢地敲门,将整理好的文件呈上:“靳总,您要的资料,大致……都在这里了。” “怎么这么多!”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惊诧出声,她怔怔看向方钰身后,七八个青年助理几乎要被被高高摞起的文件夹压死。 “是的,太太。” 方秘书处变不惊地点了点头,恭敬回话:“靳总名下所有的流动资产和固定资产,我们都已经做了详尽分类,并且分别拟定了赠与合同,您只要签字确认就可以。” “……” 沈言渺无声地咽了下口水,颇有一种地主在收租的罪恶感,可是,这一次是她自己搬了石头砸脚,也怨不得旁人。 只能赶忙投降地认了怂:“靳承寒,你别闹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乱说了,你赶紧让他们把这些都拿走。” “都进来。” 靳承寒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轻轻抬了抬手,很快,所有文件就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办公桌。 沈言渺坐在柔软的皮质椅子上芒刺在背,她不自觉地就想要起身落跑,却被靳承寒先一步按着肩膀制止。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拿起一份文件,耐心十足地翻开,放到她面前:“合同不急着签,你先清点清点。” “清点……清点什么?” 沈言渺无措地扫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忐忑到快连舌头都捋不直,说真的,她现在真的很有一种自己把自己卖了的错觉。 而且最离谱的是,她打心底里觉得,卖贵了。 这该死的自知之明。 “聘礼,还有嫁妆。” 靳承寒云淡风轻地将两份合同打开,又无微不至地拧开钢笔,递到她手边:“固定资产是嫁妆,流动资产是聘礼。” 闻言。 沈言渺无声地眨了眨眼眸,用力想要眨掉所有泪意,他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她怎么会听不懂。 嫁妆是底气,聘礼是归栖。 他想说。 往后余生,他既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归栖。 沈言渺忽而红着眼轻笑出声,她转身,望向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 “靳承寒,你可要想好,我要是签了字,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以后你要是敢惹我生气,我就让你无家可归。” “这么狠心啊。” 靳承寒有些好笑地在她额前敲了下,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一丝一缕担忧忌惮,反而生怕她会不签一样,连哄带骗地催促:“那你可得赶紧签,别等我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靳承寒这样的人啊。 别人都说无奸不商,这么看来,他可真算得上是个不能更失败的商人。 “……好,我签。” 沈言渺声音微哑地低低应了声,她手里握着沉甸甸的烫金钢笔,重得像是押上了一辈子。 认真想起来,他们好像都没多少区别。 在白头偕老这场轰轰烈烈的孤掷一注里,他和她,献祭了所有筹码,无疑都是沉沦不自拔的赌徒。 沈言渺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在纸上落下自己的名字,水晶般的眼眸沉了又沉,她几不可闻地浅浅轻喃:“我不会让你输的……” 所以,你也一定要让我赢啊,我至此一生唯一的爱人。 第531章 这不是蓄谋已久 沈言渺对自己突然就成了有钱资本家这件事情,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愣愣坐在沙发上跟一大堆文件大眼瞪小眼。 话说,这些资产什么的不是需要经营吗,她又根本不会。 “靳承寒,我要是把你的钱都败光了可怎么办?” 沈大设计师对金融理财完全没有天赋,她有些苦恼地拿起一份文件,目光一眼就看到那行醒目的文字。 ——AE集团实际控股人。 AE集团? 是之前跟律师事务所长期合作的那个AE集团吗? 可那个时候靳承寒不是还很烦她吗,他这么做图什么? 精准扶贫? 沈言渺忽然就有一种被人守株待兔的错觉,这男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声不响盯上她了啊。 “靳承寒,你说,这是什么?” 沈言渺就像是终于抓到了他的什么把柄,将那文件摆到靳承寒面前,意有所指地在纸上点了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从结婚的那天起,其实早就对我芳心暗许了?” 这女人都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微微蹙了下,又眸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颇是不以为意地淡淡开口:“沈言渺你可真够笨的,我还以为你四年前早就知道了,结果现在才大惊小怪。” 他早早就给了她线索,这都多久了,才终于明白过来。 沈言渺不甘心地鼓了鼓腮帮子,替自己打抱不平:“凭什么说我笨,我四年前可没见过你的资产名录。” 得! 还是笨! 靳承寒缓缓将手里的签字笔停了下来,又利落地将文件夹合上扔到一边,大有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的意思。 “沈言渺我问你,你见过有哪个甲方会定时发邮件,祝贺乙方节日快乐的?” 这…… 沈言渺一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木然僵硬地眨了眨睫羽,殚精竭虑思索着所有可能性。 “可能……对方是个很随和的人。” “也可能……对方对自己乙方的工作水准很是认可。” 沈言渺不甘示弱地替自己找着藉口,振振有词:“总之,只要可能性不是唯一的,我就没道理坚定地认为一切都是你有意为之。” 论证满分。 逻辑满分。 沈言渺简直忍不住要在心里为自己送上掌声,她见靳承寒不再说话,还以为他是理亏。 于是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长辈一般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靳大总裁,没事不要总是说别人笨啊傻啊的,这样真的很没礼貌,懂?” 靳承寒几乎被她气笑,他削薄的唇畔微微勾起,蓦然从办公桌前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眸半眯着凑近面前的小女人。 “沈言渺,你看上去似乎很得意?” “当然。” 沈言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沾沾自喜,笑意盈盈对上男人幽深如潭的眸子:“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居然那么早,就让不近人情的靳大总裁栽了跟头。” “那你可要小心了。” 靳承寒邪里邪气地轻轻弯了弯唇畔,他也不急不恼,甚至可以戏谑无谓地跟她玩笑:“我从来不喜欢吃亏,让我栽跟头的人,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轻易放过。” “不胜荣幸。” 沈言渺眉眼含笑在他唇上浅浅吻了下,清澈的眸子里映出男人深邃的轮廓,碎金般柔和:“我先盖章为证,你也绝对不可以出尔反尔。” 心跳声刹那间轰轰如雷。 靳承寒有些不敢置信地僵僵站着,好久才恍如隔世地动了动眼睫,看着面前俏然灵动的小女人。 他忽而无奈自嘲地低头笑了笑,这辈子,算是彻底交代出去了。 那就一起沉沦吧,谁也别想逃。 “沈言渺,在遇上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那么爱一个人。” 靳承寒目光深沉地紧紧落在她脸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微微蜷起,竭尽全力挽救着自己的紧张。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动了心,但等察觉的时候,身边早就不能没有你。” 他或许曾经也挣扎过的,刻意冷落她,故意不管不问,可显然,这些都没什么效用,最后得不偿失的还是他。 所以就面子里子都不要,怎么也得把人哄到手,他已经尝过那甜头,食髓知味,哪怕恩怨纠葛,也不可能放开手的。 “说起来有些好笑,明明第一次见面就把你娶回了家,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更早就遇见。” 靳承寒没有保留地说着心里话,他背光而立,冷峻的侧脸被微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看上去那么遥远又不真切。 沈言渺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突如其来凝重的氛围,她能明显感知到靳承寒的郑重和不自在,花言巧语本来就不是他的擅长。 可是刚一张口。 沈言渺就惊觉自己并没能好到哪里去,眼泪莫名其妙往下落,可她分明没有什么值得难过。 那是为什么? “靳、靳承寒……” 沈言渺一直引以为傲的从容淡定,在这一刻崩塌到面目全非,她声音微哑,连话都说不完整:“我们……从来都不会晚……注定一定会遇到的。”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靳承寒斩钉截铁接过她的话,视线始终不肯从她脸上挪开:“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怕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好,让你觉得被人爱着,也不过如此。” 他的小狐狸,应该是一直温暖而勇敢的。 她会在他撑起的辽阔海岸,永远无忧,永远热爱。 “……不会!” 沈言渺哽咽着用力摇头,她最无力招架的,就是深情又不安的靳承寒,像个从未被人疼爱过的小孩子,手里攥着糖果用力到快要融化,也不敢问你要不要吃。 他畏惧付出真心。 却把所有的偏颇都义无反顾给了她。 “你很好,真的很好!” 沈言渺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她眼眶微微泛红,又生怕他不信一样,坚定地强调:“好到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那样的好,一面卑劣地不肯放手,一面又怕自己留不住。” “你值得。” 靳承寒片刻没有犹疑就给了她回答,他抬步毅然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身影缓缓在光亮里沉下去。 沈言渺震惊愕然地停滞在原地,声音颤抖得厉害:“靳承寒,你要做什么?” “求婚。” 男人想也不想就决然出声,他修长的手里拿着一枚粉色钻戒,那戒指款式别致又精巧,被设计师切割堆砌成花瓣的样子。 BilletDoux 怎么会是情书? “这戒指怎么会……” 怎么会在靳承寒手里? 沈言渺满心满眼都是惊喜和困惑,被科特困在孤岛的时候,她不眠不休地翻遍了所有角落,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情书的踪影。 如今,它居然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沈言渺,我送的戒指,以后不可以再弄丢。” 靳承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不容置疑地强调,在血迹里捡到这枚戒指时,他亲身经历了五雷轰顶的茫然和无力。 那样的感受,一次就够了。 他不想再重温。 靳承寒尽力敛去所有的情绪,他无可挑剔的俊颜上宛如冻冰微融,染着不可言说地深情脉脉。 “我这辈子买过唯一的戒指,这一次又要戴在你手上,沈言渺,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沈言渺死死咬着手背没有说话,她本意不想那么俗套地用流泪来表达感至深处,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情不由人。 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 一颗缀着一颗往下砸。 靳承寒单膝跪地身影笔挺,他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烙在她脸上,半句不催促,也没不耐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缓慢且坚定地点头:“……嫁。” 靳承寒面上看去依旧波澜不惊,但唇畔情不自禁的笑意却怎么也瞒不了人,他拿起戒指,郑重虔诚地往她纤白的无名指间戴去。 一寸。 又一寸。 眼看戒指就要牢牢套在她手上。 沈言渺却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她蓦地将手掌虚虚握起,如梦初醒地质问:“不对,靳承寒,这一次你怎么还是没有花,你又在敷衍我!” 靳承寒眼睁睁看着僵在半空的戒指,心里跟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结果就为一束花。 他还比不上一束花重要?! 靳大总裁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无言以对,他默了片刻,还是固执地不肯收手,沉然出声:“沈言渺,你刚刚已经答应了。” “那我反悔了。” 沈言渺脸上所有的泪意潸然顿时消散如烟,她理不直气也壮,目光闪烁着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视线不去看他:“没有花,不算数。” “……好。” 靳承寒微微切齿地点了点头,他倏然从地上站起身,一言不发攥起她的手腕就往门口走去。 这是干什么? 这男人不会带她去花店求婚吧! 那她的一世声名可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沈言渺用力挣了挣,突然无比后悔自己的临时起意的恶作剧:“靳承寒,你先放开我,我们……” 哗——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总裁办的大门就被人用力推开。 紧接着,一道严谨温和的女声响起:“蓝色玫瑰代表挚爱,誓言一字千金,承诺沧海桑田。” 方钰秘书一板一眼说得字正腔圆,她满眼祝福羡慕,将怀里的一大束蓝色玫瑰递向沈言渺:“受靳总之命,送给太太的花,希望您能喜欢。” “……谢谢。” 沈言渺迷惘无措地将花接过,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她疑惑不解地望向身旁的男人:“靳承寒,所以你今天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连花都吩咐秘书买好了。 这不是蓄谋已久,难道还能是巧合吗? 靳承寒但笑不语,眼底的情绪深沉莫测,他也不说是或不是,仍旧牵着她往前走:“不过只是开始。” 什么意思? 他还要干什么? 第532章 第一眼就会相爱 “靳承寒,我自己可以走,你能不能先放开?” 沈言渺用了好大力气也挣不开手腕,她也不敢太闹出太大动静,生怕被全财团当做焦点,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靳承寒不说话也不松手,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 沈言渺无奈,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退而求其次地问:“那,你还有什么计划你跟我说说,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行不行?” 说实话,对于靳承寒制造惊喜和浪漫的能力,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的,这仅凭闹闹那一屋子的皮卡丘玩偶就足以证明。 然而。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就应声放慢了脚步,他身影颀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冷峻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沈言渺,我是在求婚,又不是要把你卖掉,你这样警惕戒备是在质疑谁?” 没吃过猪肉,他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就是求个婚而已,她干什么一脸的如临大敌? 他认真做功课又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流程,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他也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也……没有质疑。” 沈言渺有些为难地干笑了两声,心里真的是有苦难言,只好尽量将话说得委婉:“我就是觉得……你这样一来,我们的关系在财团不就人尽皆知了吗?” 与其顶着靳承寒妻子的名号成为众矢之的,她还是更倾向于悄无声息地结个婚就好。 不料。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脸色却看上去更加不悦,他眉心微蹙,“你跟我结婚,还想瞒着别人,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不,不是。”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给吓懵,她连忙想要解释,却越描越黑:“我只是认为结婚这种小事,我们就自己解决就好,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 比如让方秘书专门去买花,还毕恭毕敬准备花语解说这样的行为,真的很不值得提倡。 “我们简简单单就很好。” 沈言渺手里抱着那一大捧蓝色玫瑰,她左右看了一下,趁走廊没有人,赶紧轻声示意靳承寒:“刚才没有花,现在有了,戒指给我,你的求婚通过了。”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紧拧,目光复杂看着她做贼一样闪闪躲躲的样子:“沈言渺,你现在是在糊弄我?” 什么? 沈言渺不敢置信地愣了半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靳承寒,你个幼稚鬼,我才是被求婚的人好吗,你哪里来的立场说我糊弄你?” 这男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就能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 “我不管,你就是在糊弄我。” 靳承寒义正言辞就振振出声,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波澜不惊,半点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可理喻:“我准备了那么久,你至少应该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 所以我都答应你了不是吗?! 沈言渺强忍着跟他吼出这句话的冲动,她无可奈何地重重叹了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 不就是可能会尴尬到窒息地被人围观吗? 不就是浮夸到令人咋舌的靳氏奢侈铺张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好。” 沈言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瓣,她就当舍命陪君子了,再丢脸还能比得过跟靳承寒在这里吵起来? “这还差不多。” 靳大总裁总算洋洋自得地勾了勾唇角,牵着她就往电梯间走去,专属他一人的电梯安静地停在财团大厦顶层。 沈言渺莫名就想起来从前被他关在电梯外的悲惨事迹,连忙下意识地先他一步站进电梯里,又晃了晃手里的花束,没好气地翻旧账:“我今天拿着东西,可走不了那么多楼梯。” “……” 靳承寒大约是真的心存歉疚,难得没有跟她多说计较,只是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所有楼层都摁了一遍。 这又是干什么? 沈言渺不明就里地皱了皱眉心,满是疑惑:“靳承寒,这也是你准备的求婚惊喜之一?” “听话,不准取消。” 靳承寒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很有先见之明地叮嘱了这么一句,就抬步往电梯外走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 触控按键被人上了锁。 沈言渺根本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渐挡在门外的身影:“靳承寒,你这是干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说,他大少爷可别是自我惩罚去爬楼梯了吧? 沈言渺忐忑不安地站在电梯里,黑白分明的眼眸死死盯着闪动的红色数字,也不知道这样一层一停,她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哪里是什么浪漫爱情剧,根本就是恐怖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啊! 沈言渺气鼓鼓撕下两片蓝色玫瑰的花瓣,想了想,又不舍地放回花束中,就在这时,电梯稳稳停在二十五层。 电梯门刚一打开。 沈言渺迫不及待就要往外走,可是眼前的一幕却如同钉子一样,牢牢将她困在原地。 一个金棕色狮子机器人偶双手环在身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那一只白色胜雪的小狐狸,人工设定的声音一板一眼有些滑稽。 狮子傲慢地问:“房子,车子,支票,想要什么你自己选。” 小狐狸也并不怕它,抬眸斩钉截铁地开口:“都不要,我要你娶我!”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沈言渺看着那两只惟妙惟肖的机器人偶,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一路走来的那些日子,好像那么遥远,又好像触手可及。 她最初执意选了一条最好的路,也执意选了一条最坏的路。 “还有一句。” 沈言渺蓦然轻笑着出声,她所有陈陈如海的记忆里,有关靳承寒的,一直都恍如昨日般清晰:“你应该威胁他说,迄今为止,还没有我沈言渺打不赢的官司!” “是吗?” 那个狮子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它抬步缓缓向着雪白的小狐狸靠近。 突然,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拿出一支红色郁金香:“那刚好,迄今为止,也没有我靳承寒心动想娶的女人。” 沈言渺怔忪诧异地呆呆站在原地,声音轻颤微哑:“靳承寒,这样,是不是就是你口中更早的遇见?” 没有冷落和波折,他们第一眼就会相爱。 “红色郁金香是告白,如果我早知道自己第一眼就会爱过头,当初一定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小狐狸忽然捧着一大束云彩绯丽的郁金香,蹦蹦跳跳送到沈言渺面前,她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眼睛:“靳太太,受您先生所托送给您的花,希望您会喜欢。” 蓝色玫瑰换成了红色郁金香。 沈言渺一瞬不瞬凝视着那层层叠叠的花骨朵,眼泪情不自禁划过脸颊,她用力闭了闭眼:“靳承寒……我也一样……” 早知道会那么一往而深,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第533章 也不是没有办法 电梯一层一停,故事一层一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才终于走到了最底层,她怀里抱着的花束一捧接一捧地换着,早就不是红色郁金香。 花瓣重重叠叠拥簇起的粉色花朵,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是BilletDoux! 是靳承寒在南庄种满整个花园的BilletDoux! 沈言渺攥起的掌心开始有薄汗渗出,她忽然有些忐忑紧张,不知道这最后一层,会有什么样的跌宕起伏。 电梯门缓缓打开。 入目却是空空荡荡的安静。 沈言渺也并不多么诧异,抬步走徐徐出电梯,眸光所到之处,没有大狮子,也没有小狐狸。 难道它们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沈言渺不甘心地抬眸四下寻了一周,却不料,她刚一转身,眼前就被人系上一条柔软的白色绸带。 “靳承寒,是你吗?” 沈言渺很快从刹那间的惊愕里反应过来,眼前漆黑一片,她下意识就想去抓男人的胳膊。 靳承寒并没有出声,修长的手掌却动作熟稔地将她牵起。 所有的不安和惶恐瞬时就落了地。 沈言渺不自觉将他的手掌紧紧握住,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前走,却始终也没有扯掉眼前的绸带。 她其实很害怕黑暗里一无所知的迷茫,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什么也不怕。 “沈言渺是笨蛋!沈言渺是笨蛋!”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道清脆稚气的人工智能声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响起,叽叽呱呱别提有多聒噪。 “什么啊?” 沈言渺毫无防备被吓得不轻,差点连手里的花束都扔出去,她连忙往靳承寒怀里后退,适才所有的感动浪漫着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她果然就不该对这个男人心存妄想。 沈言渺着急忙慌就要去摘眼前的绸带,可是却被靳承寒先一步制止,他执拗地牵着她的手不肯放。 他声音低沉地强调:“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沈言渺心里真的是疑惑极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人工智能的声音,他该不会是要带她去参观财团AI科技展览馆吧?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求婚方式啊! 沈言渺已经做好接受最坏情况的准备,可这绸带遮在眼前真的很难受,她忍不住小声问:“靳承寒,我能不能把这个拿下来,再跟你一起等啊?” “不能!” 靳大总裁斩钉截铁拒绝得干脆利落,半点不给她商量的余地:“就差最后一点,到时候才能拿掉。” 不是。 这是什么没有丝毫人权可言的惊喜啊! 沈言渺真的很想将花扔给他转身就走,但叹叹气还是忍住了,没办法,谁让她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心智不成熟的男人呢? 自己选的老公,怨得了谁。 等就等吧,没准儿她还能成为全球首次参观什么高端科技的第一人,这种经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荣幸的。 即使这荣幸,她并不是很愿意接受。 滴滴滴—— 沈言渺能听到什么按钮之类正被靳承寒不耐烦地乱摁着,他用了不少力气,好像还带着点怒气。 她不解到极点:“靳承寒,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没什么。” 靳承寒不动声色回答了她的话,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却冷气骇人,恨不得一脚将面前这中看不中用的智能系统踹散架。 很好! 研发部技术部的,一个都别想逃! 靳承寒怒气冲冲地阴着脸色,他正要攥拳重重砸上面前的智能开关,那系统就好像终于开了窍一样。 “紧急密钥设备已启动。” 什么密钥设备? 沈言渺困惑地皱了皱眉正要问话,手掌就被靳承寒小心地执起:“沈言渺,这是一座只属于你的城堡,别人都进不去。” 他说完,抬手将她眼前的绸带解开。 沈言渺蓦然见到阳光有些不适应地伸手挡了挡,透过指缝,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童话里。 湛蓝色堆砌起的尖尖阁楼。 雪白色连绵的巍然高墙。 点缀着造型别致的雕像喷泉。 沈言渺被眼前这一切震惊到语无伦次,她恍惚地看看靳承寒,又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这个……是我的?” 靳承寒轻柔宠溺地勾了勾唇角:“对,靳太太不进去看看吗?” 去! 当然去! 沈言渺顿时就如蒙大赦一般,她毫不犹豫将怀里的花束丢个他,兴高采烈就沿着铺列平坦的石子路往里走去。 她喜欢的花。 她喜欢的建筑。 就连房间里的陈设工艺,都是严格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 沈言渺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宝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四处跑来跑去。 忽而,她水晶般澄净的眼眸一亮:“靳承寒你快看,这不是我第一张设计稿吗,那么久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靳承寒深深凝视着她惊喜的眉眼,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我说过了,这里是你的城堡,当然也只有你的东西。” “请问,沈小姐对这个求婚礼物还喜欢吗?” “喜欢啊!” 沈言渺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那个女孩子年少时没有过自己的公主梦啊,只不过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 她的梦,有人帮她成真了。 沈言渺兴致盎然摆弄着桌上的一对天鹅摆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靳承寒,你刚才说这里只有我一个才能进来,是真的吗?” “嗯。” 靳承寒微微颔首应了声,他抬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将她耳畔垂落的碎发勾到耳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很重要?” “当然重要。”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忙不迭地点头,她俏皮地眨了眨睫羽,看着他:“如果只有我才能进来这里,以后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就离家出走把自己关起来,让你怎么也找不到我。” 闻言。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不禁微微蹙了起来,他忽然对自己这份花了不少心思的礼物,感到深深的失望。 这么不利于家庭和睦的东西,他为什么要送? “沈言渺,我现在还可以反悔吗?” 靳承寒表情凝重地深深望着她,仿佛真的痛心疾首:“我重新换个礼物,这个就不算了。” “那怎么可以!” 沈言渺几乎要被他认真严肃的样子逗笑,这男人那怎么什么话都能当真啊,她要是真打算离家出走,还会提前把停驻据点告诉他? 她又不是傻子。 “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 沈言渺义正言辞否定了他的不合理诉求,言之凿凿说得头头是道:“从法律角度来讲,这城堡已经是我的私人财产,你没有权利替我处置的。” “是吗?” 靳承寒也不急不恼,他只云淡风轻反问了一句,而后长臂一伸将她箍进怀中:“那从法律角度来讲,你也已经是我的私有财产,我是不是也可以随意处置了?” 他大少爷可会活学活用啊!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顿时红到了耳尖,她看着男人就要压下来的唇,连忙闭上眼,手指紧紧攥着那冰冰凉凉的水晶摆件。 靳承寒却好像早有意料,他看着女孩儿近在咫尺微微绯色的脸颊,忽地轻笑戏谑出声:“差点忘了,戒指还没送出去,不能亲。” 什么? 沈言渺试探性地将眼睛睁开,他眸底好整以暇的笑意,让她窘迫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亲就不亲,那他突然低头做什么?! 说得那么道貌岸然,他也没少亲啊! 靳承寒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就是想看看,小狐狸被气急时张牙舞爪的模样:“沈言渺,你这个表情,是在失望?” 失望你个头啊失望! “没有。” 沈言渺没什么好气地冷冷出声,用力想要将自己腰间的手臂挣开:“我现在要去查收我的礼物了,你松手。” 靳承寒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是紧了几分力道,非要打破砂锅问个究竟:“沈言渺,你说谎,你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在生气。” “我都说了没有。” “你有。” “没有。” “我说你有你就有。” “……” 沈言渺无比心累地将脸颊埋在他身前,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跟他争执这么毫无意义的话题。 吃饱了撑的吗?! 沈言渺顿时已经悟出了大道,千万不要跟这个男人讲道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道理,索性就随他去:“行吧,你说有就有吧。” 闻言。 靳承寒果然心满意足地扬了扬薄唇,他突然后退半步,在沈言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将那枚粉色钻戒戴在她左手无名指间。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靳大总裁笑得春风得意,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值得表扬的大好事,就差再跟她讨一句夸奖:“沈言渺,你现在可以亲我了。” “……” 沈言渺怔怔看了看指间的戒指,又愕然地抬头,看向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竭力按捺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地说:“靳承寒,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第534章 靳承寒还是第一次听沈言渺说起言晚舟,她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任何有关身世,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 并没有什么讳莫如深的原因,只是简单不愿意提及旧事。 清黎陵园傍山而建,郁郁葱葱的松柏四季繁盛葳蕤,枝叶密密麻麻遮挡阳光,在青石台阶上淀下苔锈。 “妈妈并不是外婆的亲生骨肉。” 沈言渺在靳承寒的小心庇护下,缓步拾阶而上,她清澈的眼眸微微低垂,像是在回忆着多么久远的往事。 “这件事情,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好隐瞒的。 洲城人人敬仰的言老教授终身未嫁,没人知道她是在等什么人,还是因为没有等到什么人。 可她有一个极其疼爱的女儿,叫言晚舟。 传言说是在某个风雪清晨捡到的,两个人没什么血缘,但这也丝毫不影响母女舐犊情深的亲切。 言老教授出身书香门第,父母皆是学术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她自幼也不孚众望,学识渊博,人人尊称一声言先生。 言晚舟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慢慢从一个嘤嘤啼哭的婴孩,出落成言谈举止都谨慎得体的书香闺秀。 言老教授是个十分开明的人,对于女儿的婚事从不过多言语。 但唯有一点,也许是出于知识分子自命清高的气节吧,她不十分赞成女儿嫁给满身铜臭的商人。 “可是沈家,不就是以经商为业的吗?” 靳承寒一时有些听不明白,他对沈言渺的身世是有过些了解的,也知道言晚舟是个尤其知恩图报的人。 否则她也不会在被言老教授收养之后,一力促成桑阴福利院的开办。 这样的人,不像是会轻易被感情冲昏头脑,忤逆养育之恩的。 还是说,沈廷松年轻时就是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够骗到一个如此知书达理的女人。 “以前不是。” 沈言渺并不介怀地淡淡扬了扬唇畔,她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困惑,只因为她最初也是这么惊讶不解。 “爸爸他……很久以前……” 沈言渺迟疑地停顿了须臾,这才找到了一个还算准确的措辞。 是的,沈廷松作为一名音乐家,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年少有为的大提琴家,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熠熠生辉地演奏旋律,那心无旁骛的身影足以点缀无数女孩儿的眼眸。 言晚舟爱上的就是这样的沈廷松,言老教授一心认可的,也是这样儒雅温和的女婿。 但是后来。 “爸爸他突然就变了。” 沈言渺眸光深沉地凝视着青色碑石上,母亲温婉如水的微笑,不知不觉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他辞去了音乐剧院的工作,开始喝酒,开始阿谀奉承,开始有数不完的应酬。” 也是在那个时候。 沈言渺不合时宜地出生,啼哭的婴孩成了羁绊言晚舟决然离开的唯一不舍,最终,母亲对孩子的牵挂打败了一切不可转圜。 不过这样也不意味着,做错事情的人就会彻底无罪。 言晚舟也不是多么逆来顺受的性子,相反,她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对于沈廷松出尔反尔的欺骗,她誓死绝不原谅。 心跟心的隔阂,是摧毁一段感情最锋利的武器,也是压垮一个人最直接的重石。 言晚舟诊查出身患重症的那一年,沈言渺才不过五岁,那个固执坚强的女人,哭着跪在言老教授面前,请求将孩子交付给母亲照顾。 她信不过沈廷松,一个连婚姻誓言都可以作废的男人,在她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所以,我从小就在外婆身边长大。” 沈言渺轻轻说着,又接过靳承寒怀里那一束还沾着露水的白色洋甘菊,俯身郑重地靠在墓碑前。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不过寓意并不怎么美好。 在困境中坚强,重要的不是坚强,而是困境。 “我不知道爸爸后来是不是后悔过?” 沈言渺抬手轻轻抚过照片上女人温婉似水的眉眼,忽而自嘲地轻轻笑出声:“我只知道,他终于可以给得起,他执意要给妈妈的一切。” 用不完的钱。 戴不完的珠宝。 最后是,全世界最贵的医生。 啪嗒—— 一滴晶莹的泪水重重砸在墓碑前。 沈言渺单薄的肩膀不可自控地微微颤抖着,她死死将头低下去,不想让自己的悲伤给靳承寒看见。 那些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她早就该站起来重新生活。 靳承寒看着女孩儿紧紧攥起的手掌,竭力按捺住想要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他抬步缓缓上前。 “妈……您好,我叫靳承寒。” 他这一声妈叫得简直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可他自己似乎并未察觉,颀长的身影肃穆鞠躬:“您可能还不知道,我就是要照顾沈言渺一生的男人,很抱歉,这么久才来看您。” “……” 沈言渺不敢置信凝视着男人平静无澜的脸颊,靳承寒这样的反应,她其实根本没想到。 在来这里之前。 她是存了一些私心的,她想看看自己认定的男人,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早就逝去的母亲。 他也许安慰她节哀顺变。 他也许会说自己可以感同身受。 他也许会跟所有初见岳家的人一样毕恭毕敬。 但是。 沈言渺唯独没有想过靳承寒会这么坦然应对,他此时平淡亲近的语气,就像是在跟一位敬重的长辈说家常。 “我不知道您对沈言渺的期许,可能并不如您所愿,我是个商人。” 靳承寒低磁的声音沉然如钟,一身黑色大衣立在墓碑前,替沈言渺严严实实遮挡了所有刺眼的斜阳。 “但除此之外,我会全力去符合,所有您作为母亲,对女婿的要求准则。” 靳承寒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漆黑的眸光从墓碑缓缓挪到沈言渺脸上,又毫不踟蹰向她伸出手掌:“我这一辈子,可能会谈判无数场交易,签订无数张合同。” “但沈言渺不是,她是我用命换来的,刻在我骨血里的爱人。” “她与任何契约都无关,甚至不会囿于我妻子的名义,我爱着的是所有的她,而不是什么样的她。”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得到您的赞许或是认可,只是希望,如果可以,我会让您觉得更放心一些。” 因为他的爱,只要沈言渺一个人点头说好,就足矣。 靳承寒温热的手掌握上她泛凉的指尖,掷地有力的誓言宛如数九寒天的暖阳,毫不吝啬全部倾洒在她心里眼里。 沈言渺微微仰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泪意,她直直望向青碑上母亲的照片,粲然扯出一抹笑意。 她抬了抬两人紧紧牵起的手:“对,妈妈,一直没得及告诉您,渺渺结婚了,他是个商人,一个很爱我的商人。” “他将我视作毕生所有,会为我学木雕,会讲故事哄我睡觉,会笨拙又固执地将所有的爱,都给我。” 靳承寒听着她的话,忽而沾沾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他屈指在她额前轻轻敲了下:“沈言渺,还算你有良心。” “靳承寒,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敲我头,会变笨的!” 沈言渺立时不甘示弱地想要敲回去,可奈何两个人身高力量实在有些悬殊,她用力够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果 只好气鼓鼓地悻悻作罢,小孩子一样忿忿告状:“妈妈,您快看他,他欺负我!” 她话音刚落。 一道不可自抑的低朗轻笑自身后响起。 沈廷松步履沉重地沿着青石阶走来,他身后,周管家怀里同样一束白色洋甘菊恭恭敬敬地跟着。 沈言渺怔怔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四年了。 这还是阔别后,她第一次真正面对面看到自己的父亲,跟以往的视频通话不一样,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苍老了许多。 她在伦敦准备的那些衣服,以他现在孱痩的身子骨,肯定宽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爸爸都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沈廷松沉沉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眶微红:“你小时候可爱笑,只要别人逗一逗,就能呵呵笑好久。”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女儿笑得这么无所忌惮。 “……是吗?” 沈言渺本来想竭力扯出一抹微笑来,可到底没能做到,她能清楚感受到背后靳承寒戒备的目光。 他戒备爸爸,无可厚非,她不怪他。 “是。” 沈廷松就好像压根儿感受不到靳承寒不善的注视,自顾自半眯着眼眸回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最爱扯着爸爸的琴弦玩儿,每扯断一根,就咯咯笑得不亦乐乎。” “可惜,那些我都记不得。” 沈言渺略微低落地垂了垂眼眸,她没能见证过那那时候的自己,也没能见证过那时候的父亲和母亲。 “是,当时你还太小了。” 沈廷松笑意慈祥地说着,又伸手在空中比划比划:“也就,也就这么大一点儿,爸爸都不敢抱你,生怕给你磕着碰着。” 可后来。 怎么就可以狠心,把她算进自己的筹码里呢? 所以,不管是妈妈,还是她,都比不过他雄心壮志的金钱梦吗? 沈言渺不禁鼻子一酸,赶紧稍稍侧过身去:“您回国也是为了妈妈的忌日吧,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却不料。 她才刚刚走出半步。 “渺渺,这一次,爸爸是为了你。” 沈廷松忽而抬声喊住她,他布满褶皱的脸色有些沉抑,抬眼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靳承寒:“渺渺,他娶不了你,你们没有结果的。” 闻言。 靳承寒上前一步决然将沈言渺挡在身后,幽深的眼眸里寒意不加掩饰:“我倒是好奇,沈先生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沈廷松一改从前小心奉承的态度,可能他真的想得透彻,也放开了许多执念:“靳总有什么样的父亲,难道自己不知道吗,靳老会容许渺渺嫁进靳家?!” “还是说,靳总就准备这样一辈子,都让渺渺无名无分地跟在你身边?!” “爸爸,不是……” 沈言渺迫不及待想要解释,可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靳承寒冷冷地打断:“沈先生这是在担心,我会为老头子委屈了沈言渺?” 沈廷松一点不犹豫就反问:“我的担心难道没有道理,你跟林家那丫头的婚约人尽皆知,即使现在宣告作废,渺渺又是以什么名义留在你身边?!” “啰嗦又多余!” 靳承寒只是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他倨傲凌厉地扫了沈廷松一眼,眼底尽是不屑:“沈先生恐怕有所不知,我靳承寒的承诺贵得很,不日后我们的婚礼,还请您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记得出席!” 什么婚礼? 这才刚求婚,怎么就说到了婚礼。 沈言渺愕然瞪大了眼睛,她还想要我说些什么,就被靳承寒长臂一伸揽进怀里,拥着离开。 他嗓音低沉,说:“风大了,我们回家。” 第535章 迟到就不作数了 “靳承寒,刚才爸爸的话,你别忘心里去。” 沈言渺干净的眉眼间满是担忧和为难,局外人不懂他的进退维谷,她却很清楚。 靳老那样反复无常的人,没有谁能琢磨清楚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林家那么听命于他,可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 靳承寒为了她执意要跟靳老分个高低,他心思缜密地安排了这一切,想要将靳老从财团掌门人凌然的位置上拉下来。 这其中艰难暂且不说。 命令之下,难保不会有二心之人,之前NightFall收到并购意向书的事情,就足以证明靳老在财团的势力还是根深蒂固。 “那些我都不在乎,真的!” 沈言渺略微急切地拦在他面前,她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堪比承诺坚定:“有没有婚礼,别人知不知道,这些我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很好!” 闻言。 靳承寒久久没有说话,他如墨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俏丽的脸颊,须臾后,这才薄唇微勾吐出一句:“笨蛋。” “对你男人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靳承寒轻笑着抬手,帮她整理好脸侧被风吹落的零星碎发,举手投足间皆是宠溺和柔情:“我都敢跟你求婚了,怎么可能还会欠你一场婚礼。” “我知道。”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认真点头,他毫不犹疑就将自己所有的身家都给了她,她没有必要,也绝无可能去质疑他的真心。 只不过,他身上背负的担子已经够沉重,她不想再给他莫须有的压力。 “但是,不一定要这么着急的。” 沈言渺焦灼不安地扯出一抹笑意,她竭力放轻了声音,试图劝说他:“不管是几天还是几年,我们都等得起不是吗?” 靳老如今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如从前,他总会有撒手人寰的那一天,他们还那么年轻,总能熬得过他。 “可我不想等了。” 靳承寒平静无澜否定了她的话,他眸色微沉,冷峻的侧脸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度:“沈言渺,这是我六年前就该给你的,我已经迟到了,不想再继续耽误。” 说不动容是谎话。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憧憬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 沈言渺也不免俗,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庄严肃穆的教堂里,自己一袭白纱在红毯尽头牵起他的手。 然后,就一起到白头。 “靳承寒,你又瞒着我早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 沈言渺声音微微哽咽,她明明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这男人势在必得的样子,哪里像是被爸爸几句话才给激怒。 他分明早有预谋,从求婚到城堡,再到现在,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就能有的巧合。 “就算是吧。” 靳承寒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就点头承认,他眉眼噙笑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从现在起,靳太太什么都不用管,只安心等着做我美丽的新娘子。” “我才不要。” 沈言渺口是心非地冷冷嗔了他一眼,唇畔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你这根本就是逼婚,我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靳承寒却仿佛根本不觉得她说的问题应该算是问题,云淡风轻地解释:“距离婚礼还有六天时间,都还来得及。” “什么,六天?!” 沈言渺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靳承寒,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个玩笑很好笑?” 靳承寒眉心微蹙不解地反问回去,他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震惊,若不是沈廷松突然出现,本来他还打算直接在婚礼当天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现在看来,怎么好像惊吓更多? “完了完了!” 沈言渺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幻听,她痛心疾首地拍了下额头,眸光怨怼地睨了他一眼:“你这次要是再让我破财消灾,我就……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各路神仙保佑。 只希望秦老师还能在六天内赶回国! 沈言渺一回家就埋头将自己沉进了书房,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不管靳承寒怎么敲门也不理。 无奈之下。 靳大总裁只好拿出了杀手锏,他连哄带骗将小团子选手带到书房门口,双手抱在身前许诺:“只要闹闹能把妈妈喊出来,下个月魏老陶瓷展,爸爸就和妈妈陪你一起去。” “真的?” 小团子将信将疑地眨了眨一双黑葡萄般的的大眼睛。 靳承寒严肃认真地点头:“真的,不仅如此,我还会请魏老当你的陶艺老师,怎么样?” 那当然是超级无敌好! 小团子人小鬼大地冲靳承寒比了个OK的手势,小脑袋一转马上就有了主意,她立时扯开嗓子大喊:“妈妈!妈妈!闹闹突然肚子好疼啊!” 沈言渺正坐在书房矮几前冥思苦想,突然就听到闹闹同学带着哭腔的声音,她顿时什么也顾不得,拔腿就往书房门口跑。 哗—— 书房门骤然被人打开。 小团子早有先见之明地往后退了退,可在抬眸看到沈言渺时,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妈妈,是这个书房它……做错了什么吗?” 闻言。 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样宛如战场的书房,又打量了一下自己彻底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 她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一时间也不顾补上其他,连忙紧张地询问:“怎么会突然肚子疼,你等等,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 小团子选手赶紧摆了摆一双小胖手,毫不犹豫就将靳承寒给出卖:“是爸爸,他说只要闹闹能把妈妈从书房叫出来,就带我去陶瓷展。” 现在妈妈从书房出来了。 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耶! 小团子说完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靳承寒:“爸爸要说话算话哦,不可以欺骗小孩子的。” “……” 靳承寒根本没有工夫去追究小丫头的不讲义气,他眸色复杂地望着面前像是逃难归来的小女人,好半天,才微微切齿地问出一句。 “沈言渺,你这是准备体会一下,什么叫头悬梁锥刺股?” “什么话,我这是在赶设计稿。” 沈言渺忿忿不平驳回了他的话,她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随意用一支铅笔挽起,偶有两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在白皙颈间。 靳承寒下意识就想要抬手将她脑后的铅笔拿下,可还不等他有动作,突然就被人扯着往书房走去。 沈言渺兴高采烈就抓上他的衣袖,她颇是费力地从一大堆纸张里,翻出自己要找的那一页:“靳承寒,你看看,这个戒指还喜欢吗?” 洁白的纸张上,铅笔寥寥勾画出一款简约奢华的男戒。 靳承寒无声地凝视着那一张设计稿好久。 “怎么,不喜欢吗?” 沈言渺被他的沉默搞得有些心里没底,她又赶紧在纸堆里仔细找了找,拿出另外几张:“那这几款呢,有没有合意的?” 靳承寒还是没有说话,俊美无俦的面庞上莫名有些凝重,过了片刻,他才终于有了动静。 “我不要这些。” 靳承寒言简意赅就给了反馈,可是却没有说明任何不喜欢的原因。 沈言渺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毫无章法可言的甲方,什么都不说,就全盘否定了她的心血。 她竭力按捺着心里的不满:“那你有什么样的要求,不如跟我说说……” “沈言渺。”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 靳承寒就义正言辞地出声打断,他漆黑的眸光紧紧落在她脸上,半分不肯收回:“我是说我不要,所以就算你给我再多的,我都不会要!” “为什么啊?” 沈言渺一时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她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送过他戒指:“婚礼上的戒指,我想亲手为你设计。” 靳承寒只微微颔首:“我知道,但我已经有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沈言渺听得一头雾水,忽然间她灵机一动,瞠目结舌地反问:“你该不会是说……那一枚你花十亿美金拍下来的戒指吧?” 靳承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轻轻挑了挑眉梢,那得意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还算你聪明’。 沈言渺霎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好言好语地劝说:“靳承寒,那枚戒指不可以,我想亲自送给你,这样才有诚意不是吗?” 靳承寒眉心微拧:“原因?” 那枚戒指它是她想要送给他,却没能送出去的,过了期的婚戒啊! 婚礼上用这样的戒指,多不吉利。 沈言渺思忖再三还是没有实话实说,省得又被他数落自己迷信,只好支支吾吾替自己想着借口:“原因……原因就是它……过时了。” “对,就是过时了!” 沈言渺忽而重重一排掌心,格外认真地解释:“那一款戒指不管是材质还是工艺,放到现在,都有些陈旧。” “那故事呢?” 靳承寒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居高临下深深地看着她:“男孩和女孩的故事,Redaancy的意思,现在也都过时了吗?” “……” 沈言渺不出意外被他问到语结,她澄澈的眼眸不自觉低垂,心里懊恼到要死,早就知道糊弄不了他。 “就算你说得都对。”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掌虚虚握起。 她硬着头皮对上男人深沉如潭水的眼眸,声音丝毫没有底气:“那枚戒指也不可以,就像你说的,它是迟到的心意,迟到了,就不作数了。” 她那时候顾忌太多,没能把戒指送出去,现在却只想给他百分之百的心意。 第536章 她都会替他记着 “我不嫌迟。” 靳承寒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斩钉截铁地回答,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素净的脸颊:“只要你会爱我,只要我还活着,那就不会迟。” 这算什么期限? 沈言渺默然震愕地怔忪了须臾,声音微微沙哑:“那如果,在这之前,你不爱我了,该怎么办?” “没有这个如果!” 靳承寒片刻也没有迟疑就坚定出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起,郑重且认真。 “我这个人心胸狭窄得很,倘若有什么人一不小心被我盯上,那我一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锱铢必较,绝不姑息。” 看看。 多么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男人啊。 沈言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完全理解不了,他究竟是怎么能把这么不讲道理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 不过好在还有点自知之明,他大少爷确实算不上心胸宽广,总是一点点小事就能生半天闷气。 沈言渺颇为赞同地为他难得清晰的自我认知缓缓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可是靳承寒,我跟你可没什么仇,也没什么怨。” 他的回答,是不是有些偏题了? “是吗?” 靳承寒却不以为意地轻轻挑了挑眉梢,他双手交叉抱在身前,颀长的身影咄咄向她靠近:“那你倒是说说,要是没有什么仇怨,我为什么还会盯上你?” “我……我怎么知道?” 沈言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有些心虚,她不自觉地就想往后退去,可才刚刚抬起拖鞋,整个人蓦地就被人紧紧往前揽去。 “沈言渺,你的责任感呢?” 靳承寒长臂一伸就牢牢将她箍在怀里,他脸不红心不跳,开口就大言不惭地质问她:“我被你骗人又骗心,赔了那么多进去,你总得让我得到点儿什么吧?” 什么叫骗人又骗心? 她可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五好公民! 沈言渺立时不满地反驳了他的话:“靳承寒,我们现在是在谈结婚的事情,你不要总是说得好像是我在拐卖你。” 拐卖靳承寒这么亏钱的买卖谁会干啊? 她又不傻。 “这个词语似乎用得还不错。” 靳承寒也不知道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什么玄机,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不过我更喜欢拐卖别人,就把她留在身边,一步也不许离开。” “……” 沈言渺无言以对地眨了眨眼睫,满心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湮没。 这男人到底是长了个什么脑回路啊! 他们合情合法地结个婚,怎么这会儿都快跟违法乱纪相媲美了! 沈言渺不能容忍对话继续朝着更离谱的方向一骑绝尘,索性直接干脆地将话锋一转:“反正我不管,你今天必须选一个戒指出来。” 就剩了六天时间,加班加点应该还能拿到成品。 “不选,去吃晚饭。” 靳承寒言简意赅根本就不打算跟她多说,他不容置疑否决了她的话,就直接揽上她的肩膀就往书房门口走去。 “你不选我就不吃!” 沈言渺也铁了心要跟他死扛到底,她拼尽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两个人无言地僵持几秒种后。 沈言渺小心扯上他衣袖一角,耍赖地来回晃着:“靳承寒,你就选一个嘛,要是这些你都不喜欢,那你就直接跟我说,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她保证可以给他一个合意的婚戒。 靳承寒这一次没有再避重就轻,他眸色深沉地落在她俏丽的脸颊上:“我爱的人,她也爱着我,那是我等了很久,才等到的答案。” 他视若珍宝的,从来都不是那戒指本身。 他想要的,也不是多么奢华的珠宝工艺。 “我不过是想求个及尔偕老,当个唯沈言渺主义者。” 靳承寒无可挑剔的俊颜上灯光柔和,他用着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这世上最深沉的情话。 “我的手上戴着什么样的戒指,那都无关紧要,唯一值得我放在心上的,就只有我掌心牵着的那个人。” 她的爱与温柔,是他所向披靡的全部底气。 他已经拥有了那底气,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换成别的。 “可是……” 沈言渺为难迟疑地咬了咬唇,她不是听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固执,只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想要以自己最大的能力,给靳承寒最真挚的誓言。 Redaancy戒指能到靳承寒手中,就像是一场闹剧,而当时这闹剧里的他们冷漠疏离,谁也没有想过两人会有怎么样不可分离的以后。 那样无力转圜的困境,不应该成为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沈言渺,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 靳承寒了然于心地跟她坦白,幽深似潭水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一缕退怯:“但那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我们,只会更好!” 不用绝望。 没有黑色。 只有浪漫主义。 沈言渺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她澄澈的眼眸里映出男人刀砍斧凿般的五官,那么坚定,那么百无禁忌。 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好。” 沈言渺忽而缓缓点了点头,她清浅的眸光落在靳承寒骨节分明的左手上,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一枚黑钻戒指在他无名指间的璀璨光芒。 她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唇畔:“Redaancy或许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回到故事中间。” 见证男孩和女孩的相爱。 “也可能,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靳承寒说着微微低头,在她蔷薇色的唇上浅浅啄了一下:“而你只要记得,我一直都在你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很爱很爱你。” 沈言渺明明是想要笑的,可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迫不及待地砸出眼眶,砸得她连话都快要说不利索。 “靳承寒……那你也要记得,我一直都在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时间里,很爱……很爱你。” 所有他记得的,不记得的,她都会替他记着。 第537章 还是像自己好了 翌日清晨。 沈言渺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越想越觉得事情委实蹊跷,明明母亲的忌日还有将近两个月。 好端端的,爸爸怎么就偏偏挑了这几天回国? 沈言渺思考得太过专心致志,以至于连碗里的粥早已见了底也没有发觉,还在下意识将空空如也的勺子往嘴边送。 小团子选手目瞪口呆看着她奇奇怪怪的举动,突然油然而生一阵深重的担忧,她歪着脑袋看向一旁正布菜的吴妈,十分认真地发问。 “吴奶奶,您觉我是像妈妈多一点,还是像爸爸多一点?” “啊?” 吴妈毫无防备被她问得一愣,顿了须臾,她连忙堆起笑脸慈祥地回答:“都像都像,小小姐眼睛生得像靳先生,鼻子像少奶奶……” “吴奶奶,我不是说这个。” 小团子还不等她说完就赶紧着急地打断,她看了看还在兀自出神的沈言渺,又看了看事不关己看好戏的靳承寒。 “算了,闹闹还是像自己好了。” 小团子无比气馁地瘪了瘪嘴巴,自从回国以后,她就愈来愈觉得妈妈变笨了,而且还总是会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她从前总觉得妈妈无所不能,可是就在大约三十分钟前才惊讶地发现,妈妈原来不止喜欢赖床,还有起床气,懒起来就连头发都要爸爸帮忙梳。 小团子选手认为这样衣来伸手的不良习气,自己绝对是万万不可以学的,所以她就将最后的希望落在了靳承寒身上。 闹闹同学当机立断迈着小短腿挡在靳承寒面前,又踮起脚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木梳,义正言辞地开口:“爸爸,妈妈说过的,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您不可以这么乐于助人。” 靳承寒有些好笑地望向小丫头郑重其事的小脸,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下:“可是妈妈说她很累。” 小团子一时有些理解不过来,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疑惑地皱起:“妈妈最近都没有加班,为什么会这么累?” 靳大总裁不禁春风得意地勾了勾薄唇,极其不负责任地开始误导小朋友:“也许妈妈没有在公司加班,但是在家里加班了呢。” 在家里要加什么班? 小团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能皱着眉头不解地去问沈言渺,结果没得到答案不说,还亲眼看着妈妈差点一口蜂蜜水把自己呛死。 大人的世界真好难懂。 闹闹同学有些苦恼地拨了拨碗里的煎饺,一抬头就看见靳承寒正面不改色,将沈言渺吃剩的两只水晶包夹进自己碗里。 不是说不可以剩饭的吗?! 只许妈妈放火,不许闹闹点灯! 小团子同学终于再也沉不住气,气呼呼哼了一声:“闹闹也吃不完了。” 沈言渺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她后知后觉望向小团子碗里那几枚煎饺,淡淡笑了一声:“没关系,吃不完就给爸爸吃。” 靳承寒优雅矜贵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轻笑着打趣道:“沈言渺,你是打算六天后,要跟一个连西装都穿不下的我结婚吗?” “没那么严重吧?” 沈言渺微微蹙了蹙一双细眉,眸光认真地打量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而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靳承寒,你要是变胖了,应该会可爱很多啊。” 靳承寒英气的眉宇顿时紧紧凝起,十分不解地看着正笑得不能自已的小女人:“沈言渺,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变得可爱?!” 他为什么要有那么格格不入的特质。 “可爱不好吗?” 沈言渺根本就没有理解到他在意的点,还在傻乎乎地强调:“可爱的男人会很招人喜欢的。” “……” 小团子选手表情哀怨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个人,真的很想大声告诉他们,宝宝生气了,真的很气很气! 不过想想还是作罢。 毕竟,谁知道到时候话题又会跑偏到哪里去,有那闲工夫,她自己都能把自己哄好了。 小团子同学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埋头吃起自己碗里的煎饺,靠人不如靠己,老师终归是没有骗她。 “靳承寒,我想去见见爸爸。” 沈言渺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她思忖再三,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我太了解他,他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子虚乌有的话。” 这背后也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纠葛。 “嗯。” 靳承寒沉沉应了声,并没有拒绝,他拿起汤勺帮她添了半碗热粥,又云淡风轻地加了句:“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有些事情需要商量。” 好吧,又不带她一起玩儿。 小团子选手无比挫败地看清了这个事实,但仍旧心存侥幸地认为,自己或许还能够争取一下。 她连忙迫不及待地出声:“妈妈,您是要去看外公吗,闹闹也想一起去。” “不可以。” “不可以。”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 沈言渺和靳承寒一前一后否决了她的提议。 小团子选手十分不解地愣住,委屈地眨巴眨巴黑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小奶音带着哭腔:“可我就是想去,为什么不让我去?” 她说完,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餐厅外跑去。 沈言渺见小丫头是真的生了气,赶紧扔下手里勺子去哄人,她三两步挡在小团子面前,俯身将可怜兮兮的小家伙抱进怀里。 小团子哭得别提有多让人心疼,她也不出声,只是小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毫不客气将鼻涕眼泪悉数蹭在沈言渺衣服上。 沈言渺轻轻拍上小丫头的后背,声音温柔似水:“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宝宝不伤心了好不好?” 小团子这气来得快散得更快,她软软糯糯趴在沈言渺怀里,声音哑哑的:“闹闹为什么不可以去见外公,除了在手机里,我一直都没有跟外公见过面。” 沈言渺为难地迟疑了片刻,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团子的问题,索性避重就轻地解释:“闹闹不是不可以见外公,只是这一次,爸爸妈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外公谈。” 小团子沮丧地垂了垂眼眸:“我知道了,你们有小秘密,不想让我知道对不对?” 沈言渺轻轻笑了笑:“宝宝以后会知道的。” 小团子于是也不再多问,只闷闷地出声:“可是闹闹一个会很无聊,我可以和吴奶奶一起去海洋馆吗?” “可以。” 靳承寒先沈言渺一步沉然点头,他从沈言渺怀里将小丫头接过,动作轻柔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把自己哭成小花猫,就是想出去玩儿?” 小团子仿佛被人戳穿了什么小心思,立刻耍赖地在空中踢了踢一双小短腿:“爸爸刚才都答应了,不可以不说不算数!” 靳承寒无奈地弯了弯唇角:“没有不算数,但是你一定要听吴奶奶的话,绝对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 “遵命!” 小团子一听自己终于可以出门玩耍,立即开心地手舞足蹈,又试探地问:“妈妈也同意吗?” 沈言渺无语地抚了抚额头,彻底折服给自己闺女堪称炉火纯青的演技,还以为她真的有多伤心,原来根本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吧。” 沈言渺妥协地叹了口气,她相信靳承寒有能力保护好小团子的安全,可始终私心不愿意让小丫头卷进这风口浪尖。 总想着,她能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我和爸爸先送闹闹去海洋馆,然后再去看望外公。” 沈言渺退而求其次地提出要求,又不放心地再次强调:“沈橙诺小朋友,这里不是伦敦,你必须听吴奶奶的话,一定不可以擅作主张。” 第538章 好人才该被原谅 沈廷松并没有重新置办房产,只临时找了一处酒店落脚,酒店高耸入云的建筑跟曾经的沈家别墅就隔了一条街。 透过酒店宽敞明亮的落地窗,轻而易举就能将大火烧过的沈家别墅揽入眼底。 沈言渺回国后还没有勇气重新走到这里,她也更是猜不透,爸爸住在这断垣残壁附近,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他当初众叛亲离换来的荣华富贵,只一把火就烧得什么也不剩。 靳承寒敏锐察觉到她的低落,抬手将她微凉的指尖紧紧握进掌心:“只要他不再伤害到你,沈家产业我会如数归还。” 他对沈廷松利用亲情的手段,打心底一千一万个看不上,不管出于什么苦衷,将自己亲生女儿当做筹码,就是最卑鄙无耻的行径。 如果当初跟沈廷松谈判的人不是老头子,而是别人,那他是不是也会点头。 靳承寒每次想到这个可能就怒火从心头起,恨不得将沈廷松毁于一旦,别说什么沈家产业沈家别墅。 他可能真会一把火将沈廷松烧死! “应该不会了……” 沈言渺这话说的多少有些没有底气,她曾经也赌过爸爸会心软,但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这一次,爸爸毫无征兆突然回国,她根本就猜不到是为了什么目的,如果是为了沈家,那爸爸根本不会跟靳承寒针锋相对。 靳老的态度显而易见,爸爸不是那么糊涂的人,他知道什么叫权衡利弊,也知道想要想夺回沈家,只能寄希望于靳承寒。 可他还是莫名其妙跟靳承寒说了那么多。 沈言渺微微低垂的眼眸里满是疑惑,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靳承寒,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靳承寒不禁轻轻扬了扬唇畔,漆黑的眸子里噙着宠溺的笑:“靳太太这是准备转行去算命了?” “你才要去算命。” 沈言渺一时间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抬手在他身前捶了一记,自顾自嘀咕:“也不知道闹闹有没有乖乖听吴妈的话,她明明最不喜欢去海洋馆的。” 闻言。 靳承寒幽冷的眸色骤然一沉,他冷峻的脸庞瞬间覆了一层阴翳,脸色冷凝地站在原地。 沈言渺不明就里地皱了下眉:“怎么了?” “不对,这件事情不对!” 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俊颜上凝重严肃,他抬眸看了沈言渺一眼,就牵着她大步往酒店外走去。 如果小丫头不喜欢海洋馆,却还执意要去海洋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回海洋馆,马上!” 靳承寒坐进车子里疾声厉色地吩咐司机,紧跟着又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冷峻的脸色阴沉到有些骇人。 冷冷命令:“立刻封锁中心海洋馆,一个人也不能给我走出去,还有,去查南庄近三天每一个人的行踪,看有没有人到过老宅!” 老头子果然死性不改,手脚竟动到了他眼皮底下。 “靳承寒,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言渺被他这个样子看得胆战心惊,她还从没见到过靳承寒这么紧张慌乱的神色,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是不是跟闹闹有关,海洋馆有什么问题吗?” “闹闹应该是收到小七的信了。” 靳承寒英气的眉心紧紧拧起,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小丫头在国内没有其他能认识的人,唯独小七。 沈言渺霎时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俏丽的脸颊上血色缓缓退去:“……对,如果是小七,闹闹一定会答应!” 尽管小团子从来都不喜欢海洋馆。 只是。 那小七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靳老凭空捏造出这么一个人,如今又假借这名义跟小团子见面。 他要做什么?! 沈言渺再也冷静不下来,她慌不择路就拨了小团子的号码,可是迟迟都没有人接听。 她不死心,又打给了吴妈,对方直接显示关机。 沈言渺急得声音都在颤抖,泪水盈满眼眶:“靳承寒,打不通,怎么办,我打不通!” 是她大意了,她就不该答应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出门的! “沈言渺,你别害怕!” 靳承寒心疼地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他幽深的瞳孔里同样焦灼,却竭力耐心地安慰着她:“你相信我,有那么多人跟着,闹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言渺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这种时候,哭是最没用的,她将脸颊死死埋在靳承寒身前,哽咽着嗓音。 “闹闹她很懂事,又从来不会烦到别人,她只有四岁,靳老一定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对不对?” “对!” 靳承寒不假思索就斩钉截铁地回答,轻轻拍上她单薄战栗的脊背:“我们的闹闹那么伶俐,那么讨人喜欢,谁都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子终于猝然急刹停在了海洋馆门口,原本人群络绎不绝的游玩圣地,此时此刻被一个个黑衣保镖守得鸦雀无声。 “少爷好,少奶奶好!” 为首的保镖见他们出现,立即毕恭毕敬地鞠躬问候。 不是靳总。 也不是靳先生。 所以这些,根本就不是靳承寒的人。 沈言渺心里咯噔一声犹如五雷轰顶,她甚至都来不及去听清那保镖还说了什么,不管不顾就越过保镖往里闯。 “闹闹,闹闹,妈妈来找你了,你回答妈妈一声好不好!” 靳承寒甚至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可那些保镖仿佛根本没有要拦人的意思,反而各个双手背在身后,一人一句请进。 沈言渺也是同样的疑惑不解,这些人分明都是靳老的亲信,他们先是挟持了闹闹,现在又畅行无阻地放他们进去。 是靳老想要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吗! 小团子选手跟那可爱调皮的小海豚玩得正欢,忽然好像听到了沈言渺的声音,她迟疑地歪了歪小脑袋。 下一瞬,就将手里的小皮球丢下,迈着一双小短腿往外跑去:“妈妈,是你吗,闹闹在这里!” 她身后。 吴妈跟着担心紧张地追了出来:“小小姐,您跑慢些,当心摔倒。” “闹闹?!” 沈言渺听着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喊声,一双水眸不自觉泛起水红,就像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失而复得。 她唯恐迟到地寻着声音跑过去:“闹闹,你在哪里,爸爸和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小团子在看到沈言渺和靳承寒的身影时,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晶晶一亮。 “妈妈!” 小团子顿时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又乐冲冲扑进沈言渺怀里,紧紧抱上她的脖颈撒娇:“您和爸爸不是去看外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言渺紧紧抱着怀里软软糯糯的小人儿,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对不起宝宝,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嗯?” 小团子选手根本听不懂沈言渺在说什么,她不明就里地眨了眨一双大眼睛,求救地看向靳承寒:“爸爸,妈妈在说什么啊?” 靳承寒看到小丫头安然无恙,悬在心口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他也来不等去追究什么真相,就赶紧将哭到不能自已的小女人扯进怀里。 “妈妈只是想闹闹了。” 靳承寒云淡风轻地朝着小团子勾了勾唇角,又小心翼翼帮沈言渺拭去眼泪,戏谑地打趣:“小朋友都不哭,沈言渺,你这个大朋友怎么能哭成这个样子?” “妈妈是个小哭包。” 小团子立时眉眼弯弯跟着附和,她咯咯清脆地笑:“小七要是看到妈妈这个样子,肯定要以为闹闹也爱哭鼻子。” 她话落。 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怯怯走了过来,她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小手羞赧腼腆地扯着裙摆。 “叔叔阿姨好,请问,我可以和闹闹一起玩儿吗?” “当然可以。” 小团子选手喜笑颜开地抢先回答,她开心地牵上小女孩的手,站到靳承寒和沈言渺面前:“爸爸妈妈,她就是小七,我跟你们说起过的小七。” 闻言。 沈言渺当即迷惘困惑地看向靳承寒,却见男人也微微蹙着眉头,跟她一样震惊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 小七的身份,早就水落石出。 那么,这个小女孩儿又是谁? “小朋友,你好,我们是闹闹的爸爸妈妈。” 沈言渺温柔地扯出一抹微笑,她微微俯身,看着这个跟小团子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儿,关心地问:“你叫小七是吗,那小七是自己一个人来海洋馆的吗?” “不是。” 小女孩连忙诚实地摇了摇头,怯生生地解释:“小七是和爷爷一起来的。” “对,闹闹也见到小七的爷爷了。” 小团子赶紧迫不及待地举手,她说着,瞪大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 忽而,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浮起一抹失落:“咦,年爷爷明明刚才还在陪我们玩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年爷爷? 沈言渺黑白分明的水眸轻轻一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靳玉卿先前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靳老还是后悔了,从他一心要将财团捧到靳承寒面前开始,他就已经后悔了。 那今天。 靳老大费周章安排地这么事无巨细,可什么更进一步的谋划都没有,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透露。 所以,是不是从一开始,靳老就只是想亲眼看一看闹闹? 就像靳玉卿说的那样,他的病情无可转圜,所以在竭尽全力弥补自己所有的亏欠和遗憾。 过去,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慈爱的祖父。 他孤注一掷守着自己的执念,不低头,也不退让,固执到连一个让自己知晓真相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如果这二十多年里,有那么一瞬间,靳老动过查清靳承寒身世的念头,是不是一切都会根本不一样。 “记得慢点跑,小七身体不好,要多照顾她。” 沈言渺动作轻柔地帮小团子擦了擦额前的汗,又温声叮嘱了两声,这才缓缓敛起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迟疑地停顿了片刻,抬手轻轻抱上靳承寒劲瘦的腰身,声音清浅:“靳承寒,你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靳承寒颀长的身影几不可见地僵了下,他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也看懂了老头子这一出苦肉计般的闹剧。 但是并不打算认同。 “不信。” 靳承寒淡漠地沉沉出声,漆黑的眼眸里隐晦不明:“但行好事的人偶然行差踏错,才值得被原谅,恶事做尽的人一时仁慈,只能说他良心未泯。” 这是老头子为数不多,被他认可的教导。 第539章 你就当救人一命 闹闹同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聊得来的小伙伴,蹦蹦跳跳在海洋馆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平时日里最害怕的海龟,都津津乐道看了好久。 沈言渺不想去破坏她的小确幸,也就任由她到处乱跑乱逛,安静地跟靳承寒坐在一旁的休息区。 茶色玻璃的矮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咖啡。 沈言渺偷偷摸摸将手里的果汁放下,小心翼翼去端那白瓷的咖啡杯,可她才刚一抬起手,那咖啡就被人眼疾手快地拿走。 靳承寒面无表情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若无其事地淡淡出声:“顶风作案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给喝就不给喝呗。 沈言渺气馁地皱了皱眉心,负气将那果汁喝了一大半,咂摸咂摸嘴巴,她都快忘了咖啡什么味道了。 偌大的海洋馆里。 小团子在玩闹。 靳承寒在处理文件。 沈言渺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事情可以打发时间,索性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靳承寒发呆。 别人都说距离才能产生美。 可她明明靠靳承寒那么近,怎么还是觉得这男人这么好看。 沈言渺忽而用力摇了摇头,为自己的花痴行径狠狠自我唾弃一番,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又将雪白雪白的餐巾铺平。 寥寥几笔。 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就跃然纸上。 沈言渺十分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正准备抬眼再看看自己的模特,却发现靳承寒已经从沙发椅上离开。 去哪里了? 沈言渺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找人,可才刚一回头,一只大手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她压在胳膊底下的画。 靳承寒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邪气地笑着,将那未完成的画在她面前晃了晃:“沈言渺,你又偷画我。” 什么叫又?!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不自觉染上一抹绯色,她踮起脚尖,不甘示弱就要将自己的画抢回来:“才没有画你,你赶紧还给我!” “不是我?” 靳承寒将信将疑地反问一声,故意抬起胳膊不让她够着,紧跟着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嗯,我也觉得不像,我可比这画更招人觊觎多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言渺彻底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打败,哭笑不得地抚了抚额头:“靳承寒,你这样盲目的自我认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正过来?” “为什么要改?” 靳承寒想也不想就反驳了她的话,理不直气也壮,他反正最擅长:“我又没有说错,你要不是觊觎我一表人才,还会答应嫁给我吗?” “……” 沈言渺简直要被他气笑,连话都不知道从何接起,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自我检讨:“对,怪我太肤浅,所以才不知道什么叫金玉其外,衣冠禽兽。” 靳承寒却似乎对她这样的评价很是满意,他颀长的身影缓缓向她逼近,直到一低头就可以吻上她的额头这才停下。 他亲密无间地伏在她耳畔,低沉的嗓音蛊人心魄:“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不是得做些什么,好把这禽兽的罪名给坐实,才不算冤枉?” “你别再说了。” 沈言渺赶忙红着脸颊用力将人推开,一双水眸含羞带怯瞪向他眼底,气急败坏地威胁:“再多说一句,我就逃婚……” “你敢?” 靳承寒还不等她说完就冷声打断,他长臂一伸紧紧将人揽进怀里,又报复似地在她腰间捏了下。 “疼……” 沈言渺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离开,可是奈何两人力气悬殊十万八千里,她根本就不是他对手。 迫于绝对的武力压制。 她只能很没骨气地乖乖投降:“我错了,我道歉,我刚刚都是乱说的,我不会逃婚,真的不会逃婚!” 靳承寒仍旧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还有呢?” “还有什么?” 沈言渺被他问得云里雾里,只看见靳承寒颇为得意地勾了勾薄唇,而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沈言渺,你已经答应要嫁给我,那就必须对我负责。” “结婚后,你绝对不可以厌烦我,更不能跟我说离婚!” “……” 沈言渺错愕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是,这些应该是他的台词吗,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多么朝三暮四了一样。 再说,她是结婚,又不是签了卖身契,凭什么就连反悔的余地都不能有! “以后的事情,我现在怎么能说得准?” 沈言渺才不会允许自己同意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她故意慢吞吞咳了两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着急:“再说了,如果你总是欺负我,还惹我不高兴,那我选择把你退掉还不行?” “不行!” 靳承寒不假思索就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如愿听到她温情脉脉的承诺。 结果现在可倒好。 这女人根本就是要气死他! 沈言渺佯装看不到他一脸阴郁,不以为然地反问:“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靳承寒英气的眉峰几乎快要皱成山峦,他冷峻的侧脸紧紧绷起,义正言辞地严厉出声:“你只能是靳太太,这不是选择题,是填空题!” 靠! 这还没怎么样,他一肚子该死的怅然若失是怎么回事?! 沈言渺终于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轻轻踮起脚尖,在他紧抿的薄唇上浅浅吻了下。 柔声安慰着这头暴怒的狮子:“好啦,都听你的,不会厌烦你,不会说离婚,一直都是你的靳太太。” “靳幼稚小朋友,别再生气了……唔……” 靳承寒蓦然低头,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烟粉色的唇瓣,他牢牢将人箍在臂弯,毫无章法地辗转厮磨。 这亲吻是带了些怨气的。 沈言渺根本就无法抗拒,更无力招架,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地肆意进犯,放纵了他迫不及待的证明和占有。 靳承寒刻意收敛起温柔想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可是在听到她似有若无的痛哼声时,心里刹那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缓缓退开她的唇,又浅尝辄止地轻吻上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沈言渺,我承认了,我是真的离不开你,你就当救人一命,这辈子也别跟我说分开。” 沈言渺红着眼眶笑了下,轻轻将下颌抵在他肩上,声音清淡却坚定:“……好,我会救你。” 第540章 我可以一厢情愿 一场秋雨连绵,断断续续下了三四天。 沈言渺打心底里不喜欢这种雾霾沉沉的雨天,隔着玻璃窗子望眼欲穿地等天晴,她忽而抬起纤白的手指。 一笔一划在沾染水雾的玻璃上,涂抹出一只慵懒恣意的大狮子。 “怎么这么虎头虎脑的啊。” 沈言渺想象着将这样憨态可掬的神态放在靳承寒身上,然后情不自禁被自己逗笑,又佯装颐指气使地在那狮子额前点了点。 “不过你既然成了我的狮子,那以后就要记得好好听话,否则就把你关起来,不给你饭吃,听到没有?” 靳承寒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走进卧室,就看见坐在窗边自言自语的小女人,他故意没有出声,放轻了脚步缓缓向她走近。 沈言渺半点儿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还自得其乐沉浸在跟狮子的对话中。 “什么,你也觉得靳承寒这个人不讲道理?” “好巧啊,我也这么认为!” 沈言渺自说自话演绎了一出惺惺相惜的大戏,她又是点头,又是感慨:“小狮子,我告诉你,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 “我们后天就要结婚了,可他看上去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 沈言渺说着,有些郁闷地皱了皱眉头:“靳承寒该不是有什么婚前恐惧症吧,那他到时候要是逃婚,我该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逃婚?” 她话音刚落。 靳承寒不紧不慢地声音就低沉响起,他双手抱在身前,白色的衬衫衣袖随意挽起,露出一截小麦色的手臂。 沈言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着急忙慌从地上站起身,窘迫到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她含混不清地问:“你……你忙完了啊,饿不饿,要不我去厨房帮你……” “谢谢,不用。” 靳承寒很有先见之明地快一步将人拦下。 他长身而立挡在她面前,不依不饶地继续问:“沈言渺,如果说,后天我真的逃婚了,你准备怎么做?” 沈言渺被他问得一愣,脑子里顿时只剩一个念头:“靳承寒,你居然真的打算逃婚?!” “我是说如果。” 靳承寒耐心地再次强调,他漆黑的眼眸深深落在她脸上,仿佛非要问出个结果才肯罢休。 “如果婚礼上没有我,你会怎么办?” 如果没有他? 沈言渺不自觉微微蹙了蹙眉心,很是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过了须臾,她严谨地向他求证。 “结婚被人放鸽子,一定会很丢脸吧?” “也许会。” 靳承寒不置可否回答了她的问题,心里却很清楚,依着她的性子,不管当天到来的宾客多么非富即贵,都不至于成为她的困扰。 他们原本就撑得起各自的天空,除了彼此,其余人都百无禁忌。 “这样的话……” 沈言渺表情凝重地踟躇了片刻,紧接着,毫不犹豫给了答案:“那正好,我就找别人结婚,总不能空手而归对不对?” 对个头! 闻言。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刹那间阴云密布,他还满怀希冀,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至死不渝的誓言。 可结果呢?! 他脸色僵硬地追问:“沈言渺,你说的是认真的?” “不是啊。” 沈言渺立时想也不想就摇头。 她心满意足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笑意盈盈地反问:“靳先生,如果前提本身就是错的,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对的答案呢?” 靳承寒紧紧绷起的侧脸总算稍稍有些缓和,他一瞬不瞬望向她俏丽的脸颊,固执地开口:“可我想知道对的答案。” “那你想到对的前提了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前提?” “你早就告诉过我了啊。” 沈言渺温柔轻笑着抬眸,望向他幽深如潭的眼底:“想知道我有多爱你,就一定要先让我知道,你有多爱我。” 靳承寒先是微微愕然地怔忪了下,而后得偿所愿地勾了勾唇角。 他抬手,轻轻刮上她精巧的鼻尖:“就这么害怕会吃亏啊?” “不是怕吃亏。” 沈言渺几不可见地垂了垂眼眸,脸上的笑意渐渐清淡:“是怕自己多余,我可以一厢情愿,但我怕你不愿意。” 毕竟,喜欢,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啊。 “傻瓜,我乐意得很!” 靳承寒深邃的眼眸里噙满细碎的光芒,他心情大好地紧紧将人抱进怀里,顿了顿,又缓缓出声:“但还是我先爱你吧,看不得你吃亏。” 沈言渺眉眼间浅浅漾起一抹笑意,她乖巧安静地任他抱着,在漫漫长夜里,拥着温暖等待天色将晴。 湛蓝色的穹空被几片软绵绵的白云点缀,沉寂无声地静候天边勾起金色,熹微暖阳终于舍得显露痕迹。 “渺渺,快起床,要来不及了!” 沈言渺一大早就被秦暖安从被子里给扯起来,她明明前一天傍晚才回国,可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哪里能看出半点疲惫和困倦。 “秦老师,还不到六点……” 沈言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缓缓抱着枕头坐起身,有些迷惘地望着白色窗格外的丁香树发呆。 不是南庄。 没有靳承寒。 沈言渺用了片刻时间才收敛意识全部回笼,她正想要说些什么,可还不等开口,就被秦暖安咋咋呼呼地打断。 “天呐,我的沈大设计师,你可赶紧醒一醒。” 秦暖安直接上前将她怀里的枕头拿开,又急匆匆地催促:“别让你家靳总等急了,结完婚你再慢慢睡啊。” 沈言渺眉心微蹙,眨了眨纤长的睫羽:“秦老师,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儿怪怪的?” “是吗?” 秦暖安浑然不觉地反问一声,但问完,她就忙不迭摆了摆手:“不是,这些都不重要。” 她说着,言之凿凿竖起三根手指:“就三秒钟,赶紧起床,不然我就打电话让沈叔叔亲自来喊你。” “秦老师饶命。” 沈言渺立时就踩了拖鞋冲进盥洗室,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染满笑意的眼眸,总觉得这一切像是羽毛划过湖面。 美好得,有些不真切。 第541章 终章上 他来接她回家了 “啊——” 秦暖安忽然十分不顾及形象地惊喊出声。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脸激动地跑到沈言渺面前,又紧紧握上她的手:“渺渺,渺渺,我这个人胆子小,你,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从昨天住进这一座寸金寸土的城堡起,她已经受到了太多贫穷引发伤害,再经不起更多刺激。 “有人来了吗?” 沈言渺不明就里地放下毛巾,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莫名紧张的秦暖安:“秦老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怕生的?” “这……说来话长。” 秦暖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那些事情乱七八糟的,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索性直接企图蒙混过关。 “渺渺,我突然肚子好疼。” 秦暖安连忙浮夸地摆出痛苦表情,直接就把人往外撵:“不行不行,你先出去,我要用一下你的洗手间!” “不是……” 沈言渺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被人赶了出来,她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需不需要请医生过来看看,就听见门被反锁的声音。 好吧。 沈言渺妥协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大厅走去,她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秦老师退避三舍。 却不料。 沈言渺才刚走到大厅,就听见另一道分外咋呼的声音响起。 “哇,小火焰,好久不见!” 傅司夜一身银灰色西装难得那么正式,他一把摘下脸上的墨镜丢开,兴冲冲地朝她走去。 “受老三所托,专门帮你把造型团队带了过来,他说酒店人多太嘈杂,你肯定不喜欢,还是过去晚一点得好。” 闻言。 沈言渺不自觉清甜地扬起一抹笑意,这样也好,不然一整天的仪式流程,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下来。 “啧啧!彻底没活路了!” 傅司夜十分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大哥大嫂举案齐眉,老三和小火焰干柴烈火,一个个都成双入对,就他还是光棍。 啊,这是多么痛的醒悟! 傅司夜佯装十分受伤地捂了捂眼睛,痛心疾首地吩咐造型师。 “我还又是要忙就先走了,你们都给我用心点,要是出什么岔子让我被老三训,本少爷就拿你们出气!” “……” 一众造型师僵硬地抽了抽嘴角。 沈言渺并没怎么在意他们的对话,径直就往那一件高高挂起的白色婚纱走去,靳承寒最早拿给她选的,只是些简单图稿。 她第一眼,就从一堆设计稿中拾起了这件。 轻纱层层叠叠堆积起的白色裙摆,点缀着淡淡金色的钻石,在灯光下,宛如一颗拖着长长痕迹的流星。 猝不及防就砸进了谁的眼里。 沈言渺抬手轻轻碰了碰那婚纱上巧夺天工的白色刺绣,一只蜷着雪白尾巴的小狐狸,正安安静静趴在折起的抹胸裙领上。 “靳太太,请问现在开始吗?” 一位短发女造型师恭敬地询问,又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是我根据您个人的喜好和风格,罗列出来比较合适的几款造型,您看看更中意哪一个?” “不用这么麻烦。” 沈言渺嫣然轻轻弯了弯唇畔,将那册子合上:“等一下我会给你们看张照片,就用照片上的妆容就好。” 照片已经是六年前的了,是被别人无意中拍下来,又辗转到了沈言渺手里。 造型师看了一眼有些泛旧的照片,踟蹰为难地开口:“靳太太,这照片上的妆造略微过于简单,您确定要……” “对。” 沈言渺还不等那造型师说完就斩钉截铁地点头,她坐在梳妆镜前,浅浅笑了笑:“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那……好的。” 造型师微微犹疑了下再没说更多,很快就各自散开忙了起来。 沈言渺看着镜子里那越来越熟悉的自己,情不自禁有些晃了晃神。 靳老寿宴的那一天,她正忙着加班,甚至都没来得及认真化妆,换了衣服就急匆匆赶去。 那一天的礼服也是长长的白色款,她就是这个近乎素面朝天的样子,毫无防备出现在靳承寒面前。 然后才有了后面所有的跌宕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 造型师大功告成地将最后一支化妆刷搁下,她怎么也没想过,那么奢华的婚纱搭配这么简约的妆容,竟然也能如此相得益彰。 半点儿没有什么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倒是颇有几许浓妆淡抹的轻灵空然。 造型师最后将一条钻石项链戴在她纤长的颈间。 秦暖安就准时地出现,她身上穿着沈言渺认真挑选的伴娘裙,紧张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比她还要着急。 “渺渺,沈叔叔都在外面正厅坐了好久了,你赶紧准备准备,你家靳总马上就要来接你了。”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秦老师又不是没见过靳承寒,怎么以前都好好的,今天却这么反常。 总觉得她在躲着什么人一样。 沈言渺若有所思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正色质问:“秦老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可能呢。” 秦暖安回答地倒是言之凿凿,她小心整理好她白色的头纱,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拍了下脑袋。 “差点就忘了,这可是我竭尽脑汁帮你准备的礼物,传统的婚礼誓词都太无聊了,我帮你准备了不一样的。” 她说着,还特别信誓旦旦地眨了眨眼睛:“等一下宣誓的时候,你就记得这么说,肯定能给你们家靳总感动到不行。” “真的?” 沈言渺半信半疑将手里的纸张打开,可还不等她看一眼,就听到车子一辆接一辆停下的动静。 “一定是你家靳总来接人了。” 秦暖安连忙将那纸条收进自己的包包里,她远远望着窗外的阵势,整个有些目瞪口呆:“渺渺,早就知道你老公有钱,但也不知道他能这么有钱啊!” 沈言渺不用想都能知道靳承寒会有多铺张,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结婚就这么一次,他乐意怎么样都随他。 沈廷松一身黑色西装正襟危坐在大厅,他手里倚着根红木拐杖,花白的头发向后高高梳起。 他忽而叹了口气,苍声开口:“周管家,这一次,我好像还是没能做的有多对。” “老爷都是为了小姐好。” 周管家知道他在耿耿于怀什么,也知道他等这一天,等得有多么不容易:“结婚大事并非儿戏,小姐她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沈廷松眼眸低垂,怅然地抿了抿唇:“可我之前那些话,就像一个棒打鸳鸯的老恶人,可渺渺那不争不抢的性子,我只怕她日后会受尽委屈。” “不会的。” 周管家想也不想就笃定地开口,宽言劝慰:“姑爷那么心疼小姐,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这不,您就光看这婚礼的场面,也能看出姑爷对小姐有多上心。” “我从来都不质疑这两个孩子的感情。” 沈廷松沧桑的眼眸里隐隐升起一抹深沉,也不知道是欣慰更多,还是担忧更多。 “但靳家真的太大了,渺渺未必就能在每个人面前都全身而退,所以我需要一个承诺,一个可以让我放心把渺渺交出去的承诺。” 而那承诺,并不是只有赤忱爱意,就可以游刃有余的。 靳承寒拒绝了傅司夜和席胤湛要跟上来的提议,自己一个人就往正厅走去,他一身挺括熨帖的高定西装,衬得整个人更是修长利落。 靳承寒对沈廷松满脸凝重的神色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他平静地出声:“您如果想问什么,只管问就是。” 沈廷松对他这样开门见山的反应也不奇怪,靳承寒是多通透的人,他早就有所领教,他能一眼看穿他的目的。 根本不足为奇。 “这个问题,五年前,我曾经问过靳总。” 沈廷松微微幽远地眯起眼眸,他双手撑在拐杖上,声音微哑:“我想知道,往后的日子里,靳总不会再让渺渺哭了吧?” 他这一问,问得太有深意。 靳承寒五年前没有回答他的话,现在也没有立刻就回答。 他直直看着面前端坐的老人,过了须臾,才毅然出声:“不会,我不会,别人更没有机会,我给她的底牌,足够她一世无恙。” 他话落。 沈廷松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好久,他苍老的脸上晦涩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蓦然,他抬头涩涩笑了声,又挥了挥手:“周管家,去告诉渺渺,就说,靳总来接她回家了。” 第542章 终章下 往后余生都是你 偌大的庄园酒店里,一辆又一辆名贵的跑车缓缓停下,引来无数人瞩目。 沈言渺透过眼前朦胧的头纱,依稀能看清不远处圣洁庄严的教堂。 “渺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秦暖安目光惊诧地看着车窗外,满心满眼都是不敢置信:“该不会,你家靳总结个婚,已经亲力亲为到要连酒店都自己动手吧!” “我也不知道。” 沈言渺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总觉得到处都莫名很眼熟。 沈廷松先一步走下车子,又小心地将车门打开,他伸手,慈祥地笑着:“渺渺,这一次,爸爸会把你交给幸福的。” 平淡的话,像是忏悔,又像是保证。 沈言渺怔怔停顿了半秒,缓缓将手放进他有些粗糙的掌心,说不出的五味陈杂:“爸爸放心,靳承寒,他很好。” 沈廷松仔细扶着她在草坪上站稳,犹如小时候她刚学会走路那样,喜悦掺杂着担忧。 “我知道,我女儿的眼光自然不会差,所以爸爸,亲自带你走到他身边。” “……好。” 沈言渺也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刻,她多么希望从前那些都只是一场梦。 等梦醒来,她会一身婚纱从沈家风光出嫁,爸爸也永远都是爸爸。 “那就,走吧。” 沈廷松眼眶泛红着扯出一抹笑意,恰到好处地将手臂曲起。 沈言渺轻轻挽上他臂弯,一步一步向着那一辆白色精致的马车走去。 六匹白马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清风吹起长长的马鬃。 梦幻又浪漫。 青色绵软的草地上,马蹄声踏踏作响。 鹅卵石铺砌的小路边,许多穿着精灵一样的女孩子提着花篮,给人们送上精美的糖果点心。 沈言渺望着越来越近的教堂,耳畔全是络绎不绝的祝福和恭喜,她水晶般澄澈的眸子里,不自觉噙起清甜纯粹的笑意。 就那一条长长的红毯尽头,她就要牵起自己的往后余生。 秦暖安片刻没有停歇赶紧上前,将她长长曳在身后的裙摆整理好,又忐忑地深深吁了一口气。 沈言渺忍不住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秦老师,今天是我结婚,又不是送我出征,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我紧张了吗?” 秦暖安决定打死也不承认,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事情,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我就是感慨,渺渺,你以后有了你家靳总,会不会就把我忘了啊!” “当然不会了。”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回答,对于刻意被打乱的话题,她很有分寸地没有继续追问:“你是你,他是他,你们都是我尤其重要的人,谁也代替不了谁。” “那就好!” 秦暖安立时浮夸地拍了拍心口,如释重负地挺直了后背:“有你这句话,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本姑娘都不怕了!” “……” 沈言渺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却无比确定,秦老师今天是真的很不对劲儿。 她正准备多问些什么,教堂浮雕绝美的门就缓缓打开,正襟端坐的宾客纷纷转身望向门口。 沈言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靳承寒,他幽黑的眼眸也直直落在她身上,薄唇微勾,平日里倨傲凌厉的五官,此刻被一层暖暖的温和笼罩着。 钢琴声清泠流转在每一个角落。 沈言渺莞尔轻笑挽着爸爸的手臂,走上软踏踏的红毯,白色的羽毛轻轻盈盈地在她身边落下,很快就在地上堆起厚厚的一层。 靳承寒一瞬不瞬凝视着她亭亭的身影,漆黑的眼眸微微深沉,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他过去不止一次地想过,她为他穿上婚纱的模样,他知道她肯定会很美,却没想过会美得这么让人挪不开眼。 他的小狐狸,此时就仿佛夜空最耀眼夺目的那一颗星辰,一出现,就得到所有的注目和惊叹。 “承寒。” 沈廷松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靳承寒,他缓缓将女儿的手从自己臂弯拿下,格外郑重地放到另一个男人掌心:“渺渺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他掌心的温度滚烫灼人。 沈言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感受到了靳承寒掌心微微的薄汗,所以,他竟然也会紧张吗? “……您放心。” 靳承寒毅然坚定地点了点头,可怎么也叫不出一句爸爸,只能僵硬地避开雷池。 沈廷松也并没有为此而觉得被怠慢,他和蔼地笑着,轻轻在沈言渺手背上拍了拍,这才转身往宾客席走去,坐在了闹闹身边。 钢琴曲依旧淡淡响着。 他们在神父和无数宾客的见证下,宣誓,交换戒指,最后紧紧拥吻。 阴雨过后的天空如练清湛,数百架直升机拖着长长的彩烟才空中翻转飞掠,惹得人声鼎沸。 沈言渺惊诧地看着天空中央自己和靳承寒的名字,绚丽彩烟勾勒出的笔划久久没有散去,就好像此时此刻正牢牢牵着彼此的他们。 靳承寒完美无瑕的俊颜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波澜,他旁若无人在她柔软的唇上浅浅啄了下:“靳太太,我准备了这么久的婚礼,你还满意吗?” “嗯。” 沈言渺不容迟疑地点头,可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她抬眸望向他:“所以靳先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筹划这些了吗?” 就算他再怎么神通广大,她也不信短短几天时间,他就能安排这么多事情。 求婚的城堡,结婚的庄园。 这哪一样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 靳承寒略微沉吟了须臾,他蓦然邪气地勾唇轻笑:“如果我说,是从六年前就开始了,你会相信么?” 闻言。 沈言渺不自觉怔忪在原地,眼眶一热,泪水滚烫,她不顾一切吻上他削薄的唇,心口狠狠颤动着。 “靳承寒,你准备好……要跟我白头到老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更加热切辗转的深吻。 他的爱从来不止说说而已,早就不动声色在每个黑夜来临之前,为她准备好了新的黎明。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