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铸清华 作者:因顾惜朝 人总是必须在和社会生活在一起,而不能脱离这个时代。 杏贞放下珠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闭上眼睛默默的闪回着自己高中历史书上学到的那些清朝耻辱史:两次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香港!台湾!琉球!外兴安岭!库页岛!朝鲜!越南!...... 双手紧紧蜷缩,银镶猫眼石的护甲硌地手心发疼。 一幕一幕的场景在杏贞的脑子里滤过,其中大半都是自己这个身体造的孽! 你愿意就这样醉生梦死,然后留几千年的骂名下去吗! 杏贞!你真的要这样丢脸吗?!!?!? 然后死后没几年就被掘了陵墓,还被天下人拍手称快吗! 杏贞睁开眼,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那特别长的生命线,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 既然我是慈禧,就不能再受那样的耻辱! 作者自定义标签: 机智 职场 重生 ==================   ☆、楔子、一、梦回百年 楔子 2013年11月12日,农历十月初十。 天气闷闷的,天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 晚上十点钟,杭州市郊的一处农民出租房里,叶星真刚刚到家,他带着一副黑框的眼镜,全身湿漉漉好像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刚刚从拉丁舞馆跳舞回来,去做兼职的拉丁舞男教练,每个星期三和星期五晚上,叶星真都要出去兼职,每次工资200块。 “妈的,今天的女会员真恶心,借着和我一起学习探戈的时候对着我磨磨蹭蹭地,也不看看那么一大把年纪了,那么肥的身材,要不是老子要靠这个兼职来付房租和水电费才百般忍住,不然早就一巴掌扇上去给她一个满脸桃花开!”叶星真嘴里骂骂咧咧的自言自语,边脱紧身的舞蹈衣,露出了消瘦纤细的身材,没办法,一个人呆久了,必然会开始习惯自言自语起来。 脱了只剩一条内裤的叶星真走进简陋的卫生间拧开蓬头,准备洗澡。 叶星真,男,26岁,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法学专业学生,在千辛万苦毕业之后考不上公务员,也没考出司法考试,所以只有在杭州找了一家小型公司做行政工作。苦逼的只有两千块的工资,除了供自己开销之外,还要供应那个皇太后一样娇贵的女朋友吃喝玩乐,所以就发挥了自己在大学学的比较精通的拉丁舞特长,去找了个兼职,东凑西凑一起这样才生活不那么拮据。 据叶星真去年刚刚因病早逝的父亲讲,自己这家是从清朝就传下来的的,还是满族的大姓,以前的满姓就叫叶赫那拉。叶星真对此嗤之以鼻,什么不招边际的都往名人靠,老爸说这个的意思不就是想和那个近代史最为显赫、权势最大的西太后老人家搭在一起吗,这年头往名人身上靠的多了去了。就像以前唐朝杨贵妃得宠的时候,天下人皆以姓杨为荣耀,都争前恐后地和蜀中原来小门小户的杨家攀上那不着边际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再说了,和断送了中国近代发展黄金机会的慈禧老妖婆是亲戚很荣耀吗? 叶星真在卫生间刚刚抹上洗发水,蓬头的水居然缓缓地停了下来。 “*!”居然又停水!叶星真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找房东交涉一下,为什么每次晚上10点之后就开始停水,难道十点以后就没人洗澡上厕所吗! 洗澡怎么办?全身湿乎乎的叶星真不得不考虑问题,想了一会,他突然想到房东在顶楼有一个巨大的蓄水池,里面养了几条鱼,时刻准备着为房东的晚饭而献身。 算了,今天就和鱼一起洗澡吧。叶星真怏怏的这么想着,拿了一个铁制的脸盆就穿了个裤衩上了顶楼的露台。 叶星真站在露台上瑟瑟发抖,十一月份的天气有点凉了,他准备赶紧冲凉完就回被窝睡觉去,脸盆里刚刚勺了一脸盆谁准备往身上浇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九天之外,突地劈下了一条巨大的紫色闪电,正正地打在那个铁脸盆上,叶星真扑的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想法是: 我真傻,为什么拿个铁的脸盆在阳台上洗澡呢。 为什么11月了还有闪电...... 第二天杭州电视台的晚间新闻,神色肃穆的女主持人正在播送一条最新消息:“市政府再次提醒各位市民,请不要在雷雨天在阳台上,大树下,打电话或者是举脸盆......以防出现像昨天这位被闪电击中身亡的男士这样的惨剧。” 一、梦回百年 失去很久的意识终于回到了叶星真的脑子里,我不是被那该死的紫色闪电劈死了吗,怎么还有意识?难道我变成鬼了? 怎么自己的身体好像能动了?小手指头稍微的能弹动几下了?难道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小姐醒了!太太快来看看大小姐!” 这个尖利的声音是谁啊,医院这也太吵了吧,叶星真郁闷的试图张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吵,但是精疲力竭的他无力的抖动了下眼皮,还是敌不过睡衣,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咸丰二年,端午节,五月初一。 满族人过端午节是为了祈福禳灾。相传很久以前,天地神派人下凡体察民情。五月初五,天地神妆扮成卖油翁吆喝道:“一葫芦二斤,二葫芦三斤。”大家争先抢购,只有一个老头不仅不买,还告诉老翁账算错了。等油卖完,老翁尾随那个不买油的老头,说:“你是好人,今天晚上瘟神降瘟灾,若在自己家的房檐上插上艾蒿,就可以躲过瘟灾。”老头听后就挨家挨户告诉所有的人,家家插上艾蒿,瘟神无法降瘟疫,人们都得救了。五月初五满族人讲究房檐上插艾蒿以防病,还讲究到郊外踏露水。据说用这天的露水洗脸、头和眼睛,可以避免生疮疖、闹眼病。 天气是极好的晴天,西四牌楼劈柴胡同里的一个破旧的小四合院里,一个半大丫头扶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色旗装的少女站在西厢前,院子里火红的石榴花开的正艳,那青色旗装少女鹅蛋脸蛋,长眉入鬓,丹凤眼,生的极美,只是脸色有点青白,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她正颤颤巍巍地亲手将一个葫芦贴纸贴在窗檐上。边上那个小丫头开心的直念佛: “阿弥陀佛,小姐贴了这个葫芦花,到初五这天扔了灾,保管什么病都好了!没灾没难长命百岁。” 满族人喜欢葫芦,因为葫芦是“福禄”的谐音。满族人又喜欢剪纸,用红色毛边纸剪成葫芦,里面收进“五毒”图案,象征镇邪的宝物把“五毒”均收入肚里给镇住了。这种宝葫芦剪纸,称为“葫芦花”,葫芦花据说能辟“五毒”,五月一日贴出,五月五日午时摘下扔掉,称为“扔灾”。 “油嘴滑舌的。”旗装少女也不看窗花的位置正不正,随意地贴了窗花,淡淡的说。 很不幸,叶星真穿越了,还是尼玛的清穿,更悲剧的还是清穿成了一个女性,最最悲剧的居然是穿越成了镶蓝旗的一位少女——叶赫那拉杏贞。 说起这个名字,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但是换到这个少女以后的官方称呼,大中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她的官方称号是:“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 简称:慈禧太后。 或者更为简便的称呼是:西太后。 得知自己穿越成掌控中国半个世界的老妖婆之后,叶星真要不是病后娇躯无力,真的想跳起来再落水再死一遍算了。 你妹,要不要这么搞我,这也太尼玛刺激了!老天爷!叶星真伸出保养有术的芊芊中指无力地指了指天空。 还好自己看过慈禧秘史,知道慈禧的闺名唤作“杏贞”,说起来还和自己的名字很像,只是读音有些不一样。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先安心把身体养好再做其他打算。杏贞在小丫头婉儿的搀扶下,围着小院子慢慢的踱了几圈,病后初愈的身体不堪多动,走了几圈就娇喘吁吁了。小丫头婉儿一手扶着杏贞,另一只手拂了拂石榴花树下石凳,让杏贞慢慢坐下。 “杏儿~”一个中年女声在院子门口响起,杏贞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毫不耽搁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声音来处,福了一福,开口: “额娘。” 来的是叶赫那拉杏贞的母亲富察氏,她梳着一个旗人常见的发髻,只在两侧插了几只半新不旧的银簪子,身上的深紫色旗袍不见半点褶皱,边上跟了个十来岁尚未长开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对着杏贞福了一福:“大姐姐身子可安好了?”这是杏贞的妹妹梅儿。 “已然大好了,这不是遛弯发发汗么,额娘,祥哥儿呢,旗学里去了?” “是去学里了,哎,去不去都是那样,也不指望着他能学点儿什么,也就五岁的娃,求着天老爷别叫他惹事就好。”杏贞的弟弟桂祥,眼下正在镶蓝旗的旗学堂里进蒙学,富察氏看了看大女儿的装束,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到杏贞脚上的平底绣花鞋,皱了皱眉,扶着杏贞在石凳上坐下。“今个儿怎么不穿旗鞋?” 旗鞋,亦称“花盆底鞋”。满族妇女皆天足,旧俗穿木底鞋,鞋底中部以木为之,上敞下敛,成倒梯形花盆者,称"花盆底鞋"花盆底鞋可使身体增高,便身体更加修长,另外由于鞋的特殊造型,女子走路双手臂前后摆动幅度较大,花盆底鞋可使身体增高,便身体更加修长,走起路来分外端庄、文雅。 谁高兴穿那个玩意,又硌脚又容易摔跤。杏贞在心里嘀咕着,不过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依旧平淡地回答:“我穿不惯那鞋儿。” “也罢,你刚刚病好些,这鞋子穿不住也是常事,等身子大好了再接着穿,要进宫选秀女儿,这规矩可是顶顶重要的!”富察氏拍了拍自己如花似玉的大女儿的手,感叹道。 诶,选秀。 杏贞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富察氏的唠叨。有清一代的选秀,是有着非常严格的制度的。清朝后妃制度在**哈赤和皇太极时代比较简单,顺治帝时有所改进,康熙帝时后妃制度日渐完善。设皇后1名,居中宫,皇贵妃1名,贵妃2名,妃4名,嫔6名。贵人、常在、答应,没有定数,分居东西12宫。东宫有景仁宫、承乾宫、钟粹宫、延禧宫、永和宫、景阳宫,西宫有永寿宫、翊坤宫、启祥宫、长春宫、咸福宫、储秀宫。 所谓秀女,首先必须是血统纯洁的官员的女子,以保持满洲贵族的尊严和特权。清代的**,上至皇后,下到宫女,都是从旗人女子中挑选出来的。 凡届挑选秀女之期,由户部行文各旗都统,将应阅女子年岁等,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及族长,逐一具结呈报都统,然后汇报户部,户部上奏皇帝,皇帝批准何日选看秀女后,户部马上再行文各旗都统,各旗造具秀女清册。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族长及本人父母或亲伯叔父母兄弟之妻,亲自带秀女送至紫禁城的神武门,依次排列,由户部交内监引阅。这算是第一次挑选。 凡经太监挑选被记名的,须再行选阅。这是第二次挑选,凡不记名者,听本家自行聘嫁。如各旗官员女子,因有事故,不及与选者,下次补送选阅。未经阅看之女子及记名之女子,私相嫁聘者,自都统、参领、佐领及本人父母族长,都要分别议处。 被选秀女的年龄,必须是13岁至17岁的未婚女子。经太监两歇挑选后,最后报皇帝选定,或被纳为妃嫔,或指婚给亲王或王子为妻。选中被记名的秀女,在记名期内(一般为五年)不许私相聘嫁,违者上至都统、副都统、参领、佐领,下至旗长及本人父母,都要受到一定的处分。选中留牌子的秀女久不复选,而记名期已过,那么,这样的女子只得终身不嫁了。 选秀女由户部主办。三年一次的选秀女时间一到,由户部行文八旗各都统衙门、直隶各省驻防八旗及外任旗员,将适龄备选女子呈报备案。每届入选日期,均由户部奏准,然后通知各旗,具备清册,准备入选引看之日,秀女们都在神武门下车,按顺序排列,由太监引入顺贞门,让帝后们选看。 听完这个程序,杏贞不禁暗暗咋舌,尼玛这也比百年之后的公务员考试难多了吧,简直是万人斩啊。 “你阿玛现在还刚到安徽徽宁池广太道(注一)的任上呢,过几天的秀女大选不能上京了,不上来也无妨,前个儿我去了咱们旗的钮祜禄佐领家,封了五十两的银子给他,请他务必要在秀女大选上行个方便,不至于进了顺贞门咱们两眼一抹黑,啥事儿也不知晓。” 杏贞的父亲惠征,在道光十一年时是笔帖式,道光十四年考察被定为吏部二等笔帖式。十九年时是八品笔帖式。道光二十三年再次考察定为吏部一等笔帖式。二十六年调任吏部文选司主事。二十八年、二十九年因为考察成绩又是一等,受到道光皇帝接见,被外放道府一级的官职。同年四月,任山西归绥道。咸丰二年三月,调任安徽徽宁池太广道的道员。 因为一直在京城当着京官,所以叶赫那拉家着实不算上富裕之家,这五十两打点的银子估摸着是全家小半年的开销了。杏贞有点感动,毕竟这是这个家为了自己附身的这个女子所付出的。 “额娘,你实在不需如此......”杏贞急切地说。就凭自己穿越之后的姿色,那个色中饿鬼咸丰皇帝怎么能放的过自己,昨个自己在铜镜里看自己的容貌都要忍不住流口水了。 “傻孩子,这些银子能算什么,只要你进宫,能选上修女,那自然是极好,就算退一万步讲,要是你没被选上,这银子也是防着一起子的小人作践咱们家,免得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儿,叫咱们杏儿吃了暗亏!” “你阿玛在南边干的还不错,巡抚也器重他,给了他转运粮草的美差,就是广西那头有点乱,长毛逆贼还流窜到了湖南,你阿玛估摸着南边着实有点不安稳,你要是入宫得了宠,能帮你阿玛吹吹风,调回到京城,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住一起这样才好呢......”富察氏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手里还不闲着,做着针线活,一针针地绣着一个合欢鸳鸯的花式。 得宠?我穿越到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就是为了得到那个短命皇帝的宠爱?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上半个世纪(这个时候叶星真完全把自己带入了杏贞这个角色)?杏贞听着自己母亲的絮叨,嘴边挂着一抹浅浅的冷笑。 当然,首先要得宠。 想了一会子心事,杏贞觉得端坐着有点腰酸,把手和帕子放在腿上,翘了个二郎腿抖了起来,看到富察氏那憋气鼓大的双眼,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讪讪地把腿放下来,眼看着富察氏又要张嘴唠叨,杏贞想起了一件事,开始问母亲:“额娘,咱们家可有邸报?” “邸报?那玩意以前你阿玛在京里做事的时候有的抄回家,后来你阿玛放了外任,这邸报啊就要花钱去咱们旗佐领那买了,也要好几个钱,我那里舍得花那个钱!”富察氏果然被自己大女儿转移了话题,忘记了教训杏贞的坐姿不雅,“去年的邸报还在你阿玛的小书房里放着呢,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看那些东西要干嘛?” “闲来无事,去看看新鲜也好的。”杏贞起身施了礼,带着小丫头婉儿转身就走出了这个小院子,妹妹梅儿叫着说,“姐姐等我同去!”跑过来拉住杏贞的手,杏贞低头看看这个眉眼极像自己的小女孩,掐了掐有点梅儿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笑着说:“那你陪姐姐去找找,顺便姐姐啊教你认几个字。” “上次认得字我想写写呢,姐姐。” “好嘞,叫婉儿给你磨墨。” 一行三人穿过东厢的花门,到了一个隔断的小院子里,小院子里有一座孤零零老旧的抱厦,就是叶赫那拉惠征的书房了。 打开门一看,哟呵,惠征虽然是个监生出身,房子里的书倒是真不少,诸子百家和一些四书五经,杏贞叫小叶头伺候妹妹梅儿磨墨写字,自己在书架上细细的找了一番。 郁闷,怎么连一本闲书都没?就算什么《金瓶梅》这种露骨的书没有,那怎么连什么纳兰性德的《饮水词》、曹雪芹的《石头记》都不见半本,这个资讯如此匮乏的时代,没这些小说那日子可真难过咯。 杏贞心里嘀咕着,放在香樟木书架第三格的旧邸报被她找到了。她坐在罗汉床的榻上,仔细地翻阅起来。 咸丰帝奕?,道光十一年出生。道光于1850年正月丙午日病死后,他于同月已未日继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咸丰”。 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日,宣宗(即道光帝)殡天,二十六日皇四子奕?继皇帝位,二十七日册谥福晋萨克达氏为孝德皇后;?封格格武佳氏为云贵人。十月二十七日,行孝德皇后册谥礼,将孝德皇后梓宫暂安于田村。 这么说起来,咸丰皇帝现在还没有皇后了?难道那个东边的慈安也是继后不成?杏贞的长指甲无意识地在发黄的邸报上划来划去,丫头婉儿正和妹妹梅儿叽叽喳喳的说话,说到什么乐事,两个人笑了起来,把门口的麻雀儿都惊跑了。 那不是我也有机会了?杏贞喜滋滋地这么想着,但历史上的慈禧为什么没有成为皇后呢?是因为家世不够高贵吗?叶赫那拉氏也是满族老姓了。估计还是内廷的关系,到时候进了宫,可千万不能在脾气上栽了跟头,杏贞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个男人穿越成古代的女人,又是一个秀女,再怎么装贤良淑德也是不像样的。 两个小女孩的笑声越来越响,杏贞终于被吵醒回到了现实中,她赶紧喝住了两个笑的过分的小丫头,“嘘嘘嘘,小声点儿,等下额娘过来又要训斥咱们没有女孩子的样儿了,给我小点声!” “大姐,你看,今个天气好,你再过几天就要进宫了,万一选上了,估摸着以后出来的时光就少了,下午我陪你出去逛逛?听隔壁朱御使家的二丫头讲,今天天桥的把戏多了去了!” “我那里还能去那种人多的地儿!你没看见,额娘只许我在这个胡同里晃悠,这还叫我掌灯的点儿必须得进房了,那些多的把戏,也就是心里念想念想罢了!” “额娘真扫兴!” “你呀,也别一味憨玩儿!”杏贞蹲下身子给梅儿理了理衣服的袖子,“平时里多看看书,多认几个字,然后跟额娘学学管家的本事儿,以后呀学的到!” “嗯,知道了大姐,咱们去额娘的房里用饭去。” 这些邸报等用了饭再来看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儿吧,杏贞以一种僵硬地端庄姿势一摇一摆地走出门,难以想象要是穿上花盆底鞋怎么走,接下来第一要紧的就是学走路!杏贞把手里的手绢紧紧的团成一团,心里发狠的这么想着。 注一宁池广太道:雍正十一年十二月(1734年1月),置安徽宁池太广道,领安庆府(简称“安”)、徽州府(简称“徽”)、池州府(简称“池”)、太平府(简称“太”)、宁国府(简称“宁”)、广德直隶州(简称“广”),治安庆府。雍正十二年十月(1734年11月),迁道治于芜湖县。 咸丰五年十月(1855年1月),析安庆府往属于庐凤道,道名遂改为徽宁池太广道,迁道治于宁国府。该道带兵备衔,加按察使衔,可以专折奏事,暂归浙江巡抚兼辖。咸丰十年(1860年),迁道治于徽州府祁门县。   ☆、二、遇见荣禄 二、遇见荣禄 到了富察氏的房里用饭,家中的吃食也简朴,一碗豌豆,一碟子酱菜,一份油焖茄子,一份肉丝炒笋。三个人食不言寝不语地安静吃完,富察氏带了梅儿进内间歇午觉,杏贞告退出门溜个弯消消食。 劈柴胡同是一条长不足三里的小胡同,地上是一水的青石板铺着,两边的宅子大多飘出了青色的炊烟,小胡同里没什么别的营生摆着,除了一辆专门做豌豆黄的小车,就剩下一家摆在巷子口的花铺子,售卖的鲜花极为鲜活,杏贞扶着小丫头走到一盆玉色的兰花前面,那兰花花繁叶茂,开的正当时,杏贞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在想: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没有记得? 小丫头婉儿扯了扯杏贞的绣着如意纹滚边的袖子,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瓜尔佳家的少爷来找您了,小姐。” “瓜尔佳氏的少爷?谁啊?”杏贞依旧盯着那兰花,嘴里疑惑地问。 “就是荣禄少爷呀!” 荣禄!叶赫那拉氏在进宫前果然和荣禄是旧相识!杏贞浑身一震,顺着小丫头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荣禄字仲华,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只见一个身着月牙色长袍马褂,前襟挂着一个金包银的羊脂玉挂件,前半个脑袋剃得光光的,容长脸蛋上眉目透着一股清秀,身边还跟了一个总角的小厮牵着一匹油光发亮的青骢马,他看着主仆二人,笑的宛若天边的一抹晚霞。 “杏姐儿。身子可好些了吗?” 杏姐儿?这个身体的原来主人和荣禄这么熟吗?杏贞边打量着荣禄边施了一个礼:“荣少爷好,身子好多了。” 荣少爷?荣禄有些迷惑,以前可不是这么叫的,以前的杏贞也没有这么大胆上下打量着自己,只有在自己唤着她名字的时候,红着脸低着头,害羞着“嗯”一声而已,远远没有今日爽朗大方,敢用大眼盯着自己。 估计是病刚好的缘故吧,荣禄这么想的,他摆一摆手,叫牵马的小厮出了胡同在外面候着,再用眼神示意叫小丫头婉儿也走开,婉儿笑嘻嘻地放开杏贞,一溜烟地跑出去和那个牵马的小厮玩去了。 杏贞看着荣禄看着自己透着迷恋爱慕的眼神,心里打了个突,这厮不会是和杏贞(这话真别扭)有一腿吧?那咸丰皇帝头顶上的帽子可真是绿油油的了! “上个月二十,我约了你们镶蓝旗的佐领在会春楼吃饭,试着和他说让你提早退选的事儿,被他一口就顶回来了,说什么“祖宗家法不可违背”,这种事上下人等都要吃刮落的!”荣禄摊摊手,“这边是没办法了,我想着找我国子监的同窗,看看同窗里有没有和宫里说的上话的,总要把你早点从宫里出来才好!”荣禄急切的标着态。 原来如此,估计是小两口私定终身,想着走着关系把自己早点从选秀里面捞出去,免得长老宫中,这个法子原本没错。但是现在的杏贞和以前的杏贞估计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进宫! “荣少爷,我想着不必了。” 荣禄停了说话声,疑惑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女子,他从未觉得眼前的女子像现在这样难以被掌握。两人边上的牡丹、石榴、玉兰依旧在这初夏的北京城寂寞无声但又绚烂盛开着。 “杏姐儿这话的意思是?” “我要进宫,然后当皇上的妃子。” “什么!杏儿!你为什么要进宫,你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荣禄一把抓住杏贞的双臂,痛苦的问,“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要让阿玛回京城,只有进宫才能让阿玛回来。”别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过一两年,太平天国的乱军就要攻克南京,正式定都与清廷南北对峙了,涉及到两江的官吏掉的脑袋会染红整个扬子江,既然重生到了这个家,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就不能让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去! “而且我有我的使命,你不会明白的,荣少爷。”杏贞挣脱开荣禄的双手,神色肃然。“你需要的认真上进,出了监,好好当差。”杏贞微微一笑,“日后我们总有相见之日。” 杏贞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忘了什么事儿,唤来小丫头婉儿扶着她回家,可恶,这身子还没好全,多站一会就头晕的慌,回家要叫额娘赶紧把自己要准备的食物弄好。 扶着慢慢走回家的时候,杏贞边吩咐丫头不许多嘴,边忍不住回头看了呆呆伫立在夕阳西下余晖下的荣禄,心里隐隐有些不忍。 算了,本来我就是一个男人,何必这么多情学姑娘家,要是他没有为情所困,以后自有相见的日子。 刚刚到家,就见富察氏守在四合院里的天井里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没等富察氏开口,杏贞就说话了:“额娘,我晓得的,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他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我明白,我和我这个家的出路”她在心里再偷偷地加上“还有这个国家”,“都在我进宫的机会上!” “好好好,好孩子,委屈你了。”富察太太热泪盈眶,“谁想着送你到那不见天日的地儿去......” “额娘,别哭,这有什么,我还不想和凡夫俗子过这一辈子!”杏贞别扭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开口安慰,水汪汪地丹凤眼变得深邃起来,“你在家好好等着我的喜讯儿!对了,额娘,咱们家有没有那样的事物.....” 东十三胡同,瓜尔佳府。 荣禄满脸木然地端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手里的《孟子集注》半个时辰之前就翻在这页了。 书房的门次啦的打开了,进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看到荣禄这神魂跌倒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荣禄才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见那位中年妇人,连忙起身行礼,“额娘。” 荣禄的母亲把手里的绿豆汤放在荣禄的书桌上,“这个明目清热的,你喝了再看书。”荣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荣母坐在书桌的对面,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伴着书桌上的烛花爆裂声,开口劝解。 “禄儿,你也别难过了,叶赫那拉家的姑娘我也看到过,的确是不错,但是为娘也和你说过,我找那个前门大街的花瞎子偷偷看过她的面相,她的面相太好了!花瞎子哆嗦着都不敢说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命,他越不肯说,我越心里明镜似的,她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身份娶的起的!” “额娘,我明白,”荣禄低着头慢慢把碗里凉了一个下午的绿豆汤喝完,“她说叫我努力上进,日后自然会相见!”荣禄放下白瓷碗,眼神中充满了坚定。“额娘,等我国子监出监,让阿玛给我挑个好差事,慢慢的历练起来!” “好好好,我这就和你阿玛说去,你先温书。” 同一时间的劈材胡同叶赫那拉家,绣床上的杏贞毫无形象的四脚打开,边流着口水边做着美梦。 梦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忧伤的看着叶星真,却一句话都没说,慢慢的转身飘走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也帮我自己好好过下去!”叶星真大声的在梦里对着杏贞原来的灵魂发誓着。   ☆、三、内外交困 洪秀全是广东花县人。曾多次到广州参加科举,可惜都落第。道光二十三年,他与表亲冯云山、族弟洪仁?从梁发《劝世良言》中吸取某些基督教教义,后来自行洗礼。是年,洪秀全和冯云山到广西贵县一带传教,洪不久便返回广东,冯留在广西发展,在当地的信徒日增。 1848年初,冯云山被紫荆山蒙冲乡石人村地方士绅王作新以“聚众谋反”罪名逮捕,送往广西桂平知县衙门囚禁。洪秀全前往广州欲以“传教自由”为由,找上层关系营救。后冯云山被信徒集资贿赂桂平知县王烈,而得到释放。1850年夏,洪秀全发布团营令,要求会众到广西桂平县金田村团营编伍,同年年底,太平军先后在思旺和蔡村江与清军展开战斗,由此开始了与清廷的武装对立,初以“太平”为号,后建国号“太平天国”,并实行公有财产制。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生日,拜上帝会众万人在金田村“恭祝万寿”,3月23日,洪秀全在广西武宣登基称太平王,后改称天王。 咸丰元年秋,太平军占广西永安州(今蒙山县)。12月在永安城分封诸王,封原中军主将杨秀清为“左辅正军师”东王,称九千岁,原前军主将萧朝贵为“右弼又正军师”西王,称八千岁,原后军主将冯云山为“前导副军师”南王,称七千岁,原右军主将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北王,称六千岁,原左军主将石达开为翼王,并诏令诸王皆受东王节制。建立了初期的官制、礼制、军制,史称“永安建制”。 这是这几天杏贞在父亲的书房里寻摸到邸报上的旧闻,就是去年的事,这咸丰皇帝是真命天子吗?刚改元登极就遇到这样的大祸事,内外都会对他的执政合法性有所怀疑吧,两广总督还在邸报里宣称:“三月之内必然能扑灭乱党,以儆效尤。”一股斩钉截铁的味道,来自后世的杏贞可是知道,太平天国起义几乎席卷了南方各省,和清政府对峙了十几年之久。 咸丰二年二月一日,英国轮船私运华工475人自厦门开赴旧金山,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英国不仅仅带来了数以万计的鸦片,而且带走了以百万计的华人劳工以下南洋的幌子骗到北美大陆进行苦力,号称“每根枕木下面都躺着一位华人劳工的尸体”的横贯美洲大陆的铁路就是在此不久之后钉下最后枕木。大英帝国驻广州全权代办密尔切在写给大英帝国政府报告中这样写到:“一想到和三万万或者是四万万人开放贸易,大家好像全都发了疯似的。” 咸丰二年(1852年)4月5日,太平军自永安突围,北上围攻省城桂林,不克,继续北上,在全州蓑衣渡遭遇清军江忠源部拦截,冯云山被清军炮火击中,后伤重死亡。5月19日离开广西进入湖南省,克道州、郴州。江南震动,咸丰皇帝连下三道谕旨,严令上任不到半年的湖广总督程裔采“围歼逆贼”,力保“湖广熟,天下足”的粮仓无虞。并命江西安徽两地将军未雨绸缪做好两省绿营围剿“长毛叛逆”的准备。 5月25日,内务府传出上谕,“满汉八旗各色适龄女子....由顺贞门进.....至延晖阁供皇太妃并皇帝看。” 五月二十五日的凌晨,小丫头婉儿拿了装满洗漱后残水的铜脸盆疾步走了出来倒在四合院子里的阴沟里,天还是漆黑一片,杏贞的闺房里,灯火通明。 富察氏和一个老嬷嬷忙碌地在给杏贞打扮着,新绣了新鲜花式的淡蓝色旗袍大方合体,满头青丝不多着珠翠,团成一个端庄的发髻,只斜斜地插了一根镶指甲大蓝宝石的翠鸟衔芝银钗子,脑后的尾髻上按了一个如意团圆的景泰蓝圆饰。 妆容也按了杏贞自己坚持的,没有涂上吓死人的厚底脸粉,稍稍地绞了脸上的汗毛,只涂了薄薄一层粉,什么略带些香气的妆粉都弃而不用,眉笔划过眉头,再在眼圈画了一层眼线,更显得丹凤眼顾盼生姿,杏贞借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镜子的自己,发现自己真的太美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美到自己又对着自己流口水了。 小丫头婉儿轻轻地咳了一下,把自己的大小姐唤醒,大小姐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对着自己的倒影傻笑,还时不时的流口水?这关键时刻可不能犯癔症啊。 杏真回过神,白了小丫头一眼,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很好,就是要这种清冷似雪的效果,才能引起那个留恋花丛中被万紫千红迷花眼的咸丰皇帝注意力! 杏贞转过头问富察氏:“额娘,上次叫巷子口那铺子准备好的事物呢,备好了吗?” “备下了,”富察氏拿出一个宝蓝色素净的香袋,递给了杏贞,“这叫那铺子每日用炭火护着呢,原本这时节可是没有这东西呢。” 杏贞接过宝蓝色的香囊,把玩了几下,放在鼻尖似乎嗅了一下,神秘地笑了起来。 “额娘,这东西,可是能决定您女儿能否入选的关键物儿!” “也不知道你是哪儿听来的,神神叨叨地,还不让我和那铺子的掌柜说实情,害的我找了个佛前还愿的由头才糊弄过去。” “哎呀,额娘,你就相信女儿吧,这是什么时辰了?”杏真把那香袋 “大小姐,是寅时两刻了。” “好,额娘我这就出发。”杏真站了起来,把香囊塞进了袖子,不急不慢地踩着花盆底的鞋子走出了房门,经过一个来月的训练,杏真穿着这种花盆底的鞋子已经很适应了,感觉就像以前小时候在游乐园踩高跷一样。 富察氏和杏真依偎着一起走过四合院,走过夜色中还是黑漆漆的石榴树,走过石榴树下的石桌石凳,走到了照壁前的大门,那里已经有一辆青毡小车候着了,一个大约50多岁的车把式叉着手拘谨地站在马车前。 杏真走到车把式的跟前,扬了扬手,“婉儿,赏他,大早上的,这么早就候着,不容易。”小丫头从袖子里摸了一把铜钱,塞到推着不肯要的车把式手里,“这个赏你喝口热茶的,等选秀回来,今天的工钱也一分不少你的。”车把式连连施礼道谢,把自己坐的小凳子给杏真踩着上了车,恭敬地等杏真主仆二人进了车厢放下车帘,才收起自己的凳子,一扬鞭,拉着马车的骡子温顺地向前驶去。 富察氏站在台阶上倚门看着杏真打赏着车夫,欣慰地点了点头,边上的老嬷嬷识趣的说:“太太你看姐儿,太懂事了。” 富察氏道:“恩,杏姐儿自从生病好了之后,性子倒是要强了许多。” “要奴婢说句打嘴巴的话,这人呀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趟,大难不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随着马车摇荡,杏真越来越觉得困,倚着婉儿的臂膀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直到婉儿忍耐不住地戳了戳自己这个粗神经的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啊,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啊?人家心里都火急火燎的了!” 杏贞伸了伸懒腰,用帕子捂住嘴巴打了个深深的哈气,懒洋洋地继续倚着婉儿半闭着眼睛,“你这丫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早就准备妥当了,而且,睡个回笼觉才能有精神选秀,到时在宫里面,连口热茶都没,又饿又困,就是这闭月羞花的杨贵妃啊,也要饿成东施无盐女了。” “得得得,我说不过小姐您,小姐您将来就是当贵妃的命!” “好你个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杏贞朝着婉儿身上掐了一把,“这到哪儿了?” 婉儿卷起豆青色的竹帘,仔细看了窗外的景物,“已经到神武门外了。” “婉儿你看看我的妆有没有花,眼角有没有眼屎?” 眼屎......婉儿翻了个从杏贞那里学来的大白眼,这话也粗俗了,肚子里腹诽着上前仔细地帮杏贞把耳边的鬓发捋了捋,正了正钗子。 ps:大家猜猜看,杏贞准备了什么能拿下咸丰皇帝的大杀器?   ☆、四、进宫选秀 扶着小丫头的手,杏贞掀开车帘,猫着腰走了下来,刚刚到神武门内下了车,就看到顺贞门外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马车顺着红墙停到了几里之外,天色已经有点点麻麻亮了。 杏真用手帕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和婉儿一起走到了顺贞门前,几堆秀女三五成群的在叽叽喳喳。现在的杏贞才到咸丰年间不到半年时间,所以很遗憾,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一个银灰色旗袍的嬷嬷走了过来,向着杏贞行了个礼,“姑娘是哪个旗的?” 小丫头把把杏贞的身份凭证递给了嬷嬷,杏贞向嬷嬷回了个礼,“嬷嬷好,我是镶蓝旗的叶赫那拉杏贞。” “姑娘好,您呀,等会跟着我们几个引导嬷嬷,去延晖阁候着,听着了自己的名字儿再进去向着皇上行个礼问个好,这样就行了。” “多谢嬷嬷。敢问嬷嬷贵姓?” “不敢当,免贵姓容。” “容嬷嬷,那劳烦您了。” 容嬷嬷......这是还珠乱入吗?杏贞脸色有点异样,环视了身边的几个秀女,全部打扮地花枝招展,大红大紫的,再看看自己素净的淡蓝色的旗装,十分的引人注目,边上有几个秀女暗暗吃惊,对着杏贞指指点点,脸上露出一种“为什么我没想到这样打扮”的嫉恨表情。 杏贞按住洋洋得意的表情,谦虚地低着头思量着,皇帝年轻,又是好美色的,难怪这次选秀人这么多,听额娘说先帝晚年的选秀,入宫选秀的人数寥寥,大多都是报了急病不去的,现在的这些都和自己一样,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谁知道,自己并不是就想着当一个宠妃而已的! 等了好久,也没有出现《甄嬛传》里面类似夏冬春来挑衅的愚蠢女人,看到电视剧毕竟还是电视剧呀,现实中那个人会愚蠢地把不爽当面摆出来呢。 "  “好了,各位秀女们,跟着来。”几位嬷嬷叫了起来,大家抛下自己的丫鬟,排成几行,鱼贯依次进了顺贞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东十三胡同,瓜尔佳府。 荣禄虽然还躺在炕上,但是眼睛早就睁得大大的了,棉被稍微有点冷,白纸糊得君子兰样式的花窗外,透了一丝光亮进来,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鸡叫,家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在轻手轻脚地打扫院子并浇花了,荣禄把手里捂得温热的杏花羊脂玉佩拿了出来,仔细地用手拂拭了一遍,又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点晶亮的东西。 今天是她进宫入选的日子。 秀女们穿过红墙夹着的长长巷子,所有人都是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有杏贞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上辈子也没来过这个地方,当然要好好瞧瞧了。就单单和日后的故宫博物院的照片相比,现在的紫禁城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这难道就是气运?日后失了主人的紫禁城,不管再怎么修缮,总是慢慢的衰败去,一旦离了人,失了气象,再华丽的宫景,亦会成为陈旧空荡的摆设。 绕过紫禁城的后巷子,终于在一间格式较小的宫门前,队伍前面的嬷嬷停了下来,踮着脚将大家领入了延晖阁,大家排着队默默无声候着,杏贞大大咧咧地东张西望了一番,突然想到袖子里香囊里的关键东西,就赶紧看着边上皇太贵妃皇帝还没来,赶紧解开香囊,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养心殿内。 咸丰皇帝刚下了朝,他的朝服扣子似乎太紧了,特别是听到南边那些长毛匪徒坏消息的时候,感觉自己都透不过气了。回到养心殿之后,小太监们麻利的把皇帝的朝服脱去,换上了一套家常穿的五龙黑色团褂,刚刚歪在靠垫上,小太监递上了新沏的雨前龙井,不烫不冷,刚刚好入口,咸丰皇帝满足的吁了一口气,看了看小桌子上俩碟点心,一碟是羊油春卷,一碟是姜糖麻花,看着这两个点心,皇帝就觉得腻歪,心里堵得慌。 闭上眼稍微养了养神,养心殿大太监杨庆喜毫无眼力见地凑了上来,轻轻地叫了:“皇上?” 咸丰皇帝微微皱了眉,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烦:“什么事?” “皇太贵妃那边已经起驾了,等下延晖阁看秀女儿呢。” “全是一群俗姿庸粉,有什么好看的!”咸丰皇帝放下了手里的“万寿无疆”明黄色小盖碗,搁在小桌子上,房里的龙涎香点的有点多,熏得皇帝更有点不爽快了。 “罢了,皇太贵妃都去了,朕也不好不去”咸丰皇帝强打着精神,从炕上起了身,“摆驾吧。” “肩舆已经备下了。”杨庆喜赶紧凑上一句。 “还是你小杨子贴心,其他的奴才都不中用!龙涎香点的这么多,是想熏死朕吗?”咸丰皇帝就着杨庆喜的手跨出了养心殿的西暖阁。 “皇上驾到!皇太贵妃驾到!” 一群秀女齐刷刷地跪下,低头表示恭敬,杏贞在这个时候可不想当小燕子在老佛爷回宫那样的出一个坏风头,随大流跪下默默地不说话。 一阵环佩响过后,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延晖阁的侧门打开,出来一个头顶猫眼石的大太监,和一个小太监,和煦地对着秀女们说:“请各位秀女等叫到自个儿的姓名的时候,就跟着这个小内监去。”他展开了手里的卷轴,清了清嗓子,尖利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迅速的散开。 “步军统领阿木廷之女富察氏!” “黑龙江将军纳兰云山之女纳兰氏!” ....... 听到自个儿名字的秀女们战战兢兢地排成一队,跟着那个年纪小的太监进了延晖阁。之后又进了几排秀女,却没见秀女再出来,估计是另有侧门出去了。 中选的话,赐玉牌;落选的话,赐花。可惜一直没能直击到人间悲欢,杏贞心里正在嘀咕的时候,耳朵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安徽徽宁池太广道道台惠征之女,叶赫那拉氏!” 杏贞出列,和几个同批的秀女鱼贯进了延晖阁,绕过一个幽暗静谧的回廊,在侧门里候了片刻,就听到几下拍掌声,小太监回头招了招手,带着几名秀女进了延晖阁的正殿,杏贞偷偷瞄了丹陛上宝座上的恍惚明黄色的人影,低着头和几个秀女面对着皇帝站着不动了。 “恩?”咸丰皇帝疑惑地用力嗅了嗅,原本恹恹的他闻到了一阵自个最喜爱的香气,精神振奋了起来,边上稍微侧一点位置的皇太贵妃转过头关心地看着咸丰皇帝,杨庆喜垂着手上了上前,等着皇帝吩咐。 咸丰皇帝看了下面一溜的秀女,看到那个淡蓝色的倩影,头上正插着一朵开的正艳的淡绿色兰花,那兰花散着幽幽的香气,若有似无地传到了皇帝的跟前。   ☆、五、赋诗受封 咸丰皇帝指了指那个淡蓝色旗袍的少女,示意杨庆喜,杨庆喜赶紧将名单展开,仔细得核对了一下,高声喝道:“安徽徽宁池太广道道台惠征之女,叶赫那拉杏贞,年十六!” 杏贞低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不枉费我盘算了这么久的主意! 那日和荣禄见面的时候,杏贞突然想到《慈溪秘史》里写的:咸丰皇帝最爱兰花,所以在慈禧一进宫之后,就被赐“兰贵人”,除了以小清新不浓妆艳抹的姿态出现在皇帝面前之外,杏贞还回家马上叫自己母亲富察氏去劈材胡同巷子口的鲜花铺子买了颜色最优雅,香味最为清馨的兰花,半个月前叫铺子按照花时日日用炭炉催花,终于在二十四日晚上,催的这淡绿色的兰花如期怒开!为了不使香气过早外泄,还特意将兰花放在香囊中,等到了延晖阁外才把兰花别在发髻上。 这就是预知未来的重生者的优势! 杏贞心里思绪转了几千转,脚下却没有迟疑,款款前行几步,双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口里清脆出声: “臣妾,安徽徽宁池太广道道台惠征之女,叶赫那拉杏贞叩见皇上、皇太贵妃,愿皇上万福金安,皇太贵妃福寿康安。” 咸丰皇帝看惯了大红大紫的颜色,猛地一看素净淡雅的杏贞,顿时觉得赏心悦目,又闻到自己素日最爱的香气,已经对杏贞的好感有了五分。 “杏贞?抬起头来。” 杏贞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打量着咸丰皇帝,只见咸丰皇帝脸色微白,嘴唇有点发紫,生就一双桃花眼,皇帝的眼睛也正看着杏贞,看到杏贞的淡妆清丽脱俗,不禁吟了一句诗:“淡极始知花更艳。”注意到杏贞如此大胆地瞧着自己,咸丰皇帝不以为忤,笑着说:“你胆子倒大,朕瞧你头上插了一只兰花,怎么,你喜欢兰花?” 杏贞低头回答说:“是,臣妾喜欢兰花的空谷幽香,遗世独立。” “不错,听言语就读过书,会作诗吗?” “臣妾只会几句打油诗,不敢遗笑大方之家。” “无妨,朕就要听你这打油诗,命你以兰花为题,作一首来。” “臣妾遵旨。”杏贞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奔过,这是怎么回事?老子完全没有准备过诗!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记得的兰花诗,好歹记起来一首。 “皇上,臣妾有了一首。” “哦?”咸丰皇帝没想到这个秀女仅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得了一首,兴趣大增,“你且诵来。” “蕙抱兰怀只自怜, 美人遥在碧云边。 东风不救红颜老, 恐误青春又一年。”注一 “东风不救红颜老,恐误青春又一年。”咸丰皇帝吟了一遍后两句诗,眼中的欣赏之色渐渐变浓,“好一个恐误青春又一年!朕必然不会让你再误青春!”皇帝吩咐杨庆喜,“赐叶赫那拉氏封号“兰”,即日赐封为贵人,择吉日进宫,居储秀宫!” “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贵妃,您觉得如何?” 年逾四十保养得宜的皇太贵妃边点头边打量着杏贞,“皇帝喜欢就好,今个皇帝总算没白来,得了这么一个玉人儿。” 咸丰皇帝摆了摆手,让一群秀女退下,笑眯眯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淡蓝色的背影。“这不是皇太贵妃催着朕来,朕险些要错过此女了,说不得要好好谢谢皇太贵妃。” “皇帝见外了。” 杏贞在小太监的恭喜声中意气奋发地走出顺贞门,把手里的一个镶金缠银莲花手镯赏了给小太监,小太监忙不迭地打千谢赏。 丫鬟婉儿跑了过来,扶住自己家的大小姐,看着大小姐那得意的神色,问的话里忍不住透出一股我全部都知道了的得意:“小姐,你入选了?” 刚刚从小太监那里得知,贞贵人钮祜禄氏是在潜邸就跟着今上的老人了,听说最近又要晋封了,这位大概就是以后的慈安太后了,哎呀,和她比,我的资历还是差了许多呀。刚在想着未来的事的杏贞被小丫头婉儿的发话拉回到了顺贞门外,杏贞得意地甩了甩手帕,清了下嗓子。 “咳咳,婉儿,咱要低调点,你大小姐我,现在可是兰贵人了。” “真的?太好了!大小姐,太太肯定在家里等着咱的好消息呢!咱赶紧回吧!”婉儿自动忽略了杏贞假模假式地说要低调的想法,大声的吆喝着车夫把车赶过来。 刚回到劈材胡同口,就听到巷子里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鼓乐声响起,待杏贞从车里下来,看到胡同里的左邻右舍一起簇拥在自家门前,给自己道喜,母亲富察氏领着妹妹并几个嬷嬷下人在门口激动地跪下:“臣妾给兰贵人请安,兰贵人万福金安!” 杏贞上前一把拉起母亲和妹妹,“母亲这是做什么,别说什么君君臣臣,”杏贞打住母亲的解释,“在家里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一挥手,叫婉儿给大家分喜钱,“怎的消息传得这么快?我可是紧赶慢赶就回了。” “神武门传出的消息,一个侍卫过来报的喜。” 像竹篮一样漏水的紫禁城,这也太没有保密意识了。杏贞撇了撇嘴,暗地里默默诋毁着紫禁城的消息贩子们,算了,现在也管不住这些人,将来再说。 “母亲、梅儿,咱们回家说话,婉儿,叫邻居们散了,明日再请大伙顿好的。” “诶诶,杏儿啊,”母亲富察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觑着杏贞的脸色斟酌着说,“亲朋好友都送了一些礼来,这些礼你看看那些用得着,就收拾起来带进宫里去。不过瓜尔佳氏的少爷直接送了三百两的银子,你看?” 看来荣禄明白了自己说的那番话,很好,杏贞点了点头:“既然送来就收下,我今后进了宫,什么都不缺,最最缺的就是银子!” 养心殿。 咸丰皇帝用了晚膳之后,就着烛光批了几分奏章,看着一摊子烂事,本来上午选秀时极好的心情变糟透了,他重重地搁下朱笔,用手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一想到上午那个淡蓝色的倩影,心里变得火热火热,扬一扬脸,杨庆喜心领神会,一拍手,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就弓着腰拿着一个漆金红檀木托盘一溜烟地小跑过来跪下。 “请皇上翻牌子。” 咸丰皇帝修长的手指划过托盘里的绿头牌,他准备把那些烦心的政事留到明天再头痛,今天还是好好将息一晚上。他翻了一块绿头牌。 “去云贵人那里。” 注一:此兰花诗出何绍基的《柬魏默源》,何绍基和慈禧大概是同时期的人,此时假设此诗晚于咸丰年间所做。   ☆、六、步步惊心 次日,就有教养嬷嬷派了出来,指导杏贞各项礼仪,杏贞本来是大大咧咧粗心的人,前一日在皇帝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已经要了她的老命,这次要教训日常衣食住行的姿态,日常见面礼,大朝会行的礼,同级之间施的礼,对低于自己位份的常在答应行礼时回的礼,对于妃、贵妃、皇贵妃、皇后的行礼,一概都不能错。杏贞被繁复的礼仪折磨得叫苦不迭,拉上婉儿陪着自己一起练,还好婉儿胆大心细,一应礼仪学的飞快,到了后几日,已经开始指点起杏贞如何站坐跪拜了,杏贞为了自己自找烦恼多找了一个老师而头痛,幸好教养嬷嬷就是那一日在顺贞门遇到的容嬷嬷,因是旧相识,所以容嬷嬷也分外亲热,不已杏贞的小毛病为耻。丝毫没有更年期反应的容嬷嬷还是好心提醒了杏贞: “兰贵人,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往上的行礼暂且不学也无妨,咱们咸丰皇爷现在后位空悬,在您的位份之上的也不多,这些礼马马虎虎过去也就得了,最最关键的是咱们皇上那里,皇上性子虽然绵软,但最看重的就是礼仪!那是丝毫不能错的!” “容嬷嬷,我晓得了,我这几日抓紧练习,您就放心吧,绝对不给您掉链子!日后我进了宫,摸不着北的,还要仰仗您来指点迷津呢!” “那是自然,兰贵人用的到老奴,老奴必定从命。” 咸丰皇帝性子确实绵软,趁着容嬷嬷不在房里,杏贞迅速地踢掉花盆底的鞋子,歪在罗汉床上吃着从昌平送来的新鲜葡萄,一口一口吐着葡萄皮,努力回想着史书上对于咸丰皇帝的描写。 “小胜即傲,小挫即沉”这是形容他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的表现,“以醇酒妇人自戕”这是说他逃亡热河之后沉迷于酒色的消沉模样,但是在即位前期,尚属勤政有为,有番抱负,有振作之象,刚刚即位,就求贤才,起复林则徐、江忠源、李棠阶等县城,罢免了在第一次鸦片战争投降无能的琦善、罢免了把持道光朝军机处二十多年的贪权病国的穆彰阿,并将文渊阁大学时鳍英降为五品顶戴,大有振兴之象,生活方面么,除了爱好女色和京剧之外,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坏毛病,当然了,这些只是前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知晓的事儿,底子里怎么样,还要自己进了宫才发现。 总结的来说,咸丰皇帝是一个比较软弱经不起挫折的绵羊型男人,那我明白了,我必须做一个强势但是又对皇帝十分恭顺的女强人呀,杏贞吐着葡萄皮嘿嘿的奸笑起来。 那边门缝里闪进来了丫鬟婉儿,看到自己小姐这幅懒怠模样,立马急的不行:“哎呀,我说小姐,不不不,兰~贵~人~,您这是什么样子?给容嬷嬷和太太看见又要絮叨了,赶紧起来坐直了咯,兰贵人!” 杏贞满不在乎地用小指头养地水葱一样的指甲掏耳朵,“行了行了,你叫的这么响,额娘和容嬷嬷听不见也该听见了,且让我舒坦舒坦,还有,别老是兰贵人兰贵人的,我就这几天我都听腻了,还指望将来进了宫,让那些太监宫女儿尊敬地称呼我呢,被你喊魂一样叫,半点意思都没有!” 婉儿被杏贞逗笑了,“得得得,大小姐,您说的极是,听腻了也无妨,到时候进了宫,讨了皇上的开心,到时候立马就不是兰贵人,蹭蹭蹭地往上走呢!” “那是必然的!”杏贞大言不惭地接受了婉儿的调侃,“对了,你把书房里的纸笔拿点过来,我要写点东西,记住,别让容嬷嬷瞧见!” “您就放心吧,容嬷嬷正在歇中觉呢,她瞧不见。” “快去。” 杏贞写了十几张的字,拿了信封装好,封了火漆,在婉儿的耳边悄悄地说上了几句,婉儿点了点,瞧了瞧容嬷嬷不在眼前,悄没声的出去了。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婉儿才跑了回来,这时候容嬷嬷正在教导用饭的规矩,杏贞拘束的跟着嬷嬷学着,看到婉儿点了点头,杏贞才放心自然从容起来,容嬷嬷赞许地点了点头。 咸丰二年六月十一日,紫禁城传出了旨意:册封广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穆杨阿之女钮祜禄氏为贞嫔,册封云贵人为云嫔,册封国子监祭酒彦昌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英嫔;赐封安徽徽宁池太广道道台惠征之女叶赫那拉氏为兰贵人,赐封主事庆海之女他他拉氏为丽贵人,左都御史奎照之女索作罗氏为婉常在。 前来传旨的太监低眉顺眼的禀报:“午后就有车驾前来接小主入宫,小主请且待佳音。” 拿了五两银子赏了传旨的太监,胡同里的鞭炮鼓乐声不绝于耳,富察氏和杏贞说:“包裹已经备好了,按内务府的意思可以带一个服侍的丫头,你看是带婉儿去吧?” “自然,咱们家就婉儿一个丫鬟,不带她还能带谁去,歪头人牙子买的带进宫不放心,不过既然宫里头有了婉常在,婉儿这个名字就不太妥当了”杏贞问婉儿:“婉儿你原来的姓名儿叫什么?” “大小姐,我原来的名儿叫沈帆。” “沈帆?那以后就叫你帆儿了。”杏贞拉了富察氏的手说:“母亲,我这去宫里,以后就没那么随便能出来了,母亲只记住一条,只能你们送东西进来,千万不能接不是帆儿送出来的东西,千万要记得!” “我自然晓得,桂哥儿,你过来和大姐姐道个别。” 虎头虎脑的桂祥过来拉住杏贞的手,睁大眼睛憨憨的说:“大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了?” “大姐姐我呀,要去这世上最繁华、最高贵、最光彩、最阴险、最黑暗、最血腥的地方去享福去咯,”杏贞蹲下身子一把搂住自己的幼弟,花盆底的鞋子踩得牢牢的。“桂哥儿,大姐姐留给你的那几本书,你要天天温习,听见没?你要是天天努力,没多久,你就能见到大姐姐了。” “梅儿,针线活你少做点,那些没用,有空多看看邸报,将来有大用场!记着,我可会时不时要你写了最近的时政进宫来给我看的!” “是,姐姐。”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门子拍着手进来了:“太太,大小姐,宫里的马车已经到了,在门口候着呢。” 杏贞坐上了宫里来的马车,掀开马车的珠帘,一眼见到的人全部齐刷刷跪下:“恭送贵人!” 母亲富察氏和妹妹梅儿默默地在流着泪,桂祥似乎是吓坏了,在哇哇大哭,边哭还叫着“大姐姐大姐姐!” 杏贞也红了双眼,相处这么几个月,富察氏的慈祥,妹妹梅儿的天真无邪,弟弟桂祥的憨厚机灵,这个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似乎一直永远这样呆在四合院里过着这样欢乐的时光,似乎也挺好。 可惜不能,人总是必须在和社会生活在一起,而不能脱离这个时代。杏贞放下珠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闭上眼睛默默的闪回着自己高中历史书上学到的那些清朝耻辱史: 两次鸦片战争! 火烧圆明园! 中法战争! 中日甲午战争! 八国联军侵华! 香港! 台湾! 琉球! 外兴安岭! 库页岛! 朝鲜! 越南! ...... 双手紧紧蜷缩,银镶猫眼石的护甲硌地手心发疼。一幕一幕的场景在杏贞的脑子里滤过,其中大半都是自己这个身体造的孽!你愿意就这样醉生梦死,然后留几千年的骂名下去吗!杏贞!你真的要这样丢脸吗?!!?!?然后死后没几年就被掘了陵墓,还被天下人拍手称快吗!杏贞睁开眼,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那特别长的生命线,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 既然我是慈禧,就不能再受那样的耻辱!   ☆、七、储秀宫内 瓦蓝的天上没有半丝云彩,鸽哨响亮地掠过紫禁城红墙黄瓦的块状天空,马车辚辚的驶到神武门内,杏贞依旧在顺贞门下车,踩着花盆底,走过御花园,走过漱芳斋,一颦一笑都是年华的倒影,杏贞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忐忑和悲戚,胆大志高的她,身心坦然,斗志昂然。 千秋亭的前头,就是杏贞现在的居所——储秀宫了。 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杏贞缓缓走进储秀宫,正殿檐下是一对鲜活生动的铜鹿,庭院内松柏深深,清幽富丽。 储秀宫,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初名寿昌宫,嘉靖十四年更名为储秀宫,清朝沿用明朝就成,顺治十二年年和嘉庆七年两度翻修,清朝对这座公元做了较大改造:拆除了储秀门,将翊坤宫后殿改成前后带廊,面阔五间的体和殿。两殿是倒座式宫殿,有幽深、华丽的游廊通向主殿。 储秀宫是单檐歇山顶式的宫殿,面阔五间,前出廊。檐下斗拱,东西配殿为养和居和缓福馆,面阔三件,是硬山顶结构。后殿面阔五间,单檐硬山顶,东西配殿分别是凤光室、漪兰馆。 “储”即储存、积聚,“秀”为美好之意,储秀宫意思就是“积蓄美好的人和事”之意。孝庄皇太后和嘉庆帝的两任皇后——喜塔腊氏和钮祜禄氏都曾以此为寝宫。在杏贞之后,末代皇后婉容也曾住这里。 储秀宫首领太监唐五福生的白白净净的,笑起来眼睛都瞧不见,正垂着手预备着听着新进宫的兰贵人使唤。早就听说那日在延晖阁这位兰贵人一鸣惊人,当场天音亲封贵人!又赐了储秀宫住,今日一见,果然是仙葩不同凡花,比那些鹌鹑似的答应、常在们多了几份别人没的大方爽利。 杏贞环视一周,开口了:“这宫里没有别人住了?” “回贵人,这宫里就您一个人住呢,您看,您要哪个当您的寝殿?我好叫小太监们把您的行李呀,赶紧归置起来!” “我的位份住主殿于礼不合,就住后殿的凤光室吧。” “喳!” 一群宫女太监忙活了一会,将东西收拾好后,杏贞升了座,一干宫人前来行正式的见面大礼,首领太监唐五福之外,另外有小朱子、小夏子,宫女这边是一个叫安茜的姑姑(金枝欲孽乱入了!)领着三个小宫女:听云、抱雪、莳花。 杏贞拿着帆儿敬上来的盖碗茶默不作声,一起子跪地上的宫女心里暗暗想着:新主子这是要立威了。 其实杏贞心里激动万分:我了个去,上辈子尼玛地都要辛辛苦苦伺候我那娇贵的女朋友,这辈子居然有这么多人伺候我,老子真是穿越的太值得了! 帆儿拉了拉杏贞的袖子,杏贞在意淫中醒过来,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一挥手,淡淡地说: “起来吧,今个儿第一次见,这礼是少不了的,以后日常见就不用闹这么虚礼了,如今我只带了一个帆儿进宫,少不得要操劳你们。”众人皆道不敢,“在我这里差事说好做也好做,说难做也难做!好做就是只要我吩咐的,你们自己该做的事儿办完了,自己回房休息,出门遛弯都行,不必每时每刻都要跟着我。说不好做,那是我的脾气不太好!容不下不忠心的人!在这储秀宫里,只有我一个主子!不会做事没事儿,别做那些歪了心思的事!要是有那样的人,我第一个就回了皇上,打发到慎刑司让那些精奇嬷嬷折腾你们去!” “帆儿,每人赏五两银子,好好做事,以后还有你们的好处!” “谢贵人赏!” “唐五福,今日还有什么事?” “回主子,内务府传来消息,今日各位新进宫的小主舟车劳顿,请大家先休养几日,最近就不用去皇太贵妃处请安了,等侍寝了再去寿康宫谢恩就可。” 皇太贵妃?那不就是恭亲王六爷奕的生母吗?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不必管我了,帆儿,来帮我宽了衣服,我睡个中觉补补眠。” “是。” 咸丰二年6月底,西王萧朝贵闻长沙兵力空虚,率偏师进攻长沙,7月12日在攻城时受了重伤。洪秀全、杨秀清闻讯后急率主力来到长沙城下,但此时清方已重兵云集,太平军攻长沙近三个月仍未能成功,撤围北上攻克岳州。天下粮仓受到长毛逆匪的叛乱,北京城的粮价应声而涨,到了每斗三两银子之多,足足比前年涨了一倍有余。 养心殿。 咸丰皇帝把个青玉墨砚摔的粉碎,大发雷霆:“湖广的全是废物!传旨:湖广总督就地免职,即刻押送进京着大理寺问罪!湖南巡抚昏聩无能,斩首!布政使等省以下官员降三级顶戴,以观后效!军机处拟几个人上来填着湖广的窟窿!” 跪在地上的军机大臣们瑟瑟发抖,看着那些木偶一样的大臣,咸丰皇帝连训斥的力气都没有了,“跪安吧!”军机内阁大臣们连忙接了旨意跪安出了养心殿。 “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就眼睁睁地看着湖广局面糜烂至此!”每到这个心力交瘁的时候,咸丰皇帝分外羡慕明朝的那些皇帝们,外面有内阁支应着,内里有司礼监一群太监帮着批红,自己找乐子就好,何必像现在这样连想静静的听一出戏都不成! 养心殿大总管杨庆喜瞅着皇帝心情着实不好,连忙上前打着千说:“皇上,最近这新晋的宫嫔您是忙得一个都没去瞧瞧,眼见得还瘦了,可真是心疼死奴才了哟,赶紧喝口热茶吧,要不,我这就叫敬事房进来预备着皇上翻牌子?” 咸丰皇帝被杨庆喜的插科打诨逗笑了,“你这奴才,越发油嘴滑舌了。”被杨庆喜的话头一勾,突然想起来选秀那日那个爽朗的佩兰女子,兴致也上来了。“别翻牌子了,朕看着今天月色不错,去储秀宫走走。” 要不说紫禁城的风儿雨儿都会传递消息呢,咸丰皇帝还没出养心殿西暖阁,已经有一个小太监巴巴的跑来储秀宫报喜,然后拿了兰贵人杏贞的打赏屁颠颠地走了。帆儿和安茜陪着杏贞站在后殿的月台上,月色如水,显得兰贵人的轮廓分外深邃。 “贵人,咱们需不需要预备什么?”安茜问道。 兰贵人摇了摇头,“无需预备别的什么,就要让皇上觉得咱们不知道才好,安茜,你叫停云预备好热水,小夏子,你在宫门口暗暗地找个地儿等着,等皇上一过来就马上进来告诉我,安茜你在凤光室外候着,皇帝要是进来,你就迎他进来,帆儿你在殿内伺候着,其他的人全躲着就好。”兰贵人挥洒自如,指挥着一个个风轮似的转开了,嘴角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咸丰啊咸丰,今天就算不让你人留下来,心也要让你留在这储秀宫! 咸丰皇帝带了几个太监信步走到了储秀宫门口,眼看着别的宫殿灯火通明,而储秀宫就在照壁处点了一盏红铜长杆莲花八角灯,整个宫落沉浸在溶溶月色里,皇帝惊诧地问杨庆喜:“这个点难道兰贵人就歇息了?” 杨庆喜张望了下:“奴才觉得不会,皇上您看,宫门还开着呢。”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几个人簇拥着他进了宫门,转过照壁,就听到一阵歌声。 那歌声不是宫里歌姬寻常见的婉约风格,而是天真烂漫中又带了一点爽朗,在清净的月色下回荡在储秀宫里。咸丰皇帝隐隐约约听得不甚清楚,快步走了几步,绕过正殿,才把歌声听清楚了。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庭院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时过, 兰花都依然,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 但愿花开早,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开的许多香。” 咸丰皇帝难得听到如此爽朗富有朝气的歌声,白天郁结的烦闷都一扫而空,不由得喜上眉梢,他快步走到凤光室殿前,安茜一个眼尖,款款拜倒:“皇上万福金安!” “兰贵人在里头唱歌?” “回皇上,是兰贵人在唱歌。” 杏贞听得外面的交谈声,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于是停下了歌声,假意开口问道,“安茜,谁在外头?” “是朕。” 杏贞无声地笑了一下,疾步走出殿外,朝着穿着万福万寿连不断纹绸衣的年轻咸丰皇帝施了个大礼:“臣妾杏贞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外头的奴才好不晓事!皇上来了都不通传一声,叫臣妾君前失仪了。” 咸丰皇帝亲手扶起了兰贵人,眼里全是笑,“什么失仪,要是叫他们通报你了,朕怎么听得到如此美妙的歌声!” 杏贞被咸丰皇帝的龙手抚的有点起鸡皮疙瘩,按下心中的不适感,“皇上喜欢就好,这是臣妾自己乱编的,要是被宫里的南府乐师听见了,要笑我不通音律呢!” “南府那起子奴才,编的全是千遍一律的歌舞,朕实在是不耐烦看,”咸丰皇帝牵着杏贞的手,进了凤光室,看了看殿里的陈设,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住这么小的宫室,前殿不是空着吗?” 杏贞把皇帝引导到榻上坐下,不留痕迹地把手抽出来,“臣妾只是个贵人的位份,居于正殿于礼不合,且对面就是漪兰馆,臣妾叫人种了几株兰花,日日常常见,倒也方便。” “这倒罢了,你是个知礼的人儿。”咸丰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兰贵人又知书又达理。“怎么就这几个奴才?” 杏贞噗呲地笑了起来,咸丰皇帝有点摸不到头脑,“皇上还不嫌每天满地的奴才不够看啊,臣妾实在是嫌人多,头蒙的慌,所以叫用不着的奴才都回去歇息了,臣妾好图个清静”帆儿送上了在井水里冰好的绿豆汤,杏贞接过青花粉底的盖碗,盈盈地献给了咸丰皇帝,“臣妾伺候皇上不就是很好吗?” 咸丰皇帝哈哈大笑,“甚好甚好”,他接过了绿豆汤,饮了几口。“兰儿,”咸丰皇帝就这么叫起了杏贞,“你那首歌再唱一遍给朕听听?” “遵命,皇上。”杏贞站在炕前,穿着浅紫色旗袍的兰贵人不卑不亢,宛如一株挺立的蕙兰,加了三分天真,三分烂漫,再加上三分故意为之,再次唱了这首《兰花草》。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庭院中,希望花开早。 ....... 但愿花开早,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开的许多香。” 歌声悦耳,迷得人都醉了。 一曲歌罢,凤光室里传出了咸丰皇帝的声音:“杨庆喜,今晚朕就歇在储秀宫!” “喳!” 杏贞看着咸丰皇帝慢慢压上来的身子,神情有点慌乱,怎么办?老子完全没有准备好被一个男人上!老子是直男好不好?今天这歌的效果也尼玛实在太好了!看来今天我要*了......慌乱的神色被咸丰皇帝看的正着,皇帝呵呵笑了起来,宠溺地点了点杏贞的鼻子,“还真以为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怕,看来还是有点怕的,无妨,朕会好好怜惜你的。” ...... 窗外月色似水,殿内红烛滴泪,芙蓉帐暖度*。 次日,皇帝口谕:“册封储秀宫叶赫那拉氏为兰嫔,居储秀宫正殿。八月十八日行册封礼!” 消息一出,六宫震动! ps:这首诗是胡适晚年所做,原名《希望》,略有修改。   ☆、八、初会贞嫔(上) 储秀宫,凤光室。 安茜和唐五福各领着一班太监宫女,手里拿着梳洗的用具,咳也不咳一下,默不作声地肃然站在凤光室的白玉石台阶下,天色已经大亮,日头照到了西边漪兰馆的卷帘了,摆在栏杆上的兰花叶子刚浇了水,露珠闪着晶亮的光,唐五福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下时辰,心里稍微有点焦急。 一边的安茜看到了康五福的样子,不由的笑道:“你瞧你,急什么,皇上起来上早朝的时候,特意说了不许吵醒兰贵人,不,是兰嫔,由着她睡醒了再去拜见皇贵太妃,莫急,估摸着再过一会就该叫起了。”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 康五福和安茜面面相觑,主子这可有点睡多了,恰在这个时候,去内务府领皇帝特旨封赏的帆儿已经蹦蹦跳跳满面春风地回来了。安茜就招呼帆儿:“帆儿姑娘,这个点可着实有点晚了,还要起身去寿康宫呢,你看?” “得嘞,我去叫醒兰嫔娘娘~” 帆儿轻手轻脚走进了殿内,里间的紫檀木八仙过海拔步床上,杏贞毫无形象的穿了个肚兜夹着绛色如意纹葫芦蝙蝠蚕丝被睡的正香,还好没有打呼噜。 “小姐,该起来了!”杏贞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大小姐,今个可是要去寿康宫正式拜见皇贵太妃的。” 神智回到了杏贞的脑子里,杏贞彷佛还有些害羞,昨天反正什么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反正再抗拒也是没办法,做女人就女人吧,把自己想成东方不败那样的也能自我安慰一下下,就像那句名言:“生活就像是强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躺下享受吧。” 起身之后身子有些不适,觉得自己的下身有点隐隐作痛,杏贞微微皱了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我不会迟到了吧?!?!?!” “皇上吩咐了,不许吵您,等您睡醒了再出发就可以。” 皇帝还算有点良心的,杏贞打着哈欠,毫不淑女的坐在床上伸了伸懒腰,满头的青丝垂在肩膀上和背上,什么时候把这头发剪短了才够清爽,杏贞抓了抓头顶上的鸡窝想了想,那边帆儿走出凤光室殿门,招呼着太监宫女两行人进来伺候。 安茜和唐五福各领着一班太监宫女进了内室,两个首领掌事的相对一笑,两排人就整整齐齐地一起跪下,口里道贺: “恭喜兰嫔,贺喜兰嫔!” 兰嫔?杏贞有点摸不住头脑,自个儿不是兰贵人吗?这是......她把询问的目光转到了帆儿。帆儿喜滋滋地拍了自个的脑袋:“瞧我这个记性”,她也马上跪下行礼,“今个皇上刚下了早朝,就传了口谕给内务府,并知晓六宫,已经晋了您位份,封您为兰嫔了!许您住储秀宫的正殿!” 兰嫔,怎么不是历史上的懿嫔?算了,兰嫔就兰嫔吧,不过这次比历史上晋封快多了,没想到第一次和皇帝上床,不不不,是侍寝,就让皇帝如此满意,看来自己的策略还是很有效的,接下来要好好弄清楚宫里其他女人的内情! “好,储秀宫上下各赏三个月月钱,好生做事,今后的日子必然会越来越好!” “是,兰嫔娘娘!” 一阵忙乱之后,洗的干干净净的杏贞坐在梳妆台前,让着安茜梳头,帆儿和三个小丫头在挑拣着今天要穿的衣服,拿了一件碧色的旗袍在杏贞身上比了比,“行了,别换了,就这件吧,去拜见皇贵太妃,不宜穿着太花哨,头发梳最普通的发髻就好,那些金银簪子闹得我头重脚轻的,插几朵绢花就好。” “对了,安茜,你和帆儿等会陪着我同去,皇贵太妃那边回来之后,别人倒是罢了,我想去见见贞嫔。” “是,贞嫔娘娘住在钟粹宫,那是在西边,离咱们储秀宫倒是不远。” “粉给我少扑点!帆儿我说了几次了,粉给我少扑点!”哎,这个时代要是有粉底bb霜什么的就好了,哪里像现在上妆这么麻烦。 “小厨房今天晚上备的有什么菜,唐五福,你去盯着点,皇上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在这用膳!等我回来菜单先给我看一遍,不行的再换。” “喳!” 寿康宫。 “臣妾储秀宫杏贞拜见皇贵太妃,皇贵太妃福寿康安。”皇贵太妃端坐在宝座上,笑眯眯地看着底头行着跪拜礼的兰嫔,“起来吧,这是你第一次正式见哀家,以后家常见的时候不必行这么大的礼数,你昨天刚刚侍寝,”看到杏贞脸上一缕红晕泛起,只是道杏贞害羞,“不宜久站,赐坐吧。” “多谢皇贵太妃。” 杏贞就着安茜的双手缓缓坐下,屏息静气地听着皇贵太妃说话,脑海里全在回忆着在宫里听到有关皇贵太妃的事: 恭亲王的生母博尔济吉特氏在道光年间被封为静皇贵妃,摄六宫事,实为**之主,道光皇帝一直心念着早逝的孝全成皇后,不肯再立中宫,她的名位也就始终距离实际上的皇后名位有一步之遥。 孝全成皇后逝世时候,咸丰皇帝才九岁,皇命交由静皇贵妃抚养,静皇贵妃从自己的永和宫出来,到了咸丰皇帝一直住的钟粹宫,从道光二十年开始直到道光三十年才离开钟粹宫,移居供太妃养老的寿康宫。咸丰皇帝即位之后即尊静皇贵妃为皇考康慈皇贵太妃,探病问安,无不关怀备至。毕竟不是正牌的皇太后,存在感在宫里都一直比较低,不过毕竟是六爷恭亲王奕?的生母,这点需要好好利用起来。 咸丰对贞嫔倒是待旁人不同,赐了自己当皇子时所居的钟粹宫给钮祜禄氏住,兰嫔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和皇贵太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过了一盏茶的时分,看见皇贵太妃有点倦了,便识趣地起来告退。 出了寿康宫门,天有点热了起来,杏贞挥了挥手帕子,问康五福:“这个时候儿皇上在养心殿?” “回娘娘的话,正在养心殿批折子见大臣呢。” “那就好,咱们去钟粹宫拜见下贞嫔,话说宫里的嫔妃们我都不认识,你们给我提点着点。” “是。” 钟粹宫里头,一个容貌谦和的旗装女子坐在主位上,正和一位坐在下首的宫装丽人说着闲话,这时候进来了一个小太监,恭敬地禀报:“贞嫔娘娘,储秀宫的兰嫔娘娘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赶紧请进来。”贞嫔用绢子整理了下衣服,连忙起身,下首的宫装丽人也一同站了起来,宫女卷了珠帘,穿着碧色旗袍的杏贞态度自如地进来,看到站在主位上的面容谦和雍容大度的女子,便知是今天的主角——贞嫔钮祜禄氏了。 “嫔妾储秀宫叶赫那拉氏拜见贞嫔娘娘,贞嫔娘娘万福金安。” 贞嫔赶紧把杏贞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同在嫔位,何须行如此大礼?” “未曾册封,不敢失礼。”杏贞慢慢起来,“进宫之后从未来拜见贞嫔姐姐,姐姐不会怪我吧?” “哪里的话,”看见杏贞看着边上那位美人,知是她不认识,边开口介绍,“这是丽贵人。”   ☆、八、初会贞嫔(下) 丽贵人!杏贞想起来丽贵人是何许人,那不就是在《垂帘听政》里面和慈禧争宠过的,等咸丰皇帝死后,被慈禧做成人彘放在酒缸里的那个悲惨女人吗?不过想想现在的自己是不会这么恶毒的,靠自己几百年的见识,以及宽阔的胸怀,名正言顺地打败她应该绰绰有余。 实际历史上的丽贵人活到了光绪年间才因病去世的,可见慈禧心胸。 “他他拉氏拜见兰嫔娘娘,兰嫔娘娘万福金安。”这位宫装女子穿了一身暗红色绣折枝芍药花色的旗袍,头顶着鸽子血的整套配饰,芊芊玉手上染了玫红的凤仙花,柳叶如眉,梅腮杏眼,分外艳丽,杏贞摸着丽贵人的双手,上下仔细打量个不停,心里想着:我了个去,咸丰皇帝也实在是太有福了吧,这可是个绝世大美女呀!不行我要多摸一下,大美女诶......额,好像我自己也长得不赖。 “封号如其人,果然秀丽可人,夺人双目呀。”杏贞松开丽贵人的双手,对着贞嫔笑道:“我自个儿啊,以为自己还算长得不错,今天看到丽贵人,才知道自己是个打铁的通条儿,人家才是水葱儿!” 贞嫔也笑着说:“可是呢,不然那里封号是丽呢。” “两位娘娘取笑了。” 三人各分主宾坐下,小宫女奉上茶来,杏贞喝了口茶,听着钮祜禄氏在和丽贵人说些什么。 “长毛逆贼在湖南一带肆虐,害的这产在衡山云雾峰的南天云雾茶可少了许多,内务府巴巴的就分了几两给我这宫里,妹妹你尝尝看。” 国难当前....还说这些吃的玩的,杏贞有点无语了,不过这年头的妇人这么安安静静地呆着喝喝茶已经算了很贤良淑德了,杏贞释然了:“极好的茶,可惜嫔妾不太懂茶,白白糟蹋了。” “嫔妾那里也有些好茶,改日请兰嫔娘娘去我那里坐坐,喝上几口茶。”丽贵人俏丽中带着一股小精明,稍微地有点讨好着杏贞。 三个人和谐融洽地开始了交谈,杏贞那里懂得那些穿着打扮胭脂水粉的,自己离了帆儿和安茜,估计蓬头垢面就一土包子,那件衣服穿外面那件衣服穿在里面都分不清,所以咸丰**嫔妃友好的茶话会节奏是这样的:大多数就是丽贵人在兴致勃勃地说,贞嫔颇有兴趣地插几句话,杏贞在无可奈何地默默地听,然后想着心事。 看来咸丰朝的**是很和谐的么,完全没有《金枝欲孽》和《甄?执?防锩婺茄?牡豆饨s埃??亲约喝チ四切┭?跗党龅某???故前残哪罘鸹斐宰雒壮娴人浪懔耍?庋?埠茫?夷馨残牡墓思巴馔返氖拢?忝妹牵?梦颐枪菇t桓鐾沤岷托橙谇5南谭岢?*吧! 说了一会子话,太监进来行礼,说是饭已经得了,问几位主子在哪里用膳,贞嫔笑的说道:“两位妹妹就在这胡乱用些吧?” “听姐姐的。” 三人携着手到了外头的隔间,梨花木的圆桌上摆了鸡丝炒茼蒿,鲍汁烩杏菇,清蒸八宝鸭子,红烧鱼尾,野山参瑶柱冬瓜汤,并一大海碗碧莹莹的御田出的青玉米饭。贞嫔诧异地问道:“怎么今天才这么些点菜?” “回娘娘,今天早上皇上下了旨,国用艰难,除贵太妃、各位太妃、太嫔处外,各宫均减膳一半。” 杏贞接着道:“无妨的,咱们姐妹三个,用这些也就足够了,姐姐就不必多费心思摆什么筵席了。” “娘娘这话说的极是,我阿玛在户部坐着主事,听说南方的税已经小半年没解进京了,全都就地征用,拿去开支平乱银饷了。”丽贵人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的嘴角,说着这个属于外朝的事儿。 “这些逆贼着实可恶!就看八旗绿营大军什么时候剿灭了他们才算完!” 看看,什么人能脱离所在的环境呢?不能,所以,就算再不干政的**嫔妃们,也要因为外朝的事儿担心起自己喝的茶,吃的饭,以及用的绫罗绸缎。 三人谈笑风生地用了膳,瞅着贞嫔似乎有点犯困了,杏贞就识趣地告了退,和丽贵人相伴的出了钟粹宫,在宫门丽贵人就热情邀请着请兰嫔去自己的永和宫坐坐,杏贞笑道:“这个时辰,我去了你宫里估计要打搅你歇中觉了,且不忙,日后的时间多了去了,我再来你那也不迟。” 丽贵人笑道:“那嫔妾就先告退了,兰嫔姐姐慢走。” 杏贞扶着安茜的手慢慢地从钟粹宫门往西走,过了绛雪轩,到了御花园,边遛弯边消食,御花园的夏木枝繁叶茂,两只仙鹤悠闲的站在芭蕉叶下打盹,太阳有点烈,不过桂花开的正好,香气袭人,丹枫稍微起了点颜色,整片的远远望去像是暗红色的云彩浮在半空中,把御花园装饰地像似瑶台仙境。 杏贞站在千鲤池边,看着安茜撒了点鱼食喂着池里的锦鲤,出了会神,叫过帆儿:“今天早起的时候我写的三封信,你下午抽了空送出去,一封交给家里,叫额娘赶紧送到南边父亲那里,俩封送给荣禄少爷,”杏贞瞟了安茜一眼,安茜依旧在若无其事地喂着鲤鱼,似乎没有听见“务必送到他本人手里!” “是,娘娘。” “安茜,你跟我回宫,看看今天小厨房的晚饭怎么样,皇上下令减膳,咱们宫可别弄的铺张浪费了,还有,去那里不拘找一本《唐诗三百首》来,我有用。” “是,主子,唐诗三百在书房的架子上就有,您看我这就去找找?” “好,你去找来,我先打个盹,哎,和女人吃饭真是累,勾心斗角,弄不好就要血溅当场。” 安茜偷笑地退下了。 安徽,太湖县,县学,门口的杏黄色牌旗上写着:礼部侍郎、钦命江西乡试主考曾。 午后的时分,本来应该是午休的时间,一个三角眼四十多岁的官员却神色哀然地端坐在书房之内,头戴孝布,捋着五柳长须长吁短叹,桌上赫然摊着一本奏表。 一个年老的家人进了书房,见状关切的道:“老爷,您可别忧伤过度,损了身子,这丁忧的折子写好了吗?” “哎,我实在是不孝,不能给老太太送终,唔,折子写好了,你叫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呈送御览,我就在这太湖县等候圣上旨意,回湖南丁忧,乡试的事儿只能另给他人了。” “是。” 安徽芜湖县,宁池太广道台衙门。 惠征在小书房里会客,嘱咐了管家,一切人等来了都不见,候在二门处预备着伺候的两个丫鬟在一颗巨大的金桂树下窃窃私语。 “小萍,你说,老爷这是见的什么客?还不许咱们在里头伺候。” “姐姐您这都看不出来啊?看样子风尘仆仆的,应该是打北边来的,估摸着是咱们在宫里的大小姐,以前是兰贵人,如今是兰嫔娘娘托人寄来的信儿!” “这倒也是难怪了。” “你还别说,那位传信的少爷还真俊,比得上那潘安宋玉了!” “就知道你这小蹄子动了花心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配得上那少爷吗?你看那少爷的桃花眼,连瞟都没瞟你一眼。” “我撕烂你这小蹄子的嘴!叫你乱叨叨!” 惠征想起了前几日收到的书信,脸色稍微有些异样,对自己的女儿的行为有点想不通了,这女儿是怎么了?不想着怎么想法子伺候好皇上,倒关心起外头这些官场上的事儿了,还定要我鼎力相助,帮着那人雪中送炭? “兰嫔娘娘还跟你说什么了?” “伯父大人,兰嫔娘娘在给晚辈的信里说,最近几年安徽、江西一带事不可为,想着道台大人赶紧的未雨绸缪,她在宫里,我去湖南,一南一北,一内一外,双管齐下,必然能保的大人在长毛逆乱中周全,万无一失!” 坐在椅子上满脸倦容又精神振奋的年轻人正是瓜尔佳荣禄! 新人跪求各种票,嘻嘻。   ☆、九、星星之火(上) 庆祝圣诞,连发两章。 储秀宫。 兰嫔不顾唐五福的劝阻,“主子娘娘,那里烟熏火燎的,怎么能让您贵脚踏贱地呢!”,亲自踩着花盆底,嘀嗒嘀嗒地走到了小厨房看了看今个晚上的菜式,看到只一件莼菜鲈鱼汤,别的都是日常见的鸡鸭鱼肉并新鲜果蔬的菜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寝殿,因是出了点汗,杏贞赶紧叫安茜帮着自己洗了脸,觉得自己卸了妆真是清爽无比,杏贞闲闲地坐在窗下想了会事情,暖风阵阵催来,忍不住就开始打着盹,梦里面,伴着熏香正是梦游自己之前那辈子的生活呢,正在迷迷糊糊地时间,听到外头小朱子拍了拍手,杏贞一个激灵,知道是咸丰皇帝来了,赶忙准备起身,那头皇帝果不然就掀了帘子进来了,杏贞下地拜见皇帝,神色有点不自然,能自然嘛,他梦里面的前世正穿着大花短裤,在夜市的大排档里,翘着二郎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玩游戏呢。 “臣妾失仪了,请皇上恕罪。”杏贞赶紧下榻施礼。 咸丰皇帝挥了挥手,“无妨,”神色阴沉沉地,坐到了炕上,安茜送上来碧螺春茶都毫无兴致,示意安茜把茶盏放在茶几上,看着雨过天青色盖碗里茶升腾起的雾气默不作声。 杏贞有点猜到咸丰皇帝为什么兴致这么低了。还能有什么事儿,总是南边的事,洪杨逆贼的大事儿,杏贞起身坐回到炕上,看到自己面前的小几子上赫然摊着一本《唐诗三百首》,心里暗赞一声:安茜做事果然漂亮! 赞许的眼色送了一个给正在上茶点的安茜,安茜了然于胸,微微一笑,垂着手站在一边了。 杏贞开口了:“皇上,这是怎么了?今个儿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 “是前朝的事儿,湖南那边剿匪不利,湘北局势已然全部糜烂了,你说朕能心情好到哪里去。”咸丰皇帝闷闷地说了两句,用手拿起了茶,发现自个儿没什么想喝茶的胃口,又放下了盖碗,叹了一口气。 正常情况下的嫔妃都会劝解皇帝要放宽心,或者是跳个舞唱个曲儿的帮皇上龙颜大悦起来,没想到杏贞反其道而行之,“哦”了一下,就没事人儿一样,拿起手中的《唐诗三百首》自顾自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皇帝突然有点郁闷了,怎么兰嫔都不劝解劝解朕,让朕开心起来?抬头看了看兰嫔看的是《唐诗三百首》,不由沉思了一下,开口问道:“兰嫔,你这是看的什么?” “臣妾在读白乐天的诗呢,白乐天的诗歌通俗易懂,却又有意境,皇上你看,”杏贞把《唐诗三百首》移到小茶几上,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正在装模作样看的那首诗,“就是这首,赋得古原草送别,臣妾倒要考考皇上。”杏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首诗的颔联是那两句呢?” 咸丰皇帝被逗笑了,“兰嫔,这也太简单了吧?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咸丰皇帝细细的嚼了两次,觉得这两句诗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看着杏贞另有它意的笑着,有点愠怒地道:“兰儿,有什么话就快快讲来,朕这纳闷了。” “皇上必须先饶了臣妾妄言之罪,不然臣妾必然是不敢讲的。”杏贞不以为皇帝态度转变而噤若寒蝉,继续爽朗地笑道。 “恕你无罪,但讲无妨。”咸丰皇帝饶有兴趣的挥一挥手。 “那臣妾就斗胆说了,最近几日臣妾看着皇上实在是为了南边长毛逆匪的事儿烦心,臣妾也绞尽脑汁想了个法子,试着呀,帮着皇上您解解忧,想了几日,终于也想出来了一个臭皮匠的主意,准备着说给皇上您听听乐子也好,要是说您怪臣妾干政,那臣妾可就不敢说了。” “哦?”咸丰皇帝眉毛一挑,拿起来了半暖的碧螺春,用盖子撇了撇茶沫,饶有兴致地开头问道,“你且说说,说的在理,朕有赏,说的无理,朕也当是个笑话听听,便也过去了,咱们自家说话,外臣不在这里头,朕是不会治你的罪的。” “臣妾呀,从这里头悟出来的,”杏贞扬了扬手里的《唐诗三百首》,“皇上您说,这长毛乱匪肆虐之时,为祸最深的除了湖广黎民并官吏之外,还有哪些?” 咸丰皇帝沉思了一下,拿着手里的盖碗想了一会,“那自然是地方的士绅了。” “着呀!就是士绅,这年头,士绅在自己的家乡无不良田百里,置产无数的,长毛匪贼过境之处,鸡犬不留,士绅稍有反抗便满门诛灭,您说这士绅能不恨死太平逆贼吗?但流贼就是流贼,等流贼过了境,士绅靠着土地家产,还是能在的!这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兰嫔你的意思是?”咸丰皇帝终于坐正了身子,放下盖碗,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对面谈笑自如的女子。 “地方上的士绅既然都如此痛恨长毛乱贼,为何不把他们动员起来?国库现在是空着呢,他们的庄子下面可是埋着不可计数的银子等着发霉,他们自个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那些乱贼!给他们一个名分,让地方士绅办团练,自保乡泽!这样长毛逆贼们的野火,皇上您说,他能烧地尽南边的士绅吗?只要逆贼不想落地生根,占领地方做一个南面之王,士绅们就和咱们朝廷一样,和洪秀全那些逆贼势不两立!” “再者,南边都是汉人,两边斗起来,咱们满人看着他们斗就好,什么都不怕。”杏贞说的隐晦,但是咸丰皇帝一下子就听懂了,对不住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政治人物必需的基本能力吗?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大家会明白我的心思的!杏贞在心里这么想着解释了一下。 咸丰皇帝听着听着,眉宇间的皱纹慢慢散开了,脸上的笑容越发开怀了起来,听得最后,忍不住就拍了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兰嫔,兰儿,爱妃!这主意儿着实是好!难为你想出来,还好朕今天来了你这儿,不然我怎么知道这唐诗妙计?” “不过朕怕群龙无首啊,各自为政,就怕被长毛逆匪各个击破。”咸丰皇帝又担心起另外一件事儿来。 杏贞继续看着唐诗不看皇帝,若无其事,不经意间闲闲地说了一句:“这简单,皇上看那个大臣正得空儿,叫谁去经略下不就完了。”杏贞全身冷汗,图穷匕见,一个晚上的絮叨就是为了这一句话能起作用!   ☆、九、星星之火(下) “是这个理儿,找个人统率下就不怕,我要好好想想人选,朕琢磨着要选个湖广地方的,官职也不低的熟悉湖广的大臣去。哎,你说外头的军机六部大臣一个用都没有!全都比不上朕的兰儿!朕要好好赏你!”咸丰皇帝高兴地在地上踱起了步,“瞧明日朕说给他们去,瞧他们怎么说,是不是还有脸在朝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杏贞赶紧起身跪在地上,带着一丝哭腔,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求皇上不要告诉外头的大臣!” “这是为何?”咸丰皇帝扶起兰嫔,疑惑地问。 杏贞哀哀攀着皇帝的手掌,恳求道:“外头的大臣会杀了臣妾的!会说臣妾牝鸡司晨,**干政!” 咸丰皇帝僵了脸,又想到了什么,勉强笑道:“无妨,孝庄皇后在圣祖朝对朝政也多有建议,擒鳌拜的时候还是孝庄皇后出面安抚人心,平定大局的,也罢,你若如此担惊受怕,朕不说就是。” “多谢皇上,皇上饿了吧?臣妾这就叫传膳。” 咸丰皇帝放下兰嫔的双手,淡淡地说,“不必了,今个我回养心殿,你自己用吧,夜里不必等我了。” “是,恭送皇上。” 杏贞含了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在地上行了个礼。 身后的安茜扶起杏贞回到炕上去,好不疑惑地开口问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 “安茜,你觉得我多嘴了?”杏贞抚了抚身上的衣服,把《唐诗三百首》合了起来,淡淡的说。 安茜欠了欠身子,“奴婢是觉得咱们没必要管前头的事儿,能伺候皇上舒服就好,您看,今天晚上这下子,这还惹得皇上不开心了,晚膳也不在咱这用了。” “无妨的。”杏贞没有多和安茜解释,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那翡翠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如一汪碧水,一动就晃出层层波纹,是最顶尖的祖母绿,“享了什么福,就要担起什么样的责任。”杏贞又说了这句话,然后在心里冷笑:咸丰皇帝谥号是文宗,这“文”字在大臣的谥号里是文臣最好的谥号了,在皇帝这里,也本来是最高规格的谥号,可用到咸丰皇帝身上,可真不是什么好名,文者,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赐民爵位曰文。不好意思,咱们的咸丰皇帝一样都不符合,这文字就谥的有很强的讽刺意味了。如果性子软弱少谋寡断也能算是文的话,好吧,这个勉勉强强能合格。 可见咸丰皇帝过世后,满汉诸位大臣们是有多腹黑,多阴险,多觉得咸丰皇帝做皇帝这个职业做的太失败了,才能给这个咸丰皇帝根本戴不起来的“文宗皇帝”高帽子。 其实杏贞今个想说的话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要皇帝习惯了来和我讨论政事,来问我的主意,我才能让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利! 懦弱型的男人需要一个分担烦恼的贤内助,那就是我! 幸好穿越到了咸丰朝,要是到了雍正朝看到雍正那个腹黑冷血男,我还做什么贤内助,直接闭嘴等着熬死雍正当太妃们混吃等死当米虫算了。 杏贞美滋滋地想了一会自己未来的前景,看到安茜还站在殿里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自己,就道:“赶紧传膳吧,我也饿了,那莼菜鲈鱼可不能浪费了,四鳃鲈鱼是松江献上来的吧?那就赶紧上,冷了就腥气了,这等珍馐,岂能无酒,再给我拿壶茅台酒,我一个人好好喝点,今个难得松快些,我要一醉方休。” 安茜默默无语地退下了。 咸丰二年八月二十九,安徽,太湖县。 准备丁忧的中年官员颇有趣味地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会,开口问道:“仲华(荣禄的字),你我素未相识,怎么今天来找本官?” “荣禄此次前来,是奉了一位贵人的命,该贵人叮嘱在下,定要跟在老大人的身边,并送老大人一场天大的富贵!”荣禄谦和的抱了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天大的富贵?”中年官员不置可否,淡然一笑,“你且说说看?” “这是宁池太广道台惠征大人赠与大人的八千担粮草的开拔文书,粮草已经送到太湖县外了,道台大人许诺,待大人回湘后,如道路通达,路上没有匪患,每月的三号也会自动送上三千担粮草,供大人开销。” 中年官员怔了怔,疑惑了起来,“老夫返乡丁忧而已,何能用如此多粮草?” “此外贵人也拿出一千两私房钱,以助大人声势!”荣禄没有回答中年官员的问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从胸前掏出一份烫了火漆的信,双手恭敬地交给了中年官员,“大人一看就知了。” 中年官员狐疑地拆了火漆,打开了信一看,待看到了内容,猛地全身一震! 咸丰二年九月初一,咸丰皇帝下了谕旨,谕旨称:“丁忧侍郎曾国藩,籍隶湘乡。于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着该抚(湖南巡抚张亮基)传旨令其帮同办理本省团练,搜查土匪事宜,伊必尽心不负任…同日起,团练适宜各地乡绅均可自行组办,受当地巡抚兵备道衙门辖制即可!无需上奏,钦此。” 同日,皇帝命令:并着内务府赏羊脂白玉如意一对与储秀宫兰嫔。 内务府的太监把羊脂白玉如意送到储秀宫的时候,兰嫔正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皮球跑,把那个猪尿泡制的皮球踢得满宫都是,好几个宫女太监跟着兰嫔跑,又不敢出声劝,那个皮球一下踢到了捧着如意托盘的小太监跟前,那小太监哎哟一声,立马趴下,把托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生怕如意给碰碎了。 杏贞停下了脚步,双手叉腰看着内务府来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回兰嫔主子,今个皇上下旨,赐您两把羊脂白玉如意呢,还吩咐了,不用去养心殿谢恩!” 杏贞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满出来了,山人妙计得逞,皇帝采纳了我的意见,不出意外的话,南边荣禄也应该按照计划跟上曾国藩了! “好,安茜赶紧收起来,别叫我的足球碰碎了,帆儿,拿钱赏他们!” “赶紧的,快跟上主子,主子还要踢那球呢!” 大家圣诞快乐!然后顺便求票票。   ☆、十、居安思危 九月初二,咸丰皇帝歇在了储秀宫,九月初三,兰嫔到养心殿伴驾。九月初四,皇帝翻了丽贵人的牌子,九月初五,皇帝到了钟粹宫。 咱们的皇帝可真是小蜜蜂,每天不停的采蜜,啧啧啧,杏贞听到了安茜的敬事房工作汇报,心里在啧啧称奇,外面却毫不露丝毫神情,安静地站在储秀宫正殿的“大圆宝镜”牌匾下等着母亲富察氏的进宫,前几日伴驾的时候,自己就那么随口一说,皇帝就贴心地传旨,许自己的家人进宫相会,杏贞有点小感激,皇帝还是很会疼人的。 前头小夏子进了殿门,打千禀报:“娘家太太已经到了宫门口了。” “帆儿,快快,咱们出门迎接。” 杏贞已经忘记了这个富察氏不是自己灵魂名义上的母亲了,这时依然全身心的成为叶赫那拉氏的一位女儿了。 刚出了殿门,只见富察氏按品大妆,穿着宝蓝色朝服,疾步趋了进来,一看见自己的大女儿,便款款拜倒道:“臣妾富察氏拜见兰嫔娘娘,兰嫔娘娘万福金安。” “额娘,还闹这个虚礼做什么,咱们进屋说话,怎么不见梅儿和祥哥儿?” 富察氏满意的看着出息的女儿,笑眯眯地说:“回娘娘的话,梅儿在家里正做着你交代的事儿呢,况且一个女孩子家进宫不方便,另外祥哥儿也小,怕他给娘娘您惹事儿。” “也罢,等下次有机会,额娘您再叫他们两个一起进宫来吧。”杏贞扶着富察氏进了东内间,莳花奉上了茶,娘俩开始了闲话。 “家中可好?”杏贞给富察氏剥了个浙江的黄岩蜜橘,递给了母亲。 “挺好的,上次你父亲还回信,开心的不得了,说娘娘给他长脸,现在是安徽巡抚都不敢在他面前摆谱,上赶着叫惠兄呢,”富察氏一副满意的样子,蜜橘放手里也没吃,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外人在,“上次娘娘给他的信,他也回信说了,必然会办妥的,并请娘娘勿以家中为念,尽心伺候好皇上为上。” 杏贞慢慢得拿热毛巾净了手,拈了一瓣蜜橘吃了,才说道:“这个我自然有数,额娘你回去写信给父亲,上次交代的事除外,以后我要是有事吩咐他们办,我自然会再嘱咐的,另外,宫里么,不必担心。” 富察氏之前还笑眯眯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一变,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她再看了看垂着手站在边上的安茜和莳花,杏贞会意,便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安茜你去看看中饭怎么样了,我要留母亲在宫里用膳。” 等到众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上午的阳光温和地照进玉澄纸贴的百子百福窗栏,富察氏叹了一口气,看着杏贞的肚子,道:“皇上也宠幸娘娘你那么久了,怎么娘娘的肚子,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刚刚在喝水的杏贞突然被呛到,拍着胸口拍了几下,神色尴尬地用绢子拭去了嘴边的水迹,老子要生孩子?从来没有想过!这心理建设还没建设好呢。 富察氏看到杏贞一副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的样子,急的一拍手,“娘娘这可马虎不得!在这宫里,子嗣是最最重要的!您想想看,现在皇上可还没有立中宫,您说您要是现在有了个阿哥,您说那皇后会是谁的?就算退一步说,您看看眼下宫里的皇太贵妃,您说她要是不是肚子争气,生了六爷,然后又有幸抚养了当今皇上,她能在寿康宫里当老佛爷吗?!这归根到底呀,就落在这子嗣上!” 富察氏的话说的杏贞心里怦然,没错,要是自己早点生出将来的同治皇帝,那我就能去竞争那统辖六宫的凤座!这样以后外朝的事儿更能名正言顺地进一步慢慢地渗透进去! 富察太太看见杏贞这幅模样,知道兰嫔已然心动了,赶紧就再加一把火,“娘娘您的月信时候我都记着呢,您只要按着我的时间伺候皇上,保管娘娘您能一举得男!” 杏贞红着脸低头不语,你妹的,老子要生孩子了...... 杏贞站在储秀宫门口送走了母亲富察氏,心里想着刚才母亲的话,母亲说的极是,不过为什么咸丰皇帝子嗣稀少呢?历史上只有丽贵人也就是将来的丽妃生了个女儿,然后慈禧生了日后的同治皇帝,和康熙乾隆的多产高产形成了鲜明对比。该不会是日日笙歌,*苦短,造的肾水稀少吧?杏贞无不恶意的猜想,转身进了正殿,边走边吩咐:“把宫灯点起来,预备着皇上晚上来。” 安徽,太湖县。 荣禄从县学正门出来,前面头的粮草车马已经出发了,他需要赶着上前,照应好前后,开道之外要打点前头的官府驿站税关,曾国藩押尾,坐着马车上对着荣禄笑着道:“仲华,一路要多多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说不上辛苦,那就等老大人在后压阵,咱们今个白天一路不停,到了湖北境内再歇息!” “如此甚好,对了,今天晚上仲华若是无事,请到老夫住处,那贵人信里写的几条练兵的条目,我揣摩了一番,尚有不明之处,还请仲华指点迷津。” “自当奉命!”荣禄一抱拳,扬起马鞭,重重地打在胯下马臀上,那健壮的骏马一吃痛,四蹄腾空,径直往前去了。 九月的京城已经是白霜满地了,江淮一带才刚刚见了秋色,风吹在脸上,颇觉得凉爽,在马上奔驰的荣禄心里火热一片。 等着我!等着我建功立业!   ☆、十一、后宫之争 永和宫。 小宫女扶着用了晚膳的丽贵人慢慢在宫院里正殿和后殿之间的游廊上的美人靠坐下,掌事的姑姑梦馨送上来了刚制好的玫瑰露,并两碟冰糖梅子和药香李子以作消食之用,丽贵人用了两枚梅子,对那香甜的玫瑰露却没什么兴致,饮了一口,便丢在一边不喝了。呆呆着看着院中开的正好的菊花出了会神。 梦馨见状就关切的问:“小主,您这是怎么了?去了钟粹宫,贞嫔给你脸色看了?” 丽贵人懒懒地道:“这倒是没有,贞嫔是个和蔼的人,面子上总不会差,新封的兰嫔也在,这兰嫔么,”丽贵人变得若有所思起来,用手绞了绞绢子,“为人不卑不亢,在潜邸就是老人的贞嫔面前也是坦然自若,我私下瞧着,她对我们谈些衣服料子,还有首饰水粉什么的,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这些她也没什么兴趣儿,”丽贵人眼神一凝,想到了什么,“就是在用膳的时候和喝茶的时候,兰嫔对着南边的长毛乱匪动向还有点子兴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丽贵人又哑然笑了起来,“不知道的我还以为对面坐了个外头的爷们呢。” 如果杏真在这里听到丽贵人的分析,估计会吃惊地跳了起来,这女人的直觉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梦馨神秘的笑了一笑,道:“小主你还不知道吧?晚膳之前皇上从储秀宫出来,脸色有些不好呢。” “哦?”丽贵人挑了一下长眉,饶有兴致地发问:“可打听到什么了吗?” “储秀宫的人嘴紧,问不出来什么,到了养心殿那边打听了跟着皇上去储秀宫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站在殿门外,隐隐约约就是听说了兰嫔说了什么古诗,然后提到什么长毛的事儿,皇上本来挺高兴的,呵呵大笑,说什么兰儿比外头的军机们强多了,后来就不笑了,过了一会子,就木着脸出了储秀宫,回了养心殿。”梦馨细细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禀报给丽贵人。 丽贵人的眼神一阵闪烁,想了半日,不敢相信地道:“难不成,这兰嫔,居然去建言政事了?可是这祖制,可是说的是**不许干政的呀。” “娘娘我倒是觉得*不离十,您也说了兰嫔对匪氏甚为关注呢。看来这兰嫔可是要倒大霉咯。” 丽贵人慢慢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见得,咱们皇上我见的次数不算太多,也不算少了,这皇上可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狠不下心的,换了旁人,别说是雍正爷,嘉庆爷,就是先帝爷,兰嫔说这话的下场,不是褫夺封号,就是晓谕六宫要罚她几个月的月例了。那里能这么轻轻松松地只是木着脸出来而已。” “那贵人您的意思是?” “罢了,我反正是自个儿知道自家事,我是半点政事不懂的,打扮好自己,取悦好皇上也就是做好了我的本分。我也不去饶舌在皇上面前说起这回事,就当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丽贵人提起精神,“上次那蜂蜜玫瑰花还有吗?晚上咱们多放点在那沐浴的水里,那花用热水这么一烫,我这身上啊,可真是香的紧!” “回娘娘,早就备下了。” 钟粹宫。 谁也不是从生下来就是一直贤良淑德的,贞嫔钮祜禄氏也不例外,日后不争权淡泊名利的慈安太后,这年轻的时候也不得不为自己多打算打算。贞嫔坐在正殿里面,听着地下掌事太监的回禀,巧了,太监也是说的是储秀宫里头的事儿。 贞嫔听了太监的汇报,挥了挥手,掌事太监默默地退下了,在两对牙雕绘四时花卉枣型灯笼的边上,一个人坐在宝座上不做声的想着心事。 作为咸丰皇帝的枕边人,贞嫔可以敢说除了自己之外,**里没有别的女人能赶上自己对咸丰皇帝的了解程度,(杏真在嘿嘿冷笑)皇帝是有励精图治的想法,实在是烂摊子一大堆,自个又是中人之姿,做不成唐太宗、圣祖爷那样的圣明天子,若是有个知心知底无做鳌拜逆臣可能性的枕边人来参知政事,恐怕皇帝早就巴不得了,自己可是听说了好几次皇帝的口气隐隐约约露出,对前朝皇帝轻松愉快生活向往的意思了。 再说了,后座,谁不想着去坐着!谁能给皇帝不找乱子,帮着分担重担,谁就就是皇后! 贞嫔打定了主意,准备下次皇帝来钟粹宫的时候,要向着皇帝进言,这祖宗家法,不能乱! 储秀宫。 “祖宗家法?” 杏贞哼了一声,放下锤着皇帝双腿的纤纤玉手,皇帝正被按摩地直哼哼,轻轻地掐了咸丰皇帝的小腿一下,力度刚刚好让皇帝在复述有些人在自己个耳朵边上吹着暗箭的话里醒过来。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一群庸人而已,不必理会,朕不是拿了一对羊脂玉如意谢你了吗。”咸丰皇帝懒懒的拾起了一片薄荷松糕,送入口中。 杏贞拿眼看了看殿里服侍的众人,安茜会意,拉了帆儿和一群人出了宫殿,还带上了门。 “臣妾实在是想着皇上您日夜烦心,所以才绞尽脑汁儿帮着皇上想了个法子,还被他人说这样的闲话,臣妾觉得委屈。”杏贞含了一份哭腔,手指拿着帕子在紧紧地绕着,低着头不说话,在装委屈了。 咸丰皇帝看见兰嫔这幅模样,不禁带了上几分怜惜之意,把杏贞的肩膀搂了过来,环着兰嫔的娇躯,温声抚慰:“兰儿你对朕的好,朕自然知道,既然外头的大臣说什么祖宗家法,你以后呀,朕悄悄的来问你,你悄悄地告诉朕,咱谁也不告诉他!” 杏贞有些沉溺于皇帝的温柔环抱了,听到这最后的暗渡陈仓之策,心里狠狠地冷笑了一下,紫禁城藏的住消息吗,听安茜说上次自己刚说完这件事,皇帝一回养心殿,消息立马就在六宫传出来了,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突然和咸丰皇帝聊起来了这个“祖宗家法”的事儿了。 “皇上,说到这个祖宗家法,臣妾倒是有一点自己的见解。”杏贞笑吟吟地说道。 “哦?”咸丰皇帝闻着兰嫔头发上的秋兰香味,随口应了一声。 “太宗爷那时候的四大贝勒议政是不是祖制啊?”杏贞扳着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数着,“圣祖朝可是没有军机处的!”看着咸丰皇帝听到自己的先祖时变得严肃起来,就换了个轻松的角度来证明这件事,“咱们满人入关得了天下之前,太祖皇帝可是每年都要去长白山祭祖,然后还要冬泳天池的!嘻嘻,皇上您怕冷吗?” 咸丰皇帝听到冬泳脸色有点发白,“这话倒是没错,这些个以前都是没的。” “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列祖列宗们的情况和现在是不同的,所以呀,每朝都有不一样的变化,有个词不知道皇上您听说过没有,叫:与时俱进!所以呀,实在是没必要拘泥于祖制!皇上您现在和康熙爷他那时候的情况差不多呢,三藩、准格尔、台湾前明余孽,您这里呀有长毛逆匪,还有英法俩夷在海上当着跳梁小丑呢,对了,还有呢,俄罗斯也是一样一样的呢!”杏贞拍着手,“皇上这可是您向着圣祖爷看齐的机会呢!” “与时俱进?唔,不错就是这个理,”咸丰皇帝拉着杏贞的柔荑,忍不住赞许兰嫔,“真是朕的解语花也!” “不过皇上,”杏贞继续扮演着深明大义的解语花,“臣妾不愿意皇上被外头的闲言碎语烦扰,以后皇上要是有什么事想考考臣妾的,咱们还是悄悄说!” “好好,今天晚上朕就在这里陪着你这朵解语花,杨庆喜,把今年山东新进的金丝小枣拿两笼赐兰嫔!” 靠着咸丰皇帝怀里的杏贞得意地笑了,祖制不祖制的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让皇帝坚定一点,那就是来和兰嫔我商量政事是没存在什么违反祖制的问题的,要毫无别扭感!“多谢皇上。” 寿康宫。 寿康宫首领太监叫做德龄,干干瘦瘦的,永远闭着眼,似乎在打盹,德龄在皇太贵妃搬进钟粹宫抚养咸丰皇帝的时候,他就跟在皇太贵妃身边了。咸丰皇帝一即位,想让德龄做养心殿大总管,德龄却推辞着说自己“年老力衰,恐误了皇上的大事”,坚辞不就,皇帝也不欲难为看顾自己多年的老伴当,便只是在西边赐了一套宅子给德龄,让德龄在寿康宫当差完了之后出宫就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皇太贵妃跪在佛堂里低着头,正在叩拜着供奉的观世音佛像,德龄汇报了贞嫔对皇帝劝诫的事儿。 皇太贵妃双手合十,嘴里低低的诵着佛号,香案上的檀香染得佛堂里云雾缭绕的,德龄说完了话,就默默地垂着手,等皇太贵妃吩咐。皇太贵妃良久不语,过了一会才慢慢把眼睛睁开,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德龄恭敬地回答:“那皇太贵妃,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皇太贵妃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德龄赶紧上前扶着,“哀家没什么意思,这事儿和我这个不住在慈宁宫的皇太贵妃有什么关系?哀家又不是皇太后,犯不着和贞嫔一样,为了所谓的祖宗家法和皇帝置气,哀家只是有幸抚养了皇帝几年,在这紫禁城里头没那么重要,也不能够名正言顺地管着**!”皇太贵妃转身缓缓走到正殿外头看着太阳光,用手搭了个棚往寿康宫外头看了看,“你得空,把这件事悄悄地告诉储秀宫里的人,储秀宫的那位自然会记得咱的好,”皇太贵妃转过身,准备走进里间打个盹,“到时候,要是和那个能帮着皇帝出主意的主儿搭上关系,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哀家估摸着能换个宫室住住!” “喳!”   ☆、十二、初露峥嵘(上) 江西境内,吉水县驿站。 曾国藩坐在居室内捏着五柳长须凝思不已,书桌上赫然摊着几张信纸,信纸上是颇为有风骨的颜体字,下面还铺了一张南方各省地图,窗外夜色弥漫,房里油灯似豆。 门口的老家人叩了叩房门道:“荣禄少爷到了。” “快快请进来。”曾国藩站了起来,看着荣禄走进来,荣禄这时候全身整洁,身后的辫子还有些水汽,想是刚刚沐浴了才过来了。 “仲华快请坐。”曾国藩和荣禄各分主宾坐下,待得荣禄喝了一口茶,便缓缓地开口问道,“那日仲华你说老夫丁忧返乡,倒是得了便宜,还避开了祸事,这话如何说起?老夫倒是不明白了。” 荣禄放下茶盏,开口笑道:“老大人在丁忧之前办的可是江西乡试的差事?” “正是。” “以老大人的声望,若是逆贼蜂拥至江西境内,您又恰巧在江西境内领了皇命,这该当如何?” “军机那边必然提了老夫剿灭乱贼。” “这便是了,您可知道前几日,前任湖广总督已经在菜市口论罪斩了!” 曾国藩悚然一惊,随即若无其事地淡然笑道:“这和老夫又有什么牵连?” “呵呵,老大人这是在考我,”荣禄笑了笑,“封疆大吏虽然是一地诸侯,起居八座,但守土有责,湖南局面败坏如斯,岂能不问其罪?” “那位贵人早就断言,十年之内,江南局势依旧不堪!八旗自然不必说,绿营在江南承平之地百年,也早就烂到根里了!这样的局面除了僵持之外,然后缓缓地将陕甘绿营调过来才能一股气消灭!但是陕甘铁骑还需放着蒙古人和俄罗斯人,皇上和军机处必定是不会放着他们过来的,而且,兵如蝗虫,过境必然满目疮痍,寸草不生,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向着皇上进言,许地方自建团练,保家报国!” “所以老大人您这祸事就是封疆大吏的守土有责!您现在丁忧在家,只需建好团练,完全无需坚守空城,此外,您只要收复失地就行,长毛逆贼没有固守一城的准备,老大人只需远远的缀在后头,打几个漂亮的埋伏,杀几个生力军,再收复几座城池,在焦头烂额的军机处那里,那就是泼天的功绩!这就是老大人您的便宜,进可攻,退可守,此乃真正法器!” 曾国藩捏须一笑:“诚哉斯言,仲华你说的的确在理,前几日收到乡里宗亲的来信,湖南一代哀鸿四起,人怨沸腾,得知皇上的旨意要老夫组建团练,组织乡勇,早就义愤填膺,要出钱出人了!相信老夫一回乡里,拿着那贵人和惠道台的雪中送炭,必定能声势赫赫,一举扫平湖南的洪逆匪患!” 曾国藩志得意满,又想起了之前接旨时自己的错愕,哑然道:“没想到那贵人如此神机妙算,能将此事牢牢地落在老夫的头上,真是没想到啊。” “那是自然,就连在下,刚开始都被贵人的料事如神所吓到,幸好认识多年,不然荣禄必然以为贵人是诸葛孔明转世的,在下除了天授神智之外,也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形容这位贵人了,刚好这位贵人信里还提到了红毛逆贼下一步流窜的动向,不如和老大人打个赌?好叫在下赢个彩头。” “哦?”曾国藩一脸难以置信,“若是让那贵人猜到,老夫便是输给你那又何妨,贵人要是猜到,那皇上必然也就知晓了,刚好未雨绸缪,能集结满汉八旗,给逆贼一个痛击!” 荣禄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放下茶盏,指向一点,“便是此地!” 储秀宫。 咸丰皇帝恼怒地从宫门口走进来,不顾着跪了一地迎接的宫女太监,径直掀开厚棉布的帘子,进了储秀宫的正殿,这时候杏贞还刚从炕上下来行礼,炕上还蜷缩着一床又轻又暖和的暗紫色锦缎芦花被。 没办法,谁叫杏贞前辈子是南方人,重生到了这北边,实在是怕冷的不行,自己的血气倒是足的很,主要是还是脑子里怕冻,幸好在自己位分之上的嫔妃一个也没有,除了偶尔去皇太贵妃处请安之外,剩下的都是各宫嫔妃来自己储秀宫串门子,杏贞就肆无忌惮地日日在储秀宫里的暖阁里面猫起了冬。 杏贞行了个礼:“兰嫔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咸丰皇帝快步走进暖阁,坐了下来,看见炕上的被子,“兰嫔这是怕冷吗?庆喜,把今年吉林将军新进的黑狐皮子拿来赏给兰嫔。” “谢皇上。”杏贞尴尬地把杯子拢了拢,叫安茜赶紧拿走,看到咸丰皇帝神色不爽快,知道又是政事烦心了,这不是废话吗,**一片大好局面,姐妹们之间和谐的紧呢。 “皇上这是怎么了?” “兰儿,朕有一事难以抉择,倒是要问问你怎么看?” “臣妾虽然不一定能想出什么法子,但是很愿意听皇上说一说。”杏贞接过帆儿送上来的桂圆红枣汤,连着盖碗递给了咸丰皇帝。好香的桂圆红枣汤,我都忍不住要喝一碗了,帆儿这个死妮子,居然这么好的汤,不先紧着给我喝。 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帆儿,帆儿知道自己主子的馋嘴毛病又犯了,趁着皇帝没注意,默默地翻了个兰嫔那里学来的白眼,出去给自个儿主子弄桂圆红枣汤解馋去了。 咸丰皇帝喝了一口,就把粉彩西番莲花纹的盖碗放下了。 “还是南边洪逆的事,长毛逆贼盘踞在岳州已然一个多月了,湖北巡抚,湖南巡抚,新到任的湖广总督都上了折子,都说长毛贼必然要另攻他处,但三人都是废物,”咸丰皇帝冷笑了一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叫着军机里面的大臣议了议,众说纷纭,祁??藻、彭蕴章、说着必然北上,但是去哪儿,说不上,邵灿、麟魁说是长毛逆贼们会盘踞在湖南,稳了南方再做打算。穆荫不置可否,直说要朕圣裁。”咸丰皇帝说到这里,看着兰嫔说到:“兰儿,你猜猜看,这逆贼们,到底是会要去哪里?” 杏贞早就知道了洪秀全他们下一步的去向,但还是要推托一下,免得咸丰皇帝觉得自己老早在盘算干涉政事了,帮忙可以,现在还不到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儿,“这臣妾怎么知晓呀,皇上您真是难为臣妾了。” 咸丰皇帝看见兰嫔的娇憨模样,心里的不痛快烟消云散了,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对了,朕忘了给你说,你上次出的主意很是不错,今个湖南衡山县来报,当地的士绅伏击了逆贼的尾巴,杀了几百乱贼,这功劳啊全在你的主意里头!” “臣妾可不敢瞎领赏,这可是士绅们的功劳,那里能算到臣妾的头上,臣妾呀,只拿得动簪子镜子,拿不动那刀子!” “哈哈,每次到了兰儿你这儿,朕的心情一下变好了。” 杏贞笑的开心,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那皇上您要是臣妾猜,臣妾就猜猜,不过这会子,储秀宫可是没舆图的,臣妾也看不清楚呀。” “这个容易,杨庆喜,叫人回养心殿把我日日看的那张湖广两江舆图拿来。”咸丰皇帝说道。 两个御前伺候的太监冲冲的赶回到了养心殿取舆图,站在养心门外头的康寿宫大总管德龄双手笼在袖子里,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两个小太监,一个人手里拎着灯笼,一个人捧着舆图,在十一月的咸丰二年年底冬天的初雪里艰难前行。   ☆、十二、初露峥嵘(下) 舆图在暖阁里徐徐展开,长江中下游的版图展现在杏贞和咸丰皇帝的面前,杏贞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个时代手工绘成的地图,精准度不高,但是也勉强够用了。杏贞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假意笑着对咸丰皇帝说:“皇上,臣妾就猜上一猜,猜错了,皇上可不许责罚臣妾。” “你且道来。”咸丰皇帝道。 “臣妾以为逆贼下一步流窜的,必然是此地!”图了紫色凤仙花的柔荑直直的戳中了某处。 咸丰皇帝猛地睁大了眼睛,兰嫔赫然指中的是湖北首府,九省通衢的武汉! 江西,吉水县。 “哦?居然是此地,武汉三镇么,这倒是极有可能。”曾国藩先是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道。 “正是武汉,那贵人说了九省通衢,武汉实在是咽喉要道。”荣禄侃侃而谈。 “武汉实在是咽喉要道,兵家必争之地!”兰嫔侃侃而谈,“交通四通八达,历来有“九省通衢”之称,东去南京、西抵巴蜀、南下广州,均是极为方便,叛贼攻下岳州已经一月有余,岳州四周州县也应该被糟蹋的差不多了,虽然洪逆已然称王,但是远没有割据湖南江西做一地霸主的意思,依着臣妾看,岳州粮草将尽,逆贼士气恐要低落,洪逆必然找一交通咽喉之地,鱼米之乡来就食当地,并观望天军行止再做打算。”杏贞点着地图,用紫色指甲从岳州到武汉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出来,“两地间隔不远,恐没个几日就能到了武昌城下!只要洪逆一攻下武汉,湖广的粮草自然不必说,更可以获得湖广水军的船只,到时候西进巴蜀割据关中,还是东攻两江,那就真是他洪逆说了算了!” “好好好!”咸丰皇帝抚掌大笑,激动地看着兰嫔,“兰儿你可真可谓是女中诸葛!把长毛逆贼的想法想的通透通透的!朕要好好赏你,兰儿你说,要什么赏赐!” “臣妾的赏赐不是到了吗?”杏贞看到杨庆喜拿了一色毛皮光滑的黑狐皮子进来,眼珠子一转,笑道。 “不过皇上好生偏心,难怪今日要赐臣妾好皮子,原来是考臣妾呢?要是臣妾答不出来,那杨庆喜不是要立马掉头儿,把这皮子再锁进内务府的库房里头?” “哈哈,兰儿,你真会说笑,杨庆喜,今个朕就歇在储秀宫里头!” “喳!” 江西,吉水县。 “那仲华你说,咱们要做些什么?”曾国藩听了荣禄的解释,连连点头。 “重要的是老大人赶紧去长沙,和湖南巡抚张亮基协商办好团练,那贵人说了,此军既然是曾大人家乡所办,军号可称湘军!” “湘军?”曾国藩万事皆空均不在意,独独这个“名”字看不穿,闻言激动道:“贵人知遇保荐之恩,又有赐银粮草之德,国藩没齿难忘,唯有尽力练出湘军,以报贵人知遇之恩!” “老大人,那贵人可对着您器重的很呢,知道您家乡辣子好吃,特叫您得了空寻了好的辣椒酱,送到京师呢!” “仲华放心,到了湖南,老夫必定寻摸到最好的送到京里去!” 西直门外的一处僻静的胡同,祁府。 祁隽藻正在花厅里和清客说着话,祁??藻字实甫,号春圃、观斋、息翁,山西寿阳县平舒村人。嘉庆进士,历官至军机大臣,左都御史,兵、户、工、礼诸部尚书,咸丰帝即位,六月即授祁隽藻为体仁阁大学士、太子太保。倚重的程度可见以下的这个故事: 咸丰二年的一日,祁隽藻陪咸丰皇帝到京都八景之一的芦沟桥赏景,路上人群如潮,伛偻提携,络绎不绝。见此情景,咸丰帝开玩笑地问:“先生,你看这桥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你能猜出一日内桥上有多少人来往?”祁隽藻随即答道:“只有两个人。”“先生何出此言?”祁隽藻道:“一个是图名的,另一个是图利的。”咸丰皇帝听了点头称是。同年,祁隽藻爵太子太保衔。就在这一年,咸丰皇帝对主要官员的政绩进行了评估,对祁隽藻的评价是:“在军机处行走有年,实力匡襄,殚精竭虑。自军兴以来,夙夜在公,勤劳倍著。” 身穿蓝袍的清客说了些闲话,趁着祁隽藻低头喝茶的时候,就提起了另外个话题,“东翁,上次皇上下旨叫湖广各地开团练自卫乡里,在下听闻是宫里头传出来的主意儿?” 祁隽藻端着茶杯点了点头,“没错,是皇上亲口告诉老夫的,是储秀宫里兰嫔的主意。” 清客证实了这点,笑道:“这不是妇人干政吗?皇上怎么会容忍**女子对着朝政指手画脚?” “妇人干政?”祁隽藻缓缓复述了自己门客的话,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来前尘往事,“宣庙(即道光帝)年间,英夷为了鸦片来犯,兵临城下,我那时候苦劝宣庙,不可长敌人志气,泱泱天朝,什么最多?那就是人最多,地最多!只要英夷上了岸,他靠几条火枪,能成什么事?宣庙不听,割了香港岛,赔款了两千一百万两白银,开放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口通商,这高庙(乾隆皇帝)才宾天过了多少年?!?!?!裕陵前神道的树还没这房子高!这世道就变成这样?” 祁隽藻指了指头顶,“我私下常常想着,这位实在是中人之姿,”又苦笑了起来,“老夫也老了,许多事也顾不上想着怎么才能好好的解决,有时候想想政事就这么应付过去就得了,上次皇上说了这个主意,老夫琢磨了一会,真真是个好主意,南边这么乱,怎么样能对国有助,国库里能省下点钱,是谁的主意都不重要!” “东翁说的极是,是小可多虑了。” “无妨,你担心的也在理,总之本官在朝一天,这三纲五常,总的颠倒不了的!” 储秀宫。 咸丰皇帝和兰嫔调笑了一番,又想起来了一个问题,又开口问杏贞了:“兰儿,朕密旨给湖广总督,该叫他怎么办?”咸丰皇帝这是要兰嫔送佛送到西了。 “依着臣妾看呀,这湖北也成不了什么事,总之一点,皇上,多杀逆匪就足够了,这湖南湖北各地团练操办起来之后,被裹挟的平民应该是少了许多,乱贼啊,气势最大的依仗就在这人上,没有人,就算窜到哪里去也是肘腋之患,不足为惧。” “首先,坚壁清野,将岳州附近的老百姓全部清理走,防止洪逆裹挟壮大声势;其次,命湖广总督将湖广水军集合至汉阳镇,示敌以弱,等到乱贼杀到武昌城下之后,一涌而出,将乱贼一举歼灭!皇上您也说了绿营和八旗都烂到根子了,臣妾觉得这一举歼灭有点难,多杀几个逆贼,这也达到目标了,若是能杀几个匪首,那更是极好的了!” “好,就按照兰儿的意思,朕下密旨给湖广总督,让他就和湖北将军、湖北巡抚三个人依计行事!内阁和军机那些也不说,免得走漏了消息,”咸丰皇帝兴奋地直搓手,“兰儿,要是此事真的成了之后,你说,要什么赏赐,朕都给!” 杏贞想到了母亲富察氏叮嘱自己居安思危的话,神色古怪地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妾.....臣妾想和皇上一起.....一起要个自己的孩子。”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这几天朕都歇在你储秀宫!” “皇上您可得说话算话哟。” 杏贞边和咸丰皇帝说笑,边心里给自己评了个最佳建言奖,皇帝只要信任自己,宠信其实不重要,这不是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十三、人尽其用 李编修家的周夫人的马车刚刚从空寂的劈材胡同里出来,周夫人在马车里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老爷那么吝啬的性子,居然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汇联号”的银票叫自己送到兰嫔的母家,并威胁自己一定要好好和富察氏搞好关系,还说要是自己耍性子,就休了自己回娘家去。 周夫人迫于自己老爷的压力,不得不卑躬屈膝谦卑地在叶赫那拉家陪着富察太太聊了好一会子的闲话,还约好了过几天等着天气好了点,同去朝天观烧香祈福,等到日头西斜,眼见着时间不早了,才告辞了出来。 一路马车无话,待回到家中,自己家的老爷线闲闲地坐在书房里围炉茶话呢,周夫人看见了,气打不一处来,推开了房门,也不和李编修说话,自己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生着闷气。 李编修不以为忤,隽秀的脸庞笑了一笑,“夫人,何必生气,今天为夫给您道歉了,怎么样?兰嫔的母亲怎么说?” 周夫人气鼓鼓地说:“老爷您都说要休了我,我还能怎么办?当然礼送到,陪笑也陪到了!” “富察太太说了什么?” “富察氏似乎不太懂得我来做什么,也是一直打着马虎眼,关于兰嫔宫里的消息是一丝都没露,”周夫人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丈夫,“兰嫔不过一个正得宠的嫔妃,还只是在嫔位而已,值得老爷你这么下大力气结交吗?不见得在皇上那里说得上话!”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李编修开口训斥了一下自己没见识的夫人,看见自己的妻子又要发火的样子,连忙缓和了语气,慢慢的解释道,“你知道不知道最近皇上下的许各地自办团练的事儿是谁出的主意?那就是你不放在眼里的兰嫔娘娘!这样的大事她都能出主意,你说为夫的前程值不值得你去结交?”看到自己妻子一脸震惊的表情,“皇上这种政事都去问了兰嫔娘娘了,保不齐为夫有一天也要求到她哪儿去!你是知道为夫的志向的,这世道,谁愿意在一直在翰林院里编书呢!编书能给我的夫人搏个诰命吗!”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安茜你觉得这句诗怎么样?”杏贞用梅花玉版纸写下了这两句诗,看来自己从小学一直练到大学的颜体功夫还在,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着边上磨墨的安茜说。 “奴婢文字上不甚懂,只觉得这两句诗透着一股豪情志气,倒是娘娘这字越发精进了。”安茜含着微笑恭维着。 “虽然是奉承话,我听了还是很开心,呵呵”杏贞明了的笑笑,吩咐着身边的帆儿,“你把这字吹干了送出咱们家去,叫母亲派人送给李编修,然后把银票还回去,想着李编修是个聪明人儿,必然明白我的意思。” “是。” 现在储秀宫随着杏贞的地位日益稳固,越发团结起来,捧红踩黑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只要杏贞依然在皇帝眼里重要,储秀宫上下就没有背叛的可能,这是杏贞看了三遍《甄嬛传》才得出的用人经验。 "  现在唐五福处理的是宫里的各大小事物,洒扫,膳食,库房,迎来送往。帆儿管的是首饰衣服,因为杏贞进宫之前吩咐了家里,只有帆儿出宫才算是真的是自己的意思,所以帆儿现在宫内外跑来跑去,活脱脱就是一个邮差。而安茜日日跟在杏贞的边上,提点着有些事情,各宫的消息也是她去打听,所以现在杏贞还是比较空的,无需亲力亲为。 猫耳胡同,李编修家。 一个老仆人冒着风雪来到了猫儿胡同,弹了弹自己身上的雪,看着自己胸前的包裹万无一失,吁了口气,看到了目的地,上前扣了扣门环,不一会,樟木铜环的门就开了一条缝,透过门缝,里面的门子狐疑地探问道:“您找谁?” “我是劈材胡同的叶赫那拉家的下人,奉了我们主人之命,送东西给李编修。”老者不急不慢地说道。 “哎哎,老哥儿,快进来暖暖身子,我这就马上去禀报我们老爷。”门子立马变得谄媚起来,自家老爷可是发话了,要是叶赫家的人过来,必须要以礼相待。 李编修在正厅见了这老年仆人,有点期待地问道:“你家主人叫你带了什么给我?” “我们家主人说了,把这个事物给了大人您,您就明白了。”叶赫家的老仆人从胸前结下了包裹,不卑不亢地递给了李编修。 李编修解开包裹,只看见上头自己叫夫人送过去的五百两银票,李编修心里一凉,苦笑不已,又看到下面有一叠纸,强打着精神打开,一打开,李编修就瞪大了眼睛,腾地站了起来,把八仙桌上的茶盏带倒了还不自知,不敢相信地看了一下那叶赫家的老人,又看了一遍那梅花纸里,那里面苍劲有力地写着两句诗,正是“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这,这可是自己几年前写的诗! 她,居然知道自己! 储秀宫。 杏贞带着暖炉站在门后,看着殿外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心里浮想联翩。 无数的人将会在两江湖广浙闽这个人命和官位的屠宰场沉沦起伏,庸者就此泯灭,但那些天之骄子们,将会绽放出自己的光芒,借着这三千年未有之变革震荡中拔剑而起,笑傲天下! 李鸿章,你既然找到了我,我自然不能放过你这被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之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日后清廷上下视之为“再造玄黄之人”晚清第一重臣!   ☆、十四、武昌大战(一) 咸丰二年十月二十日,一人一骑八百里加急进了武昌城。至湖北巡抚衙门下了马,连滚带爬的进了行辕。 湖北巡抚常大淳字兰陔、正夫,号南陔,乃是明朝开国元勋、开平王常遇春之后,衡永郴桂道衡州府衡阳县(今衡阳市衡阳县金兰镇瑞芝村)人,他正和一干幕僚在花厅议事,局势不明,太平军的动向引得与会之人长吁短叹不提。 常大淳接到下人的禀报,出了花厅,设香案跪拜之后,将八百里加急的上谕拆开细细阅看,常大淳是个道德文章君子,也是清末湖南四大藏书家之首,置室【潭荫阁】,藏书四万种,碑刻千本,砚石数百,名冠湖南。但是唯独拙于军略,看到谕旨,便知是咸丰皇帝御笔亲书,看了皇帝的命令,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但还迟迟不肯下决断。 一个幕僚猛地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地对着常大淳说道:“抚台大人,岳州传来消息,洪逆整顿兵马,并收了岳州数万水手,蠢蠢欲动,似乎要出兵!” 常大淳下定决心,双眉一紧,开口催促道:“传老夫的命令,速速请湖北提督常禄大人、湖北总兵王锦绣大人来我这议事,对了,还有汉阳汉口两知府,也务必请到!” 十一月初一,太平军自岳州发兵,进攻武昌,因典水匠唐财常的提议,将在岳州收得的水手数万人编为水营,正式成立水军。太平天国的水军顺江而下,风行六百里,只见太平天国旌旗蔽日,浮江万艘,行则帆如叠雪,住则樯若丛芦,每当乘风疾驶,则所向无前,所到之处望风披靡,清军如鸟兽散。太平天国水师船队近万艘,完全控制了制江权,追兵广西提督向荣甚至找不到船只运兵,急的跳脚骂娘:“湖北这些龟儿子有甚用!居然连几艘大船都找不到来让本将军运兵!老子一定要上奏皇上,狠狠地参他们这起子废物!”向荣计无可施,只好远远的吊在太平军的后头, 咸丰二年十一月初十日,太平军前锋抵达武昌门户金口,知县周和祥率团练四百抵抗,力不能敌,与县丞、典史、千总一同阵亡。周和祥虽无力抵御太平军,却迟滞了太平军的攻势,给向荣追兵争取了时间。向荣部将和春、秦定三追及太平军后队,双方血战一场,各有损伤,湖北提督常禄、湖北总兵王锦绣也率军两千来战,结果被太平军伏击,损失过半。所幸数队援军,均在十一日赶到武昌布防,武昌清军实力稍厚。太平军进至咸宁,咸宁有不少文化遗迹,均是太平天国要革除的“妖迹”,太平军纵火焚烧,“毁邑署、武庙及第一山资福寺、安澜宫”,据说太平军军纪严明,虽烧城而民“未甚受害”。 太平军将领殿左一指挥黄玉昆率太平军在武汉著名的龟山登陆,黄玉昆是广西桂平县大湟江口人,曾读书,有智计,在乡为讼师。在广西拜上帝会期间,冯云山被捕下桂平县监狱,拜上帝会兄弟来请他想办法救冯云山。玉昆说:“而今官府极怕说造反,上下遮掩,混过日子,断不敢办这个案件。但衙门口朝南开,两手无钱别进来,官府全都是吸血鬼,一到衙门,就非钱不行。”拜上帝会兄弟皱眉说:“说到钱就千难万难。我们都是烧炭穷人,那里得钱去填贪官,对我们来说,办不办不还是一样!”玉昆说:“不是的,官府不敢办,就有办法了。筹款也是有办法的,只要大家齐心,积少成多,你们岂不闻集腋成袭的老话吗?”於是他给拜上帝会定出“科炭”筹款的办法,积聚起一笔大款,向官府行贿,冯云山得释放。此事可见黄玉昆之敏锐洞察力。 黄玉昆率军攻入攻入汉阳府城,汉阳城门大开,途中兵不血刃,大军到了汉阳城内略一搜索,发现居然仅仅只有一些老弱妇孺在汉阳城内,府库空虚,商铺紧闭,赫然成了一座空城,黄玉昆略微有些奇怪。按照探子的消息禀报,湖北巡抚常大淳只有三千人马驻防武昌,其余各地,均无兵马,但虽然没有兵马,怎么连老百姓都不见了。 “指挥,找到了一个老人,他说他知道百姓们的去向。” “快快带进来。”就在汉阳知府衙门,黄玉昆见到了这个走路都快走不到的老人家了。 “你可知本地百姓都去了何处?” “回将军的话,上个月二十一日,巡抚常大人和知府大人都发了命令,限十日内,汉阳各民立刻弃城,统一去武昌安置,等,”那老头抬头小心地看了黄玉昆一看,吞了一口唾液,“等乱贼过后,再返回家中,此外,并大开府库,将府库里的粮草丝绸全部分与弃家去武昌之人。只剩下我们几个实在是不良于行,所以才留下来,这汉阳城才如此空寂,对了,巡抚大人还命小人传一句话给将军。” “什么话?” “请杨秀清会猎于武昌,一决雌雄!” “放肆!老匹夫敢如此猖狂!”太平军左辅正军师、东王杨秀清在得知汉阳汉口两地的情况,还听到湖北巡抚常大淳如此嚣张的话语,在咸宁县衙驻跸的东王杨秀清,不禁动了大怒,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著名的商贸重镇汉口,竟无一兵一卒,也无大宗财物,仅有一些尚未焚烧完毕的粮草,原本想攻下两处获粮草财物犒赏三军,并裹挟当地老百姓充入太平军壮大声势的军事计划完全落空,还听到常大淳如此嚣张的挑衅之语,杨秀清忍不住火冒三丈。 边上出来一位王族服饰的年轻人,抱拳道:“军师切勿动怒,这乃常大淳坚壁清野之计也,只要我们天军攻下武昌,城内财物人丁自然尽取其所有,何须士气不振!”这位年轻人正是太平军翼王石达开。 “好,传我谕令,命唐正财立刻搭起浮桥,本王要十日内攻下武昌城,在城内过年!” “是!军师!” 其时两湖清军水师片船不在,仅仅剩下烧毁的几处船坞和几艘未完成也已烧毁沉江的大船,太平军掌握制江权,由杨秀清坐舟的水手唐正财主持在汉口江面搭建浮桥,一座由鹦鹉洲至白沙洲,一座由南岸嘴至大堤口,准备进取武昌。太平天国的浮桥搭建得颇为迅捷,用布匹将船只连接起来,仅一日就在江面上构建简易浮桥,但是这种浮桥容易被风浪拆散,于是又设计出坚固的浮桥,用巨缆横缆大木为桥基,上用木板铺盖,系上重三四千斤的大铁锚,虽大风浪不能动,人马来往,如行平地。浮桥将武汉三镇连接起来,便于太平军迅速投放兵力。杨秀清坐镇万寿宫,指挥林凤祥、李开芳、罗大纲攻武昌,韦昌辉居后路,与石达开等挡清军增援。太平军十万大军,水陆合围武昌,“踞城东钵盂山、洪山、小龟山、紫荆山,向所筑营垒皆为贼有。复围文昌、望山、保安、中和、宾阳、忠孝、武胜等门”。   ☆、十四、武昌大战(二) 京师,紫禁城,储秀宫。 咸丰皇帝叫杨庆喜进殿:“庆喜,你把常大淳上次那个折子拿来,朕要看看湖北水军有多少水手船只。” “喳。”不多会,杨庆喜就把湖北巡抚常大淳的折子呈了上来,咸丰皇帝兴致勃勃地打开一看其中的内容,立马黑了脸,冷哼了一下,神色不豫地对着杏贞说:“兰儿你看看他的折子,拿着,朕许你看!哎,你的法子虽然是极好,可惜的是湖北那些奴才不会未雨绸缪,整个湖广才这么点子水师,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杏贞打开常大淳的折子,定睛一看,面上还是淡定的很,心里早就像火山一样爆发了,火星四溅,我的天呀,如来佛祖玉帝啊,偌大的一个湖北省,湖北水师居然没有什么像样的大船,只有那么几条常规的巡逻船,那些船上连火炮都没有半根!这算是水师吗?应该说是渔船!好么,这样在皇帝面前可就丢脸丢大了,还女中诸葛呢! 什么?我想到了什么?女中诸葛,诸葛......杏贞望着地上安茜在夹着泥金小铜炉正煮着玉女长春汤,那无烟的红罗炭正烧的正旺,把本来已温暖如春的暖阁里面又多了几层热意,杏贞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晶亮一片,身子一激灵,脑海里灵光闪过,杏贞入鬓长眉猛的一跳,目光炯炯直视咸丰皇帝:“皇上,这倒是臣妾的疏忽了,不过臣妾还有一计,或许可以补救!” “兰儿快快道来!” 江南双福先督清军在城外修筑大量炮台、工事、营垒,预备在城外顽抗,等太平军大至,便将工事尽数启发,留得八百余人留守,自己进了武昌城并传巡抚常大淳之命令:“事若不能为,焚烧破坏方可撤退!”八百余人无力抵挡太平大军的攻势,才半个时辰,烧了工事,炮台,就做鸟兽散了。杨秀清并一干太平军将领志得意满,均说清狗军心低迷至此,武昌城指日可下。 武昌城外的居民悬于城外,唯恐被太平军掳去,纷纷请求入城,助官军守城,常大淳、双福打开城门,发炮攻击企图掠走围在城门外的百姓的太平军,将百姓引入城中。 向荣带援军万人抵达武昌城外,攻克洪山太平军据点,部下把总张国梁也数次击败太平军。但由于双福、常大淳听从皇帝命令放弃汉阳、汉口和武昌城外据点,太平军已经全面包围武昌孤城,太平军又封锁江面,搭建浮桥,援军往来不断,武昌既无名将守于内,又无精兵援于外,粮草断绝,向荣束手无策,急的嘴角都起了好几个热水泡。 在太平军看来,武昌眼见已是一座死城。 “安茜,把架子上那本三国演义拿了过来!” “是,娘娘。” 杏贞接过安茜送上来的全绣本三国演义,翻了几翻,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篇回目,递给了咸丰皇帝。 咸丰皇帝狐疑的打开三国演义一看,看到回目,刚开始似乎还是找不到什么头绪,再略一沉思,窗外的北风呼呼刮过,咯噔一声,殿门外的灯笼应声落下,咸丰皇帝猛地占了起来,眼中精光四射! 那一章的回目赫然写的是: “七星坛诸葛祭风,三江口周瑜纵火!” 咸丰二年十月二十日,湖北巡抚衙门。 “正是火攻之计!”常大淳在内书房和湖北提督常禄、湖北总兵王锦绣,江南提督双福,并三位汉阳、汉口、武昌知府六个人开起了闭门会议,为防着走漏风声,连一应的丫鬟仆人也远远地遣开,几个人只能不顾体统的自己斟茶喝。常大淳低声喝出了咸丰皇帝授予之计。 湖北提督常禄是一个黑脸汉子,黝黑的脸色中带着一丝沉吟,常禄放下盖碗,开口问道:“皇上这火攻之计自然是好的,下官只是怕洪逆和伪东王杨逆不会乖乖地把水军放着让我们烧啊?” 双福点头赞同,王锦绣是一个面色泛黄,神情彪悍的中年男子,他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放在扶手上的双手青筋暴露,默不作声。 “皇上已然颁下密旨,这密旨只有在座的七人知晓,泄露者,斩!”常大淳斩钉截铁道,“因欲让长毛逆贼中计,故坚壁清野,让逆贼的大军耗死在武昌城下,趁机火攻而胜之!我等领命即可!两位知府,传我命令,彻底搬空汉口、汉阳两座城池,开了府库,发给百姓粮食衣服,驱使百姓入武汉,给青壮工钱,命上城协助官兵守城!常提督,双提督,两位加高武昌城,整顿防务,操练团练,并肃清内务,确保探子在城内不会扰乱军心!王总兵!”常大淳转头神色凝重地看着神情彪悍的王锦绣,“我命你,收罗湖北水师的船只,带上三千兵马,焚烧船坞,将那些尚未完工的大船也一并焚毁,将汉口、汉阳两地存储的火油、炸药、藤甲、硝石之类全部运走!即刻到汉水上游寻一处僻静地方安扎水师,等逆贼大军搭起浮桥,围攻武昌之后,你便宜行事,待有时机,一举顺水而下,火烧伪贼水师,无需顾忌我等守势!常提督,双提督在城中看的江上火起,待逆贼阵脚大乱,再出城痛击!皇上已然许诺,武汉三镇,只需守住武昌城不失、军民不被裹挟、多杀敌之有生力量,此战即为大捷!从优叙功!” “喳!” 储秀宫,是夜,北风呼啸,外头掉在地上的灯笼被烛火引燃,风借火势,灯笼燃的更快了,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过来。 “武汉三镇隔水相望,如今军心颓废,彼此难以呼应,不可全守,为今之计,只能弃两城而保一城,以臣妾之见,当保人丁最多,粮草最丰厚,城墙最为高大的湖广第一雄城武昌城,既然要保武昌城,索性将汉口汉阳两城搬空,免得逆贼裹挟了当地百姓、又得了钱粮壮大声势!此外,逆贼为方便攻下武昌城获取补给,从岳州补充的水师大军必然集结于三镇江面。”杏贞又指了地图上汉水上游,肃然道:“择一勇将隐蔽在汉水上游,待得逆贼久克武昌不下,心浮气躁之时,择机开火船顺流冲将杀下去,若是逆贼的船没有连起来也就罢了,只能冲散他们水军而已,若是他们为了贪图省事,将船铁锁链环了起来,咱们也不用学诸葛亮借东风,直接顺着北风,再让火烧透长江两岸!”   ☆、十四、武昌大战(三) “昔日曹操百万大军南下,败于周瑜一把大火,十年曹魏不敢再染指荆州,可是当时就是吹着北风,周瑜无计可施,只能请诸葛亮在七星坛借来东风,才一举破曹操八十万大军,如今我们顺风顺水,虽然强弱之势南北逆转,可这顺风顺水之势也是南北逆转了!北人骑马,南人行船,若是逆贼的水军大败亏输,皇上您说,逆贼们靠着步军,那就算势再大,还能飞出皇上的手掌心吗?”杏贞巧言笑兮,嘴里全说的完全不是风花雪月的内容,一股子金戈铁马、烽烟四起的意思流露而出,一表无疑,在此时,杏贞似乎化身了身穿八卦衣的诸葛孔明,朱雀羽扇轻描淡写那么一挥,就能烧红南边的大半个天空! 十一月十三日夜间,太平军在武昌开始发起攻击,攻城士兵以墨涂面,头插羽毛,施放毒烟,以云梯攻城。正在熟睡的清兵被吓了一跳,但还算及时清醒过来,把太平军打下城头。太平军以炮火袭城,清军则还以水龙冲洗,太平军火器失灵,不得已退却。 太平军土营在武昌城外开掘隧道,准备穴地攻城,不少勇敢的清军士兵缒城而下,破坏太平军地道,袭击土营士兵,此计又宣告失败。 武昌城外。 毛六披着长发,戴着红色的头巾,在擦拭着手里的长刀,他还不足十五岁,瘦瘦小小的却只像一个十来岁的儿童,一看就是从小到大一直没吃饱饭的。 毛六是湖南衡阳人,家中父母早亡,又没什么亲戚帮衬着,家中也没田地,等到天军攻到了衡阳,在衡阳城里“讲道理”,说是参加了天军就能有饭吃,有田分,有房子住,还有丫鬟们伺候着,毛六吃着太平军分的白面馒头,听着那么好的事物只要自己参加了天军,就唾手可得,就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太平军。 之前一直只是搬运着粮草,军械之类的搬运活计,自从太平军打破岳州,下令诛灭全城的满清余孽,毛六也颤颤巍巍地拿了刀子在老兵的哄闹下,亲手捅死了岳州同知家的最小的女儿。那个女孩子才五岁,柔柔弱弱的,几乎还说不清楚话,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银项圈,总角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脸上,丝毫不知道自己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摸着倒在血泊里的同知夫人哀哀地痛哭,听到身后的哄笑声,小女孩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毛六颤抖着拿着刀子走过来,毛六看到小女孩的眼神,心头一颤,想起了以前在乞讨的时候,没有医药而感染风寒去世的妹妹,那时候妹妹也是不太会说话,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直到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茫然的看着自己,毛六往后缩了缩,本来壮的胆子突然一下子似乎被抽空了。 身后的老兵骂骂咧咧地推着毛六上去;“我丢你老母,胆子这么小,怎么能跟着天王、军师杀到北京灭了那些清狗妖孽!赶紧上,杀了这个小清狗,这就是你的历练,你就能成大器!” 毛六咬着牙上前,把手里的刀子抵到了血泊里的小女孩的身上,小女孩似乎还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毛六。毛六实在是刺不下去,转过头想哀求老兵们放过这个可怜的已然全家具灭的小孩子,身后的老兵猛地一推毛六,毛六一个跌倒,往前俯冲,手里的刀就顺势刺进了小女孩的胸口。 血红的血液从银项圈下面的绸布衣服里面慢慢渗透出来,小女孩睁大了眼睛,似乎很痛,但是嗓子已经哑了,眨了几下眼睛,就失去了眼里的神采,茫然地看着毛六,抽搐了一下身子,就此停住不动了。 老兵们哈哈大笑,一把把呆呆的毛六扯开,毛六还握在手里的刀一拔了出来,尚未冷却的血溅在毛六的脸颊上,毛六被拉倒在地上,在老兵们的身子缝隙里,看着浑身血迹的小女孩被粗暴地扯掉了脖子上的金项圈,和同样被摘光首饰的母亲一起,被拉上班车,迤逦着一车血,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小女孩在毛六的梦里反复出现,从湖南跟到了武昌,还渐渐的和自己妹妹的形象重合了起来,在梦中带着带血的银项圈,总是茫然地望着自己,默默地不说话。毛六渐渐的消瘦了下去,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只有眼里还流露出一股病态的精光,有空只是擦拭着自己那把第一次杀人的刀。 “毛六,你有福气了!指挥叫你去打头阵呢!这下好了,就算死了也能上大天堂!”身边的老兵红着眼睛,狂热地看着盯着毛六。 太平军都会挑选各营牌尾童子兵五十人打头阵,这些小孩子十分单纯,尚不知生死之恐惧,又极信洪秀全“生时就为坐小天堂,被人杀死,也是坐大天堂”的理论,亡命胜过精锐老兵,后来名扬天下的陈玉成也在此五十人之中,童子兵拼死冲入缺口,大军率后蜂拥而入,城池就会陷落(政教合一的伊朗在两伊战争中,也如此类,用儿童冲击伊拉克地雷阵,说是通过地雷阵可直升天堂)。 打头阵就打头阵吧,自己要是忙起来,就可能不会再梦见那个小女孩子了。 蒋琦和一群青壮跟着一个老兵,吭哧吭哧地奋力抬着一个大炮,把大炮架上武昌城头的炮台,这些青壮里面老兵最欣赏的就是蒋琦,力气大,服从指挥,眼神里还有一股狠劲,老兵就让蒋琦当这几个青壮里的头,还说等武昌之围解除之后,要和自己的长官保举蒋琦也进绿营吃这碗饭。蒋琦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蒋琦是武昌的泥水匠,还是有一股子力气的,前年父母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是在岳州知府衙门当着丫鬟的芸儿,没有卖身,只是当差而已,蒋琦前年见了一下芸儿,伴着母亲一起在茶馆见到蒋琦的芸儿红了脸,低着头对着憨厚老实的蒋琦很是满意,走的时候还害羞地送了一个绣着云朵儿的荷包给蒋琦,有了念想的蒋琦就天天努力做泥水活,攒钱叫父母存着,等着两年之后芸儿当差满了之后,把芸儿娶进门,两口子孝顺着父母,团圆美满的在一起。 蒋琦在城墙上忙碌的时候,想起两人初见的场景,又温柔的笑了起来。等到直起身子,看到城外的红色大旗和耸动的人头,眼神里残存的温柔化成了痛恨的利箭! 额,新年出现这些场景似乎不太好,不过谁让这是剧情需要呢,在这里我祝各位衣食父母们元旦快乐,万事如意!!!   ☆、十四、武昌大战(四) 全怪城外的这些逆贼!前几天岳州逃出来的人说,岳州知府全家与城携亡,太平军恼羞成怒,堵住知府衙门,堆满柴火,把府里的一切全部烧成了白地,包括,我的芸儿。 蒋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跌倒在地不起,昏迷了一会,挣扎着起来,手里紧紧抓紧了那个绣着云朵的荷包,在几个知府的招募青壮帮忙守城的报名点报了名。 远处逆贼们的号角呜呜地吹了起来,按照绿营老兵说过的,逆贼这是要进攻了,墙上的老兵呼喝着叫青壮煮沸油,有的准备火石,有的准备擂木,有的准备大石,指挥着蒋琦的老兵呼喝着叫蒋琦过去,等蒋琦过去,给了他一把黝黑的铁尺,叫他指挥着自己一队的青壮准备好大石,等着逆贼上了云梯,就砸下去。蒋琦拿着那把铁尺,挥了一下,觉得和自己做泥水工的铲子差不多重,刚好趁手。 如雨般的箭簇射向朝阳下熠熠生辉的武昌城,湖北巡抚常大淳穿着整套官服,粉底皂靴,头戴花翎,神色肃穆地端坐在女墙上,边上的侍从拿着盾牌挡着射来的冷箭,箭簇射在盾牌上叮咚作响,常大淳也是纹丝不动,身后赫然摆着一口乌油油的桐木棺材! 常大淳听着太平军传来的激越号角,捻须一笑,摆了摆手道:“传令下去,今日本官在这城门楼上,看着诸君怎么浴血杀敌,保住这自己身后的千万家人和这武昌城!贼不退,本官不回府,城若破,”常大淳眯了眯双眼,“本官已将棺材放置此地,城若破,本官与城携亡!” “是!” 在持续了一盏茶左右时间的箭雨之后,太平军的号角调子一变,变得激越了起来,太平军里面鼓噪了起来,一群小个子的太平军冲上了云梯,毛六赫然在里面。 汉水,古代称沔水,长三千多里,为长江最大的支流,发源于陕西省西南部汉中市宁强县大安镇的汉王山(嶓冢山),东南流经陕西汉中、安康,出陕西后进入湖北省西北部,在湖北十堰的丹江口市与汉江最长的支流丹江汇合,继续向东南流,过湖北省的襄阳、荆门、天门、潜江、仙桃、孝感汉川等地,在湖北省武汉市汉口龙王庙汇入长江。 "  汉阳府的一处沿江的洼子里,王锦绣正在船上闭目养神,四周摆着硝石、硫磺、火药等一干易燃易爆物品,王锦绣也似乎毫不在意。 “报!总兵大人,前方在汉水口的探子回报,洪逆已经在汉阳至武昌之间架起两座浮桥,于今日已经开始攻打武昌!”总兵亲兵前来回报。 “知道了,叫探子时刻探着消息,情况若有变,立即回来禀告本座!” “喳!” 王锦绣依然闭着眼睛,口里的话低的除了自己之外,零碎的声音全被船下的滔滔汉水卷了进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 “现在还不到时候!”太平军左辅正军师、东王杨秀清在万寿宫的帅帐里面斩钉截铁地说。 “浮桥虽然已经搭起,但远远还不是全部投入兵力的时候,湖北水师虽然羸弱,可是咱一路过来,都没瞧见半驾水师的船只!说不定这常老匹夫准备着什么人等着咱们全力攻城的时候儿来截胡!传令下去,沿江所属各部,围攻武昌后部加强巡逻,务必不使有人趁了咱们的后路!汉阳汉口分兵等着我的命令,不许轻动,等我一鼓作气攻下武昌城,叫老匹夫的后手一个都用不上!” “是,军师!” “杀啊!” 太平军的童子兵如此凶猛,悍不畏死,在十四日的早上,才几个冲锋,就险些爬上了武昌城头,蒋琦看到照顾自己的老兵被一个冷箭射中胸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原本战战兢兢躲在墙垛后面的他鼓起勇气,拿起身边一个沾满血的盾牌,起身挡着飞来的箭镞,用铁尺指着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壮丁,厉声命令道:“速速起来,若是城破了,你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将?石照准了人扔,你们几个把油煮烫了立马往下浇,你点着火,等他们油浇下去就立刻丢下火把!”原本失去指挥的壮丁有了秩序起来,有条不紊的冒着零零星星的冷箭往下倾倒着让人焦头烂额的利器。 北京,紫禁城,储秀宫,凤光室。 外头的雪飘飘洒洒了几天,已然停了,日头暖暖地照在厚厚白雪上,晃的红墙黄瓦分外艳丽,储秀宫总管太监唐五福站在檐下,笼着手指挥着几个小太监静悄悄地扫着雪,自从自家主子第一次侍寝就封了兰嫔,之后皇帝不管歇不歇在养心殿,总要日日过来,叫退了伺候的人,关了殿门和兰嫔娘娘嘀咕着什么,唐五福才懒得去猜皇上和兰嫔在商量着什么,是不是外头人瞎叨叨,说的兰嫔娘娘干涉政事,他只清楚明白地知道一点,那就是皇上每次阴沉沉地进来,春风满面的笑着出去,这就算是好事! 咱们兰嫔娘娘的本事真是不一般呢!唐五福摇头晃脑地在心里啧啧称奇了一番,自己在内务府那边也是水涨船高,昨个去内务府领月例,内务府的管事官还起身迎了自己一下,这放在以前,哪位官老爷会起身迎这个五体不全的阉人?这不,又送来新到的聪明伶俐又乖巧听话的小太监供自己使唤了。 现在宫里的明眼人都看得见,这兰嫔娘娘是最最得宠也是最最得皇上信任的,这眼下皇上可还没册立中宫皇后呢?唐五福眼珠转了一转,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洒扫的事儿上了,而是全部放在凤光室里和皇上摆着围棋的自家主子了,唐五福决定了,等下当完差,要去宝灵宫拜拜那儿的大慈大悲南海观世音菩萨,这要是兰嫔娘娘什么时候儿有了麟儿,这储秀宫,就能成皇后娘娘的寝宫了!我老唐,也名正言顺地成了皇后娘娘宫里的大总管了! 唐五福正美滋滋地做着美梦,看着满地的积雪嘿嘿直笑,转眼看到了安茜捧着一个八角红木盒子过了来,他赶紧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安茜,干嘛不叫小宫女拿着这物件,自己拿着多累!” “是兰嫔娘娘要的芙蓉酥和宝石硬糖,还有几个秋天存下来的橙子,”安茜说道,“刚刚小宫女帮着我拿着,到了这里,”安茜压低了声音,“这不是怕那些新来的人不可靠,把咱们娘娘和皇上说话的东西传出去,那就不好了!” “很是应该这样,娘娘早就说了,储秀宫有关于皇上的话怎么的都不能出去乱说,来,我帮你搭把手,”唐五福头捣如葱,接过了雕着万福万寿花纹的盒子。 安茜抚了抚身上的衣服,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你家那侄儿眼下怎么样?”   ☆、十四、武昌大战(五) “哎哟,我那祖宗,上次听说兰嫔娘娘说要派人去南边吗?我千求万求求了主子的恩典,让那小子跟着去了,那小子开始还和我犟,说南边乱,家里舒坦,不想去,我打了他两下,骂了几句,才不情不愿的跟着瓜尔佳少爷走了,这不,前段日子托人送了信回来,里面别的没说,就说日子过得挺充实,也杀了几个乱贼,我心里头啊,就指望着他搏出个一官半职来,给他自己赚个前程!” “要是你家侄儿当了大官,接你出去当个老封翁,你呀,到时候要多给咱们娘娘多磕几个头!” “这还要您说哪,我呀,除了感激咱们主子,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走到凤光室前,两人噤了声,安茜把盒子拿着,掀开帘子,进了殿内,只觉得殿内烧炭烧的温暖如春,紫檀木长条桌上摆着几本少见的紫色春兰,珠帘垂下的里间,兰嫔正与咸丰皇帝坐在炕上对弈。 只见杏贞的雪肤被炭火暖的宛若红梅,娇艳无比,大摇大摆地吃着咸丰皇帝的白子,咸丰皇帝坐立不安,对着杏贞在棋盘上的横冲直撞毫不在意,偶尔还立着耳朵听了听外头的响动。 杏贞那个高兴啊,我这个围棋菜鸟,居然完虐了从小下着围棋的咸丰皇帝,心里头那个得意啊,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嘻嘻,皇上,您这还不救东南角的白子呀?都要被臣妾全部吃了呢!” 咸丰皇帝把棋盘一抹,弄乱了棋子,杏贞睁大了眼眶,张着嘴看着棋盘,我说皇帝你也棋品太差了吧? 咸丰皇帝烦躁地说道:“今天就是下一百盘,朕也是下不过你,朕心里头记挂着湖北的事儿,心神不定,怎么下的好棋。” 杏贞听了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太平军们可别改变主意啊,老子绞尽脑子才从以前看过的书里面回忆起太平局攻克武昌的过程,这洪秀全,杨秀清、常大淳老小子们可别误了老子的大事! 不过杏贞的心脏够强大,连忙用眼神暗示安茜把点心果子摆上,然后说着别的闲话,给皇帝剥了个橙子,慢慢地宽解咸丰皇帝的紧张情绪。 十一月十四日,湖北,武昌府。 伴着冬天江边特有的茫茫白雾,太平军第二天的攻城又开始了,蒋琦把关照自己的老兵拖到墙垛下,免得再次受伤,一边开始指挥起青壮配合着城墙上士卒们进行反击,在墙头指挥的江南提督双福看到蒋琦这边似乎人少了点,命令亲兵派几个人上去增补一下。 毛六无动于衷地看着身边同龄狂热的小孩子们被?石、热油、大石头呀呀的砸下去,手里拿着那把刀,仗着自己瘦小的身躯,木然地躲着上面丢下来的大杀器,蹭蹭的往上爬,前面的小孩子们下饺子一样掉了下来,也让毛六有了机会一跃上了武昌城墙! 毛六一跃上了城墙,一刀就砍断了一个准备拿着火油往下浇的壮丁的头,热血溅进了毛六的嘴巴,咸咸的,耳边只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壮丁大呼小叫的转身跑开,上来的正是地方,这边上没有穿着号子的绿营! 毛六刚刚跳下墙垛,身后的同伴们还没来得及跟上来,毛六准备靠着墙垛抵抗一会,等着身后的接应。这时候看见一个壮丁拿了一根铁尺疾步走了过来。 蒋琦背对着城墙在指挥着壮丁搬运着守城的工具,听到了几声惊呼,转身一看看到了一个瘦小个子一刀砍断了某个倒霉壮丁的脖子,热血洒的满地都是。 蒋琦没有多想,挥着铁尺就上去了,不就是这些人害死了自己的芸儿吗! 蒋琦一铁尺将毛六沾满鲜血的长刀磕飞了,然后用铁尺往毛六的脖子上用力的划过,割破了毛六的气管,鲜血一下的喷了出来。 毛六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变成了空白,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要飞了起来,他真的飞了起来,飞到了地上。 蒋琦一脚把还未跌倒的毛六踢下了城墙。 毛六茫然地睁大眼睛躺在武昌城下渗满了鲜血的黑泥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想的是:真好,再也不会梦见那个小女孩了。 端坐在城门楼上的常大淳看到右前方的蒋琦一脚把那个瘦小的太平逆贼踢下了城楼,赞许地点了点头,“此子倒是不错。”边上的亲随心领神会,将此人记下日后留用。 城墙上依旧热火朝天,有人不断的倒下,有人不断的站起来,有人不断的死去,也有人不断的在死里求生。蒋琦看见自己一下子结束了一个跳上来逆贼的性命,不由得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是把他逼下去就完了,怎么他的反应这么慢,来不及抵挡就被自己割破了喉咙呢?蒋琦还在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一支箭嗖的一声射过蒋琦的耳边,蒋琦回过神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的绿营兵终于赶到,补上了这个空位,一个三十多岁操着武汉话的粗鲁汉子撞了下蒋琦的肩膀,城上都是血,蒋琦险些被撞的滑倒,“行啊你小子,下手利索!把这把刀拿去,”那个汉子把被蒋琦杀了的那个瘦小逆贼丢在地上的刀塞给了蒋琦,“你配用这把刀!”蒋琦回了神,握了握手里的那把刀,似乎还有刚才那个被自己杀死的那个逆贼的体温,他来不及多想什么,转过头继续呼喝起壮丁门搬运起守城的械具。 芸儿,杀了一个给你报仇,将来,还会有的! 第二日的进攻无功而返,除了在城墙上炸出几个缺口外,一无所获,太平军在武昌城下丢了几百具童子军的尸体,灰溜溜的鸣金收兵了,武昌守城的士兵士气大振,高声叫喊,响声传入云霄,蒋琦也擦了擦身上的汗,疲倦的看着城外的逆军如潮水般的退去,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湖北巡抚常大淳捻须一笑,但是看到城外的太平军收兵的队伍散而不乱,笑容微微一凝。敌军军心未乱,恐怕这武昌城守的难度又要加大了,接下来几日必是血战! 常大淳远远地望去,江上人马嘶腾,逆贼们的水师铁锁链环地稳如平地,两座浮桥像是龟山和蛇山横贯在武汉三镇旷阔的水面上,在夕阳的照映下分外巍峨,常大淳的视线越过太平军的浮桥,远远的看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隐隐约约汉江的白浪如同白线,常大淳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皇上料敌先机,逆贼果然搭起浮桥,王锦绣啊王锦绣,你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   ☆、十四、武昌大战(六) 蒋琦将那个老兵抱下了城墙,在颠簸中老兵醒了过来,咳嗽了几下,看到是蒋琦抱着自己,感激开口道:“直娘贼,原来是你救了老子,不错不错,老子看你是块好料!今天这恩情我老马记下来了!将来你要是入了伍,咱们就一个马勺里头吃饭了!我欠你的命,将来必当报还!” 蒋琦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径直把那叫老马的老兵送到了城里头被武昌知府集结起来的大夫哪里去,腰上别的那把从瘦小的逆贼手里掉下来的刀刃上还有些没有凝结的血液,欲滴未滴。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谁的命都不想要,只想要我的芸儿能回来,我宁愿付出我的命。 万寿宫,杨秀清帅帐。 太平天国众王齐聚东王军师杨秀清的帅帐里商议军事,人人神情凝重,杨秀清看了下众王闷闷不乐的表情,笑着开了口:“各位兄弟这是怎么了?才两天而已,没攻下武昌城实属正常!没瞧见咱们围攻长沙城也围了三个多月?无妨!武昌乃湖广第一重镇,城池坚固,加上常老贼又施了坚壁清野之计,将汉口汉阳两城军民财物全一股脑儿塞进了这像乌龟壳一样的武昌城,要是三城分别固守,这必然是守不住的,如今呀,倒是要叫兄弟们多使些力气,解决这么个乌龟壳了!” 坐在第一下手的西王萧朝贵沉吟了一会,萧朝贵生于清嘉庆末年,壮族,武宣县河马乡人。家境贫苦,到紫荆山靠种菜、耕山、烧炭艰难度日。清道光二十三年洪秀全创立拜上帝会,派冯云山深入桂平一带传教,秘密组织革命力量。萧朝贵与好友杨秀清最早成为拜上帝会的成员。他们四处到壮、汉、瑶等各族人民中去宣传拜上帝会的教义和好处,积极动员各族众参加拜上帝会。 萧朝贵和杨秀清是好友,说话也是无所顾忌,便开口了:“军师,虽然只攻了两天而已,但我发现这武昌城防备森严,人心士气高涨,咱们攻下武昌估摸着要有点难度呀,咱们何不避开武昌城,横竖湖北富庶的府县多的是。” “不可!武昌城虽然坚固,但其中财务无数,打下武昌城收获必然丰厚,咱们要执行之前定好,定鼎江东,割据江南的目标,这财物虽然重要,但远远不及人丁重要!武昌城内有三镇人口,咱们打下估计能收罗着三四十万人丁,有了这些人,咱们去哪里都不惧。何况常老贼居然敢藐视与我,约我会猎武昌,这口气必须出了,打下武昌城,活捉老匹夫,千刀万剐,才能出了我这口气!” 萧朝贵思索了一下杨秀清的话,点了点头,“军师说的在理,是我鼠目寸光了!” “西王谦虚了,传我军令,明日全力攻城,无需留着后劲,白天若是攻打不下武昌城,晚上点着火把,也要给本王烧塌武昌城的城墙!” “遵命!” 十一月十五日,武昌城,午后。 常禄满身盔甲地站在女墙前的烽火台上,双手拄着马刀,看着城外的太平军像蚂蚁一样似乎永远不会少的从浮桥里涌了出来,心下暗暗吃惊。 这可是快到了日落时分了,杨逆还这么源源不断地派出贼军,莫不是想今日通宵达旦,攻下武昌城? 常禄微微冷笑,指了一处兵力的空缺,让轮换下来休息了片刻的士卒补上了那个防守的弱点,幸好鄂省民风尚属彪悍,壮丁顶的上不少的力,才堪堪把这城守到现在。 “军门,城西被炸出一大缺口!” “叫胡把总顶住,顶不住叫他提头来见!” “喳!” “立刻禀报抚台大人,请他千万做好长毛逆贼连夜攻城的准备。” “喳!” 掌灯时分,武昌城内外还是灯火通明。 为防着自己坐的地方变成暗夜里的靶子,常大淳的亲随把巡抚大人身边的火把全灭了,城门的楼上漆黑一片,就着清冷的月光,常大淳凝视着眼中这片灯火辉煌、叫喊声、厮杀声,火炮声,鼻尖还嗅到了火药味、血腥味、还有人肉烧糊的焦臭味。 “报抚台大人,东北角的碉楼快要抵挡不住了!求大人支援!” “告诉他们,没有援兵了,若是抵挡不住,本官拿着剑去帮着他们!” “这.....喳!” 常大淳缓缓看了左右,把几个亲兵指派了下去,“你们几个去城西的碉楼支援一下。” “可是大人,您这边没人不行啊。” “糊涂!”常大淳一甩马蹄袖,“我这里安全的很,只要城不破!今日顶住逆贼的攻势,不日就有大军前来救援我们!” “喳!” 常大淳看着城外浮桥上的闪烁灯光,搜索着微黑的江面上的痕迹,不知道是天色太黑,还是自己的视力不济了,江面上一片宁静,只有滔滔的江水不住的向东流去。 王锦绣还在船上闭目养神,全身披甲,自从来了汉宁府,王锦绣就严令全军十二个时辰披甲时刻准备出击。 一个亲兵疾步走进了船舱,抱拳施礼,对着黑暗中端坐的王锦绣大声地说:“军门,探子来报,逆贼今日已然举起火把,连夜全力攻城!” “好!就是此时!”因为几艘船上全是装着易燃之物,王锦绣下了严令,船上一律不许生火,因此房里是黑漆漆一片,只有船外如水的月色透过窗檐照了进来,照的王锦绣面色阴沉不定,湖北总兵王锦绣猛地站了起来,激地铁甲簌簌作响,“传令下去,全军卸下军旗,身披水靠,准备好引火之物,顺流南下,咱们,”王锦绣的眼中一阵狂热,“咱们把逆贼的船烧个底朝天!” “喳!”   ☆、十四、武昌大战(七) 常大淳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伴当,陪着这位本来已经转任甘肃巡抚却被太平军滞留此地继续留任的湖北巡抚,坐了一天,半粒米没进,常大淳却没有丝毫饿意。伴着隆隆炮声,和身后的棺材,常大淳闭上眼,慢慢开口了。 “老李,你跟着我十多年了吧?” “是的,老爷,自打你从湖南老家出来,小的就跟着你了。” “也十多年了,唉,皇上施了这么好的计策,本来我遵命执行就好,可惜啊,我这几日看看,湖北的绿营着实是不争气,烂到底儿了,这武昌城啊,也估计守不住几天了,老李,你等我死后,把我的衣冠带回湖南去,也让家里的妻儿有点念想。” “老爷!”老李泣不成声,“老爷跟着小的一起走吧。” “我身为湖北巡抚,守土有责,皇上已然给了我权限,允诺弃了汉口汉阳两城不追究老夫的责任,要是再丢了武昌城,纵使皇上不怪责,我也无脸见江东父老了,你勿做那女子哭泣之态,回家之后,叮嘱我那不孝子,如今贼势甚大,叫他安心在家读书,特别是要读兵书,等有了脑子,有了谋略,再出来为父报仇!”老李含泪应下,用粗布的袖子擦了脸上的泪水,站到常大淳的身后继续沉默着不说话。 城外的炮声突然变响了,轰~~地一声,站在城门楼上的常大淳觉得脚下的砖石都颤抖了起来,常大淳看着西边的碉楼,只见碉楼附近燃起了大火,城外的太平军开始了欢呼。 一个亲随跌跌撞撞地跑上了城楼,浑身带血,脸色在月色下显得特别惨白,“抚台大人,城西,被逆贼用火炮轰塌了一个角,逆贼,逆贼马上就要攻进城了!” “两位提督呢!” “两位提督被缠在城东和城门处,已然没有多余的士卒可以支援了!” 城外的太平军的呼声越发响亮起来,常大淳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对于胜利唾手可得的欢呼:“打进武昌城,活捉常大淳!” 罢了,常大淳叹了一口气,甩了马蹄袖,大礼朝着北方拜了几拜,站直了身子,抽出了手里捂的温热的宝剑,边上的老仆含着泪喊一声:“老爷,”也不敢上前劝阻,只能无声的跪下,送常大淳最后一程。 刺啦,轰的几声巨响又响了起来,城外的呼声变得越发高亢了起来,常大淳不忍看到城中军民被杀戮的血腥场景,闭上了眼睛,拿起宝剑向着自己的脖子横去。 王锦绣站在第一艘船的船头,夜色中二十多艘快船顺水顺风,瞬间千里,王锦绣眼看着就要到了汉水的出口,转身和身后的亲兵吩咐道:“传令各艘船上,卸下旗帜,迅速靠近逆贼浮桥,若有斥候想问,直接就说西王的援兵,前来支援攻打武昌!斥候若是唧唧歪歪,立刻杀了就是,待船接近浮桥,立刻点燃炸药火油冲将上去,之前备下的三艘大船,候在远处,待看到浮桥火气,敲锣打鼓,高声大喊,甘陕铁骑到了、东王已经被杀了等乱贼心之语,看到浮桥上大乱的时候,再冲上浮桥,杀他个片甲不留!” “喳!” 东王杨秀清在帐外看着武昌城头的大火哈哈大笑,“常老贼啊常老贼,没想到你这坚壁清野,高墙固守之计是完全没有用啊?才三四日时间,这武昌城就要马上破了?哈哈哈哈,真乃雕虫小技也!” “东王军师英明神武,这等跳梁小丑,殿下当然略施小计,便轻轻松松手到擒来!”前来报信的通讯兵无不谄媚的奉承道。 “哈哈说得好,传我的谕令,破开武昌城,全城清妖不留活口,清妖的妻女、财物均与我们天军士兵!” “是!” 通信兵话音未落,浮桥上轰的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火花,震耳欲聋的声音把通信兵的轰然应诺带进了滔滔江水里。 杨秀清向着右边望去,眸子里隐隐约约看到升腾的火焰。 那是! 几首没有灯光的船在江水的涛声中悄无声息地靠近被东王杨秀清称之为“通天浮桥”的铁索连船,一个站在小舟上来回巡视的斥候眼尖,看见几艘不明身份船驶来,高声喝问。 “我们是西王派来的援军,领命来增援的!” 斥候隐隐觉得不妥当,西王是在浮桥上接应,但是今日未有命令出去要求增援,难道是前几日的? 还未来得及再次盘问,那几艘船猛地转了风帆,加快向着浮桥冲来,并燃起了诡异的几缕火花! “敌——”斥候还未来得及大声示警,就被一箭刺穿了喉咙,倒在长江里,再也说不出声了。 湖北水师绿营的士兵点起了堆满火油、油布的几艘船,船轰的然了起来,顺势撞在了浮桥之上,二十多艘船远远望去,像是二十多团燃烧的火球,紧紧贴住浮桥,宛如一串鲜艳的红宝石项链横贯在朦朦胧胧的江面上。 浮桥上一阵惊慌,但是在管辖的上级指挥下,平息了骚动,开始手乱脚乱地试图拆开已经和浮桥紧紧黏住的火船,几个年轻满脸惊恐的太平军士卒哆嗦着去拆开和火船紧紧粘在一起的船头,可手越哆嗦,越不听使唤,越拆不开。一个粗暴的老兵过来把几个菜鸟推开,嘴里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是半点用处也没有!”,自己抡直了手里的铁棒,三下五除二,就把床头敲个粉碎,眼见地火船马上就要脱离了浮桥,几个太平军脸色一阵喜色。 老兵转过头正欲继续教训几个经不起大风大浪的菜鸟们,突然又听见了火船上咝咝的声音,接连的想起,之前在火炮做事的老兵抖了抖耳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燃烧的红色火焰的火船,那不会是火药的声音吧? 破空如同闷雷的声音剧烈地炸在空中,火船上的炸药被埋在船舱里缓慢的引爆了出来!那个老兵和几个新兵全部炸成了肉块,淹没在熊熊的火海中,爆炸声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的轰在浮桥上,浮桥上一阵剧烈抖动,不过因为铁锁粗布连着十分牢固,浮桥尚无大碍。 杨秀清的眼眸里正是印出了那几团此起彼伏的闪亮巨大火花,神情大变,呼喝着左右:“赶紧上去看看怎么回事!是那个白痴不小心引燃了大火!本王要杀他全家!” “是!” 杨秀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浮桥上开始蔓延的大火,额头上冷汗淋漓。 上帝保佑,千万不能是清妖的诡计! ps:收藏已经99了,马上破百,感恩,各位小主万福金安!!!!!   ☆、十四、武昌大战(八)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常大淳下定了决心,准备横剑自尽报国,起来禀报城西危在旦夕的亲随,一把抱住了常大淳,眼里不敢置信的看着江面上的爆炸,欣喜欲狂地用沾满血迹污渍的双手,摇着湖北巡抚的身子,眼里流下了死里逃生的热泪:“抚台,抚台大人!你看看江上,看看江上逆贼的浮桥!” 常大淳睁开眼睛,睁眼看到了江上浮桥被二十余艘火船紧紧贴住,风借火势,长达几十丈的火色开始伴着接二连三爆炸声开始吞噬由木板大船小舟铁锁锁起来的浮桥,浮桥因为是锁着十分牢固,大火开始蔓延起来,浮桥上一阵人仰马翻。 常大淳觉得自己的力气都全抽空了,若不是亲随抱着自己,估计此时就已然软倒在地,这位不苟言笑的湖北巡抚,在经历了鬼门关里走一趟回来之后,终于放下了架子,哈哈大笑了起来:“真是来得巧来得好!传令两位提督,全力反扑,并大叫以乱敌军心!,赶紧去!” “是!” 双福这边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太平军的攻势了,身边的亲兵一个个的派了出去堵枪口,也还是看着自己的绿营兵慢慢地从城墙上退下来,而太平军开始慢慢的攀登上了城墙,就算自己杀了几个临阵脱逃的士卒也无济于事,双福苦笑了一下,自己作为满人,是不可能在太平军手里留下活口的,等下等大势去的时候,还是横刀自尽算了,免得落在逆贼的手里受尽凌辱玩弄够了,再一刀剁下自己的六阳魁首。 一个亲兵气喘吁吁的跑上了城楼,隔着一堆燃起的防具大笑地和双福道:“军、军门,江上火起,抚台大人叫我转告军门,计已售成,再坚持片刻就能反败为胜!” 双福隔着火把下面目可憎的太平军身影中,看到江上爆起来了几十朵大朵的火花,双福觉得这辈子里面看到过的任何烟花都不及这次的火花漂亮,惊心动魄,惊艳全场,包括以前在紫禁城里元宵节赐宴时候看的宫中巧手制的烟花,都不及这个。 双福哈哈大笑,开口鼓励道:“兄弟们,甘陕铁骑已然赶到,我们的援兵到了!再坚持片刻,就能把逆贼们赶下长江喂王八!传我的命令,杀一敌者赏十两白银!杀!” 城头的清军闻言士气大振,红着眼又冲了上去,太平军的气势为之一夺,双方又僵持了起来。 王锦绣乘着大船看着浮桥上炸起的火球嘿嘿冷笑,“传下去,立刻登上浮桥,大声叫喊东王军师杨秀清已死、巴蜀水师已到、甘陕铁骑大军也到了这些乱逆贼军心的话,冲上去,不以杀敌多寡为重,让敌营浮桥乱中更乱才是我们这几千人的关键使命!” “喳!” 杨秀清焦急地在帅帐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踱来踱去,时不时地看着传令兵去的方向,过了好一会,传令兵满头大汗的疾步冲了进来,跪下结结巴巴的禀告:“报、报、报军师东王,清军点燃了火船,冲了浮桥,把浮桥粘住了!” “什么!?” 杨秀清脸色大变,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了地上,边上的亲兵赶紧扶住东王,几个人相互看看,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杨秀清定了定神,略一思索,急急的开口道:“传令下去,继续攻城!浮桥上接应的西王,命其赶紧去扑灭大火,拆开铁锁连着的着火船,不可乱了军心!” “是,军师!” “东王杨秀清已死!逆贼还不伏诛!” “巴蜀水师已经到了!” “甘陕铁骑大军困住了万寿宫,杨贼已经被剁了头!” 王锦绣连着几个亲兵踏上浮桥就开始边杀边大声喊叫,血肉飞溅之中所向披靡,太平军无不慌乱地躲闪,有些直接就被挤进了水里。 王锦绣吩咐几个亲兵散开,到各处去放火杀人喊话,扰乱浮桥军心,左手里一把长刀,右手一把长枪,身边带了一个亲随杀进了浮桥深处。 西王萧朝贵接到了杨秀清的命令,走出了正坐镇在浮桥中心的帅帐,身边慌乱的太平军纷纷穿过,萧朝贵皱了皱眉头,叫了几个亲兵过去呵斥整顿好秩序,自己带了两个伴当准备亲自到浮桥边上看看怎么回事。 王锦绣一刀一枪杀到了浮桥深处,正砍瓜切菜一样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个匪首,王锦绣把长刀从匪首的胸口抽了出来,刀上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王锦绣低头用衣袖擦了擦刀背,眼错不见,看到了转角走出来一个穿着大红色龙纹袍的王者,并两个随从,王锦绣见状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西王萧朝贵的伴当看见有个清军将领冲了过来,赶紧拔出刀前来挡住清妖将领,嘴里大声的呼喊身边慌乱奔走的太平军同袍们:“保护西王,护驾!护驾!” 王锦绣听了精神一振,听到了身后的两个亲兵的呼吸声顿时变粗,两个亲兵呀呀做声,抽刀上前拼命挥舞,抵住了西王的两个侍卫并几个上前来救驾的太平军。 王锦绣一声狞笑,持枪上前,一枪挑开了太平军西王手里的长刀,萧朝贵脸色如土,转身就浮桥深处忙不迭地逃跑,慌乱之间,后心一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银色的枪头已经从自己的胸口透了出来,萧朝贵想着用手把枪头拨开,摸到了枪头却惊骇地发现自己没力气了。 湖北总兵哈哈大笑,把刺入伪西王后背刺了对穿的抽了出来,萧朝贵一个后仰,倒在了王锦绣的跟前。 边上还在抵抗着的两个清兵大喜,连声大叫:“西王死啦!西王逆贼死了!败了败了!” 西王死了! 西王的两个亲兵早就看到了西王被刺死倒在了甲板上,一声呼喝,就转身惊恐地逃走了,像似连锁反应,左近的太平军如同潮水一样退开了,脸上全是一副死灰色,充满了慌乱和绝望。 败了! 熊熊大火之中,太平军的士卒们看着王锦绣一刀割下了西王的首级,王锦绣的盔甲在烈火的掩映下熠熠生辉,王锦绣拿着西王的首级,威风凛凛宛若天神,狂妄地大声呼喝:“西王已死!逆贼还不快快受死!” .....华丽丽的分割线..... 刚刚打开电脑,惊喜地发现这本书已经到了新人新书榜第六!欣喜若狂!若是今天冲到前三,再更一章,决不食言!给衣食父母们请安了嘞!   ☆、十四、武昌大战(九) 东王已死!西王已死! 清军们大声呼喝着这些话语,拼尽了全力把太平军赶下城去,太平军一阵骚动,有眼尖的转头看到了江上的大火,面如土色,喃喃地道:“东王死了,咱们败了。”几个人丢下长矛,转身就逃,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叮叮当当,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了武器,转身逃跑。军法官还没来得及喝住,就被接二连三转身逃跑的人踩在了泥下,摔得七荤八素的,人事不知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已然攻上武昌城墙的太平军慌不择路,有的直接跳下了城楼,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在城墙上和清军搞起了老鹰追小鸡的游戏,太平军阵型大乱,溃败只在须臾之间! 在洪山上的向荣,最近几日都没怎么睡,眼中全是一片血丝,亲兵刚刚送上来了晚饭,向荣看看那些青菜豆腐的素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挥了挥手,叫亲兵退下,手托着头,唉声叹气了起来。 这太平逆贼如铁桶一般围住武昌城,自己冲了几次都被逆贼们打了回来,只能在这洪山上看着干着急,武昌城守得住也就罢了,要是万一守不住,到时候第一个菜市口问斩的就是自个儿!“延误战机,观望不救”这个罪名是板上钉钉,钉死的下场,怎么翻也翻不了身! 向荣看着自己帐内辛辛苦苦得来的顶戴,眼里一阵阵发酸,就在向荣无计可施的郁闷阶段,刚刚被自己赶出去的亲兵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进来,向荣正被打扰了自己的烦恼,脸色一板,刚刚准备骂出声。 “大人,逆贼江上浮桥火起,似乎有了骚乱!”亲兵的话语刚落,就发现自己的大人已经赤着脚跑了出去。 亲兵喘了口气,赶紧转身跟上了向荣,只看见自家的将军望着江上的大火,痴痴地发着呆,脸色一阵剧烈变换,眉毛一锁,猛地一跺脚,转过身,大声地呼喝:“火速集合,咱们冲下去,望着浮桥杀去!杀一杀逆贼前几日的威风!” “可是大人,这也许是逆贼的诱敌之计?” “我何尝不知,”向荣返身到了帐内穿好了靴子出来对着好心提醒自己的亲兵,“可是空等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冲上一冲,若是防备咱们的逆贼们阵脚松动,那想必对长毛逆贼们而言,那浮桥上的熊熊大火不会是什么好火!” 向荣整顿好兵马,带头在月色和远处的摇曳火团下策马奔驰冲了下去。 “西王已死!东王已死!”登上浮桥越来越多的清军喊出了这个口号,而越来越多的太平军士卒也口里念叨起了这句话,似乎有魔力一般,这几句话就让浮桥上的太平军们军心大乱,面对着如龙似虎的清军节节败退,根本组织不起几次像样的反击,被清军呼喊着一冲阵,全部做了鸟兽散。清军们像是侵入沙丁鱼群的鲨鱼们,肆无忌惮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武昌城门已经打开,双福带着几百骑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哇哇大叫的步兵,驱赶着败逃的太平军赶上浮桥,使得浮桥上更加人仰马翻。 向荣刚刚杀到太平军为了防守自己而设的卡位,只见得营地里人影惶惶,灯火通明的,向荣知道果然是浮桥上出了变故,不然远在武昌城外的留守部队不可能如此浮躁起来,向荣灵机一动,大声高喊:“江西十万大军已然到此,逆贼还不快快受死!” 身后的骑兵们也高声呼喊起来:“江西十万大军已然到此,逆贼还不快快受死!” “快快受死!” “清妖来劫营了!” 预防着向荣部队的太平军阵营里一阵慌乱,软弱无力的射出几只箭,等到向荣跃马跳进了鹿角挡着的辕门,营地里的太平军呼喊一声,三三两两地抵抗了一下,就被清军的骑兵冲的四分五落了。 向荣哈哈大笑,用沾着血的马刀斜斜指向帅营,高声呼喝:“小的们!放火烧帐!今日灭了此部,再赶上浮桥去杀一阵,就是大功一件!全军不封刀!金银财物自取自足!” 听到不封刀的消息,清军的骑兵门红了眼,嗷嗷直叫,冲了上去,四处杀人放火起来。 杨秀清接到通信兵的回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西王被一刀杀了?还剁了头?浮桥上的大火是清妖火船撞上去爆炸引起的?杨秀清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报!”又一个传令兵冲进军师东王的帅帐,单膝跪下,用颤抖的声音禀报,“武昌城已经被清妖们守住了!浮桥上火起,咱们天军军心大乱,又加上清妖大喊西王已死,昌王约束不住不对,已经败回到浮桥前头!” “报,防备着洪山上向荣狗贼的阵营看到火气和喊杀声,第三指挥叫我来汇报军师,那边.....那边已经抵挡不住了!” 杨秀清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地承受不住,心口一痛,一口热血呕了出来,洒在自己身上穿的朱红色龙袍上。 边上的亲随赶紧扶住军师东王杨秀清,杨秀清定了定神,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咧开嘴笑了起来,牙缝里的鲜血分外骇人,“嘿嘿,没想到清军里面还有高手,我施了铁锁链环之计让浮桥如履平地,车马皆可安稳度过,没想到他就施了火攻之计,武昌城、通天浮桥上、洪山处三处齐发,一下子就给了我这么狠的一下!好好好,日后走着瞧,传令!后军改前军,前军改后军,立刻撤退!中军不变,稳住军心,立刻往南边去!去黄冈!” “军师,这局势未到撤军的时候啊!” “你不懂!军心已乱,武昌城下,浮桥上头,那些弟兄们都想着恐怕被断了后路,必然会争先恐后地逃回北边!加上西王已死,有那些清妖在浮桥上放火捣乱,局势恐怕更有不堪,若不赶紧退兵,后军被前面溃败的天兵天将一冲,恐怕咱们和天王都要死在此地了!速去速去!” “是!” 杨秀清被亲兵扶上了马,望着东边奔去,他的退兵之策已是壮士断腕,最好的解救方法了,在战略眼光上,杨秀清不愧为太平天国第一人。 杨秀清咳嗽着骑着马往前奔去,转过头看着武汉三镇之间江面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和剧烈的爆炸声,眼里全是阴狠和不甘心:“还没完!清妖,咱们等着下一次再交手!” 咸丰二年十一月十八日,八百里加急从德胜门驶入北京城,武昌大捷!杀敌三万!伪西王萧朝贵授首!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原来的历史上,洪杨估计进取富庶的江南,粮草金银都不欠缺,所缺唯有兵员,于是在破开武昌城大肆征兵。太平天国先在武昌阅马敞集合居民“讲道理”,“讲道理”是太平天国自创立拜上帝教就创立的制度,其形式比较复杂,内容则大致等同于今日所说的政治动员,思想教育。太平天国先在思想上动员武昌群众,讲述天父差天王下凡救世,天下人民都要听从天王圣旨,齐心合力剿灭妖魔之类的道理,痛斥满清对汉人的民族压迫和官员的无良*。最后宣布,大家都应该从军卫道灭魔,不服从的都是妖魔,至少是妖魔的帮凶。就这样,太平天国软硬兼施、连劝带唬,半是动员半是威胁地把武昌的居民基本都编入了军队。从武昌下安徽的时候,裹挟了超过五十万人,而现在,太平军只有不到十万人的队伍顺江而下,其余地三四万的主力军都葬身在了武汉三镇的水上大火里。   ☆、十五、大战余波(一) 储秀宫,正殿。 咸丰皇帝已经和杏贞连着下了好几天围棋了。自从长毛逆贼水陆两军围困了武汉三镇,片纸也没有飞出武昌城,左近府县的奏报遮遮掩掩不清不楚的,云山雾罩谨慎无比的用词,让看奏章的咸丰皇帝气恼的掀棋盘的心思都有了。 杏贞喝了一口槐花蜜红枣茶,小心的撇了一眼正在无神的眼睛盯着棋盘上厮杀正烈的咸丰皇帝,一手拈着一枚白子迟迟不肯落下,神情恍惚似乎在思索着下一步这个死局该要怎么走。 杏贞叹了一口气,前头在御花园遛弯看花,偶遇了丽贵人和婉常在,两个人虽然对着自己行礼如仪,但是脸上话里藏不住是就是一股子酸味,对着自己这么多日独占**雨露恩泽有了些许不满了,虽然自己不怕这些女人们的明枪暗箭,但是自己的精力要放在外头的大事儿上,怎么有那个闲空和**里一群无聊地发慌的女人们搞什么宫斗,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穿越过来的主线,宫斗小闹闹调节下国家大事的紧张之余是可以的,要是一天到晚想着争宠称霸六宫的事儿,这也着实无聊了些,还好自己已经叫了丽贵人过来,免得被宫里的嫔妃们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在杏贞想着这事的时候,唐五福踮着脚走了进来,悄声的禀告:“丽贵人来了,在外头求见。” 咸丰皇帝丢下了那手里举棋不定的白子,趁势从中盘绞杀中抽身而退,杏贞暗暗嘘了一口气:等下免得皇帝又耍赖皮抹了棋盘,咸丰皇帝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朕没宣召她来,她来做什么?” “是臣妾请丽贵人过来的,想着皇上忧心着武昌的事儿,”杏贞看到咸丰皇帝额头的青筋剧烈地抖了一下,就当做不知道,继续说道,“我呀,想着一人技穷,两人技长,叫上了丽贵人给皇上唱个曲儿啊什么的,让皇上解解闷。” 咸丰皇帝这才摆摆手,让唐五福把丽贵人召进来,又和兰嫔道:“唱曲子何须要找丽贵人,这东西六宫,依朕看,没人比得过兰儿你了。” “臣妾那只是乡野小调,比不上丽贵人的宫廷雅韵,”杏贞起了身子,看到丽贵人进来对着皇帝和自己施了礼,也回了一个礼,等着唐五福给丽贵人搬来一个圆锦墩,丽贵人款款坐下,才坐回到炕上去。 丽贵人穿着一水的玫紫色滚毛边旗袍,上身罩着一件明黄色的猴猩猩呢褂子,头戴珠翠,眼眸如秋水,远山含黛,白腻的皮肤被殿中的暖气一熏,泛出了满脸桃花,丽贵人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兰嫔,看见杏贞一脸带笑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之后,才转向咸丰皇帝那边,含笑说道:“臣妾的曲子自然是比不上兰嫔姐姐的歌声美妙绝伦,不过呢,皇上您没听过臣妾唱曲子,倒是可以听个新鲜。” 咸丰皇帝看到丽贵人打扮的如此娇艳动人,心里一动,接过安茜在边上递上来的大红袍,开口笑道:“那丽贵人你唱一个给朕和兰儿听听。” 丽贵人款款站了起来,亭亭玉立地叉着手,清了下嗓子,昂首唱了一首《赏花时》: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歌声婉转,宛如细丝般的把心肝都绕紧了。 咸丰皇帝歪在大红锦缎的靠垫上,手拍着大腿,打着拍子,赞许地看着丽贵人点着头,杏贞也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丽贵人的表演,心想这**里谁都有一手啊,丽贵人不仅仅是容貌靓丽,歌喉也是堪称天籁,这《赏花时》自个以前只在《红楼梦》看到芳官唱过,之前只见到文字,这次听到真人演唱,不由抚掌暗叹,真乃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 丽贵人堪堪一首《赏花时》唱完,吐着丁香舌头笑吟吟地看着咸丰皇帝,咸丰皇帝被丽贵人的娇俏可爱勾住了,拍着手笑道:“唱的不错,来,到炕上来,靠着朕身边坐着,地上冷,小心着凉。”转头又和杏贞调笑了起来,“兰儿,你看把你比下去了吧?” 杏贞不以为忤地笑了起来,“本来呢,臣妾对着自己的嗓子是觉得还挺自信的,今个听了丽贵人的歌喉,真乃一曲菱歌敌万金也!我呀,这地上要是有个老鼠窝儿,立马就刺溜一声,钻进了去,再不出来了!” 咸丰皇帝哈哈大笑,丽贵人拿着手绢捂住嘴笑着,又趁势跌进了皇帝的怀里,两个滚做了一堆,杏贞虽然满脸含笑,心里却是默默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在我这里就开始滚床单了,就不能忍着回去滚?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人...... 室内温暖如春,咸丰皇帝看着室内的溶溶春色,怀中搂着娇俏可爱的丽贵人,对面坐着大方爽朗的兰嫔,心中大为畅快,开口笑道:“这日子要是每天都这样过,没有外头的烦心事,那该多好!” 杏贞眉毛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听到殿外脚步声重重响起,从前日起日夜就守在宫门的杨庆喜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跪下来不及行礼,眼睛直溜溜的看着皇帝,嘴里结结巴巴地开口:“皇、皇上、皇上,武昌八百里加急!” .......................... 历史类新人新书前五,拼了!!求推荐收藏!!!!   ☆、十五、大战余波(二) 咸丰皇帝一把推开了丽贵人,顾不得丽贵人哎哟一声碰到了窗檐边上,急切地俯下身子,直勾勾盯着杨庆喜:“奏报呢?赶紧的,拿上来!” “这,皇上还是回养心殿看吧?”杨庆喜犹豫地提了一下意见。 “糊涂东西混账行子!倒要你来提点朕了!快点拿上来,不然朕打断你的狗腿!” “是是是”杨庆喜一叠声地应下,弓着身子迅速地退了出去,片刻之间就捧了一封明黄色的奏章呈给了咸丰皇帝。 杏贞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盯着咸丰皇帝手里的折子,皇帝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湖北送上来的折子,安茜帆儿等一干储秀宫的如临大敌,屏气凝神,丽贵人也被这紧张严肃的气氛惊到了,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不敢作声了,殿里只听到红罗炭在香炉里燃烧的时候微微作响,以及窗外大雪纷飞,储秀宫屋顶上积雪不堪重负,噗呲噗呲接二连三掉下来的闷声。 皇帝的眉毛猛烈的抖动了起来,双手微微颤抖,杏贞开始有点担心咸丰皇帝年纪轻轻地是不是得了癫痫了,皇帝将奏章合上,重重地拍在几子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好!好一个铁索连江!好一个火攻!好一个武昌大战!”笑了一会,把奏章递给了杏贞,“兰儿你赶紧瞧瞧,朕看了这折子,觉得和那三江口周瑜放火看的是感同身受,如同就站在了武昌城下,看着那贼军灰飞烟灭!”说完就又搂着丽贵人调笑了起来,“丽贵人,摔伤了哪里?要不要叫太医瞧瞧?” 丽贵人看到咸丰皇帝把奏章坦然自若地递给兰嫔看,眼神微微一凝,见到皇帝转过来关切地问着自己有没有撞伤,连忙笑了起来,“那里就如此娇弱了,不碍事,皇上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让皇上这么高兴呀?也说给臣妾听听,让臣妾跟着皇上高兴高兴,好不好?” 咸丰皇帝微微皱眉,不过也未有责怪之意,“丽贵人你这都不知晓?湖北巡抚常大淳并江南湖北两个提督坚守武昌城四日,湖北总兵王锦绣等到了时机,一举烧了逆贼攻城的浮桥,还斩了逆贼的西王萧朝贵!对了,广西提督向荣也瞅准时机,立了大功!”咸丰皇帝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兰嫔,面带赞许之色,其中又多了某些感激,“多亏了兰儿你这女中诸葛,想出《三国》里的绝妙好计!片纸烧去了三四万逆贼!” 杏贞也雀跃地看完了常大淳的奏折,“敌围武昌之后,先遣童子兵攻城,幸将士用命,全城协力守住几日......第四日,城墙被逆贼用火炮轰开一角,危在旦夕之时,总兵王锦绣使火船撞入浮桥,浮桥火起,总兵王锦绣、提督双福、常禄等皆使人大叫逆贼东王、西王已死,乱敌军心,敌军中计,攻势大乱,臣命俩提督反攻城外,将逆贼赶杀至浮桥之上......广西提督向荣杀入窥探洪山之敌,杀乱逆贼之阵脚......江面大火熊熊燃烧,淹死、投降、杀死之敌三万有余......” 杏贞拿着奏章,当做了羽扇,左手模仿者戏台上的须生,抚了抚胡子,粗着嗓子念了句白:“此火可助我军大获全胜~”咸丰皇帝看到杏贞的俏皮模样,越发开怀大笑起来。 杏贞脸色一正,起身下了地,安茜一个眼疾手快,扶着杏真利落地行了个大礼,杏贞面带恭敬,又正式地开口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真乃咸丰朝第一大胜也,皇上洪福齐天,大清国运昌隆!” 满地的宫人都是人精儿,赶忙一同跪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洪福齐天,大清国运昌隆!”连丽贵人也从咸丰皇帝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跪在了地上。 咸丰皇帝也下了炕,双手扶起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兰嫔,拍了拍兰嫔的手,叹道:“兰儿快起,你们也起来吧,全亏了兰儿你这好计策,不然靠着一起子湖北绿营和广西的向荣哪里能获如此大捷!不过也浪费你这等好计策,若是朕有那么些个精兵强将,堵住浮桥,让洪逆杨逆直接在火海里遭了祝融,或是喂了长江龙王,那也是在举手之间!嘿嘿,通天浮桥?朕看是死路一条!” 杏贞就着皇帝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睁着凤眼笑嘻嘻地对着皇帝说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人不过是尽量去做罢了,这逆贼第一要紧的不是财物,或是城池,而是人!只要人不被裹挟走,我们杀他一个,他就要少一个,他就会弱一些,咱们就会更强一些!”皇帝连连点头,“兰儿你说的在理,”皇帝突然盯住了兰嫔,“那你说前方的将士,朕该如何赏赐?” 杏贞本欲开口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看到咸丰皇帝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心中一凛,转了口气:“外头的人臣妾我怎么认得,另外臣妾也分不清什么提督、总兵、游击这些官位,皇上怎么来问臣妾这个宫中妇人了。”军政人事自己现在可千万不能乱插手! 咸丰皇帝看了一会杏贞,笑了起来,坐回到了炕上,“你哪里还是宫中无知的妇人,”皇帝说到这里撇了一眼站在地上的丽贵人,“这外头的赏朕自个儿回养心殿和军机们拟了就是,这宫里的么,储秀宫上下各赏半年月例,还有你,”咸丰皇帝指了指丽贵人,“今个的曲唱的极好,缅甸今年新进的翡翠镯子赏你一对,”丽贵人笑容满面,忙不迭地施礼谢恩。“最重要的兰儿你!朕要重重赏你,封你为妃!” 丽贵人神色大变,杏贞大吃一惊,这时候怎么能把自己架上火上烤,连忙再次跪下,真心实意恳切地说道:“臣妾万死不敢领旨!” 皇帝坐在炕上,探头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晋封你为妃你还不高兴?你起来说话。” 杏贞起了身子,也不上炕,就站在地上低着头回着皇上的话:“臣妾尚未入宫就封了兰贵人,第一次侍寝又马上封了嫔位,如今未有皇嗣,与社稷无功,实在不敢领受妃位!” “怎能说与社稷无功?如今这就是大功!没有你的计谋,这西王能授首吗?三万逆贼怎么死的了,这武昌军民能保得住吗!” “皇上虽然说的极是,但此事怎能成为封妃的由头?”咸丰皇帝语塞,杏贞上前按住了咸丰皇帝的双手,口里低低得说道:“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有臣妾,就已心满意足了。”   ☆、十五、大战余波(三) 咸丰皇帝拍了拍杏贞的手,“也罢,这个赏赐咱们留着下次给,朕要许你另外一个恩典,杨庆喜,”杨庆喜垂着手应声出现,“传朕的谕旨,晓谕六宫,兰嫔叶赫那拉氏,聪慧端重,淑娴持中,赐兰嫔协理六宫之权,钦此。”咸丰皇帝看着杏贞温柔的说:“兰儿这个你就千万别推辞了,皇太贵妃入冬以来身子一直不适,朕外朝的事儿又多,宫里的琐事烦的要紧,你就帮着朕管着一下也就罢了,什么事儿多问着点皇太贵妃。” 杏贞眉毛一挑,盈盈拜下,“臣妾遵旨。” “丽贵人,你跪安吧。” 丽贵人被贴身的宫女扶着,前头的太监打着宫灯,从储秀宫里出来,夜色依然深了。 一行几人在长长的宫巷里走着,扶着丽贵人的贴身丫鬟觉得自己主子的手一会凉,一会热,一会又发着汗,贴身的丫鬟唬的不行,连忙开口:“主子,您没事吧?要不要宣太医?” “无妨,没想到兰嫔如此得皇上欢心,春儿,你是看见了,”丽贵人哆嗦着叫着自己贴身丫鬟的名字,“这皇上眼里我是得宠,但兰嫔更是皇上信任的知心人!这外头的军机大事都是皇上问着兰嫔的意思!如今还给了兰嫔她协理六宫之权,还好我往日对他还算恭敬,没有得罪了她。” 春儿担忧的说道:“那主子,日后咱们离着储秀宫远点?” “不,不能离着储秀宫远,离着储秀宫远,那就是离着皇上远!如今这兰嫔协理六宫,我更加要上杆子巴结着她,这兰嫔也不太在乎恩宠,今日不是巴巴地把我叫来了?兰嫔虽然是得势,但是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丽贵人摸了摸自个儿平坦的肚子,张着涂着茶色胭脂的嘴唇,无声的笑了。 广盛丰是北京这四九城角儿最多,人气最旺的戏班子,北京城的八旗子弟们平时遛鸟抽大烟之外,最爱的消遣就是看戏捧角儿,午饭过后,坐在戏园子里头,叫上一壶好茶,嗑着瓜子,看着台上的流云水袖,唱念做打,看到兴起的时候叫上几声好,这日子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过去了。这广盛丰自然就是京城顽主们的第一聚集地。 十二月十五日。 一个留着老鼠须的旗人架着一鸟笼,大摇大摆地进了广盛丰的大门,眼尖的店小二看到此人就赶紧上前打千,口里不住的说着吉祥话。 “哎哟,我说常四爷,您是有日子没来了,这班里的小菊宝儿可是念叨您许久了,说是您再不来,他去演病逝的杜丽娘,连妆都不用上了!”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该打!” 伙计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啊,该打该打,常四爷,今个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老位置儿!” “得嘞!地字二号,一壶香片儿,一碟南瓜子,一碟香榧!” 常四爷把鸟笼放到了八仙桌上,拂了拂袖子,坐下了,伙计麻利的把茶水坚果送了上来,常四喝了口香片,惬意的摇头晃脑了一番,过了一会才开口。 “今个儿有什么戏?” “四爷您今个可来的巧了,今个呀,咱不演失空斩、也不演长生殿,更不演盗御马,”那伙计看到常四瞪了自己一眼,才讪讪地停了卖弄,“今个啊,演的是出新戏儿,叫:战武昌!” “战武昌?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讲是什么哪?” “新戏么您当然没听过,这战武昌啊,说是可是本朝的事,就是前段日子武昌大胜逆贼的事儿!” 要不怎么说四九城的人政治觉悟就是比基层的人高呢,常四一听就来了兴趣,连连点头,“这出戏倒是真想看看,诶,我说,这邸报上武昌的消息才出来多久啊,你们就排了这戏,真不愧是广盛丰!” “那是,您就请好吧!”伙计得意的甩了甩手里的白毛巾,“得嘞,您呀安心看戏,我招呼别的客人去,有事儿您招呼我!” 一声锣响,戏就开演了,常四拿眼看上去,只听得几声威武之声,两班龙套跑了过场,并一个大白脸身穿紫红蟒衣蹭蹭蹭地走上了来,一个照面,拂袖左右巡视了下两班龙套,立刻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一把须,开口念白: “威震天南,力拔河山!老夫,东王杨秀清是也!” 听到台上的念白,底下轰的一声,看戏的人恼怒了起来,有些人在交头接耳,一起子脾气急的纷纷拍桌子砸茶碗,“这的是什么!居然演的是逆贼!这算什么事儿!” 广盛丰的班主和几个掌柜出来连连作揖小意的陪着笑,“这位爷,您可别生气,稍安勿躁,您呀,往下看去,还是那句好话,好戏啊,他在后头呢!” 正在喧闹之间,台上又一个白鼻子身穿绿色蟒衣的丑角伸着脖子,像乌龟一样一缩一缩地上来,一上来做了几个滑稽动作,逗得观众们都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不少,班主并几个大掌柜悄悄地透了口气,不再多言语,躲在边上去了,叫几个伙计机灵着点伺候。 那丑角一上来就念白:“前头走了东王哥,后面来了我西王,大名萧朝贵,小名?叫狗忘!” 常四边上一桌的两个男子拍了手掌,“这长毛逆贼真是好笑,居然封了这等乌龟似人物做西王!” “极是,可见是一群草寇而已!” 那丑角西王上来和东王施了一个礼,开口说道:“我说东王老哥哥,咱呀攻下岳州城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地下一步怎么走啊,要我说,不如大家回了广西老家,蒙头睡觉,穿金戴银,搂着娘们睡觉也罢了!” 白脸的东王杨秀清一拂袖子,“呼!军事你焉能知?且听我道来!”白脸杨秀清唱了起来。 “威震天南出广西,纵横湖南无人敌,且看我发号施令,左右!出军湖北武昌城,攻下武昌城之后,任大军拿金拿银!” 一干龙套应声走了一圈就下,东王扬着马鞭挥舞而下,丑角西王,也得意地唱了几句:“眼见东王哥哥下主意,叫的狗忘不得不得意,拿下武昌活捉常大淳,叫小老儿五体跪地不服不行!嘿嘿嘿......”甩了几下袖子,也伸着头一缩一缩的下场去了。 ....................... 求票。。。。。。   ☆、十五、大战余波(四) 一个文官老者模样的须生缓缓走出,神色肃然,伴着两个总角的小童,在萧然凄凉的京胡声伴奏下,慢慢走到了堂中,坐在了椅子上,开了口念白,“多年读书不敢忘,忠义两字挂心上,老夫,湖北巡抚常大淳是也,近日洪杨逆贼作乱天南,生灵涂炭,眼见那逆贼即要攻打湖北,这武汉三镇,太平之地,又要化做一片焦地了。” 常四觉得今天这场戏自己是白来了,这个扮演常大淳的须生不就是广胜丰里头最红的须生——马连庸么,之前扮的诸葛孔明,唱念做打无不精细到极点,那忧国忧民的样子,像极了武侯爷转世,马连庸现在演的不就是诸葛亮吗?到时候后头的戏那就是看他常诸葛怎么妙计迭出,逆转乾坤,大破敌军了。常四喝了口香片,准备这壶好茶用完了就回家里打盹去,不能浪费了这壶好茶,也不能呀,白白浪费了自个的时间。 那边的须生还在唱着,从开始的低落消沉变成了后头的悲壮惨烈:“计无可施无处想,叫的老夫心彷徨,唉!若是逆军无法挡,说不得老夫一死报君王!” 须生下了台,一阵雅乐响起,两排小黄门就对对排班出来,手里拿着金瓜、画戟,后面一阵轻吟,两排宫女手持宫灯、香炉也排班出来了,这架势,戏迷们都知道,皇帝要上场了,场子里鸦雀无声,嘴里骂骂咧咧的人也住了嘴,虽然此时清廷已然有了些许衰败之象,普通人对着皇室很是尊重,认为朝政败坏全是大臣们的错误,还远远未到八国联军侵华之时那时候人民对清朝政府的不满、麻木、以及迫不及待春雷一声震,震出一个玉澄清宇来的迫切希望。 戏迷们默不作声,看到黄袍打扮扮演皇帝的书生模样上了殿,两边侍卫太监宫女团团围着皇帝,只见皇帝一开口念道:“道德天子拱手坐,不意南方出逆王,孤王,咸丰天子是也,因南边洪杨逆贼叛乱,生灵涂炭,叫的寡人好不心急也!叫内侍,传旨丞相们,定要想出法子,大破逆贼!” 涂着白鼻子的内侍首领一挥拂尘,传旨道:“丞相们哪,皇上说了!今个儿不想出法子能破了洪杨逆贼,对不住各位了,今个儿啊,不能回家抱老婆,打孩子咯!” 场下看戏的人哄堂大笑,常四后头有几个人边笑边骂:“这起子无用的军机丞相,连个法子都想不出来,定然要诸葛武侯爷爷再世才能羞一羞这些无用的玩意儿!” 饰演皇帝的人等了许久,仍然没有大臣献上计谋,不由地骂道:“嘟!真是无用啊,也罢,传内侍,退朝!” 那个白鼻子太监又凑趣:“皇上,您看,这几个丞相?” “叫他们候在此处,想了法子出来再叫他们退下!” “喳类!” 皇上并着一群宫人们下了场子,剩下那个白鼻子的内侍还在狐假虎威地指手画脚:“嘿嘿嘿,我说,那位大人,您别打瞌睡了行吗?咱可是要监督着你们呢!这是官家的口谕!” 接下来的一幕,两排宫女款款而出,一位衣着宫装,凤冠霞帔的妃子服制的青衣眼含秋水,嘴角带笑的亮相了,浦一亮相,就引得室内男子心神不定,心里直痒痒,这正是广胜丰最近几年最火最大的角儿——小坤宝。 小坤宝原来是保定莲花镇人士,五岁的时候被自己的父亲用二两银子卖给了广胜丰做丫头,教习的师傅慧眼识珠,知道小坤宝面带戏相,一扮上,果然宛若天人,艳丽不可方物,方细心调教了几年,三年前刚刚推出唱了一次《天女散花》,京中万人空巷,无不轰动,美名还传进了亲贵大臣,皇亲国戚那头,时不时的出个场子,唱个堂会,如今这在广胜丰剧场里头,小坤宝倒是难得登场了,等闲的小戏都是见不到小坤宝的曼妙身姿和清绝妙音的。 “好!”一声叠着一声的满堂彩连连响起,只见那青衣款款莲步走了上来,宛如神仙妃子,头顶的凤冠珠翠在灯光的映射下光彩夺目,那金步摇颤颤巍巍宛如初春的姚黄牡丹花,那宝石镶额散发着深邃明净的光芒,那贴的鬓发乌黑明快犹如燕尾,那珍珠亮片攒的累珠凤钗灵动的直欲破空飞去,小坤宝左右挥了挥水袖,那流云似的水袖之间的柔荑赫然拿着一本书,只是众人完全沉浸在小坤宝的绝美扮相中,倒是没怎么注意她手里的那本册子。 小坤宝一亮相完毕,莲步轻轻移到了椅子前,端庄地坐了下去,朱唇轻启,玉牙微吐了天伦妙音:“承蒙皇恩封西宫,岂能白食于宫中。” 地下等着小坤宝开场念白念过,地下又是一阵叫好声,小坤宝定气凝神,似乎没有听到场下为了自己造出的喧闹,继续有条不紊地继续念道:“本宫,西嫔娘娘是也,因着皇上今日忧心国事,人都瘦了几圈,真是急煞奴家也!” 常四歪了头问隔壁桌的那位,“我说这位爷,您说这西嫔娘娘是指的哪一位啊?” “哎哟,哥哥,您这都不知道?消息也忒不灵通了,这西嫔娘娘就说的是储秀宫那位主子,兰嫔娘娘!” 伴着琵琶和二胡的伴奏,小坤宝唱了起来,歌喉宛如天籁之音,响彻云霄:“梧桐黄昏宫漏染霜,兰芝梅朵倚西窗上,心忧龙体不禁忧伤,奴家定要想出法子帮帮,前日看的手中书,突的有办法可以试想,哎呀,待到皇上下了朝,我定然要出谋划策帮个忙。” 满堂彩中,伴着太监的一声后堂高喝:“皇上驾到!”,西嫔娘娘起身迎接皇帝,款款施了个礼,皇帝进了殿里,刚刚坐下,就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小坤宝演的西嫔见状眼珠一动,知道是机会来了,就开口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什么烦心事倒是和臣妾说说看呀。” 皇帝一拂袖子,“唉,自然便是那洪杨逆贼了,逆军也不知何时行至,真叫人急煞也!” 小坤宝念道:“万岁爷,奴家呀,想了一个法子出来解您的闷,不知道万岁您呀,想不想听?” 皇帝道:“哦?爱妃有何妙计?快快道来!” 西嫔娘娘款款上前,将手里的书册翻开着呈了上去。“万岁爷,您呀,请看这里。” 万岁爷定睛一看,不由拍案大喜,唱了起来,“西嫔出的好计谋,兵书神计此书藏,叫内侍,速速写下圣旨,撕下这两张纸传湖广,孤王定要逆贼江上火里亡!”   ☆、十五、大战余波(五) “领旨嘞!” “爱妃是朕的子房!出的好计灭强良,爱妃呀,若是此计得手,孤王定要封你的赏!” “多谢万岁爷!”皇帝哈哈大笑,搂着小坤宝下了场,一干侍从随即鱼贯而下。 众人正看的小坤宝的娇俏模样津津有味,心里发痒,看到小坤宝下了场正欲发火,但却又在暗暗思索着到底是什么计谋让南边的逆贼们伏法,一时间倒是没人起哄,场里众人交头接耳,倒也顾不及闹场子了。 下一幕扮演常大淳的须生上了台,端坐台上看着手里的书,不多会,一个士卒上了台,报道:“大人,京师有八百里加急,已到了门外!” “速速叫上来!”一个急行军模样的上来给了一份书信就下去了,常大淳打开一看,见得两张撕下来的纸上的内容,一捋须,不由得喜上眉梢开口唱了起来:“见得书信不由本官喜开颜,站立辕门叫小番!”须生华丽丽地唱了一个超高音的花腔,震的众人耳里发麻,在满堂喝彩声中,须生继续唱着:“招来大将画计策,定然要逆贼在武昌城前马仰车翻!” 三个武将插着旗子大马金刀地上了台,常大淳继续唱着:“好叫众将都知晓,万岁定下火攻策”台下一阵轰然,常四前头的大胖子拍了拍桌子,事后诸葛亮地连声叫道:“我就说是火攻之计!”“定要逆贼逃不了,两位提督武昌固守,王总兵开船隐匿在上游,等到逆贼搭起浮桥,一鼓作气冲下来,定然叫逆贼葬身大火中!” 之后的*频频,在赵子龙装扮的王总兵在浮桥上大打特打,一枪跳了西王萧朝贵的时候,还有就是白脸奸贼模样的杨秀清一口血吐出来急急忙忙地退兵的时候,还有就是常大淳抬棺在城头督战的时候,都博得了台下热烈的掌声,台下的人无不痴迷沉醉其中。 这出戏演的是时下的大事,又是极为振奋人心的好事儿,另外排戏的师傅又多用了须生、武生、青衣、丑角轮番上阵,又有插科打诨,又有家国大事,又有精彩打斗,不红真是见鬼了,边上广胜丰的版主看着看戏人的反应,无不得意地这么想着。 常四今天的手都已经拍桌子拍红了,嗓子也在连续叫好中变得嘶哑,等到常大淳在武昌城大会诸将的最后一幕落下后,常四才拿起茶碗中已然冷却的茶水,一口饮尽,吧唧嘴,意犹未尽地琢磨着这出《战武昌》的好戏。 那个店小二不失时机的凑了上来:“我说四爷,您看,我没说错吧?今个的戏怎么样?” 常四又拍了下桌子,“自然是好戏,没想到啊,你四爷我,这么多年就没看过什么让人热血飞扬的戏儿,今天这出真不错,看的四爷我差点也要跳上台去杀贼了!”常四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点碎银子,丢给了店小二,店小二慌手慌脚地赶紧把那碎银子接住,“这是茶水钱,剩下就的是赏你了!正是皇上圣明啊,才能一把烧了几万逆贼!”常四顿了顿,又开口说了让店小二最近几日已然听腻了的话,“兰嫔娘娘真乃咱们旗人里头的女中诸葛!” “谁说不是呢?小的要谢四爷的赏!四爷您慢走,明个还是这出戏,您要是还要来,小的把老位子留给您嘞!” “得嘞,明个儿给四爷我留着,我一准来!” 广胜丰的顶楼看戏包厢里,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把帘子放了下来,外头的喝彩声减弱了不少,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盖碗,丝毫不带烟火气地撇了撇茶沫,饮尽了碗里的茶。 对面坐着一个和这个八字眉容貌相似但是年长了几岁的中年男子,看到对面的人如此行为,知道他心里是对着外头这戏不以为然,就笑着开口了,“怎么,老六,外头这戏你看不惯?” 八字胡男子放下了盖碗,神色淡淡地说道:“戏是好戏,只不过这小坤宝不该出谋划策,这往大了说,恐怕是牝鸡司晨了,倒是显得咱们爱新觉罗宗亲里、内阁军机里头没有出主意的男人了” “呵呵,雨亭,也不必多事,横竖皇上心里头有数,”那个年长的男子劝解了几句,“你看,那首席领班军机大臣都没说话,你这个内阁学士还是明哲保身,别做出头鸟的好,再者,这**出出主意,比那个站在王府里面盯着宫里头位置的人出主意总要好上一百倍!” “哥哥你这话也说的极是,罢了,咱们也别多说话,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就是这个理儿。” 要怎么说,市面上流传的事情总是无限接近于真相,过了几日,咸丰皇帝招了广胜丰在漱芳斋上演这出《战武昌》,待到众位角儿演了整出戏全部跪在台上叩谢皇恩等着咸丰皇帝发话的时候,兰嫔杏贞揉了揉点翠孔雀开屏大旗头下面的太阳穴,无不头痛地想着,果不其然是空穴来风,这戏台上已然无限接近了事实,还好这出戏里面扮演自己的小坤宝只是一个似乎是不经意间想出了这么个主意的单纯女子,不算是什么吕后武则天之类的女人。 杏贞是不太喜欢看戏的,看戏不是老年人热衷的活动吗?我才十六呢,看这些个东西有意思吗,幸好这次演的戏和自个有关,杏贞今天才按捺下急性子看的津津有味的。 咸丰皇帝拍着手哈哈大笑,望着自己右手边安坐在苏绣圆墩上的兰嫔,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兰儿,你看这小坤宝演的可像你?”皇太贵妃在咸丰皇帝的左边宝座上笑着看着皇帝的发话,杏贞眼珠转了一转,拿了帕子掩嘴笑了起来:“皇上,臣妾觉得不像,这小坤宝比臣妾美多了去了!” 咸丰皇帝拿眼去瞧了那穿着凤冠霞帔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小坤宝,心里一动,原本想开口叫小坤宝抬头起来给自己个仔细看看,突然想起皇太贵妃还在边上,连忙转口换了个话题,“演得好,广胜丰赏两百匹内造绸缎,并两百两银子!” “多谢皇上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唱戏的角儿山呼起来更加是气势磅礴,高入云霄,乐的咸丰皇帝更加志得意满,得意洋洋起来。 原本杏贞想开头劝着点咸丰皇帝,这洪秀全和杨秀清还没死呢,天下还未平定,眼下还不是得意欢笑的时候,不过又想了想,闭口不言了,这么喜气洋洋的时节,在这**嫔妃们齐聚的时候,说这些煞风景的朝政军国大事,也似乎是不太妥当,太不注意场合和地点了,也罢,等过个几日,等皇帝高兴劲儿过去了,再说这些个烦恼事也不急。 贞嫔和一干妃子看着杏贞谈笑自若的和皇帝说这话,脸上闪过不同的神色。 康慈皇太贵妃也微微笑着面带慈祥之色,看皇帝和兰嫔的说笑,德龄垂着手在边上静静的不说话,存在感薄弱地连皇太贵妃边上的捧香炉的宫女都没注意到他,一个劲儿的歪着头只顾着看皇帝和兰嫔的调笑。 。。。。。。。。。。再求票票。   ☆、十六、协理六宫(一) 升平署知道如今的咸丰皇帝喜爱看戏,这广胜丰又排的是如今振奋人心的事儿,不敢擅专,连忙禀告皇帝,皇帝来兴致,宣了剧本看过,不禁龙颜大悦,要广胜丰进宫供奉,这才有了漱芳斋的这出戏。 皇帝看完了戏,精神亢奋,兴致勃勃之余觉得有点累了,身子有点困乏,打了声哈气,便叫六宫众女各自回宫,自己个奉着康慈皇太贵妃起驾去了寿康宫安歇,兰嫔等人盈盈拜倒,等皇帝皇太贵妃的车架起身之后,杏贞扶着帆儿起了身,转过头看到**众嫔妃默默无言候在原地,杏贞疑惑地问着身后最近的贞嫔:“姐姐,各位姐妹这是怎么了?还不回宫歇息着?” 贞嫔恭顺地看着杏贞,施了个礼,悄然出声:“兰嫔娘娘,诸位妹妹等着娘娘您发话呢。” 杏贞恍然大悟,在心里给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个巴掌,当然要等着本宫,必须要等着本宫,因为皇帝给了本宫协理六宫的权力,所以,理论上,现在**除了寿康宫和养心殿的人,我什么人都管得到了!杏贞在心里流的口水像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天老爷,上一辈作为一个小公司的小职员,都是被无良的老板东奔西顾地使唤的命,没有使唤别人的资格啊! 杏贞给自己心里暗暗打气,得意了一番,转眼笑了起来,“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拘礼?往日该是怎样,从今往后呀,要我说,那还是怎么样。”拿着绣着兰花花样的绢帕子挥了挥手,“散了吧,明个晌午,咱们姐妹来我储秀宫聚聚,我呀进宫这些日子了,几个姐妹们还认得不全呢,路上遇见了,不知道怎么称呼,要是失了礼,姐妹们就要埋怨我了。”几个位份低的嫔妃连连说不敢,“再者呢,我呀,也有些事要和大家商量商量。” “是,兰嫔娘娘。”众人到底没失了礼数,等着杏贞一行人走出了漱芳斋,才各自道别,结伴回去。 丽贵人的永和宫和贞嫔的钟粹宫都在东六宫,两座宫殿也在不远处,两人于是结伴而行,夜里也没叫太监背了轿辇,两个人便携着手,信步走回东六宫去,身后跟着两行宫人亦步亦趋。 冷月无声,凉风冥冥,丽贵人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太监宫女,全是自己的心腹,然后悄声地对着自己挽着的贞嫔说道:“娘娘,也不知道那兰嫔明个是要找大家议什么事,我估摸着是要立威呢,娘娘您可是潜邸的老人儿,到时候妹妹们要是吃了委屈,您可要给妹妹们做主的呀。”说这话的时候还紧了紧自己搭在贞嫔手臂上的手。 贞嫔神色淡淡的,不急不慢地说道:“只要我们自己恪守本分,自然就不会成了那出头的鸟,”自从贞嫔上次委婉地向着咸丰皇帝提醒**不得干政的祖宗家法来,皇帝当着自己的面倒是唯唯诺诺,转过头却赏了储秀宫一对羊脂白玉如意,如意如意,这不就是要按她心意吗!之后皇帝便对着自己神色淡淡了起来,连自己的钟粹宫都不大来,还好自己立马住了嘴,再也不说这些事,只一心侍奉好皇帝罢了,皇帝也算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才又时常来了钟粹宫,有时候喝喝茶,下下棋,听听琴,倒是也在钟粹宫其乐融融,这才没失了皇帝的宠爱和眷顾。自己难道这么蠢,为了丽贵人他他拉氏的几句挑唆就上当,当起那针对兰嫔的急先锋来,然后让别人渔翁得利?自己虽然读书读的不多,却也还没那么傻。“我瞧着兰嫔也不是挑事的人,咱们淡然处之,这就没差。” 丽贵人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含笑恭维了一句,“还是娘娘心胸宽大,臣妾这是万万学不来的。” “妹妹说笑了。” 永和宫,内廷东六宫之一,位于承乾宫之东、景阳宫之南。明永乐十八年建成,初名永安宫,嘉靖十四年更今名。清沿明旧,明代为妃嫔所居,清代也为后妃所居。清康熙帝孝恭仁皇后久居此宫。其后,又有道光帝静贵妃,就是如今的康慈皇太后,现在是丽贵人的居所。 永和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永和门,前院正殿即永和宫,面阔五间,前抱厦三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绘龙凤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皆为槛墙,上安支窗。正间室内悬乾隆御题“仪昭淑慎”匾,吊白樘箅子顶棚,方砖墁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东西配殿的北侧皆为耳房,各三间。 "  后院正殿曰同顺斋,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明间开门,双交四扇门四扇,中间两扇外置风门,次间、梢间槛墙,步步锦支窗,下为大玻璃方窗,两侧有耳房。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以旋子彩画,精妙绝伦。 丽贵人在殿内卸了妆,长发蜿蜒及地,如同一匹乌黑色的瀑布垂在地上,双手脱了镶金珐琅彩宝石梅花护甲,放在了梳妆台上,叹了一口气。 刚把床榻上的绣被展开,又点了安神香,春儿转过身子,把帐子放了下来,看见丽贵人叹了气,便上前关切的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丽贵人摇了摇头,耳边的红宝石坠子左右摇晃,春儿便又改口问道:“是今个兰嫔的事还是,还是贞嫔的事儿?” 丽贵人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漆器,把它拧开,挑了些玉色的膏状物抹在手背上,左右柔荑互相抹了一会,才闲闲地开了口,轻轻的说道:“贞嫔是心里藏的住话的人,所以我刚才挑了几句,没见她说什么旁的话,倒也正常,兰嫔吗?如今可真是如日中天了,要是他日生下了皇子,”丽贵人脸上一抹狠色闪过,“那我可真是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春儿扶着丽贵人上了床。 “为今之计,只有早日怀上龙子,这才有可能升到更高的位份上去,春儿,上次太医给的坐胎药以后每日都记得提点着我,叫我按时喝,听到了没?” “是,娘娘。” “今个皇上是歇在养心殿了?” “据咱们宫里去养心殿看过的小太监回来说,皇上是已经歇下了,您也安寝吧。”   ☆、十六、协理六宫(二) 钟粹宫。 贞嫔放下了手里的书,眼神一阵迷茫,最终也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个在外头这些事上实在是不甚了了,终究是难比得上储秀宫的那位,哎,自己个在家里学的是管家的本事儿,就在管管仆人,料理下内务,可是,这六宫协理之权,还是给叶赫那拉氏拿了去,嘴里的肉,岂能吐了出来?也就是想想罢了。 贞嫔吩咐了一声贴身的宫女梅心,梅心把一碗黝黑的汤药递了上来,贞嫔咬牙仰着头一口气吞了下去,也不用蜜饯解解苦味,嘴里泛着酸苦的味道,整个身子陷入了云锦的被子之中,贞嫔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贞嫔无言睡去,帘外的海棠花式样烛台上点着红烛,泪痕斑斑。 第二日,储秀宫。 今天的天气分外的好,下了许久的雪在前几日就停了,宫里面管事的太监,早就洒扫好了宫室,青石板的宫巷上头不见半点积雪,远处迤逦着来了几行人,站在储秀宫门前头迎着各宫嫔妃的唐五福笑的脸都笑开了花。虽然这气温是极冷的,但是唐五福心里那是火热一片,自打自个儿进了储秀宫来,这宫里头就没这么热闹过!这英嫔、贞嫔、云贵人、丽贵人、婉常在容常在几位宫里的主位娘娘可都应着自个儿小主的命令,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嫔妃们看到自个儿守在宫门口接着客人,几位主仆上下无不笑脸相待,几个小丫头还上赶着喊“唐公公,唐公公”的,这面子真是赚大发了! 一群嫔妃站在正殿前头候着这协理六宫的兰嫔,英嫔和婉常在打量着正殿前的两只铜鹿,刚过了片刻,安茜从殿内走了出来,向着各位嫔妃福了一福,笑着开口道:“各位娘娘,兰嫔娘娘正在写点东西,听各位娘娘都到了,赶紧让我来请着小主们先进殿用茶,娘娘立马就出来。” 众人都拿眼看着贞嫔,披着大红色呢绒的披风的贞嫔闻言一笑,“那姐妹们就先进殿吧,外头风大,也不宜久站。” 云贵人是潜邸的老人儿了,资格更在贞嫔之上,她是一贯的心直口快,嘴里嘀咕了几句“下马威”之类的话,恰恰被站在边上的丽贵人听到了,丽贵人也没多说话,用手帕掩嘴上,悄没声地笑了一笑。 众女进了储秀宫的正殿,按照着各自的位份款款坐下、小朱子和小夏子拿了茶上来奉给各位嫔妃,各位嫔妃倒是各自相谈甚欢,这时候的咸丰朝**还没什么规模,只有在座的寥寥数人而已。 过了一会,众人只听得小太监们拍了拍手,嘴里还叫着:“兰嫔娘娘来了。”嫔妃们一一站起,垂着手沉默不语,候了片刻,杏贞从后殿转了出来,穿着一袭月牙色的毛边旗袍,外头罩了件墨绿色的褂子,头上顶着银如意宝石新果金蟋蟀大拉翅,鬓边点缀着几朵粉色的绢花,耳朵上挂着浑圆的东珠耳环,整个人的妆容清淡秀雅,不多着粉,端庄中点着一点点的俏皮,大方中带着一点点的优雅,杏贞看着众人都到了,不由开口笑道:“诸位姐姐都到了,我却是迟了,真是失礼,要向姐姐们赔不是了!” 众位嫔妃在英嫔、贞嫔的带领下,整齐地行了个大礼,口里齐声道:“给兰嫔娘娘请安。” “何须如此,快快起来。”杏贞连忙上前,扶住了英嫔、贞嫔两位,将她们拉了起来,口里还连连埋怨,“两位姐姐这不是在戏弄我吗?同在嫔位,行如此大的礼,难道叫妹妹我也跪着磕个头回礼不成!”杏贞一句话逗笑了英嫔和贞嫔,英嫔伊尔根觉罗氏是国子监祭酒彦昌之女,家世渊源,整个人温润如玉,极富有书卷气,英嫔笑着说:“本来是无妨,如今娘娘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咱们自然要守着规矩。” “嗨,这算什么事儿,”杏贞挥着帕子叫众女一一坐下,自己转身坐到了正殿的宝座之上,居高俯视着众女,“我说句实在话,咱们在皇上、皇太贵妃那里头守礼那是自然的,咱们自家姐妹日常相处,何须行如此大的礼,那岂不是拘束了自个?不值当!日后啊,还是随意着点好。” “是。”众位嫔妃欠了欠身,口里一同称是。 杏贞坐在宝座上,和各位寒暄了片刻,丫头们送上了茶水和糕点,见众人用了会茶,杏贞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众位嫔妃齐齐停下说话,抬头看着兰嫔娘娘有什么话要说。 杏贞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淡淡开口,说的如此不经意,风轻云淡的,却是说了件让众位嫔妃差点坐不住的事儿。 寿康宫。 康慈皇太贵妃穿着鹤鹿同春的褂子,眯着眼盘腿坐在炕上,手里还摸着一串佛珠,嘴无声开合,默念着佛经,边上的茶几子上还留着一杯泡着大红袍的万寿菊纹茶盏,只是茶盏里已经是微冷半空,是一杯残茶了。 过了片刻,门帘子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瘦小的老太监,低着头站在皇太贵妃的身后叉着手,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皇太贵妃坐在炕上,闭着眼睛念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开口问道:“老六出宫了?” “回皇太贵妃的话,六爷已经出了宫门了,老奴送到宫门,看着六爷出了紫禁城才回来的。”那瘦小的老太监赫然是寿康宫大总管德龄。 “你也不用这么小心,我毕竟抚养了皇帝十多年,我怎么能不知道皇帝的性子。”皇太贵妃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殿内的饕餮兽首鎏金香炉里散出的袅袅檀香烟出了神,“先帝一旨双封,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到底还是依了先帝的话,皇帝的性子绵软了些,也不是杀伐的性子,要是换了雍正爷,我这老婆子也早就可以陪着老六一起去西天咯。”皇太贵妃抬手挡住了德龄想说的话,“无妨,我礼佛这么些年,神佛庇佑,这些话说了就说了,也无妨,”皇太贵妃起了身子,想从炕上下来,德龄赶紧上前扶住了皇太贵妃,皇太贵妃缓步向着外间走去,“如今依然是咸丰二年年底了,我老婆子什么也不想了,就想着老六在外头能过得舒坦点,这不,皇帝委了他差事,叫他奉旨管理正蓝旗觉罗学事务,这些小事做做就得了,皇帝也不会猜忌他干涉军国大事,或者存着有什么不妥当的心思。” “皇太贵妃顾虑深远。”   ☆、十六、协理六宫(三) “皇太贵妃顾虑深远。” “爱子之心,必然为儿子思虑远些。”皇太贵妃呵呵笑了几声,又想起了一件事,“今个好像是储秀宫召集嫔妃前去议事?” “是,兰嫔招了宫里的嫔妃今个晌午刚议事,老奴要不要去瞧瞧?”德龄回答道。 “也好,你找人去瞧瞧,我看着这兰嫔倒是个新鲜事极多的人,上次在御花园踢着毽子,闹得鸡飞狗跳的,皇帝倒是不生气,大笑着拍着手叫好,你去看看,她们几个能议出什么事来。” “是,最后横竖不是要禀告到皇太贵妃这里来,让您拿主意儿。” “呵呵,我可不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这些事我不好多插嘴,要是多说话、多指手画脚,估摸着皇帝就会不高兴,要觉得我干涉内宫之事,由着她们去自己决定就好,我乐得做弥勒佛爷,不说话,点头笑笑就过去了。” 杏贞喝了口茶,看着坐在底下的各宫嫔妃,略一思索,缓缓开了口:“皇上既然许了我协理六宫之权,我也要担起这个担子,不辜负皇上的隆恩,前几日皇上旨意刚下,皇太贵妃并内务府就即刻把历年来的出入帐单子拿给我看了,这积年的账单啊,我这看的实在眼花,也委实是从头看也看的不清爽,更加上我这筹算之道在家里也没怎么认真学,如今倒是要求着各位姐妹们来帮衬着我了!” 内务府其主要人员分别由满洲八旗中的上三旗(即镶黄、正黄、正白旗)所属包衣组成。最高长官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初为三品衙门,雍正十三年升为正二品,由皇帝从满洲王公、内大臣、尚书、侍郎中特简,或从满洲侍卫、本府郎中、三院卿中升补。凡皇帝家的衣、食、住、行等各种事务,都由内务府承办。内务府直属机构有7司3院。内部主要机构有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慎刑、庆丰七司,分别主管皇室财务、库贮、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礼仪、皇庄租税、工程、刑罚、畜牧等事。另有上驷院管理御用马匹,武备院负责制造与收储伞盖、鞍甲、刀枪弓矢等物,奉宸苑掌各处苑囿的管理、修缮等事,统称七司三院。内务府还有三织造处等30多个附属机构。此外负责管理太监、宫女及宫内一切事务的敬事房也隶属总管内务府大臣管辖。总的来说,内务府就是一个单位的后勤处,负责着这紫禁城里的行政琐事,总管内务府大臣就是皇宫的后勤总管,内务府受着皇帝皇后和总管内务府大臣的双重领导,或者可以说,宫内的事总管内务府大臣要听皇后的,如今兰嫔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内务府自然要拿出账本听候兰嫔指挥。 贞嫔闻言不由得微微发怔,抬起了头望着正在侃侃而谈的杏贞,英嫔听了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骤然明亮起来,丽贵人正欲说话,偏头看了看众人,又闭紧了嘴不言语。 兰嫔看到众人的反应,心里暗暗一笑,也不多废话,挥了挥手,一行宫女把厚厚的账本捧了出来,站在了众位嫔妃的后头,“前个我已然和总管内务府大臣存佑说过了,约法三章,之前的账目我是一概不看,一概不查,从今日起,日后的账目我是自然要好好严查,想必大家也听说过先帝爷问大臣吃鸡蛋的笑话儿,在这朝,我是不许出现这样的事儿!” 道光皇帝某日宣一大学士上朝,公事完了后,两人就扯卵谈,道光帝嘘寒问暖,无意间问及大学士早餐吃什么,大学士答道:“吃三个涴果。”道光帝大吃一惊:“你好阔气!”涴果者,寻常物,北京人所谓荷包蛋也。一个大学士,不大不小算得上一个省部级官员,早餐吃三个荷包蛋怎么就把道光皇帝吓得不轻呢?原来在道光帝这个首长办公室之内务府里,账目上每个鸡蛋的价格是三十两银子。涴果是加了工的鸡蛋,加工费及服务费也肯定所费不菲吧。一个早餐就要吃掉百多两银子,那中晚餐吃多少啊,这当然就让“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帝也不免惊叹,怪怨大学士生活之奢侈了。 "  京城中广为流传的笑话,自然大家都是听过,往日自己听听也就过去了,今天看到兰嫔这样的架势,莫不成,如今协理六宫的兰嫔娘娘,仗着皇帝的恩宠,倒是要向着内务府这个庞然大物磨刀霍霍了? “如今国库空虚,国用艰难,咱们**也就这么几个人,就算上宫女太监,满打满算也花不了如此多的钱粮!”杏贞示意帆儿将账本拿给贞嫔和英嫔传看,“皇上日日为了外头平乱的事发愁,恨不得去那里赚点银子进来,填补国库,我私下想着,咱们姐妹原来就这些个人,本来日常银子也是少的,若是再节俭,委实不像话,总不能叫天家穿的像个叫花子一样吧?”最爱新款式衣服和首饰的丽贵人忙不迭地猛点头,以表示对这句话的衷心赞同。 “但是这外头啊,内务府也实在是也有苦衷,内务府上上下下的几千号人,都指着,唉,我就直说了吧,都指着这采购置换买办中间的油水过日子!存佑也和我说了此事,说要是一下子削减掉不少,恐怕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就要起来造反了,我说了,这些事我都知道,不过再这么铺张浪费也不算什么事了,毕竟如今可不是乾隆爷年间那么宽裕了,十全武功,几下江南,那银子是如流水般的出去,今日不同往日,咱们呀,也要替着咱们皇上着想。” 地下的各位嫔妃齐齐起身,“谨遵娘娘谕旨。” ..........求票票~~~   ☆、十六、协理六宫(四) “不必如此多礼,大家快快坐下,所以啊闲话少说,还是转到今天召集姐妹们来议事的主题上来,我呢在家也没什么学管家的事儿,就想着叫姐妹们一同帮衬着妹妹我,看看账本,每个人分摊些事儿,不重要的事儿呢自己打发回去了就好,要是重要的事儿呢,和我一起去寿康宫请教皇太贵妃怎么办,再不行,皇上还在咱们后头呢!横竖这储秀宫空荡荡的,要是姐妹们时常来逛逛,倒是件热闹的事儿呢!” 贞嫔面上纹丝不动,心里却如同扁舟在东海上遇见了惊涛骇浪,这协理六宫的滔天权柄兰嫔到底知不知道?难道她是个傻子,真的还把嘴里的肉吐出来分给大家? 看着地下的暗流汹涌,杏贞了然于胸,大方一笑,“虽然这宫里的人就咱们几个,不过呢,这事也不算多,只是每日看看账本,核对下流水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姐妹们意下如何啊?” 众人默不作声,杏贞看着众女还在假装矜持,又拿出来了一个大杀器,“唉,眼看着内务府这些奴才真是不中用的很,所以我想着过段日子,好好的找一些根底儿浅的,众人都看了发厌的,拎了出来打发出去,唉,我家里头是没什么亲眷,姐妹们要是不耐烦管事儿,那空缺的位置看来只能是便宜了外头的咯。” 英嫔贞嫔互相看了看,起身福了一福,“谨遵兰嫔娘娘之命。”后头的丽贵人和云贵人婉常在也依次站了起来行礼如仪。 “姐姐们答应了就好,现如今,咱们要是不和皇上同心,谁还能皇上一起儿!那我就分派事务了?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慎刑、庆丰七个司,广储、掌仪两个地方的事儿就交给了贞嫔姐姐和婉常在妹妹了,都虞、会计两个司的事儿也交给了英嫔娘娘和云贵人一起看着办,营造司的事儿,”杏贞着意顿了顿话头,就看到丽贵人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就交给丽贵人妹妹了,”丽贵人大喜,赶紧蹲膝行礼表示接受了,“剩下的我自个来掌着,咱们现在先暂且这样,日后我要是看着那个妹妹得了闲暇,我再指派给姐妹们也是一样儿的。另外的三院,我瞧着这上驷院管理御用马匹,武备院负责制造与收储伞盖、鞍甲、刀枪弓矢等物,奉宸苑掌各处苑囿的管理、修缮等事,上驷院武备院咱们也插不上手,大家都随意地看着也就罢了,不过这奉宸苑么,管着咱们外头的园子,倒也是人多手杂,离不开管事的人儿,在座的几位妹妹一同看着点吧,若有什么事儿,大家一致定了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意见,再拿到我这里来让我看看,横竖还有皇太贵妃和皇上呢,差不到哪里去,姐妹们只管发落那些蛀虫,到时候换得意贴心的人上去,我不能不许的。” “这西边的缓福阁眼下也是白白空着,咱们呀每逢三六九的上午就在此地议事儿,议事完了咱们各自散了就好,若有什么急事儿,我叫着宫里的人来请各位姐妹们来就好了。” 丽贵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兰嫔娘娘这法子再妥当不过了,臣妾们没有异议。” 杏贞摆了摆手,“什么妥当,只不过是我人怕懒,图着松快罢了,不过呢,有一件事儿要说在前头。”杏贞正了正神色,“这咱们都是好姐妹,所以呢丑话要说在前头,要是用几个贴心人也无妨,中饱私囊的事儿咱们还是别做了,一旦要是给皇上发现了,大家脸上,恐怕就不会好看了。” 众女心内凛然,一起站了起来,福了一福,口里连声应道:“是,兰嫔娘娘。” “那今儿就先散了吧,等十三日,咱们一同在缓福阁商议这事!” 咸丰皇帝在养心殿的西暖阁,正搂着杏贞,听着她说话,杏贞现在已然适应了咸丰皇帝的拥抱,正窝在咸丰皇帝的怀里笑嘻嘻地说着上午她分派众女管事儿的事情,手里还把玩着皇帝右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两个人坐的炕后头有一个巨大的“龙”字,是乾隆御笔。 咸丰皇帝被暖炉熏得不想动弹,怀里又抱了一个暖玉,越发懒洋洋地起来,口里含糊地说道:“本来是给了你协理六宫之权,你倒好,一转眼,就送了出去。” 杏贞闻言扑哧一笑,“哎呀,万岁爷,我是实在不爱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看着各位姐姐平时实在也无聊,您要是不在六宫里头,她们几个人和底下的奴才大眼瞪小眼的,有点事儿做,这宫里的时光容易打发,再者说了,我也不太懂宫里头的事儿,就要着贞嫔几位姐姐提点着我呢。” “罢了,朕只是随口一句,倒是引了你这许多话来,你乐意放权,朕自然也不说什么了。” 兰嫔笑着继续和咸丰皇帝腻在一起,其实自己心里对着自己的行为的解释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均沾。 自己吃着独食,还不是皇后呢,连个皇贵妃都不是,要是吃着独食,恐怕这六宫上下都要恨死了自己个,到时候所有人都给你下绊子,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自己既然吃不下这么一大块肥肉,何不分出些给大家也用一点呢? 况且,最后决定权还在自己个手上,要是自己觉得她们几个办的不够妥当,打回去再办或者自己直接改了就好,料想她们几个也不敢多话,在这个时候,杏贞佩服起自己的领导艺术起来,运用地真是炉火纯青呀,分管领导分工制度运用地真是娴熟,啧啧啧。 收藏马上就要满三百了,加油!   ☆、十六、协理六宫(五) 杏贞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着咸丰皇帝说着话,话题是天南海北的胡扯,就是不谈放在明黄色布幔铺的几叠奏章,皇帝几次想要谈起南方的事,都被杏贞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杏贞和咸丰皇帝说着杭州的景致,杏贞说起了杭州的风景,兴奋地指手画脚起来,说起去六和塔看潮,到宝石山嗅枫叶,去满觉垅听桂花落下,断桥走走,巧遇白娘子,西冷逛逛,苏小小就在某辆油壁车等着他的郎君,孤山访半池残荷,龙井听陆羽讲经,万松书院看看梁祝。说到得意处,杏贞还念起了柳永的《望海潮》起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重湖叠?t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睛,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咸丰皇帝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词,眼睛盯着炕上的蜀绣山水画插屛,一副神往之色,“真想去江南走一走看一看啊。”  杏贞抬起了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咸丰皇帝,这才意识到,这统治者中国四亿多的天子,其实不过是二十岁刚刚出头的一个小伙子而已,在一百多年后,二十一岁还是刚入大学,开始了自己的泡妞、吃喝玩乐、尽情撒欢地人生最美好生活,还不用担心生活开支,自然有父母一力承担去,而眼前这个有些过分苍老的二十一岁年轻人,咸丰帝既没有先祖康熙帝那样雄才大略的英武,也没有乾隆帝坐享先帝之成的福气,自登基之日起,即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双重危机,未得一日之安稳,不得不承担起前朝留下来的烂摊子,拆东墙补西墙,内忧外患,太平军,捻军,甘肃陕西回乱,此起彼伏;外头沙俄虎视眈眈,对着新疆和东北外蒙古未有一日停下渗透侵略之意,英法俩夷对着中国心腹之地垂涎三尺,除了鸦片源源不断涌入中国之外,还预备着用传教、开埠等多种手段来蚕食中国,整个大清朝正处在一个风雨飘零的时候。杏贞想到这些,看着现在耽于声色也勤于朝政的咸丰皇帝,不由得心肠一软,多出了以往没有的几分怜惜,开口给着咸丰皇帝加油打气:“皇上这有什么,等南边安稳些了,咱们学着圣祖爷和乾隆爷,也到南边去巡视一番,瞧瞧南国风光。” 咸丰皇帝摇头笑了笑,叹了口气,“兰儿,你这主意不错,将来朕必然带你去西湖边的。” 杏贞看到咸丰皇帝的兴致不太高,就识趣地施礼退下,“臣妾告退,还想着去皇太贵妃那里去请安呢。” “你跪安吧。”咸丰皇帝摆了摆手。 杏贞站在寿康宫的正殿里,刚才自己个刚想跪下行礼,就赶紧被皇太贵妃止住,“你如今是协理六宫的人了,按理说,老婆子也归着你管呢,何须行大礼。”杏贞听着皇太贵妃的语气温和,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也就顺势站了起来,低头含着笑道:“皇太贵妃取笑臣妾了,臣妾那里敢在皇太贵妃面前放肆,只不过是皇上看着皇太贵妃进了冬身子不太爽利,怕累到皇太贵妃,想着臣妾闲着也是闲着,便叫臣妾帮衬一二,怎么敢说是管着皇太贵妃,”杏贞拿眼瞧着边上拿着拂尘木偶一般站着的寿康宫大总管德龄,“我也和德公公说了,以往寿康宫怎么样,从今往后还是什么样,此外,内务府的许多差事,臣妾以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少不了央求着皇太贵妃,让德公公去我那头指点一二,免得我出了大纰漏呢!” 康慈皇太贵妃听了兰嫔的话,眼神闪烁了几下,倒也没多说些什么,“德龄能懂什么,只不过比你们年轻人多在宫里呆久了点而已,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让德龄在寿康宫里吃干饭了,德龄,”皇太贵妃转头吩咐自己的大总管,“日后,兰嫔要是叫你去,你就即刻去听候兰嫔的差遣。” “喳。” “怎么敢差遣德公公,要是有着什么不清楚的事儿,臣妾打发人来请公公,公公来储秀宫指点指点我就完了。” 皇太贵妃挥了挥手,示意杏贞坐下,杏贞斜斜的坐了半个屁股在炕上,双手扶在腿上,一副拘谨地坐着,待到小宫女奉了茶上来,康慈皇太贵妃笑眯眯的不经意间开口问道:“听说着六宫的妃子们今个都去了你储秀宫里头了?” 杏贞赶紧把茶碗放下,回答道:“回皇太贵妃的话,正是呢,我刚想禀报着皇太贵妃,承蒙皇上不弃,委了我协理六宫的事儿,但是我呢,新进宫不久,什么事儿也不知晓,就怕干错了差事,让皇上再忧心就不好了,故此,我邀着几位姐妹们一同帮衬着我,帮着我提点着这宫里的事儿!贞嫔姐姐是老人儿了,英嫔姐姐父亲是国子监的,知书达理,字面上的事也是精通的,臣妾想着几位姐妹们在**没什么事可以打发时间,因此才请了姐妹们来一起干点事,皇太贵妃不会怪罪臣妾吧?”杏贞边说着边偷偷地看着皇太贵妃的脸色。 康慈皇太贵妃摆了摆手,手里拿着的十八颗金丝楠木镶碧玺的佛珠也摆来摆去,“这也罢了,免得到时候她们几个看着你协理六宫心里反而生出许多嫌隙来,这内廷的女人们哪,若不是空闲的太舒服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嚼舌头根子?依我看,你这法子极好,找了点事儿让她们几个做着,免得在宫里头枯坐,再生是非!”皇太贵妃盯着杏贞似笑非笑,“怎的兰嫔你如此大方,这协理六宫的权可是不能小看的,你这说放出去就放出去了?”   ☆、十六、协理六宫(六) 杏贞早已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臣妾不是潜邸的老人儿,骤然得了这天大的权柄,本来就难以服众,各位姐姐虽然是极贤良的,但心里总有些疙瘩解不开,况且,臣妾也不想着在这些事上和各位姐姐闹得生分了,”杏贞顿了一顿,“况且臣妾的母家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才,臣妾准备着呀,过了年就发落几个趴在咱们皇上身上吸血的奴才,好空出位置,”杏贞窥到皇太贵妃聚精会神地听着,越发放心了起来,“空出位置来安排更得力的人儿,所以呀,到时候就免不得请德公公指点一二了。” 康慈皇太贵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你这话说的极是,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已然是无法无天了,是该好好整顿一下,免得让咱们天家做了那冤大头。” “皇太贵妃所言极是。”杏贞连忙点头赞同,心里无不得意,内务府这些人也应该换换了,换上自己的人,换上皇太贵妃的人,再换上**妃嫔的人,这样子才能大换血,省出银子来给咸丰皇帝平叛,皇太贵妃果然是宫里头的人精儿,一听到自己让德龄去储秀宫搭把手,就知道自己有意把肥肉分一块给她,才会对着自己个整改内务府的事举手同意! 皇太贵妃发了好一阵子的感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慈祥的看着杏贞,开口道:“兰嫔,你也侍寝这么久了,怎么肚子里一点动静还没有?” 杏贞措手不及,闹了个大红脸,正欲草泥马一下,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叶赫那拉兰嫔,最需要端庄大方不动神色,定了定神,低头害羞地道,“臣妾也是不知。”声音低的像似蚊子哼哼。 “你也别害羞,这可是大事,你也该是宣召太医给自己把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现在还一个子嗣都没有,你现在是协理六宫,事关国本,敬事房的事儿你也该上点心,要未雨绸缪。”康慈皇太妃说出了和富察氏差不多的话,杏贞第二次听到相似的话,心里暗暗警惕,唯唯诺诺。陪着皇太贵妃说了会子闲话,就告退出了寿康宫。 帆儿和安茜陪着兰嫔杏贞除了寿康门,朝着东边走着,准备回到自己的宫里去,杏贞向来不喜欢坐轿辇,喜欢自己快步地走回储秀宫,锻炼了身体,又能熟悉东西六宫,何乐而不为,将来估摸着还要陪着咸丰皇帝舟车劳顿地去热河避难呢,身子可得锻炼的棒棒的。 绕过寿康宫的宫脚,看到了前头一大片巍峨的宫室,杏贞抬起眼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宫室,问着安茜,“这是慈宁宫吧?” 安茜回答道:“娘娘,正是慈宁宫。” 杏贞若有所思的看着慈宁宫前头的两座威严无比的铜狮子,出了一会神,才挥着帕子走了。 如今还不到时候管这个事,将来再说。 “安茜,你宣个太医来给我看看,皇太贵妃的话我也应该要听进去!” “是,娘娘。” 寿康宫里康慈太贵妃笑眯眯的摸着佛珠不说话,德龄送了兰嫔到宫门回来,继续悄没声的站在皇太贵妃身后不说话。 “送出去了?” “是的,主子娘娘。” “这兰嫔倒是妙人,这下子六宫里头必然是没人说她的不是,连我老婆子也要被她这麦芽糖黏住了嘴,说不出话了,真是好厉害的心机,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才是春啊。” 储秀宫正殿。 “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才是春啊,安茜。”面对着安茜的疑问,杏贞盘在炕上喝了口参茶,舒缓了下气息,边等着太医的前来,边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安茜的疑问。 “娘娘的意思是?”安茜眼神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今我不是中宫,没在那个位置,名不正,言不顺,有些事我不好多管,现在给了大家每人做点事,她们也不会再嫉妒我有了协理六宫之权,给我下绊脚石。如今大家都有了,但是大家还是都没有,最后还是要我点头才通得过,安茜,有个词叫岷煮?你懂吗?不懂?那就算了。” “我把越多的权利和位置拿出去,她们就必然要拥护我,不然我要是不管了,她们的位置和权利就都要丢失,这样子,我还怕她们给我嚼舌根子吗?” “娘娘英明。” “太医到了没有?怎么这么慢。” “娘娘莫急,我这就出去找找看。”唐五福嗖的一声,以光速飞出了殿门,地上只残留下了一点点影子。 太医院的太医终于到了,清瘦的脸颊上留着五柳长须,穿着文鹌鹑的补服,这服饰表示他是个八品的官儿,太医跪在地上请了安,杏贞赶紧叫起,开玩笑,**争斗里面,贴身侍女、忠心太监还有这太医,可是宫斗三大必备法宝,功效有杀人、下毒、辨毒、修改怀孕日期什么的,咳咳咳,最后这项不算,就算自己不想着到处安插眼线,不得罪太医,和和气气的对待,这还是很需要的。 杏贞叫起了太医,叫他坐在圆凳上,太医拘束地坐了半个屁股,低着头等兰嫔发话。 “太医贵姓?” “不敢当,免贵姓张。” “张太医好,今个叫你来,是想着叫你给本宫把把脉,看看身子有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怎么样才能怀上龙胎。”杏贞大大方方地说着这件事,心里倒是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脸皮不厚怎么在皇宫混? “是,”张太医弓着身子上前,拿着帕子盖住了兰嫔的皓腕,低头静静把脉,过了不多会,张太医就收了手,站在地上抱着拳禀告:“回兰嫔娘娘,娘娘的身子康健的很,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要静心等待,这喜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 杏贞无言,叫帆儿包了个红包送太医出去,我这已然不急了,还要怎么样等待?难道是皇帝那边的问题?嘿嘿,看来地虽然是肥地,但是也要好种子才能种出好庄稼啊,额,这个就有点略带黄腔了,那就不提了。 “安茜,瞧着皇上什么时候来连忙叫醒我,我有点困了,先打个盹,对了赶紧把上午就炖好的燕窝粥给我拿来,我用了再睡,记着点多放些*和糖!” 边上的帆儿一脸无奈,学着杏贞最爱做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小姐您是真的不急,什么时候都吃的着,睡的着,像没事人一样!   ☆、十七、三胜三败(上) 咸丰二年十二月一日,太平军久围黄州不下,顺流东下,十二月五日,一举攻破黄冈县,黄冈县知县殉国。 军机处内愁云惨淡,几个军机大臣有的喝着不知滋味的茶,有的看着折子,邵灿正在提笔写字,但是刚把墨磨好了,兔毫沾好了墨,刚想在玉版纸上写些条陈,凝笔停了一会,却又摇头叹气一声放下了笔。 麟魁看了邵灿的坐立不安,自己也觉得被邵灿传染了,故作闲雅看的书也是黑白一片,再也看不进去,手里的《汉书》搁在茶几上,边上放着一堆的折子还没批阅也不管不顾了,放下盘着的腿,走到领班军机大臣祁??藻的炕前头,抱拳行了一礼,“祁中堂,这南边洪杨逆贼攻下了黄冈,大家都看出来了,逆贼的心思不小,估摸着就是想去着金陵那边,”麟魁转过头看到众位军机大臣竖着耳朵的意思,就知道自己的话儿没错,起码在这军机的几间放里头,大家都认为洪逆这个去处没有错。“您说,皇上要是闻起来,咱们该怎么禀告?” 问题是该怎么应对? 历史上,太平军攻占武汉以后,面临着三个进军方向:北进河南、西入巴蜀、东下东南。石达开劝杨秀清“先图入蜀,再图四扰”;洪秀全在长沙时意在进取河南,“欲取河南为家”,问鼎中原,直捣虎穴,但首次攻占武昌却想在这第一个到手的省城“建都”了,随武昌陷落而作罢,那么接下来取南京为都也不勉强了;杨秀清“觊觎江浙财富之区,欲由长江迳取江宁为‘巢穴’”。杨秀清假借天父裁决,夺取南京,踞为根本,徐图进取。占领南京以后,洪秀全主张分军镇守江南,大军直趋中原,取河南为业,把反清战争推向北方,推翻清朝统治,夺取全国政权。清朝危机四伏,人民蜂起四方,“斯时北路尚未设防,城堞不坚,地无险阻”。 在这个时代中,太平军在未打下武昌城,在武昌城外不大不小的挫折之后,还是依照着之前既定的目标,顺着长江一路而下,准备在清朝的江南膏腴腹心之地,闹个天翻地覆,再立地火水风,新开天地。 祁??藻不急不慢地把手里的折子看完,在边上写了一张小纸条,票拟上了自己的处理意见,拈着须,想了一会,回到还站在自己前头神情焦急望着自己的麟魁,方才正色说道:“梅谷,你说的何尝不是我想的,更是咱们皇上最最担心的,要是万一不幸被你眼中,这东南赋税重地,就真要锦绣都付与血泪了。” 邵灿也围了过来,叹气道:“谁说不是呢,中堂,咱们在皇上那里可是吃了不少排头,再这么下去,对着南边的局势无能为力,您是帝师,自然是不怕,就怕着我们几个都要摘了头上的顶戴咯。”边上的几个军机大臣坐在炕上点头称是,一脸赞同之策。 祁??藻也是苦笑道:“我岂能不知,但......哎,多年积弊”祁??藻说的含糊,但是在座的那个不是沉浮官场多年,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了,都明白这说的就是吏治败坏,军队堕落,这吏治败坏也就罢了,眼下看不出什么即刻爆发的祸害,只能慢慢将这煌煌天朝腐朽去,可这军队堕落,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大祸就在眼前。多少满汉八旗绿营看到太平军的旗帜望风而逃,要是有几只部队肯上前迎战,已然属于虎狼之军了!可是这肯迎上去对战的也实在是草包,正如白雪一遇见火盆,就冰消瓦解了! “军队已然烂到了根子上!道光爷那时候英夷来犯,咱们的水师一无是处,如今这洪杨之乱,更是让这八旗绿营丢尽了朝廷的脸面,老夫在这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洪杨逆贼往着北边杀来,咱们也没什么兵,没什么大将抵挡得住!”众人悚然而惊,望了望边上的人,都是一脸惊惧之色。 “为今之计,只有练出精兵才能一举消灭逆贼大军,可是这精兵一时之间怎么练的出来!皇上上次从旁人那里听到的主意儿,”祁??藻神色木然,眉毛不经意间一抖,“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叫各地乡绅自己办着团练保卫乡里,多少能牵制牵制逆贼的行军速度,咱们现下,就把这团练的章程拟的完备些,怎么办,奖赏怎么给,咱们到什么时候把团练也拿过来用上,团练的饷银怎么开,这都是要好好琢磨,把这个主意填满了,填精彩了。” “祁中堂老成谋国,一语惊醒我等啊。” “正是正是。” 储秀宫,缓福馆。 日头斜斜的照在缓福馆的窗檐上,几个太监宫女束手站在棉布门帘外头候着,随时等着里头嫔妃的使唤,宫里头的积雪扫的干干净净的,两个小太监拿着俩叠厚厚的蓝皮本子站到了缓福馆殿前,两个宫女连忙掀起了门帘,让两个小太监赶紧进去。 两个小太监进了缓福馆殿门,只觉得殿内温暖如春,又有香花胭脂香味,只觉得自己置身于阳春三月的御花园,耳边听到了环佩响声,又有呢喃燕语,不敢抬头打量,连忙把手里头的册子交给了守在门里头的安茜和帆儿,打了一千,连忙就出去了。 安茜走进了正间,只见正间中间放着一只大花梨木长条雕花富贵如意桌子,兰嫔坐在上首,左右手边各自坐了英嫔和贞嫔对着一大堆的本子埋头看着,丽贵人坐在英嫔的下首,一手扶着头,毫无形象地昏昏欲睡,对着账本一脸无奈的样子,云贵人更是早就抛开了那桌子上的各式文件,拿着一个墨梅白瓷盖碗津津有味地喝着茶,边上还有俩碟小点心,云贵人在看着要用哪个点心好,婉常在倒是正常,还在努力坚持着看着手里的东西,不过那手里的册子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 杏贞就更是无奈了,咬牙切齿地看着竖着用蝇头小楷写就的账册,看的是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不能够啊,竖着写的册子真心难看,杏贞又看到安茜和帆儿又拿了一叠账本上来,顿时一声惊呼,“哪里又有这许多了!” 兰嫔的惊呼把众女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安茜翻了翻上头的几本册子,了然于胸,方才回道:“回禀娘娘,这是内务府安排的除夕大宴的菜品、赏赐、烟火、以及一些装饰的单子,想必是内务府不知道按着什么年的例子,要娘娘们做主呢。” “内务府的人怎么说?”杏贞翻了翻新拿来的册子,反问了一下候在边上的唐五福。 唐五福弯着腰,把一盏新沏的梅花玉露茶放在了杏贞的手边,方才悄悄地回答道:“内务府的意思要是按着咸丰元年的规制办有点不太妥当,因着,因着南边这不是还不太平么。”   ☆、十七、三胜三败(中) 也是,南边现在如此之乱,估摸着在过年的前后,太平军就要攻入安徽,然后攻克安庆,然后再进入江苏,然后便是攻克江宁了! 杏贞拿起唐五福送上来的梅花玉露茶,放在桌子上,漫无目的的轻轻碰着茶碗盖子,也不知道父亲那边怎么样了?只要是能坚守住城池,就算别的有什么差错,咸丰皇帝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估摸着也不会怎么样处罚惠征,大不了开革回家,横竖自己在宫里头,也委屈不到父亲。杏贞回过了神,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就开口笑道:“这个事儿,我看着还是请皇太贵妃和皇上定夺吧?”众女点了点头,杏贞又砖头吩咐唐五福,“不过赶紧告诉他们,别的可以短少些无妨,咱们六宫里头的姐妹们的年赏可不能少,咱们皇上就这么些嫔妃们,再少了年赏,像什么话?就是外头的福晋命妇们进宫里头儿请安,看到姐妹们穿的寒酸,也要笑话咱们的!” 丽贵人笑着说道:“兰嫔娘娘说的极是,谁都指望着那个年节的封赏好来打发宫里头儿服侍的人呢!” 杏贞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谁还能有别的什么出息啊,总是指望着每个月的月例和年节的封赏罢了,如今还宽裕些,要是皇上以后封了新的姐妹们,到时候咱们姐妹们可就要节省些了。” 贞嫔开口道:“若是南边平定了就好了,起码这内库不会空的像大水发过了一样,真是空空荡荡的,我管着那珍宝库,看了看最近几个月的账本,皇上都已经拨出去多少体己都记不清了。” 杏贞站了起来,收罗了下账本,用系着的手绢按了按嘴角,“今个看大家都累了,咱们就先散了吧,横竖就是年底事多些,姐妹们再辛苦一阵子,过了年,过了元宵,咱们也空闲多了,我看着咱们这除夕大宴啊,也该节俭地办,不过呢皇上、皇太贵妃到咱们姐们都爱看戏,这戏少不了,别的咱们明天议一议,该删的删减些,六宫能省些钱出来,皇上也高兴,觉得咱们识大体,顾全国事,哎,不过这也是小钱,帮不上皇上什么大事。” “哈哈,兰嫔如此懂事,已然是帮了朕的大忙了!”一个清亮的男声从缓福馆殿门外响起,门帘一掀,透出半张苍白的脸,不是咸丰皇帝又是何人? 缓福馆里头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嫔妃们屈膝福了一福。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咸丰皇帝疾步走到杏贞边上,刚想去扶兰嫔起来,眼尖看到边上的丽贵人秋水含眸的望着自己个,又撇到贞嫔钮祜禄氏低眉顺眼地行着礼,脸上全是已然是知道这幅场景了,便讪讪的收了手。 杏贞大方一笑,只当做不知道,也不以为忤,自己爽利地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各位嫔妃们,才开口笑道:“哪里是臣妾懂事,姐妹们都体贴备至呢,皇上,贞嫔姐姐还专门每日去珍宝库逛上一圈,就怕有人中饱私囊,拿了皇上的私房去!” 咸丰皇帝转过身子嘉许地看了看贞嫔,贞嫔脸上微微发红,咸丰皇帝道:“辛苦你了,贞嫔。”贞嫔再次施了一礼,温和地道:“臣妾无用,不能学者兰嫔妹妹帮着皇上分担政事,”咸丰皇帝的脸僵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淡笑着,“唯有这些小节上帮着皇上一二,免得皇上为了这**的事再烦心,就是臣妾忙些也是甘心的。” “你这话极是,”咸丰皇帝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各位姣花软玉,“你们有这心就极好,朕心甚慰,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你们帮衬着朕。”皇帝拿眼看着杏贞,杏贞大方得体地笑着,彷佛没看见咸丰皇帝的眼神,“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滋润的!” “皇上说的极是!”丽贵人赶忙插口说道,“臣妾啊,原本是极笨的,在储秀宫跟着姐姐们学着处理了些事务,倒是没出什么差错,兰嫔姐姐还赞许臣妾学的快呢。” “妹妹聪慧伶俐,哪里还有什么不能的呢。” 众位嫔妃说笑了几句,咸丰皇帝挥了挥手,坐到长条形桌子的上首,“你们先跪安吧,朕和兰嫔说会子话,对了,丽贵人,今个晚上朕到你永和宫用膳,好生候着朕。”用晚膳的潜台词就是今天晚上歇在永和宫了,丽贵人满心欢喜的应下了,小意地看了看杏贞的脸色,看到杏贞神色没什么异样,依旧笑盈盈地站在皇上边上,这才和众嫔妃施了礼,一起退下了。 杏贞摆了摆手,示意唐五福把茶倒上来,安茜和帆儿收拾了下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册子,杏贞站在咸丰皇帝的边上,要说唐五福的速度真是飞快,几乎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拿着红木托盘送上来了绛红色的盖碗,杏贞拿起了盖碗,入手微微发烫,可见茶水的温度掌控的极好,杏贞赞许地看着唐五福点了点头,唐五福如同吃了人生果一般,笑的越发看不见眼睛了,低着头出去了。杏贞把盖碗献给了咸丰皇帝,咸丰皇帝拿过来盖碗,喝了口茶就把茶盏放下了,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杏贞,伸手拉过杏贞,让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杏贞温柔地说道:“刚才朕没扶你,你不会怪朕吧?” 杏贞现在还是对着皇帝的亲热有些不适应,强笑着道:“皇上,臣妾哪里是那么小鸡肚肠的妇人,皇上对臣妾好,臣妾心里知道,场面上的还是要一视同仁的好。”见到咸丰皇帝满意的点了头,杏贞又发问了:“皇上,你还是因着南边逆贼的事儿烦心吗?怎么样?南边又出了什么岔子?” 咸丰皇帝摸着杏贞的双手,觉得她手上的银雕兰花镶松绿石护甲有些硌人,就把杏贞的手放下了,又叹了一口气,“自然是那些逆贼的事,前些日子逆贼攻不下黄州,转头就克下黄冈,最近几日江西巡抚来报,说贼子已然兵出黄冈,顺流直下,正欲往着九江而去,而江西巡抚,”咸丰皇帝脸上一抹怒色闪过,“说着九江空虚,省内绿营不堪大用,直叫嚷着朕派兵去帮着九江守城,我哪里来的还有兵!” 发了一通火,又略带感激的眼神看着杏贞,“还好你上次献上的火攻浮桥之计,让逆贼们的水师烧掉了泰半,不然要是他们水师还在,加上裹挟了武汉三镇的几十万人丁,现在早就顺风顺水,一鼓作气克下安庆了,哪里还会慢吞吞的,这会子还没到九江。”   ☆、十七、三胜三败(下) 杏贞思索了一番,方才慢慢说道:“现如今这洪杨逆贼们的意图已然很清晰了,不是往着四川去,而是准备着学晋朝攻克东吴的法子,顺流东下,顺风顺水,打下东南一角,若是让着这些逆贼在咱们最富庶繁华的地方闹腾个几年,税收银子收不上来,海防北防一起挤兑着来,那咱们可真就都别活了。” 外头的阳光只照进了半扇窗子,显得咸丰皇帝特别苍老,他轻轻的拍了下桌子,“就是这个理,如今这八旗无用,绿营也是废物,无论如何挡是挡不住逆贼们的动向的,兰儿,”咸丰皇帝热切的看着杏贞,“你有什么法子可破除此难题?” 杏贞心里头微微苦笑,还真以为我是大罗金仙?挥一挥衣袖只能不带走云彩,变不出来千军万马,杏贞想了许久,咸丰皇帝也极有耐心,一直等着兰嫔想出什么头绪来解这团乱麻,一时间缓福馆内寂静无声,帆儿和安茜伺立在边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免得惊扰了自家主子的奇思妙计。 杏贞想了许久,欲言又止了一番,后来咬了牙,才说了话:“皇上,恕臣妾直言,这现在已有的兵营已然无用,八旗绿营都是烂到底了,要想正面打败逆贼,现在实在是无可能了,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武昌之战不可再现,那是靠了咱们打了逆贼一个措手不及,以后要想再这么大胜逆贼,现在的兵军,恐怕几年之内是难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 “兰儿你快说来。” “那就是:拖字!” “拖?”咸丰皇帝若有所悟,反复念叨了几遍拖字,始终不得要领,赶紧握住了杏贞的双手,急切的发问道:“兰儿,你快快讲来。” “正是拖字诀!”杏贞目光炯炯的看着咸丰皇帝,“皇上刚才已然说了,这江南各地的八旗绿营全是窝囊废,指望不上用场,这甘陕铁骑虽然略微彪悍些,但是也不能轻易动用,况且千里奔袭,也说不好有什么办法能扑灭洪杨逆贼,可这强军一时半会儿更加是练不出来了!臣妾前几日在宫里想了一番,只有在这拖字上咱们才能下些功夫。” 咸丰皇帝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问道:“兰儿,你具体说说?” “皇上,臣妾是这样想的,咱们有三必胜,逆贼有三必败!” 咸丰皇帝的胸膛开始略微有些起伏了,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咱们有三必胜?逆贼有三必败?兰儿你可不是在拿安慰话哄着朕吧?” “臣妾那里敢欺瞒皇上,我先说说咱们的三必胜,这第一,就是咱们的大义名分,我大清,”杏贞别扭地说了这句日后清宫剧最会说的一个词,“自从顺治爷入关以来,承袭前朝,定鼎北京,握有中国已有百多年,这君臣大义、忠孝廉耻已然深入人心,要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咱们没有这大义名分在,湖广的地方官们那就不是殉国,而是应该投敌了,洪秀全杨秀清他们不管如何放叛乱,天下人只会觉得那些就是流寇,最多只是虚与委蛇,绝不会同流合污!皇上您别小看这大义,这大义虽然是虚的,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还是在黎民百姓的心里头牢牢扎根的,只要咱们还开着科举,还委任着官吏,咱们就占据了优势!” “这第二必胜,就是咱们大清幅员辽阔,物宝天华,也就是说咱们禁得起折腾!逆贼不事生产,不割据一方作为自己的根据地,咱们地大人多,不怕折腾,但是逆贼就不一样,人多杀一个,他就少了一个!湖广糜烂了,等逆贼走了,休养生息,几年就能恢复,江西安徽烂了,那咱就再等几年,也能喘过气来,拼了湖广两江几年的赋税都不收上来,用钱就地征用军饷,也能砸死那起子逆贼了。” “这三必胜,就说的是咱们的军队,臣妾在这里要贺喜皇上,恭喜皇上了。”杏贞笑着拜倒,说了这番让咸丰皇帝摸不着头脑的话。 咸丰皇帝赶紧扶起了杏贞,疑惑的问道:“兰儿你前头说的两件必胜说的明白,朕也听得通透,可这里头了,你怎么还恭喜起我了?” 杏贞缓缓就着皇帝的手站了起来,复又坐到椅子上,“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乱世也出将才!韩信若没有楚汉之争,焉能统一天下,得封齐王?这逆贼如熊熊烈火,烧掉了不少八旗中的败类,也烧出了十足赤金!王锦绣就是其中一个,大火烧出了一个赫赫威名,还有那向荣,也是敢打敢杀的,臣妾听闻湖南有个人叫左宗棠,帮着长沙府守城守的极好,逆贼们围困了几个月,都攻不下,可见其人的本领,皇上您也叫了曾国藩去统领湖南的团练们,这些可都是难得的人才,逆贼气势如火,可是咱们也不含糊,也有了这些子人才,就有了抗衡逆贼们的能力。俗话说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皇上只要等着这些人在战火中一一冒出来,提拔到适当的位置,就算逆贼再气焰嚣张,也不得不要偃旗息鼓了,另外,皇上您也别怪臣妾乌鸦嘴,若是日后英夷再次来犯,咱们的强军练成了,岂不是能给他们一下子狠的!” 咸丰皇帝拉着杏贞的手颤抖了,朝廷里的军机重臣们虽然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可是这眼界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兰儿,这三必胜的说法,让自己的信心一下子就满了起来! “好好好,兰儿,那你继续说,这逆贼的三必败是哪三必败?”咸丰皇帝激动了,连连发问。 杏贞款款坐下,从皇帝的手里抽出了柔荑,拿起桌上半冷的茶水,倒也不在乎,咕噜地喝了几大口,才缓缓继续说了下去。 “这第一,逆贼失了南边士绅的民心!皇上,你可记得宋时丞相文彦博对着神宗皇帝说过的话吗?皇帝是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虽然这话有些偏颇,但是也是在理的,逆贼在湖广无恶不作,尤其对着士绅磨刀霍霍,稍有反抗就抄家尽没家产,这南边的士绅如何不恨?如何能与逆贼同心同德?皇上只看着湖广逆贼过去的地方有多少个团练就知道了!” 安茜等一干服侍的人只听到叶赫那拉杏贞的声音在殿里回荡,上次南边的舆图放在储秀宫指点过武昌大战之后,就一直放在正殿,帆儿刚才就眼错不见,机灵地拿了过来,杏贞展开舆图指点江山起来,“第二必败就是逆贼往着东边去了!而不是北上或是西进!臣妾若是逆贼,皇上别怪臣妾说话难听,最佳的法子就是北上中原,逐鹿天下!按照现在逆贼的气势,打到黄河边那是绰绰有余的,搞不好又是一个南北朝!南边的士绅要是断了中枢的联系,等着逆贼们开国立朝,设科举搜罗人才,他们自然也会投靠逆贼们去,这是臣妾也要恭喜皇上的!此外,若是洪杨叛逆西进了巴蜀,这天府之国,地形限制,更易割据一方,西南立国,皇上就看着当年蜀汉靠着川中就挺了多少年?逆贼偏偏选了个去东边儿!可见逆贼们的眼皮子何其浅?被东南边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想着往富庶的地方去,就等着小富即安了!” “第三,就是由着这逆贼望着东南方去的,皇上,您觉得这老虎是放在山林里难杀呢,还是在笼子里好剥皮抽筋?” “那自然是在笼子里好杀。” “正是此理,眼下逆贼大军东突西撞,正如虎在山林,咱们四处围堵,力不从心,可要是逆贼到了东南花花世界,到时候乐不思蜀,岂不是就是被咱们关在了笼子里?咱们只要等着逆贼们定都何处,准备好大军死死围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圈着老虎不到处乱跑吃人,就是大胜!等到强军练成,江南各地的团练都起来了,合围了上去,到时候攻守异位,洪秀全杨秀清他们就是成了笼子里的老虎,任由咱们宰割了!” 咸丰皇帝苦笑着说道:“你这胜败之论振聋发聩,朕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可惜,只是这大火炼金的法子实在是急人,按照你的计策,这么几年都没什么安稳日子过了,国库又如同大水冲过一般,要怎么想着法子从哪里发个几百万的财才好。”咸丰皇帝看着杏贞,越发兴致勃勃了起来,“兰儿你在军事上的确是好手,眼光长远,不知这财计上,有没有法子解朕的忧愁?”   ☆、十八、除夕大宴(一) “这个,臣妾也是无法了,只能在内宫里头帮着皇上剩下一点是一点了。”杏贞低了头,我到不是没有生财的法子,只不过现在还不能算是执掌六宫,诸多人等着看我笑话,那里还会帮着我赚钱!什么赚钱的主意,就等着日后再说了。 “呵呵,朕的女诸葛,如今也犯了难?也罢,按照这你的意思,叫江西安徽两省尽力消耗拖着洪杨逆贼就罢了,长江两岸百里内人丁叫官府组织着全部撤光,以避着逆贼的大军裹挟人口,小地方无所谓,可是这重城是千万要守住!另外叫江西安徽江浙几地的官府学着湖广的例子,组织着乡绅办好团练,不求歼灭大敌,只求自保乡里,保着人丁财务不被贼子掳走就是大功,要是能杀掉几个落单的逆贼,朕更要重重的赏!”咸丰皇帝高兴的在店内来回踱起了四方步,连连挥手着道。 “皇上,如此就自然是万无一失了。”杏贞又想起了某人,“臣妾啊,还有一个节省的法子,皇上您要不要听听?” “你且说来。”咸丰皇帝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渴了,拿起茶盏一口饮尽,示意叫唐五福连忙满上。 “咱们北京城的官多,臣妾心想啊,要是南边要设团练的主管官员,这又是一大笔开销,我觉得呀,皇上何不像曾国藩一样,从南边籍贯的臣子里头儿,挑出那些个年富力强还肯干事的人,统统发回原籍去搞团练,保卫乡里,在京里的大部分都是穷京官,如今又能衣锦还乡,又能团练里掌掌权,还能摸到几个油星子,岂不是一举多得?” “这话也对,那我就从这安徽、江西一带的年轻官员里头先挑着下去,地方上能练兵的也叫着巡抚总督们一同保举上来,”咸丰皇帝看着杏贞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心里一动,笑着问道:“怎么?兰儿你有什么人选吗?” 杏贞双手绞了绞,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红着脸说了实情:“论理臣妾也不认识外头的官员,只是有一个李编修家的太太在外头送了臣妾娘家五百两银子,母亲打发人进来和臣妾说这个事儿,臣妾赶紧地叫母亲还回去,这恰好,皇上说着叫安徽江西户籍的官员回去办团练,臣妾就想起了这个人,他呀,恰好是安徽的,请皇上恕臣妾妄言政事之罪!”杏贞惶恐的拜倒,这不到最顶端的人,一天不知道要跪拜多少次,这膝盖都有点隐隐发疼了。 咸丰皇帝不知道杏贞心里的嘀咕,把杏贞扶了起来,哈哈大笑,“这算什么罪过,无罪无罪,兰儿,你说朕每次来这储秀宫,每次都是气冲冲地来,得意得满载而归呀,这不算什么大事,过几日,朕把他的名字贴上去,也让他去办这个事罢了,谁叫这小小编修识得咱们兰儿的本事呢?朕要他一求你呀,他就求准了!”咸丰皇帝拍了拍杏贞的手,怜爱赏识的眼神中有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上次靠着你的计策,烧掉了逆贼三万的大军,朕在奉先殿已然将捷报少给了先帝,让先帝知道这个喜讯,知道朕不是无用的昏君,先帝选了朕承继大统,没有错!”说到了这些有些犯忌讳的话,边上的宫人们越发低着头不敢出声了。 “兰儿,只要你诞下皇子,朕就册立你做中宫皇后!” 刺啦一声,唐五福匝然听到这话,手里的托板恍如重若千钧,一哆嗦,掉在了水磨如镜的青砖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皇帝皱了皱眉头,正欲发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唐五福,杏贞从当了皇后的美梦中醒了过来,咽了咽口水,赶忙再次跪下,嘶~老子的膝盖要裂掉了。 “皇上,臣妾不敢妄求这等福分,况且事关国本,还是请皇上切勿妄言的好。”杏贞低着头说了这些话,谁不想立马和皇帝拉钩约定好的?可是这男人的话,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是三月的天气,说翻脸就翻脸的,一个轻飘飘的许诺当不成什么事儿。 咸丰皇帝说了这句立后的话出来,知是自己个兴致上来的信口开河,忙讪讪的扶起杏贞,安慰道:“也罢,你心里有着朕,朕必然不会辜负你,兰儿你且忙着吧,朕回养心殿批折子,另外把这南边的主题儿要和军机们定下来,晚上朕再来看你。” 杏贞俏皮地笑了一笑,“皇上您刚才可是说晚上到丽贵人那里去的,”咸丰皇帝以手扶额,哑然失笑,“瞧着朕这记性,也罢,那明日朕再来你这里用膳,你说的除夕大宴要节俭的意思很好,叫内务府帮着你好好操弄。那朕先走了,兰儿你既然怕冷,就别再站在地上,没事就歪在炕上猫猫冬也是好的。”语气温柔得几乎让杏贞沉溺了下去。 “恭送皇上。”众人山呼拜倒。 杏贞跪在地上心里浮想联翩,几乎不能自已,皇后的宝座朝着自己正冲着招手呢!只要当上了皇后,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统辖**,内务府、七司三院能牢牢地抓在手心里,未雨绸缪地应对来日大难! 帆儿过来扯了扯自家大小姐的衣袖,杏贞才在神游里面回过了神,连忙站了起来,环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泠然开口说到:“今天听到的事,谁也不许往着外头提!谁要是乱出去嚼舌头,我也懒得管,直接开出储秀宫去!听到没有!” “是。” “五福,你也小心着点,今天皇上心情好,没有发落你,下次要是在皇上听到坏消息的时候这样子不小心,皇上要是剥了你的皮,知道了吧?” 唐五福边点着头边擦汗,“是是是,娘娘教训的是,奴才以后一定会小心当差。” “好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我回房休息下,等到午膳好了再叫我。” 帆儿和安茜跟着杏贞回了正殿,到了东暖阁,看着杏贞歪在炕上,又给加了一条天鹅绒的被子,方才出去了。 守在东暖阁外头的帆儿听到里头兰嫔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口里还低低的念叨着:“皇后,嘻嘻,皇后……” 帆儿听得有趣,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暖阁里头安静了片刻,随即扔出了一个绣着玉堂富贵花样的八角枕头来。 “你这小蹄子!有什么好笑的!” 帆儿连忙手脚并用地笑着逃出了正殿。 不多会丽贵人就恍惚听到了晌午她们走了以后咸丰皇帝在储秀宫里的话了,惊得她连忙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从正殿的宝座上站了起来,只是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发闷,抚了几下,连忙开口连声发问:“外头的人怎么说的?快说!” 梅馨连忙开口:“储秀宫上下的人都长了一条舌头,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养心殿御前的小太监站在殿外,恍恍惚惚听到一句什么中宫的话儿,之后就听不清楚什么了,只是看到皇上一脸喜色的出了储秀宫。” “中宫?皇后!”丽贵人脸色急速变幻,阴晴不定地缓缓坐下来,春儿送上了糕点,也挥了挥手让她拿下去。 “皇上居然动了立后的心思!还是在储秀宫说的这话!”丽贵人心里暗流汹涌,思绪一片混乱,“这是皇上一时兴起呢,还是想了许久的事儿?”   ☆、十八、除夕大宴(二) 英嫔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里拿着本孟子,顺便看看花圃里头的腊梅花苞长什么样了,自己一个人正在闲然自得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凑了上来,附在英嫔耳边说了自个在外头打听来的话,英嫔神色一动,似乎有些兴奋之色,但最终还是寂寥了下来。 “这事反正和我没什么相干,倒是旁人么,”英嫔眉宇间微微皱了几下,倒是要忍不住跳出来了,“贞嫔现在在哪里?” “刚刚出了钟粹宫,现在朝着西南角去了,估摸着应该是去寿康宫。” 英嫔点了点头,挥手叫小太监下去,回头继续看着院子里的腊梅花。 这贞嫔,倒是还真不简单呢。 寿康宫。 康慈皇太贵妃刚刚慈祥地笑着点了点头,让贞嫔行了礼就告退了。等到贞嫔出了殿门,皇太贵妃却还依旧是脸色不动,笑眯眯地继续捻起了佛珠。 德龄走了进来,附耳在康慈皇太贵妃耳边悄声说了什么,皇太贵妃点了点头,了然笑着开了口:“我说难怪今日不早不晚的,贞嫔怎么突然来我宫里头,还说一车轱辘子的话,透着平时没有的恭顺模样,哀家真是纳闷了,原来根子是出在皇帝说的几句话里啊,呵呵,这六宫里头,其实是子嗣最紧要,皇后的位置重要,也权势滔天,更是六宫各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乾隆爷的乌拉那拉氏也是皇后,后来怎么样?和个贵妃一同入葬,连个神主牌位都没有,哀家这个老婆子安心就看着**起着波澜看笑话罢了,眼下这六宫的局势,兰嫔虽然是一枝独秀,可还要看着谁能诞下龙子,才算是分了胜负,就算兰嫔当了皇后,没有子嗣日后还是难熬!” 咸丰二年腊月三十。 储秀宫的人早早就起来了,不光是为了连着打扫连下了三天的厚厚积雪,更让储秀宫上下抓狂的事儿就是早上四更的时候,那是鸡都还没醒的时候,就有内务府尚膳间等几个地方的宫人太监们在储秀宫宫门外头用力拍着兽首门环,央告着要进来,“那边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兰嫔娘娘处理呢!耽误不得,到时候主子们吃不上热菜(拿不到年礼),那可真是要吃了奴婢了!” 守门的宫人不胜其烦,就早早地开了宫门,让一连串的人接连的进了储秀宫,等着兰嫔娘娘的接见定主意。 杏贞太困了,忍不住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太不人道了!这几天每天要这么早起床,搞得自己黑眼圈都爆出来了,随意打发了一件事,杏贞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带着全套鸾凤对襟朝服,脖子上挂着一串白玉朝珠,头顶带着翟鸟朝冠,长长的明黄色绶带从帽子两边垂了下来,耳朵上挂着两颗红宝石坠子,因是大节日,也不同往日的淡妆,按品大妆了起来,杏贞看着自己镜子里的烈焰红唇,黑眸粉腮,满意的点了点头。 唐五福穿了个应景的红色衣服,进了东边的暖阁,打了个千,笑着对杏贞说道:“娘娘,皇太贵妃已经出了寿康宫了。” “好,咱们这就出发,今天就坐一会子辇轿,免得到时候自己走路走的慌乱,乱了服制。” “喳。”唐五福出去吩咐轿辇,杏贞和安茜说道:“咱们可别比皇太贵妃还晚了,那就失了礼数了。” “正是的呢。” 清宫惯例,除夕这日的上午辰时三刻,皇帝并太后要在乾清宫接受东西六宫皇后并嫔妃的朝贺,恭贺皇帝太后新年新禧,如今没有皇太后,也没有皇后,康慈皇太贵妃也就是坐在皇帝边上接受杏贞带领着嫔妃们的新年祝贺,皇帝奉上给皇太贵妃的孝敬,然后赐下给嫔妃们的年礼,这样早上的程序内命妇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可以回自己宫里头躺着睡个美容觉。之后就是外命妇进宫朝贺皇太后、皇后,如今也没有皇太后、皇后,所以外命妇们的任务比较简单,去寿康宫朝觐下皇太贵妃就好,杏贞坐在平稳的轿辇上,得意的想着如今自己个协理六宫,算的上是半个皇后了,外命妇们不知道会不会来拍拍我的马屁,也来储秀宫拜见下自己? 要谦虚谨慎,要低调。 杏贞扶着帆儿的手在乾清宫的边上的月华门口下了轿辇,抬头看了看月华门里头巍峨的宫殿,乾清宫是紫禁城内廷正殿,内廷后三宫之一。“乾”是“天”的意思,“清”是“透彻”的意思,一是象征透彻的天空,不浑不浊,象征国家安定;二是象征皇帝的所作所为象清澈的天空一样坦荡,没有干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乾清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高二十米,重檐庑殿顶,始建于明代永乐十八年,明清两代曾因数次被焚毁而重建,现有建筑为清代嘉庆三年所建。是顺治、康熙皇帝和明代皇帝处理日常政务,批阅各种奏章的地方,后来还在这里接见外国使节。不过到了雍正朝,雍正皇帝择了养心殿作为寝殿,乾清宫才成为一个礼仪式的宫殿,失去了不少生活的功能。 杏贞踩着花盆底的旗鞋,摇摇摆摆地向前走着,边走边打量着自己从没来过的乾清宫,看到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连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暗含九五至尊的意思,自台面至正脊高二十余米,檐角置脊兽九个,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分外气势恢宏。 "  待走到乾清宫内殿门前,看到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明间前檐减去金柱,梁架结构为减柱造形式,以扩大室内空间。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东西两梢间为暖阁,殿内铺墁金砖。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杏贞回首望去,看到丹陛接高台甬路与前头的五门乾清门相连,北风萧萧,把插在汉白玉台基上的各色旗子卷的漫天飞舞,呼啦作响,太阳正光芒万丈地从东边照过来,两边黄马褂侍卫林立,一派金碧辉煌中,尽显煌煌天朝威严之势。 杏贞叹了口气,这天家气派,天下人望聚集之地,怎么会落的后来的如此地步? 安茜觉得自己的主子今天不太注意场合了,除夕之日,在乾清宫前叹气,这可不太好,左右看了看,除了一些低着头的侍卫和太监,并无他人,这才放下心来,低声提醒着兰嫔:“娘娘,时候不早了,该进殿候着了。” “唔,咱们进去。”杏贞转过身子,抬起脚进了乾清宫。 。。。。。求推荐和收藏,拜谢!   ☆、十八、除夕大宴(三) 正殿宝座上方悬着由清代顺治皇帝御笔亲书的“正大光明”匾,地平上正中陈设有金漆雕云龙纹宝座,后有金漆雕云龙纹五扇式屏风。两侧陈设?端(?端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具有神异功能的瑞兽,号称能日行一万八千里,通晓四夷语言,好生恶杀,知远方之事,若逢明君有位极人臣,则奉书而地,护卫于侧,把?端陈设在禁宫大内的宫殿,寓意皇帝圣明,广开言路,近贤臣远小人)、仙鹤烛台、垂恩香筒(香筒为燃香这用,在香筒内可以燃放檀香,当檀香燃烧后,一缕缕的青烟从镂空筒身飘然而出,云烟缭绕,寓意太平、安定、大治)等,宝座前有批览奏折的御案,这一组陈设全部座落在三层高台上。两边有四根大红色的柱子,外头两根柱子上写着对联一副,“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是康熙御笔,里面两根柱子写的是“克宽克仁皇建其有极,惟精惟一道积于厥躬。”是乾隆御笔。杏贞四周环视好好的饱了饱眼福,才转过注意力,看了三三两两站在丹陛下的六宫嫔妃们,众位嫔妃此时已经看到了兰嫔一行人,均福了一福,杏贞连忙回礼,走到了英嫔和云贵人的边上,和几个人攀谈了起来。 细细的中和韶乐响了起来,杨庆喜从后头出来,手持拂尘站在了丹陛边上,各宫嫔妃知道是皇太贵妃和皇帝到了,于是就赶紧依着各自的位份站好,杏贞站在东首,英嫔站在身后,贞嫔站在杏贞的西边,众女依次肃手立着,默然片刻,只听得杨庆喜高声叫喝:“皇上驾到!皇太贵妃驾到!”待到穿着明黄色朝服的咸丰皇帝和康慈皇太贵妃升座之后,众女盈盈拜下,口里山呼万岁,并祝康慈皇太贵妃福寿康安。咸丰皇帝先奉上给康慈皇太贵妃的献礼,然后再赐下给六宫嫔妃们的年赏。之后众女再次拜倒,跪安了出来。 下午六时许,才开始合宫筵宴。 在此之前,杏贞本来是想回储秀宫睡个回笼觉的,没想到没走出乾清宫,就被内务府的人在月华门前头堵住了,央求着兰嫔去新的合宫筵宴瞧瞧,务必不出差错,杏贞恼火的直翻白眼,看到云贵人和容常在也刚刚出了门,就赶紧拉上两个人当垫背,一同去新地方瞧瞧。 从新的场地那里回来,恰好是午膳时分,杏贞吃了两碗赤米饭,放下了筷子,就告诉安茜:“下午我先睡个中觉,除了皇上和皇太贵妃的人,我是一概不见,好好的补个眠,准备晚上要闹到半宿。” 安茜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若是外命妇们进了宫,要来储秀宫拜见娘娘——毕竟娘娘现在协理六宫呢,奴婢该怎么回她们?” “这个简单,”杏贞睡眼惺忪地走到了床前,“你就这么告诉她们,今天规矩是进宫朝见皇太贵妃的,我的身份今日相见不合,日后自然有常常见面的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比睡觉更大的事儿呢?嘻嘻。 到了申时三刻,帆儿就用力地摇醒了睡得披头散发的杏贞,“兰嫔娘娘,你该起床打扮了!不然就这个样子去夜宴的地方,可以吓死鬼的!”安茜莳花听云抱雪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杏贞从被窝里拖出来,梳头的梳头,穿衣服的穿衣服,用着热水给杏贞敷了脸,杏贞终于清醒了过来,认真的给自己的妆饰提了建议。 “上午的大红唇彩不错,继续用着吧。” “今天也不宜穿的太素,把那件绛红色的旗袍拿出来穿,头上也用红色和碧色两个颜色的头饰,旗头上的坠子用珊瑚的。” 一通打扮,一个姿色出挑,妆容华美的美女就出现在了菱花梳妆玻璃镜里了,杏贞看了看自己的模样,顾盼生姿,满意的点了点头。 “咱们早些去那边,安茜你和唐五福盯着点,免得除了差错,这合宫夜宴可是第一次放在那边,出了差错,被笑的人可是我。” “是。” 除夕的夜宴本来都是放在乾清宫内,每人一张的宴桌按照严格的等级秩序排列:皇帝宝座前设金龙大宴桌,左侧地平上,面西座东摆着皇后的宴桌,其余嫔妃的宴桌排在左右。他们所用的餐具也不一样。酉时(下午6点),皇帝入宴,皇后等人在座位处向皇帝行礼,礼毕,皇后等人各入座进馔。过了一会,皇帝与后妃们开始欣赏承应宴戏。他们一边欣赏演出,一边进果,进酒,皇帝进酒时,后妃们各出座,跪拜。承应宴戏演出结束后,后妃们出座谢宴,行跪拜礼,皇帝起座离开,皇后以下各还本宫。在以上的宴会过程中,各种音乐依次演奏。 一个字:累,两个字:形式。 这样的宴会有什么意思的,等级森严,也不热闹,根本就不像过年的。 还好我想了新的法子。 杏贞坐在轿辇上沿着宫巷望着北边而去,不多会,过了千秋亭,就到了目的地,一个呈工字形的宫殿。 刚从轿辇上下来,就听到宫里面传出一阵阵的打骂声,杏贞脸色一沉,扬了扬脸,帆儿赶紧进了这里的宫门,杏贞扶着安茜的手也进了殿。 只看见一个管事太监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耳朵,另外一只手还连连扇着小太监的脸,那小太监的脸被扇的已然红肿,管事太监还边打边骂着小太监:“你这个小兔崽子,大过年的发了昏,还把手里的碟子打碎了!这可是娘娘要用的物件儿!杀了你都赔不起!小兔崽子!”那小太监不敢哭,也不敢还手,只是一味的躲着管事太监的巴掌。 帆儿看到杏贞已然站在宫门口看到了这场戏,连忙开头高喝道:“好了,小太监该管教!你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今天是什么日子!兰嫔娘娘可在这里呢!没得叫你冲撞了!”那管事的太监看到杏贞站在宫门口瞧着自己这边,连忙惶恐跪下了,给兰嫔磕头请安,“兰嫔娘娘恕罪!奴才实在是气急了才忍不住教训这个没用的东西的,娘娘请恕罪!” 那个小太监也不敢说话的跪在边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十八、除夕大宴(四) 杏贞穿过宫门走了过去,站在两个太监边上停了一下,摆了摆手,“无妨,做错了事是要惩治,不过也要注意方式,大过年的,太监也是人,也要给些脸面,对着下人不能过于苛刻。”那个管事太监连连称是。“你把头抬起来,”小太监瑟瑟发抖地抬起了头,虽然脸是有些肿了,但是眼神倒是狡黠的很,溜溜的滚着眼珠子。 杏贞心里一动,就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那个小太监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回着这协理六宫的**第一女人,“回禀兰嫔娘娘,奴才小安子,在御膳房当差!” “小安子?全名叫什么?”杏贞原本是想转身进殿了,听到这个小太监的名号,又忍不住停下来多问了一句。 “奴才的贱名叫安德海。” “安德海?好,你且做了今天的差事,和御膳房太监说,就说是本宫说的,明日起,你来储秀宫当差。”杏贞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让那个管事太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话,就连忙进殿去了,只剩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小安子,和一个战战兢兢的管事太监。 除夕夜宴今年摆在漱芳斋。 漱芳斋不是什么小燕子紫薇格格住的地方,漱芳斋位于故宫博物院内重华宫东侧,原为乾西五所之头所,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清乾隆帝即位后,改乾西二所为重华宫,遂将头所改为漱芳斋,并建戏台,作为重华宫宴集演戏之所。 漱芳斋为工字形殿,有前后两座厅堂,中间有穿堂相连。其中前殿与南房、东西配殿围成独立的小院,其间有游廊相连。前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檐明间安风门,余皆为槛窗。室内明间与次间以落地花罩分隔,以楠木制作,十分精细,东次室额曰“静憩轩”,为乾隆七年(公元1742年)御题,是弘历少时读书之地。殿前东西配殿各三间,东配殿明间前后皆开门,东出即御花园。过了前殿,就见得一个大戏台子,文彩辉煌,与漱芳斋前殿相对。戏台为亭式建筑,面阔、进深各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四角攒尖顶,风格高雅,匾名“升平叶庆”。戏台上有楼,天花板上设天井,可以放井架辘轳等机械设备,供演神仙剧使用,台板下有一口大井。为皇宫内仅次于畅音阁大戏台的一所戏台,也是宫中最大的单层戏台,年节时常有演出。 戏台子前面就是漱芳斋的后殿,后殿名“金昭玉粹”,面阔五间,进深一间,前檐明间接穿堂与前殿相连,余皆为槛窗。另有西耳房一间,西配房三间。殿内西梢间修小戏台一座,面东,为竹木结构,样式小巧,呈方形亭子式,建于清乾隆年间,是专为皇帝和太后吃饭时演出15分钟的小戏而设的,方亭上悬挂着乾隆皇帝书写的“风雅存”匾额,前檐左右柱上各悬古琴形木制楹联曰“自喜轩窗无俗韵,聊将山水寄清音”。台后开小门与西耳房相通。殿之东室额曰“高云情”,与小戏台相对,为侍宴观戏之处。 只见殿门上挂着一排齐刷刷的大红灯笼,灯火通明,照的庭院之间毫发可见,殿门大开,后殿里头摆了两个宝座并六七张明黄色布幔铺就的桌子,殿内陈设已然置换完毕,大红色的布幔和绸带把漱芳斋布置的喜庆无比,桌子上已然摆好了各式新鲜瓜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香,杏贞满意地点了点头,和安茜帆儿唐五福进了殿内。 进了内殿,杏贞惊奇的发现,这三九寒冬,每个桌子上还摆了一个西瓜,瞧着那个新鲜的样子,瓜柄上还有几张碧绿的西瓜叶,新鲜地似乎还是刚刚摘下来的,杏贞差异地问着边上候着的管事太监:“这西瓜是那里得的?” “回娘娘,这是台湾进贡的西瓜,昨个早上才运到的,台湾的西瓜种在木桶里,也不在台湾那里摘下,快船上烘着火炉,一路换着碳,马不停蹄地到了天津卫,然后再运到宫里头的。” 原来如此,这台湾的反季节水果在清朝就已经运到北京供皇室享用了?杏贞心里啧啧称奇,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巡视了一番室内,又想起了一件事,“新制的赏钱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娘娘。” 杏贞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纰漏,就站在宝座前候着其他的嫔妃们到来。 贞嫔和云贵人联袂而来,贞嫔穿了一件湖蓝色的旗袍,云贵人穿了一件粉色的,几个人互相行了礼,就开始聊了起来。杏贞稍显诧异地问着贞嫔:“贞嫔姐姐,丽贵人怎么还没到?她的永和宫和你的钟粹宫可是极近的。” 贞嫔回答道:“可不是么,我在宫里头等着她来,没成想丽贵人打发了一个小太监来告诉我,说身子有些不爽利,让我自个先走,他等会就来,这路上不就遇见了云贵人了,所以和云贵人一起来了。” “哦?有没有叫太医瞧瞧?” “我也不知,应该是瞧了吧,丽贵人说是会来的呢。” “这也罢了,今个儿这日子可不能不来。” 之后的几个嫔妃陆陆续续到了,杏贞寒暄了一阵,看到众人来的差不多了,就差了丽贵人一个,就悄声吩咐帆儿去看看丽贵人到底如何了。笑着和众女说道:“姐妹们,咱们先入席,候着皇上和皇太贵妃的驾便是了。” 众女纷纷入席,杏贞的位置在咸丰皇帝宝座的东边,贞嫔的位置在康慈皇太贵妃的西边,大家刚刚按着位分班次坐定,就看到门口进来了丽贵人。 丽贵人穿着一袭粉紫色的旗袍,估摸着是怕冷,头顶额头上还带了个紫狐毛貂蝉帽檐,杏贞怎么觉得今天的丽贵人特别的容光焕发,光彩夺目,半点也不像是身子不舒服的人,丽贵人就着春儿的手进了殿,看到东西六宫各嫔妃都到了,笑容满面,虚虚地行了一个礼,口里说道:“臣妾失礼,迟到了,请姐姐们恕罪。” 杏贞开口了:“无妨,横竖皇上皇太贵妃还没来,你并没迟到,听贞嫔姐姐说你身子不舒服,叫过太医瞧了?” 丽贵人转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堪堪坐下,才笑答道:“多谢姐姐挂心,没什么事儿,现下已然好了。” “那就好,你这**第一美人,若是今天不来,那和宫夜宴上就少了不少美景了。”云贵人无不调侃之意的出声说话,丽贵人听到之后,脸色不变,依旧春风得意的笑着,云贵人看着丽贵人也不说话,自己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住了口,众女一时不说话,默默地等着皇帝并康慈皇太贵妃的到来,伴着宫外的中和之乐肃然而坐。   ☆、十八、除夕大宴(五) 过了半顿饭的时间,宫外的乐声突然大声演奏了起来,众女知道是皇帝的御驾到了,连忙起身,站在自己的桌子后面,垂手候着,在杨庆喜的高声呼喝中,六宫嫔妃们盈盈拜倒,口里山呼:“臣妾恭祝皇上新禧吉祥,万福金安,皇太贵妃新禧吉祥,福寿康安。” “都起来吧,赐座。”因为是内宫的和宫夜宴,皇帝也换下了明黄色的朝服,穿了一件新做的大毛衣服,头上戴了顶瓜皮小帽,帽子上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和田美玉,咸丰皇帝刚刚坐下,看到殿内布置的甚为喜庆,朝着左手边的兰嫔瞧去,看着兰嫔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的旗袍,穿戴的也很是红艳,心里一动,笑着对着兰嫔笑道:“兰儿你个儿倒是穿的娇艳。” 杏贞连忙站了起来:“今个是除夕的好日子,怎么能不穿的喜气点,好沾沾皇上和皇太贵妃的福气呢。” 咸丰皇帝虚按了按手,示意让杏贞坐下,转过头和康慈皇太贵妃说道:“皇太贵妃,这夜宴就开始吧?” “听皇帝的。” 杏贞听到皇帝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站在殿门口的唐五福心领神会,拍了拍手,外头的宫人们就一流水的忙碌了起来。 中和韶乐依然响了起来。 宴会开始后,太监传话上热菜和汤菜。按着定制,皇帝的宴桌上,一般是热菜20品,冷菜20品,汤菜4品,小菜4品,鲜果4品,瓜果、蜜饯果28品,点心、糕饼29品,总共是109品。皇后以下的宴桌上,有热菜、冷菜、糕点、瓜果等15品。皇帝家宴的菜肴,以鸡、鸭、鹅、猪、鹿、羊、野鸡、野猪肉为主,还有燕窝、蘑菇、木耳及各类蔬菜。具体的菜名,如燕窝炖鸡、碎剽野鸡、鸭子炖汤、豆腐炖汤、鹿尾酱、攒盘肉等。因是今年要着节俭,杏贞吩咐了内务府削减了三分之一的菜品。 杏贞偏着头和咸丰皇帝说道:“皇上,今个臣妾把这合宫夜宴的地方放在这漱芳斋,想的就是咱们**一家子边喝着酒边能好好的看些戏,戏单和角儿已然备下了,您看,什么时候传戏?” 咸丰皇帝或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把自己对着戏的痴迷一览无余,“好,赶紧叫他们呈上戏单子,今个咱们也像外头的人一样,在家里唱次堂会!” 小夏子赶紧呈上了戏单,咸丰皇帝道:“先让皇太贵妃点,”康慈皇太贵妃摆了摆手,“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想看的,皇帝你点着就好了。”咸丰皇帝这才把戏单拿了起来,翻开一看,“唔,首本先演一个《大闹天宫》,热热闹闹的,第二本演《游园惊梦》,再演《三岔口》,嗯,这《奔月》也上,对了《战武昌》这是必然点的!”咸丰皇帝转过头问杏贞:“《战武昌》这出戏也有?” 杏贞眨了眨眼睛,笑着回答道:“广胜丰的班子早就候着了。” “好好好,那就上戏吧,赶紧的!”咸丰皇帝已经等不及了,连连发声叫着上戏。 一声鸣锣,大戏开始,开头演的《大闹天宫》的戏班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精神抖擞,一大群的猴子在挂着“风雅存”的戏台上翻着跟头,耍着把戏,更有神魔鬼怪,喷烟吐火的神将张牙舞爪,众位嫔妃看的有趣,皇帝也看的极有兴致,看到孙猴子被涂着金粉的十八罗汉以及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皇帝更是兴奋地拍了拍手,大笑地道:“好!赏!” 外头的太监听到了皇帝的话,赶紧把箩筐里崭新的制钱大把地撒上戏台,戏台上的佛陀、猴子、神仙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咸丰皇帝越发哈哈大笑了起来。 酒过半巡,戏也演到了《奔月》里,嫦娥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地唱着,皇太贵妃有点倦了,就对着看着嫦娥津津有味地咸丰皇帝开口说道:“皇帝,我有些倦了,皇帝和她们好好乐呵乐呵,我老婆子就先回宫里休息,不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咸丰皇帝点了点头:“那皇太贵妃早些安歇。”众人起身送走了康慈皇太贵妃,复又坐下来看戏。 云贵人正举着酒,敬了坐在自己下头的容常在,杏贞也笑着举杯,和坐在自己下手的英嫔遥遥地碰了下杯子,见到殿里一派祥和之气,殿外戏台上上演着悲欢离合,杏贞喝着屠苏酒,不由得有些迷醉了,若是每天的日子像这样流水般的饮宴、看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看戏,喝喝酒就过去,不用管着外头的事儿,那该有多好,难怪在这样奢靡的生活氛围中,咸丰皇帝逃往热河避暑山庄之后,就纸醉金迷不可自拔了,也难怪路易十四说出了“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的惊人话语。 “锵锵锵,”锣声响后,《战武昌》的戏也结束了,此时已然是晚上十点多了,皇帝放了赏,起身去更衣,兰嫔吩咐着:“给戏班的人拿点热乎的点心吃食,叫他们歇了歇再唱,姐妹们咱们也松快松快,闹了一个晚上的敲锣打鼓,脑仁儿都疼。” 合宫夜宴后,皇帝并众位嫔妃还要喝奶茶。喝完茶,宴会并没有结束,这时要撤掉宴席,重新摆放酒膳。举行酒膳时,皇帝的宴桌上有荤菜20品,果子20品。后妃们的陪宴桌上,酒膳有15品。   ☆、十八、除夕大宴(六) 众女四处走动了一下,英嫔和容常在去了后殿更衣去了,贞嫔站了起来,仔细端详着殿里的装饰,唯独丽贵人坐在位子上,笑吟吟地不动也不动。 杏贞正奇怪着,刚想走上前去关心下丽贵人,安茜从外头走进来,附在杏贞耳边说了几句话,帆儿站在杏贞的边上,外头的鼓乐还依旧在奏响着,帆儿隐隐约约只听到安茜说着什么“太医,刚才”几个零零碎碎的字,就看到杏贞神色大变,旗头上的珊瑚坠子瑟瑟作响,双手用力地撑在了桌上,险些打翻了金杯里的酒,杏贞定定神,又想起了什么,笑了一笑,正方欲说些什么,这厢皇帝就已经更衣完毕,出来了。 众女纷纷行礼如仪,大家一一落了座,皇帝听着外头的靡靡雅乐,笑着说道:“刚才戏也听絮叨了,咱们既然是家宴,就想着别的乐子玩玩。” “咱们听皇上的,皇上您说咱们玩什么乐子?”贞嫔开了口笑着说道。 “咱们六宫里头的几位,朕瞧着都是极有才情的,如今难得大家坐在一块饮宴,不如各位嫔妃也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儿,给大家演上一演,若是演得好,朕自然有赏,若是演的不好,罚酒三杯,如何?” “遵命。”六宫嫔妃无不俯首听命,皇上既然有兴致,奉承着皇上就完了。 各宫嫔妃互相退让了一下,还是让着资历最长的云贵人先来,云贵人拿了个琵琶在庭中翩然坐下,右手一拨,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就在指下飞泻出来,云贵人是个急性子,一曲《十面埋伏》弹的是有声有色,气势雄厚,一曲音毕,咸丰皇帝半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点了点头笑道:“你这性子倒是没改,弹这些个气势强些的曲子倒是相得益彰,弹的好,赏织光锦两匹!”云贵人喜形于色,连忙行礼答谢。 容常在跳了一个稠扇子舞,身姿窈窕,舞姿翩然;婉常在唱了一个小曲,歌声婉转压住了外头的乐声;英嫔写了一个福字献给咸丰皇帝,字迹秀丽,皇帝也连连点头;贞嫔看到皇上兴致颇高,也凑趣弹了一只古琴曲,皇帝兴致颇高,连连称好,流水地赏了不少东西出去,看到杏贞笑吟吟地坐在位置上,便开口问道:“兰嫔,你怎么也不表演一番?”杏贞正有滋有味地看着各宫嫔妃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展现才艺,忽然听到咸丰皇帝问着自己,就款款站了起来,俯身回答道:“臣妾就看着诸位姐妹们的才艺都看呆了,那里还敢把自己的乡下把式拿出来丢脸呢。” 咸丰皇帝摆了摆手,“诶,兰嫔你也太谦虚,就凭上次唱的兰花曲,和选秀那日做的那首兰花诗,才女之称那是极妥当的,若是别的不会也无妨,兰嫔你就做首诗来吧?” “那如此臣妾献丑了,请皇上出题。”杏贞毫不怯场,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啊! 皇帝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就以这殿内所见的事物里头选一个来做吧,宽泛如此,兰嫔你若是做不出来,这三大杯酒朕可必然要罚你了。”说完皇帝就笑眯眯的叫小太监给兰嫔倒上酒。 杏贞环视了殿内,香炉?不行,哪有题诗歌颂香炉的,茶盏,不行,美食?没品味,那要做什么诗才好呢?又显得自己有档次有才情,又不失品味,歌颂个什么锅碗瓢盆总不像样子吧,杏贞东看西看,猛地看到了御座边上的甜白釉瓷瓶里头插了一束蓬勃盛开的红梅,一时有了主意,便开口笑道,“皇上,臣妾看到您边上这束红梅开的极好,臣妾突然有了一首词,想着献给皇上。” “哦?红梅词吗?”咸丰皇帝偏着头看了宝座边上的红梅,只见那红梅开的正艳,花影横斜,大红色硕大的花瓣吐出沁人的芬芳,皇帝有些期待的说道:“是什么曲牌名?” “是卜算子。” 丽贵人之前在默默听着,此时突然笑着插了嘴,“卜算子?这曲牌咏梅之词自陆游之后就再无绝唱了,兰嫔娘娘难倒要赶超前贤不成?臣妾倒是要洗耳恭听了,不过,皇上,若是兰嫔姐姐做的不好,这酒么,嘻嘻,那必然是要灌了她的。” 她果然有了依仗之后有恃无恐了,杏贞心里默默冷笑,也不搭理丽贵人,向着咸丰皇帝盈盈笑道:“不知皇上可否想听?” “这是自然,你快快道来,朕自从听到你那兰花诗和兰花歌,已然觉得惊艳,不知道今天又有何等佳作呀?”咸丰皇帝没有搭理丽贵人,丽贵人撇了撇嘴,正欲说些什么,看着皇帝依旧含着笑意看着杏贞,咬了咬牙,也就不多话了。 殿内众人默不作声,竖着耳朵等着兰嫔的词,只有兰嫔爽朗的声音在殿里响起。   ☆、十八、除夕大宴(七)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粗懂诗书的也就听听过去罢了,可是如英嫔贞嫔等人着实是为了这兰嫔的才情惊到了。众人都读过陆游咏梅词,写的是梅花的寂寞高洁,孤芳自赏,引来群花的羡慕与嫉妒。众人填这咏梅词的唱和之作,也脱不了感怀身世,怀才不遇的悲苦意思,这兰嫔如此爽朗大气,反其意而用之,这词偏偏透出了一股否极泰来,这首词却是写梅花的美丽、积极、坚贞,不是愁而是笑,兰嫔的确有异于常人的风范,出手不凡,一首咏梅词力扫过去文人那种哀怨、颓唐、隐逸之气,不得不由得宫中妇人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咸丰皇帝连连拍手,看着杏贞的挺拔身姿,眼里有种莫名的神采,“好好好!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新年伊始之际,得此佳句,真乃吉兆也!杨庆喜,赶紧叫外头的乐师谱上曲子,立马唱起来,把御花园今年开的红梅全部赏给兰嫔!朕的兰儿果然是才女啊,快快坐下,朕与你同喝一杯。” 杏贞款款坐下,举起鎏金银杯和皇帝遥遥对饮了起来,不多时,外头的乐班就吹箫弹琴,几个歌姬就喜庆的唱起来这首兰嫔娘娘填的《卜算子咏梅》了,歌声曼妙,声调喜庆,殿内众人无不喜上眉梢,乐在其中。杏贞就眼瞅着只有丽贵人的眉间皱了起来,心里一动。 这丽贵人想发动了? 也是,这大过年的,时机正好。 丽贵人脸色突然变幻了一下,朝着桌子边上干呕了几下,坐在她下头的婉常在连忙伸着身子关切的打量着丽贵人,丽贵人成功的引起了咸丰皇帝的注意,咸丰皇帝放下酒杯,皱着眉打量着丽贵人道:“丽贵人,你这是怎么了,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丽贵人连忙起身,福了一福,歉然地说道:“请皇上恕罪,臣妾的胃突然有些不适,摆了皇上的兴致。” 丽贵人边上的春儿连忙抚着丽贵人的后背,便开口说道:“启禀皇上,我们小主今天下午身子不适,叫了太医来瞧,太医说小主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丽贵人呵斥着春儿:“皇上前头,要你多嘴!”春儿连连说:“是是是”云贵人的酒杯哗的一下倒在了桌子上,明黄色的桌布晕出了一团深红色的水迹,边上伺候的小丫头忙不迭的准备擦拭;婉常在睁大了眼睛用手绢捂住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丽贵人;英嫔和贞嫔只是身子震了一震,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异样。 咸丰皇帝大喜,连声发问:“可是真的吗?”杏贞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叫帆儿把敬事房的记档拿过来,亲手呈给了皇帝,皇帝翻开细细一看:“唔,应该是九月底的事,丽贵人,你很好,朕今天真是开心,哈哈哈,前头兰嫔的好词,这里你又有了喜,这个新年朕是过得舒坦!杨庆喜,赶紧地把丽贵人的菜式换掉,不,丽贵人,你来朕边上坐着,叫御膳房准备些有身子人的吃食,快点上!”杨庆喜一叠声地应下了,赶紧自己亲自跑出去招呼御膳房上新的菜式,丽贵人款款走向皇帝宝座,御前伺候的太监在边上放了一个太师椅,众女对视了一眼,纷纷站起来,俯身向着皇帝行礼,“恭喜皇上,恭喜丽贵人!” “好好好,”咸丰皇帝扶着丽贵人坐下,动作轻柔地就怕弄伤丽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这让杏贞有些想翻白眼,“朕现在膝下还无子嗣,丽贵人如今拔了头筹,甚好,等你生下龙子,朕就晋你的位份!”咸丰皇帝亲自给着丽贵人布菜,丽贵人也分外娇痴起来,缠着皇帝撒着娇,皇帝也不以为忤,牵着丽贵人的手开怀的笑着。 杏贞不动声色饮下了杯中的酒,还示意着帆儿给自己满上,外头的戏已然停了,因为丽贵人说听着锣鼓声有些头疼,皇帝这时候还会把谁放在眼里,除了丽贵人,不知道这个时候,谁已然咬碎了牙呢? 等过了子时,皇帝兴致还颇高,准备继续着饮宴,杏贞看着时候不早了,另外也实在不耐烦看丽贵人的做作样子,起身朝着咸丰皇帝行了个礼,恭敬的劝道:“皇上,这守岁守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还不如早些安置吧,丽贵人妹妹还有着身子呢,不宜熬夜。”咸丰皇帝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听到了丽贵人的肚子,连忙点头:“兰嫔你说的很是,也罢,今个就散了,横竖明日还有大宴,明日再欢庆就好。”咸丰皇帝看着丽贵人,拍了拍丽贵人染着紫色指甲的玉手,宠溺地说道:“朕今个到你宫里头陪你。” 杏贞倒是无所谓,虽然除夕之夜按着内宫的规矩,皇帝是要一人独住在养心殿或者乾清宫的,但是杏贞是最不讲规矩和礼仪的人,何必为了这种小事情惹得皇帝不开心,杏贞没开口,知道着这规矩的贞嫔嘴巴开了一下,也就没有言语,六宫嫔妃偻着身子恭送了皇帝和丽贵人,等两人的车架离了后殿,众人才直了身子,神情诡异地站在原地不动。 杏贞舒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大家散了吧,明个,还有的折腾呢。”杏贞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加重了“折腾”两字的读音,虽然大家没说话,但是都知道这个折腾指的是什么,默然互相行了礼,就各自散了。 杏贞坐在轿辇上让小太监们抬回储秀宫,路上要不是有着阵阵冷风,杏贞都要忍不住睡着了,边上的帆儿和安茜对视了一眼,无不担心的又看了杏贞一眼,到了储秀宫门,杏贞下了轿子,手拍了拍嘴巴,打了个哈欠,快步走到正殿里头,宫里留守的人已然把殿内用炭火烧的温暖如春,被窝里也用汤婆子熨的极为暖和,杏贞耐着困意让几个宫女卸了妆,洗漱完毕,就迫不及待的赶紧上了那想念了一个晚上的大床,杏贞在床上躺了一个大字型,舒服的直哼哼,帆儿忍不住了,放下了珊瑚链子,上前焦急对着杏贞说了一大堆的话,急的直摆手,“哎哟我说我的娘娘啊,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啊?这出了这么大的事!您也不想着怎么接下来的事谋划谋划啊?”安茜也上前关切的望着杏贞,欲言又止。 “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丽贵人怀孕吗?这宫里头比我更急的人多了去了,我有什么好急的,”杏贞虽然满不在乎的说着这些话,眼里却是一片深邃,“这时候有动作那是寻死,六宫的眼睛都看着永和宫呢!咱们静观其变就好,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要真的赶紧怀上才对,”杏贞喃喃自语,突然又看到安茜和帆儿一脸赞同之色,特别是帆儿还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不由得羞红了脸,“好了,别聒噪了,赶紧退下,我要好好睡一觉!如果东西六宫有那个宫晚上睡不着觉,灯火通明到天亮,那肯定不是我这个宫!” 杏贞躺下没多久,就听不到帆儿的唠叨了:“今个儿是除夕,规矩是各宫都要点灯到天亮的,娘娘真是......”   ☆、十九、急转直下(上) 杏贞完全没有意识到丽贵人怀孕这件事对于自己的影响有多大,在大年初一,一觉睡醒之后,模模糊糊地听到安茜悄悄地对着自己说,进宫到乾清宫参加新年赐宴大王公大臣们送到永和宫的礼都已然堆满了永和宫的正殿,永和宫前头车水马龙,宛如集市般热闹的时候,杏贞还是毫不在意地打着哈欠,有滋有味地吃着燕窝粥,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还煞有其事地给储秀宫上下封新年的吉祥钱,看到唐五福和一干太监宫女没有半分喜气的磕头行礼,杏贞才拉下了脸,本来极好的心情被这些胆怯如鼠的人气坏了,气打不出一气来,拍着茶几子喝道:“大过年的给我摆什么脸子!我自然是知道这件事了!无妨的,咱们自己不能乱!另外,除非必要的差事,永和宫一概不许去!若是什么吃的用的穿的除了我陪着太医送过去外,你们也一概不许送。知道了吗?”唐五福等连连诺诺,磕头谢罪退下了。 在清朝,形成这样的定制,元旦早晨天亮前,王公大臣们早早就要在午门外集合。大约六七点钟,在礼部官员引导下,文武百官进入宫门,在太和殿外,按着品级,东西各站十八排。皇帝御临太和殿,举行朝贺仪式。接下来,还要在太和殿举行大型宴会,皇帝与王公百官共贺新春佳节,这叫太和殿筵宴。太和殿筵宴举行时,王公大臣均穿朝服,按官职品级排立。吉时一到,午门上钟鼓齐鸣,皇家乐队奏响中和韶乐。皇帝在乐曲声中就座后,王公大臣进行叩拜。接下来,是十分繁缛的进茶、进酒、进餐仪式。皇帝和群臣们一边吃喝,一边欣赏着歌舞音乐,有时还有边疆地区少数民族的杂技表演。最后,在乐曲声中,群臣行一跪三叩礼,皇帝起身回宫,王公大臣们再依次退出。 不过这些事都是外朝的事儿,和自己这个叶赫那拉氏兰嫔没关系,横竖自己的父亲还没混到太和殿筵宴的级别,自己也不能出席,要是能出席的话,自己估计要当上皇帝才行,不过今日那康慈皇太贵妃的亲儿子——恭亲王奕?作为是皇帝从小长大的手足,必然是要站在群臣的前头,恭贺皇帝万岁的。不知道这个内宫的人称之为“六爷”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杏贞闲闲地喝完燕窝粥,又用了两块牛乳甜糕,觉得差不多饱了,用热毛巾擦了擦嘴巴,看着安茜问道:“这个时候皇上在哪里?” “还在永和宫,永和宫里头传了话出来,丽贵人头疼地紧,皇上还在陪着丽贵人,杨庆喜已经把太和殿筵宴要穿的朝服从养心殿拿了出来送到永和宫里了。”安茜回答着杏贞的问题,杏贞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嘿嘿冷笑。 若是大家都知道了丽贵人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儿,不晓得皇帝会有多失望,但是自己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丽贵人估计会哭死了去吧。 用了午膳,杏贞和帆儿一起到了库房里头挑选着准备赐家里的年礼,唐五福在边上一一介绍着:“这是上次皇上赏下的两棵珊瑚树,听说是出自南海一个什么叫曾母沙的地方,远的紧,听南边的人来说,比天涯海角都还要远上几千里,”那珊瑚树晶莹剔透,彷佛是火红的火焰凝结成了树,再暗含热情地立在库房里头,幽幽的发着温热的光芒,“还有那串东珠,原本是要妃以上的分位才能用的,皇上早早就赐给了娘娘您,可见娘娘您多被皇上器重,虽然这珠子不算大,难得是颗颗圆润,光明柔和呢,还有那个错金香炉,是康慈皇太贵妃娘娘给的,样式虽然是老了些,但可是前明宣德年间铸造的,底下还有款识呢,对了,自然还有上次皇上赐的两把白玉如意了,这年头羊脂白玉这么完美无瑕的可是不少了,内务府的那些人倒是识相的很,巴巴地挑了这么两把最好的来!” 杏贞翻了翻手里的单子,思索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外头的娘家里不太宽裕,这些用不到的金玉器件拿出去他们也没地方用,况且都是内造的,拿出去若是被皇上知道,没罪,我也要吃一顿排头,把那边的一袋子金裸子拿出来,还有各式头面拿几个回去给额娘和妹妹用用,对,就是那几个翡翠发髻和翠玉的凤钗,再拿一个蜂斗蝶飞胸针儿,红宝石戒指拿出来,给祥哥儿一个白玉牌子,让他把玩把玩,对了帆儿,今天小厨房里有什么新鲜的水果糕点?” 帆儿回答道:“小厨房里今天的牛乳发糕和驴打滚都是新做的,昨个南边台湾进贡的西瓜也还有一个。” “把发糕和驴打滚每个都装一盒起来,西瓜也装起来,帆儿你和小夏子送出去。给额娘他们尝尝鲜,对了,五福,内务府的人怎么说,西瓜一年进贡几次?” “回娘娘,台湾的西瓜因是种植不易,所以都是每年的腊月进贡一次,赶着除夕和春节的赐宴用,别的时候都是没了的。” 好吧,就是为了这个时代里,难得冬天居然有的西瓜,日后也要全力保住台湾岛! “我先回房打个盹,写封信出去,帆儿你交给太太就好,等我睡醒了,安茜咱们出去逛逛。” “娘娘,咱们去哪里?” “皇上都把御花园的红梅都赏给我了,我这主人怎么能不去看看自己的财产?嘻嘻。” 杏贞毫无心肝地在御花园看了会梅花,终于在赶到晚上的赐宴地方,到了乾清宫的时候觉得不对劲了,乾清宫里虽然是服侍的宫人忙忙碌碌,可是中间皇帝的宝座空空荡荡的,康慈皇太贵妃已经打发人来和杏真说过,说自己个今日吃素斋,就不来参加初一的家宴了,可是这皇帝的金龙御桌怎么没布置上菜,杏贞勃然大怒,这要是皇帝来了看着自己的桌子上没摆着吃的,嫔妃们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这不是自己作死吗?!转过身子,用明亮尖锐的丹凤眼盯着御膳房并敬事房的几个管事太监,冷声说道:“你们几个办的好差事!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首领太监瑟瑟发抖,御膳房的管事太监战战兢兢地壮着胆子回着兰嫔:“回禀娘娘,皇上方才传了口谕,今个丽贵人和皇上就在永和宫用筵宴,请各位小主们自个儿在乾清宫用膳即可,不必去永和宫伴驾了。” ....................... 预祝大家新年大吉,万事如意。   ☆、十九、急转直下(中) 杏贞哑然失笑,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重视丽贵人的肚子,昨个不歇在养心殿,今个的家宴居然又和丽贵人去过二人世界了,真是荒唐的紧,杏贞略带歉意地说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你们了,切莫介意。”几个太监连连低头说着不敢,挥手叫太监们自己去做事,杏贞在位置上坐下,凝神静气的等着各宫嫔妃们的到来。 贞嫔和英嫔联袂来到乾清宫,看着御座上的异状,询问的的眼神看着兰嫔,杏贞大方一笑,将皇帝在永和宫陪着丽贵人用夜宴的事儿告诉了两人,两人面面相觑,正欲说些什么,其余的嫔妃也都到了,杏贞又说了一遍,大家的神色不一,云贵人抢先愤愤的开口说道:“这成什么事,昨个皇上也没有独自歇在养心殿!今个这合宫夜宴丽贵人又闹幺蛾子,要皇上陪着她一个人在永和宫胡闹,不成体统!”英嫔对着兰嫔也开口说道:“娘娘如今你协理六宫,可不能放纵了这种风气,什么体统规矩都不顾了。”贞嫔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也点点头,一脸赞同之色。 叫我劝诫?杏贞心里微微冷笑,我才没那么傻,到时候惹的咸丰皇帝不高兴,第一个发作的就是我,况且,我是最不讲规矩,最会破坏规矩的人了,要是依着什么祖宗家法,我哪里还敢说什么组织团练,火攻之策,干涉外朝的军国大事! 杏贞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当大家款款坐定之后,杏贞方才慢慢开口:“这话你们自己留着对着皇上说,如今皇上一个子嗣膝下承欢的都没有,丽贵人拔了头筹,自然娇贵着些,皇上再宠爱也不为过,横竖咱们都是臣子,皇太贵妃也不在,也无妨,咱们且自己乐自己的就好,五福,叫内务府赶紧上戏上菜上杂耍!” 在神魔乱出的《姜子牙封神》戏的时候,英嫔借着喝了一口酒的空挡,偷偷的瞧了兰嫔一眼,只见兰嫔自得其乐地自斟自饮,看到外头精彩的时候还忍不住拍手叫好,英嫔眼神闪了一下,没想到这最得宠的兰嫔居然表面上毫不在意,所无其事?这心胸也实在不小。 杏贞看到姜子牙挥着杏黄旗,一声大喝,半空中就挂下来了手持红缨枪的莲花三太子哪吒,飘飘荡荡地挂在半空中,地上嗤嗤地起来了一层祥云,看的自己目眩神迷,就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好!” 咸丰二年十二月,太平军攻不克湖北武汉三镇,无奈随后顺长江而下,连克江西多地,江西九江及安徽均告急。咸丰三年初,朝廷任命两江总督陆建瀛为钦差大臣,督率三千兵丁,增防江西及安徽,但在湖北武穴老鼠峡遭太平军击败,陆建瀛仅率两艘船、十七人逃往南京,九江告急了。 杏贞从唐五福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默默地挥手叫着唐五福退下了,唐五福知道自家主子关心着外头的事儿,所以凡是能打听到的军情大事都一一回来如实和杏贞禀报,等到唐五福退下了,杏贞默默地叹了口气。 从初一到十五,皇帝除了在养心殿批折子见大臣,或者是寿康宫给康慈皇太贵妃请安,除此之外,一步都没离开永和宫,元宵节的家宴上,皇帝出现了一会,并对杏贞在初一夜宴时的话赞赏了一番,等到筵宴完毕,又摆驾去了永和宫,竟是留给杏贞说话的片刻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外头军机怎么拟了应对之策,这也难怪,这天子的责任除了保天下太平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就是绵延子嗣,繁衍皇家后代,皇帝如今二十二了,居然承欢膝下的一个都没有,难怪会对着丽贵人分外优容,每日内务府的血燕雪蛤野山参流水般都送到永和宫去。 杏贞对于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有点怀疑了起来,历史上的丽贵人是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自己来了这个时代,蝴蝶的翅膀就这么小小轻轻的微微的一扇,要是和历史的走向不一样了,听说宫里积年的老嬷嬷看了丽贵人的肚子,都断言说是个男胎,那要是被丽贵人抢了先,生下了阿哥,那自己就算再得宠,难道还能封皇后,然后名正言顺地把手申到外朝去?说不定做成人彘的就该换成自己了。杏贞猫在炕上嘀咕了一会,这个时候该怎么办?要是下毒什么的让丽贵人流产那是愚蠢的行为,自己一个新入宫没多久没根基的嫔妃,还没有贴心的太医帮着自己掩饰,才不能做这么愚蠢的事儿呢,横竖嫔位上还有两个人,她们自然也是急的,杏贞看着窗纸外面的日光慢慢暗了下去,天色却依旧还是很亮,知道是又下雪了。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这件事,那就是赶紧怀孕赶紧生孩子! 咸丰三年正月十六日,杏贞的母亲富察氏携了妹妹梅儿进宫朝见杏贞,杏贞还没等到富察氏二人行礼完毕,就一手一个人赶紧拉起来,顾不得和富察氏寒暄,就只盯着梅儿上下端量起来,几个月不见,妹妹梅儿像初春的柳条一般,蹭蹭蹭地拔高,已然和杏真自己差不多高了,和自己的爽朗从容不同,梅儿显得是一种婉约温和的风格,宛若梨花带雨,芙蓉泣露。梅儿叫了一声:“姐姐”,便握住了杏贞的手梗咽地不说话了,富察氏在旁虽然红了眼,但是还是笑着开解说道:“这丫头,看到娘娘欢喜的哭了呢。” 杏贞扶着母亲,带着她们到了西暖阁坐下,小朱子上了茶,梅儿坐在地上的圆凳上,富察氏和杏真坐在炕上,待到两个人喝了一口茶,杏贞连忙焦急地开口问道:“家中如何,父亲那边怎么样?” “家中一切安好,初一的时候娘娘您叫帆儿姑娘送了年礼出来,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祥哥儿若不是我拦着,能把半个西瓜都吃进肚子,娘娘父亲那边也好,除了略微忙些,倒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按照臣妾的意思呢,最好能把娘娘父亲从两江调回来,这毕竟南方的逆贼可挨着安徽近着呢。” “母亲,您是不知道,这外头的事儿我可是不好说话,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战武昌》那戏里头说的事,没错,西嫔娘娘指的就是我,但是我不敢染指外头的人事,那可是皇上的忌讳,就等着日后什么时候等皇上提起阿玛的时候,我才好趁机说几句话罢了,母亲您放心,我日后自然会注意这件事的。”   ☆、十九、急转直下(下) 富察氏连忙放下茶碗,顾不得杏贞请她用些桌子上的糕点,忙不迭的开口道:“娘娘,臣妾在外头都听说了,永和宫的丽贵人已然有了龙胎,娘娘我今天看您是一点也不着急啊!丽贵人她父亲主事庆海已经被皇上升了官,如今是户部的员外郎了!”富察氏顾不得边上的梅儿已然羞红了脸,“娘娘这可是马虎不得,这可是关乎着娘娘在宫里头的地位,虽然娘娘如今协理着**,若是没有子嗣,这协理就永远是协理!” 杏贞摆了摆手道:“帆儿你带着二小姐去后殿瞧瞧我那些兰花,再去御花园看看我得了皇上赏赐的红梅花,摘些回来插瓶。”等到妹妹梅儿出了正殿,杏贞才苦着脸,略微带着一点羞报地对着母亲富察氏说道:“母亲您的意思我都懂,可是,这孩子,也不是我说想怀就怀的上的!” “这孩子啊,既要靠天时,更要人为!”富察氏从袖子里头抽出了一张纸,瞅着边上没有旁人,把那张纸悄悄地塞给了杏贞,“这是我问着百草厅的妇科圣手白如墨大夫开的坐胎药,我打听过了,喝了他的坐胎药的十有*都怀上了!娘娘您收好了,记得每日叫帆儿去御药房抓了药,熬好了给娘娘您喝。” 杏贞手忙脚乱地赶紧把药方收好,富察氏又说道:“娘娘,如今梅儿也不小了,娘娘父亲来了信,叫娘娘做主,给她相看个好的婆家,毕竟娘娘日日在皇上边上,什么些个年轻才俊也总能听说到几个。” 梅儿的夫婿吗?那不就是应该是咸丰皇帝即位后封醇亲王的七爷奕?吗,其时姐妹花同嫁天家兄弟,堪称一段佳话。杏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母亲放心,我自然会找一个极好的夫婿给梅儿。” “你们两姐妹的事儿成了之后,再把祥哥儿的终身大事给定了,臣妾这辈子就再也无憾了。”富察氏感叹地拍了拍自己双手说道。 杏贞满脸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的母亲,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无私地为着自己想着,自己就算不为了自己个,也要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和在乎自己的人们奋斗起来!不宫斗胜利不算完! “母亲,这里的一封信和一个匣子你拿出去,这可是关系到父亲的前程,马虎不得,必然要送到的。” “嗳,我知道了。” 养心殿。 因着杏贞给了咸丰皇帝出好了在江南一带如何应对逆贼的原则,咸丰皇帝并没有怪罪两江总督陆建瀛和那些丢失城池的地方官,只是严令,弃城之前,必定要疏散人丁以及转移库里的财物,千万不能资敌,若是自己独自弃城,不顾城中百姓和财物,严惩不赦,长江纵深一百里内均按照此例执行。 咸丰皇帝无精打采地下了这个谕旨,虽然知道杏贞这个计划实在是矮子里头拔高个,没办法的办法,谁叫江南一带的军队不堪重用,如今只能是不养肥洪杨逆贼,让他们在江南坐大,已然是上上之计了。 待诏的翰林堪堪用馆阁体玉版金书写就谕旨,拿给了咸丰皇帝,咸丰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拿给祁师傅并各位军机看看,大家有什么想补上的,赶紧补上。” 站在皇帝前头的祁??藻细细地看了翰林写就的谕旨,然后转头递给了后头的邵灿、麟魁等军机大臣,大家看完之后,默默地将明黄色纸质的圣旨递回给了翰林。祁??藻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皇上,这坚壁清野之计虽然是好,可是江南富庶,处处都是人烟密集之地,少许的坚壁清野恐怕是无济于事。” 咸丰皇帝用盖碗磕了磕茶盏,吹了吹茶盏里的泡沫,摇了摇头:“这倒是无妨的,朕想过了,若是实在是疏散人口并转移财物不及,只能是立刻打开府库,任由民众自取,免得落入敌手,若是逆贼敢向着老百姓索取,老百姓虽然敢怒不敢言,必然会把财物交出,但是这么一来,逆贼在东南失了民心,更加要寸步难行!” 麟魁出声道:“此离间之计大妙!但又恐那起子贪官污吏敢私开府库,中饱私囊,这可如何?” 祁??藻偏着头看着麟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邵灿思索了一番,想到了什么,出班向着皇帝说道:“皇上,这些官吏必然不敢自取,须知在逆贼面前,这拿得多可是死得快!按照逆贼在湖广的意思,都是不扰民众,只杀官员,如今这散财于民,官吏们恐怕更加是不敢拿了。” “正是这个理,叫江西、安徽一带的粮草和财物先转移至淮河北和赣南去,况且如今正是隆冬,庄稼也没有,务必叫逆贼就算攻下城,除了些守城的器具和老弱病残之外,别的什么都得不到,正如汉口汉阳两城的意思!你,”咸丰皇帝指着待诏的翰林,翰林提起笔等着皇帝的吩咐,“加上一条,两江各地以保全民众和转移财产为重,若是失了城池,许地方上的官员戴罪立功!另外着军机拟一些南边户籍的官员出来,发回到自己个地方上办团练去,办得好,朕不吝爵位之赏!” “喳!” 杏贞险些忘记了自己在漱芳斋捞了一个小太监回来,更是差点忘记了自己捞了个在慈禧前期生活里身边最得宠最红最跋扈的太监——安德海,还是在自己用了午膳之后在后殿遛弯的时候,看到安德海在伺候着几盆兰花,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自己在除夕的时候把安德海放在了自己的宫里了。 杏贞颇有兴趣的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小安子,开口道:“起来吧。”杏贞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景泰粉色猫眼石护甲,淡淡地问安德海:“哪里人?家里头是干什么的?” 安德海是个机灵的小子,看着兰嫔娘娘对着自己还颇有兴趣,就一股脑的把自己情况倒了个底朝天,“奴才是直隶南皮(河北省南皮县)人,家里头以前是开了个小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的,去年才净了身,进宫就一直在御膳房当差,除夕那天那个是我的师傅,是气急了才打了奴才几下,平时对着奴才还是挺好的。”杏贞点了点头,看来安德海还是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懂得给那天打自己的管事太监开脱,“如今,我这里头六宫的事儿也不少,你每日跟着唐总管做些事,帮着主子们在缓福馆里头斟茶倒水收拾账本,想着你家里头以前是开铺子的,也总有些家世渊源,你好生学着,以后有你的好!” 安德海连忙磕头,“奴才一定听兰嫔娘娘的话,好好当差干活,不辜负娘娘的信任!” “起来吧,另外,我宫里头少说些奴才奴婢的话,我听不惯,若是另外宫里的人或者是皇上来,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听清楚了吗?” “是是,奴......我听清楚了。”安德海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怎么突然有些沙哑了起来。 估计是在变声期吧。杏贞不在意的甩了下帕子,“唐五福,把上次我找人做的那个皮球,赶紧拿出来,帆儿把我的平底鞋拿来,我要踢会球,活动下。” “主子.....您还是别踢了,上次放照壁那里的两个瓷灯都被您踢碎了好几个,我找了内务府的人换了好几次,那个管着瓷器摆件的太监都已经开始黑着脸和我说话了.....” “......聒噪!以后在我踢球的时候把瓷灯收起来。” “喳!” “怎么回事!御膳房的血燕和野山参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云贵人看着账本突然被自己看到的数目吓到了,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没看错,大声地叫嚷了出来,边上的荣常在和婉常在围了上去看,发现血燕半个月内少了一斤三两八钱,五十年的野山参少了六根。 “不用说,自然是去了永和宫。”贞嫔闭着眼睛,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 “血燕也就罢了,横竖是滋补的,可这野山参是大热之物,丽贵人也不怕多吃了流鼻血吗?”素来文静斯文的英嫔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杏贞放下手里的账本,摇了摇头,难怪众人都是一脸不爽的意思,整个正月,在座的几个人里头,除了自己在白天的时候,见着咸丰皇帝说了几次应对逆贼的事儿,其他的嫔妃们居然一次侍寝的都没有,眼巴巴得看着皇帝全部歇在了永和宫! 婉常在笑着说道:“皇上这是何必呢?整日守在永和宫,看得到也是吃不到的。”大家都婉常在话里的含义弄红了脸,贞嫔还啐了婉常在一口。 杏贞微微笑着道:“横竖有着皇上在,这丽贵人的胎像必然是好的,咱们也别多操心别人的事儿了,等过段日子,皇上腻歪了,自然会从永和宫出来的。” 众女就不再言语,继续处理着手头的事儿,瘦瘦小小的安德海在忙前忙后地斟茶倒水,奉上毛巾糕点,缓福馆里头一派忙碌的景象。 咸丰三年,从黄冈顺江东下的太平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二月三日克九江,二月十日克安庆,杀死巡抚蒋文庆,剑指东南。咸丰帝下旨赐恤如例,予蒋文庆子骑都尉世职,入祀昭忠祠,安庆建专祠,谥忠悫。 并诏谕工部左侍郎吕贤基前往安徽,办理团练防剿事宜,并以李鸿章籍隶安徽,熟悉乡情,命随营帮办一切,李鸿章遂受命回籍办团练。   ☆、二十、福祸相倚(一) 翰林院里,李鸿章刚刚接下了圣旨,就顺手塞给了传旨的小太监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那小太监眉开眼笑地推脱了一下,连忙就收进袖子里头去了,李鸿章手段活络,两下寒暄,没几下就和小太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起来。 李鸿章送着小太监出了翰林院的门口,在门边还好生说了些闲话,看到那个小太监跟着自己有了些亲近,方装作不经意间说了句:“微臣倒是要多多感激军机处的大臣们了,给了在下这样的机会,让下官回家办团练去。” 那小太监嘿嘿一笑,瞧着门口没什么别的人,方才压低声音悄悄地和李鸿章说了一件在六宫里头都不算秘密的事儿,“李编修,您这烧香呀要找对了庙才能拜,可不能看到什么神仙就拜,横竖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小的和你说了也无妨,您的名字皇上还是在从兰嫔娘娘哪里听到的!和军机啊,没什么关系儿!” 李鸿章不动声色,内心确如自己房内的开水壶里头的水,翻滚了起来,装作好奇地问:“这可是真的?兰嫔娘娘居然还知道下官?” “可不是吗?兰嫔娘娘心气大,在内宫里头也不每日想着拈酸吃醋的,只一心想着帮着皇上出主意,那《战武昌》的戏文里唱的可是半点都没假,那火攻之计就是兰嫔娘娘想出来的,皇上都说了好几次兰嫔娘娘是女中诸葛呢!”小太监摇头晃脑地上了马车,感叹了几番,“对着下人也厚道,储秀宫里头的奴才滋润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遇上这么个好主子!” 李鸿章目送了小太监的马车离去,转身回院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气,自己终于能放下手里无趣的编书事务,外出去厮杀战场、建功立业了! 没想到前段时间,富察氏请了自己夫人去家里,拿了一个匣子和一封信叫夫人转交给自个,那匣子里有一把小小的鎏金银如意,那信里没多写什么,只写了两个字。 “淮军!” 两个字此时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年轻的武英殿编修心里翻滚着,果然是成了,如意如意,如君之意!这兰嫔娘娘果然能给皇上出谋划策,左右皇上的心意! 等回到自己个的书房,喜滋滋地又看了一遍手里的圣旨,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把站在外头的伴当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回家,告诉太太,叫她今日无论如何要去劈材胡同一趟,拿些咱们老家送上来的年礼,不管贵贱,心意必须要到,叫她言语恭顺点,随便告诉她,叫她收拾好我的东西,明个不管是不是吉日,我即刻要南下的!” “是。” 丽贵人在永和宫里陪着咸丰皇帝说笑,二月份的日头已然有些缓和了,但正殿里头的红罗炭还是点的极旺,把殿内烘地温暖如春,咸丰皇帝陪着丽贵人腻在炕上,笑眯眯地摸了摸丽贵人稍微有些显怀的肚子,丽贵人见到皇帝的高兴样子,不由开口道:“皇上,肚子里的小阿哥有反应了吗?” “哪里有如此快,太医说要等着六个月才能有胎动,阿哥?我倒是盼着有个阿哥啊,芊芊。”咸丰皇帝感叹地叫了丽贵人的小名。 “芊芊在呢,”丽贵人的声音越发腻了起来。 “芊芊你若是诞下阿哥,朕就封你做妃,丽妃,怎么样?” 丽贵人身子震了震,忍不住喜上眉梢,“皇上您说的可是真的?” “君无戏言。” 丽贵人越发高兴了起来,整个身子缩在了咸丰皇帝的臂弯里,“臣妾就知道皇上最疼爱芊芊了呢。” “这是自然,现在是谁也比不上你重要啊。”咸丰皇帝说道。 两人正在说笑之间,杨庆喜拿了一本折子上来,打了个千,报告道:“皇上,新任的安徽巡抚李嘉端上的折子,军机处的大臣说,这折子涉及内眷,不敢擅专,请皇上乾纲独断。” “内眷?拿上来。”皇帝直了身子,轻轻的把丽贵人扶到了一边,疑惑地接过杨庆喜手里拿的折子,翻开一看,刷的一下,皇帝的脸色变得铁青。丽贵人看到咸丰皇帝脸色,只低着头盘在炕上,越发不敢说话了,殿里伺候的人也闭紧了嘴,一片寂静。 “杨庆喜。”皇帝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奴才在。”杨庆喜低着头听着皇帝的吩咐。 “起驾,去储秀宫!” “喳!” 丽贵人欲言又止,看着皇上起身毫不眷恋地离开,眼神中有些复杂的神色,梅馨等到皇帝走了之后,才起身帮着丽贵人按了按铺在腿上的锦被,低声说:“娘娘,皇上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内眷?这次皇上可不是去储秀宫闹着玩的,找人去盯着储秀宫,咱们好瞧乐子。”丽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诡异地笑着。 “是。” 孩子啊孩子,你可千万要是个阿哥,丽妃?额娘我的福分可都在你的身子上了! 杏贞正在后殿的漪兰馆里头浇灌着种的几株兰花,最近几日北风弱了不少,料想天气很快转暖,这几棵春兰也差不多要抽箭长芽了,想到满庭的兰花香,杏贞的心情不由的变好了起来,嘴里哼着“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的小调,怡然自得,小安子在边上伺候着,帮着移动花盆,好让玻璃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能够均匀地洒在兰花的叶子上。 “小安子,你家里是做生意的,这摆弄花草不会吧?” “回主子,这我本来是不会的,自从进了储秀宫,跟着安茜姑姑和帆儿姐姐摆弄了几回,倒是学会了几手,日常伺候这些兰花啊,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哟,你倒是自信的紧啊。呵呵。” 小安子陪着杏贞笑了一会,突然帆儿掀了门帘进来,急急地和杏贞说道:“娘娘,皇上来了储秀宫了,现在正在正殿,安茜叫我来告诉娘娘一声,说皇上的脸色不太好呢。” “知道了,”杏贞不在意的把水壶递给小安子,“你把这些都浇完了再出来到前殿伺候。”皇上什么时候来储秀宫的时候脸色好过,反正都是南边的军情闹得,这储秀宫都要成了消防队了,自己就是那无私奉献的救火员化身。 日后的李鸿章自称是清朝的裱糊匠,我现在倒是成了大清的救火员了。 帆儿跟着杏贞到了正殿,看到皇帝板着脸坐在正殿的宝座上,杏贞行了个礼,等到皇帝木然地说起之后,才款款起身,看着皇帝一脸不爽的样子,关切开口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咸丰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杨庆喜把奏章递给杏贞,“你自己个看吧。” 杏贞困惑地接过杨庆喜手里的折子,才看了几页,脸色大变,浑身发抖,身子就忍不住向后仰去!   ☆、二十、福祸相倚(二) 帆儿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杏贞,口里还焦急地发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看到杏贞两眼发直似乎痴呆了的模样,忍不住趁着自己扶着的空挡,狠狠的掐了杏贞一下,杏贞吃痛,“哎哟”一声,不过好歹眼睛里有了神采,回过神看到皇帝目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隐隐有着暴风雨爆发的征兆,连忙定了定神,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新上任的安徽巡抚李嘉端的折子。 “臣李嘉端上奏,自敌过安庆之后,顺江东下,连克沿江等地......徽宁池太广道道台惠徵分巡江南六属,地方一切事务责无旁贷,何以所属被贼蹂躏,该道竟置之不理?即使护饷东下,而一月之久大江南北并非文报不通,乃迄今并无片纸禀函,其为避居别境已可概见......除由臣另行查办外,所有芫湖道员缺紧要,相应请旨迅赐简放,以重职守。” 奏章里居然写着自己的父亲惠征和新任的巡抚李嘉端失去了联络,暗示已然畏敌如虎,逃往别省了! 杏贞心乱如麻,用力地捏着那明黄色的折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这可如何是好?之前已然写信提醒了父亲,若是事有不偕,押送府库和疏散人群粮草就好,岂能临阵脱逃还失去了联络,以至于被怀疑逃往别省! 一但确定父亲是临阵脱逃,严行治罪之外,说不定也得抄家。若是闹到这个地步,那祖父可惨了,到晚年遭受这种打击,简直是灭顶之灾。杏贞也想到母亲、妹妹、弟弟,那时处于何等悲惨的境地。进而又想到自己,除了在主位们中抬不起头来,恐怕皇上一怒之下,还会将自己降位。 确定了? 不,还没确定! 奏折上也只是说“可概见”!并没有说确定! 杏贞的心稍微地放了些下来,低着头思索了一番,组织了下话语,方才开口道:“皇上,李嘉端这奏折里头,除了说臣妾的父亲不在徽宁池太广道境内这个唯一的事实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表示臣妾的父亲畏敌如虎,逃往别省!这坚壁清野之计需要的就是搬空府库并疏散百姓!可这李巡抚仅仅是有一个‘可概见’而已,请皇上切勿动怒,令两江总督和安徽巡抚细细查问,若是臣妾的父亲的确有不顾军民百姓钱粮,私自逃走的渎职之罪,臣妾不敢为家父求情,定然请皇上依律处置,以儆效尤,正我国法!” 咸丰皇帝板着的脸终于柔和了起来,虽然为着这惠征的不上进而恼怒,可是这兰嫔的确是懂事,对着自己的父亲都说出了“以儆效尤,正我国法”的正义之言,可见的确是毫无偏私之意。皇帝挥了挥手,“兰嫔你起来吧,你这话也对,朕先不急着处置你父亲,杨庆喜,叫军机按照兰嫔的意思去叫着两江的人查查,这道台的位置先不急着换给别人。” 杨庆喜弓着身子退下了,杏贞还没起来,跪在地上,又说了别的话:“皇上,臣妾自请辞去协理六宫之职。” “哦?这是为何?” “虽然臣妾的父亲如今下落不明,可是终究少不了嫌疑,若臣妾还协理这**,免不得招惹更多是非,宫人的闲言碎语也会流传的更多。” “也罢,”咸丰皇帝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去,“那接下来就叫皇太贵妃先照应着,横竖年节已然过了,没什么大事,就烦劳皇太贵妃了,你先休息几日吧。” “是,恭送皇上。”杏贞行了礼,帆儿用力地把杏贞拉了起来,杏贞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里间去,歪在炕上,倚着宝蓝色川锦的岁寒三友靠垫不做声,帆儿担心地看着杏贞,默默地给杏真按着腿活血推宫。 父亲啊父亲,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 安徽,庐州城。 底下的太平军终于如潮水般的退下了,站在城头上衣衫褴褛满脸烟灰的李鸿章舒了口气,这逆贼,为了惠征老大人带的十几万饷银围了庐州城半月之久,眼看着攻不下这淮水边第一重镇,终于不得不悻悻然退兵走了。 李鸿章的伴当给李鸿章递上了一个水壶,向来讲究世家子弟风度的李鸿章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接过水壶,咕噜咕噜地准备一口喝完,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那厢出来了庐州知府四品黄堂王金智,肥胖的身子宛如滚上了城墙一般,走到李鸿章边上,拱着手笑眯眯的说道:“全亏了李编修及时赶到,坐镇庐州,才使逆贼无功而返,此役,编修首功也!” 李鸿章连忙还礼,庐州府可是四品黄堂,品级远远在自己之上,“王大人谬赞了,这首功自然是发出五千两犒赏的惠道台大人,其次自然是王大人的运筹帷幄,最后才轮到下官而已,首功实在是不敢当。” 王金智听到李鸿章如此识趣,越发笑的开心了,“少荃(李鸿章的字)过谦了,你的功劳自然是谁都比不上的。”不过也没再说什么首功的了,李鸿章谦虚了几句,转了话题,“不知道台大人的伤势怎么样?醒了没。” “惠大人已然醒了,那一日惠道台在城门上督战,当场打开库银箱子,白花花的五千两雪花银摆了出来,这守城的兵丁如同看见黄花大闺女一样,红着眼喘着粗气哇哇直叫,逆贼不甘心,射了一阵冷箭上来,射中了道台大人的左肋,这才受了伤,不过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是少荃刚刚击退了逆贼的大军,惠道台就已然醒了。”王金智心里不无羡慕,惠征这厮的运气太好了,这叶赫那拉家估摸着要起来,不仅保全了安徽江西一半的饷银,还帮着守住了庐州城,最最关键的是生了个顶争气的女儿,在皇上的**里头封着兰嫔娘娘,不仅手握协理六宫的大权,还帮着湖广那些庸才烧掉了逆贼的几万大军!湖北巡抚直接升任湖广总督!王锦绣封了男爵,还得了个世袭恩骑尉(正七品),武昌知府更是平步青云,钦命署理湖北巡抚,省去了按察使、布政使等一干职位,直接到了正二品!真是一步登天!那武昌知府可是自己的同年,他什么成色自己还能不知道,可是这以后,自己遇见这个同年,就要不得不甩着马蹄袖子,跪下磕头口里山呼:“给抚台大人请安了”!真是要丢脸到家了,王金智想到这里,心头火热,这必须要和这国丈大人搞好关系啊,未雨绸缪,自己还想着往上爬呢! “好,咱们先去探望惠大人,王大人,将来下官在家乡办团练,可是要多劳烦大人了?” “好说好说,少荃你请。” “知府大人请!” 王金智早就将自己府衙的内院腾空了出来,洒扫干净让惠征一行并十五万两的两江饷银搬了进去,自己吩咐了亲兵日日在府衙外头巡逻,生怕惠征和饷银有什么闪失,军机那边倒是罢了,若是这储秀宫的枕头风吹起来,自己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二十、福祸相倚(三) 两个人联袂到了惠征的寝室,惠征正倚着枕头,就着丫头的手喝药,看到两人到来,摆了摆手,让丫头退下,喘了几下,方才开口问道:“两位一起到此,想必是逆贼大军已然退了!” 李鸿章和王金智在惠征的床前各分宾主坐下,李鸿章看了看惠征的脸色,虽然还是略显苍白,却也透了一股血色出来,李鸿章这才放下心,点了点头回答道:“托老大人的福,逆贼看见庐州城高难攻,军心又颇为高涨,已然知难而退了,下官叫了探子远远地跟上去,看到逆贼们进了巢湖才回来报信的,此刻庐州城已然无忧了。”李鸿章又抱了抱拳,往北边行了个礼,毫不避讳地说道:“天幸,还好老大人无恙,若是老大人有些闪失,下官真不知如何向兰嫔娘娘请罪了。”王金智有些惊骇地看着李鸿章,这翰林院值武英殿的编修,居然也和那神通广大的兰嫔娘娘有干系! 惠征淡然一笑,摆了摆手,“无妨的,兰嫔娘娘早在逆贼攻打武昌之前,就叫老夫准备好银饷和粮草转运,宁可烧毁丢弃,也千万不可留给逆贼,更加吩咐我,也不可顺流而下,必须往着南或者往着北!两江总督陆建瀛途经芜湖时,召福山镇总兵陈胜元、我商议,决定让我赴安庆把两江放在安庆的军饷银子全部转移,我乃派人将家眷送到宁国府泾县,自己从安庆解出十五万两饷银及带印信往着北边出发,安徽布政使李本仁大人也带着十五万饷银往着皖南而去,不知他到了那里了,我并几艘船顺着长江北上,到了芜湖县附近被逆贼的水师追上,躲闪不及,只能逆流驶入了巢湖,趁着逆贼的水师不知巢湖地势,这才腾出几日时间,将十五万两银子送入了庐州,这才保住了这两江半壁的军饷。”惠征咳了一下,“那五千两赏银可发了下去?” “已经发了下去,惠兄就别担心外头的事儿了,我自然会料理妥当,惠兄安心养伤即可。”王金智不露痕迹地奉承道。 “且不急养伤,少荃,你执笔帮我写一份奏章,庐州城被围了这么些日子,想必安徽巡抚和京城里都以为老夫死了,你先执笔写吧,”通过前头几日的守城大战,惠征对着李鸿章这个年少有为、敢于任事的年轻人颇为欣赏,对着自己女儿的识人本领越来敬佩起来,“第一,上奏此次大战,第二、说老夫的行止,第三,”惠征盯着站在黄花梨木大书桌前头凝神静气准备写奏章的李鸿章,“请奏,就地解下五万两饷银给庐州原翰林院编修李鸿章团练之用!” 李鸿章睁大了眼睛,沾饱了徽墨的狼毫笔上滴了一滴墨在宣纸上,化出了一个黑斑,王金智也不敢置信地腾的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靠在床上的惠征,又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同样不敢相信听到内容的李鸿章! 五万两白银! 惠征笑着看着李鸿章道:“不必惊讶,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兰嫔娘娘之前吩咐的,叫老夫在皖一日,就要全力助少荃你组建新军!” 窗外的天空中,春雷阵阵轰鸣,不多会,绵绵春雨就下了,地上草中树里过冬的虫子们蠢蠢欲动,正在慢慢醒过来。 惊蛰时节,开始了。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咸丰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军机处接到了安徽徽宁池广太道惠征的奏章,奏章称:“二月一日,臣自安庆携十五万两白银顺江东下,至芜湖县境内,被逆贼大军追上,不敌,退至巢湖内,巢湖水况复杂多变,逆贼不识地形,臣得了几日之空,将银饷转运至庐州城内......李鸿章并庐州知府王金智守城得当,阵斩了三百余逆匪......臣擅自拿五千两白银以助庐州知府守城之用,乱军纪,请陛下治罪。”同时还有庐州知府王金智和编修李鸿章的联名奏折,奏折里称:“惠征身先士卒,端坐于城门之上,打开银箱,就地发放,军心大振,敌人无可奈何之下,射中惠征左肋,惠征忍痛端然不动,直至逆贼攻城大军退下,方由左右扶下城楼,已然昏迷多时也......” 咸丰皇帝拍了桌子,大喜道:“惠征果然没有逃往它省!还安然无恙地将十五万两银饷安全保住了!真是大功一件,中了冷箭都不吭声以免坠了士气军心!真乃忠心臣子也!传旨,封惠征三等承恩公爵位,遣太医院太医前去庐州助惠征休养,叫军机拟了对庐州一干人等的封赏来看,”皇帝又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脸色晴转阴,怒道:“这李嘉端道听途说,就敢上奏,实在是可恶!还有这布政使李本仁携着另外十五万两银子,前往皖南的时候,遇上了逆贼的偏师,居然不敌这些逆贼,居然被逆贼抢了大半的饷银,也罢,看在他受了逆贼的刀伤的份上,朕不去追究,杨庆喜,传旨,呵斥李嘉端,罚饷半年,布政使李本仁降三级,还在原职,许其戴罪立功,安徽的一起子官员叫军机严查,若有渎职之最,立刻革职问罪。” “喳!” 咸丰皇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稍带歉意地说道:“这些日子委屈了兰嫔,杨庆喜,咱们马上去储秀宫,安慰兰儿去!” “喳!” 杏贞最近几日倒是清净了不少,六宫的嫔妃来的少了,除了云贵人来探望杏贞,还发了一顿牢骚:“天塌了有长汉顶住,那些总督、巡抚老爷们干什么吃的?往下数也得先追究布政使、按察使,哪儿就轮到你阿玛了。再者说,地方官虽有守土的责任,可那些武将们都干什么去了?”杏贞按了按云贵人的手,表示她的好意自己心领了,此外内务府的人也就不太来了,原本是储秀宫要的东西,内务府都是巴巴的立马送上来,如今去讨要些东西,内务府的人也敢推三阻四,再推脱不过,就送些差的东西,帆儿昨日去内务府拿这个月的月例,气鼓鼓地回来,安茜拉着帆儿劝解了好些会子,这才消了帆儿的气,杏贞知道,必然是内务府的人捧红踩黑了,如今敢扣着储秀宫上下的月例了。杏贞也默不作声,等到帆儿出去,偷偷的把安茜叫了过来,命唐五福开了库房,拿出自己的私房,拿出去分给宫里伺候的宫人,当做这个月的月钱。 虽然面上一点都不露,可这杏贞心里真如热锅的蚂蚁,七上八下的,父亲啊父亲,你可一定要听我的,千万不能顺江东去,丢了官职不要紧,我丢了嫔的位份也不要紧,可是这命可千万要保住啊! 杏贞拿着一本宋词在漫无目的翻看着,心里其实早就飘到了南方,正在发呆的时候,听到外头小安子又惊又喜地禀报道:“皇上驾到!娘娘,皇上来了!” 杏贞赶紧下了炕,按了按旗袍,安茜连忙扶着杏真出了暖阁,在正殿里头盈盈拜下,口里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也不说话,亲自扶了兰嫔起来,牵着兰嫔的柔荑,漫步进了西暖阁,杏贞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了一半,还好,起码皇帝的态度还不错,不管父亲惠征犯了多大的事儿,自己总是无碍的。   ☆、二十、福祸相倚(四) 咸丰皇帝落了座,让杏真也坐在了对面,还没等帆儿送上茶,就笑盈盈地看着杏贞,摇了摇头,啧啧称奇道:“兰儿啊兰儿。” 杏贞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这皇帝摇头是什么意思?“皇上?”杏贞有些疑惑,略带颤音的问着咸丰皇帝。 “哈哈哈!”皇帝兴奋地拍了桌子,吓得杏贞一下子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在地上,“兰儿你的父亲果然没有临阵脱逃!惠征押了十五万两军饷安全运到庐州府,还帮着庐州知府守住了庐州,杀了好些敌军!不过你父亲左肋受了一箭,无妨的,”咸丰皇帝看到杏贞一脸惊恐之色,连忙开口宽慰,“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朕已经再命太医院派太医过去医治,必定叫兰儿你的父亲安然无恙!”咸丰皇帝高兴地连连拍桌子,“还有你上次保举的那个什么李鸿章,也帮着在庐州城立了大功,兰儿你这眼光实在是不错啊!” “那里是臣妾眼光好,是皇上洪福齐天,这人才啊雨后春笋般的就冒出来了!”杏贞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父亲没事就好,立不立功的无所谓,眼珠子一转,杏贞突然跪下了,跪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咸丰皇帝不明就里,连忙下炕扶起杏贞,“兰儿你这是怎么了?” 杏贞抬起头,梨花带雨的对着咸丰皇帝娇弱地说道:“臣妾此身分明了。” 皇帝也被触动了情肠,拉起杏贞,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喟然叹道:“是朕的不是,委屈了兰儿你,害得你如此委屈,你放心,朕必然要好生补偿你!”皇帝剑眉一抖,唤进了杨庆喜,“庆喜,传旨晓谕六宫,复储秀宫兰嫔协理六宫之权,即日起封为妃!”皇帝对着正欲说话的兰嫔又说话了:“兰儿你就别多说了,朕知道你又是想着劝朕,让朕不要晋升你的位份,如今你的父亲立了大功,这母家立了功,按照祖宗的规矩,原也可以推恩于**嫔妃的!再者朕要赏你上次武昌大战的出谋划策之功,兰儿你是在是无需推辞了!”杏贞一阵无语,我才没有想着推辞呢,这种好事假模假式地推一次就够了,那里能三番五次的退让,自己本来想着谢恩来着,没想到被皇帝堵住了嘴。 咸丰皇帝说了一会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兰字虽然是好字,但是却不够落落大方,用在嫔位以下,倒是也可以,如今兰儿要封妃了,还是选个更好的字来用,朕要好好想想选个好的字给咱们的兰儿!” 杏贞连忙再次跪下,俯身行礼,“臣妾不甚惶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次日,咸丰皇帝颁下谕旨,晓谕六宫: 朕惟教始宫闱,端重肃?之范,礼崇位号,实资翊赞之功,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咨尔叶赫那拉氏,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仰承皇太贵妃慈谕,以册封尔为懿妃。尔其懋温恭尚?,承夫嘉命,弥怀谦抑,庶永集夫繁禧。钦哉。” 并于三月初三日行册封礼。 柔克为懿。温柔圣善曰懿。 储秀宫里,杏贞穿着朝服跪在册封大使前头,听到大使说完了之后,附身叩倒,口里山呼万岁,接过了懿妃的宝册,并无金印,贵妃以上才会有金印,杏贞得意地摊开宝册,这不就是几百年后的干部证书吗?咱如今也是有了证的人咯,杏贞站了起来,吩咐储秀宫内喜气洋洋的宫人道:“唐五福,送册封大使出去,另外赏宫内半年月例,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谢懿妃娘娘赏!” 杏贞一手提溜着宝册,一手扶着安茜的手进了储秀宫的正殿,不容易啊不容易,虽然进宫一年不到,就已然封了妃位,真是火箭般的速度了。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总还的好好往上爬,爬到那六宫之巅! 杏贞在帆儿和安茜的伺候下换下朝服,穿上了玫红色的吉服,头顶赤金青鸟大拉翅旗头,脚踩花盆底,“时候不早了,本宫还要去养心殿谢恩,并到寿康宫朝觐皇太贵妃,你们陪着本宫一起去吧。”如今能名正言顺的一口一口自称本宫了,真心爽快啊! 一个小太监拿了把青色的华盖,跟在懿妃的后头亦步亦趋,杏贞刚刚出了储秀宫的大门,就看到大门口跪着一个身穿红服的太监,看服饰,应该是个管事太监。 杏贞疑惑地看了看那个跪在地上的太监,转头望着帆儿,帆儿无不痛快的说道:“这就是上次扣着咱们储秀宫月例不放的管事太监,如今他倒是知错了,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巴巴的跪在咱们宫里,说要给娘娘您请罪呢。” “且别管他,等着我谢恩回来再说。” “是的,懿妃娘娘。” 到了养心殿,杨庆喜进去通报了之后,就满脸堆笑的让杏贞进去,杏贞也懒得怪罪他上次得了安徽巡抚参自己父亲的折子居然不事先通报自己,让自己有些准备,这种账,日后可以慢慢算,眼下不急于一时。 杏贞进了西暖阁,看到丽贵人和咸丰皇帝都坐在炕上,丽贵人看到懿妃进来,连忙准备下地行礼,懿妃一个眼疾手快,连忙拦住了丽贵人,嘴里还说道:“哎呀,你呀,如今是咱们东西六宫里头最为金贵的一个人,为着你这个肚子,本宫也不能让你多受累下来行礼呢!”丽贵人矜持地笑了一下,口里说着“懿妃娘娘取笑了。”到底还是没在炕上下来。 杏贞给皇帝行了个礼,咸丰皇帝颇有兴致的看着杏贞:“懿妃你今天打扮的很是好看,玫红色很衬你,说不得是艳冠群芳了,呵呵。”丽贵人楞了一下,也是立刻含笑点着头。 “皇上您就是爱开玩笑,以前说是关公面前不舞大刀,如今啊,在这丽贵人妹妹前头,谁敢称艳冠群芳呀!”杏贞开起了玩笑。 皇帝笑了起来,“就兰儿你的嘴巴最是伶俐了,来,就着朕坐下,”杏贞温顺地坐在皇帝身边,皇帝搂住了杏贞,闻到杏贞耳后发散着兰花的阵阵幽香,心神不由得一荡,悄声跟着杏贞说道:“今个晚上朕到你那里去。”杏贞故作害羞地低了头,低低的回了一句“恩”。皇帝这才放开懿妃,和煦地开口道:“你先去寿康宫皇太贵妃那里请安吧,什么话晚上咱们再说。” “是,”杏贞站了起来,施了个礼,慢慢地告退了,丽贵人依旧没站起来,只是在炕上欠了欠身子,就如此过去了。 帆儿有些不忿,从养心殿出来之后就絮絮叨叨地:“那丽贵人也太拿大了!咱们主子现在是懿妃娘娘!这都不站起来行礼的!” “算了算了,她现在的肚子是最娇贵的。皇上都没说话,我更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别落人口实,咱们去寿康宫。” 堪堪一行人走到寿康宫前头,只看见贞嫔并云贵人、婉常在三个人刚刚从寿康宫里头出来,三女见到杏贞,脸色齐齐一变,连忙跪下行礼,“臣妾给懿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姐妹们何须多礼,快快起来。”杏贞双手虚虚扶了一下,“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位份不一样罢了,姐妹们还是像着往日一样的好。”三女连连道“不敢”。 寒暄了一阵子,杏贞摆了摆手,“姐妹们既然已经拜见了皇太贵妃,那本宫就不耽误姐妹们了,请自便,我去寿康宫。”贞嫔并云贵人、婉常在低着头等懿妃仪驾过了之后才各自散去。 云贵人憨态可掬,笑着说道:“这懿妃真是福气大,自己的阿玛在外头还立了个军功回来,自己又是如此的聪慧,深得皇上器重,瞧瞧,进宫才不到一年,已然封了妃了,日后若是生了皇子,那岂不是即刻要入主中宫了?”云贵人侃侃而谈,全然没有注意到贞嫔已经僵硬的神色,还是婉常在悄悄拉了拉云贵人的衣袖,云贵人看到了贞嫔的脸色,方才讪讪地停了嘴。 贞嫔强笑一声,“懿妃娘娘福气大,咱们自然是比不过的,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是。” 杏贞恭敬地给康慈皇太贵妃行了大礼,皇太贵妃笑眯眯地看着懿妃行礼,等到懿妃行礼完毕,点了点头,开口道:“起来吧,赐坐。” 杏贞恭谨地坐下,皇太贵妃满意地看着这个新晋封的懿妃,半响才开口道:“难为你了,前头受了那些委屈,还好皇帝没有偏听偏信,如今你父亲立了大功,自己又封了妃位,倒是因祸得福了。” 杏贞听到皇太贵妃如此说话,连忙站了起来,恭声说道:“全托了皇太贵妃的福,臣妾才有今天,那几碗坐胎药,臣妾终身不敢忘皇太贵妃的恩德。” 前些日子杏贞幽居储秀宫的时候,除了云贵人来探望过一次之外,没人来探视过自己,只有康慈皇太贵妃每三日就让德龄送了一碗极苦极苦的坐胎药让杏贞服用。 皇太贵妃依旧神色不动,笑眯眯的说道:“是你自己争气,和我这老婆子是没什么关系。” 杏贞抬头看着这个抚育了皇帝十多年的养母,笑着说道:“诗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皇太贵妃若有驱策,臣妾自当效力。” 康慈皇太贵妃神色一动,手里正在转的佛珠停了一下,却又依然转了起来,杏贞静气的站在地上,一会子室内默默无声,只听得廊下的画眉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 皇太贵妃淡淡的开了口,声音宛若天边的一抹微云那样不可琢磨,“现在我老婆子没什么想叫你做的,日后等你有了膝下有依靠的,哀家自然有事会要你去办。” “是。” “哀家有些累了,懿妃你跪安吧。” “是,臣妾告退。” 德龄依然站在康慈皇太贵妃的身后,皇太贵妃半合着眼,默念了一会子的佛经,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没入袅袅升起的檀香里,德龄险些快要听不见皇太贵妃的话语。 “这懿妃,还真是聪慧的紧呢。”   ☆、二十一、封妃之后(上) 安徽,庐州府。 惠征、王金智及李鸿章并几个庐州府的同知通判等官员整齐地跪在府衙前头,传旨的官员传旨完毕,惠征两边的李鸿章和王金智谢恩之后,连忙把惠征搀起来,满口子的恭喜惠征,“恭喜承恩公爷了!”惠征连忙谦逊不已,送走了传旨的礼部官员,几人转到花厅团团坐下,丫头奉上了刚沏好的茶,李鸿章清了下嗓子,正欲开口,惠征家的一个在传旨的礼部官员跟前伺候的老仆喜气洋洋地冲进了花厅,附在惠征耳边急切又窃窃地禀报起事情来。 李鸿章按下话语,等着那个老仆说好话,只见得惠征的脸色一阵剧烈抖动,不敢置信地盯着那老仆,老仆狠狠地点了头,示意千真万确,惠征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挥了手叫老仆退下,转过脸看着李鸿章和王金智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这才捋了捋长须,淡然地开了口:“寒门邀天之幸,前来传旨的礼部官员已然私下和家仆说过,兰嫔娘娘,” “三月初三,已然封了懿妃了。” 王金智一脸兴奋之色,忍不住就拍手叫好,“好呀,懿妃娘娘如今封了妃,又有了协理六宫的权柄,凭着皇上对着娘娘的言听计从,想必像这武汉之战的大胜,必然会越来越多的!” 李鸿章却不为然,按照庐州城这样的守城之战,若是逆贼几千的偏师来攻,倒是不惧,若是逆贼的主力,按照现在八旗绿营的架势,能坚守住几日?从邸报上说的那样看,那武昌城也就是堪堪守到第四日就险些失守,如今起居八座,封疆湖广的总督常大淳,那时候在武昌城可是要险些自刎捐躯的,这武昌可是湖广第一雄城,而且最近几日皖南的溃兵和难民朝着庐州城蜂拥而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谣言说是长江重镇——安庆已然陷落了! 无风不起浪,这安庆的确怕是不妙了,这诸葛亮还要手里有精兵强将才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这懿妃娘娘算无遗策,可也要有强军去执行,若是一起子窝囊废,再好的计谋也是无用。 惠征苦笑地摇了摇头,“王大人,老夫也不瞒你,懿妃娘娘的确是有计谋的主子,可这武昌之战若是湖广的兵将但凡若是能再争气一点,也不至于施这火攻之计,况且这种计谋逆贼只会上当一次,岂能会接二连三的上当,懿妃娘娘早就提醒了老夫,五六年之内江南之事不可为,逆贼所到之处必然是糜烂一片,些许谋划无济于事,只能是靠着练新军,地方团练都操备起来,细水长流,慢慢地拖垮逆贼才算完!这是懿妃娘娘的意思,她也吩咐,如今是不可能一举歼灭洪杨逆贼,只能是慢慢来,但是,少荃,你慢不得!你要赶紧组织练好团练,赶紧让安徽地方的团练起来,才能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你是安徽本地人,些许人际关系地方士绅的想法你自然能掌握,皇上已然准了我回京休养,以后估摸着也不太会来南边,可这五万的银饷老夫已经给你争取来了!现在你不缺钱,就缺人,”惠征转过头看着王金智,王知府已经听得呆掉了,“王知府,如今这南边最重要的就是逆贼的事!若是王大人转运粮草安靖地方有功,想必也是会指日高升的!” “何况,懿妃娘娘也说了,只要好生练兵,多杀敌人,那京里的事儿,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李鸿章激动地站了起来,抱了一拳,“老大人和懿妃娘娘如此关爱,下官必当肝脑涂地,以报懿妃娘娘的知遇之恩!” 王金智也连忙站了起来,连连点头,“承恩公所言甚是,下官必然全力协助少荃建立庐州团练,以报效皇上,”王金智又机灵地加上几句,“和懿妃娘娘的信任!” “如此老夫就安心了,老夫从安庆也带出来了一些粮草,少荃你也拿去备用吧,也无需和兵备道衙门报备了。” “承恩公的话兵备道衙门自然不敢反驳。”王金智不失时机地又拍上了一记马屁。 “嘿嘿,这承恩公,估计也是皇上看到懿妃娘娘建言献策有功于社稷,武昌城斩了西王,烧去了三万逆贼,又使了坚壁清野之计,让逆贼的人丁和财物无法及时补充,如此功勋无可封赏,这才推恩母家,赏了老夫一个体面,若不是懿妃娘娘的信,老夫现在不是逃往外省等着皇上问罪,要不就是在安庆城中被逆贼一刀砍了,那里还能如此安逸得坐在这庐州城中,和诸君谈笑呢。”惠征笑了笑,颇有些自知之明的解释道。 女儿啊女儿,你信里写着“唇齿相依”可谓是一语中的啊。 杏贞从寿康宫回来之后,到底是叫内务府那个跪在储秀宫外头一个上午的管事太监滚进宫里头,狠狠的开口教训。 “这宫里头从今往后,不许有这样捧红踩黑的事!本宫懒得你之前的无礼,但是以后你要是还敢做这样的事儿,别以为我不敢免了你的职,”看到那太监唯唯诺诺,却是一脸不以为然,杏贞了然于胸,“别以为本宫没办法治你,本宫只需让你的副手来替代你,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储秀宫吗?” 那管事太监瑟瑟发抖了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不是本宫办不了你,而是本宫不想办你,你要好生知道这一点,以后这东西六宫并寿康宫皇太贵妃、太嫔太贵人各处,不许有克扣这种事发生!该是什么时候,该是多少,要是敢克扣,我这协理六宫之权也不是摆设的物件,好歹能杀几个人的!下去!” 那管事太监忙不迭地谢了恩,连忙退了下去,帆儿愤愤地上前和杏贞说道:“娘娘,您这也太容易放过这些小人了。” “我若是发作,六宫的人会说我小鸡肚肠,没有容人雅量,如今我呵斥了他,还稍带说了六宫均要一视同仁,不许有克扣,这下子嫔妃们才不会说我的不是,这才不会给我下绊子,放冷箭。”我才有精力和时间准备着将来的事儿! 主仆几个去了西暖阁里头说笑,因是安徽敌情不稳,南北路阻,洪湖每年开春进贡的没角菱今年没见,只是叫济南的大明湖冷泉菱角进贡了一些,虽然杏贞觉得吃的不错,软糯香甜,还透着一股夏雨荷的温婉之意,不过进殿伺候的小安子在御膳房呆了两年,眼界倒是与重生前三代贫农的杏贞不在一个档次上。 “吓,这个冷泉菱虽然还是能入口,可是那里比得上洪湖的没角菱,那没角菱白白胖胖的,宛如白玉打磨的,放在手里温润如玉,轻轻的用手一掰开,嫩黄色的菱角就能滚出来了,若是极嫩的没角菱,送入口中,那入口即化,分外清新香甜的滋味,丝毫没有水腥气的,我去年春天在御膳房里头,丽贵人吃絮了,剩了几个回来,我眼错不见,掰开一个连忙塞进嘴里,那滋味啊,我站在原地回味了许久,还让师傅骂了几下,说我失心疯了,发什么蠢呆。” 安茜笑眯眯地给杏贞掰开菱角,接上了小安子的话茬,“虽然这洪湖的菱角难得,到底还是比不上前些年,琉球进贡的莲花菱角,那菱角闻着就有一股子莲花香味,前朝的时候我有幸也尝了一颗,有莲花之香,又有莲子之味,更有莲子没有的甜糯香粉,真真是极好的呢,可惜这几年琉球不来进贡了,上一次来朝还是十年前呢。” 这些人.....杏贞心里默默地白了一眼,放下手里吃的正欢的大明湖冷泉菱角,话说,不?n瑟会死吗?我这三代贫农,吃上个夏雨荷吃过的菱角已然是祖上积德了...... 唐五福进了西暖阁,打了个千,“娘娘,外头云贵人来了,想求见娘娘呢。” “快传,还有,小安子,你去找来这个什么洪湖的没角菱,找不到菱角,今天晚上本宫就勉勉强强吃了你,抵我这个口水的债!”安德海愁眉苦脸地告退,安茜掩嘴一笑,连忙退下,免得被懿妃娘娘盯住了那就不好了。 莲花菱角......琉球也需要牢牢保护住么,不然如此美味的吃食便宜了小鬼子,那自己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云贵人进了正殿,行了大礼,蹲在地上不肯起来,声音含了一丝感激又带着点哭腔,“臣妾多谢懿妃娘娘主持公道!”杏贞不知道云贵人是为了何事,连忙下了宝座,亲手扶起了云贵人,疑惑地开口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倒是搞得本宫一头雾水了,快起来说话。”   ☆、二十一、封妃之后(下) 杏贞扶起云贵人把她按在椅子上,看到云贵人已然梨花带雨,泫然欲泣了,连忙叫帆儿把妆匣拿来给云贵人补妆,云贵人拉着了杏贞,平时最为开朗直爽的云贵人拉着杏贞的手不肯放,此时已然哀哀的哭了出来。 “懿妃娘娘,您是不知道,臣妾虽然是潜邸的老人儿了,可是一直不算得宠,住的地方也是在偏僻的春禧殿,去年有次侍寝说话惹了皇上生气,小半年来,皇上都没翻过我的牌子,这样也就罢了,这**里头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可是那些内务府的狗奴才!”云贵人咬碎了银牙,“隔三差五地就敢克扣臣妾的月例,我宫里头的丫头去内务府去讨要,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居然敢说,横竖云主子不伺候皇上,花不了如此多的月例,还不如给奴才们喝茶呢,懿妃娘娘您听听,还有这,四时的赏赐更是短少,有些还是破烂的,去年的冬碳是湿的,点起来全是黑烟,臣妾呀,冻了一个冬天!您看我这手,生了冻疮,如今都还没好!”云贵人伸出了双手,果然手指上还有些许红色的斑点,是冻疮尚未好的标志。 室内空寂,唯有云贵人的声音在殿内飘荡,“今个娘娘发作了内务府的狗奴才,臣妾听到了消息真是念了好几声佛,这真是报应!没想到下午内务府就把历年克扣的月例全都送到了春禧殿!还赔笑了好一阵子,臣妾正摸不着头脑,才听到娘娘命令内务府要将克扣的全部退还,臣妾不胜欢喜,只有来亲自感谢娘娘的恩德,才能略表臣妾的心意!” 杏贞拍了拍云贵人的双手,用自己的绢子给云贵人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是小事,本宫前些日子不是也枯坐在宫里?要说我没失宠过,那还真不知道你们的苦楚,没有皇帝的宠爱也就罢了,要是自己这应该得的东西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打发时间都不成!因此啊本宫叫着他们要给大家补上去!还有那些太妃太贵人们,更是可怜极了。” “正是呢,”云贵人说起了别人,倒是忘了自己的伤心,“上次臣妾在寿康宫拜见皇太贵妃,看到寿康宫后头的哪一个太贵人,身上的大褂倒是整齐的,但是她一走了过去,臣妾眼尖,看到了她那头上的宝石簪子上头的绿宝石还碎了一小块呢,这先帝的嫔妃难道就该这样吗!我从春禧殿过来,看到在那厢遛弯的太贵人太嫔等喜形于色呢,想必呀,内务府也不敢不听娘娘的诏令,从此以后,也不会委屈了那些太贵人太嫔们!” 这就好,需要的就是六宫归心,眼下有些得罪了那些内务府的太监,不要紧,等过段时间给他们想些赚钱的法子,大家一起发财,务必要让内廷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攘外必先安内! 杏贞回过了神,看着云贵人姣好的面容,借着安慰的时候,双手上下飞舞,很是多吃了些豆腐,云贵人恍若不知,还在絮叨着自己的事儿,“臣妾的父亲以前在科尔沁那边掌着牧马官,皇上当年也是看着臣妾会骑着马,有些新奇,才收了臣妾到房里,等新鲜劲过了,就抛在脑后了.....父亲去死的早,娘家兄弟也不中用,空学了一身骑术,只是跟在御前大臣僧格林沁前头当差,也是不中用,如今还是个健锐营的小千总吧罢了.....哪里比得上娘娘的父亲在南边立下的大功......” 杏贞终于在咸猪手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打断了云贵人的牢骚。“等会,妹妹你的娘家弟弟在谁跟前当差?” “是在御前大臣僧格林沁那里当差呢,娘娘怎么了?”云贵人疑惑地问道。 “你说的学的一手好骑术,可是真的?” “吓,臣妾那里会乱讲,臣妾的兄弟小臣妾两岁,以前小时候在科尔沁的时候,打小就是跟着臣妾在那马背上混的,比那些蒙古八旗的骑兵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不然如今才二十,就已然当上了千总了呢。”云贵人此时已然忘了她在半分钟前还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罢了”。 云贵人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忐忑的又开口问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本宫也不瞒你,我在皇上那里你也知道,这外头的事儿我也能说上几句话的,你的兄弟若是真的好,也不用和皇上说,本宫抽个空僧格林沁说一下也就罢了,横竖大家算起来也是亲眷,本宫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云贵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懿妃,眼中的泪水滚滚而下,不可抑制,赶紧又跪下了,又哭又笑得道:“娘娘!没想到臣妾有这样的福分,一家子都能得娘娘的庇佑,真是不知道如何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了!” “你看,你又这样了,快起来,咱们这宫里头,不管自己是不是得宠,要是外头的娘家给自己挣脸面,皇上看着咱们也能柔和点,咱们过的就能舒坦些,只一点,你的兄弟啊要的确够资本让本宫去开口说这个话。” “娘娘放心,什么时候咱们出了宫,臣妾就叫兄弟过来给娘娘露一手,必定叫娘娘不会失望的。” “咱们还能出宫去啊?”杏贞疑惑的开口问道。 “是的,懿妃娘娘,咱们每年夏天都是要去园子里避暑的,到时候健锐营都是要随驾的,园子里不比宫里,门禁松了许多,臣妾也能和娘家兄弟见上几次面,说些话,再不济,皇上也要去热河行宫的,到时候他也必然是要去当差的。” 哦,原来是去圆明园和避暑山庄啊,避暑山庄没去过,但是电视里都有,可是这号称万园之园的圆明园,自己真是要去见识一番了。 “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妹妹你有点要清楚,这武夫可是刀口上舔血的,”懿妃杏贞正色说道,“这重用,危险也就大了许多,你可是要考虑清楚了!” 云贵人决然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我自然明白,臣妾家里也算是半个将门,祖父父亲都是战死沙场的,对着生死也看淡些,何况他也是不安于室的性子,老是觉得在御前做事不甚松快,只觉得拘谨,只想着出去杀敌搏一个封妻荫子呢!” “这就罢了,”杏贞挽着云贵人到了西暖阁,啧啧啧,这打小会骑马的身子就是紧致,为什么咸丰皇帝不爱这口呢.....杏贞又想到了什么,对着云贵人开了口,“妹妹,等咱们出了宫,你教本宫骑马,我还不会骑马呢,倒是想学的紧。” “愿为娘娘效命。”云贵人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人刚刚在西暖阁坐下,帆儿拿上了妆匣拿来给云贵人补妆,安茜奉上了茶,杏贞喝了口枸杞玉竹茶,眼角就瞥见了安德海在暖阁外头探头探脑,杏贞心里暗暗发笑,喝道:“在外头鬼头鬼脑做什么!赶紧滚进来!” 安德海讪笑地进了西暖阁,手里还拎着一个菜篮子,杏贞看到菜篮子倒是有了兴趣,“哟,小安子,这洪湖的没角菱已然得了?好利索的速度啊!本宫倒是小瞧你的能耐了!” 安德海苦着脸说道:“主子,求别折磨奴才了,这洪湖的菱角今年连皇上都没的吃,奴才去哪里拿!除非主子给我画一道腾云驾雾的符,让奴才飞到洪湖去采呢,不然杀了奴才也吃不到这没角菱啊。”一席话逗得室内的人都笑了,云贵人笑着对杏贞说道:“娘娘这宫里的人也机灵的紧。” “那你拎了个菜篮子进来做什么?” “哎哟娘娘,奴才想着娘娘想吃新鲜的东西,赶紧去御膳房探探了,没成想,还真让奴才寻摸到好东西了!娘娘您看!”安德海献宝似的献上了菜篮子,杏贞仔细一看,看到了菜篮里的菜,大喜道: “荠菜!” “是的娘娘,就是荠菜,这春天的荠菜最新鲜了,奴才想着娘娘这个时节吃最好了。”小安子忍不住献媚了起来。 “也好,这个也能凑数了,小安子,反正你在御膳房呆过,本宫就罚你去小厨房一个人弄些荠菜馄饨来,不许别人帮!”杏贞忍不住快要流下口水了,她对于前世念念不忘的就是在杭州鼓楼的夜排挡里头和两个最好的死党吃过的荠菜大馄饨了。 “得嘞,娘娘您就请好吧!”安德海打了个千,喜滋滋地出了暖阁,杏贞转过头对着云贵人说道:“妹妹你就胡乱在姐姐这里用些吧,横竖荠菜是新鲜的。” “听姐姐的。” 初春将到未到的时候,在田边、路旁、沟边、荒地、房前屋后,早春最美味的野菜——荠菜就荣耀登场了,春来荠美忽忘归,这荠菜用开水氽一下,挤干剁碎,拌进猪肉馅里,五花肉绞成肉馅,用适量的盐、鸡精、拌匀入味,五花肉以四瘦六肥的程度为宜;将以上材料混合在一起,倒入少许油、麻油和蛋清,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使其上劲;取一张馄饨皮,放入适量的菜肉馅,由下至上卷起,剩余一点边缘,两边沾点水使其有粘性,拎起馄饨两端捏在一起,按压一下,就包好了。   ☆、二十二、金陵王气(一) 两人谈笑了一会,约好了下次一同去骑马,不多会,小朱子进了西暖阁,禀告午膳已然得了,杏贞道:“那就摆进来吧,就在屋里头吃。”小朱子和小夏子把饭盒提了进来,摆上了各色菜肴,一碗鹌鹑蛋煨鹅掌,一碟马兰头拌香干,一碟干炸响铃,并几个松花蛋,杏贞笑着对云贵人道:“因着吃了就要歇中觉,所以午膳用的清淡些,妹妹别嫌弃才是,”云贵人笑着说无妨,杏贞问小朱子,“小安子的馄饨好了没有?” “回娘娘,马上就上来了。” 小安子亲手把两碗白瓷碗拿了上来,只见馄饨馅如翡翠,晶莹可见,汁液充盈,皮薄馅鲜,杏贞用银汤勺勺其一个放入口中,只觉得入口又香又滑,齿颊留香,那种香不是人工合成的做作味,而是春天清新、自然、对未来美好事物充满期待的味道。 杏贞不由得大赞,连连冲着小安子点头,手里也食指大动,正欲甩开膀子大吃的时候,外头唐五福高声禀告:“皇上驾到!”杏贞悻悻地放下勺子,这皇帝能不能不挑着饭点来,我正想大吃起来呢,杏贞款款起身,用手绢按了按嘴角,一个眼神示意小安子,小安子心领神会,猫着腰一溜烟的出去了。 皇帝掀了门帘进来,鼻子一动,问到了荠菜的香味,看到杏贞在地上行礼,笑着开口道:“起来吧,兰儿你在吃什么好吃的?莫不是荠菜吧?” “皇上您的鼻子可真灵,知道臣妾这里有好吃的,巴巴地赶了过来。”杏贞站了起来,让着咸丰皇帝去了用膳的餐桌。 咸丰皇帝此时才看见云贵人也在,笑道:“云贵人也在。” “是的,皇上,今天臣妾来找懿妃娘娘说话,懿妃娘年就留了臣妾用午膳了。” 杏贞请皇帝坐下,“皇上您来了,自然不能让您空手而归,”那头小安子也麻溜地捧了个碗进来,“您看,这荠菜大馄饨也准备了一碗给皇上呢。” “呵呵,兰儿总是这样未雨绸缪的,这**交给你,朕是一万个放心。”咸丰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杏贞和云贵人坐下,“来,坐下,咱们几个一起吃。”云贵人喜不自胜,连忙应了一声,看着懿妃坐下,自己也方坐下。 三人默默无声的用完馄饨,咸丰皇帝放下汤勺,满足了喟叹:“这荠菜果然是春天里头最时新的玩意儿了,什么味道都比不上这个。” “皇上喜欢就好。” 咸丰皇帝用热毛巾拭了嘴角,太监们把桌子撤了下去,把茶水送上,咸丰皇帝喝了口茶,方才开头道:“你们姐妹两个在说什么体己话儿呢?” 云贵人看着懿妃不说话,懿妃淡淡一笑:“臣妾和云妹妹说着她以前在口外的事儿呢,听说云妹妹骑术甚佳,自己个的兄弟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现下在健锐营当差呢,臣妾说着以后若是能去园子或者去热河避暑,叫云妹妹教教臣妾骑术,臣妾呀,倒是想学骑马呢。” 云贵人感激地望着杏贞,咸丰皇帝倒是不以为然:“这是小事,过了四月,咱们就去园子里,那园子里头你还没去过,想必是新鲜的紧,朕到时候陪你好好逛逛,你爱骑马就叫云贵人带着你去,还有你那娘家兄弟,”咸丰皇帝转头看着云贵人,来了兴趣,“你那兄弟叫什么?” 云贵人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叫武云迪。” “叫他也上去跟着懿妃伺候着,若是伺候的好,朕自然也有赏!” “那倒是要谢皇上了。”杏贞笑道。 “朕与你何须如此客气。”咸丰皇帝向着云贵人说道:“云贵人你先跪安吧,朕先和懿妃说几句话,过几天朕去春禧殿瞧你。” “是,臣妾告退。”云贵人感激地看了一眼懿妃,杏贞含笑地点了点头,云贵人行了礼就出去了。 安茜拉了拉小安子的袖子,示意一起出去,把殿内的空间留给皇帝和懿妃。小安子不明就里,迷迷糊糊地和安茜出了正殿,在院子里等着伺候,小安子问安茜道:“安茜姑姑,殿内不需要伺候的人吗?” “娘娘若有需要自然会叫咱们的,皇上估摸着要和咱们娘娘商量外头的事儿,外头的事儿咱们少沾惹较好。” “是,姑姑,那广胜丰的《战武昌》里头说咱们娘娘给皇上出了主意,打败了逆贼,这是不是真的?” “噤声!这自然是真的,咱们娘娘本事大着呢。” 杏贞看到宫人们都出去了,室内只留下了自己和咸丰两人,才对着皇帝说道:“皇上,您有什么话要和臣妾说?臣妾听着呢。” “逆贼已然攻下了安庆,正顺水东下,芜湖一带又是危急万分,军机的意思和兰儿你之前说的一样,逆贼们就算要顺江东下,搅得江南膏腴之地一个天翻地覆,只是去向何处大家尚无定论,有的说去凤阳,有的说是去金陵,还有的说逆贼将会登岸向着南边浙江而去,这不,朕又来问朕的女诸葛了,看看女诸葛是怎么说的。”咸丰皇帝说完了这些,愁绪无法可解,心头的火气又上来了,茶盏咯噔一下放在桌上,“不中用!全是一些废物点心,定好的坚壁清野之计,可是南边执行不力,前天来报,还是有些人丁被逆贼裹挟而去,真叫人恼火的很!” “皇上您也别恼怒,这事咱们不是早就预想到了吗?比着湖南和岳州被裹挟而去的,如今依然少了许多,倒也不是南边的官员执行不力,那南边人烟繁华,有些百姓故土难舍,不听官府的命令也是有的,如今可谓是自作自受了。”杏贞安慰着皇帝说道。 “也罢,此事朕就不追究了。兰儿你说说看,逆贼的下一步动向该是如何。” 这还要想吗,日后的历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太平天国会攻克下南京,立国号为太平天国,改江宁为天京,“王峻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古时金陵就是有王气,如今逆贼在东南如若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怎么能不看上这东南天的支柱大城江宁!逆贼们心里念念不忘的恐怕就是在这江宁城内登基称帝了!” “朕也是这个意思,就怕这江宁城守不住的话,恐怕江南局势动荡,一发不可收拾了。”咸丰皇帝面带忧色,“兰儿你觉得这江宁能不能守住?朕想着在江宁给逆贼来一下子狠的!江宁乃是漕运重镇,一旦有失,这南边的税银要解上京,这可就难了。” 杏贞给皇帝剥了一个菱角,递给了咸丰皇帝,这才淡淡地开口,“恕臣妾直言,江宁恐怕是守不住。” 咸丰皇帝神色一凝,手里的菱角就没放入空中,而是持在半空中,“兰儿你竟然如此不看好南边的局势!?   ☆、二十二、金陵王气(二) “皇上,您想想,贼子连克九江、安庆等重镇,本来就是军心大振,把武昌城丢盔抛甲的颓势已然扭转了过来,听说两江总督亲率水师去督战,没想到就剩了两条船和十几个人回来,这可是现实,况且皇上你已然下令让沿江一带坚壁清野,让人财物全部转移,转移不了的就地焚烧,若是特地叫江宁一地坚守,恐怕这军心也是不堪用的,皇上您想,他们会不会心里想着为何叫我们死守,这何其不公也。” 咸丰皇帝一阵苦笑,“那就白白让这江南雄城轻轻松松落入逆贼之手吗?朕心不甘!” “自然不能让逆贼如此便宜地得了这江宁城,在江北和西南东南各角择地势险峻之地,务必要牢牢守住江南富庶之地,若是再让逆贼冲入松江、苏州、扬州、杭州之地,那可真是要十几年都要恢复不了元气了!只让出江宁一地送给逆贼折腾,就如上次臣妾和皇上说的,必须严严地将老虎缩在笼子里!不再放虎归山!这就是请君入瓮之计!” “此外,皇上,必须遣良将死死守住安庆,安庆不可再破了!臣妾前些日子看舆图,这安庆就如蛇的七寸,守住安庆,去江宁顺风顺水,旦夕可到!”杏贞侃侃而谈,说着自己前辈子还记得的事儿,还好自己读书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就是历史了,特别是近现代史,“而且不能留给逆贼这完整的江宁城!” “完整的?兰儿你仔细说说。” “为了防着将来咱们攻打江宁的难度变大,除了将城内尽数搬空之外,还要先焚烧些城墙为好,若是烧断或者烧塌些许防守重心,想着这逆贼们将来要修缮起来也是头疼之极,但是又不能让逆贼觉得江宁已然是废城,不堪重用,这就不好了,所以还是那句话,‘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好,这其中的度可真难把握,臣妾这深宫里头的妇人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皇上还是请烦着外头的军机们去吧。”杏贞笑吟吟的说完了话,就等着看咸丰皇帝的意见了。 咸丰皇帝深深地看了懿妃一眼,默不作声了一番,思索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开口道:“这倒是个主意,可是这江宁城不守一番,朕总是不甘心,也罢,朕晚点去养心殿叫起,把这个主意说给他们听听,问问军机和六部大臣的意思,唔,不过这疏散财物和人丁是必然要做的。” 杏贞又想起了什么,“皇上不如将珍稀财宝留在江宁,以骄纵逆贼,让其陷入安乐窝中,乐不思蜀起来?” “容朕想想,此计甚好,可是这府库里的银子却是要好好转运出去的。不可留给逆贼。” “皇上圣明。” 说了这些话,咸丰皇帝神色复杂地望着新进封的懿妃,开口说道:“兰儿,你这心恐怕是九转玲珑心,如此的计谋百出,如今对着逆贼用自然是极好,将来不会对着朕用这些计谋吧。” 杏贞心下大惊,连忙站了起来,强笑的说道:“皇上您这说的什么话,臣妾怎么会对皇上用计呢,臣妾是皇上的妃子,皇上好,臣妾自然就好,皇上若是生气动怒,臣妾又那里有什么好果子吃呢?臣妾想着皇上日夜烦恼,睡觉吃饭也是不安稳,这才想着替皇上分忧的,皇上既然怀疑臣妾,”杏贞含了几丝哭腔,跺着脚转过身子,“臣妾以后再也不说了!” 咸丰皇帝又急又好笑,连忙也起身搂住了懿妃,细细温柔安慰:“瞧你,朕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罢了,倒惹得朕的兰儿伤心了,你若是那诸葛,朕不就是那刘备吗?少了兰儿怎么行呢!”杏贞破涕为笑,“那臣妾以后还该帮着出主意吗?” “自然该说,你这个女中诸葛,自然要好好帮着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皇帝抱着杏贞说了几句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开口笑了起来,笑的杏贞不明就里,“你可知南边的逆贼怎么说你吗?” “逆贼怎么知道我这深宫里的人?”杏贞奇怪地发问。 “还不是广胜丰的那出《战武昌》!辗转流传到了南边去了,那杨秀清听说此事,恨的牙痒痒,在外头大肆宣扬,说朕的懿妃是地狱之主撒旦妻子转世,专门用邪火来阻挠天兵天将大业的,日后攻入北京城,别的人犹可,撒旦妻子是第一个要杀的!哈哈哈,如今你又献上了这个火烧江宁城的计谋,可是坐实了撒旦之妻的称号了!” 杏贞满脸黑线,“臣妾听闻这地狱之主撒旦的妻子可是个昆仑奴,浑身黝黑无比,臣妾虽然不如丽贵人那么白,那也没有如此的黑吧?”杏贞眼珠一转,“况且臣妾若是撒旦之妻,那皇上您岂不就是撒旦了?哈哈哈哈”咸丰皇帝一脸苦笑,没想到把自己绕进去了。 “朕呀说不过你这妮子的利嘴,也罢,朕先出去和军机们商议下此事,你先午睡吧。” “皇上,您也歇息一下再叫起吧,别累到龙体了。”杏贞送皇上出去,然后关切的说了一句。 皇帝捏了一下杏贞的肩膀,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出了储秀宫,一群宫人行礼如仪。 杏贞看着皇帝离去的身影,眼眸一下子眯了起来,看来自己最近风头出的太盛,锋芒毕露,皇帝都有些忌惮自己了,杏贞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闷不舒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内殿,那厢安德海已然悄悄地溜了进来,杏贞靠在炕上缓着气,安德海连忙上前打望着懿妃,“哎哟,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人,要不要宣召太医?” 摆了摆手,杏贞懒洋洋的说道:“没什么事,觉得有些困而已,估摸着午睡没睡的缘故,小安子,”杏贞想起了一件事,“你说以前家里是开杂货铺子的?” “是,以前在外头开了家杂货铺子,之后山东那边来了些马匪,家里被弄得破败了,家里头父亲养不起这么多孩子,这才叫我进了宫。”安德海虽然说的是轻描淡写,但是杏贞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种血色的意味,以及乱世中一个家庭就此沉沦乃至消亡的小历史。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诚哉斯言啊,杏贞感叹了一番,继续说起了自己想问的事儿,“那你这些做生意的事还会吗?” “打小就在家里的铺子帮忙,多少还是懂一些的。”安德海恭敬地回答懿妃娘娘的问题。 “好,从此以后你别摆弄那些后殿的兰花和去小厨房烧吃的了,”小安子连忙跪下,连连磕头,哭着喊道:“娘娘,奴才是做错了什么,求着娘娘别赶小安子出去!” “谁说要赶你出去的,快起来,本宫有更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以后每天去内务府转转,你就说本宫说的,以后要你学着采买,你用心学学怎么做大生意,想着内务府那些起子,你要是不看账本,总由得你到处转转看看,另外得了空就去前门大街去转转,看看现下怎么做生意的,等你精通了生意这本经,日后本宫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到时候复兴你们家的事儿,不用本宫去做,留着你自己去做!” “还有,别忘了,这宫里头没有奴才,只有人!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别混叫错了!” 安德海泪流满脸地俯身五体跪下,含着泪哽咽地地回答了一声:“是。”   ☆、二十二、金陵王气(三) 湖南境内。 地处中南,三月初已然是莺飞草长,春雨绵绵了,湘乡县城郊的一处空地上,穿着全副戎装的荣禄动也不动的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眼神彪悍地望着站在雨中训练的团练壮丁们,壮丁们站在泥泞中浑身湿透,脸色发白,手上的熟铁棒子似乎重了几十倍,大家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几欲转身就逃,还好湖南汉子性子彪悍,加上一股血性,看着台上这个少爷一般的公子哥也淋着雨陪着自己个,这才咬牙坚持下来。 一阵锣响,出操的时间结束了。 众人喜形于色,却也没有乱了阵脚,荣禄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发号施令:“散了!今日加餐一头猪,给大家补补!” 场下欢声雷动,壮丁们齐声喊道:“多谢大人赏!”就闹哄哄地各自回营房了。 身后的伴当上来打了伞,关切地说道:“少爷,赶紧回去擦下身子吧。” 荣禄点了点头,回自己的营房随意地擦了下身子,收拾好了自己,连忙转到了曾国藩的帅帐。 曾国藩刚刚送走了一群本地的士绅,弟弟曾国荃在边上一脸无奈的抓着头,对着这些门门道道自己是着实不懂,只是傻坐在椅子上木然地听着自己的哥哥和那些士绅们谈笑风生。 曾国藩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无奈,也罢,让他统率大军也好,少些心机也不是件坏事,自己刚和当地的士绅商量好了各家出多少份额的军饷,安排多少个子弟进来,谈判地有些倦了,刚合了眼,外头就想起了说话声。 “曾大人在吗?” “是仲华吗?快请进来!”曾国藩睁开了眼睛,连忙开口让外头的荣禄进来。 荣禄进来向着曾国藩抱拳行了个礼,又向着曾国荃行礼,曾国荃不敢拿大,起身也回了个礼。 大家复又坐下,老仆送上了茶水,曾国藩挥挥手,“且慢上茶,先把后头正在热着的姜汤酽酽地倒一碗过来,让仲华喝了,这天气可别着了风寒,”曾国藩朝着荣禄说道:“仲华你也要保重身子,这风寒若是得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荣禄坐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多谢大人关心,标下无碍的,不知大人和本地的乡绅们谈的如何了?” “全靠着皇上命令老夫组建团练的圣旨,和惠道台前些月送来的银饷和粮草,这才堪堪坚持到现在,可这养兵如同养儿,这泼天的银子每天这么花出去的,还好今天我和那些士绅谈好了,他们派些子弟出来帮着团练当差,混个出身,我也好意思能开口从他们身上咬下几块肉来。”曾国藩捏了五柳须,无不得意的说道。 “如此要恭喜大人了,这银子暂时不用愁,国荃大人和标下更能专心练兵了。”荣禄大喜道。 曾国荃摇头摆脑地感叹道,犹嫌不足,“可惜了惠道台去了北边,得意了那个李鸿章,一下子分到了五万两军饷,让他组建庐州的团练,若是惠道台来了湖南,这些银子可能让咱们的子弟用上好一阵子了,咱们也无需如此窘迫了。”曾国荃一拍大腿,“那安徽的李布政使来咱们这边也好,可惜了那六七万的饷银被逆贼夺走,若是我老曾在,岂能让他们如此猖狂!” 曾国藩摇了摇头,开口教训起自己的族弟,“你懂什么,那可是两江的饷银,无论如何不会到咱们湖广来!如今湖广总督常大人已然下令,叫着湖北总兵王锦绣整顿绿营,将那些不合规格的开出去,把团练补充进去,老夫想着那绿营还不如咱们这另起炉灶,新人马新规矩闯出一片新天地。” “好,大哥说的极是!”曾国荃拍了拍手,大声喝彩,“眼下咱们也练了几个月时间了,弟弟觉得应该拉出去让这些新兵蛋子见见血,免得到了时候见了逆贼像鹌鹑一般不敢动!” “国荃大人此言甚是,自从逆贼从广西过境湖南之后,湖南这地方一直不靖,劫匪和流贼甚多,标下的意思,不如先拿这些杂碎练练手,也好叫不胜其扰的士绅们对着咱们印象好些,下次捐献银子也能爽快些。”荣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曾国荃的观点。 “也好,沅甫(曾国荃的字),你去准备下,看看左近哪里有些闹得地方乌烟瘴气的的流贼,让二郎们见见血!” “是!”曾国荃抱拳出了帐门,曾国藩看到帐内没了他人,便对着荣禄开了口,“仲华,京城传来消息,兰嫔娘娘三月初三日已然被皇上封了懿妃了。” 荣禄身子震了一震,脸色变幻了一会,方用着平静的口气恭喜了起来:“那真是要恭喜懿妃娘娘了,入宫一年不到,已然是六宫中第一尊贵的妃子了。” “就凭着懿妃娘娘给皇上出的火攻之计,烧去了那么多的逆贼水师大船,这个妃位自然是无话可说,倒是咱们要赶紧的把兵练起来,不枉费皇上和娘娘的厚恩,也不让那少荃赶在老夫这个老师的前头,不然老夫可真是丢脸丢大了,呵呵。”曾国藩一脸坚定的神色,待我练成精兵,必然要北上杀的逆贼落花流水。 荣禄也不知道怎么和曾国藩道别出了他的帐室,昏昏噩噩地到了自己帐中,木木的出了会神,猛地想起了什么,掏出了在胸前揣着的杏花玉佩,那玉佩被体温暖的微微发热,荣禄低着头看着那含苞欲放的洁白杏花,忍不住滴下了几滴眼泪。 窗外的春雨依旧无言绵绵的下着。 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也没有机会再拥有你, 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5555555荣禄是个痴心人。   ☆、二十二、金陵王气(四) 《史记?卷八?高祖本纪》云“秦始皇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魏书?卷六十五?李谐传》云“金陵王气兆于先代。黄旗紫盖,本出东南,君临万邦,故宜在此。“金陵王气”遂与南京并称。《元丰九域志?卷六?丹阳古迹》云“金陵,楚威王以此地有王气,埋金镇之,故曰金陵。” 明洪武元年,明太祖建都应天府,以为南京。洪武十一年南京更名京师。清顺治二年,改南京为江宁府。 咸丰三年三月二十日,太平天国以号称三十万之众,沿江东下,水陆并进,帆幔蔽江,衔尾数十里,一路滔滔,所到之处无不势如破竹,剑指江宁府!一时两江震动,江宁一带的士绅无不瑟瑟发抖。 三月二十一日,咸丰皇帝的谕旨到了江宁,诏曰:“令江宁成内满汉百姓即刻撤出城中,前往扬州镇江等地避让......总督陆焚烧外城墙几处,并转运钱粮等物到别处......即刻撤退,以周坚壁清野之策。钦此。”史无前例的大迁徙开始了,数以十万计的江宁城百姓拖家带口的沿着长江分散到了各地,留给太平军的只剩下一座空城,和一些不想离开还对着太平天国有幻想的人。 “晋家南渡日,次地旧长安。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咸丰三年四月十五日,伴着轰隆的火炮声,太平天国左辅正军师东王杨秀清骑着桃花胭脂大马站在安德门外,得意洋洋地看着潮水般的太平军涌入江宁城,志得意满地吟起了李白的这首金陵诗。 边上的亲随连忙凑趣道:“恭喜东王军师,贺喜东王军师,如今轻描淡写,一举攻下金陵,打下了这泼天的基业,如今就要学着前朝明太祖爷爷一番,开国东南,争霸天下呢!” 杨秀清哈哈大笑,“这是自然,天王与本王都已经商议好了,准备着定都这金陵古城!开国建朝!你们等都是我们天国的开国功臣,共享天朝富贵!哈哈哈。” 一群人正在说笑间,前头江宁城中飞马出来了一个红色军服的太平军,那小兵策马赶到杨秀清一行人前头,滚下马行礼道:“报东王军师!翼王已经搜检全城,均未发现清妖官吏,想必是已然早早逃出江宁城了!” 杨秀清眉毛一拧,随即放松了下来,“也罢,清妖们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到时候总有和他们算总账的时候,且不急于今日。”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城内粮草如何,人丁如何?” 可千万别像着汉阳汉口城那样! 那信使道:“城内粮库已然空了,大多数的银库也已然被清妖搬空,还剩下两江总督府内的一个内库,内库里北王已然打开,不敢擅专,请东王前去验收,此外城中剩下一些本地的富庶人家尚在,老百姓已然全部搬空了。” 杨秀清咬了咬牙,好狠的清妖,又给我来这手坚壁清野之计,若不是天军在武昌城被烧了水师,焉能如此慢的进军,才让清妖又搬空了这江宁城,真是恨煞我也! “传我的王命,立刻抄了城内富户的家,那些是清妖帮凶,留不得!财物妻女全部犒赏三军!” 地官正丞相李开芳开口劝道:“东王军事,城内的那些富户并不是满妖,若杀之,这可......”会失了民心的! “我岂有不知之理,可是大军自从破了安庆之后,没什么油水,如今破了江宁,若不让士兵们乐呵乐呵,军心岂能高涨,些许富户,没甚关系!你去告诉北王,”杨秀清骄纵地用马鞭指着那个信使,“城内三日不封刀!犒赏三军!三日后,我再进这金陵城!” “是!” “恭喜天王,贺喜天王,军师东王和北王已然攻克江宁!这东南第一镇已然是咱们天国的了!”服侍在天王边上的亲随得到了军师东王杨秀清传来的得胜战报,忙不迭的进了天王在太平府的行宫,朝着正在打坐的上帝次子、耶稣亲弟化身的天王洪秀全报了大喜。 洪秀全吐纳了几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在香炉的云雾中脸色肃然,众亲随惶恐之极,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人间神?,一片肃穆中,天王缓缓开了金口,玉音广播。 “上帝已然托梦给我,江宁已然攻下,何须你等前来禀报,冥冥之中,我已然知晓了!”亲随们唯唯诺诺,“传下天王旨!江宁城中,除清妖之外,平民百姓不得残害!” 有个亲随大着胆子,偷偷地瞧着天王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天颜,插了句嘴,“天王,东王九千岁已然下令血洗江宁,三日不封刀......” 行宫内一片死寂,那个大着胆子插嘴的亲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如雨水般的落下,彷佛过了很久很久,天王那飘渺的声音才从天边传了过来,“既然是军师的意思,那就罢了,让军师东王去处理江宁城内之事吧。”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还是一副天人在上的云淡风轻模样。 “遵天王旨!”   ☆、二十二、金陵王气(五) 此时因为太平军失了水师的大船,已然比历史上晚了一个月左右才攻克江宁,此外,在安庆、九江等地掳掠的财物和人丁都比历史上少了大半,而且除了江宁空城一座,其余的财物粮草均未得到。 江苏省,扬州城外。 扬州城外的两江总督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陆建瀛升了帅帐,陆建瀛自从上次在湖北吃了败仗,到底不敢靠着江宁城扎了大营来防敌,只是远远地在扬州城外建了江北大营,拱卫漕运并切断长毛逆贼北上的可能性。陆建瀛面容憔悴,一品朝服补子上的仙鹤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虽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退出了江宁城,但是陆建瀛清楚的知道,若是守不住这扬州的江北大营,阻不了长毛逆贼望着北边攻去,自己就算是当过皇帝当阿哥时候的太子洗马,当过帝师也免不了,到时候旨意一到,摘取顶戴花翎,锁拿进京!此时的陆建瀛已然没有在山东省主持乡试时候的风流倜傥,还有闲心去路人家中赋诗“这个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养的儿子是强盗,偷来蟠桃献母亲。”的从容君子姿态了。 江宁将军祥厚苦着脸进了帅帐,跪下给陆建瀛行礼,“参见大帅!” “怎么,你带出来的旗人出了问题?”陆建瀛连忙开口问道。 “这些人倒是好好的,今个早上江宁城里安插的探子拼死出来禀告,他们日常放在江宁吃印子钱本地乡绅家,已然被逆贼灭了满门,金银财产并家人妻女全部被贼掳走了,那些人正在营中骂娘,盈沸翻天呢!” “逆贼如此倒行逆施,必然会自取败亡,祥将军,如今皇上救了你们满城两万多的旗人,你说你们该怎么办?” “不消大帅激将!标下的旗人已然怒不可遏,连连叫着要帮着大帅守住江北大营,若是逆贼敢来,定然和那些逆贼拼个鱼死网破!” “好,立刻传本总督的钧旨!将军以上立刻到帅帐议事,咱们好好商议商议,不仅守住江北大营,还要伺机打回江宁城去!” “喳!” 孝陵卫位于江宁城的东部,紫金山南麓。孝陵卫得名于明代,因为当时曾在这里驻军保卫明孝陵。 专办军务的钦差大臣向荣骑着马站在紫金山横出来的小山麓上,身后的清兵正按扎营地,搞得一片火热,向荣用手搭了个凉棚远远的凝视江宁城,可惜城中的烟已经日夜燃了三日,黑茫茫的一片,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向荣叹了口气,抚了抚身上御赐的黄马褂,转过头厉声对着自己的亲兵说道:“叫这些龟儿子加快速度,一个时辰之后,本官要看见这里的大营巍然矗立!” “喳!” 皇上下的密旨里头旨意要我阻断逆贼前往苏杭的进攻路线,若是能多杀逆贼,更是大功一件,日后剿灭逆贼叫我做两江提督! 正一品武将,两江提督!从未有过的江苏、安徽、江西三省提督,穿麒麟补服,和两江总督分庭抗礼的正一品两江提督! 向荣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富贵险中求,龟儿子的,老子拼了! 湖南,长沙府,湖南巡抚衙门。 一个中年书生拿了一本孙子兵法在沉思不语,连签押房外头的一对春燕在窗头缠绵不去,叽叽喳喳地响个不停,那有着一双极大的眼袋的书生也是捏着胡须苦苦思索。 签押房外头脚步声响起,外头走进来了穿着锦鸡补服的正二品大臣,赫然是湖南巡抚张亮基。 张亮基看到那中年书生正在发呆,不由开口笑道:“季高,你这又是在想什么呢?” 中年书生被惊醒,看到来的是湖南巡抚张亮基,连忙拱手行礼,“东翁,季高在想着咱们湖南的局势呢,这逆贼大军虽然已然东去了两江,可是残留的余孽还有不少,各地受了逆贼蛊惑的老百姓也有不少揭竿而起的,上次皇上诏令各地组建团练,如今这绿营不行,何不想着另起炉灶呢?湘人热血骁勇,上次长沙之围倒是磨练出了不少将才!” 张亮基在正座坐下,思索了一会子,方才开口道:“此事也是该及时去办了,另外如何安靖地方,稳定民心也要季高你多多担着,若你想好了法子,本官自然立刻画押签字!我虽然是要即刻去山东巡抚的任上,但早已书信一封,命人寄给了儒斋公,告知你的事迹,必然要他留下你在湖南再尽一番力才是!” “大人有命,季高自然是不敢不从。”自个自从三次进京会试不第,几乎已然熄了名利的心思,自从听了郭嵩焘的劝勉下,决意出山,在炮火连天的日子里缒入长沙城,巡抚又授以全权,军事上任由我施为,这才堪堪守住长沙城,逆贼围了三个月之后无奈悻悻而去。这才发现自己以前学的历史、地理、军事、经济、水利等经世致用之学果然是功不可没,乱世中第一等的才学,心中建功,立业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左宗棠,你才四十一岁!不算太老! 正如自己在湘水边上的一个无名古庙里头求到的签里头说的那样: 太公八十遇文王, 百尺皆有渭滨藏。 一旦佐君治天下, 万古传芳人不忘!   ☆、二十三、乱象四起(一) 捻军是一个活跃在长江以北安徽北部及江苏、山东、河南三省部分地区的反清农民武装势力,与太平天国同时期。“捻”是淮北方言,意思是“一股一伙”,捻军起源于“捻子”,最初安徽、河南一带有游民捏纸,将油脂点燃,烧油捻纸用来作法,于节日时聚众表演,为人驱除疾病、灾难以牟利。早期捻子是向乡民募捐香油钱,购买油捻纸。后来,也有恐吓取财、勒索而实与盗贼无异的现象。越是荒年歉收,入捻人数越多,所谓“居者为民,出者为捻”,而清朝官方称之为捻匪。 咸丰三年春,皖北大旱,入捻农民增多。亳州人张洛行、龚得树等结捻聚众万人攻占河南永城未果,自行散去。四月,捻众在安徽亳州雉河集(今安徽涡阳)歃血为盟,推张洛行为盟主,起兵抗清,号称“十八铺聚义”。 捻军首领陈四、陈二、耿金豹、邓七等在山东进行反清斗争,并与江苏丰县皇甫棠联合,控制水陆要道。清廷命江苏、河南、山东等省督抚严密查捕。清廷为镇压太平军和捻军,先后命在京官绅梁萼涵、李璋煜、王简等回山东督办团练。山东捻军活跃,清廷命李?查捕兖、沂、曹三府捻军,以防捻军与太平军结合。命内阁学士胜保帮办江北防务。四月八日,皇甫棠聚集千人在微山湖起义。清廷命山东巡抚李?前往镇压。为防范太平军北上,清廷先后调山西兵3000人、陕甘兵4000人到山东堵防。十三日,命李?将路经山东的黑龙江马队官兵酌留若干协同防守;调归化、绥远及热河兵赴山东、江苏交界地带备用。并命李?迅速将已调之兵飞催驰往;十九日,又派扬威将军奕经带驻密云兵丁1000名赴山东,会同李?防守。 四月二十日李?奏:山东在兖州、沂州、曹州、济宁、济南、东昌、泰安、临清、登州、莱州、青州、武定等府州办团练。 四月二十三日拨山东司库银50万两,备作山东省军费。 咸丰三年的春天,除了惠征转运了十五万两至庐州之外,朝政是半点好消息都没有,江宁虽然是遵着咸丰皇帝的旨意,全体军民安然无恙退出江宁,将这雄城拱手让给了长发逆贼,科道的给事中却是紧紧咬住陆建瀛不放,纷纷参两江总督陆建瀛:“畏敌如虎,统率无方,以致使有江宁之变。” 咸丰皇帝怒不可遏的丢下那个废话连篇的奏章,“说到底还是在怪罪朕不应该丢了江宁!南边的八旗绿营要是稍微有些本事,朕还真舍得丢了金陵不成!传旨!礼科掌印给事中毛鸿宾如此精通兵法军事,忠勇爱国,赐道台衔,双眼花翎,让他回老家山东办团练去,要让他拖住捻贼,务必将团练练出个样子来!” 祁隽澡低了低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又开口问:“皇上对着江宁那边还有什么旨意?” “横竖就是那几句话,”咸丰皇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多杀敌,保住几个大营,不让逆贼四处流窜,务必要让洪杨逆贼死死呆在江宁城里作威作福!” “是,”祁隽澡得了旨意,到是还没跪安出去,斟酌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臣还有一事要启奏皇上。” “祁师傅请说,”咸丰皇帝示意祁隽澡开口。“朕与你虽是君臣,可又是师徒,有话直讲无妨。” “那臣就多嘴了,如今皇上已然登极三年了,可是皇上还没立皇后,这六宫无主,人心不稳,**不安,于朝政并无好处啊。” 咸丰皇帝坐直了身子,正色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朕岂不知六宫无主,于国家无益,可这六宫里头,朕还没想到选那个册立中宫皇后。”丽贵人也不知道怀的是不是男胎;贞嫔侍奉朕最久,可是无后;懿妃自然是最好的,能给朕出谋划策,但是入宫日子尚短,恐不服众,也还没有子嗣,可真是难以选择啊。 “而且合着如今宫里头还没有人有福分,能诞下龙子,祁师傅,朕想着还不如谁先诞下阿哥,再看看吧,毕竟着嫡出庶出还是至关重要的。” “皇上深谋远虑,臣倒是多虑了。” “无妨,你且跪安吧。” “是。” 咸丰皇帝看了会折子,突然心里又烦躁了起来,叫了声杨庆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杨庆喜掏出捂在怀里的手表,“回皇上,刚好午时整呢。” “午时?咱们去瞧瞧丽贵人,不知道她现在的肚子怎么样了。” “喳。”   ☆、二十三、乱象四起(二) 储秀宫里头,懿妃正把开的极好的石榴花修剪了一番,插在粉桃双耳瓶里头,那石榴花原是单瓣的,宫里花匠经过多年培育,终于在今年培育出这多瓣的,那花瓣密密匝匝,热热闹闹地围在花柄上,开的正热闹,懿妃胡乱地剪了一些扎制黄叶,一股脑地插在了瓶里,懿妃舒了口气,不知怎么的最近倒是累得慌,也没做什么事啊,除了每日看看账本,和六宫的嫔妃们说说话,还有准备接待这咸丰皇帝,怎么会累呢?人果然是很贱,以前的时候每天上班九个小时,还要摇着公交车去做兼职贴补家用,从来没觉得累,如今倒是走几步就不想动弹,果然是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啊。 唐五福进了暖阁里头,对着窝在炕上的懿妃打了个千,开口道:“娘娘,皇上去了永和宫,估摸着在丽贵人那里用膳了。” “那就罢了,咱们自己吃吧,今天小厨房有什么吃的?” “有个鳇鱼肚,倒是新鲜,别的都是些家常菜了。” “赶紧上吧,倒是有些饿了。”那鳇鱼可是没吃过,皇帝不在自己一个人吃的能痛快些,哈哈。 午膳因为是懿妃一个人用,所以也简单,一个绍兴花雕酒蒸鳇鱼肚,麻油豌豆苗,一碟八宝酱菜,和一碗酸笋鸡皮汤。 杏贞架起了一筷子洁白如玉的鳇鱼肚,方放在鼻子下一嗅,突然一阵反胃,连忙搁下筷子,转而倒了碗鸡皮汤喝,那酸笋一股子酸味,加上鸡汤的鲜味,倒是极为合胃口,杏贞喝了两碗,就着红米饭,再吃了些豌豆苗,用了酱菜,方才用热毛巾擦擦手,叫唐五福把午膳撤下,杏贞就着莳花手里的痰盂簌了口,酒足饭饱,身子越发犯懒,正想歪在炕上睡个午觉,帆儿就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丽贵人好像动了胎气!” “这那里是大事不好,明明是大事极好!”唐五福闲闲地来了这么一句,若是永和宫丽贵人生下了皇子,自己个那里还有机会做皇**里的大总管! “多嘴!”杏贞一个激灵,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好端端地怎么会动了胎气?!!?!?!” “我从外头往里面张望,看到英嫔也在,不知道是不是和英嫔有关系。”帆儿说着刚才看到的情景,“恍惚间,皇上似乎骂着英嫔,要英嫔娘娘滚出去呢!” “五福,赶紧的,吩咐轿辇,本宫去永和宫看看,若是丽贵人的龙胎有个闪失,我这个协理六宫的懿妃,也免不了吃一顿排头!快!”安茜进来给杏贞穿上鞋子,“皇上还在里头?” “是的呢,听声音皇上动了大怒了。” 皇帝在就好,免得我到了以后,若是丽贵人有什么闪失,日后无聊八卦的嫔妃们又会怀疑是我捣的鬼。 杏贞堪堪赶到永和宫,只见得英嫔伊尔根觉罗氏跪在正殿前头,殿内丽贵人一阵阵地惨叫,无数的太监宫女在正殿进进出出。此时已然过了端午,中午的阳光有些猛烈了,英嫔惨白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神色惶恐,头顶的珠翠都散乱一地,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俯身不敢起来,斜着看到杏贞进了永和宫连忙用哀求眼神的望着杏贞,杏贞心思一软,谁叫我最怜惜美女了,不动声色,微微朝着英嫔点了点头,英嫔这才稍微安心了点。 杏贞看到咸丰皇帝铁青着脸坐在正殿的檐下,不发一声,杏贞连忙上前行礼如仪,咸丰皇帝不像往日的随和,冷硬地应了一声,叫杏贞起来。杏贞不明就里,开口强笑道:“皇上这丽贵人是怎么了,还有英嫔妹妹怎么跪在地上?” 咸丰皇帝恨恨地说道:“这毒妇,”用手指了指跪在庭中的英嫔伊尔根觉罗氏,“刚才在和丽贵人用膳的时候,推了丽贵人一把,丽贵人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直喊着肚子痛,朕连忙传了太医过来,太医一检查,说是要即刻临盆了,你说朕如何不恼!”咸丰皇帝狠狠地盯着英嫔,“若是丽贵人的龙胎有所闪失,朕必然叫你陪葬!” 英嫔连连磕头,哭着喊道:“皇上皇上!臣妾是无心之失啊,臣妾踩到了丽贵人养的哈巴狗儿,那狗朝我扑了过来,臣妾惊吓之下,才无意中不小心推到了丽妹妹,臣妾不敢谋害龙胎!请皇上明鉴!” 杏贞听清楚了整个事情,方才劝慰着咸丰皇帝说道:“皇上,臣妾瞧着英嫔也是无心之失,况且丽贵人的胎已经有八个月了,想必母子均无大碍,皇上不必动怒。”咸丰皇帝这才冷哼一声,住了嘴,只神色焦急地张望着里头,杏贞示意英嫔赶紧住嘴,英嫔这才收了声,只跪在地上抽泣不停。 “哇——”的一声从正殿里头传了出来,皇帝大喜,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杏贞的心也怦怦直跳,正殿帘子一掀,出来了一个极为稳重的稳婆,那稳婆忙不迭地向着皇帝并懿妃行了礼,方才笑容满面地开口恭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丽贵人娘娘生了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咸丰皇帝嘴角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会,过了半响才呆呆地坐下,“唔,女儿也不错,传旨,丽贵人册封为丽嫔,出月后行册封礼,”厌恶的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英嫔,“英嫔伊尔根觉罗氏大不敬,着削去嫔位,降为贵人。”英嫔跪在地上一阵哆嗦,倒也不敢喊冤。杏贞心里摊摊手,谁叫英嫔你刚好又碰到让皇帝不开心的事儿呢。不过自己心里倒是开心,一个女儿而已,没什么用场,暂时丽贵人,不,丽嫔是暂时不会威胁到自个了,也巴望不上那后位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二十三、乱象四起(三) 正在得意洋洋的杏贞面上不露半分,皇帝正欲进去看看丽嫔,杏贞连忙拦住,“皇上里头都是血气,还是等丽贵人缓过神来再进去也不迟,”说到这时,一个宫女把满是血的脸盆端了出来,杏贞一闻到血腥气,突然一阵恶心,转过头靠着檐下的游栏干呕不止,帆儿慌得不行,连忙边抚着杏贞的背,边焦急地发问道:“懿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奴婢啊!” 杏贞干呕了一会,觉得舒服多了,冲着帆儿摇了摇手,示意她别大惊小怪的,转过身子,朝着咸丰皇帝福了一福,歉然开口道:“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 咸丰皇帝关切的问:“懿妃你是怎么了,身子不适?要不要宣太医?”杏贞摇了摇头,突然又是一阵恶心,这次却强行忍住,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了,咸丰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不敢相信地开口问道:“兰儿,莫不是,你有了身孕?” 杏贞震了一震,算了算日子,也有些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强笑道:“臣妾也是不知呢。” “快!叫太医来!兰儿你快坐下,”咸丰皇帝连忙招手,还好因为丽嫔的生产,太医早就候在殿外了,一个干瘦老太医过来跪下给杏贞请脉,那老太医按着杏贞的手腕好一阵子,杏贞的心紧张地扑通直跳,另外只手死命地捏着手绢。 太医终于放下了手,这才跪着转向皇帝,磕头磕下,“恭喜皇上,恭喜懿妃娘娘!皇上,懿妃娘娘已然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杏贞一阵呆滞,自己居然还真的有了身孕了,自己马上要做母亲,要生孩子了,杏贞的嘴巴无声地张开,嘴型看上去是说了一句:草——泥——马...... 帆儿一声惊叫!差点打飞了杨庆喜的帽子,杨庆喜连忙扶住帽子躲到了一遍,皇上的神色慢慢的舒展开来,转眼间变成了狂喜之色,咸丰皇帝连连拍手,“好好好!兰儿,你让朕真是惊喜太大了!杨庆喜,快快赏太医!就你,”皇帝指着那个老太医,“你在太医院也最善妇科,就安排着你照料懿妃的胎,御药房里头什么药你尽管着用,照顾好了,便升你做太医院院正!若是有半点闪失,朕必然要了你的狗头!”那太医连连磕头,口里说着不敢。 咸丰皇帝转过头满脸欢容地朝着杏贞,双手扶住杏贞的肩膀,欣喜的不得了,又开口道:“杨庆喜,传旨,即日封储秀宫懿妃为懿贵妃!六月初一行册封礼!”杏贞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无妨,祖制嫔妃有孕即可晋升,兰儿你这贵妃也是担得起的!” 杏贞转念一想,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英嫔,开口哀求道:“皇上,看在臣妾和肚子孩儿的份上,您就饶了英嫔姐姐吧。” “也罢,”咸丰皇帝现在是一点也不郁闷了,“看在我们懿贵妃的份上,暂且饶了她,就褫夺封号,嫔位还给她留着罢了。” “皇上仁德,必定能保佑六宫,延绵子嗣!”杏贞连忙拍上一记马屁。 “兰儿说的好,伊嫔你还不退下?” “是,臣妾告退。”伊嫔连忙行礼,含泪感激地看了懿贵妃一眼,只见懿贵妃调皮地朝着她眨了一眼,这才转身退下了。 “兰儿,朕扶着你回宫,杨庆喜,赶紧传轿辇!” “喳!” 永和宫正殿里头,丽贵人,不,现在是丽嫔的他他拉氏,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几缕青丝被汗水黏在脸颊上,外头的春儿进到里头,强笑着恭喜丽嫔:“恭喜娘娘,娘娘诞下公主,皇上已然封了您丽嫔了!” 丽嫔咬了咬下嘴唇,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侧过脸看着襁褓中皱皱小小香甜地在睡觉的女儿,眼泪就忍不住哗哗地流下来了,过了一会,还充斥着血腥味的殿内飘出了低低的声音。 “储秀宫那位......已经是懿贵妃了?” 春儿低着头不敢去看丽嫔的脸色,“是,刚才在外头太医请了脉,懿贵妃已然有三个月身孕了......” 殿里半响无声,春儿退出了里间,只听得丽嫔哀哀地叹了一声,春儿不忍听到丽嫔的哀声,连忙和上门出了正殿。 钟粹宫。 贞嫔刷的站了起来,碰倒了边上的佛手炕架都不自知,脸色苍白地看着报信的梅馨,梅馨哆嗦了一下,连忙垂下头。 “你说的是真的?储秀宫那位已经有了身孕?还封了懿贵妃!?!?!?!?” “是的,娘娘,皇上在永和宫里头封的,准备着六月初一册封礼,方才已经晓谕六宫了.....”梅馨勉强地说完了。 贞嫔碰的一下重重坐下,梅馨低低叫了句“主子”就不敢多说话了。 储秀宫里头死寂一片,过了良久,贞嫔的声音才在梅馨耳边幽幽响起。 “叫人看着储秀宫,皇上一走,本宫就去拜见懿贵妃。” “是。” “下去吧。” 贞嫔用手支撑着突然变重的旗头,挥了挥手让梅馨退下。 如今已然难分庭抗礼了,还是早日臣服吧。 寿康宫,康慈皇太贵妃面带喜色地点着头听德龄的禀告,“好,不错,这有了身孕,又马上封了贵妃,过段时间,哀家到时候要让她出些力了,把先帝给哀家的和合二仙金步摇拿去赐给懿贵妃。” “是。” 。。。。。。。求推荐票。   ☆、二十三、乱象四起(四) 惠征的马车辚辚地从定安门外头进了北京城,随行的不过老仆丫鬟几个,并三辆马车而已,新的承恩公倒是低调的很,跟着人流通过关防,进了洪洪人流之中。惠征端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正在摇摇晃晃之间,突然听到了一阵鼓乐并鞭炮声,外头的老仆轻轻扣了扣车窗,大声说道:“老爷,到了劈材胡同巷子口了,可是里头估摸着那家嫁娶呢,热闹的紧,人山人海的,咱们的马车进不去。” 惠征掀开车帘,望着胡同里头,那里头果然是人山人海,老仆拉过了一个正准备涌入劈材胡同的年轻人,发问道:“这位小哥,这里头是怎么了,哪家这么气派的嫁娶呢?” “嗨,什么嫁娶啊,这是胡同里头叶赫那拉家的大小姐在宫里封了懿贵妃了!几个堂官的太太来道喜呢,大家都抢着去要喜钱!嗨嗨嗨,老头儿,你别耽误我去粘粘喜气。走了您!”那年轻人匆忙说完,就甩开老仆的手,急急忙忙地挤进了巷子。 老仆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家的老爷,只见老爷也忍不住哆嗦了几下,立马跳下了马车,老仆连忙扶着惠征,自家老爷的箭伤还没好利索呢,伤口要是再裂开那就不好了。 惠征一把甩开老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过了人群,站在自家大门口拱手向大家行礼的家仆眼尖,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惠征,大声叫道:“老爷?老爷回来了!太太,老爷回来了!” 一群人簇拥着惠征进了家,到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只见夫人富察氏小跑着出来,扑到了惠征跟前,不顾体统地哭着和惠征说道:“老爷,娘娘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封了懿贵妃!” 惠征紧紧握住了自家夫人的手,不禁喜极而泣,三代为宦,家中还是不黑不紫,留下的就是这个一个宅子而已,没想到自家的女儿如此争气,已然怀孕封了贵妃,叶赫那拉家的好日子马上要到了! 富察氏陪着惠征哭了一会,方才想起了什么,连忙用绢子擦了擦眼角,急切地对着惠征说道:“老爷,我光顾着高兴,里头厅里来了天使,说有诏书给老爷的,若是老爷今个不回来,他们就赶着去南边的官道上给你宣旨呢。” “快快进去,切莫叫天使久等了。”惠征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连忙走进正厅。 “......惠征升任光禄寺卿。钦此。” 传旨的礼部官员将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了自己,惠征激动地不能自已,连连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儿啊,父亲的荣耀都是来自你啊。 咸丰皇帝搭着懿贵妃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杏贞从轿辇上扶下来,紧紧地握着杏贞的手,储秀宫里的人早就得了这天大的喜讯,齐齐地跪在储秀宫里头,喜气洋洋地山呼:“恭喜懿贵妃、贺喜懿贵妃!”皇帝哈哈大笑,连忙视若珍宝地把懿贵妃送入殿内,还忙不迭的指挥着宫人们:“快,给懿贵妃搭把手,那织金的垫子不够软,马上换了松软的来!今日的燕窝得了吗?马上献上来。”杏贞看着皇帝的兴奋样子,不由开口笑道:“臣妾那里就这么娇贵了。” “如今你有了身子,自然与以往不同,要分外照顾着先,”咸丰皇帝又想起了什么,“从今往后你那球可就不许踢了,原本说要去骑马,如今也先搁下吧,”看到杏贞正欲说些什么,“过些天等你册封礼好了,朕陪你去园子里头,你就远远地看着云贵人骑马看看罢了,日后朕与你的时光长久,凭他什么时候骑都无妨。” 杏贞看到皇帝对着自己如此细心,那心里的感动说没有是骗人的。“多谢皇上费心了。” “这是自然,就算不为了你这肚子,也要为了咱们女诸葛出谋划策保大清平安呢!”咸丰皇帝依偎着杏贞,开口说起了笑话。 “主公,且让孔明猜猜主公的心思~”杏贞假装捋着胡须,学着戏文里诸葛亮,另外一只手还挥了挥扇子。 “哈哈哈哈,兰儿真是朕的解语花啊。”咸丰皇帝被逗笑了。站在地下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纷纷掩嘴窃笑不已。 “叫内务府把那只八百年的白山老参拿来给懿贵妃补身子。” “皇上,臣妾体热,不敢吃那大燥之物,吃了恐怕会流鼻血呢。” “那朕就赐给你父亲,横竖他受了伤,也要补身子。” “皇上体恤臣下,真乃仁君呢。” 室内一团喜气,杨庆喜掀开储秀宫正殿的门帘,木着脸进来打了个千,站了起来,咸丰皇帝看到杨庆喜的脸色,知道又是什么坏消息来了,眉毛一拧,不耐烦地朝着杨庆喜问道:“什么事,说!” 杨庆喜懦懦地开了口,又给皇帝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坏到咸丰皇帝都忍不住想掐死自己的养心殿总管太监,“两江陆总督六百里加急,说,说,”咸丰皇帝一声怒喝:“说什么!”杨庆喜扑通跪下,颤着声说道:“江宁的发贼五月二十四日已然派了林凤祥、李开芳在扬州附近的浦口率师北伐,逆贼说要打到京师!” 室内寂静一片,咸丰皇帝不敢置信地腾的站了起来,口里复述着杨庆喜说的“北伐?北伐!这等贼子真是,真是丧心病狂!”脸上铁青一片,眼睛里头似乎就要喷出火来。“五月一日洪秀全居然登极江宁,还将江宁改名天京,国号太平天国!陆剑瀛的江北大营是干嘛的!朕就要他在看着逆贼到处流窜吗!”   ☆、二十三、乱象四起(五) 杏贞心里冷笑了一声,太平军还是按照了历史上来,未曾稳住南方的根据地就敢分兵各地,真以为哪里的清军都是不堪一击的? 杏贞拿着手抚了抚咸丰皇帝起伏不定的胸膛,悄然说道:“皇上别生气,”靠着咸丰皇帝冷然对着杨庆喜说道:“陆总督的军报里有没有说逆贼多少人马?” 杨庆喜看了一眼咸丰皇帝,皇帝也瞪着自己,连忙又垂着头回答道:“发贼号称十万大军,据陆总督来报,大约在三万之数。” 杏贞劝着咸丰皇帝坐回到炕上去,这才冷笑道:“哼,逆贼靠着三万人马就想北伐?轻取中原?杨秀清真以为是自己的岳武穆转世吗?”想了一会,杨秀清若是岳飞,清廷不就是金兀术吗,连忙尴尬地转过脸,对着咸丰皇帝说,“皇上,别担心,这逆贼来着北边,就是自寻死路。” 杨庆喜擦了擦汗,嘘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咸丰皇帝苦恼地道:“这逆贼北上流窜,这眼看和山东河南一地的捻贼又要同流合污了,南边局势烂了,这中原也要烂了,朕如何不恼!” “逆贼原本仗着水师才能纵横江南,如今逆贼居然敢弃水师大船不顾,仗着步兵想来中原平坦之地与皇上一决胜负,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况且逆贼居然敢弃江南江北两座大营这心腹之患不顾,而远征千里,咱们刚好可以以逸待劳,一举击破!”咸丰皇帝闻言神色舒缓不少,看着杏贞问道:“兰儿你觉得如何是好。”“臣妾想着山东江苏一带有着捻军作乱,皇上您是不是又在山东一带布防了?那自然逆贼不会去咱们准备好的地方,” 咸丰皇帝疑惑的问道:“逆贼为何不去与捻贼同流一处?” “两方若是合流一处,那到底是谁该听谁的命令?这发贼可是立了国的,捻贼也敢称王,皇上您说,这两方若是能志同道合,那真是见了鬼了!就算是暂时接触,也想必无妨,为了防着发逆顺手牵羊,假道伐虢,捻贼必然不让发贼过了自己盘踞的地方的!臣妾想着这北伐的三万之军,必然是会进安徽,辗转到河南或者安徽某地渡河!” 杏贞接过帆儿倒的茶,献给咸丰皇帝,咸丰皇帝接过盖碗默不作声,在细细地想着杏贞的话,“皇上您是不是已然命了直隶和山西兵丁至山东布防了?” “正是,已然有派了一万余人马去山东了。” “若臣妾所料逆贼北伐路线不差,那皇上您藏着的陕甘骑兵也该派上用场了,立刻叫陕西总兵带着兵过潼关,侯在河南黄河边上,等着逆贼想过河的时候,半渡击之!安徽河南各地只需自保地方,将逆贼缓缓挤到一处,等陕西的骑兵到了一举歼灭也可!皇上,不知道咱们北方还有些什么得力的将兵?” 咸丰皇帝思索了一番,“唔,察哈尔的骑兵堪用,僧王的科尔沁部骑士也还了得,兰儿你的意思是?” “逆贼北伐这三万不可留下一人一马!务必要全歼,让天下人看看南边的绿营不行,要靠着地方团练自行剿灭外,咱们北边的骑兵还是了得的!这场战许胜不许败,除了灭发逆的嚣张气焰之外,更要震慑中原一带的捻贼,捻贼本来就是半农半匪的,震慑了他们,将来对着山东江淮一带的局势必然有好处!所以啊,臣妾觉得应该让僧王出马了,这自家人不帮衬着,谁能帮着咱们!” 咸丰皇帝听得眉飞色舞,听到“自家人”心里一动,喝了口茶,把茶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好,兰儿,你所言甚是!就依你之言,务必要歼敌与黄河以南,不可放过一兵一卒过了黄河!” “此外,还要防着发逆又要西征!”杏贞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逆贼打下江陵,想必知道安庆重镇的必要性,此外江西也是极为重要的,臣妾想着逆贼既然会北伐,必然会又想着西征!”一个小太监进来在杨庆喜的耳边俯首说了什么,杨庆喜看着杏贞和皇帝在说话,弯着腰又出去了。“安庆如今有谁在守着呢?皇上。”也不要老是自己出风头,应该让皇帝露把脸。 “是王锦绣守着,想必安庆无忧。”皇帝想起了那个火船大破武昌逆贼水师的原湖北总兵,现在的钦差大臣,安徽总兵王锦绣。 “原来是王总兵,那安庆自然无忧,如今逆贼少了水师,想必再想去湖北也是不能了,主要就要防着逆贼攻安庆不下,北上支援李开芳或者南下骚扰江西,臣妾要是杨秀清,这安徽、江西两地是在是屏障,是不得不拿在手里的。” “那这安徽、江西两地的团练也弄了不少,倒是要看看成色的时候了,”咸丰皇帝若有所思,“那你推荐的李鸿章他人不就在安徽吗?上次帮着你父亲守住庐州城,倒了也颇有才干。” “那是皇上慧眼识英雄,这么个舞文弄墨的编修经皇上御笔一点,变成了允文允武的大将了。”杏贞捧了皇帝一下,“若是逆贼去江西,那就让皇上上次点的曾国藩出赣南试试看,这兵总要见血就好,不然可都是绵羊。”说着血,杏贞毫不动色,“皇上您也别怪陆总督了,他新建大营,不敢出击想必也是常事,如今逆贼北伐,想必后续还有援兵跟进,缠住江宁内的逆贼便是大功,到时候什么北伐西征东征的,都不得不给回来救援江宁,这就是江南江北两座大营的意义,所以,这大营若是日后被攻破也无妨,再建就是,务必要在逆贼的喉咙眼里头插上那么一筷子,叫他吞不下,吐不出来!”   ☆、二十三、乱象四起(六) 杨庆喜又进了内殿,脸色骇然地望了杏贞一眼,杏贞斜了杨庆喜一眼,杨庆喜不敢和懿贵妃对视,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禀告道:“皇上,懿贵妃、懿贵妃娘娘料事如神,两江总督陆剑瀛在来报,五月二十八日,杨秀清派了伪夏官副丞相赖汉英,伪殿右十二指挥白晖怀率领两万逆贼在江宁玄武门誓师,望着西边去了,号称要攻下安庆、夺回武昌!” 殿内寂静无声,一群人和杨庆喜一样骇然地望着坐在炕上依偎着皇帝的懿贵妃,又连忙垂头下去,如此料敌先机,以前戏文里只知道诸葛武侯爷爷料敌如神,没想到今天活生生地看到了懿贵妃如此厉害,这懿贵妃到底是长了几个心啊,如此多智近乎于妖了! 皇帝也被懿贵妃震的哑然无声,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怀中的懿贵妃:“兰儿,你真乃女中诸葛也,朕没想到你的眼光如此精准,把逆贼的动向猜的如此通透,朕都忍不住要让你入军机了!”杏贞靠在咸丰皇帝的肩膀上,忍不住开口笑道:“皇上要是让臣妾入军机,臣妾是要那领班军机大臣的!小章京臣妾可是不当!” “哈哈,领班就领班,这有何难!”咸丰皇帝得意的笑了起来,“天降朕懿贵妃,伴朕左右,料敌先机,发逆何愁不破!杨庆喜,”咸丰皇帝吩咐杨庆喜,杨庆喜还跪在地上听着皇帝吩咐,“立刻叫起,军机们马上到养心殿见驾!朕要好好部署下去,要让逆贼的西征北伐都碰的头破血流,出一出江宁陷落的这口恶气!” “喳!” 皇帝转过头看着懿贵妃,感激的道:“兰儿,你且歇息一会子,朕安排了政务就再来看你。” 杏贞温柔地看着咸丰皇帝说道:“皇上,这逆贼势虽大,可是皇上富有四海,天下之大,皇上耗得起,逆贼耗不起,一时得失无关紧要,皇上若是能不焦急,且放宽心,沉住气,一步步地拖垮逆贼,那逆贼自然就会烟消云散了。”皇帝摸着杏贞的手,神色也温柔了起来,朝着杏贞点了点头,“还是兰儿你懂朕,朕必然不急,兰儿你且陪着朕看逆贼如何受死!你躺会,不必起来送朕了,朕去去就来。” “恭送皇上。”杏贞在炕上没起来,看到皇上出去之后,连忙吩咐安德海,“小安子,快,看看小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本宫刚才把午饭全吐了,眼下饿坏了。” “是,”安德海畏畏缩缩地应了一下,就准备下去,杏贞疑惑地叫住小安子,“你哆嗦什么呢小安子?” “奴……我看到娘娘如此料事如神,心里想着觉得娘娘是不是武侯爷爷转世啊,想着想着这脚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安德海苦着脸敬畏地看着这端坐里储秀宫内,决胜千里之外的懿贵妃。 “……”杏贞一脸无语,这年头的人也太容易相信这些东西了,“好了,我就算是武侯转世,你也不会是那马谡!本宫不会舍得斩了你的,快去吧,弄点好吃点来。” “喳!” 小安子擦了擦汗,恭敬地从内殿出来,走到院子里头,一群小宫女和小太监上来围着小安子,谄媚地奉承道:“安公公,这懿主子真的有那么神!” “那里能不神!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料敌先机!咱们主子啊。”安德海伸出了大拇指,“是这个!养心殿的大总管杨公公,看着咱们主子的眼神都是看着观音佛一样,被娘娘的料事如神吓坏了,刚才在里头跪着哆哆嗦嗦的,汗出的如雨一般,我这可都看见了!”众人轰地一声,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小安子得意洋洋了一番,这才想起了自己还要准备吃食给懿贵妃的差事,拍了拍脑袋,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江宁城。 如今江宁已然被天王洪秀全改名天京,国号为太平天国,杨秀清聚众王众将于金銮殿,齐议军事,由两江总督府改造的金銮殿虽然是格局小了点,但是杨秀清一股脑地将陆剑瀛留下来的内库里的珍宝全部拿出来堆砌起来,倒是显得有几分珠光宝气,金銮殿上悬“天下太平”的牌匾,是天王御笔,天王是拜上帝教教主,素来不理会人间俗事,一味打坐和上帝父亲沟通,所以一应军国大事都由九千岁军师东王杨秀清主持。 杨秀清穿着大红色的龙服,大喇喇地坐在天王的宝座上,不由得杨秀清不志得意满,才三十多岁,就已然手握大权,在这东南半壁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众将齐齐跪拜行礼如仪,杨秀清一挥手,“大家起来吧。今个召集大家是想着大家议一议,既然已经派兵西征北伐,这后援的天兵天将们也该跟上了,到底援军派那个兄弟去,如何行至,倒是要看看大家兄弟们的意见。” 北王韦朝晖出班拱手向东王行了礼,方才开口道:“东王军师,如今北伐的气势倒是极好,江北的清妖望风披靡,看到咱们天兵天将的旗号就逃得屁滚尿流了,我倒是觉得要集中一点,大军源源不断地拍上去,那要是一鼓作气攻下北京城,咱们就是有洪武爷爷一样的滔天胜绩了!”不少王者服饰的人连连点头。 “我倒是觉得西征的天兵天将要再派一些,安庆必须攻下,此外江西和湖广等地鱼米之乡,咱们一路打过来,也都熟悉山川地理,若是攻下这些地方,钱粮补给不愁之外,更能招到更多士卒,以补天军军势,按照咱们天国的攻势,打下东南半壁江山绰绰有余,将来后方稳固了,再出兵北上灭了清妖,才是老成之道。”翼王石达开倒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也有不少人相互交谈,赞同翼王的观点。 杨秀清端坐在御座上,沉思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北王翼王兄弟倒是说的都在理,也不防事,横竖咱们如今军心正强,两边开始着也是无忧,就先北边支援去吧,就算攻不到北京去灭了清妖,打到黄河,咱们暂时和清妖以黄河为界,南北分治,黄河南边归属咱们也是极好!西征的就让他们先去,翼王,”杨秀清唤了石达开,石达开拱手鞠躬行礼,“你盯着西边,若是那里不顺,你出马去打上几个硬仗去!朱锡坤、许宗扬、黄益芸,”三人出列,“你们三人再领一万老军,浦口上岸,北上跟住林凤祥,务必要多占地方多拿钱粮,威慑清妖!” “是。”   ☆、二十三、乱象四起(七) “娘娘?” 正在假寐的杏贞睁开了眼,刚刚送走了贞嫔,贞嫔倒是一副恭敬模样,看样子是要给自己效忠了,费着脑子说了会话,估计是累到了,这贞嫔刚出去,自己又快要睡着了,肚子有些沉了起来之后,自己越发懒得动弹,看到叫醒自己的安茜,揉了揉眼睛,懒懒的说道:“什么事?” “养心殿传来的消息,军机那边拟定了皖南江西湖广的事宜,已经发下去了。” “发就发下去了,这有什么,还有什么事吗?”杏贞懒洋洋地转了个身子,不在意地问道。 “皇上命了六爷在军机大臣上行走了。” “哦?”杏贞来了兴趣,恭亲王奕?这就要上台办差了?抬起头看着安茜,只见安茜古怪地看着自己,“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在养心殿感叹,说是娘娘一句话说的好,”安茜呆滞地望着懿贵妃说道,“自家人不靠,还能指望谁呢,这才用了六爷,要六爷为国分忧呢。” 我真是随口说说的,杏贞一阵无语,这下大家又以为是我故意才这么说的。 我的意思是僧王是咸丰皇帝姐姐的儿子,这是自家人没错吧?我说的是僧王,真是僧王! 杏贞对着安茜解释道,可是安茜嘴里唯唯应着,可脸上是一副我才不相信的样子。 新当上的懿贵妃挥了挥手,叫安茜下去,安茜都不相信,更别说别人了,算了,管他们说什么,杏贞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孩子啊孩子,你可一定要是个男孩才好,只要是男孩,你妈妈我靠着你,就能再像火箭一样,上升到六宫那最高的位置了! 杏贞正在流口水遐想的时候,帆儿又蹦蹦跳跳地进来了,给懿贵妃行了礼,说道:“娘娘,寿康宫皇太贵妃命人送了一碗安胎药来。” 寿康宫,安胎药?打从自己封妃之后,皇太贵妃倒是也没有送过坐胎药了,怎么今天突然又给自己送药了?杏贞凝思了一会,抬头说道:“帆儿,叫五福从库房里拿把如意出来,拿个好点的匣子装起来,本宫即刻要去寿康宫拜见康慈皇太贵妃。” “是。” 寿康宫。 康慈皇太贵妃连忙叫贴身嬷嬷扶住正欲行礼的懿贵妃,笑眯眯地点点头说道:“快坐下吧,哀家就看的出来,你就是个有福之人,如今果然有了身孕,还封了贵妃,如此就是圆满了。” 杏贞斜斜地坐在炕上,听到“圆满”两字,眼神闪烁了一下,方才笑道:“回皇太贵妃的话,臣妾呀,就盼着这肚子里是个小阿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皇太贵妃闻言笑了一下,说道:“你既然如此上进,自然是好的。”摆了摆手,德龄送上了两碟时新的水果,一碟蜂蜜玉梨,一碟阳山毛桃,“你既然怀了孕,茶也不宜用,就用些水果吧。”杏贞点头领命,正用银叉子叉起了一片梨肉的时候,只听得皇太贵妃叹了口气,杏贞停下了叉子,看着皇太贵妃。 皇太贵妃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手里佛珠捏个不停,说道:“如此新鲜上等的水果,装在这个盘里倒是可惜了。” 杏贞这才注意到了盛着水果的盘子是乾隆斗彩蝶纹盘,果然,皇太贵妃有这个心思!有这个心思就好,我就可以去想办法!杏贞有条不紊地吃了那片梨肉,用绢子按了按嘴角,方才开口笑道,“皇太贵妃忒简朴,这盘子用的也太久了,臣妾呀瞧着可以换换了,换个别的什么纹样的才能配得上您这皇上的养母呢!”杏贞挥了挥手,帆儿将盒子递了上来,德龄把盒子接过去了,杏贞款款站了起来,柔美地施了个礼,开口道:“臣妾宫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等皇太贵妃等着臣妾的好消息吧。” 康慈皇太贵妃就着德龄的手打开了那个盒子,看到盒子里的如意,脸上的褶子绽开了,笑着点点头,这懿贵妃果然聪明地紧,“也罢,老婆子就敬候佳音了,你说的那句话很好,让老六去军机历练历练,老六干些事也好,免得胡思乱想,老婆子说不得要承你的情了。” 杏贞苦笑,只能接下了这个人情,“皇太贵妃过誉了,皇上和六爷原本就是亲兄弟,不用这亲兄弟,难道还用着外人吗?” “很好,你且回宫休息吧。” “臣妾告退。” 杏贞娉婷地走出了正殿,皇太贵妃看着那如意,笑的越发灿烂,如意如意,这些事情,必定要如我之意了!也不枉费我对着懿贵妃另眼相看。 恭亲王府。 咸丰元年起,恭亲王就搬进了这被北京人号称“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恭亲王府,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 中路最主要的建筑是银安殿和嘉乐堂,殿堂屋顶采用绿琉璃瓦,显示了中路的威严气派,同时也是亲王身份的体现。东路的前院正房名为多福轩,厅前有一架长了两百多年的藤萝,在京城极为罕见。东路的后进院落正房名为“乐道堂”,是恭亲王的起居处。西路的四合院落较为小巧精致,主体建筑为葆光室和锡晋斋。精品之作当属高大气派的锡晋斋,大厅内有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段,为和?仿紫禁城宁寿宫式样。府邸最深处横有一座两层的后罩楼,东西长达一百五十六米,后墙共开八十八扇窗户,内有一百零八间房,俗称“九十九间半”,取道教“届满即盈”之意。恭亲王府占据京城绝佳的位置。古人修宅建园很注重风水,北京据说有两条龙脉,一是土龙,即故宫的龙脉;二是水龙,指后海和北海一线,而恭王府正好在后海和北海之间的连接线上,即龙脉上,因此风水非常的好。古人以水为财,在恭王府内“处处见水”,最大的湖心亭的水,是从玉泉湖引进来的,而且只内入不外流,因此更符合风水学敛财的说法。 奕?端坐在乐道堂内,恭亲王是一个颇有英武之气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眉间还有一颗痣,容长脸蛋,方口挺鼻梁,和皇帝的文弱不同,奕?透着一股勃勃生机。奕?看到桌上明黄色的上谕,沉思不语,这皇上怎么突然想着给自己加差事了,还一加就是这么重的差事:在军机大臣行走,军机可是王公贵戚打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自己这么一个和皇帝争过储位最应该排除在军国大事外头的亲兄弟,皇上怎么会让自己进了军机? 年方二十一岁的恭亲王有些困惑,毕竟这时候的恭亲王还不是日后周旋于列强之间,挥洒自如的洋务派首领,还为着皇帝的任命摸不到头脑。 外头自己的亲随进了来,附耳在奕?耳边说了几句话,恭亲王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叫亲随退下。 “懿贵妃……”奕?低不可闻地说出了了这三个字,书房内渐渐的沉寂了下去。 有机会倒是要好好谢谢这个在皇上那里说得上话的懿贵妃娘娘了。 ps:前日看了《火烧圆明园》,没想到张铁林年轻的时候扮演恭亲王如此的英气勃勃,帅呆了!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哦。   ☆、二十四、圆明三园(一) 清朝统治者入关以前在东北过着游牧生活,气候凉爽。入关后,他们对北京盛夏干燥炎热的气候很不适应。清朝皇帝感到那里呆板憋闷,特别是在康熙初年,紫禁城发生过火灾后,为了防火,砌了高高的宫墙。皇宫里院院相套,再加上溪沟水流过于平缓,几乎成了死水,这使得皇帝们有些厌倦深囿高墙的宫廷生活,于是,从康熙初年,便开始修建园林,这种修建工程延续了二百多年。北京的西郊,有连绵不断的西山秀峰:玉泉山、万寿山、万泉庄、北海淀等多种地形,自流泉遍地皆是,在低洼处汇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 玉泉山水自西向东顺山势注入昆明湖,成为西郊最大的水面。这里开垦了大片水稻田,形成了自然风景区。早在辽代,封建帝王就选中这里建造了玉泉山行宫,到了明代,这里的自然景色吸引了更多的游人,于是一些达官贵人就占据田园营建别墅,大片土地被一块块占去。到了明万历年间,明皇亲武清侯李伟在这里大兴土木,首先建造了规模宏伟,号称“京国第一名园”的清华园(故址在北京大学西墙外)。嗣后米万钟又在清华园东墙外导引湖水,辟治了幽雅秀丽的“勺园”,取“海淀一勺”的意思。空旷郊野,出现了亭台楼榭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成为京郊名噪一时的园林荟集之地。到了清朝,皇帝也同样看中了西郊这块绝好的造园之地。开始大规模地兴建园林。 “圆明园”,这一名称是由康熙皇帝命名的。康熙皇帝御书三字匾牌,就悬挂在圆明殿的门上方。对这个"圆明"雍正皇帝有个解释,说“圆明”二字的含义是: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人也。”意思是说,“圆”是指个人品质阶级的理想标准。圆明园的位置在挂甲屯的北面,距畅春园约一里多路,康熙时代的圆明园,里面有前湖、后湖等,其内建有“牡丹台”、“天然图画”等园景。当圆明园还是一座藩赐园的时候,规模是不能超过皇帝的畅春园的,所以建景不多,名声也不大,远远比不上畅春园。可后来随着主人的登基,清王朝的太平盛世到来,在其60多年陆续扩建中,终于成为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宏伟的皇家园林。乾隆帝继位后,在圆明园内调整了园林的景观,增添了建筑组群,并在圆明园的东邻和东南邻兴建了长春园和绮春园(同治时改名万春园)。这三座园林,均属于圆明园管理大臣管理,称圆明三园。 六月三日,皇帝和皇太贵妃、懿贵妃并**各位嫔妃的车架缓缓地经过大宫门前头的照壁,在大宫门前头下了车,杏贞就着小安子的手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圆明园大宫门正门,激动的不能自已,上辈子对于圆明园最有印象不过于《火烧圆明园》的片子了。在电影《火烧圆明园》中,羸弱的咸丰皇帝手扶龙塌,听着前线飞报的战况,满脸惊惶;当听说“圆明园”已被付之一炬、洗劫一空时,大口吐血昏了过去。 画面切换到曾经雍容华贵的圆明园,黑烟弥漫,火光冲天,英法联军的首领们拄着文明棍儿,在黑洞洞西式武器的枪口威慑下,张牙舞爪地任由部下大肆劫掠;兽蹄遍及之处,草木含悲,砖石饮泣。偌大的圆明园被摧残得面目全非,大清王朝的皇家尊严被践踏得支离破碎。中华民族自此进入了近百年的屈辱史,谁都可踢上一脚,咬上一口。 杏贞的神色转向了冷淡和坚硬,小安子不愧是人精,瞅着懿贵妃的神色转为冷漠,悄悄地问道:“贵妃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本宫在想一句话。” “什么话呢?娘娘说给我听听吧。” “那就是落后就要挨打。”杏贞丢下了这句让安德海摸不着头脑的话,头也不回地跟着咸丰皇帝进了圆明园的正门。 咸丰皇帝在九州清晏殿的东暖阁坐下,早有准备的小太监,敏捷有序地上前伺候,首先是一块软白的热毛巾递到他手里,然后进参汤和燕窝,最后是小太监如意,捧进一个朱漆嵌落点的大果盒,跪在御座旁边,盒盖揭开,里面是金丝枣、木樨藕、红荔枝、杏波梨、香瓜等五样蜜饯水果,皇帝用金叉子叉起了一片香瓜放在口里吃了,些许的舟车劳顿这才解了些,杏贞陪着皇上用了些水果,其他的嫔妃已然安置了,康慈皇太贵妃也去了“长春仙馆”歇息。 皇帝丢下了金叉子,定了定神,开口笑着问道:“兰儿,你选好了住哪里头了吗?” “臣妾第一次来园子里,那里能知道哪里好,不过上次皇上还记得吗,臣妾跟您说过,想着去杭州,听闻这园子里头有乾隆爷下江南的时候照着西湖十景来建的房子,臣妾倒是想住哪里呢。”杏贞笑盈盈地说道。 “这个自然好说,唔,就住在曲院风荷吧,这个时候的荷花刚好给你解暑热,离着朕的九州清晏也近,朕好时常来看你。”咸丰皇帝想了一会,就给懿贵妃指了曲院风荷。 “多谢皇上,那臣妾先去安置了,皇上您也先歇息一下,再叫军机们议事,国事虽然繁忙,但皇上的身子才是第一要紧的。”杏贞行礼如仪,就着安茜的手就准备告退,咸丰皇帝含笑颔首,待到懿贵妃退下之后,皇帝闭着眼养了会神,过了一会,开口道:“传丽嫔,东暖阁伺候。” “喳!” 昨天晚上有点事,今天早上补发,傍晚还有一章。   ☆、二十四、圆明三园(二) 杏贞也不要轿辇,从九州清晏殿出来,转向东北角,一路穿花拂柳,绕到了天然图画的一方楼,在一方楼上远眺西山群岚,中观玉泉万寿塔影,近看后湖四岸风光,景象万千,宛如天然图画一般,这就是“天然图画”的得名由来。安茜指着院内的一颗巨大的玉兰花树说道:“这就是御园玉兰之祖,乾隆爷小时候常在树下游玩,说是和乾隆爷同庚呢。”杏贞看着那高等高大挺拔的玉兰树,长到了十几米高,啧啧称奇,“不知道春天的时候,满树花开,东风拂过,吹落片片花雨是怎么样的美景。” “今年咱们进园子已经晚了,明年请皇上早点入园子不就可以看见了么。” 看着东边还有一条绿玉似的长堤,那便是苏堤春晓了,隔着后湖的水面,还远远眺望了一番碧桐书院,那碧桐书院四面环山,遍植梧桐树,草木茂密,是一处非常清静的地方,时人将桐树喻为高洁、正直的象征,认为桐树能招来凤凰,这里桐树森然,凝聚着吉祥、静谧。初夏,桐树满枝,香气阵阵。盛夏,森森桐叶,退避暑气,清静安详,是一处静室读书的绝佳境地,雍正帝常年在此读书。 这可是熹贵妃住过的地方诶,杏贞神往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也是懿贵妃,并不输给甄嬛,骄傲地抬了抬胸,转向西边去了。 "  过了碧桐书院,在同乐堂的前头,自己的住处就到了,只见正殿一排五间,仿照杭州西湖曲院改建,福海引进来的水挖了一个大池子,跨池有一座九孔大石桥。仿杭州西湖曲院风荷景色,湖内遍植荷花,宽阔大张的深绿色荷叶在烈日的照耀下,遮住了杏贞远眺的视线,一望无际的碧绿色海洋被夏日的晚风一吹,掀起绿色的波浪,呼啦啦,荷叶翻出了浅绿色的叶背,齐齐微微伏倒,转眼间又恢复了原状,浅绿色和碧绿色在骄阳的照耀下光影变幻,此起彼伏,叶子的海洋中,漂浮着随风摆动的白色荷花。象牙色的荷花有的昂首挺胸,热烈的凌驾在荷叶放肆地盛开着;有的在荷叶里半遮面,微微的透着待字闺中的羞涩风华;有的就靠着水面伫立着,掩盖在层层荷叶下,婉约细致,从容绽放,只等人走进仔细瞧着才能发现。花瓣尖透着一抹淡淡嫣红,素净的白中隐隐有不胜娇羞的红,鹅黄色的花蕊抱着淡绿色的莲蓬不肯撒手,却零落散了几缕蕊丝无意间露在花瓣外,一阵风吹过,透着诱人的香气吸引着蜂蝶的采驻。 小太监打着青罗伞盖在懿贵妃的头上,懿贵妃绕着湖边的大路走了几步,湖边种了许多亭亭玉立的合欢花,绯红色的合欢花宛若小伞,杏贞坐在临湖的小亭子上看了看荷花海里头俏丽卧着的九孔石桥。杏贞眼尖,看到桥东牌楼题匾为:玉?,就问安茜,“这桥叫什么?” 安茜俯身答道:“桥西牌楼题匾为金鳌,桥东牌楼题匾为玉?,故名金鳌玉?桥,不过大伙儿日常都叫着九孔桥罢了。” 安茜还介绍了北边的一群小院子,那是曲院,和西湖边的一样吗,也做酿酒之处,不过仅仅是装饰而已,现在的功用是留着给太监宫女们住,在这万园之园里怎么能酿酒,让酿酒的酸味冲撞到贵人们呢。 杏贞看了看这神似西湖却又更甚美于西湖的圆明园中的曲院风荷,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西湖美景百年之后还在,可这里头的曲院风荷,再过个七八年,就要毁于祝融了。 一定要保下来,不惜一切代价! 帆儿和小安子对视了一眼,懿贵妃怎么进了这圆明园还不高兴了呢,这里头可比储秀宫舒坦多了。 杏贞睁开了眼,神色转为坚定,招呼过唐五福,“你去看看皇上召了谁,然后打听云贵人住哪里,然后你去请云贵人来本宫这里。” “喳。” 杏贞到了曲院风荷的正殿,进了殿内坐在主位上,莳花送上来了雪梨枇杷汤,杏贞饮着佳肴,看着正殿外头的绮丽风景,险些要沉醉于其中了。 唐五福进来欠了欠身,禀告道:“云贵人住在‘别有洞天’,离咱们这里不远,云贵人已然说了即刻就到,皇上这时候没见军机大臣,召见的是,”唐五福看了看懿贵妃的脸色,低下了头,“召了丽嫔去伴驾。” “这丽嫔可是刚刚出了月子啊,这.....”安茜讶然,然后对着杏贞说道。 “无妨,皇上喜欢她就罢了,你们也不必担心本宫会吃醋,眼下本宫已然是贵妃,这些争宠的小手段,留给那些低等级的嫔妃玩去好了。” “是。”   ☆、二十四、圆明三园(三) 主仆几人正在说话间,外头小丫头听云来禀报说云贵人已经到了,杏贞连忙叫请进来,云贵人进了内殿,只见云贵人穿了一件素色的蝉纱旗袍,头顶亮银牡丹花式样的旗头,倒是显得清纯可人,云贵人盈盈拜倒,杏贞连忙叫起来,还没等云贵人坐下,杏贞就劈头盖脸地问道:“你那兄弟可进了园子了?” 云贵人微微诧异,却也不失了礼数,连忙回答道:“方才叫小太监给臣妾传来了消息,说是驻跸在紫碧山房的后头,那边有个跑马场。” 杏贞拍了拍手,“那便是极好,咱们先用些点心,你呀,陪着本宫去看看你兄弟的骑术如何,上次皇上也应允了,你兄弟若是好的,自然会给他一个前程。” 云贵人激动的跪下来,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口中连道:“臣妾能认识娘娘,真是臣妾以及母家的毕生荣耀!” “无需多礼,你快起来吧。” 云贵人想起了什么事,“可是臣妾听说皇上不许娘娘您骑马。” “无妨,本宫只是去看看而已,不骑,咱们先用些点心吧,走了这会子路,我的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是。” 圆明园山起西北,水流东南,与中国的地形颇为相似。居于园内西北角的紫碧山房又名寒山,地势较高,广叠山石,正是中国西北昆仑山的象征。紫碧山房初步建成于雍正九年,当时只有一些小型建筑。乾隆二十二年乾隆第二次南巡归来,以明代苏州名士赵宦光的寒山别墅为蓝本,对紫碧山房进行了大规模的改扩建工程,乾隆二十五年基本完工。乾隆曾经多次来此登高赏景,留下了“赵家粉本饶仙趣,陶氏清辞无俗缘”的诗句。 因为紫碧山房是在圆明园的西北角,离着杏贞的曲院风荷极远,在云贵人并安茜帆儿安德海的劝说下,杏贞坐起了轿辇,一路舒舒服服地游览起路上的景色来,过了同乐院,再上了舍卫城,看了水木明瑟,也赏玩了多稼如云,这才堪堪到了紫碧山房,爬上紫碧山房的假山,在引溪亭休息了一会,听得山后有阵阵马鸣,杏贞极为兴奋,连连催促抬轿辇的小太监快快起身,顺着山麓走下去,绕过一大团开的正艳的蔷薇花,就到了宽阔平整的跑马场。 绕过蔷薇花,阵阵战马嘶鸣声就扑面而来,杏贞凝眸一看,只见得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的矫健少年武官在一匹胭脂马上上下翻腾,一下子又钻到了马背下,惹得几个没见识的小太监惊叫连连,过了一会,那少年武官转了马头,抽出一把木刀来,俯冲地像几个稻草人奔去,只见刷刷几刀,那绑在柱子上的稻草人全部被少年用刀砍断了脑袋,一时间场内稻草飞舞,煞是好看。 少年武官砍了稻草人的头,耳朵一动,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一看,看到了云贵人一行,裂开嘴笑了一下,一夹马肚子,那胭脂马就朝着云贵人并懿贵妃一行冲了过来。 安德海几个人大惊,连连站在了懿贵妃的前头,大声喊叫:“保护懿贵妃!” “还不快快下马!” “冲撞了懿贵妃,小心你的脑袋!” 云贵人动也不动,懿贵妃也动也不动,开玩笑,自己倒是想动,可惜被安茜和帆儿死死抱住了,动也动不了。 云贵人看到那马已然近在咫尺,正欲飞扑上前拉住马缰,那少年就一转马缰,胭脂马嘶叫一声,就停在了懿贵妃一行人的十米开外。 那少年武官欣喜地朝着云贵人叫了一声:“姐姐!”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滚下马鞍,单膝跪下,给云贵人行起了礼,“微臣武云迪给云贵人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云贵人来不及给懿贵妃谢罪,虎着脸,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少年武官的耳朵,厉声喝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吃醉了酒,在懿贵妃娘娘面前如此放肆,若是惊了懿贵妃娘娘的胎,我第一个就要剁了你!”此时云贵人方脱了平时在宫里头胆怯唯唯诺诺的样子,才显出将门虎女,长姐如母的风范来。 那少年武官歪着头,张牙咧嘴地被云贵人扭住耳朵,嘴里直喊着痛痛痛,却又不敢用力挣脱开,杏贞呼喝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安茜和帆儿推开,整了整仪容,款款地从轿辇上下来,叫住了云贵人:“妹妹,无需动怒,你这兄弟本来是想和咱们闹着玩,你如此紧张,倒是吓到他了。” 云贵人这才放开武云迪的耳朵,向着杏贞行礼道歉,“我这兄弟不懂事,娘娘大度不见怪,臣妾却是不好意思呢。”转过脸,朝着武云迪说道:“还不赶紧向懿贵妃娘娘请安!” 武云迪重新利索地行了个礼:“微臣武云迪给一贵妃娘娘请安,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快快起来吧。”杏贞绕有兴趣的看着英姿飒爽不卑不亢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千总武云迪,想到方才他那精湛的骑术,忍不住开口赞道:“马作的卢飞快,刀如霹雳弦惊,你这骑术可真了得啊,武千总,你这姐姐整日里还说你的骑术只是一般,本宫瞧着,这人马一体,不比那些蒙古八旗的汉子们差!” 云贵人欠了欠身,“娘娘谬赞了。” “本宫看着也不必什么测试了,刚才的骑术我已然看到了,妹妹你放心,本宫自然会给他一个前程,”云贵人连忙跪下磕头不已,杏贞扶起了这个在宫里不算得宠的英姿少女,“你我姐妹无需如此多礼,”又看到武云迪疑惑的看着自己,笑了一笑,“武千总,你可愿意去南边杀逆贼去?” 武云迪激动万分连忙跪下:“这是微臣毕生的愿望,微臣实在不愿就在围着宫墙执勤老去,微臣想去杀敌立功!” “不过,这立功可不是空口白牙就能立的,可是要浴血奋战,说不定就要马革裹尸的?” ........... 凌晨三点看完男子短道速滑5000米接力,为中国的小伙子们感动了。男子接力的比赛表明:中国人虽然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一开始就摔倒落后,但是奋起直追,终会站回世界之巅!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为了国家的辉煌而奋斗!   ☆、二十四、圆明三园(四) “大丈夫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愿老死床前!”武云迪看着边上又激动又伤感的姐姐,连连朝着懿贵妃磕头,“若是云迪真有那一日,微臣求娘娘在宫里照拂些云贵人,让微臣也死得瞑目!” 云贵人边抹着泪边叹道:“好好好,也不枉费阿玛生前对你的教诲,姐姐我自然会好的很,就指望你给自己个搏出一个前程。” 杏贞不以为意地朝着云贵人挥了挥帕子,“哪里就说到这么远的事儿了?本宫这不是测一下武千总的决心吗?你姐姐自然是本宫的妹妹,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快起来吧你们,哎。”杏贞目光灼热地望着那匹矫健的胭脂马,“若不是本宫现在有着身子,真想上去骑一会子。” 武云迪得了杀敌的去处,心情分外高兴,见到懿贵妃喜欢骑马,就开口笑道:“贵妃娘娘,云贵人娘娘的骑术比微臣还要好,日后娘娘诞下阿哥,云贵人娘娘自然会帮着娘娘学骑马的。” “好好,这个自然最好,云妹妹,本宫这可记下了。” 云贵人见自己弟弟的前程已定,心情也分外愉悦,连忙接口道:“这是自然,娘娘吩咐,嫔妾没有不能答应的。” 几人正在说笑间,武云迪怂恿着安德海上前也挑一匹马试试看,安德海哆嗦着往着胭脂马身边一靠,正颤颤巍巍地准备用手去摸马耳朵,那胭脂大马闻到了安德海身上沾染的荷花香味,马嘴一个喷嚏朝着安德海打来,安德海“哎哟”一声,手脚并用地转头爬到了懿贵妃的身后瑟瑟发抖,众人哄堂大笑,连帆儿都忍不住嘲笑起安德海:“就小安子的嘴巴最硬,胆子最小!” 杏贞开心地笑了一会子,又想到了什么,朝着武云迪问道:“武千总,僧格林沁郡王现下在何处?” “回懿贵妃娘娘,僧王平时均不在园子里,每天的这个时刻,僧王从西北角门入园子,就在那紫碧山房的东边小院子里头检阅下关防,这个时候正在紫碧山房里头呢。” 正好,我刚好要找他,以前在宫里不方便,如今在这圆明园里头,见人商量些事情,果然方便多了。 “你去把僧王请来,本宫就在这里等他,就说南边打仗的方略,本宫有些事情和他说说。”若不是用战事引诱着僧格林沁,恐怕僧王一句“外臣不宜见内眷”就把自己挡在这里了! “喳!” 杏贞对着云贵人笑道:“等会武千总带了僧王过来,云妹妹你就和你娘家兄弟到别处去聊聊,要不妹妹你自行回去也无妨。” 云贵人识趣地说道:“是,臣妾就在舜芳书院前头等着贵妃娘娘。” “也好,等会去我殿里,咱们对着那些荷花用了晚膳,妹妹再回去休息,这也便宜的很。” “正是呢。” 过了半盏茶时间,一个穿着四团正龙补服中年王族匆匆赶来,后边还跟着武云迪,那中年年男子行到懿贵妃几人前头,不敢抬头,连忙甩了甩马蹄袖子,跪下请安:“臣下僧格林沁给懿贵妃娘娘请安,给云贵人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杏贞手里正拿着一朵开的正艳的蔷薇,放在鼻尖嗅着,看到僧格林沁跪在地上,连忙叫起,“僧王快起,您是皇上的表格,本宫不敢受如此大的礼,武千总快把僧王扶起来。”杏贞持着蔷薇花,整了下衣服,给站起来的僧格林沁福了一福,僧格林沁连道不敢,侧身让过了懿贵妃的行礼。杏贞眼珠一转,朝着云贵人笑道:“妹妹你许久没和娘家兄弟碰面,如今有了机会,赶紧去多说些体己话吧。” “是,臣妾告退。” 云贵人和武云迪行礼后告退,只留下了科尔沁左翼后旗扎萨克郡王僧格林沁和懿贵妃杏贞,还有安茜并帆儿小安子,几个抬轿辇的粗使太监已经被安德海赶远远的去了。 僧格林沁是典型的蒙古人种,圆脸,小眼睛,大嘴,此时正恭敬地低着头准备听着杏贞说话,杏贞笑着开口了:“僧王何必拘谨,本宫今天来只是想和你说些南边的事儿,不知道皇上是否已经让僧王去南边剿贼了?” “回懿贵妃的话,正是,先如今微臣正准备着统领健锐营、外火器营、两翼前锋营、八旗护军营、巡扑五营及察哈尔各官兵,并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蒙古诸王劲旅,等皇上定下日子,就出征南边去。”僧格林沁不敢怠慢,将自己准备的事详细地说了出来,自己隐隐约约仿佛听到自己的任命还是眼前这位懿贵妃娘娘提给皇上,皇上这才想起自己个的。 “唔,这些人倒是也足够剿灭了发逆北伐的三万人马了,本宫也和皇上说了,只要逆贼不过黄河,南边的些许胜败不算重要,”杏贞微微苦笑,为着自己的话而暗暗脸红,这和日后的什么*的底线在京师五环线上一样。杏贞目光炯炯地盯着僧格林沁,“若是在年底或四年初,能歼灭逆贼北伐之军,这北方就乱不起来!” “微臣必当为皇上肝脑涂地!”僧格林沁还是要些脸面的,没有厚颜加上“为懿贵妃娘娘肝脑涂地”。 杏贞不以为忤,笑了笑,“为谁肝脑涂地不重要,重要的是用心当差,僧王,”僧格林沁微微欠身,示意自己正在聆听懿贵妃娘娘的教诲,“本宫送你几句话,重点设防、半渡击之,画河围歼!”杏贞摆了摆手,示意安德海把抬轿辇的小太监叫回来,杏贞坐到了轿辇上,手里捏着那朵蔷薇花,对僧格林沁微微欠身,笑着说道:“本宫就先祝僧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了。对了,那个武云迪若是可堪大用,僧王不妨让他历练历练,见见血,本宫在皇上那里已经保举过了。”说完之后一拍扶手,四个太监抬起轿辇,又快又稳地望着南边去了,只留下跪送懿贵妃的科尔沁左翼后旗扎萨克郡王僧格林沁,还跪在原地,细细地咀嚼这懿贵妃那三句宛若黄钟大吕在自己心里反复敲响的话。   ☆、二十四、圆明三园(五) 重点设防! 半渡击之! 画河围歼! 僧格林沁缓缓站了起来,连肩膀上落了不少紫红色的蔷薇花都不自知,望着懿贵妃远去的方向,心里微微吃惊。 之前就听闻懿贵妃精通军事,没想到亲眼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贵人站在杏贞的轿辇边上,一会子叹气,又一会子暗暗笑了起来,杏贞奇怪地发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娘娘,臣妾想着弟弟去了南边,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只要他争气,光耀门楣想必是不难的,可是臣妾这心底啊,毕竟还有有些担心害怕呢。”云贵人喜忧参半地说道。 “妹妹你且放宽心,”杏贞玩腻了手里的蔷薇花,甩手一扔,丢到了桥下的涓涓水流里,流水转了几转,将那朵蔷薇花送到了远处,“此战虽有些凶险,但是没什么大碍,僧王出马,再山东那边有胜保,可保北方无忧,而且必然能全歼逆贼。” “娘娘说了这些,臣妾就放心了。” “这娘家是跟着咱们是共荣同损的,”懿贵妃想起了自己的事,不仅微微叹气,“妹妹你也知道,我那些日子是为什么过得艰难,不就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吗,如今你娘家兄弟若是有了出息,皇上看在他的面子上,自然也能垂恩于你,你在宫里也能过得舒坦些。” 云贵人感激地点了点头,“娘娘为臣妾顾虑深远,臣妾是再不能的。” “嗨,这算什么,日后还要等着你教本宫骑马呢。” 几个人银铃般的声音淹没在团团花海冉冉绿波之中,站在文渊阁前头的德龄目无表情地看着懿贵妃一群人离开。 六月五日下午,咸丰皇帝在九州清晏殿大开筵席,除了没有随皇帝出来的伊嫔外,合宫嫔妃其余的都到了,杏贞挺着肚子在九州清晏殿前缓缓下了轿辇,因是在孕中,太医吩咐尽量少用胭脂水粉,杏贞也知道化妆品里头铅含量太多,所以一概的香粉都不用,只是让帆儿用珍珠粉置于凤仙花蕊中,加之蜂蜜浇裹,在蒸笼上三蒸三晾,抹在脸颊上增姿色又不伤身。 进到九州清晏正殿,正在三三两两地各自交谈的嫔妃们看到懿贵妃驾到,连忙行礼如仪。 “懿贵妃娘娘万安!” “姐妹们日常见,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杏贞真是厌透了这种无聊而且浪费时间的行礼问安,虽然是自己现在除了给皇帝并皇太贵妃行礼之外,都是看着别的嫔妃向着自己问好,不过这种事情看多了,就像是燕窝天天吃,也会腻的。 杏贞看到站在容常在边上的一个小巧俏丽的美人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玲珑美人看到懿贵妃注意到自己,连忙再次行礼,口中说道:“臣妾鑫常在吉氏,参见懿贵妃娘娘,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杏贞这才知道这是昨天晚上咸丰皇帝新临幸的一个宫女,原来今天早上皇上告诉自己的鑫常在就在眼前,杏贞饶有趣味地看着鑫常在,只见鑫常在皮肤雪白,青丝如墨,嘴角微微上翘,突出了嘴角的那刻笑痣,杏贞打量了一会,才双手虚扶了扶,口中笑道:“妹妹快起来,**自从二年封过嫔妃之外,一年多了,倒是没见新人,如今给妹妹拔了头筹,妹妹等会可是要多喝几杯六宫的姐妹敬的酒了。” “臣妾失仪,侍寝后未能先拜见懿贵妃娘娘。” “无妨,尽心伺候好皇上就罢了,本宫这里早几日,晚几日见都不打紧。”笑着按了按鑫常在的手,懿贵妃转头看到了丽嫔,边上的乳母还抱着一个襁褓,懿贵妃笑着向丽嫔招了招手,丽嫔会意,婀娜地走了过来,身段宛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半点也不见刚生产过的样子。 “丽妹妹你的身子恢复的极好,倒叫我这水桶腰羡慕煞了。” 丽嫔僵了脸色,瞬息又恢复了常态,福了一福,笑道:“娘娘取笑了。” “快把大公主给本宫抱过来,让我瞧瞧!”那个乳娘连忙把五福吉祥如意团锦襁褓抱了过来,给懿贵妃看,杏贞探着头,看着那小女孩黑眼溜溜的,半点也不怕生,看到杏贞反而笑了起来。杏贞大乐,对着丽嫔说道:“大公主看来是大方的很呢,半点也不怕生。” “那是娘娘和蔼可亲。”丽嫔陪着笑。 “前些日子本宫有着身子,也没来看过大公主,今天见了,倒是不能不给见面礼,”杏贞说着就从手腕上抹下了日常戴的翡翠手镯,那手镯通体沉碧,没有半点瑕疵,看着就宛如一汪春水绿意盎然地被握在懿贵妃的手上,杏贞把翡翠手镯递给了丽嫔,丽嫔知道这是缅甸进贡的上好翡翠,自从英国占了印度,跟着缅甸摩擦了些时候,缅甸上告天朝,天朝正自顾不暇,那里有空理会藩属的鸡毛蒜皮小事,置若罔闻之后,缅甸就停了进贡,这等极品翡翠还是皇帝巴巴从内库里找了些日子才找出来谢懿贵妃的锦囊妙计的,丽嫔连忙推手,不敢要。 “皇上驾到!”杨庆喜在殿外叫道,咸丰皇帝并小太监如意进了九州清晏殿,众女忙不迭的行礼,咸丰皇帝叫大家起来,正欲开口说话,眼错不见就看到丽嫔他他拉氏手里拿着一个晃眼的翡翠手镯,知道是自己给懿贵妃的谢礼,便开口对着杏贞笑道:“偏你是好人,拿了朕的东西去讨好别人。”语气笑谑,又有浓浓宠溺之意。 杏贞不以为然地笑道:“皇上既然赏了臣妾这镯子,那这镯子自然就是臣妾了,臣妾拿给大公主压箱底,还不为了帮皇上省些将来大公主下嫁要置办的嫁妆?如今倒是怪起臣妾来了。” 众嫔妃用绢子捂着嘴偷偷地笑着,咸丰皇帝也连连笑了起来,“懿贵妃你这张嘴啊,真是利嘴,朕是说不过你,大家入席吧。”众人等着皇帝入了席,方才各自落座,皇帝的金龙大桌左边是就杏贞的位置,右边本来是贞嫔的位置,因是丽嫔诞下公主,也分外金贵了些,便越过了贞嫔坐在了皇帝的右手,贞嫔反而坐在了杏贞的下首,杏贞看到贞嫔神色有些寥寥,心下一动,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二十四、圆明三园(六) 咸丰皇帝逗了逗乳母抱着的大公主,大公主也不怕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咸丰皇帝笑着对丽嫔说道:“如今这大格格看着倒是有些像朕。”丽嫔含笑点头称是,皇帝转头看着端坐在左边的懿贵妃笑道:“懿贵妃肚子里的孩儿若是像着点懿贵妃,那就好了。” “还是像着皇上好,若是像臣妾一般长了个利嘴,整日在皇上身边叽叽喳喳,那皇上不是要烦恼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咸丰皇帝笑的涨红了脸,用手点了点懿贵妃,“懿贵妃你就是半点不肯吃亏,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才肯罢休,罢了,朕这杯酒就先和懿贵妃你先喝了。” 懿贵妃把手里的桂花甜酒端了起来,笑着说道:“谢皇上。” 皇帝把金瓯永固杯里的汾酒一饮而尽,示意边上斟酒的如意赶紧满上,又举杯和**嫔妃们一同喝了一杯。 杨庆喜拍了拍手,顿时细细的丝竹之乐响起,一群身材窈窕的舞姬穿了碧色的单衣上来跳起了舞,那舞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众女看的是心旷神怡,神魂与夺。 杏贞也看的入迷了,哪一个都是极品美女啊,不管脸蛋如何,这身材是真真的好,那蜂腰,那藕臂,啧啧啧,自己又快要流口水了。 咸丰皇帝也看的入了迷,连如意给献上了用凉井水湃过的新疆白蜜瓜,并吐鲁番马*葡萄,和金爪琵琶梨都恍若不见,杏贞看着那马*葡萄分外新鲜,葡萄上还有一层隐隐的白霜,正想捡一个试试味道,身后打扇的安茜连忙低声提醒:“贵妃娘娘,葡萄性寒,有身子不能吃葡萄。” 杏贞悻悻地放下,正准备用银叉子叉起边上的蜜瓜片,安茜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主子,一切冷的水果您都不可以吃。” “那我可以吃什么?”杏贞咬了牙斜着脸对着身后的安茜说道。 “我叫了御膳房的人给娘娘您准备了一碗杂果甜汤,热腾腾的,娘娘多用些不打紧。”安茜熟悉了自家懿贵妃的性子,丝毫不怕,淡定地回着杏贞。 好吧,杏贞放下叉子,又仔细看着庭中的舞蹈了起来。 一曲舞毕,皇帝赞许地颔首,“这些南府的舞姬比前年的精进了不少,今天一见,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八个字是担得起的。”几个舞姬行了礼,便如流水般地退下,皇帝又举杯示意众女共饮,一时间席间热闹无比。 杏贞就看到下首的贞嫔强颜欢笑,陪着众人喝了几杯,就脸色变得红晕了起来,眼神也有些发愣了,连忙拿眼去示意安茜,安茜意会,靠在贞嫔的耳边说了几句,贞嫔恍然惊醒,方觉得自己的酒意有些上脸了,朝着懿贵妃点了点头,连忙扶着小丫头离席出去了。 咸丰皇帝饮了杯中酒,开心得道:“庆喜,赶紧上别的舞。” “喳。” 皇帝转了身子正想和懿贵妃说些什么,只看见贞嫔的位置上空着,奇怪的问道:“贞嫔去了哪里了?” “贞嫔姐姐有些酒意了,出去散发下。” “也罢,贞嫔向来酒量就浅,不比懿贵妃你能饮些,且由着她去吧,如今你怀着身子,倒也不能多喝了,桂花甜酒你且多喝几杯罢了。” “是,臣妾敬皇上。”杏贞笑吟吟地举起杯。 “好,懿贵妃,咱们同饮此杯。”皇帝今日是高兴极了,来者不拒,连久未侍寝的云贵人壮着胆子来敬皇帝,皇帝立刻又是一大杯喝下。 这时候殿内上了几个扮着书生模样的舞姬上来,手舞足蹈似乎是行礼的意思,原来是演着诗经中的《关关雎鸠》之章。 皇帝左手在桌子上打着拍子,口里还吟诵着《关关雎鸠》之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曲舞毕,太监们鱼贯而入,又敬献了冷热菜各样,皇帝是二十样,懿贵妃是十六样,嫔位是十二,贵人及以下是十样,进上来之后,又上了一个说笑话的老者,来给大家说话解闷,那包袱抖得一个比一个不着调,嫔妃们笑成了一团,云贵人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疼,皇帝乐不可支,连连开怀之余,更是多用了些酒和菜肴。 待到这次菜撤去了之后,已然是掌灯时分,众人说笑之间,猛地听到一缕洞箫呜咽,众人住口不言,竖着耳朵仔细听,那洞箫声低声辗转了许久,突地一个拔高,宛若白鹤入云霄,愈发清越起来,九州清晏殿前头暮霭沉沉波光粼粼的后湖里头,在柳荫里摇荡出来了一艘乌篷船,那乌篷船上只点了一个青色灯笼,边上站了一个不施粉黛的青衣少女,持了把团扇,轻轻摇了摇扇子,婉转开口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断井颓垣......” 原来是牡丹亭,虽然杏贞也沉迷于此情此景此歌中,但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别扭,断井颓垣,在这圆明园唱,尼玛这也太有预见性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谁家院.....”歌声清扬凌冷,飞越俊逸,众人无不神魂动摇,痴迷其中,虽然隔着极远,加之又只有一个青布灯笼,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瞧不见那少女的颜色,但是无人不觉得这少女必然是天下第一绝色。 一曲《皂罗袍》堪堪唱完,那乌篷船又驶向远方,洞箫也轻轻隐去,大家方才从沉迷中醒来,皇帝摆了摆手,喟然叹道:“此曲一出,今日是没有什么歌舞再比得上了,也罢,横竖酒性已满,上汤吧。”如意拍了拍手,宫女们把醒酒汤端了上来,杏贞用着酸酸的醒酒汤倒是爽口,连喝了几汤匙,眼瞅着如意给咸丰皇帝献上了一碗别的什么东西,杏贞感兴趣地抬起头正在看看是什么好东西,鼻尖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血腥冲入,杏贞又有些作呕了。 万事通安茜又上千抚了懿贵妃的背,边说道:“皇上喝的是鹿血,这估摸着晚上谁要侍寝了。” 原来是鹿血,咸丰皇帝喝了这么多的酒,又用了不少荤腥之物,如今又要喝这大热大燥之物,本来就是虚不受补的身子,又这么大的刺激下去,身子骨怎么能好起来。 咸丰皇帝饮了鹿血,满意地用热毛巾擦了擦嘴,杏贞识趣的站了起来,领着众女向咸丰皇帝行礼,“臣妾等告退。” “去吧。”咸丰皇帝挥了挥手。 杏贞叫住了站在最后的鑫常在,“鑫常在,今天晚上你伺候着皇上。” 鑫常在连忙跪下,“是,贵妃娘娘。” 咸丰皇帝的眼睛有些红了,朝着懿贵妃讪笑道:“朕明日来看你。” 杏贞用眼神说明自己并不在意,爽朗地笑着退下了。 杏贞摇摇晃晃地坐在轿辇上,在夜色中走过圆明园,她自己觉得又好像走过了这整个时代,杏贞抬着头看天上,现在的新月还是细细的一缕,斜斜地挂在天边,微弱的月光透过树叶照在杏贞的脸色,把杏贞的脸变得斑驳和难以预测起来。 保护住,一定要保护住! 保护住那悠扬的歌声,保护住那九州清晏,保护住大家的笑容!   ☆、二十五、康慈太后(一) 这一日杏贞辰时方才醒来,寝殿外头的这满湖荷花伴着凉风习习,分外催眠,在圆明园里的每日,杏贞都是半上午才醒来,候在门口的帆儿听到杏贞醒来,拍了拍手,伺候洗漱的宫女们鱼贯进了内殿,屈了屈膝——原本是要跪下伺候的,被杏贞严令不许,众人上前给打着哈欠的杏贞穿衣梳头洗脸刷牙,真是奢侈的统治阶级啊,杏贞心里无不感叹道,梳洗完毕,唐五福指挥着小夏子上了今天的早膳,一锅山参小米粥补气养身,枣泥山药糕消食健脾,杏仁豆腐滑腻爽口,还有一小碟子酱菜,一碟奶油甜卷是杏贞最爱吃的点心,两三日就必然要上的,杏贞一扫而空,满足地擦了擦嘴角,见到小安子不在身边,问唐五福道:“小安子去哪里了?” “娘娘不是要小安子去学买卖的本事吗?他最近每日一大早就出了园子,在海淀这边的草市看看逛逛呢!嘻嘻,娘娘怀了孕这记性越发差了。”在往瓶里插新摘荷花的帆儿连忙插口。 死丫头,我不就是忘记了吗,这才多问了一句,你倒是说了这么多句等着我,杏贞默默无语,白了个眼,问唐五福:“皇上今个是怎么安排?” “皇上现在在九州清晏里头见军机,打发人来告诉娘娘,叫娘娘准备好,在娘娘这用晚膳,然后和娘娘去左近的几个院子逛逛。” “好,五福,你叫人盯着厨房,看看菜式,别有什么差错。” “喳。” 春风开紫殿,天乐下朱楼。莺歌闻太液,风凤吹绕瀛洲。迟日明歌席,新花艳舞衣。烟花宜落日,丝管醉春风。比之宫内的拘束,在圆明园,便是这样随心如流水的日子。 杏贞陪着皇帝在九州清晏用了晚膳,小太监端上漱口的茶水之后,咸丰皇帝就着小太监的手在五彩黄龙盖碗里簌了口,如意上来跪下,手里奉上了热毛巾,咸丰皇帝用热毛巾敷了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皇帝丢下毛巾给如意,闭了闭眼睛养了会神,方才开口道:“兰儿,你这里倒是夏天最好的风光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里虽然没有十里,倒也差不离了。” 杏贞笑着开口道:“那还不是因为是皇上的恩典,不然臣妾怎么知道这里。” 咸丰皇帝身着月牙白的绢布长袍,清瘦而又书卷气的脸上绽开了一缕微笑,站起了身子,“走吧,兰儿,你陪着朕去逛逛。” “是。” 皇帝素爱江南园林以石做“瘦、漏、透”之美,庭中便置太湖石层峦奇岫,林立错落,引水至顶倾泻而下。玉瀑飞空,翠竹掩映。风吹时,便有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绵凉爽宜人,穿过曲折的抄手游廊,一路是绿绿的阔大芭蕉,被小太监们用清水新洗过,绿得要滴出水来一般,如懿伸手轻佛,仿佛还闻得到青叶末子的香。园中深处还养着几只丹顶鹤,在石间花丛中剔翎摆翅,悠然自乐,檐下的精致雀笼里亦挂着一排各色珍奇鸟儿,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悠悠鸣声。 咸丰皇帝背着手慢慢地在前头踱步,杏贞在后头慢慢跟着,后头还远远地缀着两行宫人,杏贞用手拂过挡在眼前的柳枝,望着咸丰皇帝悠然自得的背影,眼珠一转,就开口道:“皇上,臣妾有些走不动了,想休息会。” 咸丰皇帝看着不远处有个亭子,指了指那个亭子,“兰儿,朕和你去那里休息会。” “听皇上的。” 杏贞陪着皇帝远眺了会蓬岛瑶台,那蓬岛瑶台在暮色的映衬下分外飘渺,宛若天上的瑶台仙池一般,杏贞看着皇上兴致不错,倒是笑着道:“这里不远处,就是云妹妹住的‘别有洞天’了,皇上咱们要不要去当个恶客,叨扰叨扰云妹妹呀?” “罢了,咱们这么安静的坐会,大群人来闹着虚礼,朕心里累得慌。”咸丰皇帝想起了一件事,向着杏贞开了口,“兰儿,朕想晋一晋贞嫔的位份,升她为贞妃,你觉得如何。” 刚好这个就是由头,我还正想着怎么勾起话题呢,这可真是瞌睡就来了个枕头!杏贞心思转了几转,开口笑道:“这很是应该,贞嫔姐姐是宫里的老人,和云贵人妹妹是陪着皇上最久的,她的性子又是最温和与世无争,就算皇上不说,臣妾也要提议的。” 咸丰皇帝欣慰地拍了拍杏贞的手,“朕的兰儿就是识大体,”杏贞睁大了眼睛,笑着说道,“臣妾帮着皇上协理六宫,这公心是第一要紧的,臣妾不为着皇上着想,那臣妾还能为着谁呢。” “这是自然。” “不过,皇上既然有事和臣妾说,臣妾倒是也有件事,想着对皇上说呢,只是又觉得此事有些唐突,更加上不是臣妾这个身份能说的,倒是犹豫着该不该和皇上说,憋在心里不少时间了呢。”杏贞小小地装了下委屈,侧着身子不敢看着皇帝。 咸丰皇帝挑了挑眉毛,“哦?是什么事,兰儿你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你的。” “皇上您说的可真?” “呵呵,这个自然,君无戏言。” 杏贞转过身子,向着咸丰皇帝大礼跪下,行礼完毕之后,抬起身子,肃然说道:“请皇上尊奉康慈皇太贵妃为皇太后!” 咸丰皇帝腾地站了起来,一脸怒色地看着杏贞,杏贞毫不畏惧,直直地盯着恼怒异常的皇帝!   ☆、二十五、康慈太后(二) 皇帝一脸怒色地看着杏贞,远处的太监宫女瞅到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对,懿贵妃又跪在地方,更是不敢靠前了,咸丰皇帝用手指着懿贵妃,厉声发问:“说,懿贵妃,是谁指使你,巴巴地说这个的!是不是老六!或是其他的什么人!” 杏贞的眼睛直视皇帝,皇帝在她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胆怯或者是心虚的意思儿,杏贞一脸坦荡之色,开口说道:“没有人指使臣妾,臣妾入宫到现在,外头的皇亲一个没见过,也没遇到过六爷,臣妾怎么可能会和六爷私下结交,皇上多疑了,至于皇贵太妃,更是不可能和臣妾说这些了。”只是小小的暗示了一下,恰好被我察觉了...... 咸丰皇帝脸色缓和了一些,正欲慢慢坐在亭子的护栏上,看到远处的如意等几个御前服侍的人跑着前来,皇帝又厉声说道:“你们全部起去!”如意连忙又往着后头退了半箭之地。 皇帝坐下了,看着杏贞还跪在地上,挥了挥手,缓慢地说道:“你起来吧,有着身子,还跪在地上那么久。”杏贞说了声“是”,也就连忙站了起来。 皇帝幽幽地看着波光万顷的福海,想起了前尘往事,“文成贵宠伤盘水,天语亲褒有孝全。这首诗赞的就是朕的皇额娘孝全成皇后,道光二十年,皇额娘去世,朕那时候还只有九岁,失了母亲,哪里能不哀哀痛哭,先帝怜悯朕年幼失了母亲,皇命让静皇贵妃抚养朕,还让她从永和宫转居于孝全皇后的钟粹宫,那时候的朕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转眼间,钟粹宫的女主人从孝全皇后变成了静皇贵妃!自打静皇贵妃进了钟粹宫,朕就和她对着干,要我温书,朕就打弹弓,叫我吃点心,我就吐唾沫,”皇帝笑了起来,脸色温和,在回忆儿时的那些和静皇贵妃对着干的糗事,“静皇贵妃也不以为忤,每每都不生气,还拉着六弟不许和我犟,有着新鲜的吃食也让着朕先吃,吩咐六弟:‘四哥是你哥哥,该紧着哥哥吃。’朕那几年每每在夜间梦见孝全皇后时,总会三更惊醒啼哭,睡在外间静皇贵妃连忙亲自起身,衣服也来不及披一件,便将朕搂在怀里温声低言安慰,朕才能安然睡去,皇贵妃那些日子也身子不大好,时不时地还要用药,这么一晚上受凉,身子就愈发一直不太好,缠绵反复到了现在,朕一直觉得亏欠与她。”皇帝说道这里更是有些内疚了。 杏贞悄然坐在皇帝的身边,用手拉住皇帝的手,给了皇上无声的鼓励,咸丰皇帝长吁了一声,叹道:“皇阿玛心念早逝的孝全皇后,一直未肯再立中宫,静皇贵妃也只是摄六宫事,离着皇后还有一步之遥,先帝深思熟虑,在晚年一直没有立中宫,也是怕着嫡庶有别,若是册封静皇贵妃为皇后,将来兄弟失和,争夺帝位又有了一层不稳定的意思,后来朕与静皇贵妃极为亲热,只是到了先帝晚年,”咸丰皇帝的手一紧,“大臣们要议立储位,朕才和静皇贵妃还有六弟疏远了起来,之前叫着皇贵妃的额娘也不肯再叫,一直到登极之后,也都是叫的‘皇贵太妃’,朕心里想着孝全皇后都没有福分享受到皇太后的尊号,为人子的难免心有憾恨,何况朕也是按照着奉养皇太后的方式来侍奉康慈太妃,请病问安,又无异于亲子,这些也依然逾制了,兰儿,”皇帝叫着懿贵妃的小名,杏贞突然觉得皇帝的手一片冰凉,咸丰面目惶恐地看着懿贵妃,骇然说道:“朕登极之后,从景麒阁唤出了当年孝全皇后的贴身宫女,打听孝全皇后的死因,这才知道,”皇帝的手一片冰冷,“才知道孝全皇后是为了朕着想,要除去静皇贵妃,让六弟没了依靠,储位可定,这才在家宴上想着给静皇贵妃下毒,那杯毒酒静皇贵妃已然喝了一口!事发之后,孝和太后严命先帝严惩,先帝苦苦相劝,太后不听,孝全皇后无法两全,这才自尽于宫中,那时候孝全皇后才是三十三岁。”皇帝的眼睛通红一片,双手紧紧地握住杏贞的柔荑,“朕真不想知道这件事!朕虽然立刻毙了那个宫女,却从此不能如同无事之人一般面对着皇太贵妃,额娘虽然死的委屈,但皇贵妃也是朕的养母,如今身子如此不痛快,缠绵病榻,焉不是孝全皇后当日为了朕的一片好心,才使得如今朕如此难以两全!” 骤然听到这样的大秘密,杏贞心里一惊,难怪皇上对着自己的养母颇为冷淡,皇帝存了内疚的心思,才不敢面对康慈皇太贵妃,有内疚就好办了,杏贞从皇帝的手里抽出了双手,帆儿握住了咸丰皇帝的双手,恳切地说道:“正是如此,皇上您才给着皇太贵妃一个皇太后的封号!酬她多年耗尽心力照顾皇上的功劳苦劳外,更要弥补孝全皇后对皇太贵妃做下的错事!何况,皇太贵妃岂会归罪皇上?当年之事,她必然是知晓的,事后却如此尽心尽力地抚养皇上多年,可见皇太贵妃心里并无芥蒂啊,皇上何须自责呢。” 咸丰皇帝被杏贞手里的热量温的妥帖,思量了一番,对着杏贞开口道:“兰儿,你说的极是,朕是应该好好弥补额娘才是,”皇帝终于对康慈皇太贵妃的称呼改了口,“更别说是额娘的抚养之恩,且如今老六在军机当差,也要给他这个体面。”   ☆、二十五、康慈太后(三) 杏贞连忙又加了一把火,“臣妾看着太医院最近给皇太贵妃请的脉案,皇太贵妃的身子越发不好了,臣妾想着,”杏贞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悄悄地说,“兴许册封皇太后,能冲冲喜呢。” 皇帝惊悚,急急对着杏贞说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咸丰点了点头,“那朕要赶紧给额娘操办议事,朕先回去想想,等想出体面的法子来让额娘高兴高兴,懿贵妃,”皇帝看着杏贞,“既然是你提的议,自然也要你多受累,也帮衬几番。” 杏贞笑着道:“横竖贞嫔姐姐最近闲着,臣妾想着叫她帮着臣妾操办这个事,想着贞嫔姐姐必然不会不沾沾这喜气的。” “也罢,朕想着晋封贞嫔为妃,等到额娘的大典办了再说此事吧,”皇帝笑着捏了捏杏贞的鼻子,宠溺地笑了笑,“给兰儿你卖个乖,你告诉贞嫔这个好消息去。” “多谢皇上。” 皇帝起了身,对着杏贞说道:“朕先回九州清晏想想妥帖的法子,兰儿你叫个轿辇来,别多走累到身子。” “是,臣妾恭送皇上。” “无需多礼,兰儿,朕真要谢谢你,”咸丰皇帝神色松快了些,“今个不是你,朕也不知道和谁说这些话,说出来了之后,朕心里舒坦多了。” “臣妾给皇上解闷分忧是臣妾的本分。”杏贞开朗大方地笑着说道。 “那朕走了。”咸丰皇帝转过身子,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湖山在望”的袅袅暮色之中。 杏贞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子,不由暗叹一声,谁说皇家锦衣玉食满庭富贵,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亲身母亲想毒杀抚养自己十多年的养母,这种桥段,谁遇上了都会心里抓狂的,想到这里,杏贞隐隐有些同情咸丰皇帝了,或许他根本就不适合这个皇位,连忙掐掉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杏贞招了招手,站在远处的安茜和帆儿连忙过来,“去把贞嫔请来,说本宫有事和她商量。”咸丰明白地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怎么能不收买人心,赶紧把贞嫔钮祜禄氏给拿下! “贞嫔住在哪里?” “回娘娘,贞嫔住在武陵春色里头。” “她若是侍寝就罢了,不过今个晚上么,估摸着皇上没心思翻牌子......快去吧。” “喳。” 收到懿贵妃的邀请,贞嫔坐了轿辇连忙来到曲院风荷,只见到懿贵妃手里持了一把素色纨扇,坐在九孔石桥栏杆上看着在荷花里穿梭的点点流萤,贞嫔上前行礼如仪,“臣妾拜见懿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安。” “起来吧,贞妹妹。”懿贵妃扇着扇子,看着温婉端庄的贞嫔,“这个时候叫妹妹来,没打扰妹妹用晚膳吧?” “怎么会,臣妾已然早早地用了晚膳了。” “那就好,最近本宫肚子有些大了,做些事情也不够爽利,本宫向着皇上说了,说贞妹妹你最近空闲,叫你近些日子多出点子力,眼下呀有件大事情要劳烦妹妹去帮忙操持下,这事现在还不能说,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本宫呀,也就多偷偷懒罢了。” “皇上和娘娘有命,贞嫔自然责无旁贷。”贞嫔站在懿贵妃身后,恭谨地回答道。 “贞嫔?妹妹呀,估摸着过几天,你的自称就要换了。”懿贵妃放下扇子,看着漫天飞舞的流萤淡淡笑道。 贞嫔大惊,连忙跪下,定了定神,开口道:“臣妾愚钝,不知贵妃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请贵妃娘娘明示嫔妾。” 懿贵妃连忙扶起了贞嫔,双手搭着贞嫔的“哎呀,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喜事呢,皇上和本宫说了,要晋你的位份,叫本宫先来恭喜你呢。” 贞嫔惶恐的脸色一下僵住了,片刻之后才满脸宛如一江春水,喜色盈盈,连忙再次跪倒,却被懿贵妃拉了起来,“整日这么跪呀跪的,妹妹你不累,本宫看着都累了,何况你也不必谢我,这是皇上的主意,本宫不过是赞同而已。”懿贵妃又坐下了,看着贞嫔说道:“本宫眼下肚子有些大了,想着咸丰三年都要这么大着肚子,六宫之事操持就有些不爽利了,日后贞嫔妹妹晋封贞妃,本宫这里也能松快些,本宫会和皇上说,让妹妹你也多帮着本宫忙,内务府和六宫的事你就多担待些,有什么大事你再拿来和本宫商议着就好。” 贞嫔福了一福,感激地道:“娘娘青目,臣妾无以回报,自然全力当差。” “你能这么想就好,你明个叫上内务府的人回去准备好册封的礼仪事物,准备着来日册封。”贞嫔以为是为了自己的册封大典,连忙羞涩地称是退下了。 六月十二日,咸丰皇帝在九州清晏传出谕旨,尊奉康慈皇太贵妃为康慈皇太后。 十三日,咸丰皇帝穿着正式的朝服,在长春仙馆和康慈皇太后端坐于殿内,康慈皇太后也第一次穿上了皇太后的朝服,一脸悦然地听着地上跪着军机大臣、礼部尚书文隽宣读了尊奉康慈皇太贵妃为康慈皇太后的谕旨,谕旨堪堪宣完,地上的德龄等一干服侍皇太贵妃的宫人就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皇太后,贺喜皇太后!” 咸丰皇帝叫着德龄他们赶紧起来,转过头温然对着康慈皇太后说道:“额娘,从前儿子不孝,委屈了额娘,今日才给额娘皇太后的荣光,实在是迟了。” 康慈皇太后眼光有些水润,这声额娘多少年久违了,她慈祥地朝着咸丰皇帝点着头,“皇帝有着这个心就够了,这些虚礼也不必闹着。” “怎么能是虚礼,朕这时候才想明白,先帝为什么不册封额娘为皇后,原来是等着儿子给额娘奉养尽孝的机会,儿子倒是疏忽了这些年,不是懿贵妃提醒儿子,儿子倒是错了这么多年的孝心了,”咸丰皇帝一脸愧色,“儿子已然命懿贵妃去洒扫慈宁宫,等暑热消了,咱们回宫的时候,请额娘去慈宁宫住,就不必住寿康宫那里了。” “懿贵妃很是懂事。”康慈皇太后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咸丰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跪在地下的人都退下,窗外的烈日被大朵白云遮了不少,一阵暖风吹过,倒是让人懒洋洋的,皇帝看到奴才们都退下了,这才开口说道:“朕想着若是懿贵妃诞下是个男胎,就册封她为中宫皇后!额娘以为如何。” “这自然是好,懿贵妃母家也是满洲大姓,关键的是若是生下男胎,江山社稷代代有人,懿贵妃有功与社稷,自然是中宫的不二人选。” “正是,而且懿贵妃也是难得的精通兵事,朕有这个贤内助,应对着南边的逆贼也是能松快些。” 母子两人说了一会子的话,咸丰皇帝看着皇太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起身说道:“额娘,您先休息会,儿子告退了。” “好,皇帝你去吧,不必担心我这个老婆子,政事要紧。” 皇帝出了长春仙馆,德龄上前,奉上了康慈皇太后的宝印宝册,皇太后拿起了扭五凤赤金宝印,翻开看了底上是阳篆的铭文,忍不住就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懿贵妃果然是能常人不能为之事,哀家的太后位置全考了她啊,德龄,看来哀家要抽空找个由头谢谢她这个大礼了。” “太后娘娘福泽深厚,何须去谢懿贵妃呢。” “不,懿贵妃上次说了一句话,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哀家得了这个大礼,自然也要回一个大礼给她,且看来日吧。” “是。”   ☆、二十六、惊鸿一瞥(一) 安德海虽然今天不准备出园子看外头的生意去,但是还是早早的起来了,边上的小朱子和小夏子已然收拾妥当了,用铜盆打来了玉泉山送进圆明园的水,边洗脸边和安德海笑着说道:“你这小子倒是好命,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每日只出去逛逛就好,哪里像我们这么苦,每日都要东奔西跑的!” 安德海揉了揉眼睛,一个翻身起来,连忙穿起衣服,边穿裤子边说道:“我的两位哥哥,亲哥哥诶,你们俩当我出去玩的?我若是不用多看,多问,多记些回来,回头主子问我外头的事我若是答不出来,那头顶就要多吃几个护甲栗子了!” 小夏子吐掉了嘴里的泡沫,哈哈笑道:“那是你小安子的福气,那栗子,别人想吃都吃不来的,将来若是我们的安公公,被娘娘指点了赚了大钱,当了内务府的总管公公,可是别忘了我们这两个曾经一起住一块的难兄难弟。” “这是自然,不过咱们娘娘会为着底下人着想,你看看,唐总管的侄子前些日子在那边杀了几个逆贼,如今已然是千总了!再过些年,咱们就不用称呼唐总管叫唐公公了,该改口叫‘唐老爷’了!” “这是自然,娘娘是最体恤下人的,向来不会打骂人的,甚至都不许咱们自称奴才,只许自称我,多大的恩德啊。” “极是极是呢。” 三个人勾肩搭背出了卧室,小朱子去摘新开的荷花准备给懿贵妃插瓶,小夏子和几个园子里的太监把曲院风荷扫了一遍,这时候还是天麻麻亮的时候。 过了不多久,远处的几只鸡开始了晨啼,小朱子把还带着露珠的一束荷花摘了回来,小夏子也满头大汗地把整个院子和荷塘的一圈打扫完了,两个人在石桥边的小亭子里头相遇了,小夏子擦了擦汗,用手挥着扇风,吐着舌头叫道:“我的天老爷,这才六月初,天就热成这样,再到七夕的时候,天不知道热成什么样子!” 几个人正在说笑间,内院也终于有了响动,两个小太监停下了说话,一起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把脸,在小厨房吃了两碗粥和几个馒头,小安子的碗已经空在那里,可见已然是吃过了。 小朱子把几只荷花捧进了内院,只见到懿贵妃的居室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小朱子看到拿了铜盆的听云掀了帘子出来,叫了声:“听云!”听云看到小朱子拿着的荷花,笑着道:“你倒是起得早,快把花给我吧。”小朱子把荷花给了听云,接过了听云手里的铜盆,说道:“主子起了吗?” “起了,今天贵妃娘娘要去拜见皇太后,所以起的早了。”听云抱着荷花进了内殿。 帆儿正给杏贞梳头,瀑布似的青丝垂在杏贞的身后,安茜正拿着粉扑给杏贞上粉,杏贞一个大哈欠,让安茜的粉扑差点塞进了懿贵妃娘娘的嘴里。 杏贞打了哈气,觉得困意有些解了,推开了安茜停在自己脸前的粉扑,“将就装扮下罢了,如今我在孕中,皇太后不会计较的,帆儿,梳个最简单的发髻。” “是,”安茜给杏贞拿了几只凤钗在镜子里比给杏贞看,杏贞毫无反应,安茜就按着自己的眼光,挑了一只大方又不*份的点翠珐琅彩丹凤朝阳钗给杏贞插上,又选了滴水翡翠坠子戴到杏贞的耳朵上。 杏贞双眼无神地发着呆,直到帆儿捅了自己一下,“娘娘,捯饬好了。”这才回过神,站了起来,就这莳花和停云的手,穿上了单纱折枝牡丹的旗袍,杏贞转着身子,让大家看了一遍,看到大家脸上没有什么一样的色彩,知道自己打扮没有问题,甩了甩帕子,“用膳去,吃了早饭有精神去拜见皇太后。”  众人簇拥着懿贵妃到了外间,唐五福已然摆好了早膳,一罐枸杞山参牛乳炖鸽子汤,冬瓜素丸子,如意糖糕,燕窝银耳粥,杏贞款款坐下,夹了块糖糕,看到小安子站在边上,就开口问道:“你昨个去看了什么?” “我昨天去看了米行和布行,如今的江南大米涨了三成,” “怎么又涨了?”懿贵妃皱了眉头。 “是因着漕运不通的事儿,所以涨了三成,米店的掌柜说过几日还要涨。” “那布呢?”懿贵妃给自己勺了一碗粥。 “因为这里离着城里远,布行的老板进的苏杭锦缎绸布不多,因此价格没什么变化。” “内务府的开销又要涨了,可想而见,哎。”杏贞用完了粥,那个汤觉得有些腻,杏贞一口也没有喝。 “你们把剩下的分了,别浪费了,帆儿、安茜、小安子你们跟着我去长春仙馆。”安德海流着口水望了那罐枸杞山参牛乳炖鸽子汤,跺了跺脚,在小夏子和小朱子的窃笑中,愤愤地跟着懿贵妃出门了。 懿贵妃坐在轿辇上顶着初夏早上的骄阳往着康慈皇太后的长春仙馆去,还好小太监撑了个贵妃可用的赤红色罗伞给自己遮了不少阳光。绕过九州清晏,杏贞瞅到勤政殿前头站了几排穿着孔雀仙鹤锦鸡补服的大臣们,开口问安茜:“皇上这个时候在叫起见军机?” “估摸是的,昨个晚上丽嫔陪着皇上用了晚膳,就出来了,皇上一个人歇在九州清晏的。” 。。。。。。。。。。求推荐票和收藏,万分感谢!   ☆、二十六、惊鸿一瞥(二) “哪些人也商议不出来什么东西,一群官僚,没什么节操么也没创意。”杏贞心里默默诋毁了这些名义上的军机处文员,实际上的宰相们,面上却没表出来,绕过勤政殿也不下轿辇,过了茹古涵今,就遥遥看到长春仙馆前头停了几个抬轿辇的小太监,知道是在园子里的嫔妃们已经到了。 长春仙馆位于前湖西面,正大光明殿之西,茹古涵今之南。南邻园墙,四围山环水绕,是一处园中园式的建筑风景群。 始建于雍正四年,初名莲花馆,有殿门三间,正殿五间。自雍正七年起成为皇四子弘历的赐居之处。道光中叶改建九洲清晏帝后寝宫区时。 大牌真不好意思早到,哎,杏贞得意地这么想,轿辇缓缓停下,一群正在树下躲着太阳的小太监连忙出来跪着行礼,“懿贵妃万福金安!” 杏贞就着安茜的手下了轿辇,帆儿在身后挥着团扇,“起来吧,这么大热的天,不必多礼了,你们当差也不容易,帆儿,”帆儿应了一声,“拿些铜板赏他们,”杏贞笑着对着那些小太监说道:“你们拿去买些酸梅汤解解暑气。”小太监们又想跪下谢恩,“本宫都说了,别跪了,散了吧。” 长春仙馆四面环水,进出由木制“鸣玉溪”亭桥与其它景观相连接,岛上是由四个院落组成,其中东院为正院,是一个完整的小四合院,由倒座房、垂花门、东西厢房、正房组成。正房外檐下挂乾隆御书“长春仙馆”。乾隆四十二年乾隆生母孝圣皇太后去世,这里便改成了佛堂,以表示乾隆对其母后的思念之情。长春仙馆西边为绿荫轩、丽景轩、春好轩。庭院之中之摆满了素心、栀子等众多香花,香气远溢。 懿贵妃进了长春仙馆的正门,看到几个嫔妃正在院子候着,看到懿贵妃进了长春仙馆,众女纷纷行礼,齐声娇唤:“懿贵妃娘娘万安。” “起来吧,妹妹们好。”杏贞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环肥燕瘦,“本宫来得晚了。” 贞嫔笑着说道:“不晚,太后娘娘还在用早膳呢。”说完还上来扶住了懿贵妃,“臣妾们也来的早了。” 懿贵妃拍了拍贞嫔的手,看到边上的丽嫔没带了大格格来,问道:“丽嫔,你怎么不把大公主带来给皇太后请安?” 丽嫔行了一礼,方开口说道:“昨夜里大格格受了凉,今个早上有些发烧,臣妾怕把大格格带来,让太后娘娘染了病气就不好了。” “宣了太医没?” “多劳娘娘挂心,宣过太医了,太医说也不用吃药,饿上一顿就好了。” “那就罢了,丽嫔你叫太医院多提点神。” “是。” 众女正在谈笑间,康慈皇太后的贴身嬷嬷出了正殿,向着六宫嫔妃们行了个礼,因是皇太后身边伺候的,懿贵妃等人不敢失礼,颔首回了嬷嬷的礼,嬷嬷笑眯眯地说道:“太后用好了早膳,让娘娘们进去呢。” 众女按着自己的位份排好,杏贞因是**中第一尊贵位份,又协理着六宫,实际上的六宫之主,所以杏贞一人站在前头,身后丽嫔、贞嫔分别领了两班嫔妃候着,两个太监把正殿的门打开,众女排班妥当,默然进了内殿。 内殿的宝座上坐着原来的康慈皇太贵妃,现在的康慈皇太后,皇太后精神甚佳,少了些以前病怏怏的样子,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尊贵范儿。 杏贞来不及多想,领着六宫嫔妃们跪下行了大礼,口里尊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康安。” “起来吧,赐坐。”皇太后单手虚扶了一下,安茜连忙扶起了大着肚子的懿贵妃,皇太后看着懿贵妃笑着说道:“懿贵妃你有着身子,以后不许你行如此大礼了。” 杏贞笑着说道:“这是肚子里的皇孙给皇太后请安呢,臣妾是拦不住的。”皇太后笑地越发开心了,连连点头,说道:“好,你有这个孝心就好,哀家心领了。”杏贞听懂了康慈皇太后话中话,笑着微微欠了欠身。 康慈皇太后收敛了笑容,朝着众位嫔妃正色开了口:“哀家今天看到你们来拜见,很是欣慰,不过有些话哀家不得不说,”众女坐直了身子,屏气凝神听皇太后说话,“如今皇帝还没有阿哥,这是你们的失职!**嫔妃以延绵皇家子嗣最为紧要,如今就丽嫔一个大格格,太少了!别说康熙爷、乾隆爷,就是先帝爷,也是有十多个子女!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赶紧为皇上诞下皇子!哀家放话在这里,凭是谁,只要是诞下龙子,一个妃位跑不了,皇上若是不肯,哀家亲自去和皇上求一个来!” 众女起身,“敬遵皇太后教诲。” “你们知道就好,散了吧。”皇太后挥了挥手,“懿贵妃留下。” “是,臣妾告退。”众女鱼贯而出,留下杏贞和安茜主仆两人,并皇太后,和身边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为薄弱的德龄公公。 康慈皇太后挥了挥手,德龄退下,不多会就捧上一个盘子上来,太后笑着说道:“如今你有了身子,瓜果是不宜用了,用些阿胶核桃糕吧。” 杏贞看到德龄上前,捧了一盘子的阿胶核桃糕上来,那核桃糕香味扑鼻,引得人垂涎欲滴,杏贞倒是没注意到该注意的糕点,而是注意到了那个盛着阿胶核桃糕的盘子,不是以前的太妃用的乾隆斗彩蝶纹盘。 而是换上了皇太后和皇后能用的斗彩凤纹盘! 。。。。。。。。。。强烈谴责任何形式分*裂*国*家*统*一的暴力行为   ☆、二十六、惊鸿一瞥(三) 杏贞看着那灵动地正欲飞舞而出的凤凰花纹,无声的笑了起来,抬头望着意味深长地瞧着自己的康慈皇太后,开口说道:“这核桃糕当真是味道极好,臣妾极为喜欢,不过臣妾也看上了太后娘娘的这个盛核桃糕的盘子,不知道太后娘娘什么时候疼疼臣妾,把它赐给臣妾?” 康慈皇太后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得空了哀家就送给你,看在你平时的孝心上,哀家也得给。” 杏贞起来行了礼,“那臣妾就等着东风到,春信发了,臣妾告退。” “你去吧。” 杏贞出了长春仙馆,心中雀跃不止,知道是皇太后看在自己进言皇帝的功劳上,让自己成为皇后一事中会帮着自己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表面上似乎云山雾罩不露半分,却已经尘埃落定,大局已定了! 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懿贵妃已然离去的位置,那个斗彩凤纹盘里的核桃糕一块也没动过。 德龄站在皇太后的边上不发一声,皇太后突然对着德龄说起了话:“德龄,你说这懿贵妃心思大不大,眼下还是贵妃的位份,却已经想着中宫的位置了。” 德龄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回着道:“那要看太后娘娘成不成全她了。” 康慈皇太后摇了摇头,“若是她肚子里有幸怀的是个阿哥,或许不需要哀家成全,皇上就巴巴地要成全她了,她是个有气性的,看在她说话让老六办差事,哀家也该帮忙。” “太后仁厚,懿贵妃有福了。” “听说今个儿老六进园子了?” “是,恭亲王现下在勤政殿和军机们议事呢。” “给老六备下了他喜欢吃的杏仁酥吗?” “备好了。” “哎,老六可别太得意了,德龄,咸丰元年的时候,哀家本来想让你出宫去给老六当着大总管,你不愿意,这个由头也是,你和皇帝说不当养心殿的总管,自然也就不能去老六的王府里当总管,如今,”康慈太后正视这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忠仆,“哀家想着自己百年之后,让你跟着懿贵妃,你觉得怎么样?” 德龄连忙跪下:“皇太后福泽深厚,必定长命百岁。” “哎,”皇太后示意德龄起来,“什么长命百岁,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这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哀家去了之后,别人我尚可不管,你,德龄我是一定要安排好的,哀家且再观察些日子,若是这懿贵妃果然是体恤下人,宅心仁厚的,哀家才会让你跟着她,若是她不好,那你还是早些出宫养老算了。虽然你也还不甚老,四十出头而已。” “奴才听皇太后的安排。” 靠着西边的这几个地方杏贞都没来过,趁着今日拜见皇太后,杏贞就吩咐抬轿辇的小太监顺道来这边看看风景,横竖天色尚早,回宫也没什么事儿。 在“茹古涵今”的稍微北边,杏贞拍了拍轿辇的扶手,示意要下来自己走会,安茜和帆儿扶着杏贞看着后湖里头的晨夏风光,一路闲聊,逗逗水里的五色鸳鸯,帆儿又调皮得摘下一朵栀子花,别在杏贞的鬓发上,杏贞哈哈地笑,也不以为忤,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到了“坦坦荡荡”。 “坦坦荡荡”是圆明园内最大的观鱼池。观鱼池平面呈正方形,中间建有一敞榭,外檐悬挂有乾隆御笔“光风霁月”匾。光风霁月殿南北有三组鱼池,南面的要大一些,北面两个池子略小一些。西北方的水池中建有一座四方亭,清朝皇帝很喜欢在此亭内观赏金鱼。坦坦荡荡整体布局与杭州“玉泉鱼跃”颇为相似。整个鱼池中养有各种小大金鱼数千尾,乾隆皇帝非常喜欢此景,每次来圆明园都必到此地,并在此咏诗数首。 转过一堆假山,杏贞挽起了几根柳树,往前望去,只见是一个穿着四团正龙补服的年轻皇族男子,背着手,默不作声也看着鱼池里的红鲤鱼,手里拈了把鱼食,却没丢给池里的鲤鱼,平白惹得肥美的鲤鱼们在水上跳跃不止。 这莫非不是? 那皇族男子边上的亲随看到杏贞一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请安,虽然杏贞服饰简朴,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来,那亲随灵机一动,低低得叫了声“王爷”,那皇族男子“恩”了一声,转了过来,看向杏贞几人。 杏贞看清楚了那个被叫做王爷的人样子,眼睛极大,奕奕有神,容长脸蛋,方口挺鼻梁,二十来岁的年纪。站在那里的那种矫然不群,昂首天外的姿态,首先给了自己一个极深的印象,因为这是从皇帝身上都从没见到过的神情。 安茜赶紧给那皇族男子福了一福,“拜见恭亲王爷。”(杏贞心里想“果然是他!”)知道两人从未见过,向着恭亲王介绍杏贞说道:“这位是储秀宫懿贵妃。” 恭亲王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衣着朴素,却爽朗大方宛如兰花挺立的懿贵妃,不敢多看,垂下眼,双手一鞠,“小王见过懿贵妃娘娘。” 杏贞福了一福还礼,“六爷多礼了,都是自家人无需闹这些虚文了。” “是是。”恭亲王唯唯应下。 杏贞饶有兴趣地问道:“六爷是要去长春仙馆拜见皇太后吗?”   ☆、二十六、惊鸿一瞥(四) “正是,额娘尊奉为皇太后,今天小王进了园子商议政事,特意求了皇上,让小王恭贺额娘一番,以全自己的心意。”恭亲王言语间露出了一股志得意满的味道来。 他当然有资格得意,进了军机,手握大权,自己的亲身母亲又被奉养为皇太后,如何不能得意,估计这些日子恭亲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恭亲王又想起了什么,“小王要先谢过懿贵妃娘娘,在宫里帮衬着照顾太后娘娘。” 杏贞笑了一笑,把头上的栀子花摘下道:“本宫倒是不需要六爷谢,太后娘娘看到六爷,相比更能心情舒畅了,太后身子康健,我这协理六宫的人也能松快些,不过本宫倒是有句话要多嘴提醒六爷,皇上煞费苦心给六爷定地这个亲王封号,六爷可千万别辜负了才是,好了,六爷请自便,本宫少陪了。”杏贞丢下了那朵栀子花,潇洒地福了一福,转身就离开了“坦坦荡荡”。 等走的远了,杏贞冷然对着帆儿和安茜说道:“刚才遇见六爷的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提起。” “是。” 难怪恭亲王一直被咸丰皇帝和日后的两宫太后不断的猜忌,这样的风流人物,这样的卓然不群,谁见了就会自叹不如,并全力打压了,本来这晚清皇族第一果敢任事之人,最后也只是战战兢兢、奉行那中庸之道随着大清朝无声无息地消亡了。 “恭亲王,恭?”恭亲王英武的脸上透着一股玩味的笑容,细细的咀嚼起自己被咸丰皇帝,也就是自己的四哥亲自拟定的封号,“恭”,恭默端敬,懿贵妃说的无非是这些意思吧,不过自己恪守着臣子的本分,哪里谈得上不恭了?这懿贵妃未免也太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恭亲王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鱼食一把全部撒入鱼池,鱼池上欢腾一片,水花四溅,恭亲王不再理会懿贵妃的话,吩咐亲随,“今天本王在园子里除了皇太后,谁都没见,听到没?” “喳!” “快走吧,估摸着额娘等的有些急了,等下还要赶回京里头办差,耽误不得。” 两人也随即离去,只留下那朵洁白无瑕,香气袭人的栀子花姿态婉约地躺在地上,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然从枝头被摘下,失去了根茎的养料供给,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提早枯萎了。 杏贞回到曲院风荷,还没来得急喝上一口热水,看到小安子就凑了上来,打了个千,开口禀告道:“贵妃主子,刚才僧格林沁郡王在勤政殿递牌子求见,准备着今日誓师出德胜门,往着南边剿匪去了。” “好!”杏贞放下了盖碗,笑了起来,“且看僧王的骑兵能不能给皇上一个惊喜,给天下一个交代!你多去勤政殿溜溜,南边的事情要第一时间和我说!” “是,”小安子应了一声,又涎着脸笑道:“哪里还需要我去打探消息,皇上得了南方的消息,哪里能不赶紧来问咱们的女中诸葛娘娘呢。” “哈哈,你这小子,油嘴滑舌!” 僧格林沁甩着马蹄袖子,给皇帝请了个“双安”,这才跪下磕头,山呼万岁:“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僧王。”咸丰皇帝坐在雕龙刻画的书案后头,和煦的抬手道,“朕与你是亲眷,本是一家人,无需多礼,日常请安就好,如意,赐坐。”如意搬过来了一个圆凳子,僧格林沁连道不敢,方才稍微沾了凳子,端然就坐了,竖着耳朵细细地听着皇帝说话。 “眼下蒙古各旗和各京营准备妥当了?” “回皇上,已然收拾妥当,领了皇上的谕旨,即刻可以开拔。” “甚好,朕委了恭亲王负责转运钱粮等事宜,地方也按着他的意思去联系好了,朕和恭王已然说过,不计钱粮多少,只要是你要,立刻要转运到你的营里,朕再给你一个承诺,”僧格林沁连忙站了起来,束手听皇上的承诺。“不许放逆贼过黄河,此外,也无需计较城池得失,务必以歼灭敌人为首要,另外满洲八旗的那些人,你可劲地拿上去用,”咸丰皇帝脸上透出一股不耐烦的神色,“懿贵妃说的对,享多大的福,就应该承担多大的责任!这些八旗的大爷们,平日里太平时节,大吃大喝的,如今国难当头,也该出把子力了,僧王你是钦差大臣,许你都统以下,先斩后奏,都统以上,若是不服调遣,即刻拿下,押送进京,朕亲自处置!这战务必要奏捷!朕不吝亲王之赏!”咸丰皇帝难得地说了几句狠话,声音中隐隐有金石之声! 僧格林沁连忙跪下,大声说道:“皇上厚爱,微臣无以回报,只有以大胜来报皇上的大恩大德!” 咸丰皇帝对着僧格林沁的表态很是满意,连连点头,“好,若是八旗绿营那些兵将都有你的精气神,朕何须江南发逆不破,山东捻贼不灭!朕就在京城,等你僧王的好消息!” “喳!” 僧格林沁退下了,如意进来禀报,“皇上,内阁学士肃顺递牌子求见。” “恩,宣吧。” “奴才肃顺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一个穿着锦鸡补服,宝石顶戴的三十来岁男子进了殿内,大礼参拜之后跪在金砖之上一动也不动了。 “朕很好,你快起来吧,今个找你来是想着怎么样去哪里凑些银饷出来,以给南边平乱,如今你在户部当差,内里如何,你也知晓,起来说话吧,赐坐。”咸丰皇帝对着肃顺倒是亲热,叫了如意给看位置。 “谢皇上。”肃顺不卑不亢地坐了下去,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一个鹰钩鼻子,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八字胡,正是肃顺. .................已经潜力签约,万分感恩,只有继续努力写作才能报答大家啦。给大家请安嘞!   ☆、二十七、满蒙八旗(一) 太平天国派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率军自扬州西进,会合自天京出发的春官副丞相吉文元,全军2万余人,遵天王洪秀全“师行间道,疾趋燕都,无贪攻城夺地糜时日”之命,于咸丰三年五月二十四日由浦口北上,迅速入皖,连克滁州、临淮关、凤阳、怀远、蒙城、亳州等地,六月十三日进入河南境内,此时,陕北骑兵已然在河南境内集结完毕,秣马厉兵,以逸待劳,就等着会同僧格林沁的骑兵,给太平军来下狠的。 六月十三日,一股红色的钢铁巨流轰轰的往着顺德府(如今邢台)的外头朝南而去,过城不入,顺德府的知府手脚发软地被亲随抬上了顺德府城墙,眼看着军容整齐,煞气冲天的军队,又看见明黄色的大旄上头赫然书着“钦差大臣”的字样,用手抚了抚自己手忙脚乱套上的官服,长出了一口气,一巴掌把自己的亲随打了个蒙圈,开口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朝廷的大军,死奴才居然屁颠屁颠地来告诉本府,说是捻贼来袭,搞得本府如此狼狈,险些在府衙里就要自尽守节了!”骂了几句,还不解恨,一脚把那个倒霉的亲随踢了个狗啃泥,那亲随捂着红胀的脸不敢作声,知府骂了几句解了恨,从容地把自己的马蹄袖子卷好,这才指着另外一个亲随说道:“你去请周同知,说本府让他出城去见钦差大臣,带上些粮草,虽然咱们这里没收到上谕,但想必大军南去不是去剿捻,就是剿发贼!咱们顺德府纵然皇上没旨意要捐献,可也要尽上一点力!” “喳!” 僧格林沁在御赐的青玉狮子马上拈了拈胡子,对着地下周同知的跪拜毫无反应,只是淡然地吩咐他起来,自己是郡王,又是钦差大臣,无需对着这从五品的同知回礼,知道了周同知的来意,僧格林沁倒是眉毛一动,有些佩服起这顺德府的知府了,倒不是一味的素位尸餐、贪腐无能之辈,便笑着开口道:“知府和同知的心意,本王就收下了,不过酒水就罢了,大军在外,不敢饮酒误事,本王会将今日之事上奏皇上,好叫皇上知晓顺德府一干官员的忠心。”看到周同知喜形于色,又连忙行礼,僧格林沁对着周同知抱了抱拳,就准备扬鞭南下。 “报!”一个穿着红色服饰的通信兵策马飞奔到僧格林沁马前,还没等着马收了蹄立稳,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着僧王行礼道:“启禀僧王,发逆已然于六月初十进入河南境内,已然逼近归德府!” “好,前头立刻叫上信骑,日夜兼程,去河南寻得陕北劲旅,另外命令山东巡抚李?,将黄河各渡口船只归并到曹县、单县两处,不准别口私渡,若有太平军意图夺船,立刻烧毁。传令三军,一人双马,马不停蹄,今日要赶到彰德府(现在的安阳)才能休息,本王要在十六日前到了黄河岸边,若有推延者,立斩不赦!” “喳!” 僧格林沁瞧了瞧在地上得知军情而惴惴不安的周同知,毅然说道:“事关军情,泄露者斩。本王少陪了!驾!” “是是是!下官预祝僧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周同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忙行礼大声恭贺。 明末清初著名文人侯方域曾说,“豫州乃天下之腹心,而归郡又豫省之腹心也。”归郡是归德府,即商丘古城明时的称谓。这里自古就是南北交通要塞,古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从城楼上悬挂的横匾就可窥见一斑:东城楼,“徐淮保障”;西城楼,“关陕襟喉”;南城楼,“南通古亳”;北城楼,“北门锁钥”。如此险要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一个战火纷飞之地,汤伐葛伯、楚侵睢城、刘秀战梁、黄巢围宋、现在又多了一个:太平军攻占归德府。 在南城楼,“南通古亳”的牌匾下头,源源不断的穿着红色衣服的太平军士卒正在进城,有些在冲刷着门洞里的血,有几队在搬运着尸体,太平天国天官副丞相林凤祥看着那个“南通古亳”的牌匾默不作声,边上的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皱着眉头听着搜索城中的士兵的禀报,李开芳听完了禀告,挥手让那个士兵下去,开口和林凤祥说道:“靖胡侯,城内的粮草在守城的时候已然用完,金银也分发给城内百姓了,铁炮倒是缴获了几门,可是火药又是没了。” “这大概又是那个远在北京的撒旦妻子搞得鬼!什么坚壁清野,闹得天兵天将一路过来穷的和叫花子一样,打下城池又有什么用!?没有粮草大军坚持不了什么时候,定胡候,”林凤祥叫着李开芳的爵号,一脸的怒色,“将来打到清妖的京都,一定要将撒旦妻子千刀万剐,方解本侯之恨!” “眼下怎么办?攻打归德府死了不少广西带出来的老兵,这些老兵死一个少一个,鹿邑的团练还杀了咱们分兵的几百人。看来是要在归德府讲道理,看看让归德府的百姓多多加入我们天军了。” “试试看吧,”林凤祥对此丝毫不感到有任何希望,自从过了长江,这屡试不爽的“讲道理”就失了效力,“希望也有老百姓能认清清妖的面目,加入到咱们天国的大军来!” “不管有多少人归附天军,今天晚上咱们只休整一夜,明天早上立刻开拔,归德府已然在黄河边,咱们寻得船只,立刻渡河!” “好,我这就传令下去。” 对于太平军的讲道理为什么会失效,远在北京紫禁城内的懿贵妃娘娘早就意料在其中了,“那是因为北方老百姓的封建残余思想比较顽固,什么?皇上您不知道封建残余是什么意思?额.....这个词的意思是说长江以北的老百姓对着皇上和朝廷忠心耿耿呢,发逆是拉不走多少人的,您就放心吧。”   ☆、二十七、满蒙八旗(二) 果然归德府的老百姓被聚集在府衙门前,讲道理的太平军喊破了嗓子,摆在门口的白面馒头热了好几遍,也没见几个人出来跟着自己走,有些青年汉子受不了诱惑,就想出来吃个馒头再说,就被左近的老人威胁道:“你这小子,要是吃了他们的馒头,官府回来就第一个要砍了你的头,”“若是走出去,以后就别想进祖坟!”只有些泼皮无赖不在乎这些危险,出了人群,领了白面馒头,散了辫子,加入了太平军。 太平军在归德府外败河南巡抚陆应毂部,六月十五日克归德府(今商丘),获大量铁炮。十六日后北上刘家口,拟于此渡黄河,取道山东北上。时清廷已侦知太平军意图,急调兵遣将,烧毁船只沿河防堵。太平军乃弃归德,循河西走,接连攻下宁陵、睢州(今睢县)、杞县、陈留,二十二日全军至开封府城外,攻城未克,移营于朱仙镇。二十九日撤离,经中牟、郑州、荥阳,七月初三日至汜水。 六月二十八日,武陟县。 武陟夏属冀州,春秋置怀县,秦易名武德。隋开皇十六年始置武陟县,沿用至清。武陟县县城的外头就是滚滚漫天席地的黄河水望着东边流去,此时正值盛夏,水势滔天,站在黄河堤坝上,只淋的一声水汽回来,武陟县的对面就是郑州府,隔着对岸隐隐还能看见靠在对面的渔民在堤上撒网。 清军大营外头人仰马翻,穿着号子服的清兵们吆喝着拆除营房,僧格林沁端坐在帅帐之中,手里拿着文书翻看着,自己的幕僚,师爷张董藩挥着折扇进了僧王的帅帐,作了个揖,开口说道:“恭亲王前日命了直隶和山东无限供应咱们的粮草,昨个下午,已然八千担到了,我已然写下回执,请王爷盖上大印即可。” “唔,”因是怕走了风声,僧王率领的大军因此也未要河南省支付粮草,僧格林沁放下手里的文书,问道:“外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外头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拔。” “好,传将令,用了午饭即刻开拔,沿着黄河往西边走!派出斥候和延绥镇总兵上,看逆贼在哪里渡河!” “是!” 汜水镇,古称“雄镇”,是河南省荥阳府辖镇。东接七朝古都开封,西连九朝古都洛阳,南有嵩岳名刹少林寺,北依华夏之源黄河,中有汜河水蜿蜒流淌,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太平军认为僧侣道人都是要赶尽杀绝的天妖,汜水镇上的千年古刹——远峰寺之中,僧人一个也不见,全部被定胡候李开芳吊死在山门的牌坊上,室内的佛像全被捣毁,林开芳端坐在大雄宝殿上释迦摩尼的宝座上哈哈大笑,香案前头还掉着阿难的一根手臂。 一个太平军上千跪下行礼:“定胡候,靖胡侯已然杀了镇上的清妖,收了他们的钱财,请侯爷准备好开拔,今天就在汜水镇渡过黄河,杀到清妖的京师去!” “好,收拾好,即刻和靖胡侯会合,渡过黄河,让北京的清妖尝尝咱们天国天兵天将的厉害!” “是!” 河南府。 一骑一人驰马靠近了河南府的城门,因是发逆作乱河南,本来这河南府大城进出的商旅行人都少了许多,守城的士卒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瞎扯淡,看到那个骑士,守门的正欲上前喝问,那人高声叫道:“火递火递!”那几个守门兵就不敢拦截,眼巴巴得放那个人驰马进了河南府的城门。 一个新当差不久的年轻人摸了摸剃地锃亮的脑门,疑惑地问守门的头头:“胡大哥,这火递是啥子东西呢?怎么咱们就不盘问了?” “那是紧急军情!要急报上头的,若是谁阻拦,被马踩死算是福气,没踩死还要被军法斩首!你以后警醒点,别犯浑,到时候若是犯事,胡大哥也救不了你!” “是是,小弟一定记住胡大哥的话。”那新兵唯唯诺诺。 众人正在谈论的兴起,那胡大哥开始扯自己以往的光辉往事,说什么拦过兵备道的车架,要他排队进城,那兵备道拿自己无法,只能老老实实进城,众人正听得眼冒星星,崇拜无比的时候,只听得城内一阵雷动,闷闷地轰隆声逐渐变响,那胡大哥脸色骤变,连忙吩咐守城的兄弟手下们,“快快退让!骑兵要出城了!”胡大哥和几个手下缩到了城门洞外面,只觉得马蹄如飞,人马嘶腾,尘雾弥漫,转眼间,几千骑兵奔驰地出了河南府,往东边去了。 烟尘好一会都没散去,几个人挥了挥手,咳嗽了几下,一个嘴角有颗黑痣的干瘦男子笑着道:“这些延绥镇的大爷们也不知道去祸害谁去了,这么兴师动众的,居然还是全军出动。” “你懂什么!”那胡大哥呵斥了一下,又沉思道:“这往着东边去,想必是去围剿发逆了!阿弥陀佛,赶紧剿了他们才好!若不是发逆盘踞在河南地面上,咱们看门怎么少了这么些油水,和发逆咱们不能完!” “胡大哥这话倒是在理!” 河南府外的官道上,镇总兵柯立宏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策马不停向着东边而去,前头又有一名斥候迎着大部队的洪流迎面而来,那斥候不敢迎面碰上,勒了马缰站在官道上,堪堪过了一半的骑兵,看到总兵一批人过来,连忙调转马头,跟着柯总兵身边,也不下马,急急的开口道:“军门!僧王命令,务必在十五日前赶到发逆所在之地,远远地缀着,若是逆贼过河,立刻半渡击之!” “好,传令下去,快马加鞭,即刻往东,到了汜水镇再理论!僧王不过黄河,本座就先堵了逆贼的退路!” “喳!” 僧格林沁抬手止住了健锐营都统白山的劝谏“僧王,何须奔驰劳累百里,咱们只需呆在黄河边以逸待劳就是。”中军众将站在陕州城外黄河边上的一个小土包后头,僧格林沁说道:“皇上的旨意是一个逆贼也不许过黄河,本王如今的法子已然违背了圣旨,若是按照你的法子,龟缩在后头什么以逸待劳,皇上震怒,到时候本王少不了到菜市口上受那一刀。无需多言,传令,”边上一群将领齐齐俯身听命,“即刻过河打探逆贼的消息,若是逆贼今日不过河,咱们就过河去,和逆贼打个痛快!” “喳!” 武云迪在健锐营都统白山后头激动的不能自已,双手用的拧着马缰,身下的胭脂马感觉到了主人的盎然斗志,不安地打了个喷嚏。 终于可以上场杀敌了!   ☆、二十七、满蒙八旗(三) 汜水镇外十来里的地方就是咆哮着往东而去的滚滚黄河,瞧了瞧在汜水镇收罗来的几辆渔船,还有几艘在郑州抢来的水师的船,李开芳嘶了一声,觉得不满意,但却也没办法,只能对着林凤祥道:“靖胡侯你的兵马是否派出护卫了?” “派出了,必然保的你过河无恙,只怕是对面有清妖的大军等着,如是那样……” 李开芳满不在乎地挥了手说道:“清妖的兵丁们咱们一路打来,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吗!全是朽木,一打就垮,我还怕着清妖不来,若是来了,咱们的老营兵,刚好在河北立威,杀个痛快,震慑清妖!” 林凤祥虽然还有些担心,但是又想到东王军师的命令:“不以掠城为要,速去北方扰乱清妖部署为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自己所辖部的士兵做好警戒。 汜水镇外,风陵渡,李开芳一脚跳进了大船,身后的亲兵连忙把他的坐骑生拉硬拽地拖上来了船,李开芳望着黄河边热闹的千军万马过河场景,不由得志得意满,哈哈哈大笑,一挥手:“兄弟们杀到北边去,占了鞑子的龙庭!” “是!” 延绥镇总兵柯立宏率领着五千骑兵离着风陵渡三四里路的一个小山坡后面,为了防止发逆察觉,一干人等只吃干粮,喂了些粮草给马匹,等马匹吃完之后,又赶紧地套上捂头,柯立宏是绿营世家出生,爬到如今的穿狮子补服正二品总兵的地位,除了家世渊源外,也靠着他西北杀敌平叛才染红了自己的顶子。柯立宏开始默默擦着自己的腰刀,他觉得杀人的武器还是要自己多爱护关心,什么时候因为自己的武器卷了刃,染了锈,在战场上因此送掉命,柯立宏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值当了。柯立宏擦好了自己的刀,照着刀身看了看自己的脸,三十九岁的年纪在武将里头还是很年轻的,除了那个一跃成了从一品安徽提督的王锦绣外,各省的提督没有一个是比自己年轻的,想到王锦绣,想着安徽提督身上的那件耀人眼的麒麟补服,柯立宏心里就是一阵火热,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些,无需多想,就像往常在河套平原上杀马贼一样,一马当先,儿郎们自然会跟上。 一个斥候迅速地从山坡上奔下来,边上散落坐在地上的骑兵一阵波动,不少人拿眼瞧着那个斥候,单膝跪地禀告:“军门,发逆已经有了动向,有几百人已经开始准备渡河。” “好!”柯立宏把腰刀插入了刀鞘,站了起来,“全军准备,等到逆贼泰半过河,咱们就把剩下的给全部留下,今天败了逆贼之后财物自取!本座不要分毫!” “喳!军门大恩!”身边的骑兵轰然允诺,这个好消息如同传染病一样迅速地传到了五千骑兵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摩拳擦掌,有几个新兵已然是按捺不住,整顿好装备,连忙爬上了马背。 僧格林沁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远处的地平面,他发现自己并不能看到黄河岸边,于是放弃了这个举动,对着前来报信的通信兵问道:“逆贼已然是开始渡河了?” “正是,就是在汜水镇外的风陵渡开始渡河,现下已然有三百左右的发逆过了黄河!” “好,本王来的正是时候,”僧格林沁捻须一笑,“立刻命令各部按照计划设定好包围圈,等逆贼半渡的时候,一举围上,南边的逆贼我不管,到了北边的务必一个都不许给我跑掉!哪部出了问题,力斩不赦。本王就在这中央看着你们如何报国杀敌!” “喳!” 李开芳一脚踩上了黄河北岸的渡口,看着渡口已然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收了得意的神色,连忙命已经跟着自己一起过河的老兵连忙四出搜索敌情,再挥动旗号,示意南边的林凤祥部暂缓过河,李开芳坐在黄河岸边的茶寮里,倒了一杯还温热的茶,缓缓地喝下, 看来是刚刚渡河的时候看见天兵天将而逃走的愚昧村民,真是愚蠢,不知道跟了天朝大军能上天堂吗? 边上的探子来报:“侯爷,方圆一里都没有清妖大军的痕迹!” “好,传令南岸,即刻全军渡河!另外再往着远处探出去,务必不能中了清妖的诡计!” “是!” 林凤祥听了斥候说黄河北岸一切无事的旗语之后,沉思了一会,也就释然了,估摸着清妖根本没准备天兵天将能过黄河,这下要给他们来下狠的! 林凤祥开口道:“平胡候所部先过河,我部且等你们过河之后再行过河,以保后路无忧。”凡是还是以谨慎为上。 “是。” 北岸风陵渡三里外的僧格林沁中军营帐,不断有传令兵进进出出,一个斥候进了中军大帐,连忙跪下禀告:“大帅!逆贼已然有*千人过河了!” “好!”就在此时!僧格林沁腾地站了起来,“速速命令各部上前,半个时辰之后要合围成功,不能使发逆一兵一卒逃逸出去,本王的科尔沁骑兵等到各部合围之后立刻上前冲杀,杀敌多着记首功!违令者,”僧格林沁的声音隐隐有了金石之声,“杀无赦!” “喳!” “大帅有令!” “大帅有令!” ......一连声的命令穿了下去,僧格林沁又吩咐亲兵道:“给本王披甲,本王要亲自督战!” “喳!” 半渡击之!本王可不是宋襄公!且看我今天怎么剿灭渡过北岸的发逆! 三个太平军的斥候在探头探脑地在风陵渡边上的树林外头看来看去,一个瘦高个的太平军斥候转过头笑着说道:“看来清妖的大军是不在此地,侯爷多虑了。”另外一个圆脸笑眯眯地太平军正欲点头,忽然间,静谧的松树林中唰的一声,一只羽箭射出,正中了那圆脸的喉咙,那圆脸的斥候脸色的笑意僵住了,就此仰面跌倒,手脚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   ☆、二十七、满蒙八旗(四) 那瘦高个的斥候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转过头,听得树林中响起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又是一阵箭雨射了出来,瘦高个和几个斥候连连拿手里的武器去挡,噗噗,几声闷响,那瘦高个知道自己身后的同伴已然中箭了,瘦高的连忙转身就逃,右手哆哆嗦嗦地想把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响,只听得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忽然间,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觉。 借着马的冲势,一个腰上系着蓝色绸带的蒙古骑兵一刀剁下了那个散着长发的长毛逆贼,不顾刀上淋漓的鲜血,用刀指向南边,用蒙古语高声呼喝,一夹马肚子,那匹蒙古马就如箭矢般冲了出去,身后的蒙古骑兵呼和着挥着刀如洪水般往前涌去,马蹄下的那个瘦高个尸体已然被踩的不成人体,全然看不出来瘦高个原来的面目。 还是有些被杀死之前的斥候发出了有敌情的哨子声,听到哨子声的太平军首领连忙跪在李开芳的马下:“侯爷,北边来了清妖的骑兵,估摸着有四五千人!” 李开芳悚然一惊,随即不以为然地开口道:“才四五千的兵马,清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才这么点人,就敢冲咱们渡过河的万余人马?传我的命令,叫老兵营先上,务必依据歼敌,让新兵蛋子看看老兵的雄威,咱们顺风顺水,一路打到陕州去吃晚饭!也不必告诉后头的靖胡候爷,怎咱们这里稳如磐石!” “是!”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老兵三营的副营佐领韦名傅满身血跌跌撞撞地跑到还准备等着吃晚饭的李开芳面前,给了平胡候李开芳一个在大热天冷透心扉的坏消息:“侯,侯爷,来的蒙古的骑兵!兄弟们抵挡不住,已经被冲散了!” 李开芳闻言大怒,下了马一脚踢飞了韦名傅,“废物!”抽出了腰边的金刀,“老子剁了你!”被边上的亲随拼命拦住,李开芳挣开亲随的阻拦,把金刀扔在了地上,那明闪闪的金刀锋利无比,整刀没入了黄河岸边的河沙地,只留了个虎头模样的刀柄在地上,“这刀是天王赐给我的,本侯现在给你去,和老兵几个营再上去,拿着这把刀去剁了清妖大军首领的头来见我!若是败了,你也不用回来,”李开芳的声音转向阴冷,“就用这把刀自尽吧!” 韦名傅跺了跺脚,一把拔出金刀,转过身子骑上马,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李开芳眯着眼睛看了看前头,又开口道:“马上挥旗通知靖胡候,暂缓渡河,等本侯杀散了这些清妖再过河!” “是!” 林凤祥骑着马在黄河岸边看着北岸太平军传来的旗语,不由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清妖居然如此狠辣,半渡而击!若是北岸有清妖的大军集结,那南边......恐怕也少不了! 林凤祥转过马头,狠狠地挥了下马鞭,胯下的骏马一吃痛,四蹄腾空,箭一般地射往南边奔去,边上的亲随不明就里,连忙拍马跟上。 待到了汜水镇上,林凤祥看着四周无所一动,略微放下了点心,正欲转身渡河去支援李开芳,没想到西边就传来了厮杀之声,林凤祥脸色大变,身边的亲随们战战兢兢,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的,林凤祥大喝一声:“慌什么!些许敌人偷袭而已!清妖的成色咱们还不知道吗!等着斥候回报!” 韦名傅到底是没能回来,回来的只有一个斥候,他哆嗦着禀告道:“侯爷,老营的兄弟们冲上去全被蒙古骑兵冲散了,韦名傅将军已经战死,前面已经抵挡不住,眼下就要冲过来了!” 李开芳一阵头晕目眩,天昏地暗,险些要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左右侍卫连忙扶住了天国的平胡候,李开芳定了定神,略一沉思,眉毛一拧,下了决心,赫然开口道:“传令,命黄恣端本部向东北去,谢金生部往北边去,本侯率剩下的去西边,到时候咱们陕州城下会和,嘿嘿,我倒要看看,清妖的骑兵这下子该怎么追!速速传令!” “是!” 僧格林沁站在风陵渡不远的小山包上用着千里眼看着风陵渡边上的厮杀,见到蒙古骑兵将太平军成建制的几批人马冲散了,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科尔沁的骑兵还是骁勇的很,”过了不多会,看到风陵渡边上的太平军隐隐集结成了几堆人马,分向各个方位驶去,僧格林沁喜地连眉毛都抖动了起来,“哈哈,逆贼以为分兵本王的骑兵就拿他们没办法了?真是可笑,本王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来自投罗网!传令科尔沁骑兵,先把去北边的两支队伍赶到包围圈,一举歼灭,西边的大部队严令西边的健锐营和骁勇营给我围住,不可放走一兵一卒,若是抵不住,叫他们提头来见!” “喳!”接二连三的各色烟花陆续腾空,发出巨大的尖叫声之后,依次在空中炸出了各色火花。 黄恣端驾着骏马望着北边奔驰而去,身后跟着拿着兵器自己率领的太平军部队,在刚才科尔沁骑兵的冲锋中,黄恣端的部队损失了不少,后头的一些人身上还挂着彩,黄恣端看到两座小山的中间就是官道,而官道上空无一人,不由大喜,笑着对身后的亲兵说道:“清妖无谋,如此关口都不设军驻防,好叫咱们能一直冲到陕州城下!”一挥马鞭,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跑到了青山相对出的地方,猛地马一声哀鸣,蹦的一声,黄恣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嗖的一下,腾云驾雾飞了起来,心想:“不好,是绊马索!”来不及反应,一头就栽在地上摔的人事不知了。 两座小山上射出了无数的箭簇,在预料不及的箭雨袭击之下,黄恣端所率的太平军有三分之一的失去了战斗力,哀哀地倒在地上了,剩下的太平军还来不及惶恐,只听得一声炮响,小山后头转出了几百人披着铁甲的昭乌达蒙古部,那些蒙古骑兵喊着叽里呱啦的蒙古语挥着刀就冲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哇哇直叫的绿营兵!太平兵们看着主将摔在地上人事不知,又被箭雨带走了一些袍泽,军心顿失,大叫一声,连忙朝着四处散开,这里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黄恣端面朝下摔在地上之后,放绊马索的八旗护军营小兵冲了上去,把黄恣端的双手朝后紧紧地绑了起来,绑好之后又不放心,恐怕这个逆贼挣脱了出来,又打了个死结,这才把黄恣端翻了过来,看到这个逆贼的鼻梁已然摔断了,鼻血如泉涌,那个小兵看了看黄恣端身上的服饰,大喜叫喊道:“我的老天爷,祖宗保佑,居然让我捡了条大鱼!”边说边把黄恣端脸上的血抹开,又用绳索把逆贼的腿脚也绑住,兴奋地把黄恣端拖到了一边,准备等会向着长官请功了。   ☆、二十七、满蒙八旗(五) 谢金生部望着北边赶了一里多的路,转过一个小土包,赫然发现平坦的黄泥地里,清妖已然摆好了阵势等着天国的天兵天将,谢金生咬了咬牙,叫上几个金田就跟出来的老兵和自己一起冲阵,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一鼓作气冲散了清妖,接下来的清妖就如鱼腩般任自己宰割了,拍马堪堪冲到清妖的阵营前头,几个清妖连忙放下拒马的鹿角,低着头往着两边躲去,谢金生正在疑惑,干放些鹿角能有什么用,抬头却看见了鹿角后面的清兵举着火把对着自己露出一缕狞笑,迅速地点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一声雷轰,清军阵营里射出了一团巨大的火光,那火光击中了谢金生的上半身,谢金山边上的老兵惊骇地看到自己的主将只剩下了下半身还挂在马上,上半身已然被炮弹击出了二十多步之远! 这是清军的外火器营! 后头的步兵又乱了起来,科尔沁的骑兵到了,正挥着刀砍瓜切菜一般将抱头鼠窜的太平军砍得血花四溅! 前有火炮,后有追兵,这是绝地了!谢金山部的太平军心里冰冷一片,知道自己再无生机了! 汜水镇,远峰寺。 林凤祥听了探子的回报脸色大变,什么!西边来了几千铁骑!老营的兵丁居然抵挡不住!林凤祥连忙开口问道:“可看到是什么兵马?” “旗号上看是清妖的延绥镇总兵!” 原来是甘陕铁骑!林凤祥的眉毛已经皱成了一团,方欲说些什么,在河边观察的斥候又冲进了,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地说道:“侯、侯爷,北边平胡侯的兵马被突然冲出来的清妖伏击,眼下北边的兄弟已经被冲散了!” “什么!”林凤祥终于变了脸色,怒道:“平胡候不是说北边安全了吗?哪里冲出来的清妖!”那个斥候唯唯诺诺不敢吭声,“罢了,传我的命令,还在南边的大军集结,和甘陕来的先打上一仗!” 那斥候发问道:“那北边的平胡侯怎么办?” “平胡侯想必无恙,那清妖也不过是冲散而已,算不了什么大气候,等着咱们击败了延绥镇来的清妖,咱们再往北边去和平胡侯会师!”天兵天将纵横江淮无敌手,如今倒是要会一会这清妖倚仗为西北长剑的甘陕铁骑! “是!” 林凤祥转身出远峰寺的大雄宝殿,跨出大雄宝殿沾满僧人鲜血的斑斑门槛时候,转过头望了一眼殿内空荡荡的宝座上。从来不相信佛道,只相信上帝的太平天国天官副丞相、靖胡侯林凤祥此时倒是有些想跪下祷告求佛主保佑一番了。 此战若胜,我就是皈依三宝那又如何。 僧格林沁站在山包上看着东北和北边升起了红色的烟光,又用千里眼看到自己的科尔沁骑兵望着西边奔驰而去,点了点头,对着张董藩和一干将领笑着说道:“这些起子倒是还不错,居然这么快就歼灭了两只分兵,如今就看着西边的那个头头了。” 张董藩作了个长揖,笑眯眯地说道:“大帅算无遗策,此战必然全功!”边上的将领也纷纷附和,一番马屁,直把僧格林沁夸的犹如韩信再生,武侯附体一般,僧格林沁捻须一笑,怡然自得,把这些赞美和夸奖全部接受了下来。 众人正在说笑间,西边突然来了一个斥候,脸色苍白地跪下禀告:“大、大帅,发逆一部六千余人连续攻了几下西边的防线,西边的健锐营都统白山胆怯畏敌,率先逃跑,引得健锐营大乱,骁勇营也被带的人心浮动起来,逆贼的首领趁着这个缺口,已然带了几百骑突出了重围了!” 小山坡上鸦雀无声,只有烈烈的夏天呼啸而过,骄阳似乎。 僧格林沁大怒,发号施令:“白山,畏敌如虎,请出圣旨,就地正法!健锐营骁勇营立刻围拢剩下的逆贼,务必全歼!”僧王又想到了一件事,吩咐道:“传令给健锐营的千总武云迪,问他若是想不要丢了健锐营的威风,不辜负皇上和娘娘对他的厚爱,就叫他率领健锐营的人去给我把匪首抓回来!” “喳!” 风陵渡外,五千延绥镇的骑兵飞奔而至,狠狠地和林凤祥的骑兵撞在了一起!一时间,黄河两岸,厮杀连天,连天公似乎都惊惧于地上人们的厮杀,乌云渐渐地聚合了起来,几声雷鸣,眼见得夏日的雷阵雨就要来了。 正在围歼李开芳丢下的逆贼的健锐营千总武云迪,听到了斥候拿着白山血淋淋的人头,传达大帅僧格林沁的命令之后,眼睛变得通红,朝着斥候报了一拳,抽出长刀,和自己营里几个要好的兄弟喝道: “咱们健锐营今天可是丢了大脸,我武二就这样回京,恐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胯下有种的,跟我来,追上逆贼首领,用他的血来洗刷健锐营的耻辱!” “很是,武千总,咱家跟着你去!”几个千总把总带了一共百来号亲兵,跨身上马,跟着武云迪拍马朝着西边疾奔而去。 汜水镇外的大战已然结束,太平军丢下了千余人的尸体之后,缓缓地朝着东边撤退,延绥镇总兵柯立宏看着逆贼败而不乱的阵型,微微皱眉,没想到逆贼军中还有如此人物,这一仗明明是败了,还能不溃败。一挥手:“立刻跟上!给本座死死地咬住他们!别休想休息!等僧王解决了北边的逆贼,渡过黄河,看咱们怎么围歼这伙发逆!” “喳!” 僧格林沁端坐在山包上眯眼听着各部的回报:“大帅,八旗护军营擒地黄姓匪首一名,阵斩了一千五,投降了八百;外火器营轰死匪首一名,轰灭发逆两千,绑了六百的活口;西边的健锐营和骁勇营和科尔沁骑兵共歼灭四千三,擒获九百五十人,除了逃出的逆贼匪首的几百人外,无一人漏网!审了几个发逆,他们均称,逃走的匪首是伪国地官正丞相、平胡候李开芳!” “居然是李开芳,那南边留下来的就是林凤祥了?”僧格林沁丝毫不为李开芳的去向而担心,转而关心起汜水镇的战况来,“柯总兵那边怎么样了?” “柯总兵来报,两军交战,我军大胜,斩了发逆千余人,可逆匪败而不乱,缓缓地朝着东边去了,延绥镇的兵马已经死死的缠住他们了,等着大帅渡河共击之!”   ☆、二十七、满蒙八旗(六) “好,本帅这就过河!”僧格林沁对着南边的战局也很满意,只要撵住逆贼,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僧王又想起了一件事,“汜水镇的情况怎么样?” “老百姓均无侵害,可是汜水镇的远峰寺里的出家人,已经全被发逆吊死在山门前......” 僧格林沁眯着眼睛,无声的恼怒了起来,摸了摸自己手腕里的楠木佛珠,冷然开口道:“将活下来的发逆一一审问,若是去过远峰寺的,带到南岸去,依葫芦画瓢,也将他们吊死在山门前!” “喳!” “将剩下的发逆都绑好,叫人送到京师去,董藩,你帮本王写报捷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到京里!” 就在此时,山下一阵人声骚动,僧格林沁定睛一看,只见有一个银盔小将骑着一匹胭脂马冲上了山坡,马后还绑着一个人,那小将连人带马冲到了僧格林沁的前头,把身后绑着的人一把扔到了僧格林沁的前头,翻身下马,全身血迹斑斑,却依然咧着白牙,单膝跪地禀告道: “大帅,标下已然生擒匪首李开芳,特向大帅报喜!” 那小将赫然是健锐营千总武云迪! 咸丰三年七月十七日,军机接到钦差大臣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的六百里加急报捷,阵斩一万余发逆,受降一千五百人,健锐营千总武云迪单骑生擒匪首地官正丞相、平胡候李开芳,黄河以北发逆全数覆灭。 咸丰三年七月十七日,军机接到钦差大臣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的六百里加急报捷,阵斩发逆一万余,受降一千五百人,健锐营千总武云迪单骑生擒匪首地官正丞相、平胡候李开芳,黄河以北发逆全数覆灭! 林大勇是徐州府边上,靠着安徽河南交界的某个小庄子的大户,这林大户向来是以菩萨心肠闻名于乡里的,救助孤老,无不尽心尽力,十里八村的人提起林大勇,不人不竖起大拇指,夸奖一番。 不过林大户的马队倒是极为彪悍,听说是林大户从河南和山东招来的商队的护卫,平时不出门的时候,就在林大户的田里做些农活,村里的老人看了他们的把式,点了点头说肯定也是好人家出来的人儿,做起农活来,倒也像模像样。 咸丰三年七月份的时候,林大户带着自己的马队去了西边,据林大户的管家和村里的人说道,是去了河南贩些粮食回来售卖,村里人倒是雀跃不已,林大户贩了粮食回来,看在左邻右舍的份上,想必能平价折卖些给自己,好度过这个灾年。 过了半个多月,在林大户门前的田里耕作的老百姓听得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抬头一看,只见林大户神色肃然地驾着马身后跟着马队,匆匆在家门口下了马,吩咐佣人把马牵了进去,就砰的一声合上大门。 那些村民有些奇怪,今个林大户怎么不如以往和气?以前自己给林大户问好,林大户无论多忙都是笑眯眯地回礼的,怎么今个神色如此匆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进了宅子,还马上把门锁了起来。 “我估摸着大概是林老爷这次生意不太妥当吧。”一个老者说了这句话,边上的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佛主保佑,林老爷生意越发好,咱们才有福气!” “很是。” 林大勇坐在花厅上,连自己最想下手正法了的娇俏丫鬟竹香扭着屁股摇摇摆摆地上来奉了茶,林大勇也没有心情理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呵斥竹香退下,只见林大勇坐立不安地在椅子上扭捏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在花厅内踱起了四方步。 林家的老管家从花厅外头进了来,垂着手说道:“老爷,那些捻子们已经拿了安家费各自收拾行李,准备出去了。” 林大勇停下了脚步,如释重负地叹了口长气,“好,他们走了之后,咱们马上金盆洗手,不再做这个行当了。” 那个老管家疑惑地发问道:“老爷,不过是朝廷的兵马在北边打了胜仗而已,咱们生意如此的好,这下全部放弃,可……” “你懂什么!官兵不仅仅是在北边打了胜仗,还全歼了那些逆贼,一个都没跑,咱们以前以为绿营无能,任由咱们横行中原,如今看着那是朝廷没把咱们这些毛贼放心上,要是朝廷横下心来,你以为咱们就靠着这么些个马匪,能比逆贼的几万大军还要厉害?!!这次去了河南境内,那边小股的像咱们这样做没本买卖的人早就收手了,归德府的那个姓穆的小子,投了官军几百石的粮草,摇身一变,居然当起团练起来了!他还劝我要我也赶紧收手,如今官府虽然是紧着剿灭发逆,指不定什么时候腾出手来,搂草打兔子,顺便把张首领他们一锅端了!还说这次见面是兄弟义气,若是下次再碰见我,就要绑了我送官了!我听着实在有理,果真有理,细想想,这我才连忙回来,散了那些捻子,免得将来撞在枪口上!” “老爷说的是,是老奴想差了。” “你赶紧的,准备些粮草过来,若是江苏巡抚要,咱们也献点粮草上去,横竖这几年我也捞够了本,安心在家里置房买田,当起富家翁也就罢了,也不求当什么团练,那些粮草就当是我的投名状!” “是,老奴即刻就去办!” 林府绯红色的大门打开,林大户招来的那些护队各自背了个包裹,驰马四处散了出去。 第二日,林大户的管家宣布了一个让村民震惊的消息,林大户患了腿疾,从今往后就不再出去买卖货物了,就安心在家里买些田产过日子了。 林凤祥听到了斥候送来的密信,就着帐内昏黄的油灯光,展开细细的看了一遍,原来严肃的脸色越发发黑了起来,边上的一干太平军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信里又说了什么坏消息。 林凤祥看完了书信,挥手叫斥候退下,长叹一口气,对着帐内的高级将领们说道:“天京传来的消息,咱们的援军从浦口出发之后,误走*,夜间被清妖用火引燃军火库,朱锡琨、许宗扬当场去了天国,剩下的天兵天将已然击败前来乘乱围攻的安徽清妖,退回到了天京了。”   ☆、二十七、满蒙八旗(七) 帐内的将领们一阵哗然,一个枣红色面庞的太平军指挥急切的开口说道:“侯爷,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这北边的平胡侯估计真是像清妖所说的那样,已然全军覆没了,这南边的援军不到,咱们就靠着这一万多号人,怎么打到北京城去?” “正是,清妖的蒙古骑兵也加入了围堵咱们的行动,这天热,清妖的蒙古马不耐酷热,这才对着咱们没什么威胁,可这都要进八月了,等马匹养好了膘,那咱们骑兵还好说,步兵可是要一冲就散了的!” 林凤祥挥了手,众将住嘴,准备听着靖胡侯的吩咐,密封的大帐内一丝风也不透,将领们都觉得已然出汗了,林凤祥想了许久,这才开口道:“这眼下要马上渡过黄河已然不可能了,返回天京也是不现实。若是咱们说回天京,估摸着兄弟们都要抢着回家,清妖的骑兵再冲锋一下,咱们谁都回不去!如今只有想着在河南和安徽的地面,好好和清妖周旋,等着东王军师的援兵!咱们就先哪里有山林望着那里窜,见缝插针,忽左忽右,不定目的,一定要让清妖的骑兵发挥不了优势!” “如今之计只能这样了。” 郑州府外。 僧格林沁对着跪下自己马下的郑州府的阿谀奉承毫无兴趣,对着站在一边的延绥镇总兵柯立宏笑着说道:“柯总兵不仅斩了逆贼千余,还死死地咬住了逆贼,不让逆贼为患地方,此乃大功,本帅自然会向皇上奏明此事,从优叙功!” 柯立宏单膝跪下,抱拳行礼,身上的铁甲被激地哗哗作响,“标下谢大帅栽培之恩。” “快起来,军中无需多礼,接下来,本帅先叫八旗的兵先给我顶上去,你延绥镇的兵先退到后军休整一番,等着本帅的号令,北边的李开芳部已然全歼,本帅要这林凤祥也插翅难飞!” “喳!” 僧格林沁转过头看着郑州府知府,那胖胖的知府讪笑着弯着腰垂手等着僧格林沁发话,“郑州府,你选几个熟知河南地形的人送到本帅的大军,本帅要知道这河南省的每条河流和每座山!办好这件事,你郑州府就是大功一件!” “是是是,僧王放心,下官一定全力办好!” 圆明园,曲院风荷的正殿里,两边的大花缸里堆满了冬天里存好的冰块,殿外荷风吹了进来,寝殿里又凉爽又透气,杏贞努力地拾起那根头发丝一样粗细的绣花针,绣花针上那根粉红色的丝线几乎肉眼都要看不见了,杏贞拾起了绣花针,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咬着牙,狠狠地从绣架上的绸面上戳了过去,上下来回绣了几下,只觉得腰有些酸软,连忙叫小安子再给自己搬几个软和些的靠枕来。 好不容易绣了肚兜上的一小个花瓣的一个花尖,手心就在出汗了,杏贞放下绣花针。得意洋洋的看了自己的手艺,问着边上的安德海道:“小安子,你看本宫绣的怎么样?” 安德海一脸想笑却不敢笑的神色,脸色僵硬的说道:“娘娘的手艺自然是好的。”杏贞还未来得及说话,帆儿端了碗枫露茶进来,看到懿贵妃娘娘手艺的肚兜,放下枫露茶凑到杏贞的前头,细细看了一番,这才不怀好意地笑道:“娘娘这手艺果然是好,这荷花花瓣上停的这只小粉蝶真是活灵活现啊,我都瞧不出来那里是头,那里是翅膀呢!”帆儿一定不知道什么叫“抽象派”,若是知道肯定会连忙编排进去。 协理六宫、权势滔天的皇帝宠妃懿贵妃娘娘闹了个大红脸,边上的小安子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捂着了自己的嘴,杏贞刷的一下拍了一下帆儿的头,“就你多嘴!”杏贞看了看自己的手艺,越发恼怒了起来,为什么东方不败绣花如此了得,自己都穿越成女人了,这都学不会!“罢了,叫安茜拿去绣去,皇上那边就当是我绣的就好。”安茜笑着答是,把肚兜和丝线绣花针收了起来。 杏贞端起蝶纹五彩盖碗,打开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茶泡了几遍才出色些,最近倒是这些酸甜的东西喜欢吃。”又看到茶几上的山楂糕和玫瑰卷,捡起一块山楂糕塞进了嘴里,帆儿正想说些什么,外头的唐五福就高声通知,“皇上驾到!” 杏贞连忙吞下山楂糕,用绢子抹了嘴巴,连忙挺着肚子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扶着安茜的手下了榻,刚下了地,就看见咸丰皇帝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挥着一个折子,皇帝没有理会跪了一地行礼的宫人,兴奋看着蹲下行礼的杏贞说道:“兰儿,僧格林沁六百里加急报来喜讯,趁着发逆渡河的时候半渡击之,阵斩发逆一万余,受降一千五百人,黄河以北发逆全数覆灭!”连忙拉起了懿贵妃,“朕说了你在孕中,就别闹这些虚礼了,快起来坐下,”咸丰皇帝等着杏贞坐下,自己也安坐下之后,连忙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杏贞,“你瞅瞅!兰儿你上次和朕说过的武云迪,还单骑活捉了匪首的地官正丞相、平胡候李开芳,哈哈哈,兰儿,这可是大喜事!” 杏贞一目十行地看了僧格林沁报捷的奏章,这才笑着对咸丰皇帝说道:“这白山辜负了圣恩,该杀,还幸亏武云迪给健锐营挽回了荣耀,不愧是**的亲眷,没有丢了皇上的脸面。” “极是,极是!”咸丰皇帝高兴地直拍桌子,“还是兰儿你有眼光,随便从健锐营里头拣出这么一个小子,也是天生的将才,传捷回来的听差和军机章京们说道,那小子身披银甲,威风赫赫,胯下马轻轻一跃,单骑就把李开芳就擒了回来,摔在僧王面前,简直犹如白马赵子龙转世一般勇猛!”   ☆、二十七、满蒙八旗(八) “这武云迪是不是赵子龙转世,臣妾是不知道,”懿贵妃笑道:“不过外头传闻,这李开芳号称发逆里头的五虎上将之首,如今看看,倒是连健锐营里头的一个千总都不如,臣妾倒是要恭喜皇上,兵多将广,即将横扫发逆了!” “兰儿你说的好,这李开芳等一干逆贼已然被押送进京,到时候朕要三司会审,明典正刑!”咸丰皇帝得意地说道。 “这是自然,大军一到,逆贼自然如冰雪遇烈日,冰消瓦解了。”杏贞奉承了一句,转眼又想起了什么,“皇上,外头的武云迪自然会赏赐,这宫里头的,您也别忘了奖励呀。”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很是,没有兰儿和朕说,朕也不知道此人,先奖赏你。” 杏贞笑道:“臣妾有什么功劳啊,臣妾说的是云贵人。” 咸丰皇帝恍然大悟,“正是,朕险些忘了武云迪是云贵人的娘家兄弟,杨庆喜,传旨六宫,云贵人即日进封云嫔,中秋节后行册封礼,叫内务府拟了旨来看,让懿贵妃用印。” “喳。” “等会,再加一条,懿贵妃的母亲富察氏,册封为正三品诰命夫人,号贞定夫人。”咸丰皇帝转过头对着杏贞说道:“这是酬你建言之功。” 杏贞大喜过望,款款站起来行礼,“多谢皇上。” “快起来,”咸丰皇帝又开起杏贞母家的玩笑起来,“如今兰儿你父亲是从三品光禄寺卿,母亲已然是正三品诰命了,这往后家里你父亲岂不是成了妻管严,要每日向着你母亲请安问好了?哈哈哈” “臣妾的母亲最是温柔贤惠的,怎么会做那河东狮吼呢。” 皇帝饮了一口唐五福送上来的老君眉,又皱了皱眉,放下盖碗,“朕在军机和内阁大臣们商议着南边的奖赏,没想到那些六科都察院的‘都老爷’们,折子雪片似的飞上来,说什么僧格林沁杀敌过残忍,竟然将从贼的平民吊死在寺院的山门前,有伤天和;还有满洲八旗的人在朕身边聒噪,说僧格林沁目无圣上,居然敢阵前私自斩了健锐营都统白山,”咸丰说到了这里,看到了杏贞的微微隆起的肚子,“朕不该说这些血淋淋的事儿,惊到朕的孩儿就不好了。” “那里有这些忌讳,皇上的孩子,就算不能是万人敌,也要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那里就怕这些了,皇上但说无妨。那皇上您说了什么?” “朕在勤政殿发了火拍了桌子,这些都老爷都是纸上谈兵,站着说话不腰疼,逆贼敢活生生吊死僧人,僧格林沁对着菩萨最是虔诚,焉能容得下这等丧心病狂的贼子,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做的极好,朕岂能呵斥,理应嘉奖。” “正是,皇上,臣妾以前在宫外听得一句话,叫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真不知道那些御史们拿的是谁的俸禄,难道是拿着江宁那边的俸禄不成?”杀人于无形,灭敌谈笑间,这就是最高境界! 咸丰皇帝连连点头,“这句话真是极有道理,朕出去说给那些起子御史听听,看他们羞是不羞,何况严刑更能震慑地方蠢蠢欲动的势力,懿贵妃你说的很好。” “皇上若是烦着那些御史,何不挑些上蹿下跳的人,打发到南边去团练去,皇上不是叫了一个山东籍的回去办团练了吗?这招用的极好,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惹皇上烦心。” “极是,就是该这样办,那些八旗的大爷们倒是难以打发,有个和高宗皇帝同辈的辅国公在勤政殿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朕倒是不好拉下脸呵斥,好不容易等他走了之后,朕立刻下旨,不仅抄了白山的家,更是下命八旗子弟再抽一万人,至南边让僧王练练手,死活不论,免得在京城里闹的地面上乌烟瘴气的。” “皇上圣明。”杏贞恭维了一下,“如今若是快快定下封赏,南边的军心必然大振。” “朕已然和军机们定好了,僧格林沁赐‘瑞多巴图鲁’的封号,加封博多勒噶台亲王,赏朝珠一盘、四团龙补褂一件;延绥镇柯立宏加提督衔,赐双眼花翎,黄马褂一件;千总武云迪升健锐营守备,赐猫眼石顶戴!各部均有赏赐,朕给僧王下了亲手写的密旨,向他许诺,若是再剿灭林凤祥部,亲王就给他世袭罔替!” “后勤转运的大臣也是功不可没,朕给了老六赐了两百两银子,归德府知府在户部记档,遇缺即补!还有那个肃顺,”杏贞悚然一惊,这历史上慈禧在咸丰朝的劲敌,如今似乎已然登上了政治的最高舞台,“老六转运统筹的好,肃顺他筹集银两筹的也是极为妥当,朕已经让他去户部当个侍郎,然后管着八旗的事,看看能不能再从哪里弄些银子来,还有那军机章京……”咸丰皇帝絮絮叨叨了许久,把要嘉奖的罗列了一番,曲院风荷外头的荷风哗的变大,惊地几只在荷花里寻小鱼儿吃的鹭鸶飞了起来,越过了福海,远远地往着长春园的海晏堂观水法去了。 七月三日,太平天国西征军久攻安庆不下,转而南下,再破九江府,顺着赣江过了鄱阳湖,七月十日,破南昌府,七月十六日,再破抚州府,逼近赣中的吉安府,另一伙太平军自九江逆流而上,围攻黄州府。湖南巡抚应江西巡抚之请,让左宗棠转运粮草,命曾国藩率团练乡勇自衡阳府东进江西,迎战发逆。 八月十三日,僧格林沁察哈尔部骑兵与林凤祥战于左顺乡,察哈尔部副都统唐布拉吉中箭败回,却也杀了林凤祥部百余人,僧格林沁震怒,要按军法斩了唐布拉吉,亏得众将一体求饶,才打了唐布拉吉二十板子,革去副都统之职,留任察哈尔部守备,戴罪立功。此时,清军和太平军已然远离了河南郑州府一带,走走停停,到了许州府。 一时间中原、江南硝烟四起,战火纷飞,无数人在战场中死去,也有不少人在战场上连升三级,用血液染红了自己的顶戴。   ☆、二十八、鏖战江西(一) 八月十五日,因是南边的战况连连奏捷,加上七夕的时候皇帝困于战事不顺,故此中秋佳节的合宫夜宴皇帝特意吩咐懿贵妃务必要办的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杏贞在孕中不耐烦这些琐事,一应委了新封的贞妃去操办此事,杏贞冷眼看着贞妃倒是勤勤恳恳,尽心操办这合宫夜宴的活儿,就放下了心,自顾自的玩乐。 圆明园里也有一处景点叫“平湖秋月”,乃圆明园四十景之一,是乾隆皇帝下江南在杭州孤山脚赏月的时候,对着平湖秋月的景致大为激赏,连命明清两代营造法式的样式雷世家按照平湖秋月的景致搬进了圆明园。 平湖秋月位于福海的西北角,临着福海,又可以远眺福海中的蓬岛瑶台,是望月的最佳位置。 流水音榭是平湖秋月上的一个“已”字型的建筑,今晚夜宴和赏月的地方就在“已”上那个长长的尾巴上。 皇帝招呼着各宫嫔妃坐下,边听着康慈皇太后的总管德龄禀告:“皇太后最近微染风寒,就不过来败兴了。” “宣了太医没?”咸丰皇帝关切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太医来看过了,太医说不碍事,太后请皇上和六宫娘娘们自乐,不必理会她了。” “也罢,叫太医在长春仙馆轮着候着,皇太后好及时宣召。” “喳。” 如意拍了拍手,后殿的丝竹之乐悠扬响起,各式满汉菜式流水般地送上来,杏贞慢慢地坐下,转头打量这流水音榭起来,只见这“已”长长的尾巴的建筑,正殿朝着南边一侧全无墙壁,纯是为了赏月所用,只有各式各样的柱子树在殿里,类似一个加长加深版的歇脚亭子,抬头即可看到天色,低头福海水波滂湃,晚风袅袅吹过,耳后还听得中前跌宕流水的叮咚声,虽然月亮还未升起,但上下天光,近湖左山远岛,一览无余,杏贞微微点头,皇帝的眼光真好,选了这么个极佳的赏月之地。 皇帝举了今年新制的菊花酒,一一向着各宫嫔妃敬酒,六宫佳丽们看着皇帝高兴,无不奉承,均是酒到杯干,新封的云嫔更是爽快无比,咸丰敬到自己的时候,连干了三杯,咸丰皇帝更是乐极,连连叫好。 皇帝饮了两三杯酒,微微有些发热,看着杏贞笑眯眯地说道:“懿贵妃你有着身子,就别喝酒了,且多用些菜吧,朕特意吩咐了御膳房,你的菜式专门是给有身子的人用的。” 杏贞宛然一笑,欠了欠身,“皇上有心了,还记挂着臣妾。” “这是自然,”咸丰皇帝微微得意,看着杏贞那旗袍已然掩饰不住的肚子,“太医说着是什么时候临盆。” “太医院院判说着大概在正月里头。” 丽嫔笑吟吟地插了嘴,掩着帕子笑道:“臣妾呀等着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呢,那样大格格就有伴了。” “这是自然,呵呵。”咸丰皇帝干笑了起来,“朕想着若是各宫嫔妃都能给朕生一个就罢了。” 众嫔妃都红了脸,纷纷低头不语,这事是该当众说的吗! 杏贞才不会红脸,看着皇帝说了这些调笑的话,在他后世的人来看,这话实在太素了,还不够荤呢,不过还是恪守懿贵妃的本分,开口提醒道:“皇上~” 咸丰皇帝这才恍然大悟,笑着举杯掩饰,“咳咳,朕喝多了,自罚一杯。” 众人说笑了一会,只听得如意说了一声,“皇上,月亮出来了。” 咸丰皇帝和六宫嫔妃停了话语,齐齐抬头,只看见西南角的层层青黛色的山峦后,透出一丝光亮来,照亮了山顶上的几抹微云,过了片刻,银盘似的月亮慢慢地,慢慢地从山后逐渐露出了丰满的身影,轻轻一跃,就纵身跃上了青天,顿时天色如洗,乾坤间分外清明,巨大的玉盘挂在空中,眼力好的还能隐隐看见月宫里的桂树玉兔,月亮边上还有几片薄如轻雾的氤氲,衬托地中秋之月格外的清冷娇艳,山峰和宫殿披上了一层银纱,微微的发着光,福海上一片银鱼跳跃,月光洒在流水音榭饮乐的人身上,有借着水光照到了人的身上,众人互视一笑,伴着身后的悠扬琴箫声,只觉得自己仿佛就置身于广寒宫中。 皇帝眯着眼睛也不说话,对着这美景有些微醺了,像今天晚上这样悠闲的日子自己登基之后着实没过过几天,陶醉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来,咱们共饮,以贺佳节,更赞此景!” “是。” 皇帝饮下了杯中酒,微微咳嗽了一声,杨庆喜连忙给皇上披上披风,皇帝摆了摆手,不悦道:“朕那里如此娇气了,”对着杏贞笑道:“懿贵妃,你是六宫之中最擅诗词的,如今望着这满湖月色,可有什么佳句啊。” 杏贞暗自腹诽,近现代的月亮诗词,只记得一句“我失娇杨君失柳”,不过这句话用在现在如此祥和的时节必然不对,绞尽脑汁想了一些,也想不起什么好词好是,看着外头的月亮又大又圆,灵机一动,便对着皇帝笑着说道:“今个臣妾对着这从未见过的美景,词穷了,不过臣妾倒是有一曲子极为应景,不知道皇上想不想听。” “哦?懿贵妃,你且唱来。”咸丰来了兴致。 懿贵妃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后殿的丝竹之声停了下来,众人都在侧耳准备倾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一曲后世的《但愿人长久》温婉地从懿贵妃口中流出,映衬在月色之下,分外的动人心弦。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后半段懿贵妃反复唱了三遍,待到一曲堪堪唱毕,皇帝率先拍手叫好,众人也识趣地连忙符合。 皇帝连忙让懿贵妃坐下,得意的看着杏贞,“贵妃真是吾家才女也,但愿人长久,但愿朕与你就这么长久下去。” “多谢皇上。” 。。。。。求推荐收藏。   ☆、二十八、鏖战江西(二) 过了一会子,南府的舞姬又上来献舞,只见的那个领舞的歌姬分外清纯可人,秋眸似水,青丝如墨,着一色月白色裙裾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宛然一笑,天地失色,咸丰皇帝的眼睛已经粘在那舞姬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杏贞也看的神魂颠倒,睁大眼睛看着那舞姬的腰和胸,那蜂腰,那酥胸,还有那宛如圆月般的屁股,还有……安茜在身后轻轻咳了一声,杏贞瞬间清醒回来,尴尬地用手绢按了按嘴角,转过头看了看安茜,安茜朝着皇帝的方向努了努嘴,杏贞看到了月光下的咸丰皇帝和自己一样一脸色迷迷地盯着那个领舞的舞姬,心里一动,挥手招来升平署南府舞姬的管事太监,那太监俯首过来听着懿贵妃娘娘的教训,听到懿贵妃娘娘的懿旨,又看了一眼在庭中翩然起舞的那个舞姬,笑着连连点头,连忙退下了。 一曲舞毕,琴箫声顿绝,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明亮的月光如水洒下,皇帝轻轻地拍着手叫好,眼里藏不住对着那舞姬的神魂授予的迷乱之色,那舞姬跪下请过圣安,就带笑地退出去了。 杏贞看着皇帝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之后皇帝对着接下拉起的节目就了无兴趣,吩咐上月饼,献到懿贵妃案上的是两个莲蓉燕窝广式月饼,一个团寿松仁什锦大月饼,那什锦大月饼估摸着有三四斤重,还有几个蜜汁火方月饼和如意玫瑰豆沙苏式月饼,杏贞不爱吃咸月饼,让小安子切开了一个玫瑰豆沙月饼,吃了几块,边喝着马蹄羹,边吃月饼,正不亦乐乎的时候,咸丰皇帝就放下了手里咬了一口的月饼,索然地说道:“吃了月饼,今个儿的夜宴就到这吧,朕回九州清晏歇息。” 杏贞连忙起身,走到了正欲起驾的咸丰皇帝身边,对着皇上悄然一笑,低声说了一句,“皇上,那舞姬臣妾已然吩咐了敬事房,送进了九州清晏了。” 咸丰惊喜地看着这最懂自己心思的懿贵妃,连忙握了握懿贵妃在秋风里微微有些凉的双手,低声说道:“兰儿,你居然如此贴心,朕要怎么打赏你?!” 杏贞笑道:“皇上高兴,臣妾自然就高兴,如今臣妾怀着身子,丽嫔又有了大格格,皇上身边少了几个可心的人,难得今天那舞姬有福气让皇上看中了眼,皇上不好意思开口,臣妾自然要为着皇上分忧。”急领导之急,想领导之想,这才是搞后勤的最高境界。 “好,”咸丰皇帝紧了紧握住杏贞的双手,然后松开,“朕明日再来看你。” “恭送皇上。”懿贵妃连同众女齐齐行礼如仪,把兴致勃勃连忙去采花的咸丰皇帝送走,云嫔走了过来,扶起杏贞,好奇地悄悄在杏贞耳边问道:“贵妃娘娘,皇上这是怎么了,又突然兴致好了起来?” “也没什么,”杏贞转过身子,和云嫔走出了流水音榭,坐上了轿辇,“就是明个咱们又要多个姐妹了,贞妃,找个好点的宫室,洒扫装饰起来。”贞妃点头称是,杏贞右手一拍轿辇上的扶手,太监就起了驾,一行数人,又快又稳地向着南边的曲院风荷去了,只留下几个各怀心思的妃嫔留在流水音榭,沐浴在月光下默默无声想着心事。 次日傍晚,皇帝神清气爽到了杏贞的曲院风荷,杏贞披着一件绣蒲公英的淡紫色披风,正拿围棋和安德海下五子棋,看到皇帝悄没声地进了寝殿,杏贞放下捻在手里的羊脂白玉棋子,站了起来给皇帝行了礼,开口笑道:“皇上这会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朕在勤政殿批了折子,左右无事,过来瞧瞧你。”咸丰皇帝笑着坐下了,杏贞看着皇帝舒坦的脸色,知道是昨个晚上那舞姬侍寝皇帝是极为满意的,便开口笑道:“皇上,昨个那个,皇上想着给什么位分啊?” “兰儿还是你最懂朕,”咸丰皇帝微笑地说了这么一句,接过唐五福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偷偷瞧着懿贵妃的脸色,“朕想给曹氏一个常在的位分。” 杏贞对着皇帝的察言观色毫无反应,依旧大方得体笑道:“伺候好皇上,什么位分都能给,皇上只管叫内务府拟旨就是,臣妾没有二话,必然用印的。这曹妹妹美艳无比,加之身段又是宛若惊鸿,皇上倒是要好好想想封号才是。” 皇帝的脸色舒展了开来,赞赏地看着懿贵妃,觉得自己找了这么一个不妒忌为自己着想的人主持六宫事物十分英明神武。“唔,就一个‘椿’字如何,椿常在,兰儿你觉得如何?” “此字极好,杨公公,”杏贞吩咐站在一边的杨庆喜,“还不赶紧去传旨,封曹氏为椿常在,”又转过头对咸丰皇帝笑着说道,“巧了,臣妾今早叫贞妃妹妹开了‘杏花春馆’给曹妹妹住,想着那里离着皇上的九州清晏近点,如今皇上又封了椿常在,可见皇上和臣妾是心有灵犀呢。” 咸丰握住了杏贞的手,点了点头,动情地说道:“朕与兰儿自然是极有默契的。”一时室内无言,两人只听得秋风吹过玉兰桥下的残荷,发出了阵阵呛咽之声。 江西省,吉安府。 吉安府的城门口挤满了人,纷纷攘攘的,全是赣北逃难过来的乡绅和读书人,人们纷纷传着,那些披头散发逆贼对着老百姓还算是和蔼,但对着大户,是必须勒令解散奴仆还要分大户的田财,乡绅们对此难以忍受,不过这还不算最可怜的,最可怜的要属读书人,要被发逆用刀逼着拿起孔孟圣贤书拿到大街上烧掉,若不烧掉,即刻砍头,不少读书人受不了这种违背本心的事,宁可掉头也不肯烧书,听到这些逆行,自南昌府破了之后,赣省的人望风而逃,又往着南边来逃到了这吉安府。 城门口半闭着,几个守门的兵卒用水火棍横着拦住了城外叫嚷着要进城的人们,不多会,一个队长模样的从城门里窜了出来,显然是得了吉安府知府的命令,大手一挥,喝道:“肃静肃静,知府大人有令,进城的外地人都排队进城,为了防着逆贼的奸细入城,要一一检索才能进城!”城外的人哗然却也不得不一一排好队伍,等着守门兵排查,几个读书人背着书箱嘀咕了几句“有辱斯文”,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排好。   ☆、二十八、鏖战江西(三) 吉安城内,校场,曾国藩所率的团练。 曾国藩正据坐在大案之后,和吉安知府见过礼,各分主宾坐下,丝毫没有跨省来救地方的趾高气扬,也不存在礼部侍郎从二品的气派,和蔼地请吉安知府坐下,和吉安知府说了会子话,得知两人的房师同出一地,曾国藩就分外亲热起来,开口闭口就是年兄年兄叫起来,倒是惹得那四品吉安黄堂如坐针毡,特别不好意思起来。 老仆上了茶,躬身退下,曾国藩开了盖碗,请了了吉安知府一下,便自顾自喝了起来,过了半响,曾国藩放下盖碗,对着吉安知府说道:“本官这次前来,一是应贵省巡抚之请,前来抵挡住发逆;二是也想拿那发逆当做磨刀石,来把本官的湘勇团练磨得锋利些,我也实话告诉年兄你,本官不能保证守住这吉安府。” 吉安知府的脸色变了变,思索了一番,强笑道:“是,大人的话下官听明白了,下官会备好粮草,必定让大人远道而来的兵马,不会因为钱粮不足而少了军心。” 曾国藩心里暗暗叫好,这吉安知府果然会做人,便开口笑道:“年兄如此好意,本官倒是却之不恭了,贵省杨巡抚去了赣州府筹集粮草,招募兵丁,眼下这江西北边无兵可挡,虽然本官还未收到军机的谕令,不过想着皇上必然是不会乐意看到如此的战况的,而且还在发逆的北伐军李开芳已然被僧王全军剿灭的情况下,皇上必然会震怒的,所以,虽然本官说着年兄说道不一定能守住这吉安府,但是,”曾国藩严肃了起来,“本官是一定要和逆贼打一仗看看,看看本官练了小半年的团练有什么成色,吉安府,”吉安知府站了起来,低首听命,“你即刻召集本地乡勇团练,首先把这城守住了!皇上虽然如今对着这失城之罪已然是宽松了许多,不会砍了你的头,最多免官了事,但本官想着你也不舍得这白鹇的补子!” 吉安知府悚然领命,就在此时,帐外的亲兵进了帅帐,单膝跪下禀告:“大帅,北边逃回来的百姓说道,昨个下午,发逆已然攻下了临江府的清江县,杀了临江府知府和清江县县令。” “恩,逆贼这是要逆着赣江打下整个江西,传令,大军休整一日,明日早上即刻出发,要赶在逆贼之前,进驻吉水县,吉安府,你立刻下令,执行坚壁清野之策,万万不可留给逆贼一颗粮草!” “是,下官明白!” 曾国藩对着亲兵又吩咐道:“即刻叫曾国荃率一千先锋,连夜出发,候在清江县外试着攻一下发逆的大军,若有不敌不可恋战,连忙退回永丰县即可!” “喳!” “叫荣禄进来,本官要和他商议军事,”那吉安知府识趣地告退:“下官告退。” “好,年兄你且去忙,等本官日后再与年兄把盏。”曾国藩拱手送走了吉安知府,转过身子,捻须看着挂在帐内的江西全省地图,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眼里闪着激动振奋的精光。 且看今日这江西境内,竟是谁家天下! 太平军夏官副丞相赖汉英,国宗石凤魁,殿右十二指挥白晖怀、土官正将军林启容在清江县城最大富豪王财主的家里饮宴,王家号称王半城,是临江府的首府,家里良田千顷,房产无数,家中雕梁画栋,堪称奢华,不过此时的王财主一家十八余口人已然去黄泉路上了。 白晖怀对着王家花厅上的雕梁啧啧称奇,整个花厅的梁柱、牛腿上全雕刻了牡丹花,寓意“牡丹花王”的意思,又含着王家的姓氏在里头,白晖怀看了一会,扭头对着土官正将军林启容说道:“老林,你说这王地主果然奢侈,一个小小的花厅布置的,比咱们天王府金銮殿上都要精致,该杀!” 土官正将军林启容没有来得及答话,就被国宗石凤魁插了进来,石凤魁笑着说道:“还好抄了王家,从地窖里起了那么多些一坛一坛白花花的银子,说来可笑,本来跪在地上摊成一滩烂泥的王财主,一下子跳了起来,张着手要把那些酒坛子搂回去,我的亲兵朝着他的肚子捅了好几下,这才咽了气,眼睛都没闭上,不过得了这些银子,咱们天兵天将又可以有些日子可以花销了。”林启容也连连点头,一脸兴奋之色。 夏官副丞相赖汉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因是太平军中禁酒,若有沾酒者,立刻斩首绝不饶恕,赖汉英杯中的只是清水一杯而已,赖汉英摇了摇头,用象牙的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米,慢慢嚼了,这才缓缓说道:“这些银子不能分下去。” 国宗石凤魁是西征此部的第二首领,别的几个将领面面相觑,只有石凤魁敢跳了出来,问夏官副丞相赖汉英道:“丞相,这是何故?前头的几个大城都被清妖早早坚壁清野了,粮草什么的都分给了百姓,咱们不能从老百姓手里抢,这也忍了这么久的时间了,现在好不容易快速进军,攻下了这猝不及防的清江县,怎么还不马上分给兄弟们,今天兄弟们是见了银子的,不分下去恐怕军心会有所浮动啊!丞相你可要三思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石头老弟,”赖汉英叫着石凤魁以前在广西时候的兄弟之间的昵称,“东王派了靖胡侯和平胡侯去北方攻打清妖的京师,上次回来报说已然打到河南的开封府了,咱们虽然也打下了赣北,可是这南昌府咱们也是没打下,也没缴获多少粮草,东王军师定下了计谋,要是即刻派援军去接应两位侯爷的,这钱粮可是少不了!咱们把这清江县抄大户抄来的银子一分不取,全部上缴道军师东王那里去,兄弟们,这是雪中送炭啊!北边那两位拿了两个侯爵,难道兄弟们就也干看着不眼热?那本丞相是不相信的!”   ☆、二十八、鏖战江西(四) 隐隐还有血腥味的花厅内,石凤魁、白晖怀、林启容几个人的声音缓缓的变粗变急了起来。赖汉英见状笑了起来,“这大礼,东王军师必然是会笑纳的,银子先不分送给东王,清妖们的妻女让兄弟们乐呵乐呵,兄弟们,春官胡丞相和咱们在安庆城下南北分头,若是让他先攻克安徽全境,咱们这支队伍,恐怕脸色不好看啊,咱们休整一日,过了今晚,咱们明日一早出发,趁势打下吉安府,到时候再分那吉安府库!” “是!” “土官正将军,”赖汉英吩咐着坐在最下首的林启容,林启容连忙站了起来拱手听命,“今天晚上你部就先辛苦些,负责警戒,防着那些胆子还没吓破的清妖来偷袭咱们!” “是。”林启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骂,这不就是欺负我官职最低吗!拱手应声而下,转头出了花厅,看到几个太平军押了几个泫然欲泣的清妖女眷进了花厅,越发觉得怒火中烧起来,淫笑地摸了一把为首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胸前玉兔,少女惊呼了起来,林启容的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了点,甩了甩手,愤愤地出了王府。 是夜,曾国荃率了千余人马前来窥探清江县的太平军,看到清江县外的太平军阵营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人在巡逻,大喜过来,领着乡勇刚冲到太平军的营帐门口,杀了几个巡逻的发逆,就听得营中一阵梆子响起,箭簇就如雨点般射了过来,曾国荃知是太平军有了准备,骂了声娘,连忙退兵。讪讪地回到了吉水县,等着与曾国藩的大部队汇合。 曾国藩听了自己九弟的禀告,捻须不语,荣禄也在边上默不作声,三个人都想着同一个问题,这帐看来是硬仗! “不过也无妨,这些湖南的兄弟们在湘江练了这么久,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发逆的嚣张气焰,仲华,你明日就与国荃一同去吉水县外的断龙岭布防,一定要试试看发逆的成色如何!本官在这吉水县里头接应你等,若是势不可为,就放弃也罢,保全自身力量为上!” “是!”荣禄领命,转身出了大帐,跨上五花马,点了兵马,一行两千余人,和曾国荃的一千五乡勇,望着吉水县北边的断龙岭去设卡布防了。 过了中秋不久,天气渐渐变凉,再居住在圆明园里就有些不合适了,康慈皇太后的咳疾有些严重起来,太医回禀咸丰说要回宫,地气缓和些方能慢慢将养,咸丰皇帝便择了九月初二日回了紫禁城。 秋天向来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又没有春天的风沙,夏天的闷热,冬天的严寒,透着一股风高气爽,鸿雁南飞的利落意思,储秀宫正殿前的银杏叶子悄然变黄,一阵秋风吹过,簌簌落下,倒叫洒扫的小太监每日就持着扫帚瞪大了眼睛守在廊下,还是受百千宫人敬仰的懿贵妃娘娘,看着落叶在地上淡黄一片煞是好看,叫那小太监别浪费了美景,洒扫的小太监这才免了此厄。 端庄大方贤淑的懿贵妃娘娘毫无形象地躺在炕上,盖着一副蜀绣石榴花纹被子呼呼大睡,窗外的秋日斜斜地照进窗格子,斑驳地映在懿贵妃的娘娘脸颊上,懿贵妃对此毫无知觉,在梦中似乎还遇到了什么乐事,嘴角裂开,嘿嘿地笑出了声。 安茜把一碗甜香的什么汤端进了东暖阁,看着自己家的主子懿贵妃睡得正欢,虽然不忍打扰,但是还是轻轻地叫了几声。 “娘娘,娘娘。” 懿贵妃从美梦中醒来,定了定神,穿越一年多了,还是不适应,以为现在这储秀宫,自己这女儿身,错了,是孕妇身只是一个梦而已。 还不是梦,懿贵妃又闭上了眼,再回味了一下自己在新白鹿饭店和朋友大吃大喝的场景,这才睁开了眼睛,懒懒地道:“恩,什么时候了?” “申时一刻了,娘娘,估摸着皇上要来用晚膳,您也该起来准备着了。” 懿贵妃申了个懒腰,腹部觉得重重的,压着自己的肚子,苦笑了一声。 眼下已经是七个月的样子了,胎动频繁,有句话说如果男人不体谅怒人,就罚他下辈子变成女人体验怀孕的痛苦和烦躁,晚上好好地睡着觉,肚子里的孩子冷不丁地踢了一脚,心悸地马上醒来,再也睡不着,脚肿的连地都下不了,还时不时的饿,这倒也没什么,小厨房里随时都可以有吃的,但是吃了马上吐,吐完了又饿又想吃。实在是折腾死,还好今个下午肚子里的祖宗安安静静地不动弹,自己终于能睡个美容觉,养养那日夜被折腾地不适的身子。 懿贵妃闻了闻那股甜香味,倒是觉得自己的胃有些空落落的,抬起了头,“碗里是什么东西?” 安茜扶起了懿贵妃,给她腰下多垫了两个靠枕。“是阿胶桂圆羹,娘娘不喜欢吃苦药,我呀,叫太医拿了阿胶来,配上桂圆,熬得稠稠的,拿给娘娘用些。” 懿贵妃结果明黄色绘着菊花的瓷汤勺,试着喝了一口阿胶桂圆羹,入口香滑,也不反胃,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羹极好,比那些苦的反胃的安胎药强多了,以后就多上这个,那些安胎药也就罢了。” 安茜含笑应了声是,淡笑地看着懿贵妃用着桂圆羹,过了一会,小夏子进了东暖阁,垂手禀告道:“椿常在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这椿常在倒是两三日就来请安问好呢。”安茜说了一句。 懿贵妃放下瓷汤勺,拿过边上的热毛巾擦拭了下嘴巴,“她是觉得是本宫赏了她脸面,让她有机会飞上枝头,来往的勤些倒也不是坏事,只是我现在有着身孕,见人有些烦躁,也罢,宣吧。”懿贵妃对着小夏子说道。 “是。” 椿常在进了东暖阁,蹲下给懿贵妃行了礼,“臣妾曹氏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只见椿常在高挑身材,细腰盈盈可握,瓜子脸蛋,神色飞扬,对着懿贵妃倒是面含恭谨之色,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快起来,你这时常来见,何况也不是什么大节日,妹妹你又何须如此多礼呢,安茜,请椿常在坐下,上茶。” 椿常在谢了恩,这才在炕上和懿贵妃左昭右穆地坐下,懿贵妃笑着道:“眼下本宫这脚肿的厉害,也就不起身迎你了,妹妹切莫见怪的好。”   ☆、二十八、鏖战江西(五) 椿常在连忙答话,“娘娘这是从何说起,臣妾倒是惶恐不安了。” “妹妹不见怪就好,如今从园子里进了宫,这宫里头比园子里拘谨些,妹妹慢慢习惯就好,对了。不知翊坤宫妹妹住的还习惯吗。” “臣妾实在是羞愧,住在这么好的位置,臣妾倒是不知道怎么感谢贵妃娘娘呢。”这翊坤宫还在储秀宫的前头,东边就是坤宁宫,前头就是养心殿,那是离着皇帝最近的宫殿了,这懿贵妃都舍得给自己,看来是真的贤惠毫不嫉妒,这句感谢曹氏倒是说得是真心毕露,感人肺腑。 “这有什么,”懿贵妃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自己的心思怎么可能就拘束在这深宫红墙之内,自己既然是凤,那就要清鸣九天,凤霸天下! “皇上喜欢的,本宫自然也喜欢,皇上喜欢你,破格给了你常在的位份,本宫自然也要对你好些,翊坤宫离着皇上近,皇上看着你开心,外头的烦心事他也能抛下些。椿妹妹,”这椿妹妹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蠢妹妹”,“皇上最近几日召了你侍寝没有?” “回娘娘,前日召了臣妾,昨个倒是去了丽嫔娘娘的永和宫。” “这也罢了,皇上毕竟是皇上,也不能一直留在你那里,你倒是别嫉妒的好。” “那里能呢,臣妾就眼巴巴地想学着娘娘您的风姿呢,若是能学上那一丝半点,就是天大的福分,何况嫉妒是嫔妃大罪,臣妾是不敢的。”椿常在连忙辩白自己。 “我只是说笑,妹妹怎么当真起来了。呵呵”懿贵妃干笑了几句,“你的本分就是伺候好皇上,让皇上开心些,本宫自然会高看你一眼。”如今自己有孕在身,皇上为了能让自己静心养胎,便命令原本的储秀宫**嫔妃议事一事转到了贞妃的钟粹宫,自己也懒怠每日都见贞妃前来回话决定内务府的事儿,叫小安子每日去听听学习,让贞妃自己去让皇太后决定罢了,所以最近几日是日日空闲,除了陪皇帝说会话,就是全力安胎,学习着怎么做孕妇这么角色。 椿常在诺诺称是,看见安茜拿了两个秋天新贡的橙子,连忙摘下镶珍珠祥云纹护甲,亲自给懿贵妃剥那橙子皮。 唐五福进来打了个千,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懿贵妃,懿贵妃知道唐五福有话要说,碍于椿常在在殿里没说话,闲闲地开口说道:“说吧,什么事儿,椿妹妹是自己人,不防事儿。”椿常在感激地看了看懿贵妃。 “是,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安庆倒是守住了,逆贼兵分两路,赣北除了南昌,全都失陷了,另外一路北上去攻打安徽了。”自从懿贵妃准确地料中了太平军的西征行动之后,杨庆喜就不敢再怠慢储秀宫,每日得了新的军情,必然是要令小太监来储秀宫进行备案,好让懿贵妃做好咨询顾问的准备。 懿贵妃拿着银叉子吃了一片鲜橙肉,听了这些糟糕的消息毫无反应,新鲜的橙肉在口腔中蹦开,酸甜可口的汁水流进了食道,懿贵妃点了点头,这橙子不错,又吃了一片,这才开口道:“北边庐州府有着李鸿章在,还有那王金智,统筹粮草倒是不错;南边么,湖南巡抚不是叫了曾国藩进赣南了,安庆这长蛇七寸还有王锦绣这个虎将死死守住,这有什么担心了,皇上来了本宫也是和皇上说这些话。椿妹妹你也吃一块。”懿贵妃招呼着椿常在吃了一块橙子,看着椿常在一副担心的模样,便又想起了什么,问椿常在道:“听说妹妹的老家是在赣州?” “正是,如今南边的发逆猖獗,又攻到了江西,臣妾倒是有些担心南边的家人呢。”椿常在回过了神,连忙回答道。 “且放宽心吧,必定无事的。” 送走了椿常在,没多久咸丰皇帝就进来了,说起了南边的局势,懿贵妃又复述了一遍下午在听到战报时说的话,皇帝本来略显烦躁的心情也就宽慰了下来,感叹道:“还是朕的兰儿最能宽慰朕心,些许烦恼,到了你这储秀宫边都没了,”说到这里,咸丰皇帝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懿贵妃的肚子说道:“如今你还有着身子,朕却要拿外头的事儿来劳你的神,倒是朕的不是了。” 懿贵妃笑道:“这有什么,外头的军机必然也是这么劝解皇上的,只不过皇上愿意多相信臣妾的话罢了,再者说了,臣妾还想着入军机呢,皇上定要日日来储秀宫,臣妾也好努力当差,指望着当上军机领班大臣呢!嘻嘻。”皇帝被逗笑了,心情舒畅,晚膳就陪了懿贵妃说说笑笑,多用了小半碗饭,这才起身,笑着和懿贵妃说道:“朕去畅音阁看戏,懿贵妃你既然不耐烦那些吵闹,就早些安置吧,朕明日来看你。” “是,臣妾恭送皇上。”懿贵妃含了一抹最得体的微笑,送走了一有闲暇就爱看戏的咸丰皇帝,看着殿中的红烛痴痴地发呆,外头的局面虽然已经打的天崩地裂,但是自己还不能急,还要保持这荣辱不惊的贵妃气派,只等着再过几个月,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孩,即刻就是中宫皇后,那时候再慢慢地,名正言顺地涉足政事,帮着咸丰皇帝,才能靠自己的先见和手腕改变这个世界! 不能急,千万不能急。 。。。。。。。。。。。。。 吉水县外,断龙岭。 赖汉英坐在骏马上,看着断龙岭上筑着防事的清兵,微微一笑,自从刚才探子来报,方圆十里内,只有这么一条道通往赣南的道路,还被清妖驻守了,赖汉英就知道,今天这一仗是一定要打上一场了,虽然远远望着断龙岭上的清军脸上倒是有着一股彪悍之色,但赖汉英满不在乎,自从安庆城下之后,一路南下所向披靡,若不是南昌城城高难攻,就凭着那些软脚虾绿营兵,不费吹灰之力也能攻下,眼前的清妖虽然看着有些和往日的绿营不同,赖汉英无聊地打了哈欠,若是自己的天兵天将们冲上一冲,想必也是能立刻冲散清妖,攻下这断龙岭。 “白指挥,”赖汉英对着自己右手边,落后自己半个马身的殿右十二指挥白晖怀命令道:“你带着你的兄弟往岭上冲一冲,把清妖们赶下来。”   ☆、二十八、鏖战江西(六) “是,丞相你就瞧好,看着天兵天将们半个时辰打下这个断龙岭吧!兄弟们给我上!” 一个传令兵看着白指挥朝着自己挥手,于是连忙吹响了进攻的号码,白指挥跨上了马,抽出了长刀,向着断龙岭上斜斜一指,大喝:“兄弟们给我上,冲垮这些清妖!” “上!”层层命令下达,一队神色彪悍,皮肤黝黑的太平军出列,小跑着往断龙岭上发起了冲锋。 曾国藩在吉水县的城墙上看着北方的情况,自从今日用了午饭之后,曾国藩没有去睡向来雷打不动的午睡,而是在已然戒备森严的吉水县城墙上溜达,顺便能第一时间知道军情,曾国藩沉思了一会,这才无奈的苦笑着发现,自己从今往后恐怕这安逸的午睡都要没了。 正在曾国藩思索的时候,城外北边的山坡后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群人马身影,放哨的小兵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正是自己的袍泽,大声对着曾国藩禀告:“大帅,是咱们的兵马!” 曾国藩定睛一看,只见奉了自己命令的三千余人狼狈地从北边奔驰回来,不少人身上还带着血迹,曾国藩心里一下咯噔,顿时知道,这断龙岭一战估计是败了,连忙叫守门兵大开城门,让败兵们进城。 三千余兵马进城之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留在后面断后的曾国荃和荣禄也带着百来号人策马进了吉水县,两人进了城门,就见到穿着青衫的曾国藩站在自己的牵头等着自己两个人,两个人连忙下马行礼。 曾国藩摆了摆手,“这时候还闹什么虚礼,赶紧起来吧,仲华,战情如何?” 荣禄穿着盔甲拱手行礼道:“大帅,自我们驻守断龙岭之后,倒是修了些防具,逆贼今天上午到了断龙岭,开始叫了一千多人马来攻打,倒是给曾大人打下去了,可是后来逆贼又增派了千余人发起了第二次冲锋,兄弟们这才抵挡不住,下官这才连忙下令,全军撤退。” 曾国荃用手擦了擦额头边的血迹和汗渍,“虽然眼下是不敌,还好兄弟们在湖南老家练的苦,这么撤军回来,队伍倒也没有散,只是开始被打蒙了,有些措手不及。” 曾国藩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这湖南的山贼土匪果然是和发逆是不能比的,也该给这些人上上课了,免得在湖南剿了几天的匪,就连发逆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些可是转战东南七省战火练出来的悍匪!” “大帅说的极是。” “也罢,你们下去休息片刻,本官先去布防,这吉水县若是无恙,吉安府也是稳若泰山!” “是!” 赖汉英在断龙岭上哈哈大笑,“这些没用的清妖,虚有其表!连白指挥的第二波攻击都抵挡不住,看来天国灭了清妖的日子是越发快了,咱们上天堂永享富贵的时候也要到了!兄弟们,咱们一鼓作气,攻下吉水县,库房里财物平分,给大家乐呵乐呵!” “天王万岁!天国万岁!”太平军们被府库里的财物刺激红了眼,哇哇直叫的冲下了断龙岭,朝着十来里路外的吉水县奔去。 曾国藩捻着手里的礼单,对着恭顺地站在自己帐内的士绅模样的中年男子苦笑着说道:“吉安知府派了你来劳军?” 那士绅虽然是极为恭顺,倒是也不卑不亢,拱手施礼道:“正是,府台大人委了学生带了三千石的粮草,十坛宜春大曲,饷银五百两前来为大人虎狼之师振威!”可见这士绅是起码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身上的,不然也不能口称学生。 “钱粮本官收下,看来你也是有胆子的人,不然也不敢来这前线的吉水县来劳军,如今你反正也回不去了,先安心在这吉水县里呆着吧,”似乎为了给曾国藩的话做注脚,城外突然想起了呐喊声,“逆贼已然攻到吉水县城下了。” 咸丰三年九月初八,太平军西征赖汉英部攻下清江县,初十,攻到吉水县,曾国藩领着练了半年的五千湘军团练拒敌于此。 荣禄站在吉水县的城墙上手按刀把子督战,太平军在赣北没搜罗到多少军需的物资,攻城的时候稀稀疏疏地射了几轮箭雨,就停了下来,站在城墙靠外些,也是无碍。荣禄看着城外的攻势,指挥着守城的团练和壮丁轮着上前往着下头射箭,倒巨木大石头,还有一锅锅烧的沸腾的菜油,城外的太平军无法,眼看着今日攻不下这早已准备好,全副武装等着自己的吉水县城,只能是无耐的收兵了。荣禄看着慢慢退远的太平军,慢慢地吐了口气。 这守城和野战完全不同,守城较之野战,多了一份有高墙可以依靠的从容不迫,更多了一份血淋淋和残酷,今天眼看着就不少逆贼活生生地在自己眼里被烧死烫死,跌死、砍死,面对着这血肉横飞的残酷场景,说是内心没有震动,没有反胃,这以前四九城的八旗公子哥,瓜尔佳荣禄那是不敢如此虚伪的。 曾国荃看着荣禄有些泛白的脸,了然地拍着荣禄的肩膀,搂着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同一个阵营里头摸爬滚打的同袍下了城墙,边走边笑着对荣禄说:“仲华,且自在些,日后你见多了自然就会无碍的,咱们且去大帅那里议事,如今这发逆虽是退了兵,可是老子眼看这逆贼的军心未乱,不打上几场硬仗怕是不肯退去,可这吉水县也太小了些,逆贼若是不顾一切,拼了命也要攻上来,说实话,眼下咱们靠着这练了几个月的新兵蛋子,恐怕还真是守不住,咱们去问问大帅的意思去!” “好。”荣禄对着这五大三粗的曾国荃倒是极为投缘,平时得了空还会在帐中喝上几杯,说说京城里和官场上的新闻,如今看着曾国荃对眼前的形势认识的如此清晰,倒是说中了自己的心事,赞同地点了点头,和曾国荃把臂一同往着曾国藩的帅帐去了。   ☆、二十八、鏖战江西(七) “你们所担心的,正是本官这两日在苦苦思索的。”曾国藩听了两人的禀告,也不由连连点头,“这吉水县城池太小,逆贼若是不担心被咱们抄了回江宁的退路,发尽兵力,攻下这吉水县——吉水不下,吉安府难破,咱们眼下还是难以抵挡,本官的这几千人马,还不舍得葬在这小小的吉水县里头,倒是该怎么样,咱们少损些人,又能多杀些发逆的兵,倒是要好好商议一番,老九,”曾国藩叫着曾国荃,“有没有抓了什么俘虏来,问出什么情报了吗?” “大哥,在断龙岭抓了个逆贼的小兵回来,那小子瑟瑟发抖,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只是说什么在清江县本来说要分的银子没分,全都派了小队送回江宁去了,倒是惹得他们说了好些牢骚话,别的絮絮叨叨的,我倒是也没听明白什么。” “哦?原来如此,”曾国藩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而且逆贼围三阙一,留着南门不攻,还准备着让咱们抱着幻想突围逃走,他们好乘胜追击,哼哼,打的如意算盘,”曾国藩突然想到了什么,逃走......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大,想到了! “本官有一计,说出来你们给我参详参详,若是此计得售,当能给逆贼一击!” “大人快讲。” “大哥快说!” 太平军春官正丞相胡以晃骑着马站在队伍的中间,神色肃然地看着自己的护卫亲兵呵斥队伍快速前进,自从西征两只队伍在安庆城下商议之后分兵南北,自己就选了这江北,往着江宁屏障,安徽的庐州府(如今的合肥)攻打过来,自安庆北上之后,除了在桐城的时候,当地的团练抵抗了半日之外,别的地方几乎是望风而下,眼瞅着就要攻到巢湖边上了。胡以晃是东王军师杨秀清的嫡系,自从在金田的时候就是杨秀清的死忠,也学到了杨秀清的几成军事本领,所以对着上次追赶惠征和安庆的饷银,西王萧朝贵的下属如此无能,攻不下小小的庐州府,胡以晃嗤之以鼻,如此无能,活该事后东王军师发作,杀了此人之外,还连着清扫了西王在天国里的其他些部署,腾出了位置,进了天京,这才有了自己得封春官正丞相的机会。 东王已然给了自己书信,信中提到若是攻下庐州府,即刻封侯,决不食言,胡以晃心中一片火热,若是打下庐州府,再休养些日子,拿了清妖的十五万两饷银献给东王,再准备着北上接应靖胡侯的兵马,两人会师冲着北边打到清妖的京师,到时候自己也拿个王当当!想到这里,胡以晃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高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全速前进,些许小城无需理会,径直冲到庐州府城下!攻下庐州府本官重重有赏!”狠狠地抽了胯下的骏马一鞭,那骏马吃痛,溜溜地嘶叫了几声,往着北边飞快得去了,几个亲兵连忙驾马跟了上去,在路上急行军的太平军步兵们,又加快了速度,朝着东北方向的庐州府行去,眼看着一场恶战又要开始了。 九月十三日,吉水县城外,天还刚麻麻亮,清晨起来准备烧火做饭的太平军惊奇地发现,城上人影惶惶,城内火起,似乎有着什么大变动,不敢怠慢,连忙飞快禀告了还在睡梦中的夏官副丞相赖汉英,赖汉英连忙穿衣起身,到了太平军的营帐前,另外的几个将领也到了,还来不及寒暄,一个斥候就飞奔来报:“丞相!吉水县南城门大开,一些骑兵和步兵神色慌张,匆匆往着南边逃走了,眼下已然走了一千余人,现在陆陆续续的还在走!” “嘶,清妖这是想做什么?”石凤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地问着赖汉英,赖汉英也没回答石凤魁的话,转过身子问白指挥:“白指挥,昨日攻城情况如何?” “昨日清妖倒是军心堪用,只是似乎守城的器械少了些,石头滚石和箭蔟都少了许多。”白晖怀想了一会,才把昨日的战况说了出来。 赖汉英立刻叫过亲兵:“传令,全军启程,点齐兵马,即刻追击清妖!清妖这是折腾空了这吉水县,物资不够蔡突围!即刻追上,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林启容有些不解:“丞相,为何不先攻下这吉水空城?” “糊涂!”赖汉英翻身上了自己的高头大马,“清妖最擅长坚壁清野之策,如今他们既然敢肆无忌惮地弃城逃走,如今这城里除了还有些人,恐怕是一颗粮食和银子都不会留给咱们了!何况咱们到了江西,这只队伍算是最为彪悍的,只是还稍显稚嫩,不趁着今日他们逃跑,军心溃散,把他们连根除去,若是他们羽翼渐丰,恐怕将来必定是我天兵天将的劲敌!无需多言,快快点齐兵马,咱们一鼓作气,杀了那些清妖,再顺势攻下吉安府!” “是!” 赖汉英在马上看着自己的部队井然有序地整装待发,眼看着清妖就要逃光了,连忙叫上土官正将军林启容:“林将军,你和我的骑兵一起会同先冲上去,先把清妖冲散,再叫他们步兵慢慢收拾那些落单的!” “是,骑兵的兄弟们,给我上!” “是!”一群骑兵轰然允诺,连忙拍着马跟着赖汉英朝着南边奔去。 哈哈,只要剿灭这伙清妖的部队,怕是江西全省的清妖也无人敢和自己再交手,只能望风而逃,江西全境指日可下!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赖汉英和林启容的骑兵堪堪追上了一股掉队的清兵,那些清兵手里肩扛背上背着大个的包裹,看到太平军追将上来,一哄而散,口里叫着:“发逆来了,兄弟们逃命啊!”纷纷把包裹抛下,有的逃到南边,有些就径直离开官道,抱头鼠窜到了山林之中,林启容哈哈大笑,“这些废物一般的清妖,还敢在吉水县对着咱们张狂!眼下还不是夹着尾巴逃了!”   ☆、二十八、鏖战江西(八) 赖汉英策马跑到了那些乱七八糟丢了一地的包裹前面,一个亲兵捡起了包裹,打开一看,惊喜地说道:“是银子!”连忙呈给赖汉英看,“丞相您看!” 赖汉英看着那包银子约莫有二十两之多,别的亲兵下马打开另外的包裹,“丞相,这包是白米!” “丞相这包是一些书!” “看来清妖的确是搜刮空了吉水县,把这些不值钱的书都带了出来,别管这些冲散了的清妖,留给后头的白指挥他们,咱们先上去,谨慎些,剁了那些还拿着银子的清妖们!” “是!”太平军们听到“拿着银子的清妖”,早就红了眼睛,哇哇的飞身上马,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如洪水般冲着南边去了。 荣禄带着千余人的步兵慢吞吞地在官道上往着吉安府,一些青壮们还推着几辆大车,车上装了一些坛子,荣禄边慢慢往前走,边不时回头看看,不一会,北边来了一人一骑,来到荣禄的跟前,翻身下马,禀告道:“报!逆贼已然冲散了三只后梯队,眼下马上就要追到这里来了!” “好!你,”荣禄指着身边的一个把总,“立刻策马去前头山坡后的曾国荃大人处报备,说逆贼片刻就到,请他人不下马,马不解鞍,做好准备!等我一退散,即刻发动反击!” “喳!” “兄弟们!”荣禄大声地对着和自己一起的团练兵们叫道,“等会逆贼来了,即刻散开,将带的包裹和大车丢下,以五十人为一组,散到山上去隐蔽好,等曾大人的骑兵杀到,再冲下山,棒打落水狗!” “是!” 赖汉英冲散了三队清妖的兵卒,本来还担心是清妖诈败的心思,也就烟消云散了,转过一个弯道,就看到前面大包小包慢吞吞行军的荣禄部。赖汉英一马当先,指挥着太平军杀了上去,马蹄隆隆声和打杀声中,那些清妖们看见自己的骑兵,大为惶恐,叫道:“发逆来了!快逃快逃!”“我的天老爷,这才刚有人拿着酒来劳军!”又如同前几次一般,丢下包裹大呼小叫地逃了出去,只留下在官道上乱七八糟的包裹和一些衣服兵刃,并几辆大车。赖汉英看太平军杀了几个来不及逃跑的倒霉蛋,挥手制止了太平军的前进,用马鞭指了一个身边的亲兵,“你去看看那些车里头有什么!”*的军库爆炸让那么多的天兵天将回了天国,如今倒是不得不防这些,虽然自己不怕去天堂,但是这炸成七八块上了天堂,天父看见了,也忒太骇人了些。 那个亲兵战战兢兢地用刀挑开了几辆大车上的幔布,只发现一些巨大的坛子放在马车上,用力掀开坛子上的盖子,就问道了阵阵酒香,那酒香香醇,引得赖汉英身后的人垂涎不已,连连干咽口水,那亲兵流着口水用手蘸了蘸坛子里的酒,放入口中,细细的尝了一下,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赖汉英身后的太平军已然就忍不住要骂出声了,“你这小子,那坛子里到底是什么?!” “丞相,这坛子里是上好的酒,没别的了!” 赖汉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骑兵们连连高呼,纵马上前,围着那几辆车死盯着不肯移开视线,有几个不嗜酒的太平军对这些黄汤毫无兴趣,用刀挑开了几个包裹,有几个包裹里是珍珠般的白花花的大米,那些马忍不住就低头开始大嚼起来,有一个太平军用长矛跳开了一个小小的包裹,不小心用大了力,那个包裹在半空中散开,里面片片的金色叶子飞了出来,满地都是,几个挑着包裹的太平军看了一下,眼神立刻就变直了,那些赫然是赤金叶子! “是金子!” “这边还有珍珠首饰!” 赖汉英原本说继续前进的命令被淹没在太平军的骚动之中,太平军们纷纷下马,开始搜检起包裹来,有些士卒还为了争夺几片金叶子开始了争斗,这边也有人忍不住把上好宜春大曲倒了出来,甘冽的美酒香气传入极爱杯中之物的太平军鼻中,那里还管的了什么禁酒令,有第一个人开始喝了一口,接下去众乐乐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儿,一些人开始了大喝美酒,一些人下了马争夺银子和金叶子,一些人摸着绫罗绸缎眉开眼笑,这些事发生在了片刻之间,赖汉英和林启容还来不及喝止,只能命着自己的亲兵们散开警戒,可是亲兵们唯唯诺诺,眼睛却巴巴地看着官道上热闹的分赃场景,赖汉英摇了摇头,这些人,看到了银子哪里还挪的动脚,前几次冲散了清妖,那些银子亲兵们都没的分,如今若是还不给他们些甜头,恐怕之后再遭遇清妖的攻坚战,就怕这些金田就出来的老兵们不肯出力出汗了,罢了,料想剩下的清妖士卒,早就逃到吉安府了,如今且让他们拿了好处,再攻下吉安府便是,赖汉英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也去取些银子来,可酒是千万不许喝,叫他们也给我放下酒坛子!” “是!”亲兵们纵马上前也开始搜检起包裹和马车起来,对着那些正在饮酒的太平军们劝诫了几次,眼看着他们不肯听,都是袍泽,也就由着他们去了,自己银子都还没拿够呢。 赖汉英对着一个亲兵呈上来的鎏金银质小印章颇感兴趣,对着阳光看了好一阵子,那印章上刻着“如意长春太平散人”八个隶书,赖汉英颇为满意这上头的太平散人几个字,这不是应着咱们天国正在如意挥洒国势长春吗,极好的兆头,赖汉英把那小印章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正想回头和土官正将军林启容说些什么,转头看见林启容已经也下了马,抱着一些金银倮子在眉开眼笑地数来数去。赖汉英无奈地摇了摇头,挥了马鞭,走到林启容的边上,开口说道:“土官将军,收了这些东西,赶紧出发,追击清妖才是。”林启容拿着一个翡翠的镯子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满不在乎地说道:“丞相,这些清妖已然吓破了胆子,逃不了多远的!”正在这个时候,远远地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林启容听到了,又笑道:“后头的兄弟也眼看着跟上来了,且叫他们冲一阵子,让他们也拿些油水贴补下!” 荣禄策马逃到了官道后头绕了个山坡,跑进了山阴处整装待发的曾国荃部,曾国荃的坐骑烦躁地在用马蹄子在地上踩来踩去,可见是极为不耐烦了,荣禄对着曾国荃抱拳一礼:“曾兄,逆贼已然中计,就等着你的反击了!” “好,兄弟们!”曾国荃对着身后的彪悍精壮骑兵呼喝道,“上去杀了那些逆贼,大帅重重有赏!” “喳!” “仲华,等会等我杀了上去,你估摸着时间就吹响号角,叫前头散开的兄弟聚合起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大帅已然在吉水县外摆好了阵势,等着咱们撵了逆贼过去!” “是!”荣禄一抱拳,策马离开了山阴,跑到了官道边上的小山上去,边从怀里拿了一个金灿灿的螺号出来。   ☆、二十八、鏖战江西(九) 赖汉英正欲说些什么,又住了嘴,立着耳朵听了一片刻,脸色巨变,大声喝道:“方向不对,是清妖!快!”对着地上混乱的太平军大声呼喝:“快上马,清妖攻上来了!”地上的众人神色大变,连忙散开去找自己的马,有几个有些醉意的太平军还在相互争夺着酒坛子,赖汉英纵马上前,抽出手里的长刀,一刀剁下了不听命令还抱着酒坛子狂饮的太平军的头,美酒和激射出的血液洒满了整个官道上,别上还在沉醉在宜春大曲的香醇中的太平军脸上和身上飞溅上了血液,被血液的腥味和高喝声“速速上马,迎敌!”拉回了现实,忙不迭地翻身上马,摇摇晃晃地抽出刀准备迎敌。 曾国荃一马当先,飞驰在队伍前头,前头探子来报,说是逆贼来的匆忙,并没有带羽箭来,便大胆放心地冲在了前头,团练们看着主将如此身先士卒,纷纷奋勇当先。曾国荃一刀挑翻了一个胸前囊鼓的塞满金玉在马背上还未拔刀的太平军,身后的清军纷纷跟上,和场内的太平军一起缠杀了起来。赖汉英的亲兵奋力抵抗,赖汉英大声的喝叫让官道上的太平军赶紧上马,又一鞭子抽醒了一个微微喝的有些晕乎乎的小头目,“什么时候了,再不上马,本官不怕再多杀你一个!”那个小头目被自家主帅的一马鞭抽的吃痛,哎哟了一声,脸上出现了一道深紫色的血痕,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摇摇晃晃上了战马,深吸一口气,抽出了马刀,骂了声娘,冲上前和清军纠缠了一起。 被银子和玉镯迷晕了脑子的土官正将军,在被赖汉英杀掉的那个太平军迸射出来的血液拉回了现实,连忙抛下清妖丢在地上的诱敌包裹,翻身上马,大声呼喝着太平军反击,林启容看到不少抵挡着清军的太平军怀里腰间背上全是地上捡起来的金银财物,不由连连喝骂:“蠢才!还不快八那些东西给我丢掉!杀退清妖,地上的东西还不是我们的吗!”他显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对着那个碧玉镯子痴迷的模样了。 不管连着赖汉英和林启容如何呼喝指挥,太平军的阵营还是慢慢的呈现出溃败的趋势,曾国荃亲手杀了几个背上绑着绸缎而转身不便的太平军,身边的清兵还棒打落水狗,把醉醺醺堪堪爬上马背的几个太平军骑兵轻松写意的解决掉,曾国荃身边护卫的清兵看着地上流了一地的宜春大曲,灵机一动,拿出放在怀里的火折子,吹了几口,见火折子上燃起了淡蓝色的小火苗,顺势把火折子丢进了流满高度酒的大车上,“轰”的一声,火苗蔓延开来,不多会就沿着官道和几辆大车燃了起来,不少太平军的战马被突然窜起来的大火惊吓到,连连嘶鸣,四处逃开,任凭自己的主人如何鞭打喝骂,都不肯再往着火堆里去,清军气势更盛,连连斩了不少太平军。 赖汉英咬牙看着这逆转的局面,内心烦闷可想而知,正欲严令反攻回去,只听的两边山上一声炮响,齐齐冒出了之前逃走的清军,山上旗帜招展,林木中隐隐约约人影晃晃,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兵马,官道上的太平军更是大哗,不少还有着战斗力的太平军不敢恋战,转身就逃,只剩下几个赖汉英的亲兵还在咬牙奋力抵抗,不过也是眼见着就要抵挡不住了。林启容脸色大变,连忙和赖汉英说道:“丞相,清妖如今有了准备,埋伏在这里,咱们还是先撤退,避一避风头才是,”赖汉英无法,只能看着官道上来势汹汹的清兵,和两边猛虎下山的伏击清兵,狠狠的挥一挥袍甲,厉声高喝:“立刻撤退,退回到吉水县!”率先就猛抽战马,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往着南边速速去了,林启容也不敢拉下,呼喝着剩下的太平军赶紧撤退,自己也跟着赖汉英张皇的策马去了,剩下早无战意的太平军如奉纶音,连忙也一窝蜂的跟上了,剩下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太平军被荣禄领着的山上伏兵和曾国荃的骑兵团团围住,围歼只在片刻之间。 曾国荃奋力一刀,把一个还在抵抗的太平军连头带着肩膀劈下,鲜血射的满身都是,他却毫不在意,兴奋的哈哈大笑,得意地用沾满猩红色血液的雪白长刀指着场内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太平军说道:“即刻绑了起来,一队人马先押回到吉安府,剩下的兄弟,追到前面去。和大帅一起乘胜追击!地上的财物等着得胜回来均分给你等,大帅有令,分文不取,均赐给浴血奋战的勇士!” “喳!”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太平军就丢下了三百余具尸体,和百来号人跪地投降,这些可是赖汉英和林启容的贴身亲兵,一路跟着天王从广西杀到湖广两江的百战精兵,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陷在了这吉水小县城外头的官道上。 怪不得在马上飞驰的赖汉英心里一阵阵的绞痛,脸庞也扭曲了起来,听到身后的人马喊杀声,心里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任凭南国十月的凉爽秋风都不能平息自己的悔恨和恼意,赖汉英转过头看着自己身边同样惶惶不安的林启容,心里的恼怒更甚,两边的官道上清兵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了出来,太平军的行进速度被纠缠的越来越慢,虽然那些清妖一杀就散,但还是耽搁了时间,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赖汉英无法,开口喝道:“林将军,你负责断后,本官先去召集白指挥和石头将军的兵马,再杀了上来,反而歼灭这伙子胆大包天的清妖!” 太平军中军令如山,上级命令若有违抗,即刻可以格杀,林启容虽然心里在这片刻之间骂了一万个娘,但是也不敢出声反抗,只能是咬牙应下,调转马头,指挥着自己所部返身抵挡起清军起来。 赖汉英看着身后的追兵攻势稍阻,连忙挥鞭望着北边奔去,身后自己千余亲兵连忙尾随而上,赖汉英逃出了死地,心下稍安,却又狠狠的心里咒骂,等到本丞相搬来大部队,看这些清妖到时候怎么跪地求饶,本丞相一定要将这些清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二十八、鏖战江西(十) 赖汉英死命挥马鞭抽着胯下骏马,堪堪奔到吉水县左近,只看的离着吉水县南门三四里路的官道上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太平军的旗号,和一些清妖,还有自家部队地尸体,赖汉英心下咯噔一下,便知道情况不妙,官道两边几声大喊,箭雨倾盆而下,片刻间就有几十个太平军躲闪不及,倒下了马匹,有几根箭簇射中了战马,战马吃痛,前蹄高高跳起,把几个没有防备的太平兵重重的抛在地上,清兵就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小山包上一个墨绿色地大旗竖起,上面写了一个黑色的大字"曾"清兵们齐齐大喊,骑兵纵马上前,挥刀和赖汉英所部战在一起,步兵迅速合围,摆好了鹿角和铁刺等物,挥着白蜡杆来捅马背上的太平军。 清军大声呼喝:“湘军在此!逆贼还不快快投降!”声势威武,地动山摇,震的场内不少太平军神情惶惶,面如土色,手脚发软,手里的武器却还是牢牢握在手里。 赖汉英一咬牙,抽出手里的长刀,大声命令自己正在越来越无力抵挡的亲兵:“今日若不奋力突围,咱们天兵天将就要全数死在这里,想想自己之前杀的清妖!”太平军们想到被自己折磨死的清妖,神色变的坚定起来,情知清军不可能放过自己,摆好了阵势,和攻上来的清军骑兵战了在一起,清军骑兵的攻势为之一挫。 场内正在混战,赖汉英也亲自上前,和几个湘军的骑兵战在了一起,赖汉英挥刀杀了一个措不及防的清军,太平军看着自己的主帅上阵杀了清军,军心大振,连连高呼,奋勇上前,一时间,清军的骑兵被逼退了。 清军的步兵正在鼓噪加油,赖汉英哈哈大笑,多年过去,自己以前练的武艺竟也没拉下,正欲挥刀指挥着太平军突围的时候,围在南边官道的清兵一阵躁动,转瞬间又高声欢呼起来,赖汉英只见一个清军的武将纵马跃入包围圈,手里还举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事物,那武将三十多岁年纪,满脸骄横之色,将手里的那东西一把掷到了赖汉英的马前,伴着清军们如潮般兴奋呼喝声,大声叫道:“林启容的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赖汉英看着地上血液和泥土浸润的事物,骇然发现果然是林启容的首级,那林启容的面目狰狞,一脸不甘的张大嘴巴,想喊出什么。赖汉英的心下一凉,知道是断后的林启容已然被全歼,白指挥和石国宗的部队看着也是被伏击败退了,自己征战天南许久,难道今日要死在者江西地面上? 赖汉英把舌头咬出了血,让自己衰落的斗志又重新昂然起来,不再看一眼地上的林启容首级,挥着刀朝天举起,大声说道:“兄弟们!如今若是为天王效忠,若是战死,也能上大天堂,享大富贵!过了十八年,再转世下凡,灭尽清妖!” 太平军轰然应是,又与清军缠杀了起来,那曾国荃骂了声娘,纵马上前,连着顺势挥刀砍了几个太平军,上到赖汉英前头和赖汉英的贴身亲兵斗了起来,清军的曾国荃部和荣禄部赶到之后,清军军心大振,连连高声呼喝,不多会,太平军的气焰就被打压了下去,几百号人被围在了一个小圈子里,赖汉英连连指挥抵挡,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弟兄们连二连三倒下,前几日还纵横江西无所敌手的太平军西征部,眼下已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覆灭只在顷刻之间! 曾国藩端坐在小山之上,笑着看着场内的清军快要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不枉费我丢了吉水县,路上又丢了如此多的财物,才引得逆贼中计!眼下这场大胜,也不会枉费左宗棠的粮草周转之劳累,江西地方的倾囊相助,和贵妃娘娘雪中送炭的恩德了!曾国藩正在欣慰之时,突然听的北边的鸣镝连连响起,一个斥候连忙来报:“大帅,之前败逃的逆贼又有一只马队攻来,外围设防的兄弟们怕是抵挡不住了!” 曾国藩心头一震,连忙站了起来,看着北边的圈子一阵散乱,正欲发号施令,让步兵士卒拦住,但见那些前来冲锋的逆贼骑兵抱着必死之心,不顾自身安危地冲进了包围圈,冲地场内一阵人仰马翻,心下情知留不住这批逆贼的援军,只能发令道:“传令,尽量缠住逆贼的援军,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 赖汉英心下惨然,如今这必死之局也破不了,只能是拼死杀敌,杀得一个是一个了,正在心灰意冷之时,猛然听到了北边传来了几声大叫:“丞相,弟弟来救你了!”赖汉英转头一看,原来是国宗石凤魁挥着熟铜双锏奋力率着自己的骑兵杀进了重围,所到之处众清军无不退避三舍,石凤魁奋力杀到赖汉英马前,双锏一挥,抵住了曾国荃的攻势,来不及看赖汉英,就连连高呼:“丞相快走!我在这里抵挡的住!”赖汉英眼眶一热,连连道:“好好,你我兄弟就一同死在此地罢了!” “咱们一起杀出去!” 咸丰三年九月十六日,曾国藩率湘勇在吉水县设诱敌之计,将财物酒水丢弃在官道之上,诈逃三次,骄纵发逆之心,斩了发逆土官正将军林启容,并将赖汉英困在包围圈中,后来被石凤魁拼死救出,赖汉英和石凤魁几乎只以身退,湘勇们追赶不及,只能将断后的发逆骑兵全数剿灭,阵斩两千余人,生擒三百人,与太平军西征赖汉英部僵持在吉水县和清江县一代,成对峙之势。江西的局面越发严峻了起来,咸丰皇帝连连下诏,要江西军民鼓舞斗志,血战到底。并诏令浙江、福建、湖南、湖北、广东各地团练支援江西,又发了一流水的捐官来填充国库,以作为大军开拔的费用。   ☆、二十九、兵临庐州(一) 庐州府乃是江淮重镇,清顺治二年闰六月乙巳,庐州府改属江南省(省治江宁府,今南京市)。康熙六年七月甲寅,改属安徽省(省会治安庆府,今安庆市)皖北道(道治凤阳府,今凤阳县)。 新到任的安徽巡抚江忠源出生于嘉庆十七年的湖南新宁。这一年,湖南还有两个了不起的婴儿出生,就是胡林翼和左宗棠。 江忠源出身的家庭无可挑剔,是一个书本网。父亲江上景是秀才,隐居教学,清贫度日。江忠源秉承父志,攻读诗书,少年时即能写一手好文章。虽然他不好八股,爱读对考试无助的实用书籍,却仍然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十五岁便考中了秀才。 这个秀才不是中规中矩的斯文种,而是一个问题少年。他生就一副好身板,面目英俊,性格开朗,乐于交际。由于交游不慎,跟一帮赌徒混在一起,赌瘾深重。赌瘾越大,赌运越差,老是输得脱下衣服去质押,得了钱又回到赌场。偶尔赢钱,便去冶游(找小姐)。那些守法执礼的书生,对他侧目而视,不敢与他为伍。江忠源并不在意,由着性子在社会上玩耍,一直混到二十五岁,他因贵人相助,考中举人,才走上了大运。 那一年是道光十七年,湘潭人欧阳兆熊出任新宁的教官。江忠源奉父命应试拔贡,四场考试,都是名列第二。第一名是个姓陈的书生,富家子弟,文章似锦,赋也颇佳。学使蔡春帆把名列前茅的卷子发给各地的教官评阅,讨论冠军究竟是取江还是取陈。欧阳兆熊说:“若论试卷,优劣悬殊;如果要求真材,恐怕还需斟酌一番。” 学使不高兴了,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人请了枪手?” 欧阳兆熊说:“有没有请枪手,很难查明,也不必深究。不过置身考棚之中,时间又如此紧迫,恐怕连邵阳和新化都没人写得出这么好的卷子,何况新宁这个僻陋的地方!”他从陈考生所写的赋中,摘出若干佳句,念了一遍,然后说:“江考生是一介寒士,陈考生却是富人,卑职如此判卷,总不能说是收了好处费吧?” 欧阳兆熊一番雄辩,使江忠源名列第一,陈考生位居其后。 此年省城长沙举行乡试,江、陈两位考生都去应考。陈考生心有旁骛,选了八月初八的吉日,纳了一名美妾,自愿放弃乡试。蔡学使听说他如此不争气,对欧阳兆熊说:“还是你有眼力,看穿了绣花枕头。” 说来凑巧,江忠源在那一年与欧阳兆熊同时中举,一同进京参加会试。江忠源中举是新宁的盛事。此地自清朝开国以来,没人中过举人,江忠源破了天荒。 欧阳兆熊认为此人今后必有建树。另有一个在京城当侍御的黎樾乔,第一次看见江忠源,便说此人是个勇士,必死于战场。 这个预言在当时看来有些离谱,有几分相术士故弄玄虚的意味。品头论足是读书人的爱好,说出来的话多半不着边际。道光十八年天下太平已久,鸦片战争尚未爆发,一般人都在展望可持续发展的和平。江忠源是公车而非武将,又怎么会在不打仗的年代死于战场? 如今他却率领了自己家乡新宁的团练三千余人,九月一日晚上酉时正,在安庆城内的巡抚衙门里头,领了安徽巡抚的大印,王锦绣穿着绣狮子的补服在一旁观礼,见江忠源领了大印,连忙上前行大礼参拜:“卑职,提督安徽军务总兵官王锦绣。参见抚台大人!” 有着高颧骨,两腮深深陷进去的新任安徽巡抚活脱脱像一个猴子,江忠源连忙将大印交到亲兵手里,亲自扶起了单膝跪在地上满身铠甲的安徽省提督,亲切的笑着说道:“王军门,不必多礼,如今你是专办军务的钦差大臣,又有了男爵的爵位,咱们一体相交便好,本官在安徽,还要仰仗着军门你的湖北雄兵呢。” “不敢当,抚台大人的楚军才是精锐无比,蓑衣渡一战更是轰死了发逆的伪南王冯云山,功名赫赫。” 咸丰二年五月,江忠源率楚勇协同官兵尾追太平军至全州城外。太平军占全州,获得民船数百只,老幼妇女辎重载置船上,准备顺湘江水陆并进,北攻长沙。江忠源生长在湘南,对湘桂边境的地形颇为熟悉,为阻扼太平军北上,决计在蓑衣渡设伏。蓑衣渡位于全州城北十里,为湘江上游一险要渡口,两岸重峦迭嶂,树木参天,河床狭窄,江水湍急。江忠源在渡口北面三里的水溏湾江中密钉排桩,构筑木堰,堵塞河道,又以楚勇在河西岸埋伏,并飞函尾追太平军的总兵和春派兵在东岸阻击。六月五日,太平军夹江而来,船路被堵,江忠源率楚勇呼号而出。太平军仓促应战,以重兵掩护老幼妇女登上东岸,辎重船只一概弃去。楚勇与太平军在西岸激战两昼夜,双方都有不少伤亡,太平军夺舟东渡,江忠源以楚勇力单疲累,未敢涉河进追。太平军得以从东岸翻越山岭进入湖南。蓑衣渡一战,打乱了太平军沿湘江北进攻取长沙的计划。当时大雨连日,江水暴涨,太平军若顺流而北,长沙数日可达。时湖广总督程?采驻军衡州,闻太平军北来,急忙赶回长沙,江忠忠源楚勇蓑衣渡一战,使清军争取到了时间,长沙得以设防固守。 江忠源得意地笑了一笑,这是他从一个小小的知县两三年间就跳到了一省诸侯,手握安徽大权的发轫,委实值得自己骄傲,江忠源在自己的行辕里头的花厅上,伸手请王锦绣坐下,又叫侍从上茶,花厅上的红烛高照,一阵秋风吹过,火光摇曳,室内明暗不定了起来,江忠源请王锦绣用茶,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这时候才又笑着说道:“不及将军在武昌城一场大火烧掉了发逆的三万大军,还单枪挑了伪西王,那时候湖南地方上的人都纷纷讲,这大火烧的像是周瑜周公瑾,这单枪杀了逆贼头目又似赵子龙转世,都说王将军有两者得兼之能呢!” “父老们谬赞了,实在是全靠了皇上的定下了破敌神计,又亏得常总督身先士卒,将士们用命而已,下官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功劳。”   ☆、二十九、兵临庐州(二) “呵呵,王将军谦虚了。”两人正在寒暄了一会湖广和两江的战事,江忠源喟然叹道:“本抚在从广西参战起,便主张围发逆于一地,然后聚而歼之。清军不讲地利,经常坐失良机。永安、长沙围三阙一,益阳临资口该守不守,岳州、城陵矾该争不争,使发逆多次处死地而复生,终成燎原之势!”江忠源恼怒拍了红木茶几,放在茶几上的青花盖碗险些跌到了地上,“如今这江宁虽然丢了,但是更是让咱们有了可以围攻发逆的目的地!流匪若不继续流,那也不能摆上什么用场,将军这安庆守的极好,安庆不失,江宁半日顺风顺水,即刻可到!” “发逆善于因地筑营,深壕厚墙,力能固守,虽咱们并力攻坚,惟以扑营逐利为重,往往损伤精锐。且发逆行军时善于声东击西,八旗绿营多迟缓尾行,根本无法阻扼发逆的前进。而逆贼进攻时善于分兵数路,正兵应敌,奇兵抄后或直捣中坚,而朝廷的部队多以一路当之,有时虽分数路,但却各不相顾,所以常为逆贼所乘。咱们要想克敌制胜,必须改变原来的战法!当逆贼扎营时,应该扼要以断其接济,严兵以堵其退路:当发逆行进时,应该预择精兵宿将,拦头迎击以遏其锋,沿途设伏以挠其势。”说了这些话,江忠源这才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王锦绣,“王将军以为如何?” “抚台大人所言甚是,请抚台大人下令,下官一定一体遵循。”王锦绣站了起来,抱拳答道。 “呵呵,王将军多礼了,本官也没什么好吩咐你的,皇上的旨意说的很清楚,安庆乃长江下游之七寸,若安庆不失,克复江宁轻而易举,若江宁有失,两江全境不保诶!所以,”江忠源正色对躬身站着的王锦绣说道,“王将军你的任务就是保住安庆!保住安庆就是大功一件!” “喳!” “此外,庐州府位于皖中,南北交通咽喉要道,但无险可守,为稳庐州军民之心,安定省内局势,本宫准备向着皇上上奏,将庐州府升为省治!”江忠源也站了起来,对着王锦绣行了一礼,“将军与我南北分守两城,本官将这安庆城交给了将军,本官自取庐州府安营扎寨!” “喳!” 花厅外,王锦绣麾下的亲兵头子蒋琦进来单膝跪下,大声禀告道:“报两位大人,探子回报,昨天夜里逆贼南北分兵,一队人马望着江西去了,另一队人马望着桐城方向去了!” 王锦绣闻言心下一动,拿眼看着新到任的安徽巡抚江忠源,只见江忠源神色激动,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好好,发逆也知道庐州的重要性,这看着就是望着淮河边去了,估摸还指望着打下庐州府,给着在河南被延绥镇和僧王的大军咬住的林凤祥留着退路呢,做他娘的春秋大梦!”江忠源骂了句粗话,又嘿嘿笑道:“看本官怎么给他来个狠的!” “大人,”王锦绣想了一会,下定决心开口劝道,“不如让下官去庐州,大人守安庆府为好?” “不必如此,我们湖南有句话叫‘要死卵朝天,不死翻个边!’本官既然出了这湖南省,就没想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回去,若是不能干出像样子点的功绩,如何锦衣返乡?”江忠源摆了摆手,干脆地拒绝了王锦绣的好意,“何况本官看着前些日子的邸报,这翰林编修李鸿章在合肥城练的团练也是甚好,庐州知府也善于财务,想着要遇见逆匪,本官都有些等不及了!”江忠源用手指着蒋琦说道:“你传令下去,本官的三千人马再休息一个时辰,连夜出发,必定要在发逆的大军之前赶到庐州府!” “喳!” 王锦绣在安庆城门处送走了驾着马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安徽巡抚江忠源和新宁团练三千余人,看着夜色中的隐隐马蹄声,王锦绣转过身子命令道:“传本帅的命令,即刻派出四只队伍,吴二、大眼、王克山,还有你,”王锦绣指着沉默地站在自己身后的蒋琦,“还有你,蒋琦,每人各带一千兵马,星夜赶上发逆的大军,不求大破敌军,只要咬住发逆的进军路线,让逆贼师劳饷匮,给巡抚大人腾出时间来,拿我的令箭,一应补给到左近的府县自行提取。”王锦绣一挥袖子,转身进了类似巨大的安静蛰伏怪兽般的安庆城,“到时候你们就听候巡抚大人的差遣,如今逆贼南北分兵,你们在这里干守着这安庆城也没什么军功,去北方杀几个逆贼,这头上的顶子也能换一换成色!” “喳!” 九月五日,江忠源的车驾到了庐州府,只见得城头上戒备森严,旗帜招展,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江忠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庐江府城池虽然是矮小了些,可这军容也不输安庆雄城的湖北兵,守在南城门口的王金智和李鸿章并一干庐州府的同知,当地父老,看到江忠源的车架,连忙甩马蹄袖子,大礼参拜。 “卑职参见抚台大人!” 江忠源连忙下马,双手虚扶,“诸位何须多礼,快快请起。”尚未来得及寒暄,李鸿章就拱手对着安徽巡抚说道:“法台大人,请快入城,如今局势风声鹤唳,探子来报,发逆已经过了庐江了!” “好,诸位请!” “抚台大人请!” 因是庐州新升为省治之地,巡抚行辕还未建好,王金智本欲将自己的知府府衙腾出来给江忠源驻跸,江忠源不折腾,摆了摆手,择了眼下最空的庐州府学宫住下。 已是九月的时节,桂花落下还没几天,满地的菊花已然是泠然盛开了,江忠源看了一眼正厅外头摆着的几盆金黄色的蟹爪菊花,转头看了站在地上禀告的李鸿章,只见这翰林院编修、安徽庐州府团练大使、道台衔的李大人有着一个容长脸蛋,身材高瘦,正坦然自若地拱了一手,便开声说道:“抚台大人,四日前庐州团练的探子回报,说安庆的王提督派出了四支骑兵,各有千余人马,缠住逆贼,日夜骚扰,让他们的进军速度延缓了许多,如今还未过三河镇,他们也传来消息,说是唯以抚台大人马首是瞻,标下的五千团练,也均归大人统帅管辖!”   ☆、二十九、兵临庐州(三) 王金智也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说道,他脑后的双眼花翎赫然在目,“下官也日夜派人操练三千团练并绿营兵,多少能帮着大人守城!此外,军机来了旨意,上次承恩公转运至此的九万五千两饷银,除了派给江北大营六万三千两之外,尚有三万两千两在庐州兵备道衙门的库房里,这些银子也归大人统筹安排。”上个月为使得战区之中权责统一,少些扯皮,军机下了皇帝的旨意,让王金智兼了庐滁巢三府兵备道之职,如今正是皖北第一炙手可热的布政使之下第一人。 “此外,皇上也派了总兵音德布、总兵玉山等人来助援,眼下也有一万兵马驻扎在了六安和滁州两地,听候大人差遣!”李鸿章又说了一句。 “好好好,”江忠源抚掌大笑,“如今正是兵多将广,钱粮充裕,何愁堵不住逆贼北去之路!”江忠源站了起来,肃然对着王金智和李鸿章开口道,“王知府,你负责城内的局势,城内切记不能乱,此外,命令左近的县城,即刻坚壁清野,将府库打开,将钱粮分发给平民百姓,嘿嘿,这时候谁要是想着中饱私囊,自然有发逆去对付着他们,此时谁敢拿,谁就是想去黄泉走一趟;你既然是兼着兵备道的差事,转运之事就全靠你了,就在这几日将左近粮仓、府库即刻征用,总之一句话,不能给逆贼留下一粒粮食和一分银子!” “下官领命。” “少荃,你领着庐州府的团练、壮丁日夜轮班戒备,将上次承恩公留下的两江银饷起了出来,守住城池,击杀逆贼,各有封赏!” “喳!” “今日看了庐州府之中的声势,本官心里大定,传令,各省援兵防着逆贼围点打援,各自守住六安州和滁州,总兵音德布所部守住阜阳府,防着林凤祥企图南下同流合污,若是发逆攻不克这庐州府,他们几个守住这些地方,便是大功!” “喳!” 江忠源看着厅外的菊花,一阵肃杀秋风吹过,片片金黄色的花瓣不禁秋风鞭挞,掉了下来,恰似一地碎金,江忠源眯了眯眼睛。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就算洪秀全是黄巢转世,我也必然不能让他们越过庐州一步! 江忠源定下对敌之策之后,众将一一行礼告退,只有李鸿章一人端坐在位置巍然不动,待到众人退下之后,方才站了身子,对着江忠源拱手失礼,开口道:“下官有一事禀告。” “哦?”江忠源一挑眉,颇有兴趣地说道:“你且讲来?” “玉不琢不成器,下官的这些团练还没见过大世面,请抚台大人允我出城,寻得机会和发逆一战,好让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新兵们见见血!”花厅内寂静无声,只有翰林院编修、安徽庐州府团练大使、领道台衔李鸿章大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惊起了几只寒鸦,在青色的半空中连连振翅飞舞。 “再者,逆贼过了安庆之后,险无敌手,王总兵大人的骑兵虽然干扰了些许,但也未能剿灭发逆,下官想着发逆的气焰必定十分嚣张,若是能正面给他们来一下狠的,想必也能激起皖南皖北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原本颓废糜烂的斗志也必然会昂扬起来!”李鸿章的眼神如此的坚定和火热,僧格林沁在河南杀的逆贼落花流水,全歼李开芳部,眼下还死死地黏住了林凤祥,江西的情况估摸着也不太妙,赣北除了南昌府之外,逆贼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逃,眼下听闻已经过了临江府了!这皖省之中,若是自己打响了野战的第一胜,相必这道台衔也要马上变成实授! 江忠源默不作声,拿起业已冷掉的茶盏,打开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少荃,你既然敢请命出城和那发逆一战,想必是有什么依仗的,在本官这里,也没外人,不虞走漏了风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本官能否先知道几分呢?” “这是自然,还要大人雅正。”李鸿章丝毫不为江忠源不感兴趣的神情所沮丧,自信地拍了拍手,两声清脆声之后,李鸿章的亲兵从外头捧进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双手高举过头,将木盒子摆在了江忠源前头,李鸿章上前打开了木盒子,江忠源看到盒子中的事物,瞳孔猛地一缩,却又毫不在意地说道:“此物就是你的依仗?” “正是!” “好,”江忠源放下茶盏,一拍桌案,“少荃你如此能为国尽忠,本官岂能拦着你!许你出城,便宜行事,城内守卫的事暂时就由本官带来的新宁团练接手!” “多谢大人!” 九月三日,新任安徽巡抚江忠源上奏,请将庐州府改为安徽省治,并要饷、要兵、固守待援,咸丰皇帝准之。 胡以晃带着部队向东北边行进,到了流过三水镇的巢湖直流边的时候,亲兵来报,说三水镇似乎颇为繁华,可以在镇中就食,而且也没有清妖出没,胡以晃便开口道:“那便进镇子,看到大户人家,分了财产给老百姓,把粮草留给我们,今天咱们就吃大户的!” “是!” 胡以晃骑着马慢慢地富哦了一座石桥,站在了写着“国泰民安”四个颇有讽刺意味的前的牌坊下面,仰着头看了看国泰民安的四个字,嘴里不出声了念了这四个字,不屑一顾地轻笑了一下,放下视线,打量着这颇为繁华的贞子,过了桥就是一条笔直宽敞的青石板路,两边紧挨着的林立商铺旗帜招展,可见是一个极繁华的地方,可是如今依然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闭了。 胡以晃皱了皱眉头,听着检索过三水镇的斥候来报,偌大的三水镇居然一个富户都不见了,连稍微家中有些余财能开一个小店面贴补家用的小康之家,也纷纷已然逃到了庐州府里,只剩下一些贫困无依的人去不得远处,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可以投靠,只能是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大门紧锁,在家里祭拜菩萨、道君、还有自己家的列祖列宗,求着逆贼不要杀人放火抄家。 拉过来了几个老人手里还点着线香,看到骑着马上的胡以晃一副威严般的模样,知道这位是逆贼大军里头是能决定自己命运的,连忙跪下磕头,边磕头还用线香叩拜着胡以晃,口中连连哀求道:“将军~” 边上的亲兵大喝一声:“该叫丞相!” “是是是,丞相大老爷,这三水镇里头民风淳朴,向来是没有帮着朝廷对付义军们的,求大老爷们别杀了我等无知小民!” “罢了,我等天兵天将是以杀清妖为己任,自然不会难为你等贫苦老百姓,”胡以晃被跪在底下的几个老人手里的线香熏得眼睛有些发酸,“你们点了这些香是做什么的?”   ☆、二十九、兵临庐州(四) 一个老者小心的抬起来偷看了一眼胡以晃,看到胡以晃低下头看着自己,连忙又俯首,“小的们在家里祭拜祖先和神仙们,保佑明年万事平安呢。” “大胆!天上真神只有天父一位!”原本冷静的胡以晃勃然大怒起来,吓得地上几个人全部跪在地上双手住地瑟瑟发抖,“还有,天父谕旨,任何人都不用祭拜祖先!这是铁律,若有违反,力斩不赦!” 上帝教以异教的神为邪神,指斥为妖为魔为鬼,尤其以阎罗王、东海龙王为妖魔鬼的代表,妖魔鬼不仅指邪教的神,指灵体,还指世俗中不信上帝,从事邪教活动的人,一切违反上帝教的宗教、道德要求的行为,为免于成为妖魔鬼,免于遭受妖魔鬼的诱惑,世人必须“修好练正”,以上帝、基督之理制欲。 难怪胡以晃听到这三水镇的老百姓在祭拜邪神,就动了大怒,连边上的亲兵们的眼神也隐隐不善了起来,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个老头子,那几个老头子见坐在马上的首领大声呵斥,越发不敢动了,口里喏喏了几声,就不敢说话了。 “居然还敢在家中祭拜祖先,上帝就是咱们的始祖!你们讲的祖先只是肉身这么一个过程,给了你们血肉而已,最多是个奶妈,而上帝才是给了你们心的父母!如今不拜上帝天父大人而拜奶妈,何其荒谬绝伦!即刻回家,将那些不是祖先的牌位都拿下来,换上天父大人的!” “丞相!这祖宗牌位不能烧啊,烧了我们死了没脸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啊!” “什么列祖列宗,只有天父才是我们的祖先!除此之外,别的都是妖!魔!鬼!等你们跟了我们天兵天将,日后都能上大天堂,地狱的阎罗王邪神管不到你们!来呀,”胡以晃吩咐亲兵们,“帮着这里的乡亲们‘修好练正’,把他们的牌位和邪神像全部烧掉!还有若有邪神之类的庙宇,也即刻烧毁!帮着他们日后上大天堂!” “是!”亲兵们领命转身就准备去搜镇,一个老丈扑上了一把抱住一个披头散发头戴红色头巾的太平军,跪在尘土中苦苦哀求道:“官爷,求求你不要啊,这些可是几百年留些来的祖宗牌位!以前淮河水患的时候,大家背井离乡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些牌位当做念想!求求官爷们放过这些!老汉在这里给官爷们磕头!”那老丈双手紧紧抱住太平军的小腿,边做着磕头的样子,“老汉愿意将家中的粮食献给官爷们!” 那个太平军不耐烦的抽腿,朝着老汉的心口就是一脚,把那个老汉踢到了不远处,原本还欲说些求情的话的其他老人家都吓得不敢作声,连忙扶起了那个老汉,只见那老汉已然晕厥过去,面色如淡金,众人只能先扶起他,帮着他顺气,对着太平军接下来的逆行已然不敢阻拦,只能用不能发泄出来的仇恨眼神看着进了镇子,把镇子闹的鸡飞狗跳的一伙太平军。 这些逆贼! 不过会,镇子内的喝骂声慢慢的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的阵阵哭声,还有慢慢升起的浓浓黑烟,有几个太平军拉着几车粮食慢慢拖到了牌坊下面,并拿着几只鸡和赶着几头肥猪,腰间挎的刀还有血望着地上滴去,几个老头子就看着那些血在青石板上迤逦,像是成了一道红色斑点的长丝带。 一个亲兵把沾满鲜血的刀用一件不知是哪家女眷的裤子擦拭干净之后,将沾满血迹的裤子丢在了那几个老头子前面,那几个人骇然地看着丢在自己面前的血色长裤,越发不敢说话了。 那亲兵拱手对着胡以晃禀告道:“丞相,镇子里的土地庙、何仙姑庙,还有每家每户的伪祖先牌位也全部烧了,有几个人不知天兵天将威武,还擅自阻挠,被几个兄弟们杀了。” “杀了就杀了,”胡以晃淡然说道,全然不顾边上那些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的老汉们,“执迷不悟,还敢阻挠天兵天将‘修好练正’,死不足惜!” 胡以晃继续传令,“收拾起粮食,咱们去河边生火做饭!安庆派出来的清妖骑兵估计是等着咱们在镇子里歇息的时候偷袭咱们,速速出发!”胡以晃很明白,留在这么一个整个镇子都开始敌视自己的地方,是不明智的做法。 “是!” 太平军们离开了三水镇,粼粼马蹄声和车轮声远去,镇子里的哭声想了起来,几个老头子迫不及待地想进家里看看情况如何,却发现那个被太平军一脚踢在心窝处的老汉咳嗽了几下,慢慢地醒了过来,便留在原地,七嘴八舌地给他说起了自己看见的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镇子里头急急地奔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那青年着急地东张西望,仿佛在找些什么,那几个老头看到这个年轻汉子,连忙招手。 “三儿!你爹爹在这里,看样子不太好!” 那个被叫做三儿的年轻人看到自己的父亲面如纸色的被几个老人簇拥在地上,连忙上前,带着哭腔说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身子有什么不适的?” “张老汉被刚才出了镇子的逆贼踢中了心窝子,刚才才昏过去好一会呢,刚刚才慢慢醒的。”边上的老者说道。 那张老汉双眼似乎失神了一会,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才慢慢有了焦距,右手死命的拉住了自己儿子的衣襟,哆嗦着嘴颤抖地问三儿:“三儿……咱们家的,咱们家的祖宗牌位被那些乱贼烧了?” 三儿沉重地点了点头,“那些逆贼冲进了房子,把祖宗牌位全扫在地上,我上前阻挡了一下,还被他们打到在地,有个人还拿出刀子,威胁我说叫我再动一下,就杀了我,我就不敢动了,眼瞅着他们把牌位堆在一起,点起了火,烧掉了。” 原本还存着一点点侥幸心理的张老汉,闻言心口一阵剧痛,心如死灰,噗的一声,就从口里吐出了一口鲜血,仰面倒在了张三儿的怀里,胸前的衣襟上全是斑斑血迹,张三儿哭着叫“爹爹”,这时候张老汉只剩下出气没了进气了,只见张老汉瞪大了眼睛,脸色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恶狠狠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气喘吁吁地说道:“三儿,给爹爹和列祖列宗们报仇,去北边,去投奔官府的大军,你若是不去,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原谅你!”说完又咳嗽出了几口血,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儿子,就此死去,却没有瞑目。 。。。。。。。。。。在杭州办事,今天只有一更,每天恢复正常更新。   ☆、二十九、兵临庐州(五) 张三儿不敢置信地摇了摇自己的老父亲,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就此离开了人世,边上的一个老汉在张老汉的鼻子上试了试鼻息,摇着头对张三儿说“节哀顺变啊三儿”,张三眼中的泪水这才滚滚流了下来,抱着张老汉痛哭了好几声,擦干了自己的泪水,用手将父亲的眼睛抚合上,轻轻地将张老汉放平放在地上,似乎自己的父亲只是熟睡着了,自己动作要小心些,免得打扰了父亲的美梦,往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又朝着边上的那几个老汉磕头,“大叔大爷们,我爹爹就交给你们了!等下叫我的婆娘出来披麻戴孝,给我爹送终!” 几个老汉连连点头,有一个问道:“三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爹爹叫我给他报仇,我这就去北边,去庐州,跟了官兵打这些杀千刀的逆贼!这打渔的营生将来报了仇再回来做!” “好,你去吧,家中的事儿我们会帮着料理的。” 张三儿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起身子没理会自己身上的尘土和斑斑血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 爹,你等着,你等着儿子去给你报仇! 。。。。。。。。。。。。。。。。。。。 过了三水镇边上的流入巢湖的大河,再往西北六七十里路就是孝乐镇了,这天早上,天还刚蒙蒙亮,李鸿章正在镇上的打谷场子上吩咐着防守戒备的事儿,几个伙夫在热火朝天的生火做饭,还有几个账房先生和镇子上的米商猪肉店老板在交易着午饭要吃的东西,因都是乡里,这些源自于庐州各府县的团练军们对着地方尚属和气,边上的亲随上前打了个千,禀告道:“大帅,前方探子来报,三日前发逆已然是破了庐江县城,望着北边过来了,探子怕露了身份,只能是远远地望着发逆大军的行踪,不敢靠前,因此尚不知,最近几日发逆的具体行踪。” “我知道了,下去吧。”李鸿章挥了手,让那个亲随退下,吩咐好了防务之后,对着自己新成立的庐州团练营里头的几个把总说道:“算着时间,这时候发逆估摸着就要到了三水镇了,咱们是要提高警惕了,把油布包着的武器全部起了出来,时刻准备着和发逆交锋!咱们练了这么久的兵,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抚台大人已然下令,此战若是能胜,即刻赏三千两给咱们,本官一文不取!全部分给三军兄弟!你们把这个消息即刻说给兄弟们听,让大家的士气鼓舞起来!” “喳!” 一道道的命令传下去,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欢迎雀跃,纷纷高声欢呼,最后欢呼声慢慢地统一了起来,变成了“多谢大帅!多谢大帅!” 李鸿章得意地笑了笑,这时候负责南边戒备的一个斥候进了打谷场,单膝跪下禀报:“报!大帅,南边抓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的,他说有发逆的动向要禀告!” “哦?”李鸿章的眉毛一挑,“带他上来。” 张三儿被带到了李鸿章面前,两个清兵一架,张三儿就跪在了李鸿章面前,李鸿章看着这头戴白布,满脸悲愤的年轻汉子,颇有兴趣地开口了:“听说你有逆贼的消息,可是真的?” “是,官爷,那起子逆贼昨天在我们三水镇烧了全镇人的祖先牌位,还把小的爹爹给踢死了,”说到这里,张三儿的话音里带了一丝哭腔,“昨天晚上他们在巢河边上安营,我就连夜跑到北边来,在这里看到有官军在,所以就马上过来禀告官爷!” “很好,那今个下午或者傍晚,发逆的大军就要经过此地去庐州了!很好,你的消息若是属实,必能帮着我在和发逆的征战之中占得先机”李鸿章听到张三儿的禀告,闻言大喜,连连拍手,不过又想到了什么,目光炯炯地盯着张三儿,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你的情报有误,本官第一个就杀你祭旗!” 张三儿害怕的浑身发抖,不过还是强忍着恐惧,跪直了身子,“不敢欺瞒官爷,若小的存心骗官爷,小的甘愿受罚。” “好,有你这句话,本官自然会如你所愿,说吧,要什么,银子还是别的什么?” “小的不要银子!”张三儿又连忙磕头,碰碰作响,眼神之中闪过一缕坚定痛恨,“小的要从军,好让我杀敌报仇雪恨!求官爷可怜可怜小人,让小人得偿所愿!” 李鸿章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你既然如此有志气,本官自然要成全你,来呀。”一个亲兵随喊随到,垂手听命,“带他下去,给他换身衣裳,找人看着,军情若是属实,那就给他一把刀,也让他为国出力,为自己报仇!” “喳!”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张三儿感激地又连连磕头,李鸿章含笑叫他起来,看着张三儿转身离去的身影,李鸿章收起了笑容,发号施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用了早饭,即刻出发,咱们在巢河边上,和逆贼分个胜负!” 边上的一个心腹的将领,神色彪悍却又露着一股精明的吴长庆思索了一番,对着李鸿章说道:“大人,为何不派几千人马去偷袭下发逆的大军?措不及防之下,说不定能偷袭成功,灭灭发逆的威风。” “不妥当,”李鸿章在打谷场边上的一个大青石上摊开了安徽省地图,对着巢湖边上的地形细细翻看,“安庆王总兵的几只骑兵已然是扰的发逆的大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如今咱们再偷袭,怕是要做无用之功,再者,咱们也不是靠着马匹和骑兵来作战的,奔如闪电,这是咱们的短板,”李鸿章用手比划了一下,心里默算着需要进军的路程,“咱们得了消息,在地势好的地方摆开阵势,先得个地利再讲。” “好,标下即刻去调动本营兵马,随时出发!”   ☆、二十九、兵临庐州(六) 李鸿章看好了地形,心里有了主意,招手叫过合肥本地人张树声,眼下在淮勇里头当着把总,李鸿章吩咐张树声,“你带一千兄弟,去冲一下发逆的大军,无需硬碰硬,稍微缠斗一下,就赶紧诈败,务必要将发逆的大军引到此地,”李鸿章点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到时候你就分散到后头去,等着老潘的枪队上前迎敌。” “是!” 身后打谷场上的火头兵烧好了早饭,吆喝着士兵们上前排队领饭。李鸿章卷起了地图,神色凝重却又有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挑战之色,如今也该看看我这支,被懿贵妃娘娘钦命为“淮军”的团练乡勇,练得怎么样的时候了! 。。。。。。。。。。。。 这日是康慈皇太后的千秋节,懿贵妃早早的又被帆儿给吵醒,双眼无神地任凭一伙子服侍梳妆打扮的人摆弄着自己,已经在了九月的时候,北京的早晚时候也有些微凉,懿贵妃披着一件披风在西暖阁里头打着哈欠,正殿门口一打开,吹进了几缕凉风,懿贵妃哆嗦了一下,唐五福正欲开口呵斥,一看到进来的是养心殿大总管杨庆喜,连忙把快要出口的骂声吞进了肚子,倒是惹得自己差点咬到了舌头。 杨庆喜进来打了个千,请了安,懿贵妃懒洋洋地说道:“快起来吧,你整日在御前伺候,也不用每次进来行礼,如今皇上时常叫你来储秀宫,也不知道你每日要行多少个礼,本宫看你这都累得慌。快起来吧。”杨庆喜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娘娘虽然体恤奴才,奴才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罢了,”懿贵妃在镜中看着帆儿给自己脑后的发髻上插了一只应时节的金菊花福字钗子,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皇上这时候叫你来做什么?” “回贵妃娘娘的话,皇上来请娘娘早些去慈宁宫,等着合宫嫔妃过来,再一同拜见皇太后寿诞之喜。” “我知道了,你去回皇上,本宫用了早膳,即刻就去。” “是,”杨庆喜看懿贵妃收了话,“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差遣,奴才这就回养心殿了。” “去吧。” 帆儿边给懿贵妃按插大旗头,边对着自家主子笑吟吟地说道:“皇上这是极看中娘娘了,让着娘娘先去,到时候要领着这东西六宫的嫔妃们朝贺皇太后呢。” 这起码是皇贵妃的礼遇,不过懿贵妃毫不动声色,转过身子去了膳桌,“你就喜欢幻想,别废话了,五福,把早饭拿来,小安子,把最近几日的军报说来听听,让我下饭。” 帆儿无语地把椅子挪开,好让懿贵妃安坐下,默默地又翻了一个白眼,人家是听笑话看戏下饭,您这倒好,听着杀人的事儿下饭......那边唐五福连忙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早饭,懿贵妃开始大吃了起来,边上的安德海从靴腿子里头抽出了一个纸片,读了起来。 “九月初三,逆进攻南昌府,初六日,往南下,克临江府,清江县令周云海和临江知府金林捐国......” “九月初五,发逆伪丞相破桐城县,初九,再破霍山县......幸早已搬空府库,发逆军需稍窘......” “哎,”懿贵妃放下了盛着枸杞红枣粥的碗,安德海立刻收了话。“这就没什么好消息,看来也只能指望着一南一北新办的团练,还有这中原的地方给皇上挽回些脸面了,对了,河南怎么样了?” “回娘娘,僧王昨个晚上来了奏报,此时还在养心殿呢,刚刚我送杨总管出门的时候,杨总管稍微说了句,说是好消息!” “这就罢了,免得皇上今个一点开心的事儿都没有,若是板着脸,估摸着晚些时候,六宫的谣言又要起来了,咱们出发吧。” “是。” 这时候懿贵妃的脚已然肿的很大了,穿上了安茜为自己订做的超大码花盆底鞋子,挺着肚子,杏贞出了储秀宫的正殿,就看见四个小太监抬着肩舆在两对铜鹿之间早早地候着了,懿贵妃就着安茜的手上了轿辇,身前身后的太监打起贵妃的依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望着西南边的慈宁宫去了。 到了慈宁门,懿贵妃刚一下肩舆,就看到杨庆喜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双手虚扶懿贵妃,口里说道:“皇上和太后在里头等着贵妃娘娘了。” 杏贞连忙进了慈宁宫,到了正殿里头的西暖阁,只见皇帝和皇太后在炕上说着闲话,杏贞不敢怠慢,连忙大礼参拜,恭贺皇太后千秋寿诞。 穿着银灰色团凤大褂的皇太后连忙叫德龄扶起懿贵妃,“这大着肚子就不必多礼了,老婆子的生日,每年都如此过,累赘的很,快坐下。”杏贞起了身子,笑道:“这是臣妾肚子里头,太后娘娘的皇孙要拜见皇太后呢,臣妾怎么能委屈了肚子里皇孙的孝心呢!” 咸丰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懿贵妃是知礼的,”皇帝将手里的盖碗放下,指着那碟奶油卷子说道,“懿贵妃喜欢吃这个,把这个拿到懿贵妃的宫里去,让她晚上用。” 懿贵妃含笑谢过皇帝,三个人说说笑笑,不多会,在外头候着的御前小太监如意来报:“六宫的嫔妃小主们都到了”皇帝这才对着康慈皇太后说道:“额娘,嫔妃们都到了,且受了她们的礼吧。” 康慈皇太后点了点头,下了炕,皇帝和懿贵妃一左一右搀扶住了皇太后出了西暖阁,皇帝将皇太后扶上了宝座,懿贵妃领着六宫嫔妃跪下行礼,恭贺皇太后千秋之喜,皇太后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快起来吧。”六宫嫔妃肃然站立,各自贴身的宫人呈上了给皇太后的贺礼,杏贞手书了一卷《心经》,和一副紫檀木吊翡翠无量佛的佛珠串子,别的嫔妃送的礼物都是放在匣子里头,一时间懿贵妃倒是也不知道旁人都送了什么,“你们都有心了。”皇太后看着挺着肚子的懿贵妃,“懿贵妃你且坐下,久站对肚子里的龙胎无益,还有,丽嫔,你的大格格呢?怎么不带过来给哀家瞧瞧?” 丽嫔娇丽如旧,穿着一身的绯红色旗袍,头顶着同色系的鸽子血整套首饰,丽嫔闻言又行了一礼,这才笑道:“大格格昨天贪吃梨,后半夜拉了几次,如今还在宫里补觉呢。” “那就让她好生休息着,身子好了再带过来让哀家瞧瞧。” “是,太后娘娘。”   ☆、二十九、兵临庐州(七) 皇帝和一干嫔妃从慈宁宫出来,挥手挥退了众女,笑着对杏贞说道:“懿贵妃,你最近睡的可好?朕最近几日忙着前朝的事儿,倒是少些来储秀宫了。” “回皇上,最近睡得有些少,不过白天倒是能补补眠,所以这精神头还不错呢。”懿贵妃笑着说道,看着咸丰皇帝脸色的黑眼圈,杏贞心下一动,又开口了,“皇上,您也要注意些身子,别太劳累了,无关紧要的事儿就交给军机去办,皇上还是要少操心些。” “恩,你说的极是,来,朕陪你回储秀宫,然后再去养心殿批折子。”咸丰皇帝欣慰地握住杏贞的手,扶着懿贵妃上了肩舆,“是,皇上在臣妾宫里用些糕点茶水再回吧,臣妾新近研制了一种新茶,倒是可以献给皇上呢。” “哦,那朕倒是想试试。” 。。。。。。。。。。。。。。。。。。。。 “兄弟们快退!逆贼势大!”胡以晃看着对面的清兵围上来纠缠了一会子,在太平军的抵抗下,丢下几具尸体,又迅速地向着远方逃去,胡以晃拿了把牛筋的弓,瞄准射了一箭,却也只能射在清军败退扬起的尘土中,啪地掉在地上。 胡以晃摇了摇头,右手一挥,示意大军继续往前进,绕过了几个小山,前方探子来报,前面几里路上没有清妖的踪影,看看天色,也差不多到了生火做饭的时间,胡以晃便命令步兵原地休息,骑兵来回巡视戒备,火头兵开始沿着小河边开始生火做饭。 火头兵刚刚点起了炊烟,官道后头一声呐喊,又冲出了千余人的清兵,挥舞着刀棒上前偷袭太平军,几个太平军的骑兵措不及防,被清军的白腊杆子扫到在地上,瞬间就死在了马下,边上的太平军骑兵连忙围上来,一阵子的绞杀,清军又败退了,逃到了北边去了。 胆战心惊的伙夫刚刚往滚开的锅里倒入从三水镇掠来的小米,远处的呐喊声又轰的一声传来,山坳处又露出了一批清军,那伙夫手一抖,半袋的小米洒在了泥泞的地上,几队骑兵上前迎战,胡以晃不动声色,对着那个伙夫喝道:“慌什么,有丞相在,还怕清妖过来砍你的头吗!赶紧把米收拾起来,给天兵天将们做饭!” “是是是,”那个伙夫连忙点头哈腰,操弄起勺子开始煮饭,等到几十个大锅的火转小了,小米饭咕咚咕噜在锅里唱着欢快的歌,稍微有些米香弥漫了起来,那几对骑兵这才赶了回来,为首的将领对着胡以晃禀告道:“丞相,咱们兄弟一路赶了清妖他们到一处树林里,因怕是有埋伏,就不再进去,连忙赶回来了。” 胡以晃点了点头,拿起了一碗热乎的小米饭,“你做的很对,如今清妖除了埋伏之外,也没别的招数了,两军交锋,从来都是一击而溃,只能靠这些歪门邪道出些气,且别理他,先用了饭,等着咱们冲到庐州府,到时候一举歼灭他们才算完!” “是!” 清妖还算识相,在太平军吃饭的时候没有出来搅局,惹起太平军们的怒火,几个围在大铁锅边上的骑兵刚往着自己肚子里塞进了两碗黄橙橙香喷喷的小米饭,喂饱了肚子,再想着吃一碗解解馋,结果此时,阴魂不散的又从北边的官道上冒了出来,骑着马大声呼喊着冲了过来,太平军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几个骑兵骂了几声娘,丢下饭碗,连忙翻身上马,上前架住了清妖的一队人。 和前几次一样,清军抵挡了一会,就又如潮水一样退却了,胡以晃的眼角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这些清妖在玩什么把戏?就这么骚扰一下?难道是为了阻挡我们的行程? 边上的大将上前行礼,然后说道:“丞相,这些清妖难道是为了让咱们的行程变慢,好让庐州府有些准备不成?” 胡以晃点了点头,微微沉思,“估摸是这个意思,那庐州府倒是有些难打了,不过无妨,”胡以晃的神色坚定了起来,“再难打,还有比安庆府更难打的吗?安庆府咱们打不下,如今来拈庐州这个软柿子,不会拈不软的!传令下去,即刻开拔,若是这些清妖还敢来纠缠,就全军上前,灭了这伙子清妖,杀鸡儆猴,威慑一下庐州府的那群贪官污吏,早些把庐州府让出来!” “是!” 。。。。。。。。。。。。。。。。。。。。。。 太平军全军开拔,望着东北方向行去,离吃了中午饭有些时间了,全军正在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前头的树林里万箭齐发,一声锣响,清军们又探头出来,挥着刀凶猛地上前砍杀起来,前头正在渡河的太平军骑兵部来不及抵抗,被羽箭射到了好几个,全军顿时慌乱了起来,胡以晃大怒,这些清妖果然想死!几天下来被安庆骑兵追击和被这伙清军戏弄的怒火全部爆发了出来,高声呵道:“别慌,即刻叫步兵抵挡住!传令骑兵,全力追上,今日就先灭掉这伙太岁头上动土的清妖!给庐州府亮亮咱们的刀锋利不锋利!” “是!”太平大军迅速地集结起来,靠着溪水边上厮杀的清军围了过去,那为首的清军首领张树声看发逆动了真怒,全军都围了上来,知道是自家将军的计谋已然得手,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咱们赶紧往回走,逆贼追不上咱们!哈哈哈” “是,咱们赶紧走,逆贼追不上!”清军们的齐声呼喊声响入云霄,胡以晃险些咬碎了银牙,双眉一抖,便策马上前,用马鞭指着前头得意洋洋的清妖首领,再次发令道:“全军听命,即刻全军出击,剿灭这股清妖,今天本丞相要拿此人的脑袋当球踢!” “是!”张树声冒着太平军射来的稀稀拉拉羽箭,转身就望着正北方跑去,边上跟着一群胸口绣着“淮”字的清军骑兵,一溜烟的逃走了,后头的太平军们咬着牙一路赶了过去。   ☆、二十九、兵临庐州(八) 一处平整的上坡地上,两边的亲兵站在李鸿章的身后,淮军团练大使坐在太师椅上,正悠闲地喝着水袋里的水,午后的阳光温和地洒在人的身上,李鸿章有些困乏了,左右前头的探子还没说逆贼来了,打个盹应该也是无妨的。李鸿章眼睛迷迷糊糊地,暮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鸿章顿时清醒了起来,骤然起身,一群亲兵看着南边露出的一点点人影,有个亲兵眼尖,率先看清楚了骑士身上的服饰,连忙回头禀告:“是咱们的人!” 李鸿章背着手看着远处的骑兵飞快的靠近,堪堪到了李鸿章的跟前,连忙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地禀告:“大帅!发逆的大军已经被张把总激怒了,正全军赶过来,张把总叫小的先来禀告大帅!做好准备!” “好!老潘,”李鸿章对着身旁的枪营把总潘鼎新命令道,潘鼎新俯身听命,“你即刻摆好阵势,等张树声的骑兵从你阵前绕过,你就准备好,正面痛击发逆!” “是!”潘鼎新没有二话,转身就下去呼喝自己营的清兵们列队整装。李鸿章也上了马,站在南坡的最高处,俯瞰着自己的淮军有条不紊地集合起来,方才的睡意早就一扫而空了。 .............. 过了半顿饭的时间,南边的方向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只见张树声带着一群马兵浑身浴血地从远处拼命奔来,马兵奔上来坡,来不及和李鸿章行礼,就左右分开,忙不迭地跑到了潘鼎新所部的身后。 胡以晃看着坡上散乱不堪的骑兵得意的笑了起来,抽出腰间的刀,斜斜指着坡上的乱兵,大声喝道:“兄弟们,杀上去,宰了这些清妖!”一夹马肚子,骏马嘶鸣,腾空率先往前冲去,身后的太平军呼喝着连忙赶上,弯弓射箭,片刻间,山坡上的清军危在旦夕! ........................ 储秀宫。 懿贵妃懒懒的半躺在炕上,看着安茜在绣小孩子的肚兜,帆儿在打线,午后温暖的阳光真叫人昏昏欲睡,懿贵妃歪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帆儿和安茜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家主子在笑什么。 这李鸿章,眼光果然不错,居然想到了火枪队! ..................... 胡以晃看到之前前来挑衅的清军骑兵望着两边分开,中间露出三排整齐的清军,在最前面的一队半跪着,后面的两排齐齐站着,这些阵势倒是一般,最让胡以晃恐怖地瞪大了眼睛的是,他们手里举得是,居然是火枪! 后头的潘鼎新看着策马飞奔上来的发逆骑兵们,露出了一丝狞笑,右手猛地往下一斩,大声呼喝道:“开枪!” “砰砰砰”清军的火枪队连续发出的轰鸣声,坡上一阵青烟弥漫,胡以晃只觉得右臂猛地一阵剧痛,手里的长刀忍不住掉在地上,人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往后仰着摔在了地上的草丛里,身后的骑兵眼尖,小心地避开了胡以晃,一阵剧烈疼痛之中,胡以晃咬牙挣扎站了起来,看着身前的骑兵莲儿连三的摔下马去,胡以晃的眼睛几乎都要并出血来。 ............................ 咸丰三年九月十三日,李鸿章率领火枪队迎敌于三水镇外,发枪击伤了太平天国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右臂,太平军的骑兵毁灭殆尽,奈何火药不足,太平军的步兵一拥而上,火枪队不敌,先胜后败,边战边退,慢慢退入了庐州府,和安徽巡抚江忠源、庐州知府王金智坚守庐州府。 ............................ 胡以晃脖子上还吊着绷带,右臂绑在绷带里,随行的军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火枪的伤势,起码得要三个月才能休养好,过了半年才能舞刀弄枪,太平天国春官正丞相的左脸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痕,三四天过去了,终于结了疤,胡以晃端坐在帅帐之内,默不作声地看着帐外的庐州城墙,眼里含着隐隐的恨意。 城内那伙诡异的清妖,先让骑兵用挑衅之计激起天军的火气,结果大军全力出击,迎面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枪!自己的骑兵损失殆尽,本来想好的围点打援,围着庐州府,让六安和滁州的清妖援军赶来救援,用灵活机动来去如飞的骑兵打败援军,这庐州府里军心必然颓唐,到时候再一鼓作气,不愁这小小庐州城不能一战而下,结果如今骑兵泰半没在清妖的火枪扫射之下,自己的机动部队排不上用场,两地的清妖援军反而转过头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用步兵围住庐州府,不需要清妖们舍身为国,只要自己攻不下庐州,露出一丝的军心低迷迹象,这些两地清妖就会帮打落水狗!胡以晃用灵活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里却又有一点点的侥幸,还好自己开始就被击伤下马,若是像前头的骑兵一样,被火枪一一打下马,如今哪里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帅帐之中。 边上的亲兵进了帅帐,单膝跪地禀告道:“丞相,清妖已经紧闭了城门,城头上清妖的大兵林立,似有数千之数!” “几个将军们呢?” “几位将军各率各部刚刚上前试着攻了一会子,被箭雨都逼回来了,看样子庐州府里头物资充沛。” “哼哼,物质充沛,只要咱们攻下庐州府,这物资就是咱们充沛了!自安庆南北分兵以来,清妖使得好计谋,一路坚壁清野,有些银子有什么用,如今这粮草和军需的物资都是极少了,传令给几位将军,叫他们进帐议事,到时候打下庐州府,收缴了粮草之外,本丞相还要第一个宰了那个姓李的清妖火枪队首领!” “是!”   ☆、二十九、兵临庐州(九) 战云密布的庐州府内,菊花已染枯萎,江淮一带的秋风远远没有南边的温和惬意,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坐在安徽巡抚签押房里头议事的李鸿章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王金智看着李鸿章关切的问道:“少荃,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受了风寒,如今你的火枪队可是打出了名声,发逆估计这时候恨的你牙痒痒呢,你可要保重啊。” “呵呵,知府大人说笑了,那三水镇一战,不才的乡勇虽然也打死了几个骑兵,可后头的步兵一拥而上,那些乡勇们傻了眼,来不及发火开枪,这才败退了,若不是抚台大人的新宁乡勇和王总兵大人的几只骑兵在后头骚扰,下官的这几千人能不能安然进城,都是两可之间。”李鸿章苦笑了一下,连忙谦虚起来。 “哎,少荃,你何须妄自菲薄,”江忠源放下手里的账本,笑着说道,“你这火枪队极为出色,可惜就是火力不足,不然横扫发逆也是极为可能的,而且还肃清了发逆的骑兵,如今江淮一带,若是发逆在江宁不发兵支援,这伙子庐州城下的逆匪,没有了骑兵,就如同是少了牙齿的老虎,少了许多危险了!” “抚台大人说言甚是,”王金智连忙点头,“虽然少荃的淮勇也损失了不少人马,但少荃你放心,抚台大人已然命我从府库中拿出了银子,给阵亡的乡勇家里分了抚恤金,乡里的青壮见得从军饷银丰厚,也踊跃报名要加入乡勇团练杀敌,我命人在府衙前竖起的招兵杆子,从早到晚,报名的人川流不息的,可见这庐州府的军民之心堪用!” 江忠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少荃的你火枪队的确是立了大功,本官想着,什么时候也给新宁团练也配上些火枪,”江忠源转过头看着王金智,王金智连忙苦着脸回答道:“抚台大人明鉴,如今这庐州府里钱粮是足足的,可是这火枪,下官真是变不出来,这还是少荃在发逆还没攻下江宁的时候,和上海的洋人打了交道,花了大价钱买来了,如今这江宁已然被发逆攻下,这去上海的道路不通,一时间恐怕也是筹集不来的。” 江忠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李鸿章也点了点头说道:“知府大人说的极是,何况这英夷也没给什么好成色的火枪给咱们,都是一些落后的要淘汰的火枪款式,多发射几次,就要炸膛,实在是不堪大用,如今看着若是要火枪营能够正面击败逆贼,除了要大量极好的火枪之外,这火枪发射的方式和乡勇的站位还是要好好研究研究。” “且不提这些,城内的火药储备的如何了?”江忠源问着王金智。 王金智打开了手中的册子,边看边说道:“有火药三千斤,硝石一百车,想必能坚持开销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足够!”江忠源兴奋地合上了手里的账本,“只要咱们这里坚守住,别让发逆北上,干扰僧王的河南剿匪大计,等河南平靖,僧王挟大胜之威南下,恐怕这些逆贼想走也走不了了!何况,”江忠源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笑容,“这江南江北两个大营,总督大人总不会就看着江宁里的发逆到处派兵遣将吧?” “大人所言极是。”李鸿章和王金智连连点头,三人对着未来的局势极为乐观,正在室内谈笑风生,就在这个时候,巡抚行辕的清兵进来禀告“城外的发逆似乎有了动静,要开始准备进攻的架势了。” “好,就按照之前咱们分工好的事儿去做,少荃,你跟着我上城墙看看发逆的架势如何,王知府,你就在城中安抚平靖地方即可。”江忠源接过亲随送上来的顶戴,戴上了自己的脑袋上,正了正,封疆大吏的气势一览无余,眼中闪着兴奋的斗志眼神,“本官要看看发逆能不能啃下庐州府这个硬骨头!” 李鸿章和江忠源一起上了南城门的位置,只见得底下的太平军大营人影晃动,一队队的太平军士兵在营内整装待发,江忠源拿着千里眼仔细地看了一遍太平军大营中的动向,淡然吩咐李鸿章道:“少荃,叫团练们准备好守城,如今不是野战,发逆想靠着这几千人就攻下庐州府,真是痴心妄想!” 李鸿章应下,挥着手让传令兵挥动旗帜示意全城开动防守,巨石、火炮、热油被城内的壮丁有条不紊地一一送上来,王知府已经下令,每个帮着搬运东西的每日工钱五十文,每个在城墙上帮着守城的每日工钱一百文,都包吃住,这么一下子把巢湖附近逃难到庐州府的青年壮丁们全部收罗了起来,李鸿章看着城上急忙来回的壮丁川流不息,城墙内外这么一比较,居然是不遑多让。 江忠源看着太平军的巍巍军势,气焰滔天,不由得叹了一声,神色有些萧索,“这些凶狠的发逆原来也是良民,只可惜,这世道……”李鸿章连忙截住安徽巡抚的感叹,“大人,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守住这庐州府吧。” 江忠源虽一直活跃在镇压农民起义的第一线,铁腕无情,但长期处穷乡僻壤,屡见新宁县百姓因饥馑而从叛,又亲历浙江大荒,江忠源深知百姓疾苦,竟存有百姓造反,情有可原的“大逆不道”想法。江忠源尤其痛恨为富不仁之徒,以为正是这些人把穷人逼上梁山。江忠源曾作诗一首,警告为富之人,切不可坏事做绝,逼民造反: “哀此贫氓力耕种,年丰仅足偿什一。 今年不复望有年,坐令沟壑填白骨。 但见富人百无忧,谁怜贫者为饥出? 贫人一旦为饥驱,富人岂得安其室? 江忠源猛的惊醒,如今的确不是大发感叹的时候,连忙回过心神,点了点头,“少荃说的极是,你且去看看城内的火炮是否堪用,等下发逆攻城的时候,火炮火枪齐发,定要让逆贼好看。” “是。” 李鸿章行了礼,转身去左近的几个炮台去视察了,城外的太平军阵营里头号角呜呜吹起,蚂蚁般的太平军们驾着云梯从远方开始小跑向着庐州府冲来,江忠源边上的信号兵举起一面红旗,从右边斜着猛的向左边一挥到底,城墙上就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嗖嗖嗖的声音,连片的箭雨往着城下倾泻下去,庐州大战,开始了。 十月初四,太平军围攻庐州府,第一日,攻克无果,收兵,第二日,太平军攻上西城墙,被李鸿章的火枪队打了下去,第三日,太平军挖地道企图用火药炸开庐州府城墙,幸火药量不够,加之又被江忠源在城内征得的瞎子来听破方位,引水倒灌如地洞,太平军只是震塌了角楼的一角,丢下几具尸体,只能退兵,第四日,安徽巡抚江忠源的新宁团练出城与太平军对战,大败而归,两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于是太平军西征的胡以晃部与清军在庐州府一线僵持起来,六安和滁州的清兵得了江忠源的命令,乐的在两地休整,守住自己的城池即可。   ☆、二十九、兵临庐州(十) 十月十二日,紫禁城,储秀宫。 北边的秋光又是不同,银杏叶早已落光,只留下光秃秃的银杏树干在空中横出疏散的枝桠,因是今日的阳光极好,小朱子把关在笼子里的几只画眉鸟和八哥挂在了廊下晒晒太阳,那几个黑黢黢的八哥兴奋的叫着,用嘴巴沾起水,歪着头给自己梳起羽毛来,两只画眉也不甘示弱,叽叽喳喳地热闹唱起歌来。 皇帝在储秀宫西暖阁陪着懿贵妃,懿贵妃此时的肚子已然很大,穿着宽松的旗袍窝在炕上,虽然还是十月初的时间,但是咸丰皇帝担心着懿贵妃怕冷,早早就叫内务府烧了炕,如今这屋里头温暖如春,是一点寒气也感受不到。 懿贵妃拈起一个金桔,放在嘴里细细地吃了,笑吟吟地看着咸丰皇帝打着拍子,听着坐在地上的云嫔两手纷飞起舞,在弹着《渔歌唱晚》。 未及云嫔一曲弹奏完毕,御前最得宠的小太监如意拿着一摞子的折子急急忙忙地进了储秀宫西暖阁,跪下请了安,将折子给了咸丰皇帝,皇帝不耐烦地拿起最上面的一部,云嫔连忙双手抚筝,古筝“嗡”地一声,就此停声,懿贵妃也收住了笑意,仔细地看着咸丰皇帝脸上的表情。 咸丰皇帝漫不经心地打了最上面的折子,脸色一变,变得狂喜了起来,不由得高声叫了好,翻了几页,脸色又变得愠怒,冷冷的哼了一声,到底还没拉下脸来,翻了第二本折子,还是这样变幻了些神色,脸上阴晴不定,放下了几本折子,默默不语。懿贵妃看见皇帝的脸色还不算难看,于是就浅浅笑着,开口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南边的军情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懿贵妃心里纳闷,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是什么意思啊?皇帝抬眼看到懿贵妃被自己弄得稀里糊涂的呆在那里,哑然失笑,将折子递给了懿贵妃,“你看看,这南边的局势说是不好,不能算差,也打了些胜仗;说是好,也不能说,起码赣北和皖南都失陷了,所以朕真不知该是笑还是恼啊。” 懿贵妃接过奏折,凝神一看,曾国藩在江西吉水县先败后胜,斩了千余发逆,曾国荃还亲手杀了一个太平军的指挥使,如今正僵持在吉水清江一线;安徽的李鸿章出城与发逆正面对战,用火枪队将发逆的骑兵一扫而空,却是先胜后败,不敌蜂拥而至的太平军步兵,败回到庐州府,坚守庐州府,太平军倒是没有攻下庐州府,一南一北,全部被清军给纠缠住了。 懿贵妃放下折子,喜悦地笑着对皇帝说道:“皇上,臣妾以为您应该高兴才是。” “哦,懿贵妃有何话能让朕开心起来?”咸丰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自发逆在武昌城外江上吃了大亏之后,顺流东下,几百里之中,没有一战之敌,而如今且看着僧王在黄河北岸全歼李开芳部,现在李开芳的头还挂在菜市口呢,又在河南紧紧咬住了林凤祥,只要发逆没有援军北上,这伙子所谓的北伐全军覆灭,指日可待;如今这安徽被李鸿章黏住了北去的援军,江西又有曾国藩纠缠着发逆不让四处乱窜,为祸赣省,皇上,这说明什么?”懿贵妃放下手里的折子,“这说明咱们的军心起来了,除了能守城之外,还敢出城挑衅迎战!不仅是敢于迎战,还能杀一些叛逆,这些千余人的收获堪称大胜!”咸丰皇帝连连点头,“按照之前定下的计策,只要努力让发逆的大军锐减,咱们最后获取胜利的希望就会越来越大,些许城池的得失无关紧要,皇上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懿贵妃你所言甚是,朕倒是有些小气了,看到些许地方被发逆侵占,心下不爽快。”咸丰皇帝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皇上这是慈心,担心着南边的军民,只要赣南、庐州安庆都守住,僧王解决了河南的林凤祥,得胜南下,或者是东进剿灭捻军,都是极为方便,何况这还有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呢,总不能是吃干饭不干活的吧?” “极是,只要江南江北大营在洪杨逆贼的眼皮底下动些小动作,江宁就要风声鹤唳,想要倾巢出动,那就要想想老巢被一把端了的后果!”咸丰皇帝兴致勃**来,连忙叫小安子拿上来舆图,翻开细细地观看了东南形势起来。 “正是呢,皇上,云妹妹还在这里,不如请云妹妹弹一首《十面埋伏》来为皇上助兴,以壮天子之威?”懿贵妃看着云嫔坐在地上百无聊赖,转眼一想,笑着对皇帝说道。 皇帝抬起了头,对着自己东南边的布置十分满意,看着云嫔点点头,笑着说道:“云嫔的性子急些,弹奏这些铿锵的曲子最适宜,云嫔你且奏来吧?” 云嫔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细细的沉思了一会十面埋伏曲子中的意境,睁开眼,双手一拨,阵阵杀伐之声就从指下流出,云嫔的古筝弹奏很是高超娴熟,没几下,室内的众人就恍若置身于四面楚歌之中。 伴着铮铮琴声,懿贵妃毫不在意琴声带动了心脏跳动越来越快,继续说道:“不过,皇上,别怪臣妾给您泼冷水,这眼下,南边的局势还很不乐观,估摸着还有些硬仗要打。” “兰儿你提议建立的团练如今很是堪用,江忠源、李鸿章、曾国藩所率团练乡勇与逆贼交战,所作所为都可圈可点,朕除了命地方多只应些粮草之外,还有什么局势不好的?你且说说看。”咸丰皇帝说道。 “那臣妾就说了,从南边的奏报来看,骑兵和火枪兵都极为重要,臣妾以为,骑兵若是运用得力,除了江南水乡之外,天下各处都可厮杀过去,这僧王的蒙古骑兵,曾国藩的一点子骑兵,都不够,皇上要想法子怎么样把骑兵多训练点起来才算够!”骑兵若是运用得当,可是能完虐步兵的,沙俄时代的骑兵可是打败了入侵俄罗斯拿破仑的近代火枪队,当年拿破仑50万大军,被留辫子用砍刀哥萨克骑兵杀的基本没几万了。在克里木黑海战役,哥萨克骑兵让英法两国损失不少军队,才由此诞生了红十字协会。 “还有,臣妾看着李鸿章的奏章,说是火枪队操练不甚完备,发射时间都拿捏不到位,有一会万箭齐发,浪费了火药,有些时候居然一枪未发,这才让发逆的步军占了便宜,若是能练好火枪队,正面迎敌,再用骑兵掩杀过去,何愁发逆不破!” 咸丰皇帝看着侃侃而谈的懿贵妃,神色有些恍惚,这懿贵妃的眼界比外头的那些大臣们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是不是国家之福?咸丰皇帝暂且把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问题抛在脑后。“那依你之见呢?” “骑兵的事儿臣妾不懂,就不乱说话了,不过这洋枪的事儿,臣妾想起了一句话,那就是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要找洋人去,找英夷,或者是法夷,不惜重金也要将最好的火枪,还有最好的火枪教练请了来,叫他们好好操练!”这也是日后同治年间淮军兴起时候,李鸿章打造淮军的经典套路,请洋教习,还有全副洋火枪火炮,这就是让李鸿章威名赫赫,笑傲同治、光绪两朝的资本,淮军的后续者袁世凯也就靠着这些改革过的军事,手握大权,在革命党人和满清政府之前左右逢源,篡了共和的胜利果实。 “嗯?可是这些西夷恐怕不会全心帮着咱们,听肃顺说,这些发逆和洋人们可是都是信上帝教的。”咸丰皇帝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国家与国家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友谊,”懿贵妃说出了后世这句谈论国际关系直指本质的准则性名言,咸丰皇帝没有被懿贵妃的话而虎躯一震眼冒崇拜的星星,“上海和江宁可是洋人在咱们大清的驻点,皇上您想想,日日相处着,能不能生些嫌隙出来吗?何况只要咱们能拿的出大钱,洋人们不会不动心的,洋人们可是没有半点礼义廉耻,那里能赚到钱就向着那边。” “懿贵妃说的极是,那朕就要让他们自己个聘请洋人去,火枪火炮也自己个去买,朕只管着付钱罢了,朕不耐烦看那些蓝眼珠子和黄头发的洋鬼。” “皇上圣明,”懿贵妃小小地拍了下马屁,“而且咱们要是用了洋人的枪炮,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什么好处?”咸丰皇帝好奇地探头问着懿贵妃。 “只要洋人的枪炮拿了回来,匠作营的老师傅拆了几条,臣妾相信,到时候,不拘多少年,咱们自己个也能仿制,洋人欺负着咱们就是靠着船坚炮利,皇上您说,咱们学了洋人的火枪兵训练之策,再加上自己会仿制了枪炮,到时候,也叫那些夷人们懂一句话!”这就是中国人最擅长的技术——山寨!日后的共和国就靠着山寨从列强的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一跃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和核俱乐部的大佬,百年血泪这才告了一个段落。 “什么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光爷的仇,咱们迟早要报回来!”云嫔的筝声越发激烈高昂了起来,储秀宫内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楚汉双雄在里面厮杀着,项羽悲愤地唱着乌骓歌,抱着虞姬的尸体在左右厮杀着突围,筝声激越,似乎为着懿贵妃的深谋远虑做了一个精彩的音乐注脚。   ☆、二十九、兵临庐州(十一) 咸丰三年十月十九日,军机领班大臣,咸丰皇帝在皇子时候教过书的太子太保、体仁阁大学士祁隽澡因病致仕。 河南,许州府。 许州府,古称许昌,历史上的许昌是群雄逐鹿之地,东汉末年,曹操迎汉献帝刘协到许县,此地因此成为东汉的首都。曹丕代汉建魏时,定都洛阳,取“汉因许而亡,魏因许而昌”之意,将许县、许都改称许昌,名称一直沿用至今,雍正十三年更为许州府,临颍、郾城、襄城、长葛、密县(今新密市)、新郑属之。 时间进了十月之后,中原地带的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在河南这里,扬沙也漫天席地的卷了起来,弄得僧格林沁大营里头的站哨的士兵鼻子眼睛里全部沾了细沙子,却不敢伸手去抹掉,开玩笑,僧王大帅最近几日发落了多少军纪不严,思想涣散的满蒙汉三军!打二十军棍是最轻的,若是犯了“四十斩”,二话没说,只能是砍头了事,大营里头的八旗老爷兵们无法,除了每次忍受之外,只能私下暗暗发誓,等回了京城定然叫僧格林沁好看,若不是让僧格林沁倒霉,这八旗的旗丁也不需当了。可是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听命吧,没看见白山都统的人头才摘下来没几个月呢。 营帐内的传令兵人头攒动,各自分开,在营帐内巡视的士卒纷纷避让开,有些老油条的老兵开始指点新被咸丰皇帝谕旨塞进来的八旗新兵,“瞧见没,这是大帅要号令全军了,叫着都统以上的将军们进账议事了,我说老三,你也学着点,别混吃海喝的,特别是那些大烟,可别再抽了,如今这僧王虽然对着咱们旗人严苛了些,可是银饷和军功是半点也不含糊,你没看见那武云迪千总,如今是守备了!这可是平步青云的晋升!你若是争气些,得了些军功,也能说门好亲事,在四九城也能抬起头来,你看看四九城里头那几个抽大烟的有好下场的......”年长的旗兵絮絮叨叨的话语被淹没在呼啸而至的北风和风沙之中。 延绥镇总兵、提督衔柯立宏并几个都统总兵进了僧格林沁的帅帐,只见穿着四团龙补褂的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肃然据坐在老虎皮铺就的红木椅子上,不怒自威,众将不敢怠慢,连忙施礼,僧格林沁一抬手,示意众人起来,众将端然坐下,竖着耳朵听着僧格林沁发话,僧格林沁开了口,略带着蒙古腔调的官话在帅帐之中发了出来,“如今已然是十月,咱们和林凤祥所部已然在河南省里头捉迷藏玩了许久,不能再这样不痛不痒的闹下去了,皇上的谕旨上对着本王的要人要钱军功均是从不二话,咱们也要对得起皇上的圣恩!况且皇上也一再催促本王要速速剿灭林凤祥部,平靖河南地方,好让大军再南下合围江宁的发逆,如今之计,为了能让满汉八旗战士安心过个好年,本王也少些埋怨,说不得在除夕之前要尽数剿灭发逆了!如今健锐营武云迪已然是在关帝庙附近看住了林凤祥,本王看着地图,再细细的问过本地父老,这临颍县西南角,水道纵横,老颍河、颍河、吴公河交错,咱们虽然骑兵多,火炮营等却快不起来,但发逆的骑兵也不少,地势平坦,咱们可是全灭不了林凤祥部,若是到了明年开春,江宁的杨秀清派了北伐的援军再北上,这攻守之势恐怕就要逆转,所以,本王准备在这临颍县布下天罗地网,临颍县适合咱们画河围歼!柯总兵,”延绥镇柯立宏拱手领命,僧格林沁指着临颍县的地图,众将都围了上来,“你率延绥镇的骑兵即刻出发,星夜赶到杜曲镇,驻守当地,若是发逆来攻打,你守些时间,便可南退,但不能退过高庄!本王要你死死堵住老颍河和颍河之间南下的路线!唐布拉吉,这察哈尔部副都统的职位本王先还给你,本王要看看你是不是咱们蒙古的好汉子,带着你的察哈尔骑兵,并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蒙古各部骑兵望着颍河和老颍河合流以南,若是放过发逆的一兵一马过河,你就提头来见,”长着满脸黑胡子的唐布拉吉双膝跪下,抽出腰刀往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划,握紧了溢出鲜血的左手,神色坚定的说道:“大王,我以成吉思汗的名义起誓,绝不放过发逆一兵一卒南下!若是违背誓言,我自己抹脖子,绝不给大王和咱们蒙古人丢脸!” “好!外火器营、两翼前锋营、八旗护军营三营即刻望着西南角去,在吴公河以东,颍河以西列成长蛇之阵,若有发逆企图西进,即刻阻拦,火枪火炮齐发,若是发逆南下,虚张声势一番就罢了,等本王率科尔沁的骑兵还有巡扑五营赶上和健锐营武云迪会合,将发逆一路撵到两河交叉之处,柯总兵和西边的三营一同望着中间压进,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弄个十面埋伏之阵出来,靠着这滔滔颍河水,咱们这次也要全歼此部发逆,给皇上再立一个大功!” “喳!末将听命!” “明日夜里戊时正,各部到位,若有不到者,斩!”僧格林沁一挥袖子,肃然开声。 “是!”   ☆、三十、扶摇直上(一) 忙忙碌碌又是一年过去,时间转瞬即逝,不经意间,咸丰三年的年关又到了,虽然这一年大江南北战火频频,安徽,江西,河南,还有江苏四省皆有连片战事,和捻军太平军打地不亦乐乎。但在烽烟之中,好消息还是很多的,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在河南全歼了李开芳的万余人马,最近又和林凤祥纠缠于许州府境内,双方各有胜负,江宁虽然是被发逆攻克,可是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也未曾放松过一日,一南一北夹住金陵雄城,使得太平天国不敢全力北伐西征,让河南,江西,安徽的团练、八旗们有了喘息之机,对此,咸丰皇帝和军机均是心知肚明,咸丰皇帝更是连连下诏,要原来时空中被太平军攻破江宁时就该殉国的两江总督陆建瀛和江苏提督、专办军务的钦差大臣向荣全力守住两座大营,“不以拔城为功…江南江北大营为平灭叛逆之根本,不容闪失!”条件之优,底线之明确,举世罕见,诏书的潜台词就是:说只要江南江北大营不丢,金陵附近的城池可以战略性舍弃。此诏书一出,镇江,无锡,句容,金坛各地富户无不纷纷分别向着南北方向避难,京城里皇帝的意思不就是要不管这些靠近金陵的地方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了吗! 扬州因是漕运总督的驻地,大批的富户逃到了这个极为繁华的地方。漕运总督威逼利诱,问扬州的盐商和逃难的富户狠狠的敲诈下共计五十万两白银,全数解给了江北大营供陆建瀛分配,咸丰皇帝大喜,亲自手书下诏嘉奖,并赐给了黄马褂双眼花翎,号召全国官员向他学习,为了此事日后还生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事端来,暂且不提。 南边战事如火,北京却已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飘飘洒洒下了三天的大雪了,今个是除夕的好日子,懿贵妃临盆在即,今年一应的年终繁琐的事都不去理会,请示了皇帝,将六宫的事全数让贞妃和丽嫔云嫔料理,只是一心安胎。今年的合宫夜宴还是摆在了乾清宫,皇帝看着南边和局势稳定了下来,喜爱奢华和大排场的天性又表露了出来,指点着贞妃大宴铺张了一番,懿贵妃领着众女对着宝座上的皇帝并皇太后恭顺地行礼如仪,心里却暗暗腹诽着奢靡如此,皇帝连忙叫帆儿扶起懿贵妃,让她坐在山海日月同升漆金金丝楠木屏风的左手边第一张挂着黄色幔布的桌子上,懿贵妃含笑谢恩坐下,打量着桌子上的一干看盘,全是些冷硬的水果并糕点,不由得一脸嫌弃的神色,咸丰皇帝看到懿贵妃的脸色,了然一笑,开口说道:“懿贵妃,朕叫他们备好了你能吃的吃食,等会叫他们滚滚的拿给你用着。”懿贵妃笑着说道,“皇上有心了。”咸丰皇帝一笑,拍了拍手,歌舞就起了来。 皇帝先领着合宫嫔妃一起敬了皇太后一场,懿贵妃又领着众女敬了皇帝一场,如此翻来覆去,加上歌舞唱戏助兴,没多会,晚宴就结束了,皇太后起身回宫歇息,太监们撤下了残席,换上了喝酒的果品菜式,皇帝也换了杯中的绍兴黄酒,倒满了上好的汾酒,丽嫔上前敬酒撒娇,要皇帝一杯干完,皇帝也笑咪咪的一口喝完了。酒席过半,上来了一个说书人开始讲笑话,那个说书人胖胖的身子,一脸团笑,站在当庭之中,团团行礼完毕,就开始说起笑话来。 “一个县官十分吝啬,招待私塾先生只用片肉一盘,既薄又少。先生以诗讽嘲道:“主人之刀利且锋,主母之手轻且松,一片切来如纸同,轻轻装来没多重。忽然窗下起微风,飘飘吹入九霄中。急忙使人觅其踪,已过巫山十二峰。” 这个县官不大识字。一天坐堂审案,师爷递给他的状子上有三个人的名字:原告郁工来,被告齐卞丢,证人新釜。县官看了“郁工来”的名字,喊道:“都上来!”三个人听了,急忙跑到堂前听候发落。县官生气地说:“我喊原告,干啥一齐来?”接着,他看了“齐卞丢”的名字,又喊道:“齐下去!”三人听了,又急忙退到堂下。县官更恼火了,说:“喊被告,为啥一齐下去?!”师爷见状不敢直说,便打圆场道:“原告名字另有一种念法叫郁工来,不叫‘都上来’;被告名字也另有念法,叫齐卞丢,不叫‘齐下去’。”县官问:“那证人的名字,另一种念法叫啥?”答道:“新釜。”县官说:“我估计他是有另一种念法了,要不然我要喊他‘亲爹’了。” 有个先生好喝酒,仆人经常偷酒喝,先生辞退了此人,打定主意要选个连酒都不识的人。一天,朋友介绍个仆人来,先生指着黄酒考问:“这是什么?”仆人说:“是陈绍。”先生想,连酒的别名都知道,定会喝酒,便没雇用他。过几天,朋友又介绍,先生再考,仆人回答:“花雕。”先生暗惊这人连酒中佳品都知道,仍不用。再过几天,又有人来,先生仍以黄酒考问,仆人摇头说不认识。又以烧酒考问,仆人也说不认识。先生便留下此人。一日,先生出门嘱咐仆人说:“墙上挂着火腿,院里养着肥鸡,要小心看守,不要丢了。柜子里有两个瓶子,一瓶是白砒霜,一瓶是红砒霜,千万动不得。若吃了会肠胃崩裂,马上毒死。”先生走后,仆人杀鸡切腿,煮熟后下酒,直吃得酩酊大醉。先生回来,一见鸡、酒、肉全无,仆人躺在地上,便一脚把他踢醒,追问东西哪里去了。仆人哭诉说:“先生走后,小人在馆内看住东西,忽然来了一只猫,把火腿叼跑了,我去追赶,又来了一条狗,把鸡撵到邻家去了。我看惹了祸,怕先生回来责怪,便不想活了,先吃了白砒霜,老不发作,再吃红砒霜,还不能死,现在正头昏脑胀,躺在这里挣命呢。””   ☆、三十、扶摇直上(二) 本来夹起一片烩鱼唇仔细吃了的懿贵妃听着这些笑话,撑不住,丢下鱼唇和筷子,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的直叫,本来有些气急,双手挨在肚子上笑了一会,只觉得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双腿之间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我操,这是要生了吗? 安茜笑了一会,看见懿贵妃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笑也不笑,嘴唇有些发紫,额边发际里流出了冷汗,心知不好,连忙上前扶着懿贵妃,关切地小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懿贵妃皱了皱眉头,肚子中的胎儿跳动越来越厉害,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安茜,我恐怕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啊………”懿贵妃忍不住突如其来的巨痛,大叫了一声,安茜看了看懿贵妃裙子下面有了血迹,连忙跪下,提醒还在哈哈大笑的咸丰皇帝:“皇上!娘娘羊水破了,恐怕即可要生产了!”皇帝看着懿贵妃的样子,知道情况不好,连忙下了龙桌,上前握住懿贵妃的双手,只觉得懿贵妃的双手忽冷忽热,头上冷汗直冒,就连忙叫太医太医,一直守在殿外的太医飞奔进来连忙妃懿贵妃请了脉,跪下对咸丰皇帝说道:“皇上,娘娘这是要生了。” “那马上叫稳婆过来,就在这后殿接生!”皇帝说了御旨,众人连忙听命,安茜和帆儿扶起呢懿贵妃,绕着去了后殿,就躺在东暖阁的龙床之上,懿贵妃肚子巨痛,拼命的拉着安茜的手不能放,安茜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能脸上露出焦急的意思,压着自己的情绪,巧言安慰道:“娘娘,别急,我已经请了皇上让贞定夫人进宫,娘娘放宽心些,”懿贵妃点了点头,肚子中的巨痛越发剧烈起来,头上的凤冠凌乱的不成样子,嘴唇发白,忍不住又啊的一声放声喊了起来。 ................. 皇帝听的后殿之中传来懿贵妃高亢的叫喊声,心里又烦躁又是忐忑,看着那个说书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瑟瑟发抖,心下腻的慌,挥手叫他退下,叫一直奏的舞乐停了下来,里头的太医出来跪下行礼:“皇上,贵妃娘娘的体质强建,胎儿也是足月,已经叫人去煎催产药了,皇上请放心,必然无忧的。” 贞妃等**众女神色复杂地相互看了看,此时**之中只有贞妃为尊,贞妃起身行礼,对着皇上说道:“皇上,这时候应该请懿贵妃娘娘母家的贞定夫人进宫侍产,懿贵妃的心也能平复些。” “这个自然,快去请贞定夫人来,抬上轿辇!快去快去!”咸丰皇帝一连串的发号施令,让如意赶紧去开宫门传召,“御药房的上好药材全部给朕拿出来,送进去给太医斟酌着用!” “喳!” 过了半个时辰,懿贵妃的嗓子已然喊哑了,杨庆喜进来回报:“贞定夫人进了月华门了!” “那就赶紧让她去后殿,无需来这边请安行礼了,快去!”咸丰皇帝连忙放下手里的金杯,吩咐杨庆喜。 丽嫔看了看时辰,已经丑时过了一会,便开口对着咸丰皇帝说道:“皇上,这天已经麻麻亮了,今个您还要太和殿大朝会呢,您看,还是先回养心殿眯一会吧,这里有我们姐妹几个守着贵妃娘娘,想必无妨的。” 咸丰皇帝侧着耳朵听着后殿里头的??响动,不耐烦地挥手叫丽嫔噤声,“贵妃现在在生产,朕怎么有心思能睡得着。” 如意从正殿边上的侧门进了来,跪下打了千,禀告道:“皇上,太后来了。” 咸丰皇帝连忙站了起身,和宫妃们一同迎了康慈皇太后进来,皇帝对着太后说道:“额娘,这时候怎么又过来了?” “德龄对哀家说懿贵妃要生了,哀家就起了要过来看看,毕竟皇上如今还没有阿哥,懿贵妃若是一举得男,那真是列祖列宗保佑我大清了。”太后安了座,对着坐立不安忐忑无比的皇帝笑道:“皇帝你也别急,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懿贵妃身子康健,胎儿也健壮的很。” “那就好,懿贵妃是有福之人,想必无事,哀家就陪着你在这里等着好消息。”皇太后发了话,丽嫔就更加不敢劝,一群六宫嫔妃也不敢自行离去,只得陪着两个**的主子一同枯等着。 痛,懿贵妃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要被劈开一样,还是用钝刀慢慢割着,怎么觉得和凌迟处死一样的感觉!双手用力地抓住明黄色的锦被,头痛的都要爆炸了,伏在身下的稳婆一直大声地呼喊着“娘娘,用力些,奴婢能看到孩子的头了!”,帆儿在边上带着哭音,帮着懿贵妃擦汗,“娘娘,用力,马上就不痛了!”安茜也满头大汗地帮着揉懿贵妃的肚子,杏贞觉得自己的肚子要爆炸掉了,几个稳婆还叽叽喳喳地叫懿贵妃用力用力,杏贞忍不住,抬起头,朝着那些碎嘴的八婆们大吼了一声:“全部给我闭嘴!吵死了!” 寅时过了半刻钟,殿后的懿贵妃叫声终于慢慢低了下来,断断续续地呻吟声之中,突然又高呼了一声(或者是怒斥声),然后就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响亮的婴孩哇哇大哭,啼哭声清越,在咸丰四年的正月初一凌晨响起。 咸丰皇帝连忙站了起来,焦急地看着后头,一个嬷嬷小跑着出来,脸上带着巨大的笑容,奔到皇帝面前,咸丰皇帝还未等那个稳婆靠近,连忙发问道:“怎么样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那个稳婆跪在地上,口里恭喜出声,“是个小阿哥,五斤九两!健壮的很,刚生下来就大声哭了!” 皇帝倒坐在了宝座上,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稳婆,又转过头看着对着自己笑眯眯的皇太后,一种巨大的喜悦像温暖的热水包住了自己,让皇帝觉得真是从毛孔里都透着一股舒服劲,咸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乾清宫里的众人听来,后殿新出生皇子的哇哇哭声和前头皇帝的哈哈大笑,在此时是如此的统一协调。 皇帝想起了懿贵妃,连忙问稳婆:“贵妃怎么样了?” “回皇上,懿贵妃有些累了,现在生皇子之后就累得睡着了。”   ☆、三十、扶摇直上(三) “好,且让兰儿她好好休息,杨庆喜,你去传旨!让贞定夫人在宫里帮着懿贵妃出了月子再回去,一应供给按着正二品诰命的份用来叫内务府支应。”皇帝意气奋发地饮了杯中酒,吩咐边上的杨庆喜,杨庆喜恭听,贞妃和丽嫔听到皇帝亲昵叫着懿贵妃的小名,额头上不禁猛跳了几下,杨庆喜刚刚应下旨意,就在此时,如意连忙从外头捧了几个明黄盒子一路小跑进了乾清宫,众人看到那些明黄色的盒子,知道是最紧要的军机大事,不敢阻拦,让如意跑到了皇帝跟前,奉上了盒子,皇帝看到那些盒子,眉头微微一皱,喜悦的神色有些淡了下来,却又不能不接,打开了在上面的第一个匣子,把里头同样是明黄色封皮的请安折子丢在一边,拾起了白色封皮的折子无奈却又不得不地打开细看,这些几百里加急的无一不是军国大事,迫在眉睫,由不得自己拖延,若是南边的坏消息......说不定现在就要去叫起,让军机大臣们星夜进宫议事了! 本来想着排班上前庆祝咸丰皇帝得子之喜的嫔妃们站在原地,等着皇帝看了军国大事再考虑自己的行止,是应该高声祝贺还是坐回到位置上,免得触动了皇帝的怒火,羊肉没吃到,倒是惹了自己一身骚。 皇帝打开了奏事的折子,看了一眼,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刷的一声站了起来,拿着折子的双手慢慢抖动了起来,眼中是一种不敢置信的神色,丽嫔等一干人看到皇帝的激动表情,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越发不敢说话,连接着折子的如意都不知道里头写的是什么,虽然是自己从外奏事处的太监接过来这些折子,但是外奏事处的太监说,快马南边来的折差一送到折子就已经晕死过去了,也问不出来什么。 咸丰长长舒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把底下的几个匣子都打开了,拿起了剩下的几个奏事折子,一目十行的全部看完之后,闭上眼睛端坐在须弥宝座上,不说话了。 众女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这架势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康慈皇太后也见着皇帝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便笑着开口道:“皇帝,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些乏了?” 皇帝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眼色中迸发出一阵狂喜之色,把手里的几个折子丢回了匣子之中,对着皇太后说道, “额娘,南边大胜,大胜!僧王在河南许州府临颍县围歼了林凤祥部,活捉林凤祥!江南江北大营两面夹击金陵,在安徽和江西的发逆全部撤回去救援江宁,赣皖两地的团练趁势收复了两省的不少失地。朕登极四年以来,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河淮一带地方平靖。”皇帝一拍桌子,激地案上的杯盏扑通作响,眼中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这可是里头朕的儿子给朕带来的好运啊,真是上天保佑我大清!” 六宫嫔妃们连忙出班齐齐行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好,六宫同赏半年月例!”咸丰皇帝得意的哈哈大笑,又想到了那个后殿之中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奇女人,如今又有功于社稷,该是好好封赏!“杨庆喜,传旨,懿贵妃即刻晋封皇贵妃,摄六宫事!”皇太后听到懿贵妃升为懿皇贵妃的旨意,眼中只是闪烁了一下,也没多说话,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就让皇贵妃在这乾清宫的后殿满了月子再迁回去!” “喳!那今天的群臣赐宴,皇上,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头摆宴?”杨庆喜应下,又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唔,就该摆在中和殿吧,免得在这里吵到皇贵妃和朕的儿子,哈哈哈,额娘,”咸丰皇帝转过头向着太后说道,“请额娘先回宫歇息,这会子天色还早,大朝会的时候还没到,儿子想着先去奉先殿将此事和南边得胜的战事告诉列祖列宗和皇考,让他们也知道这些好消息。” “很是,”皇太后点了点头,“正月初一就有如此吉兆,可见皇贵妃这阿哥必定是应运而生,想必今年必定是平平安安的,皇帝你很是应该去祭告列祖列宗!” 贞妃站在地下,听到“应运而生”四个字,眉毛忍不住就颤了几下,窥见边上的丽嫔也是一脸无奈的神色,满腔的愁绪只能深深咽下,化成了一丝若有还无的微微叹息声。 哎。 眼下这母凭子贵,大势所趋,难以改变了。 些许的小心思小算盘只能是放在心里,永远地藏起来了。 .............. 咸丰三年十二月初一。 虽然已经是进了腊月,但是今年是道光朝以来几十年难得的暖冬,原本应该冻到河底的天气,老颍河、颍河、吴公河的河流依旧哗哗地流向南方,前些日子还下了几场断断续续的冬雨,几条河的水流量越发大了起来,过了黄河的满蒙八旗啧啧称奇,这几条河的澎湃汹涌之势,居然比黄河差不离。 临颍县的几个熟悉天时的耆老面对着驻扎在台陈镇的清军大营的师爷禀告道,今年的这个暖冬,看着天气和气候,估摸着半个月之内是不会冻河。 师爷点了点头,让那些老头子候着一边,走进了帅帐,两边守着帅帐的亲兵无视进了帅帐的师爷,只是用凶狠的眼神瞪着站立不安的几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师爷进了帅帐,只见帅帐之内烟雾缭绕,几个将领簇拥着僧格林沁在桌子边上对着地形图指指点点,师爷行了一礼,细细地将本地父老的话说清楚,僧格林沁点了点头,捻须对着地图目光炯炯地想了片刻,边上的柯立宏大喜,对着僧格林沁说道:“大帅,如今恰好是暖冬,水势湍急,发逆想着等河水冻透了底再过河突围,这是痴心妄想了!” “正是,如今咱们把林凤祥围在了颍河和老颍河中间的河谷之地,如今有蒙古八旗的劲旅在南边河道处死死顶住,这林凤祥恐怕是难以逃出生天了!”另外一个将领喜笑颜开,连连击掌说道。   ☆、三十、扶摇直上(四) 在一片庆喜声之中,僧格林沁摇了摇头,缓慢地开口道:“那些当地的人也说了,在半个月之内不会降温而已,若是半个月之后寒潮到了,加上发逆驻扎的河谷北边还有个小山障着,一时之间倒是也难以攻下,到时候也是万事不能预料,中军传令!”僧格林沁对着亲兵说道,“即刻将大营开拔,往南边去,本王就围在颍河边上,亲眼看着发逆怎么束手就擒!” “喳!” 十二月初二,僧格林沁中军移驾至颍河和老颍河交汇处的坡边村亲自督军,清军声势大振,林凤祥所部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去。 两河交汇处的坡地之中,北靠青山,安扎着一片的太平军营寨,接连的败仗,且战且走,还被清妖围在了这两河交汇之地,清妖的十面埋伏大军虎视眈眈,就等着自己弹尽粮绝,然后来个瓮中捉鳖了。 愁云惨雾的林凤祥帅帐里头,一群太平军的将领皱着眉头在帐内不说话,虽然现在军心未颓,可是这样的被动挨打,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北上救援的北伐后援部队已经被阻在了庐州府。 林凤祥心中悔恨无比,前些日子居然没发现清妖的诡计,看着清妖势大,就想着往能喘息的地方跑来,怎么知道跑到了这个绝地之中,天又助清妖,今年居然是个暖冬!想着趁河水结冰跨过这滔滔河水再往南边撤退的想法又难以实现,难道天要亡我? 甩了甩头,林凤祥抛开了这个不吉利的想法,问站在一边管着粮草的将领,“如今营中的粮草还够多少时日所需?” 边上的将领打开了账本,看了看最底下的数额,心里略一估算,开口回答道:“侯爷,本来粮草是不多了,不过上次咱们抢了杜曲镇上的粮食,稍微丰裕些,如今估摸着还能用上二十天左右。” “好!”林凤祥连连点头,“既然最近这些日子粮草无忧,咱们就安心驻守,本侯就不信,再过十几天,这天气还是这么的暖!诸位兄弟,如今且安心守着,切莫让清妖劫营了去!两道河是清妖的屏障,如何不是咱们的屏障!”只要北边的那座低矮却又险峻的山守住! 僧格林沁乘船过了老颍河,在离开船蹬上岸的时候,不知水性的僧格林沁还晃了下身子,险些跌倒,边上的亲兵连忙扶住,僧格林沁自嘲地笑道:“看来本王还是在马背上舒服些,这船上是呆不惯咯。”一群将领哈哈大笑,牵着马让僧格林沁上吗,簇拥着到了河谷北边的山后看看敌情。 用千里眼看了看驻扎在山上的一部太平军,只见那些发逆军容齐整,神色彪悍,僧格林沁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这发逆的军心未颓,急切之间恐难以攻下,只能是缓缓图之,等到他们弹尽粮绝,饿也要饿死他们! 见这山势陡峭,可见是个易守难攻的重要据点,若是此山能攻下,一鼓作气,就能将发逆冲进颍河里头! 僧格林沁挥着鞭子指向那座山,问边上的地保:“此山唤作什么名儿?” “回官爷,这山名儿叫落凤坡。” “落凤坡?”僧格林沁嘴里重复了两遍,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边上的师爷不失时机地凑趣起来,拍马上前问道:“大帅为何发笑?” “我笑林凤祥就要死在此地!”僧格林沁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落凤坡,身后一干一头雾水的将领依次跟上,“落凤坡,嘿嘿,当年号凤雏的庞统也是死在落凤坡,如今这林凤祥也在落凤坡,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断翅哀嚎归西了!” “不错,真是天佑国朝!林凤祥东突西窜,却是自寻死路,到了这么一个绝地来!” “极是极是。” 于是两军继续僵持在临颍县老颍河和颍河之间的河谷地带上,滔滔河水一样是太平军的屏障,满蒙八旗们只能是从落凤坡一线试图攻打太平军,僧格林沁未下死命,也不欲伤亡过多,回了京城无法向那些八旗的大爷们交代,于是也就是各部轮流上阵,练练兵罢了。 僧格林沁端坐在在帅帐之中,看了看日子,今天已经是十二日了,若是这几日还攻不下落凤坡,也就罢了,等天气冷了起来,冻透了河底,再策马过去灭了这些发逆就罢了,说不得又要准备一场血战!这样的话,在腊月之前恐怕是收不了网,皇上那边交代不过去啊...... 正在僧格林沁思绪万千的时候,帐外的亲兵进来打断了僧王的独自沉思,“大帅,健锐营守备武云迪求见!” “叫进来!” “喳” 武云迪还是穿着那副银白色的铠甲,进来单腿跪下行礼,僧格林沁挥手让他起来,开口问道:“你这小子,今天不是轮到你健锐营去冲一冲落凤坡上的敌军吗?怎么的如此早就回来了?” 武云迪连忙拱手,恭谨地回答道:“大帅,标下今天去攻打落凤坡的时候,无意中探到山边有一个峪口,地势低洼,一头连着颍河河道,一头连着发逆驻扎的河谷平地,峪口里头是流沙泥浆,标下探了一下,深不可测,所以发逆也没有派兵驻扎,此路虽然不通。不过倒是让标下想出了一个破敌的法子出来!” “哦?”僧王颇有兴趣地望着这个生擒了李开芳的八旗新锐,开口问道,“你且说来让本帅一听!” “堵住下游的水,将颍河水灌入峪口,咱们也来一个水淹七军!” “水淹七军?” “正是,如今暖冬,趁着河水未冻,在颍河下游筑起堤坝,将水势抬高,炸开颍河河堤,把水漫入峪口,将发逆的阵营尽数冲散!” 僧格林沁刷地站了起来,“走,带本王去看看那个峪口!若是能有用,咱们就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全部让发逆的八千大军全给我喂了鱼虾!” “喳!” 十二月十六日,清军在颍河下游筑坝抬高水势,又在落凤坡的峪口边上炸开河堤,将滔滔颍河水灌入两河交汇的河谷地之中,太平军军势大乱,健锐营守备武云迪和察哈尔都统唐布拉吉身先士卒,奋勇向前,一堵攻上了落凤坡,但是林凤祥临危不惧,自己弃河谷之地的大营于泽国不顾,率大军上了落凤坡,固守住了落凤坡。 十二月十七日,天气骤然转冷,颍河开始结冰,太平军的大营中湿冷无比,加上粮草开始逐渐地短缺,缺医少药,不少太平军的士卒倒了下去就没再起来,僧格林沁又命令火器营日夜不停往着太平军的大营发炮,太平军只能缩在死角处保全性命,越发不敢警备大营。十二月二十四日,老颍河、颍河冻底,各部齐发,踩过河上的坚冰,攻入河谷之地,全歼河谷的太平军,四处围住落凤坡,一发力,二十五日,在落凤坡山顶上帅帐之中,轻轻松松地擒住了已然因为重度风寒陷入昏迷的林凤祥。至此,太平军北伐两部林凤祥和李开芳已经全军覆没,中原一带平靖,比历史中北伐军覆灭的时间早了一年多,而且将损害控制在了安徽和河南两省之中,并没有在原来的历史之中那样,林凤祥部攻占了杨柳清,离着北京城不到三百里路,搞得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 ............... 咸丰四年正月初一,在中和殿大朝会之后,通宵未眠的咸丰皇帝依旧精神振奋,丝毫不觉得困顿,再次翻看了僧格林沁的报捷奏章,细细的又从头看了一遍,只觉得其中的惊心动魄和跌宕起伏真叫人欲罢不能,长吁了一口气,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饮了一口参茶,这兴奋的情绪才算慢慢地平息了下去,定一定神,皇帝开口吩咐杨庆喜,“传旨,僧格林沁,博多勒噶台亲王世袭罔替,赐三眼花翎,许穿明黄色!武云迪献计有功,即刻升任健锐营都统!其他满蒙八旗将领,命军机处和兵部从优议功!” “喳!” 还有皇贵妃,到底是她提起了僧格林沁,才有眼下这大功,这皇贵妃不够酬兰儿的功劳,咸丰皇帝心里定了主意,还要给兰儿应有的地位和荣耀! 就在这个时候,如意进来打千行礼说道:“皇上,户部侍郎、内务府大臣肃顺在殿外递牌子求见。” “叫进来。”咸丰皇帝歪在炕上,见肃顺在下头跪下行礼,连忙叫起来,笑着说道:“肃顺你筹集粮草办的极好,如今这河南的发逆已然全歼,其中说不得有你的一份功劳,朕的意思,让你先当这户部的满尚书,别的也不用管,先把安徽江苏江西各省的军饷筹备起来,朕是眼巴巴等着下一场大胜了!呵呵。” 肃顺跪下磕头谢恩,之后又站了起来,束手恭敬地开口问道:“臣今个进来是问皇上的主意,懿皇贵妃的册封礼该如何操办为是?”这是他在行使自己内务府大臣的职权了。 “按照往常的例子,再丰厚几分,懿皇贵妃与别人不同,”皇帝定下了要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基调,想了一下,又把刚刚心里在思量的事儿说了出来,让肃顺险些震惊地站不住脚。 “肃顺,你也是爱新觉罗的宗室,懿皇贵妃诞下龙子,有功于宗庙,江山后继有人,朕欲册立皇贵妃为皇后,你看如何?” 传旨回来的杨庆喜站在东暖阁的外头,听到了这样震惊的事儿,越发不敢发声,屏息静气地候在外头,竖着耳朵细细地听起了君臣二人的对话起来。 。。。。。。。。。25万字还没有a签,有点小伤心,需要大家的强烈祝福好吗,需要票票来砸我。!!!!   ☆、三十一、中宫皇后(一) 懿贵妃终于在漫长的沉睡之中醒了过来,躺在万福万寿云纹大红锦被里头的杏贞,散着一头墨云般的长发,抬起重若千钧的脑袋,借着室内点的龙涎香红烛的通明火光,转过头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帆儿,地上的火盆里头燃着红罗炭,室内温暖如春,懿贵妃想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枯疼痛,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杏贞的举动虽然是极轻,但还是惊醒了在假寐的帆儿,帆儿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家的大小姐迷茫的睁着眼睛,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边连连出声叫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夫人,娘娘醒了!”看到杏贞想挣扎着起来,上前扶起了诞下皇子的六宫嫔妃之首,帆儿的声音惊动了外头,在这个时候,乾清宫后殿外头响起了一叠的脚步声,珠帘卷起,母亲富察氏那激动又欣喜的面庞就映入了杏贞的眼帘,身后的唐五福、小安子、安茜等一干服侍的宫人也是一脸激动地看着自己。 杏贞不明所以,动了下身子,突然下体的一阵剧痛让自己的神经恢复到了清醒状态,不由自主地一声惊呼,痛觉?杏贞低下头看着锦被下的自己的肚子,居然是干瘪了!这难道是? 帆儿看到杏贞呀呀欲发声,连忙将放在床边的蜂蜜温水拿了起来慢慢地一口一口喂给杏贞,杏贞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终于能用沙哑的声音说话了。 “孩子怎么样了?是男是女?” 富察氏满脸堆笑地上前的代替帆儿,让杏真倚着自己,帆儿连忙和一干宫人跪下恭喜杏贞。 “恭喜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娘娘诞下了一个阿哥!” 一种巨大的喜悦和复杂情绪充斥在杏贞的心中,靠,老子居然生了一个儿子!富察氏也连连用绢子抹眼角,“正是呢,娘娘,正月初一寅时二刻,娘娘您生了一个阿哥!五斤九两,健壮的很,皇上高兴地已经去奉先殿祭告列祖列宗了!” “快把阿哥抱来给我看看!”狂喜之中的杏贞下意识地忽略了众人口中的“皇贵妃”,连忙不顾得疼痛,一叠声地叫把自己生下的儿子给自己看上一眼。 小安子连忙到西配殿请出了小皇子和乳母,那乳母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白白净净,一副团团圆圆的子孙娘娘相貌,抱着阿哥上前行礼,口里还说道“小阿哥给额娘请安了。”这才把在襁褓之中刚生下的阿哥抱给了懿贵妃看。 杏贞倚着富察氏的身子,抬起身子,气喘吁吁地看着襁褓之中的儿子,这感觉真奇怪,虽然骨子里还是一个男人的灵魂,如今看到在襁褓之中呼呼大睡的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却又生出了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母爱柔情,这难道是灵魂会和*慢慢地结合,相互影响,相互作用渗透吗? 未来的同治皇帝在襁褓之中刚刚喂饱了奶水,呼呼大睡,五斤九两,看来是极健壮的,将来相比也能少些磨难。 杏贞看着这个皇帝的大阿哥,眼中湿润了。边上的小安子和帆儿一干人等想着主子肯定是觉得自家主子觉得日后有了依靠,这才感动的快流泪了,岂不知杏贞心里的想法是: “草泥马,生孩子居然这么痛,难怪我生了之后就晕倒了!日后网上的段子是一点都没错!说生小孩子就是在你鼻孔里把一个西瓜拔出来,这种痛我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受一次了!” 富察氏看着自己最骄傲的女儿,爱怜的说道:“娘娘你今个儿手还软,且先别抱大阿哥了,让乳母抱到里间去休息吧,等过几日娘娘能下床了,再抱大阿哥也不迟。” 杏贞点了点头,让乳母抱着这古老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下去休息,闭了一闭眼,又开口说道,“皇上那边怎么说?” 唐五福上前行礼,奉上了一个钿玳瑁红漆托盘,上面有着一卷黄布卷纸和一个金册和一个金印。“皇上已经封了娘娘为懿皇贵妃,摄六宫事!这是册封的圣旨和皇贵妃的金册金印!” 皇贵妃?居然不是皇后?杏贞疑惑地甩了甩头,罢了,皇贵妃又摄六宫之事,这也是副皇后的职位,皇后的待遇了。也不差这么半步,等儿子平安养大,皇帝自然会给我一个交代的。 产后脑子不太清楚的杏贞这个时候忘记了咸丰皇帝以前说过的“生下阿哥,就立为中宫皇后”的承诺,只想再好好地睡一觉,养养精神,恢复身子的剧痛。 小安子上前禀告道:“养心殿的杨总管午后的时候儿过来问了我,问娘娘什么时候醒,他好来请安。” 杨庆喜有事找我?“明个等我醒了,有精神头儿的时候儿,再去请他过来,本宫先再睡会,叫大家警醒些,这可不是储秀宫,在乾清宫里头别得意忘了形,”皇贵妃转头和富察氏说道,“额娘,你帮着我,照顾下大阿哥,和宫里的这些人。”多少人看着自己生下的这个儿子红了眼,说不定一个眼错不见,就有人要行那不轨之事! “臣妾晓得,娘娘你就再睡会子吧。”懿皇贵妃喝了镇痛的汤药,嘴角带着一点笑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终于生下儿子了。 六宫这里,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 正月初二上午,外命妇进宫朝贺太后,并到乾清宫后殿恭祝懿皇贵妃喜得贵子,皇贵妃叶赫那拉氏杏贞在内室听到安茜的悄悄呼声,不耐烦地把身子转到内侧,继续呼呼大睡毫不理会,贞定夫人富察氏无法,只能是携了乳母抱着大阿哥出来应付外命妇,正在喧闹时候,六宫嫔妃又络绎来乾清宫恭喜,一时间,这大内的第一威严宫殿内群雌粥粥,娇声软语,众女看在在襁褓之中懒怠的大阿哥,心里各怀心思,面上却是丝毫不露,齐齐恭贺不已。 到了初二的下午,懿皇贵妃终于在长达一天多的沉睡之中醒了过来,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守在窗前的安茜,从红罗炭上搭着的铜炉里头倒了一碗奶茶出来,递给了杏贞,皇贵妃也觉得口舌有些干燥,就着安茜的手一口气喝了半碗,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被拆成七八节的身子也逐渐终于合在了一起,杏贞开口问安茜:“今个有哪些人来了?” “外命妇和内命妇都来了,贞定夫人带着大阿哥出去应酬了一番,因为娘娘您没起来。”安茜无声地对着自家娘娘的嗜睡提出了控诉。 “好了,安茜,我也是难得睡个舒服的懒觉,前些日子怀大阿哥的时候,老是睡不好,如今趁着能睡几日就睡几日,皇上来过了吗?” “用午膳的时候儿皇上来过,看娘娘还在熟睡,略微坐了一会,看了看大阿哥,也就回养心殿了。”安茜回答道,又想起了什么,“倒是杨庆喜总管走的时候,又叮嘱了我一番,说娘娘醒了一定要让他过来。” “哦?看来他是真的有事儿告诉我,你快叫小安子去请他,就说本宫已经醒了,哎,也别打扮了,就让我松快些日子吧。” “是。”   ☆、三十一、中宫皇后(二) 半顿饭的功夫,杨庆喜到了乾清宫的后殿,掀开帘子,看到懿皇贵妃倚在多子多福的八角枕头上看着自己,一个哆嗦,连忙跪下行礼请安,“奴才恭贺皇贵妃喜得贵子!” “起来吧,等下回去的时候,去唐五福那儿拿一包银子赏钱,皇上成日叫你来本宫这里头跑,你也挺累的,拿去买酒喝。”杏贞懒洋洋地摆了摆手,让杨庆喜起来,“你有没有什么事儿要和本宫说?” “这......”杨庆喜迟疑了一会,看到皇贵妃的边上只有一个帆儿伺候着,杨庆喜也知道帆儿是皇贵妃带进宫里的老人,今天说的话也不虞外泄,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昨个晌午,皇上在养心殿问肃顺有关立娘娘为中宫皇后的事儿,肃顺大人就说了几个字,就把皇上的念头打消了!” “什么!”杏贞大骇,连忙用手臂支起身子,脸上一片惊怒,肃顺你管的真够宽的! “肃顺他说了什么?”在杨庆喜听来,懿皇贵妃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 “朕欲册立皇贵妃为皇后,你看如何?” 肃顺听到了咸丰皇帝的话语,连忙跪下磕头,“臣万死不敢奉召!” “这是为何?”咸丰皇帝疑惑地问这第一得力的宗室干臣,“你站起来说话,朕与你君臣相得,也不用老是闹这些虚礼,有话直说便是,皇贵妃有功于社稷,诞下龙子,此外也是善于军略,帮着朕料理内廷,出谋划策剿灭发逆,堪称贤内助,为何肃顺你如此坚决的反对呢?” “皇上您难道忘了皇贵妃的满洲老姓了吗?”肃顺声音低沉似乎软弱无力,却是骤然射出了一把直插皇帝心窝的利箭! 。。。。。。。。。。 满洲老姓,叶赫那拉! 杏贞心里宛若黄钟大吕,一次次地反复回荡起这几个杨庆喜转述的话语。 灭大清者,叶赫那拉! 在东北辽阔的土地上,生活着众多的少数民族,女真也在其中。到明朝时,女真分为建州、海西和野人三部分。 明永乐元年,明政府在绥芬河流域设置建州卫,后来又任命**哈赤的先祖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两卫辗转迁徙,都迁到了以今新宾老城为中心的地方,后又分出了建州右卫,这样就形成了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 叶赫是海西四部之一,与其它几部一起生活在今辽宁开原以北至松花江大曲折处。叶赫先世姓土默特氏,本是蒙古族,后来灭掉扈伦纳拉部,改姓那拉氏。叶赫那拉是太阳的意思(爱新觉罗是金子)。明朝,叶赫的两个后裔清佳努和扬吉努为首领,他们依险筑城,称雄于海西女真,与爱新觉罗部争锋。由于长期共处和交流,叶赫与建州在语言、服饰等方面基本相同。 明万历四十七年,**哈赤攻下了叶赫城,叶赫首领金台石被捉。据说,金台石临死时大喊:就算我叶赫那拉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爱新觉罗,讨回血债!这个在**哈赤时代就传承下来,在清朝两百多年的历史长河之中沉浮不定的的预言在日后的确是得到了证实,统治中国长达半个世纪的慈禧太后,一步步将中国的近现代萌芽扼杀在摇篮里的她,还有抱着宣统皇帝黯然下台的隆裕太后,都是姓叶赫那拉氏,在杏贞这个后来人看来,“灭大清者,叶赫那拉”真是一个令人惊悚而又精准的预言。 懿皇贵妃定了定神,心中微微冷笑,虽然自己和后世历史上的慈禧不是同一个人了,有意或者无心,目的却是一样的,只有把这腐朽的房子给慢慢拆掉,建一个坚固的新房子。 “肃顺说了这个无稽之谈之后,皇上怎么说。”懿皇贵妃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样子,没办法,谁遇上这么恼火的事情都要心情不好,不过两世为人的懿皇贵妃已经是恢复了六宫第一人的风范,风轻云淡地开口问。 “皇上变了脸色,默然想了半响,就叫肃顺跪安了,不过也就没提中宫的事儿了。” 这皇帝,杏贞摇了摇头,觉得真是够了,咸丰皇帝耳根子不是一般的软,谁的话都听得进去,不过也是无妨,日后的圣母皇太后都是斗死了贵为摄政的肃顺,如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而已,还企图不让我上位,可见是自不量力。 “本宫知道了,帆儿,你去和五福说,拿一匣子金瓜子来赏给杨总管,杨总管,”懿皇贵妃看着面前的养心殿大总管点头含笑说道,“日后下了差事,多来本宫这里多走动走动,聊聊家常也是极好的。”聪明人无需多说什么,杨庆喜也满脸堆笑地说道:“这倒是奴才来讨皇贵妃娘娘的赏了。”打了千谢恩退下了。 安茜不声不响地进来,往着宣德炉里头加了一把百合瓣模样的龙涎香,室内更加是香气馥郁,令人昏昏欲睡,见着懿皇贵妃木着脸坐在床上,安茜上前关切地发问:“娘娘,要不再休息会,外头的事儿现在还是先放放吧。” 杏贞摇了摇头,冷然出声:“不是外头的事儿,是这内宫的事儿!那肃顺居然如此多嘴,在皇上那里进了本宫的谗言,‘灭大清者,叶赫那拉’让咱们软耳朵的皇帝一下子打消了立中宫皇后的心思!好你个肃顺!”不就是抢了你建言皇帝各地办团练的功劳吗!居然如此对着我不顺眼,“想着置我于死地——日后皇上若是再相信他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丈白绫赐死我这要灭大清的祸害!” “娘娘!”安茜叫了一声,却也不敢接话茬。 “罢了,你把咱们储秀宫里头,西暖阁多宝架上的乾隆粉桃碧枝粉彩果盘取出来,放在匣子里头,送给太后娘娘,什么话也不必说,太后娘娘自然知道。”现在也该让这以前的皇贵太妃,现在的康慈皇太后出马了,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呢。 “是。” “叫小安子过来,本宫要让他出去说几句话。”   ☆、三十一、中宫皇后(三) 咸丰皇帝批完了军机处和兵部对河南、安徽、江西各省将领的奖赏折子,在上头朱笔御批了几个鲜红的字“准该部议奏”,看看下头的几个省份报灾要赈灾的折子,原来新年新春喜得贵子又南边大胜带来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一脸腻烦,放下了朱笔,扬了扬脸,一直在暖阁里头伺候的如意识趣地上前,叉手听着皇帝的吩咐。 “皇贵妃那头有什么事儿吗?” “太医刚刚来报,说皇贵妃母体康健,大阿哥也是难得的健壮,每日就是吃奶睡觉,两三日就大了一圈了呢。” “好,”咸丰皇帝的兴致又起来了,“走,咱们去瞧瞧皇贵妃和大阿哥。” 。。。。。。。。。。。。。。 康慈皇太后看着安茜奉上来的红木匣子,德龄打开了匣子,里头装的赫然是储秀宫拿来的乾隆粉桃碧枝粉彩果盘,上头的桃子色彩鲜艳欲滴,太后瞧了瞧,不动声色,对着安茜笑眯眯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她的意思哀家知道了。”安茜福了一福,转身出了慈宁宫。 德龄抱着那个匣子在边上默不作声,瞧了一眼盘坐子在炕上拈着佛珠的皇太后,想了一会,把刚刚打听到到肃顺在养心殿对着皇帝说的几句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康慈皇太后。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原来是这里头的缘故,难怪如今这叶赫那拉氏虽说诞下龙子,六宫无主,居然也只是皇贵妃的位份,罢了,她当初帮了老婆子,如今我也该回报她了,德龄,你瞅着皇帝什么时候有空,请他过来,就说哀家备好了他最喜欢的杏仁茶,等着他过来用些。” “喳。” 。。。。。。。。。。。。。 这宫里就是一堵透风的墙,下午刚过了没多久,日头刚刚有些偏西,六宫里有头有脸就全部知道了,贞妃在钟粹宫里头听到了肃顺在养心殿对着皇帝说的这几句话,惊地险些坐不住了身子,问着梅馨:“这可是真的?” “奴婢估摸着是真的,是皇贵妃今日最得宠的小太监去内务府拿节礼的时候,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不然皇上那边是问不出来这些事儿的。” “原来如此,不然如今以储秀宫里头那位得宠的架势,那里当不了皇后......”贞妃喃喃自语,无意识地用带着蓝宝石银护甲的左手抚摸着鹅黄色的靠垫。 “娘娘,咱们是不是该推波助澜一番?眼下皇贵妃若是中宫无望,那数下来位份最尊贵的嫔妃就是娘娘您了。”梅馨连忙出谋划策。 贞妃钮祜禄氏点了点头,“也罢,什么时候皇上来钟粹宫的时候儿我也提一句,不,梅馨,你叫人去养心殿偷偷瞧着,皇上什么时候有空了,本宫即刻过去!”事关自己和家族的一身荣耀,由不得这大事会静气的贞妃娘娘冲动了起来,这丽嫔手里可也有极为重要的砝码,那就是如今冰雪可爱的皇长女。 。。。。。。。。。。。。。。。 咸丰皇帝在永和宫陪着丽嫔一起逗着皇长女,咸丰抱着皇长女,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在叮咚作响,皇长女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好奇的看着拨浪鼓,一双小手忍不住往前抓,皇帝哈哈大笑,将手里的拨浪鼓塞给了自己的大女儿,说道:“如今皇贵妃有了阿哥,大格格以后也多了个玩伴,这宫里头热闹些,朕的膝下也不至于那么荒凉。” 丽嫔笑道:“皇贵妃娘娘有福气,拔了头筹,日后这宫里的姐妹们开花结果,自然会越来越多了,到时候就怕皇上您抱不过来呢。” 皇帝被劝解地欣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与皇贵妃自然是都有福气的,”丽嫔闻言笑开了花,咸丰突然叹了一口气,“如今皇贵妃诞下皇子,按照她往日的品行,如今更是有功社稷,朕想着要立她为中宫皇后,”丽嫔变了脸色,只觉得自己胸腔里头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险些要从嘴里一跃而出, “可是肃顺的话朕也不能不听进去,灭大清者,叶赫那拉,这是从前太祖时候儿就传下来的预言。”如今只是皇贵妃,自己宠爱些无妨,若是当了中宫皇后,这六宫之主,母仪天下,那权势滔天,日后若是真有预言此事,那可是不好说了。 丽嫔按捺住心情,强笑了一会,才说道:“既然百多年来是有这个说法,皇上倒是也要注意些个儿。”眼前这个软耳朵的主子已然被说动了,那自己个再添砖加瓦一番,也不算是落井下石。 “朕是该好好想一想,罢了,朕回养心殿去。”咸丰皇帝起身,“芊芊,”皇帝叫着丽嫔的小名儿,丽嫔连忙腻声应是,“晚上头朕来你宫里用膳。” “是,臣妾恭送皇上。”丽嫔连忙抱着大格格行礼如仪,低下的脸色隐隐有着一股笑意。 能阻上一阻,说不定自己就要那几丝机会! 。。。。。。。。。。。。。。。。。 杏贞在暖阁里头抱着大阿哥,从原来的生疏僵硬,到后来的熟稔,杏贞慢慢地开始上手,抱着大阿哥,也就是日后的同治皇帝像宝贝一样抱在胸前瞧个不停,自己的儿子刚刚在奶妈哪里吃饱了奶,眼下是不哭不闹地,好奇地睁大眼睛盯着带着抹额的杏贞,杏贞小心翼翼地腾出手来,摸了摸儿子极细腻肥嘟嘟地脸颊,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该用什么方法教育儿子呢,数学物理化学?这些就算了,自己以前就差点没被数理化折腾死,还是学点文科的东西吧,以后长大了弹弹琴,写写字,让他的额娘把国家治理地太平盛世之后,再放心地交给他,让他做个坐享其成风流倜傥的盛世天子,嘻嘻。 懿皇贵妃抱着儿子在呵呵傻笑,连咸丰皇帝进来好一会了都没注意到,边上的安茜和帆儿几个宫女在捂嘴窃笑,皇帝坐在了床头上,杏贞方才惊醒,依旧抱着儿子不放手,笑着道:“皇上什么时候儿进来的,臣妾倒是欢喜糊涂了,失了礼数,真是该死。”   ☆、三十一、中宫皇后(四) “呵呵,朕与兰儿你一样,也是对着大阿哥欢喜的紧啊,来,让皇阿玛抱抱。” 杏贞含笑坐在床上看着咸丰皇帝抱大阿哥,开口笑道:“皇上,眼下大阿哥还没起名儿呢,皇上您想好了没?” “正要和皇贵妃你说此事,”皇帝兴致勃勃,拉开了话匣,“大阿哥这一辈原是载字,这字是必然要用的,朕去奉先殿求了列祖列宗的意思,这第二字要带水字,所以朕昨日翻了翻康熙字典,特特地择了淳字,就叫咱们的大阿哥载淳,兰儿你看怎么样?” “淳?”杏贞喃喃,点了点头,这不是就是日后同治皇帝的名字吗,“淳者,忠厚纯真之意,意思倒是极好,难为皇上如此良苦用心。”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新得了名字叫载淳的大阿哥,交给了伺立在一边的乳母,乳母连忙抱下去,皇帝看着坐在床上的皇贵妃,欲言又止。 杏贞看到皇帝抱着几丝歉意瞧着自己,正欲说些什么的样子,知道这软耳朵的皇帝看着自己和儿子,忍不住对着没有册立皇帝事儿又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后悔之意。 杏贞连忙开口说道,巧言笑兮,连带着这沉闷严肃的乾清宫后殿也变得灵动了起来,“皇上,臣妾都还没给皇上磕头谢恩呢,封了臣妾这才进宫两三年的新人做皇贵妃,臣妾,真是惶恐不安呢。” 皇帝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听这话的意思,估摸着皇贵妃还不知道肃顺进言之事,伸手摸住了懿皇贵妃未带着护甲的芊芊玉手,“这自然是酬兰儿你的功劳,为大清辛苦诞下了大阿哥,你还不知道,你诞下大阿哥不多会,僧王在河南的捷报,江西安徽的捷报一气儿到了,这不是大阿哥带来的福分吗!”说完了最近的好事儿,皇帝又有些讪讪,觉得就一个皇贵妃的位置不够酬赏这六宫之中最为体贴自己,也最能为自己分忧的女子,耽于箴言之事,无法立叶赫那拉氏为后,只能继续开口承诺,“你且放心,兰儿,有你一日,朕绝不立中宫皇后。” 杏贞诚惶诚恐地回答道:“皇上那里能说到这些事,臣妾如今能为皇上诞下龙子,又邀天之幸,皇上不嫌弃臣妾的蒲柳之姿,又给了臣妾这么荣耀的位份,臣妾那里还敢多有非分之想呢。”皇上你存了愧疚之心,那这大事就有几分把握可成! “还是你最能为朕着想,兰儿,朕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为了朕诞下皇子,又对着外头的军事能帮衬着朕,还能如此的体贴朕,朕真不知道怎么谢你。”皇帝拍了拍杏贞的手,喟然叹道。 两人默默不语,在温暖的内室之中享受着彼此都难得的静谧时光,在多年后杏贞成了千万人之上的时候,白发苍苍,也偶尔会回忆起那时候皇帝对着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也还有几分对着咸丰皇帝的真心,而没有到了日后两宫天人永隔,南北一方,互相猜忌,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已经全然忘了夫妻一体的时候。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如意,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只见如意进来打了个千,禀告道:“启禀皇上,慈宁宫总管德公公来了。” “哦,让他进来。”咸丰皇帝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皇贵妃的双手,转正了身子,朝着外头看去,后殿的厚布帘子掀开,进来了干瘦的慈宁宫大总管德龄,德龄跪下请了双安,咸丰皇帝摆了摆手,“你起来吧,德大伴,额娘那边有事儿?” “皇上,太后娘娘那里准备了您最喜爱的杏仁茶,还有些外头新做的点心,太后娘娘用着觉得还不错,让奴才来请皇上,一同过去用些。”德龄垂着手深深地低着头,坐在床上的懿皇贵妃都要看见他的后脑勺了。 “唔,那朕去慈宁宫,顺便给额娘请安,兰儿,”咸丰皇帝起了身子,对着杏贞说道,“你若是困了,就多睡会,想吃什么,叫御膳房立马做了过来,六宫的事儿暂时放一放也无妨,经历了这些的败仗,南边的发逆估摸着也要消停一会,暂时没什么大事儿,你呀,就给朕好好的养好身子,把朕的大阿哥养的白白胖胖的,这就是你眼下的事儿,别起来了,朕走了。” “是,皇上慢些,小心脚下的路滑。”杏贞含笑应下,象征性直了直身子,便看着穿着明黄色便服的皇帝走了出去。 德龄束手等皇帝出了暖阁,趁着众人跟着皇帝出门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转过身子朝着坐在床上大度从容笑着的懿皇贵妃,毫不起眼给了懿皇贵妃一个眼神,杏贞看到了德龄的动作,含笑对着德龄点了点头,放松了神经,把整个身子陷入了温暖的被子里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就看康慈皇太后怎么还给自己一份惊喜了。 郑亲王府。 郑亲王端华坐在花厅里头,对着紫檀木桌子上的一堆鼻烟壶拿着放大镜在细细把玩,外头进来了新上任的户部满尚书肃顺,只见肃顺毫不拘礼地自顾自熟稔的进了花厅,还高声让服侍的丫鬟,“把新进的大理普洱给我拿来,快去,把金丝血燕和火方、老母鸡、长白山参一起煨过来,要浇牛乳和棉糖!” 端华不以为忤,对着一个画着西洋金发美女的内画水晶鼻烟壶啧啧称奇,由着肃顺在自己的郑亲王府发号施令,等到丫鬟呈上来了新沏开的普洱茶,便一挥手,让站在边上等候吩咐的丫鬟出去,把手里的鼻烟壶示若珍宝地放进绒布垫着的红木匣子,放下放大镜,对着大马金刀坐在自己对面的肃顺淡然开口,“老六,”——肃顺行六,“听说你前些日子儿在皇上跟前说什么了?” “哦?大哥,没想到您这素日只想着吃喝玩乐的铁帽子王居然也消息如此灵通,”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肃顺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是有多么的耸人听闻,刺溜一声喝了口热茶,嘴里啧啧赞叹,“这普洱估摸着有二十年陈了,大哥,您也听到皇上想要立皇后的事儿了?” 。。。。神奇地上了潜力推荐频道,那就是需要亲们的点击和推荐啦,力争进前三!!!!么么哒。   ☆、三十一、中宫皇后(五) “皇上想立谁做皇后那不重要,”端华摆了摆手,“横竖是内朝的事儿,可是你啊,老六,如今这风声都传到我耳朵里头了,难道储秀宫那位主子会不知道?难保她不嫉恨你!枕头风这扇扇起来,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端华对着自己的六弟掏心窝子地谆谆教导。 “嗨,主子?嘿嘿,**里头只有皇上和皇太后两位主子,她叶赫那拉氏只是一个妾室,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大哥,”肃顺也放下了茶盏,正色对着郑亲王端华说道,“皇贵妃在还是兰嫔的时候就敢对着外头的事儿指手画脚,你说,咱们外头的人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皇上可是不止一次说着军机处的人不如储秀宫里头!” “话虽如此,但是你也要看到她诞下了大阿哥,如今皇上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说句犯忌讳的话,皇上千秋之后,难保她春风得意,要把今日的委屈要发到你的身上!” “大哥你多虑了,皇上如今才几岁?春秋鼎盛!六宫内宠也多,日后自然开枝散叶,子嗣繁衍,况且我朝向来是立贤不立长,若是今日皇上立了储秀宫那位做皇后,那才是子凭母贵了!大阿哥即刻就是嫡子,将来若是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继承大统是铁板钉钉的事儿,那才是最麻烦的事儿。若是当了皇后,野心勃勃地叶赫那拉氏自然要更加名正言顺地把手伸到外朝来,大哥你还不知道那江西安徽的团练是那些人操持的?我怎么听说是惠征那个老小子源源不断的送钱送粮饷的!”若是懿皇贵妃在这里,定然要为了这在咸丰朝一直和自己对着干的肃顺的话大声喝彩,寥寥几句话就说出来懿皇贵妃自己的心声。 “况且,那句灭大清者,叶赫那拉也不是我杜撰的,我只是让皇上想起这件事,对着皇贵妃有些忌惮,立后的事儿能谨慎些,让皇上对着六宫的位份和宠爱注意些,这就足够了,大哥,且放宽心,自然是无事的。” “老六啊老六,”端华暂时被肃顺说服了,虽然心里还有些忐忑,看着这自己兄弟之中最具才能最有眼界谋略的人,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做的对不对,到时候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您就擎好吧。” 慈宁宫。 咸丰皇帝用了些糕点,又将茶盏之中的杏仁茶一饮而尽,用绣着金龙的白手巾擦拭了嘴角,满足的喟然对着慈祥地笑着的康慈皇太后说道:“还是额娘这宫里头的杏仁茶最地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小厨房煮的杏仁茶还是甜而不腻,分外爽口。” “皇帝喜欢就好,那厨子从哀家和你一起住在钟粹宫的时候儿进就进来伺候着了,以前皇帝夜里头时常惊醒,太医说着杏仁茶能安神,又是甜甜的,因此才这么多年,让他一直呆在哀家宫里头预备着呢。”康慈皇太后笑眯眯地拈着手里的佛珠笑道,回忆起了昔日的往事。 咸丰皇帝想到了昔日的养育之恩,坐正了身子,正色对着皇太后说道:“额娘的抚养之恩,朕是万万不敢忘的。” “哎,怎么好端端又说起以前的事儿了,我真是老了,呵呵,成日里头和德龄在宫里窝着,说着以前的事儿,看着,哀家也到时候该去见先帝爷了。”皇太后摇了摇头。 “额娘春秋鼎盛.....”咸丰皇帝连忙劝解。 “哀家知道自个的身子,你也别说这些宽心的话儿了,”皇太后带着岁寒三友白银护甲的手搭在了皇帝的手背上,轻轻抚摸,像小时候一样,彼时自己还不是皇太后,眼前的这位天下至尊也只是四阿哥,太后对着皇帝轻声安慰,淡然笑道,“如今皇帝你有了子嗣,江山代代有人,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有脸面去找先帝。”皇帝眼中波光粼粼,握住了皇太后的手。“老婆子也不怕皇上猜疑些什么,有件事我倒是要问一问。” “额娘请问,儿子知道的一定无所不言。”咸丰开口。 “如今皇贵妃诞下了大阿哥,哀家去问了太医,这大阿哥在娘胎里养的极好,也自己去乾清宫瞧了瞧大阿哥,白白胖胖,健壮的很,又是秉持大运而生,自然能平安长大。”康慈皇太后端正了脸色,“如今这**还没有中宫,皇帝以前和哀家说,且等一等,看看那个更得圣心些,如今这皇贵妃诞下大阿哥,丽嫔也有大格格,贞妃也是不错的,眼下已经咸丰四年了,这后位空悬,嫔妃心思不宁,心思不宁,就容易生事端,事端一起,皇上在**就不能安心将息,前朝的事儿也会被影响到,而且哀家现在精神头越来越短了,懿皇贵妃虽然摄六宫事,总不是名正言顺的**之主,这中宫的位置,实在不宜再拖下去了!若是这宫里头的嫔妃都不中用,即刻叫八旗再选秀进来,挑的好的立为皇后。” “额娘,儿子想过,在六宫之中,皇贵妃最得朕心,毫不妒忌,待着低位份的妃嫔能一视同仁,在外头的事儿上也能帮着朕分担,如今又生下了大阿哥,实在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可是,可是......她,”皇帝欲言又止。 “怎么,皇贵妃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皇太后问道。 “并无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儿,可是她的姓氏,是叶赫那拉氏!朕想起来之前叶赫家先祖的诅咒,心里总有些忐忑,怕是妨碍了咱大清朝的江山,故此就未动此念头。” “这话我倒是也听说过,不过算不得什么大事,皇上,这事儿是真是假都还尚未可知,”康慈皇太后笑道,“太祖爷(**哈赤)的孝慈高皇后可是诞下太宗皇帝(皇太极)的,高皇后也是姓叶赫那拉的,若是叶赫那拉要灭我爱新觉罗氏,高皇后又怎么能诞下太宗皇帝,皇贵妃又怎么会诞下大阿哥呢,可见是无稽之谈,还有康熙朝的大臣明珠也是叶赫那拉氏的,若是不相干的人,这灭大清倒是有可能,这皇贵妃可是皇帝的枕边人,皇帝你说,这话是不是无中生有的可笑话儿。” “况且皇贵妃诞下龙子,江山后继有人,又能帮衬着你,对着六宫和我们这些先帝留下来的太妃太嫔们也是极为客气,老婆子要多说一句,这皇后的位置啊,她叶赫那拉氏当得起!” 咸丰皇帝赞同地点了点头,皇太后见皇帝被说动了,又开口笑道,“皇贵妃若是得位中宫,看到皇上不畏流言,感激涕零之余,是更要尽心竭力帮衬着皇帝了。” “恩,额娘说的极是,儿子这就传旨礼部、钦天监,定一个好日子儿,风风光光地册立皇贵妃为皇后!”   ☆、三十一、中宫皇后(六) 咸丰四年正月十七日,咸丰皇帝从慈宁宫回养心殿,在养心殿发出谕旨。 “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举,咨尔懿皇贵妃叶赫那拉氏,钟祥勋族,秉教名宗。当亲迎之初年,礼成渭涘;膺嫡妃之正选,誉蔼河洲。温恭娴图史之规,敬顺协珩璜之度。承欢致孝,问安交儆于鸡鸣;逮下流恩,毓庆茂昭于麟趾。允赖宜家之助,当隆正位之仪。兹奉康慈皇太后慈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懿训,表正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勗夏清冬温之节,布坤宁之雅化,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六宫,仁惠以膺多福。螽斯樛木,和风溥被于闺闱,茧馆鞠衣,德教覃敷于海宇;永绥天禄,懋迓鸿禧。钦哉!” 二月初一日行册立皇后大礼,杏贞跪在乾清宫温暖的金砖上,听到礼部尚书宣读着册立皇后的诏书,淡定之中又有了一股子激动,礼部尚书宣读完毕,合宫跪下的所有人喜气洋洋地山呼万岁,杏贞接过明黄色绸布制成的诏书,嘴角忍不住绽放开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终于,登上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 。。。。。。。。。。。。。。。。。。 正月十七日,劈材胡同,惠征府。 如今的惠征已然是三等承恩公了。原来绿油油的大门,被换成了朱红色的大门,台阶也多了几阶,今天这光禄寺卿、承恩公惠征府里头正唱着堂会,惠征的几个同宗兄弟并左邻右舍的官员都齐齐来道喜,人烟鼎沸,花厅前头摆着给外头的老爷们,内眷们在花厅里头用着瓜果糕点,彼此交头接耳闲谈着,如今皇贵妃的母亲贞定夫人富察氏尚在宫里头伺候着皇贵妃坐月子,内眷的筵席上就只有杏贞的妹妹梅儿招呼着各位内眷,几个大奶奶,太夫人们笑眯眯的看着不卑不亢大度有方地招呼着客人的温婉从容少女,连连点头,果然是皇贵妃的嫡亲妹妹,这气度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比得上的,可惜自己以前没眼力见,若是早早把叶赫那拉家的二小姐婚事说给自己家的小子,如今自个的小子也是皇上的连襟了!也不知道是谁能有这个福气哦。 几个小丫头,和两个年老的嬷嬷忙不迭地斟茶倒水送毛巾,累得四脚朝天了,不过大家这心里是着实高兴,大小姐封了皇贵妃,有了大阿哥可以傍身,这叶赫那拉家的势头是要起来了! 惠征正和几个同房的兄弟并相熟的官员作陪,在花厅前头津津有味地看着《邯郸记》,这时候家中的老门房慌忙进了花厅,到了惠征跟前,禀告说道:“宫里头来了几个公公,说有大事儿要传旨!” 边上的几个老爷面面相觑,惠征连忙站了起来,“快,停了戏,设下香案,你去叫祥哥儿跟着我一起去接旨。” 桂祥过了年已经是八岁了,这个年纪是已经有些懂事,桂祥似懂非懂地问着惠征:“阿玛,是大姐姐的事儿吗?” “料想应该是娘娘的事儿,哎,祥哥儿,现在不能再叫大姐姐,记得以后在众人前头只能叫娘娘,知道了没?”穿过游廊,惠征看着左右没有外人,提醒着桂祥。 “诶,儿子知道了。” 两个匆匆赶到前头去接旨,在后头的一群人纷纷议论,“年兄,你看着这宫里头的是什么事儿?” “想必是好事儿,听说前些日子,皇上要册立皇贵妃娘娘为皇后,被肃老六一句预言堵了回去,可是这皇贵妃有功于社稷,在下想着必然是皇上心中歉疚,今天来降恩皇贵妃母家,弥补一番吧。” “年兄说的极是,咱们就在这里头等着前头的信儿吧。” 惠征和桂祥到了前厅,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袍服的太监并几个灰衣太监站在院子之中,香案已经摆好,惠征瞧了一眼红衣太监手里的黄?,连忙跪下,那个红衣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口里说道: “诏曰:懿皇贵妃立为皇后,二月初一日行大婚之礼.....惠征进二等承恩公,贞定夫人进二品诰命,桂祥袭八品云都尉,钦哉!” 空悬了三年之久的咸丰朝后位终于在咸丰四年初尘埃落定,储秀宫叶赫那拉氏笑到了最后,日后的慈禧太后,天朝圣后在这时正式从**里头走了出来,开始慢慢的影响起前朝之事,蝴蝶效应煽动起这古老臃肿的帝国让其慢慢地开始产生了这些那些的变化。 。。。。。。。。。。。 皇帝大婚大体上有纳彩、大征、册立皇后、奉迎、合卺、朝见、庆贺颁诏、筵宴等礼仪程序。皇帝向皇后娘家赠送订婚彩礼称之为纳采。彩礼包括大量的马匹、甲胄、丝帛等,送礼队伍由皇帝特命的大婚专使持节带队,从太和殿出发,出太和门中门,浩浩荡荡来到皇后娘家。皇后的父亲、兄弟早已迎候在大门外,见专使赶到,急叩头谢恩。仪式完毕,专使回宫向皇帝复命。迎娶之前,还要再来一次大征礼,除了鞍马之外,再加黄金200两、白银1万两、缎1000匹、金银茶具和银盆等实惠的财物,除此之个,还要发妆奁360抬。发完妆奁后,皇帝派遣册封使臣正副两名,带着册封皇后的制敕和“皇后之宝”前往后邸,举行册立大典,宣布册立某女为皇后,并将颁给皇后的金印、金册交给专使,专使奉命送皇后金印、金册来到皇后娘家,先向皇后父兄宣示。这些礼仪完成之后,便可以迎娶了。奉迎是皇帝大婚礼仪中最隆重、最繁杂的一项。奉迎前一天,紫禁城内外已喜气洋洋一片。宫在前三殿、后三宫都用绸带搭起彩架,大红喜字、吉祥语句图案抬头可见,这就是册立的风光。 第一卷《有凤来仪》结束。 第二卷《风华初露》敬请期待!   ☆、一、眼前大敌(一) 从大清门到坤宁宫的青白石御道上,铺满了红地毯,御道两侧有路灯400对,各式彩灯30对,仿佛天河上的鹊桥。皇帝降旨,发遣舆,奉迎皇后。奉迎的专使必须由两亲王的结发福晋和八们年轻的一品夫人担任。奉迎的仪节以满洲风俗为主。迎亲的两福晋、八命妇必须按照满面族风俗骑马到乾清宫。奉迎的队伍到达后邸后,两福晋、八命妇先到后殿谒见皇后杏贞,然后伺候梳妆。迎娶时,钦天监官员严密推算了吉利的时辰,吉时一到马上报告。总管太监奏请皇后,并请皇后拿上两个苹果,亲王福晋为皇后披上盖头,再把皇帝亲笔书写的“龙”字和一柄金如意放进喜轿中,就恭恭敬敬地把皇后送上轿子。皇后喜轿由16个人抬着,旌旗扇、平金绣凤、宫灯300对,由穿红缎绣花褂子的校尉持着,走到最前面,御前侍卫扶着凤舆轿扛扈卫左右,两福晋、八命妇和扈从的王公大臣,紧紧跟在凤舆的后面,连绵数里,从乾清宫的月华门出,转到神武门,绕过半个紫禁城,轰轰烈烈地再进入大清门。 凤舆入大清门时,午门楼上钟鼓齐鸣,总管太监报告皇后已经进宫。皇帝得到禀告后,由八名少年亲贵执宫灯引导,在御前大臣和御前侍卫的扈从及礼部堂宫的照料下,来到交泰殿前殿等待举行婚礼。凤舆停在正南天喜方位,皇后在两福晋、八命归和宫女护侍下,跨出轿门,皇后一手拿着一个苹果表示“平安”。随后由亲王福晋接过苹果,再由福晋将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宝瓶递给皇后,皇后捧稳象征“吉祥如意”的宝瓶之后,即沿着御道,经过乾清宫和昭仁殿之间的通路,进入乾、坤两宫之间的交泰殿。皇后进殿时,在殿门前横放着一个朱漆马鞍,鞍下放着从皇后手里接过来的那两个苹果,上面铺着一条红毯。皇后在六对藏香提炉的引导下,跨过“平平安安”的苹果马鞍,被引导到西首站立,等候拜天地。皇帝算好了时刻,等皇后刚刚站好位置,即由坤宁宫出来,站在东首与皇后相对而立,在欢庆的鼓乐声中,一起下拜,九叩礼毕,成为“结发”。拜完天地,皇帝、皇后在坤宁宫东暖阁行坐帐礼,吃名为“子孙饽饽”的饺子由礼王福晋煮,一下锅就得捞出来,呈给帝后,饺子还是生的,不能吃下去,咬一口吐出来,藏在床褥下面,这样就可以早“生”皇子。这番仪式后,皇帝暂到前殿休息,等候福晋命妇为皇后上头“开脸”,然后重新梳头,将双髻改梳为扁平后垂、无碍枕上转侧“燕尾”,仍旧插戴双喜如意簪,另外插一朵红绒制的“福”字喜花。打扮好后,才开宫里称做“团圆膳”的合卺宴,这时福晋、太监、宫女全部跪安退出,大婚洞房门窗被轻轻地合上,皇帝侍卫中结发夫妻们在洞房外,击着檀板用满语高唱“交祝歌”。皇帝、皇后这对新郎、新娘在一片祝福声中相对而坐,饮下交杯酒,完成合卺礼。宫中女官扶新娘坐上龙凤喜床,为她摘下凤钿,换上龙凤长袍。入夜,洞房之内花烛融融,温馨一片,新郎、新娘吃完长寿面,双双步入红帷,共度良宵。大婚礼仪始告结束。 咸丰皇帝穿着明黄色的吉服和原来的懿皇贵妃、现在的中宫皇后娘娘叶赫那拉杏贞并排坐在喜床上,因是皇后的寝殿坤宁宫现在已经成了煮猪肉祈福的大锅饭地方,皇帝特意开了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的交泰殿作为大婚的宫殿,取交泰殿“天地交合、康泰美满”之意。 喝了交杯酒,咸丰皇帝瞧着自己的皇后脸上红扑扑的,一脸春色,皇帝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开口说道:“如今你终于是和朕是真正的夫妻了。” 杏贞说道:“臣妾惶恐。” “哎,如今不用再自称臣妾了,你如今是皇后,以后就别臣妾臣妾的,说我就可以了。” “皇上,”杏贞有些感动了,任何一个人在如此盛大的结婚典礼,给了自己家如此多的荣耀和恩典,又如此的温柔体贴,谁会不感动,谁会不动容。 “兰儿,”皇帝叫着杏贞从进宫自己就一直叫她的小名,“如今你成了皇后,又给朕诞下皇子,以后这内宫交给你,朕放心。” “皇上,你对着臣妾如此厚待,臣妾无以为报,只能把六宫打点好,照顾好大阿哥和大格格,奉养好皇太后,和宫里头的姐妹们伺候好皇上。” “这个,朕深信不疑,夜深了,咱们就睡下吧。”皇帝的温柔几乎将杏贞深深地沉溺进去,边上的龙凤红烛长长的燃着,室内点着名贵的鹅梨帐中香,甜美细腻,香薰阵阵袭来,杏贞细细打量着淡淡笑着的皇帝,恍惚间,自己想就此沉溺下去,不用再管**、前朝、天下的烂事破事,就此夜夜*、不用早朝。 次日,二月初二,咸丰皇帝率皇后拜见康慈皇太后,完成朝见礼。咸丰皇帝升太和殿,以大婚礼成颁诏天下,以使天下臣民同庆天喜。 .... 正月十六日,英外相以《南京条约》签订满12年,指示英公使包令向中国提出修约要求:中国全境开放,外国公使驻京,长江通商,鸦片贸易合法化。 正月十八日,上海美国领事正式在租界竖旗。 .... 二月初四日,皇后在和咸丰皇帝同住了三日之后,用了早膳,凤驾起身,带着大阿哥,贞定夫人富察氏,连同自己的“皇后之宝”金印,册立皇后的金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踩着冰雪欲消的?m巷,从隆福门向西穿出,往北一路过了翊坤宫和体和殿,回到了储秀宫,待到宫门前头,只见新做的储秀门牌匾在白雪红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先前回来洒扫宫室的储秀宫大总管,如今的皇**里头大总管唐五福,红光满面,站在宫门前,领着一群小太监连忙跪下,口中山呼:“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一、眼前大敌(二) 杏贞的肩舆不停顿,一直抬进了储秀宫门,才在前殿的院子里停了下来,杏贞伸出染着紫红色凤仙花的柔荑,边上的小安子和帆儿连忙上前扶住了皇后,杏贞开口道:“让大伙快起来,每个人赏三个月月钱。”环视了一周,只见得丹陛前头,两只原本活泼可爱的铜鹿边上,在山海纹基架上头新放了一对戏珠的铜龙,张牙舞爪的,杏贞微微诧异,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唐五福,唐五福回禀道:“娘娘,这是皇上命内务府新做了摆上来的,正殿之内也重新装饰了一番,说给娘娘个惊喜呢。” “就你油嘴滑舌的,”杏贞嗔怪了一下唐五福,就着帆儿和小安子的手,进了正殿,就问到阵阵异香,那香味温暖热烈,室内温和如春,边上插瓶的两只姚黄牡丹被熏得肆无忌惮地盛开起来,杏贞再次望着唐五福,唐五福还抿着嘴笑不肯说,“你这老小子,还卖关子,还不从实招来!”。 “这是皇上命人从汉书里头找出来的,说是椒房之喜,用花椒涂了这储秀宫的正殿,温暖芬芳,又取其多子之意!” 正殿的匾额换成了皇帝的御笔亲书“有德乃大”,上头还有一个朱色的“同道堂”,是皇帝的私印。 “皇上有心了。”杏贞点了点头,进了东暖阁自己燕居的地方儿,里头原来玫红色、胡蝶纹都换成了明黄色、和凤纹装饰,在日常坐的炕上,宝蓝色的靠枕也换成了大红色五福捧灵芝的款式,杏贞上了炕,便开始发号施令。 “用了午膳,传承恩公和云骑尉进宫;这会子让奶妈抱着大阿哥去西暖阁安置好;外头的六宫嫔妃都到了?好,且让他们在外头等上一等,本宫先喝几口茶,稍稍休憩会子,内务府的账本就先别给我瞧了,见着都头痛,安茜,你去拿大衣裳来。” “是。”地上的宫人一叠声的应声而去,杏贞拿起五凤朝阳盖碗,喝了一口滚烫的*,闭着眼养了养神,过了一会,睁开眼看到安茜捧了一件蓝色和一件明黄色的衣服在地上等着了,便问道:“六宫里头的嫔妃都到了?” “是的,娘娘,他们已经在正殿前头候着了。” “那咱们就换衣服吧。” 贞妃、丽嫔、云嫔一干人等排班肃然立在储秀宫正殿前头,虽然已经是二月份的时节,可这风还是极冷,冻得椿常在的鼻头都通红了,众人不敢说话,过了不多会,皇后带进宫里头的得宠宫女帆儿出了正殿,朝着众女福了一福,说道:“皇后娘娘已经更衣了,请各位小主进去。” 众女用手抚了抚衣裳,连忙进殿,堪堪站定,唐五福手挥拂尘,甩了一下,高声喝道:“皇后娘娘驾到!”只听得珠帘叮咚作响,原来的兰贵人、兰嫔、懿妃、懿贵妃、懿皇贵妃、如今的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踩着花盆底,身上穿着明黄色缂丝五彩云金龙八团龙袍,外头罩着一件品月缎绣玉兰飞凤氅衣,胸前披了一条绣文为五谷丰登,佩箴管、??之属的黄绶绿彩??,头上戴了一顶点翠穿珠花卉钿子,手里拈着一方小手绢,款步从东暖阁出来,站到了正殿的宝座之上,待自己坐定之后,边上的安茜目视了杏贞一会子,杏贞点了点头,安茜开口说道:“六宫嫔妃拜见皇后娘娘。” 贞妃领着**众女齐齐双膝跪下,行跪拜之礼,然后直起身子,右手向上行扬手礼,三次之后,双手垂在地上,静气等着皇后娘娘吩咐。 杏贞等众女行了礼,双手虚扶,“起来吧,这是第一次见,如此大礼本宫也生受了,以后日常见面就不用行大礼了,快起来吧,赐坐。”众女又齐齐谢恩,方才一一落座。 宫女们奉上了茶和糕点,大家用了会子茶,杏贞见大家的肃穆情绪被温暖的茶水和甜香的糕点冲淡了不少,便放下自己手里的茶盏,想了一会,对着丽嫔说道:“丽嫔,你的大格格今个儿怎么不带过来。” 丽嫔他他拉氏连忙起身,俯身禀告道:“回皇后的话,这几日大格格在御花园玩雪,昨个得了风寒,今个还在床上捂着呢。” “宣太医了吗,可无妨吗?”皇后是六宫之中所有的子女的嫡母,由不得杏贞不关切下。 “已经不碍事了,今个请了太医过来,两剂药喝下去,眼下已经出汗了。” “那就好,过几天等本宫这里头空闲了,去你宫里瞧瞧大格格。”杏贞对着丽嫔说道。 “怎么敢劳动娘娘玉趾。”丽嫔惶恐地回道。 “无妨,宫里头就这两个小孩子,本宫还是照拂的过来,日后若是姐妹们都有了孩子,满紫禁城热热闹闹的,那时候儿本宫真是捡了西瓜,又要放下了芝麻咯。” 众女纷纷赔笑,杏贞看着大家的奉承样子,失了以前大家都是妃嫔位份的融洽亲热,顿时觉得没趣,知道彼此互相之间还要慢慢适应这个关系,也不把这些琐碎小事儿挂在心上,便对着坐在自己左手第一个位置上的贞妃说道:“贞妃,明个外命妇进宫朝见,这事儿倒是要麻烦你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以前怎么样,日后还是怎么样,几位姐妹要做的事儿还是要做的,大家每人分管些事儿,本宫这里头也能偷偷懒,前头的缓福阁还留着给大家一起议事,好了,日头不早了,姐妹们就先回吧。” “是,臣妾告退。”众女鱼贯而出,只留下皇后娘娘坐在宝座之上,帆儿看着宝相庄严,浑身上下充斥着母仪天下范儿的皇后娘娘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神色肃穆,边开口问道:“娘娘?” “帆儿快把我头上的这个劳什子摘掉,真比大旗头还要重,看来这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好当啊,衣服上都绣着金线,比以前重多了,一个字累!”杏贞连忙进了东暖阁,身后跟着一脸黑线的安茜和帆儿上前伺候卸妆不提。   ☆、一、眼前大敌(三) 在暖阁里头自己美滋滋地用了午膳,稍微小憩了一会,安茜就过来悄悄唤醒了杏贞,“皇后娘娘,承恩公来了,现在递了牌子要求见呢。”些许的睡意都被一扫而空,杏贞连忙从炕上支撑起来,口里连连出声,“快快请进来,帆儿你去请老爷和祥哥儿,安茜快给我洗把脸,穿家常的衣服就好。”穿着一袭雪灰色缎绣四季花篮棉袍,外头罩了一件茶青色缎绣牡丹夹坎肩,杏贞点了点头,连忙不顾的要别人扶着,卷开了东暖阁的南珠帘子,想直直地迎出殿门,安茜连忙拦住,口里规劝道:“娘娘,如今您是六宫之主,虽然承恩公是亲眷,但礼仪还是要注意些个。” 杏贞扫兴地拍了拍手,转身坐到了正殿的宝座之上,“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对了你去西暖阁,看大阿哥醒了没有,若是醒了,抱出来给父亲和祥哥儿瞧瞧。” “是。” 安茜刚刚出去,唐五福就进了正殿,打了个千,笑眯眯的说道:“皇后娘娘,承恩公和云骑尉带到了。” “快快请进殿里。” 正殿门口的布帘子被再次掀开,穿着官服的二等承恩公、光禄寺卿惠征和桂祥一同进了正殿,惠征不敢先抬头,趋步到中庭,和桂祥双膝跪下请了大安,“奴才惠征、奴才桂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快快起来,五福,赐坐,上茶。”杏贞忍住激动,看到才八岁的桂祥懵懵懂懂地跟着父亲一丝不苟地叩拜,待到桂祥起身,连忙向着桂祥招手,“祥哥儿,来,来大姐姐这。”桂祥瞧着那个珠玉满身的贵人,恍惚是以前最疼自己的大姐姐,迟疑了一会,又瞧着边上的父亲没反对的意思儿,就乖乖地上前,杏贞一把搂住了这个重生之后跟着自己屁股后头玩的小弟弟,抱在胸前眉开眼笑了起来。 .................. 二月初四日,后在储秀宫见承恩公惠征父子,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惠征亦含泪启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惠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皇后娘娘切勿以惠征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皇后亦嘱“只以国事为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等语。 好吧,以上的是官方口吻发布的经过内务府审稿的新闻,实际上,新出炉的正牌国舅爷桂祥对着自己的外甥细细端详了一会之后,对着襁褓之中还不会说话的奶娃失去了兴趣,拉着帆儿要去逛逛宫里,看看景色,杏贞就连忙吩咐道“带着祥哥儿去御花园逛逛,别的地方不许去。” 殿内就剩下了杏贞和惠征,杏贞看着这清瘦的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中年男子,虽然自己个重生之后没有见过惠征,但是鸿雁书信来往之中,可以体会到他细细的爱女之情,可能惠征才干算不得什么治世能臣,但想在按照自己的书信的意思,输血给曾国藩,留饷银给李鸿章,全力保全了两江的半壁军饷,不仅给自己赚到了一个二等承恩公的爵位,还让自己原本处于危机之中的女儿一跃而上,进封懿妃的位份,想到这里,杏贞就开口了。 “父亲,家里一切可都好?” “回娘娘的话,家中一切皆好,梅儿在家里也能帮着贞定夫人管着家务事儿,祥哥儿虽然是对着旗里头的学没什么兴趣,但是也不仗着娘娘的权势儿在外头骄纵着,奴才就等着娘娘给梅儿和桂祥指好婚,奴才就安心了。”惠征老怀宽慰地回答道。 “父亲,别一口一个奴才的,这储秀宫里头,连伺候的宫人我都不让他们自称奴才,父亲还是你我你我也就罢了,横竖咱们母女说话,皇上也不在这,父亲别这么拘束。”杏贞有些不忍,自己的父亲自称奴才,连忙就开口叫惠征改口。 “是,娘娘仁德。” “父亲,我在宫里头虽然管着内务府,但没给家里人弄上差事儿,不知道家里头的亲眷对着我这铁石心肠的女人是不是很有怨言?” “他们那里敢有什么闲话,娘娘你在宫里地位稳固才是第一重要,横竖咱们家里亲戚也不多,我只有几个同宗的叔伯兄弟,家里人口简单,少些琐碎,不当事儿。” “那也是有了,不过我也不怕他们说些什么,以前就算是皇贵妃,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这内务府里头我不方便插手,想安排些个人,说实话,心有余力不足,何况,如今的内务府也有别人管着。”杏贞淡然说道。 惠征微微思索,“皇后娘娘您说的是,说的是肃顺?” “正是,他也是内务府大臣之一,之前的事儿父亲你也该听到,他如今是外朝第一得意的臣子,一句话就把皇上要册立我为皇后的打算弄得不了了之,若不是之前太后欠了我一个人情,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正位中宫,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他算!”杏贞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露出了一点狠色。 “是,娘娘,我会在外头全力帮衬着娘娘的。” “眼下且不急,如今皇上要依仗着他筹集粮饷,我也不好多动些坏念头,我私下想着,父亲,若是肃顺一伙子人在外头惹起满城风雨,咱们家第一个是不能受不了跳了出来,忍让为上。” “娘娘说的极是,我记住了,回家就叫他们低调行事。”   ☆、一、眼前大敌(四) “如此自然最好,还有,父亲,你回去了之后且冷眼瞧着,咱们家里头,那些小子还没染上抽烟遛鸟看戏的八旗恶习,自己个也上进的,悄悄的收罗起来,以后告诉我,我自然给他们一个好的出身,他们些人在外头也能帮衬着我,免得我在外朝是个睁眼瞎。” “娘娘算无遗策,我一定会用心办好这些事儿的。” “且不急,父亲你慢慢来,前些日子在庐州府的箭伤想必是没好全,还是以安心静养为上,横竖光禄寺没什么要紧的差事。父亲和母亲颐养天年,安心享福就值当了。”杏贞对着惠征笑道,“我瞧着母亲身子也康健的很,入宫帮着我料理月子也是妥当的很。” “以前家中窘迫的时候儿,她也是受了不少的难处,如今家里宽裕了,以后的日子有娘娘的福泽庇佑,也不会让她受累了。”惠征喟然说道。 “父母亲颐养天年就好,如今我虽然是皇后的位置,可父亲的仕途估摸着差不多到此结束了。”有清一代,对着嫔妃的外戚特别是皇后的母家提防很深,一般就是拿着高官厚禄养着,不用出来为国做事,只有在乾隆朝的孝贤皇后母家兄弟傅恒入军机秉政多年,当然还有康熙朝大名鼎鼎的索额图,不过他最后结局比较惨,“日后叶赫那拉氏家族的荣耀,自然有我,和妹妹,还有祥哥儿来支撑住。”杏贞开口劝慰。 “我就看着娘娘了,如今这梅儿也大了,自从娘娘进了皇后,家里头说亲的也多了起来,其中倒是有几个才俊,我和你母亲私下商议了下,颇觉得不错,还是要进宫来请娘娘的示下。” 妹妹梅儿今年十四岁,是应该把结亲的事儿提上议程了,杏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切不忙急着定亲,这事儿我放在心上就是,自然会给梅儿选个好夫婿,选个性子好,又尊贵的。”在心里再偷偷加上一句“必须要没有婆婆”,杏贞打包票,“过些日子,叫母亲带着梅儿进宫,我也请皇上的旨意,让梅儿在宫里住些日子,在宫里头见见世面,对女孩子有些好处。” “娘娘决定就是。” 杏贞起身,“父亲,咱们去后殿用些吃食,五福,”杏贞吩咐在门外准备伺候的皇**大总管,唐五福应声而出,“去把祥哥儿带回来,就说这里头有好吃的等着他。” “是,娘娘。” 惠征站了起来,步履有些蹒跚,杏贞知道是父亲在庐州府上被太平军射中了一箭的箭伤尚未好全,连忙下了主位,上前扶住了父亲,边上的小安子也连忙扶住承恩公爷,三人到了后殿的凤光室,安茜早就摆好了一些膳食,两人说笑了一会,唐五福和帆儿带着桂祥回了宫里头,唐五福看到杏贞连忙行礼,“皇后娘娘,刚才在宫门口瞧见内务府总管派来的小太监,他悄悄的和我说,叫我告诉娘娘一声,肃顺向着皇上建言,要整顿内务府,削减宫里头的花销,皇上在养心殿已经同意此事了,赶紧来告诉娘娘您,请娘娘您拿主意儿!” 惠征虽不是治国良才,才干所有限,但也是在六部里头笔帖式一步一步熬出资历的,这官场上的眼界是一等一的,听到唐五福的话,微微思索,看着杏贞说道:“娘娘,这肃顺是要动真格儿了。” 杏贞摆手让唐五福下去,给惠征倒了一碗奶茶,夹了一个萨琪玛给桂祥,“如今皇上要凑集平叛大军的粮草,奈何国库空虚,变不出多少现银出来,除了要两江湖广等地自筹军饷外,这僧王的大军要南下江淮,银子也是泼水般花出去的,怪不得皇上同意肃顺的法子,何况内务府的这些起子,说句难听的话,就是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臭虫,一个鸡蛋居然敢开出30两银子的天价!是该好好整治下,肃顺他既然为国敢于任事,我又何须做什么主呢,你回去悄悄告诉内务府总管,他又不是内务府的那些包衣,世世代代把持着内务府的肥差,横竖当个几年总管而已,拿的油水也就那么点,到时候肃顺要查谁整顿谁,叫他配合就是,说不得在皇上那里还能挣一把子脸面。” “是,我这就去内务府悄悄地告诉那总管。”唐五福得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连忙又出宫跑腿去了。 “娘娘,这不说话妥当吗?”惠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能有什么不妥当的,父亲我告诉你一句,皇上,”杏贞压低了声音,“是喜欢不找麻烦的人,但是他更喜欢解决问题的人,肃顺之前帮着筹集粮草,得了圣心,如今说要整顿内务府,给皇上省出银子来,皇上无有不可的!何况我也是有心去把那些奴才放些血出来,只不过前头帮着皇上处理着南边的事儿,后头自己又待产,这位子不稳当,也就有心无力了,现在最好,把这恶人让他肃老六当了去,我倒是落了个清净,如今我已然是皇后,那些得罪人的功劳拿来我又不能再晋升了,且冷眼看看就好。” “说到南边的事儿,娘娘,我倒是心里有个隐忧,您这建言干涉政事,皇上不知道心里会不会不舒服,什么时候儿发作出来,这可是件踩地雷的事儿。” “父亲放心,”杏贞咬了口阿胶核桃糕,“我心里有数的很,除了平叛的事儿,别的用人花钱的事儿我一概不多嘴,皇上的性子虽然绵软,但是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放心吧。”帮着咸丰皇帝赶紧结束掉这场浩劫是最好,其他的内政什么的,还是等着留给自己真正掌权了再说吧,想着靠自己多出一百多年的阅历和作为穿越者的历史熟悉程度,加快解决掉太平天国,这是自己眼前的最关键任务,不过别的什么事儿,也要抓紧布局了。 “父亲,你也在外头冷眼瞧着,有那些不得志也有才能的官员,私下多联系着,若是堪用的,也留心着,有时候外头也要有人帮着我说话。”军队上的楔子已然插了进去,这政事上的外援也要慢慢收罗着。 “是,我记下了。” 惠征和桂祥用了点心,便起身告退出宫,杏贞拉着桂祥,陪着惠征出了储秀宫门,看着一行人迤逦着出门,不由得有些红了眼眶,安茜见状连忙劝解“娘娘,什么时候儿想承恩公了,宣进宫就是,如今娘娘位居中宫,这些是一句话的事儿。”杏贞点了点头,绞了绞手绢,怎么生了小孩子之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边上的帆儿又在唠唠叨叨,“娘娘,我带着大爷去逛御花园,瞧着大爷性子也太跳脱了点,若不是我拦着,他都要把那里头的几只仙鹤给拔了羽毛,问他一些书里头的事儿,支支吾吾地,险些还恼了起来......” 。。。。。。。。。求推荐啦,潜力榜上的推荐和点击都在掉哦,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一、眼前大敌(五) “罢了,他是正牌的国舅爷,若是他当差勤勉,皇上说不定还不怎么高兴,以后整日观花遛狗,也就随他了。”不过自己的孩子可不能这样子教,倒是要好好想想个教育的法子出来,杏贞转身进了储秀宫,横竖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安心窝在家里把别的东西想些出来,于国于民都有用的东西。 “皇上这个时候儿在做什么?”杏贞问着唐五福,唐五福回道:“皇上在养心殿批折子,召见军机大臣。” “你叫小厨房炖个紫参雪鸡汤,等晚膳了之后,本宫送去养心殿。” “喳。” 杏贞在西暖阁里头逗了逗自己的儿子,可惜小载淳丝毫没有给自己的皇额娘面子,给了皇后娘娘的衣服上淋了一身的热腾腾的童子尿,杏贞手忙脚乱地换掉衣服出了储秀宫,这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刻了,天边的落日也快没入了远处巍峨的宫室,一群神鸦漫天飞舞,杏贞缓步走进了隆宗门,遥遥看见养心殿前头还站着几个穿着仙鹤、锦鸡补服的大臣,杏贞诧异地问着迎出来的杨庆喜:“怎么这个时候儿,皇上还在召见军机?” 杨庆喜自从上次给杏贞通风报信之后,还惴惴不安地着原来的皇贵妃发动什么攻势让皇上回心转意,没想到这储秀宫的主子不声不响,也没在皇上面前哭诉自己的不公,让皇太后轻描淡写地在皇帝面前说了几句话,就打消了皇上的顾虑,几日之内后位尘埃落定,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已经执掌凤印了。联想到皇后娘娘料敌如神,一把大火烧掉了逆贼三万大军,奉养皇贵太妃为皇太后也是皇后娘娘建言的,杨庆喜就不寒而栗,对着皇后娘娘越发恭谨了起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为了南边大军的银饷,皇上召见内阁和户部的几个堂官商议这事儿呢。” 杏贞谈了几句,瞧着杨庆喜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开口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日见到本宫,像往日一样便好,有什么事儿,你自己个思量下,若是能告诉本宫的,你就说,若是不能说的事儿,你藏着就好,本宫也不会怪你,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儿,”杏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面前的这养心殿大总管,雍容大度地笑着,“皇上和本宫是夫妻,原本只是一体。你记住这点就够了,知道了吗?日后下了差,多来储秀宫走走,喝杯茶,瞧瞧大阿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皇后娘娘的恩典,奴才绝不敢忘记。” “这就罢了,你的孩子若是肯吃苦,告诉我一声,你瞧见本宫的唐五福的孩子没,虽然在南边吃了点苦,如今也是有军功在身了,日后你若是出宫养老,这孩子有着功名,也能让你过的舒坦些,这老封翁当着,可真是逍遥了。” 几句话彻底把养心殿大总管彻底收服,杨庆喜有些梗咽了,“娘娘厚恩,奴才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了。” “这是做什么,且收了,别让皇上瞧见。” “是是是。” 杏贞行到了养心殿,外头两排束手的大臣看到皇后娘娘凤驾到来,连忙甩了马蹄袖跪下请安,杏贞赶紧请大家起来,“列位是国之栋梁,何须对我这**妇人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杏贞对着杨庆喜说道:“你快进去告诉皇上,说本宫求见。” 安茜拎着一个食篮站在后头,里头是新炖的紫参雪鸡汤,几人屏息在养心殿门口候着,过了片刻,杨庆喜跑了出来,打了个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杏贞点了点头,就着帆儿的手,正想进养心殿,养心殿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穿着仙鹤补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官员,只见那个从一品的官员有一个鹰钩鼻,粗眉毛,两只眼睛深邃阴冷,就瞧了杏贞一眼,杏贞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从一品的官员瞧了皇后一眼,就甩马蹄袖子跪下请安了,“奴才肃顺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原来他就是肃顺,杏贞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弯腰虚扶了一下,“肃顺大人何须多礼,快快起来。” 肃顺站了起来,又偷偷的瞧了皇后一眼,就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 帆儿忿忿不平,朝着肃顺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没心肝的狗东西,在皇上那里嚼舌头!” 杏贞喊住了帆儿,“别多嘴,赶紧跟我进去”深深瞧了一眼肃顺,就转身进了养心殿。 历史上我不知道,可是在我这里,你可是深深得罪了我,阻了一阻我上位的时候,这笔账迟早要和你算! 肃顺又在郑亲王的府里头要这个要那个,闹得郑亲王府里鸡飞狗跳的,郑亲王无奈地对着肃顺说道:“老六,你这刚出了宫,怎么不回自己府里,又来我这吆五喝六的。” 肃顺喝了口大红袍,若有所思,根本对郑亲王端华的发问无动于衷,过了半响,伴着茶盏里头冉冉升起的水汽,才缓缓开口。 “今个我在养心殿前见到皇后了。” “哦?”端华挑了下眉毛,本来想微服出门听戏的他被这件事勾起了兴趣,转了转手里的翠玉扳指,“怎么样?她给你甩冷脸子了?” 肃顺摇了摇头,对着皇后叶赫那拉氏的爽朗话声记忆犹新,“大哥你猜错了,她对着我的请安问好丝毫没怠慢,还连忙叫我起身,我是真想不到,一个后0宫女子,如今才20岁!居然如此大度,丝毫不为了我对着皇上说不可立她为后的事儿给我甩脸子.....这叶赫那拉氏,真不简单。” “自然是不简单的,去年的时候儿,帮着咱们皇上烧掉了叛逆,肚子又争气的很,给咱们大清诞下了大阿哥,据说在宫里头也是毫不争风吃醋的,还给皇上张罗纳妃的事儿,活脱脱又是一个孝贤皇后。”孝贤皇后是乾隆的第一个皇后,素来以大度贤惠著称。 肃顺嘿嘿笑了几声,对着郑亲王的话不以为然,“这内宫里的事儿咱们是管不着,她要做贤后由着她,这外朝的事儿她就不该多嘴,这就是吕雉武曌的路子!大哥,牝鸡司晨,可不是件好事儿。”  “且由着她吧,老六你也太多心了,”端华起了身,“你自个在府里头歇息会再走,我就不奉陪了,广胜丰又出新戏了,我要瞧瞧去。” “大哥你请便吧。”   ☆、一、眼前大敌(六) 杏贞就着帆儿的手进了东暖阁,只见皇帝皱着眉头在几叠厚厚的折子后头奋笔疾书,听到花盆底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了杏贞,神色舒展了一些,可眉宇之间的还是有郁郁之色,丢下了紫毫笔,看到杏贞在地上行礼,左手虚扶了扶,示意自己的皇后起来,杏贞没坐下,走向前,帆儿打开了食盒,杏贞亲手往食盒里头拿出了一个雍正年款的胭脂水釉碗,双手奉给了咸丰皇帝,笑着说道:“这是我叫小厨房新炖的紫参雪鸡汤,帆儿在里头盯了一个时辰,皇上且用些,疏散下心情。”帆儿拿出来两个糕点,一个是佛手酥,一个是桂花豌豆黄。皇帝拿起汤勺,喝了几口,对着鸡汤的味道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和杏真说道:“皇后有心了。” 杏贞闻言笑道:“皇上,干嘛如此客气,像往常像我刚刚晋封兰嫔的时候一样,叫着臣妾‘兰儿’多好。”大度还要温馨,不能因为当了皇后就开始摆六宫之主的架子,不能失了生活情调。 皇帝果然动容,朝着杏贞招了招手,杏贞温顺地和皇帝坐在了一起,咸丰握住了杏贞的双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兰儿你还是如此的懂朕。”安茜和帆儿识趣地退出了东暖阁,从杏贞的角度往外头瞧去,恰好可以看到一轮细细的月亮,杏贞瞧着月亮一会,笑着对咸丰皇帝说道:“皇上,如今这三省都打了胜仗,发逆们龟缩在江宁一地,怎么皇上还不高兴呢?” “这坏消息儿总比好消息多,”皇帝无奈地长叹一声,“这僧王东进山东江苏一带扫荡捻贼,李鸿章、江忠源、曾国藩的团练都打了胜仗,可这劳军银饷都还不知道那里头来,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还是肃顺想了法子,准备整顿内务府,六宫的费用削减一些,兰儿,你是皇后,你觉得这事儿如何?能不能办?” “自然能办,而且我觉得肃顺大人不畏惧人言,敢于任事,帮着皇上分忧,我呀,自然是赞成的。”杏贞笑着说道。 “何况内务府的那起子也实在是无法无天,明个儿臣妾就和内务府总管说去,全力配合肃大人当差。” 皇帝点了点头,赞许地看着杏贞,“兰儿还是这样的识大体。” “我呀虽然愚笨些,但是有一个道理还是知道的,逆贼不除,国家不安,国家不安,臣妾和宫里头姐妹们这富贵也享受不了多少。” “若是人人都如兰儿你这明白事理就好了,何愁发逆不除了。”咸丰皇帝说道,从案上拾起了另外个折子,递给了在自己怀里的杏贞,“这英夷也来凑热闹,说什么《南京条约》签约已经满了十二年,要换约,条文朕瞧了一眼,实在可笑,居然要大清全境开放,外国公使驻京,长江通商,鸦片贸易合法化。简直是胡闹台!” 除了最后一条“鸦片贸易合法化”不能忍受之外,杏贞倒是觉得前面几条对着中国是极为利好的一件事,你看看后世的天朝不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就自动开放了吗,开放这是加速中国全面现代化的催化剂;此外外国公使驻京,这也是国际法的惯例,真不懂咸丰为何如此抗拒,难道是怕外国人的长相么? 杏贞试探的说道:“这英夷的样子臣妾以前听别人说起过,说是蓝眼珠黄头发,像极了夜叉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朕也是没见过,听上海道说是这个样子,这等人进了京里头,那老百姓不是要吓坏了?况且,天朝上国,大清首都,怎么能让洋人惊扰。”咸丰皇帝恨恨地说道。 杏贞无语,这明明是小事儿,不过还是开口劝咸丰,“皇上,虽然英夷无礼,可咱们也不能失了泱泱大国的气度,总是要以礼相待,”——怎么听着自己说的这个“泱泱大国”词真别扭。“何况如今也不宜和洋人闹翻——皇上你瞧着南边的逆贼就知道了,平定了南边的逆贼,咱们练出了新军,再和英夷掰掰腕子!” 咸丰皇帝点点头,“兰儿你说的极是,那朕就让叶名琛去和英夷们打太极,能拖上几年就是几年。”叶名琛时任两广总督兼五口通商大臣。 叶名琛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杏贞在心里悄悄嘀咕着,应该不是记忆中什么杰出的晚清名臣,且看看他的表现吧,“皇上英明。” “还是朕的兰儿能帮衬着朕啊,嘻嘻”皇帝喜笑颜开,抛开烦心的政事,说起了六宫里头的事儿,“大阿哥眼下怎么样?” “大阿哥每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养的白白胖胖的,乳娘很尽心的照顾着,现在每天都大一圈。”杏贞说起了自己的儿子,分外高兴,未来的同治皇帝不管智商如何,这娘胎里头养成的好身板,总不会再出现未来20岁不到就因病逝世的地步了。 “那就好,丽嫔的大格格也是健壮的很,这宫里头的孩子多难养成,你也小心点照顾。”皇帝高兴了起来,又叮嘱着杏贞起来。 “臣妾知道,因怕是阿哥所的嬷嬷们不尽心,所以丽嫔也是自个带着大格格,臣妾这边也是日夜自己带着,夜里头啼哭,就连忙披衣服起来瞧的,又要料理宫里头的琐事,这样臣妾就难以伺候皇上了,皇上若是宫里头的姐妹觉得少,不如提早选秀?” “罢了,如今国家多事,选秀就怕外头的都老爷们又要嚼舌头了。” “那看中那个宫女,直接叫侍寝就得了,若是觉得尚好,这宫里头姐妹不多,宫室也多空着,添些人不防事。如今的椿常在伺候皇上可还可心?”杏贞循循善诱。 “哈哈,尚好尚好,兰儿你就是极好。”咸丰皇帝笑着说道,这皇后自己选的真是满意极了,大方不吃醋,还能帮着给外朝的事儿出主意,自己又不爱揽权,又诞下嫡子,方方面面都打点周到,自己丝毫不用为这六宫里头的事儿担心。 杏贞起身,行礼,“臣妾这就告退了,估摸着大阿哥也起来了。” 皇帝还想着叫皇后留下侍寝,闻到杏贞要照顾大阿哥,便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那你跪安吧,明个儿朕得空来瞧你和大阿哥。” “是,臣妾告退。”杏贞行礼如仪,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皇帝闭目养了会神,杨庆喜识趣地上来,“皇上,敬事房的太监在外头候着了,预备着翻牌子呢。” “不必翻了,就让椿常在来养心殿伴驾。” “喳。   ☆、二、宗亲众人(一) 二月十四日是康慈皇太后四十三岁的千秋节,内外命妇分批至慈宁宫请安贺寿,咸丰皇帝又下旨,在重华宫东侧的漱芳斋摆一场家宴,命自己的几个兄弟带着福晋进宫陪着皇太后共效天伦之乐,为了此事的布置,杏贞虽然没有操劳什么,但是也被日日来回话儿的内务府烦的要死,只好拉上贞妃一起受罪。 到了当日,北京城内外的寺庙道观齐齐敲钟为皇太后祈福,咸丰皇帝朱笔赦免了几个算不上什么大罪的囚犯,东直门外头内务府摆起了粥摊,施舍穷人。 下午四五点钟左右,天色隐隐有些灰暗,小夏子和小朱子点起了宫灯,储秀宫里头,杏贞梳妆完毕,穿了一件石青缎绣五彩云五爪金龙八团树褂,套上花盆底鞋,问着刚刚进内室的唐五福,“皇上那边出来了吗?” “皇上除了养心殿,到慈宁宫了。” “诸王都到了吗?” “漱芳斋那头传来消息,眼下除了七爷还没到,别的王爷都尽到了。”宫里称呼各位皇帝的兄弟都是按照外头家常的称呼,恭亲王称呼为六爷,而唐五福口中的七爷正是咸丰皇帝的七弟,同治皇帝的七叔,光绪皇帝的亲身父亲,溥仪的祖父——爱新觉罗奕?。 “那咱们先去漱芳斋,如今我还竟然不怎么认识诸位王爷,现在也是一家子了,多去熟络总没什么错处。” “是。” 储秀宫后头一射之地就是漱芳斋,杏贞缓步走到了千秋亭前头,后头就急急走来了一群人,杏贞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只见一个十四五岁,脸蛋容长,身材高挑,细长眼睛,轮廓长的和皇帝有几分相似,看着服饰挂坠是王爷该带了,杏贞知道是皇帝的某一个兄弟到了,想到刚刚杨五福说醇郡王还没到,便对站着不动的少年贵族开口笑道:“这是七爷吧?”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弟匆匆来迟,请娘娘恕罪。”醇郡王奕?干净利落地打了个千,心下惴惴不安,这首次合宫家宴就晚到了,不知道这位皇后嫂子会不会怪罪。 “七爷并没有迟到,皇上现在在慈宁宫陪着皇太后,御驾还没有出慈宁宫,横竖是家宴,七爷何必拘礼。” “是。”奕?站了起来。 “七爷就和本宫一同前往漱芳斋吧。” “不敢,请娘娘先行。”杏贞笑了一下,走在前头,奕?在后头跟着,杏贞转了一下眼珠子,便开口问道:“七爷今年几岁了?” “臣弟今年十五了。” “哦,十五了,那岂不是可以说亲了?和我说说,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女孩子?”杏贞转过头恰好看见表情有些羞涩的奕?。 奕?笑着说道:“臣弟如今还小呢,也没怎么看到八旗里头的女子......” “那什么时候自己看中了哪家小姐,过来和本宫说,这夫妻呀,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最好的,比盲婚哑嫁的指婚强多了。” “娘娘恩德。” “若是有空,也多进宫来我的储秀宫逛逛,我这里没什么吃的,不过这好茶还是有几杯的。今日晚宴之后,你得空也去瞧瞧皇太妃,多日不见,你额娘上次还和我说,怪想你的。”庄顺皇贵妃乌雅氏是奕?的生母,现在居住在寿康宫。 “是。”奕?温顺地回答,杏贞又问了些他平时爱做的事儿,聊了一会之后就到了漱芳斋,几个走入后殿,只见穿金戴银的若干人三三两两地站着闲谈,伺候在殿门的太监眼尖,看到杏贞的衣角,便连忙开口呼喝:“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的众人纷纷行礼,杏贞瞧见了被簇拥在人群之中,低头行礼却还是英气勃勃的恭亲王奕?,身边的旗装女子估计就是他的嫡福晋了,杏贞开口笑道:“自家亲戚何须多礼,大家快快起来。”恭亲王瞧了皇后一眼,就站直了身子,“大家快入座等着,皇太后和皇上过一会子就到了,七爷,帮着本宫介绍一番吧。”杏贞走进庭中,奕?在边上一一介绍,一个胖大笑眯眯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是敦郡王爱新觉罗奕?,他是道光帝五子,过继给??n淄趺噔????ね酰?赶殄?レ锫皇稀i?诘拦馐?荒晷撩??率?迦粘绞保?霰认谭岬坜仍}晚出生六天,身边的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子就是他的福晋。 奕?正在介绍奕?,“这是臣弟的六哥,恭亲王。”杏贞装作第一次见面,笑着福了一福,“六爷有礼了。” 奕?连忙还礼,“不敢,臣弟拜见皇后娘娘。”这是论辈分的称呼,实际上奕?比慈禧还要大两岁,如今正是二十二岁的光景。 “六爷,您的福晋呢?往日都是外命妇一同朝见,本宫眼拙,这莺莺燕燕看的眼花,都分不清那个是哪个了,今日可要好好见一面。” “臣妾瓜尔佳氏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妇人从恭亲王的身后应声而出,婷婷拜倒。 杏贞亲手扶起了瓜尔佳氏,含笑说道:“六福晋何须多礼,咱们可是妯娌,不必如此见外了。”温婉的瓜尔佳氏连忙应是,恭亲王见到两个女人谈得正欢,刚想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了杨庆喜的声音。 “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对着殿门口行礼,请安问好。门口传来的皇帝清朗的声音:“起来吧,今日是家宴,大家就不必多礼了。”皇帝穿着一袭紫色袍服,皇太后穿了一件银灰色绣紫云兰花的旗装,皇帝搀着皇太后的胳膊,另外一边是德龄搀扶着,虽然是皇帝开口说今日无需多礼,可众人还在站在自己的位置后头,等皇太后皇帝安席之后,再大礼参拜,祝皇太后千秋万福万寿。 皇太后今天的气色特别的好,发髻上的金丝累珠凤钗在殿内明晃晃的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康慈皇太后点了点头,连声说好,对着自己边上的咸丰皇帝说道:“如今这一家子团团圆圆的,老婆子呀心里真是欢喜极了。”   ☆、二、宗亲众人(二) “额娘喜欢就好,还是皇后说素日里都没见过朕的兄弟几个,是额娘的千秋,不妨如外头的人一般,就一家子团团圆圆乐呵乐呵,如今看着额娘高兴,皇后自然有功了。对了,老六,”皇帝转过头招呼恭亲王,奕?束手听命,“今个是额娘的好日子,你要多喝几杯。” “是,皇兄有命,臣弟无不奉从。”原本瞧着杏贞的奕?连忙应是。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开戏吧。”丝竹声悠扬,生旦净末丑轮番出场,皇帝兴致极好,连素日嫌弃吵闹皇太后也笑眯眯地瞧着戏台里头上演的悲欢离合。 咸丰皇帝先率着几个兄弟敬皇太后一杯,祝皇太后圣寿无疆,随后大家就松快开,各自喝酒,敦郡王连连举杯敬酒,敬皇帝皇太后,皇帝是来者不拒,杯到酒干,敦郡王兴致勃勃,连忙灌了几个还未指婚的弟弟们几杯,这厢又和恭亲王对上了,连干了三杯,敦郡王福晋怎么拉都拉不住,咸丰皇帝看到敦郡王找到了恭亲王拼酒,连连叫好,杏贞看着场内热火朝天,招手叫过小安子,叫他去吩咐御膳房,先预备好醒酒汤。 敦郡王和奕?喝了酒,转到杏贞的席前,拿起酒杯弯了下腰,笑嘻嘻地说道:“皇后嫂子,老五这里也厚着脸皮敬您一杯。” 杏贞举起酒杯,站了起来,笑道:“五爷客气了,本宫先干为敬。”左手按着酒杯,一杯饮尽了。 敦郡王又转过头,朝着杏贞左边的咸丰皇帝举起酒杯,“还未祝贺皇兄喜得贵子!”咸丰皇帝笑着点点头,也举起酒杯和自己的五弟喝完了一杯。 外头正演着《满床芴》,郭子仪的七子八婿轮番上场,殿内一团和气,春意融融,咸丰挥手叫了下奕?:“老六,你来和朕一起敬额娘一杯,额娘想着当年含辛茹苦抚养咱们两个长大,着实不易,如今朕有了大阿哥和大格格,你也有了个女儿,来,咱们同敬额娘一杯。”恭亲王连忙站起来,答了“是”,便举起酒杯,和咸丰皇帝一同朝着自己的亲额娘,如今的康慈皇太后祝寿。 皇太后含笑饮尽了杯中的女儿红,瞧着两个多年抚养长大的儿子,不禁动容红了眼,“好好好,如今你们兄友弟恭,哀家也放心了,皇帝,”皇太后瞧着把臂膀搂在恭亲王肩膀的咸丰皇帝,“老六他性子倔,日后他要是犯浑,有什么冲撞皇帝的地方,皇帝你可要多宽容他些。” 咸丰皇帝脸色的笑容依旧,但却变得有些僵硬了,咸丰皇帝不留痕迹地把手臂放了下来,喝了杯中酒,对着充满期待瞧着自己的皇太后说道:“额娘说笑了,朕与六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从小一块长大,早就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兄弟了,朕和六弟不会如此的,额娘多虑了。” 恭亲王只是喝了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卑不亢地站在地上等着皇帝的话语说完,便点了点头,径直回到了位置上,转眼间似乎被酒呛到了一下子,脸色泛出了不正常的潮红,片刻之间又平复了下来。 殿内的气氛有些停滞了,连粗枝大叶的敦郡王都觉得有些不对,本来在和道光帝八子孚郡王奕?、九子钟郡王奕?拼酒的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狐疑地问了杏贞:“皇后嫂子,这是怎么了?” “太后的意思让本宫敬大家一杯,本是亲眷,但确是第一次见面,本宫倒是要好好陪各位王爷福晋喝上几杯。”杏贞端起了酒杯,对着敦郡王遥遥敬酒一杯,敦郡王喜不自胜,连着福晋一起站了起来弯了下腰,喝了杯中的屠苏酒。 皇太后脸上有些讪讪的,知道自己说的话过于感性了,强撑着酒过半巡,便起身准备回宫歇息,皇帝刚才和兄弟们喝了不少酒,想起来奉着皇太后回慈宁宫,站了起来,酒意上涌,忍不住身子摇晃了一下,身边的如意连忙搀住了皇帝,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杏贞见状关切的说道:“皇上请用了酸笋鲫鱼醒酒汤再安置吧,臣妾送太后娘娘回慈宁宫就好。” “也罢,”咸丰皇帝顺势坐了下来,“皇后你送额娘回宫吧,朕有些醉了,在这里醒了酒再回宫。” “额娘,儿子明个早上,再来请安。” “皇帝若是朝政繁忙,也无需每日来老婆子这里晨昏定省,六宫之中,有皇后陪着哀家,哀家也过的挺好。”皇太后站了起来,瞧了一眼端坐在位子上丝毫不动的恭亲王,又看了看咸丰皇帝,“皇帝明个还要早朝,且早些休息吧。” “是,儿子知道了,额娘慢走。” ............. 杏贞扶着皇太后上了轿撵,只觉得皇太后搭着自己手比她的护甲还要冰冷,杏贞一哆嗦,知道皇太后担心什么,开口笑道:“听说皇额娘的宫里头,那岁寒三友的茶极好,儿臣一直没有尝过,趁着今日旁的姐妹不在,皇额娘何不体恤儿臣,赏儿臣喝一杯如何?” 皇太后就着夜色瞧了皇后叶赫那拉氏一眼,点了点头,“你既然有心,那哀家自然也不会吝啬这区区的几杯茶,德龄,把皇后扶上轿撵,咱们一起回慈宁宫去。” “喳。” 到了慈宁宫,两人落了轿撵,杏贞带着安茜上前扶住皇太后,皇太后缓步走进了内殿,神色落寞的坐在炕上,不顾杏贞在一边,呆呆地除了会神,完全没有寿诞的喜庆劲儿,杏贞等小宫女上了茶,摆了摆手,让安茜等人退下,亲自把茶奉给了皇太后,皇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这些小事让奴才做就好了,你是皇后,六宫之主,怎么能做这等小事。” “这是儿臣的孝心,别人比不来的。” “嘿嘿,孝心,”皇太后若有所思,“皇后,你觉得哀家今个说的话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倒是惹得皇帝有些不高兴了。” “皇上不会不高兴的,这母亲吩咐长子照顾幼弟,实乃天经地义的事儿,皇上以仁孝治天下,这个是理所应当的事儿。”杏贞怎么可能说出咸丰的真实想法,只能这么宽慰着皇太后。   ☆、二、宗亲众人(三) “可是哀家毕竟是养母,不是亲身母亲啊,哎,皇后。”皇太后突然来了精神,神色肃穆的瞧着杏贞,“你说哀家平日里对你如何?” “太后的大恩大德——就看着那几碗坐胎药,儿臣绝不敢忘。” 殿内寂静无声,德龄悄悄地走进来,皇太后恍若不知,“你素来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而且如今有了大阿哥这个嫡子在伴身,这六宫的地位无可动摇,哀家要你一个承诺。” “太后请吩咐。” 皇太后下了炕,亲手将半跪在地上的杏贞扶起,目光炯炯地瞧着杏贞,“哀家要你在能自保的情况下,保住将来可能会触怒皇帝的老六!” 杏贞也是一脸肃穆,“儿臣记下了,就算皇上一时糊涂,听了别人的谗言,我也一定会竭力斡旋的。” 皇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欣慰的点了点头,把杏贞拉上了炕,两人东西坐着,皇太后示意杏贞喝茶,“这就是你说的岁寒三友,采了松针、梅花、竹叶,用雪水烹成,味道清冽,似有高洁之意,尝尝看,这可是德龄的拿手茶。” 杏贞喝了一口,虽然对着茶不太懂,但是滋味好坏,自己还是分的开的,“果然与众不同,分外清新自然。” 皇太后似乎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整个人都舒坦了很多,“老六若是谨慎些也就罢了,可他又是这样张扬的一个人,皇上性质虽然绵软,可毕竟是九五之尊,天子一怒,就怕他,哎,如今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我还在的时候,皇帝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对着老六还能容忍一二,等我闭了眼,这事儿就怕他们兄弟闹得无法收场了,如今有了皇后你的承诺,哀家也就放心了。”皇太后看到了德龄,又想起了什么,叫了一声德龄,慈宁宫大总管走了近来,康慈皇太后对着杏贞说道,“德龄跟了哀家许多年了,等我闭了眼,哀家想让皇后你的储秀宫收留着他,让他养老。” 德龄干枯老瘦,平静如同死水一般的面庞终于有了波澜,德龄轻轻地叫了声太后,便不再言语。 杏贞瞧了瞧站在地上似乎人畜无害的慈宁宫大总管,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既然吩咐了,儿臣自然没有不听从的道理,不过太后如今春秋鼎盛,这些事还远的紧呢。” “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怕是就在这一两年了,德龄,”皇太后对着跟了自己几十年忠心耿耿的老太监说道,“皇帝让你去当养心殿当差,你说老了不想去,哀家想着你出宫养老,你说愿意一辈子呆在宫里头,你看看眼下哀家给你找好了新去处,还不快给新主子请安问好。” 德龄一言不发地跪下给杏贞磕了三个响头,杏贞下了炕,亲手扶起了德龄,“德总管这是做什么,何须行如此大礼,日后啊,储秀宫也是你的家。”杏贞扶起了德龄,转眼朝着皇太后笑道,“太后,这会子估摸着夜宴也改散了,儿臣去瞧瞧皇上的酒醒了没,皇额娘就请安置吧。” “唔,你先回吧。”皇太后点了点头。 “儿臣告退。” 。。。。。。。。。。 养心殿内,咸丰皇帝饮了一碗紫苏汤解酒,只还是觉得额头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用热毛巾擦了擦脸,也不想管案上那些恼人的政事,挥手叫过了小太监如意,“现在这时候,皇后在那里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刚刚从慈宁宫出来,眼下在储秀宫看大阿哥呢。” “罢了,传旨,让丽嫔来养心殿西暖阁候驾。” “喳。” 。。。 杏贞瞧了大阿哥一会,准备从储秀宫起驾到养心殿瞧瞧皇帝,那头小夏子赶了进来,悄声对着杏贞禀告道:“娘娘,皇上召了丽嫔侍寝了。” “那有人照顾皇上就行,”我自己落得清静最好了,杏贞在心里加上了这句话,安心走入了自己起居的偏殿,安茜和几个宫女在帮着杏贞卸妆,消失了一会的帆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红木的扁盒子,递给了杏贞,然后悄声地说:“娘娘,这是承恩公爷叫人送进宫里头的。” “哦?”杏贞放下了手里的毛巾,接过了扁盒子,打开只看到一封书信,上头写着“贵人亲启”四个行书,杏贞笑了一下,抽出信纸,打开看了一会,便闭上了眼睛,细细地思索了一番,才把那封不知道是谁写来的信放下,对着帆儿说道:“预备笔墨,我要写信,帆儿你明天拿出去给家里,交给父亲。” “是。” “然后明个晌午,安茜你去瞧着丽嫔得空,请她过来一趟,说本宫有要事和他商量。” “是娘娘,”安茜应下了之后,无不担心地又劝解了一下,“娘娘似乎不用和丽嫔计较些什么,如今这后位已定,谁也不敢动什么小心思,凭她再得宠,也只是嫔妃而已。” 杏贞哑然失笑,自己怎么还会让人觉得要整丽嫔的意思?“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明个叫丽嫔来,就是要送她一场大富贵!你们呀,别瞎猜。” “是,娘娘仁德,是我多心了。”安茜连忙赔笑。 杏贞摆了摆手,“无妨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我并不是什么智者,是很该你们多提醒着我,少走弯路,不走错路。今个不早了,咱们都早点休息吧。” “是。” 杏贞窝在了软绵如同云端的被窝里,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明天又要有不同的事情会发生在这个古老的时代之中,看着应该是个好的变化和开端。 有时候作为见证历史的当事人,投身于波澜壮阔的历史变革之中,想想都很刺激呢。 杏贞在失去意识睡着之前,最后想到就是这个念头。 \。。。。。。。。。求票票啊亲们,非常感谢亲们在这个星期给的推荐,在潜力榜单上排名一直不错,最高的时候周推荐上了前三,么么哒,四月会继续坚持更新的。   ☆、三、趁火打劫(一) 杏贞还是自己亲自去了丽嫔的永和宫,不仅是要商议事情,更要去看看大格格,大格格虽然还是抱在手里,眉眼间很明显的继承了丽嫔美艳的基因,小小年纪就是雪肤黑眸,六宫上下无人不喜欢,连皇上有了大阿哥,还是不减对大格格的喜爱,前几天已经和杏贞提起过,丽嫔女儿养的好,要晋她的位份,杏贞自然无不应允,今天快去把这个事儿和丽嫔说了,让自己也被感激一会子,顺便把别的事儿给办下。 在永和宫门前缓缓下了轿辇,丽嫔已经是候在外头的宫巷了,丽嫔屈膝行礼,就被杏贞扶了起来,杏贞笑道:“丽嫔妹妹别多礼了,今个本宫来瞧瞧你和大格格,随便有些事和你商量一会子。” 丽嫔有些惶恐,最近这些日子都是自己侍寝的多,虽然暗自得意自己的得宠,却又不能不防着皇后小题大做,趁着别的事儿发作自己,想了一会,边一路迎着杏贞一行人进了永和宫,边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儿,打发人来叫臣妾去储秀宫就得了,臣妾自然会来听皇后娘娘的懿旨。” “嗨,不用如此拘谨,”杏贞瞧着娇俏的丽嫔,笑眯眯地说道,“本宫也要来瞧瞧大格格,如今大格格也大了,本宫也很该多尽一尽皇额娘的心意。”瞧着丽嫔的脸色大变,杏贞恍然大悟,“瞧你的紧张样,放心,本宫已经和皇上请了旨意,让你自己养着大格格,若是你再有了身孕,那再把大格格带到阿哥所去,本宫有着大阿哥更是不会来抢你的大格格了。” 丽嫔讪讪的赔笑了一会,到了正殿,两个人还没用茶,杏贞和丽嫔就进了暖阁里头,瞧着雪团一般的大格格还在深深熟睡,便又轻手轻脚地出了暖阁,转到后殿的游廊处奉茶,游廊边上的几丛荼蘼开的极好,丽嫔亲手奉上了一个鸳鸯五彩盖碗,“皇后娘娘且尝尝臣妾的这紫笋茶,是臣妾的阿玛在外头好不容易淘换来的。” 杏贞喝了口茶,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难得丽嫔说起了她的父亲,杏贞就接了丽嫔的话头,开口问道:“上次似乎听到你阿玛是在户部当差?” “正是呢,原本是在户部当着主事的官儿,旧年里,因是阿玛他当差勤勉,又恰好臣妾诞下大阿哥,皇上开恩,拔了他去礼部,眼下当着员外郎呢。”丽嫔无不得意地说道。 哦,员外郎,那是从五品的官儿了,大小是个后世部委的副司长,还是爬的相当快的,若不是自己的父亲封了承恩公的爵位,又是光禄寺卿(从三品),这会子的道台,还不如礼部的员外郎金贵呢,要知道,无论在哪朝哪代,什么时候都是京官最贵。 丽嫔边说着话,边叫春儿。 春儿捧上一个朱漆描金万福如意盘子,垫着青紫色缎面,内中放着二十来个颜色大小各不同的肚兜,有玉堂富贵、福寿三多、瑞鹊衔花、鸳鸯莲鹭、锦上添花、群仙贺寿,还坠着攒心梅花,蝉通天意、双色连环、柳叶合心的串珠络子,簇在一堆花团锦簇,甚是好看。 杏贞被精细的肚兜震惊了,自己儿子的肚兜都是安茜和帆儿做的,可是远远没有这里头的肚兜精巧,捡起了一个玉棠富贵的方胜杏黄色肚兜,惊奇地问道:“这是丽嫔妹妹你宫里头谁做的?如此精巧,本宫倒是第一次见。” 丽嫔得意地一笑,“这是臣妾自己亲手做的,横竖平日里无事,权当是打发时间,臣妾的大格格用了几个,这几个是臣妾特意做给大阿哥的,娘娘要是嫌弃臣妾的手艺粗糙,那臣妾就不敢说了。” 杏贞放下了肚兜,笑道:“这还是粗糙啊,我的针线活是一点都不敢露出来,生怕遗笑你这大方之家了,我瞧着,这六宫里头谁都比不上你丽嫔妹妹的手艺,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帆儿把这些肚兜拿着回宫给大阿哥用。妹妹手艺好,人漂亮,如今这大格格又是如此的白雪可爱,怪不得皇上要准备晋封妹妹你为妃位了。” 丽嫔他他拉氏惊喜过望,却又不敢在面上露出来,只能死死地按捺住心情,连忙跪下,恭敬地朝着杏贞表示自己的耿耿忠心:“没有皇后娘娘的栽培,臣妾不敢奢望妃位。” 杏贞淡然笑了一下,扶起了丽嫔,“什么是我的栽培,是妹妹你自己的福分,别人羡慕不来的,前些日子皇上和本宫说了此事,本宫自然是千万个肯,如今这妃位上只有贞妃妹妹一人,贵妃、皇贵妃更是少了,你到了妃位,这**里头的姐妹们也有了盼头,快起来吧。”恩,丽嫔的手还是如此的软滑柔腻。 丽嫔温顺地就着杏贞的手起了身子,依然坐在杏贞的斜对面,还只坐了半个凳子,听着皇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宫里头最近些日子只有你的喜事儿,这外头,可是有件大事儿要找人去办,要是办得好了,自然是马上加官,办得不好,可是要丢了差事,本宫想让你阿玛去试试,你瞧着,你阿玛有没有这个为皇上分忧的忠心?” 丽嫔有些狐疑地抬起头,眸中的碧色隐隐,秋波横流,“皇后娘娘,您说的是?” “也许要些日子出外差,也有可能要受冻呢。” ... 过了半个时辰,杏贞就着帆儿的手出了永和宫,丽嫔在后头神色复杂地跟着,杏贞上了轿辇,转过头笑着对眼前这个艳冠六宫的年轻女子说道:“好了,别送了,本宫说的事儿,你好好和你阿玛说说看,若是不行,也该和本宫说,本宫好找别人——横竖本宫的父亲如今也是领着闲差,若不是旧年在南边受的箭伤没好全,这个差事本宫就让他去办得了,且回吧。” “是,”丽嫔俯身恭送皇后娘娘离开,瞧着杏贞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呆呆出神,神色在不停的变幻,春儿扶起了丽嫔,说道:“娘娘,您看这事儿?” “我倒是觉得挺好,不知道阿玛怎么个意思,罢了,明个你出宫去和阿玛说会子这事儿吧,皇后娘娘的主意极好,也是为了本宫着想,可也要阿玛肯接这个差事。” “是。”   ☆、三、趁火打劫(二) 永和宫在东六宫,离着储秀宫还有些路,一行人无声地在宫巷里头走着,边上一些洒扫的太监见到皇后娘娘的凤驾来至,连忙起身面朝着宫墙,背对着皇后以示尊敬。 “娘娘,”安茜不由得发出了疑问,“这事儿虽然辛苦些,但若是成了,可是大功一件,功劳可比得上康熙朝的索额图了,为何娘娘要将这个事儿托付给丽嫔的母家?交给承恩公爷岂不是更好?” 杏贞在轿撵上瞧着远处天际上的几只风筝出神,听到安茜的发问,这才回过神来,开口说道:“也不必每件事儿都要自己家锦上添花,留些给别人做,人家会感激你,本宫以后在外朝也总有些说上话的人儿。”内外朝相互援引,才是**女子安身立命的不二法门,如今虽然在李鸿章、曾国藩、僧王等人处结交了些许人,可这些人都是偏向于军队方面的,这前朝政事上的人,真是两眼一抓瞎。“丽嫔的父亲若是堪用,我就是送上这个一个大礼也无妨,他日后自然会对着本宫有着感激之心,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消息传出去,说不定别人上个折子,这话就自自然然地说了,有些人也不会起疑心。” “是,娘娘,您说的极是。” “罢了,你回去把丽嫔给的肚兜细细地检查一遍,先拿到小厨房去用蒸笼蒸些时间,再放太阳底下晒一晒杀杀菌,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年头的传染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我晓得了。” 杏贞回了储秀宫,就听到唐五福的禀告,说是贞妃娘娘已经在和乳母一起抱着大阿哥玩,杏贞先洗了手,再去暖阁之内瞧自己的儿子,只见贞妃穿着姚黄牡丹凤蝶飞舞的旗装,头上用着红宝,加之翡翠,边上挂着一个米珠的流苏,虽然低调不喜奢华,到底是没失却了在妃位该有的气度,贞妃拿着一个拨浪鼓在逗着大阿哥载淳,大阿哥这时候已然比刚出生的时候大了一大圈,乌溜溜地大眼睛瞪着那个拨浪鼓绕来绕去,冷不丁地就咧嘴笑了起来。杏贞瞧着贞妃和大阿哥在互动,就抿着嘴笑着不说话,还是贞妃抬起头瞧见皇后站在暖阁外头笑着看自己,这才连忙把手里的大阿哥交给乳母,放下了拨浪鼓,整理了下衣服,扬起手给皇后请了个安,杏贞进了暖阁,扶起了贞妃,这才笑道:“日常见面就无需多礼了,这事儿我也说过多次,怎么,妹妹今日有空来我的储秀宫?” “一是来拜见娘娘,二是来瞧瞧大阿哥,有些日子没见,倒是有些怪想的,还望皇后娘娘别怪罪。”贞妃又恋恋不舍地瞧了一眼大阿哥,杏贞笑了笑,扶着贞妃上了炕,两人左昭右穆地坐下,宫女奉茶了上来,杏贞才说道:“这有什么,我呀,日常就瞎忙活,平时难得亲自照顾到大阿哥,妹妹你若是得空,那就多来储秀宫,照顾照顾大阿哥,本宫就多谢你了。” 贞妃大喜过望,看贞妃的样子是的确真喜欢大阿哥,连忙起身行了大礼,“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驽钝,臣妾很是愿意在储秀宫照顾大阿哥!” “都说了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杏贞让贞妃赶紧起来,“说到底,妹妹你还是自己生养一个最好,那就日日能见到了。” 贞妃怅然地低下了头,宛如一朵带露的百合花,声音凄婉,“臣妾陪伴皇上最久,却一直未有身孕,这么多年都熬了下来,如今也终于想通了,看来是臣妾福薄,于子女上头缘分太浅了,如今这些也都不多想了。” 杏贞拍了拍贞妃的手,以示安慰,“那就罢了,这事儿还是随缘的好,强求不来的,如今你帮着本宫料理这**之事,日后若是再帮着本宫照顾大阿哥,恐怕你这日夜都没空闲了。” “哪里来的话,臣妾是真心瞧着大阿哥欢喜,所以这才厚着脸皮来储秀宫呢,没想到娘娘仁慈大度,让着臣妾能帮着照顾大阿哥,臣妾真是感激万分呢。” “妹妹说笑了。”两人又商议了些六宫的琐事,杏贞把咸丰皇帝准备册封丽嫔为妃位的事儿和贞妃说了,叫她有关册封的东西准备好,又转了话题,“你阿玛如今还在右江道的任上?” “咸丰三年六月的时候,臣妾的阿玛在吏部考核那里得了个卓异,转任到宁波府,如今是宁波府的同知了。” 真是瞌睡遇见了软枕头,杏贞一下子来了兴趣,宁波是《南京条约》签订的中国开放的几个口岸之一,如今的中外交往比较频繁的地方,“那他可经常见到洋夷了?” “臣妾父亲来的书信里头说了,日常跟着知府都能见到洋夷的,红头发、黄头发、蓝眼珠和绿眼珠各种颜色的都有,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是自然,他们是欧罗巴人种,日后你还能瞧见全身是黑色、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色的黑人,也就是昆仑奴呢。”杏贞毫不在意,日后洋人见多了,“本宫倒是有些事想让你父亲去做,不知道你父亲乐不乐意。” “臣妾的父亲自然也和臣妾一样,愿意为了娘娘肝脑涂地。”贞妃连忙表忠心。 “无需肝脑涂地,只要用心当差就好,如今皇上在南边最看重的就是扫平逆贼的事儿,若是这事上头捞个头彩出来,想必妹妹你的阿玛说不定也像我的父亲一样,什么时候指日高升回这北京城也不是难事。” “娘娘若有吩咐,臣妾无不听从的。” “如此便好,跟着本宫,不会叫你吃了亏,你告诉你阿玛,如此如此……” 两人说完了事儿,杏贞便叫唐五福把午膳拿了上来,宫女们安箸放碗,不多会,一行人就捧了赤地描金西番莲花纹白玉瓷的碗碟上来,一碗琵琶大虾,一碗如意狮子头,还有葱油海参,瓜酿瑶柱鸡蛋羹,血燕炖火方,清炒马兰头,一碗高丽参野鸡汤,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用了午膳,安茜递上了漱口水,小太监又奉上了软和温热的毛巾,贞妃陪着皇后说了会子的闲话,又抱了抱大阿哥,瞧着皇后有些倦意了,便起身告退,让皇后休息,杏贞点了点头,“你若是得空,经常来本宫这里转转。” “是,臣妾告退。”贞妃行礼如仪,就着梅馨的手出了储秀宫,杏贞打了个哈欠,众人知道是皇后娘娘的固定午休时间到了,便不敢打扰,一一退出了东暖阁,乳娘也抱着大阿哥回了西暖阁安置去了。   ☆、三、趁火打劫(三) 如此过了几日,除了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之外,偶尔和皇帝见见面,禀告宫里头的闲事之外,杏贞只呆在宫里头,或者抱抱自己儿子,或者和前来请安问好的嫔妃们说说笑笑,日子倒是轻松写意,自在逍遥。 过了十多日,三月初的一个午后,丽嫔边上的贴身宫女前来储秀宫给皇后请安问好,并告诉杏贞,“外头的人,我们小主已经通知到了,就等着娘娘的好信儿发动呢。” “知道了,本宫这边没什么大问题,到时候就等着你家娘娘外头烧的那把火旺不旺了。”杏贞转过头吩咐帆儿,“后头给皇上熬的东阿阿胶桂圆羹得了吗?” “已经好了。” “好,那你陪我一起去养心殿,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召见完大臣了,我去刚好是时候。” “好嘞。” .... 杏贞来到了养心殿,杨庆喜恰好在殿外对着一个小太监说着什么,见到杏贞一行人,连忙上前请安问好,“皇后娘娘,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有来养心殿了,皇上都念叨大阿哥好几回了。” “皇上念叨不念叨本宫不知道,不过,杨总管你有没有念叨本宫,本宫是一清二楚啊,是不是又想着储秀宫里头的好茶好点心了?”杏贞开口笑道。 “哎哟,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您哪,奴才真是想着皇后娘娘宫里的茶了,就是最近当差忙,不得空来。” “等你空了就自个来,还要本宫亲自请不成,”杏贞笑骂了一句,“今个皇上心情如何?” “还算不错,最近些日子没什么烦心事儿。” 杏贞整了整衣袖,“那就快通报吧。” “皇上说了,娘娘您来,无需通报,您直接进去就成。” “也好,那本宫先进去,等会出来再和你说话。” “得嘞,奴才听娘娘的吩咐。” .... 杏贞踩着养心殿正殿里头软绵绵的地毯,走到了铺着金砖的东暖阁,只见戴着明黄色*帽的咸丰皇帝歪在靠枕上头瞧着一个折子,瞧见自己的皇后进了暖阁,皇帝起了起身子,懒洋洋地止住了杏贞的行礼,“皇后来了,坐吧,别多礼了。” 杏贞让帆儿把提篮打开,双手奉出了一个枚红色哥窑碗,笑盈盈地对着咸丰皇帝说道:“皇上批折子累了,喝口桂圆阿胶羹,歇息一下吧。” “唔,”咸丰皇帝点了点头,神色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皇后有心了。”拿起碗喝了几口,便放下搁在一边了,杏贞瞧着咸丰皇帝的懒模样,知道是他怠政的病又犯了,便笑着说道:“皇上若是觉得批折子乏了,不拘叫谁来伺候,召丽贵人来唱个曲儿,或者宣升平署来唱个新戏,都是便宜的很。” 咸丰皇帝心下一动,些许喜色上了眉梢,却又还是沉寂了下去,“罢了,这内忧外患的,接连一起来了,朕那里还有心思听什么曲儿,看什么戏!” 正要你说这内忧外患,杏贞脸上丝毫不露,只是惊讶地开口问道:“这内忧自然是发逆、捻贼了,可这外患可是从何而来,臣妾倒是从未听说呢。” “你却不知,上个月二十八日,黑龙江将军奏报,俄罗斯东西伯利亚总督派了几百士兵,乘着大船,上了库页岛,杀烧抢掠不说,还把大清在岛上捕鱼为生的渔民,全数赶下海,有渔民故土难舍,偷偷潜回库页岛,被俄罗斯的守军发现,即刻射杀,实在是可恶!”咸丰皇帝拍了桌子,神色一阵愠怒,“先帝虽然割了香港岛给英夷,可那毕竟是南海弹丸之地,朕昨日瞧了大清舆图,这库页岛比台湾岛还大一倍多,更是咱们满洲白山黑水的龙兴之地,若是在朕手里被俄罗斯人无理占了去,朕以后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杏贞小小的鄙夷了一会,这库页岛算个球,日后你是外兴安岭,乌苏里江以东、黑龙江以北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不放在眼里,被沙俄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白白讹诈了过去,对了,还加上西北新疆伊犁以西的十几万平方公里土地,二话不说就丢出去了,咦,这西北的土地好像是在老子垂帘听政的时候割让出去的……咳咳,这个就不说了。 “皇上说的极是,这东北可是咱们的根据地,一分一厘都是不能退让的,加上这北边的恶邻实在不是什么好货色,打从圣祖朝开始,就是对着咱们这锦绣中华垂涎三尺,能占去一点是一点,如今更是看上咱们的库页岛,无理强占并射杀渔民,实在是可恶!”通过瑷珲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割让的不仅仅是几十万领土,还有一个在军事上至关重要的港口——海参崴!这个是北半球唯一一个在北纬四十度以北的全年不冻港!若是此港口不失,在日本海有了一个对着本州岛虎视眈眈的海军基地,那小日本想着做什么小动作,想必也没那个胆子了。日后的北洋海军也不至于只龟缩在威海这些近于京畿的地方,成了个守门的铁舢板。 “你说的极是,朕也欲有心教训俄罗斯一番,可是这如今不同圣祖朝宇内太平。如今南边发逆猖獗,集了全国之力就一心朝着剿灭逆贼为首要,北边实在是顾及不得,何况黑龙江将军只有几千人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咸丰皇帝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苦恼地说道。 康熙初年三藩削平之后,中国本部十八省及关东三省,都属大清版图,只有台湾的郑经(郑成功的儿子)、郑克?u父子,仍然自成一统,不听清朝命令。不久也被原郑成功的旧将、时任福建水师提督的施琅打败,不得不开门投降。康熙十分高兴,封施琅为靖海侯,并下令在台湾设立了一府三县,隶属于福建省。 从此,清朝的威力远达海外,暹落、安南等国都纷纷派遣使者前来朝贡,连欧洲的意大利、荷兰等国,也派人来通好,请求开了海禁,互相进行海上贸易。清廷大臣商议之后,决定在沿海通商,设立粤海、闽海、浙海、江海四个海关,收取关税,这就是以后沿海通商的基础。 ...........大家愚人节快乐哈。   ☆、三、趁火打劫(四) 可就在这时,北方的俄罗斯国渐渐强盛起来,他们在满清刚刚兴起的时候,派了远征军,越过外兴安岭,侵占黑龙江北岸。这时清兵正忙着入关,无暇顾及,俄罗斯将领喀巴罗带了几百个俄兵,又将黑龙江北岸的雅克萨侵占了去,并且用土筑城,派兵驻守。这还不止,俄军又分路沿着黑龙江继续往下,被清都统明安达礼和沙尔呼达先后击退,只是雅克萨依然被他占据。 康熙二十一年的时候,三藩相继削平,康熙便想将侵入境内的俄罗斯人驱逐出去,先派了副都统郎坦,以打猎为名,渡过黑龙江侦察雅克萨的地理形势。不久,郎坦回来报告说,俄军兵力不多,容易扫除。康熙于是决定驱逐俄罗斯,并先命令户部尚书伊桑阿,到宁古塔负责监造大船。又修筑了墨尔根、齐齐哈尔两座城市,增添了十个驿站,以便打起仗来水陆联运军粮。接着,又派遣萨布素为黑龙江将军,筹划战备,同时让蒙古的车臣汗断绝了与俄罗斯的贸易。 康熙二十二年,俄罗斯一名叫模里尼克的将军,率领六十多名哥萨克兵,从雅克萨城出发,到达黑龙江下游时,正好遇到清朝的巡逻船,六十多哥萨克兵全部被捉。模里尼克也被捉住,送到齐齐哈尔关了起来。 康熙二十三年,清兵到雅克萨城劝降,俄军拒不投降。 康熙二十四年,清都统彭春率领水陆两军北征,其中陆军大约就有一万人,并随带巨型大炮两百门,水军五千人,战舰一百余艘,从松花江进入黑龙江,黑压压地聚到雅克萨城下。俄将军托尔布津决定死守雅克萨,但其手下仅有四百多兵力。彭春命令他把土城让出来,带兵回国去。托尔布津仗着勇猛善战,不肯服从。清兵于是用大炮轰城,托尔布津开城迎战,气焰十分嚣张。一番混战之后,俄军败北,只得放弃所占土地,退到尼布楚。彭春于是命令士兵将土城捣毁,率兵凯旋。 谁知到了第二年,托尔布津又与陆军大佐伯伊顿一起,再度到了雅克萨,并且重新筑起了土垒,驻兵守卫。彭春又带兵八千人,运了大炮四百门前去进攻。托尔布津命令伯伊顿守住土垒,自己率领部下拼命死战,他手下只有四百多人,前次伤亡了几十名,现在只剩下了三百多人,却能与八千清兵往来冲突。清兵围住这边,他们冲到那边,待围住那边,他又溜到这边。折腾一阵,彭春焦躁起来,下令让部下开炮,那托尔布津还不顾死活,竟然冲上来要夺取炮具。只听得轰的一声,托尔布津中了炮弹倒在地上,俄军这才逃回他们筑起的土垒中。 伯伊顿的部下也只有一两百人,这些人与托尔布津手下的残兵,一起死守土垒。清兵用大炮轰击土垒,他便挖了地洞躲避炮弹,炮弹来了就藏进去,炮弹一停又钻出来,土垒一有破损,马上就修补好。 这段时期,正好从荷兰来清朝贡的使者也在京城,自称与俄罗斯相邻,愿意充当居间调停人。康熙于是让荷兰使臣送信到俄国,信中谴责俄国无故侵略边境地区。不久得到俄国皇帝大彼得的回信,大约是说中俄文字不通而导致了冲突,现在已经了解到是因为边境上的人挑衅所致,所以将派使臣到边境划定界线,但是请求先解除雅克萨的包围。 康熙因为俄皇彼得请求息兵,便同意议和,命令彭春暂时先撤退。于是俄国派了全权公使费耀多罗,到了外蒙古土谢图汗部境内,然后又派人到北京,请求北京派出官员进行磋商。康熙便命令内大臣索额图等前去应对。索额图出发以后,因听说土谢图正与准噶尔交战,交通不便,又折回京城,派了随从绕道出境,与俄国使臣商定以尼布楚为议和会场。于是,索额图又奉命到尼布楚,带了西洋教士张诚、徐日升作为翻译,另外准备了精兵一万余人,水陆并进,直达尼布楚城外。俄国使者费耀多罗也率领一千人到了尼布楚,看到清使者的兵力阵容,脸上便有了些许惧色。第二天开始议和,两国公使及随从都聚集在一起,护卫的士兵各有两百余人,都手持武器,站立两旁。俄国使者开始提出方案,索额图全然听不懂他说什么,经过张诚翻译,才知道他是想以黑龙江南岸归清,北岸归俄。索额图说:“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俄国要想议和,必须以东起雅克萨西到尼布楚、凡是俄国占领的黑龙江地区,一律归我才行。” 俄使者费耀多罗,也听不懂索额图的话,张诚翻译后给他看,他看后直摇头。索额图见达不成协议,便转身回营去了。第二天又进行商议,索额图稍稍退让,有意把尼布楚作为两国分界,俄使者仍然不同意,索额图再次盛气回营。后来,经过张诚来回调停,又由索额图稍微让了一点,北边以格尔必齐河及外兴安岭为界,南边以额尔古纳河为界,俄国所有的额尔古纳河以南的堡寨,都必须全部移到该河以北去。俄国使者还是坚持不同意,后来经索额图多方交涉,据理力争,俄使才不得已接受。条约结成之后,双方制作了界标置于格尔必齐河东及额尔古纳河南,又用了满、汉、蒙古、拉丁及俄罗斯等五种文字,这就是中俄尼布楚条约。至此中俄百多年间未有过战争,边境大致上保持和平的状态。 杏贞闻言想了一番以前的故事,和沙俄现在的情景,略一思索,便开口笑道:“原本呢,臣妾还不知道这皇上烦的是什么,如今知道了,更是要请皇上去看戏听曲子了。” “皇后这是何意啊?”咸丰有些不耐烦,皇后这不是一向为国着想吗?怎么今个如此不识大体。 杏贞瞧见咸丰恼了,别不再开玩笑,“皇上勿恼,臣妾原本是不知道这回事儿的,但是恰巧前些日子从外头听说了件事,可让皇上放宽心些。”   ☆、三、趁火打劫(五) 咸丰皇帝放下了揉着脑袋的手,手上的红玛瑙扳指硕大温厚,在室内暗暗地发光,皇帝来了兴趣,“自从发逆北伐之后,兰儿你就没给朕出什么主意,如今有什么妙计?且说给朕听听,若是说的好,主意在理,即刻有赏!” “臣妾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俄罗斯正和法英二夷在欧洲大战呢,您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1854年2月6日(中国农历年正月初九),俄国宣布与英法断交,作为英法联合舰队驶进黑海的回应。10日,英国和平代表团到达俄国作最后的外交努力并面见了沙皇。双方分歧很大,沙皇担心与英法开战,但也不愿意就此退让,尼古拉对英国特使讲:“你们不要以战争威胁我,而我可以依仗柏林和维也纳。”以此警告英法可能再次引起欧洲大战。然而奥地利、普鲁士、俄罗斯这神圣同盟早已貌合神离。普鲁士对1850年俄国在普奥争端中袒护奥地利早有怨言,此时更不会为巴尔干这个与自己毫无利益瓜葛的问题为俄国火中取栗。而奥地利就更加高深莫测了,尼古拉一世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之后奥地利的背叛。 1854年2月23日,第一批英国陆军上船前往土耳其。1854年2月27日,英法向俄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俄国在4月30日之前撤离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沙皇置之不理。3月12日,英法与土耳其结成同盟。3月19日,法国陆军也登船前往土耳其。一天后,俄军渡过多瑙河。法国于3月27日,英国于3月28日相继对俄国宣战。当时的三大列强一齐登场,克里米亚战争规模扩大了。 皇帝命如意拿过了地图,细细地瞧了瞧黑海克里米亚的地方,离着中国十万八千里,皇帝略一思索,便连连点头。 “此事若是属实,那朕命黑龙江将军直接上库页岛将那些俄罗斯的兵丁赶走便是,想那沙皇也没什么精力能举全国之力来找大清的麻烦,哈哈哈。”咸丰皇帝瞧着杏贞越发开心,“皇后这个消息可真是及时,不知是何处得来的?” “臣妾的父亲从外头听来,告诉臣妾的,说是在宁波经商的英法商人说的,说英法两国皇帝已然下了命令,准备和俄罗斯开战,不许两人之人进入俄罗斯境内。” “唔,这个消息真是及时雨,不然朕还担心这国内的局势,不敢大动干戈地去找俄罗斯的麻烦了!” “此外,英法两国要全力对付这俄罗斯,皇上,您说,英夷他最近哪里还有空来找咱们的麻烦,说什么换约之事呢?” 根据中法《黄埔条约》、中美《望厦条约》的规定,条约签订12年之后可以在一些细节问题上稍加修改。英国援引“一体均沾”的规定,也认为自己有修约的权利,而1854年《南京条约》到了咸丰四年也就是1964年已经是满11年了,于是,英国就联合法美两国向清政府提出修约的要求。 “正是,不仅是俄罗斯无法东顾,这英法两国亦是忙着和俄罗斯开战,也是顾及不到这边。”咸丰皇帝比了比克里米亚和库页岛的距离,兴奋地拍了拍桌子,“那且叫黑龙江将军前去驱赶就极好。”又拿眼瞧着皇后,“兰儿,你觉得如何。” “这是极好的主意,不过这蛮夷虽然是蛮夷,可嘴里标榜地还是自诩文明之国,如今虽然咱们就凭着黑龙江一地的士兵就能赶走那些俄罗斯总督派在库页岛的沙俄士兵,不过为防着事后俄罗斯西边的战事一了,反过来来寻咱们的不是,这外交的事务上也该找个得力敢于任事的臣子前往黑龙江,或者是去俄罗斯的西伯利亚总督处交涉,不仅要驱逐出去,还要用文本的形式定好日后咱们和俄罗斯两国边境的规矩!俄罗斯若是还敢蛮横无理,咱们就告诉他,连同英法两夷东西两头一起朝着俄罗斯宣战!他们在克里米亚,咱们在西伯利亚,两向夹击!如今咱们若是能给俄罗斯找些不痛快,想必英法两夷自然对咱们宽待些,这换约的事儿,也能拖上些日子,皇上心里也自然少些烦恼。”若是不趁着沙俄眼下和资本主义第一号第二号强国开战,无力经略西伯利亚的时机,不好好地从北极熊身上咬下几块肉来,那岂不是白白重生了这一回? “极是,兰儿你的主意极是,这计策岂不是趁火打劫?哈哈哈,虽然阴险了些,但是能顺顺当当地收回库页岛,朕又何妨做一回小人。”咸丰高兴极了,连杨庆喜送进来的“岚山晓翠”茶已经有些凉了,都一口饮尽,毫不在意。 杏贞觉得皇帝倒是有些固步自封了,思维还不够宽阔,便再开口说道:“皇上,您就想着这原本是咱们的库页岛呀?古人云得陇望蜀,又说得寸进尺,皇上何不把眼界放宽松些,”杏贞指了指外兴安岭南边一点点,乌第河边上的一块空地,那里正是《尼布楚条约》待议的一小块地方! 咸丰皇帝瞧着那里喘粗气,杏贞瞧着皇帝的神色,得意地继续循循善诱,“这块地方可是圣祖爷都没定下的两国边界,若是皇上不费吹灰之力,择一亲贵大臣,再派敢于任事、能言善道使节前去俄罗斯,据理力争,再压制以势,说不定,皇上就能做出这堪和圣祖比肩的功绩来!” 皇帝握住了拳头,下了决心,“兰儿你说的极是,朕马上派人去俄罗斯,另外也令叶明堔即刻照会英法两国,想必他们也会对着朕的旨意感恩戴德吧。”又是极为欢欣地瞧着杏贞连连点头,“果然是朕的女中诸葛,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庆喜,去内库,把昨个新疆将军进献的羊脂白玉头面赏给皇后,真亏了你这玲珑心思儿!”   ☆、三、趁火打劫(六) “皇上何须谢臣妾,臣妾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才厚颜坐了皇后的宝座,如何不能为了皇上分忧解难?臣妾只是让皇上少操心罢了,幸好以前在外头的时候这些事儿听得也多,帮着皇上出了些主意,还好没走大褶子。”杏贞谦虚地说道。 咸丰皇帝宠溺地点了点杏贞的鼻头,“那还是朕慧眼识英咯?” “这是自然,好了,皇上,臣妾帮着您出了个主意,眼下就不烦心了吧?”杏贞眨了眨眼睛,“升平署的戏已经备下了,皇上若再不去,那里的八仙可都要跪瘸了腿了!” “好好好,朕和你去便是,兰儿,你这日夜要操心**的事儿,又要帮着朕出主意,实在是难为你了。”咸丰皇帝拉着杏贞的手,两人缓步走出了养心殿。 “吓,**能有什么事儿,横竖也没什么大事儿,偷懒就叫着贞妃妹妹和姐妹们一起料理着罢了,臣妾只照顾着大阿哥,平时空的很,正好多来纠缠纠缠皇上呢。” “哈哈,兰儿啊兰儿,你总是这么爱开玩笑。” 自明太祖朱元璋废除丞相之后,明、清两代都是皇帝亲理政务。虽说天子圣明万能,但一个人毕竟忙不过来,在实际操作中逐渐形成了辅佐班子。这在明代为内阁,到了清代,除沿袭内阁外,康熙时出现了南书房,雍正时又设置军机处。从性质上讲,明代内阁、清代军机处都是皇帝的秘书班子,工作任务是为皇帝拟旨。明代的内阁大学士、清代的军机大臣,也都是差而不是官,由皇帝钦定,不必循官场之例迁转。但两者之间最大区别在于,明代各地、各衙门的报告先交内阁,由内阁对此提出处理意见,谓“票拟”,再交皇帝审阅,批准后作为谕旨下达。皇帝若懒得动笔,可由司礼、秉笔太监代劳。这就出现一条缝隙,政务可以由内阁、司笔太监转化为谕旨。清代不同了,沿袭明代的题本制度(同样交内阁票拟),到了勤政的雍正帝手中,大多变为奏折。奏折由具有奏事权的官员亲封,由皇帝亲拆,皇帝批阅后下发军机处,由军机大臣根据皇帝的朱批或面谕拟旨,再经皇帝批准后下发。在这种体制下,皇帝若不及时发下奏章,政务中枢即梗塞。至于皇帝批阅奏章专用的朱笔,太监谁也动不得,那可是杀头的罪名。以一个人的精力和智慧,每天要阅读、研究几万字的奏折,立即形成对策下发,还须召见京内外大臣,这确实超出了平常人的极限,近乎于对神的要求。当时人谓天子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有时也不全是阿谀之辞。清代皇帝的享受是人间之最,清代皇帝的工作量也是人间之最。 若不是南边胜了几场大战,如今的咸丰皇帝早已就怠政了,靠着僧王和皇后几人带来的在军事上的胜利,皇帝全靠着这些胜利才支撑到了现在,因是有望不动兵戈地收回库页岛,若是心眼更大些,还能把尼布楚条约中两国未定之归属的一块地带纳入其中,正如皇后所说的,这可是直追圣祖的功绩!咸丰皇帝心头火热的先召见了几个军机的大臣,有些个迂腐的老儒连连劝诫,说什么“天朝上国,不宜用此阴谋诡计”“蛮夷不识礼数,待其顿悟,自然会羞惭退去”这些就连皇帝都听了绝对是不可思议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皇帝皱了眉头,恭亲王虽然对着军机的老头子们的陈腐之言不以为然,但是对着皇帝的主意也不甚看好,躬身对着皇帝说道:“皇上,奴才以为,这主意虽然尚可,可咱们对着俄罗斯和英法两夷在西边的克里米亚战况尚不清楚,熟悉俄罗斯政事的人眼下也一时半会找不到,若克里米亚只是小小的区部之战,不是倾俄罗斯全国之力的大战,咱们一头和他们碰了上去,恐怕这金陵的发逆,就要趁着咱们南北一起开战的时候儿得意了去了。” “老六你这话担心的极是,不过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在此,不做些什么朕心实在是不甘,罢了,朕再想想,你们跪安吧。”咸丰皇帝长吁了一口气,挥手叫军机的人退下了,恭亲王领着一班军机大臣跪下叩首便无声退下,只留下皇帝一人在养心殿的东暖阁里头沉思不语,想了一会,还是觉得此事正如奕?所说的,虽然堪做,但是前景尚不明确。 还是叫皇后过来再议一议的好,皇帝下定了主意,开口正欲唤伺候在暖阁外头的太监,宣召皇后,就在此时,穿着首领太监的暗红色绸布服饰的杨庆喜掀开布帘子,进来和皇帝禀告:“皇上,户部尚书肃顺大人递了牌子,想求见皇上。” “宣。”皇帝转了主意,也想听听这肱股干臣对于此事的意见,便坐在御案之后,瞧着肃顺跪下请了安,便让肃顺起来,赐了座,让肃顺坐下,并问:“前些日子你上书说已经铸了大钱,如今这钱母可得了吗?” “回皇上,已然得了,”肃顺从马蹄袖子里头摸出了一个绸布袋子,递给了杨庆喜,杨庆喜呈给了皇帝,皇帝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个阳面写着咸丰通宝,阴面写着“五十”以及两个满文字,制作精巧,成色也极好,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户部做的不错,你什么时候再上个折子,朕就下旨,将大钱发了下去,通谕全国。”肃顺连忙起身答了是。 皇帝又将自己想预备找人出使俄罗斯,名正言顺拿回库页岛的事儿和肃顺说了,肃顺想了想,便回皇帝说道:“皇上,奴才以为,这个主意极好!趁着俄罗斯自顾不暇,咱们拿回库页岛是名正言顺的事儿,若是能将两国未定的国界也定了下来,尼布楚条约的些许地方,让了出去也无妨,只要是定下国界,日后俄罗斯若是敢反悔,这道义上就第一个站不住脚!”   ☆、三、趁火打劫(七) “还是你雨亭深得朕心,和朕就想到一块儿去了。”咸丰皇帝亲热地叫着肃顺的字,“只是眼下这肯出使北方的人怕是少,若是要一个精通夷务的臣子,怕是更少了。” “奴才以为,这当差的臣子好找,可还需一个尊贵的亲贵大臣前去代表中枢的意思,不然奴才恐怕俄罗斯也会拿着臣子的身份说事儿,故意搪塞不肯与大清谈判。” “唔,亲贵大臣,那只能是老六去了,他是朕的亲弟,又是军机领班大臣,让他去,极好,让他在俄罗斯镇着,料想俄罗斯人不敢唧唧歪歪,再不拘在朝中找一个办差的便是。” “皇上圣明。”肃顺低下了头,嘴角有一丝不动神色的笑容,公心为国,也要为自己考虑,这把恭亲王支开中枢,让他去北边,皇帝最信任的人应该也是我肃顺了! 咸丰三年三月十五日,礼部员外郎庆海上书,毛遂自荐要出使俄罗斯,责问库页岛之事,皇帝大喜,允之,并降下谕旨,命军机领班大臣、和硕恭亲王奕?为钦差大臣,全权处理库页岛一事,庆海为理藩院参赞大臣,择吉日协同恭亲王出使俄罗斯。 三月十六日,正是北京城春光明媚,杏花春雨的时节,已经被册封为丽妃的他他拉氏坐着肩舆到了储秀宫,刚从宫门下了肩舆,就瞧见帆儿带着几个宫女手捧着厚厚的书从南面走了过来,帆儿瞧见丽妃站在宫门处,便福了一福,请安问好,丽妃开口笑道:“帆儿姑娘,拿了这许多的书是做什么,莫非是皇后娘娘要看?” “回丽妃娘娘的话,正是皇后娘娘要看的,眼下正在后殿鼓捣着写什么呢。”帆儿回答道。 “那请帆儿姑娘告诉皇后娘娘一声,说丽妃拜见娘娘。” “得嘞,丽妃娘娘您且稍等。” 丽妃得了皇后见她的话,便绕过正殿前头摆着一排开的极好种在缸中的粉色杏花,来到了皇后带着的凤光室,皇后素喜开朗,殿内的摆设简洁大方,又有爽朗古朴之意,凤光室里头摆着一个巨大的书桌,上头的书籍摆了有一人高,丽妃只瞧见在摇摇欲坠的书后头,皇后正在写些什么,搁下笔,又略微思索了一番,嘴里念念有词,又下笔写了几个字,丽妃上前请安问好,这才惊醒了杏贞。 杏贞站了起来,扶起了丽妃,挽着丽妃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丽妃好奇地问杏贞:“皇后娘娘,您这是写什么呢?” “瞎写着玩的,横竖这宫里头闲暇的日子多了去。”安茜送上了桑葚丹参茶,杏贞喝了一口,对着丽嫔说道:“昨个皇上下了旨意,你的阿玛如今是理藩院参赞大臣了,且要恭喜你了。” “来找娘娘正是为了此事,”丽妃俏丽的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皇上已经委了重任,可是臣妾阿玛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连忙叫人带了口信进来,要问臣妾的主意呢,臣妾能有什么主意,只能再来求告皇后娘娘了,务必让这个差事圆圆满满地办好才是。” “这是自然,你若是今日不来,我也必定要去永和宫找你的。”杏贞喝了口杯中茶,挥手让安茜过来,安茜递了一个信封给丽妃,“原本是想着你阿玛进宫给你请安的时候儿,本宫悄悄地见上他一面,面授机宜,如今皇上刚刚下旨委了他差事,若是火急火燎地进宫,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恐怕就是笑话——这是本宫写给你阿玛的信儿,丽妃妹妹你叫稳妥的人带出宫去,给你阿玛,照着信上头的照做罢了。” 丽妃站了起来,双手接过信封,嘴里不住的念佛,“阿弥陀佛,如今臣妾的阿玛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虽然有皇后娘娘的保举,但是臣妾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呢。” “这有什么,你阿玛自己也是个能吏,皇上素日也是瞧得见的,如若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就答应了你阿玛的折子呢。” 两人说笑了一番,小安子进来禀告说“在文渊阁拿来了《康熙字典》”,丽妃瞧着皇后这里有事,便起身笑道:“皇后娘娘宫里忙的紧,臣妾去瞧一瞧大阿哥,这就回宫叫人送信去。” “也好,妹妹你自便吧。” “是,臣妾告退。” 杏贞和小安子回到了桌子前面,小安子摊开了摆在案头的康熙字典,杏贞愁眉苦脸地瞧着那些乌压压的字,又打量了一番自己手里正在写的东西,放弃了继续奋斗的想法,对着小安子说道:“罢了,这本东西也不是几日之间就编撰的好的,还是先搁着吧,等我找几个人来帮衬着,本宫困了,去小憩一下子。” “是,娘娘,前头小厨房还煮了红米桂圆羹,熬的极稠,娘娘且用些,再休息?” “极好,摆上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垂涎地紧,急忙跟着安德海到前殿去享用美食了。 钟粹宫。 贞妃看了一会内务府的账本,在边上写了点处理意见,按照皇后的说法是,“本宫就看贞妃妹妹的处理意见罢了,那么堆山般的册子,我真是不耐烦看。”所以这六宫之中日常的事物都是贞妃在处理,遇到个疑难的事儿再汇报给皇后。 贞妃有些倦了,闭了闭眼睛,梅馨送上了解乏的碧螺春,心疼地瞧着自家主子说道:“小主,您别太累了,皇后娘娘也真是,把这六宫的事物都一股脑的交给小主和各宫,自己倒是整日里逗逗大阿哥,只想讨皇上欢心,别的事儿是一概不闻不问。” “住嘴,”贞妃睁开了眼,轻声呵斥着自己的贴身宫女,“难得皇后不揽权,肯把这些事儿都交给咱们做,你倒是还生出许多闲话来了,本宫素日里冷眼瞧着,皇后娘娘是真心不嫉妒,肯帮衬着咱们,远的就瞧云嫔的娘家弟弟,近的,梅馨,你不会觉得丽妃他的父亲庆海能有这样的眼光敢在军机们都反对的情况下,提出什么为国分忧,愿出使俄罗斯?若是他会如此敢于任事,如今的礼部尚书、入职军机处该他做!昨个才下谕旨,今个儿丽妃就亲自去储秀宫了,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掩饰不住笑意。”贞妃喝了口茶,思绪悠悠,“所以本宫想此项差事虽然艰险些,想必是能成事的,眼瞧着庆海就又要升了。”贞妃站了起来,吩咐边上的小太监把账本搬去给丽妃瞧瞧,又转过身子到了里间的梳妆台上,拿了一个蓝宝石的簪子往头上比了比,梅馨连忙上前帮忙,“阿玛的右江道又转任到宁波同知有些时候了,皇后既然肯找本宫,要本宫阿玛在外头办她交代的事儿,想必是能入皇上眼的好事儿,这升官也自然不在话下,”贞妃瞧见梅馨帮着插好了簪子,抚了抚衣袖,站了起来,往宫外走去。   ☆、三、趁火打劫(八) “本宫虽然是嫁入了皇家,可这母家的富贵荣华也是我肩上的担子,皇后对着本宫是不错,协理六宫之外,又隐隐六宫之中,默认本宫为皇后下第一人,如今又肯帮衬着本宫的阿玛,可是,”贞妃坐上了肩舆,得意之余却有点担心,“就怕上了皇后的船,就下不来了。” “娘娘多虑了,哪里能想到这么远的地步。”梅馨连忙劝解。 “罢了,你跟本宫去储秀宫瞧瞧大阿哥。”也许是膝下无子,贞妃对着皇后生的大阿哥分外亲热,时常不管风吹雨淋地前去储秀宫探望。 “是。” .... 原来的英嫔在丽妃生大格格的时候,触怒了咸丰,恰好借着杏贞有了身孕的好消息,皇帝没有发作,只是褫夺了英嫔的封号,虽然还是嫔位,可是恩宠到底是没有了。 伊嫔在偏殿伺候着杏贞用桂圆羹,杏贞拉了几次,让伊嫔一同用些,伊嫔死活不肯,杏贞无法,只能让伊嫔在地上伺候着自己用羹。 杏贞喝完了桂圆羹,伊嫔从抱雪的手里接过了热毛巾,恭敬地递给了杏贞,杏贞点了点头,对着伊嫔的服侍很是满意。 “伊嫔妹妹,劳烦你了,你且坐下,本宫有话要和你说,”伊嫔还不肯坐下,“你且坐下,有要紧的事儿和你说,本宫这不是客气,以后在本宫这里无需如此在意,自在些便好。” “是。”伊嫔听到皇后如此说,就连忙坐下,“皇后娘娘请说,臣妾洗耳恭听。” .... 杏贞用护甲挑了挑养在双耳哥窑青瓷瓶里头的几只杏花,漫不经心地挑起了话头。 “妹妹你如今都在自己的宫里头做什么打发日子?” “臣妾在景阳宫素日也是无事,每日就是写写字,看看几卷书罢了,横竖皇上也不许臣妾到御前伺候。”伊嫔说的有些伤感。 “这也罢了,你能自找自在,不至苦恼就罢了,这宫里头的日子,若不是自己找乐子,有多少人能熬过去。且想开些。”杏贞回想了以前自己看过的宫斗剧,不由得喟叹道。 “也罢,本宫瞧妹妹你无事可做,给你寻摸了个事儿做,若是办得好,重蒙皇上的垂青,也是指日可待呀。”杏贞循循善诱,勾引这六宫之中最具文化素养的嫔妃给自己打工。 伊嫔脸上一阵惊喜,连忙蹲跪在地上行礼,“臣妾就靠着皇后娘娘了。” “跟着本宫一心走,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杏贞站了起来,扶起伊嫔,拍了拍她的双手,“你明日起来本宫的后殿凤光室里头,本宫再和你说明白,今后的日子里头,正要仰仗妹妹你的学识呢。” “臣妾惶恐了。” .. 咸丰皇帝晚上到了储秀宫还感叹不已,“如今这不畏艰险,敢于任事的臣子是越发少了,难得庆海自告奋勇,前往俄罗斯为朕分忧,朕又何须吝啬一个参赞大臣呢。” “皇上说的极是。”杏贞了然地笑了一笑,若是张弛有度,不卑不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之以势,这个出使俄罗斯的差事成功概率还是相当高的,就算雅克萨地区拿不回来,起码这库页岛由不得沙俄不放弃——只要沙皇尼古拉一世还想着在克里米亚赢得战争,那就不得不审时度势,无谓在东边继续耀武扬威。 “原本是属意你父亲出使,原是兰儿你想出来的主意,让你父亲出使也是应当,不过兰儿你也说过,他身子还没好全,也就罢了。”咸丰皇帝说道。 “臣妾的父亲如今是正经的后族,为防着外头人的闲话,皇上还是让他在那些闲官的位置上养老罢了。” “兰儿多虑了,等你阿玛身子好了,朕还要大用呢。”咸丰皇帝不以为然地说道。 “皇上决定就行。”杏贞温顺地说道,批了件外套给皇帝,“夜深了,皇上明个还要早朝,且安置吧。” “唔,皇后最近在忙些什么?” 杏贞挽着咸丰的手到了里间,听到皇帝的发问,开口笑道:“臣妾最近在翻书呢,找些东西,到时候还要请皇上帮忙呢。” “是什么事儿?” “且让我卖个关子,到时候给皇上一个惊喜。” “兰儿你的惊喜,朕还真是期待呢。”咸丰皇帝的语气越发温柔了起来。   ☆、四、咸丰字典 今日一章,要是还有时间,再码一章,不过不确定哦。嘻嘻。 杏贞原本是只叫了伊嫔一人来帮忙,无奈这储秀宫如今是皇后的寝宫,六宫嫔妃人来人往,每日都要来朝见的,先是云嫔瞧见了两人私下咕噜着什么,便忍不住探头探脑,椿常在因是奴仆之女,新晋宫嫔,更是要讨皇后的欢心,便日日前来帮忙,合宫都知道了皇后娘娘要决心做一件大事,谁敢不奉承?连丽嫔、婉常在并贞妃每日得了空便均来凤光室帮忙。 最后咸丰皇帝自然是惊动了,这一日吩咐了杨庆喜悄没声地来储秀宫凤光室外头,只听得室内的婉常在说道:“伊嫔姐姐,这‘海’字可是‘三水’旁?” “正是,海字是‘三水’旁,按照皇后娘娘定好的声母韵母,海字乃是‘喝’声,‘爱’韵,喝爱——海,第三声。” “伊嫔妹妹果然是家室渊源,本宫还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呢。”这是丽妃的声音。 “丽妃姐姐取笑了,”伊嫔回答道,“还是皇后娘娘圣心独运,想出这样的好法子出来!” “伊嫔妹妹谬赞了。” 皇帝听得一头雾水,直欲进去问了个究竟,杨庆喜窥见皇帝神色,便连忙开口喝道:“皇上驾到!” 咸丰皇帝走进了内室,满地的宫嫔跪下请安,就杏贞手里拿了本册子微微屈膝行礼,咸丰皇帝开口让大家起来,众女起了身子,杏贞让开了主位,笑着说道:“皇上这会子怎么来了。” “朕听说皇后你们在办大事,一时兴起,过来瞧瞧你们办什么大事。”皇帝坐下,环视了一周,又瞧着杏贞说道。 六宫嫔妃均不说话,只拿眼瞧着皇后,杏贞奉了茶给皇帝,开口笑道:“原本是想办好了这件事再给皇上一个惊喜,如今皇上知道了,那臣妾就给您看看,横竖如今架子是搭起来了。”杏贞说完就拾起桌上的一本书,递给咸丰皇帝,“皇上,请看这是臣妾和各位姐妹一起编的字典。” “字典?”皇帝放下了手里的茶,接过那本厚厚的册子,打开定睛一看,只见一列就写了几个大字:拼音检索表。后头第二列又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咸丰皇帝不认识那个符号,又见符号后头写了:阿,啊,矮,爱,哎,安,俺等一列文字,每个文字后有一个数字,如此二十多个字母之后,又有一个“部首检字表”,写着“一,丨,门”等部首,咸丰皇帝认得这是笔划,又听得杏贞之前说的“字典”,隐隐似乎知道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书,瞧着杏贞说道:“皇后,这就是你们编的字典?似乎有其中的规律在里头,”皇帝看到杏贞还在抿嘴微笑不语,有些愠怒了起来,“还不从实给朕说来。” “是,皇上,” 编一本字典的想法滥觞于自己被册立为皇后之后,对着载淳肥嘟嘟的婴儿脸,心想怎么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好,以后才能执掌天下,于是便想到了日后几乎每个学生都是人手一本的《新华字典》。 第一版《新华字典》编纂于1953年,在那个百废待兴的时代,新世界的建立者们将这部“小字典”的编纂,视为新的文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要肩负规范现代汉语的职责,也要担当扫除文盲的任务。《新华字典》是第一部完全用白话释义、白话举例的字典。它巩固了旨在推广汉民族共同语口语的国语运动和旨在提倡书面上用表达口语的白话文取代文言文的白话文运动的成果,并以字典的形式使之得以确立、推广和发扬光大。《新华字典》是我国第一部以词汇规范和运用为旨归的字典。“编写的目的主要是想让读者利用这本字典,对祖国语文的词汇能得到正确的理解,并且知道词汇现代化和规范化的用法,在书面上和口头上都能正确地运用。” 所以杏贞就靠着后世的回忆来默写出了声母、韵母表,并成功地把伊嫔和宫里的小太监和宫女全部洗脑掉,成功地将拼音推广到了储秀宫里头,并由伊嫔在康熙字典中选出日常用的九千多字,然后发动了众人一一分类,将字一一按照拼音列好,再按照部首笔画数列好,但要编字典的话,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工作,还要将原先按五声二百零六韵分类的汉字,按照音序重新排列……非如此不足以体现拼音注音法的优势。完成这一步后,还得制一份部首检字表出来,这样才能组合出一本可堪使用的字典。做之前,杏贞便知道此事繁钜,但当他开始动手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大大低估了这项工作的难度。要把九千多个汉字,用音序重排,再以部首笔画标序,所需倾注心血与时间,实在难以估量。所以这才发动了六宫的众人一起来编字典,最近几日才把框架堪堪完成。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这是件极好的事儿,但是,皇后你为何要搞出这什么声韵母,这个似乎也无大用。” “皇上别小瞧了这声母韵母,若是此物流传开来,可是任何私塾的师傅都比不上这个。”杏贞瞧着皇上一脸不信,便招呼了小安子到跟前,对着小安子说道:“本宫教给你的声母韵母表可都会了?” “都学会了。” 杏贞对着皇帝说道,“皇上你请写一个字,别太常见的,小安子一准能知道这个字读什么。” 皇帝略一思索,提笔写下一个“频”字,然后笑着对小安子说道:“若是你能说出此字读什么,朕有重赏。” 小安子瞧着那个字,用手比划着在半空中写了几下,便低头翻开了字典,过了半分钟左右,小安子抬起头来,说道:“皇上,这个字读泼-银——频!” 皇帝微微吃惊,又连连写了几个字,小安子都一一写出,这才确定小安子不是歪打正着,十分惊喜地对着杏贞说道:“此字典居然真有启蒙之用!” “正是呢,只要将臣妾准备好的声母韵母表命童子熟记,大家若是瞧见不认识的字,可以自行查看,我天朝各地再也不虞有不知教化的地方了,臣妾为皇上贺!”杏贞俯身行礼恭贺咸丰皇帝。 “不错不错,”咸丰皇帝连连拍手,喜出望外,“若是如此,想必乡间不识字之人越发少了,多认字,自然就能服王化,就有越多的人进学考科举,越多的人自然不会去造反!难为皇后你能想出来这神奇的声母韵母!朕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了!”任何一个皇帝对着文治武功都无法淡定,如今这武功虽然还不知道去哪里拿来,可文治妥妥地摆在眼前可以一下子得到了,教化世人,使人人知书达理,这功绩是足足可以超越不少帝王了! “皇上何必谢臣妾,如今这字典才有个架子,伊嫔妹妹帮着臣妾整理好了这常用字,臣妾想着还要将这些常用字编辑出意思来,将来让用这字典之人不仅知道字是怎么读的,更是要知道此字是什么意思,这才是圆圆满满的一桩业绩!” “好好好,朕要好好赏你!兰儿,”咸丰皇帝高兴之余,吐口而出杏贞的小名,“你且说你要什么,朕没有不应允的!” “既然皇上如此厚恩,臣妾就直接说了。”杏贞收住了笑容,大礼参拜,身后的众女也识趣地一同跪下,杏贞扬起了脸,“请皇上仿康熙字典例,命名这六宫众女合力编撰成的字典为《咸丰字典》,以昭天朝文德!” 《咸丰字典》!咸丰皇帝哈哈大笑,志得意满地扶起了杏贞,瞧着皇后的眼里有说不出的柔情和赞赏之意,“皇后肯为朕着想,朕又怎么会不肯呢。还有吗?” “臣妾请将六宫参与的姐妹们一同列入编撰人之列,诏布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咸丰字典》乃是天子仁德广布**,贤德后妃合力编撰而成,也让众姐妹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皇帝已经走了一会了,室内的人还是寂静一片,贞妃丽妃一干人等都感动莫名地瞧着杏贞流眼泪,这是比任何封号更让人荣耀万分的事儿,留在千万人都看到的本子上,说明了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就连刚刚被皇帝重新给了封号“文”的文嫔伊氏都毫不在乎封号的事儿,众人一时惊讶于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除此之外,心里更多的是对着皇后的心悦诚服死心塌地。许多年后,无数的人拿着这个《咸丰字典》挥舞教训着家里不愿读书的小孩子们:“这是咸丰爷后*宫里头娘娘们呕心沥血为了你们的启蒙编撰的字典!你们要是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在凤德殿里头的娘娘们!” “谁说女子不如男,姐妹们,皇上刚才说了,等到字典一成,刊印天下,又要大封六宫,咱们也让外头的人瞧瞧,咱们也不是就会花钱只顾着吃喝的主儿!”杏贞挥动着手里的字典,朝着众女喊道。 “是!” 咸丰四年六月初九,正是皇帝的万寿节,就在当天,咸丰皇帝下诏,向全国刊发《咸丰字典》,并亲自作序,说明编撰这个字典的始末。除了各地县学均是直接发到之外,内务府同时对外发售,每本售价五十文,买到字典的人们惊奇地发现,除了皇帝作序之外,最后的编撰者居然不是什么翰林院的编修,也不是文渊阁的大学士,而是赫然写上了:储秀宫皇后、景阳宫文妃、钟粹宫贞妃、永和宫丽妃.....等字样,这本字典赫然是**中皇帝的嫔妃编撰而成。 杏贞将字典一一分发给六宫中的太监宫女,“你们学会了这拼音之法,日后出了宫,也能多一门生计,当个拼音的教习,太监们在乡间教教孩童,既体面又舒适;宫女出去之后嫁人更是有优势,所以你们必须首先学会!”这是杏贞的好心,咸丰皇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史无前例的内宫大学习开始了,首先学会的文嫔(在字典编撰成功刊行天下之后,升为文妃)安茜帆儿和小安子等都被派了出去教授拼音,果不其然,被杏贞料中,几次放出宫的太监宫女凭着教习拼音,一辈子都过得很雍容宽裕。不少日后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到了咸丰皇帝的**嫔妃墓前拜祭时,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深情地吟诵起当年杏贞等人教给他们的拼音。 ps:《康熙字典》,是张玉书、陈廷敬等三十多位著名学者奉清朝第4代皇帝康熙圣旨编撰的一部具有深远影响的汉字辞书。《康熙字典》,在清朝康熙年间由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张玉书及经筵讲官、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陈廷敬担任主编,参考明代的详细汉语字典。   ☆、五、美国军火(上) 杏贞和皇帝笑道:“这‘文’字极好,文嫔妹妹文质彬彬,知书达理,又兰心蕙性,帮着我编好了《咸丰字典》,一个‘文’字足以彰显妹妹的功绩了。” 皇帝放下了册封的圣旨,笑眯眯地瞧着杏贞,“都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儿,外头原本对着兰儿你的拼音微有异议,说是和洋夷的字母有些相像,乃至中外混淆,可是见识到了拼音的方便之后,都争先恐后的上折子,让朕把宫里善于拼音的宫女派出些个,‘教化四方,广布圣德于乡里’呢。” 这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了,按照往年的惯例,早在四月份、皇帝携带着皇后等一干嫔妃、奉着皇太后一同到了圆明园避暑。 “如今年纪到了返乡的宫女也不在少数,他们得了这门技艺,出宫无论是嫁个好人家,亦或是自己过日子帮衬家里头,都得了宽泛了。” 六月份正是榴花似火、满园清荷的季节,杏贞陪着皇帝在勤政殿里头说着闲话,皇帝把册封文嫔为文妃的圣旨递给了杨庆喜,“你去‘碧桐书院’给文妃传旨,叫她不必来谢恩了。”转过头朝着杏贞笑道,“还不是你这个皇后仁德,肯体恤奴才。” 外头的知了叫的人一阵心烦,殿内的自动扇卷着边上满缸的冰块都不解热,反而带来了些许的潮湿,杏贞笑而不语,转开了话题,“皇上今年的万寿节,升平署从初八起,备下了三天三夜的戏儿,外头准备发放给孤寡老人的米面也准备停当,万寿节当日王公大臣进园子朝贺皇上万寿,午膳在勤政殿赐宴,晚膳在蓬岛瑶台咱们六宫和宫夜宴给皇上祝寿。皇上,您瞧着如何?” “如此就妥当了,”咸丰点了点头,“如今南边硝烟未平,横竖也不是大生日,且这么过吧,”说道南边的战事,咸丰皇帝皱了皱眉头,焦急之色溢于言表,“这江南江北两座大营未免也太无能了些,和江宁的逆贼打了几次仗,输多胜少,江北大营险些被攻破。” 总的来说,咸丰四年的上半年,江南的局势处于一个焦灼的状态,自从北伐的队伍全军覆没、西征的两只队伍无功而返之后,盘踞在江宁雄城里头的太平军很是消停了一阵子,上游占据了芜湖、下游靠近江宁的和州也被太平军牢牢把住,李鸿章经过庐州的攻防战,知道差距所在,除了收复了几个城池之外,一心就想着练兵图强,曾国藩收复江西全境,以功升任兵部尚书衔,署理江西省兵事,在鄱阳湖大练水师,并发布了《讨粤匪檄》;准备誓师出征,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在太平军的攻打之下岌岌可危,却又巍然不动,咸丰皇帝瞧着碍眼的清流科道御史们被下方到地方操办团练,僧王携着在河南的两次大胜,威压河淮,不少原本只是农闲时候干一票的捻贼被震慑住,纷纷四散而逃,只留下张乐行的五旗军还和僧格林沁在安徽亳州附近捉迷藏。 “朕已经给僧王下旨,不必急着南下合围金陵,目前以扫清河淮一带地方为重要,皇后你觉得如何?”咸丰问杏贞的意见。 “皇上这样决定就极好,扫清河淮一带再南下剿灭发逆,这后路无忧,僧王更能旗开得胜了,只是皇上要记得提醒僧王,这捻军多骑兵,来去如风,僧王大军在手,还是稳扎稳打为上,切勿中了捻贼的圈套。”后世僧格林沁在同治年间被捻军诱而杀之,实在可惜,如今大胜之后,僧格林沁怕志得意满,就要重蹈覆辙了。 “你说的极是,那朕亲手写一道密旨给他,切勿急躁,朕想了想,皇后你上次说的江南之事急不得,要缓缓来,如今这江陵局势已是僵持的样子了,比去年前年发逆攻城略地,湖广局势糜烂地一发不可收拾,已然好了太多,果然把发逆困在一地最好,”咸丰皇帝朝着杏贞笑了起来,“虽然朕心里知道急切不得,却忍不住想早日见到发逆覆灭,江南平靖。” “皇上且放宽心,如今这样便很好,江西安徽两地守得住,僧王打的了硬仗,咱们的胜算越来越多,发逆的境地会越来越差,总有一日,定然能剿灭发逆的。”杏贞宽慰着咸丰皇帝。 “唔,皇后你说的极是,前些日子李鸿章上书说要火枪火炮,扩编火枪营,皇后你怎么看?” 杏贞当然是双手赞成,冷兵器时代早已过去,不然拥有世界上最多陆军的中国也不可能自鸦片战争起就在近代史上屡战屡败,毫无胜绩,城下之盟签了一个又一个,赔偿的银子一再变多,割让的土地越来越多,本来是一朵海棠花,最后变成了一只老母鸡。 “臣妾以为李鸿章说的极好,皇上给臣妾看的僧王的奏章,也是靠着大炮,轰散了发逆的阵营,这火枪火炮杀伤力极大,一炮发出,糜烂数里,实在是军国利器,只是眼下京中的营造司的火枪炮不知道是否堪用。” “哎,僧王上奏说明了此事,隐隐说洋夷的火枪炮更厉害些,眼下只能是和洋夷联系,多掏重金先买来用罢了。” “皇上所言甚是,叫各通商口岸细细打听便是,各国若是有地售卖,咱们不拘是哪一国的,买来便是。”杏贞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臣妾惶恐,想知道恭亲王在北边谈的如何了?” 这又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四月初老六出使俄罗斯,到了尼布楚便被西伯利亚总督拦下,起初西伯利亚总督还蛮横无比,叫嚣着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均是俄罗斯自古以来的领土,还是庆海据理力争,并要挟和英法两国东西两方同时宣布向俄罗斯开战,到时候贝尔加湖以南均由大清任意施为,这才慌了阵脚,连忙软了口气,并飞马回报沙皇,一边在尼布楚和老六谈判了起来,眼下进展不错,老六上奏说,过些日子就准备最后通牒,吓一吓俄罗斯人,请朕在京里配合一番。皇后,你给朕出个主意吧。” “那便刚好一箭双雕,”杏贞放下了手里的绢子,正色说道,“皇上命人和英法两国商谈,购买火炮火枪,并露出愿意和英法两国共同对俄罗斯开战之意,想那英法两国必然会上钩,不仅换约之事会缓上一缓,若是咱们说了购买枪炮是为了对付俄罗斯,这枪炮的价格更是会给咱们打个折了。” “好,这样极好。”咸丰皇帝点了头,“朕就叫人去谈,不过此事还是悄悄的进行较为合适,朕瞧着通商口岸的地方官员里头有些能吏,挑一个去办罢了。” “兰儿啊兰儿,你又给朕出了个好主意,”咸丰皇帝把杏贞抱入怀中,杏贞笑了,“臣妾想去骑马,皇上准不准啊。” “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叫云嫔陪你去,她是骑惯了马的,在一旁看着,朕也放宽些心。”咸丰皇帝点了点头,用手指捏了杏贞的鼻子,“你这骑马的心思也想了许多时候儿了,若是再不让你去骑马,估摸着下次你就要在朕这里扮菩萨,不肯帮着朕出主意了。” “哪能呢,臣妾对着皇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如意进了殿,打了个千禀告道:“肃顺大人在外头递牌子求见。” “什么事儿?” “说是大钱的事儿,还有筹弄厘金的章程,让皇上定夺。”如意恭敬地回答道。 杏贞从皇帝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皇上要见大臣,臣妾就先告退了,趁着这会子,皇上正忙,臣妾去痛痛快快地学着骑骑马。” “唔,你先去吧,朕晚上来上下天光瞧你。” “是,臣妾告退。”   ☆、五、美国军火(下) 上下天光是圆明园较早修建的一组建筑,在雍正年间就已经建成。上下天光景区的命名来自北宋文豪范仲淹的传世名作《岳阳楼记》中的诗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主体建筑为“涵月楼”,是一座两层敞阁,外檐悬挂乾隆御笔“上下天光”。涵月楼是一组临水的建筑,前半部分延伸入水中,左右两侧各有一组水亭和水榭,用九曲桥连接在一起。这组建筑也因此而极为唯美巧妙。临后湖建两层楼阁,两翼曲桥架湖,蜿蜒百尺,并在桥上建有亭、榭。凭栏俯瞰,大有登岳阳楼所见洞庭湖之胜概,上下水天一色,水天上下相连。这里是观赏后湖风光及中秋赏月的佳处。 杏贞正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之中醒来,午睡居然梦见自己在一艘军舰上,眼睁睁地瞧着万炮齐发自己所坐的军舰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大喊大叫之后被帆儿用力摇醒,杏贞睁开眼,瞧着罗汉床上头青布帐幔,定了定神,一个翻身起了来,接过了安茜手里的井水湃过的毛巾,擦拭了一番,这才觉得爽利了些,杏贞抛开那个不吉的梦,问安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安茜说了时辰,这让杏贞意识到自己睡的有些多了,便叫帆儿拿了衣服上来换,正在嘈杂的时候,唐五福进来禀告,“文妃娘娘来了。” 杏贞让她进来,新被封为文妃的伊尔觉罗氏一进来就连忙跪下连连磕头,语气哽咽,“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没有皇后娘娘一手提携,臣妾怎么能新得封号,又能进封妃位。” 杏贞已经打扮妥当,笑着对文妃说道:“这是妹妹你自己的福分,在字典上面用心编撰,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才在万寿节前晋了你位分,表彰你的功劳。” “这全是皇后娘娘给臣妾的福分,臣妾无以回报,只能肝脑涂地,一心侍奉皇后娘娘。”若不是皇后肯将这繁琐却又简单明了的事交给自己办,自己怎么能重新有了封号,还得了妃位,如今宫里原本的丽妃、贞妃,一个是在潜邸就伺候皇帝的老人,一个为皇上诞下了长女,这才有了妃位,自己不得宠,还没有子嗣,若不是《咸丰字典》的事情,自己这辈子都没指望爬到妃位。 “你有这个心就罢了,”杏贞扶起了文妃,“你且再做个事,这《咸丰字典》虽然已经编撰成功了,可毕竟是草创,日后自然要一一修订,弄的更精益求精起来。本宫已经和皇上请过旨意,让你阿玛国子监祭酒彦昌能时不时入园子,帮着你好好完善些这个字典,你们父女不仅能时常相见,又能好好当差——这是万世不拔的功绩,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了。” “臣妾明白。” 小安子进了寝殿,神色有些不自然,禀告杏贞:“皇后娘娘,内务府大臣肃顺和皇上禀报,他在内务府抓了好些人,考问过了,全是贪腐之罪,皇上说让娘娘发落。” “哦?”杏贞挑了挑眉毛,将腰上的丝条用力再紧了紧,“那些供词皇上瞧过了?” “听杨总管说,皇上已然瞧过了,动了大怒,还是肃顺瞧着皇帝生气极了,建议让皇后娘娘处置。” “嘿嘿,”杏贞怪笑一声,这肃顺还想着借刀杀人呢,本宫就成全他。拿过马鞭,放在手里轻轻敲打了几下,略一思索,开口吩咐道:“涉案的内务府官员一律抄家,只留下家人的必要费用,命内务府大臣以下全部至南熏殿前头观礼,”小安子问:“观什么礼?” “杖杀。”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冻结,文妃居然在这盛夏季节瑟瑟发抖。 “所涉及官员贪腐在五百两以上的全部杖杀,以儆效尤;不到五百两的,免官,在旗的全家开出旗籍,妻女不论罪,就这样吧,文妃既然在——妹妹你也不会想去骑马,就帮着本宫拟懿旨吧,安茜你用了皇后之印,五福到南熏殿前宣旨,肃顺既然要本宫出主意,到时候务必也要请他前去瞧着。” “是……臣妾遵命。”文妃连忙低头应允。 “告诉他们,以后谁敢拿那些不该拿的钱,这就是榜样,外头的官员还要过三法司,可这内务府都是皇家的奴才,打死也没人敢说闲话。另外,告诉肃顺大人,皇上和本宫全力支持他反腐!”抄家赚银子。 “是。” “小安子,咱们走,云嫔估计在跑马场等得心焦了。” 南熏殿前。 肃顺摸着八字胡,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十几个趴在地上被打的血肉模糊哀哀低声求饶的内务府官员,其中一个已经受不过刑,嘴角流出一丝黑血,头一歪,就此死去。 行刑的太监拖走了方才还在高声求饶的内务府官员,站在南熏殿前观刑的一行内务府官员无人不面如淡金,肃顺边上一个内务府堂官,瞧见又打死了一个,双袖瑟瑟发抖,双眼一翻,忍不住就昏厥过去了。 肃顺鄙夷地睨了如同烂肉一般昏倒的官员,叫边上的杂役,“用水泼醒他,皇后娘娘可是要咱们好好观礼,若是这样晕过去,怎么观礼。”肃顺虽然嘴硬,但是心下却是着实吃惊,没想到叶赫那拉氏的心肠如此之硬,毫不介意自己的借刀杀人之计,心里对着皇后的忌惮越发深了。 。。。。。。。。。 从紫碧山房后头的跑马场跟着云嫔好好练了练骑马的技术,闹的一身大汗,再到武陵春色和云嫔一起洗了差点流鼻血的美人浴,去宫里头宣旨的唐五福赶回圆明园到了武陵春色,说南熏殿前行刑完毕了,杏贞刚好在和云嫔用完晚膳,杏贞点了点头,将此事抛在脑后,不以为然地和云嫔说道:“那妹妹,本宫先回住处去,过几日得空了咱们再去骑马。” 云嫔瞧了瞧边上有着几个服侍的人,边笑着边拉着杏贞说道:“皇后娘娘,离着臣妾这里不远,是‘万方安和’,娘娘何不和臣妾去瞧一瞧?”边偷偷施了一个眼色给杏贞。 杏贞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那便去瞧瞧,我进了院子,这里倒是没来过呢。” “臣妾给娘娘领路。” 一行人说说笑笑,穿花拂柳,绕过了武陵春色前头低低的小山坳,就瞧见一汪碧水之中,在靠着西侧一郁郁葱葱的密林边上,一个“?d”字形的建筑临水而座,整个汉白玉建筑基座修建在水中,基座上建有三十三间东西南北室室曲折相连的殿宇。万字房四面临水,中间设皇帝宝座,宝座上方悬挂有雍正御书“万方安和”。西路为一室内戏台,此戏台设计的十分巧妙,唱戏者在西北殿而皇帝则坐在正西的殿内观戏,中间用水相隔。万字房的东南为一临水码头,皇帝平时来万方安和一般是坐船直接到此码头上岸。万方安和对岸建有一座十字大亭俗称“十字亭”,十字亭顶还安设一个铜凤凰,那凤凰在暮色之中跃跃欲试,展翅欲飞。 隔着水面瞧了瞧“?d”字形的万安方和,云嫔瞅着太监宫女都在后头,便悄声和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论理臣妾实在是不该提这非分之想,只是臣妾的兄弟在南边寄回来的信儿,说是上次在园子里遥遥一见,”云嫔咬了咬牙,不好意思地停了话头,又鼓起勇气对着一脸疑惑瞧着自己的杏贞说道,“瞧中了娘娘身边的帆儿姑娘,来信说起这件事,说务必要让娘娘知道,哎,臣妾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杏贞闻言大喜,连连点头,“这是喜事儿,只是帆儿毕竟是下人,武云迪如今是三四品的武官了,这帆儿怕是配不上呢。” “娘娘身边的人,是小子的福分。” “话虽如此,”杏贞瞧了瞧远远的在兴高采烈扑一只蝴蝶的帆儿,“总还是问问帆儿的意思,这事儿我先应下了,你且和你弟弟说,本宫先把帆儿留下,问问她的意思儿,等武云迪日后班师回朝,若是帆儿也对云迪有意思儿,本宫就请皇上赐婚!” “多谢娘娘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家的云迪肯吃苦,又争气,帆儿日后若是真的跟了他,就是有福气的。” “娘娘谬赞了。” 杏贞和云嫔闲聊了几句,抬头望着南边的天空,天空之中晚霞娇艳,宛如横披了一匹紫红色的锦缎。云嫔说了几句,又谈到南边的局势,忍不住叹了几声,“也不知他跟着僧王在河南安徽怎么样了,我呀只恨自己是一个女儿身,若是和弟弟一样,能纵马奔驰,上场杀敌,那便是极痛快的事儿了。” “是呀,”杏贞接了话头,挥了挥手里的白玉柄纨扇,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南边的事儿怎么样了。” 五月初六日,上海美船入口,艇内私载军火,中国水师巡船逐其水手。 初九日,美船入宁波港口,同知穆杨阿动用藩库,尽数买下军火,十之*运送给江西曾国藩,余下一部分自行操办团练,组织洋枪队,甬军雏形诞生。 咸丰帝下诏嘉奖穆杨阿,命其署理宁波知府之职,英法两*火商人蜂拥而至宁**销自己的军火,自此,中外军火生意开始蓬勃发展,开端于宁波府,开始于咸丰四年,这些变化,只源于皇后叶赫那拉氏的一句话而已。   ☆、六、江淮战事(一) “轰轰轰!”一长排的虎蹲炮冒着白烟,咆哮着吐出火红色的炮火。 火炮营千总马德眯着眼睛,捂住耳朵,在震耳欲聋炮声之中,默默地数了几下。发射了几发,到了最后一跑堪堪射完,便跑到僧格林沁在后头驻跸的帅帐前,单膝跪下大声禀告:“大帅,火器营已经将虎蹲炮发射了八遍!” “好,哲里木的骑兵上前冲一冲,瞧瞧捻贼的架势如何!”僧格林沁捻须发令道。 “是,王爷!”哲里木部的统领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蒙古礼,连忙出了帅帐。 过了半顿饭的时间,哲里木首领气急败坏地进了帅帐,“王爷,那些反贼早就骑马来去如风了,标下只把几个被大炮轰伤的捻贼割了脑袋回来,我已经叫一部去紧紧跟着他们了。” “罢了,本王也知道是这样子,这些捻贼不比北伐的发逆,在河南的时候咱们是地头蛇,林凤祥、李开芳是过江龙,人生地不熟,咱们才能速胜,如今到了这河淮之地,可就是他们这些土著熟悉地理的咯,你叫人跟着就罢了,切勿中了他们的诱敌之计,坏我军心。” “是。” “捻”是淮北方言,意思是“一股一伙”,捻军起源于“捻子”,最初安徽、河南一带有游民捏纸,将油脂点燃,烧油捻纸用来作法,于节日时聚众表演,为人驱除疾病、灾难以牟利。早期捻子是向乡民募捐香油钱,购买油捻纸。后来,也有恐吓取财、勒索而实与盗贼无异的现象。越是荒年歉收,入捻人数越多,所谓“居者为民,出者为捻”,而清朝官方称之为捻匪。 所以归根到底是中原一带民风彪悍,此外还是因为连年歉收,天灾*,才致使更多人跨马跟着乡里的人出去干上几票没本的买卖。 还是僧王在河南速战速决,军威昌盛,才使得林大户等类似的入世不深的捻贼金盆洗手,河南一带平靖,但又因为僧王的满蒙八旗劲旅东进,安徽淮北一带的小股捻贼被迫逐渐联合了起来,咸丰四年五月初五端午节,各路捻军在安徽亳州雉河集会盟,力量最大的当地捻军首领张乐行被推为盟主。联合后的捻军建立五旗军制,用黄白红蓝黑五色旗区分军队。总黄旗主由张乐行自兼,总白旗主龚得(龚得树),总红旗主侯士维,总蓝旗主韩老万(万峰?狼子),总黑旗主苏天福。这比后世之中五旗会盟早了一年三个月。 僧格林沁在捻军五旗会盟之后很是打了几场战,各有胜负,捻军来去如风,稍有不顺便随即远遁,僧格林沁的大军行军缓慢,像这样大炮轰射了一番,后续的步军追击不上,只能是眼睁睁地瞧着捻军远去。 因是交手了几次,僧格林沁对着捻军盟主张乐行的资料很是下了番苦功去收集。张乐行家住亳州张老家村,原较富有,其父张慰祖有百多亩地。张乐行兄弟三人,大哥张问行过继给伯父;二哥张敏行搬至离张老家七八里的袁小楼岳丈家,当了几百亩地的大日子主。张乐行与二哥分家得70多亩地,据说还捐过秀才,有一首民谣谓“张乐行,鸿门监,自称盟主胆包天”。张乐行有影响、有势力,成为全族惟其马首是瞻的人物,除了经济实力较强外,还是因为张乐行为人仗义疏财,爱打抱不平,出了名的好“保事”。族人有了困难,他都会出钱出力为之帮忙、撑腰;有了纠纷只须找到他,三言两语便可解决问题。在如上述统治如此黑暗的皖北,有人能为族人说话,其意义绝对非同小可。时人蒋湘南曾写道:捻首“蚁拥蜂转,地方官莫敢谁何”,人们称其为“响老”。“响老者,人有不平事辄为之平,久之,赴诉者众,赞口洋溢轰远近,如风鼓雷鸣,则成响捻子也”。蒋湘南问乡人:国家为民设官,你等有事,为何不赴官而定要赴捻?乡人答:“官衙如神庙然,神不可得而见。司阍之威狞于鬼卒,无钱不能投一辞也。投矣而官或不准,准矣而胥或不传,传矣而质或无期,质矣而曲直又不能尽明。然已胥有费、吏有费、传卷有费、铺堂有费,守候之费又不可以数计。故中人之产,一讼破家者有之。何如诉诸‘响老’(捻首),不费一钱而曲直立判,弱者伸,强者抑,即在一日之间乎?”蒋湘南叹道:“捻子其汉代之游侠耶?当其闻难则排,见纷则能,不顾其身,以殉人之急,合于太史公所谓救急镇(赈)赡,有仁义行者。”(注:蒋湘南:《蒋子潇先生遗集》,《七经楼文钞》卷三,《读汉书游侠传》。)族人乡人恰恰尊称张乐行为“仁义光棍”而拥戴之。民谣说:“张老乐,会说做,四面八方送烙馍。”清代全国划分11个盐区,规定各盐区的盐只能在规定地区(称引岸)限额出售,否则立捕严办。皖北地跨两淮、长芦两盐区,除宿州属芦盐区外,其他各州县均属淮盐区。芦盐价低味好;淮盐味苦价高。很多人冒险将宿州芦盐私贩到其他州县谋利求生。随着生存条件不断恶化,贩私盐发展到全村、全族或结成大规模的盐枭集团集体行动。张乐行故乡雉河集的地理位置尤其特殊,襟带二州一县,集北的鸿沟,既是宿、亳两州的界河,又是两盐区的分界线——沟北为宿州芦盐区,沟南为亳州淮盐区。张乐行一族穷人多,居住条件又得天独厚,早即贩私盐,张乐行则是当然的领袖。他手下聚集了一批身强力壮的打手,号称18枪手,后又发展到50枪手、100枪手,专门保护族人贩私盐。雉河集旁又有通往河南永城等地的大道,为河南私盐贩必经之途。于是张乐行进而成了保运私盐车的“盐趟主”。张乐行势力大,声名远播,匪盗不敢抢,官府盐巡不敢查,这不但使他有了可观的经济收入和族中更加稳固的地位,也使他结识了不少其他宗族组织首领,如后来的宿州捻首李大喜、亳州大花旗捻首雷彦、河北固始捻首李昭寿等。在皖北这样恶劣的经济条件下,不只是贩私盐,就是首领带领全族去掠去抢去吃大户,也会得到族人的由衷拥戴。早在嘉庆年间便有人指出:皖北多盗贼、光棍、私贩。他们原来都是“耕耨者”,“能因杀而遂不为盗贼、光棍、私贩乎?且夫凶荒在前,鼎镬在后;当其凶荒,不知有鼎镬也”捻军时民谣“跟着张老乐,有得吃来有得喝”、“跟着龚瞎子,吃得鸡鸭子”、“跟着韩老万,穿着绫罗缎”、“跟着江老台,包谷揣满怀”等,均可看出,族人乡人是在求生存的渴望下,增强了对宗族乡族及宗族乡族代表人物的纵向依赖。   ☆、六、江淮战事(二) 而皖北捻党捻军绝大多数正是以宗族为基础组成的,《涡阳县志》称之为“宗贼”。每一捻往往就是一族。同族的人越多,其捻力量越大,反之则小。前述捻军各著名首领多属聚族而居的大族大姓;手下只四五百人的义门西南趟主韩卯、西北趟主高九,其族则均不足百户。也有捻党非宗族结合,如义门集五方杂处,杂姓居多,其捻首是自山东逃荒来的刘尿(即刘学渊、大老渊)、刘狗(即刘玉渊、二老渊)、刘三疯子、刘四麻兄弟。然刘氏兄弟本是一个家族,与其他一家一族的逃荒者及同行数百脚夫,应该说结成了具有互动共生关系的乡族组织。在这样的组织中,政治上经济上的向心力与凝聚力应该与宗族组织相埒。这些大大小小的宗族乡族,以相同的大背景和不同的小背景,在各自的聚居地“结捻”,各竖旗帜、各立圩寨、分兵把守,所辖地域自一二里至数十里不等。张乐行就是以自己居住的村庄为基地,先本支,后本族,将范围逐渐扩大到附近的张大庄、张楼、张双庄、张小庙等张姓居住地,形成九里十八张的捻军队伍。亲缘关系之外,捻军还利用地缘、朋友等关系发展壮大队伍。 僧格林沁默默想了一番张乐行的资料,对着帐内的一干武将开口说道:“皇上天恩浩荡,旨意上说了叫咱们以全歼为要,不催不迫,那咱们务必肃清河淮一带为要,他们既然在亳州会盟,咱们就跟着他们,去亳州瞧瞧!” “喳!” “军法官,”僧格林沁真是厌恶透了那些整日遛鸟抽烟的八旗废物,毫无战斗力不说,还胆子极小,瞧见捻军的马蹄腾起的尘土就转身逃跑,好几次都险些冲乱了中军的阵脚,自己不得已,将其中还算不错的一些人挑进了八旗护军营,只用来护卫之用,全然不要他们上阵杀敌,剩下一些不堪用的统统打发到后头去搬运器械,今日火炮一射,活脱脱又吓走了一群人,还好被健锐营的骑兵给拦了下来,一体拿下,现在正绑在后账等着自己发落,“带头逃跑的,即刻阵前处斩,将名字上报户部,肃顺跟本王说过了,若是八旗中临阵脱逃的,只管和他说,本家之内的全部开出旗去;跟着跑的,打三十板子,若有下次,定斩不饶。”若不是皇上苦心要让满洲八旗子弟见见血,不至于每日观花遛鸟抽大烟,肃顺又要借自己手里这把刀来杀人,叫人心服口服地开革出旗,好省些银饷出来支应大军粮饷,按照自己的性子,全部就地驱散了。 “喳。” 僧格林沁还以钦差大臣的关防晓谕皖北苏北之地,命坚壁清野,赶收夏粮,“不可给敌滋长之物”,并行文在庐州府的安徽巡抚江忠源,把住淮河一线,切勿让南北两贼汇合,最会做人的李鸿章,还将英法两国买来的洋枪洋炮均出了一部分,送到在亳州的僧王大营,僧格林沁试用了一番,远比中国自产之物更为方便快捷,上奏咸丰皇帝要求全军配备洋枪洋炮,咸丰皇帝无有不许之意,下旨命穆杨阿“以联络洋夷、购买火器为要”。 金进宝是镶红旗下的一个旗人,满洲老姓完颜氏,每日都是偷鸡摸狗,上楼掀瓦,下地挖土的主儿,倒是以前在旗学学了几个字,不算是睁眼瞎,因是今年满十六岁,去年两次宣召八旗子弟跟随僧格林沁南下从军,都被以年龄未到为由拖了下来,这还是自己的娘家舅舅在旗里当差,帮着免了差事的。 虽是在父母家人的宠溺之下长大,可金进宝却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素日里都是滚刀肉的性子,连前几日舅舅叫了他去,说了“今年你满了十六岁,这去南边的差事可是躲不过去了。你也早作打算才是。” “那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别去了呗。” “你这小子说的倒是轻巧!”金进宝的舅舅吹胡子瞪眼,气的拍了好几下桌子,“眼下是肃顺管着旗务,他早就和皇上请了旨,若是有违令不参军的,即刻全家开出旗,再也不是咱们八旗的人了!到时候,旗饷都没有,我瞧你一家人去喝西北风去!” 金进宝愣了一下,却是依旧不在乎,“那去就去,老子怕过谁,倒是您老要帮着照顾下家里。” “这还要你这混小子说,我可是听到僧格林沁那营里斩了不少人了,都是临阵脱逃的,你若是也做那样的事儿,趁早甭去,到时候照样开出旗,自己还要被砍头,也丢了你们金家和舅舅我的脸!” “得了得了,我的舅舅诶……您可真是嘴碎啊。” 金进宝躺在炕上呲牙咧嘴,屁股上的棒伤可不是闹着玩的,足足三十下,一下没少,一下也没轻,自己还不是逃跑呢,只是胯下的马不争气,乍然听道轰隆的火炮声一下子扎了刺,唰的一声就飞奔出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学的骑术完全使不上用场,就眼睁睁被马带了出去,还好自己总不算真混,前些日子早来的旗人对着自己耳提面命,千万不能临阵脱逃,这才一狠心,从马上扑了下来,险些摔个狗啃泥不说,还被活活打了三十大棍。 金进宝姑奶奶家的三哥拿了一碗汤药进了帐篷,瞧吉安躺在炕上的金进宝龇牙咧嘴,不由开口就笑了:“你这小子,还真是命大,眼疾手快地飞下马,不然这个时候,挂在营房门口的就有你的脑袋了。”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这都不是事儿,”金进宝毫不在乎,“要是因为马撂了蹶子,咱憋屈的死了,传回四九城去,那可真是丢脸大发了,嘶,哎哟哟,我的屁股诶。” “今个可是斩了好几个红带子,我冷眼瞧见了,有个小子还是怡亲王的远亲。”金进宝的三哥啧啧称奇,“这大帅还真敢斩!” “管别人的事儿作甚,三表哥,快把药给我吃了,明个大军还要行军吧?别到时误了时辰,咱们又吃排头,横竖咱们进了这个地方,哭也没用,只能是好好当差了,幸好,”金进宝拍了拍胸脯,一脸后怕,“幸好咱们不用上阵杀敌,只要护住中军,押送军器便是,外头不乱,咱们就没危险。” “得了吧,咱们这样的,也不能够上阵杀敌,就凭你那三脚猫的骑术?”三表哥取笑金进宝,“起码得是咱们健锐营武守备那样英雄好汉,单骑擒了发逆的什么侯林凤祥!前些日子又立了大功,帮着大帅灭了在鹿邑县的一起子捻贼。” “表哥,你也别大哥说二哥,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儿,你比我早来,不是也一样帮着搬刀枪的,你别小瞧我,我明个就好好练练马术,再不济也要操练好大刀,什么时候让金大爷逮住了,总要杀他几个叛逆!” “得了得了,你厉害,表哥就看着你什么时候当大官,瞧着你这尿性,起码也得是正三品的将军吧?” “将军算什么,”金进宝喝了药,苦的直皱眉头,却又继续大吹大擂,“起码也必须是咱们大帅的身份,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 “吹吧你,日后你别说赶上武守备,就赶上你表哥的把总也是你们金家的福气咯。” “嗨嗨,三表哥你可别瞧不起我……”   ☆、六、江淮战事(三) 武云迪比刚出京的时候黑了很多,在马上四处奔驰,又要厮杀拼命,远远不见了刚出京时候白袍玉面的常山赵子龙模样。以前嬉皮笑脸的懒怠模样也在他的脸上失去了踪迹,正一脸严肃地听着柘、鹿、永,夏、睢、宁等县总办团练柘城知县祝垲禀告和捻军在咸丰四年的战事。 咸丰四年二月二十八日,捻军七、八千人自县东南入境,一举击败署臬司牛鉴所带领的清军。总办团练祝垲(柘城知县)聚集柘、鹿、永,夏、睢、宁等县的地方团练二万余人镇压捻军,捻首宋书太、周保善、方铁头等人被捕杀。咸丰四年四月初一日,祝垲调集归德、柘城,鹿邑、永城、夏邑、睢县、宁陵等县二十万团练乡丁“会哨”(即亮兵),再次向捻军示威。团练练总马盛德选精壮乡丁随清军“围剿”捻军。 八月份节近中秋,可是秋老虎肆虐,天气还是闷热的紧,在健锐营的营帐之中更是密不透风,柘城知县祝垲和鹿邑县团练练总马盛德已经热出了一身大汗,瞧着端坐在中间的武云迪八风不动,却是擦汗也不敢擦。 武云迪听了柘城知县祝垲的禀告,点了点头,赞许地点了点头,“知县这团练操办的极好,还有马练总,”瞧了一眼边上红脸的高壮汉子,“僧王也知道你们的差事办的极好,如今僧王大军已经到了安徽,你们在河南的任务却是没有减轻,如今本官来了你们这边,除了是追击捻贼之外,今天有了机会瞧见你们,更是要多说一句,切勿轻敌,知县你的团练虽多,可千万不能轻敌,这是皇上亲笔写给大帅耳提面命的!一切以平靖地方,操练好团练为上。”祝垲和马盛德听到是皇上的命令,连忙起身轰然允诺。 “河南各团练坚守地方,市集聚结的地方也要多多注意,捻贼说不得就要掠夺商旅物资来补充消耗,本官的骑兵四处机动,马大使跟着本官便宜行事,除了本官的骑兵在皖北,柯总兵会同山东的胜保南下苏北,务必扫清两地,将捻贼赶到一处,迫使他们不得不与咱们决战,你等就听本官号令,务必不能让捻贼进了河南地面,若不遵军令,本官可是翻脸不认人!” “喳!” 两人出去有一会了,武云迪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想起姐姐书信中说清楚交代的事儿,武云迪心扑通扑通直跳,他挥了挥手,抛开脑中的思绪,站了起来,叫过门外的传令官,传令下去,休整片刻,准备出发。 三河尖扼淮河水运要道,三河交汇,水运发达。自古以来商贾云集,水运通畅,盛极一时的古三河尖镇曾是闻名豫、鄂、皖三省的重镇,是大别山山货、农副产品外销和日用工业品购进转运的货物集散地。“十里河巷桅杆林立,水陆灯火交相辉映”,市场繁华,素有“小上海”美称。 嘉庆十年,为加强淮河流域通商、盐运、税控之管理,设三河尖巡检司。咸丰四年四月,李昭寿、薛之元聚众起义,北上攻三河尖,为团练所败,溃走商城王家院墙。 听了斥候的禀告,僧格林沁连忙命亲随打开河南安徽地图,瞧了瞧固阳县的三河尖镇,又听得颍州知州在边上介绍“豫、皖之交水陆冲途,人烟辐凑,淮、汝汇流,又是商贸汇集之地,大帅,若是三河尖有失,淮河以南的局势又要坏了。” “不错,上次发逆西征,在皖中闹腾了一遍,这坚壁清野之策用过了半年,如今秋粮快要收割,商贾们也汇集于此地,若是三河尖有失,捻军更是要猖狂了。”僧格林沁点了点头,转过头问师爷:“胜保在北边如何了?还有柯总兵?” “东翁,他们在亳州和张乐行打了一战,倒是各有胜负,胜保的三万大军已经慢慢地将他们撵地南下了。有些小股的捻贼故土难舍,已经自己偷偷地散了。” “好,就要这等鼠目寸光的人乱张乐行的阵脚,别以为在淮河一带,什么阿猫阿狗,谁都能自称汉王!传令,叫胜保和柯立宏无需顾及那些逃散的小股捻贼,死死撵住张乐行,本帅在颍州坐阵,传令健锐营、外火器营也派两个炮队出去,先渡过淮河,南下三河尖镇戒备,本王料想庐州府有大军把守,连发逆都攻不下,捻贼想要去抢江巡抚的粮草也是笑话,命八旗护军营、外火器营前往凤阳府驻扎,随机而动,务必以歼敌为要。还有传令淮北,秋粮即刻收割,不能留给捻贼!”僧格林沁流水般地命令下去,转过头吩咐站在边上伺候着的颍州知府,“颍州府,你将本网的粮草准备好,另外,你代替本王,将那些家中有人从贼的族长和耆老请到你的府衙,好吃好喝招待上几日,就是不能放人回家!” “大帅的意思是让贼子军心大乱?” “正是,若是颍州府你再派人出去布些流言,恐怕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更要军心动摇了。”僧格林沁微笑点了点头。 “一群鼠目寸光的人,留在咱们兄弟中也是无用,走就走了,不必去追了。”捻军五旗盟主张乐行骑在马上淡然的开口,边上的四色旗主神色各异,计算不一,“咱们兄弟都在,天下那里都去得。” “可是有传言,各地的县令知府都拘了家中的父老前去,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一个家在颍州的捻子首领无不担心地说道。“无妨的,朝廷的人不敢得罪咱们家里,若是恼了咱们,咱们灭了那些狗官的全家,”张乐行安慰道,“也罢,若是你担心家里,咱们也快到了颍州府,顺道去瞧一瞧,也不碍事。” “可是听闻朝廷的蒙古王爷正在颍州驻扎……” 夕阳西下,晚间的秋风吹散了些许的闷热,张乐行策马慢慢前行,“这个更是无妨了,咱们兄弟来去如风,不怕朝廷的狗王大军,在亳州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追上咱们吗。”张乐行虽然嘴里说着宽慰的话,心下却极为担心,清狗提前收了秋粮,各个府县闭门不出,后头的胜保三万大军和陕北的骑兵穷追不舍,军中的用度越来越少了,些许旗主还私藏了粮草不肯拿出来分享,自顾着自己私用,这样怎么能打败清军?要去那里狠狠的咬一口肥肉才好,张乐行信马向前,心里思绪纷纷,瞧着天边的一抹微云,不再说话了。 咸丰六年八月,僧格林沁在颍州双河镇设围,伏击捻军,捻军不敌,往东退至淮南县,为改变强敌压境的局面,避开清军主力,捻军首领张乐行根据龚德树的建议,采取“围魏救赵”的策略,率军向南疾进,在凤阳府强渡淮河,大战察哈尔所部清军,双方各有损伤,转而向西,朝着六安行军。   ☆、六、江淮战事(四) 安徽寿县。 寿县外的一处密林里,人影重重,巡逻的捻军一列接着一列,表明了这是一个最关键的所在。 帐内油灯如豆,死气沉沉地燃着,张乐行丢下了账本,不想再看一眼,“这军中粮草只能用三四天的样子了,寿县咱们又没打进去,左近的乡镇贫瘠了些,也拿不到多少东西,兄弟们,大家议议,下一步咱们该往着哪里走?” 各旗主均不说话,蓝旗大旗主刘永敬,绰号叫刘饿狼的,铁青着脸,最近冲锋的都是自己旗下的,损失着实有些心疼了,那些可是家中的子弟。 张乐行瞧着众人不说话,瞟了一眼自己关系最铁的总白旗旗主龚德树,龚德树心领神会,站了起来,团团抱拳,“各位旗主,各位兄弟,如今咱们虽然损伤了些兄弟,毕竟气势还在,根子好的很,如今军心堪用,只要等着攻下哪一个富庶之地,充实了军用,管叫清狗的大军在咱们后头吃灰!哈哈哈”龚德树笑了几声,瞧着帐内没有人附和,便讪讪地停了嘴,张乐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德树兄弟说的极是,这也就是咱们转战奔袭到淮南来的原因,如此,那咱们便……” “不妥。”刘永敬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张乐行的发话,帐内一片寂静,刘永敬瞧着各位总旗主和大小旗主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说中了大家的心思,便越发肆无忌惮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如今咱们离了老家,不少兄弟都惦记着家里的人,已经有不少兄弟和我说过,要大帅你回老家,俗话说,在家百日好,更何况,这官府把咱们家里人都叫了去,兄弟们不比总旗主你全家出动,家里就不留人了,家里的老人谁不惦记牵挂着,何况虽然有淮南的兄弟在,可他们自顾自回家乡安营扎帐,留咱们在这老林子里头喂蚊子,也不说稍带咱们去。”说到别的旗得的好处,刘永敬更是愤愤,“况且天气炎热,有不少兄弟得了病,再往南边就更热了,不怕总旗主责怪,我饿狼是不想再往南边走的,要死也要死在家里的土坑里!” 张乐行听到刘永敬说道“死”字,不由皱了眉头,对着他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最忌讳这些话,张乐行瞧了瞧众人的脸色,便开口笑道:“我如何不知如此,只是淮河北边已经是风声鹤唳,咱们若不在南边打下一个大城,诱的朝廷的大军忍不住急躁,如今就想安然返乡,恐怕也是难得很。” 刘永敬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不管难不难,反正我老刘已经准备好包裹行李了,准备明日返乡,少陪了!”说完,也不行礼,转身就出了军帐。 张乐行目光闪动了几下,对着看自己的满帐将领强笑道:“那兄弟们明日再议,今天就这样先吧。” 众人鱼贯而出,张乐行坐在帐中也不说话,只留下了白旗总旗主龚德树站了起来,走到张乐行边上担忧地说道:“总旗主,这老刘这样子,可是会乱了军心的呀。” “我知道,所以今天晚上你如此如此......”张乐行咬了咬牙,本来豪爽的脸上一片阴狠之色,“先头的那些小股捻子散了也就罢了,如今他这个大旗主想撤伙?门都没有!” 咸丰七年八月初六日,张乐行夜袭蓝旗大旗主刘永敬,斩了刘永敬,五旗慑服,总将领敢怒不敢言,转而向西,逆着淮河往西,久攻正阳关不下,复又南下六安,被江忠源的楚军拦了一下,转而往西,剑指三河尖。 八月十一日,广东省天地会首领陈开在佛山起义。英、法、美三国驻上海领事公布《上海英法美租地章程》,规定在租界内设巡捕、征税。 宫里在准备中秋节的时候,鸿雁南飞,从北边传来了好消息,恭亲王已经和俄罗斯沙皇全权代表、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签订好了新的《中俄东部国界勘定条约》,将中俄两国西从满洲里,东到库页岛国界商议敲定,趁火打劫之计基本成功,英法两国也相当配合,出动了两艘军舰武装航行黑龙江出海口,并炮击库页岛,原本计划趁着中国全力对付内忧而策划的武装“航行”黑龙江计划(即利用清政府忙于镇压太平天国,东北边境兵少粮缺,各路无防之机,开辟黑龙江航线)宣告破产,杏贞看准了克里米亚战争的局势,好好地借了英法两国的势,趁火打劫,趁机敲定中俄东段边界,免得日后俄罗斯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乘虚而入,侵占东北百万领土,那些可都是肥沃的黑土地,还有宝贵的日本海出海口,还有不冻港海参崴,自然还有丰厚的资源,仅仅这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所储藏的自然资源占了中国的百分之三十。可惜《尼布楚条约》条约中的雅克萨一带尚未确定归属,庆海再三威胁,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总是不允诺,恭亲王怕事迟了有变化,只能将此事搁下,条约商定,沙俄即刻撤出库页岛和外兴安岭以南地区,雅克萨地区归属依旧未定。 咸丰皇帝大喜,这是自己登极后第一个与外国签订的条约,居然片土未失,虽然雅克萨地区的确是遗珠之憾,不过能兵不血刃地解决好库页岛之事,也是大功一件,连英法两国的军舰在黑龙江入海口盘桓不去,咸丰皇帝也视若罔闻,未等恭亲王一行从俄罗斯归来,封赏的折子就已经流水般的出去了,恭亲王食亲王双俸禄,礼部员外郎庆海擢升礼部满侍郎,兼任理藩院侍郎,随行官员一概有赏,连黑龙江将军部署有功,也得了个嘉奖,因是庆海是丽妃的生父,又特别加恩于大格格,大格格还未满周岁,便着礼部商议公主封号,皇帝更是亲到上下天光来感谢皇后。 彼时杏贞刚好抱着大阿哥在蜿蜒的红木桥上对着后湖吹凉风看风景,看到咸丰皇帝到了,只是弯了一下腰,以表礼数。皇帝笑着就着杏贞的手,逗了下大阿哥,谁知大阿哥毫不领情,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杏贞连忙把未来的皇帝递给了乳娘,“大阿哥估摸着是饿了,乳母抱下去喂奶吧。” 皇帝笑道:“老六北边的抚局已经办了下来,很是不错,虽然雅克萨地方还是没有商定,可是库页岛的事儿,总算是解决了,皇后你的消息功不可没呀。” “那是皇上洪福齐天,俄罗斯跳梁小丑,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杏贞小小地拍了拍皇帝的马屁,“如今定下了条约,日后若是俄罗斯再敢越过国界,咱们也不怕没有嘴仗可打,他们一时得了便宜,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这就是皇后以前说的大义所在吗?” “极是呢。”杏贞娇笑道。 “东北人少了些,这终非是长久之计啊。”杏贞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个话头。 “且日后再说吧,皇后今个朕在你这里用晚膳,顺便赏月。”咸丰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在水光潋滟云天一色的美景中谈这些煞风景的政事。 “是,臣妾这就叫人去准备。”皇帝不想听的事儿,我就不去说,这是现在这个阶段自己安身立命的唯一法门。   ☆、七、江东才俊(上) 咸丰四年八月初十,安徽芜湖县。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时分,一个头裹着黄布,身穿黄色龙袍王服模样的二十多岁年纪的年轻人在芜湖县衙里头,借着一盏死气风灯在细细地读一封书信,手边还有一杯温热的茶水。这年轻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虽是年轻,可眼角却透着一股凛冽威风、挥斥方遒的气势来,他沉默地读完了手里的书信,这是远在天京城里的东王军师、九千岁写给自己的密信,他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闭目细细地想了一想,又想到了前些日子九江过来的探子所禀告的:“清妖已经在鄱阳湖大练水师,大略估计有四千人水师!”下定了决心,提笔写下了一行字,提醒自己明天要做这件事,办完了今天的军务,年轻人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抬腿出了签押房,外头巡逻的几个亲兵看到年轻人出了门,连忙行礼,“翼王千岁。” 此人正是翼王石达开,“不必多礼,你们自己巡逻,我走一下,活动活动筋骨。”石达开丝毫无架子,挥了挥手,自己在院子里踱起步子来。亲兵也不敢违抗命令,依旧巡逻。 八月份的时候,北京虽然还是一片暑热,可长江左近,晚上已经有些凉了,院子里的桂花树叶子上隐隐有了露水,石达开抬头瞧了瞧头上的半轮明月,和一丝浮云,不由得出了神。 翼王,这是天王在永安分封的时候给自己的封号,翼者。羽翼天朝,这也是天王和东王给自己的期望,天兵天将纵横天南无敌手,可到了湖北,自从武昌之战之后,天国虽然是攻下了天京,可这天国的运势可着实不佳啊。 武昌大战损了西王,四万大军葬身火海。这可是金田带出来的精锐!之后虽然是顺风顺水连续攻下安庆、九江、芜湖、再到天京,可天京里的清妖一把火烧了半座天京城,还在城外一南一北建了两座大营夹住了天京虎视眈眈,这就罢了,料想大营里头的清妖也不敢朝着天京呲牙,可是这北伐的两位,李开芳和林凤祥。却又在河南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没逃回来!西征的两路人马 ,在安庆城下僵持了一会,兵分两路去了江西和安徽,却又是战绩不佳,胡以晃被阻在庐州府城下半步难进。去年年底的时候,自己悄悄收了旗帜星夜前去庐州府外头查看。却也不得不无奈地发现,这庐州府宛如乌龟壳,再锋利的牙齿也咬不下。直到听到了北伐失败的消息,清妖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以为反攻有望,开始蠢蠢欲动,东王军师便下了令,命西征两路大军回天京支援,却又命自己在芜湖驻扎,听天京来的人说是北王出的主意,“翼王兄弟军事才干是有的。如今可是要领兵一方去试试身手”,这又何难,如今水师练了些起来,就算安庆攻不下,看我逆流而上,尽取赣、皖长江之地!正好,和那曾国藩掰一掰腕子。 石达开主意已定,便不再踱步。进了卧室,准备休息,瞧了几眼天王发下来的御制诗,其中有一句“各练长久做娘娘”。石达开突然想到,听说武昌大战的火攻计就是清妖皇帝的妃子出的主意,好像在庐州府运走了十五万两银子的也是这个女人的父亲,若是这女人真是满腹诡计,该不会真的是撒旦妻子转世来阻碍我天国盛世的吧?石达开嗤之以鼻,这种无稽之谈怎么能相信,只不过一些地下的无知小兵瞎咧咧,天父天兄在此,怕甚撒旦妻子,一介女流而已。 八月十一日,石达开自芜湖县率水陆两军并发,呐喊声震天,十五日,克池州府,太平军在池州府里过了个中秋节,十六日继续南下,此时在鄱阳湖练水师的曾国藩已然得到了消息,全军戒备,水陆两军出兵九江,坐阵湖口,严阵以待。 八月十七日,一扁轻舟箭一般地从黄州方向行驶而来。鄱阳湖里头的湘军水师大营的斥候连忙派了两艘小艇前往拦截。 “站住了!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站在轻舟上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不动声色,挥手叫边上的伴当送上名帖,那个斥候接过了名帖,打开一瞧,上头写着:“涤生兄在上,弟林翼顿首”,还有一折白纸,上面一颗鲜红的大印,斥候知道是重要的人物来了,连忙行礼,“大人且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大帅。”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示意无妨,一架小舟掉头前往湘军水师大营传告消息,一架留了下来,是陪着来客,也是有着监视的意思。 过了半响,耸立在鄱阳湖岸边高高的水师辕门大开,三声炮响,里面簇拥着走出来了一群人,有个人站在岸边,朝着黄州驶来的那辆扁舟大声呼喊:“润芝,既然到了,还不上岸?难道要让为兄下水来请不成?” 那中年男子连忙叫亲随靠岸,待到上了岸,虽是穿了便服,却也连忙大礼参拜:“卑职湖北布政使胡林翼参见大帅!” 原来此人便是胡林翼。 为首迎了出来的正是以曾国藩为首的一群湘军首领,曾国藩扶起了胡林翼,握住了胡林翼的手,哈哈大笑,“润芝啊润芝,可盼到你了,来来来,你我一同入账。” 胡林翼瞧见辕门大开,两边士卒威武,曾国藩又要拉着自己一同进军营,连忙挣脱开表示不敢与曾国藩同行,“卑职岂敢和大帅同行,大帅先请,大帅先请。” “老弟啊老弟,我瞧见是你的拜帖,我就知道不是来打秋风的主儿,而是雪中送炭来了!如此厚恩,我岂能不大礼相待?无需客气,你我一同进营!”曾国藩说完,便紧紧扣住胡林翼的手,不容分说,两人一同入了军帐。 胡林翼感激涕零,曾国藩不仅仅是保举自己,让自己一举从贵东道员跳到武昌做了湖北按察使,又即刻转任了湖北布政使,还给了自己如此的体面,待到了主帐中分主宾坐下,曾国藩将帐内将领一一介绍,胡林翼便忍不住站了起来,拱手施礼,把自己的来意都说道:“卑职这次来带了三万石的粮草,是湖北军民上下给大帅的劳军之资。”曾国藩大喜,“好好好”“卑职在黄州练了三千水师、五千团练,大帅传檄湖广,说发逆又要西进,卑职特率领团练前来助大帅声势,眼下团练已在九江!” “好!”曾国藩抚掌大笑,连连点头,“润芝啊润芝,你这可是给为兄送来了好大一份大礼啊,好,去年将发逆阻挡在了吉水县,如今咱们军心正盛,刚好又操练好了水师,正好瞧瞧这起子还敢西来的逆贼的成色!”曾国藩略一思索,“润芝,你部就在九江,恰好九江空虚,咱们可成掎角之势,隔着鄱阳湖口东西呼应,若是发逆来犯,必然叫他左右为难。” “是,大帅。”帐内众将轰然答是。 “我料想石达开不会放安庆于一边不顾,幸好有王锦绣在安庆,老夫不用费心想去支援安庆,一心顾好自己的江西便是,不过拖延些时间是必然的,咱们就以逸待劳在湖口和石达开一决雌雄!” 安庆孤悬江边,巍巍雄城屹立在石达开的眼前,放眼望去,太平军的水陆两军将安庆城围得水泄不通,真是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了。 石达开朝着传令官点了点头,传令官挥动了几下大红色的令旗,一层层的传令下去,太平军的火炮营大炮依次怒吼,安庆城下一阵烟雾弥漫,羽箭营也轮番上阵,朝着安庆城头放出箭镞,嗖嗖嗖的箭雨没入了火炮引发的烟雾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什么,过了片刻,江风将烟雾吹开,安庆城的城墙上只露出了一些白点点,石达开微微不爽,右手一挥,一声令下,攻城开始了。 太平军哇哇叫着,扑下这安徽第一雄城,自太平军武昌之战后,除了顺流而下第一次攻破安庆,随后就再也没踏进安庆的城门。楼上如雨点般的落下羽箭,太平军接二连三地被射到在地,没有损伤的天兵天将继续驾着云梯朝前冲去,连接二连三响起的火炮声都不管不顾,一架又一架的云梯架起,却又有一架又一架的云梯被放倒,正是城墙上下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安庆城中一声锣响,城头竖起了一个黑地红字的大旗,上头写着一个斗大的“王”字,边上还有一竖小字,写的是“钦差大臣、安徽提督”的字样。 城头的清军一阵欢呼,越发奋不顾身起来,城下的太平军瞧见那个斗大的“王”字,气势不由得为之一夺,攻势放缓了。 在太平军的水师大船上,石达开的一个贴身侍卫瞧了瞧那突然竖起来的旗帜,回过头禀告道:“翼王,是清妖的安徽提督王锦绣亲自出来督战了,今天这战事恐怕……” “罢了,”石达开知道是在武昌城下王锦绣一刀杀了西王的首级,给了多少将领士兵心里一个很深的阴影,他挥了手,“鸣金退兵吧,”石达开如何不恨,首义五王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一个就折在眼前城头的那个人手上,自己是恨不得手刃这个清妖,可是如今军心已颓,再意气用事强攻也是无果。且待来日,再和你算总账。石达开定了主意,吩咐道:“水陆并进,直接去江西,无谓在长江边上浪费时间了。” 八月十八日,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攻安庆无果,逆流西进,连克望江、彭泽两县,声势浩大,江西震动。 ps: 3k字奉上!!!!   ☆、七、江东才俊(中) 咸丰皇帝接到江忠源的奏报,恼怒地丢在一边,“可恨安徽无人!居然阻拦不得石达开,王锦绣虽然老于兵事,也只让石达开在安庆城下呆了一日而已,朕如今只能是期待着曾国藩给朕些好消息了!” 自从祁隽澡因病告老回乡之后,恭亲王虽然只是在军机上行走,但是已经成了实际上的领班军机大臣,只是如今还在塞外尚未归来,军机之中以彭蕴章为尊,彭蕴章想了一会,宽解着咸丰皇帝道:“皇上切勿忧心,江忠源据守庐州府,还要提防着淮河一线的捻贼,日后极有可能要与僧王会师决战,实在是分身不得;王锦绣是打惯了仗的,安庆不失,江陵指日可下,这也是他带兵老成,防着出了大褶子罢了。” “也罢,命各地坚守罢了,还有,再拟一道旨来看,将陆剑瀛和向荣别呆在江南江北吃干饭,当初叫他们建大营的目的就是要牵制发逆,可是如今发逆都二度西征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言辞严厉些,免得以为朕仁心惯了,就不会杀人了!” “喳,皇上,曾国藩在江西办的团练极为出色,去年也把发逆死死的阻在了吉水县,如今在鄱阳湖水师练成,想必是无忧的,湖北布政使胡林翼也已出兵江西,支援曾国藩,请皇上放宽心些,此战必然大胜的。” “这几个还不够,各地的团练还没练好,只有这几个那里够,江忠源、胡林翼、曾国藩、李鸿章。还有河南的几个,倒是不错,可惜人数太少,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咸丰皇帝烦躁地在养心殿内走来走去,小太监奉上了擦脸的热毛巾,咸丰皇帝拿起来正准备擦拭下脸,却一阵头晕,跌坐在炕上。边上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扶住,军机大臣彭蕴章、瑞麟、杜翰、穆荫也连忙跪下,“皇上切勿气恼,圣体安康才是。” 皇帝擦了擦汗,觉得好了些,又喝了口参茶,缓了缓神。“朕无妨,只是昨夜没睡安稳,军机处的议一议,那些臣工还堪用的,朕不吝封赏。” 军机大臣们看看你看看我,终于还是杜翰壮了胆子,俯身说道:“湖南的左宗棠不错……” 话音未落。只听得皇帝冷哼一声,“此人原本倒是勤勉,旧年朕也给了他兵部郎中的位置,可惜不中用的很,湖南永州镇总兵樊燮到京师上奏,说湖南左骆之流狼狈为奸,猖狂不厥,凌辱朝廷命官,朕正要拿他问罪呢,岂能再给他军政之权!” 在湖北。有胡林翼主持政务;在江西,有曾国藩与太平军作战;而在湖南,则有湖南巡抚骆秉章的首席幕僚左宗棠坐阵。三大湘籍英豪彼此呼应,互相支援,形成鼎足之势,构成了湘军东征太平天国的有利形势。然而,就在胡林翼在安徽战场连获大捷的同时,恃才傲物、自命不凡的左宗棠却卷入一场汹涌的政潮中。差点送命。 左宗棠才华横溢,锋芒毕露,畅言无忌,兴奋时。则可“纵言阔步,气象万丈”。掌握湖南大权后,他更加心高气傲,连曾国藩也不放在眼里,甚至每日必骂曾国藩。曾国藩对左宗棠也是心有芥蒂,两人一向颇有龃龉。左宗棠素不喜欢曾国藩的为人,以至人前人后常责骂他。据说左宗棠知道曾国藩每天晚上给小妾洗脚的事情后,就给他出了个上联:“代如夫人洗脚”,无非是想嘲弄戏谑他一番,曾国藩岂是等闲之辈,也回敬了他一个下联:“赐同进士出生”,以此来嘲笑左宗棠会试三次不第,进士的荣誉还是皇上给赐的,左宗棠又气又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性褊言急的左宗棠不仅对曾国藩如此,对世交胡林翼也是颇有傲慢不恭之处。 樊燮曾在永州任总兵一职,此人官声极坏,其主要劣迹一是贪污,二是气焰嚣张。他的情况被反映到省里总管一省军务吏事的左宗棠耳朵里。左师爷一贯是不假颜色的直性子,听到之后勃然大怒,立即向湖南巡抚骆秉章建议,参劾樊燮。骆秉章迅即上奏参劾樊燮。 但是,樊燮是个有背景的人,他和湖广总督的官文关系非同一般。骆秉章参他之前,官文却已上折保奏他为湖南提督。 左宗棠明知樊燮是官文的人,不但不化刚为柔,反而变本加厉地侮辱了樊燮一次。 咸丰四年四月,樊燮到省里请训,骆秉章让他直接到左公馆听候处理。樊燮到左公馆以后见到左宗棠只是作揖行礼,没有下跪请安,左宗棠厉声喝斥他说:“武官见我,都要请安,你怎么敢如此怠慢?快请安!”樊燮回答说:“如何请安自然有朝廷的体制约束,我的官职虽轻,也是朝廷二品官,怎么能向一个师爷下跪呢!”左被驳斥,不由恼羞成怒,大骂一句:“王八蛋,滚出去!”樊燮遂以此为凭据,向皇上状告左宗棠,说他是“劣幕”。 咸丰帝奏阅后,龙颜大怒,对“劣幕要挟”一词尤为重视,曾经对左宗棠的好感消失全无,立马下旨查办此事,将原奏发交湖北审办,并批示:“如左宗棠果有不法情事,可就地正法。”案件落入官文手中,官文得意非凡,哪有放过的道理?左宗棠平时张扬,嫉恶如仇,得罪不少小人,官场对他的訾议颇多,官文乘机收集这些怨言整理成劣幕恶迹上报给朝廷,并最终促成了左宗棠的死罪。 左宗棠命在旦夕! 胡林翼一听此事,心急如焚。季高啊季高,平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意气用事,哆口谩骂,现在捅出这么大个娄子,你我怎么办?湖南怎么办?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你啊! 来不及多想,胡林翼就给官文写了一封信,恳求官文兄能高抬贵手,左宗棠失礼之事多有包容等等。当时这个案件非同小可,两湖官员都噤声不敢贸然表态,只有胡林翼一人为了好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然此时胡林翼与官文搞好了关系,两人以兄弟相称,打得一片火热,但遇到实质性的问题,两人还是针锋相对。在这件事上,官文态度坚决,毫不退让,他看了信后,冷笑道:“哼,就凭借你润芝的三言两语,也能起死回生么?左宗棠气焰嚣张,不把我官某人放在眼里,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胡林翼知道求之不得,不想和官文斗得鱼死网破,就从别处寻找出口,就算斡旋到底,也要把左宗棠救出来。很快,他想出四个办法,这四个办法可谓万无一失,全面保证了左宗棠的性命。 山高皇帝远,要理清此事,首先要到京城打理,转变皇上对左宗棠的态度。胡林翼想到了在北京的郭嵩焘和王闿运,于是就连夜就写信给他们,嘱咐他们向皇帝最宠信的大臣肃顺和试读学士潘祖英求情,一定要解救出左宗棠。   ☆、七、江东才俊(下) 肃顺搜罗天下人才,“肃门之子”多为湖南人,湖南名士郭嵩焘和王闿运就是其中之二。郭嵩焘生于湖南湘阴县的地主家庭,字伯琛,号筠仙,有“芬芳悱恻、著述之才”。入京前,曾一度为湘军筹粮筹响,购置兵器,疲于奔走;入京后,成为肃顺和咸丰帝的心腹,接二连三地为咸丰帝出谋划策。王闿运,字壬秋,又字壬父。湖南湘潭人。学富识广,是晚清著名的文学家,虽然没有显赫的官职,却常出没于京城的大官僚家中,说话很有分量,深得众官的赏识,尤其是肃顺的信任,二人地位、年龄悬殊却结为异性兄弟,由此可见二人的关系非同寻常。郭、王二人能在皇帝身边立足,无疑接通了湘系与最高当局的直接联系,湘系能“京信常通”,他们功不可没。 “你们跪安吧,”咸丰皇帝犹是愤愤,这官文是自从常大淳改任四川总督之后,自己御笔简拔的,自然有偏有向,“你们跪安吧,朕已经将左宗棠不法之事叫湖北地方去查了,想必很快能水落石出。” “喳。” 这一天,王闿运收到胡林翼的来信后,急急忙忙奔到肃顺府上,要与肃顺出谋策划。肃顺此时早知道咸丰帝的诏旨,要严惩左宗棠,有心要救左公,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闿运看出了端倪,试探地说道:“左宗棠才气过人,性情刚直,所以得罪了不少人。但他是湘军中极为重要的人物。对湖北和江西的湘军有过很大的扶持。倘若恩相加惠于湘军,湘系必感激不尽啊!” 肃顺的心全被王闿运看穿了,湘军势力日益壮大,肃顺不像大多数满族权贵那样诚惶诚恐,“思欲延英雄,以收物望”,他要拉拢这支能遮半边天的力量,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位。 “左宗棠秉性忠介。实在是能扛起我大清的人才,如果他有不测,天理不容!我何尝不想救出他,可此案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连累多人。凭你我的力量。也难以起死回生啊!” “但是,”肃顺瞧了一眼王闿运,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可以试试到皇上面前说情,但要有人保荐,我的话才能起作用。 王闿运忙说:“恩相不用过滤太多。保荐的人,我早已打理好了!” “哦,是谁?”肃顺十分惊奇。 “乃当今侍读学士潘祖英!”王闿运朗声答道。潘祖英是当时非常出名的探花,是翰林院的大才子,他写的文章,皇上十分喜欢。策动他写奏疏保荐,咸丰帝更容易接受。 是夜,潘府。 当时郭嵩焘备厚礼拜访潘祖英,十分恳切的对他说:“左宗棠是湖南顶天立柱之人,也是湘军倚重的大人物。一向言直口快,不会虚与委蛇,没有想到现在遭诬陷暗算,救出他是众望所归。先生才华馥比仙,深孚人心,当今圣上,尤为爱惜。还请先生劳费心思替左公保荐,左公命系一发。全在先生你手中掌控着。如果左公不在,湖南再也无法扛住,长毛必来倾覆,而东南的局势也会因为他而改变。大清河山,岌岌可危!” 潘祖英被郭嵩焘的这番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他是识大体的人,当下连忙答道:“郭兄太客气了,郭兄深明大义,潘某佩服之极。左公的事情,我已有耳闻,早想助一臂之力!如今深得郭兄信任,保荐左公,潘某义不容辞!”当即取纸拿笔,泼墨挥毫,洋洋洒洒向皇帝奏疏道:“骆秉章调度有方,实由左宗棠运筹决胜,此天下共见。而久在我圣明洞鉴中也。……是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宗堂也。宗堂为人,负性刚直,嫉恶如仇。湖南不肖之员,思有以中伤之,久矣。湖广总督官文惑于浮言,未免有引绳批根之处。宗堂一在籍举人,去留无足轻重。而楚南事关系尤大,不得不为国家惜此才。” 潘祖荫三次上疏,使案情迅速好转。几乎在同时,来自湖南、京城各官员的奏章纷飞而至。骆秉章上折陈述冤情;曾国藩陈述左公“刚明耐苦,晓畅兵机……”;胡林翼这时也奏疏为左宗棠澄清事实,力荐左宗棠,为好友剖白,是胡林翼营救左公的第二个办法。 咸丰奏阅后,十分动容。果不其然,一日看完奏疏后,咸丰向身边的皇后说道:“左宗棠果然能干,如今天下多事,这种大才,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杏贞早就知道左宗棠的事儿,有心拉上一把,便开口笑着说道:“臣妾也听说左公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中,赞画军谋,成绩显著,以一省之力供养湘军南北征伐发逆。圣上英明,这样难得的人才,自当爱惜。”咸丰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朕以为官文陈述恐怕多有不实,还是改派御史去查访吧。”杏贞微笑点头,又睇了一眼在边上伺候的小安子,小安子心领神会,悄没声的出去了。 过了没多会,如意进来禀告,“肃顺大人求见。” 杏贞站了起来,甩了帕子行礼,“臣妾回去瞧瞧大阿哥醒了没有,臣妾告退。” “恩,你去吧,吩咐御膳房把晚饭摆在坦坦荡荡,咱们对着那些锦鲤用晚膳。” “是,还要宣那些妹妹们来?。” 皇帝思索了一番,“就叫丽妃,椿贵人吧,人多也热。” “是。” 杏贞出了勤政殿,就瞧见肃顺在台前垂手候着,肃顺低头行礼请安,杏贞对着这在咸丰朝的大敌不敢掉以轻心,连忙轻笑:“无需多礼 ,肃顺大人赶紧进去吧,皇上等着你呢。” 杏贞行步走到坦坦荡荡瞧鲤鱼去——这个地方离宫门近些,摘下了一丛金桂来逗跳跃不已的锦鲤,边看着小太监们在布置着晚膳的桌子,过了半个时辰,小安子从南边的几颗香樟树后头绕了出来,笑嘻嘻地打了个千,杏贞说道:“事儿传出去了?” “回娘娘的话,传出去了,恰好在外头候着的轿夫边上瞧见了郭嵩焘,我把他招手过来,说了皇上在养心殿说的事儿。” “很好,”真不好意思,我又抢了你的主意,肃顺。杏贞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肃顺言左宗棠之事,文宗曰:此事皇后已言及,着御史前去查。肃顺瞠然不能语。” ——《国朝史之文宗本纪》   ☆、八、鄱阳水火(一) 咸丰四年八月二十一日,江西,湖口。 在大船上了望的斥候挥了挥三下手里的小红旗,负责传递消息的清兵瞧到,转身一溜小跑,到了曾国藩前头,半跪禀告:“报大帅,前方烽火台狼烟燃起,已是瞧见了逆贼的水师踪迹!” 曾国荃大喜,跃跃欲试,正想高声喝令,却又突然发现自家的大哥还没讲话,把险些说出嘴巴的话收了回来,只拿眼瞧着曾国藩。 曾国藩瞪了一眼曾国荃,不慌不忙的发号施令,“大船在中,小船在旁,成雁行阵!全力出击!” “喳!扯满风帆,全力出击!” “老九,”曾国藩吩咐自己的九弟,“你打前锋,洋人来的火炮全数给你!首战务必要灭发逆的威风!” “是!”战争狂人曾国荃摩拳擦掌,跳下了了望台,一路骂娘地走了。 荣禄瞧了瞧身后临水而建的大营,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想了一会,便开口说道:“大帅,这发逆东来,水师咱们是瞧见了,可听前头的探子回报,这陆上的发逆大军却也不少,若是发逆派了偏师来抄咱们的老营,这可是不太妥。” 曾国藩点了点头,“诸葛一生唯谨慎,仲华你说的老夫已经想过了,你是北人,不擅水战,我将火枪队都给予你,你就守着老营便是,此战,你就不必出战了。” “是,”荣禄领命转身离去。 石达开慢悠悠地骑着马走在通往湖口的官道上,身边的太平军步兵急速前行。赖汉英跟在石达开的后头,上次西征失败,很是受了东王杨秀清的责罚,从夏官副丞相降至冬官又副丞相,还好东王看在自己是天后弟弟的面子上,没有把自己一撸到底。赖汉英拍马上前,对着石达开说道:“翼王,咱们兵分两路。是不是不太妥当?”若是曾国藩有了准备,这硬点子可有些扎手。 年轻的翼王笑着点点头,“赖丞相你担心的对,如此这样派兵虽然是有些冒险,但也无妨,曾国藩的水师是刚练出来的,不必咱们还有当年岳州招揽来的水手有用。这水师上起码可以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势,这是其一,”赖汉英和一群头包黄巾的高级将领簇拥在翼王身边默默地听着,“其二,如今本王率步兵西进夹击,无需日夜兼程,只需待到水师和清妖的水师战了起来。焦灼之时,再全力突袭清妖大本营,也让他们尝尝火烧大营的滋味!” 赖汉英心服口服,这却是一个好方法,翼王果然是当年天王和东王一起去“三顾茅庐”出来的帅才。赖汉英拱手听命,“是,就听翼王的,到时候烧了清妖的老营,就看湖口上的清妖水师逃不逃!” 众人喜形于色,无不连连点头。“小心为要,传令斥候,”石达开挥了挥手,扫掉眼前嗡嗡飞舞的苍蝇,“前方遇到老百姓,一律抓了起来,等咱们到了清妖的老营,再放了回去。以免走漏消息。” “翼王何必如此麻烦,一刀杀了便是。” “不可,”石达开对这些过上了好日子便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穷苦老百姓的将领腻歪透了,可这如今是天国里的风气。他也阻拦不得,不过在自己的队伍里,自己是不许出现这种视百姓如草芥的做法,“好言解释,等到了,即刻把老百姓放掉,不可胡乱杀人。” “是。” 曾国藩坐在压阵的主将船上,船上的各色旗帜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两厢的清军盔甲庄严,曾国藩捻须望着远处,两边巨厦般的大小船只各四十艘,樯橹遮天,气势如虹,曾国藩心里得意之极,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拿了一个千里镜朝着东边的的水天相接之处望去,只见隐隐有了几片帆影,就在此时,站在船顶的斥候大声疾呼:“发逆水师出现!各船戒备!各船戒备!” “各船戒备!” 曾国藩边上的信号兵用力地挥动了手里的大红镶黑边旗子,各船依次传令,转风帆,乔整炮弹,各船慢慢转动,调整成一字长蛇阵,正东北面迎敌,大战一触即发。 太平军水师的主帅,春官又副丞相林绍樟,冷眼眯着瞧了瞧西边的清军水师,心中微微冷笑,对着石达开的战术非常不以为然,这些新练的湖南泥腿子能比得上自己天国从岳州就一直带出来的百战精锐吗,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翼王居然如此慎重,如临大敌,还亲领了步兵分兵而出,要打曾老贼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林绍樟已然忘记了自己以前在广西的时候也是烧炭的泥腿子,自己所谓的百战精锐也不过是岳州打鱼为生的水手组建而成。 罢了,自己安心听命,若是在水上一举歼灭曾老贼的水师,那翼王也只得瞧着自己独自立下大功了。林绍樟手按腰刀,冷然开口:“翼王的字号挂起来了?” “回丞相,已经挂起来了。” “那就让清妖觉得咱们就是翼王亲自率领!传令,火炮箭簇准备好,咱们让清妖有来无回!” “是! 湘军水师总统是褚汝航,广东人,在道光朝的时候花了三百两银子捐了广西布政使经历,自从太平天国起义之后,褚汝航在金田以及新墟之处剿击得力,累积军功擢升百色知府,后来应曾国藩招揽,到了江西,与另一位湘军重要的水师将领夏銮督造战舰,操练水师。如此辛苦半年,如今倒是该瞧瞧成色了,站在船栏边上的褚汝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着望眼镜细细地打量了远处的发逆水师,看见中间最大的一艘船上挂着斗大的一个金字“石”,心知是太平天国的首义五王之一——翼王石达开亲自到了,褚汝航心下一沉,说是不惧是假的,石达开大军所到无不披靡,除了在安庆城下阻了一阻——可这王提督到底也是没敢出城追击,褚汝航却也不沮丧,挥手叫过传令兵,“传令各船,切勿急躁,等到发逆的水师到了火炮射程之内,再齐发火炮,虽然咱们水师的火药存的极多,可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喳!” 清军和太平军的水师慢慢的靠近了,长江上浪声滔天,现在又多了双方战事的高喝声,一时间长江之上喧闹无比,突然之间,清军的一艘战船船舷上的砰地炸出一团火花,火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射而出,宛如火龙出世,迅速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投入了汹涌的长江之中。 似乎就如导火索一般,清军的水师接二连三地发动了火炮,轰隆声震天,有不少的炮弹落在了太平军的船上,燃起熊熊大火,但更多地却是射入了翻着白浪花的长江之中,激起了朵朵水花。 ps: 求月票呀,亲们!   ☆、八、鄱阳水火(二) 褚汝航跺了跺脚,大怒:“这是哪个船上的蠢材提早发射?!!传令,即刻斩首!”首发就颓了气势,这下可有些不妙,火炮射了之后可是要用沾了水的毛巾擦过炮膛冷却了再能继续发射的! 太平军的水师训练有序,就连清军水师击中的几首大船丝毫不见慌乱,连忙扑灭了大火,没有乱了阵脚,只待得清军无功的一轮齐射之后,指挥官瞧见距离适当,一挥令旗,顿时战鼓擂起,“咚咚咚”令人热血激扬。 太平军的炮手塞满了火药,点了火硝,太平军的船舷上依次怒吼,发射出的火炮击中了在前头的几艘湘军护卫大船的小舢板,小舢板应声覆灭,船上几个湘勇哼也没哼一声,便浑身浴火掉进了长江里。 有几发射中了清军一马当先的大船的船头和帆布,大船上顿时火起,人影晃晃,大呼小叫地,平添了几分慌乱出来。 褚汝航连忙传令:“切勿乱了阵脚,传令,各船等火炮冷却,依次开炮,咱们的炮射程远,不怕他们逆流而上!” “喳!” 江面上两军对射,清军的小舢板不畏头顶纷纷坠落的火炮,呼喊着蜂拥上前,拿着弓箭往着太平军的水师船只射去,太平军也大声鼓噪,把礌石一一滚下,江山热闹非凡,不断的有人哀叫着掉入水中。 曾国藩在后头压阵,听到褚汝航回禀的消息,灰色的眉毛抖了一抖,下了决心:“压阵的船只两边兜过去。全力压上去!” “喳!” 苍凉的号角呜呜吹起,曾国藩座船的两边大船缓慢驶向前阵,前头的湘军水兵听到了号角声,大声欢呼,愈发奋勇战斗了了起来,为首前锋的大船射了一轮火炮,掀翻了几座太平军队 小舢板,一头就撞上靠着自己最近的一艘大船的船舷。一个穿着灰色号子服的湘军勇士奋力跃进了太平军的大船,双手握了单刀,舞得如同雪花一般,船上穿着黄衣的太平军将士不甘示弱,团团把那个率先跃入湘勇围住厮杀,后头的湘军连忙蜂拥而上,两艘战船之间黄灰色交杂在一起。血肉四溅,打成一团。 褚汝航的座船左舷被轰破了一个大洞,熊熊火焰烧的他的辫梢都卷曲了,但褚汝航还是丝毫未动,任由边上的亲兵七手八脚地扑火,听到后头传来的号角之声,知道已然后备水师船只全数开拔。便开口命令道:“调转船头,成雁行阵破入发逆水师之中,左右船舷火炮齐发!” “雁行阵!” “左右船舷火炮齐发!” 命令流水般地传下去,褚汝航眯了眼睛,在炮火横飞之中巍然而坐,如同一个巨大的顽石坚固地立在波涛汹涌的长江之中。 太平天国左军主将翼王石达开眯了眯眼睛,用手搭凉棚瞧着靠着鄱阳湖入长江口边上的清军大营,身后还有赖汉英等几个太平军的高级将领,石达开站在小山岗上,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在大营前来回巡逻的清军。再数了数隐匿在树林、乱石后头的几伙斥候,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清军大营倒是戒备严实的很,这时候,江上应该打成一锅粥了,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边上的传令兵一抱拳,连忙下了山坡传令去了。过了片刻。洪流般的太平军涌下了山坡,山下的清军斥候发现了之后连忙发出警戒的哨声,太平军瞧见清军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也不顾掩饰行藏。大声呼喝,喊打喊杀地冲向了清军大营。 清军大营前头巡逻的兵丁连忙跑进了大营,在大营门口搭起了鹿角,哨塔上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兵瞧着 地下洪水般的太平军越冲越近,心下越发慌乱,手里的火信子哆哆嗦嗦地想朝着狼烟点去,边上的一个老兵一巴掌扇倒了小兵,“你这小子想死吗?没有荣大人的命令,敢擅自点了狼烟!快站了起来,拿着旗子,给老子好好看好地下逆贼的动静!” 荣禄衣不解甲,听到帐外的喊杀声,嗖地站了起来,丢下手里看着的一封书信,疾步走出了营帐,刚出了营帐,荣禄的亲兵,唐五福的侄子,大名叫做唐德山——如今是把总了,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打了个千:“大人,发逆攻了过来了!” “慌什么!”荣禄呵斥了一声,拔脚走到前头去,“这咱们早就料想到了!传令下去,”荣禄吩咐了边上的传令兵,“各部按照前些日子定好了的准备,千万不能发狼烟乱大帅那边的军心!”翻身上了马,“德山,你带着火枪队等会给我顶上去,逆贼敢来袭大营,嘿嘿,我要发逆啃掉几颗大牙!” “喳!” 号角呜咽,如潮水般的太平军在箭雨之下艰难前行,因是火炮大部分都被带上了湘军的水师,只留下了几个极为笨重的红衣大炮,慢吞吞地射出巨大的炮弹,虽然但凡射中之人无不炸成血肉碎块,可是毕竟是过于巨大的火炮,适合守城而不适合守比较难以防守的临时营帐,太平军折损了不少,但还是慢慢地逼近了清军的大营。 清军营内又是传来一阵鼓声,射了三番箭雨的清兵潮水般退去,将前线留给了肃然站立、排成几排的千余人。 紧紧的一声锣响,一个清军高声喊了一声“发射!”,第一排的人举起手里的手里的火枪,砰砰砰几声闷响,清军的大营前飘起了一股白雾,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太平军身上冒出了血花,应声倒下。 第一排清军发射了子弹之后,连忙猫着身子往后躲去,第二排的清军趁着第一排的清军空隙赶到前面,依旧举起了火枪,连续发射,前头的太平军如同被割稻子一样应声倒下,还没一举毙命的太平军士卒倒在地上哀嚎,第二排射击完毕,第三排又往前替代第二排的火枪手们,上前射击,等到第三排的清军射击完毕,第一排首先射击的清军已经装好了火药,又能冲到前头,开始了第二次的人命收割,如此几番过去,清军的营前已经倒下了一片尸体,远处的太平军踌躇地不敢上前了。 荣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果然没有辜负她的密信,和自己的一番苦练! 自从上次李鸿章练得火枪队初胜后败的奏折被杏贞瞧见了之后,杏贞便苦苦思索,如何提高火枪的效率,终于想到了在十六世纪之后出现的一种火枪战术,那就是三段击! 根据《明史》记载,明朝初期平定了云南的将领沐英首先在使用火器对付叛军大象等野兽兵种时有感于火药装弹速度太慢而改进的一种射击方式,三人一组,交换装弹射击,将火墙射击效率提升三倍,这种方法在各种恶劣天气下都有极强适应性的燧发枪发明之后,配合三段击战法可以有效地打乱敌人的阵型并且给敌人造成大量的伤亡。因此特特写了两道亲笔之信给了李鸿章和荣禄,荣禄瞧见了示若珍宝,按照杏贞的法子,自己又加了些实战的经验,良法加利器,购买来的美国火枪,拿着操练了许久,费了无数火药,才有了今日的所向披靡! 为什么明朝之后,中国反而不知道这三段击的战法了呢,额......这就是神奇的我大清干的好事儿。 ps: 再求月票。么么哒   ☆、八、鄱阳水火(三) “这清妖的火枪倒是极厉害,不过无妨,”石达开瞧着场内的局势,原本紧锁的眉头舒了开来,“还好赖汉英部已经绕道后头放火去了,一把尖刀如何能打破十面埋伏,传令,前阵咬住,本王亲率一部从北边攻入!” “是!” 哨上的老兵瞧见了太平军的异动,连忙挥了各色旗帜,清军营内号角连声吹动,荣禄连忙调兵遣将,将阵营四处稳住,大营的某个阵脚已经燃起了火苗。 石达开策马跑到了清军大营前,抽出腰刀,指着一人多高的围墙,丝毫不惧迎面而来的流矢,“兄弟们,杀进去,灭了清妖,拿金拿银!”翼王的亲兵哇哇怪叫,冲了上去。 湖口的长江水面上炮声隆隆,双方大战正酣,被击地半沉的船只刺啦地燃烧着,烧红了半个天空,一个不会炸的铁流弹掉到了曾国藩的座船上,吓得曾国藩险些跳了起来,侍从连忙把炮弹丢下了船,曾国藩擦了擦了冷汗,堪堪坐下,一个满身大汗的斥候上来了前面,跪下慌张禀告:“大帅,发逆的伪翼王率领了大部前去偷袭老营,荣禄率火枪迎敌,奈何敌人势大,荣禄烧了大营的粮草,已经撤退了!” 曾国藩大惊,猛地又站了起来“什么!”转过头望着南边的天空,果然燃起了几道浓浓的黑烟,曾国藩定了定神,恢复了一军统率的气度,“无妨,只要老营的将士还在。些许粮草营帐无关紧要!荣禄还说了什么?” “荣禄说大帅且慢慢退南边便是,他已经带了兄弟们且战且退,准备去南康府依城抵挡。” “好,你前去褚汝航处,告诉他,慢慢撤退,本官给他殿后!”如今既然黑烟升起,隐瞒消息不如开诚布公。免得军心溃散。 “喳!” 咸丰四年八月二十一日,湘军与太平军大战于湖口,石达开偷袭清军大营,荣禄率火枪队迎敌,剿灭千余人,石达开身先士卒,四面围攻入清军大营。荣禄不敌,焚烧粮草,且战且退到南康府,湘军水师听闻大营被破,军心稍乱,幸好曾国藩亲自断后,乃至座船被焚烧。曾国藩险些跳船逃生,水师溃逃至鄱阳湖内,损失船只三分之一,停驻南康府,发炮驱走围困南康府的太平军石达开部,石达开北上攻下星子镇,同时命令太平天国水师封锁住鄱阳湖进长江入口,还顺路攻打了一番南昌府,掠走了南昌府左近的一些官仓作为补给。 南康府内。 荣禄到底是年轻了些,曾国藩在心里摇了摇头。若是换了敢死命厮杀的曾国荃,起码能多抵挡些时间,就着那些时间,指不定就能解决掉湖口江面上的水师,返回再灭了石达开。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荣禄提了意见,要防着有人偷袭,此刻老营早已鸡犬不留了。 “皇后娘娘的法子果然有用。”曾国藩细细的问了荣禄火枪队对阵的情况,连连点头,对着皇后的敬佩又多了几分,“按照这个法子练下去。三连发的火枪,可以全灭骑兵。” “正是,可惜,标下的火枪队在撤退的时候断后损了不少人,可惜了那些兄弟了。”荣禄唏嘘不已,那些是已经熟练掌握了三连发的火枪发射技术的老兵了。 “无妨,老夫都给你补齐,此外火枪队更要扩编,这火枪之法要全军补齐,老夫会上奏皇上和联系宁波府军火商办衙门,不计代价,也要搞好火枪!”曾国藩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皇后娘娘也说了,若是可能,她会向着皇上进言,让大人授江西巡抚,加钦差大臣,这江西的府库任由大人自取自用,军政归大人于一身,不指望全歼发逆——发逆之中,杨秀清、石达开是一等一的人物,可若是能熬住发逆,不至于扩散糜烂地方,就是大功一件!” 曾国藩点头,拱手望着北边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老夫如何不能肝脑涂地,报国尽忠!” 湘军半日便战败,在九江准备支援的胡林翼还未来得及出战,湘军就被太平军赶入鄱阳湖,回来报信的斥候说星子镇水域帆布连天,封锁住了鄱阳湖口,湖内消息不通,九江一日三惊,经常是日间都城门不开,胡林翼又愁又急,嘴角起了好几个大燎泡,怒火攻心,险些病倒。 八月二十三日未时三刻,南康府来的信使到了九江,投书给湖北布政使胡林翼,原本险些倒下的胡林翼瞧见了那封书信,立刻恢复了精神,拍案惊起,“好好好!你且回去,告诉大帅,下官必然依计行事!” 一伙巡逻的太平军在星子镇的青石街上用麻绳拖着两个赤身*的道士辱骂厮打,石达开皱了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敌视僧道是太平天国的国策,石达开虽然心下非常不以为然,却也不轻易说出反对的话来,只能转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石达开问春官又副丞相林绍樟:“老林,水师的船修补的如何?还有多少能用?” “翼王,大船中四艘受损较重,已经不能再用了,我已经拖到了湖边,此外有*艘已然修缮的差不多了。”经此一战,林绍樟对石达开心悦诚服,听到翼王发问,连忙恭敬回答道。 “赖丞相,步兵方面呢?”赖汉英是天王的妻弟,纵使石达开贵为翼王,也不敢托大。 “被清妖的火枪射坏了千余人,别的只是些轻伤,没什么大碍。”赖汉英得意地睇了一眼林绍樟,就算你是春官,我是冬官,同在又副丞相,翼王也要尊称自己一声丞相。 林绍樟看懂了赖汉英的眼神,脸色黑了下去,哼了一声,和石达开说道:“东王军师有令,叫咱们务必攻灭清妖在江西的团练,拿下徽州、池州,再拿下江西全境,给天京以供养之地,如今既然得胜,更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灭了曾老贼!” 石达开对着两人的暗斗视若无睹,点了点头,“老林你说的极是,咱们商议个法子,如何把窝在南康老鼠洞里的曾老贼抓了出来,借他的人头威震江东!” “是!” ps: 月票月票。   ☆、八、鄱阳水火(四) 咸丰四年八月二十四日子时,湘军水师趁着夜色摸黑攻驻扎在星子镇湖湾的太平军水师,早有准备的太平军水师迎头痛击,湘军丢下了几艘舢板和几具尸体抱头鼠窜。 八月二十五,太平军林绍樟率水师进攻在鄱阳湖上的湘军水师,曾国藩以水急风利,派人于岸边以缆绳牵舟前行,太平军出兑歼其牵缆之人,复以小划艇两百余只进逼敌船,乘风纵火,大败湘军水师,陆路湘军出城迎敌,亦被石达开击溃,困于南康城之中,曾国藩损兵折将,愧恨交加,在南康府鄱阳湖对面的都昌县瓜泊渡投水自尽,被手下所救,幸好就在此时胡林翼率领黄州水师团练赶到,击败太平军追击的水师,曾国藩部和胡林翼部会和,赶往饶州府整顿。 饶州府。 曾国藩苦笑道:“润芝老弟,老哥哥本来是想让你与我南北夹击,将发逆的水师尽数灭在这鄱阳湖内,可是老夫的水师也忒不争气了些,倒是劳烦老弟来救援了。” 胡林翼摇了摇头,“大人与我,无需如此多礼,如今可奈何?这饶州府可非是久居之地啊。” “如今且整顿片刻,再看南康府老九和荣禄能不能守住,若是守住,这大城不失,京里弹劾的奏章也能少些。” 胡林翼打趣着曾国藩,“老哥还瞒着老弟呢?郭嵩焘前日从京里传来的书信,说是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突然施了援手,在皇上面前建言说左季高之事,下官思来想去,只有来老哥这里寻答案了!” “老弟这可说笑了,为兄怎么会和宫里有联系。”曾国藩连忙否认。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胡林翼眨了眨眼睛,打死他也不相信,宁波府得到的洋人火枪火炮,别的地方都不给,连浙闽总督在杭州行文催要了几次,都只得了些下乘货。上等的火枪火炮不是运到江西。就是运到安徽,这宁波知府可是满人,寻常汉人官是指挥不动的。 “润芝说笑了。” 河南固始县三河尖镇。“豫、皖之交水陆冲途,人烟辐凑。淮、汝汇流。商贸汇集之地。”雍正十一年八月。因着三河尖镇商贾云集往来频繁,设立了一个巡检司,经过百多年的营造。三河尖倒是有些重镇的样子,不仅有哨塔,还有黄泥砖垒就的围墙。 武云迪巡视了镇子一周,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是得到僧王的命令,捻军沿着淮河往西而来,命其速速渡过淮河,择一重地把守阻击之,武云迪听了附近的向导所言,这三河尖是左近最富庶的地方,又属于河南安徽交界之地,捻贼说不得就要望着这边而来,便星夜奔驰,昨天夜里就来到了三河尖镇。 一个健锐营的骑兵飞驰入镇,走在道上的行人连忙躲闪,骑兵飞身下马,大声禀告:“守备大人,东边颍上、正阳关等处依次燃起狼烟!捻贼朝着这边而来!” “好!”武云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全然不顾边上三河尖巡检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的脸色,“果然凑巧,让我碰到了好差事!传令,三河尖镇许出不许进,免得奸细混了进来!巡检司,”武云迪瞧着这个世世代代把持着这个极为有油水职位的中年胖子,“你就无需防守了,组织好青壮,准备好守城之物,此外约束好商人,切勿自己乱了阵脚。” “是是是,大人,若是商人们都想撤怎么办?” “那就问问他们的马车快,还是捻贼的马快,若是他们想走,本官绝不留着!”武云迪翻身上马,用力挥了一下马鞭,鞭子在半空中甩出了一个响亮的鞭花,大声呼喝:“兄弟们!该是咱们建功的时候到了!” “听武大人的!” “跟着守备大人,有肉吃有酒喝,有人杀!” “兄弟们,走嘞!” 张乐行领着大部队快马奔驰,全速前进,对着两边连续不断升起的狼烟视若无睹,有几个旗主小声的嘀咕,张乐行也全然不放在心上,狼烟再多又如何,军心浮动又如何,僧格林沁的大军只能跟在咱们后头吃灰,只要打下三河尖,物资充盈了,地下的人因为前头不知好歹被自己杀了的事情惶恐不安的情绪自然会一扫而空! 不多会,人马嘶腾到了灌河边上,灌河河宽十多米,水势倒是浅的很,不少捻军没等张乐行吩咐,直接就骑着马准备渡河,张乐行还未来得及发号施令,已经有十多人骑着马过了河,瞧着河对面没什么异响,张乐行正欲挥手让大部队全数过河,听得河对岸一声呼啸,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清军将领策马从边上的小山坡后一马当先,奔了出来,身后跟着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三五下就将独自过河的十多个捻军砍翻在地,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将领砍翻了最后一个,用沾满鲜血的刀指着对面躁动不安的捻军喝道:“武云迪在此,谁敢过河一战!” 捻军越发躁动了起来,这可是单骑擒了李开芳的武云迪! 张乐行喝道:“就凭他百来号人想挡住咱们几万人?真是痴心妄想,前头的兄弟开弓射箭!后头的一起拥上,我看这小子能杀几个人!” 几个旗主虽然面带忧色,却还是听命从事,各部呼啸渡过,马蹄激起的水花四溅,大军蜂拥而上,果然清军抵抗了一会,就连忙朝着西边撤去了。 武云迪策马赶回到了三河尖镇,只见原本繁华无比的街道空无一人,武云迪打转马头,高声喝道:“关上关口,各部戒备,此战务求多杀叛逆,守住三河尖!” “喳!” 清军重新装整队,爬上了把镇子围城一个四方形的城墙。三河尖的巡检司手段了得,才半日便将守城的檑木、热肉,火药准备妥当,还临时拉来了客商的壮丁来协助守城,武云迪大喜,用力地拍了拍巡检司的肩膀,“很好,只要三河尖守住,本官向皇上向僧王保举你,让你换个官做做!”巡检司的骨头都被拍轻了几两。正想谄媚几句话。外头就听得马蹄阵阵,张乐行带着的捻子大军到了三河尖! 八月二十六日,捻军围困三河尖镇,健锐营守备武云迪浴血奋战。捻军连冲了四日。都不能进三河尖镇半步。而身后的僧格林沁赶到,鹿邑县的团练也从北边赶来参与围歼,“乐行等聚数万众于方寸地。资粮渐乏,瘟疫复至,诸旗主皆怨,自推诿,计议不一。” 九月,清督师袁甲三、大将军胜保各率清兵六万人,调来千斤大炮和洋枪队,南北对进进逼三河尖。 三河尖周围河渠纵横,捻军跨河而阵,清军步骑兵不易展开,难于强攻。胜保便实行围困战法,控制通向三河尖的水陆通道,并在出产硝磺的地区设卡稽查,严禁出境,以断绝捻军的粮弹接济。如今就成了武云迪固守三河尖,中间的一圈是捻军五旗,最外面北边有鹿邑县的团练,南边有胜保的山东兵,东边的是僧格林沁的大军,一环套一环,一圈绕一圈,合围之势眼看着就成了。 九月初一,咸丰皇帝江西河南两地的奏报,又喜又恼,喜的是捻军被围,形势对官兵大大有利;恼的是曾国藩在湖口丢盔弃甲,大败而归,险些自己都被擒了过去,湘军水师折损殆尽,咸丰皇帝没有动怒,因为自从石达开从芜湖出兵,一路望风披靡,曾国藩还算是抵挡了些日子,前些的兵败已经让皇帝的怒火早早地发泄出来,连英法两**船在黑龙江的入海口庙街和俄罗斯开战,上海小刀会起义,英法两国组织反扑,这样的侵犯主权的事儿都不值得一晒了。 咸丰皇帝在上下天光和杏贞喟叹,说起曾国藩兵败的事儿,恰好贞妃也在寝殿里帮着抱大阿哥,在游桥上的杏贞转了转眼珠子,开口安慰道:“皇上无需动怒,这石达开么,臣妾听闻,乃是发逆之中一等一的人物,横竖曾国藩的骨干还在,待以时日,必然能再起炉灶。想想曾国藩也是艰难,客场作战,想必是掣肘颇多。” 咸丰皇帝听了杏贞的话,若有所思,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听向荣的奏章,他也抱怨在江苏制约颇多,罢了,朕除了训斥之外,再给曾国藩他些权柄,也就是了。” “皇上圣明。”杏贞窃笑,这个“客场作战”,说的可真是时候,得来的效果,不费吹灰之力。 “皇后你说,给曾国藩什么职位为好。” 这时候还想着试探我,我才没这么蠢,去明目张胆地染指人事大权,杏贞巧言笑兮,心里却是嘿嘿冷笑,“臣妾那懂这个,皇上自己乾纲独断便是,臣妾就想着晚上去大戏房听戏呢,还是点着灯笼去坦坦荡荡瞧锦鲤鱼儿。” “是朕糊涂了,杨庆喜,”皇帝唤过养心殿总管,微微思索,便下了旨意,“告诉在园子外头值班的军机,下旨斥责曾国藩,免去其兵部尚书衔,降任实授江西巡抚,并给节制江西湖南两省军将,叫他拟旨来看。” “喳。” 杏贞微微咋舌,实授江西巡抚,并节制江西湖南两省军将,这就是实际上的江西湖南两省总督了诶,这可是明降暗升,皇帝是心急了,也并对湖广总督官文的作为略有不满了,湖南之权已经移交给曾国藩了。 “还有,命左宗棠自行招募乡勇,去江西帮着曾国藩办军务去。” “喳。” “安庆不失,朕晚上也能睡的安稳些,可惜官文无能,湖广的局势还不如常大淳在的时候,是不是该换一个总督了。”皇帝在喃喃自语,杏贞也不接话,只瞧着脚下的荇菜取乐。(未完待续。。)      ☆、九、宝锷棣华(上) 九月初三日,石达开率船逼近饶州府,企图一举歼灭胡林翼的黄州团练和曾国藩的残余水师,曾国藩奋起反击,正在危难的时候,困于南康府内的荣禄和曾国荃等人出城迎敌,用火枪加骑兵打败围困南康府的太平军,石达开又接到在湖口戒备的斥候禀告,安徽提督王锦绣派人马在江上有动作,准备用铁索连江,阻断太平军归路,石达开迫于形势,一时之间也剿灭不了曾国藩部,无奈收兵,退至湖口,对着南昌、南康、九江等地虎视眈眈。此时的石达开根本意识不到曾国藩以及湘军团练对太平天国的危害性,如果他有杏贞一样看到未来的预知能力,他在这时候一定不会撤兵,而是千方百计要对着湘军赶尽杀绝为止。 重阳节的时候,康慈皇太后的身子越发坏了,连重阳节合宫在紫碧山房登高望远插茱萸,喝菊花酒都没来,皇帝问了御医的意思,说是“园中水多,不利于太后将养身子。”过了几日便连忙回宫,如此舟车劳顿,太后越发病的昏天暗地,时不时地已经昏睡过去好几次了。 咸丰皇帝和杏贞的御驾在慈宁宫的外头,恰好遇到了开了药方服侍皇太后睡下的御医,皇帝便就势在慈宁门外头下了辇,“皇太后的病好些了吗?” 几个太医互相瞧了瞧,为首的太医院院正壮着胆子回道:“回皇上的话,皇太后的病是以前年轻时候留下来的旧根儿,将养了许多年,虽是都用极为珍贵的药物保养着,可这底子毕竟不经如人意,加上今个秋天来的极早,皇太后受了风寒。这又是雪上加霜了。” 咸丰皇帝不耐烦地说道:“谁要你说这些,朕就问你,皇太后的病有没有大碍。” “只要是过了这个冬天。想必就没什么大碍了。”杏贞心下雪亮,这些太医不轻易说死字。只拿这些含糊的话来让人猜,看来皇太后是熬不过咸丰四年了。 皇帝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杏贞转过头一看,只见得几个伴当簇拥着恭亲王来了,杏贞瞧了瞧皇帝,见边上的咸丰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忌惮和厌恶之色,便连忙开口:“皇上。咱们进去瞧瞧皇额娘吧。” “唔,皇后和朕进去吧。”咸丰皇帝也不等恭亲王,自己和杏贞一同进了慈宁宫。 杏贞瞧了一眼在后头意气奋发的恭亲王,却也没多说什么。连忙跟上皇帝的脚步,进了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慈宁宫。 正殿内黄布深垂,皇太后面如淡金,呼吸声忽强忽弱,容貌憔悴。仰面躺着不发一言,边上德龄束手伺候着,看见皇帝皇后进了寝殿,正欲唤醒太后,咸丰摆了摆手。示意别惊扰到太后,只和杏贞站在太后的窗前,一时室内静静无人说话,只有室内的安神香缭绕,虽在九月里头,可室内已经摆了火盆了,烧的咸丰皇帝额头微微出了一点细汗,皇帝招手让德龄过来,低低地问:“额娘睡了多久了?” “皇上,皇太后刚刚服了药,才躺下一会儿呢。”德龄话音刚落,外头掀帘子进来了恭亲王,恭亲王蹭蹭蹭地进了内殿,瞧见皇帝和皇后立在地下,刚想开口请安,却被皇帝的眼神阻止了,只是毕竟脚步声惊醒了假寐睡的极不安稳的皇太后,皇后皱了下眉毛,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 皇帝连忙赶了上去,唤了一声“额娘”,皇太后的眼神有了焦距,瞧见皇帝,微微颔首,“皇帝来了。” 恭亲王也跟在皇帝身后,叫了声“额娘”。 皇太后叹了口气,不理会恭亲王,只对着咸丰说道:“皇帝,哀家的身子不行了,刚刚还做梦梦见了先帝,先帝朝着我招手呢,看来,是该时候儿要下去陪先帝了。” “额娘且放宽心,太医说了,安心将养着,过些日子身子就会大好的。”咸丰连忙宽慰,“皇后的大阿哥,儿子还想着让他大些,由额娘来抚养着呢,让他承欢膝下,额娘也免得寂寞。” “好是极好,可惜哀家的身子不行了咯。”皇太后惨然一笑,神色复杂地瞧了一眼在皇帝后头的恭亲王,“皇帝,哀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如今这个岁数走了,倒也不冤,只是有一件事还放心不下,皇帝你知道吗?” 咸丰皇帝身子僵硬了一下子,复又松弛了下来,“额娘请说,儿子没有什么不能从的。” “就是你六弟,皇帝你以后多照拂着些,”皇太后的眼神有些散乱,却又死死地盯着咸丰皇帝,“该打则打,该骂则骂,只要皇帝留着他便是。” 皇帝默然无语,杏贞在后头听得是惊心动魄,连忙上前接话,“皇帝和六爷兄弟同心,自然是兄友弟恭,皇额娘多虑了。”说完便朝着皇太后微微点头,只拿眼瞧着皇太后。 皇太后心中咯噔一下,放下了一块大石,开口说道:“是老婆子多虑了,皇帝,哀家没什么大碍,你们回宫吧,老六你你出宫去,无事不要再进宫了。” “是,儿子告退。”咸丰皇帝风淡云轻地转了身子率先出了皇太后的寝殿,杏贞瞧了一眼边上的德龄,德龄看懂了杏贞的眼神,微微点头,杏贞也就出去了。 恭亲王低低地叫了声额娘,皇太后闭上了眼,不愿说话,恭亲王无奈,只能出了慈宁宫。 在慈宁宫正殿前头,杏贞却是还没走,细细的嘱咐内务府、御药房和慈宁宫伺候的人,“都给本宫警醒着些,御药房十二个时辰都要预备着皇太后用药,内务府,皇太后日常喜欢用的东西,全部送到这里头来,吩咐御膳房,皇太后喜欢的吃食每日轮番做好了都送上来。”一叠声的答应声之后,杏贞瞧见了站在殿门口默默的恭亲王。 仿佛记得恭亲王就是在康慈皇太后逝世后被革去职务打落凡间的,除了皇帝以前和恭亲王夺嫡之间的心结外,恭亲王自己的处世过于张扬,不够谨慎也是皇帝厌恶其的一个重要原因。自己之前的提醒也没发生多少作用,杏贞和恭亲王打了招呼,便出宫去了皇帝的养心殿。 到了皇帝的养心殿,咸丰正在暖阁里头呆坐,地上还留着一片水迹,还有半个碎碗,杏贞在这种事上不敢开口劝解,只叫太监收拾了东西,连忙用别的话岔开。 ps: 一如既往的求月票!   ☆、九、宝锷棣华(下) 皇帝的心里非常不舒服。 封亲王是遵循皇考遗命,这个“恭”字确实继承大统的咸丰自己苦心钦赐,以示恩赏和告诫。自己对着奕䜣心存忌惮,赋予他闲差,结结实实让他坐了三年的冷板凳,直至咸丰三年,太平军北伐,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自己才任命老六为署理侍卫大臣,处理京城巡防事务,后又令奕䜣入职军机,统筹军政,又因着他出使俄罗斯谈判有功,自己又下旨:“恭亲王外事有功,着宗人府从优议叙。”这可是连开国功臣摄政王多尔衮都未曾享受过的殊荣,可这老六日益骄纵,出入宫廷招摇过往,如今,居然额娘还一心念念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帝的额头青筋直跳,在皇后的跟前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且看在额娘的份上......咸丰皇帝默默地这样想道。 九月十五日丑时一刻,康慈皇太后薨逝,享龄四十有三,皇帝痛哭不已,哀之再三,上谥号“孝静康慈弼天辅圣皇后”,不加道光帝谥号,也就是“成皇帝”中的“成”字,不称“成皇后”,神位不祔太庙,强调“孝静皇后”和自己母亲“孝全皇后”嫡庶有别。恭亲王愈发不满,上书皇帝,要求“全为子的一片孝心”。 丽妃穿着素服在养心殿伺候皇帝笔墨,虽在孝中,浑身缟素,头上只有一个纯银的扁方,手里戴着的手镯也是素银子,毫无花式,丽妃就着云龙吐珠的端砚,磨了一池浓浓的乌墨,放下手里的沉香松烟墨,瞧见皇帝对着一封折子发呆,默默出神。丽妃开口笑道:“皇上发什么呆呢?” 咸丰被悚然惊醒,把身子歪在玄黑色边框的明黄色靠垫上,“朕无事。”咸丰把恭亲王的折子重新看了一遍。想起了儿时的光景,皇帝触动了手足之情。于是二十多年来的往事。刹那间,都如潮水般,奔赴到了自己的心头。 幼年时候,最难忘怀的是,每天四更十分,自己起身上学,奕䜣最是爱玩贪睡。保姆嬷嬷一遍一遍地都唤不醒,但是只要说一句:“四阿哥可要走了!”奕䜣立刻就会把双眼睁得好大,自己挣扎着起身,慌慌张张地喊着:“四哥等我!四哥等我!” 于是纱灯数点。内监导引,由两人居住的储秀宫,入长康左门,穿越永巷,进日精门到乾清宫东面的上书房上学。虽然两人贵为皇子,各有授汉文的师傅,教满洲话的谙达,但是只要一离开了书案,两个人必定凑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 咸丰记得了自己十四岁那年,正是开始习骑射,就在东六宫西面的东一长街试马,十三岁的奕䜣,第一次被抱上马鞍,吓得哇哇大叫,渴死没有几天工夫,就已经控御自如,骑得比谁都好——从那时候开始,奕䜣才具展露,一步一步地赶上来了! “哎!”皇帝轻轻喟叹这,除了皇太后薨逝带来的伤感之外,心里又油然浮起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喃喃念道:“青灯有味,儿时不再!”一面自语,一面取了枝玉管紫毫笔,信手乱涂着。 丽妃从皇帝肩头望去,只见皇帝画的是两个人,一个持枪,一个用刀,正在厮杀地极为激烈,丽妃瞧着有趣,便问道:“皇上画的是谁啊?” “一个是朕,一个是老六。” 丽妃一颗心猛然往下一沉,手脚都有些发冷,皇上和六爷兄弟不和,自己是知道的,但何至于如仇人般刀枪相见,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这话有七八年了!”皇帝画着又说道,“是老六玩出来的花样,让内务府给打了一把好刀,一支好强,朕和他两个人琢磨出来好些个新招式,有一天让老爷子瞧见了,老爷子高兴得很,给刀枪都赐了名字,刀叫‘宝锷宣威’。” 丽妃舒了口气,无端惊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应好笑,“枪呢?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枪叫‘棣华协力’。”皇帝转脸过来问,“芊芊你可懂得这四个字?” 丽妃娇媚地笑着,“我哪里懂得呀?正等着皇上讲给臣妾听呢!” “皇后若在,必然是知道,这就是说兄弟要同心协力,上阵打仗,才可保必胜。” “本来救应该这样儿嘛!” “连你都知道,”咸丰皇帝冷笑了一声,“哼,可老六偏偏不知道!朕念在额娘的抚养之恩,特意奉养为皇太后,晨昏请安一如亲身额娘,芊芊你瞧瞧,除了先帝爷和朕之外,哪里有皇帝肯奉养非是先帝正室,又不是皇帝生母的侧室为皇太后!” 丽妃低头垂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不敢多说话。 只有皇帝的嗓子越发高了起来,杨庆喜连忙把殿内伺候的小太监赶了出去,“这还上折子要为皇太后添先帝爷的谥号,真是可笑!” “虽有大功,可如今这功劳也不过如此!俄罗斯还是依旧在黑龙江边建起军屯,军舰还是如旧驶入黑龙江,在北海耀武扬威!” 发了一阵牢骚的咸丰皇帝,继续拾起笔,准备如何应对,“芊芊,你先跪安吧,等晚上朕去你永和宫再和你说话。” “是,臣妾告退。” 丽妃出了养心殿,只瞧杨庆喜在教训着几个小太监“万岁爷在里头说的话,都给咱家警醒些,什么话都不许说出去!”丽妃吩咐春儿,“咱们去皇后娘娘宫里请个安。” “是。” 杏贞穿着素布坐在炕上瞧着皇太后葬礼的奠仪流程,和要花的钱,要不怎么说管家管家,要红白两事都要经历过,《红楼梦》里头王熙凤管家也是靠着协理秦可卿的丧事才在全族之中树立了威信。 内务府呈上了皇太后灵前举哀的外命妇名单,杏贞瞧着那长长的名单头都发晕,连忙叫小夏子把单子送去钟粹宫,“让贞妃瞧瞧,多些人来没事,别拉下谁就不妥当了。” “是。” 杏贞又吩咐了几件御膳房的事儿,抬头瞧见丽妃掀开珠帘进了里间,便笑着说道:“妹妹这是从养心殿过来的?” “正是,”丽妃行了礼,就被皇后拉了起来,坐在了皇后的身边,被皇后摸着自己的手,悄悄地把今个的事儿一五一十细细地说了,杏贞正摸着丽妃的柔荑,神魂与夺的时候,猛地听到了这件事,开始骤然一惊,随即便不以为然了,皇上是一直对着恭亲王有着很深的忌惮之心,杏贞拍了拍丽妃的手,“妹妹你做的极是,皇上心情不好,少说些话便是。” “臣妾听皇后姐姐的。” “唔,对了,你的大公主年纪还小,就别带到太后的灵前了,横竖太后不差大公主这点孝心。” “是,那臣妾先回宫,再过半个时辰来请娘娘同去举哀。” “恩,你先回吧。” 杏贞吩咐小朱子,“你去慈宁宫让德龄总管过来一趟,有些事也要告诉他。” “是。” 德龄穿着粗白布候在杏贞面前,杏贞再三让他坐下,他都不肯坐下,就垂手候着站在地上,杏贞坐在炕上撇了撇碗里的茶沫,开口说道:“皇上大概要对六爷动手了。” 德龄抬头瞧了皇后一眼,复又低头,“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你放心,皇上不是世宗皇帝,不会对亲兄弟下毒手的,本宫估计着就是卸了差事罢了,六爷也能好好修身养性,以全兄弟之情。” “喳。” “德总管,”杏贞直视这个半辈子在宫里的老狐狸精,“既然皇太后让你跟着本宫,那以后本宫就要派你的差事了?” “皇后娘娘吩咐便是,老奴没有不从的。” “那就好,你也不用和恭亲王说此事,安心把皇太后的丧礼办妥当了,你再来储秀宫听差。” “喳!” 康慈皇太后薨逝过了三七的时候,咸丰皇帝以“恭办丧仪疏略”的罪名降下谕旨,剥夺奕䜣署理丧事的权利,再来就是六天后降下严旨申饬,将尊父命封奕䜣亲王的始末,存档入牒,昭告后人,并免去他一切职务,再入上书房读书。 十月初一,咸丰下旨,将之前免去爵位放回上书房读书的敦郡王重新放了出来,恢复爵位。 ps: 打滚求月票。   ☆、十、江南江北(一) “杀!”察哈尔都统唐布拉吉抽出手里的弯刀,指着前方,猛喝一声,身旁的察哈尔骑兵策马奔腾,大地都似乎被震动了起来,前方的捻军似有迟疑,但也毫不示弱,迎头撞在了一起。 顿时厮杀声、叫喊声、马鸣声此起彼伏,唐布拉吉黑着脸在后面压阵,对着场内的局面似乎丝毫不关心,只是平静地盯着,过了半顿饭的功夫,瞧见西北角的捻军阵型有些散乱,唐布拉吉眯了眯眼睛,用蒙古语高声呼喝,自己率先冲了上去,西北角的捻军抵挡了一会,队伍越发慌乱了起来,眼见就要抵抗不住了。 “抵抗不住,那就甭抵挡了。”捻军总蓝旗主韩老万听到了自己部下的禀告,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边上的总红旗主侯士维大吃一惊,连忙开口叫了一声“狼子”——这是韩老万的绰号,“总旗主叫咱们起码要抵抗个两日,怎么这才半日,”你就准备撤火了呢。 “哼哼,总旗主,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王爷了!汉王只不过是兄弟们给他面子,捧他做靶子罢了,帮着大家抵挡下官兵而已,平时也就罢了,可前回还不和我打招呼,就杀了我旗下的刘永敬,这笔账我还没和他算,如今叫咱们抵挡在外面,他自己率部去攻三河尖镇,倒叫咱们喝西北风,等到咱们抵挡了两天,部下的兄弟们丧失殆尽的时候,他早就攻下镇子吃香喝辣了,到时候兵强马壮的,还要翻脸火拼了咱们,如今我帮着他挡了半日,已经仁至义尽了,老侯,你走不走?”韩老万站了起来。准备转身离开。 捻军总红旗主侯士维长叹一声,也起身跟着韩老万出了帐门,韩老万吩咐边上的亲兵:“鸣金。咱们渡河,回家去!”说完。便听到了西侧的天空中燃起了一个黑色的烟花,韩老万笑着说道:“你瞧瞧,老苏也不是傻子,黑旗也准备退了,那就留着白旗的老龚和张乐行玩去吧!” 实在是不教而诛,杀了刘永敬,所以现在是后患无穷了。 张乐行对着三河尖镇上的一处围墙峪口哈哈大笑。捻军不顾健锐营疯狂抵抗,蜂拥般的冲进了那个峪口,任凭清军如何抵抗,那个峪口是越来越大。眼见着三河尖镇就要守不住了。 武云迪一箭射中了突进来的捻贼的额头,那个捻军应声而倒,在前头督战的同袍浑身带血地过来,“老武,前头顶不住了!咱们是骑兵。本来就是不擅守城的!” “可恶,若是大帅把火炮营给咱们一些,何至于此!”武云迪瞧了瞧前头的局势,斗志不减却也无可奈何,“罢了。你先叫人去镇中,把粮草的地方全部给我点起来,咱们再退!” “好嘞!” 张乐行志得意满地挥马鞭指挥大军前行,打下三河尖犒劳三军,没想到在后头殿后的黄旗小旗主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总旗主!在外圈抵抗的黑、蓝、红旗主抵挡了一会,眼下全部往北而退了!” “什么!”张乐行险些从马上跌了下来,紧紧抓住马缰,一脸惊慌之色,“他们居然敢不听号令,我明明叫他们要抵挡两日的!” “总白旗旗主已经阵亡了,被清妖的大炮轰的!总旗主,眼下该怎么办?” 伴着这个黄旗小旗主的声音,不远处传来了轰隆的火炮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火枪声,张乐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阵晕眩,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九月十九日,僧格林沁大破捻军张乐行部,胜保的大炮轰死了捻军总白旗主龚德树,蓝旗黑旗红旗败退,往北冲散了八旗护军营和鹿邑县团练,重新在河淮一带游荡,但已经是肘腋之患,不足为虑,张乐行所部被火炮轰死十之三四,往南逃走,恰巧遇到奉了安徽巡抚江忠源之命前来合围的王锦绣麾下蒋琦所率领的骑兵三千,一鼓作气,冲上去杀了刚刚昏迷醒转的捻军匪首张乐行,捻军大溃,张乐行的侄子张宗禹收拢了残部,一路往南,攻下六安霍山县,并投书于正在湖口指挥部队的石达开,表示愿用听封不听宣的条件,愿意接受太平天国领导。 正在率太平军攻打池州、徽州,景德镇一带的石达开看到这投诚的书信大喜,连忙亲自率领了一队精锐,渡江越过太湖县,在安庆府的潜山县和张宗禹会师之后,代替天王封张宗禹为梁王,其他各部将领均有封赏,会师之后,还顺带打败了闻讯前来追击攻打的蒋琦部,随即回师湖口,此时,从镇江、天京至湖口、景德镇沿江各地均被太平军占领,只剩下安庆一城孤立江边,还牢牢地被王锦绣攥在手里。 咸丰四年十月初,石达开在湖口召集三军,正欲再下赣北,夺取南昌,正在秣马厉兵的时候,接到了坐镇天京的军师东王九千岁的加急诏令,无奈只能派出部队固守湖口、景德镇、徽州等地,水师以春官又副丞相林绍樟为统率驻扎在湖口以挡西边的清军,自己带着精锐部队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回到了天京南太平县的金柱关一带。 咸丰三年五月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不久,清军即分别于天京东郊和扬州建立江南、江北大营,彼此呼应,威胁天京、镇江、瓜洲,并阻太平军东进苏州、常州。咸丰四年之后,太平军战局不利,北伐军全军覆没;西征军在赣虽有转机,但安徽太平府、庐州,江西相继无功,天京粮运受困,水路亦为清军所断;上海小刀会起义被镇压,清军移师镇江,守军外援断绝。为摆脱不利处境,杨秀清决定集中兵力,召回分驻各地进攻江北、江南大营,消除肘腋之患。 从广西起就一直尾随太平军的向荣自从接到咸丰皇帝谕旨,授予向荣钦差大臣职务,以取代身死的前钦差大臣、湖广总督徐广缙,这意外的升赏,还有咸丰皇帝的承诺,更使向荣感激涕零起来,他赶到南京之后,在城东的孝陵卫一带建立了江南大营,兼统率镇江之下水师,一方面围逼天京城池,一方面掩护常州、苏州、杭州等富庶地区,咸丰皇帝还将惊慌失措的江苏巡抚杨文定革职,即以江南大营帮办军务许乃钊署理江苏巡抚,使江苏省之军政、民政一统于江南大营之手。(后许乃钊因英法美等国在上海发动泥城之战被革职,吉尔杭阿出任江苏巡抚) ps: 月票和推荐票都要!打滚着要!   ☆、十、江南江北(二) 东王军事九千岁杨秀清宣召众王议事,北王韦昌辉以下全部列队排班候在金碧辉煌的东王府,自从天王府初次修建被大火烧毁之后重新营建,规模和制式远没有东王府高大巍峨精美绝伦,连见惯了富贵的北王韦昌辉打量了放在东王御座前头的两个深碧色的翡翠大西瓜,奢侈富丽堂皇的程度,让北王都暗暗心惊。 太平天国的众王侯候了半个时辰,却是一个人都不敢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色,过了一会一个穿着大红色龙纹的侍从从纯金的屏风出来,站在一人高的无声燃烧着的盘龙沉香红玉烛边上——这本来是江宁要进献北京的贡品,鼻孔朝天,双手放在背后,“东王正在和天父沟通,请诸王稍等片刻。” 韦昌辉连忙开口,“和天父的事儿,比我们这些人的事儿紧要多了,我们等着,不碍事,倒是麻烦您受累通传了,”韦昌辉上前拉住了那个侍从的手,拉扯之间,偷偷地塞了一个十两的金元宝到那个侍从的袖子里,那个倨傲的侍从拈了拈袖子里的分量,脸色才好看了些,韦昌辉亲自把侍从送了出去,还特意说了好些好话,那侍从瞧着左右无人,这才悄悄地和韦昌辉说道:“东王九千岁正在三十二娘娘那里,估摸着半盏茶的时候就能出来了,北王切勿焦急哦。” 韦昌辉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敢,等到那侍从转身离开的时候,韦昌辉的眼里才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锋芒,不过后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韦昌辉揉了揉眼睛,那锋利的眼神又消失不见了。 “东王九千岁驾到!”随着侍从的高声宣告,候在金殿上的诸多王侯连忙跪下行礼,“恭迎东王。东王九千岁千岁千岁!” 一对太平天国的女将提了香炉出来,再是一对捧宝剑,一对拿金玉如意。一对捧宝石花篮,一对拿着拂尘。最后是一对龙扇,众人山呼之声中,杨秀清穿着褚黄色的龙服,打着哈欠从后头转了出来,打坐在了龙椅上,环视了一周,满意地点了点头。“众兄弟都起来吧。” “谢东王九千岁!” 众人又拜了三下——叩拜天王为五下,方才一一站了起来,北王韦昌辉因是首义五王之一,除了死了的西王南王。还有在湖口督战的翼王外,他是诸王之中东王以下第一人,有些话必须他来请示,北王一拱手,恭敬地说道:“九千岁。今个宣召咱们,所为何事,请示下。”北王韦昌辉主管军事,在天京的北王府里头搭建高高瞭望楼,一旦敌军攻城。韦昌辉就亲自登上高楼指挥,白天以吹角摇旗为号,夜里则以悬灯为令,将士们就以号令出击,力战清军。 如今的杨秀清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男人最好的季节,他抖擞了精神,把自己从在三十二房娘娘床上的威风恢复了过来,带到了自己的宫殿里头,“今个找大家来,是刚才我得到了天父的指示,”众王连忙跪听天父的天音御言,杨秀清得意地瞧着平时桀骜不驯的天国开国功臣此时温顺的如同绵羊一般,心中畅快无比,只有北王心里知道了刚才杨秀清到底在做什么,心下暗暗骂娘,“天父有令,天京是小天堂所在,但是清妖用心险恶,在孝陵卫、镇江两地建筑大营企图阻扰咱们天国大业,其心可诛!特意降下法身,晓谕于我,告知大家,眼下第一目的就是要打垮两座大营!” 为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天京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没有一丝小天堂祥和安宁的景象。 果然是为了这事,韦昌辉在心里冷笑,咸丰四年五月起,清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奉命帮办江南大营军务,自领绿营清军数万驻扎于皖苏边界称为“九华山大营”,认为高资乃是太平军运粮通往南京要道,乃令江宁知府刘存厚领三营一千六百人绿营清军驻守高资市郊烟墩山以扼南京;粮道受到威胁的天京城,终于忍无可忍,下定决心要解决掉近在咫尺的贴身威胁。 “天父无所不知,必定能指导天国旗开得胜!”韦昌辉言不由衷,表面上却又精神亢奋地赞了几句,韦昌辉并不是首批发展的拜上帝教信徒,韦昌辉是本地富裕人家,之所以加入拜上帝会,是因为不堪当地地主团练的欺压,这北王的位置也酬他在起义之前,冒着危险在家中日夜锻炼兵器、提供财产的功劳。 “这是自然,天父已经降下旨意,诸王听我派遣,”杨秀清得意万分,眼中的笑意都要满了出来,翘起二郎腿自顾自的吩咐起,“燕王兄弟,你带着陈玉成、李秀成、涂振兴等部自紫金山出发,先去灭掉吉尔杭阿在高资的兵马!等翼王兄弟到了,等我的谕旨,两部分别各攻打江南江北两座清妖的大营,”杨秀清瞧见韦昌辉欲言又止,锋利的双眼眯了起来,“北王兄弟,你就坐阵天京之中,这天京小天堂不得有失,你的部属等翼王到了之后,交给翼王吧。怎么,你不愿?” 韦昌辉听到杨秀清低冷的声音,一哆嗦,回过神来,连忙恭顺地说道:“哪里的话,我的手下自然就是东王千岁的,九千岁哪里的话,拿去用便是,还需要和我说什么,我并无二话的。” “那便好,”杨秀清对着韦昌辉的反应比较满意,点了点头,“本王也不怕丑话说前头,如今天国气运昌隆,但是总有跳梁小丑一般的清妖在边上骚扰,眼下第一要紧的事儿就是打扫干净天京周围,若是谁在这件事上和本王过不去,那就是和天父过不去!”杨秀清想起了什么,“还有就是和天王过不去!谁都饶不了他!”声音越发严厉了起来,诸王听得瑟瑟发抖,连忙跪下听命。 已经是三更时分了,韦昌辉疲惫地从雕梁画栋的东王府出来,刚刚杨秀清又让天父上了身,浑身发抖之后,疾言厉色地发作了一番,众王又是跪着听天父玉音,如此闹腾了一番之后,已经很晚了,等到出了东王府,韦昌辉已经疲倦地不想再和诸王说话,一拱手,就进了自己三十六人抬的轿子,一跺底板,轿子就应声而起,离开了这个韦昌辉最讨厌来的地方。 北王的轿子如同一个移动的房子,在韦昌辉边上伺候的一个亲随瞅见北王的神色,就在边上凑趣道:“什么九千岁,那是前朝大太监刘瑾的称号呢,呸他那丑样,将来就是凌迟处死,被剐了的命!” “闭嘴!祸从口出!”原本闭目养神的韦昌辉睁开了眼睛,连忙呵斥自己的贴身心腹,那亲随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只把温热适宜入嘴的太子参汤奉给了韦昌辉漱口,韦昌辉漱了口,把参汤吐到了镶嵌红宝石和珍珠的小盆子里头,抹了嘴,想了一会,漠然地开口道,“有些事天王也该知道,小六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天王可是天父次子,耶稣之弟,统辖这地上的小天堂呢,小六一定把消息传给天王府里头去!” 不愧是自己贴身用的人,就是伶俐,“唔,就是该这样,不带兵就罢了,本王就呆在天京里头享福便是,这些征战的事儿,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有福之人不用忙,说的就是王爷您嘞。” “嘿,那是自然的......”   ☆、十、江南江北(三) 咸丰四年十月初五,江西饶州府。 曾国藩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连连发问:“可是真的?伪翼王,石达开已经回援江宁了?” “正是,”从湖口打探消息回来的探子点头说道,“十月初二,石达开的座船运满了从江西安徽掠夺来的财物,大船三艘,小船五艘,顺风顺水,已经望着江宁去了。” “好好好!”曾国藩以手加额,以表庆祝之意,边上的胡林翼也是一脸欣喜,“若是此人不在,江西之事大有挽回之意!左兄,你怎么看?”曾国藩大喜过望,转过头问坐在边上的一个同自己上下年纪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咸丰皇帝下诏要他前来曾国藩帐中帮办军务的左宗棠。 “宗棠以为,这正是涤生你养精蓄锐,休息生聚的大好机会,且不忙着出击,皇上委任了你江西巡抚的实职,先理顺了江西省的军务政务,筹备好粮草,练好强军,才能一举出鄱阳湖,给那些逆贼点颜色瞧瞧!”当然了,自己带出来的五千湘江子弟也要好好操练一番,素来不服人的左宗棠如今虽然还只是个兵部郎中,但是对着这封疆大吏江西巡抚的曾国藩也没什么尊敬的意思在里头。 “那正要仰仗左兄的大才了!既然季高在湖南如此施为,在江西省里头,也一如在湖南省!”曾国藩慷然允诺。 “罢了,若是还和在湖南省如此施为,恐怕再得罪了人,再也没有涤生和润芝这样的人来救我了。”左宗棠想到了前些日子在武昌收到的委屈,心里还是冒着冷汗,阵阵后怕。 “季高,你是该改改你的性子了,”胡林翼在边上点着头说道。“这次若不是皇后娘娘突然援手,你怎么能如此容易的脱身。” “怎么,此事还和皇后娘娘有关?”左宗棠大吃一惊。这皇后自己可是一点交道都没有。 “正是,”曾国藩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和皇上说了一句话,让皇上吃了一惊,‘天下无一日不能无湖南,湖南无一日不可无左宗棠’!你瞧瞧,季高,这是对你多大的赞许,皇上这才下了旨意。让御史再查,这才还了你一个清白,更是赏了你一个郎中的官,还许你带兵出战立战功!” “如今才知云山雾罩里头的真面目。季高谢过两位高义,更要谢过皇后娘娘!”左宗棠站了起来,朝着两位湖南老乡行了大礼,喟然叹道 。 “我等之间,无需客气。只需办好差事便是,季高你说的极是,如今恰好石达开离开了,老夫好喘口气,趁着这好时机来练练兵。横竖咱们江西就景德镇被发逆占了,比不得皖南长江以南全失!这个头疼的事儿让江岷樵(江忠源的号)烦恼去!”曾国藩幸灾乐祸,又想起了什么,吩咐左宗棠,“季高,首要的事儿就是要联系宁波府那边,新到的火枪火炮要第一时间给咱们,为这个也要派得力的人去守着,不能让少荃那小子拿了我的头汤去!还有,润芝,你也拿些洋人的火器回九江去,这可是军国利器,比咱们大清的火器强多了!” “听大帅的。” 石达开在秣陵关跪接了东王九千岁的谕旨,不发一言,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将自己从江西安徽带回来的金银、粮草一一交割给来的使者,石达开边上的赖汉英皱着眉头,等着得意洋洋的使者走了之后,这才在石达开边上开口,说道:“翼王,这东王也太欺负人了吧?咱们在西边大胜,又缴获了如此多的粮草,东王不派人奖励就罢了,这不仅要全部拿走咱们的金银粮草,还不许咱们进天京城,在这金柱关待命!嗨,这可真叫人寒心!”说完还把头巾丢在了地上。 石达开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把赖汉英的头巾捡了起来,还给他,悄然开口说道:“东王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命就是,我瞧着前次东王来的使者说是要解决掉清妖的江南江北大营,咱们镇守金柱关,估计就是要对付向荣老匹夫了!” “靠着咱们翼王的本领,那向荣岂不是手到擒来?不过这江北大营好说,毕竟是文人统率,可是这江南大营,还是块难啃的骨头啊。”赖汉英奉承完,却又微微有些担心。 “无妨,如今咱们同心协力,西征在湖口大胜,军心可用,别说东王要倾全城之力攻灭两座大营,就算本王一部,灭向荣也是易如反掌!”石达开的言语之中露出的强大自信感染了身边的一群人,边上原本对着东王军事的处置而恹恹的亲兵听到自己的主帅如此自信,重新又鼓舞起了气势,连忙在秣陵关下搭建起营帐来。 咸丰皇帝震怒于江南江北的两座大营毫无作为,但南北两个大臣却都有自己的苦衷,陆建瀛的苦衷是江北无兵,每日除了在镇江大营守住漕运不失之外,不敢出兵攻打江宁,此外也无银饷,两江在安庆的银饷半数丢在了池州,半数到了庐州府,却又进了李鸿章的腰包,让李鸿章的淮军吃了个饱;而江南大营的专办军务钦差大臣向荣要面对的问题更多了。 首先一个是年纪,从太平天国金田起义的时候就一直边骂着“龟儿子”一边厮杀的向荣今年已经是六十有三了,要这样的年纪还要他出阵厮杀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儿,而且自从去年年代攻打了一次江宁,腿上中了一支流矢,伤势至今未好,别说上马,如今就是日常的走路都要人搀扶了,若不是还念念不忘两江正一匹的提督位置,和担心这发逆未平的责任,向荣早就告老回乡了。 另外一个问题是将帅不和,这是任何一个地方的大营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在江北大营的陆建瀛还稍微好些,毕竟他是封疆大吏,又是帝师,谁都不得不担心自己得罪了这个人,自己的名字过几日就上了皇帝的御桌上; 向荣则不同,他是自己一步步从行伍之中杀出来的兵油子,对着文官天生就有着敬畏之心,有敬畏之心,自己却又是手握大权,因此造成了一个现象就是向荣若是单独对着文员,还能听进些话,若是文员和武将起了争执,那是没话说,独独偏向武将的,加上帮办军务的江苏巡抚吉尔杭阿、西安将军福兴等旗籍大员的制约,在广州运来的广东调派的红单船仍迟迟不到的时候,只能龟缩在大营中不出,陆攻不得,水攻不能,日对坚城,一筹莫展。咸丰四年七月,广东的五十只“红单船”终于开抵镇江焦山江面, 向荣如获至宝,兴奋地和皇帝说:“臣筹船两载,至今甫有转机。”向荣与江北大营商定,五十只红单船,一半留泊镇江、瓜洲江面,归江北大营指挥调度;另一半开赴金陵上游,归向荣指挥调度。红单船大者可安炮三十余位,小的亦可安炮二十位,且运掉灵便,在当时确是水上利器,对太平军一度造成很大威胁。为了对付清军的红单船,太平军曾建造大型木牌(一种能在水上活动的炮垒),顺着东流的江水,冲突而下,支援镇江,但往往被红单船所阻截。这一时期,江南大营清军在金陵上游打了一些胜仗,向荣的处境稍有改善,报给皇上的奏摺多次以六百里里奏捷,因而朝廷对向荣也稍满意而少训斥了。可江宁毕竟是雄城一座,正如向荣的奏章中所写的那样:“金陵城高池深,坚固异常,西面滨临大江,北面则湖水汪洋,其东、南两面,半系小河环绕,仅紫金山龙脖子一隅有旱路可通。又开挖深壕、重堑,密布竹签蒺藜,以营护城,复以城护营,防守极为严密,是以屡攻不能得手,虽有几处大火烧断,发逆又用糯米浇汁修补如初。”   ☆、十、江南江北(四) 孝陵卫,清军江南大营。 向荣气喘吁吁地坐在帅帐之上,听到外头的亲兵进来禀告说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和江宁知府率了一千六百余人去高资烟墩山驻扎,向荣犹可,只是叹了一口气,边上的漳州镇总兵张国梁忿忿,恼怒地和向荣说道:“向帅!这巡抚大人实在是目无大帅,居然不告而别,独自分兵!” “不怪他,他也和本帅说了几次,说烟墩山乃交通要道,的确要派人驻扎,原本我是属意你去,可是你又是这江南江北大营中难得的勇将,征战江宁少不了你,”向荣站了起来,蹒跚地走出帅帐,张国梁连忙上前扶住,“加上我脚伤不便,以往的身先士卒也不能了,皇上下旨申饬说我困守不出,我自然也是无话可说,哎,实在是无力上马了,”向荣语气萧索,透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意味来,三年多来,向荣没少努力,也没少挨批评,甚至恐吓威胁。江南大营的经营状况,却并没有欣欣向荣,反而有江河日下的趋势。最初的一万六七千人,走的走,死的死,已经所剩不多。而向荣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坐镇城南孝陵卫到七桥瓮一带的向荣,西要打芜湖,东要顾镇江,实在是有些应接不暇。 “何况本帅不识字,凡是廷寄都叫旁人宣读,还有皇上的谕旨,刚开始本帅还以为无什么大碍,现在一瞧,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军中消息一泻千里,本帅的威严也在皇上的申饬中一落千丈,事已经难以挽回了,眼下也只有固守,然后派出船只和小股队伍骚扰罢了,不过有我在。发逆谁也不敢轻易放肆!”向荣复又振作了精神,白发萧索之间,虎目圆睁。不怒自威的一军统帅模样又在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将身上显露了出来,在其位。谋其政。三年多,从广西算起的话,应该是六年多,与太平天国死拼死磕,对于久历戎马的向荣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直面战争。战胜对手,本来就是生活的主要内容。这一次,也是他报仇雪耻的机会。碰到有挑战性的对手,并不是每个军人都能有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 “殿臣。你带着人马去燕子矶、石埠桥一带扫荡一番,不能让江宁城里头的发逆轻易地出城去攻打吉尔杭阿,再派一千人支援给他,虽然他是旗人,可大家都是大清的臣子。能帮上一点就是一点。” “是!”张国梁抱拳施礼,向着这个自己从广西出来就一直跟着的老领导。 “殿臣你也不要一味地只知道厮杀,我这老头子没几年了,将来这江南大营无论是谁管着,兵马上的事只有你来做!我冷眼瞧了这么些年。江宁一带的八旗绿营无人堪用,只有咱们这些广西来的土兵还敢打敢杀,朝廷不靠着咱们,能靠谁,如今就指望着僧王剿灭了捻贼,一路南下,也要发逆好看!” “大帅说的是,如今瞧着庐州府和曾巡抚的兵倒是堪用。” “不错,只是时日甚短,瞧不出什么来,可惜了,上次若是江北江南大营围困江宁的时候,两江有人统辖,安徽江西江宁三地统筹兼顾,说不得也能留下些发逆的大军来,哪里能僵持不下,各自退兵呢。” “大帅且宽心,他们想必也不是傻子,知道西征的发逆大军各自回援江宁,也能反攻吧?” “恩,可是这下子,咱们这边的压力又大了咯。”残阳如血,白发萧索的向荣瞧了瞧落日下张国梁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说不得只好一死报国罢了。” 江北大营的统帅,是钦差大臣、两江总督陆建瀛。陆建瀛率直隶提督陈金绶等将,领军万余,驻扎扬州城北,主要目的是切断太平军沿运河北上之路,并相机夺取扬州。阻止太平军北上,这个目标不难实现,但是要夺取扬州,陆建瀛是没有信心的。他的对手,是天国猛将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地官正丞相李开芳。早在咸丰三年六月,他们就已经打下了扬州。在北伐开始之前,扬州由林李二将镇守,他们能攻善守,在杨秀清的指点下,将扬州城守得如铁桶一般。林凤祥和李开芳的策略,还是守险不守城。他们依托城外东虹桥、法海寺、仪征、瓜洲等据点,修筑营垒阵地,组成严密的防御体系。 陆建瀛自知兵力有限,对手生猛,只是坐战,等待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林凤祥和李开芳被抽调出扬州,组建北伐军团,留守扬州的是指挥曾立昌、陈仕保等将。之后陆建瀛屡次出动大军,终于在太平天国抽调扬州精锐北上救援的时候,将几乎已经是成为空城的扬州攻下,太平军在江北,只剩下瓜洲一个孤零零的孤城。 天京、镇江、扬州的大三角形防御圈,变形为天镇瓜(瓜州)小三角形防御体。变了形的天京大战场,在清军南北大营的夹击中,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天京的情形,越来越危险。为了支援西征,天京城内精锐,被大量抽调到江西战场和两湖战场,洪杨凭借着坚固工事和出色的防御技能,苦苦支撑了三年,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发逆的北伐已经是有去无回,西征也是无功而返,只有伪翼王石达开堪称枭雄,在江宁上游打的极为痛快,不仅夺回安徽大部,还在湖口将曾国藩打地落花流水,如今石达开居然回援,瞧样子就是对着两座大营来的,咱们的局势看来是艰难了。”陆建瀛皱着眉头说道,自己实在是不擅长军政,如今能把把江北大营勉力维持下来,说实话,一大部分是因为发逆的军事重心不在东边,接连都是西征北伐,东边被忽略了。 江宁将军祥厚刚刚操练完自己从江宁满城带出来的八旗子弟,不在乎茶盏里头的凉茶,一仰脖子,就喝了个痛快,放下茶杯,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旗人原本是最在乎形象的,“大帅勿忧,下官这些日子在瘦西湖外头操练极为勤勉,标下的儿郎们都憋着一口气呢,想要打回江宁去。” “你们能有如此志气,自然是好的。”陆建瀛欣慰地点了点头,“不过眼下不必看这么长远,要先把瓜州打下,瓜州不下,扬州难安!咱们就和对付扬州一般,死死围住便是!” “喳!” 瓜洲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长江交汇处。宋朝王安石在此作诗《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几百年来更是广为流传。不是风景吸引人,而是瓜洲扼南北要冲的战略位置,对陆建瀛、祥厚和陈金绶等人充满了吸引力。 咸丰四年十月十六日,为防止太平军北出,陆建瀛随即将江北大营转移到瓜洲外围。瓜洲的太平军并不打算北出,他们只想在江北保留一个据点,阻挡江北大营与江南大营会合攻打镇江或者天京。 “东王九千岁的谕旨只有一个字,”守将谢锦章在营中召集众将,“那就是‘守’字!众将听令!开挖三道长壕,引入江水,阻挡清军进攻;在江面拉起三道铁索,阻挡清军水师;长壕内于上中下三洲建营筑垒,外面砌石,里面积沙,阻挡炮火,切勿让清妖的南北两座大营遥相呼应,影响我天国大业!” “是!” ps: 月票、推荐票!   ☆、十、江南江北(五) 燕王秦日纲率了大军十月二十日从江宁神策门誓师出发,沿江往镇江而去,在燕子矶遇到了骚扰的张国梁部,张国梁人数虽少,但也敢打敢拼,鏖战一天,阵斩了石达开的亲哥哥,号称“铁公鸡”的石祥贞,向荣听闻大喜,连忙奏报咸丰皇帝。 张国梁且战且退回,秦日纲只一路行军,连下石埠桥、甘家巷等地。在东阳、龙潭、苍头、下蜀和向荣、张国梁等江南大营的清军对峙。而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在高姿和镇江的太平军首领吴如孝大战于烟墩山。 杏贞正在养心殿伺候皇帝笔墨,瞧着咸丰皇帝得意地在地图上瞧来瞧去,兴奋地在南边来的臣子的折子里写着什么,杏贞有些好奇,“皇上,您这写的什么呢?” “哦,皇后,朕瞧了瞧地图,有些策略要给前线的臣子去料理,想必按照着朕的法子,江宁指日可下!” 杏贞偷偷地瞧了瞧折子里写的朱笔,一阵无语,不明就里的后方指点瞬息万变的前方是军中大忌,正欲开口劝说,却又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话。 谁也不会傻子,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只要事后报捷的折子说是完全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办了才能有如此成就,这样也就够了。 咸丰又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和杏贞说道:“皇后,朕有件事儿想问问你的意思。” “皇上什么事儿自己做主便好,何须来问臣妾。” “不是外朝的事儿,是皇太后的陵寝之事,先帝原本是将皇太后的陵寝和琳贵妃一起在妃园的,如今有人在嚼舌头,”咸丰皇帝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说朕亏待亲弟。眼看着就又要亏待养母了!实在是可恼,朕想了法子,将皇太后棺外再建宝墙。以示为尊,另外将妃陵抬为后陵。你瞧如何?” 杏贞完全不懂这些,只能连忙点头,“皇上说言甚是。” 次日,咸丰皇帝下诏,“将来大行皇太后奉安,即拟以慕陵妃园寝做为山陵,惟宝城城后。必须筑墙一道,……至围墙亦有顺路可通。”宝城内葬孝静皇后,宝城外至中间葬十六个嫔妃,使整个妃园寝形成了以孝静皇后为中心的大园套小园的形状。这样既不违反道光帝的旨意。又突出了孝静皇后的位置。为进一步表示孝敬,咸丰帝又决定将原妃陵的绿琉璃瓦改为黄琉璃瓦,陵前加建神厨库,妃园寝改为后陵——是为慕东陵。 高资、烟墩山。 吉尔杭阿的策略相当有用,自从自己到了这烟墩山。阻挡了镇江的太平军运送粮草到天京的粮道之后,镇江的太平军守军气急败坏,已经往着这边来攻了好几次,自己的千余人马几次都要险些溃败,幸好向荣不计较自己的擅自行动。又拨了一千人过来,这才堪堪守住。 如今也到了该分胜负的时候了,吉尔杭阿在烟墩山的山头瞭望从镇江方向络绎不绝行军而至的太平军,心下一片冰冷,这镇江的发逆大军看来是倾巢而出了! 山下的太平军即刻发动进攻,只是团团将烟墩山四面围住,江宁知府刘存厚颇懂军事,站在吉尔杭阿边上,惊恐却又强做镇定地禀告道:“巡台大人,发逆这是要全歼咱们!” “咱们阻了发逆如此久的粮道,若不是想全歼咱们,怎么会全军出发。”吉尔杭阿风轻云淡地说道,丝毫不为眼下的局势着急。 “可恶江北大营,居然对着这边的局势视若罔闻!”刘存厚击掌道。 吉尔杭阿摇了摇头,“不能怪江北大营,如今他们正在围攻瓜州,也是分身乏术,可惜僧王远在河南,就靠着咱们的这些兵能骚扰江宁至今,已经是赚够了本钱,”吉尔杭阿神色肃穆,原本的淡然转为了坚定,“传令将士们,如今再无退路,只能奋勇杀敌了!” “喳!” 太平军木一总制、左一军统领吴如孝瞧着山上的几千清军,面对着自己团团围住的大军有些骚动,队形渐渐慌乱了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三通鼓后,全军出击,这里的清妖只是一个小添头,咱们还要和燕王会师呢!速战速决!” 三通鼓后,镇江的太平军一拥而上,声势滔天,山上的清兵闻之变色,若有退路,眼下肯定是已经溃散了,可吴如孝下定决心要解决掉这骚扰粮道日久的烟墩山清军,十面合围,反而激起了守军的必死之心,吉尔杭阿亲自挥动战旗鼓舞士气,清军守了两日,丝毫未见颓势。 而在东阳、龙潭、苍头、下蜀和太平军燕王秦日纲对峙的向荣部已经鏖战了一月有余,接到了吉尔杭阿的救援信,向荣摇了摇头,“如今怎么还有富余的兵去救援他!”却又不能不救,只能派出了张国梁领着一路骑兵前去救援,聊胜于无。 第三日太平军的冲锋更加猛烈,火炮火枪轮番上场,连守在吉尔杭阿边上的亲兵也一一派了上去,四下除了硝烟,就是血腥味,清军慢慢地抵挡不住了,从山腰退缩到了山顶,吉尔杭阿再三大喝,挥动战旗都无济于事,吴如孝瞧着督战的吉尔杭阿十分厌烦——若不是此人,恐怕早就西进和燕王会师了,吩咐过火枪队,先狙击死此妖。 几伙火枪队的人冲了上来,隔着一排的清军,啪啪啪,击中了吉尔杭阿,吉尔杭阿身上补服上的锦鸡嘴角的一大团血渍慢慢地闪开,正在挥刀指挥的刘存厚听到后头的阵阵惊呼,砖头就看到吉尔杭阿嘴角泛出血沫,慢慢地倒下,刘存厚大惊,连忙叫道:“抚台大人!”抢上前扶住,吉尔杭阿嘴角慢慢地咳出了许多血,染满了刘存厚的衣袖,吉尔杭阿惨然一笑,“如今也是力战为国了,刘知府,你知道吉尔杭阿在满语里头是什么意思吗?”没等刘存厚回答,“是像鹪鹩一样的的意思,这种鸟见了人就躲的,旧时京里的友人都嘲笑我胆小,如今谁敢说我胆小!”吉尔杭阿的眼神散乱了开来,“烟墩山之事已不可为,你率军突围吧。”说完长长吐了一口气,就此僵住了身子,再也不动了。 “抚台大人!” 咸丰四年十一月初一,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率军被太平军包围于烟墩山,鏖战三昼夜,亲执旗挥舞,吴如孝在四面筑营紧逼,“枪炮日夕相持”。十一月初三,吉尔杭阿中炮当场毙命,江宁知府刘存厚护尸突围亦战死。咸丰皇帝震惊,追赠吉尔杭阿总督,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谥勇烈。于殉难地方建专祠,上海亦建专祠。子文钰袭世职,赐员外郎。追赠刘存厚予骑都尉世职,谥刚愍。 ps: 看在鹪鹩一样为国捐躯的吉尔杭阿份上,来几张票吧。。。。   ☆、十、江南江北(六) 向荣闻吉尔杭阿被围困,急令福建漳州镇总兵张国梁驰援救助,十月二十五日战太平军于丁卯桥,胜之;又胜之于五风峰口,惟已不及救吉尔杭阿阵亡。燕王秦日纲部于十一月五日与镇江的吴如孝部会师,随即大败向荣和张国梁部,会师向东而去,十一月九日,秦日纲等率太平军由金山夜渡长江,进攻江北大营,清军闻风大溃,钦差大臣两江总督陆建瀛战死,江宁将军率八旗妇孺力战退守平岗,困守不出。太平军占领扬州,立即征集粮食,转运镇江,并乘胜攻下仪征、浦口、江浦等城,准备由浦口返回江南。然向荣先后从江南派出提督邓绍良、总兵张国梁渡江北援,并收复了浦口、江浦,阻塞了太平军自浦口南渡之路。秦日纲等遂率太平军主力东返瓜洲,稍事休整后南渡镇江。 正当向荣派兵支援江北之际,翼王石达开率大军自江西回援,从太平出发,分路进向天京外围,水陆并进,声言直扑江南大营。向荣闻讯,急忙从江北调张国梁驰赴溧水,以阻击石达开军。这时向荣四面皆敌,顾此失彼,应接不暇,处境空前困难。十一月二十日,秦日纲等率太平军从镇江外围撤回金陵,驻营观音门、燕子矶一带,张国梁也率队尾随,赶回大营,二十五日,向荣闻溧水失守,又派张国梁率队驰救,以堵太平军东进苏、常之路。 正当江南大营东堵西溃、左支右绌之际,太平军各路主力已云集金陵东北郊,杨秀清抓住有利战机,决定彻底摧毁江南大营。面对太平军的强大攻势,向荣一筹莫展,只得从外围各据点收缩兵力,增防大营。 江南大营里头人心惶惶。军心浮动,张国梁再三弹压,这才勉勉强强维持了秩序。听到向荣宣召,连忙赶到向荣的帅帐。见到向荣背着自己,在瞧着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腰刀,那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和细腻。 乌云压城城欲摧,粗通文墨的张国梁莫名其妙地响起来这句不知道那里听来的诗,向荣擦好了腰刀,放在了案上,转过身子。瞧见张国梁来了,点了点头,“殿臣来了,坐吧。军中如何?” “军心有些不稳当,不过标下已经弹压好了,如今且无大碍。”张国梁坐下回道。 “军中物资可还充盈?” “除粮草外,别的尚且富足。” 向荣点了点头,“江南富庶之地。粮草补给无妨,随意何处调拨过来便是,这些暂且不提,殿臣,你从咸丰元年在广西就跟着老夫。老夫待你如何?” 张国梁站了起来,连忙回道:“大帅对标下恩重如山!” “既然如此,老夫有一道军令,要你去做!” “请大帅施令!”张国梁半跪听命。 “我要你等到发逆大军来袭的时候,带着军中的兄弟撤退句容去!老夫给你断后!” 张国梁抬起头,一脸惊骇,“大帅!” “怎么,你敢违抗军令不成?”向荣少了往日的彪悍和粗鲁,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道。 大帅这是抱了必死之心啊,张国梁膝行往前,“标下的骑兵还堪一战,请大帅让标下断后!”、 “你能断什么后,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长!你的日子还在后头,自从江北大营一失,老子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发逆这些龟儿子这是下定决心要彻底灭了咱们啊,老子向来都不肯服输,可是眼前也不得不承认,眼下,咱们是比不过这些龟儿子了!”向荣用他的川音骂着,“不过大营就算破了亦可以再造,江北那边就是如此,咱们江南大营,人不能少了,若是人散了,多少个大营都没他龟儿子用!广西带出来的子弟们,你可给老子照顾好了,”这隐隐已经有了托孤之意了。 张国梁不发一言,只拿眼瞪着自己的主帅,向荣身上御赐的黄马褂此时分外的刺眼,张国梁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连忙低下头,双手撑地,大声地承诺了下来,“是!大人!” “你去吧,到时候,什么东西都搬走,搬不走的,和火药放在一起,还有粮草,到时候让那些龟儿子们烧的烟熏火燎的才算完!”向荣整了整衣冠,瞧着案上的那道命自己为钦差大臣,专办军务的旨意,向荣笑了,笑的很开心,却又有些苦涩。 “龟儿子的陆建瀛,死战不退,倒是把老子带到沟里咯。”向荣隐隐的声音在帐内响起,渺不可闻。 十一月二十八日,太平军开始进攻,至二十九日,清军仙鹤门营垒被占,退守青马群。十二月初一,太平军发起总攻,主力进攻青马群,一部出太平门直指江南大营西翼,一部翻越钟山拊大营之背,此时,城内的太平军也从通济门,朝阳门(今中山门)出击,威胁大营退路。 赖汉英所部一马当先,攻向了向荣的大营,只见两边箭镞如雨,过了一会却又停了下来,赖汉英哈哈大笑,“清妖已经大乱,诸位兄弟一起进账,分金拿银!” “分金拿银?想的轻巧!先过你老子向荣这一关!”江南大营的辕门大开,白发苍苍的向荣骑着五花马,全身披挂,老当益壮,神色彪悍地立在辕门前藐视群雄,“赖汉英,你这个靠裤腰带才能当上丞相的废物点心,敢不敢和你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爷爷要是输了你一招,爷爷就跟你姓,就姓无赖的赖!哈哈哈哈!”向荣哈哈大笑,策马一跃而起,雪白的腰刀如闪电般劈向了赖汉英的脖子! 十二月初一,太平军围歼位于孝陵卫的清军江南大营,钦差大臣向荣和一干老弱残兵亲自断后,大声呼喝,力战不退,一刀劈的冬官又副丞相赖汉英生死不知,又在营中放火,以阻挡太平军的攻势,最后身中三十余箭而死,死时犹不闭眼。漳州总兵张国梁领着残部退至句容,后又退至金坛据守,至此,围着江南达两年之久,耗费两江浙闽钱粮无数的江南江北大营,全数陷落。 ps: 月票!推荐票!   ☆、十一、离间之计(一) 杏贞正在储秀宫的寝殿里头安稳睡着,昨个晚上大阿哥有些发烧,自己亲自照看了半宿,到了两更天,载淳的体温降了下来,杏贞放宽了心,叮嘱奶妈和嬷嬷照看紧了,这才安然睡下。 殿内的红罗炭燃的正暖,杏贞在梦中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突然耳边听得一阵人语,又听到了殿门被咿呀打开,一个焦急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皇后娘娘,娘娘,快醒醒,快醒醒!” 被打断了睡梦的杏贞有些不悦,隔着厚厚的床帐冷然开口。 “什么事儿?” 是安茜的声音,“养心殿杨庆喜传来消息,说皇上刚刚接到八百里加急,瞧了一眼,就呕血了!” “什么!”杏贞完全清醒了过来,虽然脑子还有些发胀。 “叫报信的人进来,叫帆儿来梳头。”皇后的声音镇定的很,连带的让安茜宽心了不少。 前来报信的是御前的小太监双喜,双喜跪在内殿禀告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寅时二刻接到江苏来的八百里加急,才打开瞧了一眼,就呕血了,杨总管唬的不得了了,叫奴才来请皇后娘娘过去瞧瞧。” “是不是向荣,或者是陆建瀛?” “奴才不知道,但是万岁爷骂了句两个无用的蠢材......” “本宫知道了,”总是江南江北大营的事儿,不会有别人事让皇帝如此上火了,杏贞叫帆儿随意地挽了挽发髻,又想起一件事。 “皇上昨个进了鹿血?” “是。” “进了几碗?” “三碗......” “好大的胆子!”杏贞骤然发怒,双喜措不及防,整个人趴下瑟瑟发抖,“鹿血大燥,你们这些起子居然不劝着皇上。让皇上进了三碗!” “奴才劝过了,万岁爷强要的。” 鹿血大补也是大燥,喝完鹿血必然要散发出来的。“昨个谁侍寝的?” “是鑫贵人。” “罢了,”横竖是咸丰皇帝不爱护自己的身子。“本宫不该怪你,你起来吧,轿辇备下了吗?” “备下了。” “快去养心殿。” 杏贞披着披风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太医已经在望闻问切了,杏贞来不及行礼,只微微一蹲身子,连忙开口问道:“皇上的身子怎么样。打不打紧?” 太医院院正把了脉,回过头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只是一时肝火太旺,服一些清热的药便好。不碍事的。” “皇上呕的血是怎么回事?” “微臣不敢断定,亦或是畜生的血,”太医院院正一出口便冒了一身冷汗,怎么能说皇帝嘴里的是畜生的血呢。 幸好皇帝皇后都没注意院正的话,咸丰皇帝瞧着杏贞的焦急模样。不由笑了起来,“朕没事,只是气急了。”边上的鑫贵人一脸担惊受怕地拧着手帕。 “鑫贵人你先回宫吧,本宫和皇上有话说。”杏贞也不欲教训鑫贵人,免得别人以为自己是在嫉妒。 “是。皇上,皇后,臣妾告退。”鑫贵人偷偷瞅了一脸皇后,皇后的脸上没什么异样,这才悄然退下。 御医们也流水般的出去了,西暖阁里头只留下了养心殿伺候的一行人,咸丰皇帝瞧见边上的杨庆喜,笑骂道:“你这个多嘴的奴才!” “奴才也是怕了,万岁爷刚才那样子,奴才是怕得六神无主,只能请皇后娘娘过来了。”杨庆喜苦着脸跪下装模作样地要自己扇自己巴掌。 “行了,狗奴才,把那个折子拿给皇后瞧,”咸丰皇帝进了一碗汤药,精神好些了,对着杏贞说道:“朕无妨,就是有些怒火攻心罢了,你瞧瞧那折子,这南边的人,”咸丰皇帝一脸灰色,疲倦地闭上了眼,显得是如此憔悴,“委实不中用!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半月之前全部溃败,陆建瀛、向荣战死,其余死者不计其数,这还叫朕怎么过年!” 杏贞接过了江宁将军上奏的折子,那折子上还是血迹斑斑,惊心怵目,杏贞一目十行地瞧完了折子,长叹一声,对着咸丰说道:“既然如此,只能是再建两座大营了,皇上也别太生气,这两座大营作用甚大,去年的西征草草收场,和如今苏州无锡等地安然无恙,这可都是向荣和陆建瀛苦心经营的功劳。” “你说的极是,哎,还是朕急了些,若不是朕一心要他们攻下江宁,如今也不会闹的如此收场,幸好,祥厚的满营未大损,张国梁部还在句容一带,朕咬咬牙,花些钱粮叫他们再建便是。”咸丰皇帝对着流水般出去的银子带来的效果十分不满意,“就盼着僧格林沁的大军扫清河淮山东,再南下一举扫荡发逆!” “僧王的骑兵估摸着不适合江南水乡,”杏贞先打了预防针,免得皇帝对僧格林沁的骑兵期望过高,杏贞想了一想,倒是想出了个主意,不知道这个主意能不能一举定乾坤,不过推波助澜、借刀杀人倒是绰绰有余。 “皇上,这江南江北大营不急着重新建,臣妾倒是有个法子,”杏贞坐在咸丰的窗前,目光炯炯,“能让发逆自相残杀!” “兰儿你快说,”皇帝握住了杏贞的手,“你若是能救眼前之急,朕什么事儿都答应你。” “臣妾就想着皇上的身子能好,心情疏散些就罢了。”杏贞反握住了皇帝冰凉的双手,对着伺候在殿内的杨庆喜、如意、双喜等一干太监说道:“你们都退下。” 杨庆喜瞧着咸丰皇帝,皇帝挥了挥手,杨庆喜这才带着两个小太监出了寝殿。 “皇上此事需要派个谨慎些的人去料理才是,臣妾是这样想着的......”六宫之主,执掌凤印的叶赫那拉氏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东方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天空中泛出一阵的鱼肚白,杨庆喜叫醒了站在铜狮子下,互相依偎着打盹的如意和双喜,“快把万岁爷的东西拿过来,准备万岁洗漱,还有吩咐御膳房把早膳多准备些,就说皇后娘娘在养心殿和皇上一起!” “得嘞。” ps: 我觉得很抱歉,突然就上架了, 在没有a签,人气也不好的情况下,我有认真考虑要不要继续公布免费章节。   ☆、十一、离间之计(二) 杏贞说完了主意,对着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皇帝说道:“这事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只是几张纸罢了,可若是走漏了消息,皇上的威名就要受损了,此时只有皇上和我知道,主意用不用,皇上定夺才是。” “此事若是能成,朕的心腹大患便能去也!”咸丰皇帝定下了决心,“不过这件事要派个稳妥的人去,而且若是有人瞧见了,朕是一点都不会认的!”咸丰皇帝说道。 “这是自然,咱们先准备着,臣妾瞧瞧宫里谁可用的,派过去便是,这事儿不能叫外头朝里的文官插手,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个年可真就别过了。”杏贞准备好了人选,不过这时候还没想到,且观察些日子再说。 “恩,这会子倒是也有些饿了,”暂时解决了一个问题的咸丰皇帝兴致勃勃,叫着外头的杨庆喜传膳,丝毫不见半宿没睡觉的疲倦,“兰儿你陪着朕一同用了早膳再回宫里吧。” “听皇上的,”杏贞忍下了一个哈欠,眼角泛了泪花出来,“皇上,那鹿血您还是少用些,虽是大补,可也是大燥之物呢。” “朕知道了。”咸丰皇帝点了点头,但是杏贞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这时候太监们进来伺候洗漱了,杏贞便住了嘴,没再说什么。 如此又过了几天,节近除夕,这一日杏贞在宝华殿焚香祷告,为十月份薨逝的康慈皇太后祈福,两边不仅一齐跪了六宫的嫔妃,还有住在寿康、寿安宫的太妃太嫔们。边上穿着大红猩猩呢的喇嘛低头在念诵不已,杏贞拈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上祷祝了一番,边上安茜悄然进了来,附在杏贞的耳边说道:“娘娘,皇上让你去养心殿呢。” 杏贞点了点头。对着左侧的贞妃说道:“贞妃妹妹你在这里主持吧。”贞妃点了点头,杏贞起开,朝着后头的各位太嫔、太妃微微欠身。就出了烟雾缭绕的宝华殿,方才觉得不那么气闷了。“养心殿来的人有说什么事儿吗?” “没说什么,只说皇上让娘娘您快过去呢。” 那就是上次说的那件事了,杏贞点了点头,宝华殿离着养心殿不远,一路走了过去,这样慢慢走了过去,到了养心门前头。杨庆喜拿着拂尘在门前打着转,瞧见杏贞一行人走了过来,这才如释重负,连忙迎了上来。“哎哟,皇后娘娘,您快点吧,万岁爷都催了好几次了。” “急什么,本宫这不是来了吗?” “是是是。” 杏贞进了养心殿。廊下一溜地摆着白瓷盆里头种着繁盛的漳州进贡的凌波如意种水仙花,熏地室内芬芳沁人,咸丰皇帝在里头听到声音,高声叫道:“是皇后吗?快请进来!” 杏贞进了东暖阁,咸丰皇帝在地上踱步。瞧见杏贞进了暖阁,挥手让身后服侍的人退下,拉着杏贞的手到了炕上,“朕意已决,就按照皇后你的法子去办,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若是能成功,真是奇功一件!”指着桌上一卷被黄绫垫着的绸布,上头写着墨迹淋淋的几行字,杏贞细细的读了一遍,点点头,“这是皇上亲手写的?这毕竟是要落人口实,不如臣妾来写,”杏贞瞧着皇帝说道,“臣妾的字外头的人不认得,将来若是什么洋人们瞧见也不怕,说不到皇上身上去。” 咸丰皇帝感动地搂住杏贞,“朕的皇后还是如此的体贴,那就请皇后来写吧。”皇帝亲自给杏贞磨了墨,杏贞挽起袖子,照着咸丰写的东西,照着抄了一遍,“皇上,您说要不要多写几份?若是他们那些人不识好歹,没送进去,那可成不了事儿!” “唔,皇后说的是,那你就再写两份吧。”如此写完,皇帝招了杨庆喜进来,“你把宝盒里面的玉玺拿来。”杨庆喜捧来了宝盒,又被皇帝支出殿外,皇帝亲手按了玉玺,朱砂鲜红的颜色分外迷人。 “如此便好了,皇后你挑好去南边的人了吗?” “臣妾瞧着储秀宫里头的小安子堪用,忠心耿耿的,倒是想让他去,不过就他一个人怕是有些不妥当,河南安徽不是还在闹捻贼吗?瞧瞧再派几个御前的侍卫去罢了。” “皇后你安排便是,御前你看中哪个,直接宣他们去,无需朕同意了。” “是,皇上。”解决了这事,皇帝似乎落下了一块大石,复有了心情,和杏贞说笑了几句,皇帝装作不经意说起了“听说前些日子,老六的福晋去皇后你宫里了?” 杏贞心下一凛,随即不经意地笑道:“是的呢,那天臣妾不是和皇上在养心殿说了半宿的话吗?之后臣妾回去打了个盹,起来的时候六福晋就来了,臣妾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特意留着她用了顿饭。” “哦?”咸丰皇帝往鼻尖摸了点鼻烟,若无其事地把玩那个整块红玛瑙雕就的仕女鼻烟壶,“你们两妯娌都说了些什么了。” “还能说些什么,”杏贞对着皇帝最大的优点就是在这些小事上从不说谎,“当然说六爷的事儿了,臣妾瞧着她一脸戚戚,喝斥了一番,说六爷辜负了皇上的天恩,如此不尽心当差,”杏贞偷窥了皇帝脸色,发现皇帝很是赞同自己的做法,“还说皇上是仁君,自然不会对着亲兄弟如何,叫他在家里闭门思过,无需害怕,皇上,”杏贞笑道,“臣妾这样说没事儿吧?” 皇帝赞许得点了点头,“皇后你说的极是,老六当差不仔细,但总归还是自家人,有了皇后,”皇帝用柔和的眼光打量杏贞,“朕的前朝后宫都是松快不少。” “为皇上效力,臣妾那里不敢尽心尽力呢,就指望着,”杏贞拍了拍手里的三卷黄绫,“指望着这东西有些用处,皇上晚上也能睡的安稳些,臣妾这就回宫里,好好想想怎么办。” “唔,你先回吧,对了,年下了,若是你母家的人得空,叫他们进宫瞧瞧你。”皇帝点点头。 “多谢皇上,臣妾告退。”杏贞把三卷黄绫收进了旗装宽大的袖子里,躬身退了出去。 ps: 推荐票很需要,谢谢大家。   ☆、十一、离间之计(三) 杏贞瞧了瞧外头难得的冬日阳光,“今个天气倒是不错,”杨庆喜在边上奉承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前个贞妃娘娘过来,还想请皇上去御花园瞧瞧那里新开的腊梅呢,可万岁爷身上乏得很,也就没去。”杏贞点了点头,褪下了手里的一个松绿石金戒指给杨庆喜,“你差事当的好,这个戒指赏你前日来储秀宫报信儿,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明白了吗?”还要谢你含蓄地说出贞妃这几天来过养心殿,嗯,那就是贞妃和皇帝说这件事了。 杨庆喜笑成了一朵花,毕恭毕敬接过杏贞手里的戒指,“多谢皇后娘娘赏。”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家中过继了一个本家侄子,倒是也勤于向学,只是不愿去捐个官,倒是想找个实在点的差事当着,如此一番话,杏贞心领神会,开口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你是皇上的大总管,谁都要给你这个面子,恰好皇上和本宫这里有个差事,倒是不难,就是要出远门,去南边一趟,你也该知道,南边啊,如今不太平,”杏贞走出了养心门,“所以啊,你若是舍得,那就让他去历练历练,本宫若是瞧着堪用,那就让他去内务府当差。” 杨庆喜连忙打千,“哎哟我的娘娘诶,若是能让娘娘和皇上看中了,那我家里的小子可真是天大的福分,奴才这里先给娘娘谢过了!” “罢了,你叫你家的侄子去外头本宫母家联系到,要悄悄的,这事谁都不许说!到时候本宫宫里的事儿料理好了,自然叫人和他说,你家侄子武艺如何?” “倒是和家里的师傅学了些乡下把式。”杨庆喜把杏贞扶上了轿辇。 “那便是极好,就等信吧。你在养心殿当差辛苦,本宫也是看在眼里,能帮上一分是一分。” “多谢娘娘栽培!” 杏贞回到了自己的储秀宫。只见原来的慈宁宫大总管德龄在殿前候着自己了,杏贞瞧着微微有些憔悴的德龄。“德总管,皇太后的事儿办妥当了?” 德龄枯瘦的脸上平静似水,“回娘娘的话,事儿已经办好了。” “那你就在储秀宫安心住下,我也平时没什么事儿,你乐意的话帮着教导下宫人,若是懒怠。那便好好休息也无妨。”杏贞也不欲怠慢了这个服侍了皇帝皇太后的元老,转身进了殿。 “喳。”德龄深深地瞧了一眼杏贞的背影,转身离开了。 杏贞在殿内坐定,唐五福委委屈屈地捧了茶进来。杏贞诧异地瞧着储秀宫大总管的模样,“五福你这是怎么了?家里有事?” “家里那里有什么事儿,只是我瞧见了德公公过来……”唐五福有些委屈,看来自己这个皇后宫里大总管的位置要退位让贤了。 “你放心,德龄不会抢你的大总管的。皇太后生前让我照顾德龄,如此而已,本宫让他得空教导教导小太监罢了,你就安一万个心吧。”瞧着唐五福的胖脸杏贞就觉得好笑,“没眼力见的东西。如今只是储秀宫的总管呢,若是日后得了内务府大总管的位置,那你不是要每日都守在内务府,就怕别人抢了你的权了!?” “嘻嘻,娘娘就会取笑奴才,”唐五福这才放了心,两人正在说笑间,帆儿掀开帘子进来,把新秋得的柿子饼拿进来给杏贞用些,杏贞瞧着自己的贴身侍婢如今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便笑着问:“帆儿啊,你今年十五了?也是大姑娘了,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夫君啊,和我说说?” “我呀,要找一个大英雄,也要英俊潇洒,骑着高头大马来找我,”平时跟着杏贞说话自在惯了,这话顺着嘴巴就出来了,过了片刻,才发现不对,脸刷地变得通红,“哎呀,娘娘您这问的是什么啊,羞死人了!”一跺脚,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杏贞哈哈大笑,对着杨庆喜说道:“瞧这丫头,越发无礼了,你去拿三个放短轴的盒子来,要牢靠点的那种,然后去叫小安子过来。” 杏贞把三卷黄绫分别装进去了红木盒子,小安子进了内殿,垂着手在边上听命,杏贞对安德海说道:“东西已经在这里了,你明个就出去,去承恩公府,找到杨庆喜的侄子同去,我再叫御前侍卫派两个去,人不能多!多了显眼。”杏贞把一封信拿出来,“把这封信带到南边去,到时候再按照那个人的意思去做,明白了?” “我明白了。”小安子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大声回答。 “这次出去,我可不会给你腰牌,小安子,一切小心!”内监出京城,若是没有表明身份的腰牌,被当地的官员查到,这可是死罪,同治年间,眼前这个权势滔天的太监就是没带腰牌,在山东境内,被山东巡抚丁宝桢以私自出宫的罪名斩了。 “娘娘把我从御膳房那里捞出来,我一直都没做成什么事儿,如今能帮着娘娘办成一件大事,那也是我最乐意做的,娘娘您就请好吧!” “好,你下去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杏贞坐在炕上,摸着那三个盒子笑了起来,反正历史中一定是会发生的事,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子,有些脓包,就让它烂的越快越好,这样才能早点治愈,难道不是吗? 咸丰四年十二月二十日,咸丰皇帝下旨,命江宁将军祥厚固守平岗,待时机收复扬州,并命漳州镇总兵张国梁固守金坛,陆剑瀛向荣各有抚恤,一时之间似乎没有重建江南江北大营的意思。 宴开九重天,客从云上来。金碧辉煌气派无比、而且华丽非凡的九千岁府,如今更是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今个中午诸王侯宰相齐聚东王府,为着元旦佳节共贺九千岁,此外也是为了庆祝天兵天将大破江南江北。 翼王石达开来到了这仅次于天朝宫殿,周长达六七里,墙厚一米,高近十米的东王府。只见东王府大门宽达数十米,门上用黄色丝绸裱糊装饰,上缀巨大铜环,绘有一龙一凤彩色画面。门外建有望楼和彩棚,望楼高十多米,安有大炮,时常鸣放;彩棚硕大,外裱黄色和红色丝绸,鲜艳夺目。王府不远处的侍从馆亦是高大巍峨,侍从馆大门上的对联写着的字清晰无比:“参拜天父,永为我父;护卫东王,早作人王。”   ☆、十一、离间之计(四) 门口的傧相通报了一声,石达开进了王府大门,大门两边是两间办公室。东面是承宣厅,西面是参护厅。再往里走,是东王处理朝政的地方叫做船房,内设豪华王座,室内到处是奇珍异宝和古玩字画,西面装有玻璃,照得富丽堂皇,赏心悦目。 此时殿内的宴席早就开始了,众人连胜高祝九千岁,阿谀奉承声此起彼伏,杨秀清一人高踞王座之上,得意地哈哈大笑,瞧见石达开进了王殿,杨秀清点了点头,把酒杯举了起来,“翼王兄弟辛苦了,快快入座!” 石达开向着杨秀清行礼之后,坐了下去,对面的就是北王韦昌辉,韦昌辉举起杯子,朝着杨秀清干笑道:“若无东王军事九千岁的运筹帷幄,那里能有翼王兄弟和燕王的大胜,咱们,齐祝东王九千岁一杯!” 此时的太平天国正是军事上全盛的时候,西拒湘军,北抗淮军,南边大批江南江北大营,从此天京这个人间的小天堂无忧,众人的确是对着杨秀清的军事才能心服口服,这杯酒是敬的全心全意。 “恭祝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连石达开也举起了手里的错金翡翠杯,已经有几个侯爷和丞相喝地眼睛通红,但是还是恭敬地双手举杯向东王敬酒。 杨秀清志得意满地饮下手里珍珠金杯中酒,瞧见众将都在,手一松,叮当一声,镶嵌珍珠的酒杯掉在了水磨镜般的金砖地面上,杨秀清浑身发抖,双眼发白,嘴里吐着白沫,摊在王座之上,诸王瞧见了却没有吃惊,只是兴奋不已。如同吸足了鸦片烟一般欲仙欲死,“天父下凡了!天父下凡了!” 北王韦昌辉瞧见杨秀清的模样,心下一阵冷笑。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连忙大声约束诸王。“天父下凡,尔等跪迎!” 自韦昌辉、石达开以下,殿内所有人均五体投地跪下听天父圣训,杨秀清颤抖了几番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只见被天父附身的杨秀清,双眼炯炯有神。环视了众人,这才大声喝道:“吾子秀全在何处!” “回天父,天王在天王府里。”韦昌辉连忙回道。 “速去叫来!” 殿内众人不敢说话,凝神静气。一个侯爷尿憋的极紧了,却也不敢起身离开如厕。不多会,穿着黄色龙袍的天父次子,耶稣之弟掌管地上的小天堂的天王洪秀全就匆匆忙忙赶到了,还没等天王向天父行礼。天父大怒道:“秀全,尔有过错,尔知么? ”声音宏大,在殿内的回音嗡嗡作响。 洪秀全连忙扑通跪下,“小子不知。求天父示下。” “尔的妻弟无能,尔还派兵给他,被清妖劈伤,丢了天国的颜面,这是不是大罪!” 洪秀全膝行了几步,诚恳地说道:“小子知错,只是赖汉英是小子的妻弟,求天父开恩赦宥。” 天父大声喝道:“尔知有错,即杖四十。” 石达开大惊,这可是天王!连忙和诸王诸侯一齐俯伏地下,连连磕头,哭着替天王求情:“求天父开恩赦宥我主应受之责,小子等愿代天王受杖。”韦昌辉也连忙俯身痛哭不已,只是偷偷地瞧着跪在庭中洪秀全的反应。 洪秀全伏在地上的脸青白又通红,双手青筋直暴,紧紧抓着地面,浑身颤抖了一番,复又恢复镇定,瞧了瞧左右诸王,便开口说道:“各弟不得逆天父之旨,天父开恩教导,尔哥子自当受责。” 没有批准众官将的请求,依然坚持要打洪秀全的屁股,众人又连连磕头苦劝,天父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呔,尔等作甚!秀全乃是吾子,代吾下凡执掌小天堂,尔等能代吗!” 洪秀全没有办法,只好说:“小子遵旨。”天王褪下龙袍,趴在地上,等着打屁股。现场气氛登时凝固了。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谋朝篡位的有,垂帘听政的有,可哪里有过臣子打君王屁股的,刚才憋尿急了的侯爷,心中惊惧不已,再也忍不住,膀胱之中的尿液一涌而出,顿时裤裆湿了一片。 天父见洪秀全摆好了受打的姿势,眼神闪烁了几下,顿时流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被偷偷抬头的韦昌辉瞥见,“尔已遵旨,我便不杖尔。但是达胞(指石达开)之妹石汀兰、尔弟清胞(指杨秀清)之妹杨长妹,让尔等回家,享受家中之乐。朱九妹两姊妹立有战功,去尔弟清胞那儿享福。其余之事,吾就让尔弟跟尔说。” 原来是为了朱九妹两个姐妹花啊,韦昌辉心里一阵冷笑,“恭送天父回天!” “恭送天父回天!” 洪秀全缓步走出了东王府,刚才为了天父下凡召见,进王府没有细瞧,这会子才看到东王侍从馆大门上的对联写着的字:“参拜天父,永为我父;护卫东王,早作人王。” 护卫东王,早作人王。护卫东王,早作人王……洪秀全只觉得这几个字刺眼无比,闭了闭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边上的亲随连忙扶住天王,洪秀全定了定神,开口道:“传天王旨,速速让朱九妹姐妹两个出天王府,让尔等来东王府享福,快去,这是天父的旨意!” “是。” 洪秀全坐上了九十八人抬的大轿,随从放下轿帘,洪秀全再也压抑不住怒气 ,把手边的昆仑青玉茶盏狠狠地掼在轿底,脚下铺着厚厚的猩猩呢,但是青玉茶盏还是碎成了两半。 贼竖子,敢如此欺我! 从天父下凡而回过神的杨秀清瞧见众人恭顺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喝完了案上的美酒,得意非凡,大声高喝道:“天父下凡,庇佑天国,快把天父下凡说的话编成《天父下凡诏书》,立即刊刻出版发行,让天国子民都知道天父的天音!”众人附和声中,石达开沉默不语,只瞧着东王九千岁王座下的丢下的珍珠金杯黯然出神,那金杯缺了一块,珍珠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都是。   ☆、十一、离间之计(五) 杨庆喜的侄子倒是和白白胖胖一脸和气的杨庆喜不同,一脸的平静之色,身子微微弯腰听着安德海的吩咐,把行程听了清楚,杨家侄子心里思索了一番,开口回道:“回安公公的话,若是不赶时间,咱们就先骑马去德州——直隶这边地方还是安静的很,到了德州换船一路南下到清河,然后再换马,沿着淮河边的官道去庐州府,您看这样子如何?” 小安子一把搂住了杨庆喜的侄子,“什么公公的,杨家大哥,若是不嫌弃,叫声安兄弟便是了,杨大哥你的叔叔在宫里头是我最尊敬的人儿,咱们应该亲近些才是,不敢请教杨大哥大名是?” “哦那我就不恭了,鄙名叫着杨九松,大家都唤我老九,安兄弟就叫我老九便是。” “九哥好,这趟咱们就可以一条船上的了,外头那两个侍卫是护送咱们的,打打杀杀的活儿他们去办,有什么事儿倒是要咱们兄弟商量着办,还是九哥经验丰富,对着外头的事儿活络些,要劳烦九哥多费心了。” “安兄弟哪里的话,”杨九松连忙谦逊,“还是要安兄弟拿总才是,你看看,今个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要不即刻出发吧?” “好嘞,叫上那两个侍卫,咱们即刻出发,就在德州府过年!” 除夕之夜,皇帝和皇后在乾清宫赐宴六宫嫔妃,咸丰四年的下半年颇为不顺,皇太后薨逝,罢免了恭亲王,江南江北大营被破,两江总督阵亡,江苏提督阵亡,江东烽烟四起。。国库空的可以跑老鼠,倾全国之力才勉力维持了江南战事的支出,还好肃顺磨刀霍霍。清算了一些内务府的寄生虫,又不顾财政的危险发了当五十的大钱。听说过了年,又要发当一百、当一千的大钱了,如此风雨飘摇,皇帝倒是真无心在这大节日里头玩乐,例行的三巡酒之后,皇帝回了养心殿独居,各宫嫔妃也就都散了。 丽妃在月华门前头赶上了杏贞。行礼之后,带着一丝委屈含着泪说道:“皇后娘娘,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杏贞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臣妾的阿玛前些日子上朝的时候,”丽妃瞧了一眼边上没什么外人。“不小心冲撞了肃顺,那肃顺就翻脸,在咱们皇上面前参了一本,皇上有些气恼,下旨申饬了。臣妾的阿玛回府之后又急又愧,一下子就病倒了,臣妾心急如焚,也不敢去找皇上,只好来请娘娘帮帮臣妾了。” 杏贞挽着丽妃除了月华门。身上的这件吉服真是够沉的,“你放心,”杏贞说道,“咱们皇上什么性子,妹妹你还不知道?那火气一时半会下去了,什么事儿也没有,何况皇上也只是下旨申饬了一番,又不是贬官流放,阿弥陀佛,”杏贞瞧见丽妃的脸刷的变白了,“呸呸呸,该打嘴,没事儿的,你就宽心吧,叫你阿玛也宽心些,最近皇上为了南边的事儿火气大,你阿玛撞在枪口上了!”还是因为恭亲王的事儿被连累了吧,原本是极好的外交协议,庆海因此也升了官,只不过皇上发作了恭亲王,连带着和恭亲王一起当过差的人瞧见了,抓到了由头也要发作一遍,不过这话不能和丽妃说。 “娘娘这么一说,臣妾心里就踏实了,”丽妃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地说道,华丽厚重的吉服也掩盖不了丽妃浑圆的胸脯,杏贞偷偷地咽了下口水,“都怪那个肃顺!”丽妃愤愤,“架子那么大,臣妾的父亲也是礼部侍郎,他就是户部尚书而已,只不过仗着皇上宠信罢了,居然如此不给同僚面子。” “好了,妹妹。”杏贞止住了丽妃的抱怨,拉住丽妃的手,悄悄的说道,“言多必失,这肃顺可还是内务府大臣,这宫里若是没有几个他的心腹,那可真是奇谈了,小点声。” 丽妃左右瞧了瞧,吐了吐舌头,“听娘娘的。” “你也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皇上在正月里头该忙的事儿忙完了,你多带着大公主去养心殿找皇上,皇上看在大公主的份上,不会不理会你的,叫你父亲安心些,胆子这么小,怎么当差,”杏贞开了句玩笑,“过些日子,洋人还要换约,叫他养好身子,本宫还想着让他去和英夷打交道呢。” “多谢皇后娘娘栽培,”丽妃乐极了,连忙扶住杏贞朝着储秀宫走去,“皇上最近这性子真是古怪,动不动就发火呢,还有呢,”丽妃转过头看了一下,宫人们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自己的话不虞被宫人听见,就轻轻地说道,“进的鹿血也比前些日子多了,臣妾真是担心......” 杏贞点点头,“别说你了,本宫也担心,只是劝了劝皇上,皇上倒是面前答应了,背过身子还是抛在脑后了,也没办法了,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今过了年,又是要选秀的时节到了,让皇上开心是咱们的本分,别过了头便好。” “臣妾听皇后娘娘的。” 李鸿章正在和皖北兵备道按察使扯皮,已经过了年是咸丰五年了,李鸿章想着在正月的时候把团练的银饷在兵备道这里解决掉一部分,可是那个兵备道也是当惯了官的的老油子,云山雾罩,太极推手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肯松口。 “李大人,本官也有本官的难处啊,庐州、滁州、颍州、凤阳这些地方都是要靠着我这衙门转运的军粮呢,您也是知道的,僧王的大军也驻扎在颍州和亳州,那边若是周转不及时,我可是掉脑袋的!” 耐着性子和滑不留手的兵备道再谈了一会,只见自己的亲随在花厅外探头探脑,李鸿章皱了眉头,“什么事儿?” “大人,京里头来了人了。”小厮恭敬的叉手在花厅外的檐下回禀道。 李鸿章瞧着那小厮的意思,朝着皖北兵备道道台微微欠身,“哦,是下官的父亲大人寄来了信,高堂来信,少荃不敢不先去奉安,请大人少坐片刻。” “不用了,本官衙门那里也有许多事儿,咱们改日再叙吧,李大人。” “少荃恭送大人。”李鸿章将皖北兵备道按察使送出了二门,转过身子问小厮,“是京中哪儿来的人?” “来的人不肯说,不过老管家瞧着那两个趾高气扬的人,还有一个小子,估摸着是宫里头的人,管家已经安排到后头去了。” “唔,我这立刻去见。”   ☆、十一、离间之计(六) 安德海正在和杨九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庐州府美景美食,听到了花厅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安德海连忙站了起来,背上背的包裹严严实实的,李鸿章走了这件小小的抱夏,打量了站在眼前有些拘谨的这个年轻人,瞧着那微微弯曲的背,和过分中性化的脸,李鸿章猜到这必定是来自宫里头的内侍,李鸿章抱了抱拳,“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在下便是李鸿章。” 小安子略微有些拘谨,本来是想行个大礼,可转眼想到自己是皇后宫里的,不是寻常的奴婢,分外尊贵些,便只是和杨九松一起打了个千,瞧见只是李鸿章一人进了抱夏,便掏出怀中的一份火漆封口的书信,递给李鸿章,“小的姓安,叫我小安子便可,李大人一看此信便知端的。” 李鸿章接过了安德海手里的信,看到封皮上的字迹,李鸿章便知是谁寄给自己的亲笔信了——自己书房的暗格里还躺着三四封同一人写的,李鸿章毕恭毕敬地打开,不多会便瞧完了里头的内容,不由得低头猛思,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要我派得力的部下送他们去江宁,这皇后娘娘想做什么? 安德海瞧见了李鸿章思索的模样,开口笑道:“主子说了,若是李大人想知道,我这背后的东西,也可以给李大人瞧瞧。” 微微思索,李鸿章便收了好奇心,“罢了,既然皇后娘娘如此保密,在下也不敢探求什么了,安兄弟,暂且歇息一日,明日在下再派一千人任由你差遣如何?”别人的秘密还是少知道些为好。 “甚好,随我和杨九哥来的两位御前的侍卫,就暂且住在大人府上。等小的从东边回来,再从庐州府出发回京。” ......................... 太平天国春官正丞相胡以晃从安徽转回之后,杨秀清觉得他在庐州城下的表现丢了自己的人。亲自施了杖刑,春官正丞相的位子还留着给他。却不复之前的信任,被一脚踢出了天京这个小天堂,到板桥附近的大胜关驻守,这胡以晃每日借酒浇愁,日思夜想就是想着怎么才能回天京里头去,而不是在这外头临江的地方天天吹着刺骨的江风。 这日胡以晃难得酒醒,带着几个亲兵。骑着马,出来沿着大胜关的城门巡视了一番,其实巡视也只是装模作样,上游的湖口、芜湖都有重兵把守。下游的江南江北大营在去年又被打破了,清妖又没有什么水师,怎么能越过这长江来攻打自己这无关紧要的大胜关,胡以晃准备回去补个觉,再和府里头新得的美人温存温存。借此来打发这漫长无聊的时光,胡以晃调转马头沿着江回府,只见岸边有一群太平军围在一起,对着一个人手里的一个盒子指指点点。 胡以晃眯了眯眼睛,甩甩头。边上的亲兵心领神会,策马上前,不多会,那亲兵就疑惑地把那个盒子拿了过来,呈给了胡以晃,“丞相,兄弟们说这个盒子是上游飘下来的一艘船丢下来的,看着旗帜,好似是清妖的船。” “哦?”胡以晃百无聊赖地接过那个长木盒,只见木盒用一个小巧的铜锁锁着,胡以晃摇了摇,里面传来的是几声闷响,胡以晃用手边的小刀劈掉了铜锁,看到木盒子里头装着一个杏黄色绸布的长条形袋子,胡以晃丢掉了木盒子,把绸布袋子打开,里头掉出来了一卷绣着祥云图案的卷轴,胡以晃这会子觉得是不对了,正了颜色,呵斥亲兵四处散开警戒,自己慢慢卷开了卷轴。 胡以晃以前幼年时读过几年书,基本上的字还是认识的,卷轴上的骈文有些不懂,可是“约为兄弟之国”,还有后头的几句话还是清楚知道意思的,这卷轴里头的意思让胡以晃怒目圆睁,险些坠下马来! 胡以晃定了定神,把手里的卷轴仔细地卷好,像对着自己新纳的那房姨太一样温柔,又重新放进了袋子,这样似乎还不太妥当,又大声叫亲兵把地上的木盒子拾起来,重新放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子塞进了自己的胸前。胡以晃此时容光焕发,比那年被封为春官正丞相的时候还要容光焕发。 “备下马匹,和本丞相回天京!” 有个亲兵小心地提醒胡以晃,“丞相,东王九千岁上次说了,您无诏不得进京。” “无妨!这次就算九千岁要杀了我的头,我也要进京,天大的事儿和东王汇报!”胡以晃大声的说道,心头火热,若不是胸前放了个最最紧要的事物,此刻胡以晃真想袒开胸膛,大声尖叫。 ..................... 安德海在船舱里瑟瑟发抖,刚才李鸿章派出的船只顺风顺水到了江宁城下,没等船上的投石器把一个红木盒子扔出去,江宁城上就射出了雨点般的飞箭,吓得安德海连滚带爬地进了船舱。 杨九松进了船舱,瞧见安德海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安兄弟,那个盒子已经丢到了江宁城下,刚刚我还瞧了一下,有人正在城下操练呢,想必是能送到了。” “嗳嗳嗳,这便是极好,主子的意思叫咱们先在庐州府等会子,瞧瞧这边的形势如何,我是真没那个胆子敢再来这南边了,天老爷,那箭真是雨水一般的射过来!” “安兄弟放宽心,”带队的千总进了船舱,笑着奉承道,“咱们这船是广东那边洋人造的,来去如飞,逆贼肯定是追不上来的,安兄弟咱们是不是还要去镇江一趟?” “也不用了,横竖咱们已经送出去两个盒子了,剩下这个我带回去也就罢了,”安德海定了定神,“咱们快些走吧,我是半刻也不想再呆这儿了,早些回庐州府我好放心!” “好嘞,您请擎好吧!” ............. 韦昌辉拿着手中的白玉杯,望着杯中琥珀色的三十年陈酿武陵春痴痴出神,自己维持这么段无聊的闲暇日子已经有些时间了,自从杨秀清剥了自己的城防之权之后,自己的日子越发轻松了起来,连着往日里宾客如云的场景,都似乎很难再见到了。 没想到天王居然能隐忍至此,把自己后宫之中最喜爱的朱九妹姐妹花拱手让出,还越发地杜门不出,众人前去求见天王,十有*得到的都是天王在打坐,为天国祈福。 韦昌辉嘿嘿冷笑,自己是根本不相信洪秀全有如此肚量,那日天王跪在地上向杨秀清请罪的时候,洪秀全什么脸色自己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如今怕是火候还不够,什么时候自己再添一把火就够了。 北王府的侍从首领从外面急趋进来,神色匆忙,朝着正在自斟自饮的北王韦昌辉说道:“大王,城防的得到了一个要紧的东西,恰好被咱们的人拿到了手,急着要拿给大王定夺。” “什么要紧的东西,值当他这么兴师动众地跑过来巴巴的告诉本王?”韦昌辉不以为然,用象牙筷子夹了片鹿肉脯细细地吃了,自己负责弄了几年天京城的城防,心腹总有那么几个的,有什么消息,自己也能早些知道,那亲信连忙上前把拿到的红木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呈给了北王,韦昌辉瞧到了里面的东西,本来若无其事脸立马变了脸色,他一把夺过了那黄布包裹着的东西,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到关键的地方,不由得大喜过望,连白玉杯中的武陵春倾倒了出来,浸湿了自己的龙袍都恍然不知,“好好好好,真是想瞌睡,天上掉下来了枕头!你出门叫轿夫准备好,我要立刻去天王府!” “东王那边若是问起......” “就说本王要请天王为自己的未出身的孩子祈福。” “是!” “朕闻上天有好生之德……中原江南生灵涂炭,朕不愿万民泣血……愿和东王杨划江而治,约为兄弟之国……钦哉!” 清秀正挺的墨字写在黄绫之上,每个字都是那么地清晰,似乎直接刻在了洪秀全的心上,字字带血,又好像是黄钟大吕,一遍又一遍地在这位人间神袛的心里敲着。 划江而治!兄弟之国! 胡以晃策马一路奔驰,到了东王府制式恢弘的彩楼前下马,那个盒子被胡以晃视若珍宝地捧在手里,东王府前头地侍从瞧见了,连忙上前行礼道:“我的大丞相!东王爷爷都已经颁下谕旨,不许丞相你无故进京,您这私自回来,不怕东王发怒,点了你的天灯?” 这就是胡以晃素日里门包塞的极勤的缘故,也是胡以晃是杨秀清心腹的缘故,不然东王府的侍从不会如此热络。胡以晃得意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白玉扳指丢给了那个迎上来的侍从,“不相干,今个我回来是有个极好的消息禀告东王,叫你卖个乖,到时候跟着我一起进殿,东王九千岁必然会赏你些什么的!” “那我可就要托丞相的福了,您先等着,我这就进去给您通报。” “和王爷禀告,就说我有泼天的大事要告诉大王,这才冒死赴京的!”   ☆、十二、天京事变(一) 洪秀全瞧了眼前的那刺人眼球的明黄色诏书,脸上的颜色变了变,却又平静地将黄綾卷了起来,放在御案边上,“北王弟何须惊讶,这必然是清妖想出来的离间之计,不得当真的。” 我才不管这是不是离间之计,我只知道有人把刀把子送到我的手里来了,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韦昌辉往前膝行了两步,伏在地上,凄厉地低声叫道:“天王!天王!这绝对不是清妖的诡计,前些日子小弟在江北就听闻,清妖军中均以为杨秀清那厮才是天国主宰,成日里骂的杨逆杨逆的,这话的意思,那就是他们只认杨秀清!所以清妖的狗皇帝才会下了这个议和的密诏,说要和杨秀清南北分治,约为兄弟之国!” “之前清妖可是半点要议和的意思都没有,向来对着咱们天国是赶尽杀绝,若不是这次有天王庇佑,灭了江南江北两大营,这清妖的皇帝又怎么可能下诏要议和,可见此事是真!”韦昌辉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神色哀哀,“胞弟是无谓,将来就算杨逆登极,我也是北王,可是天王,您的位置将会是何处!” 洪秀全悚然惊容,扶起了韦昌辉,“更何况前些日子天王您也瞧见了!那杨逆如此无礼,居然想杖打天王,还将天王的娘娘杨九妹霸占,胞弟真是肝胆欲裂,恨不得一刀杀了那逆贼!” 洪秀全让韦昌辉坐下,点了点头。“东王胞弟确有不敬之处,不过那是天父下凡的缘故,倒也不能怪他,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吧。” 走出天王府的韦昌辉改了脸上的哀色,转过头嘿嘿冷笑了一声,这天王也是如此的虚伪,明明是心里是对着杨秀清早已忍无可忍,千肯万肯地要杀了他,嘴里还是满口兄弟情义,就是瞧见了清妖要和杨秀清南北分国了。还如此的无动于衷。真是一等一的演戏高手! 不过自己的演技也不赖,韦昌辉骑上了马,看到前头金水桥横贯,红墙巍峨的天王府。眼中一阵火热。转过身子。狠狠挥了下马鞭,望着自己的北王府去了。 .................... 时间转回到咸丰四年十二月在北京紫禁城养心殿里头,咸丰皇帝呕血的那个晚上。“皇上,这江南江北大营不急着重新建,臣妾倒是有个法子,”杏贞坐在咸丰的窗前,目光炯炯,“能让发逆自相残杀!” “兰儿你快说,”皇帝握住了杏贞的手,“你若是能救眼前之急,朕什么事儿都答应你。” “臣妾就想着皇上的身子能好,心情疏散些就罢了。”杏贞反握住了皇帝冰凉的双手,对着伺候在殿内的杨庆喜、如意、双喜等一干太监说道:“你们都退下。” 杨庆喜瞧着咸丰皇帝,皇帝挥了挥手,杨庆喜这才带着两个小太监出了寝殿。 “皇上可听说过那发逆的洪秀全和杨秀清的事儿?” 皇帝点了点头,“倒是听说过一些事,洪秀全不理事务,只是打坐而已,政事一律委了东王杨秀清办理,杨秀清还有节制诸王之权,和摄政王无异,”咸丰微微凝眸,“皇后这是要往这边下功夫吗?” 杏贞避而不答,自顾自说起了事,“洪秀全号称天父次子,耶稣亲弟,本应该是发逆中最最尊贵的第一人,”杏贞倒了碗热腾腾地奶茶给咸丰皇帝,“可是这杨秀清也是不简单,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天父下凡附身在他身上!” 浸淫于政治场上多年的咸丰皇帝敏锐地抓住了这里头的矛盾:“那岂不是洪秀全反而要听命于杨秀清?” “正是,天父若是下凡,发逆之中,就算洪秀全也要跪下听命,您说这两个人能和衷共济吗?”杏贞说了这个,又想到了后头太平天国必然发生的天京事变,准备火上浇油,“所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这以前发逆四处奔波,朝不保夕,两人尚能同心协力,风雨同舟,可如今定都江宁,又打败了江南江北大营,江山稳坐,可这天父还屡屡下凡,呵斥洪秀全,皇上,您说这是好事儿吗?” “对着咱们当然是好事儿!”咸丰皇帝脸色浮出来了一缕喜色,“那兰儿你计将安出?” “皇上且要恕我妄言之罪......”杏贞尚未说完这句套话,就被咸丰打断了“且别说这些,快说说你的妙计。” “是,既然这杨秀清九千岁想当万岁,万岁何不成全他?” “话虽如此,离间之计甚妙,可杨秀清和洪秀全不上钩该怎么办?” “那就要请皇上成全他了,”杏贞斟酌了一番,还是把心里突然想到的大胆之极的法子说出来,“修国书给杨秀清,划江而治,南北分朝!” 咸丰皇帝悚然变色,脸上露出一种“你居然会出这种主意”的震惊表情,正欲开口训斥杏贞,话还没开口,原本恼怒的表情低低地沉浸了下来,阴着脸若有所思,只有皇后一个人低低地声音在养心殿内飘荡。 “皇上若是修国书给江宁,说为江南子民着想,愿与发逆划江而治,约为兄弟之国。自然,是要和杨秀清约为兄弟!” “臣妾知道这事儿若是露给外头的大臣知道,决然是不肯的,但若皇上自己个知道这个是离间之计,那也不算什么,只要悄悄地瞒着外头的大臣便是,若是皇上觉得丢了大清颜面,那臣妾今日就是来看望皇上的,有关江南的事儿,皇上您一个字都没和臣妾商量过。” 些许是接受了杏贞长期以来的实用主义观念,咸丰不觉得这计谋有什么不妥,只是脸上还觉得火辣辣地,“这计谋倒是不错,若是能一封诏书便能除去杨秀清亦或者是洪秀全,朕的脸面丢上那么点也是无妨。” “皇上,请让臣妾来执笔,”咸丰皇帝讶然,拿眼看着杏贞,只见自己的皇后坐在炕边沉着冷静地说道,“非是臣妾矫诏,若是事发,外头的大臣不肯善罢甘休,皇上就说是臣妾的主意,国书也是臣妾写的,这样无损皇上颜面。”(未完待续。。) ps: 要推荐票可以吗。。。。。   ☆、十二、天京事变(二) “兰儿,你这是什么话,”咸丰皇帝感动了,“朕和你夫妻一体,怎么可能如此。” “皇上明白臣妾的心便好,臣妾和大阿哥除了皇上,还能靠着谁呢,只能是尽自己所能罢了。”杏贞转了话题,“若是这计可行,皇上倒是该想想如何将这国书写的真些,谁为兄,谁为地,最要紧的是国土如何分?” “唔,”咸丰皇帝点了点头,“自然大清为兄,发逆为弟,哼,真是便宜了他杨秀清,”皇帝掀开被子,搭着杏贞的手到了挂着大清版图的墙壁前头,杏贞拿起了边上的灯笼帮着皇帝照明,“这给的地方大了不好,小了也不好,膏腴之地自然也不能给,皇帝您看看,怎么样才好啊。” ............ “快取地图来!”原本是懒洋洋地据坐在榻上的杨秀清睁大了眼睛,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手里清廷寄来的诏书,半响才一叠声地叫伺候在身边的侍从官取地图来,胡以晃这时候才舒了一口长气,用衣袖擦了擦额边的细汗,杨秀清瞧见了胡以晃的样子,开口大笑,“好你个老胡,还算你机敏,办好了这件大事,若是这个东西落在天王手里,我可真是要吃挂落咯,起来吧。” “大王这说的是那里的话,想必天王也不敢给您吃挂落,大王如今手握朝纲,军功赫赫,凭他是谁,也不敢对您不敬,横竖还有天父在后头呢。”胡以晃连忙站了起来。垂手恭维着。 “你话倒是实在。”杨秀清用手指头点了点胡以晃,笑着说道,侍从官拿进了地图,杨秀清心情大好,吩咐那个侍从官,“你去账房领一百两金子,差事当的好,是本王赏你的!” 侍从官连忙跪下谢恩退下,杨秀清打开着地图,胡以晃连忙上前帮着杨秀清打开地图。杨秀清红着眼睛瞧了瞧地图。又看了看手中咸丰皇帝写的诏书,在地图上用手划出了一个范围。 “这清狗的皇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天京以南至太湖边,长江以北的安徽省。还有着江西、福建全省。嘿嘿。苏杭这块肥硕的土地倒是也知道不肯给咱,可是到时候还由得了他?嘿嘿。”杨秀清点了点头,“看来清妖是被咱们的天兵天将打怕了。想着划江而治,这两省之地,本钱倒也不小,可是若是真的是约为兄弟之国了,这东南半壁,咸丰他还想保得住吗?咱们可是广西、湖南一路杀过来的!” 胡以晃识趣地立马三跪九叩,“小的参见万岁爷,东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嘿嘿,老胡啊老胡,如今这么叫太早了些吧?”杨秀清志得意满,哈哈大笑,却又不否认,“起来吧,要是九千岁真有那么一天,自然有你的好处,封你一个王!就叫宣王!这个好消息还是你带来的!” “多谢万岁!”胡以晃大喜,连连磕头再三才起身,“不过万岁爷,”胡以晃改了称呼,“这清妖恐怕不是真心议和,就是想着先喘一口气,两座大营覆灭的打击太大了,等他们缓过气,什么脸面自然也不会要的,到时候立刻也是大军来攻的。” “我岂有不知,”杨秀清眼露精光,“先把咱们家里头的事儿料理利落了,再对付外头的事儿去!”杨秀清嘿嘿冷笑,“我们料理了家里头的事儿,这东南半壁,就是咱们的了!两广、湖南、江西、浙闽,都是咱们的!那时候,鹿死谁手,还不可知呢,宣王,你说是不是啊?” 胡以晃的骨头都被叫轻了几两,浑身上下的毛孔打开,整个人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的舒坦,连忙再行礼,“小的都听万岁爷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秀清今个晚上是兴奋极了,“你且回去,不过,还要老胡你受点委屈,如今咱们还要演戏,叫侍从官在外头打你二十鞭子,表示你无诏进京,本王给你的惩罚——这天京城里头,耳朵和眼睛可太多了!你且回去,等我在天京城里头准备的差不多了,再叫你连夜进京,到时候,”杨秀清把手里把玩的白玉球塞到胡以晃的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拿着诏书往后殿走去,“到时候,这天地就要换一个模样了!” “是!”胡以晃激动万分,握住手里温热的白玉球,行礼之后出去领那二十鞭子了。 杨秀清疾步转到了后殿,只见朱九妹两姐妹花正在宽衣解带,边上放了一个巨大的银边木桶,里头热气腾腾,两人正准备沐浴,杨秀清见到眼前的酮体,心头火热,一把抱住了姐姐,手脚并用,把姐姐的薄纱一副撕掉了两半,又把妹妹也推倒在榻上,姐妹花一起吃吃笑了一番,又听得一声惊呼,杨秀清挺身进了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姐姐的柔软处,咬着牙,用力的征伐了起来。 ……… 韦昌辉和石达开的仪仗在东王府前的彩楼停下,两人出了轿子,寒暄了一番进了东王府,后头又跟来了燕王秦日刚。 “石头,”韦昌辉叫着石达开的小名,“你可知道今个东王宣召咱们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儿吗?” 石达开摇了摇头,“弟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老秦你呢?” “两位王兄都是统兵的大王,小弟猜想这年节已过,大概是又要和清妖动兵了吧。”秦日刚说道。 果然如同秦日刚所猜想的那样,杨秀清受了众人的朝拜,便下令:“北王兄弟去芜湖督师,五月之前要把庐州府打下来,燕王兄弟你去丹阳往南边打去,翼王兄弟,这江西还是你的事儿!江南江北大营已经破灭,江东就是咱们的了!这天国的基业不怕大,只怕不够咱们挪腾的!今个就出发,本王在天京城,给着各位兄弟坐镇后方!” 三人轰然领命,韦昌辉心底隐隐觉得不对,如此一来,天京之中岂不是就只剩下两位最关键的领袖了? 东王和天王! 韦昌辉上了自己四十八人抬的轿子,略一沉吟,便吩咐边上的心腹,“你去天王府,悄悄地去,别叫人发现了,和天王禀告,就说我随时等着天王的差遣!” 芜湖又不远,天京瞬息可到!(未完待续。。) ps: 依然求票!   ☆、十二、天京事变(三) “皇上您可知堡垒最容易是那里被攻破的?”杏贞在养心殿暖阁里头写好了三卷国书,得意地笑道自问自答,“便是这堡垒的内部,只要咱们缓上一缓攻势,发逆的内部必然要生乱,毕竟,这至尊只有一个位置呀,那洪秀全若是还继续吧这天王当下去,必定要有所反应,若是杨秀清真想天父下凡,把这洪秀全取而代之,也必定要上钩;所以这东西给谁都无妨,发逆他们无不管咱们这是不是真的,只要能成功地捣乱,臣妾这抄的东西就派上用场了!”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此计大妙,有群英会蒋干盗书,曹操中计的风范,”皇帝握住了杏贞的手,略带感激地说道,“兰儿你真是长了一个玲珑心呢。” “皇上真会说笑,皇上只要开心了,臣妾就开心。” ……… 就在三王出了天京城的第二天,迫不及待的杨秀清就上演了他人生之中最辉煌最精彩的一出大戏。杨秀清再次打出自己天父下凡的王牌,开始表演内涵最为深重的下凡大剧,地点选在东王府。 洪秀全来不及坐上他那一百零八人抬的轿子,只让两个人抬着轿辇到了东王府,刚刚下了轿辇,就看到杨秀文披头散发地站在东王府大门的汉白玉基石之上,洪秀全连忙跪倒,“小子恭听天父教导。” 天父附身的杨秀清袒露着胸口,赤脚站在东王府门口,边上的侍从跪了一片,连街上来往的行人也一同朝着杨秀清跪下,天父翻着白眼,声音洪亮,在街上激荡。天父厉声呵斥道:“尔与东王皆我子,东王有咁大功劳,何止称九千岁?” 洪秀全险些咬碎了牙。欺人太甚,这天国的万岁只能有一个。杨秀清啊杨秀清,你这是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啊!半响没有答话,天父复又震怒了起来,“尔为何不敢答话!” 洪秀全无奈,只能答道:“东王打江山,亦当是万岁。” 天父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再问:“东世子岂止是千岁?” 到了这步田地。还在乎什么东王世子,天王洪秀全木然,怒火万丈却又不能发作出来,只能机械地一字一句地答道:“东王既万岁。世子亦便是万岁。且世代万岁。” 天父见演出目的达到,满意地笑道:“我回天矣。” 杨秀清也得意地笑了,不再说话,径直转身回到东王府,命人关上了大门。只有天王还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边上的侍扶起了洪秀全,此时的洪秀全已然笑容满面,对着东王府的侍从官笑着说道:“天父传下旨意,东王弟亦要当万岁。我瞧着二月初二的日子甚好,就在那天行东王九千岁升为万岁的典礼!我们兄弟共享天国富贵!” “天王万岁,东王万岁!天王万岁,东王万岁!” 洪秀全瘫倒在了轿子上,一路恍惚地回到了天王府,连自己怎么进了金殿都不知道,直到女官奉上了仙露茶,这人间的神袛被热茶杯烫回到了现实,这才想起了刚才在东王府门口当着众人面受的侮辱,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把描着万寿无疆的茶碗狠狠地掼在地上。 “来人!”外头进了侍从官,洪秀全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官,“这个贱婢冒犯了朕,拖下去即刻乱棍打死!” 侍从官把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的女官拉了出去,外头只传来几声闷哼声,侍从官进来禀告:“天王,已经处置了。” 洪秀全点了点头,怒火平复了些,可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准备笔墨,你连夜将朕的亲笔信送出天京城!” “是!” 北王说的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 韦昌辉率了大军刚刚渡过长江,尚未走到浦口,就接到了天王的亲笔信,拈着鼻子看完了天王写的狗屁不通的打油诗,韦昌辉笑了,笑的是如此的得意,如此的意气风发。 “你回去禀告天王兄,胞弟我即刻折返天京城,率兵勤王!” 杨秀清啊杨秀清,如今终于到咱们算总账的时候了! 咸丰五年正月二十八日,子时,天京城。 两队人马在城下汇合,人马嘶鸣声如沸,天京城的城墙上却无半点反应,打头的韦昌辉朝着迎面而来的燕王秦日刚点点头,“老秦,你也来了。” “天王宣召,不敢不来,”秦日刚在马上给北王韦昌辉行礼,“何况那贼子往日里欺人太甚,我早就想要和他拼命了!” 韦昌辉点了点头,“前次的事儿我也是迫不得已,秦老弟你别放在心上。” “北王哪里的话,那都是那个人弄的好事,得罪了咱们许多人,叫的天京城内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不过也是多亏了他,不然今日咱们能进城。” “秦老弟你说的极是,咱们且等着吧。”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天京城的玄武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里头出来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太平天国兴国侯陈承瑢! 陈承瑢是广西滕县人,是陈玉成的叔叔,此人短小精悍,以赶车为生,年纪与杨秀清相仿,文化水平不高,鬼点子却不少,是拜上帝会的元老之一。金田起义时,就与秦日纲、林凤祥、李开芳、罗大纲等人一起带兵打仗。作为太平天国的老兄弟,八面玲珑的陈承瑢,一步一个脚印,先是做洪秀全的贴身警卫,后来在杨秀清的提拔下,升任指挥、检点。攻下南京后,升任地官副丞相,同年再升天官正丞相,接替刚升为燕王的秦日纲的位子。咸丰四年被封为兴国侯,后来又被改封为佐天侯,是朝内官的首领人物,协助杨秀清总理国务。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性格机警的杨秀清,非常看重同样机警的陈承瑢,引为心腹,委以重任。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让杨秀清想不到的是,陈承瑢对老领导杨秀清不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心存怨恨。 这是为什么呢? ps: 求月票和推荐票,打滚的求!   ☆、十二、天京事变(四) 陈承瑢虽然狡诈,却也看不惯杨秀清的飞扬跋扈。要想搞清楚陈承瑢什么时候完全站到了杨秀清的对立面,还得从燕王秦日纲“牧马人事件”说起。 咸丰四年五月,燕王府有一个养马的马夫,坐在府门前休息,正好碰到杨秀清的同庚叔(同年生兄弟的叔叔,并非亲叔叔)路过,马夫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没看到,没有按太平天国的规矩站起来敬礼。这下惹恼了这位同庚叔,抢过马夫的马鞭,狠狠地抽了马夫两百马鞭子,然后五花大绑,送交秦日纲,让他看着办。 秦日纲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马夫又被气急败坏的东王同庚叔送到主管刑事案件的翼王岳父黄玉昆那儿,要求黄玉昆再打马夫一顿军棍。 黄玉昆把事件经过问个清楚之后,认为马夫违制,有错在先,但是同庚叔已经打了两百鞭,也算惩罚得差不多了,建议就这样结案算了。 东王同庚叔闻言大怒,一脚踢翻黄玉昆的办公桌,怒气冲冲地跑到东王府,向杨秀清告状,要求东王主持公道。 杨秀清一听,勃然大怒,这还了得,打狗也不看看主人! 杨秀清把石达开叫来,命令他把岳父黄玉昆先关押起来再说。石达开觉得杨秀清有点小题大做欺负人,一个马夫,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就算违了礼仪制度,打了两百鞭子也够了吧?石达开一来认为岳父没有做错,二来也不忍心亲自把岳父打入大牢。就没有立即执行东王的命令。 黄玉昆既看不惯东王的嚣张无理,也不想女婿为难,眼见东王如此蛮横,很是灰心,担心以后没法开展工作,于是提出辞职,以示抗议。 秦日纲是个直性子,一看黄玉昆因为自己吃了亏,觉得有必要支援一下表示回报,便也提出辞职。 紧跟着黄玉昆和秦日纲辞职的。还有东王府帮着处理朝政的陈承瑢。他觉得杨秀清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颠倒黑白不可理喻,作为秦日纲铁杆弟兄的他,也觉得有必要危难之处见真情,向兄弟伸出援手。 原本希望集体辞职能唤醒杨秀清。没想到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的疯狂反击。 杨秀清彻底被激怒了。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不听话。会有这么多人跟他对着干,会有这么多人胆敢冒犯他的尊严! 杨秀清发令,把秦日纲、陈承瑢都锁拿起来。交给韦昌辉处理。韦昌辉知道杨秀清这又是在考验和整治自己,决定坚决站在杨秀清这边,严厉惩罚牧马人事件的所有成员,以获得杨秀清的欢心。判罚的结果,秦日纲被打了一百棍,陈承瑢二百棍。黄玉昆更惨,打了三百棍不说,还被革去卫天侯侯爵,降为普通士兵。杨秀清的羞辱,让黄玉昆羞愤交加,投水自杀,幸亏被人救起。 最惨的是那个马夫,竟然因为一时疏忽失礼,就被残酷地五马分尸。 按照太平天国六十二条法律,只有叛国投敌才能处此极刑。 太平天国在1854年颁布的法令中,关于仪仗队出行时,的确有回避跪拜的规定,一共有三条。 第一条是“凡东王、北王、翼王及各王驾出,侯、丞相轿出,凡朝内军中大小官员兵士如不回避,冒冲仪仗者,斩首不留”; 第二条是“凡东王驾出,如各官兵士回避不及,当跪于道旁,如敢对面行走者斩首不留”; 第三条是“凡检点、指挥各官轿出,卑小之官兵士,亦照路遇列王规矩,如不回避,或不跪道旁者斩首不留”。 韦昌辉为了自保,博取杨秀清的信任,不惜成为滥用刑法的帮凶。从太平天国苛刻的礼仪类刑法来看,这个同庚叔,显然还没到足以让马夫处以极刑的级别,就算马夫故意失礼,也用不着斩首。 这个可怜的马夫,没有留下他的姓名,就被东王杨秀清滥用自己的权力,终结了在他看来极其卑微但却同样宝贵的生命。 杨秀清用自己的权力和无理取闹,破坏了自己颁布的法令,终于夺取了“牧马人事件”的全面胜利,所有反东派全部受到严厉的惩罚,他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是个赢家,打了一个彻底的歼灭战! 洋洋得意的是杨秀清一个人,黯然**的是一群人——秦日纲、黄玉昆、石达开、陈承瑢。 杨秀清也许不会料到,他的歼灭战,消灭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除了无辜惨死冤死的马夫,被他无理惩罚的这一批人,都将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一个道理——自作孽,不可活! 在这一批人当中,有一个人,将会是歼灭杨秀清战役中至关重要的角色! 他,就是陈承瑢。 正是陈承瑢,让杨秀清彻底走上了不归路。陈承瑢的演技,比韦昌辉更加高超,他根本就不需要戴上面具,就能麻痹表演系高才生杨秀清。陈承瑢不动声色,依然尽职尽责地伺候着杨秀清,协助他打理着天国的军政大事,一面暗暗地等待着抽出屠刀的那一刻。 陈承瑢走出了玄武门,朝着北王和燕王行了礼,淡然地开口道:“北王燕王,城门已经打开,东王也已经入睡了,大军进城吧!” “翼王还没有进京?”问话的是韦昌辉。 “翼王坐着船西去,恐怕没有咱们这么快。”秦日纲接话道。 “那这泼天的富贵就是咱们兄弟分享了!”韦昌辉一挥马鞭,领着大军入城,“走,咱们去东王府!” 陈承瑢引导韦昌辉和秦日纲,还有他的三千精兵,悄然进城,迅速控制重要街道和眺望台,派重兵把守。 控制了外围后,韦昌辉率最精锐的牌?手,从正门攻进东王府。 大胜之后,人的警惕性自然下降到最低点。击垮江北大营,尤其是打破江南大营后,天京城外基本安全,将韦昌辉、石达开和秦日纲一帮人派到前线后,杨秀清更是高枕无忧,东王府的警卫力量和警卫力度,都松弛下来,结果被韦昌辉钻了空子,迅速杀进东王府。 面对强大而完美的集体谋杀,天父第四子、东王杨秀清显得那么无力。杨秀清还来不及表演天父下凡,他的头颅就已经滚落在韦昌辉的脚下。 咸丰五年正月二十九日寅时初,杨秀清喋血天京!(未完待续。。)   ☆、十三、初涉政务(一) 韦昌辉把剑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放入剑鞘,如释重负。 从九重天府传来的厮杀声,提醒韦昌辉杀戮暂时还没有结束。 东王府那些忠诚的牌刀手,还在进行不屈不挠的抵抗。他们对于东王,有着难以割舍的尊敬和爱戴;对于天父,他们也有着长期以来养成的拜,尽管他们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天父在关键时刻不来下凡。 “嘿嘿,传令下去,”韦昌辉把还来不及闭眼的杨秀清的头颅捡了起来,温柔地把杨秀清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语气也是各位的温柔,“东王府上下,鸡犬不留!” ...................... 韦昌辉提着杨秀清的血肉模糊的脑袋,跨过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带领秦日纲和陈承瑢来到天王宫,向天王洪秀全复命交差。 “天王,”韦昌辉浑身铠甲,单膝跪地,身后滴答滴答留了一路的血迹,身后跟着是同样浴血的秦日纲和陈承瑢两人,“东逆已经授首!首级在此!” 洪秀全看到了天父四子,自己的四弟的头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四弟啊四弟,今个怎么来不及天父附身下凡训话了?今个怎么不要杖打朕了?”洪秀全拿起了杨秀清怒目圆睁的头颅,断了的脖子里头流出了鲜血把洪秀全的龙袍染上了几道触目的血迹,“哈哈,你既然如此喜欢和天父同在,今日就让你去大天堂,和天父永远地在一起!” 没有天父下凡管教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天王,还在杨秀清的船房里头瞧见了这个东西,臣弟不敢擅专,请天王发落此物。”韦昌辉拿出了在杨秀清手里的催命符,杏贞写的国书。 “朕就知道,不然杨逆不会如此大胆。想当万岁!” “天王,如今杨逆虽然授首,可是咱们要如何和天国的兄弟们交代?”问话的是燕王秦日纲。 洪秀全放下来的心,随即又悬了起来。 为天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天父上主皇上帝真神真圣旨劝慰师圣神风禾乃师赎病主东王杨秀清,怎么一夜之间就被自家兄弟干掉了?怎么向兄弟们解释?这是个不得不交代清楚的问题! “待朕想一想。” 天刚蒙蒙亮,天王洪秀全发布了天王圣旨,说“东孽”(杨秀清)窃据神器,妄称万岁,已遭天殛。 天京城炸开了锅! 北王、燕王众军在凌晨突袭东王府,东王被杀。东王府内数千男女被杀尽。其后北王以搜捕“东党”为名。大杀异己。众多东王部属在弃械后被杀。平民也不能幸免,随后血洗南京城,约二万余人被屠杀。一时间,天京城内尸横遍地。呜咽连连,从城内河道漂出的尸体,如过江之鲫,他们衣着黄红两色,像极了被集体下毒杀害的金鱼,鲜血染红了滔滔东流的江水。 翼王石达开十余日后到天京,进城会晤北王韦昌辉,责备滥杀之事,不欢而散。连夜匆忙缒城逃出城外。北王未能捉拿翼王,尽杀其家属及王府部属。翼王从芜湖起兵讨伐北王,求天王杀北王以谢天下。此时在天京以外的太平军大多支持翼王,北王在势急下攻打天王府,但最终败于效忠天王的将士及东王余众。最终北王韦昌辉于咸丰五年二月十五日被杀,其首级被函送安徽石达开营中验收,燕王秦日纲及陈承瑢不久亦被处死。 在扬州城外平岗驻扎的江宁将军在二月初的时候,得到斥候来报,说是长江流下了不少太平军的尸体,约有万余人之多,祥厚差点拿手里的马鞭把那个斥候抽了个半死,“什么,发逆死了万余人?你当爷爷我是个棒槌?如今江南江北大营破了,江宁边上那里还有什么能打仗的!” 如此一番之后,那个斥候赌咒发誓,“全是穿着红色黄色衣服的长毛,泡在江中沉浮的,像金鱼儿似的,军门,我要是半句瞎搅合,您老就抽死我,我也绝不多说二话!” 祥厚还未来得及出营门去瞧瞧热闹,那厢又一个斥候进来禀告:“在扬州的发逆大军往南边撤退了!” 祥厚大喜过望,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自己可要接住了!“快派人盯着撤退的发逆,别是给咱们下套,杀咱们一个回马枪,还有,去联系南边的张国梁,他那边离着江宁近,说不得就能知道江宁发生了什么事儿!” 两江的折子进京的时候,小安子已经早就回宫里头复命了,在宫女们面前大肆说自己在南边的英勇无敌,只有帆儿叽叽喳喳地和小安子争辩,一时间,储秀宫里头热闹极了,连挂在云朵般开的茂盛的杏花树下两只鹩哥也不甘寂寞,像模像样地学着帆儿的话。 “骗人精!” “胆小极了,胆小极了!” 大家哈哈大笑,在体和殿前头嬉闹着,小安子涨红了脸,“帆儿你老是小瞧我,什么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男子气概,说不得也要和前朝的公公们一样,外出领兵杀敌去!” 帆儿正欲反唇相讥,体和殿外头就传来了杨庆喜的声音“这里可真够热闹啊”,原本散漫的宫人们肃穆了起来,朝着走进来的养心殿大总管施礼,帆儿是皇后的贴身婢女,身份与别人不同,开口问道:“杨公公,这会子您老过来做什么,不会是来打赏我们这些人吧?” “帆儿你这张嘴巴呀!”杨庆喜用手点了点帆儿,“是万岁爷请皇后娘娘去养心殿呢。” “哦?”杏贞放下了手里头的书,扬了扬脖子,“什么事儿你知道吗?” “回娘娘,是南边的大喜事儿!”杨庆喜满脸堆笑,“万岁得了南边的好消息,连连叫了几次的好,这会子刚散了军机,让奴才赶紧来请主子娘娘呢?好像说的是发逆内杠了!死了好些人。” 杏贞起身,杨庆喜伸出手让杏贞搭着,“这是喜事,也是你的喜事,这好事儿我也不妨和你说,上次本宫让你侄子去南边,办的就是这件大事,杨公公你就等着你的侄子选个好官吧!” 杨庆喜连忙点头哈腰,“全靠娘娘栽培,全靠娘娘栽培!” ps: 杏贞终于要开始走到前台来了,大家的票票呢?!?!?!?   ☆、十三、初涉政务(二) “你的侄子倒是稳重的很,若是堪用,本宫栽培也是应当。” 杏贞来到了养心殿,瞧见军机章京带着几个苏拉往着养心殿里头送折子,一个小太监接过了如山般的折子,颤颤巍巍地拿进养心殿。 皇帝今个精神好得很,看见杏贞进来,连忙招手让她也上炕,“兰儿啊兰儿,朕啊真是服了你了。”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杏贞,“你这女诸葛真是算无遗策啊。” 接过了手里的折子,杏贞一目十行地看完,虽然从杨庆喜的口中知道了江宁里头发生的事儿,可还是按捺不住心里头的激动和雀跃,早两年让最擅长军事的杨秀清挂掉,实在是太爽了。 杏贞连忙起身恭贺,又笑着道:“皇上洪福齐天,臣妾为皇上贺,为中国贺。” “那里比的了你,片纸让杨逆、韦逆授首。”咸丰皇帝拉起了杏贞,高兴地说道。 “臣妾就算再厉害,也飞不出皇上的手掌心呀。”杏贞捧了下皇帝,“眼下已经有童谣说皇上的圣德了!” “哦?兰儿你说给朕听听。” “天父杀天兄,江山打不通,长毛非正主,依旧让咸丰。”杏贞和皇帝各自坐下,“这发逆往日就靠着什么天父下凡来造谣生事,蛊惑人心,如今这天兄居然杀了天父下凡的杨秀清,皇上您说,那些发逆心里之前坚信的如何不会动摇,这远远比杀了那么几万人,厉害多了。”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咸丰皇帝摇了摇头,幸灾乐祸地说了这么一句,“想必杨秀清、韦昌辉的余孽还不少,朕已经交军机拟旨,让两江等地招降他们。” “那既然是招降,臣妾觉得还是不要杀降的好,”杏贞想起了清军最会的招数。便是杀降,“倒不是他们不该死,只是咱们也需做戏给那些还和朝廷对着干的逆贼,瞧瞧,反正之后咱们仁德,还是高官厚禄地养着,若是投一个杀一个,以后再想着发逆投降那就难了,横竖是死,还不如死战到底呢。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千金买马骨。” “兰儿你说的极是。”咸丰皇帝赞许的说道,“眼下就算朕再想杀人也该忍着,叫地方卸了他们的武器,不让他们再掌兵便是。些许的官职,朕给得起。” “皇上英明,眼下这江南江北大营也可以再建了起来。” “如今这发逆去了两个心腹之患,倒是还不能轻松着啊,江南大营就叫张国梁再建便是,他是一员猛将,江北这边倒是要好好瞧瞧,让祥厚先顶着,再派绿营去便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咸丰皇帝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拈了下鼻梁,瞧着放在案上叠地半人高的奏章,厌倦极了。“这朝廷的糟心事儿真够多的!” “臣妾觉得皇上也该找几个人帮着分担下。如今这军机难道都不干事么,倒叫皇上这么辛劳。”杏贞瞧着皇帝的脸色,若无其事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里能找来别人帮忙,”咸丰皇帝先是哑然失笑,却又瞧着杏贞喃喃自语“帮忙帮忙”,杏贞若无其事地笑道,“皇上您干嘛这样盯着臣妾,叫人心里发毛。”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折子丢在一边,“兰儿,要不你帮着朕批折子吧。” “皇上,这怎么行,臣妾乃是后宫,怎么能帮着皇帝批折子呢。”杏贞连忙拒绝,眼中有一道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嗨,你往日里帮着朕出了如此多的好主意,那时候怎么忘了自己是后宫了?”咸丰皇帝先是取笑了一番,“朕瞧着你的主意出的极好,兰儿你也说朕累极了,那怎么还不帮着朕分担些?” “臣妾不通外事,怕是耽误了国家大事呢。”杏贞还在推脱不已。 “唔,也无妨,”皇帝想了个法子,“折子还是朕来看,你呢帮着朕批好便是……如此你也无需懂外头的事儿,照葫芦画瓢便是,如何?横竖后宫里头的事儿不多,大阿哥又有奶娘照顾着。” 杏贞盈盈拜倒,“皇上有命,臣妾自然听从。”复又站了起来,上前依偎在皇帝的怀中,握住了象征皇权的朱笔,听着皇帝的意思,在写满字的折子上轻轻一划,端正地写起字来。 在一百多年后的一个大学教授叫南中天,上了一个很热的历史类宣讲节目,叫做《百家讲坛》,他说到在1855年初在北京紫禁城养心殿里头发生的这件事,冷静地分析道:“皇后通过对付太平天国的诸多计策之中,展露了自己非凡的政治头脑和军事才华,因为皇后和咸丰皇帝夫妻一体,又诞下了那时候唯一的一个皇位继承人,所以咸丰皇帝对皇后,丝毫没有对着恭亲王这些有可能篡夺皇位人存在的忌惮之心,完全信任了皇后,将批折子这样象征皇权的权利交给了皇后,从这个时候起,叶赫那拉皇后就开始走到了前朝来,通过看折子,来熟悉了政务,为日后如鱼得水般地掌握乾坤,提供了长时间的学习和揣摩。” 第二日,杏贞在储秀宫和丽妃贞妃料理了些六宫的琐事,杏贞想了一会子,还是半遮半掩地把话和两位宫中的掌权人物说了,“今个开始,每日的午后我都要去皇上的养心殿瞧瞧,帮着皇上磨墨抄抄东西,这六宫里头的事儿,妹妹你们两个多担待着点。” 丽妃到底心思淳朴,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贞妃眼珠微微一转,以前怎么没有这回事,都是谁到养心殿伺候,谁伺候皇帝批折子的,如今怎么这样还要特意每日要皇后去当这样的事儿,贞妃心里存了狐疑,却也不露出来,只跟着丽妃称是。 “娘娘肯让咱们帮衬着六宫的事儿,那是臣妾们的福分,那里会是辛苦呢。”丽妃说道。 “咱们还是要伺候好皇上最紧要,这些琐事得空的时候打发下时间便好,贞妃妹妹,你若是得了空,也常来瞧瞧大阿哥,本宫瞧着他倒是喜欢你的紧。”真是奇怪,大阿哥就是喜欢贞妃抱着,第二喜欢是皇帝抱着,最不喜欢就的被杏贞这个做娘的抱,每次抱都要嚎啕大哭,顺便尿自己的皇额娘一裙子童子尿。 “是,臣妾知道了。” “旧年皇上为了太后的事儿伤心,又加上南边的局面实在是不好,如此消沉了多年,本宫已经请过旨意,五月份要选秀女入宫,今个和你们说,是叫你们做好准备,这新人入宫可不是闹着玩的。” ps: 月票呢!!!!!各位亲们,打滚求月票啊。   ☆、十三、初涉政务(三) 晌午,皇后到了养心殿,一个人悄悄地为皇帝批答奏折,杏贞不能坐御座,侧面有张专门为她设的酸枝木小书桌,从御书案上将咸丰皇帝看过的奏折都移了过来,先理一理。把那些“请圣安”满纸颂声废话连篇的黄折子挑出来放在一边去,不理会,数一数今天奏事的白折子,一共是三十二件,虽然不算多,但是谁上奏不是万言书的样子,之乎者也蒜头八脑啰啰嗦嗦一大堆——在杏贞看来,大部分也是废话,三十二件已经堆满了自己的酸枝木小书桌,铺的满满当当的。然后再清理了一遍,把没有做下记号,需要次日和军机大臣商议拟定的折子再挑了出来,那就只剩下十七件了。 批十七件奏折,在杏贞看来要不了半个时辰,不,要不了二十分钟,因为那实在算不了一件什么事。 因为杏贞无需看折子,只要看一眼皇帝在折子上留的记号,再根据记号写出那么几句话便是,皇帝批答本章,通常只不过在几句习用语之中挑一句用上,诸如“览”;“知道了”;“该部知道”;“该部议奏”;“依议”之类的话,咸丰皇帝览过了政事,不必自己亲自动笔,只需在奏折上做个记号就行了。 记号用手指甲做,进贡的徽州宣纸做的白折子,质地松软,掐痕不但清晰,而且不容易消灭篡改;批折子的人看掐痕的多寡、横直、长短,便知道皇帝的意思。用朱笔写出那个掐痕所代表的一句话,就算完成了批答,这是任何一个只要会写字的小太监,甚至是小安子这种入宫没多久的小太监都能胜任的活儿。 这能不简单吗?只要写几个字而已,杏贞原以为自己能帮这皇帝出主意,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批折子,原来只是和自己前世在小公司里头当着行政的事儿差不多呀,只要呈给领导,领导口述,“把这个事交给项目部的经理去做!”然后自己屁颠屁颠地在文件上写上“请项目部毛经理阅处。”如此简单而已。也没有自主权。 但是喜欢揽权的皇后。怎么会不在乎这件事呢,参阅奏章是一件参与机密的工作,对着自己学习政事有极好的帮助,从后世而来。眼界是有了。可多少东西能适用到这个社会里头。一切还是未知数。 所以杏贞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瞧着折子,不但依照掐痕代为批答。更注意的是,皇帝看过,未作批示,而先须交军机大臣处理的奏折,往往那里头的陈述和表示,才是正在发展之中的军国重务,想要了解朝廷内外局势,熟悉朝章制度,默默识别大臣言行,研究如何驭下之道,懂得训谕款式,这些都要从奏章里头去细心体味。杏贞花了二十分钟批折子,却又花了一个半时辰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地把三十二件折子看完了。 这时候已经是夕阳斜斜地照在养心殿暖阁的窗棂下了,杏贞打了个懒腰,对着帮着自己整理奏折的御前小太监双喜说道:“辛苦你了,皇上这会子在哪里?”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这会子在畅音阁听戏呢。” “哦?”今个皇帝倒是有了兴致,过年的时候都没正经听过几次戏,“选了谁的牌子?” “敬事房的人去永和宫里宣召了。” 杏贞点了点头,永和宫是丽妃的寝殿,“唔,那今个就这样,把折子放在这里,皇上明个要和军机们商议的收起来,别搞混了。” “喳。” 杏贞瘫到了储秀宫暖阁的榻上,看了一个下午的折子,脑仁子生疼,“我说皇上怎么这么快就要我批折子,这批折子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安茜把热毛巾敷在了杏贞的额头上,顺势把杏贞头上的扁方和珠翠卸去,帆儿把杏贞的“花盆底”脱下来,还幸灾乐祸地说道:“谁叫娘娘您能者多劳呢,别的宫里小主每日都是看看花喝喝茶,就我们的皇后娘娘,被皇上当着半个军机用!” “别说嘴了,这些话以后不许出去说。”杏贞让安茜垂着腿,舒服地直哼哼,“皇上旧年呕了血,你们两个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帮着皇上分担一点是一点罢了。”杏贞又想起了什么,“德龄如今在宫里怎么样?” 安茜细细地想了一番,“德公公倒是难得出来,只是每日领了小太监讲规矩,有些时候倒是会出宫溜达,娘娘的意思底下人的都知道,也不管着他。” “德公公是伺候过皇太后和皇上的老人,到了咱们储秀宫,是太后生前吩咐的,本宫也是说让他来我这里养老的,你们这样很好,敬着点,不许拘了他便是。” “娘娘的命令如今六宫谁敢不听呀,更别说咱们宫里一直跟着娘娘的人了。”帆儿欢快地说道,恰好这时候小朱子进来禀告,说是杨庆喜过来了,“您瞧,杨公公也不是经常来请安问好吗?” “杨庆喜是来说事儿的,我哪里是喜欢多礼的人,就你这个小蹄子嘴巴最碎!快请进来。”杏贞吩咐小朱子,又拿手戳了戳帆儿的额头,“以后给你配一个厉害的婆婆治治你才算完!” 帆儿啐了一口,害羞地甩了帘子跑出去了,安茜笑着说道,“帆儿姑娘也该是说亲事的年纪了。” “且不急,宫里头的事儿还要你和她都担待几年。” 杨庆喜进了来,打了个千,笑眯眯地说道:“娘娘,皇上要奴才来告诉娘娘一声,说是南边传来了消息,发逆的伪翼王石达开反出江宁了。” “好!”杏贞站了起来,抚掌微笑,“东南西北翼五王,如今死了四个,反了一个,我倒要瞧瞧洪秀全还能折腾到什么时候!”杏贞从指点江山的气势之中回过神来,“倒是也要恭喜你了,杨总管,侄儿是放了那里的通判了?” 杨庆喜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连连又打千,“是皇上亲笔划了天津卫静海县的通判,若不是娘娘的照顾,那小子那里能有这个天大的福气,奴才这是要好好谢谢娘娘了!” “那是他自己争气,小安子回来和本宫说过,这南去的事情他办的很是妥当,如今这天津卫也不算远,你叫他好生当差,历练几年,再回京里,到时候内务府寻个好差事那便是极好的了,如今且不用在内务府,哪里头正在找人做筏子。” 杨庆喜心领神会,“娘娘说的极是,奴才和奴才的侄儿就全托付给娘娘了。” “那是自然,只要忠心为本宫办事,本宫从来是不吝啬的,你回去歇着吧。” “喳,奴才告退。”(未完待续。。) ps: 推荐好低,,,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给个让小朝子死心的理由呗。   ☆、十四、林冲夜奔 翼王石达开对着案上明黄色的诏书黯然出神,这诏书说的是天王封自己为通军主将职位,并给与“圣神电”的称号,太平天国首义六王上应天象,洪、杨、萧、冯、韦、石分别对应日、风、雨、云、雷、电,杨秀清就曾被封为“圣神风”,现如今石达开被封为“圣神电”,可以说是与其同一级别了。 暗室里油灯如豆,映照地石达开的脸分外憔悴,自己才二十出头原本应该朝气蓬勃的脸上却是隐隐浮现了一些倦容,眉心也是皱成了一团,石达开长叹一声。 原本高大巍峨的翼王府早就腾了出来,可是石达开不想去住自己合家冤死的屠宰场,想起自己的妻儿,再看看案上的诏书,真是莫名的讽刺。 所以在蜷居在这外头的小宅子里头,听亲兵说,这是一个清妖的把总住的地方,地方偏僻了点,倒是还幽静,石达开不想去关心这个宅子原来的主人去哪里了,或许,杀人者恒杀之,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外头的亲兵已经被自己支开,自己只想在这里头清净清净,想想事情。可为什么宅子外头还有人走来走去的? 外头走过了凌乱的脚步声,一个粗鲁的中年男子声音隐隐想起,石达开听到了“天王”两个字,便竖起耳朵来听。 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故意压低了,可他原本的粗嗓门,就算压低了也是如同正常的说话声一般响亮,“嗨。老六,你还这么谨慎作甚,如今这天京城里头,没人管咱们!” 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粗鲁的中年男子反驳了几句,那个细细的声音高亢了起来,恰好给石达开听得正着,“大哥,你说的极是,可咱们也该好好当差不是。如今这日头。若是得罪了上官,可不是闹着玩的!” “怕鸟毛!现在大家都心灰意冷了,你前些日子没听老钱唱的那个顺口溜?‘天父杀天兄,终归一场空。打起包裹回家去。还是当长工’!这天国。要完咯!” 细细的声音焦急的响起,“我的天老爷,大哥你这是想点天灯寻死吗?这样悖逆的歌你都敢唱!” 那个粗嗓子的声音满不在乎。“如今谁都这么说,前些日子瞧见了天王府里伺候的轿夫,他还唱给我和老钱听来着!你没瞧见那栅栏上四四方方的肉?这可是以前的北王——如今是北奸了,天王下了旨,‘北奸肉,只准看,不准取’以前可都是天王的兄弟,还有那东王九千岁,老六,你说咱们以前瞧见的戏文里头只说‘猎兔死,走狗烹’如今这北边的朝廷还打下来,这天王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啊?” “嗨,谁说不是呢,”老六的声音无奈中透着一股萧索的意味,“都是天父上帝之子却你杀我我杀你,这到底说不过去啊,还好有翼王回京城主持大局了,翼王可是德高望重的,最通军事的,眼下咱们还有劲和清妖干上!” 石达开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的威望倒是还行,只听得粗嗓子的隐隐约约说了几个字,那个老六惊恐地尖叫了一声,“这可是真的?大哥,你可别诳我!” “我还能骗你吗,傻小子,天王昨个下了旨意,说是对着翼王‘不授以兵事,留城中不使出’,这是什么意思?天王这对翼王都不放心,这天国啊没指望咯!老六啊,咱们反正是湖南被他们连哄带骗拉过来的,咱们可别犯糊涂,有机会,咱们剃了头发,悄悄地溜回到湖南老家去,如今瞧瞧,在家里就算只吃辣子,当地主老爷的长工,也比在这里担惊受怕,什么时候掉脑袋都不知道要强的多!”两人絮絮叨叨地远去了。 “天父杀天兄,终归一场空,天父杀天兄,终归一场空……”石达开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不由得痴了。 自从之前自己逃出天京之后召集了军队,在天京城外要求天王捕杀韦昌辉,否则就攻灭天京城的举动,这就让天王有如芒刺在背了。 但是我却不能不做,若非如此怎么对得起满城冤死的无辜兄弟,和自己合家的性命! 石达开端坐在房中思绪百转千回,窗外透出了一丝亮光,石达开竟是一夜没睡,亲兵进来禀告,“大王,该是上朝的时候了。” 如今的早朝已然设在了天王府,天王也终于是大权在握了,石达开领着后头的王侯们木然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洪秀全这才施施然从纯金的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的臣子们笑道,“兄弟们快起来。” 后头的人见到石达开率先站了起来,方才起身,洪秀全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却也没说话,只是笑容可掬地和丹陛之下的众王侯说道:“今个早朝也无甚事,只有一件,朕有旨意。”身边出来了洪秀全的宠臣蒙得恩,摊开了金灿灿的天王圣旨,大声宣读,前面是天王的御诗,向来是极长,且毫无格律可言,只是押韵的顺口溜而已,石达开出了会神,等回过注意力之后,才听到了引起后头议论纷纷的圣旨:“封洪仁发为安王、洪仁达为福王,参知政事。” 众人大哗,纷纷交头接耳,这洪仁发、洪仁达虽是天王的亲兄,可素来无什么才干,刚入天京的时候被封为国宗也就罢了,毕竟是天王的亲兄弟,皇亲国戚少不了优待,可如今居然一下子就封了王!要知道太平天国的王爵极为难得,前期未定都天京的时候,只有天王、东南西北翼六王,是为首义六王,之后只封了燕王秦日刚一人,林凤祥和李开芳北伐兵败身死之后,追封了求王和请王——这是追封,和现实之中的王爵不同,如今在世的只有天王和翼王,燕王生死国除,现在倒好,一下子就封了两个没有丝毫才干的人当了王!还参知政事,料理朝政了! 众人都不敢高声喧哗,只拿眼瞧着石达开,石达开不负众望,排班出列,朝着天王拱手之后才说道:“天王,胞弟以为不妥。” “翼王弟你说。”洪秀全似乎没有丝毫不悦。 “两洪素来无才干,又无算计,往日最爱金银财物,实在不宜封王,当初永安建国称制,天王和东王定下规矩,无军功者不得封王,两洪可有半寸军功可言!况且更有众多兄弟眼下是侯爷,按理按功都应该让这些兄弟先封王,那里轮得到他们!”石达开凛然说毕,殿内的人连连附和,一时群情激昂。 洪秀全点了点头,似乎对着石达开的意见听进去了。“翼王胞弟说的不错,接下来就准备让他们两个去和清妖打打仗,带着李秀成和陈玉成两个去南边,打无锡、苏州!”洪秀全瞧着石达开又要开口,站了起来,“无需多言,朕意已决!”转身进了后殿。 “天王,天王!”石达开叫了几声,洪秀全似乎没有听见,径直回了自己的后宫。 石达开无奈地停下了话,殿上的高级将领们团团围住石达开,七嘴八舌说道:“翼王千岁,这可是乱命啊,天王这不是胡来吗!你可要制止啊!” 石达开木然摇了摇头,正想开口说话,外头天王的侍从官匆忙跑了进来,一脸惶恐之色,“翼王,胡以晃渡江望着北边去了,听斥候的意思是要去清妖那里投降了!” “什么!这可如何是好!胡以晃手里握着可是东王麾下如今唯一的一支精兵了!”(未完待续。。) ps: 求票。求订阅。   ☆、十四、林冲夜奔(续) 原本静下来听侍从官说事的众将又大声喧哗了起来,什么时候天国的战士会向清妖投降了?向来都是死战不降的!若不是胡以晃怕被天京城里头的人清算,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算了,”石达开神色萧索,颓然地往外走着,“你去禀告天王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让他去吧。” 石达开骑着马从天王府前头出来,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转过朱雀大街,看到了前头一个工地热火朝天的施工着,眼见着都是两人合抱的大梁柱子,被几十人呼喝着号子从外头拉过来,边上还有一些监工在用力地鞭打着干活的人,“都给老子用点力,这可是福王的新府邸!要不快点完工,能要你们的脑袋!” 翼王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以前在家里读书时看到的一句:“田园将芜,胡不归?”摇了摇头,调转马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咸丰五年三月初四,翼王石达开趁着道江宁城外雨花台讲道之机,悄然逃离天京,到了东梁山自己的驻地。 江南莺飞草长的三月季节,东梁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原本操练勤快的石达开部今个营房内悄无声息,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到了校场里头嬉闹着,有一只蹦蹦跳跳的飞到了主帐前头,正瞧见了地上的一颗谷粒,喜悦地想往前吃了它,没想到主帐之内突然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暴喝,吓得这只麻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不可!”彭大顺跪在地上。大声的喝道,边上也是团团跪下了石达开的最亲密的部下。 “大王,你怎么可解散部队,把跟了这么些年的兄弟们推给天京城里那些废物!”指挥彭大顺双眼通红,怒不可遏,“那些人只会吃人!大王你一个人是散了开心了,叫这些从广西跟您出来的弟兄们怎么办!” “我已是心灰意冷了,大顺,天王对着我有了猜忌之心,不仅不授给我军权。不给我军师的称号。还要我留在城中不出,我若是再待下去,必然也是和东王北王一个样子!如今这天国大业,我也懒得去帮扶。免得和天王起了冲突。我还是散了这基业返乡罢了。”石达开萧索的说道。 “如此。我老彭就保着大王杀回天京去,把洪秀全老儿从龙椅上掀下来,大王登基做皇帝!”彭大顺的话引得众人连连附和。摩拳擦掌,恨不得此时就点齐兵马,杀回天京城城去。 “放肆!”石达开勃然大怒,“如此无法无天的话你都敢讲,我一刀杀了你!”正欲抽刀来砍彭大顺,众将死死按住劝解不已,石达开丢下刀,长叹一声,“我必知道你等不肯散去,我却也不欲再回天京那个伤心的地方,那我们一起往南边走!来人,笔墨伺候,等我写一个布告,好让天下人知道我的本心!” “是!” 石达开来到东梁山要解散部队,但其部属不肯,而他又不愿回到天京,一路走走停停,回到了芜湖,在芜湖县发出了布告,表明自己的心迹,“重重生疑忌,一笔难尽陈。疑多将图害,百喙难分清”的苦衷,同时又表示现在只有“惟是用奋勉”,拉起队伍“出师再表真”,自己对天国的向往还是“勉报主恩仁”。 石达开的离京出走,最终将与洪秀全的矛盾公开化,自从石达开的布告发出之后,在太平天国内部引起巨大的正东,从天京等地陆续抵达芜湖的人马已经先后不下数万人,洪秀全在天京城里头慌了手脚,生怕石达开再来一场围攻天京的靖难之事,连忙削去了洪仁发和洪仁达的我那感觉,又给石达开送去一道“义王”金牌表示尽弃前嫌,同时还让天京城合城大小官员上表劝石达开返回天京,洪秀全还为此事还上了头风症和便血,寝食难安。 但石达开最终还是没回天京,咸丰五年三月十五日,石达开从芜湖出发,望着安徽宣州而去,从此开始了长达六年之久的辗转流离征战。 漱芳斋的小戏台子前面,就坐着咸丰皇帝和杏贞两人,皇帝特意为了酬谢杏贞帮着自己批折子辛苦,只叫了升平署的人来唱别致缠绵的小戏,小戏台子上演着《思凡》,那个穿着水田衣,手执拂尘的小尼姑,脸上淡扫娥眉,薄敷胭脂,眉梢眼角,做出无限春心荡漾的意思,是个不守规矩的小尼姑。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曲调靡靡,身段柔美,可惜,无奈媚眼做给瞎子瞧了,咸丰皇帝只顾着低头瞧折子,看完了,把手里头的奏折递给了坐在边上的杏贞,“皇后,你瞧瞧,这石达开出走了,江宁里头的洪秀全恐怕要气歪了头了吧?哈哈哈。” “正是呢,”杏贞瞧完了折子,连连点头,“这洪秀全想必在手忙脚乱了,可惜这石达开是愚忠,只知道逃,不知道反!”杏贞瞧了一眼戏台上的小尼姑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思凡,“不过也是好事儿,皇上,这时候倒是该听一听《夜奔》了?” “极是,皇后你说的极是,这时候听《夜奔》着实应景,”思凡的小尼姑唱完了谢恩,咸丰皇帝就让升平署的人上《夜奔》。 扮演林冲的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一身簇新的行头,扎束得极其英俊,随着小锣笛子,一面唱,一面做身段,干净利落,丝丝入扣。《新水令》的曲牌铿锵有力。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疾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 小帖子:《林冲夜奔》,又名《夜奔》,昆曲传统武生戏,是明代李开先《宝剑记》传奇中的一折。取材于《水浒传》,描写林冲受到高俅迫害后,亡命水泊梁山途中的经历。 《夜奔》既讲究唱工又讲究做工,身段极其繁复,并且整出戏都是边舞边唱。几乎每个字都有身段,要求演员一招一式不得含糊,而且需要满宫满调地唱昆腔,这对表演者的表演技术和功力要求很高。戏曲界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说法,言该剧的难度之大。(未完待续。。)   ☆、十五、五年琐事(一) 三月初三日,上海小刀会起义被清政府并各国武装力量联合扑灭,首领刘丽川就义。 三月二十日,曾国藩会同胡林翼部在湖口大败没有石达开指挥的太平军水师,将太平军的水师尽数烧之,顺流一百里,和王锦绣合军收复铜陵,逼近芜湖。左宗棠部自景德镇进军,收复祁门徽州等地。 三月二十五日,李鸿章自庐州府出,收复无为、巢湖等地,后移镇滁州。 四月初九日,盗船十余艘进扰奉天营口,劫掠商船。 四月十八日,僧格林沁剿灭东捻军,东捻军统帅张宗禹不知所终。 四月二十日,石达开攻克衢州,往处州庆元县而下,至福建省。 四月二十五日,张国梁和明春再进军孝陵卫,复建江南大营。与此同时,江北大营由江宁将军祥厚复建。 五月十四日,台湾道与美国舰长乔治帕特达成协议,允许美国商人来台互市。 六月三日,盗船四十首自上海来,复占山东石岛。 今年的选秀比三年前的日子又稍微晚了些,定在了六月初五日入宫,咸丰皇帝的六月初九万寿节的前四日,皇帝下诏,赐封主事金如之女叶赫那拉氏为琳贵人,候补员外郎桂林之女索哲罗氏为贵人,镶红旗都统云寿之女富察氏为明常在,因是杏贞说宫里汉军旗的不多,特特又择了六位汉军旗的一律赐封为答应。一应的入宫事宜杏贞忙的不可开交,横竖大家都是贵人以下的。杏贞就一股脑儿都安排到景阳宫——眼下在圆明园里倒是居住的各自一处,大家住在一块,等到以后谁有福气进到了嫔位,再分宫另住罢了。 初五日进圆明园,初六日早上,新进宫的嫔妃和老人们一起觐见皇后,自贞妃、丽妃、文妃以下,云嫔、婉嫔、椿贵人、琳贵人、索哲罗贵人、鑫常在、容常在、明常在,并六位答应,满满当当塞满了上下天光的正殿。齐身拜见皇后。 杏贞瞧着面前的娇花软玉迷了眼睛。连忙让她们起来,并让新来的嫔妃们再拜见自贞妃以下的六宫众女,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姐妹们这是第一次见面,行个礼是应当的。日后家常见面就无需多礼了。都是一家人。”新来的嫔妃连连称是,杏贞满意地点了点头,“五福。大戏台那里头预备好了吗?” “回娘娘的话,升平署打发了人来回了话,说是预备妥当了,这会子娘娘们就可以过去了。” “好,初九日是皇上的圣寿,定好了前面唱三天的戏,后头唱五天的戏,本宫和你们一同去清音阁,到时候你们要好好地在皇上面前长长脸。” “是,皇后娘娘。” 于是众女衣着朝服,带着顶戴和朝珠,每人坐着辇轿朝着同乐园的大戏台而去。 同乐园是圆明三园内最大的戏台——清音阁。清音阁大戏台坐南朝北,分上、中、下三层,戏台一层底下设有地井,二层、三层有隔板相连,如剧目需要地井可喷水,二层和三层可相通上下自如。清朝皇帝很喜欢听戏,特别是如今的咸丰皇帝,每逢皇太后、后帝生辰时,这里都要唱九九大庆之戏,像后妃生辰、上元节、端午节也要唱上几天的戏。 在大戏台北面建有供帝后观戏的戏楼,上下两层,楼上外檐挂“同乐园”匾,同时殿额悬挂‘景物常新‘匾。两边的对联为:‘乐奏钧天玉管声中来凤舞;音宣广陌云璈韵里叶衢歌‘。皇帝坐在一楼的殿内,皇后、嫔妃则坐在楼上看戏。皇后领着六宫嫔妃到的时候,皇帝还没来,于是众人在同乐园的匾额下头说着闲话,新来的答应常在贵人往日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格格,这一路见了天家的气派,无人不暗暗咋舌,有几个机灵的,上前就缠着杏贞说话,谁不知道这内廷,皇后不是最得宠的——最得宠的是丽妃,但是皇后是皇帝最最信任的人儿,皇帝前朝的事儿皇后能做一半的主,谁的娘家父兄不是在朝为官! 何况如今只有皇后的一个嫡子在皇帝膝下,所以新晋的宫嫔无人不奉承,倒是捧得杏贞皇后飘飘然起来了。 前头传来了一叠声的拍手声,众女知道皇帝到了,连忙排班,按照位份跟在皇后的后面,只有杏贞的石青色八团龙穿寿字吉服褂里头穿着明黄色的吉服袍,别人的都是妃色藕色月牙白色的内吉服袍,只有皇后皇贵妃许用明黄色。 众女盈盈拜倒,山呼万岁,皇帝穿了石青色的吉服,进了同乐园,叫着众人起来,扫视了一圈新进的嫔妃,才笑着道:“今年的夏日真够热的。” “正是,皇上请入座吧,戏就等着皇上御笔点了。” 咸丰拿眼风扫了扫新来年轻貌美的嫔妃,“如今咱们是家里头的人,外头的人一个也没有,老五老六老七他们也都没叫,庆喜,”皇帝叫了杨庆喜,“把朕的案子放在上头去,合宫一起热闹些。” 这个色胚,还不是瞧见了新来的美女蠢蠢欲动了,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杏贞暗暗腹诽,却也不说什么,挽着皇帝的手,一同上了二楼。 内务府是当惯了差事,片刻之间,就把皇帝的宝座摆好了,皇帝安了座,后头的扇子不停地扇着,皇帝还觉得热,瞧见众人都穿着石青色的吉服褂子,天气酷热,盛妆的后妃被汗水蒸发得粉腻脂香,却越显得唇红齿白,分外娇艳,好看是好看,皇帝却是于心不忍,便笑道,“如今这天气真热,咱们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先换了更衣吧。” 好在各人的宫女都带着衣包,又多的是空闲不用的房屋,便各自更衣,杏贞就穿了里头的明黄色纱缀绣八团无水金龙单袍,各宫美女脱去了沉重的石青色吉服褂子,里头的花色各显神通,最明艳的要属丽妃了,藕荷色八团夔龙袍,一身藕荷色更衬得她娇艳无比,新晋的宫嫔只穿了松绿、淡紫、天青,倒也极为淡雅。(未完待续。。) ps: 继续各种求。   ☆、十五、五年琐事(二) 御茶房的太监进了果盒,随即传旨开戏。宫中年节喜庆,照例要演“大戏”,那是乾隆年间传下来的规矩。凡是“大戏”,不重情节,讲究场面,神仙鬼怪,无所不有,万寿节的大戏,总名“九九大庆”,其中再分“麻姑献寿”、“瑶池大宴”、“海屋添寿”等等节目,几乎把所有关于寿诞的神话,都容纳了进去,只见满台的王母娘娘、南斗、北斗、寿星、八仙、金童玉女、天兵天将,一个个服饰鲜明,形容奇特,齐声合唱着“天下乐”、“太平令”、“朝天子”、“感皇恩”之类北曲的“牌子”,载歌载舞,热闹异常,大戏完了,接演皇帝亲点的“寻常轴子杂戏”。 《白蛇记》,《满床笏》,《南柯梦》(注一)三出昆腔过后,就是广胜丰进园子伺候的徽戏乱弹,第一出是老生黄春全的《饭店》,唱的是《隋唐演义》里的故事,秦叔宝被困在天堂州,遭受饭店掌柜的凌辱,不得已当锏卖马来还店饭钱。黄春全是一条“云遮月”的嗓子,特别宜于唱这路苍凉激越的戏,此刻御前奏技,更不敢有丝毫疏忽,抚今追昔,自叙身世,把个英雄末路的凄凉情状,刻画得入木三分。扮店家的那个小花脸,自然也使出全副精神,只拿尖酸的言语,逼得秦叔宝走投无路。 等《饭店》唱完,暂停片刻,太监摆膳桌传膳,这时皇帝才得有工夫跟人说话。 皇帝问杏贞,“大阿哥呢?”杏贞答道:“大阿哥在臣妾的寝宫里头不肯出来,那临水,比同乐园这边凉快些。” 时届申初,开始晚宴,皇帝独据正中金龙桌围的大膳桌,皇后坐东边第一桌,西边第一桌是丽妃,东边第二桌是贞妃,西边第二桌是文妃。其余妃嫔,两人一桌,按照位分高下,册封先后,在东西两边,依序入座。太监传膳,宫女打扇,殿内殿外伺候的人,有两三百之多,但趋奉行走。声息全无。戏台上的唱词科白。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用了晚膳之后,又摆上酒宴,杏贞瞧着新晋的嫔妃拘谨得很,便朝着皇帝笑道:“都怪皇上要和姐妹们在一起听戏。倒叫姐妹们拘了礼,皇上倒是应该自罚一杯呢。” 皇帝哈哈大笑,举起了金瓯永固的酒杯,“皇后说的极是,朕自罚一杯。” 杏贞又朝着琳贵人叶赫那拉氏等一干的新晋的宫嫔笑道:“皇上今个高兴,妹妹们一个个地敬皇上酒吧,一来贺皇上万寿,二来也让皇上知道知道新来妹妹们的风范。” 琳贵人等人听命,依次朝着皇帝敬酒。咸丰皇帝瞧着春兰秋菊各擅其场的娇俏美人,早就看花了眼,杯到酒干,更是挑了一个汉军旗娇俏可人的姓林的答应在自己身边伺候,外头的戏正在唱《牡丹亭》的《惊梦》一折。杜丽娘和柳梦梅在梦中幽会,杜丽娘正对着柳梦梅的调戏半推半就,看的是六宫嫔妃无人不面红耳赤,贞妃闭着眼睛嘴里悄声说着:“罪孽,罪孽!”只不过闭不多时,又舍不得不看,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湖山畔,湖山畔,云缠雨绵。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石上缘。” 杏贞看了片刻这后世根本不算什么yd的戏曲,又瞧了瞧咸丰皇帝极为开心,略感无聊,便起身行礼道:“皇上,臣妾这去勤政殿瞧瞧。” 这话的意思是杏贞要去勤政殿批折子,皇帝点了点头,一边瞧着戏台上的杜丽娘,一边打量着站在边上伺候的林答应,“皇后你且去吧,别弄的太晚,早些回去休息。” “是,臣妾告退。”嫔妃连忙站了起来,恭送皇后,杏贞下了戏楼,此时已经是晚上*点的时候了,新月如勾,斜斜地勾在天边,耳后的鼓乐喧天,杏贞也不坐轿子,和小安子一行人绕过天然图画,到了勤政殿皇帝的御书房“同道堂”里头,堪堪坐下批了几下折子,瞧见边上放着一个金丝楠木的小盒子,小太监双喜进来奉茶被杏贞叫住,“这东西儿,今个早上谁送进来的?” 杏贞向来对着宫人出手大方且不仗势欺人,太监宫女无一不服的,双喜回禀道:“是七爷今个早上进园子了,亲自把给万岁爷的贺礼送了进来。” “哦?”杏贞在一本奏章上头写了“知道了”三个字,是礼部有关太庙的事宜,随意地浏览了一下,废话连篇,丢在了一边,“七爷今年多大岁数了?” “七爷是道光二十年生人,如今是十六岁了。” “差不多倒是该找个合适的亲事了......”杏贞若有所思。 双喜上前凑趣,“那还要娘娘您这位长嫂费心呢,只要娘娘看中的姑娘,皇上必定是没有不答应的。” “就你多嘴,”杏贞嗔怪了一句双喜,把荷包里的一个金裸子丢给了双喜,“这个赏你,”双喜连忙道谢,“不过也不能白赏你,”杏贞喝了口茶,“下次七爷进园子的时候,预备着告诉我一声,如何?” “得嘞,双喜遵命!” 当天晚上就是林答应侍寝,第二日就晋升为常在了,封号玉常在,玉常在连续伺候了两日,连万寿节的正日都是她伺候的,一时间六宫侧目,连最得宠的丽妃都有些吃味,在杏贞的上下天光里头酸溜溜地说道:“姓林,又是封号为玉,不会是一个会勾引人的林黛玉吧。”边上伺候皇后的宫嫔无不捂嘴窃笑。 注一:《白蛇记》,讲的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成就功业的故事。《满床笏》,说的是唐朝大将郭子仪建功立业,使整个郭氏家族在当时达到位极人臣的鼎盛,素有“七子八婿”之盛名。《南柯梦》,说的是一个书生做梦,梦到自己当驸马,拜太守,显赫一时,而最终失宠被逐的故事。   ☆、十五、五年琐事(三) 之后皇帝又轮着翻了琳贵人明常在等新进妃嫔,相比较而言还是喜欢几位汉军旗的几个温柔似水的答应,不过最得宠的还是丽妃,丽妃这才得意地不说话了。 热闹热闹的万寿节过去,转眼就到了七月,因是盛夏之中,白天除了众人必备的请安之外,都是窝在自己的住处不出门,只是在晚间出来散散步什么的,因为大阿哥得了湿疹,太医说住在临水的地方不太妥当,杏贞一行人又挪到了碧桐书院,既幽静,又干爽,更有梧桐树荫成片,凉风习习,也颇能避暑纳凉。 这一日早上杏贞刚用了早膳,正抱着大阿哥在书房里头晃悠,大阿哥已经有些会呀呀发音了,杏贞摊开了一部《咸丰字典》,指着上头的拼音准备教大阿哥发发音,没想到载淳丝毫没有兴趣,只对着杏贞耳朵上的红宝石坠子抓了又抓,抓的杏贞的耳朵被弄得死疼,杏贞哎哟了一声,连忙把载淳的手拍开,载淳嘴巴一扁,立刻就要嚎啕大哭。杏贞连忙把载淳丢给乳娘,用手揉了揉耳朵,“这大爷真叫人不省心!”又吩咐乳娘,“你把那耳朵坠子也卸下来,免得被大阿哥拽住弄伤。” 乳娘称是,把大阿哥抱了下去,杏贞正想出门去勤政殿瞧瞧皇帝,外头进来了唐五福说是御前的小太监双喜到了,双喜进来打了个千,笑眯眯地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宣召了七爷下午去如意馆看画呢。” “好,把小厨房里头的冰碗赏一碗给双喜解解暑气。”杏贞点了点头,“用心当差,以后还有你的好!” 双喜谢了皇后,高兴地退下,杏贞叫安德海进来,“你去承恩公府上传本宫的懿旨,让我妹妹进园子,下午就直接来勤政殿找本宫。” “是。” 杏贞下午打了个盹。然后神清气爽地出了门绕到了勤政殿里头批折子,连看带批,用了半个多时辰就结束了今日作为皇帝机要秘书的工作,整理了一番,小安子就进了勤政殿,“娘娘,二小姐到了,眼下正在殿外头。” “嗯,那本宫出去和她一起过去便罢了。”杏贞正欲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想了一想。吩咐过小安子。“你去丽妃宫里,叫她如此如此……明白了吗?” 杏贞瞧见了站在殿前不远处的妹妹梅儿,如今的梅儿已经是出落得是个大姑娘了,若不是年岁尚小。今年的秀女本来是要入选了。 梅儿叫了声皇后娘娘,正欲行礼请安,杏贞连忙拉住,“你这是做什么,别多礼了,第一次进园子,我且带你去逛逛。”两人说说笑笑,越过如意馆而不进去,在“湖山在望”的一个亭子里头瞧了半会湖光山色。杏贞问了些家中的事儿,惠征和富察氏都尚可,只有弟弟桂祥之事,梅儿说起来犹自气鼓鼓的,“桂哥儿也太不像样了。之前每日早出晚归,说是去旗学里头,阿玛原本是信以为真的,有一日突然想去旗学里头瞧瞧,没想到那旗学里头的先生说桂哥儿已经两三个月没去进学了!阿玛气的险些仰倒,连忙叫人把桂哥儿找回来,没想到是去戏园子了,手里还驾着一只鹰!” “阿玛气个半死,请了家法,被额娘死命拉住,阿玛再三喝问,说外头开销的钱哪里来的,桂哥儿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了。” “那些钱哪里来的?”杏贞听到请家法,屁股就隐隐约约地发痛,看来自己小时候也没少受家法,苦着脸又问到花销的来源,杏贞突然明白了什么,“不会是仗着他国舅的身份去哪里讹来了的吧?” “这却也不是,是他那些旗里的,外头的狐朋狗友,要上赶着奉承着他,说,”梅儿瞧了一眼杏贞的脸色,又低下了头,“说大姐姐您是能给皇上出主意的,预备着和桂哥儿打上了交道,日后说不得就能求到娘娘的面前来,讨个差事什么的。” 杏贞苦笑,自己当上了正牌的皇后,没想到这“后党”倒是隐隐约约要形成了,“那父亲怎么办的?” “父亲气的发抖,连忙叫桂哥儿写出来了拿了那些人的钱,叫府里头的先生一一给他们送回去,并勒令桂哥儿从此不许一个人出门,叫了府里的先生教书呢。”许是杏贞进宫的时候交代梅儿要看看邸报,多看看书,梅儿懂事了许多,感叹道,“这才是安身立命,保全咱们家的法子。” “你说的极是,梅儿,这桂哥儿才几岁,就会玩这些了,父亲都没向我举荐过什么人!他倒是胆子肥,敢插手这些事,父亲打的好,是该好好管教。”杏贞点头,“咱们家不需要什么出息,只要老老实实守着这个承恩公的爵位,低调些,那比什么都强,你回去告诉桂哥儿,若是他有出息,将来自然能让他出来当差,眼下先收收他的心,若是在这样驾鹰遛狗的,再也不许出门!” 两姐妹正在说着话,打南边小安子一溜烟地跑过来,“娘娘,皇上这会子起驾去水木明瑟了,”小安子朝着杏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梅儿在边上看的不知所以,“说是大公主有些哭闹,让皇上过去瞧瞧呢。” “好,”杏贞满意地点了点头,丽妃还是靠得住的,果然把皇帝引开了,若是被咸丰这个色鬼瞧见了,要把梅儿收进后宫,自个儿可是挡不住,未雨绸缪做好了先总没错,杏贞朝着梅儿瞧了瞧,今个的梅儿穿了件薄荷色的旗装,显得清纯可人,便开口说道:“妹妹,我带你去如意馆瞧瞧,我知道你素日是会画几笔的,咱们把园子里收着的好画都拿出来瞧瞧。” “听姐姐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如意馆,杏贞也不要外头的太监通报,和梅儿两个人携手穿过一大片的合欢花树和太湖石叠成假山,前头是三间五进的小殿,门窗大开,里头一个背着杏贞低头在案上看着什么的年轻王族男子听到了背后的响动,转过身子瞧过来,正是醇郡王。      ☆、十五、五年琐事(四) 梅儿瞧见了陌生男子有些羞涩,身子一偏,半躲在了杏贞后头,醇郡王瞧见了皇后和一个少女,恍惚瞟了一眼那少女,发现也是位国色,不敢多看,连忙请安行礼,“皇后万安。” 杏贞还了半礼,“七爷吉祥,倒是不知道七爷在这里,唐突了。”醇郡王连说不敢,杏贞拉了梅儿出来,“这是七爷,自家人,无需害臊,快请安吧。” 梅儿瞧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红晕上了脸,福了一福,“见过七爷。”声音如蚊子哼哼一般,杏贞说道:“这是我娘家妹妹。”醇郡王抱拳行礼,“见过二小姐。” 杏贞瞧着两个人都害羞地厉害,不肯说话,便自己找了话题,“七爷,你瞧着什么画呢?” “皇后嫂子,方才皇上和臣弟在看崔白的《芙蓉秋霜图》。” “哦?此画倒也不俗,”杏贞当然知道这幅画,因为《甄嬛传》里头也有这个画,杏贞拉了梅儿进殿,站在醇郡王的边上细细地赏玩了一番那幅画,“芙蓉花倒是罢了,这两只大雁画的极好,梅儿,你说是吗?” 梅儿瞧了一眼那上头的两只大雁,又看了一眼边上正偷偷看着自己的醇郡王,又羞红了脸,“姐姐说的极是。” “罢了,走了这么久出来,怕是大阿哥要哭了,”其实怕咸丰皇帝突然返回,“回我宫里头用了晚膳再出去,”杏贞又朝着醇郡王笑道:“七爷若是得空。日后常来我这里坐坐,都是自家人,无妨的。” “是,臣弟恭送皇后嫂子和二小姐。”醇郡王深深地瞧了一眼叶赫那拉氏的二小姐,拱手行礼。 杏贞和妹妹梅儿走出了如意馆,杏贞瞅着边上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小安子在伺候着,便悄悄地凑在梅儿耳边说道:“妹妹,你瞧瞧七爷怎么样?” 梅儿晕红了脸,跺着脚嗔道:“姐姐!”。便拉着杏贞的袖子不依。杏贞却没有理会梅儿的嗔怪,贴心地说道:“妹妹,我呀是这么想的,如今家里也不需要你去光耀门楣——横竖有我一人就足够了。最要紧的是找个自己喜欢的。父亲母亲进宫说了几次。说有些个年轻才俊觉得不错,我是一概回了,就是想让你找个自己喜欢的。在咱们家盲婚哑嫁可不成,所以呀,你也别害臊,若是瞧见喜欢的,可要和姐姐说,姐姐没有不答应的。”杏贞爱恋地拍着梅儿的手道。 梅儿有些感动,低低叫了声“姐姐”,杏贞摇了摇手,“我瞧着七爷也不错,挺知礼的,嗨,别躲呀,”梅儿害羞地往前快步走去,杏贞连忙追上。 如此过了几日,醇郡王果然来上下天光来拜见杏贞,彼此闲谈了几句,杏贞便开口说道:“七爷如今也是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就自己和皇上说,皇上肯定不会不准的,若是胆子小,本宫这个做嫂子的帮你去说。” 醇郡王摇头说:“额娘倒是催的紧,说该定下门亲事,不必急着行大礼便是了,臣弟这事儿总要皇兄定夺的。” “总还要你自己喜欢才好,”杏贞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若是自己不喜欢的,纵使门第再高,也是没趣的很。”杏贞瞧着醇郡王欲言又止的意思,了然地笑了,“若是有自己喜欢的,倒是该多去人家家里走动走动。” 如此又过了几日,帆儿出园子给娘家送七夕节的节礼,回来说道:“老爷说,最近些日子醇郡王时常来府里头,但奇怪的很,来了也不说什么事儿,只是坐了片刻,便走了,倒是极为有礼的。” 看来有戏,杏贞嘿嘿笑道,吩咐帆儿,“你再出去和老爷说,若是醇郡王再来,便让梅儿出来见见客——都是自家亲戚,不是外人!”帆儿突然了悟了,也连忙点点,嘿嘿奸笑,“看来咱们府里又要办亲事了。” 七夕节的时候,外命妇进圆明园朝见皇后,杏贞留下来母亲富察氏,在后湖上的廊桥上,把想着撮合梅儿和醇郡王的事儿细细地和母亲说了,富察氏欣慰极了,连连念佛,“老爷和我都是奇怪极了,往日里醇郡王都和咱们府里头没什么来往,如今怎么会时常来咱们家,来了也不说些什么,只是一味枯坐,听帆儿传出了娘娘的口信,这才恍然大悟。” “那妹妹是什么个意思?”首次拉皮条的杏贞兴奋极了,连连追问。 “先前是不肯出来的,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在后花园聊了几句,如今已经是鸿雁来书了!” “那便极好!”杏贞满意地拍拍手,“先前母亲进宫来,说梅儿的事儿,那时候我还不是皇后,自然也不好说把梅儿指给皇上的兄弟,当然,也要梅儿自个乐意,这才让梅儿在院子里头和老七见了面,眼下瞧着,倒是两人看对眼了,到时候我再求求皇上,那便是千好万好了!” “咱们家都亏了娘娘,才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过着呢。”富察氏感激地说道,有些动容,“如今我在府里头就是整日拜佛,要佛主保佑娘娘您身子康健,大阿哥快快长大,就是这时候闭眼,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杏贞连忙打住,“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母亲素日里就将养身子,少操心,将来还指望着您看着大阿哥成亲娶媳妇呢。” “很是很是,”富察氏连连点头,殿内气氛融洽的很。 杏贞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旧年我让父亲挑些小子,不知道父亲准备地怎么样了?” “倒是找了些,八旗中还上进的,家里都分了安家的银子,然后一股脑地运到南边去了。”富察氏又有些忧心了起来,“娘娘您这老是顾着外头的事儿,外头的事儿再重要,也没宫里头的事儿重要啊,可不能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额娘放心,我这是未雨绸缪,不碍事的。”宫里头的人一个子嗣都没有,都想着要孩子呢,这圆明园里头到处都是弥漫着坐胎药的酸苦味,又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圆明园里头百花争艳,皇帝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何况我叫帆儿和安茜都帮着照顾着大阿哥,必然不能让他出半点事情,还好我怀着大阿哥的时候身子养的不错,大阿哥健壮极了。” 母女正在说笑间,如意进来打千禀告道:“皇后娘娘,皇上有旨,让您去勤政殿批折子。” “皇上在那里?” “皇上召了琳贵人在天地一家春伺候。” “知道了,我这就去。”待到如意退下,杏贞转过头朝着富察氏说道:“母亲且去瞧瞧大阿哥,等我去勤政殿批了折子就回来,咱们一起用点心。” “娘娘,臣妾在外头听到了些不好的议论,说娘娘是干涉朝政呢,倒是要小心着点。”富察氏有些担忧,又提点了几句。 “我知道了,这是皇上吩咐的,我不能不做,别的事儿我自然少开口,免得得罪了那些小人。” 杏贞批了折子,便想到去天地一家春瞧一瞧皇帝,有没有机会说这个事儿,到了天地一家春外头,就听到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细细分辨,似乎不止琳贵人一个,杏贞诧异地问迎出来的杨庆喜,“还有谁在里头?” “玉常在几个也在里头。”杨庆喜抬头偷窥了皇后的脸色,轻轻地说道。 “哦,”杏贞没什么表示,只说了一句,“敬事房的存档要写明白,免得日后有了身子,倒是没处查档。”杏贞转身离去,“今个看来皇上不得空,回头皇上问起来,你也不用禀告说本宫来过了。” “喳。”(未完待续。。) ps: 三百六十度打滚求月票。   ☆、十五、五年琐事(五) 七夕节合宫夜宴照旧奢靡不已,皇帝亲自择了《长生殿》的几处折子细细地听了半个晚上,夜里仍没尽兴,亲自架了船要去福海里头逛几圈,杏贞等人苦劝不住,没奈何,只好让皇帝架了艘小船在福海中玩耍,皇帝酒喝的有点多,不免手脚乏力,加上又瞧见水面上的月亮珊然可爱,又用手去捞,一时间头重脚轻,扎进了福海之中,御前的侍卫救的及时,皇帝只是呛了几口水,到底是受了惊吓,又添了一点风寒,卧在天地一家春的寝殿了好生休养了几日。 这一日杏贞来天地一家春来探望皇帝,瞧见皇帝的精神有些萎靡,便边拿了一把金刀给皇帝亲手削一个梨,又切成一片片,用金叉子奉给皇帝吃,皇帝笑道:“怎么还叫你做这个事儿。”吃了两片就不再吃了,又问道:“大阿哥怎么不带过来?” “被贞妃妹妹带去瞧坦坦荡荡的金鱼去了,我瞧着他呀,最贪玩了。” “他才几岁,让他多玩些罢了,日后若是进了学,有他辛苦的了。”皇帝语气中有些羡慕自己儿子的自由自在。 “皇上说的是,”杏贞想了一会,还是想着把最近想的事儿和皇帝说了,“倒是有个喜事要和皇上说,让皇上拿主意呢。” 皇帝咳了一下,“你且说来。” “醇郡王似乎瞧上了臣妾的妹妹,这几天老是往着承恩公跑呢。”杏贞笑道。 “哦?”咸丰来了兴致,“这老七倒是还没和朕说过。这事是真的吗?” “**不离十了,前些日子,在园子里头,臣妾带着妹妹一起去如意馆看画,恰好七爷就在如意馆,彼此瞧了一眼,七爷倒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此事甚好,姐妹花同嫁天家兄弟,也是一段佳话。”咸丰果然高兴了起来,“那就皇后你去问问老七的意思。若是真的。恰好中秋也快近了,节上加喜,这是极好的。” “是,臣妾遵命。”两个人又闲聊了几番。皇帝说起江南的太平天国之事。还是头疼不已。用手支撑着脑袋,一脸沮丧之意溢于言表,“这军务朕叫肃顺去办了。可是西边的几个团练办的极好,湖广是一点也不用担心了,可是肃顺上次说这苏州太湖之地,富庶无比,恐怕发逆要调转车头,往东南进军了。” “他说的极是,苏州若是又失,江南一带板荡,平叛更是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如今之计,倒是也没有别的能快速见效的法子,”杏贞宽慰皇帝,又把自己浏览过的折子里头的信息说了出来,“中原一带捻军尚未平靖,僧王还被纠缠着,总要河淮太平为上,再者也怕满蒙八旗的骑兵到了江南河道纵横的水乡不堪用,肃顺说的极是,苏杭乃是富庶之地,及早防备的好。” “皇后你觉得如何比较好。” “眼下倒是不急,江南江北大营重新建了,而且发逆如今人心不稳,最近些日子就小打小闹而已,”杏贞想了想最近的战报,“两大营若是稳当,苏杭无忧,若是两大营又有失,臣妾说是万一!如今且还早得很,那咱们就该好好预备了。” 皇帝强挣着要起来,杏贞连忙扶起,两个人扶持着走到了东暖阁挂着的大清版图,午后的日光把殿内照的明亮极了,杏贞一手扶住皇帝,一手指着江宁一带的地图指指点点,“臣妾觉得就让李鸿章在滁州继续练兵,咱们给钱给人;左宗棠在徽州,让他去浙江,整顿好湖州、嘉兴的边防;曾国藩继续攻打芜湖便是,压住西边,如此若是江南江北大营有变,左宗棠和李鸿章可以立刻用了起来!” 皇帝点了点头,“如此倒是比前几年的情形好多了,皇后你说的,把老虎关进笼子里,这样果然是好,嘿嘿,如今的洪秀全少了东北二王,也是病老虎一只了。”皇帝咳了几声,握住了杏贞的手,“如今这倒是劳烦你了。” “嗨,哪里说得上劳烦,臣妾左右也是无事,照顾照顾大阿哥,每日来帮着皇上批下折子,横竖皇上定了主意,臣妾就是写几个字而已。”杏贞扶着皇帝走出了天地一家春,坐在了一棵两个合抱的桂树之下,如意连忙铺上了垫子,头顶的桂花被风一荡,飘飘洒洒地吹落下来,沾满了杏贞和皇帝的肩头,皇帝有些倦了,眼角透得全是困倦,但是面上不肯表露出来,还强撑着说话,“中秋节的筵宴准备地如何了?” “已经准备妥当了,皇上最近受了风寒,咱们就不去靠着水的地方了,臣妾择了长春园的万花阵,皇上以为如何?” “那便就在哪里头吧,今年准备去木兰秋狩,皇后你倒是看看挑那些人去。” “皇上喜欢那个去,那便谁去,”杏贞从来不在这些不关系原则的事儿和皇帝较真,两人说了片刻,皇帝想到了什么,“德龄好像在你宫里了?” “正是呢,皇太后生前吩咐臣妾让德龄公公在储秀宫里头养老,说是臣妾体恤下人,臣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呢。”杏贞禀告了德龄的事情,“他年纪大了,臣妾就让他呆在紫禁城里头,免得到处奔波,”起身行礼,“皇上请歇息吧,臣妾告退了。” “恩,朕有了皇后,不仅六宫之中少了些烦恼,连前朝之事也压力大减,”皇帝点了点头,“可惜老六不懂事!若不然你在内里,他在朝上,朕不知道能松快多少!” “皇上别担心了,六爷只是一时糊涂,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杏贞宽慰到,“这肃顺不是得力的很吗,皇上手下人才济济呢。” “和皇后说话,总是让朕开心极了。”皇帝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你且跪安吧,等朕身子好些了,去你殿里陪你用膳。” “是,臣妾告退。” 皇帝眯了一下眼睛,瞧着皇后转身离去的背景,默不出声,伺候的太监们一概不敢说话,只等到皇帝说了句:“宣玉常在东暖阁伺候。” “喳。” 杏贞回到了寝殿,听到玉常在被宣召了,倒也没多表示什么,只是吩咐唐五福,“你出园子去醇郡王府里头,说本宫找他,让他得空进园子一趟。” “喳。” 自己穿越过来似乎很难改变什么大势,尽快让团练起来,让朝廷少些损失之外,别的什么都插不上手,别人都是一穿越就大操大办,练兵、赚钱、还有美人入怀,自己就是隐隐插手一下团练而已,钱虽然多,都是过手流过,自己也拿不到多少,美人?园子里倒是极多,可惜都不是咱的,批折子似乎听起来权势滔天,能吓死不少人,可惜啊,如今自己只能照葫芦画瓢,尚未到给皇帝提供建议的时候,哎,只能慢慢来了。 帆儿进了来,瞧见皇后娘娘在发呆,便开口说道:“娘娘,甜桂花糯米糖心丸子备好了,娘娘不想吃的话,那我就拿去倒掉了。” “谁说我不吃!”杏贞回过了神,连忙喝道,“想趁机吃了我的丸子,门也没有!给我端上来!” 过了几日,醇郡王进了园子,杏贞问了准信,果然是两人郎有情妾有意,便向皇帝禀告,皇帝下诏,二等承恩公惠征之女叶赫那拉婉贞为醇郡王嫡福晋,次年三月初九日完婚,“姐妹同嫁天家”一时流传于京中,成为佳话。(未完待续。。)   ☆、十六、财源水患(一) 清朝的财政体系是一种相当落后的制度:每年的财政收入是固定的,约银四千万两,主要来源于地丁钱粮;每年的支出也是固定的,近四千万两,主要用于官俸兵饷。其基本特点就是量入为出,而由此引出的最大弊端,就是缺乏弹性。一切都是固定不变的,为政者没有钱去开办新的事业,而一旦遇到天灾**,如水灾、旱灾、蝗虫、战争、瘟疫,政府的收入锐减,支出剧增,往往会引起财政危机。但这种制度最初推行时,似乎效果还不错,康熙、雍正两朝明主的精心管治,使户部的存银最高时达到七千万两,但经好大喜功的乾隆帝大手笔开销,到嘉庆帝时,存银已经不多了。川楚白莲教起义、准格尔叛乱、鸦片战争,再加上黄河多次决堤,清政府的财政已陷于窘境。咸丰帝一上台,就想清清自己的家底,管理户部事务的大学士卓秉恬向他报告:国库存银仅八百万两,而且“入款有减无增,出款有增无减”,入不敷出,为数甚巨。 战争是吃钱的怪兽,其消耗量大得惊人。可清政府财用的匮乏,似乎没有影响咸丰帝镇压太平天国的决心。他从户部银库中支拨,从各地封贮银中调解,从内务府“私房钱”中发给。与先前和之后的列朝皇帝不同的是,咸丰帝动用皇家私产时毫不顾惜、毫不心疼。兵部尚书桂良奏称,内务府存有金钟三口,重两千余斤。值银数十万两,请销熔以补军费。他立即命令内务府查明,派恭亲王奕訢亲自监熔。结果这三口乾隆年间由宫廷工匠精制,镌有乾隆帝御制铭文,分别重八百斤、七百斤、五百八十斤的世界超级工艺品,被熔为金条、金块共计两万七千余两。户部奏请将宫廷园林中多余铜器发出,以供铸造铜钱。他又命令内务府查明,结果圆明园等处存放铜瓶、铜炉、铜龟鹤等二百二十八件,化成了八千七百四十七斤铜料。 到了咸丰五年八月,内务府终于向咸丰帝亮出了红灯。存银仅四万一千两。再也不能支付皇室以外的任何开支了。 原本准备好的木兰秋狩也被迫取消,皇帝握着一本折子在勤政殿和杏贞长吁短叹,“从咸丰元年到今年,为了南边的军费筹集了四千万两,如今真再也挪移不动了,户部的存银也只剩下了二十九万两。可奈何!” “军机想出来了三个法子。减俸禄、开捐例、发银票。朕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内务府能找出来的金铜器都被朕找出来融了,只能听外头人的法子了。皇后你怎么看?” 杏贞仔细地瞧了瞧军机处上的折子,其中这大部分的东西是肃顺想出来的,心底不由得暗赞一声,果然是才干卓越的肃顺。 “这三个法子都有用,却都没什么大用!”杏贞说了一句,皇帝没有在折子上划出什么指甲痕,那就是意味着皇帝还要和军机商议一番,于是杏贞说了这几句话,放下了折子,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吧,皇帝点了点头,说道:“皇后你说说看。” “先说这减俸禄,官员的俸饷减少,决不会使他们自甘生活无着。他们更变本加厉地搜刮百姓。皇上,别怪臣妾说话难听,”咸丰苦笑,“如此的话,让早已**的吏治更是坏到无以复加。若是前方打仗的士兵长期欠饷,那必然会因闹饷而起事,或是祸害地方,如此就把地方的人心全部失去了,要知道虽然小官小吏人多,俸禄也开支的不少,可这些俸禄是他们的生活来源,若是生活都维持不下去了,怎么还指望他们精忠报国。若是地方官吏都变坏了,这乱的可是全国的局势!” “二说开捐例,花两三千两白银,捐一个七品知县的顶戴,最初的自我感觉自然是极好,咱们是能够跟县太爷平起平坐!但等到邻里中知县满街走,甚至知府、道员的顶戴日日相见时,反衬托出真正的县太爷的八面威风。虚衔又怎比得上实缺。”卖官鬻爵开捐是清政府应付财用不足的传统手法,自康熙朝开创后,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咸丰帝的父亲道光帝对此种手段颇为痛恨,每次召见捐班官员皆容色不悦,曾经发生过因捐纳官员应对粗俚而退捐罢官的事例。他在私下场合对一名科举出身的官员坦露过心迹:“捐班我总不放心,彼等将本求利,其心可知。科目未必无不肖,究竟礼义廉耻之心犹在,一拨便转。”道光帝虽对此不满意,但为了财政之需仍不得不为之。 “何况折子里说是要户部将空白官文分发各省自行发售,这就更是不妥了,皇上您想想,若是地方自己筹办军队,这军饷又是自己办理,长期以往,恐怕内外之势颠倒,于国家无福。” 咸丰点点头,“说的对,那银票之事呢?” 杏贞到底不是经济专业的毕业生,对着发行货币一只半懂,但是也知道滥发货币的危害性,“银票若是执行得当,比铜钱要好!不过皇上,这银票、宝钞、大钱不能滥发,更不能委了地方去发!若是滥发过度,物价飞涨不说,恐怕这地方的商票不承认,这银票一出便是废纸一张!” “朕也知道如今是饮鸩止渴,可若不弄点对策出来,该怎么办?”渐渐开始怠政的咸丰皇帝真想永远在同乐园听戏,外头的事儿一点都不用理会。 从世界金融史来看,从以重量为计的贵金属货币,发展到以数量为计的贵金属或金属货币(如金圆、银圆、铜钱等),再发展到纸币,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从清代的经济规模和商品交换的总量来看,纸币的出现本非坏事。事实上,民间钱庄票号发行的各种票据也弥补了此种不足。但纸币的发行须有完善的金融理论来指导,须有周密的设计,其中相当数量的保证金及严格控制的发行额,已是今日使用纸币的人们耳熟能详的决定性原则。(未完待续。。) ps: 月票推荐票呢,亲们。   ☆、十六、财源水患(二) 可是,咸丰帝也罢,奏请发行银票、宝钞的官员也罢,他们并无近代金融知识,更无改造清朝落后的货币体系的构思。他们只是为了应付本无能力承担的财政开支,而滥用行政权力发行根本不准备兑现的大钱、银票、宝钞。毋庸多言,如此无限量空头发行毫无保证的纸币,其后果必然是恶性通货膨胀,这与直接掠夺人民无异。滥发通货的后果,立刻就显现出来,咸丰帝也不是不知道,但装着看不见。为了挽救财政危机,他一意孤行。户部用白银与票、钞、大钱搭放的方式支付财政用度,如兵饷,往往银、票对半,这实际上减少开支一半;又如河工,竟然银二票八,这实际上减少开支八成。从1853年至1861年咸丰帝去世,清中央政府发行的大钱、银票、宝钞、京钱票高达六千余万两,占这一时期国库总收入的百分之七十。 “先发银元,皇上,臣妾不知道铸币的成本,要一个度,核算成本,不能用铁来铸,因为如今铁不值钱,越贵的钱币越要精致,而且更要够值钱!” “值钱的意思是?”皇帝疑惑地问道。 “就是要让人相信他值钱,皇上,”杏贞举起了手腕戴着的赤金镶红宝石手镯,“谁一看就知道臣妾手腕上的这个手镯价值万金,可若是换成铜质的,那谁都知道不值那么多的钱。” “那便是要让银元必然要有银。” “正是,还要银的分量不低。够能买值这个价的东西,还不能太值钱,太值钱的话若被商人融了便又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了。然后如此一番之后,再瞅准了时机再发官票便是。” 皇帝点了点头,杏贞继续说道:“臣妾瞧到去年奉旨帮办扬州江北大营军务的刑部侍郎雷以諴,他在江南筹饷,有个厘捐却是不错,不知道皇上还有印象吗?” “恩,那时候朕朱笔道:‘粤逆窜扰以来,需饷浩繁。势不能不借资民力。历经各路统兵大臣及各直省督抚奏请设局捐输,均已允行……称里下河一带办理有效,其余各州县情形,想复不甚相远……’怎么。你瞧中了这厘捐?”在咸丰帝的心中。厘捐与当时各省的捐纳捐输并没有什么区别。并用 “想复不甚相远”一语,对雷以諴之前之后的行为予以承认而已。至于雷氏的建议,咸丰帝下旨江苏巡抚、南河总督等各就当地情形安当商酌。若事属可行,亦可照雷氏的方法变通办理。这是咸丰帝第一次对厘金一事的表态。 最初的厘金,仍是捐输的变种,称为厘捐。首行区域为苏北,创办者为雷以諴。 1853年,刑部侍郎雷以諴奉旨帮办扬州江北大营军务,主要任务是筹饷。这可是一件极难办顶费力的差使。可他的一个幕僚钱江,当时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向雷氏出了一个主意:派官兵到各水陆要冲去设关卡,对通过的货物按其价值强行派捐(这实际上是商品过境税,当时又被称作“行厘”);另对开店销货的各商人按销售额强行派捐(这实际上是商业税,当时又被称作“坐厘”)。厘捐的交纳者亦可同其他捐纳者一样,领到捐得何种功名的部照,只不过这里面再也没有自愿的色彩了。 咸丰四年十月,雷以諴首先在里下河设立机构,向扬州城附近的仙女庙、邵伯、宜陵、张网沟各镇米行派厘助饷,最初的标准是,每一石米,捐钱五十文。雷以諴一开始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哪里想到在半年之中,共收钱两万串。次年4月,他向咸丰帝报告(先斩后奏):此种方法既不扰民,又不累商,数月以来,商民无事。他还看出了此种方法的长期稳定性,奏折中称:“且细水长流,源源不竭,于军需实有裨益。”于是,雷以諴一面宣称自己将在里下河各州县推行此法,一面提议由江苏巡抚和南河总督在各自防堵的区域里,“照所拟捐厘章程,一律劝办”。 咸丰五年五月,雷以諴收到谕旨后,便在泰州设立分局,大张旗鼓地抽厘助饷。厘金的范围从大米一项扩大到各类粮食、家禽、牲畜、油、盐、茶、糖、碱、棉、丝、布、衣物、酒、漆、纸、药材、锅碗及各类杂货,可以说,没有一种商品不抽厘。此外,对银号、钱庄亦按其营业额抽厘。江苏巡抚、南河总督大约也在是年下半年开始设卡抽厘。 “朝廷难收商税,这也是无计可施的,若是地方开了关卡,征收过往商旅的厘捐,给地方有些补给,军费上咱们也能松快些,不过,凡事须有规矩,昨个胜保在安徽上了折子,里头说‘可否请旨饬下各路统兵大臣,会同本省邻省各督抚,会同地方官及公正绅董,仿照雷以諴及泰州公局劝谕章程,悉心筹办。官为督劝,商为经理,不经胥吏之手,自无侵漏之虞。用兵省份就近随收随解,他省亦暂存藩库,为协拨各路军饷之需。’倒是出了几个好建议:一是以统兵大员为主,各地方官只是会同;二是以公正绅董经手;三是以济军需为名,随征随解。” “皇上,这其实就是商税,只不过没有商税的名义罢了。”在咸丰朝财政大危机之际,许多官员也有征商税之议。咸丰三年,户部也获准拟定了具体办法,准备先在北京试行,然后推广到全国。但北京的商人们闻讯后纷纷以关闭相抗,市井萧条,民众不便,最后不得不取消。 “若是商税,可不能操于地方之手,到时候朕的命令就出不了圆明园了!”皇帝惊恐了起来。 “无妨的,皇上,如今且要灭了发逆再说,若是到时候天下太平,商旅们也要闹起来的,目前先头疼治头吧。” 清承明制,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二来自于地丁。永不加赋的祖制,又使之失去了扩张性。此外虽有盐、茶、矿、关、酒、当、契、牙诸税,但除盐税外,其余税目征收额很小。这种落后的税收制度,使国家财政依赖于农业。本来产出有限的土地,因官府种种名目的加增(大多为中饱,中央财政沾润很少)受到越来越多的榨取,农民甚至地主都无力承受。而利润颇丰的商业,却长期处于轻税甚至无税的状况。这种不合理的现象产生了两大严重后果:一是国家在商业中获利甚微,为保证其财政收入,一直采取重农轻商的政策,传统的农本主义的经济思想一直占主导地位,商业得不到国家扶植反备受打击。二是获利的商人成为各级官吏搜刮的对象,各种陋规和摊派多取自于商人,一些商人也结交官府,谋取超经济的优势,如广州的行商、扬州的盐商即是,这使得正常的商业秩序久久不能建立起来。与宋代已经取得的城市经济和工商业兴旺的成就相比,明清的工商业未能达到其应该达到的水准。 “所以臣妾觉得俸禄不可减少,铸银币、开捐例、设厘金这三个倒是极好,而且臣妾有雕虫小计,可以三者并使,损害最小,效果最大。” “皇后你说,”咸丰皇帝如今是对杏贞心服口服,如此批折子几日,就精于政务了,提起了朱笔,“朕给你记着。” “捐例者,一省之内无需再捐厘金,出省再交厘金;厘金捐例者,许用银币交付,如此增加银币流动之效;铸银币者捐例者,均操之中枢之手,权柄不下移。”杏贞奉了一个桂圆茶给咸丰,“皇上以为如何?” “朕看以后这折子就都你看着办罢了,”咸丰皇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还没等杏贞回话,外头杨庆喜跌跌撞撞地爬了进来,咸丰皇帝恼怒地瞧着手忙脚乱地杨庆喜,“混账东西,没瞧见朕和皇后说话吗!” “万岁恕罪!外头的军机都到了,说是黄河,黄河决口了!”杨庆喜大声叫道。 一声脆响,皇帝手里的盖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桂圆茶洒地满地都是。(未完待续。。)   ☆、十六、财源水患(三) 清咸丰五年八月十三日,黄河在河南兰阳北岸铜瓦厢决口。黄水先流向西北,后折转东北,夺山东大清河入渤海。铜瓦厢以东数百里的黄河河道自此断流,原本穿苏北汇入黄海的大河迅即化为遗迹。这是黄河距今最近的一次大改道。河决之后,黄水将口门刷宽达七八十丈,一夜之间,黄水北泻,豫、鲁、直三省的许多地区顿被殃及。而清政府采取“暂行缓堵”的放任态度,无疑更加剧了这场灾难的广度和深度。一时间黄水浩瀚奔腾,水面横宽数十里甚至数百余里不等。由于铜瓦厢地处河南东部,改道之后黄水北徙,流向直隶和山东,因此河南主要受冲的灾区只有兰仪、祥符、陈留、杞县等数县,“泛滥所至,一片汪洋。远近村落,半露树梢屋脊,即渐有涸出者,亦俱稀泥嫩滩,人马不能驻足”。直隶的开州、长垣、东明等州县,也成了黄水泛滥的区域。 这次黄河改道,受灾最重的还是山东省。山东巡抚崇恩向朝廷奏报:“近日水势叠长,滔滔下注,由寿张、东阿、阳谷等县联界之张秋镇、阿城一带串过运河,漫入大清河,水势异常汹涌,运河两岸堤埝间段漫塌,大清河之水有高过崖岸丈余者,菏濮以下,寿东以上尽遭淹没。其他如东平、汶上、平阴、茌平、长清、肥城、齐河、历城、济阳、齐东、惠民、滨州、蒲台、利津等州县,凡系运河及大清河所经之地均被波及。兼因六月下旬七月初旬连日大雨如注,各路山坡沟渠诸水应有运河及大清河消纳者,俱因外水顶托,内水无路宣泄,故虽距河较远之处,亦莫不有泛滥之虞。”半月后,他在另一份奏报中进一步统计说:“黄水由曹濮归大清河入海,历经五府二十余州县”。按照当时的建制,山东省被划为十府。其中鲁西南西北诸府均沦为灾区。 南行与北行进行了长期的争论。直隶总督、,湖广总督,漕运总督等都主张黄河北流,反对复归故道。而山东巡抚则多次提出让黄河复归故道。这些在外头上书的大臣除外,连在勤政殿里头议事的军机大臣还有工部户部尚书都各持己见在,吵成了一锅粥。 “好了!”听到吵闹声,咸丰的头越来越痛了起来,些许的鼻烟抹了再抹都不顶用,特别的肃顺的大嗓门,吵得自己头上的青筋直跳,“这些都不顶用。南行北流眼下都不重要。关键是山东的灾民怎么办!如今水患泛滥。若是灾民安抚不当,山东从此永无宁日,如今发逆在江南还猖獗着,山东可千万不能闹起来!” “喳!”肃顺在军机大臣没发话之前抢着应下。“如今只能将之前定好的事儿发下去办了,皇上。” “唔,那个东西朕斟酌了一番,还是修改了一番,群臣的俸禄就不必降了,京官不必地方官有孝敬,若是再降,这也难生活,朕这里写好了几个条子。军机处拿去和户部商议着办,捐例如何、大钱如何,细细地想一个章程出来,还有那厘金,即刻在山东、两江、浙闽操办起来!” 肃顺有些不解这和之前皇帝许可的政策不太一样啊。怎么又修改了。 “就这样吧,把山东的事儿给朕料理好,跪安吧。”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肃顺纵是有千重疑问,也不得不随着中枢的大臣们一起跪下退出了勤政殿,皇帝木然坐着发呆,杏贞悄悄地走了出来,手搭在了这个苦命皇帝的肩膀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这黄河的河道恐怕改不回来了,”杏贞回想起后世之中的黄河河道,的确就是在山东入海的,百多年未曾改变,“该按照黄河北行的河道来做河工了。” “恩,朕叫河道总督会同户部工部,还有山东巡抚商量着办吧,皇后你写,朕说,写一道旨意出去给他们罢了。”皇帝无限疲倦,萧索地说道。 “是。”杏贞拾起笔,一字一句地写下皇帝口述的命令。 肃顺走过了军机签押房,到了自己户部的班房,打开那皇帝御笔写的条陈,细细地看了一遍,闭目沉思不语,这几个主意极好,但必然不是皇帝自个想出来的! 那就只能是皇后娘娘了,肃顺冷哼一声,把折子丢在了一边,端起茶默默地想怎么当这次差。 怎么样不输给宫里头的那位! 这一日杏贞在翻着山东巡抚的奏章,读给皇帝听,内容是有关灾后救济和修筑河工的工作,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通篇除了哭穷要钱之外,就没别的了,如今皇帝身子有些不适,看字看久了就头晕眼花,只闭目听着,等杏贞堪堪讲完,皇帝说了句:“知道了。”吩咐杏贞朱笔写上“交户部工部办理” 过了一会皇帝又说道,“如今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虽然还有些钱,但是不能轻动,肃顺昨个递牌子见朕,他掌着户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给他想出来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皇帝从案边拣出来一个折子,递给了皇后,“你瞧瞧,朕看了看,有些心动,倒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杏贞拿过来那个折子,打开一看标题,“奏请削减旗人丁银折”连忙合上,心下碰碰剧跳,这肃顺,实在是胆子太大了! 八旗制度是满族的社会组织形式,最初具有军事、生产和行政三方面的职能,对早期满族社会经济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 八旗制度是满族的社会组织形式,最初具有军事、生产和行政三方面的职能,对早期满族社会经济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 八旗起源于“牛录”。明神宗万历十一年(1583),努尔哈赤将牛录加以改造、充实和强化,成为固定的战斗组织。万历二十九年(1601),在牛录制度基础上,正式创建旗制,设立四个以不同颜色旗帜命名的组织,即黄旗、白旗、红旗、蓝旗(皆纯色),分管各牛录。规定每牛录编为三百人。   ☆、十六、财源水患(四) 万历四十三年(1615),由四旗扩大为八旗。旗的颜色,在原有四色的基础上镶以不同的色边,即:正黄、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其编制为三级:五牛录编为一甲喇,五甲喇编为一固山(汉译为旗),每固山为一旗。每旗三级的官名分别为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和固山额真。共设八固山,即八旗。每固山领有步骑士七干五百名。 皇太极继位后,先后增设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颜色与满洲八旗相同,建制一样,按三级编制,共二十四旗。满洲八旗的旗主世袭,蒙古、汉军八旗的因山额真由皇太极直接任命,可随时撤换。 八旗兵制兼有政治、经济和军事三种职能,最主要的是战备。从清军入关至十八世纪中期,随着满族社会经济的完全封建化,八旗兵制出现了相应的变革。定都北京后,确立八旗常备兵制度,仍按民族分别编制。以满洲八旗为主干。 清朝入关定都北京后,为了守卫京师调集了八旗兵力的三分之二以上入京,史称禁旅八旗。禁旅八旗内设前锋营、火器营、护军营、亲兵营、骁骑营、神机营、健锐营等,前四营中严格禁止汉军加入。禁旅八旗主要分为“郎卫”和“兵卫”两类。郎卫主要负责保卫宫廷,由正黄、镶黄、正白旗中担任,清廷挑选上述三旗中的精锐为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雍正时把侍卫的挑选范围扩大到其他五旗。侍卫分为两班。宿卫乾清门、内右门、神武门、宁寿门的为内班,宿卫太和门的为外班。兵卫主要负责守卫京城各门及各行宫。 剩余三分之一分驻在全国九十多个城市和据点,称为“驻防八旗”,驻防的原则是以重点驻防和集中机动相结合,驻防八旗分由各地将军、副都统、城都尉统率,直接受命于皇帝。但是这也使旗人长期被迫脱离生产劳动,缺乏生产技能,除了“披甲当差”、“赖饷而食”,充当维护清朝统治者的工具以外,大部分人无所事事。被迫成为“不仕、不农、不工、不商、不兵、不民”的人。处于这种生活困境的满族驻防旗人。有的街头卖艺;有的去拉人力车;有的甚至沿街乞讨…… 这肃顺的意思实在是太合自己的胃口了,杏贞打开草草浏览了一番,对着皇帝说道:“此事虽然风险大了点,倒是可为。肃顺果然是尽心为国的。不枉费皇上如此信任他。连连超擢,如今是内务府大臣又是户部尚书了。” 皇帝瞧着杏贞微微讶然,“皇后你倒是气量大。要知道前些日子肃顺还跟在朕面前劝谏,说是这前朝政事,后宫妇人实在不宜干涉其中,说非乃仁君之象。” “他的胆子倒是真大,不过还是皇上脾气好,非乃仁君之象?这都不责罚他,”杏贞放下了那个炸药包一样的折子,丢回给皇帝,好像手里的折子下一刻就要爆炸,“肃顺也是一心为国,只是他也是为国,我也是为国,不过是每个人的位置不同,心里想着的事儿不同,我怎么会怪罪他,他想着祖宗家法,臣妾只是心疼皇上呢。”杏贞用热毛巾给皇帝擦了擦脸,“还好皇上从来不怪罪臣妾,所以臣妾也就妄言了这许久。” “哪里的话,”皇帝听到杏贞的心声,颇为动容,拉住了杏贞给自己擦脸的柔荑,“自从那唐诗妙计,兰儿你还记得吗,之后的火攻之计,若不是你,这南边的局势不知道该如何了,那反贼内杠,也有你的功劳。” 好嘛,这在后世历史书上的描写,那就是“一步一个踩着劳动人民的血脚印”的超级反动派,杏贞有些小尴尬。 “何况你执掌六宫,从来不拈酸吃醋,对着嫔妃们一视同仁,这都是你的好处。” 皇帝还在絮叨着,“如今瞧着你帮着朕批折子,批的极好,朕是放心极了,虽然眼下有些烦心事,有着你宽慰朕,朕也舒心不少,和春来报,说那江宁城之中的发逆蠢蠢欲动,出兵攻了几次江南大营,倒是无功而返,只是眼下这南边又要吃紧了,只好让曾国藩全力进军......半个山东的老百姓都成了流民,可惜国库没银子,不然以工代赈,不少人能有条活路,那厘金和捐例甚好,可是急切间银子没有那么快能收上来……如今只好将就着办了。” 杏贞回过了神,“皇上说的极是,且喝口燕窝粥,歇息一下吧。” “唔。” “日子有些凉了,皇上准备什么时候起驾回宫?” “朕心里不耐烦,今年且在园子里过年吧,皇后那里有些凉了,你瞧着那里合适,再找个晴朗向阳的地儿安置吧。” 杏贞服侍了皇帝用了点心,又说了些六宫的琐事,瞧见皇帝有些倦了,便告退出来,皇帝也没多留,点点头,“明个把大阿哥带来,几日不见,倒是有些想了。” “是,臣妾告退。” 瞧着时光还早,杏贞从九州清晏出来,就望着西边走来,想去瞧瞧准备住山高水长,还是住武陵春色——这两地都是山林为主的宫殿,冬日居住倒是不嫌冷,杏贞正踏上坦坦荡荡的“知鱼亭”的时候,小太监双喜就从九州清晏朝这边跑来,瞧见杏贞一行,连忙行礼,杏贞问道:“急匆匆地这是去哪儿?” “皇上召见丽妃在天地一家春伺候。” “快去吧,别叫皇上久等了。”杏贞没有露出丝毫不开心的表情,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帆儿在边上有些愤愤,到底还是让杏贞的眼神止住了,等到双喜离开之后,帆儿才道:“娘娘这是什么好性子!皇上都多久没来找过娘娘了。” “这算什么,你这蠢丫头,皇上不是日日见本宫的?”杏贞故意假装不知道帆儿说的是什么,开口呵斥。 帆儿不服气,“娘娘在装傻,我说的是皇上许久没和娘娘过夜啦。” “你这闹春心的小蹄子!想情郎想疯了吧,到我这里乱嚼舌头,什么过夜不过夜的,”杏贞作势欲打,又开着玩笑,“我看看什么时候给你指一个好夫婿,让你日日和他一起过夜!” 说到底现在杏贞也懒得想刚入宫的时候那样要费尽心思打扮自己获得皇帝的宠爱了,位列中宫,大阿哥生母,皇帝的最贴心私房秘书和军师,如此的这些,很难不让杏贞的心理发生变化,对着皇帝的态度也从开始的谨小慎微到现在的坦然面对,反正自己和皇帝独处也是别扭,以前有些侍寝的机会都被杏贞巧妙的用借口避开,如此几次之后,皇帝也鲜少宣召杏贞伺候就寝了。夫妻敌体么。 “我是不怕的,”到底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杏贞的厚脸皮帆儿也学到了不少,虽依然涨红了脸,但还是犟嘴,“自然要他夜夜陪着我过夜,我还要立下规矩:每天的洗脚水要他来倒,娘娘你是没这福气咯,可别羡慕我!” “罢了,说不过你这蹄子,”杏贞狂笑了一通,脚下的鲤鱼都被惊走了一大片,“咱们好生去瞧瞧,选个好地方是正经。” “娘娘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谁还敢说闲话不成。”帆儿的话语间露出了皇后娘娘驾前第一贴身侍婢的架势起来。 “我可不夺人之美,咱们瞧着看吧。”杏贞带着帆儿一行人迤逦地消失在一片蓬发如同碎金一般的金桂花云之中。(未完待续。。) ps: 月票月票!   ☆、十七、秀成玉成(上) 咸丰五年十月中,江苏,秣陵关。 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来得特别的早。冬日里的寒意,似乎也较往年都甚。 北风挟着重重夜色而来,把军营前的一杆大旗吹得打了几个卷。那旗子却又执扭地张了开来,在微弱的灯火光中,迎风扬起正中一个依稀的“陈”字。 时近二更,一长一少两个身影,在白毛月光的照耀下,擦过竖着陈姓的旗杆,迈步进了旁边的军帐。 帐中透出的蒙蒙光亮下,可以看出那年长者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留着满脸胡子,双眼炯炯有神。他进得帐中,便向着帐内那似正独坐出神的少年唤道:“卑职参见丞相大人!” 那少年双眼下各有两颗痣,容貌俊美,恍若天人,半点杀气也不见——这就是天国冬官正丞相陈玉成,陈玉成闻声一惊,待看清来人时,忙起身道:“阿叔,此刻没有外人,何必这般多礼?” 被唤作“阿叔”的满脸胡子长者,陈玉成的叔父陈时永微微一笑,道:“听说大人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所以过来看看。”。陈玉成十四岁就随叔父参加金田起义。因功升殿右三十检点,统陆军后十三军和水营前四军,转战湖北、安徽等地。他治军严整,骁勇富谋略,善筑垒围攻,如今才二十岁已经是冬官正丞相了。 陈玉成一听,立即朝陈时永身后那侍卫服色的少年望去,瞧见了陈玉成略带责备的目光,少年低了头,有些心虚地辩道:“大人,不.....不干卑职的事。是阿叔先问我,我才照实说的。” 陈时永走近两步,用半关切,半劝诫的口吻说道:“卑职知道,大人还在为句容之事心烦,可日下江苏省全境都在告急。也不是不吃饭就能解决的。大人和李丞相之间的交情,我们自然都知道,但李丞相送信来的时候,却未必清楚我们的处境。自上半年天京城里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故,翼王千岁又离开了天京,此地的清妖也极是猖獗,若他知道,谅必不会见怪大人。其实大人该比谁都清楚,咱们在秣陵关还要防着攻打芜湖县的曾国藩,我军对句容之围。实是有心无力啊!” 清廷在咸丰五年下半年咬紧牙关。搜罗出粮草银饷再建江南江北大营。向荣身死之后继任的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的和春和张国梁自金坛出发,绕过句容,重新在孝陵卫安营扎寨,此时天京城中人心惶惶。石达开又负气出走,军心不稳,和春扎营三日,天京城之中居然无一人出来骚扰,让和春安然无恙的组建好了江南大营。 和春志得意满,便调转枪头,直指句容,此时刚好是太平军地官副丞相李秀成率了两千太平军固守句容,如今张国梁气焰嚣张。日夜围困句容攻打不休,李秀成有些难以抵挡,派了使者前来秣陵关找陈玉成救援。 陈时永口中的李丞相正是地官副丞相李秀成,陈玉成一直凝神听着,等到陈时永说完。这时才笑道:“知道了,阿叔,我刚才想通了,正准备叫人送晚饭过来。这几日一直食不甘味,如今想......” “哦,是么?”陈时永闻言,顿时一喜,道:“如此甚好,待我去叫他们弄些饭菜来。大人的口味我最清楚,包您吃得可口。” “那就烦阿叔亲自走一趟了。”陈玉成点头笑道。 待陈时永走出了帐,一旁那少年----是年十八岁的玉成族弟陈聚成,先朝帐门口望了望,而后走近陈玉成身边,悄声道:“丕成哥,你方才所说,是当真的吗?你真不打算救以文哥了?”陈玉成原名陈丕成,李秀成原名李以文,玉成,秀成之名乃洪秀全所赐。另天国礼制“哥”为特指耶酥,因而陈聚成使用旧时称呼只能在私下用“悄声”。 “聚成,”陈玉成打量着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同族兄弟,笑了起来,俊美的脸上笑容宛若秋霞,突然问道:“你怕死吗?” 聚成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得一呆,看着玉成的神色,一时猜不透他在些想什么。他眨了眨眼睛----他和玉成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接着决然道:“不怕!我听说,大人率五百天兵奇袭镇江城的时候,也就和我现在一般大。你不怕,我也不怕!” “好!”玉成拍案笑道:“你现在马上去,替我请叶检点和刘指挥过来,说我有事相商。” “是!”聚成干脆地答应着,转身朝走去。到了帐门处,却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回过头,狐疑道:“大人,你?......” 玉成眼中闪着笑意,神秘地说道:“我带你,再来一次奇袭!” 直到聚成的身影消失在帐门之外,他眼中的笑意才收敛起来,渐渐化成了坚毅之色...... 不一时,检点叶芸来与指挥刘枪琳便相携来到帐中。见礼之后,叶芸来首先开门见山地问道:“丞相大人唤我二人前来,可是有何急事?” “正是。”玉成答道,“句容被围,向我军求援之事,二位想必早已听说了。” “是,我等皆已知悉。”仍是叶芸来答到。 “我已决定,明日一早率本部三千兄弟前往援桐,我去之后,请两位统率所属一万兄弟,继续援助芜湖!” “大人,请三思啊!”叶芸来闻言,立即脱口说道。 “是啊,大人!”刘枪琳跟着说道:“大人只带三千人,城内亦只有残兵不足七千,此去只怕非但难解桐城之围,还会遭遇险境,万请大人三思!” “二位不必多言了!”陈玉成断然说道,“正因为句容只有残兵不足三千,我才更非去不可!”他停了一下,微微缓和了语气,又道:“我也知敌众我寡,不会和妖兵正面交战,只打算自其背后突袭,攻其不备。当然,妖兵势大,既使合我两部之力,也未见得便能解句容之围。我只求缓得一缓,待天京局面稍安,芜湖战势初定之后,想天王必会尽速调兵来援的。” ps: 第一更,求月票。   ☆、十七、秀成玉成(中) 叶芸来与刘枪林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叶芸来遂道:“义王南行前曾有训谕,令我等凡事惟丞相大人之命是从。既然大人决意援句容,我等愿随大人同往!” “不!”陈玉成清亮地说道,“义王殿下留二位在此,是为增援芜湖,我岂可另调你们他援?” 翼王石达开自北王韦昌辉身死之后回到天京,众家兄弟都很是佩服石达开的为人,觉得他讲义气,一致要推选石达开为义王,石达开坚持不肯,可是大私底下都是这么称呼石达开了。 “大人!”这一次开口的是刘枪琳,“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人既已有主张,我等又怎能眼看大人独自前去冒险?” “不,刘大人。”陈玉成摇了摇头,“古人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利国家”,但我此行......”他深吸一了口气,道:“我此行,实则是为私谊,非为国家。”他望了二人一眼,又继续说:“所以,我不能带大军走。此番因私擅动,是我一人之事,日后若天王追究,皆由我一人承担。但若因此令芜湖有失,妨碍了天王对安省的大计,则教我有何面目再对天王于他日?这件事,我意已绝,二位就不必再争了!” 叶,刘二人闻言,又再次对视了一眼,叶芸来试探着道:“大人,此事关系重大,可曾与麾下将官商议妥当?” “哈哈!......”陈玉成闻言,仰天笑道:“既已决定。又何须再议?叶检点的关心玉成心领了!两位只要力保宁国不失,使我不至背负因私害公之名,则我此行无论成败进退,都将对两位铭感五内!” “大人言重了!”叶芸来肃然说道:“大人对故人的情义,卑职佩服之至!既然大人决心已定,卑职恭敬不如从命!” “丞相只管放心前去,不必挂怀芜湖战事!”刘枪琳接道:“天色已晚,大人既准备明日启程,还请今日早点安歇。” 陈玉成点了点头,正容一礼。说道:“多谢二位大人成全!” 叶。刘二人各还一礼,随即告退。他们刚一出帐,陈时永便走了进来。看到他,陈玉成微微一怔。随即坦然说道:“阿叔。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陈永时点了点头,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却终于只说道:“大人。如不放心句容战局,可以致书天京,请天王调兵援救,至少也可先将救援之意禀报天京,待天王允准后再行出兵。大人非要一人承担下来,这又是何苦呢?” 陈玉成摇头道:“如非情势紧迫,万不得已,句容也不会直接向我军求援。如要等待天京回文,书信往来,旷日费时,我怕远水难救近火!何况----” 何况如今天京城里头恐怕谁也不想出城杀敌了! 这时,已有人将晚饭端进帐来,玉成一时收住了话头,待来人一一退出,才又继续说道:“而今芜湖告急,战事吃紧,庐江,巢县,六安,舒城,无为皆连陷入妖手,句容,溧水相持正烈,天王万岁执掌中枢,自有一个大局在;攻守之计,不是我们这些京外将领该轻易置喙的。” “可是,未得军令,擅自移师,这个罪名大人应该清楚。天王治军严明,不在东王之下,如今更是大权在握。即令他有心回护,也不能不顾及军令威严,众**议啊!” “只要能救下句容,就算日后殿下砍我的头,我也心甘!”陈玉成清脆响亮地说完这句话,便来到案前坐下,道:“多谢阿叔费心张罗,今日自打午后就没沾过水米,还真饿狠了哩!”又侧脸冲聚成道:“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坐下吃点?” 陈永时苦笑道:“大人现在倒吃得下去了?” “当然!”玉成笑道:“饿着肚子上战场,岂不便宜了清妖?这话不是阿叔说的么!” “既然如此,大人慢慢享用吧,”陈永时既气且笑地道,“卑职告退了。” “阿叔且慢!”刚走两步,陈玉成却在身后喊住了他。 回头看时,却见他已放下碗筷,道:“阿叔前两日腿上受伤,尚未痊愈,就请留在此地相助叶检点和刘指挥援助宁国,不必随我去桐城了吧。” “哈哈......”陈永时闻言大笑道:“丕娃子,你也太小瞧你阿叔了吧!你不怕死,难道你阿叔就是贪生怕死之徒么?” “不,我没这个意思!”陈玉成说着,眼圈却已是一红,低声道:“我刚没了一个叔叔,不想再......”语音哽咽,竟说不下去了。 陈永时心中大震,一时也竟说不出话来。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朝霞未散,三千将士整装待发,叶芸来,刘枪琳在营门外为陈玉成饯行。 眼见霞光映红了彼此的面庞,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大人保重!愿大人马到成功,捷报早传!”叶芸来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来。 “保重啦,丞相大人!”刘枪琳动情地喊道。 陈玉成手牵马疆,沉默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斟酌着什么。半晌,才轻声对二人道:“玉成此番未奉军令,擅作主张,如蒙天父保佑,天兄赐力,旗开得胜,救得句容,他日自当亲向天王陛下谢罪!” “大人!”叶,刘二人齐欲打断他的说词,他却没有理会,继续言道:“若是万一我没能回来,就烦劳二位代为转致翼王殿下,他的知遇之恩,丕娃子只有来生再报了!” 叶刘二人心下激动,还想说些什么,陈玉成却已毅然翻身上马,大声喊道:“来人!” 一旁的陈聚成立即策马上前,应道:“大人吩咐!” “传令,点炮出发!” “遵令!”聚成答应一声,随即回过马去,高声喊道:“丞相大人有命,点----” 话音至此,却突然打住----他眨了眨一双大眼睛,似乎在努力辨别着什么。(未完待续。。) ps: 第二更,求月票!   ☆、十七、秀成玉成(下) 与此同时,陈玉成,叶芸来,刘枪琳,也都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声音。 陈玉成麾下指挥梁成富,这时策马走近两步,说道:“大人,好象有快马正向此驰来!” 所有的人,都凝神倾听着。没错,在寂静的晨曦中回荡的,是急促的马蹄之声。每个人眼中,都露出兴奋祈盼之色,仿佛在这蹄声之中,暗藏着某种希望。 当片刻之后,那马上骑士在一位前队士兵带领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陈玉成眼前顿时一亮,脱口喊道:“刘大人,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天王府二十四承宣之首----左一承宣刘逸才! 他见到陈玉成,立即下了马,紧走几步来到跟前,不及行礼,便取出一封文书,说道:“丞相大人,天王加急文书在此,请大人立即拆开!” 陈玉成一眼便瞧见那封套上盖着的飞马腾云戳印,不待他说完,已然飞身下马,抢过文书,展开观看。 读了数行,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异常。 离得最近的几位将领,梁成富,邱远才,陈时永,叶芸来,刘枪琳等人,都认得刘逸才,亦均已看见文书之上的云马戳印,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原先骑在马上的也已纷纷下马,围拢过来----云马文书,是天国最紧急的加急文书,传递之时,通常都是人停马停信不停。而这封云马文书。却由翼殿承宣由天京一路送来,实属异乎寻常。莫非天京又出事了?而陈玉成看信时流露出的那种前所未见过的凝重神色,又更增添了众人的疑虑。 陈玉成看完了训谕,随手交给近旁的叶芸来,未发一言。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似正沉浸在思索之中。 叶芸来接过训谕,迅速扫了一遍,却立即露出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大声说道:“太好了,大人!如此一来。大人就无须冒险了!”见众将都面现期待之色。他随即将那训谕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听着,听着,众人眼中尽皆闪出兴奋之光。---- 真天命太平天国圣神日通军主将天王洪为训谕冬官正丞相陈玉成弟知悉:缘于妖将重兵围困句容之事,天兄日前皆已备悉。惟芜湖之危。尚在眉睫。仓促之间。未可重兵援皖。弟接信之后,可相机权衡,如句容之围一时难解。可谕知城中,伺机而撤;并留少量兄弟,以为接应。弟可自领大队,即往句容赴援。今将安省军务,一应托诸贤弟。弟可先援句容,再与守句容之地官副丞相李秀成弟共议克复清妖两大营。总要多方联络,相互接应,以期反攻两大营,再克安省,再图湘鄂,振天国之气而扬太平之威。另弟等所议之计,盼及时禀朕知悉,惟当自京调兵筹饷以援,断不为遥制。特差本府承宣前来,示真令谕于众兄弟,谕到之日,亟宜凛遵。 当叶芸来读到“反攻两大营,再克安省,再图湘鄂”之时,将佐之中响起一阵欢呼之声,陈玉成方才从沉思中惊醒,待叶芸来读完“谕到之日,亟宜凛遵”后,向刘逸才道:“承宣大人一路辛苦了!大人亲自前来宣谕,天王可是另外尚有所嘱?” “丞相所言不错,”刘逸才答道,“既是大人问起,卑职就开门见山了。” “大人请讲!”陈玉成正襟说道。 “陛下命我告知丞相,方今之势,他虽已命朱衣点将军星夜驰援芜湖,但芜湖能否坚守以待,尚在未知之数。万一芜湖不守,清妖兵锋即将直逼天京,故而已命安徽各军严防坚守。和春,张国梁等妖头趁我天京内乱,又再纠集重兵,围困天京,陛下亦已调令东线各军,全力确保镇江不失,以卫天京。陛下说,我朝内乱方歇,目下尚不宜全线反击。但若只守不攻,不仅失于被动,且长清妖志气,减天军声威,亦不利于重振军心民气。他知道大人与地官李副丞相乃多年至交,两对于两位之才具,天王尽了然于胸。因之盼两位能共担此一重任,默契配合,收复失地,重振天国之气而再扬太平之威。倘或此番芜湖果真不守,则来日西进安省,再克芜湖,重返江西之大计,就全都托付于两位了!” 说到这里,他转向叶芸来,刘枪琳,庄容说道:“叶检点,刘指挥!” “卑职在!”二人齐声应答。 “奉天王圣旨:自即日起,叶检点,刘指挥及所部一万兄弟,调归冬官正丞相麾下听令,务当竭尽所能,倾力辅助!” “卑职等谨遵训谕,不敢有违!” 刘逸才这才再次转向陈玉成,道:“大人,天王还命我转告大人,依眼下天京及江西局势推断,不出一月,天王即可抽调重兵支援你等,三个月内,管教江苏省敌我之兵强弱易势,叫大人无须为兵力及粮草担忧。” 天王终于振作了起来,从翼王出走的沮丧之中走了出来,陈玉成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却侧过身去,走了两步。早已来到近前的陈聚成,瞥见一道泪光自他眼中闪过,不禁低声叫道:“大人.....” 国事如斯,勉力而为。但陈玉成却已在这刹那之间挥去眼中之泪,昂起头来,朗声喊道:“聚成!” “卑职在!” “你去句容辛苦一趟,将天王陛下训谕之意转告李大人,说我几日便到!” “遵命!” 陈玉成回身走了两步,来到梁成富面前:“梁指挥!” “卑职在!” “你设法与芜湖守军取得联系,若有不谐,请他们尽速自南门撤退,并率两个军的兄弟予以接应,然后至咱们这一带整顿,切勿让曾国藩再东进了!等我和李丞相解决了清妖的两座大营再返过来对付这些王八蛋!” “是!” 接着,他又转向叶芸来,刘枪琳:“叶检点,刘指挥,你二人立刻整军,待午时过后,即随我开拔!” “卑职遵命!” 最后,他回到刘逸才面前,举手抱拳为礼,正容说道:“刘大人!烦请代为上禀天王,玉成蒙殿下爱重,无以为报,唯以一腔热血,报与天国!” 咸丰五年十一月,陈玉成率军与李秀成在句容会师,打败张国梁部,陈玉成乃再进兵淳化,截断清军粮道,而后与李秀成两面合攻,大败清军。两人分头追击,未几,连克金坛、当涂、溧阳等天京南边屏障。 及至第二年正月,李秀成兵锋已自句容攻克丹阳,渡过长江,连克江都、**等地,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咸丰六年春天,对太平天国来说,好像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未完待续。。) ps: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十八、再破大营(一) 历史在这个时候悄然发生了变化,在原来的历史上,淮河以南、江西全境,西至武昌,东到上海的东南半壁江山尽数归太平天国所有,自从武昌城第三次被太平军攻陷之后,在河南省许州的一个落魄文人惊骇地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如今发逆猖獗,淹有东南,虎视中原,爪探武昌,恐又是一个南北朝了。” 而现在,通过武昌保卫战,练出了不少精兵,以及诸多团练的兴起,还有僧王速战速决地解决掉了北伐的队伍,曾国藩等人趁着天京事变一举反攻,日夜攻打芜湖县,芜湖几度告急,幸好镇守芜湖的太平军是石达开留下来的部署,秣陵关的陈玉成部又前来支援,这才堪堪维持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北边的李鸿章所部逼近乌衣巷,离着江宁在长江北的门户——江浦只有六十里之遥了;左宗棠去了浙江,整顿兵马,随时准备北上支援江南大营。 “如今国势艰难了,玉成,”在丹阳的太平军大营里头,一个三十多岁雄姿英发的男子缓缓开口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玉成说道,定下了调子,“西边的曾国藩那老小子,若是咱们两个不去,怕那边的兄弟们抵挡不住,”语气里透着藐视曾国藩的意思,“可是眼下江南江北大营,一个威胁着粮道,一个日夜对着天京城虎视眈眈,总要解决了这两个东西再掉头去西边解决他们去!” “正是,”陈玉成对着这眼前的至交好友点点头,“天王委了咱们重任,只叫咱们奋勇杀敌,咱们也要好好想想如何办,但有一点,如今天京城内风雨飘摇,翼王此走,大伤军心,就连天王也悔恨不已。”两个人私下说下,有些话也丝毫不忌惮地自然而然说了出来,“还因此患上了头风,放权给咱们,但若是和以前那样天京城再被清妖围困,嘿嘿,如今朝里可不是什么好人!”城中天王的宠臣蒙得恩正把持着朝政,这人可不是什么好鸟。 “总是要先解决了这其中一个才好!”陈玉成说道,和李秀成摊开了地图,李秀成细细地看了几眼。“还是先北边吧。咱们要的是一战而下。不是和清妖纠缠,我瞧着南边清妖大营里头的张国梁委实是个悍将,若是和他纠缠些日子,恐怕又要横生事端。况且江北大营事关天京的粮道,粮道保住,天京城乃是雄城,就算围上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打紧!” “就听哥哥的,”商议好了军事,两人又说起了别的闲话,说起天京城中的变化,李秀成怅然若失,“也不知道这天王是怎么了。两个兄长虽然是被削去了王爵,可还是把持着朝政,又有蒙得恩这种无能之辈,天国的局势是越来越差了。” “哥哥多虑了,咱们只要好好打上几次胜仗。扫清清妖的军队,天王自然会备受鼓舞,这与朝政自然有所裨益。”陈玉成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他始终认为,为将者,只要打好仗便可,无需太过顾虑这些有的没的政事上的事儿。 “你说的也是,那这扬州是弟你去,还是我去?”李秀成按下这个话题不提,转而问到。 “听哥哥的。” “唔,那扬州便我去,你原本是翼王的部下,指挥旧部自然也方便些,那芜湖就交给你了。”李秀成想了一会,安排好任务,“我原本是东王的旧部,若是大军开拔过天京附近,又恐天王的头风要更严重了,”李秀成苦笑,自己不得不避嫌着点,“弟你先去芜湖镇守着,等我解决掉江北大营,再往西而来,助你扫清皖南!”李秀成眯了眼睛,杀伐之意隐隐流露出来,“等西边平静点些了,咱们腾出手来好好玩玩张国梁!” “遵命!”陈玉成站了起来,抱拳行礼,这行礼的意思不是因为陈玉成的官位比李秀成小,而是陈玉成极为佩服李秀成的战略眼光,能在细微之中寻找到敌人的弱点,才能一举而攻之,自己只需奋勇向前便是,陈玉成行礼之后,便出了帐门整顿本部兵马去了。 “传令给天京城里头的李世贤,我要他盯着江南大营里头的清妖,免得给我在江北捣乱!”李秀成吩咐传令兵,“咱们渡江北上,先去*!” “是!” ………. 咸丰六年正月初九是一个大雪过后初霁的天气,杏贞在勤政殿听皇帝口述,然后抄写着朱批,殿内的地龙烘的室内温暖如春,香炉边上摆着一盆花房培育的春兰,花色纯白,有凌波之态,皇帝瞧了几眼那兰花,停下了口里说的话,“这兰花开的不错,花房倒是精心的很。” “是,地下的人知道皇上喜欢兰花,怎么能不精心伺候着,”杏贞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又拿起来另外一本折子,“如今这发逆缓过了神,似乎又要动干戈了,这个何桂清的折子,皇上您要怎么回他?”陆剑瀛死后,浙江巡抚何桂清继任钦差大臣,实授两江总督,督办江南江北军务。 皇帝微微皱了眉头,大正月的,实在是不想提这些烦心事,“无非是要朕多给粮草银饷罢了,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皇后,说说你的意思。” “是,这发逆居然弃芜湖不顾,要先去驱赶张国梁,可见江宁城中的洪秀全已经被皇上大军的天威吓破胆子了,”杏贞先是捧了皇帝一句,皇帝得意一笑,“解了句容之围之后,又几次渡江,扫清了江宁城的外围,看来,下一步,江南江北的大营又要危险起来了。” “鱼刺在喉,不吐不快,皇上的这两座大营实在是太让洪秀全难受了,这鱼刺不拔了,恐怕洪秀全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皇后你说的极是,可之前两座大营刚刚被打破过,陆剑瀛和向荣还因此战死,朕怕这次他们也是守不住!”咸丰皇帝不无担忧地说道。 ps: 求求求。。。。   ☆、十八、再破大营(二) “守不住也要守!虽然这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互不统属,可毕竟是唇齿相依,若是再被打破,恐怕苏南的局势就难看了。”杏贞斩钉截铁地说道,“臣妾觉得让他们守住大营便可,眼下无须出营迎战收复失地,须知拳头没打出去之前是最能吓人的,因为没打出去之前,永远不知道拳头该有多重。” “西攻东守,这便是眼下的政策,皇上以为如何?” 咸丰皇帝点点头,“你说的极是,那便命何桂清、和春、祥厚、张国梁守城为上吧,就这样发下去给军机处,就叫军机处拟旨下去便是。” “是,”杏贞温顺地听从皇帝的意思,在折子上用血红的朱笔写了一行小字,如今皇帝越发懒洋洋,除了军机处的几个人和肃顺之外,六部九卿亲贵大臣都难得宣见,国事之中除了南边的军事之外,政事少有打理,只是敷衍地叫杏贞写上“知道了”“依议”或者“交该部议奏”这样的模棱两可不用费脑子给出决定意见的话儿,只有军事上和军机还有皇后会商议一番,每日只是在园子里头听戏,或者是和嫔妃厮混。 料理完了政事,杏贞又和皇帝说了些闲话,谈起嫔妃们的事儿,杏贞笑道:“今个早上起来,玉常在打发人来我这里头说身子不爽利,要请太医,臣妾已经让太医去她那里瞧着了。” “她身子怎么了,有么有什么大碍?”咸丰皇帝懒洋洋地说道。 “说是心口有些闷。等下小太监应该来报信了,想必没什么大碍。”杏贞说道,帮着收罗好奏章折子,叫小太监拿出去还给军机处,“皇上今个要叫起吗?” “不叫了,眼下也没什么大事,让军机处的人料理便是,横竖他们会上折子,朕瞧折子便是了。”咸丰皇帝说道,“今年冬天也不算冷。想必园子里头的春色必然是极好的。到时候朕带你去万春园和清漪园逛逛,那边的柳树桃花倒是比这园子里的好。” “是。”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小太监如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连忙磕头不已。“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慌慌张张地。有什么喜事?”皇帝在炕上皱了皱眉头,如意的声音有些刺耳,他拿了个翡翠的鼻烟壶出来。放在日光底下照了照,那碧色汪汪一片,极为通透。杏贞也瞧着如意。 如意抬起来瞧了皇后一眼,复又低下头,声音里透着喜气,“太医说,太医说,玉常在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子了!” “什么?可是真的吗?”皇帝大喜,丢在那个鼻烟壶,连声问道。 “原本请脉的太医不敢肯定,又特意请了太医院院正来请脉,这才定下来的,想必是没有错。” “好好好。”咸丰抚掌大笑,杏贞也连忙恭喜皇帝,“自从你和丽妃之后,六宫就再无人有身孕,如今还是玉常在有福气!”咸丰皇帝朝着杏贞说道,眉毛连连抖动,看起来是高兴极了。 “是呀,玉常在如今有了身子,可见是有福分的,臣妾会叫人好好打理玉常在的胎,皇上不用担心。”杏贞面上也是喜悦地笑着,丝毫不见酸涩之意。 “有皇后在,朕那里有不放心的,走,皇后,跟着朕一起去瞧瞧玉常在。” “是。”杏贞被皇帝拉着手,温顺的走出了勤政殿。 …… 咸丰六年正月十九日,李秀成部渡江抵达**,做出意图北上进击在镇江驻扎的清军的架势,去年天京事变之后,江北的镇江、瓜州等地相继失守,江南大营的清军进扎天京高桥门、龙脖子,进逼秣陵关,江北大营则是扫清了镇江等地之后,移驻江宁对岸的江浦,浦口,会同江南大营,缩小对天京的合围之势。 这时候的江北大营恰好重建,兵多将广,物质丰盈,统帅德兴阿拥有兵勇一万五千余人,以浦口、江浦之间的陡冈、安定桥、小店一带为重点,分驻于西至江浦石继桥、高旺,东至瓜州、三岔河,北至来安,石冠集的广大区域内,绵延两百余里;长江内则有水师巡船往来游弋,以资接应,声势浩大。德兴阿甚至得意地给咸丰皇帝上奏道:“各路马步兵勇,或多或少,择要分布,有警则奋勇上前,贼多则添拨接应;祥厚一军驻扎石佛寺,无论何处紧急,皆可策应。” 说起来倒是天衣无缝,李秀成嘿嘿冷笑,帐内的部下不明所以,“清妖真是蠢透了,若是一万五千人择一紧要之地死守,我这万余人马必然是攻打不下去的,可如今这德兴阿自视甚高,自以为攻守皆有把握,殊不知如今分散部署,恰好可给咱们找住机会各个击破!”李秀成冷然吩咐道:“即刻传令水师部,先夺取天京和浦口之间的九浮洲,叫薛蛮子之部进驻乌衣镇,往南边压去,本帅自领本部,去三岔河和德兴阿会他一会!” “可若是在滁州的李鸿章率军南下驰援如何?他的火枪厉害,恐怕薛蛮子抵挡不住。”一个将领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无妨,李鸿章不会南下的,我瞧着他行军出师的样式,从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谨慎意思,西征回来之后,李鸿章便龟缩庐州府不出,直到旧年二月之后,”就是天京事变之后,“这才倾巢而出,跟在曾国藩老贼的后头捡便宜,如今江南局势乱的成了一锅粥,他李鸿章不敢来火中取栗的,况且若是他真敢南下,到了那时候,恐怕我早就解决了江北大营了,调转马头前来对付他了!” 二月初三日,德兴阿忘记了皇帝的旨意“固守为上”,派出部队由小店进攻乌衣巷,和薛蛮子大战了三日,薛蛮子的太平军奋起迎战,打败清军,歼敌三四千人。 二月初七日是一个明朗的天气,两个懒洋洋的斥候缩在营门后头晒着太阳唠嗑,一个年长一点的斥候伸了个懒腰,“今个咱们不当差,倒是清闲的很。”(未完待续。。)   ☆、十八、再破大营(三) 一个年轻的斥候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打了个滚,“横竖咱们东边也没事儿,发逆都跟着在北方打着呢,东边安全的紧,大家当差也不过是过过场子,咱们大帅联营两百里,谁敢来送死呢。” 两个人正在闲话间,营门外隐隐想起了几声号角,站在三岔河大营上的瞭望探子用手搭着往东边仔细的瞧了瞧,不远处腾起了阵阵尘土,“这架势?恐怕不对!”瞭望的探子连忙挥动手里的铜锣。 “当当当~”铜锣声声嘶力竭地敲了起来,惊起林中的阵阵飞鸟,“有情况,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两个斥候不明就里,却也连忙站了起来,隔着木栅栏望着外头瞧去,“我的天老爷,不会是长毛来了吧?”那个年轻的斥候双手拉着木栅栏,惊恐的说道。 不远处竖起了一个巨大的旗帜,那旗帜上头写着一个“李”字,那个年长的斥候打了一下年轻的头,“叫你瞎咧咧,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赶紧地,拿起家伙,守好大营!” 李秀成朝着三岔口的清军大营望去,只见潮水般的太平军向清军大营发起冲击,那大营虽然有些颤颤巍巍,但是依然屹立不动,清军的大营狼烟四起。李秀成瞧了瞧,“这清妖气势倒是不错,传令,各部准备,轮着上,我倒要瞧瞧,这些清妖能不能敌得过咱们天兵天将的车轮战!” “是!”号角吹起,两翼的太平军涌上。换下了攻营无果的先头部队,过了半刻钟,清军营中欢呼声四起,清兵越发斗志昂扬了起来,李秀成不用猜,都知道清军别处营地的援军赶到了,眉毛微微一皱,转身问传令兵,“快去问问水师部,有没有打下九浮洲。半天之内若是还未打下。叫他提头来见!” “是!” 德兴阿在帅帐之中,听到斥候的来报,忧心忡忡对着边上坐着的江宁将军祥厚说道:“如今这李秀成来攻三岔河,我手里的兵不少都派到乌衣巷去了。可奈何!” 祥厚不答话。只是说道:“大帅运筹帷幄。自然能让发逆得不了便宜去。”心里嘿嘿冷笑,这德兴阿不听自己的意见,非要搞什么两百里联营。按照自己在扬州时候的办法缩营自保便可,自己在扬州连平岗那样的小山坡都守得住,何况如今这江北原本绝无发逆踪迹,只要守住江北,断绝水道,便是大功,偏偏这新到任的江北大营军务大臣好大喜功,两江总督何桂清也是一再指手画脚,要进击发逆。这德兴阿还要自己驻扎石佛寺,四下接应,那不是拿着老子的兵来堵枪眼吗! 所以眼下这四面楚歌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祥厚心里不厚道地冷笑,不接口要接下任务。德兴阿无法,正想开口明确下令,外头的斥候又报:“大帅,长发的水师到了九浮洲,眼下正在攻打九浮洲!朱千总请大帅支援!” 德兴阿大惊,“这发逆果然来势凶猛!可奈何!”拿眼瞧着在边上闭目养神的祥厚,也不再推太极云手,厉声下令,“祥厚,本帅命你立刻增援三岔河!不得有误!” 祥厚长叹一声,睁开了眼,鄙夷地瞧着这个好大喜功却又易惊易怒的纸上赵括,“大帅,眼下的局势恐怕不可为了,长毛三路齐发,就是要搞得咱们手忙脚乱,顾此失彼。若是本将料想没错,江南那边必然也被长毛缠住了。”祥厚站了起来,“四处支援,又会被发逆寻得机会击败,我哪里都不去,”德兴阿脸色大变,刷的站了起来,手指头颤抖地指着眼前这个不听号令的江宁将军,正欲叫人进来拿下祥厚,只听得祥厚也站了,抱了一拳,继续说道,“我就给大帅守住石佛寺,若是这三地不败也就罢了,若是败了,老子就给大帅守住石佛寺,若是老子不死,后头的大军无忧,大帅也是无忧!”祥厚的声音冷淡极了,似乎看透了生死。说完不再耐烦伺候这个主帅,转身出了帅帐。 德兴阿身子一震,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了。 太平军在三岔河清军大营外头呼喝上前攻打,本来是厮杀正酣的清军队形散乱了起来,用着千里眼的李秀成瞧见了大营里头莫名的骚动,“难道是薛蛮子那里得手了?” “报!”一个斥候上前禀告,“丞相!薛蛮子大人那里已经击溃清军,南下了!九浮洲也传来消息,被我们的水师南下了!” “好!”李秀成面色表情不变,喜色一丝未露,边上的亲兵喜形于色,“看来里头的清妖也知道自己的后路难保了!传我将令,在后头待命的两部都给我上前,冲垮清妖阵营的时候到了!” “杀!”外头的太平军士气如虹,冒着箭雨丝毫不畏死地上前,渐渐地,清军大营开始了溃败,一个人转身逃走,两个人,三个人,一队人,一营人,清军溃败了。 “跑啊,跑到大帅前头去!” “跑啊!” 李秀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全力追击,我要在德兴阿的帅帐用晚饭!” “是!” 撒着脚丫死命逃的清军三岔河所部一路狂奔,逃到了石佛寺。只见石佛寺前头的八旗士兵严阵以待,摆好了架势,溃逃的清军瞧见是自己的袍泽,连忙开口高喊道:“前头的兄弟,让我们进去吧!” “将军有令!前头溃败的往石佛寺两边撤退!不得冲击本阵!”高声传话的是祥厚的一个亲兵,这亲兵是镶蓝旗满洲八旗兵,他的吊儿郎当痞子样就算在战场上也丝毫不减,“将军说了!叫你们安心,有他一日,长毛贼绝对越不过石佛寺!” 阵前逃来的清兵丢下武器,跪在黄泥地里连连磕头,“祥将军公侯万代!”有不少还有血性的溃兵咬着牙留了下来,更多的人却是头也不回地绕过石佛寺,望着西边逃去了。 古人云:“天下名山僧占多”,中国的名山大川,无一没有寺院僧侣。浦口山陵起伏,峰峦层迭;虽未登入名山之列,但寺庙也是极多,这原因不得不承认是与绿水环绕、景色宜人的定山、宝塔山、浦子山、平山、宣化山等有关。其中仅定山周围就有定山寺、石佛寺等数十座庙宇。(未完待续。。) ps: 票票票!   ☆、十八、再破大营(四) 据《江浦埤乘》记载:“石佛寺,在治(县城)东北十五里,宗建炎间建,明万历间乡耆周栋捐修并建东岳殿、华严楼于寺左,又修筑寺前官路二十里,加茸石桥,募置双岸圩香火田三十三亩,摄县事郎文焕有碑记。” 关于石佛寺的来历,浦口附近还流传着一个美好的传说。在宋代,长江多次泛滥,浦口本是沿江地带,由于当时没有防范措施,所以水患难免。有一年,长江泛滥,浦口地区许多良田被淹没,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奇怪的是,正在这时从长江上游漂来了三尊石佛,漂到石佛寺所在之处,洪水全退潮了。于是,人们重建家园、男耕女织度时光。当时,人们认为这水得以退下是石佛的保佑。所以专门盖起庙宇,把三尊石佛供奉起来,一是对石佛表示感恩戴德,二是便于祈祷菩萨神灵保佑。 然而传说毕竟是传说,它只能表达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美好愿望。否则石佛怎不沉入水底呢? 祥厚全身铠甲,跪在大雄宝殿里面,拈着三炷香闭眼祈祷着,殿里的三尊石佛合眼慈祥地笑着,在线香缭绕中无声地俯瞰着众生。 那个在阵前喊话的亲兵进了大雄宝殿,跪在祥厚的身后的蒲团,悄声禀告:“大帅,溃兵已经到了阵前了,长毛的大军也快到了。” “唔......”祥厚应了一声,拈着香拜了三拜。站起来把香插在香炉里面,“三儿,你怕不怕?” “怕,”那个叫三儿的亲兵也站了起来,回答着祥厚的话,“怕的要死,长毛抓到咱们满人都是不留活口的,还要生受许多痛苦,我怕极了,”他继续说道。脸上本来是惨淡的颜色。痛苦地盯着祥厚,不过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是那样的自豪和幸福,“不过标下的婆娘带着儿子去了北边。肚子里又怀了一个。我们甄佳氏后继有人。香火能延续下去,有儿孙承遗志,日后清明节有儿子祭拜。就算我这时候死了。,也不会没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想到这,突然我就不怕了。” 祥厚拍了拍三儿的肩膀,欣慰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害的你们都留在此地。” “大帅说的是什么话,兄弟们的家人都撤退到了北边,咱们没有后顾之忧,怕甚!只是夫人,啊,夫人来了。”三儿瞧见了帷幔后头转出来的一个中年旗装妇人,连忙行礼请安。 那个中年夫人满脸憔悴,似乎被风一吹就要倒,但极为沉稳地走到祥厚和三儿的前头,工工整整地请了安。 祥厚没动,没有去扶她,直等到那穿着诰命服饰的妇人直起了身子,才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夫人,你这是又何必呢?军中的家眷都依然安置了出去,你留在这里陪着老夫一起死,你总是这么倔强……” 祥厚的妻子摇了摇头,“老爷,妾身跟着您在江宁城中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不想离开您半步了,大哥儿有了妻子,二哥和姑娘都已经有了亲事,妾身没什么好挂念的,若是老爷这战有失,妾身绝不独活,妾身是皇上册封的诰命,老爷没有临阵脱逃的事儿,妾身也没有这样丢了八旗脸面的事儿!” 祥厚握住了这个面前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妻,一阵柔情涌上了心头,突然有些愧疚,自己以前太宠爱那几房小妾了,忽略了这个温顺却又倔强坚定的女子,“好好好,请夫人在殿前看着为夫杀敌,咱们夫妻不论生死都在一处便罢了!”祥厚吩咐三儿,“传令下去,今个谁能杀十个长毛乱匪,等到光复江宁,老子就请他去秦淮河上喝一夜的花酒,老子请客!” “得嘞!”三儿拂去了忍不住流下来的热泪,恢复了八旗纨绔子弟的懒怠模样,“小的我要点那个秦淮河第一红的姐儿,俞儿!大帅肯割肉花钱吗?!” “哪里这么多的废话!”祥厚瞪了一眼三儿,“到时候给你一齐叫上秦淮八艳!本帅有的是钱!就怕你这小子得马上风!” “喳!”三儿笑嘻嘻地出去传令了,片刻之后,外头传来了连篇欢呼声。 “大帅公侯万代!” “大帅小瞧咱们!就等着大帅大出血了哪!” “十个算什么事儿!瞧我的,起码得五十个!老五,可不许和我抢!” “得得得,到时候别再老子这里偷几个去就算大哥你厉害了!” 祥厚和夫人携手出了大雄宝殿,祥厚夫人给自己的丈夫紧了紧胸前的围巾,眼中充满着崇拜和信任,宛若二十年前刚刚新婚燕尔的模样,祥厚也点了点头,像以前在江宁城中当差那样,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我出去了。”好像只是去江宁城外打猎一番自然松快。 祥厚下了石佛寺的山门,看在自己的兄弟都在门口等着自己,胸前涌起了一阵豪情,祥厚翻身上马,丝毫不顾及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大声呼喝道:“兄弟们,外头的是想反了咱们大清江山的长毛逆贼!咱们的家人子女已经后顾无忧,咱们应该怎么办!” “杀!杀!杀!”众人举着刀纷纷呼喝。 “好!咱们也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天下无敌的满洲八旗!”祥厚拔出了手里的刀,策马往前,“咱们八旗子弟还是不是爷们,胯下有没有蛋,还有没有血性,就瞧着今天!” “誓死跟随大帅!誓死跟随大帅!”原来江宁城中驻防的八旗兵被激发出了心中的血性,双眼爆红,恨不得此时就和太平军一决死战。 二月十一日,李秀成大败三岔河清军,火烧联营,联合九浮洲水师部和薛蛮子两部一路西进,包围了石佛寺祥厚的江宁八旗,祥厚身先士卒,大声呼喝,浴血奋战,李秀成围困了三日,二月十五日,最终清军不敌,满营覆灭,所有士兵,包括火头夫全数死战到底,无一生还,祥厚身中三十余箭,犹自屹立不倒,死时仍怒目圆睁。祥厚之妻自缢,连同殉国,李秀成敬佩祥厚夫妻忠义,合葬之。此时德兴阿已经收罗了残部,徐徐退到了安徽境内,江北大营宣告不复存在。(未完待续。。) ps: 打滚求票。。。。。   ☆、十九、瞒天过海(一) 咸丰皇帝接到了江北大营覆灭的折子,低着头默然不语,在边上拿着折子的杏贞忍不住叫了一声皇上,咸丰皇帝抬起了头,惨然笑道:“虽然皇后你早就提醒了朕,这江南江北大营被破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可是朕,看到这些坏消息,总是忍不住伤心,”皇帝说道这里音调转高,手臂一挥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横扫在地,“都是不中用的东西,辜负了朕的信任!这祥厚也是死脑筋,就知道死战,为何不退!和德兴阿一样苟且偷生不是很好!” “皇上别动怒,祥厚是忠心为国的,他的夫人也是如此,可谓满门忠烈,外头的军机都到了,叫起吧?”杏贞关切地说道。 “叫不叫起都没用!这江北既然没了,恐怕这江南大营也危在旦夕了!”咸丰皇帝无奈地高声叫道,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无助,御宇六年间,发逆猖獗,一路从广西打到江宁,将大清的腹心膏腴之地搞得一塌糊涂,调兵遣将一败再败,天价一般的军饷拨出去,只听到溃败溃败再溃败,还从内务府不停地接济出来铜钱来补贴外头,换来的都是战死!战败! 咸丰皇帝站了起来,眼神有些散乱,杏贞连忙上前扶住,用力地撑住皇帝,连声呼喊:“皇上,皇上!您还有臣妾呢,还有大阿哥呢!千万要振作!” 皇帝被杏贞的摇晃摇回了现实,皇后那如花似玉般的面庞渐渐地在眼前清晰了起来,皇帝点点头,“不错,朕还有你和大阿哥!皇后,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皇上且平静些,”杏贞示意小太监上茶,如意战战兢兢地奉上了茶,杏贞递给皇帝,“虽然祥厚战死。可必然激起了江南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眼下自然要有赏有罚!” “自然,德兴阿当差不力,免职查办,祥厚要好好的赏!还有他的夫人。” “如此赏罚分明,军民自然用心,此外还需命令江南大营严守本营,不得随意出兵,以扼守住江宁城为上,”杏贞悄然说道。声音低沉却给了皇帝无尽的信心。“还要通报各地各军。严防死守,宁可不进军,也要守住本来的大城!” “也只能如此了,朕到外头去。叫起吧,”皇帝疲倦地让如意出去通传军机处的大臣,“皇后你在这批了折子还回去吧。” “可皇上您还没画过折子......” “无妨,以后皇后你自行批阅便是,批好了,朕再看一遍便是,朕信的过你,”皇帝拍了拍杏贞的手,“若不是你时时劝解着朕。朕真不知道该是如何了。” “皇上过奖了,那皇上您去吧,臣妾在这里批折子便是,庆喜,给皇上煮一碗雪梨汤。平平气。” “喳。” 皇帝的愁闷稍解,转身出了东暖阁,去了勤政殿的正殿,杏贞在里头打开了在上头的第一份折子,专注地看了一遍,写上了自己的意见,这起码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吧,不再是活人复印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快要掌灯的时候,杏贞揉揉眼睛,放下了手里的折子,问伺候在边上的如意,“皇上见完军机了?” “是,”如意低头回答,“去了琳贵人住处了。” “恩,”杏贞不以为然,“皇上心下烦闷,琳贵人年少,想必能给皇上带些快乐,好了,你把这些折子收起来,让皇上明天看吧。” ...... 李秀成坐在石佛寺大雄宝殿里头的蒲团之上,宝殿里面供奉的三座石佛早就不知去向,只留下空荡荡的莲花底座,扫荡完了左近,一个穿着黄褐色袍服的将领进来抱拳禀告道:“丞相,清妖的尸体已经处理妥当了。” 李秀成点了点头,“那便好,传令下去,三军休息半日,立即开拔,沿着长江上游去!” “丞相,咱们不回援天京吗?江南大营尚未攻破……” “无妨,且让李世贤抵挡几日,咱们先去西边帮着陈丞相解决掉芜湖的曾国藩,两军合力,再会师一齐攻打江南大营,这是田忌赛马里头的招数。”李秀成合上了双眼,“这才是给清妖的一个惊喜!” “是。”那将领不再提问,悄然下去传令不提。 “祥厚啊祥厚,你我虽各自为主,却也是惺惺相惜,今天还有我来葬你,不知道他日谁来葬我,抑或是我死无葬身之地?”李秀成喃喃自语,大雄宝殿上祥厚夫人自缢的梁上的灰尘被倒春寒的冷风一吹,飘飘洒洒地飞落下来。 …… 芜湖城外,玉石矶,湘军大营。 曾国藩正在帐内议事,帅帐下面满满当当塞满了两排,曾国藩瞧完了手里的书信,对着帐下的湘军将领说道:“如今陈玉成到了芜湖,咱们这仗倒是有些棘手了。” 坐在左边第一下手的湖北布政使胡林翼点点头,“长毛贼中第一精锐,莫过于四眼狗,其他的都不足挂齿。”陈玉成的双眼下面各有一颗痣,打仗极其勇猛行踪飘忽,势不可挡,清军中人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四眼狗”,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自从陈玉成星夜入了芜湖县,守城军心大振,原本是呈现了颓势的守军复又生龙活虎了起来,攻城的皖南道台衔李续宾有几次在城头都瞧见了陈玉成的样子,不过这个湘乡汉子丝毫不惧,仗着马术娴熟,臂力过人,起身瓮声禀告:“大帅,标下愿为先锋,掂量掂量一下四眼狗的成色!” 曾国藩赞许地点了点头,“迪庵你有这份雄心,本帅甚感欣慰,你且坐下,”环视众将,“发逆攻破了江北大营,江宁将军祥厚已经身亡,老夫料定,少荃那里的局势要难堪了,江南大营也是危在旦夕,咱们这边也是严峻,陈玉成在此,说不得咱们要稳扎稳打了。”曾国藩发号施令,“国华,你和迪庵继续攻打芜湖,荣禄,” 荣禄起身听命,“你率领火枪队前往困住当涂,以防当涂的发逆援军逆流来援芜湖。” “喳!” “曾国荃,你领着骑兵扫荡左近,务必不能让江东的发逆靠近芜湖县!” “喳!” “湖口一战,皇上不怪罪下来,反而给了老夫江西巡抚的重任,无以回报,只能尽力为国,诸位,等攻下芜湖,本帅为大家向皇上请功!” “喳!”众将轰然应是,鱼贯而出。 二月二十五日,李秀成自石佛寺出发,奔袭安徽巢湖县含山镇,剑指庐州府,正在围攻*的李鸿章大惊,生怕丢了庐州府的老巢,连忙回军死命赶回庐州府。谁知李秀成虚晃一枪,打下含山镇之后休整了几日,以逸待劳,打败了前来追赶的李鸿章,即刻南下,三日之间便悄悄地来到了芜湖县的江对面,无为县的空云镇。 三月一日,李秀成的大旗在江对面的空云镇竖起,曾国藩大惊,连忙命曾国荃沿江堵住。 “这李秀成怎么会突然来了安徽!”曾国藩烦恼地在帐内来回踱步,脸上火辣辣的,为之前自己的决断有些脸红,“这厮居然不先去解决了何桂清!”到了这个时候,曾国藩也不得不念起“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古话了起来。 曾国荃丝毫不在话,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帅勿恼,如今咱们湘军的水师正盛,李秀成那厮过不来江面,就算侥幸过了,江这边还有我老九在,横竖讨不了他的好去!” “希望如此,”曾国藩似乎有些宽慰了下来,“传令给国华和续斌,老夫的中军五千人也都给他俩指挥,先打破芜湖县,解决好一处,就不怕这李秀成!” “是!”   ☆、十九、瞒天过海(二) 天蒙蒙亮,春色盎然的江面上弥漫着雾气,虽然是视线不好,可江北的李秀成部的动静,南边的水师还是瞧着一清二楚,湘军的水师自从在湖口尽数烧毁了太平军的水师,眼下的长江,已经是湘军的天下了,所以有几只船只还挑衅般地靠近北岸,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着李秀成的大营射几只冷箭,或是大声嘲笑李秀成没有胆子渡江。 曾国荃在芜湖县的东边骑着马匹带着一对骑兵巡视,最近从秣陵关过来绕过当涂的零散太平军自己杀了好些,不过可惜都没什么油水,曾国荃遗憾地摇了摇头,只有把这芜湖县攻了下来,据说石达开西征获得的财物都在这芜湖县,曾国荃心里火热了起来,恨不得这时候就策马进芜湖县,先把库房攻打下来慢慢挑选再说。 曾国荃漫不经心地驾着马往东边走去,身后的骑兵摆成了扇形四下搜索,亲兵来报,左近都没发现发逆,曾国荃点了点头,要不再继续往东北方向瞧瞧? 正在思索的时候,后来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亲兵抽出刀,大声喝道:“全军警戒!”骑兵调转马头,朝着芜湖县方向严阵以待。 “慌什么,这个方向,必然是大帅派来的。”曾国荃笑骂道,“大惊小怪!” 前头雾气之中果然隐隐约约出现了穿着灰色号服清军模样的斥候,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可那个斥候禀告的消息却让曾国荃的心堵到了嗓子眼。 “九大人!”曾国荃行九,从湘江带出来的老兵都是这么叫曾国荃,“李秀成突然领了大部队从无为县渡河,这时候正悄悄围上了大帅的大营,大帅命小的宣召九大人速速回营!” “好一个瞒天过海!”曾国藩在帅帐中听得外头的厮杀声,苦笑不已,“没想到李秀成如此精通兵法,先是在江北竖起大旗,自己却带了大部队去上游无兵处渡河。悄悄地来攻我的主帐,想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嘿嘿也不是那么容易!”曾国藩穿起了亲兵拿上来的软甲,肃然发号施令,“传令水师,往着李秀成部火炮轰他娘!” “喳!” “叫老九回来,我倒要看看,是老九彪悍,还是这李秀成厉害!” 曾国藩拿起了剑,走出帐门,这时候芜湖县里的陈玉成千万不能攻出来! …… 陈玉成在墙头上前瞧见了玉石矶上湘军大营的骚动。点了点头。冒着攻城的箭雨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了片刻,转过身说道:“必然是李丞相到了,左右,打开城门。随着我一起打出去,和李丞相一齐杀了曾国藩,老子在这芜湖县里头窝囊气要和他这个湖南佬算一算!” “是!可若是曾国藩的诱敌之计……” “必然无妨,若是曾国藩的诱敌之计,此时芜湖城外肯定是不会有清妖攻打咱们,巴不得咱们出城偷袭呢,可见他们这时候绝对不希望咱们出城!” …… 李秀成在马上用着千里眼瞧清军大营的架势,虽然有些慌乱,毕竟也还是稳住了阵脚。组织起了反击,李秀成稍微有些遗憾,若是开始一冲,就把中军冲散,那今个的仗就好打了。曾国藩这个书生练兵倒是真的有一手,眼下自己这里僵持着,看来就等陈玉成能不能抓住机会,一举反攻了。 左侧开始了隆隆炮响,斥候跑来禀告:“丞相,清妖的水师开始发炮了!” “让他发,”李秀成放下了千里眼,“我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大雾天,就是为了防着清妖的火炮,如今这大雾弥漫,看清妖能打中什么东西。” “丞相英明!” “再加一把力,冲进中军,本丞相重重有赏!” “是!” 玉石矶边上如火如荼,芜湖县外的曾国华和李续宾也发号施令,亲自站在芜湖城外指挥进攻,李续宾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和火炮声,有些不妙,对着曾国华说道:“老曾,后头怎么回事?难道是发逆来袭了?” “局势有些不妙,可大帅依旧叫咱们奋力攻城,想必那边无碍,咱们这里全力攻下芜湖县才是正理!” 说道这时候,芜湖县城墙上一阵鼓声急急地敲了一遍,城上的箭雨仿佛不要钱的倾盆而下,清军的攻势为之一阻,就在这个时候,芜湖县的城门咿呀打开,里头出现了一股红色的钢铁洪流,城上的太平军齐声大喝,似乎为了出城的人加油一般,出城的太平军展开了一个黄色的大旗,上头赫然一个“陈”字!为首的将领眼下有两个黑痣,宛若有四只眼睛,人马一体,宛若天神,箭一般的奔驰到了清军阵前! ……曾国荃骑兵奔驰回了老营,见到阵前打的正酣,如同看到了一个稀世的珍宝一般,眼红地摩拳擦掌,大声喝道:“孩儿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都给我冲啊!”说完狠狠地一抽胯下骏马,骑兵队便冲入了层层晨雾之中。 这时候已经到了早上*点的时候,雾气开始慢慢散去,江边的两个对阵依旧是厮打不休,若是陈玉成在雾气消失前剿灭围困芜湖县的曾国华和李续宾部,东西夹击,曾国藩必败无疑;若是雾气散去,江上的水师瞄准太平军的军队火炮齐发,这就是李秀成败北了,陈玉成就算再骁勇也是无能为力,说不得还要把自己陷在芜湖城下! 曾国藩恨不得自己有铁扇公主的那一把芭蕉扇,轻轻一挥就能挥去这江边该死的大雾,只拿眼瞧着半空中出神,急的满身大汗。 “报!大帅!”在芜湖县那边盯着的一个亲兵满脸惊恐地跑到跟前,“李大人被四眼狗杀了,曾大人被斩下了马,生死不知,那边的弟兄们已经溃败了!” 看来天命如此,曾国藩满脸苦涩闭上了眼,过了片刻,睁开了眼,坚定地说道:“即刻退兵!望着江北退去!咱们上水师的船!叫老九也退!”如今只能是壮士断腕了。 “如今这李秀成还拿不下我们!退个屁!”曾国荃听到斥候来宣布的命令,破口大骂。 “安庆将军和皖南道台已经阵亡了,四眼狗已经抄咱们后路去了!” “好一个四眼狗!”曾国荃险些咬碎了银牙,肝胆俱裂,“我老九和你不共戴天!走,咱们撤!” “喳!” ps: 票票。   ☆、十九、瞒天过海(三) 三月十三日,李秀成瞒天过海,从芜湖上游渡江,趁着大雾突袭曾国藩大营,曾国荃率骑兵奋力抵抗,奈何陈玉成窥得机会,从被曾国华和李续宾包围着的芜湖县城中突围而出,斩杀二将,前来和李秀成会合,曾国藩大败,在众将的死命抵抗下上了水师的大船,不过陆上的粮草、银饷并军械一概失去,曾国藩羞愧不已,又试图跳水自尽,被众将救起。 荣禄听清楚了斥候来传递的坏消息,木然挥手,让人退下,唐德山如今已经是个千总了,上嘴唇留了短短的胡子,显得不那么跳脱,听完这个坏消息,却也忍不住跳了脚,“总兵大人,眼下可如何!咱们可是还没攻下当涂!”荣禄现在已经是赣州镇总兵衔,实授武昌将军,故此唐德山有此称呼。 荣禄摇了摇头,“两成刁钻阴险,大帅上了他们的当却是正常,幸好水师没有受损,是万幸,看来,咱们该改变攻打的目标了。” “大人,咱们不打当涂,该去哪里?” “咱们去秣陵关!我就不信那里还有重兵把守!”荣禄刷的站了起来,“这时候想必陈玉成和李秀成都不知道咱们在当涂,咱们日夜行军,假装是渡江北逃,再偷偷地跑到秣陵关去杀几个发逆也解解恨!嘿嘿,李秀成会瞒天过海,我荣禄难道也不会?” “喳!听大人的!” “一带江城新雨后,杏花深处秣陵关”。 秣陵是一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镇,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显示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曾经五次出巡,其中有两次路过今江苏。公元前二百十年,秦始皇第五次出巡回归,至金陵时,几个陪同的望气术士见金陵四周山势峻秀,地形险要,就对秦始皇说:金陵有天子气。秦始皇一听大为不悦,命人开凿方山,使淮水流贯金陵,把土气泄散。并将金陵改为秣陵。“秣”是草料的意思。意即这里不该称金陵,只能贬为牧马场。在南朝、隋、唐时期其作为“宁邑东南要隘”。地位十分重要。宋景德年间建镇,元代设置巡检司及税务.明朝置为京畿南郊关隘,清时被列为江宁府三大重镇之一,扼守西南。极为重要。 守门的两个太平军在关口前头种的几颗杏花下头说着闲话。这些日子到处打仗。太平天国控制下的这一带人烟罕至,别说商旅,连走亲访友的人都没几个。因此空闲地很,前些日子驻守在这里的指挥也整日在关里的宅子里头厮混着。 “我说五哥,你说指挥成日里头在他那宅子里头做什么呢?” “我悄悄的和你说,你可给我别说出去,”年长的五哥,瞧了瞧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人,便在杏花树下和那个年轻的小兵咬起了耳朵来。 “吓!五哥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年少的小兵显然听到极为震惊的事情,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噤声!你五哥我还能骗你吗!”五哥按住小兵的嘴巴,“听在宅子里头服侍指挥的兄弟说的,不会有错!” 小兵挣开了五哥的束缚,“可咱们天国不是禁酒吗,饮酒可是要砍头的!” “嘿嘿,禁酒?那是对咱们这些小货色设的规矩,天京城里头的哪个大人物不喝酒的,只是不当众罢了,还是要些脸面的,臂如咱们指挥大人,不也是每日躲在宅子里头喝酒嘛,只是有时候出关巡视的时候身上带着酒味,晕乎乎地罢了。” “眼下咱们这里清妖来不了,不是在芜湖就是江北呢,倒是也不怕有清妖来骚扰咱们。”那五哥又安慰有些不敢相信呈现痴呆状态的小兵。 关前似乎来了不少人,因为五哥听到了脚步声,五哥兴奋了起来,“今个合该咱们两兄弟发财,”五哥对着耷拉着耳朵闷闷不乐的小兵说道,“有人过关,咱们好好赚点油水去买几两肉打打牙祭!”五哥跳了起来,拉着小兵的手跳出了被杏花枝遮住的阴凉地方,望着西边一看,眼睛顿时睁地死大。 “这是什么?清妖!”那个五哥惊恐得叫道,险些摔倒了地上,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清妖怎么会来到秣陵关!“快快快,叫人,叫人!”那个小兵连忙拿起手里的哨子,尖利的声音在秣陵关外响了起来,关上慌乱一片。 “这些长毛,胆子真是大,居然斥候都没派,官道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倒是让咱们这一路过来,顺利极了。”唐德山吆喝着清军推着几个大炮往前摆好,“总兵大人,句容城里头的发逆没享用这火炮,倒是让这秣陵关里头的发逆拔了头筹!” 荣禄点了点头,“秣陵关就是一个小土寨子,火炮轰过去便是,等到关上的发逆溃散,咱们的火枪队再派上去便是,小心着些,这几尊火炮还是宁波哪里我巴巴凭着皇后娘娘的手书要过来的!可别弄坏了。” “您就放心吧,这宝贝东西我日日都要叫人打理着呢,谁叫这火炮既轻便又凶狠呢?倒是赶得上那海东青的狠劲了!”两人说话间,那边的火炮已经上了趟,炮兵点了火信,震耳欲聋的轰隆几声,秣陵关上就炸出了几团巨大的火花。 在私宅里头偷偷喝酒的太平间镇守秣陵关的指挥终于赶了出来,估摸着还刚刚喝的微醺,连头上的头巾都歪在了一边,两个亲兵把他扶上了城墙,还没等指挥仔细观望关下的清妖,又是一阵火炮的怒吼,城上的关楼被轰塌了一个角,大火熊熊地在城楼上燃烧了起来,灰尘和木屑迷住了指挥的眼睛,扶着指挥的一个亲兵被掉下来的钻头砸中了后脑勺,仰面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眼见着就不能活了,指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酒倒是醒了一大半,但是胆子却也吓破了,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城关上熊熊大火的映衬下,连滚带爬逃下了关城。 几炮过后,秣陵关的城墙塌了一半,大门倒在地上,几个来不及逃跑太平军的断手断脚倒在地上,无力地呻吟着,“火候到了,德山,带上兄弟们进关,发逆一个也不留!”荣禄冷然开口发令。 “喳!兄弟们咱们进城杀逆贼!”唐德山领了一把美国制的火枪,吆喝着指挥众清军进关。(未完待续。。)   ☆、十九、瞒天过海(四) 荣禄缓缓骑马进了秣陵关,先前部队已经割下了倒在关门边上的那几个太平军伤兵,鲜血流了一地,不过荣禄已经不是之前瞧见尸体喉咙发紧的京城八旗少爷了,对着杀戮已经习以为常,荣禄缓缓环视,关内一片狼藉,大街上七零八落得散着旗帜、刀枪这些东西,杏花花瓣被风吹落,有些飘到了血泊里,粉红色颤颤巍巍的杏花花瓣飘洒在暗红色的血泊之中,有些妖异的美艳,巷子深处还有些零星的枪声响起,荣禄默不作声,就坐在战马上等着扫荡关口的部下回报,胯下的大马有些不耐烦闻血腥味和火药味,还有加上了一些花香味的混合怪味,摇了摇脑袋,打了个喷嚏。 德山来报,“总兵大人,镇守秣陵关的发逆指挥被咱们抓到了,在一处宅子里头喝酒喝晕了一头栽在地上,眼下刚刚醒了,哭着求饶呢。” “砍了,”荣禄轻描淡写地说道,一扯马缰,穿过乱糟糟的秣陵关,“这种废物有什么用?带回去也是丢人现眼,人头留着挂在外头的杏花树下,还有,把这关给我烧了。” “喳!” 曾国藩黯然地坐在船舱之中,这一战到底还是输了,经营半年之久的芜湖大营毁于一旦,上次皇帝不计较在湖口的大败,还给了自己江西巡抚的实缺,秣马厉兵如此却是敌不过这两成! 胡林翼进了船舱,见到曾国藩如此低落,忍不住就开口劝慰道:“涤生,不必如此,今个只是大营被毁,丢了些辎重而已,咱们的子弟都好好地,老九的骑兵也都尚在,你如今是江西巡抚,这粮草银饷丢了便丢了。什么时候都能筹集回来。” “哎,也只能如此想了,陈玉成和李秀成确实是吾等大敌,此两人不除,恐怕发逆再无平定之意,”曾国藩点了点头,“更令人惊惧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岁数,润芝,那四眼狗才二十多岁!” “正是,”胡林翼点了点头。“眼下这江北大营已破。江北一带。除了李鸿章之外,僧王在扫清河淮,听说京中传出来的信,军机的意思是让僧王或是胜保北上去山东。准备着水患之后要防着民变,就算这东北二王身死,石达开出走,可咱们的合围之势还是没成!” “正是,这陈玉成李秀成合兵一处,在芜湖县虎视眈眈,我如今在水师上倒是僵持住了,可两人这眼下的意思还是要第三次西征,对着江西安徽乃至两湖虎视眈眈,老夫这龟缩在楼船上,也不是事儿啊,”曾国藩苦恼地说道,连说自己“龟缩”都不管不顾了,“必须要上岸一战才是,”曾国藩想到一件事。纷扰更胜,“这荣禄的火枪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斥候去当涂打探,却是打探不到他的消息,真是可恼也。” “曾兄勿忧。荣禄他轻车简从,出兵快捷,且二成都在此处,左近的发逆没有什么杰出的头目,自然是无所畏惧。” “润芝你说的极是,恰好说到这个,”曾国藩有些兴奋了起来,“为兄瞧着最近几年发逆的气焰,自从江宁城中发逆内杠,死了东北二王,那洪秀全又猜忌于石达开,逼的这发逆之中威望颇高精于军事的翼王南下出走,皇上曾经下旨于我,要我招降此人,且不说石达开心高气傲,绝不可能俯首于我这手下败将,自从他率大军南下浙江,又奔赴入闽,老夫就知道,此人翻不起什么大浪,居无定所,却又没有明确目标,必然少不了消亡一途了,”曾国藩转过了话头,“不过这不是为兄要说的事儿,润芝你可发现了,这发逆军中,除了二成,似乎没什么得力的人才了?” 胡林翼微微思索,不禁就点头称是,“不错,大帅说的极是,这陈玉成在芜湖的时候,大帅这进展甚慢,”两人交情甚笃,说话也丝毫不忌惮,“那李秀成被张国梁围在金坛小城,原本也是僵持不下,可陈玉成一到,两下汇合,便打破张国梁部,之后声东击西,江北大营死的死,逃的逃,江宁以北已经没有成队伍的绿营八旗了,如今又西进前来征伐咱们,可见这发逆,已经拿不出什么能上台面的将领了!” 李自成因为取得北京而溃败,打败他的是盲目和腐朽。洪秀全定都南京,打败他的依然是盲目和腐朽。英明多智的天王沦为神棍色鬼,终日与虚无的上帝和*的美女同在;金兰结义的兄弟争权夺利,为了那并不确切的荣华富贵最终演化成“天国事变”。天国的基石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等等高级将领的死亡,冀王石达开的出走。至此首义五王四死一走。这时的天国就如一被剁去双手的人,脚步虽还是在慢慢的挪进,但已显力不从心,更何况断去的双手处犹在流血不止,急需能有人出来帮它堵住创口,不致于那么快的让血流干,那么快的消亡.这个时候,有一对滕县的小青年适时而出,不但堵住了创口的血喷,并且还牵着这个断手的人东挡西拒,走过了它生命中最后七八年。他们就是天国晚期光芒耀眼的“双子星”李秀成和陈玉成。 在天京保卫战中,一个统筹大局兼顾区域,一个迂回机动所向披靡。当他们在滁州东南乌衣合兵一处击败清军主力德兴阿后,紧接着又奔袭浦口,摧毁江北大营,清军都统德兴阿部被歼一万多人,江宁将军战死石佛寺。随后又乘胜分兵横扫苏北战场,各路清兵,望风溃散,李鸿章困守滁州不敢出城。这一连串的胜利不但使得李陈威名远扬,太平军又重新找到了一度丧失的军心,更重要的是在摧毁了江北大营,解除了敌人截断天京供应的威胁,缓和了天京危机,使太平天国在天京事变和石达开出走后的被动局面开始扭转,战略部署也随之由守向攻的转变。芜湖之战歼敌李续宾曾国华部六千人,解芜湖之围,拔清军营盘六十余座,害的在座的曾国藩又要跳河。   ☆、十九、瞒天过海(五) “不错,”曾国藩点着头,“自从江宁内乱,一夜之间杀了那么多的侯爷王公,一时间悍将凋零,真是天佑我大清也,一想到除了这两个人,再也没什么阻碍了,毕竟就算,本官这里被他们两个堵住,嘿嘿,恐怕少荃哪里,还有江南那边,也总能对着江宁动手动脚吧?就算这两个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 “大帅说的极是,那咱们如今如何?” “咱们离开芜湖!到西边去。”曾国藩早有了腹案,离开位置,走到架在屏风上的地图,“无为哪里有少荃的一只部队,不用担心,且发逆也不敢在咱们水师虎视眈眈的时候渡河,只能是继续西进,在这皖南和咱们一争雌雄,咱们去铜陵!以逸待劳,等着这二成,到时候本官就不相信,”曾国藩咬着牙说道,“我这占着铜陵城,还能输给那两个年轻的小子,老夫就直接解甲归田罢了!” “大帅所言甚是,”胡林翼点头说道,“小弟的团练自然也跟随大帅左右。” “不,润芝,我瞧着军心有些颓废,你和我混在一处,也没什么好事儿,你去贵池县,这离着安庆和铜陵都近,若是我兵败不测,你也还能给老夫留着后路,若是敌人势大,再传文于王锦绣,让他派兵支援。” “是。” “老夫也叫师爷上了折子到京里去,请罪之外。说明眼下南边的局势,并行文江南大营和少荃之处,让他们全力骚扰江宁左近,若是让二成全力西征,说不得又要复现石达开西征之时皖南赣北顺风而下的情景了。”曾国藩苦笑,“若是荣禄能在东边给他们捣捣乱,那便是更好了!” 胡林翼一阵见血地说道,“如今这局势,便是三军没有统率的缘故,谁都是自己顾着自己。指望着发逆都到别人的地盘去。大帅的弟子李鸿章便是极好的例子,坐在滁州城之中眼巴巴得看着发逆在乌衣镇攻破德兴阿的军队,使得三岔河乌衣镇九浮洲三地并发,德兴阿抵挡不住。这才丢了江北大营!江南大营倒是想去救援来着。可又被陈玉成阻挡在了孝陵卫!”这江南江北大营。还有李鸿章,江忠源,曾国藩三地的团练互不统属。彼此难以遥相呼应,反而给了发逆各个击破的绝好机会。 “嗨,我这弟子,是最会做官的,这无功劳的事儿怎么会去做,他为人处世倒是与老夫不同。”曾国藩又苦笑了,“不过如今我既然写了行文给他,他总到底还是能给老夫些面子。” “希望如此,”胡林翼站了起来,“那林翼就先行去贵池县,听候大帅派遣便是。” “唔。” 滁州城外琅琊山,淮军驻地。 滁州,“郡起元徽、州建大同、名始开皇、文扬庆历、开天首郡、逾史千年”。古称“涂中”、“永阳”、“清流”。先秦时期为棠邑之地(今南京市**区),三国设镇,南朝建州,隋朝始称“滁州”,因滁河(涂水)贯通境内,又“涂”通“滁”,故名为“滁州”。自古有“金陵锁钥、江淮保障”之称,“形兼吴楚、气越淮扬”、“儒风之盛、夙贯淮东”之誉。 滁州最有名的当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宋代欧阳修专门写过一篇千古《醉翁亭记》的醉翁亭了。“蓬莱之后无别山”美誉的琅琊山上,煞风景地驻扎着淮军的大营。 “环滁皆山也......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醉翁亭里头悠然响起,后头站着两个劲装的侍从警觉地环顾四周。 “啪啪啪,”后头走过来了一个穿着三品服饰的胖子,拍着手叫好,那个在醉翁亭里头念着欧阳修的千古名篇的年轻男子停下了念诵,转过头来瞧着走近的胖子,笑眯眯地拱手施礼。 “少荃兄高才啊,这首《醉翁亭记》念得是澹然清越,隐隐是有出尘之意,我这滁州府里头出来的俗人,到了这里听到了少荃兄的清诵,却也神清气爽了起来。”那胖子正是安徽布政使参政,布政使衔,原来的庐州知府王金智。 李鸿章请王金智在醉翁亭内坐下,亲兵送上来了茶水,“王兄过誉了,我这不也是新到琅琊山,附庸风雅而已,比不上王兄在滁州府统筹安徽兵马粮草,日日忙碌呀。” 王金智摆了摆手,一脸的春风得意,“少荃兄那里说的话,我这不就是淮军的后勤大总管嘛,在滁州府之中就是帮着你少荃兄打工,那边皖西由着江巡抚自行筹集,圣旨的意思是要我专办江北军务供需,如今这江北大营没了,那那边我自然也就不用去费心了。” 李鸿章微微苦笑,“说到这江北大营,在下的老师,还特意为了江北大营覆灭的事儿来信询问于我,言语之间倒是有觉得在下自保的意味太浓厚了,在滁州观望乌衣镇德兴阿的部队被发逆击溃而不救。” “说到此事,我倒是还是阵阵后怕,”王金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滁州府到底不比庐州府,这里地近江南,民风疲软的很,上次大人你想要出兵试试看发逆的成色,没出滁州城墙,就被这里的父老跪着拦住了,说全力保住滁州府不失便是万民生佛了,少荃兄没瞧见,那几日发逆的薛蛮子进攻乌衣镇,这滁州府一日三惊,过了晌午,连城门都不敢开了,连带着,本官都被带的战战兢兢的了,我可是经历过庐州府之围的!” “确实如此,所以自从李秀成和陈玉成去了西边,滁州府解围之后,我借着外出练兵,驻扎到这琅琊山上,免得被城墙困住,”李鸿章无奈地笑道,“曾师写信给我,也是直指在下的内心,若是我决意要出兵,滁州府里头的人是拦不住的,纵使他们筹集了几万的粮草给咱们。”说到底,还是怕着兵败丢了自己手里掌握的淮军资本,再者,若是绿营八旗堪用,朝廷怎么会想到自己的淮军团练,又怎么会想倚重自己,如今自己未到而立,已经是皖南道,庐州知府了。(未完待续。。)   ☆、二十、醇酒妇人(一) “如今恰好发逆去了西边攻打曾师,既然在下收到了信,总也要效微薄之力,巡抚大人已经从庐州府南下,去无为驻守,发逆若是再敢西去,就要断他们的后路,咱们也离开这滁州府,趁着这发逆的二成不在,去长江边试试洪秀全的水,王大人,你就在这滁州府之中转运粮草便是。” “是,”王金智丝毫不以李鸿章对着自己不太尊敬的架势而发飙,笑眯眯地应下来,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瞧了瞧左右,没发现什么人,便又开口问道,“那京里头送来的那些人,少荃兄是不是要带出去?” “自然要的,”李鸿章点点头,“京里头的意思,不是叫咱们带着享福的,下狠手要练出什么名堂,在下素日冷眼瞧着,这些人倒是没怎么沾染上八旗的恶习,到底是贫苦的人家出身,除了会牢骚几句,当差倒是勤勉,况且在下这去,必然也是无险的。” “哦?少荃兄何以见得?”王金智颇感兴趣地问道。 “王兄,可知这《醉翁亭记》,”李鸿章饮了杯中的茶,指了指头顶这几百年古色古香的亭子,“最为有名的是哪一句?” “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正是,二成攻破江南大营,又再度西征,自然不是为了别的事儿,无非都是为了解那江宁洪秀全之围,而除了二成,发逆之中似乎没什么大将了。我去长江边上溜上几圈,那些廖化都算不上的发逆头目,又怎么能奈何我这练了三年多的火枪兵!”李鸿章意气风发,审时度势,瞧准了软的拈,这自然是手到擒来。 “正是,少荃兄此去,无需攻城略地,只要游走骚扰,那洪秀全龟缩在天京城之中。头风恐怕发作地更厉害了。”王金智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那我就先回滁州府里去,为少荃兄准备好粮草。” “有劳王大人了。” 王金智坐着轿子下了琅琊山,轿帘紧闭。两旁山道上的秀丽景色一概没看。等到了山下。王金智换了马匹来骑,颤颤巍巍的上了高头大马,问着身边的一个亲随说道:“带进京里的物件儿准备好了吗?准备了什么?” “是。管家准备了寿山田黄石印章一对,三千两的银票,夫人还准备了一套青玉的头面,虽然不算太名贵,难得是水色通亮,整套头面光彩连绵如同一件的颜色呢。” 王金智点了点头,“筹办地妥当,”转过神又想了一想,“不妥当,银票换掉,把咱们家里头带来的土货,熏鸡黄酒之类的带过去,你自己亲去,别人去老爷我不放心。” “是,可老爷,这些东西零零碎碎算起来,可是一千两都没有到,送到京中,那贵人可会看在眼里?” 如今这赫赫掌握一地安保的淮军首领李鸿章以前在京中不过也是个没油水翰林院小官,必然不是送了钱财才能获得那主子的青睐,而是要看肯不肯做事,想到这里,王金智定了主意,“无妨,既然是贵人,也不缺钱花,最缺的就是忠心当差的人,老爷也会写封信,你亲自送到那府上去。” “是。” 倒也不是为了和李鸿章争什么风头,既然知道了这个道路,也自然要去烧香拜佛,如今的二等承恩公惠征以前在庐州府的时候倒是也打交道过,没见的多少的精明能干,怎么能生出如此厉害的女儿,军事上那些事也就罢了,旧年刊发的《咸丰字典》真真是文教鼎盛的标志,难怪皇上在万寿节的时候刊发全国,虽然庐州府的学宫里头那些腐儒私下说什么有辱斯文,可自己细细瞧了一遍,若是掌握方法,以后这认字就不需别人教学,更有正音统一之效。这文治武功,的确是不同凡响,再加上听说前些日子天子已经让皇后批折子,这自己的官途可就要死死地靠住皇后了,王金智想到这里,又联想到自己以后起居八座,赫赫威严,心头一阵火热,连忙挥着马鞭赶回滁州府了。 。。。。。。。 杏贞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在这仲春日头渐暖和的下午,手里还放着几颗碗莲的种子,安德海和小朱子把几个注满水的白瓷鱼缸提溜了过来,皇后娘娘今个想亲手种几株碗莲,宫里头的忙乎开了,有的去福海里头挖淤泥,还有的把鱼缸预备好,杏贞亲自用小锉刀把莲子的一头挫开,丢进了淤泥里头,然后再把水倒满鱼缸,不许别的人帮忙,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被乳娘牵着的大阿哥呆在边上颇有兴趣地瞧着。 旧岁入了冬之后,杏贞换了寝殿,就在廓然大公住下了,廓然大公亦称双鹤斋,位于舍卫城东北面,是园中一组较大的建筑,主体建筑北濒大池,园内景色倒映水中犹然两景;另有诗咏堂、菱荷深处等景点。 廓然大公,后来也称双鹤斋,仿无锡惠山的寄畅园而建。这一景的北半部,是乾隆中叶,仿照盘山静寄山庄的云林石室的山石,叠石而成的。嘉庆诗赞双鹤斋曰:结构年深仿惠山,名园寄畅境幽闲。曲蹊峭茜松尤茂,小洞崎岖石不顽。堪称一处绝佳的景色。 杏贞喜滋滋地在鱼缸里头种下了碗莲种子,一阵春风吹过,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喷嚏,连忙用夹在胸前的手绢捂住鼻子。 安茜连忙上前,扶住杏贞,“娘娘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着了风寒吧?” 杏贞醒了鼻子,摇手说道:“不碍事,在我家乡那边......在宫外的时候听说这连打两个喷嚏,是有人念叨着本宫了,估摸着谁在念叨我呢。” “想必也是念叨着娘娘的好呢,”唐五福上前递了一件披风,“娘娘那么大的恩德,世上的人总是念佛赞着娘娘呢。” 大阿哥牵着乳娘过来,虽然才呀呀学语,叫着“妈妈妈妈”过来要杏贞抱。(未完待续。。) ps: 求订阅,别的是不太在意啦。   ☆、二十、醇酒妇人(二) “哎呀我的乖儿子诶,今个玩的开心不?”杏贞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大阿哥,用绢子擦了擦大阿哥的脸,问道,大阿哥点点头,“有没有把梁下的画眉鸟羽毛全拔光?”边上的小宫女捂着嘴偷笑,大阿哥又点了点头,“妈妈,那小鸟不叫了。” “画眉鸟没衣服穿了,所以不叫啦,好了,载淳,小点心吃过了?咱们去找皇阿玛。” 杏贞抱着载淳坐在轿辇上,对着满园春色指指点点,教着载淳“那个是梨花,载淳啊,妈妈教你一句诗好不好?” 载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听好了哦,‘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来,”杏贞又复读了几篇,鼓励载淳,“来,乖儿子,读读看?” “高....小.....”载淳努力地说了几个字,就说不出来了,觉得在母亲面前有些丢了面子,鼓气地不说话。 边上的乳母连忙宽慰:“大阿哥才几岁,哪里能读诗呢。” “也是,儿子啊,以后慢慢学,咱们学好了诗词歌赋,以后啊,八旗的美女一抓一大把,都要被咱们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的载淳迷倒了咯。” 边上的安茜一个没留神,险些跌倒,转过头瞧着边上的帆儿和乳娘也是一脸苦涩,帆儿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娘娘还是多关心关心皇上身边的八旗美女吧,这圆明园园里春光正好,什么狐狸精都出来了。” “什么狐狸精。没规矩,”杏贞假意呵斥了一下帆儿,既然帆儿提到了这个事,杏贞也要留意一下,最近忙着批折子,敬事房的事儿倒是忘记了关注,“皇上最近都叫谁侍寝了?” 帆儿见自己成功地引起了杏贞的注意,得意地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开口了,“前个下午传了椿常在。晚上也是椿常在。昨个下午是答应,夜里是歇在丽妃娘娘的杏花春馆了,”帆儿的话又快又清脆,就如同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今个是宣召了谁。我倒是不知道呢。娘娘何不猜上一猜。” 皇帝倒是正如这春天里的小蜜蜂呢,到处采蜜,杏贞也不在意。帆儿肯帮着注意内廷,这是好事,免得自己粗心错过了什么,“这有什么好猜的,左不过是这园子里的嫔妃,那玉贵人的胎怎么样了?”这是问安茜,自从胎像平和,咸丰皇帝已经晋封了玉常在为玉贵人了。 安茜扶住杏贞的轿辇,一边前行,一边回道:“玉贵人的胎尚可,不过太医说,玉贵人身子弱了些,倒是要好好将养才是,”安茜瞧着杏贞,准备从杏贞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可是杏贞一脸平静,只是逗着抱着的载淳,“我已经约束了宫里头的人,叫少送什么物件过去,免得落人口实。” “这便是极好,本宫的儿子是嫡子,只要载淳好好的,让他多些弟弟妹妹,本宫是半点都不惧,”杏贞漫不经心地说完,又吩咐道,“安茜等咱们晚上回宫的时候,你去找敬事房首领太监,把皇上的起居注拿过来给我瞧瞧。” 天地一家春前头的碧桃花开的正艳,杏贞拉着载淳的手下了轿辇,只听得殿内传来阵阵笑声,仔细竖着耳朵一分辨,皇帝的声音之外还有两个女声,杏贞瞅了一眼边上的勤政殿,不觉微微皱眉,问悄然迎上来的杨庆喜,“谁在里头伺候着?”天地一家春是勤政殿的偏殿,军机处的大臣时常来递牌子求见的,这样放肆不拘礼的笑声,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是朱答应和李答应在里头。” “哦?多少时辰了?”杏贞平静地问道,只有载淳含着手指头好奇地张望着里面。 “也有一个时辰了。” “那差不多了,本宫先去批折子,等皇上好了,你再来通传我,载淳,你跟着妈妈去勤政殿里头逛逛好不好?” 勤政殿,建成于雍正三年,殿外檐悬挂雍正御书“勤政殿”匾,内额为“勤政亲贤”,清朝皇帝在圆明园召见臣工都是在此。说白了就是日常办公地点。圆明园勤政殿命名,数典自西苑勤政殿,那是康熙御题,圆明园勤政殿为雍正御题,此后清漪园、静宜园、避暑山庄勤政殿均为乾隆御题。 杏贞携着大阿哥进了勤政殿,正殿中央内设有皇帝的御座,御座后有一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上刻有乾隆御书《无逸》,字迹端庄飘逸,后楹东壁为梁诗正书乾隆御制《创业守成难易说》,西壁为于敏中书乾隆御制《为君准跋》,御座两旁设有书架和存放典籍的书柜。 在炎热的夏天,清朝皇帝经常把办公和进膳的场所搬到勤政殿东面的“芳碧丛”,芳碧丛是一个南向五开间的敞厅,每到盛夏芳碧丛前院则搭盖有遮阳棚,皇帝就坐在芳碧丛敞厅中办公进膳。 在芳碧丛后,为一座面阔九间、前出三间抱厦的“保合太和殿”,这才是整个院落的礼仪空间的大殿,通俗说就是为摆谱,内设有东西暖阁。殿内墙壁上悬挂有乾隆御书《圣训四箴》。春秋时节,皇帝在保合太和殿的东西暖阁内用膳或休息。 保合太和殿后面是“富春楼”,有一架螺旋形梯子通到楼上,楼上收有众多名贵字画、西洋雕刻、油画及各种西洋玩具。 勤政亲贤东、北、西三面环水,院内点缀有各种形态不一的假山石,保合太和殿东西各有一大组建筑,西院自南向北建有飞云轩、怀清芬、秀木佳荫、生秋庭等建筑。 杏贞叫小太监领着乳母和载淳带去富春楼上拿一点西洋玩具出来,自己在正殿东暖阁里头安然坐下,仔细地翻开奏章看了起来,翻开了曾国藩来的折子, 杏贞皱着眉头浏览了一遍,虽然汇报的是兵败的折子,让人不那么紧张的是大军未损,就是丢了些辎重和粮草,切,我泱泱天朝上国,就差那么一点半点的粮草银饷吗?在砚台上沾了沾朱砂,在折子开头凝神写上“交户部议奏”几个字,转给户部,让肃顺头疼去吧,哈哈哈。 放下了折子,杨庆喜进了勤政殿,打千说道:“娘娘,两个答应小主已经跪安了,您看?” 这事儿要和皇帝报备一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请示汇报,这是对领导的第一重要对待方式,“替我通传吧,皇上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和大阿哥刚到。” 杏贞和载淳缓步进了天地一家春,室内犹有暗暗的靡艳问道,杏贞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却也不发一声,朝着歪在榻上的咸丰皇帝行礼请安,边上的载淳懵懂地跟着行礼,咸丰有些倦意,却也含笑让杏贞起身,招手让载淳靠近自己,一把搂住了自己的大阿哥,眉开眼笑地打量了越发壮实的嫡子,看着他肥嘟嘟红扑扑的脸,点了点头,朝着杏贞笑道:“皇后,大阿哥这最近又长大了一圈,卿你养的极好。” 杏贞笑道:“大阿哥足月生的,原本底子就好,不过倒也不是我抚养的好,都是乳母的功劳,还有,贞妃妹妹也是极喜欢大阿哥,时常来我的寝宫帮着照拂呢,闹得如今这大阿哥倒是和贞妃妹妹亲近点,我这个生母倒是比不上她了呢。” “如今这后宫实在是祥和的紧,到底是皇后你统率有方,嫔妃们也不拈酸吃醋,想当年先帝的嫔妃之中,到底生出了许多事端出来。”皇帝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了,“也不说这些烦心事了,皇后,昨个王茂荫的折子发出去了吗?”(未完待续。。) ps: 继续求订阅,。。。   ☆、二十、醇酒妇人(三)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烦心事,前几天兵部左侍郎王茂荫奏请咸丰帝住在皇宫,不要去圆明园,咸丰帝读之龙颜大怒,以“无据之词,率行入奏”为名,将王茂荫交部议处。不久后,掌福建道御史薛鸣皋,见圆明园修理围墙,认为咸丰帝又要去住园,上奏谏止,称言“逆氛未靖”,不要“临幸御园,萌怠荒之念”。咸丰帝见之怒不可遏,由内阁明发上谕,加以驳斥:“圆明园办事,本系列圣成宪,原应遵循勿替……敬思我皇祖(指嘉庆帝)当莅政之初,适值川陕楚教匪滋事,彼时幸圆明园,秋弥木兰,一如常时。圣心敬畏。朕岂能仰测高深。设使当时有一无知者妄行阻谏,亦必从重惩处……” 咸丰帝搬出祖制来为自己辩护,以封杀一切谏阻他去圆明园的言论。为了杀个鸡给猴子看看,他下旨将薛鸣皋从掌福建道监察御史,降为一般的监察御史,并交部议处。 醇酒妇人,从来就是凡夫俗子的一种追求。可所有的凡夫俗子都知道,沉迷于此,不得善终。 “吏部议奏让王茂荫致仕,薛鸣皋并外出至临安府任知府建水县县令。”这可不是苏杭之地的临安,而是云南省边陲之地的临安,离着杭州十万八千里之远,是十足的险恶之地。 “也罢,朕不过只是嫌着宫里头拘束的慌,这才想着在园子里清净些日子。”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对两人的处罚表示满意,“王茂荫年纪大了,让他以兵部侍郎的头衔致仕,免得有人说朕苛待老臣,那薛鸣皋即刻出京,不许逗留。” 杏贞应下,大阿哥瞧着皇帝腰上的紫云金龙香囊有趣,正在拨弄不已,“今个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有这曾国藩上了折子,说是和李秀成和陈玉成交战了一次,曾国藩吃了点亏,退守铜陵了。”杏贞把折子递给了咸丰皇帝。 皇帝皱了眉头,接过折子,“这曾国藩也是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刚刚委任了江西巡抚的实缺,他不思报效,反而兵败了?瞧瞧,损失了多少兵马?”咸丰皇帝的眉头越发紧皱。“又是被发逆抢去粮草银饷!”皇帝把折子丢在了一边。冷哼了一声。“他倒是乖觉的很,大军未受重创,又是被抢了粮草银饷!他知不知如今朝廷最怕的就是这个筹集粮草!” 皇帝埋怨了一番,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也罢,让肃顺头疼去,明个叫起的时候儿,一并商议这事儿,一应惩罚也要下去,如今可不能再浪费了!皇后,”皇帝转过话头,缓了缓语气,“这只能如此了。叫户部赶紧筹集吧,江北大营虽然破了,可江南大营还在,你瞧着该怎么办?” 杏贞坐在了皇帝的榻上,悄悄地帮着皇帝按摩小腿肚子。“臣妾看,这发逆的气势到底是颓了,如今首义五王一下子死了两个,最后一个又负气而走,如今只剩下李秀成和陈玉成两人勉力支撑了,所以他们两个也只能先一起解决掉江北大营,又转身西进,攻打曾国藩,曾国藩若是再败,这二成必然掉头围攻江南大营,若是瞧眼前的架势,这江南大营再破,苏州杭州可是危险了。” “这是实话,”皇帝舒服地半眯着眼,“虽然江北大营覆灭,可祥厚的确是打出了咱们旗人的威风,也有不少发逆死在石佛寺之中,可见这一南一北的大营还是有效的,”皇帝虽然沉浸在歌舞戏曲佳人美酒之中,寻常的政事已经不管,可这军事、人事、财政大权却还是时时紧握的,所以说到和太平天国的战事,咸丰还清楚的很,“那就只能让曾国藩抵挡住了,抵挡不住,那江南大营又是危险的很,再者李鸿章也上书,要从滁州南下,逼近江宁;张国梁想必也不是吃素的,在江宁城外总有些用处,的确正如皇后所说,这发逆无大将了!” 咸丰把那香囊解下来给载淳,虎头虎脑的载淳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朕下旨,让何桂清、和春、张国梁江南大营坚守住便是!第一大功就是要围困江宁,江南大营若是又失,朕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杏贞知道历史上的江南大营被打破了两次,最后朝廷的正规军在江南一带损失殆尽,无奈之下,同治初年,才让曾国藩统领江南半壁,实授两江总督,西到四川,东到大海,凡是曾国藩所保举,无人不用,凡是曾国藩所需要,无物不给,这才统一了军权,将太平天国起义彻底打灭。如今这有识之士到底是看出来了江南的局势,将兵不同,军权不统,易于被发逆各个击破。 杏贞还想着措辞,皇帝窥见了皇后在思考什么,便开口问道:“皇后,你瞧着如何?” 杏贞回过了神,想了想,还是应该要说给皇帝听一听,“如今这何桂清虽然是两江总督,可是毕竟不识兵马之事,”何桂清在咸丰元年闰八月十三日授兵部右侍郎,十二月十四日改户部右侍郎,才当了四个月的国防部副部长,就想统领东南三省军马对付鏖战数年,辗转东南多省的凶悍逆贼,杏贞对着这些书生型中堂指导军事的事情实在是嗤之以鼻,就算天纵奇才臂如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藩之类的人也是在战争之中一步步慢慢成长起来的,出将入相不是谁都做得到的,“往日都在京中,这江南军中之事,恐怕,恐怕他担当不起。”杏贞话说的直接,倒是不怕皇帝不爽。 “那依你之见呢?”咸丰皇帝挑了挑眉毛,思索了一番,微微点头,淡然问道。 “臣妾倒不是看轻了何桂清,只不过有些担心罢了,若是臣妾是白担心,那也是极好的。”杏贞笑道,“皇上且看看,若是何桂清在常州堪用,保得住江南大营,臣妾自然也就是白说。”   ☆、二十、醇酒妇人(四) 如今曾国藩吃了败仗,可以预见的将来,一段时间之内,只要李秀成、陈玉成都在和曾国藩对战,那曾国藩就会败下去,没办法,这太平天国的双子星实在是太彪悍了。 这江南大营不破,苏杭不陷落,朝廷的正规军不覆灭,咸丰皇帝绝不会让曾国藩出任两江总督,这天下第一富有之地的封疆大吏。 俗话说,德不匹位,在位不久,如今这曾国藩和湘军还没成长起来,担当不了这泼天一样的富贵和重担。 “就拿发逆的大军来试一试何桂清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好刀,”杏贞继续说道,“皇上冷眼瞧上些日子,再定夺不迟。” “恩,你说的是,”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杏贞的话,“这两江总督原本朕是属意常大淳,可自从武昌之战之后,他上书表示自己不通军略,不宜呆在湖广这咽喉要道阻碍国事,申请调离,朕这才让他去四川,打理好着天府之国,总要多些税收才是,何桂清不是最好的人选,朕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恰好正在浙江巡抚的任上,素日里也是敢于进谏,善于议事,朕才让他署理两江而已,还是要看他的功绩的。”咸丰二年太平天国袭江南,桂清以江苏学政身份疏陈军事,抨击封疆大吏软弱,无所顾忌侃侃而谈,咸丰帝感到惊奇,从此对于何桂清有了比较好的印象。 “是,”杏贞点了点头,实在是想不起来江南大营为什么第二次被攻破的前因后果,无法提出建设性的意见,不过这四下牵制想必能减轻这江宁城中洪秀全眼皮底下江南大营的压力,“只能叫曾国藩全力抵挡住,不能在安徽一败涂地,李鸿章南下,江南大营守住,皇上您说的是这三件事吧?” “恩。”皇帝连连点头,“明个朕就这么和军机说去,”说完咸丰皇帝隐隐有些好笑,自己和皇后成日之间,谈话的内容都是这军国大事了,寻常夫妻之间的家常话平日都说不到几句,虽然自己少些政事处理,得空不少,可是和皇后之间以前有的甜言蜜语少了许多,皇帝拉过了杏贞的手。“皇后你就自己没什么事儿和朕说嘛?” “臣妾整日就是照顾大阿哥。在园子里游玩。哪里有什么烦心事的,每日都是极开心的。”杏贞笑道,不过想起一件事,还是要多说一句。“皇上,臣妾瞧见了这殿外怎么突然出来了不少美貌的小脚女子当差,问内务府的人,倒是含含糊糊的,没半句实话,所以来问皇上呢。” 咸丰皇帝面上的笑容隐了下去,放开了杏贞的柔荑,微微有些尴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是,”正欲找什么话来解释一番,转眼瞧见了持着拂尘伺候在一边的杨庆喜,便似找到了根救命的稻草,连忙开口。“庆喜,这事你是知道的,你来回皇后的话!” 杨庆喜连忙跪倒,嘴里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皇后娘娘,这是......”杨庆喜抬头瞧见皇后似笑非笑的神色,打了个寒战,“是外头大臣的主意,说是园子之中寂寥,有这些丽人打更,能......” “能什么?”杏贞让载淳出去,“大阿哥你找乳母玩去,” 载淳拿着皇帝的香囊,小太监带了大阿哥出去。 “你说呀。” 皇帝到底有些恼怒了起来,似乎偷腥被皇后抓住了的羞愧发作了出来,愠然说道:“你倒是说啊,死奴才!” “是是是!”杨庆喜连连磕头,“说是能解皇上、解皇上忧愁。” 殿内寂静一片,杏贞笑道,“这算什么事儿!”转过头朝着皇帝笑着说道,“皇上何须动怒,臣妾并没有嫉妒之心。” 皇帝冷哼一声,并不借口,杏贞恍若不知,继续含笑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祖制虽然说是嫔妃之中不能有汉人,不能有小脚女子,可这毕竟在园子里,变通一番也是无碍的。” 皇后果真是不嫉妒!!!!不仅跪在地上的杨庆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连皇帝原本恼怒地别过头不瞧杏贞,也惊讶地转过头盯着杏贞,只见这天下人之母淡然笑道,明眸之中确实没有不甘之色,“臣妾这么一说,只是想着敬事房并没有给皇上记档,若是日后有了龙胎,可就说不清楚了。” 皇帝感动了,握住杏贞的手,“到底是皇后想的周全,是朕急躁了。” “皇上最近几日为了南边的事儿焦躁,火气大了些难免,有这些人帮着皇上宽心,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杏贞温言宽慰皇帝,“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不由得多说几句罢了,” 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自己才二十多岁,那里谈得上这些保养身子的事儿来,只听得杏贞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些外头送进来的女子虽是艳丽,不过就怕身子不干净,到底叫敬事房的人检查过了才好。” 皇帝这又复释然了起来,搂住杏贞好生说了几句话,如今皇太后已经薨逝,这内廷之中只要皇后不反对自己个,什么事儿都好做,皇后当然呕不过皇帝,皇帝即是夫君,又是君主,但是若是皇后唧唧歪歪,总是一桩烦心事,难得皇后如此通情达理,咸丰皇帝那里有不感激的意思,“兰儿你考虑的极是,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叫内务府的人去瞧瞧,是朕多疑你了,到底是朕亲自选的皇后,气度果然不凡。” “皇上谬奖了,”杏贞笑得十分得体,“若是皇上中意那些个,名分给一个也是自然好,大不了抬旗便是。” “唔,”皇帝点着头,“朕会和你商议着办的。” “皇上您喜欢那个直接封便是,哪里还要问过臣妾,说起来倒是臣妾吃醋了,”杏贞一脸真诚,“臣妾有大阿哥,又帮着皇上批折子,没什么时间侍奉皇上,到底失了后宫的本分,若是再敢妒忌,那真是无地自容了。” “好好好,朕把这六宫交给你到底是交对了,”咸丰皇帝满意极了,笑着说道,“如今这玉贵人的胎养得好,这也是兰儿的功劳,老货,”咸丰皇帝瞧见杨庆喜还跪在地上,笑骂道,“赶紧起来,传旨去,赐给贞定夫人一副玳瑁头面,嘉奖贞定夫人抚育皇后的辛劳。”直接赐给外头的诰命,咸丰皇帝这是难得的殊荣,杏贞知道轻重,连忙起身屈膝谢恩了。 “你我夫妻无需多礼了。”咸丰皇帝拉过杏贞,在杏贞的耳边说道,“咱们日子久得很,你要陪着朕走下去,朕和大阿哥都要兰儿你呢。”语气温然,可见是出自内心。 那一刻杏贞有些恍惚,皇帝手上的翡翠扳指的冰冷触感让杏贞回到了现实,杏贞的眼神清明了起来,“臣妾当然永远陪着皇上,皇上您先小憩一会吧,等下军机还要进园子呢,臣妾先带大阿哥回寝殿午睡去。” “恩,你跪安吧,庆喜,你送皇后出去。” 杏贞出了勤政殿,脸色到底还是挂了下来,倒不是为了皇帝花天酒地,喜欢上汉族的小脚女人也不算大事,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没什么大不了,可到底是谁想出来奉承皇帝的,这是该关心的事儿。 “杨总管,是哪些人给皇上出的主意,在外头把人带进来?” “是怡亲王的意思,似乎还有端亲王......” 这两个人不过是亲贵中的废物,只知道吃喝玩乐,但不会不顾及祖宗家法,胆子大到给园子里塞进汉女,肯定是肃顺的招数,想着自己触怒皇帝?还是分自己的宠爱?可笑,自己从来不是靠宠爱。 以色侍人,能有多久?吕后、武则天、到现在的自己,刚开始都是以出众的美貌来吸引君王,生下帝国的继承人,然后巩固好自己在六宫之中的地位之后,一个华丽丽的转身,转身成为皇帝的政治帮手,这才这些女人屹立不倒的资本。吕后,帮着刘邦除掉韩信等开国功臣,做了刘邦想做但是又怕被人说屠杀功臣的事,又咬牙把自己亲生的大公主送到匈奴和亲,解了刘邦白登城之围后的外政难堪;武则天,清楚明白日益强大的唐王朝不需要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借着扳倒从自高门大户的王皇后、扫除高宗朝老臣的机会打击门阀,又大力选用科举制中脱颖而出的寒门士子,扩大了统治基础,通过武举选出军事人才,覆灭高句丽,击垮东突厥,这都是这两个女人虽然强势干涉朝政,但当时的皇帝却一再容忍的原因,汉高祖如何不雄才大略,唐高宗若不是有宠信武则天乃至日后被武则天篡了大唐江山这个污点,是“帝范”之中一等一的人物。 所以就算自己很久没有侍寝,可皇帝还是日日要见自己,听取自己对朝政的建议,这也是一种宠信,而且丝毫不会因为自己的年华老去或是日久生厌而产生变化。 “那就罢了,他们讨皇上欢心,这是好事,别过头便是、以后你给我多留个神,这事本宫不怪你,到底是皇上心里怕本宫吃醋,不叫你们说罢了。”杏贞淡然说道,杨庆喜连连点头。 还是把朝政的事情理顺了再说,除了军事之外,别的自己很多都是不懂,需要慢慢学习。 ps: 求订阅!   ☆、二十一、慧眼识英(一) 天京城中。 如今的天京城,已经不见了天京事变几日之内死了两个大王,和数不清的侯爷那样腥风血雨的日子了,自从江北大营被李秀成和陈玉成打垮,镇江扬州一带通往天京的粮道无忧,原本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的小天堂又出现了短暂的太平盛世的景象来,城中的人开始醉生梦死,日日笙歌。前些日子西边又传来李秀成和陈玉成联袂打败清妖围攻芜湖的曾国藩老贼,缴获银饷粮草无数,据天王府里的侍从传出来的消息,天王万岁对着二成很是满意,不止一次在私底下说要封两个二三十岁的人为王了。 洪秀全起来的时候咳嗽了几声,最近睡的安稳了些,主要是江北大营覆灭,江南大营里的张国梁又被陈玉成打败了一次,正在老巢里舔舐伤口,无暇顾及天京城,这么多好消息,原本便血又有头风的洪秀全最近这些日子身子慢慢地好了起来。 洪秀全升了座,在天京城中的文武大臣山呼万岁排班完毕,洪秀全清了清嗓子,最近这春寒陡峭的日子,天王有些着凉,正欲说些什么,外头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炮响。 “轰~~~” 天王手边的一个玉碗不小心震动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众臣面面相觑,这可不是放礼炮的时候! 天王默不作声,保持着人间神袛的镇定,默然等着外头的消息,过了片刻。外头的一个侍从连忙跑了进来,慌张跪下禀告:“启奏天王,一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清妖架起了火炮,炮轰玄武门!” 什么!洪秀全猛地站了起来,头隐隐发昏,险些摔倒,洪秀全推开了上前扶住自己的蒙得恩,定了定身,厉声喝道:“朕的天兵天将是干吗用的!竟然让清妖摸到天京城下!传令,即刻出击!朕要他们的人头来见!” “是!” 荣禄瞧着熊熊大火燃起的玄门城门。眯了眯眼睛。城头上的太平军乱成了一团,只有凌乱地射出几只羽箭,荣禄点了点头,也不枉费自己辛苦拉来火炮。一挥手。“咱们撤!” 唐德山有些迷惑。“总兵大人,这是怎么了?咱们这炮打的正欢实呢!”就算要走,也要等着发逆出来干一战再走啊。 “你要是不怕这倾巢而出的发逆。你就留着好了,我可是要去江南大营投靠别人了。”自从打下秣陵关,转战各处,无一不胜,又悄悄围到了江宁城下,发炮戏弄了城里的发逆一番,荣禄心情分外好,笑着说道,眼下这已经差不多了,如今火药匮缺,总要找一个地方补充,若是走的慢了,这满城的发逆都出来,那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得嘞,兄弟们,咱们收兵!” “如今这清妖都摸到天京城下了,还如此放肆给了咱们几炮,诸位兄弟,眼下该如何?”洪秀全平静了下去,复又坐在了龙椅之上,淡然开口。 大殿内寂静无声,洪秀全只听到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过了许久,蒙得恩才俯身行礼开口道,他是洪秀全驾前第一得宠的臣子,许多的话需要他带头说:“天王万岁,这伙清妖估计是李秀成和陈玉成在西边打撒的清妖部队逃往此处的,估计此时已经投奔江南大营里的张国梁了。眼下天京城之中能战者甚少,臣以为,可以让两位丞相回来了。” “不可!”帮天侯吴傅岳跳了出来,对着天王跪下启奏道:“如今两位丞相正在西边鏖战,趁着如今军心振奋,刚好要把曾国藩部一举剿灭才是,若是半途而废,这曾国藩卷土重来,铜陵芜湖一带再有失,天京上游之屏障失却,天京城也是日夜难安了!” “那按照你的意思呢?”洪秀全开口问道,声音平和,让站在下面的人听不出自己什么倾向性。 “天京城守得住,暂时无需两位丞相回援,”帮天侯吴傅岳虎目圆瞪,威风赫赫,“等到曾国藩兵败身死,上游除了安庆城再无兵马,扫清了安徽,咱们再回过头合力弄死张国梁的江南大营!” 蒙得恩正欲说什么,洪秀全摆了摆手,“就按照吴兄弟说的,两位兄弟如今未尽全功,怎能半途而废,蒙兄弟,你叫人去传旨,封李秀成为天官正丞相,封陈玉成为地官正丞相,如今这天国江山,正要这些年轻俊才来帮扶!”洪秀全站了起来,转到后殿去了。 “是,天王万岁!”众人山呼,拜倒恭送天王陛下。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参差十万人家。 梅花碑的茶肆之中,坐着一个落魄的男子,那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黑黑瘦瘦的脸庞说明他是福州人,成日里被海风吹着的缘故。这个男子名叫王有龄,他的父亲是候补道,分发浙江,在杭州一住数年,没有奉委过什么好差使。老病侵寻,心情抑郁,死在异乡。王父身前身后没有留下多少钱,运灵柩回福州,要好一笔盘缠,而且家乡也没有什么可以倚靠的亲友,王有龄就只好奉母寄居在异地了。 境况不好,而且举目无亲,王有龄混得很不成样子,每天在“梅花碑”一家茶店里穷泡,一壶“龙井”泡成白开水还舍不得走,中午四个制钱买两个烧饼,算是一顿。杭州人性子懒散,时常泡在茶馆里就是一整天,又加上龙井名茶就出自杭州,自然是茶风更胜,连着望江门外的梅花碑较为偏僻之地都是茶馆无数。 这三十岁的人,潦倒落拓,无精打采,叫人看了起反感。他的架子还大,经常两眼朝天,不和寻常人说话,那就越发没有人爱理他了。 唯一的例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王有龄只知道他叫“小胡”。小胡生得一双四面八方都照顾得到的眼睛,加上一张常开的笑口,而且为人“四海”,所以人缘极好。不过,王有龄跟他只是点头之交,也识不透他的身分,有时很阔气,有时似乎很窘,但不管如何,总是衣衫光鲜,象这初夏的天气,一件细白夏布长衫,浆洗得极其挺括,里面是纺绸小褂裤,脚上白竹布的袜子,玄色贡缎的双梁鞋,跟王有龄身上那件打过补钉的青布长衫一比,小胡真可以说是“公子哥儿”了。(未完待续。。)   ☆、二十一、慧眼识英(二) 他倒是有意结交王有龄,时常来找王有龄说话交谈,喝喝茶,王有龄却以自惭形秽,淡淡地不肯跟他接近。这一天下午的茶客特别多,小胡跟王有龄“拼桌”,他去下了两盘象棋,笑嘻嘻走回来说:“王有龄,走,走,我请你去‘摆一碗’。”摆一碗是杭州的乡谈,意思是到小酒店去对酌一番。 “谢谢。不必破费。”王有龄推脱着。 “自有人请客。你看!”他打开手巾包,里面包有二两碎银子,得意地笑道:“第一盘‘双车错’,第二盘‘马后炮’,第三盘,小卒‘逼宫’,杀得路断人稀。不然,我还要赢。” 为了盛情难却,王有龄跟着去了。一路走到“城隍山”——“立马吴山第一峰”的吴山,挑了个可以眺望万家灯火的空旷地方,一面喝酒一面闲谈。 酒到半酣,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小胡忽然提高了声音说:“王有龄,我有句话,老早想问你了。我看你不是没本事的人,而且我也懂点‘麻衣相法’,看你是大贵之相,何以一天到晚‘孵’茶店?” 王有龄摇摇头,拈了块城隍山上有名的油饼,慢慢咬着,双眼望着远处,是那种说不出来的茫然落寞。 “叫我说什么?”王有龄转过脸来盯着小胡,仿佛要跟他吵架似的,“做生意要本钱,做官也要本钱,没本钱说什么?” “做官?”小胡大为诧异,“怎么做法?你同我一样,连‘学’都没有‘进’过,是个白丁。哪里来的官做?” “不可以‘捐班’吗?” 小胡默然,心里有些看不起王有龄。捐官的情形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做生意发了财,富而不贵,美中不足,捐个功名好提高身价,象扬州的盐商。个个都是花几千两银子捐来的道台,那一来便可以与地方官称兄道弟,平起平坐,否则就不算“缙绅先生”,育事上得公堂,要跪着回话。再有一种,本是官员家的子弟,书也读得不错,就是运气不好,三年大比。次次名落孙山。年纪大了。家计也艰窘了,总得想个谋生之道,走的就是“做官”的这条路,改行也无从改起。只好卖田卖地,拜托亲友,凑一笔去捐个官做。象王有龄这样,年纪还轻,应该刻苦用功,从正途上去巴结,不此之图,而况又穷得衣食不周,却痴心妄想去捐班。岂不是没出息? 王有龄看出他心里的意思,有几杯酒在肚里,便不似平时那么沉着了,“小胡!”他说,“我告诉你一句话。信不信由你,先父在日,替我捐过一个‘盐大使’。” 小胡最机警,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决非假话,随即笑道:“唷!失敬,失敬,原来是王老爷,一直连名带姓叫你,不知者不罪,还要饶恕小的。” “不要挖苦我了!”王有龄摆了摆手,苦笑道,“说句实话,除非是你,别人面前我再也不说,说了反惹人耻笑。” “我不是笑你。”小胡停住了笑,放出庄重的神态问道,“不过,有一层我不明白,既然你是盐大使,我们浙江沿海有好几十个盐场,为什么不给你补缺?”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捐官只是捐一个虚衔,凭一张吏部所发的“执照”,取得某一类官员的资格,如果要想补缺,必得到吏部报到,称为“投供”,然后抽签分发到某一省候补。王有龄尚未“投供”,哪里谈得到补缺? 讲完这些捐官补缺的程序,王有龄又说:“我所说的要‘本钱’,就是进京投供的盘缠。如果境况再宽裕些,我还想‘改捐’。” “改捐个什么‘班子’?” “改捐个知县。盐大使正八品,知县正七品,改捐花不了多少钱。出路可就大不相同了。” “怎么呢?” “盐大使只管盐场,出息倒也不错,不过没有意思。知县虽小,一县的父母官,能杀人也能活人,可以好好做一番事业。” 这两句话使得小胡肃然起敬,把刚才看不起他的那点感想,一扫而空了。“再说,知县到底是正印官,不比盐大使,说起来总是佐杂,又是捐班的佐杂,到处做‘磕头虫’,与我的性情也不相宜。” “对,对!”小胡不断点头,“那么,这一来,你要多少‘本钱’才够呢?” “总得五百两银子。” “噢!”小胡没有再接口,王有龄也不再提,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小胡不见得会有,就有也不见得肯借。 两人各有心事,吃闷酒无味,天也黑上来了,王有龄推杯告辞,小胡也不留他,只说:“明天下午,我仍旧在这里等你,你来!” “有事吗?”王有龄微感诧异,“何不此刻就说?” “我有点小事托你,此刻还没有想停当。还是明天下午再谈。你一定要来,我在这里坐等,不见不散。” 看他如此叮嘱,王有龄也就答应了。到了第二天下午,依约而至,不见小胡的踪影。泡一碗茶得好几文钱,对王有龄来说,是一种浪费,于是沿着山路一直走了过去。城隍山上有好几座庙,庙前有耍把戏的,打拳卖膏药的,摆象棋摊的,不花钱而可以消磨时光的地方多得很。他这里立一会,那面看一看,到红日衔山,方始走回原处,依旧不见小胡。 是“不见不散”的死约会。王有龄顿感进退两难,不等是自己失约,要等,天色已暮,晚饭尚无着落。呆了半天,越想越急,顿一顿足,往山下便走,心中自语:明天见着小胡,非说他几句不可!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境况,在外面吃碗茶都得先算一算,何苦捉弄人? 走了不多几步,听见后面有人在叫:“王有龄,王有龄!” 转身一看,正是小胡,手里拿着手巾包,跑得气喘吁吁,满脸是汗。见着了他的面,王有龄的气消了一半,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ps: 求票。。。。。。。   ☆、二十一、慧眼识英(三) “我知道你等得久了,对不住了!”小胡欣慰地笑着,还好王有龄还在“总算还好,耽迟不耽错。来,来,坐下来再说。” 王有龄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默默地跟着他走向一副设在橱下的座头,泡了两碗茶。小胡有些魂不守舍似的,目送着经过的行人,手里紧捏住那个手巾包。 “小胡!”王有龄忍不住问了:“你说有事托我,快说吧!” “你打开来看,不要给人看见。”他低声地说,把手巾包递了给王有龄。他避开行人,悄悄启视,里面是一叠银票,还有些碎银子,约莫有十几两。 “怎么回事?” “这就是你做官的本钱。” 王有龄愣住了,一下子心里发酸,眼眶发热,尽力忍住眼泪,把手巾包放在桌上,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你最好点一点数。其中有一张三百两的,是京城里‘大德恒’的票子,认票不认人,你要当心失落。另外我又替你换了些零碎票子,都是有名的‘字号’,一路上通行无阻。”小胡又说:“如果不为换票子,我早就来了。” 这里王有龄才想出来一句话:“小胡,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朋友嘛!”小胡答道,“我看你好比虎落平阳,英雄末路,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定要拉你一把,才睡得着觉。” “唉!”王有龄毕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牵连不断。 “何必,何必?这不是大丈夫气概!” 这句话是很好的安慰,也是很好的激励、王有龄收拾涕泪,定一定神,才想起一件事,相交至今,受人绝大的恩惠,却是对他的名氏、身世,一无所知,岂不荒唐? 于是他微有窘色地问道:“小胡。还没有请教台甫?” “我叫胡光墉。字雪岩,你呢,你的大号叫什么?” “我叫雪轩。” “雪轩,雪岩!”胡雪岩自己念了两遍。抚掌笑道:“好极了。声音很近。好象一个人。你叫我雪岩,我叫你雪轩。” “是,是!雪岩。我还要请教你,府上” 这是问他的家世,胡雪岩笑笑不肯多说:“守一点薄产过日了,没有什么谈头。雪轩,我问你,你几时动身?” “我不敢耽搁。把舍间咯略安排一番,总在三、五日内就动身。如果一切顺利,年底就可以回来。雪岩,我一定要走路子,分发到浙江来,你我弟兄好在一起。” “好极了。”胡雪岩的“好极了”,已成口头禅,“后天我们仍旧在这里会面,我给你饯行。” “我一定来。” 到了第三天,王有龄午饭刚过,就来赴约。他穿了估衣铺买的直罗长衫,亮纱马褂,手里拿一柄“舒莲记”有名的“杭扇”,泡着茶等,等到夭黑不见胡雪岩的踪影,寻亦没处寻,只好再等。 天气热了,城隍山上来品茗纳凉的,络绎不绝。王有龄目迎目送着每一个行人,把脖子都摆得酸了,就是盼不着胡雪岩。 夜深客散,茶店收摊子,这下才把王有龄撵走。他已经雇好了船,无法不定,第二天五更时分上船,竟不能与胡雪岩见一面话别。 和春和荣禄各分主宾坐下,这个镶黄旗的新任江宁将军也算是戎马出身,从广西开始就跟着已故的江苏提督、钦差大臣向荣一路杀到江宁城下,并帮着向荣建立江南大营,上一次太平军攻破江南大营的时候,他正在金坛驻扎和秦日纲对峙,倒是少了大营被灭的责罚,反而在向荣身死之后,接任江南大营钦差大臣提督江南军务,和春原来身上的江南提督职位由悍将张国梁继任,眼下,这两人是江南大营之中的两位主将了,新到任的两江总督何桂清还在苏州府筹集粮草,未至前线。 外头的民夫在热火朝天的修筑深壕围困天京城,帅帐之内的两人也是谈得热火朝天,和春虽然是武将,可毕竟也是旗人,两人在京中没有碰过面,不过说起来,荣禄有一个未出五服的堂姑妈是和春族中的第三房长孙媳,论了亲戚,彼此就更热络了起来,荣禄本来就是八面来客的长袖善舞的性子,和春也不以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摆架子,两人行了满人的礼节,在帐内攀谈了起来。 两人饮了茶,和春瞧了一眼眼前这英气勃勃的俊杰,略一思索,便开口笑道:“总兵大人眼下到了江南大营,可真是大救星一般了,也不瞒总兵大人,江南大营如今实在是危险极了。”和春摇头晃脑啧啧称奇,“江北大营已破,这发逆盘踞江宁,北边已经没有什么大军抵挡了,镇江至浦口一带尽数落入敌手,发逆的粮道无忧了!”这也就是眼下为什么皇帝下旨要江南大营固守,但是张国梁还是出兵骚扰燕子矶、石埠桥一带的原因了,雄城再加上充足的粮草供应,若不在骚扰,就单单一味围困,到猴年马月才能剿灭发逆。 “原本一南一北,相互呼应,支撑着江苏局势,旧年是好气象,发逆的粮道受到危险,江宁城中都还时常闹饥荒,如今这江北大营第二次被打破,本官的这江南大营本来就是靠近江宁城,眼下更要首当其冲了!” “下官这一路过来,瞧着发逆倒是军心颇为低迷,今个下官也是耍了小孩子脾气,炮击江宁城,这城里的发逆轰乱一片,一时之间却也没人出城迎敌,”荣禄欠身说道,“可见旧年发逆自相残杀的事儿确实是损害极大。” “正是,”和春说到此事也是眉飞色舞,瞧着帐中无人,靠近荣禄嘀咕着道,“老弟,老哥和你说一句,那杨秀清的弟弟出逃老哥这里,你猜他带了什么过来?” “哦?是什么宝贝让大人如此看得上眼?”荣禄也有些好奇。 “说了你肯定不信,是咱们皇上给发逆的国书!”和春悄然说出了这个泼天的秘密,荣禄果然震了一震,不动声色听着和春继续显摆,“我细细地瞧了国书上的内容,真是匪夷所思,居然是说要和发逆约为兄弟之国,南北分治!”和春想到那时候看到这个棘手要人命的火炭,险些想就地斩杀杨秀清的弟弟,杀人灭口。那时候的汗流满面的感觉和春现在都还记得。(未完待续。。) ps: 求订阅和推荐,如果有几张月票就更好了呀。,嘻嘻。   ☆、二十一、慧眼识英(四) “后来老哥我再仔细瞧了瞧那国书,我也怕是发逆伪造的!这细细一瞧,玉玺的印章和圣旨的质地完全没错,只是这笔迹不是皇上还是内阁军机的笔迹!”和春也是一方大员,时常接到皇帝批朱的折子,和军机的号令,所以军机的笔迹和皇帝的笔迹他都知道。 “原本老哥我是不知道是谁写的,”荣禄此时隐隐猜到了那圣旨的撰写者,“后来最近几日的朱批和那上头的一模一样,老哥我才知道那是,”和春拱手往上表示恭敬,“是皇后娘娘的!” “哦?”荣禄不动声色,放下了盖碗,“若是仲华猜测不错,这国书必然是和发逆的内讧有着些许关系?” “老弟,你是这个!”和春朝着荣禄伸出了大拇指,表示钦佩,果然是最近几年难得的八旗俊杰,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和春摆出了在天桥说书人的架势,说的唾沫四溅,“那国书里头说要和杨秀清南北分治,半个字都没提洪秀全,这叫自诩为天父儿子的洪秀全如何能忍,哈哈哈,这才不费吹灰之力,除去了杨秀清和韦昌辉,逼走了石达开,你还不知道吧?自从石达开出走之后,这洪逆啊,不止头风,前几日抓了几个发逆的残余部队,说是洪逆已经便血了!”和春一脸的幸灾乐祸,却又一副佩服之极的神色,“我估摸着是皇后娘娘的主意!这借刀杀人,反间计实在是漂亮!远在北京城里头,对着江宁的局势好似是亲眼瞧见似的!若不是这发逆内讧,如今我想睡个安稳觉都是做梦呢。” 荣禄神色复杂地点头应和,“皇后娘娘是咱们满人的女中诸葛,这是皇上御口说的,假不了,按照大人您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最近帮着皇上批折子了?” “是这么听说的,老哥我的家丁从京里传来的消息。况且笔迹也和皇上的不同,还听说户部的肃顺大人向皇上进言,说是后宫干政,非是国家之福,皇上不置可否,到底还是和皇后娘娘一条心啊,再亲能亲的过夫妻嘛。” 荣禄只是觉得“夫妻”这个词有些刺耳,咳嗽了一声,转过了话题,“大帅。那京中对咱们南边的意思是怎么样的?” “皇后娘娘的朱批说是固守。保住这个插在发逆喉咙上的钉子。其余地无关紧要,”和春捻须说道,“可老哥我私下想着,也不能干等着发逆东突西打的不做事。所以最近几日派遣了张国梁去骚扰发逆从镇江过来的沿江一带之粮道,不能让发逆如此如意。”和春还有一节话没说出来,如今趁着洪秀全的左膀右臂李秀成和陈玉成不在天京,不多杀些发逆,拿人头去请功,那真是傻子了。 “大帅说的极是,”荣禄拱手说道。 “老弟你到了老哥的营中,就不要走了,老哥这里的火枪火药也是极多。若是老弟你不嫌弃,那就先拿去用,奏效之事,不需你担心,”和春热络地邀请荣禄住下来。从当涂一路杀到天京城下,烧了秣陵关,把石达开留在秣陵关的粮草烧的一干二净,又在大胜关以火枪阵全歼了发逆的三千精兵,这才无声无息地摸到了天京城下,轰炮示威。这样的人才岂能不收罗到手下,日后攻伐征战,也是王牌一副捏在手里。 “大帅抬爱了,下官眼下还是属于曾巡抚麾下,若是不告而别,倒是有些不妥当......”还未等荣禄说完,江南大营之中的斥候高声宣告进帅帐,荣禄停了下来,听到斥候禀告:“大帅!安徽传来消息,说是江西巡抚曾国藩在铜陵被李秀成和陈玉成攻破,一路败退到贵池县了!” 荣禄的脸色猛然变了,没想到二成如此凶猛,曾大帅还是败了,这是第二场败局了!荣禄默然低头不语,眼下这曾帅虽然败了,可想必不会伤筋动骨,自己在这天京城外若是有一番作为,他那边的压力想必能减轻不小,贵池是小城,若不快些行动,怕是守不住几日,如此过了片刻,荣禄复又抬起头来,坚定了神色,站了起来拱手向和春说道:“大帅,下官愿为大帅驱使,请命去和张国梁将军会和一处,剿灭粮道!” “好,”和春得意地点点头,这眼下终于是把这支彪悍的队伍留下来了,“本官一应供给都提供到位,必然让仲华老弟你后顾无忧!” 。。。。。。。。。。。 咸丰七年三月二十九,李秀成陈玉成大破湘军于铜陵县,曾国藩败退至贵池县,和胡林翼困守不出,四月初五日,荣禄率湘军火枪队进入江南大营,初六日,率军支援张国梁部,攻克九浮洲和下关,和张国梁的骑兵部,连续骚扰天京东边粮道。皇帝收到六百里加急的奏报,得知曾国藩再败,大为震怒,撤了曾国藩的江西巡抚之职,降曾国藩为江西布政使衔,并命李鸿章速速南下围攻江宁。 皇帝收到的奏章自然是详尽的描述,自曾国藩在芜湖县被二成打败之后,便退守至铜陵,李秀成先去堵住在铜陵城外的水师营地,趁着夜色,大火烧了几艘战船,又夺取了几艘湘军的水师,水师统领大惊,龟缩至江北无为一带,不敢再出击太平军,陈玉成率军围困铜陵,围三缺一,更是身先士卒,奋勇向前,如同在童子营一般,率先攻上城头,曾国荃挥着马刀和陈玉成大战数个回合,最终大败溃散,湘军一路逃到贵池县,幸好曾国藩有所准备,胡林翼早已将贵池县守得水泄不通,又加上在不远处安庆府的安徽提督王锦绣派出几队骑兵半路接应,阻了一阻陈玉成的追兵,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曾国藩这才惊魂未定地进了贵池县。 贵池县外太平军的驻扎大营上头,飘着两个巨大的旗帜,迎着大风烈烈起舞,宛如日月凌空,一个是“李”,一个是“陈”,这是让长江一带的清军为之肝胆俱裂的太平军两个虎将的驻扎地。 ps: “大帅!四眼狗打上来了!”亲兵来报,曾国藩大惊,连连跺脚,“这可如何是好?左右谁会和本官分忧,斩杀此贼?” “大帅勿慌,末将这里有法宝,可百里之外取陈玉成首级!”荣禄出班奏道。 “是何物,快快呈上来!”荣禄从袖子之中取出一物,只见此物一寸长短,鹅黄之色,瑞气千条,宝光阵阵,真乃天家之物也。曾国藩定睛一看,大喜过望,“如今有月票神器,何惧四眼狗!” 求月票。。。。。。   ☆、二十二、围魏救赵(一) 李秀成对着地图指点了一番,和陈玉成说道:“老弟,这贵池县虽小,可咱们不能大意,倒不是说曾国藩有多少能耐,只是此地靠近安庆,以防着王锦绣那厮出来给咱们捣乱,咱们马虎不得。” “大哥你说的极是,”帐中没有别的闲人,陈玉成也亲热地叫着李秀成大哥,“阻击小弟的骑兵似乎就是王锦绣的麾下,一个叫蒋琦的小子带的队,虽然有些稚嫩,却也是一员虎将了。” “如今这西边就这曾国藩一只队伍堪称精锐,王锦绣虽然在武昌声名大振,到底不敢离了安庆府,这是咱们的优势,他必然不敢让安庆有失,”李秀成给陈玉成倒了杯水,“只要彻底剿灭曾国藩部,天国在皖南江西一带,再无敌手,咱们也能按照翼王的法子,开始设置官吏,收税,招兵,这就是咱们天国的基业了!”李秀成的话里透着一股豪气。 “小弟就跟着大哥一起,共创大业!”陈玉成也被李秀成的豪情壮志感染了,跟着李秀成的话头表明自己的心志。 “好,胞弟你就和我部一起,轮番攻打这贵池县,我就不相信,这小小贵池县,还能护得住曾国藩道什么时候!” 太平军的第三次西征换成了天官正丞相和地官正丞相依旧是把曾国藩的湘军打的满地找牙,蚂蚁一般潮水大军缓缓压近贵池县,呼喝声震动地大地颤颤发抖,城上的湘军士卒有些胆颤,但还是在伍长的吆喝声之中拿起手里的守城工具,准备和发逆决一死战。 两军生死大战一触即发,贵池县城头上的连弩已经被工兵用腿挣开,压得吱吱作响,就准备发逆的攻城部队进入射程便松开。就在风云马上要变色的时候,太平天国的大军之中传来一阵鸣金声,原本蓄势待发的太平虎狼之师转眼之间风卷残云退散远处。 城上的曾国荃摸不着头脑,和边上的杨树声面面相觑。“这发逆想干嘛?诱敌之计?可我们绝不会再出城野*战的!”特别在败了两次之后,用兵最为稳健的曾国藩肯定不会同意出城追击的。 曾国荃连忙报给了坐镇在贵池县衙内的曾国藩和胡林翼,曾国藩略微一思索,一拍大腿,原本极为严峻的神色变得惊疑未定起来,“难道是少荃那边发动了?” “若是如此,这可算是围魏救赵之计了!”胡林翼也极为开心,感叹了一句之后对着曾国藩说道:“大帅,若是真的如此,咱们西边可就压力大减了!” 曾国藩点了点头。“正是。快。叫斥候去探清楚,若是发逆虚晃一枪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回援江宁,老夫就要秣马厉兵。再把铜陵给拿下!” “是!大哥!” ....... 太平军帅帐之内,李秀成狠狠地把手掌拍在案上,“可恶!”天王居然在这个时候发出天王圣旨,要两人回援天京,剿灭江南大营和江北新来的清妖大军。 这可不是功亏一篑吗!刚刚才把敢打敢杀的清妖湘军围在这贵池小城之中,加把劲咬牙就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居然这时候要自己退兵回援!李秀成满嘴苦涩,胸口郁闷极了,当年岳飞被宋高宗十三道金牌召回时的心情李秀成现在能体会到几分了。 “哥。天王如此也是无奈,曾国藩的火枪队溜到了天京城下,朝着玄武门打了几炮,天京城里的王侯们吓破了胆,又加上北边来了一只颇为厉害的清妖部队。好像是打庐州府来的,这粮道又受了威胁,天京城之中更是人心惶惶,日夜不安了。”陈玉成虽然也有些无奈,但还是开口劝诫道。 “这天京城就是一个笼子!里头的人都不想出来了!要是换到以前,大军四处出击,哪里是如今这样被动挨打,吃点粮食都被清妖捏住喉咙!” 这话是半点都没错,定都南京日久,太平天国的明眼人终于把这些弊端看了出来。太平天国既然建都南京,就势必要把确保江宁的任务放在了首位,侧重点由对中原心腹的进攻转换为对江宁的防御。江宁依赖安徽、江西、湖北的粮食供应,要确保江宁就必 须大力经营长江流域,夺取长江上游的几个据点,太平军主力被迫摆在了西战场,北伐大业就只能寄托于偏师的侥幸取胜了。既得之,患失之,害 怕敌人对江宁的威胁从而自动解除了自己对北京的威胁。北京的威胁一解除,江宁的威胁就随之而至。它把自己放到了敌人的包围圈里,使敌人有明确的进攻重点, 给了敌人聚而歼之的时间和机会。使敌人既有时间又能腾出力量来设置包围圈,从此太平军由攻势转为守势,由外线作战 为主变为内线作战为主。而且在清方南北大营的多次围攻下,只能从外地调兵解围。太平军东下占领江宁之时,各路清军也分头逼来,建立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对江宁形成夹击合围之势。建都江宁后首要的军事任务,已经不可能是把夺取天下,而只能是如何解除清廷南北两大军事营垒的困忧,每当太平天国有所作为之时,他们就在大本营牵制捣乱,如今就是这样,西征正欲剿灭湘军,江南大营又在蠢蠢欲动,骚扰江宁了。 如果太平军占有江南,守住武昌,拥有武昌至南京的千里地带,以享有粮仓之称的江汉平原的粮食,不仅可以保障武昌、江南和前线的后勤供给,还能在版图上割裂清朝统治的完整性:“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湖、两广、三江、闽浙之兵不能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达,朝命不能下宣。”然后主力北伐,数路策应,以所向披靡之势迅速占领北京,这才是如同朱元璋开创明朝三百年基业的芦子。即使不能确保北伐成功,也能保证进退自如,又何至于偏师北伐的无策应、无退路呢?   ☆、二十二、围魏救赵(二) 坚守江宁的严重后果如今终于显现了出来,两个人都是极为精通谋略的,他们俩清楚的明白,若是天王继续定都天京,只会使陈玉成、李秀成等将士两头作战、瞻前顾后,穷于奔命,拖垮了自己的军队;两面作战,不断为天京救火,使任何进攻都只能浅尝辄止,攻击不能彻底, 战机不断放弃,胜利成果不断放弃,既使天京保不胜保,同时又影响了这些地方的政权建设,原本石达开在安徽行之有效,深得百姓拥护的地方政权建设政策无法顺利实施开展,每次除了攻城掠夺财物之外,不能补充到自愿参加太平军的当地老百姓,没有新鲜血液注入的部队注定要走上消亡的道路。 “眼下说这些无用,”陈玉成说着和自己年纪毫不相称的话,他冷静的分析,“如今只能先放过曾国藩,回过头彻底剿灭天京城外的清妖江南大营,务必要天京城方圆三百里之内再无清妖,将来咱们远征各处才不会束手束脚!”免得像现在这样,劳而无功或劳而少功。 “也只能如此了,鸣金吧。”李秀成疲倦的挥一挥手,“等到咱们扫清江南一带的清妖,再和曾国藩算总账!” “如何班师,倒是要好好商议一番。” “不错!”李秀成挑了挑眉毛,振奋精神,把刚刚的颓废一扫而空,目光炯炯打开了案上的地图,招呼过陈玉成,“怎么班师剿灭清妖。咱们好好商议一下,清妖想叫咱们奔波劳碌,咱们反调着他们玩去!” 民以食为天,要解决天京城内广大军民的一日三餐,就是一个让人非常头痛的老大难问题。天京、镇江、扬州三大分战场,兵力在两三万左右,按太平天**属比例算,家属至少有四五万之多,加上天京城内原有居民,起码有十万张嘴每天张着等食。按每人每天一斤口粮算。每天也得十万斤!这是一个比较恐怖的数字。 天京城外。取粮方向无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江南大营阻断了东南两面的粮道,江北大营阻断了北面的粮道。这样一来,取粮的方向,只有西面的安徽。太平军经营安徽。除了取得上游屏障。就是要就近取粮。可是安徽的供应能力相对有限。要想彻底解决饥荒问题,就必须夺取安徽、江西、湖北、湖南这些重要的产粮基地。 解决天京大本营的吃饭问题,一直是西征的战略任务之一。从西征开始。一直到湘军亮剑,天京方面的粮食供应,没有出现问题。江西、安徽、湖北,一并成为天京后勤供应的造血基地,加上太平天国拥有强大的水师,清军手里无一船只,千里长江成为上游各省向天京输粮的大动脉。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曾国藩率领的湘军,在湘潭、岳州、武昌、田家镇先后大败西征军团,焚毁大量战船和民船,江西基地全部丧失,安徽一带狼烟四起,太平天国的粮台基地已经所剩无几,运粮工具损失惨重,直接导致了天京方面的饥荒。破了江北大营,江南大营仍旧在天京眼皮子底下,太平天国的首都仍是处于清军包围之下。江南大营不破,天京依然会饿肚子! “胞弟,”李秀成叫陈玉成,他想到了一个法子,不过还是雏形,要说出来和陈玉成商议商议,“你可知孙膑兵法之中,最为惊才惊艳的是哪一计?” 虽然明面上天国最忌讳的就是诸子百家,儒学之道,为了这些传统的东西,天王洪秀全专门成立了删书局发誓要删尽天下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可这些太平军的将领们,私底下日常最爱看的便是这被视为毒草、洪水猛兽的兵书。 陈玉成对兵法如数家珍,闻言一笑,“大哥说的肯定是围魏救赵了?” “不错!”李秀成一击掌,“正是此计!” 公元前354年,魏惠王欲释失中山的旧恨,便派大将庞涓前去攻打。这中山原本是东周时期魏国北邻的小国被魏国收服,后来赵国乘魏国国丧伺机将中山强占了,魏将庞涓认为中山不过弹丸之地,距离赵国又很近,不若直打赵国都城邯郸,既解旧恨又一举双得。魏王从之,欣欣然似霸业从此开始,即拨五百战车以庞涓为将,直奔赵国围了赵国都城邯郸。赵王急难中只好求救于齐国,并许诺解围后以中山相赠。齐威王应允,令田忌为将,并起用从魏国救得的孙膑为军师领兵出发。 田忌想直逼赵国邯郸,孙膑制止说:“解乱丝结绳,不可以握拳去打,排解争斗,不能参与搏击,平息纠纷要抓住要害,乘虚取势,双方因受到制约才能自然分开。现在魏国精兵倾国而出,若我直攻魏国。那庞涓必回师解救,这样一来邯郸之围定会自解。我们再于中途伏击庞涓归路,其军必败。田忌依计而行。”果然,魏军离开邯郸,归路中又陷伏击与齐战于桂陵,魏部卒长途疲惫,溃不成军,庞涓勉强收拾残部,退回大梁,齐师大胜,赵国之围遂解。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围魏救赵”的故事。又后十三年,齐魏之军再度相交于战场,庞涓复又陷于孙膑的伏击自知智穷兵败遂自刎。孙膑以此名显天下,世传其兵法。 “清妖想着围攻骚扰天京城,来救曾国藩在贵池的这个‘赵’,我也要找个大梁城,来救天京城这个‘赵’!” 皇帝对着曾国藩再次兵败的消息已经麻木了,让杏贞批了个“交军机议奏”,让军机会同兵部一同商议曾国藩该如何责罚,便丢在了一边,杏贞时常想,现在的咸丰皇帝越来越像讳疾忌医的蔡恒公,这些兵家上的败事,能不看就不去操心,倒是最近几日对着在江南一带四处厮杀,炮轰江宁城的荣禄极为上心,到这兆亿子民的统治者程度,武将提督以上,皇帝才会略略上心,荣禄毕竟才是总兵而已。武云迪若不是单骑擒了李开芳,又是后宫的亲眷,皇帝压根不知道健锐营还有此人。(未完待续。。)   ☆、二十二、围魏救赵(三) “好,这瓜尔佳荣禄,果然是最近今年八旗难得的精英少年!”咸丰皇帝叫杏贞从历年之中找出荣禄的履历,细细地翻看了一遍,不由得连连点头,“不畏艰难,南下投军于曾国藩团练之中,屡立战功,难得的是丝毫没有八旗子弟的娇蛮之气,扎扎实实肯干,如今又如鳌鱼入海,搅得发逆内部翻天覆地,不错不错。” 杏贞在曾国藩的折子上写了“交军机议奏”五个朱笔行书,放下之后,笑着道:“在曾国藩的折子里倒是也说荣禄此人甚好,到底是皇上一手提拔出来的。” “唔,”咸丰皇帝对着荣禄极为满意,“如今他那犀利的火枪营到了江南大营,这江南大营,想必也能坚若磐石了吧?免得一如江北!”皇帝说到最后一句话,眉毛都皱了起来,显然对着前段时间江北大营再次覆灭的事情极为不满。 “皇上且放宽心就是,如今这江南大营屡屡出击,均有斩获,想着洪逆不日间就要让西边的二成回援了。”杏贞安慰着皇帝,这已经比前世之中江西全境,淮河以北的安徽半省,加上武昌等长江中游之下全部归太平天国所有的局面好太多了,庐州牢牢地掌握在江忠源手里,李鸿章镇守滁州,往南徐徐推进,曾国藩和李秀成、陈玉成纠缠在铜陵贵池一线,虽然曾国藩屡战屡败,不过杏贞从来不担心这个湖南佬,若不经风雨。如何见彩虹,磨砺总是要的。 “这也就是当初设立江南江北大营的目的,”皇帝赞同杏贞地说道,“一南一北夹住江宁城,让发逆顾此失彼,眼下虽然大营屡次被破,可还是有效地牵制住了。” “正是呢,皇帝定的策略极好,发逆几次西征都无功而返,原来战线在江西鄱阳湖一带。如今已经推进到安徽了。这是极好的进展,眼下若是江南大营牢牢守住,那便就是极好。”杏贞说道。 “那依皇后之见,以为如何?”皇帝说道。 杏贞还来不及说话。外头的内奏事处的太监拿着一摞折子进来跪下禀告。杏贞就先停下了嘴。瞧着那太监给皇帝递上折子。 皇帝不耐烦地接过折子,打开一看,眉毛动了几下。苍白的脸上浮现了几缕喜色,放下折子,笑着对杏贞说道:“皇后神机妙算,洪秀全那厮果然要二成回援江宁,二成眼下已经撤退到大散关了!” “臣妾那里敢说神机妙算,这是极为好预料到的事儿,江南大营还在,洪秀全在江宁城中寝食不安。”杏贞笑道。 “那就叫曾国藩收拾停当,夺回失地,朕这次就申饬一番,不降他的官职了!”咸丰皇帝喜形于色,开怀说道。 “可这江南大营的压力要大了起来了。”杏贞小心翼翼地说出来将来将会遇见的严峻局面,“若是一个对付不当,难免,难免又要重蹈江北大营的覆辙。” “恩,此事朕倒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守住江南大营,”咸丰皇帝又安慰起自己来,“江南这边原不比江北那样松散,向荣、和春、张国梁一脉相承,军心颇稳,如今又有荣禄助阵,只要不出意外,想必能守得住,只要发逆不施诡计!朕叫和春固守便是,别的一概不用理会。” “是。”杏贞说完了政事,瞧着咸丰有些倦了,便对着皇帝笑道,“皇帝且休息会吧,等下子还要叫起呢。” “皇后辛苦了,”咸丰皇帝眯着眼,挥手让杏贞下去,“你且去瞧瞧大阿哥,朕到你那里用晚膳。” “是,臣妾告退。” 荣禄打开了一个写着英文的木箱子,拾起了一个后燧发枪,这是宁波知府送过来供江南大营使用的外**火,荣禄瞧了手里的乌黑发亮抹着机油的杀人利器,不由得连连点头,边上的军需官连连点头哈腰,眼前这位年轻二十出头的总兵大人,前些日子刚刚得了皇上的亲笔嘉奖,自己可要好好伺候着。 “总兵大人,咱们江南大营里头,会用这个洋火枪的人不多,放着也是白放着,所以和大人就一股脑全拨给总兵大人您咯。”军需官丝毫不觉得心疼,因为刚刚眼前这个又会打仗又会做人的满洲大人已经塞给了自己一个厚厚的红包,足够自己大方客气了。 “老弟,这我就却之不恭了。”荣禄一挥手,叫唐德山派人全部带走,亲热地搂着军需官的肩膀称兄道弟起来,“你也是知道的,大帅让我帮着打发逆,我自然是没话说,可不能赤手空拳去打啊,如今得了老弟的帮助,可是帮着老哥大忙了!”两人说了一会子亲热话,荣禄又把一个金裸子塞给了那个被自己的**汤灌得军需官,“老弟你瞧瞧,军中若是有些用不上的火炮,也分润些给老哥行不?少不了你的好处!” “哪里的话,总兵大人客气了,”军需官死死地攥住那个金裸子推脱了一番,方才收到袖子里,“有些火炮和火药放着也是白放着,大人跟着下官来,就在丙字库,大人叫上人跟着下官去拿便是了。” 荣禄拱手感谢不已,前方过来了一个小兵,看见荣禄在此处,连忙单膝跪下禀告:“总兵大人,大帅召集诸将议事,让大人过去。” 荣禄别过军需官,连忙到了和春的帅帐,里面诸将都到了,连昨个出营去截杀太平军粮道的江南提督张国梁都在,只是高踞主座的和春一脸肃穆,两个人来不及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 荣禄行礼之后,堪堪坐下,和春瞧着诸将均到了,便开口说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南边来了消息,说李秀成,四月二十五日,攻到湖州了。” “什么?”杏贞还在寝殿里喝下午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跳了起来,虽然杏贞已经是每日都帮着皇帝批折子,但是六百里加急的军情都是直接呈送皇帝御览,任何时候都要第一时间送给皇帝看,要是正送到的时候,杏贞没有在和皇帝一起,或者没有在勤政殿批折子,那只能是像今天这样,由御前的小太监过来说给自己听。(未完待续。。)   ☆、二十二、围魏救赵(四) “原来如此,”杏贞冷笑了一声,微微思索,对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太监双喜问道:“那皇上在和军机商议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时候军机们都到了,已经叫翰林来候着了,估摸着要传旨。” “好,你去五福那里拿赏,你先回去,本宫即刻就到勤政殿。”原来江南大营是这么攻破的!这下总算明白了。 杏贞腾地站了起来,在殿内四下踱步,原来是如此,这张国梁原来也是骁勇善战的,原来是这样才被李秀成打破江南大营的。 恐怕咸丰和军机处的大臣身在其中,反而不知,罢了,“安茜,咱们去勤政殿。” “娘娘,这时候皇上在召见军机呢,过去恐怕不是时候啊?” “无妨,先去了再说。”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对文渊阁大学士,兼管工部事物、军机领班大臣彭蕴章 “命江南大营分兵救援浙江,何桂清老成谋国,必然能统筹得宜” 的建议表示认可,“如今浙江无兵,若是浙江赋税之地有失,平叛的军饷又不知道从何谈起了,就这样拟旨来看吧。”皇帝喝了口参茶,瞧见了杨庆喜在东暖阁外面探头探脑,本来心情烦躁,又添了几分不耐,皱着眉毛,喝问道:“这是做什么?!” 杨庆喜跪下磕头,“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束手站在皇帝跟前的柏葰和穆荫对视一眼,跟着彭蕴章跪下,“微臣(奴才)告退。” “恩,”咸丰皇帝点点头,闭上眼假寐,几个军机大臣无声地走了出去,只听到衣服簌簌的摩擦声,又过了一会,听得几声环佩叮当,听到皇后的声音在耳边从容想起。“皇上万安。” “起来吧。”皇帝睁开了眼,点了点头,“皇后也听到了南边的消息了?” 杏贞正欲开口回答,“我知道了。”却看见皇帝漠然的眼神,连忙改口,强笑道:“什么南边的事儿?臣妾来是想请皇上去瞧瞧玉贵人的胎,听说最近她的身子有些不安慰。” 私底下打探皇帝的消息,可不是件好事。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等会朕和你一起去瞧瞧玉贵人。”自从端华等人送了小脚的汉女进来,皇帝一直没怎么召见后宫里头这些高位份的妃子。只是一味胡缠着那些温柔似水。小脚似莲的汉族女子。连带着有了身孕的玉贵人也怎么见,不同于往日丽妃或者杏贞怀孕时候那样可以在六宫之中尽情的作,难怪玉贵人会胎像不稳。 “是。” 杏贞不问六百里加急说的什么事,但皇帝还是自动提了起来。“发逆李秀成离开浦口,打下溧水,看样子是要去浙江了,皇后,你以为如何?” “看样子李秀成对着浙江这个财税重地确实是垂涎三尺啊,不过臣妾以为李秀成必然不是为了浙江而攻打浙江省,皇上,军机大臣是什么一个意思?” “说要江南大营支援。”咸丰皇帝已经忘记了前面自己说过的要江南大营结营自保的话儿了。 “请皇上恕臣妾妄言之罪,江南大营若是大军出动救援浙江。恐怕正中了发逆的‘围魏救赵’之计了!” “围魏救赵?”皇帝念叨着这四个字,若有所思,“皇后的意思是发逆的目标并不是浙江一带?” “这是搂草打兔子,一举二得之意,发逆为什么要弃湘军于不顾。掉头返回浦口,那是为了解救江宁之围,如今江南大营仍在,江宁城的粮道依然被断,发逆如何又为了远在百里之外的浙江而倾巢而出?必然有诈!” 皇帝不语,示意杏贞继续说下去,“这就是臣妾说的围魏救赵之计,发逆派遣了李秀成去了溧水攻打湖州,那陈玉成又在哪里?” “奏报上倒是没有提到陈玉成,想必还在江宁,”皇帝下意识地回答杏贞的问题,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靠在靠垫上的咸丰皇帝刷的直了起来,“难道皇后你说的围魏救赵,发逆的目标还是江南大营,还是为了江宁城!” “正是,若不是为了解决眼皮底子下的江南大营,洪秀全必然不许李秀成奔袭百里,去攻打什么毫无关系的湖州府,江南大营的粮草银饷均来自浙江,自然,若是浙江被发逆攻占,江南大营的粮草难以为继,可若是江南大营被破,浙江一带也是犹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发逆克日可下!” “可这发逆若是假戏真做,顺势攻下浙江如何?” “皇上忘记了?您之前允了左宗棠从安徽入浙,如今他正在严州府!” “左宗棠?”咸丰皇帝迷惑的回想,“朕怎么不记得了?” 杏贞暗暗地在心里擦了一滴汗,“不就是去年曾国藩大举反攻皖南的时候,李鸿章自庐州府出兵至滁州,左宗棠从徽州出兵,入浙江驻扎,这是臣妾听着皇上的意思批的。”其实是杏贞夹带里的意思,那时候好像是皇帝没听完自己的意见就同意了。 “臣妾以为皇上许久不用左宗棠,就是想着在浙江一带放着发逆呢。” “哈哈,正是如此,不过朕倒是险些忘记了,还是皇后提醒的好。”咸丰干笑一声,“那皇后你的意思是让左宗棠去湖州拦着李秀成?” “这是其一,湖州并非咽喉之地,若是发逆想要达到引出江南大营里头的援军的话,那必然就是要去杭州的!”杏贞点头道,“再者既然皇上下旨让江南大营出兵援救浙江,想必就是为了防着杭州沦陷,左宗棠在浙江,杭州想必无忧,最关键的就是要保住江南大营,皇上也说过,若是江南大营无损,便是大功。” “已经叫人写旨意下去了,如今可如何?难道追回来不成?”皇帝有些不耐烦。 “发逆会用计,咱们自然也会用,皇上,不若如此如此......”杏贞张着手在咸丰皇帝耳边说道,皇帝听了之后连连点头,一把搂住了在耳边吹气如兰的杏贞,杏贞被吓了一跳,“朕的皇后真是女中军机,”咸丰皇帝哈哈大笑,得意极了,又在杏贞的耳边悄悄的说:“皇后是朕的子房,是朕的内相!” 杏贞轻轻地掐了皇帝一下,嗔道:“什么内相,难听死了,前明的时候内相是太监,臣妾怎么能是太监呢。” “是朕失言了,呵呵,那就依你的意思儿,朕再下密旨给江南那边,咱们来个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皇上圣明!”   ☆、二十三、请君入瓮(一) 四月二十日,李秀成自率一支大军自浦口杀向溧水,然后与他的堂弟左军主将李世贤分别往浙江行进。五月初一,连陷安吉、长兴、湖州后,李秀成留李世贤一军留守湖州一带做牵制之用,他自己提一军冒穿清军兵服,沿莫干山东麓,直向杭州杀去。 浙江德清县。 德清城外的梨花凋谢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今枝头疏疏落落地挂着青涩的小梨子,原本是江南百年未闻刀兵的承平之地,如今因着太平军攻占江宁,如今的德清也成了战备前沿,大头兵日渐多了起来,东门的巡检司原本是德清县油水最多的一个巡检司,如今被德清县里外头来的一只队伍接管了城防,倒是冷清了不少,这也就成了其他几个巡检司茶余饭后的笑话。那东门巡检司想找那些外地过来的小个子黑黢黢的团练兵们闹上一场子——这也是瞧着那些团练都是良家子弟,说话斯文,也不强买强卖,这才装着胆子带着几个痞子混混兵想去找带兵的一个兵部员外郎的麻烦,等到了驻兵的大营前头,瞧见那些带血腥的眼神,东门巡检司这才有些胆怯,说了几句场面话,还没发狠,里头的团练似乎得了人的命令,带着枪列队出营门,那东门巡检司连忙抱头鼠窜,开玩笑,若是没了命,剩下那点油水和身家都不知道要便宜谁去了! 东门巡检司在城门口排着队入城,边上的亲随给自己打着遮阳伞,可是这朱大使还是极为不爽,原来这门可是自己守着,要收钱的!这些湖南来的乡下佬,除了例行检查之外,居然不收税,白白浪费了老子的好关卡,瞧着那些白花花流走的银子,朱大使狠狠地闭上眼睛。罢了,眼不见心不疼! 身后的几个抓了野鸡乡下佬骚动了起来,对着后头大呼小叫,朱大使不耐烦地转过头出声呵斥,“鬼叫什么!城门开了半扇,等着老爷我进了城再轮到你们这些。” 边上的亲随往着后头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几眼,附在闭着眼睛的朱大使耳边说道:“老爷,是一伙子绿营的兵蛋子,好像不是咱们城里这些兵大爷一伙子的,” “所以我说后头那些乡巴佬少见多怪......”朱大使懒洋洋的话音未落。城上就响起了凄厉号角之声。朱大使睁大了眼睛。“这些湖南佬也太没见识了吧?明明是绿营的兵,还值当吹号警戒?” 原本在东门口负责搜查进城的几个士兵,听到号角声,来不及搜查。连忙叫人进城,“快快进城,马上要关城门了!” 朱大使和几个亲随被身后慌张的山民簇拥着进了德清县,厚实的城门连忙关上,一个山民的山鸡窥得机会,飞出了笼子,场面越发鸡飞狗跳了起来,朱大使的帽子上掉了一根长长的野鸡毛,羽尖颤颤巍巍地垂在朱大使的眼前。边上一队队的团练上了城墙,守门的两个小兵叫过了一队团练,把刚刚进城的这伙还未检查过的人团团围住。 朱大使把那个山鸡毛拽了下来,对着围着自己的团练队长喝道:“这是干什么?本官都进城了,还围着本官作甚!” 那队长倒是笑眯眯的。拱手施礼道:“朱大人勿恼,这是例行的,为防诸位站在外头被波及,所以先让大家进了城,再例行检索一番便可。”那队长还对手忙脚乱抓着野鸡的山民笑道:“这位大哥,你的那只野鸡送到我们营中就好,我们按价收购。” 朱大使嘶了一下,“这外头也是绿营的兵,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该不会怕被抢了守门的差事吧? 那队长笑而不语,朱大使正欲再问,城墙之上响起了一阵爆喝声,打断了朱大使的话头,那队伍对着一群进城的人搜索了完毕,队长匆匆对朱大使行了一礼,便带着队伍上了城墙。 这是怎么了?朱大使狐疑地张望了一番,突然之间“轰”的一声巨响,朱大使被吓了直跳,这是这些湖南佬在城墙上安置的火炮发炮声,这是怎么了,还动了火炮了? 外头的到底是不是绿营的兵? 德清县城门在城外不知名号的绿营兵队伍靠近的时候,就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等到绿营兵到了德清县城外,城墙上的枪炮也已经准备妥当,城下的一个绿营兵朝着德清城上的团练兵喊话:“城里的兄弟,我们是北边过来的湖州绿营!请开城门,让兄弟们进去休息休息!” 城上的人丝毫不动,只是有一个队正回话道:“且稍等!等我家大人来和你说话!” 城下的人一阵骚动,却也没多说什么,穿着清军绿营兵灰色的号服零散地站在地上,过了片刻,城墙上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人头,只见那个中年男子瞧了瞧下面的绿营兵,开口说道:“是那里来的绿营?”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湖州的绿营。” “叫你们管事的人出来回话!” 德清城下的绿营兵之中出来一个带着范阳帽的三十多岁,神情彪悍的男子,朝着城上的中年男子抱拳行礼,“标下是这里管事的。” “哦?”那个中年男子捻须狐疑地上下扫视此人,“你们因何故来德清县?” “回大人的话,是送一些总兵大人吩咐要的东西到杭州去,要在德清休息片刻,再行启程。” 城墙上的中年男子点点头,“老夫兵部郎中左宗棠。” 城下的男子哦哦而已,却也没有再次行礼。 左宗棠了然一笑,微微捻须,不说让不让城外的绿营兵进城,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来,“老夫听闻发逆之中,最为英雄了得的自然是李秀成和陈玉成了,”城下的那三十多岁男子眼睛猛地眯了起来,瞪住了墙上怡然自得的左宗棠,“瞧你的年纪和样貌,总不会是四眼狗,那想必就是天官正丞相李秀成了?”左宗棠哈哈大笑,“就凭你这三脚猫的伎俩,还想来诈我的德清县?左右,开炮,轰他娘!” “轰轰轰!”城墙上的大炮怒吼,发出了一团团耀眼的火光,城下的绿营兵大哗,撕掉身上的绿营号服,露出了原来的大红色袍服,果然是太平军! ps: 求推荐,亲。   ☆、二十三、请君入瓮(二) “知道老夫是四品的兵部郎中,居然还不大礼参拜,这样的人怎么在绿营里头混的到头头?”左宗棠不屑的走下城楼,无视头顶上飞来飞去的羽箭,外头的太平军也开始了攻城,左宗棠瞥了一眼瘫倒在城墙角下的朱大使,开口吩咐亲兵,“速速派人前去南边报信,一路沿着官道去杭州府报信!马上点起烽火台,嘿嘿,发逆想暗度陈仓来攻打浙江,做他娘的美梦!”到底是京中还有几个人才的,居然让皇上下了旨意,让自己从严州府来德清驻防,对着湖州方向来的人要特别注意,果然给自己遇到了,还是发逆的天官正丞相李秀成亲自带兵马来的!想必就是要对着杭州下口了,自己的德清县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势而为而已。 咸丰七年五月初四,李秀成冒穿清军兵服企图诈入德清县时,被早有准备的左宗棠识破,两方对战半日,李秀成绕开德清县,继续朝着杭州扑去,此时的杭州早就得到了左宗棠的报信,浙江巡抚罗遵殿、杭州将军瑞昌早就整顿兵马,驻好城防,虽然各部畏葸避战,到底有所准备,李秀成眼见突袭不成,只能是稳扎稳打,在不断进攻武林门和钱塘门的同时,攻占了南屏山的玉皇山,紧紧包围了杭州城。 像往常攻城一样,李秀成指挥太平军在清波门外的戚家园下面挖掘地道,准备潜入城墙根下塞填火药炸城。为声东击西,太平军在馒头山用各处挖掘的盛满尸体的棺木垒起无数座营盘。其中只留少数被俘居民敲锣打鼓吸引清军注意力,害得清军浪费了不少炮弹轰打空营。 李秀成抓紧时间指挥太平军攻城。五月初七,清波门黄泥潭一带城墙被炸毁,千余名太平军将士鼓噪而入,杭州将军瑞昌拼死挡住。巡抚罗遵殿、盐运使缪梓以及杭州知府马昂霄等几十名方面大员登城亲投石块击敌。太平军将士不得不退却,李秀成掉转头,攻克了萧山县,良渚镇等左近镇县补充粮草供给。 听闻杭州险些被攻占,咸丰帝忧愤至极,立刻下诏催促江南大营的和春和张国梁派兵去救。 这一下。正中了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李秀成听到北边传来的消息之后,微微冷笑,就算在浙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没有和之前打算的那样攻下杭州城。可是这“围魏救赵”之计眼下是成功了!和春张国梁就要分兵南下了.....李秀成下令。“传本王的将令。留一千人在城外,其余的和本王一起星夜赶回天京去!”在铜陵大捷之后,李秀成已经被封为忠王。陈玉成被封为英王。 和春将手里的密旨交给张国梁,默然无语,张国梁一目十行地瞧完了密旨,大喜过望,连忙拍大腿,“这的确是好计谋,咱们无需长途奔波去救杭州,只需诱敌而出,杀一个回马枪便是,皇上果然是体谅咱们江南大营的难处!” “话虽如此......”和春不再说话,可若是留守的压力实在太大,若是前几日抵挡不住,那便是假戏真做,满营覆灭了。 “咱们还需从长计议啊,况且在常州的总督大人,咱没照会到,也不合规矩。”和春放下了手里把玩了许久的茶盏,定下了调子。 张国梁心里嘿嘿冷笑,若是假装分兵援救杭州,必然是自己或者是另外的总兵张玉良出兵救援,江南大营的统率自然不能轻动,若是他留在这虎视眈眈的江南大营里头,再面对李秀成和陈玉成的两下夹击,心下不忐忑,那真是见鬼了。 张玉良是向荣的老部下,也是四川人,听到和春的敷衍之言,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帅,这是极好的计谋,咱们兵力不及发逆,故此要行此计谋,若是朝廷的部队多且勇,何须如此,下官觉得时不可失,机不再来啊!若是这次不狠狠地打疼发逆,怎么对得起向大帅的在天之灵!” 和春脸上有些愠色,张国梁瞅见了和春的表情,心下大为欢畅,叫你这老小子日日和老子抢功劳,老子辛辛苦苦出去伏击发逆的粮道,你就死呆在大营里不挪窝,上奏给皇上吹的都是自己的功劳,就没把那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按在自己头顶了,如今也有今天,自己和张玉良都同意此计,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他还敢单独抗旨不成! 张国梁转了转眼珠子,这个原本是天地会的反贼走到如今的江南提督可不是就靠着打打杀杀的,“大帅,如今这荣禄总兵也在咱们大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何不把他招来,问问他的意思?” 和春借势而下,点点头,“那就请仲华过来,听听他的意思。” 荣禄到了帅帐,瞧了密信,张玉良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意见说了,荣禄多精明的人儿,瞧见和春木然的脸色,心下就猜到了几分,微微一笑,倒是想了个主意出来,拱手朝着和春说道:“大帅,下官倒是觉得此计可行。” 和春变了脸色,荣禄不慌不忙,恍若丝毫没见到和春不自在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这眼下咱们江南大营的摊子铺的太大了,若是发逆真是朝着咱们来,十面埋伏,恐怕咱们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到底还是需要缩营自保。”荣禄这缩营自保虽然说的极为冠冕堂皇,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缩营自保就是要江南大营凭借深沟高垒,坚守顽抗。 “如此方能让江南大营万无一失,”荣禄说到此处,转过头朝着和春微微颔首恭敬地说道:“总督大人在常州筹集粮草,并整顿兵备,若是咱们这里贸然行事,总督大人必然震怒,还请大帅亲自常州解释才是。” 和春长舒了一口气,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仲华说的极是,”转眼又想到了一个关键处,“可本帅毕竟是江南大营统帅,”张玉良鄙视的撇了撇嘴,“若是本帅要走,军心恐怕不稳。”(未完待续。。)   ☆、二十三、请君入瓮(三) “眼下却是无妨,如今江宁的发逆还无异动,大帅去常州一趟,想必无妨,对外宣称就说总督大人亲自招大人去便是。”荣禄颇为自信,“至于这江南大营,大帅,若是放心,就此交给提督大人和张总兵,还有下官便可。” “这如何好意思呢,倒是劳烦仲华你了。”和春犹自假惺惺地推脱。 张玉良瞧出了一点端倪,虽然是大老粗,到底也不说话了,荣禄洒脱一笑,“都是为国尽忠,哪里说的上劳烦。” 三个将领从和春的帅帐出来,张国梁朝着荣禄不怀好意地嘿嘿冷笑,“总兵大人,这就想夺帅印了?还远远地把里头的这位”头往帅帐一摇,“给支出去?” 荣禄摆了摆手示意张国梁噤声,瞧着离开和春的帅帐有些路了,这才对着张国梁和张玉良推心置腹的说道:“两位老哥,这大帅的意思你们还瞧不出来?不想在这危机四伏之地继续呆下去了,咱们何不客客气气地趁着眼下这局面还算平缓的时候把这尊大神送了出去?若是到时候发逆来攻大营,这三军统帅临阵脱逃,那可就要山崩了。”张国梁悚然而惊,连连点头,“还是老弟你说的实在,若是他胆怯了不想呆着,那到时候咱们在前面打死打活的,他一撤退,咱们可都玩完!” “所以趁着如今局势好,咱们抬抬轿子,一同送了他出去,”荣禄继续说道,“咱们好尽情施为,如今这江南大营兵多将广,物质充裕,正是好机会和发逆干上一炮大的!” 张玉良拍了拍荣禄的肩膀,“好兄弟,老哥我差点误会你了,走,咱们去提督大人的帐里头。商议一番,如何固守,如何伪装出兵!” “走!同去同去。” 五月初九日,钦差大臣专办军务,江南大营统帅和春前往常州议事,初十日,张国梁和张玉良率领一万三千精兵从天京往杭州来援,清军兵势已分。 听闻和、张二人派总兵率一万三千精兵南下救援杭州,李秀成主动撤出杭州,直奔安徽。并于五月十三日占据了皖南入江苏的要地建平。然后。集体密议后。太平军诸将分五路,直扑天京城下。具体安排是:陈玉成自全椒南下渡江,经江宁镇杀向板桥;李秀成从溧阳、句容直杀淳化镇、紫金山;李世贤自常州、金坊杀向天京北门;杨辅清自高淳杀往秣陵关、雨花台;刘官芳自溧阳趋往高桥门。 五路合围江南大营,原来得胜门至江边的清军数十座营垒如今尽数缩营。在得胜门外紧紧得盘了一个坚固无比的大营,原来的数十座营垒被太平天国各路军势如破竹攻破,因为那些都是空营了。 五月十五日,天京城内外太平军十余万人里冲外杀,一同冲到了清军江南大营之外。 李秀成和陈玉成一同在得胜门会师,李秀成用千里眼朝着江南大营里头望去,只见里头的清军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有条不紊地躲在营防的器具后头整装待发,李秀成有些狐疑。怎么这些清妖倒是有所准备的?原本包围住天京城的十几座营房居然都是空的,只留下这眼前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照理说,和春去了常州,张国梁和张玉良又被咱们诱到了杭州那边去,这江南大营里头可就没什么大将了啊。”李世贤有些摸不著头脑。 “不!还有一个大将!”陈玉成冷然开口。指着营中一个写着“湘”字随风飘扬的大旗说道,“荣禄还在大营里头!” 李世贤嘶了一声,眼里有些恐惧,“他的火炮极为厉害,咱们倒是要小心着了。” “五路大军合围,他就是飞上天也跑不掉!”李秀成放下千里眼,“击鼓传令,各部开始攻打!” 荣禄坐在和春的帅帐里头,眯着眼听着斥候的禀告,点点头,风淡云轻地开口,“不错,不错,很是给我面子,居然来了五路大军,要是放在别的地方,我真还要退避三舍,”可如今江南大营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弹药充足,手下的将士也不是废材,这个时候我真是半点都不惧! 荣禄摆了摆手,“按部就班,火炮火枪一律备好,咱们给发逆来顿好的!” 太平军之中的号角响起,漫山遍野的太平军举着刀呼喊着伴着身后的隆隆火炮声冲向江南大营,清军的大营之中先是射出了漫天的箭雨,随后也不甘示弱地射出隆隆火炮,声势滔天,把太平军之中那些老土的火炮发出的声音盖了下去,在进击的太平军之中炸出一朵又一朵巨大的血花,轰轰!惨叫声之中飞出来无数的断手断脚,侥幸逃生的太平军毫不畏死,红着眼继续往前冲。 一阵火炮过后,阵前出现了短暂的空隙,太平军们朝着营门冲去,唐德山瞧见了蚂蚁一般涌过来的太平军,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吩咐亲兵,“赶紧地,把火信子点起来,咱们的火药可要排上大用处!” “喳!” 潮水般的太平军涌到了辕门前的大空地之上,只听到轰的一身巨响,在远处小山包上观战的李秀成和陈玉成觉得自己加下的小山都晃了好几下,边上的山石纷纷掉落,李秀成的目光微微一凝,山脚下的斥候连忙来报,“忠王千岁,清妖在辕门外头的空地之下埋下了火药,阵前的兄弟们大部分,大部分都阵亡了。” “剩下的呢?” “都吓傻了,还有几个往回跑。” “绑起来都砍了,临阵脱逃,就是死罪!”李秀成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治军严苛,向来对不守军纪的人不手软,李秀成不再管这些要死的人,转过身子,严肃地对着边上的族弟李世贤说话,继续发号施令,“你叫火炮营全力朝着清妖的大营轰去,压制他们的火炮力量,务必要把他们的气焰打压下去!如此三轮之后,再叫杨辅清的部下继续冲!” “是!”   ☆、二十三、请君入瓮(四) 太平军的火炮不计成本地朝着清军大营倾泻而来,要知道连续发射而不降温很容易炸膛的,如今的李秀成丝毫不顾及这些军需的保养和使用,心里念得就是一点,打下江南大营,保证天京城的安全! 清军大营的火力受到了压制,火炮和火枪防御为之一顿,潮水般的太平军瞅准了时机,咚咚咚的战鼓声之中,奋勇而上,宛如汹涌澎湃的长江潮水,狠狠地拍上了江南大营,江南大营像在惊涛骇浪之中跌宕起伏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 天京城得胜门外成了绞肉机和屠宰场,无数人在这里死去,无数人在这里求活。荣禄端坐帐中,听着“总兵大人,前头快要顶不住了,死了十有六七的弟兄了!” “那就继续上,把先头预备的排上去,如今这一仗,咱们也不用考虑军需,什么利器都给本官全部拿出来,你也该知道,”荣禄平静地和边上那个满脸流汗的军需官说道,“若是不把这些东西全部用在发逆的身上,等到发逆攻破此地,他们就要用在咱们的身上了!” 那个军需官摸了摸脸上的汗水,一咬牙跺脚,“就听大人的!标下把军火库和银饷库全部打开,供总兵大人支配!” “好,本官就要老弟你这句话!”荣禄刷地站了起来,“把银箱抬到阵前,杀一个发逆,本官奖五两!若是阵亡,抚恤金一百两!只要本官不死,一一亲自送到他们父母妻儿手上!” “喳!” 银箱在阵前被打开,无数银锭掉落在血泊里,正在勉力抵抗的绿营兵,听到荣禄的命令不由得士气大振,加上预备支援的团练帮着上阵厮杀,把攻进辕门的几队太平军斩杀殆尽,两军局面又僵持了起来。 两军从日出杀到了黄昏,李秀成丝毫没有要鸣金收兵的意思,陈玉成看着太平军连清军江南大营的辕门都还没攻进去半步。忍不住和李秀成请命:“大哥,眼看着兄弟们都累了,要不我带队往前冲一冲?” “好,清妖的火炮厉害,胞弟你要小心些。”李秀成微微颔首,又多嘱咐了一句。 “我会小心的。”陈玉成转过身子,意气奋发,“跟本王下去,给本王打着旗号!” 陈玉成不改当年在冲阵营的本色,呼喝着亲兵策马奔向了山脚。边上望着江南大营射箭的太平军纷纷呼喝。“英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平军军势为之一振。 “大人。四眼狗来了!他亲自来冲锋了!” “哦?陈玉成亲自来了?嘿嘿,到底是急了。”火烧天的晚霞之中,似乎不需要掌灯,火炮和火枪发出的亮光照亮了天际。遇到了这个太平军之中的英杰,荣禄终于不继续端坐在帐中,抖擞精神走到了外面指挥。 一个亲兵来报,“大人,发逆的李世贤部在西边攻过来了!那边的兄弟有些顶不住了。” “德山,你去帮忙一下,”荣禄吩咐唐德山,“带一队火枪去,等到他们攻势慢了下来。你再回到我这里,对付陈玉成!” “喳!” 荣禄站在土台上,四处战火纷飞,他独自巍然不动,取出了怀里的西洋金表。那个最短的指针斜斜地指向最下端的一个标记处,这已经是酉时二刻了。若是今夜发逆继续攻打,那回马枪可要提前亮相了。 再顶,也顶不过今晚了。 “清妖顶不过今晚了。”李秀成边上的亲随原本是要燃起火把,但是被李秀成阻止了,“不点火,瞧得清楚。”陈玉成身先士卒,把原本有些倦意的太平军士气点燃了起来。 “英王不愧为咱们天国的楷模,他一上阵,天兵天将就士气如虹啊。”李秀成边上的一个亲随瞧见了江南大营营前斗志昂扬奋勇向前的壮烈场面,不由得开口赞许,以示自己的崇拜之意。 只见穿着红色龙袍的陈玉成一马当先,冒着枪林弹雨,往阵前冲去,天生有些人就是将星下凡,有好几个湘军团练瞄准着陈玉成放枪,陈玉成依旧毫发未伤。阵前的太平军越发兴奋了起来,怒吼着朝着深壕之中的清军江南大营涌去。 “大人!前面的兄弟顶不住了!是四眼狗亲自冲阵,那些长毛像抽了大烟一下的不怕死!” “再给本官顶半个时辰!等到天黑,张提督和张总兵就会回援!” “是!” 荣禄吩咐边上跃跃欲试的预备队,“再过半个时辰,你们也全部上去,不用顾忌弹药的情况,全给我招呼出去!” 张国梁站在句容附近的一个小山包上,神色冷峻地看着远处发出来的火光和隐隐约约的枪炮声,发逆果然是朝着江南大营来! “大人,咱们等的差不多了吧?我顾忌大营里头顶不了多少时间了!”张玉良的战马不耐烦地蹶了马蹄,正如自己的主人一样迫不及待地上战场了。 “唔,那便出发吧,趁着夜色,发逆全力围攻的时候,”张国梁朝着张玉良点点头,示意大军出动,身后的广西、四川两地绿营兵流水般地从两人身边穿过,张国梁丝毫没有大战来临之前的兴奋感,默然想了半刻的心事,摇了摇头,对着张玉良说道:“老张,咱们都是一路跟着向帅从广西打过来的,如今咱们也是起居八座的将军大人了,自己的功名是拿到了,可大帅的深仇大恨咱们还没报!”张国梁的语气转为坚定,身边的几个高级将领听了不由得流下了泪,张玉良和向荣均是川人,川人极为重情义,张玉良也红了眼睛,只听到耳边张国梁继续说道:“如今咱们以逸待劳,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我们一定要多杀几个发逆,祭奠大帅的在天之灵!” 张玉良抽出腰刀,朝着张国梁说道:“提督大人,标下在此地发誓,此战若不是胜,就是我死。” “走,咱们同去。”张国梁挥起马鞭,指着远处的战场,“有心算无心,若是咱们这次还输,也没什么脸面再建大营了!兄弟们,”张国梁完全兴奋了起来,似乎回到了当年在天地会造反时候的年少岁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迈之气又涌现了出来,“咱们去弄死那些龟儿子们!” “跟着提督大人,同去同去!”   ☆、二十三、请君入瓮(五) 杏贞批完了今天的最后一个折子,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一直低着头瞧东西,对脖子的确不太好。 安茜送上来茶,杏贞喝了一口,枯燥之意缓解了一些,对着站在边上伺候的双喜说道:“你拿到军机那里去吧。” “喳。” 杏贞起身,走出了勤政殿的东暖阁,外头五月太阳已经有些热了,照着不远处的几颗石榴花特别的红艳。 来到清朝已经是五年整了,杏贞朝着那矫然的石榴花出神,这五年,自己从八旗的一个无知少女,懵懂进入宫廷,靠着自己的见识和知道历史的金手指,步步高升,又顺利生下大阿哥,终于到了皇后的位置,如今又能插手政事,有了批奏折的权力,恍惚间,自己好像也融入了这个角色,和这个社会里。 “安茜,你说这江南大营保得住吗?”杏贞慢慢踱步绕到了镂月开云,那里的牡丹开的正艳。 “我那里懂这些,这个要问外头的军机去。”安茜笑道。 “我也不知道,哎,若是为了江南大营的几万人来说,自然是守得住最好,可若是各军互不统属,毕竟是难以持续……”杏贞自言自语,曾国藩早点统一南边的军政大权,这样才能快一点平定太平天国,如今是咸丰七年了,第二次鸦片战争马上就要到了!千万不能和历史上那样腹背受敌,太平天国和二次鸦片战争一起攻上来。 “娘娘,这些事到底是外头的事儿,咱们还是要关心这宫里头的事儿,要知道,玉贵人马上就要生了!”安茜焦急地说道,“好几个嬷嬷瞧了玉贵人的肚子,都说是个男胎!这可马虎不得。” “没事儿,皇帝如今才一子一女,毕竟太少了些,若是玉贵人一举得男。那皇上自然龙颜大悦,本宫也开心。”咸丰皇帝偏爱那些身轻如燕娇小玲珑的女子,这样的女人能生出健康的小孩子真是见鬼了。 “何况大阿哥如今长的极好,健健康康的,你平时里多留点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么自然也不可无。”安茜应下,“娘娘要不要去瞧瞧皇上?” “皇上在哪里?” “在天地一家春听戏呢。” “不去了,大热天的,人多的地方吵闹。不如回寝殿午睡去。”杏贞挥了挥帕子。“今年天气可真热。还好在园子里,水多风凉,不然这夏天可怎么过。” 安茜担忧地叫了一声“娘娘”就不言语了。 杏贞瞧见安茜对着自己回寝殿睡觉而不去陪皇帝的行为担忧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安茜,你说我贵为皇后,又生下嫡长子,需要皇上的恩宠过日子吗?” “话虽如此……” “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若不能帮皇上分担烦恼,等到年老色衰的时候自然就会把你丢在一边去,如今本宫帮着皇上处理政务,还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皇上少了烦心事。自然离不开本宫,也不需要日日赖在皇上面前邀宠。” 后来气喘吁吁地来了杨庆喜,打千请安,“皇上新得了一篓杨梅,知道娘娘喜欢吃甜酸之物。特意吩咐奴才送过来给娘娘享用,不必前去谢恩了。” 杏贞得意地笑了起来,对着安茜说道:“瞧见了没?” 身后的小宫女收起了杨梅,安茜这才心悦诚服,“娘娘睿智。” “说不上睿智,是要经常有人在我身边提醒,免得我得意过了头。”可惜前朝无人帮衬着,自己这个皇后若是失了皇帝的眷顾,也是空中楼阁。 “可惜啊,没个人帮着我出主意呢,不是说你,安茜,我说的是外头的政事……”自己也不是天才,政事不可能样样精通,这女中诸葛的称呼,还是靠着自己绞尽脑汁回想起以前看过的历史书才得来的,政事也是皇帝拿了主意,自己当个打字机而已,可惜没有穿越到武则天时代去,那时候的北门学士那是赫赫有名啊,一群人归附于武皇后,出谋划策,摇旗呐喊。清朝一代的内外廷关防太严密了。 荣禄亲自到了辕门前指挥,营房边上一些受伤的绿营团练兵在呻吟,荣禄无瑕去考虑这些,只问边上的军需官,“火药箭镞还能用多久?” “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军需官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若是发逆继续这么拼命攻打,到明天下午,咱们就没防守的军需了!” 荣禄点点头,“你叫人烧好饭菜,等着犒劳三军,”荣禄看着边上喘着粗气,浑身带血的唐德山,“德山,你继续压上去,务必顶住陈玉成,再过片刻援军就要杀回来了!” “大人,”唐德山盯着荣禄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真的会回援吗?” “他们必须要回援,因为我们只是来帮着守大营的,江南大营原本是他们的事儿,我如今帮着顶了这么久,再过一个时辰,他们还不回援,”荣禄转过头,瞧着黑暗和火光,厮杀声和枪炮声交织的两军战地,“那咱们仁至义尽,收罗着兄弟们突围而去,就算江南大营尽数覆灭,咱们也是有功无过!” 何况,我再也顶不了多少时间了。 李秀成看见火光照耀下的清军大营前,无数的太平军爬入深壕,爬上高墙,里面的清军虽然还在奋力反抗,颓势是渐渐的显现了,李秀成点了点头,正准备下令继续往前冲,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鸣镝之声,李秀成皱了皱眉,转过头望着身后瞧去,“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外围有清妖来骚扰了。” “左近并无清妖部队,难道是江北那边安徽来的团练?按照那姓李团练的性子,不会做这种火中取栗的事,”李秀成疑惑地说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睁大了眼睛,难道是? “报!忠王千岁,前面,前面是张国梁那狗贼的部队!还有张玉良!” “什么!”李秀成大骇,腾的站了起来。“他们不是南下救援杭州去了?”他怎么得知杭州那边已经虚晃一枪!李秀成定了神,瞧见边上的人慌乱一片,喝道:“慌什么!”眼睛瞪着南边传来阵阵厮杀声,“这里交给英王指挥,本王亲自去会会这个张国梁!我就不信,他张国梁长了翅膀,能从杭州飞回来!带路!” “是!” 张国梁挥刀砍翻了一个太平军的指挥,哈哈大笑,“好,甚好。今个是赚够本了!一个指挥的头是杀到了!”张玉良在边上用长枪也刺了一个太平军士卒透心凉。“提督大人。某将也不输你!” “好,咱们两个比比看,到底谁杀的多,杀的快!输的人。掏腰包请杏花楼一夜的花酒!”张国梁觉得浑身燥热,撕开了身上披的铠甲,露出了胸前的黑毛,一夹马肚,朝着前面奔驰而去,“老弟,我可是不等你了,要赶着上前去取李秀成的狗头!” “老哥,不用你等。看老弟我先去取了四眼狗的人头来!” 两人带着洪流一般的骑兵,边上的步兵赶紧跟上,呐喊着冲上了太平军的包围圈。 “战!为国而战!” 五月十五日,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英王陈玉成等五路大军合围清军江南大营,从上午辰时开始攻打至酉时末。不得寸进,陈玉成身先士卒,奋勇向前,江南大营终于被打开一个口子,就在此时,分兵救援杭州的张国梁和张玉良回援,在太平军包围圈外头四处冲杀,太平军攻势为之一缓,李秀成带队堵上张国梁部,两下相见,分外眼红,大战几百回合,忠王李秀成命力士潜入清军溃卒中,猝击张国梁,张国梁被创大呼,入尹公桥下而死。陈玉成在攻打江南大营时腰腹部中箭,荣禄见事不可为,纵火焚烧大营,并率部突出重围,会合张玉良,逃往句容,后又撤往金坛。此战清军死伤二万有余,太平军伤亡一万三千六百多人,可谓是惨胜。 秀成入江南大营,命收国梁尸,曰:“两国交兵,各忠其事。生虽为敌,死尚可为仇乎?以礼葬之下宝塔。” 败讯传至清廷,咸丰帝甚为沮丧,多次询问张国梁的下落,幻想张国梁大难不死。因找不到尸体,暂时不敢发表。两个月后正式宣布战死,优加追恤,为他追赠太子太保,三等轻车都尉,一等男爵,其子张荫清得袭男爵。后来又加赠,追谥为忠武,并饬令当地府县建专祠祭祀。 当年定下的策略就是多杀太平军,所以就算花再多的银子,死再多的人,只要能灭掉太平军的有生力量,虽然这么说很冷血,但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耗,以全国之力来把太平军慢慢的耗死,听到了江南大营再次覆灭消息的时候,杏贞正在玩着吉林新进贡的海东青,那只海东青浑身雪白,正是最为名贵的玉爪。 太平天国的覆灭就在眼前,自从洪秀全定都南京,太平天国的败亡就已经注定了,为了救南京,只能老是玩着“围魏救赵”的单一老谱。“取势于千里之外”、旋战旋走的“围魏救赵”,只能通过给敌人一时困扰缓解天京燃眉之急,一时之计非长久之计,可一不可再。蹇叔谏秦穆公说“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古代军事史上“非所闻也”的战略战术竟为太平天国作为锦囊妙计津津乐用,孙膑的围魏救赵是以逸待劳,而眼前的洪秀全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能以逸待劳,反而劳而无功或劳而少功,拖垮了自己,对敌 人只是起一时的吓唬作用,丝毫不能平靖江南,剿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而四处奔波对自己却是致命的。医的是“眼前疮”,剜却的却是“心头骨”。天京一地一时的平安是以牺牲自己的有生力量、有利战机、有效战果作 为代价的。 时东时西,忽南忽北,进攻不能彻底,战果无法巩固。浅尝辄止,大胜时机会丧失;随占随弃,使小胜成果往往放弃。进攻不彻底,等于没有真正的前方;随占随弃,等于没有真正的后方。大胜只如小胜,小胜有如不胜。即使陈玉成、李秀成不断作战、不断胜利,两个人几即使是岳武穆复生,也改变不了南京保不胜保,早不保夕的局面。 “把这玉爪给大阿哥瞧瞧,放远些,别抓伤了大阿哥,大阿哥要是喜欢,日后给他养着,不过先让他学着熬鹰!” “喳。” ps: 超长章奉上。   ☆、二十四 五羊城中(一) 广州是个有趣地方。说起来也实在是名城大郡了,秦汉时即设南海郡,三国为吴所据,取名叫广州,一直沿袭至明清,按“广”之本意,是“大”的意思,但其实自康熙年前溯,广州府地方不过百里,城中人口不逾两万,俗口皆称“广里”——比起北京,只算个大一点的里弄而已。若说它“小”,历来名气不含糊,广州城跨珠江坐落,襟岭南带三江,物华天宝自然形胜。且不论白云山庚岭梅花绝艳天下,西起三水、东至石龙、南推崖门的“三角州”沃野千里稻米一岁三熟。不但境内人民富庶物产丰饶,且更因省垣海疆岛屿奇瑰,良港码头星罗棋布,海岸之长皆居天下之首。内地极少见的西洋物件,早年诸如玻璃镜、聚耀灯、珠母贝、削铁如泥的西洋刀……近年的怀表、大座自鸣钟、长短西洋马统、象牙雕佛观音、洋布……乃至鸦片烟,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老天爷似乎特别眷顾这地块,别的地方都是一年四季,这里却只有春夏秋三季,没有冬天,夏天却又不很热,常年无冰雪季季有鲜花,所以又有“花城”美誉。《寰宇志》里说“五仙人骑五色羊执六穗炬而至”——情愿天上不住,要移来广州。因此又叫“穗”,又称“五羊城”。 这神话固然是美了。但现今城里人却闻“羊”(洋)变色。“道光爷”在位三十年,活了六十九岁,溢号是“成皇帝”。依列圣专谥:“成:礼乐明具曰成;安民立政曰成;久道化隆曰成。”其实三条都不沾边儿。大清帝国自康雍乾三朝以降,似乎气数式微得一蹶不振,水旱蝗风灾年迭递连绵,天理教、天地会、八卦教、白莲红莲教甚或青红帮今日这边扯旗放炮,明日那边鼓噪闹事,弄到宫掖起变太监造反,诸种匪夷所思的大变累累迭起,一水缸葫芦两只手。摁了这个那个起。虽然还说不上“大乱”,但自他即位,先云南永北万唐贵、陈添培造反,二月平息;五月河北野番作乱,接踵而至张格尔叛乱,一直打了八年;平静不到一年回疆又乱……这边平乱花银子,那边鸦片烟霾蔓延,从王爷到贩夫走卒,一齐用钱买烟土,弄得里里外外手忙脚乱。事事处处捉襟见肘。道光十八年。国家财政单鸦片一项就流出五千余万两。比道光初年翻了近五倍。银价猛涨藩库空虚,稍稍明眼人谁都清楚,不禁鸦片,亡国在即。因此。道光十八年,一纸圣谕命湖广总督林则徐为钦差大臣驰赴广东查禁鸦片。尽人皆知,英国人惹不起这位中国命世豪杰,眼睁睁看着两万箱鸦片被焚毁在石灰池里又忍不下这口气,不敢打广州,开了军舰攻福建,在邓廷祯手里又吃败仗;又沿海北上,却在定海得手,又乘胜北上直逼天津。道光皇帝是个吃软柿子的秉性儿。听说英国人船坚炮利手段了得,竟把定海战事失利的帐算到林则徐头上。惊怒之下将林则徐摘顶子撤职查办,派了个莫名其妙的琦善去和鬼子义律谈判。但英国议会这时候已看出中国这个庞然大物不经打,决议要揍中国了,谈不拢便开打。道光二十年腊月。陈兵海面攻下香港,二十一年正月又布阵打下虎门炮台。三元里一战,英国人又触了广州人霉头,偏是中国的广州将军奕山古怪,不但不乘胜痛杀洋鬼子,一头派人把围得结结实实的义律救出来,一头向朝廷虚报战功据为己有,蒙哄道光说英国人只求通商贸易别无恶意,把英国人要求赔偿军费说成“清还商债”,鸦片的事、香港的事只字不提。可叹道光还信以为真,下旨将林则徐、邓廷祯滴戍伊犁。 英国人没有拿到朝廷正式割让香港的文约,哪里肯罢休?六月北犯攻陷厦门,八月再次攻下定海,又打下镇海、宁波。总兵葛云飞、王锡鹏战死,钦差大臣裕谦沉水自尽,举国哗然,朝臣弹章交奏。到这时道光才知道香港早已挂了米字花旗,香港几千人民已成英王臣属,盛怒之下下旨与英交战。可怜中国内无良相外无良将,上有昏君下有奸臣,官兵又都被英国人吓破了胆,竟都是望风而逃。道光二十二年四月乍浦沦陷,五月宝山上海失守,六月英兵攻下镇江,沿长江直逼南京,一路打进如入无人之境。直到二十二年七月二十日,《南京条约》成,五口通商割让香港约定十三条,英舰在长江上悬两国国旗放炮二十一声,鸦片战争初告终止。华夏自混沌开辟,历秦皇汉武,越唐宗宋祖,如此丢人现眼,这般奇耻大辱还是头一回。 国家和人一样,元气一丧魂魄不全那就百哀齐至。美国人、法国人、比利时人……一群“羊”(洋)都变成了狼,堂堂中国成了“利益均沾”的洋人筵宴,竟如死人一般由着这群狼啃啮……道光皇帝在极度的愤怒羞愧沮丧和无可奈何中撒手而去。他自己就信佛,谥号曰“成”,正应了禅宗机锋语“成是不成,不成是成”了。 咸丰七年五月廿四正中午时分,霏霏细雨中一艘乌篷船在城南咸步码头缓缓泊舟。艄公长长一声“搭岸啰——”撑篙稳稳拢向桥板,一个晃漾,停住了。 篷上油布帘子一掀动,出来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是青衣长随打扮。老苍头年纪在五十岁开外,发辫鬓角都花白了;小奚奴形容儿只在十二三之间,一脸稚气。他们似乎是头一次来广州,在湿漉漉的舱板上呆看那码头,足有校场来大,各色洋货垛得一座座小山似的,码头上的杠夫们有的在趸船的“过山龙”上杠包儿卸货,有的吆喝着粤语在货堆上下苫油布遮雨,忙得蚂蚁似的。这条乌篷船在一溜儿楼舰似的趸船中活似挤在乌龟群里的小甲壳虫,并没有人理会他们。好一阵子,才过来五六个杠夫,却不上船,站在码头青石条上问:“吃水这么浅,能有什么货?哪来的?谁的货?”   ☆、二十四 五羊城中(二) “我们是新调任广州道台老爷的船。”老苍头站在桥板口,操一口湖南话说道,“里头有三箱子书,还有老爷随身行李。有劳诸位扛到码头外头,给一两五钱银子!”见人们不动,小奚奴尖嗓子喊道:“说给你们没听见么?怎么一个个站得拴驴橛子似的?” 岸上几个人都是一笑,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笑道:“回您二位话,你们跑错码头了!这是十三行的卸药码头,别的货我们不卸——一两五钱!够烧几个烟泡儿?您以为这是汉口,是江宁?” 说话间一个中年人又从舱中跨出来,年纪只在四十岁上下,形容清癯,个子也不高,头戴一顶黑缎**一统瓜皮帽,玄色巴图鲁背心套着一袭灰府绸夹袍。他只扫了岸上众人一眼,吩咐道:“不要争价,快着点,下午我还要进城衙门里去。”便不再理会,站在船头眺望北江景致。老苍头便问:“你们要多少?” “五两!,或是咸丰银元一个!” “胡说!”老苍头笑骂道,“老子走三十年码头,哪有这个价?给你们二两,便宜你们了!” “这十年你没来广里吧?码头上谁还侍候你这样的主儿——二两?!”那汉子不屑地一笑,手指远处一条货箱垛得小山似的大趸船,“我们是专等卸那船货的,上了码头,三百大洋稳稳当当到手!二两银子打发叫花子么?” 那位姓郭的道台似乎是第一次到广州,站在船头沉吟着,用略带迷惘的眼神眺望着远处郁沉沉压在大地上的羊城。用目光搜寻着白云山、孤山、虎门……但雨雾浓重,天色太晦暗了、整座城都被袅袅的霾雾笼罩得一片朦胧,向南望是看不到尽头的珠江纵横支流,绵绵延延支离虬蟠直到海口,模糊中棕榈椰影问。仿佛海波潮起潮落,大小礁岛若沉若浮,像是水天在流淌。又似整个大地在漂移,凄迷得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听到“三百大洋”这话。他脸颊上肌肉颤了一下,回过头来,盯着岸上那汉子问道:“是卸鸦片?能不能检视一下?” “回大人话,是药材!”那汉子狡黠地一笑,他似乎有点怯这位官员冷峻的眼神,在岸上一拱手道:“都是洋货,有伦敦来的。有印度来的,箱子钉得严实,不知道是什么药。”向前跨一步又问道:“敢问大人贵姓、台甫?还要禀大人一句话,这码头趟子是十三行的——不是小人刁难。洋人地面,就是朝廷命官也不能随意检视,小人们端着鲍三爷的碗,吃这口洋饭也不容易,爷就给五两。小的们也担着不是呢!”“我是户部主事郭嵩焘。”那官员说道,“奉调令来广州道,还没分拨差使——这里又不是香港,朝廷的地面不许官员检视!” “老爷您吉祥!实在是客人说了,若是遗失了一点半点。就要小的人头呢!王小六,”那汉子连忙叫过边上的一个伴当,想赶紧把这个大老爷送走,“赶紧地,把大老爷的行礼送到码头外去,一个咸丰银元!”这个价倒是咬的死死的。 “好吧,给他这个价吧。”郭嵩焘瞧了一眼那些箱子,“别耽误了进城。” “是。” 郭嵩焘赶到总督衙门的时候,已是申正时牌,广州人已经用了新词儿,叫“下午四点钟”。门房厅里还等着五六个县令,他官阶高人又生,大家原本一处说笑打浑,见他进来,便都收口儿正襟危坐,吸溜着嘴儿吃茶不言语。郭嵩焘也觉无话搭讪,向门房递了手本名刺便坐在一边闭目沉思。谁知一等就是半个钟头,连个回据都没有。郭嵩焘嘬了一下嘴唇,叫过倒茶的衙役问道:“叶制台在见什么客,这么久的?” “回大人,”那衙役毕恭毕敬,提着茶壶躬腰儿陪笑道,“小的上头是门政,门政上头是签押房戈什哈,再上头是胡师爷,和制台隔着几层呢!茶叶不好;小的给您再换。我们制军见人不分时刻的。”说着又一躬,退了出去。 郭嵩焘只好耐着性子再等。又过一刻,还是没个动静,不由得心头焦躁,自言自语道:“就是到北京见军机大臣,见亲王贝勒贝子,也没这么难等,怎么会有这么个等法儿?” “大人是新来的吧?”靠玻璃窗坐着的一个胖子,穿着补子,袖子捋得老高,端着茶碗笑道:“累了就院里遛达遛达,里头有炕还能睡,我们在这等了四天了,您才等这么一会儿.急什么呢?” 等了四天!郭嵩焘一怔,看看几个人,知道不是玩笑,颓然落座道:“想不到叶制台这么忙,该早点先来一封信的……”这样一开口,几个人便互通官阀,那个胖子是番禹县令岑春,挨身那个白净脸是高要县令何相祖,北边春凳上坐的是惠州、茂名和海南来的,一个叫潘少英,一个叫黄克家,一个叫康必正,都是县令。寒暄一阵子,江忠源才知道是叶名琛要开会议,召各县的令守布防。江忠源问:“广东几十州县,单召诸位老兄开会布防?是海防、夷防还是匪防治安?” “如今还有什么海防夷防?洋人占了香港又在九龙闹新界,只要不进广州城,屁防也没有!”茂名县令黄克家甚是诙谐,一脸怪笑说道,“叫得急,我们都是日夜兼程来的,来了又这么等着!你问别的县令,他们在广州都有宅子,这里留个长随打听着,在家候着几时开会几时来。我们没这份家当,总督衙门开会有分例的,包吃包住也是安逸!”胖子岑春笑道:“大帅有他老人家的章程,以不变应万变。见了洋务叫十三行去,有了匪患寻徐广缙军门,其余只要完粮纳税,一罐蝎子——一盖不问。” 大家哄然大笑。郭嵩焘却觉得心里塞了一团烂絮似的一阵难受,拿着国耻开玩笑,这些人太无心肝。偏转脸看时,那个接手本的门政戈什哈晃悠着从签押房踱出来,忙转身出来,迎上去问道:“我的手本履历递上去了没有?” “回大人,这种事卑职怎么敢马虎?”那戈什哈正剔牙,扔掉牙签笑道,“叶制台他老人家那脾气,谁敢催他?几十号县令,广东的府道官加起来二百多,都在候着他老人家呢!” 郭嵩焘叹了一口气,问道:“制军现在正忙什么呢?”   ☆、二十四 五羊城中(三) 大家哄然大笑。郭嵩焘却觉得心里塞了一团烂絮似的一阵难受,拿着国耻开玩笑,这些人太无心肝。偏转脸看时,那个接手本的门政戈什哈晃悠着从签押房踱出来,忙转身出来,迎上去问道:“我的手本履历递上去了没有?” “回大人,这种事卑职怎么敢马虎?”那戈什哈正剔牙,扔掉牙签笑道,“叶制台他老人家那脾气,谁敢催他?几十号县令,广东的府道官加起来二百多,都在候着他老人家呢!” 郭嵩焘叹了一口气,问道:“制军现在正忙什么呢?” “他老人家刚午睡起来,已经请了伍绍荣和鲍参议,说一会要议洋务的事。还有个英国人叫汤姆的爵士,是香港总督的参赞……卑职只管传人送信,不敢搅扰……” “我有要紧的事,你禀报我要见他!” “制军说过,除了洋务,别的事一概不许打扰——回大人您呐!” “他现在在做什么?——你再去传话,郭嵩焘要见!”往日在京里拜见炙手可热的肃顺都没在广州这么难见,就算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太监见了自己也是恭敬有礼,到了广州,倒是被下马威了,郭嵩焘的心里有些恼火了起来, “回大人,”那戈什哈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答道,“制军和胡师爷在焚香打坐,请祖师爷降乩。您要不信,卑职带您西花厅候见,隔窗您就能瞧见的。” 郭嵩焘顿时气得手脚冰凉,放着二百多人的匪防会议晾起来不开,广东洋务海关军政要事不理,睡到下午四五点起来,头一件事是打坐请神扶乩——这还是朝廷再三降旨表彰,“制夷有方理政循道”的模范总督。如今又有了男爵的爵位!他铁青着脸,咬牙格格一笑,两块咸丰银元丢给那戈什哈。说道:“你带我去!”那戈什哈得了钱,一边往腰里揣。笑道:“谢大人赏。不过卑职真得关照大人一声,您是道台,坐西花厅是规矩名分;您别乱闯,一闯就闯出祸来,卑职可兜不起。叶制台最烦的就是这时候儿搅了他的坛场……”说着前边带路,曲折逶迤从大堂向西过月洞门,又穿过一带花篱罩顶石甬道。指着一溜五间房道:“西边两间是书房,大帅就在里头。这三间是花厅,里边隔栅屏风挡着,是相通的。茶水烟巴菰都现成。大人请自便,只不出声儿便没事。”说罢去了。 进了花厅,江忠源才知道那两块银元的功效。满花厅南北墙全是亮窗镶嵌起来的,幕着淡青色的蝉翼纱,连中间的隔栅也都用檀香木屏风横挡。可开可合,只是抡着一条厚重的紫红金丝绒,隔壁书房那边说话声音都隐约可闻。花厅里两溜窗台,摆满了盆景花卉,什么月季、玫瑰、蕃石榴、红橙、柚子、橘子、郁金香。有的郁郁青翠,有的挂果累累,有的含苞带露,有的盛开怒放,美香不可胜收。沿墙有座椅有春凳,都陈着紫檀茶几,陈设豪华中不失典雅,和门房那边比起来,真有云泥之隔。两个丫头提着酒壶蹑手蹑脚正给花儿浇水,见他进来,忙放下壶,一双并蒂含笑蹲福几行礼,让座,沏茶,也不言声,一边一个站着。郭嵩焘极不惯这般伏侍,又掏两元一人给了一枚。那丫头却是可人,莞尔一笑收了,行个礼又去浇水。郭嵩焘半日才恍然,这是这屋里的规矩。略一定心,侧耳听书房那边动静,像是有人推磨般传来轧轧隆隆的声音,声音却是十分细微。忍不住好奇,走到帷幕前,撩开一条缝儿看,那蝉翼纱薄得几乎透明,只见“书房”布置得新奇,北墙正中供着一张祖师画像,像前案上炉中香烟袅袅,案前还有三张米黄拜垫。说是“书房”,通屋里不但书架,书也是没有的。再看几个人,那个花白辫子穿驼色背心的一望可知是两广总督叶名琛,还有一个余保纯是认得的,原是广州知府,撤差后留在总督衙门,当了叶名琛的清客幕仔;一个戴墨镜腰系槟榔荷包的,想必是胡师爷了。还有两个总角童子,**岁的模样。叶名琛站在神案边闭目合十喃喃念诵着什么。最奇的地下还反扣着一张桌子四脚朝天,余保纯和胡师爷相对,两童子相对,东西南北侧身站定,也都闭眼,一律左手前指,可煞作怪那桌子竟自动东北西南旋个不住……他看得蹊跷,抠缝儿弯腰还要瞧个仔细,觉得有人扯自己的袖子。回头一看是沏茶那位姑娘,刚要问,那丫头扯他过来,悄声道:“千万惊动不得的!上回铸钱局方老爷也这么着,神没请到。方老爷那是多红的人呐,第二日就挂牌子撤差!您何必触这霉头?” “请神扶乩么?”江忠源小声问。 “嗯……”姑娘的声音更小。 “请的什么神?” “有时是吕洞宾,有时是何仙姑,有时老祖亲自降坛……有时谁也不来!” 看着那姑娘神气,郭嵩焘差点失声笑出来,忙捂了口。 “嘘——”那姑娘以指压唇,指指“书房”,轻手轻脚拿起抹布和另一个丫头揩拭桌椅。 郭嵩焘还待细听,却无须细听了。隔壁叶名琛极响亮地问道:“鹤驾光临了没有?” 站在屏风边的余保纯答道:“请到了!” “是哪位?” “是铁拐李——仙家说他是李铁拐!” “保纯执笔,庸墨拂纸!”一个极亮的童音喝道,“吾神来也,叶名琛还不下跪!”便听衣裳窸窣,接着便是叶名琛的声音:“信官叶名琛求问:一问广州城防居民安否;二问洋人之事何时能了断;三问本人否泰!” 郭嵩焘在隔壁不禁心下叹息:若论这三问,叶名琛不算脏污之吏,只是如此不学无术迷信鬼神,放着多少实实在在的军政民政要务不理,一味玩忽,这份子顽钝颟顶也真是天下少有!胡思乱想间,听见一童子叫道:“吾神降示,设乩架来!”便听搬乩架声,挪沙盘声,簌簌毛笔走纸声……移时,头一个童子叫道:“吾神去也!”   ☆、二十四 五羊城中(四) “送鹤驾!”是三个人的声音,“每日常有醴酒果品供养,盼神仙时时重顾!”说得甚是齐整虔诚,一听就知道是不知练过多少次的把式,像煞了平日下属辞拜上司的客套……正要暗笑,隔壁叶名琛已换了官派口吻,拖着长声咳嗽一声,说道:“神仙给我的什么批示?胡者夫子给我念念。”胡庸墨笑着道:“想不到铁拐李仙也能如此风雅,是一首长短句儿呢!”说着,展纸诵道: 月冷戈壁黄沙,庚岭岫云掩人家。软红十里,秦淮月下,歌女楼舫如画。钱塘潮信,涌浪朝天,孺子凡夫惊煞!啸风起时,椰树挺拔,堪嗟英雄树无花。使君休问前程,金炉销尽,穷通荣华。香橼一岛归有期,彼处是海角天涯…… “两位仙童劳累了,请回斋房用功通神。”叶名琛说道,“——庸墨、保纯,据你二位看,这首词是什么意思呢?” 余保纯沉吟道:“据学生见识,‘月冷戈壁黄沙’,似乎指西北有事,说不定俄国在新疆又要折腾。最后一句,‘香橼一岛’,显见是香港;‘归有期’,似乎指收复有望。但大人间的是自己否泰归宿,这就有点不合。”胡师爷道:“大帅能收复香港,自然是为朝廷雪耻立功,收拾金瓯完全,这份功劳是大帅荣终归站!” “中间几句我也在思量索解。”叶名琛口气认真得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边患内忧,中原依然繁华奢侈歌舞升平。钱塘江潮有起有落,有人大惊小怪,所以我们不要学那些孺子凡夫。只是我这里,也有‘堪嗟英雄树无花’一句,看来是说我这里蜀中无大将。难哪……收复香港我没有那个雄心。朝廷刚订过几年,如今洋人又来换约,我哪有那个回天之力呢?我也不图‘金炉销尽,穷通荣华’。能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 郭嵩焘在花厅里听得心里焦躁,这么着索解,一辈子也说不完这首长短句儿。室内的几个人停下了话,正在喝茶,他觉得已是时机,双手撑着椅背站起身来,向那侍女点点头踱出花厅,站在滴水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不紧不慢报道:“湖南湘阴籍道光二十七年进士。候补广州道郭嵩焘——求见制台大人!” “是伯琛么?”书房里传来叶名琛的声音。似乎很高兴,“请进来吧!”便听屋里余保纯和胡庸墨也笑。 郭嵩焘移步进来,看时,拜坛神像依旧。只那张请神用的八仙桌已经翻转四腿着地。乩架沙盘移到了神案西侧。叶名琛在神案东据案而坐,余保纯和胡师爷都坐在南窗下椅上。几上放着方才抄的乩语词儿。墙上除了神像,还有斗大的中堂幅,写着“精气神”三个字。若换一处地方无论谁看这都是一间道观精舍,半点涵墨书香味儿也是不沾的。肚里暗笑着要行庭参礼,刚说了“卑职”两个字,叶名琛已经过来亲手扶搀:“伯琛,私下见面不要和我闹这个!来——坐——看茶!……先不忙说公事。你是有名硕儒,穆相的高足。先帝也夸过你是‘通儒’。你看看这副乩仙词,品怦品评批解批解!”胡庸墨便将那张宣纸双手捧来。“学生于神道佛释一窍不通,何敢妄评呢?”郭嵩焘双手接过看时,却是一笔极漂亮的草书,或如林中老腾龙盘夭矫。或似织女投梭劲遒插天,惊蛇入草魑魅相斗,规矩制度布局章法皆如精心夙构,临机信笔之间有此作品,郭嵩焘不能不心下宾服,眉头一扬赞道:“好字好书法,胡先生自成一体!没有三十年功夫休想写得这样!” “哪里哪里……”胡庸墨被他夸得脸上放光,高兴得不好意思,“草书略能遮羞罢了。若论字,还要看叶大帅的——您瞧这幅中堂,是叶制军手书,气、韵、格、调,我都是比不了的。”郭嵩焘审视一眼那三个字,倒也是劲节苍遒,只是笔锋间游走略显犹豫,显见故作情调,但这些话断不能直述,因道:“我过湖广,胡林翼方伯堂中悬有叶制台的梅画,兼配咏梅诗,当时我就说,‘叶提督堪称书画双绝!’就这幅字,和康熙年间吴梅村的相抗诘,其品位可想而知!” 吴梅村是前明遗老,所谓“燕台七才子”之首,是被收进大内三希堂的珍品字画。清初钱谦益曾有批评,说吴梅村的字画“柔媚强振作”,但知道的人极少。这里郭嵩焘不动声色寓讥于奖,把个叶名琛也蒙得不好意思,捋着胡子微笑,说道:“老夫何以克当!——就这首词请先生判断一下仙意若何。我还有些字画,改日一定请教!”刹那间,郭嵩焘便由下属提升了“先生”,但他其实真的是个刚劲内敛的人,只是官场风气逼人,只好外圆内方,因笑道:“卑职于此道素无研究,不敢妄评亵渎。不瞒诸公,方才学生就在隔壁,诸公议论窃以为是巨细糜遗的了,连补遗也是不敢妄言的。” “你就在花厅?他们也不来报一声!”余保纯笑道。“幸好刚刚并没有说你的坏话,如今你到了这里,倒是要多说你一句——大帅,这伯琛是太极拳的高手,别的甚好,就是少些硬气!” 叶名琛一双寿眉压得低低的,古井一样深邃的瞳仁一直盯视审量着郭嵩焘,末了也是一笑,说道:“乱世作官自然也有权宜之道。广州人也有叫我‘叶顽石’的。我说顽石有什么不好?你看海上那些礁石,不可敬么?湖山石林,不可爱么?‘石不能言最可人’,也叫石头记!英国人的铁甲船厉害吧?教他碰碰琼崖看!” 众人都笑,“大帅说的极是。”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复又谈起江宁的战事,江南大营统帅和春在丹阳被李世贤部阻击,中弹负伤,逃往无锡,在浒墅关吞食鸦片和烧酒自尽。太平军连克丹阳、无锡,提督王浚、总兵熊天喜等阵亡,太湖沿岸俱被攻陷。原本在常州的两江总督何桂清逃往苏州,复又逃到上海,虽然上奏狡辩说自己督办粮草,但京中传来的消息是龙颜震怒,何桂清革职查办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二十五 导火之索(一) 众人又唏嘘不已。 叶名琛和何桂清同为总督,免不了有着物伤其类的沮丧意味,叶名琛轻轻咳嗽一声,把话题转了过来,双眼似若无意地盯着郭嵩焘,抚须说道:“伯琛,倒是还来得及问你的差事,皇上让你来广州的意思是?” “总督大人,”说到自己来的差事,郭嵩焘也正了脸色,拱手朝着叶名琛微微颔首以示尊敬,“临行前在圆明园里头觐见,皇上的意思是让卑职来广州熟悉些洋务,并跟着总督大人和英吉利法兰西两国交涉,毕竟咸丰六年一些事儿,总是不太妥当,”郭嵩焘说了不妥当三个字,瞧见叶名琛的眉头猛地抖了一下,连忙加上一句话,“这是皇上的原话。” 虽然郭嵩焘说的含含糊糊,可叶名琛心下雪亮,说的就是去年发生的“亚罗号事件”和“马神甫事件”。 1854年,英国政府援引中法《黄埔条约》第三十五款:“双方若有应行更易章程条款之处,当就互换章程年月,核计满十二年之数,方可与中国再行筹议”以及中英《虎门条约》中的“最惠国待遇”条款,希望续十二年之约,以签订对英国更为有利的新约。见英国人要求修约,而美国和法国也要求修约。但清朝官员(特别是两广总督叶名琛)一味搪塞敷衍,互诿其事。见续约无望,三国公使愤懑。同时,通商口岸中国官民和“洋人”间的摩擦,也一直是清廷和西方列强冲突的根源之一。 成为中英冲突导火线的亚罗号是由香港籍华人苏亚成所有,于1854年在中国内地制造的中西混合式帆船 ,一日船只被海盗劫去珠江,之后拾获的民团交给广州一家船公司。后来卖给香港居民方亚明。1855年向英属香港政府登记,取得一年的执照并雇用爱尔兰籍船长,船上水手都是中国人。 1856年10月8日早上八点,广东水师接获被劫商人举报,悬挂英国国旗的亚罗号停泊在广州黄埔。巡河水师千总梁国定登船搜索,当时船长正在另一条船上用早餐未做开航之准备。发现执照已过期12天。扣留了十二名涉嫌走私的中国水手。但事后船长声称眼见英国国旗被撕毁的全部过程,清朝官方予以否认。对照英国的航海法律,任何一艘英国船驶入港口都必须卸下国旗。若当时升起国旗则表示水手准备私自潜逃(搜查那时船长不在船上),此说法的真实性已经起疑。 英国驻广州代理领事巴夏礼向两广总督叶名琛抗议,要求放还水手及道歉,并要求移办千总。事件后2天(10月10日)叶名琛答应放出9人,巴夏礼拒收。10月16日英公使包令照会叶名琛: 如不速为弥补,自饬本国水师,将和约缺陷补足。 意即英国动武之意已十分明显,也别有所求。10月21日巴夏礼遣人告诉叶名琛:“越日日中不如约。即攻城。”并要求24小时内答复。叶名琛虽允诺放还全部12位水手。但以未扯下英国国旗拒绝道歉。 包令于是勒令香港驻华英军驶入珠江口。进逼广州城前胁迫同意英人自由入城,至27日未见答复便每隔五六分钟炮轰一次总督衙门,叶不动声色地在城内宣告:“杀一英人,赏银三十元”。很快地英军攻入城内。但未抓获广州总督,不久退出,叶佯称大胜。12月15日,广州一带中国居民见英军退去,纵火焚烧“洋人”居室,使广东十三行化为乌有。 清咸丰三年、法国天主教神甫马赖潜入广西西林县,披着宗教外衣,进行侵略活动。他吸收地痞流氓入教,勾结当地官府和土豪。欺压人民,强奸妇女,无恶不作。并纵容包庇教徒马子农、林八等无故在乡间起衅,进行抢掳奸淫,肇事多起。他们作恶多端。而又逍遥法外长达3年之久,激起当地人民极大愤慨,上控省大吏。六年一月二十四日(2月29日),新任西林知县张鸣凤根据村民控呈,调查据实后,将马赖及不法教徒共26人逮捕归案,依法判处马赖及不法教徒2人死刑,其余分别论罪处罚。 西林教案发生在太平天国期间,而太平天国也正是从广西开始起义的。太平天国崇拜“拜上帝教”,该教源自基督教。清朝官方对基督教十分警惕,严格防范。马赖进入广西内地聚众传教,被地方官员误以为组织造反,因此遭到逮捕,导致惨案发生 中法《黄埔条约》第二十三款规定,“法兰西无论何人,如有犯此例禁,或越界,或远入内地,听凭中国官查拿,但应解送近口法兰西领事官收管;中国官民均不得殴打、伤害、虐待所获法兰西人,以伤两国和好。”中国把马赖处死,违反了应把拘捕的法国人解送领事的条约义务。按照程序正义优先的法律观点,中国无疑理亏。 两国已经蠢蠢欲动,如今又将刀把子递到了洋人的手上,郭嵩焘固然是八面玲珑,话语里也总是能透出皇帝不满意的意思来,“旧年总是盯着江宁那头,如今这洋人的事情也要好好料理一番了。”皇帝不耐烦的话语在接见郭嵩焘的时候一览无遗。 咸丰皇帝虽然是听了皇后的意思,叫叶名琛曲意接洽洋人,务必要拖延时间,可叶名琛还是一副老牌士人的架子,身上兼了五口通商钦差大臣的位置,可平时里和洋人打交道的事情都是能推就推,不然也不会有去年英军险些攻占广州城的有辱国体的事情发生了。叶名琛却也是个有个性的官员,他以不变应万变,对于英国人的交涉一概不予理会,广州也不设防,甚至咸丰六年的时候,英国人攻到广州后,每十分钟向他的总督衙门开炮,他也不予理睬。 何况到这样的地步了,还在府中扶乩,郭嵩焘微微冷笑,“若是能在广州解决便好,总不能再和先帝爷一样,闹到北边去。” 原本郭嵩焘不会说这样硬邦邦的话的,一个候补道台,他的依仗在哪里? ps: 亲爱的们,还有月票的话赶紧投啊。。。。。这马上月底了,不投也可惜了。   ☆、二十五 导火之索(二) 郭嵩焘他在见完咸丰皇帝准备出园子的时候,在勤政殿的前头,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 那个小太监趾高气扬地挥手叫退了御前领着郭嵩焘外出的太监,笑嘻嘻地朝着郭嵩焘打千请安,“给道台大人请安,道台大人,可还记得奴才不?” 郭嵩焘早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太监,真是前年自己来北京解救左宗棠时候,遇到的皇后驾前的小安子,那时候便是他传出话来,说是左宗棠已经无忧。 “原来是安公公,下官哪里不认得,”郭嵩焘十分谦卑,连忙亲手扶起安德海,谦虚地笑道,“自从上次大宫门前片刻相见,下官一直都不能忘了公公呢,今个又见到了鹤姿,真是三生有幸。” 安德海听到奉承话笑眯眯地,连忙摆手,“道台大人说笑了,小的怎么敢当,今个找到您,是想着带您去见一个人。” 郭嵩焘似乎明白了会见到什么人,虽然有些忌讳,但是郭嵩焘也明白,这必须去,就从上次解救左宗棠一事来看,未曾谢恩,也是不妥当的。 郭嵩焘咬咬牙,“请安公公带路。” 果然是个聪明人,也不问去见谁,安德海笑眯眯地点着头,“那郭大人跟着奴才来吧。” 一路兜兜转转,走到正大光明殿前头的寿山,那里是一叠的太湖石叠成的假山,临着前湖的湖水,临水自照,分外巍峨清隽。 郭嵩焘不敢抬头四处张望,低着头看着安德海暗红色的袍子下摆往前走去,等到安德海停了脚步,郭嵩焘也连忙停脚,垂手而立。只瞧见安德海跪下打千行礼,“主子,郭大人到了。” “恩。”一个低沉的女声在自己耳边响起。郭嵩焘连忙甩袖子,跪下行礼。“微臣郭嵩焘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郭大人聪明的紧,怎么知道是本宫?快起来吧。”皇后笑着说道。 “是,”郭嵩焘起身低头垂手候着,“不知皇后娘娘召见微臣是?” “自然是为了你的新差事,郭大人,”杏贞颇有兴趣地瞧着眼前这个中国第一个外交大使和湘军的创建者之中一的郭嵩焘。“皇上和你说过去南边的事儿了?” “正是。” “也不妨告诉你,皇上说的那些,都是本宫和皇上说过的,你知道这点就行了。”杏贞说道。去年帮着处理学习国内的政事,居然忘了英法两国这些当时看起来貌似是琐事的事情,没想到拖到了今年,两国已经在广州磨刀霍霍了。 还是自己的历史没学到位,没记起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导火索原来是亚罗号和西林教案。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了。 “叶名琛处置洋人事物不当,才是如今这样的局面,郭大人,朝中大臣这样的说话。你觉得如何?”杏贞把鱼饵丢到假山下的湖水之中,这边倒是少金鱼,柳叶鱼倒是极多,围着在水面上下折腾,抢杏贞丢下来的鱼食。 郭嵩焘思索了一番,“微臣倒是觉得此话不妥,叶总督的行动虽然迟缓了些,到底还是表明了我大清想要解决此事的态度的,只是洋人们却又不依不饶而已。” “不错,”杏贞赞许地点了点头,“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往。这是先贤的名言,洋人不远万里来咱们中国,不是为了夺咱们的江山,就是想要来抢咱们的钱,若没有西林教案和亚罗号,自然还有别的事情,只要咱们行有差错,他们就会发作咱们,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杏贞把手里的鱼食一股脑地洒在水里,引得湖里的鱼跳跃不止。 “你去广州,把皇上和本宫的话也说些给叶名琛听,他若是知道进退,必然会把和洋人打交道的事儿交给你办,洋人自然要交涉,你且记住一个字。”杏贞转身正视郭嵩焘,郭嵩焘把身子伏的更低了。 “那就是拖!拖字诀,郭大人你也应该知道,如今江南局势正紧,腾不出手来对付洋夷,”其实按照现在清朝的军事实力,也是对付不了英国法国,如今世界的第一和第二强国,一起联合的实力,“只能派出得力之人去和洋人交涉,将换约之事慢慢拖着,拖到发逆覆灭的时候,再和洋人好好商量这事,其中的度你可以好好把握啊?” “是。” “肃顺向皇上保举了你,本宫也觉得你才干了得,在曾国藩军中处理军务得宜,皇上和本宫说起的时候,本宫也是同意了的。” “多谢娘娘美言。” “成不成,到底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还有你去了广州,不妨多和那些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的军火商多多接触,这些人也能左右他们国内的风向,若是和大清开战,他们的军火在中国可是卖不出去了。”杏贞仔细地吩咐着,“你且大胆做去,若是有事和本宫说,写折子便可,本宫都能瞧见的;若是有什么隐秘的事儿,寄到本宫母家承恩公府也可。” 皇后帮着皇帝批折子果然是真的,郭嵩焘连忙又打千行礼,“微臣遵旨。” “那本宫就祝你马到成功了。”皇后笑着说道,“本宫还要去勤政殿见皇上,少陪了。” “是,恭送皇后娘娘。”郭嵩焘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安德海俏皮地朝着郭嵩焘眨了眨眼睛,转身跟着皇后一路穿花拂柳,离开了寿山,只留下诚惶诚恐的郭嵩焘在原地。 。。。。。。。 “拖字诀?”叶名琛喃喃复述说道。   ☆、二十五 导火之索(三) ( )“拖字诀?”叶名琛喃喃复述说道。 “正是,拖,要拖得洋人心服口服,而不是避而不见,若是视而不见,恐怕又是会激怒洋人,若是再如前次英人围攻广州之事发生,恐怕,”郭嵩焘停下了话头,可叶名琛心下雪亮,若是再这样发生一次,恐怕自己的男爵爵位不保,头顶的顶戴,身上的仙鹤补服,也要丢掉了。 叶名琛虽然有些迂,到底不傻,“那洋人交涉之事就交给伯琛了。” “下官哪里敢当,”郭嵩焘假意推脱,“有大帅主持,哪里轮得到小子这候补道台来办洋务。” “伯琛何须过谦,皇上面授机宜,要你料理洋务,老夫也刚好可以喘口气,卸下这千斤的担子,你且别推脱了,等你上了手,老夫也会向皇上上折子,总要权责一统么。” “多谢大帅栽培!”郭嵩焘打蛇随棍上,连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巴麦尊对着巨大的南非黑木打造的落地镜打量着自己,他脖子上的暗红色的天鹅绒蝴蝶结系不太端正,巴麦尊抬手正了正蝴蝶结和燕尾服,五月份的伦敦天气反复无常,现在正下着绵绵细雨,窗棂下种在陶制花盆里的黄色玫瑰花被淋湿了,雨露微吐,分外楚楚动人,巴麦尊今天分外兴奋,下午两点三十分,他要去下议院参加一个辩论,作为善于雄辩的巴麦尊来说,这可是比刚果咖啡和伯爵红茶更能提神的东西了。 边上的起居室门无声的打开,进来了一个黑褐色卷发的中年男子。这个中年男子朝着巴麦尊恭敬地鞠躬,“首相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干的好,约翰,”巴麦尊兴致勃勃地赞许了自己的侍从官,接过了约翰手里的一个小牛皮文件包,“准备的资料在包里面了?” “是的,阁下。” “好的,那就让下议院里面的那些辉格党的老头子们见鬼去吧,”巴麦尊仿佛胜券在握。拿起了倚在壁炉边上的手杖。大步走出唐宁街的首相官邸,佣人已经在门口支好了丝绸做的雨伞,巴麦尊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跟着自己出门的侍从官。“约翰。你还记得我在查尔斯勋爵组阁时候。我担任外交大臣,你记得吧?那时候我第一次在下议院做演讲的时候,被大家欢呼的那句话是什么?” “首相大人。我当然记得,您说的那句话是:外交官的议定书是很有用的,但装备精良的重型炮舰是再好不过的和平保卫者。” “wonderful!就是这句,如今这么多年,我也已经是首相了,”巴麦尊得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全英政治家都想入主的房子,虽然不是什么新房子,但是入住者无疑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巴麦尊压一压圆礼帽,上了马车,招呼还站在门口的侍从官,“来吧,约翰,一起去下议院,跟着我一起再创造辉煌吧!” “至死不渝,首相大人。” 马夫挥起马鞭,两头白马拉着马车迅速平稳地朝着远方驶去。 “国家之间的利益无法调和!” 巴麦尊站在下议院的演讲席上,眼神坚定,开头就抛出了这句话。 “各位议员们,大家都知道了万里之外的广州,我们国家的船只,亚罗号,受到了中国政府无礼的对待,不仅水手船员被扣押,甚至连亚罗号船上飘扬的米字旗都被丑陋的、留着猪尾巴的中国士兵撕碎踩在脚下!不仅仅如此,中国的广州总督还不肯就此事赔礼道歉,这样的耻辱,大英帝国和女王陛下,包括在下,都是难以忍受的!” 议员席上议论纷纷,一个红色头发的大肚子中年议员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巴麦尊淋漓尽致的表演。 “现在该是我们惩罚远方中国的无礼行为时候了!国家和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我们国家的商人们正当经商权利不受侵犯,为了我们大英帝国的光芒能撒到那块愚昧的土地上去,我,巴麦尊勋爵,在这里恳求下议院的议员们同意内阁授予权给内阁,对清国开战!” 几个年纪颇大的辉格党人起来质询,都被巴麦尊驳倒了,不少人的眼神朝着坐在第一排的红头发大肚子中年议员瞧去,那个红头发议员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正坐在高高台上的议长皱了下眉头,却也开口说道:“本院现在准许查尔斯,惠灵顿男爵先生发言。” “议长大人,首相大人,”红头发的查尔斯站了起来,优雅地朝着两人抚胸行礼,“在下有话要说,” 巴麦尊正欲开口,查尔斯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对中国开战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当然,从战争的角度来说,如今的中国正在全力围攻南边的反叛,我们大英帝国的舰队和陆军一旦到了中国,当然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不不,我不是想要强调这点,”查尔斯带起了眼镜,不看怒视自己的首相大人,低头看起了自己的稿子起来,“我想告诉各位议员的一件事,自然也无关于国家之间的感情问题,当然还要说到,我们大英帝国优秀的商业上来,我在这里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一些数据。” 查尔斯挥了挥手中的一叠纸,犀利的眼神在眼镜下面扫视过来,“自从1855年开始到现在,我们和中国之间的军火贸易从刚开始的200万英镑,到了去年的800万英镑,”有几个不太清楚军火贸易的议员惊呼出声,“今年才是五月份,根据中国东南沿海城市宁波传来的数据,交易额已经到了400万英镑,可见,按照正常的情况下,1857年就是今年的交易额一定能突破1000万英镑,这是多大的一笔数字!和中国的军火交易不仅仅能把我们军火商的陈旧落后的丢在库房里处理不掉的军火消化掉,还能促进不少于1000人的就业,解决5000家庭人口的温饱问题。”(未完待续。。)   ☆、二十五 导火之索(四) 查尔斯似笑非笑地直视站在演讲席上的巴麦尊,“可以预见到的情况下,我说的是首相大人一旦对中国开展,今年不仅仅1000万英镑的销售额要落空,在将来的几年,甚至十几年内,我们再也接收不到一笔中国政府的订单!要知道在宁波港口,我们和法国的、美国的军火商竞争的很厉害,只要我们被挤出,他们两国的军火商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填补我们剩下的空位置,我们优秀的军火商品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庞大的中国市场了!” “查尔斯先生,作为首相,我不得不提醒你,整个大英帝国不仅仅只有军火商人为国家做贡献,还有很多鸦片商人为大英帝国的赋税提供有力的支持,很多商人对中国的开放程度很不满意,他们认为,1840年和中国签订的条约不能让自己的商品有效顺利地进入中国市场,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我继续保持自己的观点,首相大人,”查尔斯不卑不亢,他是全英最大的军火商人,到这个时候自然要为自己的生意努力争取更多的权益来,“我坚持认为现在唯一、合法有效的措施就是让中国政府赔礼道歉,并赔偿一定的补偿金,但是,这些都可以通过外交手段来进行,无需通过军事手段,我要提醒首相大人一点,自从去年大英舰队攻入广州城之后,我们在广州的交易地点十三行已经被愤怒的中国人烧毁,而且从那以后,有关丝绸、茶叶、瓷器的贸易额也是一落千丈,不少行业的代表已经到我这里投诉过政府的无理行为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更加需要用强硬的手段教训那些不识好歹的中国人!”巴麦尊连忙借口,下议院里面的风向有些不对了,很多议员对着可恶的查尔斯话连连点头。“我在担任外交大臣期间发动了对中国的战争,取得了非常好的经济效果和政治效果,如今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中国人大概已经忘记了我们大英帝国的枪炮是多么厉害了。” 傍晚的伦敦终于不下雨了,不过厚重铁灰色的浓雾又弥漫开了。巴麦尊脸色也一如现在的天气,黑着脸走出了下议院,他走到马车前,深吸一口气,刚才经过激烈辩论后一会通过了对巴麦尊内阁的不信任案,这个对内保守,对外军事扩张的内阁首相有些忍无可忍了。 巴麦尊停下了脚步。冷静地对着身后的侍从官吩咐道:“约翰,明天我们就来解散这个不可理喻的下议院!” “首相大人,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举动有些冒险。”若果改选失败。巴麦尊就要被迫辞去首相的职务了。 “没有关系,约翰,我们托利党在下议院占的席位不在少数,还有,查尔斯的军火生意。很多人都眼红呢。” “好的,首相大人。” 1857年9月(咸丰七年),巴麦尊解散下议院,下议院改选之后巴麦尊派别获得了下议院的多数议席,通过侵华战争的提案。并派出一支侵华军前往中国。 第七区的一个伯爵府邸里,几个辉格党的中坚力量正在茶室里喝茶下午茶,佣人们送上了中国产瓷器盛的红茶和精致的糕点之后,屈膝行礼退下,几个人抽着雪茄默不作声,一个小个子穿着天鹅绒马甲满脸精明的五十多岁男子东看西看,见没人说话,忍不住就开口了。 “查尔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该死的强硬派!巴麦尊那个小子改选了下议院,现在咱们不能阻止他要向中国动武了!”这个人是全英第二大的火药供应商,向来都是和查尔斯同穿一条裤子的。 查尔斯抽完了烟斗里的烟,朝着酸枝木的桌角敲了敲,“没错,这眼下对我们的确是一个大难题,无法在下议院阻止巴麦尊,那就意味着我们的生意马上就要泡汤了。” “现在外面对巴麦尊在下议院演讲时候说的那句话评价很高,你知道的,查尔斯,国家和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小个子男子夸张地用咏叹调的方式复读了一遍巴麦尊的名言,“听听,多么直白**裸的话语啊!泰晤士报在头版头条用巨大的黑体字重重地写了一遍,好像谁还不知道是巴麦尊说似的!” “前一段时间巴麦尊围攻广州的时候,在宁波的那个中国皇帝后妃的父亲,对,就是那个穆大人,已经婉转地通过我在远东的代理人,表达出对于大英帝**事政策的极度不满,上帝啊,要知道我们永远找不到比中国人更好的买家了,要知道中国人和我们的武器差距不止一个世纪!他们从来不计较价钱,给钱也痛快的很,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源源不断地大量提供武器和火药以用来镇压他们国家内的叛乱!”这可是典型的人傻钱多。 “你说的对,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巴麦尊了,保罗,”另外一个听了半天的白发男子无奈地摊手说道。现在的下议院和内阁里,纺织业、鸦片种植业的势力非常强大,军火业现在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巴麦尊把我们的生意搅黄,”查尔斯慢吞吞地说道,用火柴又燃起了烟草,整张脸隐隐约约地隐藏在烟雾之后,“现在我们首先要征得宁波那个大人以及他身后更有权势的人谅解,保罗,你在宁波的那个人靠得住吗?” “放心吧,查尔斯,从他爷爷开始就在我家为我们家族服务,靠得住。”小个子的保罗打了响指。 “好,那就用你在他手里的印章,别告诉我你没有,写给那个大人一封信,告诉我们对于英国政府发动毫无道义战争的立场和企图改变却无能为力的无奈,还有,”查尔斯环视众人,微微笑,“我们和中国做生意的想法一成不变。” “查尔斯,这可不太好,巴麦尊已经在下议院警告过我们了,不能再卖火器给中国人。” “‘这会造成我们国家英勇士兵无谓的伤亡~’这是巴麦尊改组了下议院之后在哪里得意洋洋说的原话,”保罗摊手,“真看不惯他那副做作样子!” “当然,大英帝国的利益也需要我们的维护,”查尔斯圆滑地打着官腔,“但是国家的利益当然也不能侵害到我们每个公民的权益,所以我们要在中间找一个平衡点,平衡点那就是,我们只要不卖大炮这些重型武器给中国人就好了,甚至还可以让中国人出具一份证明书,证明他们购买这些火枪是为了平叛,而不会使用到和大英帝国的战争上。” 大家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查尔斯你的主意太棒了。”到时候只要白花花的银子赚进来,还管卖出去的火枪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已经在枫丹白露颁布了命令,说要和英国一起惩罚中国。”商议好了自己的生意,大家开始闲谈起这场迫在眉睫的战争起来。 “我亲爱的斯密斯,别管他们了,我们甚至还不如法国佬,法国佬可是为了圣,战!为了宗教发动战争,那里像我们的巴麦尊首相大人,为了鸦片生意的扩大和合法化发动一场万里之外的战争呢!”第二次鸦片战争之中,法国并不是为了经济利益而发动这场战争,法国国内对于西林教案十分的不满,群情汹涌,一致要求对中国发动战争。 “其实作为军火商来说,我们希望战争越多越好,”查尔斯耸肩,“不过现在作为荣耀的英国公民,我们还是预祝英勇无敌的大英舰队旗开得胜吧!”众人言不由衷地举起骨瓷的茶杯,纷纷碰杯,言辞闪烁地举杯祝愿起来。 ps: 月票月票月票!咆哮着要!   ☆、二十六 (一) 郭嵩焘拿着水晶酒杯和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清脆地碰了杯子,“郭大人请用,”巴夏礼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腔,举杯示意,边上的通译连忙翻译,“这是英国最好的威士忌,出自威尔士地区,那是我们国家储君的封地,用最好的小麦酿制的,请大人试试看味道。” 郭嵩焘饮了一口琥珀色的威士忌,微微点头,对着威士忌的味道不置可否,瞧了瞧停泊在广州湾的英军舰队,郭嵩焘连忙开口,在广州城外,边上就是英夷的舰队,郭嵩焘总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领事大人,酒确实不错,不过本官还是要提醒领事大人一点,领事大人去年派舰队围攻广州城,是一件非常不礼貌,并且侵害了中国主权的行为,我对此表示十分的不满。” 巴夏礼品了口威士忌,傲慢地抬头看了看天气,十月份的广州城已经有些台风要来的迹象了,东边吹来的海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巴夏礼胸前原本铮亮的金制勋章蒙上了一层水汽,巴夏礼拂去了水汽,不回答郭嵩焘抛出的问题,环视四周,“郭大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自然知道,这里是虎门。” “当然,这里是虎门,”巴夏礼准确地发出了虎门的发音,他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就呆在中国,更是亲眼见证了《南京条约》的签订,不过巴夏礼认为中国话这种蹩脚的语言,在外交事务之中出现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巴夏礼继续用英语自顾自地说下去,“十多年前,你们国家的广东广西总督林就是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销烟活动,二十多天里面,销毁了118万千克的鸦片。那时候的英国驻广州领事在自己的日记中是这样写着的,郭大人我可以读一段给你听听:‘一群民工先把一包包海盐倒入水中,接着把烟土切成四瓣。扔进水池。等烟土泡透了,再把一担担生石灰倒进池子里。不一会儿。池子里翻来滚去,一团团白色烟雾向上蒸腾......’这种行为对我们的商业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巴夏礼瞥了神色复杂的郭嵩焘一眼,“我们国家对中国进行了惩罚,现在也是一样,因为《南京条约》里规定的英国人可以进入广州城。到现在,这个条款还没有达成,所以我才自己率领着舰队开入广州湾,自己来进入广州城!” “更何况出现了亚罗号这样的极为影响中英两国关系的事情。”巴夏礼喝完了杯中的威士忌,“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两国马上就要处于战争状态了。” 郭嵩焘大拇指上的汉玉扳指用力的硌住了掌心,对于巴夏礼蛮横的言语,眼下除了强自忍耐没有别的办法。想到皇后临行前的叮嘱,郭嵩焘强笑说道,“巴大人,对于亚罗号事件在下十分的抱歉,相关船员和货主的损失。我已经向总督大人汇报过了,总督大人已经给出了承诺,在十天之内全部交付,并,”郭嵩焘微微低头表示歉意,“并会表示书面道歉。” 这是郭嵩焘从叶名琛那里游说再三才艰难争取来的,“大帅,为国而已,何须保全自身,在京中的殿阁大臣们得知下官要南下就任广州,处理洋人之事,纷纷耳提面命,不得失了天朝上国的身份,洋夷而已!可这洋人的枪炮船舰实在厉害,北京城之中的人那里知道,咱们若不是委曲求全,怎么能办好差事,给京师拖延到足够的时间来平定长毛逆贼?” 郭嵩焘也将京中广为流传的小道消息细细地说给这天南封疆大吏听,“大帅可知最近京中大家都在传言什么?说这江宁城中发逆内讧,乃是皇后娘娘出的主意,皇后娘娘亲自写了诏书去江宁,说是愿意和杨秀清分江而治,这才引得洪逆在江宁城中杀心顿起,长江都染成了红色,皇后贵为天下之母,都不惜骂名,而撰写国书,只为削弱发逆,大帅身为封疆首臣,又何须如此薄薄声誉呢?全力周全好此事才是最要紧!” 听完了郭嵩焘的话,巴夏礼冷冷一笑,像着自己在广州城外瞧见当地人在吃蛇羹时的表情,隐约有些恶心,又似乎有些不屑,“就这些丝毫没有诚意的动作吗?郭大人,那么,在我们进入广州城这个问题上,叶总督是什么意思呢?” 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特别是三元里抗击英军的活动之后,广东的排外现象非常严重,外国人(主要是英国人)外出游玩时经常会被乡民出其不意的杀害。鸦片战争后的两广总督是主持过中英和谈的耆英,他对于仇杀洋人事件持坚决镇压态度、绝不宽容、杀人偿命,因为如此不加限制的发展下去肯定又会挑起新的中英矛盾。 为了缓和紧张的中外关系,时任两广总督耆英颇费一番心血,他绞尽脑汁,曾主动提出收养第一任港督璞查鼎的儿子为“义子”;或者很高兴的与璞查鼎互换老婆的照片或画;在送别璞总督的那封信中依依惜别之情如同伉俪情深的小两口,用极为肉麻的言语“……将来人们会说我们身虽为二,心实为一……,分袂在即,不知何年何地能再觑而快晤,言念及此,令人酸恻”。 虽然耆英比较理性的维护着脆弱的中英关系,但在普通民众和士大夫看来耆英是 “洋奴”,我们应该官民一致、强硬对外,怎么可以压迫国民以顺夷情呢?所以当时广东人对他攻击的非常厉害,非要他将洋人赶出去不可。 1846年迫于英国压力,耆英同意英国入城的要求。当时他派广州知府刘浔前去和英国人密商入城日期,结果当刘浔从英船回来之后,数千群众冲进知府衙门烧毁他的朝珠、公服,吓得他从后院跳墙逃命。当时民众的爱国排外情绪可见一番。 ps: 求保底月票。。。。。。   ☆、二十六、战争爆发(二) 1847年英国人兵临城下要以武力手段强行入城,耆英迫不得已准许他们两年后入城,希望两年之后双方的矛盾或许能够得到缓解,入城也就不成问题了(看来这位耆英大人还是颇能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的嘛)。但是还没等到两年后兑现承诺,耆英就由于饱受各方面(包括朝廷大员)的攻击,在广东的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于是道光帝就调他入京,升广东巡抚徐广缙为两广总督。 道光帝给继任两广总督徐广缙的上谕中第一句话就是“疆寄重在安民,民心不失则外侮可弭”,当徐广缙写信给林则徐请教“御夷”之法时,林则徐的回答也是“民心可用”。时任广东巡抚叶名琛更是激烈的“剿夷派”,对待洋人的态度比徐广缙的态度更强硬。 1849年耆英答应的两年期限到了,英国人根据条约要求入城,但是遭到广州人民的一致强烈反对,道光帝的态度是“只准暂入,不准常住”。徐广缙经过再三斟酌,最后还是决定顺应民意采取抵制态度,组织民众进行抵抗,而叶名琛则自始至终都是坚决的抵抗派,一直都坚决反对英国人入城。 广东官绅、民众团结一致,最终取得反对英国人入城的胜利。当徐广缙把这个喜讯上奏给道光帝后,道光帝非常高兴,他说忍辱负重近十年,如今外交上取得胜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为了奖励徐、叶二人的功绩,道光帝封徐广缙为子爵,世袭双眼花翎;封叶名琛为男爵,世袭花翎;同时还特降旨表彰广州百姓的英勇行为。 拒绝英国外交人员进入广州城这是叶名琛借此深得帝心并且藉此得封男爵的政治资本,就算郭嵩焘也不敢直接提及此事,但凡稍微有些涉及英人入城之事,都被叶名琛悄然转开话题。郭嵩焘苦笑地回答巴夏礼抛出的问题:“巴夏礼先生,这个问题,目前还是不行。”看到巴夏礼听见通译的传话,马上变了脸色。郭嵩焘连忙继续解释,“不过总督大人愿意在换约的基础上商谈这个问题,一定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换约?不不不,郭大人,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换约了,鉴于你们总督对于我们英国人的不屑和傲慢态度,作为英国政府在广州的全权代表。我将不会再和你们中国广州地方政府接触,”边上一个褐色头发穿着马甲和灯笼袖的年轻英国人过来在巴夏礼的耳边急急地说了几声,那个中国的通译听到了只言片语,立刻变了颜色。豆大的汗珠在脸上滚了下来,巴夏礼听完了那个人的禀告,右边的眉毛微微一挑,满脸络腮胡得意地舞动了起来,巴夏礼双眼看天。用手一指那个紧张的通译,又用英语说了一长段的话,示意那个通译翻译给不知所以的郭嵩焘听,那个通译听到巴夏礼的话语,如丧考妣。过了片刻才颤抖地发青的嘴唇哆哆嗦嗦对着郭嵩焘听: “奉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女王亚历山德拉?维多利亚陛下之命,自即日起,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对大清国展开、展开......” “展开什么!”郭嵩焘不耐烦地问道。 “展开,全方位的、武力进攻。”那个通译强撑着说完巴夏礼对广州地方政府的通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惧意,瘫倒在了沙滩上。 巴夏礼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郭嵩焘,确信他已经听到了自己转述大英帝国舰队的公告,不屑地转身离开,离开了这个改变了中国一百多年国家命运,辉煌和屈辱交织的沙滩地。 。。。。。 长春园不是对圆明园的简单扩展和内部增建,而是在圆明园东侧另辟一所面积约一千亩的新园。与圆明园本园不同的是,长春园是一个事前精心规划设计的作品,是乾隆皇帝御制的园林杰作。《圆明园四十景图咏》完成之后,乾隆皇帝的建筑热情暂时消歇。不过,仅仅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造园热情再次勃发。这一回,按照乾隆皇帝自己的说法,他是要给自己兴建一座退位后宴居的所在,尽管这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三十四岁的年轻人。因此之故,颐养和休闲就成了长春园最大的主题。 跟圆明园本园相比,长春园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景园,水面面积占到全园面积的三分之二,水域的宽度大约都在一二百米之间,适足观赏远近周遭的景物。在整体布局上,长春园也更为合理,用来分割水面的洲、桥、岛、堤错落有致,安排停匀,杏贞来游览过长春园之后,啧啧称奇,套用一句现代的流行语:“处处显示出‘以人为本’”的设计思路和情怀。 长春园西洋楼观水法巴洛克石门长春园的北部是著名的西洋楼,是一组欧式宫苑建筑群,设计者是传教士郎世宁、王致诚、蒋友仁等人。这是中国的皇家宫苑中第一次大规模仿建的西洋建筑和园林,算是中西合璧的典范。包括六组西洋式建筑、三组喷泉和无数庭院小品。整个景区呈东西轴线布局,自东向西依次有线法墙、方河、线法山、远瀛观(中轴)、海晏堂、方外观、谐奇趣、养雀笼、蓄水楼、万花阵和大水法、观水法等喷泉。它的建筑、环境和式样采用了巴洛克式风格,而装饰细节上则有具有东方的神韵。杏贞向来对西方的建筑不甚感兴趣,只是绕到海晏堂前面,好奇地打量了一次那十二个时候被英法联军抢走的生肖头像,每个都采用了写实主义的手法,毛发毕现(对了,这个也是郎世宁设计的),如果现在能像后世那样一个头像卖几千万欧元,那自己一定怂恿咸丰皇帝卖掉换军饷吗,放在这里又不是很好看,写实主义嘛,大家都知道的。 ps: 求月票!!!!   ☆、二十六、战争爆发(三) 九月夏末的时节,咸丰皇帝和杏贞在大水法的前头葡萄架下打围棋,大水法在远瀛观前平台之南,北为西洋式石龛,石龛紧靠远瀛观平台,正中有铜雕西洋式狮子头,口中喷水,落入下面的半圆形七级水台,七层水台亦层层喷水,落入池旁两岸泄水沟。水池为半圆海棠形,左右岸上,泄水沟尽头各有翻尾石鱼一座,池中左右亦有石鱼各一。西洋牌坊来水自泄水沟自上鱼口中流出,落入下鱼口中,复将水势激回,反射喷入池中。池正中有一铜鹿,南向似跑,其角分为八杈,由各角尖上喷水八道。鹿东西各有铜猎犬五只,水由口喷出,射向铜鹿。池沿岸用白玉石精雕花纹,安放带座石花盆,内植三层线法松,此喷泉俗称十犬喷鹿。水池东西石鱼北侧,又有翻尾大海猪各一,水自口中喷出,射出三丈余。大水池外,东西各有十三层方形喷水塔一座,塔在水池中,池底有大喷水管八根,塔身上有小喷水管八十根,水射高六尺。塔顶有铜蒺藜十六角,喷水十六道,落入池中。这也是万能的郎世宁设计的,号称当时世界上三大喷水景观之一。 葡萄滕下凉风习习,不远处的大水法喷出的水汽弥漫,正是避暑的好地方,素来怕热的皇后也颇为中意此地,杏贞下了一个黑子,笑着对咸丰皇帝说道,“皇上,您再不救,我可要吃掉这个角了。” 咸丰哈哈一笑,“皇后,朕岂能让你吃掉这个角,”在腹心之地下了一个白子,“看朕这一步,如何?” 杏贞顿时抓耳挠腮起来,心里不由哀叹。自己的棋力果然不如咸丰,咸丰看到杏贞的囧样,不由得开口调笑。“皇后,这下难住你了吧。嘿嘿”拿起手边的香糯解暑饮喝了一口。 远处一个小太监急急地捧着一叠折子。绕过了大水法,走过汉白玉铺就的西洋式石龛前,帆儿眼尖,瞧见了远远赶来的小太监,瞧见帝后正高兴,连忙上前想拦住那个太监,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只见那个小太监满头大汗,走到咸丰皇帝坐的葡萄架下,一下子跪在了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启奏皇上,八百里告急文书。” 咸丰皇帝正欲下子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原本极好的心情被扫的不知所踪,皇帝冷哼一声,对着杏贞说道,“瞧瞧?真是没有片刻可以清闲!”丢下了手里的棋子,帆儿连忙上前接过那个小太监手里的文书交给了皇帝。咸丰皇帝看完了折子,脸色一下子变白了起来,怔怔的不说话。 杏贞瞧着皇帝的脸色,再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开口问道:“皇上,怎么了?” “英法联军向大清宣战了。”咸丰皇帝呆滞地说完这句话,突然恼怒了起来,把折子往棋盘上狠狠一摔,几颗和田玉仔细打磨成的棋子跌落在地上,“无用的叶名琛!” 杏贞刷的站了起来,也是惊愕莫名,“不是叫叶名琛曲意和洋人打交道,怎么会如此!”怎么会拖时间都拖不住,真是糊涂蛋一个!我不是也提醒过郭嵩焘了吗,拖,一定要拖时间! “西林教案和亚罗号船事件之后,洋人越发趾高气扬了起来,”皇帝闭上了眼睛,一脸灰败之色,“江南发逆未平,这洋人又想骑在咱们头上撒野了!” “广州兵力如何?”杏贞连忙问,挥手叫安茜帆儿收拾起围棋,“若是准备妥当,能抵挡一番也是好的。” 咸丰摇了摇头,“怕是不能够,咸丰四年广州红兵作乱,二十多万人包围广州,此后两广境内的绿营八旗全部用来平叛,再也调不出什么兵丁镇守广州抗击洋人了。” “那团练呢?”杏贞追问。 皇帝越发苦笑了起来,“朕那里得知两广还需团练!办起来的团练都没拨付军饷,军饷都一股脑的到两江去平定发逆了,眼下团练怕是都散了。” “预备皇上的大衣裳,叫起吧。”杏贞吩咐杨庆喜,转过来又和皇帝说道,“皇上,估摸着这时候军机们都到了,还是去勤政殿商议吧。”又安慰皇帝道,“皇上且放宽心,先帝爷时候英军入侵广州,在三元里被当地乡勇阻击,吃了不小的亏,之后英人想入广州城,广州民宗十余万人列珠江两岸誓与英军决一死战,坚决拒绝英军入城,最终,英军摄于声势不敢入城,民心可用,无需畏惧洋人。”这也就是叶名琛这个糊涂蛋能得封男爵的资本,不靠着军力而靠着人心来博得了一个爵位,叶名琛故此对外越来越强硬,过分而又无知的强硬,没有丝毫仰仗的强硬。 “唔,皇后总能宽慰朕,”皇帝脸上的忧色少了一下,站了起来,“朕先去勤政殿,皇后你过会子也过来。” “是,恭送皇上。”杏贞屈膝行礼,含笑地低头送走皇帝,抬起来,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肃穆了起来。 边上的宫人不敢说话,只有帆儿不管不顾,上前把地上的棋子捡了起来,递给了杏贞,“娘娘,这棋子儿碎掉了呢。” 杏贞低头一看,温润的白玉棋子碎掉了小半个,凌厉的伤口提醒着杏贞玉石虽然美丽,但是毕竟是不经摔的。 “碎就碎了,”杏贞接过了那颗残缺的棋子,放在太阳底下细细打量,半响没说话,手里剩下的半颗棋子里面也是裂痕纵横交错,“这种漂亮却没什么抗击打力的东西,碎了那就碎了吧。” 杏贞丢下棋子,原本被坏消息震惊的心情随着旗子抛在了地上,摇摇头,让自己的精神振作了起来,“走,先回寝殿再去勤政殿,小安子,”杏贞吩咐安德海,安德海上前一步听命,“你出园子,去承恩公府看看,有没有什么信件,都给本宫拿回来。”就不相信自己留了这么多后手,一个都用不上! “喳!” ps: 月票,,,,      ☆、二十六、战争爆发(四) 十一月,虽然已经是冬季,但是广州湾依然是波涛汹涌,水汽弥漫,巴夏礼在英军的旗舰上用望远镜仔细地看着屹立在珠江边的广州雄城,他要亲眼看军舰上第一发大炮射到广州城的城头上。 英军舰队的船舷上,乌黑的大炮对准了广州城,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火炮兵,用火把点燃了火炮上的引线,引线冒着火星嘶嘶作响,轰的一声,炮口冒出一阵白烟,一个巨大的火花在广州城上炸起,炮声震动地巴夏礼脚下的船舰都抖了几次,“啧啧啧,”巴夏礼眯着眼睛打量着砖块火花四溅的广州城,“多么美的烟火,这让我想起了女王陛下登基时候放的烟火,和伯,你知道吗,那时候最贵的烟火还是出自我们现在炮击的这个地方,中国,英国最好的烟火匠人都比不上中国一个小小作坊的学徒工,”巴夏礼放下了望远镜,满意地看着英法联合舰队的火炮雨点般地倾泻在广州城上,对着英军舰队司令和伯说道,“可笑的中国人,我们拿火药来做子药和枪炮,他们用火药来做烟火,所以,当我们用火药来攻打这个发明了火药的古老腐朽的东方国度,和伯,你说,想想看,是不是特别的喜悦呢?” “巴夏礼先生,你说的很对,想到学生打败了老师,在下的确是喜悦无比,”和伯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红头发中年男子,据他自己介绍,红头发是源自自己的曾祖父,一个维京海盗,时代流传的海盗血液让自己在英国皇家海军里面如鱼得水,虽然彪悍,但是和伯并不糊涂,附和了巴夏礼的言语之后,和伯又转了话题,说了自己另外一个担心的事情来,“巴夏礼先生。我听说中国前一个皇帝的时候,我们大英帝国也想进入广州城,可是那时候中国人都站在珠江边上抗议我们,因此我们打消了进城的计划,可是为什么这次我们进攻广州城,怎么没看见激动的中国人群?” “哈哈,和伯先生,”巴夏礼哈哈一笑,得意地挥了挥手里的文明棍,“这你就不了解中国人了。中国人喜欢用四个字来组成一个词语。和伯先生。不知道吗?没关系,我也不太知道中国人的那些字面上的勾当,有一个四字词语大概的意思是表面上很凶狠,但是内心却是很害怕。”巴夏礼用文明棍指着空无一人的广州城外,“形容的就是中国人,只要我们大英帝国掏出了火枪弹炮,他们就会乖乖地闭上自己的嘴巴,浑身发抖地呆在家里,祭拜他们的神仙呢。” 大炮持续地朝着广州城轰去,和伯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就这么继续保持火力。巴夏礼先生,我在香港买了一对很漂亮的瓷器,我们进船舱一起看看?” “好的,您是联合舰队的司令官,我也当然要听从您的派遣。”巴夏礼瞥了一眼在猛烈的火炮攻击下瑟瑟发抖的广州城。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子,跟着和伯进了船舱。 郭嵩焘策马奔到两广总督行辕前,还没来得及下马,就大声对着两广总督的门房喝道:“我要见总督大人!” 伴着异常有规律远处传来的炮火声,那个门房在这种情况下还算敬业的紧,战战兢兢地躲在朱红色的大门里头回道:“大帅在长春仙馆,不在府里。”叶名琛父叶志诜笃信道教、爱好扶乩,叶名琛深受其父影响,特建了一座“长春仙馆”来供奉吕洞宾和李太白两位仙人。 “这时候了!”郭嵩焘原本下了马,听到门房的答话,跺了跺脚,翻身上马,朝着远处奔去,这时候还去问吕洞宾,难道让吕祖下凡来剿灭洋人不成! “无妨的,伯琛,本官已经在吕洞宾驾前求得好签,签文说的清清楚楚,”叶名琛不骄不躁,丝毫不把远处传来的炮声放在心上,“只要过了十五日便是无碍,洋人自会退去。” 郭嵩焘几乎要跳了起来,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谈这些东西,“总督大人,就算十五日之后无碍,咱们也要准备好炮台和城防啊!” “准备?我拿什么准备?”叶名琛昏暗的眼色中透露出无奈的神色,郭嵩焘呆在地下,瞧着这个天南大吏终于不再是一直保持着风轻云淡的神色,露出了一种惨淡的笑容,“两广的兵力都去剿灭天地会的叛逆了,些许的团练能抵上什么用处?自从上次英军攻入广州城,老百姓们烧了十三行,原本那些商人办的团练全部解散了,他们不愿意跟着本官这个烧了他们自个产业的人!” 叶名琛跌坐在蒲团之上,声音断断续续,但是郭嵩焘已然在断断续续的火炮声中听得清清楚楚,“如今老夫手里无兵无法抵抗洋人的炮火,又不愿意对着洋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做那卖国议和之事,不祈求于仙人,我还能如何?”叶名琛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郭嵩焘,“伯琛,你去吧,本官守土有责,必然不能离开广州城的,你好自为之,凡事小心。十五日之后必然就是无恙的。” 郭嵩焘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长春仙馆,边上的亲随扶住了郭嵩焘,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当差,就遇到了这样天破了一般的大事!亲随的双手似乎给了郭嵩焘力量,郭嵩焘抬起头来,眼神转为坚决,“总督大人说的是,他守土有责,我却是不用,走,我们出广州城,这里不安全了!” “是!” 11月8日清晨时分,英法联军开始进攻。一支5500多人联军部队(法军约900人)连同20艘军舰迅速登陆逼近城下,联军炮兵对广州展开了连续27小时的炮轰,英国某位战地记者这样描述:“缓慢而连续,沉闷而单调,好像隔一分钟一放的葬礼炮...。炮轰持续著,没有排炮,没有快放,没有激动。每一炮都在许多分钟的瞄准之后准确地打中城墙上的目标。...广州南门完全毁了,火烧房屋蔓延到市中心,叶名琛的衙门仅余一片废墟,它的后墙也被打破了,每一个屋顶都满布弹孔。” 就在叶名琛求得上上签说十五日之后便无事的第十四天, 11月14日,联军占领广州,叶名琛在副督统双喜的衙署内被擒获,解往停泊在香港的军舰“无畏号”。 广州道候补道台郭嵩焘前往佛山镇成立团练局,集合数万人,号召全广军民一体杀贼,御侮杀敌。“杀一夷人者奖赏三十两。” ps: 鸦片战争爆发了,意味着主角要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了!同志们,没有你们的月票,怎么办?主角还没有潜力爆发啊!   ☆、二十七、两江总督(上) “哼!”咸丰皇帝看完了手里的战报,恼怒地冷哼了一声,跪在地上的军机大臣和六部尚书纷纷抬起头来窥视皇帝脸色,毫无疑问,正是铁青的状态,这是接到广州来的战报之后,咸丰皇帝第一时间就叫了起,“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哼哼,真是古之所无,今亦罕有!”右手狠狠地拍在御案上,咸丰脸上闪过厉色,“真是朕的好臣子!” 彭蕴章依旧是首席领班军机大臣,只见彭蕴章一叩首,“皇上切勿动怒,洋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不过是为了钱,微臣想着,不如,”彭蕴章悄悄抬头打量皇帝的脸色,想了个稳妥的主意儿,“不如宣一得力之人前往广州,和洋人商谈,毕竟边事要边臣解决才是。” “若是钱能解决问题,那朕不吝千金之赏!只怕是洋人不仅要钱,更要得寸进尺!”咸丰皇帝不耐烦地打断彭蕴章的话头,“还想进京换约,可笑,京师重地,岂能让洋人进京!” “皇上所言甚是,”肃顺接话道,“如今广州措不及防,被洋人攻破,但是民心可用,应该马上整饬军务,浙闽山东直隶沿海都要戒严,修缮炮台,洋人北上!” “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哼,不给他们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是纸老虎!就按照你的意思办,跪安吧。”咸丰皇帝起身进了东暖阁,杏贞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杏贞亲自给皇帝换了衣服,又给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皇帝原本烦躁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如意送上了茶,喝了一杯参茶,皇帝细细的把刚才和军机们商议的决策和杏贞说了,虽然杏贞方才在暖阁里头侧耳听得**不离十,却也耐着性子听完了皇帝的转述,心里却是风车一般地转起想法来。 话说自从道光皇帝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每次战争统治者们都是强硬对外,但是,这都是刚开始的时候,等到吃了几次败仗,就开始当缩头乌龟了,色厉内荏,真是贴贴切切的形容,最为杰出著名的当然是自己了,向万国宣战,怂恿义和团攻打东交民巷。最后导致八国联军侵华。逃到西安之后。得知外国人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大喜过望,说出了那句臭名昭著的“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然后被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持久力不够,不能强硬到底。这就是缺陷。杏贞胡思乱想了一番,皇帝刚刚说完,问杏贞,“皇后以为如何?” “皇上说的极是,咱们就是对外过宽了,”杏贞奉承了一句,“可是若是洋人离了广州,一路北上,到了渤海湾。那咱们该怎么办?” 咸丰皇帝眼神微微一凝,“皇后觉得他们会来北边?会在什么时候来?” “若是洋人肯在广州谈判,那就不会对着叶名琛大动干戈了,”杏贞冷静地分析,其中虽然有着叶名琛脑残。还顽固地用天朝上国的身份,不与洋人接触,导致英人大为光火,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借口和理由而已,实际上还要迫不及待地打开中国庞大的市场,打破中国自古以来的朝贡外交体系,争取到和中国对等的外交关系,所以英国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扩大鸦片贸易,使节进京这两点,要是能顺带着从中国人这里讹诈点钱,那更是锦上添花的事儿了。 “恕臣妾直言,英法两国人的想法,恐怕是和道光爷那时候一样,要北上要挟咱们了!” 清和英国因港脚商人以飞剪船在广东沿海武装公开贩运鸦片爆发的战争。战争的直接导火线是清钦差大臣林则徐奉道光皇帝圣旨于1839年6月3日在广东虎门销烟,英国远征舰队炮击广东九龙。战争最后以中国失败签订《南京条约》告终。为什么道光皇帝会这么快妥协,原因之一就是英国舰队炮击大沽炮台,本来主张战争的道光帝,眼见英舰迫近,慑于兵威,开始动摇。 “朕也不是没准备,军机下令,已经叫在山东的胜保赶紧平定好黄河决口引发的民乱,速速在山东布防,”咸丰皇帝喝完了杯中的参茶,“僧格林沁的兵马恰好平定河淮的捻贼,原本上奏说要西进陕甘剿灭余孽,如今朕的意思,让他直接北上,固守天津一带,皇后以为如何?” 杏贞点了点头,“倒是也可以,臣妾原本以为如今首要大事就是剿灭发逆,其次才是和英国人打交道,所以想着和皇上进言,让僧王南下汇合曾国藩荣禄四下合围,务必要将发逆困死在江宁一带——眼下也只能让曾国藩单枪匹马去了。” “曾国藩倒也不是无能之辈,”同道堂里面放满了最近皇帝认为是好消息的折子,打开了曾国藩的奏章,皇帝点了点头,这才有了一丝笑脸,“先克铜陵,又复芜湖,现在已经包围当涂了,金陵近在尺咫!干的漂亮。” “那安徽无忧,王锦绣亦可从安庆城出兵,望着合围金陵了!虽然江南大营还是败了,可是发逆的军势也被削弱了不少,对了,皇上,何桂清已经锁拿进京了?”杏贞问道。 “哼,不错,朕已经下旨免了他的两江总督职位,进京付有司问罪,再命江苏巡抚署理两江事务,真是无用的很!倒是便宜了和春那厮,吃鸦片烟自尽?省了菜市口上那一刀!”皇帝丢掉了手里的折子,一脸的愠色。 “倒也不能全怪他,手里无兵,江南江北大营均有督办军务的钦差大臣,人家手里有兵,不听命于你,也是寻常事。” “这话极是,朕瞧着曾国藩军功尚可,资历也够,重要的还是读书人,皇后,你觉得让曾国藩就任两江,如何?”皇帝原本属意胡林翼,还是肃顺建议让曾国藩试试看,“皇上,曾国藩善于军事,如今的两江可是军务第一要紧。” 这就是自己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啊,“皇上明见万里,曾国藩倒是担得起,不过臣妾思来想去,江南江北大营为何两次被破,除了南边八旗绿营糜烂,战斗力不中用之外,也是各自为战,才被发逆各个击破,”杏贞抚了抚旗袍上不存在的褶子,“何桂清这个空桶子总督统筹不住下面的人,无论皇上要谁来当这个两江总督,都要在军队里面说话算数!” “恩,”皇帝见到自己外面最信任的臣子和内廷最敬重的女人都保持同一个观点,十分的高兴,“那朕就任命曾国藩为两江总督,督办三省军务,并命湖广、浙闽帮衬着军饷吧。” “是,”两个人轻轻松松定下了疆臣第一的位置,复又谈起了和英法两国的战事,“可笑叶名琛,六不总督,成为天下笑柄!” “皇上别动怒,叶名琛的确糊涂,可到底是咱们大清的臣子,自然由咱们的大清律来治他的罪,新上任的两广总督一定要和英国人交涉,把叶名琛要回来,不能失了国体。” “唔,只能如此了。”皇帝点了点头,又说起了僧格林沁,“若不是京畿空虚,朕真想让僧格林沁在南边给我平定了发逆再班师回朝。” “如今先回来也是好的,”杏贞安慰皇帝,“照例是要献俘的,到时候皇上办的声势浩大些,军民士绅们也能感受到天威赫赫,如今和英法两国交战,士气是最要紧的。”挟大胜归来,杏贞就只希望僧格林沁不要被大胜冲昏了头脑。   ☆、二十七、两江总督(中) “令曾国藩为两江总督,钦此。”宣召的天使拉长了调子,铿锵有力地宣完了圣旨,曾国藩领着一群湘军将领山呼万岁,叩首谢恩。 等送走了宣旨的官员,曾国荃等一干湘军将领连忙再次拜倒,无人不喜气洋洋,喧闹震天,自己的大帅坐到了总督这个疆臣里面最高的职位,谁能不高兴?自己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了,“标下(卑职)参见总督大人!” “闹什么虚礼,快起来吧。”曾国藩点了点头。 “请大人更衣,升帐!” 曾国藩换了一品的仙鹤补服,鲜红的顶戴,官靴铮亮,威严地升了帅帐,手边就放着紫色的两江总督关防大印,曾国藩环视四周,只觉得人才济济,满意地点了点头,发布了自己上任两江总督之后第一个命令。 “命李鸿章主持江北军务,命左宗棠主持浙江军务,命王锦绣出安庆,自宣城出击太湖溧水!其余各部,跟着本帅行辕,一同东进!” “喳!” 江南大营被攻破,对清廷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它不仅没让清廷受到损失,反而让太平军陷入了更加艰难的境地。因为两江的军政大权终于统一到了一个人杰的手上,靠着皇帝的信任,上司的照拂,自己的才干,同仁的帮助之下,终于到了地方大吏的权位之巅。 。。。。。。。。 今年的除夕,皇帝终于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圆明园了,腊月十三日的时候回銮紫禁城,倒是把杏贞忙得不可开交,一应的过年,年礼、祭祀、赏赐都要一一周全完毕,还好皇帝没什么长辈,太后也离世多年,加上杏贞执掌六宫依旧有了四五年,还有贞妃丽妃等人帮衬着。又把这一年的年关给过了。 年初一皇帝依旧在乾清宫赐宴王公大臣,杏贞吃了碗糖蒸酥酪,被室内温暖的地龙熏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个午觉补眠,皇帝正在乾清宫大宴群臣,没有后宫女子可以搀和的什么事,自己乐地偷个懒,躺一会,横竖现在没有婆婆在了,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真心爽啊。 帆儿掀开帘子进了里间。杏贞欲睡未睡。双眼稀松。恍惚间只看到帆儿穿着天青色的旗装,头上梳了两把刀,袖口上绣着枚红色的滚边,鬓边插了一支山茶花。整个人清秀可人,但是,蹦蹦跳跳的帆儿破坏了这个甜美的造型,杏贞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突然想到了云嫔的托付,就来了精神,精神抖擞地和拿着新摘的红梅花准备插瓶的帆儿说道:“帆儿,今年几岁了?” “娘娘记性真差,昨个才问过。今天又来问我,我今年十七了。”帆儿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鄙视地说道。、 额......我这不是随口问问么,谁会记住你的年纪......“那十七岁了。是应该找个婆家了,”杏贞奸笑地看着帆儿说道,“怎么样?有没有自己中意的?” 帆儿把梅枝插到玉色的瓷瓶里,听到皇后的话,险些把瓶子打翻了,只见帆儿脸上红的比手里的红梅更要娇艳,帆儿跺了跺脚,“我才几岁啊,还想陪着娘娘多呆几年呢。” “话当然是不错,我也想让你多陪我几年,不过呢,现在倒是可以好好挑挑,有没有看中什么侍卫,还是武官?”杏贞直起了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帆儿。“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你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和我直说,就算是什么黄带子也不在话下,咱们也学着皇上,来一次翻牌子选秀,一个个地挑过去!” 帆儿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主子的豪放言语,面红耳赤捂住耳朵夺门而出。 杏贞哈哈大笑,懒散的精神状态一扫而空,腊月时候,僧格林沁的大军班师回朝,合京军民百姓出迎,据外出看热闹的安德海说,场面宏大,最近几年都没有这等热闹,军机大臣全部出迎,皇帝亲自在午门上检阅三军,大军三呼万岁,皇帝布下圣旨,让僧格林沁亲王爵位世袭罔替,并亲自给僧格林沁穿上御赐黄马褂,戴上三眼花翎,余部各有封赏。 僧格林沁的军容齐整带给了皇帝无比的信心,皇帝回宫之后兴奋地来到杏贞的寝殿,双手搓掌,说有此雄军,何惧洋人来犯,必然能横扫千军,将妖氛一扫而空,杏贞不欲在这个时候对皇帝泼冷水,只能是哼哼哈哈附和过去,心中的忧惧却丝毫未减。 贞妃昨日送来了她在宁波府主持军火购买父亲的亲笔信,果然,英国的军火商人不欲失去中国这个庞大的军火市场,已经表示“只要中国承诺购买军火只用于对付国内评判的战争,英*火工厂会一如既往的给清国提供有力的支持。” 嘿嘿,果然,资本家们眼里只看到利润,要是利润可观,就连自己的国家利益也敢抛在脑后,不过杏贞从来不做这种放下碗骂娘的事情,写亲笔信指示穆杨阿不计成本地囤积和收购军火,虽然现在英国的商人还敢售卖军火,可要是英国下了行政令,恐怕军火贩子们也不敢明面上对抗国家政策太久。 杏贞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叫安茜,“把帆儿那个死丫头给我叫回来,把送出宫的年礼给承恩公府送去,还有封信叫她送出去。” “是,娘娘。”安茜应下,又开口道:“玉贵人临产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太医说玉贵人身子羸弱,恐怕......” “恐怕要早产,是吧?”杏贞淡然接话。 “是。” “早一个月倒也不算什么早产,只是,安茜,”杏贞说道,“玉贵人的胎生下来,保得住吗?” “太医院的话都是云山雾罩的,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我找御药房的小太监打听,玉贵人的药都是用药性强的安胎药,更听说早就烧艾保胎了,恐怕真的是情况不太好......” “那咱们小心点,别着了别人的道儿,”杏贞吩咐,“最近宫里怎么样?” “倒也平静的很,贞妃帮衬着娘娘料理六宫,丽妃一心只围着皇上,文妃听了您的吩咐,一心只扑在编纂字典的事儿上,倒是不怎么眷顾皇上的恩泽了,一干小主们也紧着皇上的心思争风吃醋的,娘娘不在意皇上的恩宠,倒是把这些嫔妃们的嫉妒心转到了别人身上。”安茜算是皇后在六宫之中的重要耳目,听到皇后问话,把宫里各人的动向一一细说给皇后听。 “恩,云嫔呢?” “她不是一直跟着娘娘么,最近看着娘娘忙,倒是没敢来打扰娘娘,只是时不时地在我耳边念叨,说是武守备回京了,什么时候把帆儿姑娘嫁出去,这储秀宫里外大家都知道了,大概也就帆儿这个傻丫头不清楚了。” “哈,我就说嘛,照着武云迪的性子,估计这时候已经天天逼着云嫔了,难怪她要在这里絮叨。” “谁说不是呢。” 两人说笑一会,杏贞又想起了一个差点要遗忘掉的人,“德龄在哪里?” “他呆在后殿里,和以往一样,只是教导着新来的小太监,别的时候,娘娘叫咱们不许拘着他,只让他随便逛逛便是,他也时常出去遛弯,也不知道去哪里悠闲。” “恩,”杏贞这会已经被帆儿逗笑地不想睡觉了,“咱们悄悄地去瞧瞧他。” 安茜扶起了杏贞,绕到了储秀宫正殿的后头,今天是咸丰八年的年初一,紫禁城外头的鞭炮声远远地传进宫墙里面,声音闷闷的,杏贞到了东偏殿之外的一座小小报厦,墙上红漆斑驳,前头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树,正值隆冬,大雪把大门的铜把手装饰地素净无比,安茜上前敲了一下门,门咿呀一声,门缝中露出了一个干瘦的人头,正是德龄。 德龄眯着眼看清了雪地之中的杏贞安茜主仆二人,连忙开门,跪下请安,“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杏贞双手虚扶,走进了德龄所居的住所,虽然外头显得有些破败,内里倒是干净的紧,杏贞打量了一会,点了点头,储秀宫里没有亏待这个老头子。 “德公公在储秀宫住的还习惯吗?”杏贞坐在一个乌木的椅子上,瞧着屋内点的暖炉,悄然开口。 “托娘娘的福,老奴在储秀宫呆的很是舒坦,平日里空闲的紧,”德龄抬头,晶亮的眼睛瞧了杏贞一眼,又低头表示恭敬,“只是看娘娘有些忙碌,还请娘娘少些操劳才好。” 杏贞听到德龄的话,似乎其中还有别的深意,心下一动,便开口和安茜说道,“你去小厨房瞧瞧本宫的参汤好了没有,”等到安茜转身离开,便示意德龄坐下,“德公公有话直说,在本宫这里,言者向来是无罪的。” 德龄的耳朵听到“言者无罪”这四个字的时候无人察觉地抖了一下,随即视若无物,微微鞠躬,安然坐在了另外一只椅子上,这么一个干瘦的老太监,干巴巴说出来的话,却险些让杏贞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二十七、两江总督(下) “娘娘素来大心性,这奴才原本在太后娘娘跟前是知道的,没想到娘娘胆子如此之大,如今除了帮着皇上批朱,倒是干预起朝政来了。”德龄的声音低缓,似乎没有语调起伏。 杏贞不以为意,“这话从太后娘娘身前,本宫就听到无数次了,那时候记得本宫就已经插手南边的平叛之事了,德公公想必不是想说这个,有话你就直说吧。”批朱的事情是皇帝同意的,甚至说,自己每件干预朝政的事儿都是皇帝点头过的,这个谁都不能拿来攻击自己。 德龄眯起了眼睛,对着皇后的话语貌似颇为满意,只是闲闲地又抛出了一句话,“皇上可没让娘娘结交外臣,对了,还把家中的子弟送到南边去,好像是送入团练中了?” 德龄低沉的话语宛如黄钟大吕,在杏贞心中反复震动,杏贞脸色大变,刷的站了起来,直视这个存在感极为微弱的前任慈宁宫总管太监,如今蜗居在这小小的偏殿之中,居然说出了杏贞最为隐秘的一些事情。 窗外北风呜咽,德龄淡然看着皇后,一脸平静,“大清祖制并无王爷亲贵自领军队的,更何况皇后您了,就算干涉政务,也是在六宫之中稳稳当当地当您的天下人之母,为何要在外头准备这些犯忌讳的事儿呢?老奴思来想去,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内宫和外朝相互支援,想来是后宫嫔妃的生存之道,本宫想着在外面未雨绸缪,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今个若是皇上闻起来,本宫也是这么说。”杏贞从起初的震惊之中跳了出来,复又坐了下去。平静地说道。 “可那自然也是外朝的文官,而不是结交武将了,老奴以前在园子里不小心瞧见过皇后娘娘和僧王碰过面……” “只不过闲谈几句在南边的事物罢了。本宫有心出力,但又怕有人会闲言碎语。所以只能是悄悄地见上一面僧王,提一点自己的拙见。” 德龄缓缓摇头,“恐怕不是什么拙见,倒是极好的妙计呢。” “德公公就爱说笑,”杏贞心里转过了无数个想法,这个死太监到底几个意思啊,把自己的行踪摸的如此清楚。这是谁的意思?想必不是皇帝的意思,按照皇帝的性子,知道了自己这些事,肯定要怒气冲冲地来质问自己。不会隐忍到现在,还敬重有加,继续给自己批折子的权利。 “本宫做这些不过也是为了大阿哥罢了,”杏贞想着措辞,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现在抓紧先准备好一切可以准备的事物吧?杏贞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德龄公公是从小服侍皇上的老人了,我也不怕忌讳,你觉得皇上的身子骨如何?” 德龄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即直视皇后。说了一段宫廷秘辛,“皇上是早产的,当初他的母亲孝全皇后为了和五爷的生母争一个长子的名头,用了催产药,母子两个人的身子都受到了一定的损害,不过皇后娘娘说起了这个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杏贞是知道皇帝只活了三十多岁,因为印象之中,咸丰纪年只到了十一年就结束了,“皇上原本的底子就不甚好,加上自从咸丰一年开始,发逆就开始闹腾,之后捻贼,黄河水患,如今又加上了洋人攻占广州,要向我中国宣战!这内外交困,再加上,皇上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夜夜召幸嫔妃,本宫不免要为大阿哥着想,万一有不忍言之事,手里有着些兵权和认识些人,总是能将江山社稷延续下去。” “娘娘担心的是?”德龄拢在袖子里面的手,把大拇指和小拇指高高翘起,剩下三指蜷曲,比出了一个“六”的姿势。 “本宫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是本宫指的是另外一个老六,如今他尚未入军机,便已经是权倾朝野,百官侧目,加上深受皇上喜爱,办事利落,却对着本宫十分的不满,不是说他有着什么谋反之心,但若是他以臣凌主,那便是肯定的事儿!忧虑至此,本宫不得不早作准备。”好吧,这个是自己唯一能想出来的解释理由了。 德龄的眼睛半合,“自从太后归天之后,老奴除了还要想着皇后照拂六爷,别的事情已经了无牵挂了,皇后当年猜中皇上只是夺了六爷的差事,老奴佩服得紧,因此对着皇后娘娘十分的信任,如今皇后娘娘说清了事情,解了老奴的困惑,从今以后,老奴自当是一心侍奉皇后娘娘,娘娘有什么差事请吩咐便是。” 怎么有点像特务头子的风范,杏贞点了点头,“德公公先后服侍过太后和皇帝,怎么好劳动你?” “体力活怕是干不了,若是打探些消息,想必还是能的。” 果然,杏贞了然于胸,点了点头,“那本宫要做什么。” “皇上的确是仁君,想必六爷以后也是无碍了,老奴只想着要娘娘您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现在还不到时候,”德龄站了起来,慢慢地打了个千,“什么时候娘娘能一言九鼎时候,老奴就会和娘娘要这个承诺的。” 这个老货,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且看将来吧。”杏贞转身准备走出了德龄的住所,打开大门,室外的北风夹杂着片片雪花蜂拥卷入室内,吹着冷风,杏贞的精神为之一振奋,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瞧着继续跪在地上打千的德龄开口问道:“德龄公公是站在那一边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以前站在别的人那边,如今自然是站在娘娘这一边的。”德龄低着头,杏贞完全瞧不见他的表情,从声音来说,极为恭顺。 杏贞点点头,走了出去,德龄慢慢地抬起头来,神色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杏贞走到门外,发现安茜已经撑着雨伞在外面等自个了,从雨伞上的积雪来看,安茜等的已经有段时间了,安茜担忧的上来叫了一声“娘娘”就不再言语,杏贞搭着安茜的手,“安茜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 “没听到什么,外头风大得紧,只不过娘娘既然有话和德公公说,我也不方便进来,只管在外头候着便是了。” “嗯,日后对着德公公尊敬些,可千万不能失了礼数。”杏贞叮嘱道,“你把我的意思告诉整个储秀宫,听明白了没?” “是。” 杏贞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着,“今天虽然是年初一,可养心殿里头的折子还没批,叫上小安子,咱们去养心殿!”杏贞的斗志昂然,丝毫不为了德龄窥破自己的心事而担心,叫上了安德海并几个抬轿辇的小太监,冒着咸丰八年的初雪,径直朝着养心殿去了。   ☆、二十七、群英荟萃(上) 芜湖县城外,湘军军营之中,一面杏黄色军旗迎着凌冽的江风烈烈起舞,上头的那个斗大的“曾”字赫然在目,新上任的曾国藩没有在中军大营里面端坐,而是率领着全部的湘军将领来到营门外,四五成堆地站在地上交谈,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边上拱卫的士兵神色彪悍,散成队形,时刻保护着湘军的将领们。 不远处响起了阵阵马蹄声,杨树声和身边的曾国荃说道,“老九,人来了。” 曾国藩侧耳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再瞧见不远处的官道扬起的尘土,脸上不禁透出了一股喜悦,吩咐左右,“擂鼓!要喜庆些!” 远处扬起的尘土越来越近,一行和湘军同样服饰的骑兵车马赶了过来,那行人瞧见围在大营前的曾国藩等人,连忙收紧缰绳,纷纷从马上下来,为首的正是荣禄,他正从溧水赶来。 荣禄穿着绣着狮子的补服,疾步走到曾国藩前面,甩了马蹄袖,单腿下跪行礼,“卑职荣禄叩见大帅!” “哈哈哈,仲华何须多礼也?快快起来,”曾国藩十分地高兴,亲手扶起了恭敬有礼的荣禄,眼里的笑意都要收不住了,“仲华在江南大营打的极好,打出来我们湘军的气势,还把兄弟们都带回芜湖了,实在是我们湘军中的悍将!” 曾国荃也挤了上来,如今的曾国荃已经是江西提督了,他也连连点头。“是啊,我老九都佩服你,江南大营局势危若孵卵,你凭着火炮火枪死死地守住了大营数日,真是太厉害了,我是瞧着你身后的那些火枪兵,可全是金蛋啊,我老九都忍不住流口水要在你的火枪营里动手抢人去了!” 荣禄摇了摇头,神色惨淡,“卑职无能。不少的兄弟们死在了长江边。我没能把他们带回来。” 曾国藩拍了拍荣禄的肩膀,“战士难免阵上死,无妨,我们湖南人从来就是不畏死的。仲华无需自责。走。你陪本帅进帐中,仔细说说这江南大战,要知道。仲华你可是炮轰过江宁城的,江南局势如何,还是要你这个眼见为实的人来仔细说说。” “是,大帅请!” 几个人进了帅帐,恰好是午饭的时间,火头夫们送上了午饭,是芜湖当地的著名吃食——虾子小刀面,是采用长江中青虾的籽,配以多种佐料,制成膏汤,再加手工揉制的小刀面,煮制而成。面有韧性,虾子弹牙,味极鲜美。荣禄用了一碗,就放下筷子不再吃了,只有曾国荃在大吃,吃了一碗,又让火头夫去再拿,不多会,曾国藩就已经吃完,用了茶,曾国藩思索了一番,便朝着荣禄开口了。 “仲华,依你在江宁的见闻,这发逆之乱,什么时候能平定?” 荣禄放下了茶碗,“依卑职之见,发逆不能速破。” “哦?”曾国藩不置可否,“何以见得?” “其实卑职在江南所见甚多,也细细地和江南大营的人打过交道,咸丰六年,江宁之变,发逆军心动摇,确实是朝廷大军剿灭发逆的极好机会,那时候杨秀清韦昌辉身死,石达开出走,洪秀全日夜思虑焦躁不安,江南江北两座大营瞅准了时机,倒是做了些夺城掠地的事情,可是,没有有效地剿灭发逆,只是拿了些空城上奏报功,让发逆从石达开出走的愁云惨雾之中缓过劲来,让陈玉成和李秀成打了好几次胜仗,极快地掌控了发逆的兵权,眼下又再破了江南大营,张国梁身死,江南一带所向披靡,李秀成眼下又去攻打杭州了!如今这军事一道,发逆的声势不输给咱们。”荣禄实话实说。 曾国藩最清楚当年刚刚起义北上一路攻破湖广两江诸多城市,直到定都南京的太平军气焰是何等的猖狂,更是敢于分兵北伐西征,可过了没几年,太平军的气势衰落,可又过了一两年,这发逆的军心又上来了。 正应了那句古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想起去年在芜湖铜陵一带感受到李秀成和陈玉成的猛烈攻击,曾国藩至今仍是心有余悸,点了点头,曾国藩继续问荣禄,“老夫意欲稳扎稳打,以芜湖为根据,背靠江西安徽湖广四省之地,让老九沿江东进,再让少荃自滁州南下,以图江北;左宗棠去了湖州,上次杭州攻陷之战恰好就是他出了大力。如此遥相呼应,仲华以为如何?” “大帅的策略必是妥当的,”荣禄奉承了一句,“两江一盘棋,尽在大帅掌控,如此何愁发逆不灭,只不过,卑职最近收到了京里的来信,”曾国藩凝视荣禄,两人虽未明说,均知是储秀宫里的那位写来的信,只见荣禄不慌不忙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让李鸿章随时待命北上。” 曾国藩放下了手里的盖碗,微微思索,“淮军北上?是要防着英法两**队吗?” “正是,如今僧王虽然已经在北京城,可毕竟不如咱们南边的团练,装备优良,火器犀利,若是僧王对付发逆捻贼那样,迟早要栽跟头的,所以要让李鸿章早作准备,若是北边有变,可随时北上。” “可如今英法联军还在广州,皇后娘娘怎么知他们会北上?” “因为洋人必然要换约的,如今他们船坚炮利,由不得我们不换约,可地方督抚并无签约之权,只能是朝廷派出的全权特使方能签约,为了消息畅通,是只能选在北边了,况且,”荣禄微微冷笑,“英人们在道光年间就靠着进军大沽口恐吓了先帝爷,尝到了那么大的甜头,免不得要故技重施,再来一次进攻渤海湾。” 曾国藩皱眉,“若是真是如此,国势又要艰难了,内外相继交战,银饷吃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说不得要向洋人让步,先把发逆剿灭了再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复又问曾国荃,“老九,宁波那里过来的火枪火炮最近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减少?” “没有,宁波府那边来的货没有减少,反而比往日多了二成。”曾国荃回答道。 。。。月票呢。(未完待续。。)   ☆、二十八、群英荟萃(中) “哦?这倒是奇怪了,”曾国藩喃喃,“别的国家也就罢了,可英法两国是断不会卖这些利器给咱们的,难道,”曾国藩睁大了三角眼,捻须的手停下来,眼中精光四射,“难不成是他们国中也是异议颇多?” “大帅所说极为可能,”曾国荃点了点头,“听闻宁波府过来的人说,英夷的商人不要命地向宁波府衙门兜售,前提是只能将武器用于中国国内的平叛,不许用于对英国的战争。” 帐内一干湘军将领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起来,这样掩人耳目的方法做的可不地道,曾国藩也微笑,“那必然是,中国向来是礼仪之邦,这承诺咱们还是要牢牢遵守的。” 众人说笑一番,曾国藩又说起了江南这边的局势,“若是北方有变,少荃前去支援,那恐怕东北角就少了一个可依靠的,若是被发逆北上再次夺取扬州等地,漕运就难以为续了,”曾国藩环视众将,“仲华刚刚回营,总不能再让他出征,那位愿意去借江北这个摊子?” “末将愿往!”首先跳出来的当然是战争狂人曾国荃,只见他跳了起来,拱手抱拳请命,“我老九早就想去前线,再会一会李秀成和陈玉成两个反贼!” “大帅,末将愿往!”边上一个红脸的三十多岁大将也连忙请命,荣禄凝神一看,原来是彭玉麟。 “末将愿往,哥,你不许和我抢!” 帐内吵成了一锅粥,众将纷纷请命,要去江北。曾国藩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自己军内的士气十分的满意,一摆手,“好了,这事儿眼前不算太急,日后再慢慢商议便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曾国藩肃声说道。“那便是进攻!守住芜湖,东进南下,务必要将发逆死死咬住!” “是!”帐内众人轰然应是,就在此时,外头的一个亲兵进来打千行礼,“禀告大帅。安徽巡抚到了!” “哦,是常儒到了,快快迎接。”曾国藩叫着江忠源的字。对着帐内众人说道,“本官请了左近各省的巡抚前来,是要好好商议如何对付发逆,这会子,估计润芝也要到了。” “大帅,湖北布政使到了,已经下了船。” “大帅,安徽提督王大人到了!” “好,大家和我一起去迎接各位抚台、藩台吧,要知道这些可都是财神爷啊。手指间里漏出来一点点,就够咱们几万大军好几天的嚼用了。可千万得罪不得。” “是!” 玉贵人在咸丰七年正月的时候,哀叫了三天,终于生下一个弱小的男胎,是为皇次子,不过到底是玉贵人养胎养的不够仔细,母体羸弱。生下来不到一天,随即夭折,玉贵人哭地泪人一般,皇帝悲痛之余,也是物伤其类,加封玉贵人进位玉嫔,又温言宽慰,这才稍稍缓解玉嫔的丧子之痛。 杏贞自诩从来没有在六宫之中的女人身上动过手脚,便除了惯例地在玉嫔的住所看望了几次之外,倒是也没有多去注意一个低位分的嫔妃,用帆儿的话说,“咱们娘娘日理万机的,每天要陪着皇上,照看大阿哥,还要去养心殿批折子,怎么有闲工夫去瞧玉嫔。” 这一日正是年初三,寻常百姓家是走亲戚的好日子,只有在深宫之内的天家,从未有走亲戚拜年的地方可去,所以杏贞也就是在储秀宫里面瞧着一本书,围着暖炉,喝几口奶茶,享受难得的安逸。 帆儿终于知道了以前在圆明园就见过一面的武家少爷,如今的健锐营守备大人武云迪对自己有意思,还托了云嫔来皇后这里问杏贞的意思,对着杏贞的诡笑倒是躲了好几天,杏贞命安德海把帆儿死命拉过来,亲自问帆儿是什么意思,帆儿红着脸问:“娘娘我嫁过去,是不是正室?” “当然是正室,你们情同姐妹,我是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杏贞开怀笑道,“况且也不是立刻嫁出去,总要再留你几年,先定亲就好。” “那我,我,”帆儿低着头,脸上的红晕渗到了后颈,猛的点点头,抬起头,看见室内的人满是笑意地瞧着自己,羞不可耐,一跺脚,摔开帘子又跑出去了。 看来自己还真有做媒婆的本事,撮合了妹妹和醇郡王的婚事,眼下又有一桩好事要成了,杏贞得意地歪在抱枕上,用手闲闲地拈了一个马奶葡萄吃了,这些日子日日担心朝政,难得有些个好消息来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 帆儿又跑了进来,神色古怪地朝着杏贞说道:“娘娘,德公公说让娘娘去北五所,他有事在那里向娘娘禀告。” “哦?”杏贞一挑眉毛,德龄这是想做什么?还没等杏贞发话,帆儿就愤愤地嘟囔了起来,“德公公好不懂事,娘娘仁德,他倒是爬到娘娘头上来了,有事儿不来向娘娘禀告,倒是叫娘娘去那冷宫之中!那冷宫是皇后娘娘该去的地方吗!” “多嘴!”杏贞假意呵斥了一下帆儿,帆儿见杏贞没有恼怒的意思,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北五所就是宫人们所说的冷宫,除了一些得罪皇帝失宠的嫔妃之外,就是一些前朝的太妃太嫔们晚年居住之处,冷宫人迹罕至,寻常的宫人们宁愿走远路,也不愿意穿过冷宫,有关于冷宫里有鬼怪传言,杏贞虽然入宫才几年,却也早就听腻了,德龄选在冷宫,想必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杏贞想到此处,便随即起身,“帆儿,带上小安子,咱们走,去冷宫瞧瞧!”去瞧瞧德龄耍什么花样! “是。” 杏贞一行人绕过坤宁门前的宫巷,匆匆到了北五所,只见断壁残垣,风声呜咽,若不是杏贞亲至,定然不相信处处华美锦绣绝伦的紫禁城还有这等衰败之地,小安子瑟瑟发抖,哆嗦着打开了一处虚掩着门的殿阁,只见干瘦的德龄站在地上,瞧见皇后一行人,跪下打千请安。 杏贞草草点头,让德龄起来,刚刚从外面进入室内,视线有些不明朗,杏贞转头开始打量起这殿阁起来,殿角的蛛丝都要挂在了地上,布幔破烂颓然垂地,正中间似乎供奉着一个不知名的塑像,香案前头还有几根残香,帆儿用力地拉了拉杏贞的袖子,杏贞转过头问面孔发白的帆儿,“怎么了。” 帆儿用颤抖的手指着香案下的一团蜷缩着的事物,杏贞有些看不清楚,往前走了几步,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杏贞心中砰砰急跳,原来是一个浑身血迹的小太监! 杏贞险些惊呼出声,往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对着德龄木然开口,“德公公,此人是谁,要本宫来见他,所为何事?” 德龄不以皇后的神态变化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依旧平静地低头,恭声答话:“这是营造司专门做家具小物件的小太监,大家都叫他小曹子,算是营造司里面最低调的人,咸丰六年到咸丰七年,他每次料理茶几、绣凳的上漆工序时,都会往里面加一丝半点的白麝香。” 白麝香是麝香里面最强药效的麝香,除了药性极强之外,味道却是极淡,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杏贞脸色大变,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他做的这些都送到玉嫔的宫里去了?” “正是,”德龄点点头,“按照老奴审问出来的,大概是送了十来件含有白麝香小物件,这大概就是玉嫔生出来的皇次子早夭的原因。” “好恶毒的心思!”杏贞大怒,忍不住就呵斥出声,这营造司是自己分给丽妃管着的,后来丽妃瞧着那些账本头痛,又哀求自己,自己见不得美人皱眉,就揽了回来,这就是去年的事情,若是有人把这个死太监在怀着孩子的玉嫔用的家具中加上有害胎儿的的白麝香事情揭发出来,别人第一个怀疑的不会是丽妃,丽妃只是受宠,但没有儿子,备受怀疑的正是自己这个六宫之主,眼下唯一有着嫡子的皇后! ps: 前一章的章节号错了,不过内容对的,不影响订阅哈。   ☆、二十八、群英荟萃(下) 试问若是皇帝知道自己,或者是以为自己为了把持住唯一的子嗣,而生出坏心思来毒害别人的小孩,自己就算不会被废,也将可预见地失去统辖六宫,批折之权,说不定,自己的载淳都要交给别人抚养了,因为亲生的母亲失德! 杏贞想到此处,忍不住在这隆冬时间冷汗淋淋起来,她定了定神,不怕不怕,万幸的是还好被德龄这个死太监提早发现了,“想必这个小曹子定然是指认本宫了?” “回娘娘的话,正是,小曹子口口声声说是娘娘亲自嘱咐的。”德龄恭顺地回答。 “哼,那德公公以为是不是本宫指使他的?”杏贞冷哼一声,前朝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后宫自以为是太平祥和之地,没想到出了这种烂事,若是玉嫔知道了,岂能和自己善罢甘休。 “老奴自然不会觉得是娘娘干的,且不说老奴在储秀宫从未见过此人,单单从娘娘素日做事的风格来说,娘娘向来是用光明正大的阳谋,这些诡计娘娘是不屑用的。” “好好好,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没想到德公公才是本宫的知音,”杏贞心情变得舒畅起来了,“可问出什么来了吗?” “这奴才嘴硬的很,”德龄摇摇头,“老奴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是隐隐约约猜到他大概是和宫外的人联系。” 杏贞点了点头,“如今万幸是被公公提前发现了,若是这厮跪到皇上面前去揭发本宫。那本宫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杏贞朝着德龄福了一福,“本宫在这里多谢公公了。” “娘娘过誉,老奴不敢当,”德龄身子一偏,避过了皇后的答谢,“敢问娘娘,此人如何处置?” 杏贞厌恶地看了看地上蜷缩着的小曹子,只见满脸血迹的脸上,虽然还有着刚强之色,却也忍不住流露出恐慌起来。杏贞走前了几步。看着这半大的小孩子,大概和安德海差不多年纪吧,原来想说的“杖毙”却忍不住说出口,虽然之前内务府被自己杖杀了许多人。毕竟没有在眼前。对于上位者来说。死的人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 “交给公公处置吧,”杏贞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虽然没明说,可相比较皇帝知道了小曹子谋害龙胎的手段,可能还是德龄无声无息地结果了他比较好,杏贞转过头,“你若不死,本宫就得死,安心上路吧,德龄,给他一个痛快的。”说完,毫不眷恋地和帆儿安德海一起离开了。 “喳。”德龄恭声送走了皇后,转过身子,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小曹子,双手一拍,佛像后头出现了几道黑影,“给他一杯毒酒,等断了气,就说暴毙,拿破草席卷起来送出神武门去。” “喳!” 杏贞也不坐轿,就这样在雪地里蹒跚着前行,安德海和帆儿都不敢说话,只亦步亦趋地跟着杏贞,没想到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自己这个新时代的青年,整日里自诩公正和法律的化身,也会滥用私刑,“帆儿,”杏贞默然开口。 “娘娘怎么了,可是要叫轿子。” 杏贞摇了摇头,双手拢在袖子里,“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冷血了?” “怎么会呢,”帆儿连忙宽慰,“六宫上下,太嫔太妃,下到洒扫的小太监,谁不说娘娘是最仁德的!那死太监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被谁教唆来陷害咱们,死有余辜!”安德海也在边上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帆儿的话。 “呵呵,希望吧,以后不会再冷血下去,”杏贞想来是极为想得开的,睁大了眼睛,下了决心,表情变得坚定了起来,一扬头,“传轿,去养心殿,德龄把这事料理了,咱们把尾巴也给扫干净咯!” “是。” 咸丰八年正月初三,皇后向咸丰皇帝进言,言及玉嫔在建福宫怕是睹物思人,感伤过度伤身,还是换一个新住所叫好,咸丰皇帝同意,于是玉嫔移宫至延禧宫。 正月初四,皇后命德龄清查内务府各司各院。 众将众督抚在芜湖湘军大营,曾国藩的行辕处,大礼参拜了新上任的两江总督,曾国藩肃穆端坐,受了众人的跪拜,边上的中军官高声喝道:“起!”这才纷纷站了起来,曾国藩让众人坐下,大家相互见礼,比如江忠源和王锦绣以前便是见过,今个见面又是寒暄,荣禄一向在湘军之中,除了江南大营的人之外少见,于是曾国荃又帮着介绍了一遍,荣禄也是长袖善舞之辈,丝毫不以自己的旗人身份和战功夸耀,低调谦和,和帐内众人打的熟络无比。 曾国藩捻须微笑,“如今粮饷丰厚,人才济济,今日之会,堪称群英会了!” 胡林翼拱手,“那总督大人可是周郎否?” 众人大笑,曾国藩连连摇头,“老夫不同音律,怎么自称周郎,不过和周郎一样的报国之心却是毋庸置疑的,眼下各位大人前来相投,可见剿灭发逆,就在眼前!” “各位大人,蒙皇上信任,圣恩浩荡,授老夫两江总督之责,诚惶诚恐之余,越发感激涕零,定要灭此朝食!”曾国藩正了正面容,“大家或许也知道,如今洋人已经攻占了广州,说不得要北上继续骚扰京畿,若万一有不忍言之事,咱们江南这边将又不是军机处拨银子的第一优先了。” “为今之计,只有死命缠住发逆,将发逆的威胁控制在江宁一带,不许让猛虎出了笼子,如此,皇上和军机们能一心对付洋人,咱们也能慢慢耗死发逆!” “谨遵大帅军令!” 众将轰然应是,就在此时,帐外一个亲兵进了来,单膝跪下,呈上一封书信,“大帅,江苏急报!” 中军官将那封书信拿到曾国藩面前,曾国前瞧见那血迹斑斑的封皮就知事情大为不妙,稳一稳心神,接过了信,打开一看,曾国藩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帐内众人均看着曾国藩,曾国藩看完了书信,半响才苦涩地说道:“正月初三午时三刻,苏州,陷落了。”(未完待续。。) ps: 苏州陷落,江南膏腴之地开始沦陷。   ☆、二十九、东征苏福(上) 太平军甚至不过春节,腊月二十四日,在天父生日的当天,从香港回来的洪仁轩立刻受到了洪秀全的热情欢迎,交谈一番,便即刻被封为“干王”,并让其参与朝政,洪秀全自宠臣蒙承恩死后,丝毫不相信忠英二王,两人只有在军事上大展拳脚,而在政治上,全部被洪秀全一手把握,洪秀全素无才干,只有装神弄鬼,太平天国在军事上如日中天,但是在政事上却是一塌糊涂,正好自己的本家兄弟远道归来,洪秀全别人不信,倒是极为相信自己的亲眷,在二十五日,北京城里过小年的这一天,御前就召开了军事的会议,决定下一步的军事策略。 洪仁玕、陈玉成、李秀成、李世贤、杨辅清、刘官芳等在天京朝贺天王,庆贺解围作战的胜利,并商议下一步进兵之策。陈玉成主张救援安徽。李世贤主张南取闽浙。 洪仁玕和李秀成则主张先取长江下游,李秀成侃侃而谈,“为今之计,自天京而论,西距川、陕,北距长城,南距云、贵、两粤,俱有五六千里之遥。惟东距苏、杭、上海,不及千里之远。厚薄之势既殊,而乘胜下取,其功易成。一俟下路既得,即取百万买置火轮二十个,沿长江上取。另发兵一支,由南进江西,发兵一支,由北进蕲、黄,合取湖北。则长江两岸俱为我有,则根本可久大矣。” 回顾江南江北两大营的“建立—摧毁—再建立—再摧毁”这一模式,不难发现:天京以东那片土地。是围京清军最理想宿营地,若不将其纳入天朝版图,二破后,清方未尝不能在丹阳重整枪旗,再围天京。当时,张国梁死了,张玉良没死;和春自杀了,何桂清残喘于常州。大营溃卒麕集苏常,复建第三版江南大营实非难事。如此恶性循环,天京解围战了无终期。 围困天京的清兵之所以驱之不散。全在于饷出东南;人贫地瘠的安徽作为天京的供给地。早已难负重担,哪堪与丰饶的苏常相比?换言之,清方若是失去了东南财赋之地,对他们的军政不啻于一个重大打击。 原来历史之中李秀成攻破江南大营之后。即刻挥师南下。数日之间连克丹阳、句容、常州、无锡、苏州。江南富户无一脱逃,如今亏得张国梁等人阻了一阻,江南富户十之**早已逃得精光。江南一亩上好的水田已经跌到没人要的价钱了。 在咸丰八年年初一的时候,李秀成率领两万人马经过原本早已攻占的常州,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年初二晚上天刚刚黑,就顺风顺水抵达了苏州城。 江苏巡抚徐有壬正和署理按察使朱均登上了苏州城头,瞭望军情,瞧见外面生火做饭的太平军,徐有壬默默地数了燃起的灶火,心好像就提到了嗓子眼,转过头,对着同样脸色苍白的朱均开口道:“发逆的大军大约在二万人之数。”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苏州虽是大城,可到底没有多说绿营八旗,就靠着抚台召集的几千团练恐怕不济事啊。”朱均满头大汗,跺脚直跳。 “臬台勿慌,张玉良所部还在寒山上驻扎,虽然发逆气焰滔天,可咱们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徐有壬宽慰朱钧。 “可是抚台大人,这张玉良原本就是败军之将,何谈其勇?”朱钧倒不是十分乐观,“要知道,张玉良原来就在江南大营被李秀成打败的,如今,想着他再奋力厮杀?下官实在是有些担心。” 徐有壬皱起了眉头,朱钧的话正说中了自己的心事,这也是自己所担心的,抬头望着寒山寺的方向,暮色中的寒山寺只有一个高耸的塔影留在天际,似乎只有一点半点的灯火之光在寒山寺中闪烁,徐有壬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时候,就算熄灯以避免发逆找准目标攻击,也总要生火做饭吧?徐有壬想到刚才朱钧的话,不由得脸色大变,这不会是? 朱钧看见巡抚的脸色不太对劲,朝着巡抚的视线望去,瞧见了寒山寺那边漆黑一片,连忙叫上自己的亲兵,“快快,你去寒山寺看看,张将军那边怎么了?” 那个亲兵有些胆怯,叫了一下“大人?” “你怕什么!这时候发逆正在生火做饭,无暇攻城,从南门出,快去!”朱钧呵斥道。 徐有壬的头发有些花白,几根白发伴着北风吹了起来,徐有壬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咱们苏州城自己先守好,不能乱了心思,臬台,咱们一同去巡城!” 朱钧苦笑起来,“大人,这苏州城还有什么好巡的,富户们早就人去楼空了,若不是守土有责,咱们也该学着何总督大人他们那样,往南边逃去的。” “吾等封疆大吏,守土有责,岂能弃城而逃!”徐有壬目光炯炯,“何况,苏州城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富户们走了最好,传本官的令,把他们园子的山石梁木都拆掉防城!” “喳!” 李秀成用完了晚饭,晚饭是丹阳出的御稻田的碧粳米,自从天京之围被打破,又连续南下攻城略地,江南稻米之乡尽为天国所有,不仅天京城中粮食用度宽泛了起来,连李秀成这样的大军在外,都是就地取食,粮食充裕无比。这也是李秀成建议攻打苏常一带被洪秀全批准的原因。 李世贤是李秀成的族弟,虽然他的目标是去浙江,但目前还在李秀成的军中,李世贤朝着李秀成说道:“忠王,为何不一鼓作气,今夜就攻下苏州城。” 李秀成摆摆手,“无需如此匆忙,大军远道而来,原本就是疲倦,今日先休息好,胞弟你安排好守夜的兄弟,清妖不敢来夜袭,但小心使得万年船,做好防备总没错。” “是。”李世贤拱手称是。 “还要注意寒山寺的张玉良,倒是一员虎将,”李秀成喝了口茶,黄巾金冠之下的双眼光芒四射,“也不惧他,且等明日,就有人给本王送上这苏州的城门!”(未完待续。。)   ☆、二十九、东征苏福(中) “哦?”李世贤颇有兴趣地追问,“大王在城中有埋伏?” 李秀成不置可否,哈哈大笑,“哈哈哈,胞弟你且看明日吧。”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寒山寺在苏州城西阊门外十里路的枫桥镇上,建于六朝时间的梁代天监年间,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唐代贞观年间,传说当时的名僧寒山和拾得曾由天台山来此主持,故改名寒山寺,唐代诗人张继题了《枫桥夜泊》之后,寒山寺就天下闻名,不遑金山寺多让。 自从张玉良驻扎寒山寺之后,方丈就把自己的禅院让了出来,径直只在观音殿参禅念佛,这日的夜半时分,仿佛已经二更天,方丈已然还没有休息,打坐在蒲团之上,手里拈着佛珠,嘴里念着经,供桌上的檀香燃起的青烟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直线。 夜半静谧之中,哗的一声,观音殿的殿门被用力地推开,一个小沙弥跌跌撞撞地进来,满头大汗,神色惶恐,看到方丈,上前跪在方丈身后,颤声说道:“方丈,官兵,官兵,刚才全部撤退了!” 室外的冷风呜呜地吹了进来,把檀香上升起的青烟吹得不见踪影,老方丈长叹一声,“哎,我就知道,这些大头兵靠不住,”方丈合十朝着端坐莲台之上低眉顺目的白衣大士行礼,“南无阿弥陀佛!” 小沙弥也跟着行礼,“方丈。咱们可怎么办?那些逆贼看见出家人第一个就要杀的!不如咱们逃走吧!” “逃?往哪里逃?世间之大,没有一处是净土,我佛慈悲啊……”方丈站了起来,黄色的僧衣直裰不染灰尘,“前几日我在佛前起了一课,卦象乃是蹇卦,水山蹇,险阻在前,我犹不死心,又起了一课。乃是涣卦。风水涣,拯救涣散,均是易经中的下下签,”方丈给佛前的长明灯拨了拨灯芯。那灯芯在风中飘摇。险些要被风吹灭。“可见本寺的大难就在眼前了。” “那怎么办?方丈,您一定有办法救咱们的,咱们寺里可是有好几百号人呢。” 那个小沙弥拉着方丈的袖子。苦苦哀求,“您和菩萨说啊,菩萨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吗?您和菩萨说,把咱们都运到南海普陀山去不就得了?” “痴儿,”方丈摇了摇头,抚摸着小沙弥的青皮脑袋,“如今谁都救不了我们了,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你听着,我以寒山寺第三十六任主持的身份,命令你带着我的度牒和寒山寺的地契,连夜出发,去松江,去上海,等到江南平定,发逆被朝廷的部队荡平,你寻到时机再来重建寒山寺,”方丈从案上拿出一个包裹,交给了小沙弥,“快去快去!” 小沙弥懵懂含泪跪下磕头,接过方丈手里的包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观音殿,殿前的长明灯终于被冷风吹灭,殿内一片漆黑,方丈长吁一口气,走出了殿门,对着外面惶恐不安的僧人们冷然开口,“拿棍子,咱们和那些叛逆拼了。” “方丈,”一个中年僧人迟疑地开口。 “有慈悲菩萨普度众生,亦有怒目金刚扫荡群邪,整日里打坐念经吃素不杀生,如今也该学一学护法金刚的本事了!”方丈从低眉善目的垂垂老者变成一个气宇轩昂斗士,丝毫不弱于寻常武将,“敲钟,全寺的小沙弥都送出去,让他们自求多福,咱们,”双眉竖了起来,环视群僧,“咱们和长毛贼拼了!” 钟声当当当响起,殿前众僧齐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李秀成在睡梦中听到了当当当的钟声,翻了个身子,稍微清醒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叫亲兵,“哪里来的钟声?” 亲兵出去了一会,又进帐来报,这时候李秀成已经穿好盔甲,“忠王千岁,是寒山寺方向传来的钟声,李将军派了一队兄弟去打探,发现原本驻扎在寒山寺的清妖趁着夜色偷偷溜走了,李将军请忠王示下,要不要继续追?” 李秀成哑然失笑,原来是自己过度紧张了,“罢了,张玉良已经胆碎,想必也不敢玩什么反攻,晚上看不清,叫李将军回来吧。”李秀成解开了扣子,“如今城外的依仗去了,城里的人也该死心,不要再和天国对抗了,”翻身躺下,“你也去休息吧,今夜在这里先受累一夜,明日就带你进苏州城潇洒!” “是。” 徐有壬的脸色苍白,跌坐在了太师椅上,地上的亲兵满脸汗水,室内孤灯如豆,寒山寺的钟声悠扬地响起,让江苏巡抚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血越来越冷。 那个亲兵瘫跪在地上等着徐有壬发话,过了许久,徐有壬长叹一声,“你去请朱臬台过来。” 等到朱均匆匆赶到之后,徐有壬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原状,见到朱均已经穿戴好了整副朝服衣冠,不由得微微惊讶,随即也不发问,只是直接告诉了朱均这个坏消息:“张玉良悄悄走了!” 朱均愕然,却也没有过多惊讶,“下官这张嘴还真是灵啊,”朱均对着徐有壬苦笑道:“那眼下可就没有援兵,只能靠咱们苏州自己了。” “正是如此,”徐有壬点点头,“请臬台过来,是想请臬台坐镇城中,明日我就亲上城头督阵。” “应当效命,”朱均拱手应下,城外的钟声终于停了下来,“反正夜里也睡不着,大人把湖州家中带来的好酒拿出来请下官喝一杯吧,往日不得喝,今个是要好好尝尝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还有心情喝酒,”徐有壬苦笑,挥手让老仆去布置酒和吃食,“不过也好,过了今日,谁知道日后什么时候喝的到咯。” 老仆送上来湖州的三白酒和一碟虾干,两个人碰了个杯,徐有壬饮尽杯中酒,满足地喟叹一声,“呼,到底是家乡的酒最是解馋,”又请朱均用湖州带来的白虾干,两人无言喝了几杯,徐有壬复又说道,“老弟,我们是封疆大吏,一省高官,深受皇恩,自然守土有责,要与城偕亡,,只是我们的家人,却是无需捐躯赴国难啊,可怜我的一双儿女,女儿如今才五岁,哎......” 朱均再也忍不住,偏过头,眼中滑下两行清泪来。(未完待续。。)   ☆、二十九、东征苏福(下) 李秀成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打了套拳,神采奕奕地巡视太平军阵地,用了早饭之后,亲兵来报,“阊门上挂了一条红色的布条。”李秀成大喜,“不枉费本王等了一日,看来苏州城今日可下!诸军收拾好,随时攻城!” “是!” 徐有壬和朱均两人一夜未睡,就这样枯坐到了鸡鸣时分,徐有壬转身进内,不一会,换了官服出来,拱手和朱均说道:“城内平安就交给你了。” “抚台请自去。”朱均也起身拱手。“只要下官在一日,苏州城自然平安一日。” 徐有壬点点头,簇拥着亲随出门,走到巡抚行辕,徐有壬翻身上马,准备到苏州的每个城门巡视一番,到了阊门前头,徐有壬下马,准备上城头瞧瞧,刚刚走进女墙边上的小巷子里,一队绿营清兵就朝着徐有壬一行人走来,零零散散,等到那伙人瞧见了巡抚的旗帜也不跪下回避,还径直走来,徐有壬的巡标觉得不对劲,大喝:“什么人,看到巡抚大人还不跪下行礼!” “动手!”一声低沉的声音从那伙绿营之中响起,绿营兵纷纷从腰间抽出武器,对着毫无防备的巡标大肆厮杀起来,噗噗是刀看到骨头和肉的声音,徐有壬突遭变故,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随即冷静下来,“慌什么,这些是奸细,杀了本官重重有赏!” 措不及防的巡标亲兵来不及抵挡,让几个人杀到了徐有壬前面。一个粗鲁的汉子狞笑地一刀挥上徐有壬的头部,被边上的巡标亲兵拼死一挡,这才让刀势偏了一偏,把徐有壬的顶戴砍落,连带地削去了一块头皮和几缕头发。 徐有壬血流满面,来不及抹去血迹,身边的巡标已经被砍翻在地,徐有壬临死不惧。朝着挥刀砍向自己的太平军内应怒喝道:“奸贼!卖城给发逆,城中父老不会放过你们的!” “报,阊门已经打开,请千岁示下!” “好!”在闭目养神的李秀成一跃而起,哈哈大笑,“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得苏州大城,实在是赏心悦事也!速速进城,我怕那些内应支撑不了多久!”亏得自己在二破江南大营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派遣人进入江南各城,之前气势如虹。无需攻城便已经弃城逃往,如今留的后手终于在这姑苏城下用上了! 朱均走出了巡抚衙门,这时候街上已经乱糟糟。人们惊慌手足无措地四处奔跑。除了自己的亲兵,再也没有人注意站在巡抚大门口的按察使大人,朱均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对着边上的亲随说道,“你们都散了吧。这时候出城还来得及。” “大人!”侍卫长跪下,“跟着属下一起走吧!” “糊涂,本官乃是一省臬台,如何能做这弃城之事,快走!”朱均转过头。用力地关上巡抚衙门的大门,往着花厅去了。 那些侍卫拿眼瞧着侍卫长。侍卫长咬了咬牙,一跺脚,“走,把大人的女儿带上,我们杀出去!” 花厅上雕梁画栋,孤零零地只有一条随风摆动的白绫,朱均踩上了圆凳,把白绫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死结,闭上了眼睛,双脚轻轻一蹬,整个身子就挂在了半空中,把自己应尽的责任尽到了。 咸丰八年正月初三日,李秀成利用内应在阊门伏击江苏巡抚徐有壬,徐有壬至死大骂不绝,随即献出城门,李秀成攻陷苏州,署理按察使朱均自尽殉国,其女不知所踪,徐有壬妾遇难,子殉国。 曾国藩木着脸,在帐中默然不语,“本官刚刚上任,就有一座大城陷落,自然是本督这个两江总督失职,等会我会写折子和皇上请罪。” “大人刚刚上任才不足半月,这苏州城之事怎么能和大人相干?”胡林翼劝慰道。 曾国藩缓缓摇了摇头,“本官自然有应尽之责,不过咱们也不能再如此等下去了!”如今趁着发逆主力均在东边——陈玉成也在攻打扬州,“传本官的令,王锦绣!” 安徽提督站了起来,拱手听命,“末将在!” “命你率领本部,沿江北而上,二月之前务必要到江浦!” “喳!” 曾国藩站了起来,“荣禄、曾国荃!” “末将在!”两人出列。 “你二人江南一线出军,沿当涂,升阳,溧水一带,扫清江宁城外围,不拘泥于一城之失,定要杀的发逆心惊胆寒!” “喳!” “彭玉麟!” “末将在!”如今的长江水师总兵,彭玉麟出列听命。 “你率水师,沿江而下,见船就烧,见舟就炮轰,我要发逆片甲下不了长江!” “喳!” “胡林翼,本官命你绸缪军中粮草,支付大军之需!” “此外本官还要行文命左宗棠李鸿章分别解苏杭之厄,若是事成,本官会向皇上请赏!”曾国藩这时候终于有了第一封疆大吏威风凛凛的气派,只见他刷的站了起来,目光炯炯,“本座要让发逆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正月初九日,李秀成率领精锐悄然南下,试图偷袭杭州,不曾想被驻扎杭州的左宗棠提前发现,左宗棠率领楚军牢牢守住杭州,李秀成攻打三日无果,调转马头,攻占嘉兴府,至此,杭州以北,江宁以南,除了上海之外,尽数为太平天国所有,洪秀全大喜过望,亲自写下天王诗褒奖忠王李秀成,并在江南之地设立“苏福省”,省治苏州,由李秀成管辖。 杏贞在养心殿和皇帝看到了苏州沦陷的消息,原本淡然的心里,也不由得恼怒起来,这太平军特么的也太生猛了,还是攻下了苏州,明摆着欺负江南无兵么,还好左宗棠给力,挡住了李秀成的攻势,保下了杭州,要是苏杭两地都失去,就算曾国藩才当上两江总督,这烂账算不到他头上,他也不得不引咎辞职,为苏杭两地沦陷负责。 “好一个无能的张玉良!”皇帝被这些年的坏消息弄得麻木了,可看到苏州沦陷,还是忍不住跳脚起来,在养心殿里来回踱步,“传旨,罢了张玉良的提督,让他滚回家吃自己去!”咸丰皇帝又想了一想,“不,抹了他的提督,给他守备,让他继续在军前效力!” 皇帝坐到了炕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曾国藩的请罪折子也就罢了,他也是刚上任,无需对着苏州负责,不过申饬还是要的!皇后你无妨措辞严厉些,朕听曾国藩的折子里说他的进军调度,甚好,如此两江浙闽一盘棋,不怕发逆不败!” 杏贞点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粮饷又要流水般地出去了。” “这也无法,幸好之前肃顺的意思,再让皇后你修改了一番,发了新币,如今国库倒是还好,肃顺又说要少发八旗的丁银,原先我怕八旗议论纷纷,眼下也顾不了这许多,只能饮鸩止渴了,”这时候杨庆喜进来打千,“万岁爷,军机们都到了。” “肃顺可否来了?” “也来了,一同等着叫起呢。” “叫他进来!”皇帝对着杏贞说道,“如今就先开起来吧,”杏贞给皇帝整了整衣服,又帮着皇帝按了按太阳穴,咸丰满足地长叹,“若是小事皇后你办了也就罢了,这等大事,朕不和肃顺商议过,总是不放心,皇上若是男子便好了,”咸丰笑道,“那你便可去前殿和他们议事,朕愈发轻松自在了。” 杏贞笑了笑,“皇上就爱说笑,臣妾怎么能面见军机大臣,那皇上叫起吧,臣妾先把无关紧要的折子批了,在这里等着皇上。” “好,”皇帝握了握杏贞的柔荑,“且等着朕。”杨庆喜掀开帘子,皇帝走到了正殿叫军机大臣议事了。 杏贞突然想到,忘了问皇帝,僧格林沁是如何在天津布的防,不过想到过些日子武云迪要入宫朝见云嫔,也就罢了,到时候问武云迪自然也就知道了,如今帆儿在自己边上,武云迪不敢不说的。   ☆、三十、柏贵委员(上) 二月的广州,已经失去了旧年被英法夷攻破的惨淡景象,这里是广州外城,因地近码头,自然形成横亘东西弯弯曲曲一条长街。将近二月二,正是龙抬头的日子,各店铺小吃都收摊了,家家房檐下吊着腊肉,馒头铺蒸的雪白点洋红的盘龙馒头一格一格叠得老高,家家户户捣杵似的传出打糕的声音,烧松盆、燃香,满街弥漫着的酒香肉香檀松香交织在一处……若不留心各家院中略显红瘦绿稀的棕榈、芭蕉、香蕉、美人蕉,挂在门首的冬青柏枝间夹着各色玫瑰月季西着莲,这里的年景和直隶山东也相去不远,只是透过被雨打得湿重的垂柳掩映、西边远处灰蒙蒙死气沉沉的教堂上矗着的十字架和黯黑的雪松林,带着几分诡异的异国情调。满街乌烟瘴气中零星煤球炉中,匆匆走着面目木然的人们,成群结队的叫花子打着莲花落,有的扮了女鬼,有的扮了灶公、灶婆、钟馗、财神……手掣竹技木锏沿门乞钱,口中齐叫: 残领破帽旧衣裳,万两黄金进士香。 宝剑新磨堪驱鬼,护国保家祝安康。 主人家不耐聒噪,隔门一把制钱撒出去,牛鬼蛇神们便欢呼雀跃而去,一群总角小童子起着哄尾随着。 那个人家里的女主人不满地瞪了一眼撒钱的男主人,“老爷,如今光景不同,花钱不能大手大脚的咯。” “我岂能不知,”那个男主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只是这些小孩在这里聒噪,我心里实在是难受,给几个钱打发了事。” 女主人侧着耳朵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那些洋人实在是可恼,霸占了咱们大清朝的广州城不说,那些妇人还实在不要脸,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女主人啐了一口,“真是伤风败俗!” “这就罢了。整日里在城里耀武扬威。什么时候朝廷的大军才能过来?”男主人明显是读过几年书的,对政事还算知晓,“也不要僧王南下,只要两江总督的兵分一派下来就能解决这些鬼夷了!” “罢了。”女主人不懂这些。“如今广州城里就是多了碍眼的洋人。别的倒是没什么变化,这柏总督爷爷不是还在吗,大事自然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只要过好自己个的日子就罢了,要是朝廷的大军过来攻打,咱们又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这话也是。” “当家的,你要不要去十三行寻摸个差事?听邻居的阿泽媳妇说,那边在招账房先生呢。” “哼,我辈读书人岂能为蛮夷做事,”男主人十分地不满,冷哼了一声。 “别犯倔了,老爷。”女主人放缓了语气,柔声劝说,“如今什么世道,就算是柏总督不也要听洋人的!咱们也不丢人!” 男主人沉吟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缓,似乎心动了,“那且等等看吧。” 十里之外的两广总督府,原来高耸的“叶”字旗帜,被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红色和蓝色纵横交错的英国人旗帜,广州人不认识是英国的国旗,只把唤作“米字旗”,门前原来留着鞭子的督标也换成了金发碧眼的洋人,原本就是威严甚重因此门前无人走动的总督府,更是人烟罕至了,有孩子的人都抱着孩子宁愿绕道,“那些洋鬼子可是会生吃小孩子心的!” 一个八抬绿呢大轿慢慢地从转角处转出来,缓缓到了总督府大门前停下,几个轿夫战战兢兢地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站在门口的洋人,轿子内出来了一个穿着仙鹤补服的老年男子,约莫六十多岁,大饼脸,小眼睛,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他下了轿子,满脸堆笑地对着台阶上的几个带着红色高帽的英国兵讪笑着,守着总督门口的几个英军士兵,看不明白来着一行人的意思,拿住火枪指着台阶下的一行人,穿着仙鹤补服的官员边上的通译连忙出来,摆着手用英语解释,“别激动,我们总督大人是前来求见巴夏礼先生的。” 为首的英军士兵傲慢地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禀告巴夏礼先生,”瞧见那个官员想走上台阶,“停下,不许再往前!”看到那个官员讪讪地停下脚,这才如同骄傲的公鸡一般转过身子,进入总督府禀告巴夏礼去了。 那个通译瞧见自己的大人脸上红一道青一道,正在尴尬,连忙朝着大门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帮着自家大人解围,“什么狗日的玩意东西!不过是我们总督大人大度,把总督行辕让了出来,给这些夷人住,如今倒是和主人摆起架子了起来!” “好了,”那个被通译称作“总督”的官员终于缓和了脸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咱们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自然不需要和这些,”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还偷偷瞥了一眼台阶上的英军,“和这些蛮夷计较。” 那个通译的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两人在两广总督府前等了一会,那个进去通传的英军士兵出来,懒洋洋地指着两个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通译侧耳听完,弯着腰和那官员说道,“总督大人,巴夏礼先生现在让咱们进去。” “好。”那个官员正了正衣冠,连同通译进入了两广总督府,原来的两广总督叶名琛素来喜爱江南园林,行辕之中的假山、梅树堪称广州一绝,如今的梅树已经被巴夏礼下令砍断,种上了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西方园艺数目,假山也被捣毁,按上了一个巴洛克风格的亭子。那官员无暇去悲风伤月,一心想着等会见到巴夏礼要如何措辞,如此绕了几个厅堂,到了巴夏礼的住所,那官员抬头一看,原来是叶名琛以前的签押房。 通译和守在门口的英军说了几句话,带着自家的大人进了签押房,只见当庭坐在罗汉床上的满脸络腮胡,拿着一杯红酒正在低头浅尝的淡黄褐色头发英国男子,便是攻下广州城,威名赫赫的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 巴夏礼身材中等,面容白皙而微微偏黄,淡黄色的头发,留着沙色柔润的小胡子,真是仪表堂堂,但是,他的鼻子和嘴部却使人感到他的行为有些神经质,而不具有一种决断的性格,巴夏礼饮了一口红酒,对着那官员的拱手行礼不以为意,点点头,“柏总督大人,这时候来在下这里,有何贵干?”巴夏礼久呆中国,说的颇为流利的中国话,只是带着一点点的广东腔。 被巴夏礼称为“柏总督”的正是叶名琛被朝廷革职之后署理两广总督的原广东巡抚柏贵,柏贵字雨田,蒙古正黄旗人,额哲忒氏。嘉庆二十四年中举,曾任甘肃陇西,广东普宁、龙门、东莞等县知县,南雄直隶州知州,河南巡抚。咸丰三年初,授广东巡抚,疏请雇用广州红单商船充实水师,并购买多尊外国火炮运往水师各营,以镇压太平军。 柏贵恭敬地站在地上,丝毫不为巴夏礼的无礼而在意,“巴夏礼大人,下官这次来,是送来了要布告广州老百姓的行文,请大人检阅。” 巴夏礼点了点头,柏贵见状连忙从马蹄袖子里抽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双手奉给了高踞于上的巴夏礼,巴夏礼接过了那张纸,又指了指站在柏贵边上的通译,“下流的黄皮猴子,你过来给我翻译一下。”(未完待续。。) ps: 月票呢。。。。。   ☆、三十、柏贵委员(下) 那个通译含恨上前,吭哧吭哧地将布告翻译给巴夏礼听 ,巴夏礼不耐烦地听完,一把夺过通译手里的布告,揉成了一团,丢在了柏贵的脚下,“这是什么破玩意!这样的布告不符合大英帝国的利益,坦率地讲,我和法兰西的代表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布告出现在广州城的大街小巷的。” 柏贵低头瞧了瞧丢在地上被揉成一团的布告,不敢啃声,等到巴夏礼说完,这才再次拱手行礼道:“大人请勿动怒,若是不合适,下官再回去改好便是,切勿动怒,那巴夏礼大人的意思是?”态度之卑微,身段之低下,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天南封疆一品大吏的身份了。 巴夏礼满意地偷窥着柏贵的姿态,虽然自己装出了那么不绅士的样子来接待这大清国的总督,可这个两广总督完全不似他的前任叶名琛那么又臭又硬,亲切地很嘛,想必自己接下来的意思,柏贵总督大人也能很好的领会了吧?想到此处,巴夏礼险些笑出了声,转眼看到柏贵正谦卑地瞧着自己,巴夏礼清了清嗓子掩饰一下,“关于给广州城居民的布告,我这里已经给总督你准备好了,”巴夏礼放下盛满鲜血一般红葡萄酒的酒杯,在边上拿起了一个册子,“总督大人你拿回去再抄一遍,盖上你的大印贴出去就好。” 柏贵接过了那个册子,翻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腿软地就要倒下去! 柏贵失魂落魄地走出原本应该是自己住所的两广总督行辕。边上那个通译满脸大汗地扶着柏贵出了大门,连忙招呼轿夫“快快快,回府,大人身子不爽利。” 轿夫连忙抬起轿子,摇摇摆摆地把署理两广总督、从一品大员柏贵大人迅速地送回自己原来的巡抚府邸。 那个通译扶着轿子疾步往前,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轿子里面的动静,过了半响,轿子里传出来了一声长叹声。那个通译连忙靠近轿帘,低声说道,“大人?” “你去请广州将军过来。”柏贵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喳。” 柏贵被亲随扶到巡抚后衙的花厅里坐下,才喝了一口甜汤,外头就奔进来了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带着*帽,穿着红褐色的长褂,边上服侍的丫鬟连忙屈膝行礼,并叫道:“将军大人万福。” 那个干瘦的中年人到了柏贵跟前。拱手行礼,柏贵拿着碗正在发呆,被这个人的行礼惊醒。便放下碗。点点头,挥手让他坐下,待到丫鬟奉上了甜汤,柏贵开口让佣人们退下,这才对着和自己一同还留在广州城之中的穆克德讷苦笑地说道,“年兄。如今咱们的祸事来了。” 穆克德讷和柏贵应该调换一下,这样干瘦满脸皱纹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老头子,居然是掌管省府一城武力起居八座的满洲将军。 “巴夏礼说要成立一个治安委员会,”柏贵把袖子里的册子拿出来递给了穆克德讷。整个人瘫倒在黄花梨的官帽椅靠背上,“英国人命老夫进入这个所谓的治安委员会。担任其中的委员之一。” 穆克德讷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原本甘甜爽口的荔枝陈皮炖银耳甜汤在口中变得苦涩无比,他艰难地抬起头,望着充满着颓废衰败气息的柏贵,“大人,这事咱们可不能做啊。广州失陷,犹可说是叶名琛他老顽固,处理不当,反正他也被英国人押到澳门去,没有对证,将来官司打到军机去,也是不惧。”英国人极为厌恶叶名琛的高傲态度,攻打广州之后,便将叶名琛俘获至澳门,严加看管,穆克德讷放下甜汤,才二月,他的额头就已经冒出密密的细汗,继续说道,“可若是大人您进了这英国人搞的委员会,这可实在是,实在是……”穆克德讷说了几个实在是,到底说不出来实在是什么。 “这些无礼的英国人,不仅将皇上和军机下达的旨意一并先收走,还要老夫将折子上奏之前都要进行审阅,”穆克德讷悚然而惊,这岂不是私通外国的叛国之臣了?皇帝的命令,广州的变化,尽在英国人的掌握之中,自己虽然是同柏贵一同投降了英人,廉耻已然荡然无存,到底也不想再做里通外国、侵害朝廷的事情,想到此处,穆克德讷脸上的冷汗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有辱斯文?”柏贵无奈地接了穆克德讷的话头,在柏贵看来,接受英国人在广州的管理,甚至说参与英国人在广州的管理,大不了只是有辱斯文而已。柏贵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皇帝的诏令和自己上奏的折子要预先被巴夏礼审阅,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也就是一小部分人知道的事儿,远称不上众人皆知,可若是接受了拔下来组建联军委员会的要求——布告全城,这岂不是贻笑天下?说自己这个学富五车的进士接受蛮夷的指挥。可若是布告一出,天下人皆知自己摇头摆尾居于洋人之下,供洋人驱策,这面子可丢的大发了。 穆克德讷长吁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嘴里残留的甜汤又甜蜜了起来,自己不用参加这劳什子的委员会,想必日后北京算账起来也算不到头上,就算总督和自己能在广州城一手遮天,闭塞消息,可还有郭嵩焘在佛山虎视眈眈呢,这买卖不划算。 柏贵瞧了一眼突然放松下来,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的穆克德讷,心里涌起一阵恶作剧的心情,“巴夏礼那厮说你也要进这个委员会,要仰仗穆大人你手里的精兵来维持地方治安,弹压民乱呢。” 穆克德讷闻言身子巨震,抖动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咸丰八年,二月初三,广州城贴出布告,巴夏礼联合法国领事,署理两广总督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等人一共在广州城成立“联军治安委员会”,此事开启了近代中国官员投降外敌的先河。 日后执掌中国税务总司长达几十年之久的赫德就在联军攻占广州之后来到五羊城,咸丰八年二月六日,赫德进入围城。当晚,“广州总督”巴夏礼为他设宴接风。、巴夏礼极具办事能力,但性格暴躁,不时会做出一些失常的举动。譬如,与联军紧密合作的中方人员,除了柏贵、穆克德讷,就属怡和行的伍崇曜了,巴夏礼却在一次会议上狠狠抽了伍崇曜的耳光。这不仅令柏贵诸人有兔死狐悲之感,也让包括赫德在内的外邦人士深感遗憾。随后,赫德见到了总督与将军。将军穆克德讷 “他是个最无关紧要的人物”。二月十八日,穆克德讷对联军两位司令官进行“礼节性拜访”,会见完毕,赫德请他摄影留念,“鞑靼将军和他的扈从们看到照相机,似乎有些怀疑,但他还是勇敢地坐在那里,尽量做出庄重的样子”。巡抚柏贵“自幼在首都生活,言谈举止皆合乎宫廷中的礼仪规范”,“为人精明强干,外貌坚强果断”,“一见而知,他在任何方面都比那位武职官员(穆克德讷)高超得多”。只是,在赫德看来,柏贵仍不够“精明”,至少,他不擅说谎,偶一尝试,立即为人识破。 三月十五日下午,赫德作为柯露辉与马殿邦两位委员的翻译,随同拜访柏贵。柏贵提出,他想出城拜谒新到不久的钦差黄宗汉,越快越好。为了突显尽早会晤的重要性,柏贵透露了广东官场微妙而复杂的情形。布政使江国霖与按察使周起滨“与他为敌”,“对他毫不尊重,完全无视他现在是钦命署理广东巡抚”,甚至番禺、南海二县的知县也不尊重他,未经请示,便擅离治所,去佛山联络“乱党”———是的,柏贵此时不得不称义军为乱党。柏贵深恐这些人与钦差见了面,会说动钦差“参加反英与反柏贵集团”,因此他不得不“棋先一着”,尽快向钦差“陈情”,希望能将钦差拉到“中外和好”阵营这一边来。   ☆、三十一、海上苏武(上) 咸丰皇帝刚开始还觉得广州的柏贵等人和洋人交涉的不错,至少洋人目前没有北上的行迹,自己在养心殿里还能睡的安稳,除了下旨叫柏贵组织团练驱逐英法联军此事被柏贵上奏叫穷无法实施之外,别的事宜咸丰还是相当满意的,不止一次地对着皇后说起过,“这柏贵难得是旗人里的干将,世人皆知洋人难惹,他到底把在广州城的洋人安抚的极好,听折子上说,地方受到的流毒也不算甚,可见他的能力还是尽有的。” 杏贞虽然没接触过几个官员,但是按照后世的经验,对于官员欺上瞒下的套路知之甚多,谁知道实际情况如何?咸丰皇帝兴致勃勃地要把柏贵的署理两广总督转正,杏贞眼珠子一转,含笑说道,“皇上何需着急,臣妾觉得柏贵这个署理还是暂时就这么当着就好。” “哦?”皇帝放下了朱笔,抬头瞧着端坐在对面的杏贞说道,“皇后的意思是?” “这几日在京中有人传言,”杏贞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主要是几个南边的商人带来的消息,那些穷酸秀才传的特别厉害,说是柏贵在广州,”杏贞看了一眼皇帝,“在广州行的是张邦昌、刘豫之事......” 这可算是诛心之论了,公元一一二七年三月七日,金国册立原北宋太宰张邦昌为皇帝,国号“大楚”,定都金陵,并与金国以黄河故道为界,史称“伪楚”。 公元一一三零年七月。金朝册立宋朝降臣、原济南知府刘豫为皇帝,国号“大齐”,定都北京大名府,管辖黄河故道以南的河南、陕西地区,史称“伪齐”。这两个人都是典型的外敌入侵之后建立的伪政权。 皇帝这时候显然忽略了金国和如今的大清都是出自女真族的事实,重重地一拍桌子,震的边上服饰的小太监们连忙低下了头,把身子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巴不得皇帝发现不了自己。 “这话可是真的?”咸丰厉声问道。 “目前尚不清楚,皇上别动怒。那郭嵩焘可是肃顺亲点去广州的。他眼下在佛山,这几日请安的折子应该也要到了,皆听则明,皇上何不等上几日瞧瞧郭嵩焘的说法?” “唔。”皇帝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朕已经让僧王先去天津布防,如此若是英法联军北上,想必咱们也不会手足无措。” 如今的大清国正是左右摇摆的时候。一方面企图幻想外国侵略者良心发现,能大度地放中国人一马;另外一方面还顽固地保持着天朝上国的架势,外国人稍微一挑衅便是暴跳如雷,认为丢了泱泱中央之国的体面,要不计成本的予以打击,但是稍微一受挫,又立马软了下来,又在幻想国际友人的调解,或者是割地赔款来了事,这个左右摇摆、目标不明的政策方向,导致从道光皇帝开始,一直到光绪皇帝,鸦片战争,中法战争,中日战争,八国联军战争,无一不是如此,现是硬着腰板做出死战的架势,但凡稍微一受挫,便是颓废到底,再做出那样割地赔款的无能模样,清朝在历朝历代之中被人诟病最深,就是源于这点,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想到原来的总督,咸丰皇帝又郁闷了起来,“外头也说着叶名琛的光辉事迹,说他是六不总督!朕素来到底还是仰仗着他的,没想到如今诸多事情传来,是如此的不堪。” 第二次鸦片战争开始后,叶名琛一方面表现得非常镇定。当英军三艘军舰越过虎门、攻占广州东郊的猎德等炮台时,叶名琛正在阅看武乡试。他闻讯后微笑着说:“必无事,日暮自走耳。”次日,英军攻占省城对岸河南凤凰冈等处炮台,叶名琛闻报后仍不动声色,继续阅看武乡试的马箭比武,断言十五日无事。叶名琛的镇定,首先来自他的巫术活动。原来他在总督衙门里建了一个“长春仙馆”,里面祭祀吕洞宾、李太白二仙,一切军机进止都取决于占语。其过十五日无事,就是两个大仙告知的。 但是,另一方面,叶名琛还是作了积极迎战准备的。除了发布告示悬赏杀敌外,他还下令整备团练两万余人。各地民团积极响应,“城厢内外,各榜长红,约剿杀外人,同仇敌忾”。广东水师也发动了袭击。 如此看来,叶名琛得名“六不总督”,实在是冤枉。叶名琛当时能够动用的兵力非常有限,因为南方的绝大部分兵力都被抽调到镇压太平天国的前线去了,英军趁虚而入,动用民团是不得已的办法。在有限的条件下,叶名琛是战了的,只是战而不胜。同时,他拒绝讲和,也无可厚非;如果讲和,无异于投降。因此,他没有和,没有降,也没有逃跑。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是扶乩求仙实在是愚昧至极。叶名琛有着很多的无奈,但何尝不是帝国的无奈呢。在应对外国侵略的问题上,无论主战还是主和的官员,都难以在统治者和外国侵略者之间寻求平衡。咸丰朝的内外形势更为严峻,最高统治者的态度也更加飘忽不定。 “叶名琛糊涂透顶,确实该罚,”杏贞先是摆明了自己的观点,当然该罚,若是众人平时都不修政事,只会扶乩问卦,到了战时只会一死报君王,这些所谓的清官也就是比那些狗官强上一点半点。“不过英人无礼,就算叶名琛有天大的罪行,也轮不到英国人来掠了叶名琛去处置,叶名琛乃是天朝官员,堂堂总督,岂能流落番邦,受外人欺凌?” “皇后说的在理,朕还未发话,轮不到英国人来嚼舌头,”咸丰皇帝心里虽然对着叶名琛极为恼怒,但是杏贞的话挠中了自己的痒痒肉,一通“天朝上国”的话说下来,说的皇帝龙颜颇为喜悦,“定然叫南边的人好好与洋人交涉,叶名琛定然要要回来的。” “皇上圣明。”杏贞恭维了几句话,皇帝恢复了好心情,和杏贞在养心殿里头说好一会子闲话,才准备用午膳,室外原本是莺飞草长的晴天突然就变了天色,淅淅沥沥地春雨就连绵地下了起来。 最近因为英军入侵,皇帝下令减膳,因此午膳之中最名贵的也不过是一味太子参炖雪鸡汤,别的都是家常的菜,不过杏贞尝到了一味用江南的冬笋和口外的口蘑一同烩制的“烩南北”,冬笋爽嫩,口蘑鲜香,两个素食居然烧出了类似肉类的口感,杏贞不由大快朵颐,用了一整碗饭才停下筷子,咸丰最近身子不太爽快,不过瞧见杏贞胃口极好的样子,也备受感染,多用了半碗汤才放下,还对着杏贞笑道,“瞧见皇后在这里用的极香,朕也胃口大开了。” “皇上取笑臣妾,”杏贞有些害羞,“这不是变着法子笑臣妾太能吃了么。” “哪里的话,皇后日后多来陪陪朕,”皇帝摇了摇头,“朕瞧着你陪着朕用膳,朕也能多吃几口。”春来天气巨变,皇帝在冬天失了调养,染上风寒,缠绵病榻十数天,最近才稍微好转,皇帝咳嗽了一声,杨庆喜连忙给皇帝披上大衣,杏贞关切地问要不要宣太医,皇帝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就如此娇贵了,不碍事,不过是下雨的缘故罢了,”杏贞到底不放心,叫杨庆喜连忙升起火笼来。 火笼生起,原本有些阴冷的东暖阁开始温暖起来,皇帝饱餐之余,加上病体困乏,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杏贞给皇帝铺了一床软被,皇帝就坐在炕上倚着靠背打起了盹,杏贞整理了一会折子,把刚才和皇帝商议的事情用朱笔写到折子上,再分批次叫小太监送到内奏事处去,小太监抱着折子,轻手轻脚地退出东暖阁,杏贞稍微有些空暇,喝了口茶,正准备趁着皇帝在打盹,自己出去溜达一圈,刚刚站了起来,没成想就在这时候,小太监捧着一封新到的折子奉到杏贞的面前,杏贞漫不经心地接过折子,打开一看,眼神为之一凝,站在地上许久不说话,杨庆喜窥见皇后的脸色有些起了波澜,连忙上前招呼,“娘娘?” 杏贞回过了神,放下手里的折子,突然觉得室内的火笼点的有些太旺了,热的自己冒汗,脸上的脂粉有些模糊了起来,杏贞缓步走到另外一边,慢慢推醒了皇帝,“皇上,皇上,”咸丰骤然惊醒,睁开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杏贞,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怎么了?皇后。” “郭嵩焘的折子来了,”杏贞把折子递给皇帝,“柏贵,穆克德讷在广州和英国人巴夏礼成立了联军治安委员会,两人在其中担任委员。” 许是还未清醒,皇帝没有动怒,只是情绪有些低落,听到如此坏的消息,也只是冷哼一声,“哼,真是一蟹不如一蟹,这起子奴才委身洋人,还不如叶名琛!”(未完待续。。) ps: 小故事:左宗棠好谋略,崇步诸葛武侯,乃自号“老亮”。麾下有将,心窃慕之,而不敢比肩诸葛,知明初刘基,诸葛之亚也,遂自号“老基”。伯仲之间见基亮,感觉自己萌萌哒,哈哈哈。   ☆、三十一、海上苏武(下) 香港,阴有雨。 香港山岛峙立,若即若离与大陆相连,起伏的山峦峭岩绝壁,从岛西太平山绵延直到岛东的柏架山,仿佛一道翡翠屏风横亘全岛。一带香江碧水幽幽蜿蜒环绕,椰林竹树婆娑掩映……铁锚长索探不到底的深水湾,海天相连幽深黯蓝;金沙碧海波澜涌动的浅水湾,世世代代都是捕鱼采珠的风水宝地。千帆万舸泊港冲海,从这里运出多少丝绸瓷器莞香珍珠玉器,运回多少金银、洋货、洋药,是谁也说不清了。 罂粟花叶名琛都见过,那是多么美的花卉!他弄不明白,就是这种花打败了“抚有万方”的煌煌“天朝”,夺走了世代生息的香港,作为传统的文人,叶名琛实在不知道前因后果,这其中的秘密是太玄奥了。 英军的“无畏号”上,船舷边上,站着一位花白头发的官员,痴痴地对着香港岛贪看不已,边上除了几名穿着马褂的亲随之外,就是围着一圈的带着红帽子的英军士兵,包围着这个中国官员,一半是保护,一半是监视。 这个中国官员正是前两广总督、体仁阁大学士叶名琛,叶名琛久在广州城,也没有能到香港岛上瞧一瞧,如今趁着无畏号停驻香港补给,刚好多看几眼。 “果然是极好的地方,可惜啊,给英国人占了去了。”叶名琛久久不语,香港和澳门不同,是在先帝爷手里条约割出去的,首次割地。首次赔款,那时候叶名琛还未到广东就任。但是已经在京中翰林院供职了,那时候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脑子一热上书要求强硬对外,以致被罚俸,但是从此之后名扬天下。先帝对着自己的文笔也大为激赏,38岁作巡抚,43岁作总督,46岁时便已经官居极品。恍惚过了二十多年,自己又来到了算是发迹的地方。 到底什么原因让自己变成了如今这样圆滑世故的人? 边上一名亲随,是叶名琛从溧水老家带出来的老家人,唤作蓝忠的,似乎从哪里得到了新的消息。原本愁眉苦脸的他变得决绝了起来,走到叶名琛的边上,“老爷,洋人的舰长说,要带咱们去印度。” “印度?那可不是好地方!”边上另一个唤作胡福的亲随大吃一惊,“哪里天气极为炎热——就看船舱里的阿三们就知道!” 蓝忠没有理会胡福的话,只是用眼盯着自家老爷,“老爷。这要是去了印度,可真的没活路了。”蓝忠瞧见叶名琛没有反应,咬一咬牙。不顾主仆位份,走到和叶名琛并排,用手指了指船舷之外碧涛汹涌的零丁洋,“大人!” 胡福瞧见了蓝忠的手势,浑身震了一震,正想上前拦住两人。叶名琛摆了摆手,让胡福别动,转过头朝着蓝忠说道,“老蓝,你的意思我知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叶名琛转身准备走进船舱,边上走过来的英军无畏号指挥官脱帽向叶名琛行礼,叶名琛也脱官帽回礼,“英国人要想带我去印度,那老夫就去印度,去了印度再去英吉利,本官要向英国女王面陈!” 蓝忠呆在当地,傻傻地瞧着叶名琛离去的身影,胡福和几个亲随围上来,七嘴八舌说道,“老蓝你疯了啊,指着海里头,想叫大人做什么!” “就是,大人要是有了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 “都别说了!”蓝忠大喝一声,让亲随们闭嘴,蓝忠咬牙,“大人既然要去英吉利,咱们当然要一力跟随!胡福,咱们的银子还有多少?罢了,不管多少,都去香港岛上买米面去!你也瞧见了,大人是不吃洋人的东西的!此去英国千万里之远,千万不能断了饭食!” 胡福等人来不及继续责骂蓝忠,连忙几个人凑了身上的银子,又央求了通译,等到无畏号停靠港岛的时候,和英国人解释下船买粮食。 清廷幻想依靠广东巡抚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力挽狂澜,任命柏贵暂署两广总督,指示“柏贵等当联络绅民,激其公忿,使之同仇敌忾,将该夷逐出内河,再与讲理。该将军署督等,办理此事,固不可失之太刚,如叶名琛之激成事变,亦不可失之太柔,致生该夷轻视中国之心……”。诸如此类圣谕一篇又一篇飞往广东。咸丰帝不知柏贵、穆克德讷等人早已对英法联军伏首听命,还一厢情愿地发号施令,极为可笑。最后,咸丰帝才有所醒悟,“今柏贵等既不能抽身出城,带兵决战,尚不思激励绅团,助威致讨,自取坐困,毫无措施,其畏葸无能,殊出意外”,也只能表现一下无奈的情绪而已。 咸丰八年二月初,署理两广总督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加入英国人组织的所谓“联军治安委员会”担任委员,广州地方大哗,不少原本对广州官方保有幻想的士绅对柏贵为首的广州政府失去信心,连夜逃出广州城,更有热血之人前往佛山镇投奔郭嵩焘率领的团练,准备反攻广州。前户部罗侍郎,在广州城陷数月后,上奏朝廷,初步描绘了当时广东的“*图”。“暂署巡抚江国霖,素性贪巧,失去库项,不知愧惧,犹复首鼠两端,每月逢一之期,率各官与夷人会面,受其约束”;“署按察使蔡振武,谄媚夷人,事事迎合……该夷视为大员,挟以弹压百姓”;“署总督柏贵,屡出告示晓谕商民……夷人反轻侮之,与将军、都统同被拘管” ,舆论不容于叶名琛,讥其“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亦罕有”。实际上,更该受到鞭挞的,应是上述汉奸群丑。 二月初三日,攻克广州长达数月之久的英法联军终于离开了广州城,离开了新上任的两广总督黄宗汉,沿着海岸线北上,那时候无畏号正在广州准备前往印度,站在船头的叶名琛听到英军指挥官得意洋洋地炫耀英法联军要北上去讨说法,叶名琛没有动怒,如今的他身为阶下囚,也没有资格动怒了,只是看着北去的白帆船,忍不住潸然泪下,在经历过道光年间英国人封锁长江入海口封锁漕运迫使朝廷就范的叶名琛看来,中国的国势又到了危若累卵的时候了。 ps: 左宗棠一生剿发匪,镇回乱,收新疆,开洋务,百战功高,见识卓绝。后以七十岁高龄入军机,每每敢与朝臣争锋相对。左宗棠为湖南湘阴人,湖南人吃苦耐劳,倔犟直率,坚韧不屈,常被外省人称为“湖南骡子”,左宗棠便是湖南骡子的典型代表。朝臣因为他的倔犟而送他一个外号——左骡。   ☆、三十二、公使北上(一) 芜湖,多云转晴。 坐镇芜湖,正在全力攻打当涂的两江总督曾国藩接到了上海传过来的文书,曾国藩眯着眼睛看完了文书,捻须沉吟许久,边上的胡林翼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出言询问,曾国藩摇了摇头,长吁一声,“本来以为老夫只要管着江南发逆的战事便罢了,没想到洋人的事情还闹到我的头上了!” “大人,此话怎讲?” “英法美三国公使前往上海,投书于老夫,说要商谈事物。”曾国藩放下了文书,淡然答道。 “英法两国也就罢了,如今的事儿怎么还干系美国了?”胡林翼好奇地问道。 “哼,”曾国藩冷笑一声,“不过是想浑水摸鱼,狐假虎威罢了,瞧着中国如今闹着发逆捻贼,以为有机可趁,想捞几把好处,和英法两国一样。”都是来吸中国的血的! “如今总督大人的要务是要平定发逆,这洋人的事儿,还是退给别人比较好。” “正是,本官不比两广总督,有五口通商大臣的差遣,洋人的事物本官管不着,这就让文书回复,让他们找黄宗汉去,让老黄头疼,这些官司我可不去打,虽然洋人可恶,老夫也是恨不得灭了他们,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紧要的是发逆的事儿!”曾国藩放下此事,“再者说他们也可以去宁波府找穆杨阿么,他也是通商协办大臣!” “总督大人明知故问,还在这里说笑。”胡林翼也诡笑,“如今宁波府可是有一半的洋人商人在哪里,若是公使们到了宁波府,万一那些军船吓到了穆杨阿这个洋人眼里的财神爷,提不起购买的兴趣,让今年宁波府购买火枪火炮少了许多,那些商人可要吃了自己国家的公使们了,为了此事,如今的洋人可是识趣的很,就别说宁波。从广州过来。就直接到了上海,浙江一步都没踏进去!” “这样算是花钱买平安了,到底比白白赔什么军费钱要好!咱们还能用买来的火器平叛!”曾国藩摆摆手,“彭玉麟的水师都按上火炮了吗?” “都按上了。按照大帅的意思。轻巧的火炮都按到了水师上。为防着安装不便,又重金请了洋人的工匠来协助安装,此外荣禄将军的火枪火炮也配备整齐。” “好!如今咱们水师势大。长江左右发逆片甲下不了船,非是如此,老夫还不敢全力攻击!”曾国藩颇为满意,“就等着王锦绣、曾国荃、李鸿章、左宗棠全面出击,四下合围,灭此朝食!” 上海,阴雨。 各国公使北上也是无奈之举,如今郭嵩焘在佛山声势浩大,除了团练屡屡进击广州之外,他更是号召广东军民捕杀落单的洋人,一个人头五十两,妇女小孩减半,整的巴夏礼在广州城头行走的时候,无数人红着眼睛瞧着这个实际上的广州总督,随之而来的是港澳两地的华工大罢工,两地商务全部停顿,巴夏礼虽然有火枪在手,但是也敌不过汹汹民意,如今趁着美国公使华若翰怂恿着联军北上理论,巴夏礼呆在广州城之中也是顺水推舟,离开广州城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火药桶,北上去了。 过了福建,巴夏礼雄心勃勃,正想仿效二十年前的前辈们炮轰镇海,发泄一下心头之气,没想到方一开口,就遭到了法国公使和法国公使葛洛的强烈反对,“领事先生,我个人认为炮轰镇海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这时候英法两国语言还未有什么区别,只是美国公使华若翰的平民用词让巴夏礼微微有些皱眉,“要知道我们美国,相当部分的淘汰火枪都是靠着宁波这个地方来处理掉的,也有不少的军火商人在宁波,要是在这里造成了骚动,那我回国之后能难向众议院参议院两院交代。” “我也是一样的意思,领事先生,”法国公使葛洛也开口附和美国公使华若翰的意见,“皇帝要准备筹集军费,中国这里的火器生意很值得丞相和财政大臣关注,巴夏礼先生想要解解闷,完全可以去再北的地方嘛。” 巴夏礼虽然是英国首相巴麦尊的同乡,也是主张对华强硬的纺织业代表,但是也不能不顾虑国内军火商的声音,那些下议院的老头子们,对着巴麦尊无计可施,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小小领事,要是自己让他们的利益受损,他们可以让自己永远地回不了英国本土,巴夏礼又不得不从善如流,带着两国两军部队掠过紧张万分的宁波府,到了上海。 如今的上海在小刀会起义失败之后,已然是列国的乐园,上海道道台丝毫不能管辖上海这个城市,除了自己的道台府衙,巴夏礼在这里如同在香港一般自由自在,更是没有理由没有机会发飙了,法美两国公使都很乐意听从巴夏礼的意见,先是派了火轮船驶过南京到芜湖投书给新任的两江总督,然后几个人就在巴夏礼这个中国通的带领下,优哉游哉地坐着中国人抬着的软轿子,游历起这个远东城市起来。 上海,阴有阵雨,西风。 几个人正去了城隍庙回来,葛洛对蟹黄灌汤小笼包十分激赏,回来的路上还在感叹不已,“这和法兰西的鹅肝一样,是绝世的美味!”巴夏礼微微瘪嘴,要是葛洛知道是最为丑陋的螃蟹中挖出来的东西造就的美味,估计他会吐地稀里哗啦的,不过巴夏礼一路同行和葛洛相处的极好,也就不去拆台子了,几个人到了葛洛的住所,倒了上好的白兰地,美国公使华若翰还拆了一盒正宗的古巴雪茄,准备把这个坏天气的下午消磨过去,三个人说到广东的ji女时候,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出来。 酒到半酣,门外进来了巴夏礼的亲随,微微鞠躬,“领事先生,曾大人的回信到了。” “约翰,拿给我,谢谢。”巴夏礼放下了酒杯,接过了中国在东南地区最有权势人的回信,打开看了起来,信很简短,不多会,巴夏礼就看完了,只见原来得意洋洋红光满脸的表情如同外面的天气一般,变得极差了。(未完待续。。) ps: 尹望山做两江总督(管辖江苏、安徽、江西等地)时,曾对下属开玩笑地问:“诸位平 日最怕什么东西?”有的说怕虎狼,有的说怕蛇蝎。尹望山说:“这些都不怕,只怕糊涂人 啊!” 众人大笑。 、。。。。求月票。   ☆、三十二、公使北上(二) 巴夏礼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信撕碎,丢在火盆里,室内起了一团烟雾,“几位先生,中国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推诿,就在信上,这位总督大人推脱着让我们这几位,这几位世界上最强盛国家的代表,返回到广州去,和那个敌视我们的新上任两广总督谈!” “天方夜谭!”巴夏礼声调高了一些,柏贵因为投靠英国人的行为被皇帝免去了署理两广总督的职位,让原来的内阁学士、刑部侍郎黄宗汉担任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黄宗汉他力主抗击英法联军,沿途广招义勇,经过泉州家乡时募集神枪手。到广东后,驻扎在惠州,立即联络绅民,办团练兵。在籍侍郎罗淳衍、京卿龙元僖、给事中苏廷魁与他密切配合,锐意收复广州,时人称之为“一督三绅团”。这样强硬的人是不会和自己和谈的,巴夏礼十分地清楚,“我受够了!两位公使先生,我认为中国人,特别在北京那个皇帝,还不明白我们三个国家联合起来,在这个地球上是什么样子的力量!”巴夏礼再次举起酒杯,示意几个人一起碰杯,“我们应该给这些愚蠢、傲慢自大的中国人,用我们的火枪火炮军舰好好上一课!让他们明白自己国家的一句话,什么叫做认清楚现实的人才是英雄!”三个水晶杯子峥的碰在一起,在半空中荡漾出莫名的光亮来。 。。。。。。。。。。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穆杨阿拍了拍手,他对着英法两国人过宁波而不入的行为十分地满意。是的,他拍了拍自己前些日子担惊受怕干瘪下的肚子。满意地想着,之前局势危险的时候,他都已经在府里准备好一瓷瓶的鹤顶红了,要是英法两国有半点进攻宁波府的意思,自己就服毒自杀。坚决不能连累宫中的女儿,皇帝如今对着汉人、和武将都十分的宽容,对着满人是毫不留情,皇后的父亲当年被怀疑弃城而逃,皇后都受了好大的委屈,要是轮到自己这里,就算自己抱住了皇后的大腿,就算不死。恐怕也逃不了伊犁走一趟,穆杨阿十分清楚地明白,为什么洋人不和二十年前一样,一路望着北边攻打过来,为什么不攻打宁波府,半数的浙江财税和三分之一福建的财税都解到宁波府来购买外国枪炮,这才是英法联军没有攻打宁波的原因,相比较其他昏庸颟顸的官员。穆杨阿比较清楚地明白了其实商业行为庞大的话可以影响到政治和军事,不过这时候穆杨阿无暇理会这些琐事,他吩咐管着购买军火的师爷。“快快快,和城里的那些洋人们说,说本官要加三分之一的价格来购买火枪火炮!来者不惧,谁拿来多少,本官全部包圆!” 师爷对着自己东家财大气粗的命令默默地抹了汗,却又不得不提醒穆杨阿。“大人,英国人说要咱们出承诺书,不得不将火枪用于对英*队,还有火炮已经不再提供了。” 穆杨阿拍了桌子,“这怕什么,本官给他写承诺书便是!本官是绝对不会把这些火枪拿去对付英*队的!曾总督自然也不会!”看着那个师爷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穆杨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所以你才是个师爷,蠢材,等到火枪到手,本官只要发送出去,谁怎么用,对谁用,本官还管的着吗!英国商人也不是好东西,玩这种掩耳盗铃这一套,他们还嫩着呢,火枪到手,那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师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中国官场的推诿责任,一般外国人是学不会的,就算中国将外国的火器对付英法联军,那些商人追究起来,也找不到最终要对此事负责的人。穆杨阿得意洋洋,又指点了火炮的生意起来,“火炮的价格再涨三分之一,本官就不信,这真金白银,买不到火炮!英吉利法兰西不肯卖,那就找俄罗斯,找美利坚,听说有一个德意志国的火炮也很是了得,公布贴出去,就说大清为了平叛长毛,故此高价收购火炮,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本官就不信,撬不开他们捂着的口袋!” “东翁英明!”师爷这时候是真心佩服穆杨阿了,难怪能坐到这几年除了盐道之外最肥的职位,除了有关系之外,这办事的水平也果然高明。 “京中来旨意,要咱们全力收购,以防不时之需,”穆杨阿抚须微微沉思,“可见局势有些不妙啊。” “管他风浪多大,必然是吹不到东翁的。”师爷及时地奉上一记马屁。 “那是自然,”穆杨阿颇为自诩,自己是贞妃的父亲,原本就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又早通了皇后的路子,先捐献了一批上好的军火,皇后嘴角歪歪,自己也借着平定发逆的这个东风,得了五口通商协办大臣的位子,还专管军火采购的肥缺,自己这几年虽然是吃拿卡要赚下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可到底也不敢耽误大事,把购买军火的差事是办的滴水不漏,花团锦簇的,吏部已经有两个嘉奖记档了。女儿也来信说,皇后对自己当差极为满意,准备有机会和皇帝说要酬功,实授布政使,或者是右都御使衔。若是到了那一步,那接下来不是入京六部长官,就是就任一省抚台或者总督了!想到此处,穆杨阿早就把之前惴惴不安的心情抛到了东海里,哪里还有空去想着自杀殉国的晦气事,又连忙吩咐师爷,“今晚本官要请那些洋商人吃饭,京里带来的厨子,还有去魁星楼把他掌案的厨子也请来,都请来,山珍海味,水陆八鲜,都上都上!今天本官要这些洋人全部吃的舌头都吞掉!也不管他们那些火枪是不是最新的,只要能射出去,本官都要了!”依靠东南各省的财力,外*火商人眼里的金主,穆杨阿大人准备挥动着银票,准备将那些见钱眼开的商人们全部打倒在地。 ps: 乾隆五十八年,百菊溪担任浙江按察使,与杭州太守李晓园本来很要好,偶而因小事闹 了矛盾。李晓园大为恼火,以至一个月都不去禀见百菊溪,之后还要推托有病辞职返乡。 当时正是盛夏酷暑,百菊溪送李晓园一柄诗扇,上面写有诗句:“我非夏日何须畏,君 似清风不肯来。”   ☆、三十二、公使北上(三) 北京,多云转晴。 “小安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杏贞得意洋洋地拈着手里的信,对着从宫外取信回来的安德海说道,父亲惠征在外头管着光禄寺的闲差,素日里都是极空的,平时里也都注意结交些不得意的官员,何况,这官场和紫禁城一样,都是消息藏不住的,庆海怎么得了个侍郎,穆杨阿怎么在南边金山银山地守着,李鸿章怎么发迹的,左宗棠又是怎么死里逃生,还有如今的叶名琛,原本军机议奏说是抄家,叶名琛家人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遇赦不还。皇后一句轻飘飘的“忠心可用,总比叛国的强”就让皇帝转了念头,还要广东地方把叶名琛给交涉回来。官场上的人也不是瞎子,风往那边吹,还能不知道,惠征府上越发是人头攒动了,不过惠征也是官场老油条,自然越发地低调谦和起来,对着外头人的打听恭维,是一丝半点也不露,也从未拿着杏贞的意思在外头招揽人,不知不觉间,凭着杏贞帮着皇帝批折子的权利,杏贞边上聚集了一些低层的官员,虽然大部分属于平庸之辈,但是杏贞还是在里面瞧见了一些后世都听说过的人名,虽然没什么具体印象,杏贞弱弱地想着,总不会是什么奇葩吧? 册子上是惠征结交过觉得尚可的官员,杏贞记住了那些名字,若是皇帝提起这些人,自己再敲敲边鼓就是,如今的自己。六宫之中皆称自己为女相,可其实杏贞知道自己仅仅是参赞政事,算得上是天字一号的秘书而已,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把这个东西收起来,放进暗格里头,不要被人看见了。”安德海进了里间,安茜把川贝甜汤送了进来,最近杏贞有些咳嗽。用了些汤,杏贞没听见大阿哥在宫里头闹腾,“大阿哥去哪里了?贞妃带去了?” “大阿哥瞧见大公主手里的玉簪花,闹着也要,贞妃娘娘没办法,拉着两个人去御花园了。” 这个载淳,才四五岁就已经闹腾极了,杏贞摇摇头,“大阿哥有些顽皮过头了,什么时候和皇上说。该让他发蒙了。” “娘娘不是一直教些嘛,也无妨的,”安茜说道,“何况男孩子调皮些无妨,这样长的才康健呢。如今大阿哥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谁都宠着他呢。” “但愿吧。”杏贞不置可否。刚开始生下载淳的时候,巴不得他每天活蹦乱跳的,这样在后宫之中才好养活,如今载淳已经是胖小子了,如今就觉得太闹腾了,没日没夜地闹,还好自己有着母亲的威严,在自己面前倒是不敢怎么过分撒娇,可对着别人,用帆儿的话说。那可真是“凤凰一般的!”,特别是对着贞妃钮祜禄氏,更是牛皮糖一般粘着,因为贞妃对着他最是宽容了。杏贞站了起来,最近开春。国内的政务大部分是要兴农桑的事儿,这些没什么变化,照例去办着就是了,身为皇后另外要做的三月份的先蚕礼了,这事内务府会去操作,也不需要自己操心,“走,陪我去御花园瞧瞧。”杏贞站了起来,吩咐宫里的人,“小安子,你留在宫里头,准备着养心殿来消息。”原本想着一同去御花园溜溜的安德海苦着脸答应了,杏贞见状,笑骂道:“行了,别皱着眉头,今年听皇上的意思是要早些去园子里去,我就让你今年一直呆在园子里头如何?让你看个够!” “我的娘娘诶!”安德海尖叫一声,杏贞哈哈大笑走出了储秀门,信步走到御花园,天气是二月里难得的大晴天,瓦蓝的天上浮着大朵的白云,和煦的日光照在杏贞的红宝石头饰上,反射出柔和的红色光芒,帆儿悄悄地嘀咕,“下次出来就别带这些太亮的首饰了,我的眼睛都要闪瞎了。” 杏贞翻了翻白眼,“这还是你叫我戴的,说是皇后的架子不能倒,红宝石配得上娘娘的身份!这是你的原话不是?现在你又嫌太刺眼了?”帆儿被堵住了嘴,杏贞决定乘胜追击,“等你以后出嫁了,我就把这套头面给你压箱底当嫁妆,大婚那天我亲自给你戴上,保证亮瞎武家那些太太们的眼睛!” 帆儿的脸又红地像苹果一般,上前揪着杏贞的袖子不放手,宫人们都在捂着嘴窃笑,杏贞早就和皇帝说过,要把帆儿指婚给武云迪,皇帝对着这些小事向来很尊重杏贞,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过先让武云迪预备帮着僧格林沁整顿好大沽口炮台,等海上风波过了再指婚,如今谁都知道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要嫁入守备家,成为守备夫人了,人人皆是羡慕不已。帆儿跺脚:“我才不嫁人呢,我要陪娘娘一辈子!” “好了,和你闹着玩呢,你呀,到底脸皮薄。”杏贞用手指戳了一下帆儿的额头,“我到底还要留着你几年,等过几年再说吧。”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多会就到了御花园,御花园以钦安殿为中心,园林建筑采用主次相辅、左右对称的格局,布局紧凑、古典富丽。钦安殿为重檐盝顶式,坐落于紫禁城的南北中轴线上,以其为中心,向前方及两侧铺展亭台楼阁。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钦安殿左右有四座亭子:北边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式方亭,跨于水池之上,只在朝南的一面伸出抱厦;南边的万春亭和千秋亭,为四出抱厦组成十字折角平面的多角亭,屋顶是天圆地方的重檐攥尖,造型纤巧,十分精美。两座对亭造型纤巧秀丽,为御花园增色不少。倚北宫墙用太湖石叠筑的石山“堆秀”,山势险峻,磴道陡峭,叠石手法甚为新颖。山上的御景亭是帝、后重阳节登高的去处。 浮碧亭临水的假山上,长满了迎春花,碎金一般的花朵漂浮在水池上。 ps: 张楚门在太湖洞庭东山教书。某晚师生正在灯下论文,有个鬼从窗棂里伸进头来。开 始,它的脸像簸箕那么大,接着就像一口倒扣的锅,后来大到像个车轴,眉毛像扫帚,眼睛 似铜铃,颧骨高大宽厚,上面堆积的尘土足有五斗。 张先生斜眼微笑,顺手拿起自己新作的《桔膜编》给它看,问道:“认得这些字吗?” 那鬼沉默。张先生道:“既然不识字,何必装出这么大的面孔来吓人!”接又伸出两个指头 弹那鬼的脸,发出破牛皮似的声响。张先生大笑道:“脸皮这么厚,难怪什么都不懂。” 那鬼羞惭极了,脸皮缩小得像粒豆子。张先生抽出佩刀砍去,只听“铮”的一声,原来 是枚小铜钱。   ☆、三十二、公使北上(四) 杏贞瞧着有趣,一时间停步不前,还是大公主从丽妃的怀抱中看到杏贞的到来,咧着嘴笑开了花,丽妃抬起头,连忙行礼,“皇后万安。” 贞妃放下大阿哥,也连忙行礼,杏贞缓步走进浮碧亭,摆手让蹲下行礼的众人起来,“快起来,别多礼了,倒是在外面瞧着你们有趣,就不忍心来打扰你们了。” 丽妃含笑说道:“那里的话,皇后娘娘来了,臣妾们才有意思呢,”又拉着大公主,“快,燕燕,”丽妃叫着大公主的小名,“给皇额娘请安。” 大公主明眸皓齿,杏眼桃腮,虽然还是五岁,却已经出落地极为出挑,大方地朝着杏贞行礼,奶声奶气说道:“给皇额娘请安。” 杏贞一把搂住大公主,眉开眼笑地说道:“我的儿,真是难为你了,学的如此的规矩!”大阿哥看见自己的母亲抱着大公主,也上前搂着杏贞不放,嘴里还嘟囔着:“二臣才是皇额娘的儿子呢,姐姐她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杏贞也搂住了大阿哥,“大阿哥,你还学会吃醋了啊?”大阿哥听到了大家的笑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埋在杏贞的怀里扭捏着不肯起来,杏贞笑了一会,招呼大家在亭子里的游栏上坐下,宫女们奉上糕点,杏贞拿了一块茯苓糕给大公主,又拿了一块薄荷糖给大阿哥,几个人说说笑笑,聊了聊些闲话,无非是最近什么胭脂好上色,开春要吃什么膳食激发阳气。那个嫔妃新得的首饰头面极为炫目。杏贞耐着性子听丽妃说了一番,等到丽妃缓口气喝茶的时候,杏贞见缝插针,转过头问贞妃:“妹妹。最近敬事房新进的宫人们都分配好了?” “是,”说起正事,贞妃也换了表情,严肃地回道,“按照前朝的例子,臣妾和丽妃妹妹一起分配了宫女;小太监原本也该分好了。可是有些个身子弱的太监,净身亏了元气,眼下还不能动弹,所以臣妾想着要不等他们身子好了,再一同发配便是。” 杏贞点点头,“如此这般甚好,”杏贞对着太监这种违反人性的存在十分反感,只是眼下自己还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尽自己的力来让他们过的舒服些,“叫太医院的人看看。既然进了宫,就是天家的人,皇上一贯是仁厚的,这些小太监也要体恤才是。” 两人连连称是,又歌颂了一番皇后的仁德,搞得杏贞颇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几个人又进行友好的八卦洽谈,比如六额驸府上多了一只五彩的鹦鹉,花了五百两银子买的,端华府里的十二金钗鼻烟壶,锦绣绝伦,旗人们因为丁银的事儿,对着肃顺敢怒不敢言,悄悄地在背后扎了纸人诅咒肃老六,连带着市面上写着王安石变法误国的传奇话本都多了许多,茶馆里头指桑骂槐地说书也是深受旗人大爷们的喜爱。丽妃说了一些肃顺的事儿,看着杏贞的脸上淡淡的,知是杏贞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心里暗叹一声,也就放下不提了。 几个人站了起来。携手回到皇后的储秀宫用午膳,丽妃复又说起敬事房记档侍寝的事儿,丽妃犹自愤愤,却又颇有些得意,“皇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素日里都不爱招呼姐妹们侍寝,整日里唉声叹气的,除了臣妾时常还能见上一面之外,些许姐妹刚刚被皇上召见,说了几句话,皇上就犯了懒,要她们跪安了。” 贞妃也点头,“前些日子也恍惚听御前的人传,说皇上想早些去园子里......” “吓!我说呢!”丽妃猛地一拍手,倒是吓得贞妃一大跳,丽妃来不及表示歉意,就连忙对着杏贞说道:“我说皇上最近怎么茶饭不思的,原来是想着园子里的那些小脚狐狸精!也不知道是她们给皇上下了什么*汤,搞得皇上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丽妃!”杏贞悄声警告了一下,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么能形容皇帝?丽妃也觉得失言,用帕子捂住了嘴讪讪地不说话了,“皇上喜欢新人,也是寻常,”杏贞淡然开口,“这没什么,碍着祖宗家法,恰好汉女不能待宫里,也让皇上清心些日子吧,如今洋人事重,皇上许是担心洋务也是有的。” “很是很是。”丽妃连忙点头,用着这个话题,说起了自己父亲在礼部的待遇,因是得罪了肃顺,就算是外戚,庆海也是在礼部靠边站,不过幸好已然是侍郎了,礼部的人也不敢无礼,庆海也识趣地很,不多说话,不多指挥,每日就喝茶看邸报而已,杏贞又安慰了一番,说自己有机会会让庆海大用的,叫丽妃放心才是,丽妃这才又喜笑颜开起来。 贞妃的父亲如今春风得意,除了有些担心洋人打过来之外,贞妃也没什么好说的,杏贞把最近洋人的行至说了一番,洋人已经驻扎在上海,断没有再南下骚扰宁波的理,还有句话杏贞没说出来,估计说出来这些后宫妇人也听不懂,宁波府如今是洋人们最发财的地方,他们怎么舍得杀掉下金蛋的母鸡? 结果,原本是八卦会,又变成了政务会,丽妃正在道听途说些洋人的可恶之事,储秀宫外头传来了一个凄厉的声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杏贞腾的站了起来。 杏贞腾地站了起来,细细分辨声音,应该是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如意,杏贞朝着安茜扬了扬脸,安茜心领神会,出门呵斥了一番储秀宫里的人不许多嘴,又连忙让如意噤声,然后这才把惊魂未定的如意带进了东暖阁。 神色惶恐,脸色惨白的小太监进来看见杏贞,连忙扑通跪下,“娘娘,娘娘不好了!” “怎么说话呢!”丽妃大发娇嗔,“娘娘明明在这里好好的!你这奴才怎么说话的,到底怎么回事,站直了,好好回话!” ps: 某官因有个同年考中进士的朋友新迎娶了个如夫人(小老婆),便去庆贺,没碰上那朋 友,却只见那人在洗脚。 返家途中遇见朋友,便开玩笑道:“今天我有一个妙句,你能对对吗?” 朋友问:“什么妙句?” 某官说:“看如夫人洗足。” 朋友应声对道:“赐同进士出身。”   ☆、三十二、公使北上(五) “是是是,”如意浑身发抖,“山东八百里加急,胜保在山东登州府和洋人的舰队交手,吃了败仗,洋人,洋人们已经”如意嘴巴哆嗦地说不出来,可见惊惧之极,室内一时无人说话,丽妃贞妃也惊恐地看着如意上下打架的牙齿。 “已经北上来大沽了是吗?”现在的杏贞已经复又坐在了炕上,知道是这些事,杏贞反而淡定了下来。 “是,”如意无暇惊讶杏贞的先知先觉,“皇上看了折子,已经呆了,杨总管让奴婢来请娘娘。” 杏贞点点头,“大惊小怪,”众人也不知道皇后在说谁,“还搞得满城风雨不成?”杏贞站了起来,吩咐贞妃,“如意这么惊慌失措,这六宫之中估计都是要知道了,你去训诫下那些不安分的宫人!本宫去瞧瞧皇上。”丽妃也站了起来,杏贞了然,“你去御药房煮一碗安神汤,再送到养心殿。” “这么怕怎么在御前当差!”杏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如意,“走,和本宫去养心殿!” 杏贞赶到养心殿,咸丰皇帝已经在召见军机大臣了,杏贞站了门口等了一会,杨庆喜悄悄的溜了出来,把皇后迎进偏殿,奉上了茶,杏贞喝了一口茶,凤眼悄然望着这个养心殿大总管,“皇上很生气吧?” 杨庆喜悄悄吞了口水,皇帝当然生气,这也就是为了自己要让小太监悄悄来请皇后来灭火的原因,“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生气坏了。平日里最爱的苏东坡留下来的端砚,都摔了个粉碎,刚刚大骂了军机处的大臣们,说他们颟顸无用。” “你也是御前的老人了。怎么还如此不小心,”杏贞莫名其妙地说起了杨庆喜的不是,不仅杨庆喜听得莫名其妙,跟过来服侍的安德海也听得莫名其妙,“皇上没旨意让本宫过来,你就来告诉八百里加急上的军情。‘泄露禁中语’杨总管,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杨庆喜听得肝胆欲裂,连忙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娘娘救命!娘娘救命!” “好了,快起来吧,小安子,把杨公公扶起来,”杏贞放下盖碗,“本宫知道你是担心皇上的身子。这才来告诉本宫,不过以后要少这样,悄悄地来,不要闹得六宫皆知。” “那娘娘您今天?”杨庆喜小意地问道,难道要皇后再回去不成? “今个本宫会说是听见皇上发了大火,所以前来探望的。”杏贞摆摆手,“不会让你坐蜡。” “娘娘真是圣恩啊,”杨庆喜这下是心服口服,奉承了一番,又说起咸丰皇帝召见大臣的事儿,“肃顺刚刚也进了养心殿。” “皇上宠信他,让他和军机大臣一般也是常事。”杏贞若无其事,“本宫且在这里坐一会,等皇上散了大臣,你再去和皇上禀告吧。” “喳。” 窗外雷声震动。不多会,原本晴朗的天气变得昏暗了起来,狂风大作,屋檐上叮咚作响,春雨。终于以一种倾盆的方式到来了。 养心殿正殿内,小太监们点上了蜡烛,来不及对着跪在地上的军机们嘲笑,连忙躲了出去,皇帝的坏心情是显而易见的,“列位臣工,如今洋人就要打到家门口了,怎么,还没想出什么法子御敌于国门之外吗?”皇帝显然是怒到了极点,连声音都不似平时的温文尔雅,淡定从容,一副天家气派,变得气急败坏了起来,“真是无用!” 军机们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皇帝不得不开始点名,可一个个连着都说让皇帝“乾纲独运”,皇帝快要气坏了,自己要是有主意,还要你们这些废物点心做什么?杨庆喜送上了盖碗茶,皇帝犹是恼怒的很,正想把乾隆绛红色五龙盖碗掼在地上,冷不丁地瞅到在最后头的肃顺,又放下盖碗,挥挥手,让面如土色的杨庆喜退出去,“肃顺,你说说看,你有什么主意!” “回皇上,这些洋人们无非是要钱,只要咱们给他们些钱,想必就是无碍,”肃顺对着英法等国列强对着中国张牙舞爪动手动脚的目的倒是了解清楚的很,只是接下来的话就变味了,“咱们多给些银子就行了,想必洋人很快会退去,只是这江南的发逆猖獗的很,这是要咱们大清朝的江山,这才是咱们的心腹之患,洋人最多是肘腋之患。” “你倒是说的在理,”咸丰有些赞同肃顺的意思,“那你觉得如何应对洋人?” “除了要给钱之外,咱们也要做两手准备,这次是英法两国来袭,美国和俄罗斯并没有参与其中,咱们可以让美国俄罗斯两国公使转为调停,”肃顺目光炯炯,边上的一干大员畏畏缩缩地看着肃顺直着身子和皇帝说话,“再者让僧王戒备大沽便是,再派遣几位前去天津,”肃顺顿了顿,“若是战事不谐,那便只能招抚为主了。”肃顺说的冠冕堂皇,所谓招抚不过是投降议和的体面说法,犹如北宋给辽国的“岁币”。 皇帝心下雪亮,却也不能不承认肃顺的法子是最好的,“罢了,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军机拟旨来看,对了,肃顺,你去军机看着他们发,然后商量看看这事该怎么办!” 皇帝的话宛若惊雷一般在军机诸位大臣心里炸开,肃顺尚未入阁,却已经署理军机事务了,难道自从道光皇帝朝权臣穆彰阿之后,这咸丰朝又要冉冉升起一个权臣了吗? “都跪安吧。” 杏贞进了养心殿的正殿,外面的春雨下地殿内漆黑一片,些许的烛光不能扫去皇帝脸色的阴影,杏贞行礼完毕,抬起头来,瞧见咸丰的眼下有一大块的鸦青色,双眼也黯淡无光,瞧见杏贞上前,皇帝也只是懒洋洋地点点头,“皇后来了。” “臣妾听说皇上生气,过来瞧瞧皇上,虽然国事繁琐,还是请皇上保重才好。”杏贞宽慰道。 ps: 晚清做官有四条升迁的捷径,曰:“帝师王佐,鬼使神差。”说的是说皇帝的师傅,亲王的辅佐,洋鬼子国度的使节和神机营的差使。现今当官也有四条升迁捷径,曰:官二代,官二代,官二代,官二代。   ☆、三十二、公使北上(六) “朕怎么能保重的好?”皇帝哑然失笑,走下御座,拉着杏贞的手到了东暖阁,暖阁用的是玻璃窗户,比正殿敞亮多了,皇帝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拉着杏贞坐到了炕上,总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现的杨庆喜又屁颠颠地奉上了时鲜的水果糕点,杏贞感觉到皇帝的手还是冰冷冰冷的,殿内寂静无声,只有屋檐外的春雨倾盆而下,“当年先帝临朝的时候,英人来犯,朕当时虽然是五六岁的样子,对着洋人和大清签订的条约不甚明了,但是有一点,朕记得清清楚楚”皇帝的手心泛出了冷汗,“议和之后,先帝带着几个皇子在奉先殿哭了好久,一直在说无脸见列祖列宗,老六那时候还小,吃不消跪拜,伏在垫子上呼呼大睡了,可朕却是睡不着,没想到,泱泱天朝,万民之主,似乎无所不能的皇阿玛,居然会被区区小国逼迫到这等程度。”逼迫到只能在奉先殿对着列祖列宗的影真哭泣的程度! 杏贞默然,只有皇帝在喃喃自语,“先帝驾崩前,一直为香港岛之事耿耿于怀,赔款也就罢了,可是割地,是大清朝开天辟地头一回,朕虽然文弱,不敢想着收回香港,但也不想再做割地之事,”皇帝的语气高昂了起来,但是却又马上低落了下去,“可是如今洋人气盛,先是攻克广州,胜保又在山东吃了败仗,如今洋人的意思清楚得很,”咸丰含恨低声说道,“又想着和当年先帝爷在时候一样。进犯京畿,前来恐吓朕了!” 杏贞真的很想说,其实他们不是来恐吓,而是真的来抢劫了。割地赔款不算,还抢劫了万园之园这个后世中华子孙抱憾的文化历史瑰宝,“在地球的另一角落里有着一个人间奇迹,它叫夏宫。??????人们的想象力所能创造的一切几乎神话性的东西都体现在这座宫殿中。???????有一天,两个强盗闯入了夏宫,一个动手抢劫。一个把它付之一炬。原来胜利就是进行一场掠夺。胜利者窃走了夏宫的全部财富。之后,他们双双拉着手,荣归欧洲。”但是这个现在根本就不能说,不然咸丰会以为自己是得了失心疯。杏贞反握住皇上的手,“皇上已经早就让僧格林沁前往天津布防,这天津无事,自然北京无事,何况如今也和先帝爷在世时候不同,那时候洋人进犯江宁,切断漕运。先帝爷苦于国用不足,无奈招抚洋人,如今横竖发逆盘踞江宁,漕运也是断断续续,可有可无,咱们这些年也这样撑过来了。洋人们恐吓不到咱们,皇上把心放宽些便是。” 任何人都会在别人的鼓励下振作起来,何况是素来耳根子极软的咸丰皇帝,杏贞觉得皇帝的双手有些温度了,“皇后所言甚是,”咸丰皇帝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肃顺说要两手准备,除了让僧王戒备之外,还让美俄两国公使调停......” “恕臣妾多嘴,调停此事。不妥当。”杏贞直接了当地说道。 在皇帝的印象之中,皇后难得说如此坚决,皇帝噎了一下,片刻无语,随即问道。“皇后认为调停此事不妥?” “正是,听闻美国公使随英法两军舰队北上,不仅蛇鼠一窝,更是一丘之貉,焉能为我中国着想?”杏贞直接了当地打消皇帝企图寄托外国公使调停的想法,“更别说俄罗斯了,前些年东北边疆订约,已然是让俄罗斯不舒服,若是他调停得当,最后让英法两国止步,请问皇上,东北龙兴之地,还有库页岛,可还能在手里吗?” 如今的美国还不是日后的世界警察,到处恃强凌弱,到中国来,也不过是想着分一杯羹而已,美国学者德涅特在《美国东亚外交史》里面形象地写到:“美国的特命全权公使委派到世界那一边(中国),站在树底下,手里拿着筐子,等着接他在树上的伙伴所摇撼下来的果子。甚至他还接到训令,万一树上的人和果园的主人发生纠纷,他应当出来调停。”可沙俄就是不一样了,这个对着疆土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北极熊从中国获取的好处最多。一部近代中俄关系史,可以说就是一部沙俄侵华史。提起近代俄国对中国的侵略,国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沙俄通过一个个不平等条约从中国掠夺了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每每看到世界地图上中国东北和西北那大片辽阔的国土如今已是他国版图的时候,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无不为之叹息。 另外,沙俄这几个割让中国领土条约都是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后签订的,这一时期一方面清政府面临内忧外患,给了沙俄以趁火打劫的机会,另一方面清廷对国际局势把握不够明了,不了解各国综合实力,被沙俄所迷惑。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就是以保卫中国免遭英国从黑龙江入侵为借口来提出领土要求的。假若清廷稍微熟悉地理和军事就不会相信俄国人这套鬼话。还有就是俄国公使伊格纳切夫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所扮演的可耻的“调停人”角色。轻信伊格纳切夫是清政府最大的悲剧。 此外清朝官员素质低下,昏庸无能,毫无责任感,对国家利益漠不关心。例如黑龙江将军奕山禁不住沙俄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的恫吓,在没有中央政府批准的情况下就擅自同沙俄签订割让5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丧权辱国的中俄《瑷珲条约》,事后还百般狡辩,推卸责任。而他所签订的《瑷珲条约》实际上开了沙俄大片割占中国领土的恶劣先例,它标志着19世纪中叶后中国北部边疆危机的加深和割地狂潮的开始。 同样情况在23年后崇厚同沙俄签订《里瓦吉亚条约》中又再次上演,又是谈判代表在未获中央政府批准情况下擅自签约。同样可气的情形是清廷派去同俄方按照条约到实地划界的官员,竟然因为“路途艰险”,劳累而不愿前去,仅听凭俄方划界。 “俄罗斯人狼子野心,对着北疆虎视眈眈,英法两国远道而来,也定然不会占领我中国大片领土,俄罗斯近在咫尺,可谓是恶邻一个,若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就算赢了英法两国,也是得不偿失!”杏贞斩钉截铁地说道。 皇帝悚然而惊,不禁连连点头,“皇后这话可谓正理,旧年刚刚费了不少口舌定了东北边界,俄罗斯刚好找不到由头来发作,若是他日以调停有功来敲诈我们,咱们天朝乃是仁义之邦,也不好拒绝。” 这时候还说个屁仁义,杏贞暗暗腹诽,却也没有说什么,“肃顺到底是皇上信任的臣子,这几个主意出的极好,臣妾听闻郭嵩焘在南边也接触过英法国人,何不让他回来去天津试试看?” “还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请皇上下令,速速让穆杨阿从洋人手里收购火炮,补充装备,”杏贞侃侃而谈,“两江的火枪兵堪用,若是有需,可以即刻北上!” “恩,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咸丰皇帝重新燃起了斗志,“朕也要看看,最近这些年磨砺出来的大军堪用与否!” “万岁爷,丽妃娘娘来了。”杨庆喜小心翼翼地禀告道。 “让她进来,”皇帝扶着杏贞的肩膀让杏贞坐下,自己又坐到了炕上的另外一边,丽妃进来行了礼,娇声怯怯地说道:“听说皇上生了大气,臣妾不敢请皇上消气,皇后娘娘让臣妾亲手煮了安神汤,请皇上用几口,受一番臣妾的心意吧?” 三月初一,英法联军连同美国公使和俄罗斯公使在登州府打败胜保的八千团练,进击大沽炮台。咸丰皇帝诏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严加防备,“勿让洋人登陆为第一要务”。 ps: 县令为一县父母官,例称大老爷。大县县令七品官,下有八品的县丞,九品的主簿,还有一个无品称为“不入流”的典史,因排在县令、县丞、主簿之后,例称四老爷。典史掌一县之刑狱理讼,事情都比较机密,所以四老爷找老婆都要找会写会抄的帮自己办事。而这会写会抄的女人,则称为四娘。   ☆、三十三、天津条约(一) “该死的中国人!”巴夏礼在英国舰队上暴跳如雷,连着摔了好几个在广州重金求来的精美中国瓷器,也丝毫不心疼,因为他发现眼前有更难过的事情发生了,在天津这座北京城的门户,沿海的炮台上已经戒备森严,联军司令和伯用望远镜仔细地侦查了一番白河口左右的防事,摊着手对巴夏礼无奈的表示,这样的防事要是进攻的话,联军需要花上很大的代价才能有把握攻克。 “中国人怎么能知道我们要北上进攻北京城!”巴夏礼红着眼,已经不在乎所谓的英伦绅士品格了,烦躁地在船舱内来回踱步,“原来在广州的时候,就算是广州的总督也以为我们只会在在广州盘踞,不会再北上骚扰中国的首都的,就算是两江总督,在安徽的那个曾大人,也写信让我们返回广州,大家都以为大英帝国会止步于南海,”巴夏礼志得意满,“我用行动告诉他们,他们错了!大英帝国的脚步不会停止,会一直走向成功!所以我这才让英国和高尚的法国一同往北,重复二十多年前那样的事业和辉煌!” 巴夏礼喘着粗气,刚才得意的表情变得挫败无比,脸色变化之快,比他在广州城看到过中国地方的一种在脸上变幻表情的戏剧更要快,“没想到中国有人看穿了我的计谋!就算在山东打败了那些狂妄的军队,我也根本没想过北京的皇帝和丞相们有这么快的反应,因为我对这个古老腐朽的国度非常了解,他们的行政机构没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巴夏礼原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想法破灭了,这让他非常的绝望,“说明有人,就是北京里的执政者。预知到了我们的反应!我的上帝啊!” 法国公使葛洛和美国公使华若翰面面相觑,这两个国家对中国的野心没有英国人那么大,有便宜占上一点也就满意了,一口气吃不了大胖子嘛,眼下的场景虽然有些不太顺利,不过想着也能那些东西回国交代了。可俄罗斯公使尼古拉?伊格那提耶夫却是忍不住跳了出来。他是一位留着两撇可笑的兔胡子的中年金发胖子,他朝着巴夏礼鞠躬示意,“巴夏礼爵士先生,您说的太对了,中国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之前趁着我们沙皇和贵国和法国,”伊格那提耶夫微微有些尴尬,这几个国家前些年还在克里米亚差点打出了狗脑子,如今为了远东的利益,却是又勾结在一起了。就算伊格那提耶夫是出色的不要脸外交官,这也难免脸上火辣辣的,“在克里米亚的战争,向我们西伯利亚总督,向我们沙皇陛下讹诈,把原本属于我们俄罗斯的阿穆尔河(黑龙江)以北的国土抢占了过去。沙皇尼古拉二世对着这块土地的失去十分悲伤,这才不幸逝世的,”伊格那提耶夫把沙皇的服毒自杀丢给了《中俄东北边境条约》的签订。 美国公使华若翰鄙夷地歪了歪嘴巴,这沙皇尼古拉二世明明是因为克里米亚战争的失败才服毒自杀的,这胖子可真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伊格那提耶夫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着,丝毫不顾忌室内尴尬的气氛,“我们俄罗斯帝国一定是和女王陛下,和拿破仑三世陛下坚决站在一起的。” 巴夏礼也是微微鞠躬,俄罗斯公使伊格那提耶夫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多谢伊格那提耶夫伯爵大人。我代表大英帝国感谢您。接下来,”巴夏礼十分不甘心,中国的战局,英军的胜败,关系到他是否能在女王。首相,内阁那里得到更大的权利,第一次鸦片战争之中他就随着舰队驶入江宁江面,见证了《中英南京条约》的签订,见证了那些穿着大袍子留着猪尾巴发型可笑中国官员看见如山一般的舰队双腿忍不住地发抖的糗事,他实在是不甘心。“接下来,我们递交国书!要换约修约!”巴夏礼环视三国公使,“诸国在中国的利益要进一步扩大,要开放更多的市场,更多的口岸!” “继续把舰队放在渤海湾里面,”巴夏礼坐在了紫色天鹅绒靠垫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面前,他喝了一口苏格兰最好的威士忌,终于情绪变得平复,双眼眯了起来,那个老谋深算的外交官又回到了巴夏礼的身上,虽然如今的巴夏礼不过才三十岁,“看准了机会打上几个小炮台,也要对着中国的统治者们亮一亮我们的肌肉,不过这些,还是等着中国人回复我们的照会再说!” 1858年4月,英、法、俄、美四国公使率舰陆续来到大沽口外,分别照会清政府,要求六日内指派全权大臣谈判。俄、美的照会还表示愿意充当“调停人”。 英方原本在广州要求入城的理由,是全面履行条约。其实真要入城,也未必有多少实际利益。从战争结束后,英国反而把领事馆从城内搬到更远的沙面,就可以了解其动机更多是在心理层面,而非实际的利益。清廷反对入城,主要是“严夷夏之防”的观念,认为外国人是蛮夷,怎可入华夏之邦?但修约要求起了以后,就必须要谈。叶名琛既不让入城,也不许见面,事情就走向极端化。 英军撤退后,南海知县华廷杰向叶禀报,行商伍崇曜与英国领事巴夏礼商定,在城外建一“公所”,英国人同意以后与叶名琛的会见,可在“公所”进行。叶名琛认为,这不过是英方退缩的表现。他“坚拒勿纳,毫无可商”。同时接连向咸丰帝发出:“防剿英夷水陆获胜”的捷报。咸丰览奏大喜,下旨说:如果英夷“连败之后,自知悔祸,来求息事,该督只可设法驾驭,以泯争端。如其仍肆鸱张,断不可迁就议和”。 英国人同意在城外建“公所”谈判,虽不是由他们自己说出来,而暗示行商转达。如果叶名琛接受,也许有打破僵局的可能。但他却认为英国人无能,而予以拒绝。就把外交的路堵死了。咸丰的谕旨实际就是不准让步,但也不要引发战争。这道谕旨清楚显示,朝廷没给叶名琛让步的权限。当然,叶名琛和咸丰帝根本不想让步,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胜利的一方。 ps: 日斯巴尼亚国遣使来华,要求缔结某项新约。外务部将此事呈报给军机处,王文韶听后大怒:“日本鬼子又来胡闹!”军机处某章京说:“日斯巴尼亚就是欧洲的西班牙国,并非亚洲的日本国。”王文韶又板起脸来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日本鬼子有求于我国,恐怕我不答应而故意改个国名蒙混呢?即使按你说的那样,西班牙又称为日斯巴尼亚,可以一国两名,安知日本就不能一国两名呢!”说得那位军机章京暗笑而又不敢辩解。   ☆、三十三、天津条约(二) 然而叶名琛和咸丰对形势的判断,完全错误。“亚罗号”事件的消息传到伦敦,英国首相巴麦尊勋爵,决计扩大战争。上院议员谴责在华官员擅用武力,结果以110:146票被否决。下院议员再提反对议案,以263:246票获得通过。巴麦尊立即解散下院并重新大选,结果巴麦尊获胜。1857年3月20日,英国政府派额尔金伯爵为特使,启动战争帷幕。英国还同时与法、美两国联络,筹划联合行动。 “亚罗号”事件发生前的1856年2月,法国神甫马赖,在广西西林县传教时,被当地官员处死,罪名是非法传教。法国记者伯纳?布利赛在其所著《1860——圆明园大劫难》一书里说:马赖神甫遇害“这一事件,激怒了法国天主教徒。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也深感不安”。两广总督叶名琛对法国提出的道歉、赔偿等要求置之不理,“在巴黎引起愤慨”,法国遂与英国结盟。1857年4月,法国派葛罗男爵为特使,领兵东来。 、正在上海交涉“修约”的美国驻华全权委员伯驾,也于此时赶回香港,准备参与行动。但美国政府婉拒了英国出兵的要求,只答应在“修约”问题上与英、法保持一致,并委派列卫廉取代伯驾,成为正式的驻华公使。与1856年2月,法国“马神甫事件”几乎同时,俄国也本着利益“一体均沾”的原则,派普提雅廷为全权代表。要求与清廷缔结条约。普提雅廷在由恰克图等地入境被拒后,由海路抵天津,仍被拒绝后,遂南下上海、香港。参与英、法、美的行动。一个广州入城问题,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空前严重的危机呢? 乾隆二十二年,也就是1757年的时候,清朝下令闭关锁国,仅保留广州一地作为对外通商的口岸。在广州的外国商人,只准和清朝官府指定的洋行做生意。这些洋行被称做“十三行”。官府通过洋行的行商与外国人打交道,外商则只能居住在指定的商馆里,不得随意外出行走,更不许进入内地。 外商要想找官府商谈贸易,只能由行商转递他们写的信。这些信函不能用“递”给某某,或“交”给谁谁这样的字眼,封皮上必须用“呈”这样恭敬的词汇。信的开头也不能用平等的语气,只能用“禀”即“禀报”、“禀示”这样下对上的语气。用乾隆的话讲,就是上国什么都不缺,不需要贸易。蛮夷小国没的东西活不了。开放贸易是对他们开恩,一直是居高临下的不平等姿态。 鸦片战争以后,广州、上海、福州等五口开放,清廷只通过“十三行”与外国商人打交道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1844年4月,道光皇帝调耆英为两广总督。由此开始了两广总督例兼管理各国通商事务大臣的惯例。 中国历代朝廷都设立“理藩院”或“礼部”,对外的认识,只有“属国”和“敌国”。朝廷的对外关系就是,凡外来的都是“藩属之国”,只要按期纳贡称臣就可以了。与现代外交的平等观念,完全不合拍。设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之后,各国可以不再有和“理藩院”交往的不快,而外国人有事只能找两广总督交涉,使清朝皇帝仍然避免了与西方使节直接打交道的尴尬。但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了清廷控制的范围。 清廷开始设立由两广总督管理各国通商事务这个体制的目的。是要将对外关系的范围,局限在贸易和商业中。清廷无意和各国发生政治上的关系,也无意到国外进行外交活动。但1842年《南京条约》五口通商之后,贸易的扩展,就非“十三行”时期可比了。贸易的扩大。必然带来政治上的要求。入城的问题,就已经不是靠硬顶能解决的了。 亚罗号”事件之后,英方扩大事态,要求入城。1854年,英国要求“修约”,稍后美、法两国也加入要求“修约”的行列。“修约”的核心条款,便是“公使驻京”。西方已不想跟叶名琛纠缠,他们要直接派外交使节驻京,与咸丰皇帝当面打交道。三国的行动,自然遭到叶名琛的拒绝。他们又转道上海,江苏巡抚吉尔杭阿,以办理对外事务属两广总督职权为由,劝他们返回广州。英、美使节又北上天津大沽口外,要求谈判“修约”,当地官员仍告以天津非办理对外通商事务之所,有事只能回广州,与叶名琛商议。 1856年,当时的美国驻华全权委员伯驾,在照会叶名琛要求入城商谈“修约”,再被拒绝后,转道福州,请求闽浙总督王懿德,代为向咸丰帝直接递交国书。王懿德根据《中美望厦条约》,将美方国书由驿路递送北京。咸丰帝对此极为不满,训斥王懿德要让“该酋俯首帖服,起碇南返”。回广州找叶名琛去。 就实际而言,叶的方法已经是过时了。然而在咸丰帝支持下,叶名琛对西方要求一律强硬拒绝,各地官员也以对外交涉属两广总督权利,本地无从办理为由,劝其南下广州;这种做法似乎保存了上国的面子,但实际情形却是越来越被动。叶名琛就因为外国无论何种要求,都置之不理,致使一些使节在任期满后,国书都无从递交。两广总督处理中外交涉的体制,已处于危机之中。 总而言之,外人简直无门可入。他们知道要修改条约,只有战争一条路。1857年11月,英国特使额尔金在平息印度兵变以后,抵达香港,英法联军也大体集结完毕。英军有战舰43艘,海陆军兵力约1万人;法军亦有10艘军舰。英、法军事入侵,俄、美外交配合的格局,已然完成。 大沽口位于海河出海处,溯河上驶约60公里,便是华北重镇天津。据清光绪年间《天津府志》记载,吃水约3.6米的船只,可乘潮由大沽河道直驶天津府城;吃水2.6米的船只,落潮时亦可直达天津。由此可见,大沽口是天津的门户,而天津又是北京的门户。入侵者如果从海上乘船攻陷大沽,天津便指日可下。再由天津到北京,便是一片通途了。在军事意义上,大沽口的地位无须多言。 ps: 阮文达打了胜仗获得许多兵器,将它们回炉熔解,铸成秦桧夫妇的塑像,让他们双双跪 在岳飞庙前面。 喜欢开玩笑的人便撰写了一副对联,分别系在它们的颈脖上。系在秦桧身上的是上联: “咳,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系在秦妻身上的是下联:“啐,妇虽长舌,非老贼不 到今朝。” 互相埋怨,斥骂的神态跟对联内容合拍,栩栩如生。阮公拜谒岳庙,见了不觉开怀大笑。   ☆、三十三、天津条约(三) 清朝北方缺粮,每年约三四百万石漕粮,经大运河至天津再进北京。太平军占领南京、镇江等地后,运河漕运被切断。南方的漕粮便在每年初夏,由上海海运,经大沽再入天津。大沽一带还是中国北方最重要的产盐区,盐税属清朝的大宗收入,从经济上看,大沽口的地位也很重要。 天津卫,大沽口。 熙攘的道路上,行人们川流不息,路两边的商贩们卖力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这自从明成祖朱棣从此处南渡发起靖难之役,得胜回北京之后,志得意满改此地为“天津”,意指“天子之渡”,如今漕运更是自天津入北京,市面上越发的热闹起来。 远处传来了当当当拖得长长的净街锣,行人们都知道是官老爷来了,这里到底不比京师的严肃,大家只是闪到一边,小贩们也收拾了下货物,闪出一道可够通行的通道来。 先是两名鸣锣的士卒,后面跟上了两排持刀的卫士,如此过去之后,又有一对对的号牌,第一对写着是“进士”,第二对写着是“翰林”,有人窃窃私语:“哟,原来还是一位翰林老爷,”第三对的号牌出来之后,窃窃私语停了下来,街面上鸦雀无声,更多的人低头下来表示恭敬,这第三对号牌上赫然写的是“直隶总督”! 首善之地的大吏,驻扎在保定的直隶总督谭老爷! 如此几对对牌过去之后,一个绿泥的八人大轿极稳地往前行去,官威如此。轿子里的谭廷襄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在为自己接到的新差事而烦心,天子在下给自己诏书里说的最清楚,自己该怎么办。清清楚楚的,按照皇帝的意思散漫做去便是,可是,谭廷襄微微摇头。又轻声叹了一下,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儿啊。 皇帝下的诏书里面意思说的非常清楚,对俄“表示和好”;对美“设法羁縻”,尽量安抚;对法国则晓以利害,进行劝告;而对英国则要严词诘责。 美俄两国也就罢了,可这英法两国,可是军舰炮队开到大沽口了!若不是忌惮着僧格林沁未雨绸缪新修筑的炮台,这会子估计已经在天津城里喝茶了。还要晓之以理,这不是对着老虎念经。还要老虎吃素嘛。 正是郁结之际。轿子停了下来。轿子外的亲兵声音响起,“大人,僧王的营帐到了。” 谭廷襄跺了跺云板。轿子平稳地放了下来,亲随翻开轿帘。穿着仙鹤补服的谭廷襄弯腰走了出来,抬头尚不及看看天色,边上的亲随连忙悄声说道,“僧王亲自迎出来了。” 谭廷襄看见辕门前站着一些人,为首的正是穿着四团龙补服的“湍多巴图鲁” 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僧格林沁一甩马蹄袖,正欲跪下,嘴里的“恭请圣安”已经说出了一半,谭廷襄一个箭步上前,以一个文官不应该有的矫健身姿扶住了半蹲的僧格林沁,“僧王这样作甚,下官岂能受僧王如此大礼!” 僧格林沁有些摸不著头脑,却也趁势站了起来,身后的一些准备推金山倒玉柱的武将有些把持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场面微微有些尴尬,谭廷襄迅速地在僧格林沁耳边说了一句话,趁着僧格林沁有些惊愕的时候,谭廷襄对着僧格林沁一个廷参——亲王可是超品,贵为一品的总督也要对着亲王行礼。僧格林沁扶起了谭廷襄,两个人把手进了营帐。 两排武将跟着僧格林沁和谭廷襄进了帅帐,戈什哈送上了茶水,僧格林沁只拿眼瞧着这位身领皇命而来的直隶总督,谭廷襄双眼半闭,对着杯中的雨前龙井似乎分外受用,一直夸着“僧王这营中的龙井味道实在是好,下官回去的时候定然要带上一些尝尝。” 僧格林沁一挥手,帐中的武官起身退下,待到帐中只有自己和谭廷襄两人,僧格林沁这才无奈地说道:“谭大人,本帅这里的龙井算不得什么好货色,这会子没外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谭廷襄这才放下了刚才视如珍宝的茶杯,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对着僧格林沁拱手,“僧王,想必你是要皇上下的宣召诏书了?” “正是,如今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僧格林沁点头,随即看了谭廷襄脸上的苦笑加深,心里微微思索,想到一件不可思议之事,惊地再也坐不住,刷地站了起来,石青色龙补服下面的褚黄色吉服露出了半幅,“难道,”纵使僧格林沁久经沙场,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他,此时也忍不住心中巨跳,“难道皇上没有下诏宣战?!?!?!?!?” 谭廷襄点点头,无奈地摊手,方才在说茶汤好时候的闲情逸致已经消失无踪,“还不仅仅没有宣战,连下官也不是钦差。”谭廷襄是老刑部出身,最重法理,“所以岂敢受僧王大礼?” 僧格林沁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可总督大人,若无钦差之名,如何能和洋人商议。” “正是此理,若是下定决心和洋人一决雌雄,下官的这差事只是虚与委蛇,这钦差的头衔有没有倒是无妨,”谭廷襄自从众将退出之后,脸色的苦笑就没有停下过,“可是如今中枢混沌,是战是和还未统一,整日里在皇上面前吵吵嚷嚷,皇上也难下决心,”谭廷襄说的含糊,僧格林沁却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很,这话里的意思还不是那个万乘之主还没下定决心嘛。 作为将领,僧格林沁的态度自然是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哼,洋人无礼,攻占了广州不说,还一路耀武扬威,北上至大沽口,洋人若是不想在中国拿点什么去,怎么肯甘心不远万里来中国?” 这实在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葩,从英法联军攻占广州,再到打败胜保所部,最后到兵临大沽口,英法两国对着中国已经宣战半年左右,可是咸丰皇帝想着布武天下,打败外敌;又想着用钱,或者用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天朝上国的威严让敌人退却,但是又不想着整顿军备,所以一直未对着英法两国宣战,未能统一天下军民之心,对了,也未用经济之策进行惩罚,这结果么,自然是呵呵了。 “我也正是此意,”谭廷襄也是主战分子,“旧岁夷人进犯广州,下官就上奏请关闭关口,停止对外国之贸易,可皇上回了一个‘海运在途,激之生变,虚声无实益,不允。’” “谭总督接下来意欲本王如何?”僧格林沁探问谭廷襄的意思,这接了皇帝旨意要来灭火的直隶总督总不会真的是来自己帐中喝茶的。 “虽无旨意,这是下官自己所请,”谭廷襄站了起来,脸上的苦笑一扫而空,坚定之色浮现了出来,谭廷襄站了起来,走到僧格林沁的面前,一甩马蹄袖,大礼拜下,“请僧王整顿武备,加筑炮台,若事有不谐,不至于手足无措,有机会便可克敌制胜!” 室内只听得谭廷襄发出的金石之声,僧格林沁站了起来,却是没去扶跪在尘土中的谭廷襄,背着手抬头望着自己的帐顶,“总督大人,这可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意思是让僧格林沁准备妥当,做好防御。 “这是下官的意思!”谭廷襄伏在地上,大声地说道,“国运艰难,下官思来想去也是无法,若是不能先发制人,那总不能束手就擒!若是英法两国敢来攻大沽口,也不能让敌国轻易得手!” “好!”僧格林沁转身扶起谭廷襄,“总督大人一心为国,本王岂能不跟随其后?请大人放心,有本王在一日,必定不能让洋人攻下大沽口!” ps: 李伯元《南亭笔记》记道:主持戊戌六君子之狱的赵舒翘深恨洋务,有如仇敌。一次与幕友闲谈,幕友谈及“檀香山”三字,赵问:“山在何处?”幕友将愚就愚,打着官腔说:“这山在西藏,为着西藏人好佛,这山上净长檀香,给人家敬佛。”赵舒翘无言以对。还有一个笑话流传很广,载于多种笔记:欧洲国家到广州要求通商,一位满洲大员一本正经地说:“葡萄有牙,西班也有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国家?这不是洋鬼子提出来吓唬咱们的吗?”   ☆、三十三、天津条约(四) 三月,北国春色盎然,皇帝为了调解心情,过了上巳节,就命摆驾圆明园,园中的玉兰开的正好,勤政殿东暖阁里头炕上就摆着一个乾隆仿哥窑雨过天色双耳贯瓶,上面插着紫白双色玉兰,颤颤巍巍,吐露着沁人的幽香,皇后正在伏案批折子,皇帝饮了一口新进的龙井,在窗棂下借着明媚的春光,闲闲地翻看着一部书。 “皇上,”杏贞停下了手里的朱笔,想起了谭廷襄此去的任务,在自己的劝谏之下,皇帝终于放弃了将和英法两国交涉的调停任务放在美俄公使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这直隶总督谭廷襄虽是部堂级高官,到底是没有钦差大臣的头衔,“谭廷襄此去天津,可是没有皇上给的钦差大臣......” 正在看着《庄子》的咸丰皇帝抬起头,揉了揉脖子,脸上一脸无所谓的神色,“无妨,肃顺对着朕说,边事当由边臣办,朕深以为然,若是朕委了谭廷襄他钦差大臣的差事,岂不是过于看高洋人,哼,在山东广东的事情朕还没有和他们算,朕宽宏大量,也不能没有底线,”咸丰皇帝站了起来,“朕已经让他对四国公使分而处之,想必不日就会有好结果,何况,僧格林沁在大沽口准备地极好,这钦差大臣有没有均是无妨,”皇帝活动了下身子,如意把一叠折子奉到咸丰的面前,咸丰不耐烦地朝着端坐在御座边上的皇后一指,如意连忙把折子递到皇后边上。帆儿接过了折子,放在御案之上,又把批好的折子递给了如意,如意翻开帘子,走了出去拿给内奏事处。 就在如意翻开帘子的时候,殿外的阳光射了进来,伴随着阳光,一道明媚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在外头响起,“艳阳天,艳阳天~” 皇帝的耳朵竖了起来。杏贞也暂时放下军国大事。抬头瞧着外面,可是隔着窗棂只见外头的片片花海,除了在外头低头等着皇帝吩咐的小太监之外,瞧不见半个闲人。 窗外的歌声似断似续。“桃花似火柳如烟~~~”歌声轻妙。让人想入非非。皇帝听得如此歌声,怎么还在室内呆得住,微微咳嗽一声。对着杏贞说道,“皇后,朕出去溜溜弯,过一会子就回来。” 杏贞对于皇帝寡人之疾了然于胸,却也不在意,站了起来,含笑道:“皇上请去,臣妾批了折子就要去准备先蚕礼的事儿,就不来皇上这里请安了。” 皇帝猛地点头,“辛苦皇后了,倒不必来朕这里了,”又听到歌声还在,连忙吩咐杨庆喜,“还不快把朕的轿辇拿来,死奴才,这么好的春光,岂能辜负!” 杨庆喜忙不迭地称是,“恭送皇上。”杏贞拜下,等到皇帝出了勤政殿,帆儿这才扶了杏贞起来,殿外的歌声还是悠扬响起,杏贞听到了“对对双飞燕,”忍不住也哼了起来,帆儿愤愤,扯了一下杏贞的袖子,“娘娘,那明摆着是一个狐媚子想着勾引皇上呢,您也不发话!” “发什么话,这又没什么关系,皇上喜欢就好,”杏贞哼着歌转到御座之后,继续批起折子,“皇上大不了喜欢听个曲子而已,本宫可是贤后,贤后是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儿的,咱们当好自己的差事就好,”杏贞吩咐帆儿,“你让如意把兵部奏上来直隶和京畿的八旗驻防那个折子拿过来,对,就是那个,放在绿檀木盒子里的那个,拿过来给我瞧瞧,”杏贞翻开了那个折子,细细的看了起来,又吩咐帆儿,“你去告诉贞妃,敬事房的记档别忘了,今天,”杏贞脸上浮现了一丝无奈却又若释重负的笑意,“皇上估计总是要醉在歌声了。” 殿外的歌声停了一会,又响了起来,女声中带着一丝如愿以偿地娇贵劲儿,“艳阳天,艳阳天。湖光山色映华年,春满圆明园,双鹤双鹤交颈眠。女儿泪涟涟,女儿泪涟涟。奴今十八正华年,空对好春光。谁与奴作伴?谁与奴作伴?” “放肆!”僧格林沁对着闯入自己帅帐的武云迪大发雷霆,“本帅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多嘴了!” 武云迪缩了缩脖子,倒是没有被僧王的暴怒击倒,依旧硬着脖子不服地说道,“大帅,标下怎么会多嘴,只是看着这些洋人整日里在大沽口外头儿耀武扬威的,有些个渔民的小舢板在海上头捕鱼,都被可恶的英国人戏耍一番,然后再用火炮轰毁,实在是可恶至极!” 僧格林沁双眉一挑,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京中汉军旗的大少爷,“哟,什么时候武佳氏的大少爷也学会为民请命了?以前在京中不是最爱戏耍人吗?” 武云迪俊脸一红,“标下只是看不惯这些洋人的嚣张气焰,看不惯他们在我们中国的海上横行霸道,所以标下前来大帅这里请命,让标下去炮台上,指挥着兄弟们发上几炮,也要让他们尝尝咱们大清的火炮!” “糊涂!”僧格林沁摇摇头,出声呵斥武云迪,“别以为在中原打了几次胜仗,就敢藐视天下英雄!发逆不能和英法两国、军队相比,更别说那些捻贼了!”僧格林沁半是训斥,半是提点,“咱们八旗大军,胜算就在弓箭上,即便是再加上火炮,你能比得过洋人在海上飞一般的舰船!?!?!?!” “要知道这些南边运过来的火炮,也是洋人手里买来的,对着发逆管用,对着洋人,指不定有没有用!”僧格林沁瞧着犹自懵懂的武云迪,有些恨铁不成钢,“皇上的旨意让本王筑好炮台,准备好防御工事,这才是咱们的差事,若非洋人动手,咱们不可发一枪一炮!这是皇上的原话。武守备,当好自己的差事儿,别的事情不要你操心!” 、、、 大沽口外渤海湾,西北风三级。 “啧啧啧,”巴夏礼拿着随从递上来的公文,不由得啧啧出声,他转过头,对着法国公使葛洛洋洋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中国的皇帝,胆子小极了,这时候看着我们两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带着远东最先进的舰队,原本要对我们强硬对待的勇气又消失无踪了!”(未完待续。。) ps: 蒋伯生被免去官职回家后,建筑了一座华丽别致的花园。花园落成时,有人偷偷写了一 副对联贴在大门上:“造成东倒西歪屋,用尽贪赃枉法钱。”蒋伯生看见,尴尬极了。   ☆、三十三、天津条约(五) 葛洛还未来得及说话,巴夏礼又自顾自地说道:“很显然,我们只需要再保持这种高压态势下去,中国皇帝一定会继续软下去的,到时候,”巴夏礼吩咐亲随,让请美俄两国公使过来,商议一番,“到时候,葛洛先生,我们又能成就大英帝国在二十年前的伟业了!” 葛洛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回复这个谭大人?” “我个人觉得我们不需要回复,现在时间在我们手里,叶名琛在广州如何对待我们,我们也可以学上一学,”巴夏礼不屑一顾地把谭廷襄的信函丢在壁炉里,看着火舌舔着信封,信纸迅速地变得焦黄漆黑,忽的一声,壁炉里的火势变大,随即恢复平静,巴夏礼瞧着壁炉,脸上浮现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狰狞,“就算再给中国人再多的时间,还能如何?中国人不敢朝着我们先发一枪一炮!” 大沽口,阴雨,五更天。 谷雨时节的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地处海边的大沽口海风不断,使得大沽口更是频添了几分潮湿,签押房里面的火炉已经不眠不休点了一个通宵,负责填碳的丫鬟倚在签押房外头打着瞌睡,连一丝春雨沾染上了自己大襟的下摆都浑然不觉。 签押房里,火炉已经有些冷了,可是谭廷襄丝毫没有想着让丫鬟进来填碳的意思,他拿着手里的信函反复细看,边上的仓场侍郎崇伦苦笑地说道:“大帅,您已经看了半个晚上了,这巴夏礼虽然可恶。可是中文学的颇为精通,不在乎文笔的话。意思是看得极为清楚。”言下之意就是无需在这个所谓的四国公函里面再去逐字逐句揣摩意思了。 谭廷襄放下架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无奈地摇摇头,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感觉到室内温暖的温度,“我岂能不知。只是初见此信,心下就已然凉了一半,才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谭廷襄用手揉了揉干涩的眼角,一夜紧张,声音沙哑之余透着萧索,“果然,这些洋人也不是傻子。特别是巴夏礼这人,中国官场上的东西学的颇深啊,还知道本官不是钦差大臣了!南边那些和巴夏礼联系的人真是该死!”谭廷襄有些挂不住脸面,“让巴夏礼窥视中国,不然他怎么说的出‘君非钦差大臣,岂能办理通商洋务?’这样让本官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言辞!” “眼下洋人的意思清楚的很,就是不想谈,”崇伦咳嗽一声。打住了谭廷襄的牢骚,“之前说是照会格式不对,拒绝接受文书。好不容易在美国公使那里好说歹说,才拿了他们要的格式,这才送到他们那边去,可如今又用大人没有钦差大臣,没有全权办理换约之事为借口来搪塞,其心可诛啊。” “洋人心里在想着什么。老夫虽然不清楚,倒是可以猜上一猜,”谭廷襄喝了茶盏中已然冷掉的茶,润润喉咙,“变着法子拒绝见老夫,无非是想着瞅准时机,要是和在山东一样,若打了胜仗,那时候就是坐地起价,要在天朝这里狠狠咬上一口。” “我欲上奏天子,整顿武备,准备开战,”谭廷襄重重地放下盖碗,站了起来,檐下的小丫鬟被惊醒,揉着眼睛,竖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怕是自己的差事除了纰漏,心里怦怦直跳。 “那洋人回信嘲笑说是天朝如今不敢宣战,确实是滑天下之大稽,”谭廷襄来回踱步,“哼,如今洋人是狗咬乌龟,下不了口,僧王在大沽口早就防备了半年多,该整顿的,该换上的,都已经是万事俱备了,老夫倒是要看看这英法两夷敢不敢率先开炮!”谭廷襄一扬脸,叫唤外头的人,“来人!” 那小丫头连忙窜了进来,“老爷?” “大帅!” 谭廷襄挥手让那个小丫鬟退下,对着自己的戈什哈说道:“和师爷说,让他多多准备火炮粮草,助僧王一臂之力,快去。”转过头又对着崇伦,“侍郎大人,我要上奏天子,同去否?” “自然同去。” “外托恭顺之名,内挟要求之术......天津郡城,无一日之水,无隔宿之粮,城外廛肆毗连,河路错杂,战守两难,不得已仍行议抚,但使津郡能羁縻一日,京师则筹备一日......臣与津存亡自誓已久,非敢以言抚为退缩求生。” 圆明园勤政殿,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疾步走进勤政殿内,手里还捧着一叠新到的折子,等到掀帘的太监掀开帘子,东暖阁里面传出来皇后朗朗地读折子声音,小太监放慢了脚步,走到里间,里面伺候的双喜接过折子,放在了炕上的小几子上,咸丰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听着坐在对面的皇后的声音。 皇后读完了折子,放下,静声看着皇帝,“皇上,谭廷襄的折子,您的意思是?” “要停止贸易,关闭广州、厦门、福州、宁波四个通商口岸,这法子不行,”咸丰皇帝摇了摇头,否决了谭廷襄的提议,“如今不论说关税如何,单单宁波府买进来的西洋火炮就是少不了,如何能停止贸易,”如今发逆已经被压制在江南一带,若是停止贸易,恐怕又要猖獗起来了。 “宣战么......目前还不到时候,”皇帝继续摇了摇头。 杏贞连忙说道,“两广的黄宗汉上折子说,提议速速克复广州,使英法等国震慑再出面开导......”对于前世公知精英产生最多的法律生来说,自己是一个比较独特的例外,是一个典型的国家利益至上者,杏贞清楚的明白如今和英法两国开战确实是不明智之举,国内的太平军和捻军都是冷兵器时代的反叛,朝廷军队到现在举全国之力还没有把金陵的洪秀全剿灭,怎么能把大航海时代崛起的蒸汽强国,打到家门口的英法两强打到? “皇上,臣妾以为宣战不是要真和洋人动刀动枪,”杏贞说了自己的意思,“宣战只是表明咱们大清的一个态度,要强硬到底,天朝仁义之极,就算是不通教化的洋人,咱们也应该是先礼后兵,”杏贞说话圆了皇帝的面子,总不能说皇帝怕吃败仗才迟迟不肯宣战吧。 ps: 莱阳宋荔裳我小时候在家塾读书,乡里有个热衷于科举而没有功名的 老学究问我:‘小孩子,你读的是什么书?’我说:‘《史记》。’问:‘是谁写的?’我 答:‘司马迁。’又问:‘他是否进士?’我答:‘他是汉朝太史令,不是进士。’他拿起 书来,读了一两行,就拍了拍桌子道:‘这个不是进士的司马迁,写得不算好,何必去读 它?’   ☆、三十三、天津条约(六) 皇帝还在犹豫,架着手揉了揉鼻梁,不发一言,杏贞见状,知道皇帝还没下定决心,决定又加一把火,“这美国公使说四国联合的要求是公使驻京?军机的意思是?” “哼,此事断不可为!”咸丰皇帝猛地睁开了眼睛,怒气冲冲,“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想法!中国与外国往还,总在边界,惟有属国,始行进京朝贡,亦无钦差驻京之事。此人若是在跟前,朕必定要好好训斥一番!” 有外交关系的国家互派大使,这是近代国际交往的惯例和常礼,但中国从来以“天朝上国”自居,从无派大使到“属藩”之说。而近代以来却又屡遭西方列强侵略,一方面感到与“蛮夷之邦”的“洋人”打交道有*份,另一方面又不能不屈从列强的压力和横蛮要求。这种对“洋人”既鄙视又恐惧的心理与坚持传统“礼仪”、中外从不互派大使的观念紧紧纠结一起,更不愿派驻驻外大使。互派大使,意味着承认“天朝上国”的崩溃。 “此事朕已经决定,无需再议了,”皇帝定下了调子,“不用关闭贸易,也不宣战,自然,公使驻京也是不许,成何体统!驳斥即可。”咸丰皇帝抬起手,开口说话,示意杏贞朱批。 “切不可因兵勇足恃,而先启起兵端。” 杏贞笔尖微微一停,却又毫不停顿地在谭廷襄的折子里头写上这么一行刺眼的朱砂颜体字。 皇帝处理了这件头等大事,打着哈欠站了起来,“皇后。剩下的折子你自己看着批吧,朕出去逛逛,”皇帝双手靠背,“去瞧瞧外头的花花草草也好。” “是。臣妾恭送皇上,”杏贞福了一福,皇帝前些日子果然是纳了在湖山在望高歌的宫女金氏为答应,最近打的火热。这会子大概又要去听金答应唱歌了。 帆儿扶起杏贞,只见到皇后脸色透着不屑一顾的冷笑,连忙悄声提醒,“娘娘~”就算是吃醋也不要露在脸上嘛。 杏贞看懂了帆儿的表情,忍不住白了一眼,我根本不是吃醋好吗,我是寒心。 对,就是寒心。 “切不可因兵勇足恃,而先启起兵端。”谭廷襄嘟囔着这句让自己心灰意冷的话。忍不住跌坐在太师椅上。双眼盯着窗外的风雨直直的发起了呆。崇伦叫了一声,谭廷襄毫无反应,只是喃喃:“怎么能如此。怎么能如此!” “大帅,眼下该如何?” 谭廷襄的眼睛转到了崇伦急切的脸上。过了许久,签押房外吹进了一阵冷风,谭廷襄终于回过神来,“本官还能如何?嘿嘿,”谭廷襄苦笑,“只能是遵旨了,上谕还要咱们严词拒绝四国公使驻京的无礼要求......” “那京师的意思,是要宣战了?” 谭廷襄摇了摇头,“也没有,” “嗨,这算什么事儿!”崇伦一跺脚,恨恨得道。 “如此不和却又不战,”谭廷襄似乎老了十来岁,耳边的白发再也隐藏不住,垂在了他的脖子上,“国事该是如何是好!” “很好!非常好!”巴夏礼正在和各国公使共进晚餐的时候收到了谭廷襄的回复,看到模棱两可却又死板无比地拒绝公使驻京的要求,巴夏礼完全没有意想之中的暴跳如雷,而是极为开心地拍了手。 巴夏礼端起了手里的玻璃杯,里面的葡萄酒殷红似血,“各位公使阁下,愚蠢的中国人没有把我们四国的话当回事,拒绝了公使进京的意见,我正巴不得找到理由来发动我们的军队呢,先生们,”巴夏礼荡了荡手里的玻璃杯,红酒肆无忌惮地在杯中激荡起来,“看见了杯中的葡萄酒了没有?像不像鲜红的血液?我们这些文明而且先进的国家,不仅需要给落后腐朽的国家带来文明,更要给他们带来什么叫做刀和剑!我们需要用中国人的血液来浇灌出西方文明娇艳的花朵,来维持我们对于世界的霸权,”巴夏礼把杯中的酒倒在了桌布上,殷红色的酒渗满了绣着雏菊花的米色桌布,继而滴答滴答的滴在了地板上,“先生们,让我们出发,沿着先辈们的荣光,开创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世纪!中国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属于我们辉煌的时代已经到来!” 咸丰八年五月初一早上8点,英法联军派出两名军官前往大沽炮台,向谭廷襄已经僧格林沁递交最后最后通牒,限清军两小时内交出炮台,谭廷襄不予理会,坚信己方“兵勇之气甚壮,内河火攻等具,亦已筹备”,决心与英法决战。谭廷襄的自信,除了僧格林沁早有准备的防守之外,还与大沽口的地理形势有关。大沽口外有一道拦江沙,英法的大型舰船根本无法通过,而能够通过的小型船只,又何能抵挡4个炮台的强大炮火呢? 谭廷襄根本不知道,英法联军此次前来共有26艘船舰,其中有近20艘小型蒸汽炮艇,完全是为实施大沽口的内河作战,而专门准备的。10点刚过,英法军队立即进攻。英国炮艇纳姆罗号和法国炮艇龙骑兵号,向南岸攻击;英国鸬鹚号和法国霰弹号等炮艇,向北岸攻击。清军顽强应战,但双方的火炮差距,在实战中高下立见。 谭廷襄在奏折中称:我方“万斤之炮,轰击其船板,只留下一两个孔。而北炮台三合土顶被轰揭去,南炮台塌卸小半,炮墙无不碎裂,我之大炮不及其劲捷,船炮两面齐放,不能躲避”。炮战仅一个多小时,北炮台被联军炮火摧毁,南炮台虽然未失手,但已经无力阻挡两国联军进入白河口。英法两军进而攻击天津城,幸被僧格林沁拼死挡住,两*队阻于天津城下,如此方才没有全然丢了僧格林沁在中原打出来的赫赫威名。 一时间京畿震动,道光年间旧事又要重现眼前了。 ps: 李某,曾当缙云县县令,因为嗜好赌博,被控告丢职。但生性好赌,病重时还用手臂拍 击床沿,口里发出赌博的呼喝声。妻子哭着劝他:“这样气喘劳神,何苦呢!” 李某说:“赌博并非一人能进行,我有几个赌友,在床前同我一起掷骰子,只是你们没 看见罢了。”说完就断了气,一会儿又悠悠醒来,伸手向家人说:“快烧钱纸,替我还赌 债。” 妻子问他在同什么人赌博,他说:“我刚才在阴间与赌鬼赌博,输了钱。阴间赌神叫迷 龙,手下赌鬼几千,他靠抽头发了财,有了势。我就属他管,你们替我还了赌债,他就放我 回阳间。” 家人于是烧了大量钱纸,可是李某竟闭上眼睛死去了。有人说:“他又骗得赌本,可以 放心去阴间大赌一场,所以不愿回到人间来啦。”   ☆、三十三、天津条约(七) 接到大沽口失守的消息,杏贞恰好在碧桐书院里面搂着大阿哥,平静悠闲地看着安茜和帆儿并几个小宫女在给大阿哥缝制夏天盖得芦花被子,听到了前来报信的如意惶恐的声音,杏贞叹了口气,让陈胜文带着大阿哥下去午睡,站了起来,“本宫知道了,皇上在叫起见军机?若是皇上宣召,本宫再去吧,”打发了如意,杏贞吩咐安德海,“拿本宫的凤印,出园子,让德龄过来,本宫有事儿吩咐他!”吩咐帆儿,“你送一封信去承恩公府!”众人纷纷领命而去,杏贞低头看那个缝了一半的淡紫色蜀锦麒麟童子锦被,叹了口气。 这样清闲的日子估计以后再也没了。 “可笑可笑!”咸丰皇帝睁着通红的眼睛,愤怒地在勤政殿里面来回踱步,“这谭廷襄无用,居然羁绊不住洋人;僧格林沁更是无用,炮台已经交给他三个月,还是如此无能,挡不住洋人的军船!传旨,谭廷襄革职充军,剥去僧格林沁三眼花翎,降为郡王!”说完了对两个大臣的处置,皇帝平复了些心情,对着整齐地伏在金砖上的军机大臣们喝道:“眼下该怎么办?彭蕴章你先说!” 彭蕴章先是用力地磕了个头,“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为上,”咸丰皇帝的鼻息重了起来,彭蕴章连忙又开口,“微臣以为,如今洋人势大,还是以保全为上,可派一名善于洋务之人前往天津,看看洋人那些条款。若是不损天朝国体,答应了他们也可见中国气度。” 柏葰、穆荫、杜翰、匡源一干军机大臣俯首表示同意领班军机的意见,诸王大臣也是无谓,皆是俯首称是。只有肃顺矫然不群,昂然挺立,大声地说道: “皇上,切不可贸然行安抚之事!” “哦?雨亭。你是个什么意思?”咸丰皇帝挑了挑眉毛,盯着肃顺,热切地开口道。 “奴才以为,这洋人不远万里而来,定然是图谋深远,单单从公使驻京这事儿看来,其心可诛!” 古代中国乃一泱泱大国,是以儒家思想学说立国治国的。而儒家政治学说的核心思想就是礼。礼仪在当时所起的作用以及在当时人们心中的地位是今人所不能想像的,而外国使臣觐见皇帝所行的跪拜之礼。在历代都被统治者所重视。因为它表示着藩属臣邦对中国天子的诚意。简言之。中国的传统外交就是让夷狄前来磕头。并由此建立了被费正清先生称为朝贡体系的完整外交模式,也可以更形象的称之为“磕头外交”。外国来进贡的那些使臣给中国皇帝磕头,就会受到礼遇和赏赐;不磕头。就会受到慢待甚至被驱逐。渤泥国王(今天的文莱一带)来华朝见明成祖朱棣时就首先按照中国的礼仪制度规矩的行跪拜之礼,而后才能致辞。其后明成祖对这位渤泥国王有如下观感:“朕观其谈吐文雅。体貌恭顺,举止合乎礼教,可见他已摆脱了蛮夷习俗……渤泥国王这样率领妻儿、兄弟、亲戚和陪臣。一起跪拜于陛阶之下,却还不曾有过。这位国王精诚所致,可谓之于神明。”于是乎永乐大帝也赐予渤泥国王以公侯规格的礼遇和丰厚的赏赐。而就是这种跪拜之礼,发展到了清代更是有所加强。清代把觐见皇帝规定的礼仪叩头次数增加了三倍,即三跪九叩之礼。只有行这种大礼,也只有这一种礼仪,才能够尽到藩属臣邦对中国天子表示敬意的本分,1793年马戈尔尼率团访华,要求觐见乾隆皇帝,但拒绝行三跪九叩之礼,乾隆帝在得知他这一态度后,谕令办理接待事务的大臣用下述理由来开道对方:“凡是四方藩封之国,前来天朝进贡和观光者,不但陪臣必须行三跪九叩之礼,即使是该国的国王亲自来朝,也必须躬行此礼……如尔等拘泥本俗,不行此礼,那就不能表示尔国王谴派尔等航海远来输诚归顺的诚意。不仅各藩属国使臣讥笑尔等不懂天朝礼仪,恐怕我朝官员也不会允许。”最终因马戈尔尼拒绝行三跪九叩之礼,双方不欢而散。乾隆帝降旨令其早日出境。当然马戈尔尼的此行目的也没有达到,更不用说是受到像渤泥国王那样的公侯规格的礼遇和丰厚的赏赐了。忒杯缄 咸丰帝饱读史书和儒家经典,当然知道这些,更明白三跪九叩之礼是 清朝皇帝接见外国使臣的唯一礼仪。在他眼中,礼代表着上下等级秩序,是自己统治的标志,如果没有了礼,就连自己皇帝这至高无上的至尊地位都无法解释。礼在咸丰帝心中的地位是我们今人所无法想像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诗经》中的这句话实际上就反映了当时中国人心目中的世界观念,即“天下”的观念。而天下是“九州分野”以内的华夏人和这一分野之外的夷狄共同构成的。华夏人处于天下的中心,相对于四周的蛮夷来说,他们便是“中国”,中国的皇帝们也便长久地自以为是“天下共主”《说文解字》称“夏者,中国之人也。”正是华夏人的自我中心意识的明确阐释。而四周那些不曾开化的部族,依其与中国的方位关系,则被称为北狄、东夷、南蛮、西戎。这样就形成了华夷国际秩序。而这种关系是不平等的,是严格按照三纲五常所要求的君臣关系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千百年来,中国的皇帝们,甚至是庶民百姓都把这种等级性的华夷国际秩序视为天经地义的。现代意义上的国际观念是古代中国人所不曾梦想到过的。宋人石介在《中国论》中说:“天处乎上,地处乎下,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四夷外也,中国内也,天地为之乎内外,所以限也。”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传统中国人对华夷秩序的信念是何等的明确和坚定。因而,中国与外邦诸国的关系,只能是一种“以尊临卑”的关系,而没有其他第二中选择。 ps: 蒋用庵刺史是常州人。一天,他和四个朋友在徐兆潢家里喝酒。徐家精通烹调技术。尤 其烧烹河豚更是拿手。这次酒宴上也摆出了河豚。六个人贪河豚肉味鲜美,各各举筷大吃, 可又担心中毒。 忽然,一位张姓客人陡然倒地,口吐白沫,发不出声音。大家都以为他中了河豚毒,急 忙寻了粪汁来灌他,可他没有苏醒过来,其他五人害怕地说:“宁可在毒性发作之前吃药。” 于是各自捏着鼻孔喝下一杯粪汁。 过了很久,张客人居然苏醒过来,知粪汁解毒之事,失笑道:“我素来有羊癫疯,常常 发作,并不是河豚中毒呀!”   ☆、三十三、天津条约(八) 这种华夷国际秩序到了清朝又有了很大程度的发展。具体表现为“天朝上国”、“藩属国”、“化外各邦”。对于像英国这样的西方国家,清朝在官方文书中称为“夷”,如英法美各国分别被称为“英夷”、“佛夷”、“米夷”。根据传统的这种华夷国际秩序,在对外关系上,清朝自认为是天朝上国,当然不会承认像英法美这样的国家和自己有平等的地位。处理外交事务的机构就是管理像蒙古、西藏等事务的理藩院。因为在清朝皇帝眼里,这些国家只不过是藩部的延伸。鸦片战争失败后,原来的中外格局已经破坏,但道光帝只做了一些修补:以两广总督兼任五口通商事务的钦差大臣来与外国人打交道。总之是依然在坚信和维护着这种不平等的华夷国际秩序。 现今这些夷酋提出公使驻京这一要求,定是“意存叵测”因为在咸丰帝所读的史书、经典中,根本没有像西方这样的常驻使节。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常住在对方京城的只有监国之类的太上皇或“质子”之类的抵押。咸丰帝心中明白, 第 256 章 当然也就不可能是后者身份,这样推理下来,他们只能是敌国派来的钦差。“准夷酋之伪钦差驻京,又受挟制。”咸丰帝甚是担心。但事与愿违,咸丰帝越是不准公使驻京,英法就越要求驻京,这更加剧了咸丰帝的疑心。最后被逼无奈。在臣子奏折上朱批到:“若必欲公使驻京,则俄国成例惧在。但能派学生留驻,不能有钦差名目……听中国约束,专令学习技艺,不得与闻公事。”一切理由全在其中,因为按照咸丰帝的理解。这些西方的常驻使节是敌国派来专门监视自己的钦差,是可以在京城里任意收税、干涉政令、拆迁民居、建立高楼、部署各类武器的。总之是如同太上皇,可以为所欲为。而中国也将沦为外夷监守,自己也将变成历史上的 第 256 章 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皇上?天津那边来的军情是?” 皇帝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殿内的蜡烛燃地室内恍如白昼,过了许久,方才开口,只是突然之间,皇帝都没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然哑了,苦涩嘶哑的声音在勤政殿里头响起。 “军机处拟旨:着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礼部侍郎庆海、并耆英赴天津与各国谈判,钦此。” 肃顺不敢置信,望着咸丰皇帝膝行了几步,大声道:“皇上!?!?!?!”本来被自己已经说通了,怎么会突然变卦! 皇帝睁开了眼睛,眼中全是无力感,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在坏消息哪里用完了,“英国舰队在渤海上攻击了上海运来的漕运船,并号称,若是再不和谈,将会一直封锁到大清愿意和谈为止,”咸丰皇帝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办吧,朕乏了,你们跪安吧。” “外托恭顺之名,内挟要求之术......天津郡城,无一日之水,无隔宿之粮,城外廛肆毗连,河路错杂,战守两难,不得已仍行议抚,但使津郡能羁縻一日,京师则筹备一日......臣与津存亡自誓已久,非敢以言抚为退缩求生。” 圆明园勤政殿,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疾步走进勤政殿内,手里还捧着一叠新到的折子,等到掀帘的太监掀开帘子,东暖阁里面传出来皇后朗朗地读折子声音,小太监放慢了脚步,走到里间,里面伺候的双喜接过折子,放在了炕上的小几子上,咸丰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听着坐在对面的皇后的声音。 皇后读完了折子,放下,静声看着皇帝,“皇上,谭廷襄的折子,您的意思是?” “要停止贸易,关闭广州、厦门、福州、宁波四个通商口岸,这法子不行,”咸丰皇帝摇了摇头,否决了谭廷襄的提议,“如今不论说关税如何,单单宁波府买进来的西洋火炮就是少不了,如何能停止贸易,”如今发逆已经被压制在江南一带,若是停止贸易,恐怕又要猖獗起来了。 “宣战么......目前还不到时候,”皇帝继续摇了摇头。 杏贞连忙说道,“两广的黄宗汉上折子说,提议速速克复广州,使英法等国震慑再出面开导......”对于前世公知精英产生最多的法律生来说,自己是一个比较独特的例外,是一个典型的国家利益至上者,杏贞清楚的明白如今和英法两国开战确实是不明智之举,国内的太平军和捻军都是冷兵器时代的反叛,朝廷军队到现在举全国之力还没有把金陵的洪秀全剿灭,怎么能把大航海时代崛起的蒸汽强国,打到家门口的英法两强打到? “皇上,臣妾以为宣战不是要真和洋人动刀动枪,”杏贞说了自己的意思,“宣战只是表明咱们大清的一个态度,要强硬到底,天朝仁义之极,就算是不通教化的洋人,咱们也应该是先礼后兵,”杏贞说话圆了皇帝的面子,总不能说皇帝怕吃败仗才迟迟不肯宣战吧。 ps: 甲和乙素不相识,甲问乙姓什么,乙答道:“孙。” 乙问甲姓什么,甲说:“不敢。” 乙说:“问君姓,君为啥如此谦虚?” 甲还是说:“不敢。” 乙再三询问,甲便说:“祖。” 乙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用姓来讨便宜,便说:“这有什么关系呢?你祖我孙,我孙你祖 罢了。”   ☆、三十三、天津条约(九) 皇后到了勤政殿的时候,军机大臣们已经全都散了,五月的春夜已经不会凉,斜月朦胧地罩在勤政殿高耸的飞檐上,地上出现了古怪而沉重的阴影,殿前的御前侍卫挎着腰刀肃然挺立,杏贞看不到殿内的烛光,杨庆喜沉重地出来打千行礼,“皇后娘娘,”杨庆喜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快去瞧瞧万岁爷吧。” “皇上在哪里?”杏贞平静地开口,边上素来最为跳脱的帆儿也不说话,只是拿着点亮的宫灯。 “在东暖阁里头,什么人都赶出来了。”杨庆喜委委屈屈地说道,脸上的红印子在月光之下清晰可见,“万岁爷刚才还发作了奴才一顿。” “你快去用冰敷一下,别叫人瞧见了,这里有本宫,叫如意和双喜伺候着,”杏贞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月亮,不远处几朵漆黑的乌云慢慢地弥漫过来,吞没了月光,“帆儿,我们进去。” “是。” 杏贞缓步走进东暖阁,只见咸丰皇帝枯坐在炕上,阁内只是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其余地方漆黑如墨,只有皇帝身上的明黄衣裳和他惨白的脸色在摇曳的灯火中微微发光,咸丰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见到是杏贞,毫无动作,只是开口说了一句,“皇后来了。” “是,臣妾来了,”杏贞行了一礼,皇帝没有发话,自己也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挥手让帆儿点灯,接连的几个含着龙涎香的蜡烛点了起来,东暖阁里头变得明亮了起来。皇帝没有动怒,只是微微皱眉。复又闭上了眼睛。 “皇上,”杏贞示意让帆儿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她也不坐下,就站在地上对着皇帝开口了。 “皇上。您就这样对着洋人低头了?”杏贞问地毫不客气,丝毫没有以往的婉转和蔼。 “还能如何?”皇帝不以为忤,语气萧然,可见是已经对着局面失去信心了,“大沽口虽然败了,毕竟天津未失,大约还能一战,可是。”皇帝依旧闭着眼睛,只是眉宇间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朕偏偏是忘了漕运!如今金陵在发逆之手,只能海运至京,如今英国人已经示威,若是再不和谈,就要封锁漕运,如此一来。北京必然大乱,朕想到如此之结果,不由得阵阵后怕。如此一来又变成先帝时候的故事了,”皇帝缓缓地平静了下来,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还能如何?只能是听他们的了,怎么,皇后你还有法子?” 杏贞没有回答皇帝略微不满的问题。不卑不亢,站在地上说起了别的事情,“当年勾践被吴王夫差打败,越国几乎全灭,勾践忍辱负重,带着夫人和大臣范蠡去吴国服苦役。越王给阖闾看坟,给夫差喂马,还给夫差脱鞋,服侍夫差上厕所。勾践三人受尽嘲笑和羞辱。为图复国大计,勾践顽强地忍耐着吴国对他的精神和**折磨,对夫差更加恭敬驯服。勾践回国后,时刻不忘吴国受辱的情景。他睡觉时,躺在乱柴草之上,夜夜不得安眠,睁眼便是励精图志,早日报仇!勾践在自己的屋里挂了一只苦胆,每顿饭都要尝尝苦味,提醒自己:不能忘了在吴国的苦难和耻辱经历!失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皇上,如今京畿未失,天津依然在僧王手里,天下大事,仍有可为之机,若论局势艰难,如何能比刘邦被项羽追赶,不得不丢下汉惠帝和公主?若论无计可施,皇上比得过当年的越王勾践吗!”杏贞说话声音越来越高声,话中的深意惊得咸丰皇帝瞪大了眼睛盯着杏贞。 “皇后?” “如今江南发逆已经被死死困住,平定可期,”杏贞依旧不管不顾,大声说话,声音在寂静无声的东暖阁里来回激荡,“若是暂且放上一放,几支大军指日间可以北上勤王!就算洋人封锁漕运那又如何?洋人封的住一时,封不住一世!只要皇上卧薪尝胆,全国上下一心抗击洋人,如何不愁打败洋人?就算皇上要议和,也不能如此沮丧,议和并非割地赔款,若是有檀渊之盟,也是极好的出路!” “如今新军已经锻炼差不多了,洋人若是再得寸进尺,拼了南边的发逆先不平定,也要和洋人在北边玉石俱焚!僧王的大军原本就不善于海战,如今也不是牢牢守住了天津城?天津不失,何惧京城有碍!嘿嘿,到时候在地上,还不知谁胜谁负呢!”杏贞睁大了眼睛,用充满诱惑的声音鼓励皇帝,“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皇上,圣天子岂能稍遇挫折就气馁的,当年圣祖康熙皇帝在三藩之乱,整个南边皆是糜烂的时候还是镇定自若,翻云覆雨之间,淡然平定,皇上这就是您的榜样啊!” 皇帝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脸色也越来越红润了起来,“不错,皇后你说的极是!若不是皇后你,朕真要对着洋人再忍让无度了!”咸丰皇帝站了起来,也来不及穿靴子,下到地上来,双手拉住杏贞的手,“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皇帝喃喃复述,忍不住眼睛一亮,“这可谓是金玉良言!皇后,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既然皇上下旨要议和,那咱们就按照议和的来,”杏贞拉着皇帝回到炕上,和皇帝左昭右穆地对坐了起来,“第一,不割地,不赔款;第二,赔偿亚罗号和西林教案损失即可,不赔军费;第三,分别和四国签约,各个突破!臣妾以为,其余三国也就罢了,这俄罗斯狼子野心,要想着咱们大清北边的疆土,垂涎日久,不可与其退让三分,美国是为来分一杯羹,也好商量,如今天津未曾失去,咱们谈判也不会毫无依仗,僧王的大军就是咱们的后盾!”杏贞侃侃而谈,“通商这些都好商量,不过这公使驻京,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ps: 有个私塾先生专门读别字,阎王要罚他做狗,那先生坚决请求做母狗,问他什么原故, 他说:“临财(碰到钱财)毋苟(不能随便)得,临难(碰到灾难)毋苟免。   ☆、三十三、天津条约(十) “如今,也只能委曲求全了,”皇帝苦笑,虽然精神被杏贞激励兴奋起来,可是咸丰的斗志还是昂扬不起来,“且看他们几个当差是否利落吧。” 杏贞不置可否,有些事情很难解释清楚,咸丰帝虽然没有经历过 第 258 章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常住在对方京城的只有监国之类的太上皇或“质子”之类的抵押。 不过有些事情杏贞希望变化,有时候变化不一定是坏事,“那便只能如此了,皇上,和谈如何,皇上还需要给桂良等人好好面授机宜一番。” 咸丰点点头,原本是极为兴奋的表情,看着杀伐果断侃侃而谈的皇后,脸色喜悦的神色慢慢地淡了下来,变得看不出喜怒,“皇后说的在理。那朕便如此做了,”咸丰皇帝打开折子。拿起了朱笔,“朕先批折子,你先跪安吧。” “是,”杏贞眉间微微一动,却也没多说话。“皇上早些休息,龙体为重。” “朕知道了。” 杏贞走出勤政殿,转过头看着复又变得灯火辉煌的勤政殿,脸色平静,心里却在犯嘀咕,是不是刚才的话有些过激了?似乎不应该是贤德的皇后该说的话,算了,说都说了。也不去多想了,杏贞朝着杨庆喜招手,杨庆喜屁颠地过来,脸色的红印褪去了不少,“你最近小心点,”杏贞低声说道,“皇上心里不痛快,别触霉头!” “是是是。都亏了皇后娘娘,不然今天皇上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恩,”杏贞点头。转过头叫帆儿,“你叫丽妃过来,即刻,”杏贞坐上了轿辇,《天津条约》还是一如既往地要在历史里发生了,有些事情杏贞可以不在意。但是有些事,她绝对不能容忍发生,她再吩咐一直守在殿外的安德海,“叫德龄,上次说的事即刻去办!” “是。”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历史里版本的《天津条约》该是怎么签!杏贞上了轿辇,“回住所,告诉贞妃,六宫都给本宫警醒着点,不许乱嚼舌头动摇人心!” “喳!” 第 258 章 礼。” “是是是,那德公公请慢走,”首领连忙点头哈腰。 驾车的小太监一挥鞭子,马车辚辚出了城门,德龄对着那个首领点点头,“你当差辛苦了,得了空来储秀宫找我,咱们一起喝杯酒。” “是是是,”那个首领喜不自胜,“这是我的福气,公公慢走,今个都是我当差,公公晚些也是无妨。” 等到德龄的马车远去,那个首领站了身子,站在地上喜滋滋的,一个亲近的侍卫瞧见首领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得开口笑道:“头儿,您这是怎么了?对着一个老棺材瓢子这么热情作甚?昨个内大臣出宫的时候,都没见您这么鞍前马后的!” “棺材瓢子?”那个首领复述手下人的话,嘿嘿冷笑一声,“你倒是敢小瞧这德龄啊?一个太监,先是服侍皇太后,之后又照拂万岁爷,如今又到了皇后娘娘宫里当差,你说,这宫里最大的三个主子都和他有关,就算他看上去干瘦,似乎风一吹就倒,我可还真不敢小瞧他,嘿嘿,”看着那个手下还一脸懵懂,“有些事说出来怕吓死你,罢了不说这个了,你小子当差谨慎些,如今可是非常时刻,洋人都打到家门口了!皇上和内务府那里都不痛快,肃顺大人正在整顿内务府,你小子别得罪了人,怎么死都不知道,嘴巴不闭紧点,反倒而来连累老子,快站好当差!” 德龄依旧闭着眼坐在马车上,等到马车辚辚朝着西边行去,快到了劈材胡同的时候,德龄淡然开口,“去恭亲王府。” “是,”那个小太监丝毫没有惊讶之意,一挥鞭子,一声吆喝,调转马头,西行朝南,望着什刹海行去。 丽妃刚睁开眼睛,起身就透着帐子对外头叫着“春儿”,春儿掀开了帐子,对着丽妃说道,“奴婢在呢,主子醒了?” “阿玛进园子了吗?” “估摸着这时候也快到了,”春儿扶起了丽妃,“要不叫小太监去盯着?” “快去,你叫人进来给本宫梳头,你也去园子门口盯着,等到了让小太监领着阿玛来本宫这里,你么去请皇后娘娘来,”丽妃原本只是紧张的声音变得急躁了起来,“这和英国人议和的事情怎么能搀和?皇上这时候倒是记得阿玛了,之前和肃老六起了争执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想起?” “娘娘,”春儿低低地警告了一声,丽妃这才不再嗔怪皇帝,“阿弥陀佛,这次差事是怕难了,不求有功,就盼着没罪过,本宫就心满意得了!” “娘娘也别担心,皇后娘娘昨个不是说的很清楚么,这次她要亲自对老大人交代事情呢,面授机宜,想必老大人必定平安无事的,”春儿连忙宽慰丽妃,“上次老爷得了侍郎的位置也不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吗?” “如今只能这么想了,”丽妃揉揉太阳穴,“本宫也不算太担心,有本宫和大公主在,又有皇后娘娘照拂,就算阿玛一时失手,也是不怕,你快去吧。” “是。” ps: 秀才和光棍、商人喝酒时约定:各人以自己的志愿来行酒令。 商人说:“妄想心,妄想心,但愿西太湖变子(子:语尾助词,无义)密淋禽,每斤卖 二十文。” 光棍接口道:“妄想心,妄想心,但愿沈万三(大财主) 打杀子人,我要诈断伊脊梁筋。” 秀才说:“妄想心,妄想心,但愿试官射瞎子妒眼睛,拿我个屁文章,圈满子(好的文 句都用红笔打圈)考第一名。”   ☆、三十三、天津条约(十一) 杏贞对着水银镜理了理鬓边的珠花,转过身子到了膳桌前头,小安子刚好把早膳准备妥当,杏贞拿起筷子一看,是崭新的紫金梅花如意凌云筷,微微皱眉,“怎么不是往日的银筷子?” “内务府新制了这紫金筷子,昨个才得了。”唐五福连忙回答。 “还是换银筷子吧,最近国库艰难,这样金制的东西除了皇上那里,六宫嫔妃哪里除了头饰衣裳,别的也少用些,多了,传旨内务府,入口的东西不许用金制,这玩意有毒,不如银制的,有益身子。” “是,”五福连忙下去传旨,小安子拿上来了银筷子,杏贞加了个松子春卷刚吃了一口,刚刚出去的五福带着一个宫女进来,“皇后娘娘,丽妃娘娘派人来了。” 杏贞抬头看见是丽妃的贴身婢女春儿,对着春儿点了点,示意她说话,春儿福了一福,“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我们娘娘刚刚做了一个赤色鸳鸯肚兜,想着让娘娘去瞧瞧,若是好,就再做一个给大阿哥。” 杏贞连忙吐出了嘴里的半口春卷,“好,本宫即刻过去。”小安子开口:“娘娘总要用了膳再去吧。” “你懂什么,这叫‘周公吐脯,天下归心’”杏贞鄙视了一番安德海和宫里的人,太没文化了,这么经典的cosplay都没人赞颂,还要自己说出来,别人赞扬你和自吹自擂区别很大的。 杏贞站了起来,“我去丽妃的将就用一口罢了,事情要抓紧办。小安子,德龄怎么说?” “德公公说今个早上就出宫办事。想必这会子就到了。” “很好,走,我们去杏花春馆看看丽妃的肚兜成色好不好,”杏贞双眉一挑,率先走出了碧桐书院。 北京城里已经有些乱世的迹象了。米铺前头挤满了人,挥着银票要买米面;路上的马车满载着行李,吵吵嚷嚷的行人和丫鬟,街面上已经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探头探脑,那小太监东张西望看的有趣,忍不住转过头问德龄,“德公公,您瞧着这大街上怎么这么乱?” “洋人打到天津。这北京人心惶惶也是正常,”德龄淡然开口,丝毫不以为意,“你好好驾车。” “喳。” 马车到了一个宅院的角门,门边还种着极为茂盛的蔷薇花,德龄跳下了车,环视左右,没发现有人盯梢的情况。走到门前慢慢地叩了三下,又快速地叩了两下,那角门咿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的门子显然是认得德龄,没说什么话,就闪开让德龄进去了。 德龄进了角门,这里是一个抱夏的角落,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画眉鸟叫响起。德龄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外头的动静,然后对着那个门子说道:“王爷在哪里?” “现在和桂良老爷一起在嘉乐堂议事呢。”那门子回道。 正好,两个人都在,倒也不用自己多跑一趟了,德龄点点头,“你带我去,我有急事,要见王爷!” “是,您老跟着我往这边走,王爷说了,只要您老人家来了,无论何时都不用通报,直接去便是了。” “王爷,”嘉乐堂里头,一个五柳长须,眼窝深陷的老者朝着奕䜣说道,“如今这抚局,我倒真是没什么主意了,王爷您瞧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岳父大人,”这老者正是东阁大学士瓜尔佳桂良,也是恭亲王的岳父,几年离开朝政,奕䜣有些消沉,原本俊秀的脸上有些暗沉,听到桂良的发问,奕䜣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我怎么能知道皇上的意思,您也不瞧瞧,哪些事儿我是能插上手的!皇上只是让我在上书房读书的。”奕䜣的言下之意,这些事情他实在是不宜插手。 桂良也是白白问问,“老夫怎么不知道,可是这心里实在是没底,皇上只下了要办抚局,可这怎么谈,还没找我们几个人谈,若是对着洋人寸步不让,恐怕激怒洋人,到时候京畿有失,我免不了要成为晁错,抛出去以谢天下;”晁错是汉景帝大臣,他的政治主张就是要削藩,当吴楚七国之乱爆发,进攻洛阳的时候,汉景帝腰斩了晁错来安抚吴王,桂良这么说,也确实是担心日后被皇帝抛出去来安抚洋人的怒火,这些事情,皇家是最会做的。 “若是一味退让,洋人这头是满足了,可天下人的舆论实在是难听极了,就单单瞧瞧先帝朝签订《南京条约》的耆英、伊里布,伊里布就任广州之后,举城鄙视之,连找几个轿夫都找不到,世人都认为他是卖国贼,不久就忧惧而死了;耆英倒是没死,只是从两广总督掉到四品顶戴,五年的时候还因为儿子的事儿被判了个圈禁,若不是这次又要办洋务,皇上怎么会想得到他!这些前车之鉴,老夫不得不都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啊。” 这其中的尺度确实难以掌握,奕䜣还未来得及思索,外头就有人悄悄地禀告,“主子爷,德龄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奕䜣连忙开口,还马上站了起来,桂良知道德龄的分量,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外头悄没声地走进了一个穿着普通太监灰色服饰的干瘦小老头,瞧见屋里的的两个人,跪下请安,“奴才给王爷、桂中堂请安。” “起来吧,”恭亲王倒是也没去扶德龄,只是站着点点头,“德大伴你这会子来本王府里做什么?” 奕䜣让德龄坐下,德龄也没坐下,只是站在地上,垂手恭声说道:“老奴这次出来,是皇后娘娘有话带给桂中堂,”抬头瞧着桂良神情有些迷惑,德龄继续解释,“是有关抚局的事儿,娘娘想给您交个底。” 原本安坐在椅子上的桂良连忙站了起来,素日就闻皇后一步百计,皇上也御口说过其是“女中诸葛”,今个倒要听听真知灼见了。 奕䜣目光隐隐,却也没说话,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德龄准备抛出什么惊人之语。 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德龄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通商口岸可加,传教亦可,赔偿损失也可,决不能割地!” ps: 北方人称百舌鸟为百灵鸟,它乖巧伶俐,各样鸟音,没有一样不会。有个老爷非常喜爱百灵,专门雇了个小佣人喂养,还常常提了鸟笼到街上玩。某日天热,他为百灵洗澡,嘱咐小佣人说:“小心看守好,如落下一根毛,打断你的腿!”说完就出门而去。太太要支使小佣人做事,小佣人说:“小人不敢离开,要是百灵落了毛,要打断我的腿。”老爷一向怕老婆,太太听了便把百灵从鸟笼内提出来,把毛拔光了,扔在笼内。老爷回来,一看百灵成了光皮鸟,大怒道:“这是谁拔的?”小佣人不敢说话,太太应声道:“我拔的,你打算怎样?”老爷堆下笑脸道:“拔得好,这比洗澡还凉快!”   ☆、三十三、天津条约(十二)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小太监进来禀告,原本在偏殿里面和庆海闲谈的丽妃赶紧站了起来,“阿玛快同我迎一迎。” “是,娘娘。” 人还未踏进永和宫的正殿,杏贞爽朗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贵客来了,本宫倒是有失远迎了,实在是对不住。”庆海只听得一阵环佩响声过后,袭人的香气随即而来,庆海不敢抬起头看,甩了马蹄袖子跪下,“奴才庆海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跪在地上的庆海只看到西番莲织金的波斯地毯上走过一双明黄色的花盆底,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快起来吧,何须如此多礼。”杏贞扶起了边上的丽妃,丽妃就着皇后的手起来笑道:“臣妾的阿玛是头一回见主子娘娘,说不得要礼数周全,更何况阿玛在外朝也是托了娘娘的洪福.....” “如此说起来本宫倒是不好意思了,都坐吧。”杏贞反客为主,坐在了丽妃殿里的宝座上,挥手让帆儿和安德海等跟着自己来的人退下,远远地守在殿门口,“庆大人何必如此谦卑,”杏贞对着刚刚坐下去的庆海开口笑道,庆海的身子又刷地站了起来,杏贞连忙又请庆海坐下,“请坐下,你是堂堂礼部侍郎,理藩院侍郎,是前朝数得着的重臣,何必一口一个奴才的,八旗虽然都是皇上手里的人儿,但也要分个贵贱轻重的不是?” “是是,微臣和丽妃娘娘能得皇后娘娘的青睐,真是万分的荣幸,唯有尽心侍奉主上,本分当差。才能报答娘娘恩德一二。” 杏贞微微一笑,“庆海大人如此一说,本宫也是放心了。”春儿带着小丫头上来奉了茶,丽妃挥手让他们退下,仗着自己深得皇后喜欢,开口笑道:“今个娘娘来永和宫,有什么招数也就别藏着掖着了。臣妾的阿玛虽然办事勤快,但愚钝了些,还望着娘娘拿锦囊妙计出来救急呢,皇上最近心里不痛快,要是差事办的不好,”丽妃瞧了一眼坐下自己下首的庆海,美眸中闪过一丝忧色,“恐怕要吃排头了。” 庆海微微点头,稍微抬起了脸。“丽妃娘娘说的极是,皇上在圣旨里面也没说到底要怎么样的一个章程,微臣心里糊涂,想着娘娘深知皇上的心意,所以进园子来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我好照着皇上的心意办。 这会子我可不会照着皇帝的心意办咯,杏贞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是和煦地笑了起来,“自然,皇上的主意是最重要的。若是皇上满意,这抚局当然是办的下来,可是,庆海大人,”杏贞直视庆海,“所谓抚局自然是洋人有所求,而中枢以前没答应他,这才引来兵祸,洋人的要求若是做不到,想必还要增兵。皇上必然动怒;可皇上的意思办不到,皇上也要动怒,您说。您该怎么办?” 庆海额头上的汗不由得流了下来,连忙跪下,“请皇后娘娘指点迷津,奴才和丽妃娘娘必然是跟随在娘娘身后,唯娘娘马首是瞻。” “这是作甚,快起来吧,旧年你在与俄罗斯的谈判中做的极好,皇上喜欢这样肯干事干得好的臣子,你这次去天津,别的都可以谈,”杏贞喝了口茶,水蒸汽升起,原本精致的面庞变得模糊,“皇上坚持不许洋人驻京,此事若是谈的下来就罢了,谈不下来也无不可,答应了便是,只是有一样,”庆海耳中原本和蔼可亲的皇后的声音变得强硬了起来,“决不能割地!” “割地赔款永无宁日,这次洋人借着西林教案和亚罗号事件来趁机发作中国,说起来咱们大清也有一半的责任,这赔款是为了堵住洋人们的嘴,也显示咱们的诚意,”德龄继续说道,丝毫不为恭亲王和桂良的脸色巨变而在意,“可割地不行,今日割一块,明日割一块,将来中国有灭国之危,不得不防微杜渐。” 桂良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德公公的话我是听明白了,可这意思老夫却还是不懂,赔款的数目该是多少,还有一件事,若是洋人一定要公使驻京,这该如何?还请公公示下。” “娘娘的意思是不赔军费,赔军费就是帮着洋人养士兵来攻打中国,商人的事儿好谈,但也要锱铢必较,如今南边发逆猖獗,国库的银子都要用在刀刃上,先帝爷和洋人议和的时候,赔了两千一百万两,这次么,总在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是各国合计此数?”桂良连忙追问。 “那必然不能,英法两国均可给予此数,美俄乃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可轻开赔款先河!” 杏贞继续说道,“宣宗时候割让了香港岛,皇上如今还是耿耿于怀,若是这次你们在洋人火枪火炮的威胁下作了这等丧权辱国的事儿,就算本宫也保不得你们,所以这地是决不能割让的,赔款么,自然好商量,可是,庆海大人想必也知道,”杏贞翘着金镶白玉护甲,撇了撇茶沫,“当年宋朝时候檀渊之盟,寇准是怎么对着和契丹签约的曹利用说的话了?” 曹利用临行之前问宋真宗,岁币(其实就是花钱买平安)多少数目合适,宋真宗说,在百万之间也就差不多了。寇准知道宋真宗的意思之后,把曹利用招到自己的帏幄里,和曹利用说:“虽有敕旨,汝所许过三十万,吾斩汝矣。”最后曹利用果然只谈了三十万的岁币回来。 庆海连连点头,杏贞继续说道,“旧年先帝爷签了两千一百万的赔款,如今减到十分之一,本宫瞧着合适,此外,也不要和四国一起谈,一起谈,他们四国狮子大开口,齐心要中国难受,想必你们也没法子去周旋,这四国,俄罗斯绝不可退让!庆海大人也知道,您最近几年是怎么起来的,俄罗斯最喜欢中国的不是银子,而是土地,若是对着俄罗斯退让,北边的国土将不再复中国所有了。” ps: 一个北方人和一个南方人,都善于吹牛撒谎。两人相互慕名,不辞千里来相会。南方人说:“听说贵地很冷,究竟冷到何种程度?”北方人答道:“北方冷起来,撒尿要带棒棒,一撒就冻,随冻随敲,不然人与墙要冻在一处。浴堂内洗澡,竟连人冻在盆内。”说完,反问:“听说贵地很热,究竟热到什么地步?”南方人答道:“南方热起来,将生面饼贴在墙上,立时就熟。夏天,街上有人赶猪,走不远都成了熟猪。”北方人说:“猪变成这样,那么人怎么受得了?”南方人说:“人早已化为灰尘了。” 。。。。。。。 那个啥,能求下月票吗?已经到月底了呢。。。。   ☆、三十三、天津条约(完) “是,皇后娘娘说的极是,俄罗斯狼子野心,前些日子,微臣和六爷去俄罗斯谈判的时候也就是为了俄罗斯的野心而去的,微臣看天下各国地图,瞧着英法两国离着中国极远,也无需担心他们想着侵占中国,只是这俄罗斯乃是恶邻,确实要小心提防,何况前些年刚刚和俄罗斯商定好国界,这俄罗斯在英法两国发生的事件中也未曾受损,当然无需赔偿,”庆海最近些年,倒是知道了不少洋人的事情,听得杏贞不由得连连点头,“这美国如今没有派兵来中国,除了国力不昌之外,也不想和大清闹僵,微臣以为,这美国也无需赔款,只要多加安抚,多与他们通商便是。” “很好,”杏贞满意地赞许一声,“可见庆海你确实是下了苦功的,如此办去便可,这样就捅不了大篓子。” “皇后娘娘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庆海毫不骄傲,又连忙问计,“如何应对英法两国,还请娘娘示下。” “如今国事艰难,英法两国船坚炮利,咱们的新军又没练成,那只能是忍辱求全了,”德龄继续说道,难为他把皇后的话复述地如此周全详尽,“赔款少些,可救急,别的那些损害中国的条款,说不得只能饮鸩止渴,暂时先吞下罢了。” 德龄说完了话,不再发声,只是垂手站在地上,桂良捻须思索了一番,点点头,朝着德龄拱手,“还请公公代老夫和皇后娘娘道谢,真可谓拨开乌云见明月了!”桂良对着恭亲王奕䜣喜出望外地说道,如今这和谈。最难琢磨的就是皇帝的意思,如今知道了皇帝最信任的人的想法,皇帝的想法也就不难以揣摩了,桂良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变得平复了下来,起码这趟差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桂良瞧了瞧默不作声的恭亲王和德龄。知道两人还有体己话要说,就站了起来,“那老夫先回府捋一捋,想个条陈出来,到时候去天津便宜些,告辞了。” “岳父请便,”恭亲王微微欠身,等到桂良走了之后,方对着默不作声的德龄说道。“德大伴难得来本王的王府,今个儿来除了找本王的岳父,怎么,储秀宫那位主子还有什么事儿要吩咐我不成?” “王爷说笑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吩咐,”德龄抬头瞧了一眼奕䜣。只见他眼里透着一股不以为然的意思,“皇后娘娘是让老奴来告诉王爷一声,让王爷做好准备。过些日子就可以出山了。” “什么!德大伴你说的可是真的?”奕䜣不敢置信,连忙追问,有清一代和明朝不同,皇亲国戚秉政实在是常事,相比较汉人官僚,天子也往往更信任宗亲,原本自诩治国之才的恭亲王被打入冷宫这么多年,早就呆的浑身发痒,就是找不到机会复出当差,如今听到自己复出有望。恭亲王哪里能不格外关注? “是,皇后娘娘是这么说的,”德龄继续说道。“还请王爷多多关注洋人的事务,将来的事儿就出彩在这里头!” 清军战败,使咸丰只能根据英、法的要求,于6月1日派东阁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庆海等人为钦差大臣,前往天津谈判。从一开始,谈判的焦点便集中到了“公使驻京”之上。咸丰帝打算用耆英进行斡旋,在奏折上朱批谕示耆英: “进京瞻仰。可告以速将各条定议妥协。并将兵船退至拦江沙外。然后再议进京之事。中国以诚信待人。亦断无别意。惟各国向无进京之例。此次应行礼节。亦须彼此商定。按照中国礼节。至各夷进京。中国民人。亦必惊疑。更须先为晓谕。不能临时猝办。再进京之请。皆俄夷从中播弄。英、佛、米皆重利。从前并无此说。 耆英谅已驰抵天津。即可往见英、佛(法国)、米(美国)三国。将所求之事。妥为酌定。如桂良、花沙纳所许。该夷犹未满意。著耆英再行允准几条。或者该夷因耆英于夷务情形熟悉。可消弭进京之请。则更稳妥。此时桂良等作为第一次准驳。留耆英在后。以为完全此事之人。津郡情形。甚属危急。不得不通融办理也。将此由六百里密谕知之。” 以为凭借耆英过去与英方签约的经历必能成事,可英法联军早在占据广州后翻遍了广州官府的档案,对当年南京条约的内幕一清二楚,便多次刁难耆英,并拿出耆英在两广任上公文里面对于洋人侮辱的话语,反过来羞辱耆英,耆英羞愧难当,见不能成事,2天后私自回京。6月13日至18日,桂良先后与俄、美两国公使签订了中俄和中美《天津条约》;19日,桂良奏报与英国谈判情况:英国要求使节长远驻京,除宫禁要地外,京城任行无阻。消息传到北京,很快引起满朝大哗。 吏部尚书周祖培、刑部尚书赵光、工部尚书许乃普等10余人联名上奏,提出“公使驻京”之“八害”:一、知我举动,既速且详;二、建立高楼,窥我宫禁;三、营建使馆,拆迁民居衙署;四、观望陛路,无人敢禁;五、设馆传教,去我衣冠礼乐;六、民夷杂处,设有斗讼,无从讯断;七、包揽商税,任意往来,门禁税收尽废;八、朝鲜、琉球等国,由此滋生轻慢之心。 有个叫尹耕云的御史提出:这些夷人来京后,皇上以什么礼节见他们?要是外国人赖在京师不走,又当以何法逐之?另一个叫陈浚的御史,则提出了代表大多数人观点的“夷夏之防论”:“从来外夷臣服中国,入修朝贡,皆事毕即返,不许久留,所以严中外之大防也。若听异言异服之人,盘踞京邸,出入自由,则纳污藏奸,其弊何所不至”。就连后来对外以主和著称,倡导“洋务运动“的恭亲王奕䜣,此时也要求在谈判中不能示弱。“设若外夷无礼肆闹,立即拿下,或当场正法,或解京治罪”。 如此之多的官员就“公使驻京”一事,在同一天里进言,在咸丰朝已经属于不小的政潮。然而这些进言者,对当时欧洲各国已经普遍实行的互派使节的惯例,完全不了解。只是用他们意念中的使节驻京模式,来推测其危害。其实将反对“公使驻京”的理由,表达得最充分的,还是咸丰帝自己。他在给桂良的朱谕中明确指出:“准夷酋之伪钦差驻京,动受挟制,战抚两难,贻害无穷,不如战”。6月24日,咸丰一面命令桂良以“我等如擅自允许,大皇帝必将我等从重治罪”的借口拖延,一面下旨给在天津的僧格林沁,加倍防守,准备决裂。桂良第二天接到此谕,英方也恰于此日送来条约草案,要求于次日签字,不容更改。26日下午,英国特使额尔金派人表示,如不按时签约,立即开战。当晚6时,桂良与额尔金签订了包含“公使驻京”内容的 《中英天津条约》。27日,又与法国专使葛罗签订了《中法天津条约》。 条约签订后,桂良写了一道长篇奏折,历数无力与英法开战的5条理由,“天时如此,人事如此,全局如此,只好姑为应允,催其速退兵船,以安人心”。7月3日,咸丰帝收到中英、中法条约的抄本,以及桂良的奏折。桂良奏报咸丰:英法兵舰即将撤退,但如没有令英、法满意的皇帝朱批,战端又会再起。无奈之下,咸丰拿起朱笔,在中英、中法《天津条约》上,写下了“依议”二字。 综合英、法、美、俄四国《天津条约》,主要内容有:一、公使驻京,觐见皇帝用西方礼节;二、增开牛庄、登州、台南、淡水、潮州、琼州、镇江、南京为通商口岸;三、外国人凭“执照”可往内地游历、通商、传教;四、修改海关税则,减少商船船钞;五、赔偿英国银200万两、法国银100万两,条约签订之后,英法联军退出广州。 ps: 有个人的书法并不好,却喜欢到处为人写字。一天,见别人拿着一把白纸扇,又要题字。那人却跪下来。他说:“不过给你写几个字,何必谢我!”那人答道:“我是求你别糟蹋我的扇子。” 。继续求月票。   ☆、三十四、科场弊案(一) 咸丰皇帝手里的朱笔似有千钧之重,颤抖着,在英法两国条约之上迟迟不肯落下,杏贞看了皇帝一眼,微微有些心疼,上前一步低声唤道:“皇上~”意思让自己来签字,皇帝猛地摇了摇头,迅速地写了两字,“依议”就把朱笔丢下,大声的喘气,额头边的细汗冒了出来,眼角尽赤,盘坐在炕上不做声。杏贞连忙让如意和双喜拿热毛巾进来,杏贞亲自执了绣着金龙的帕子给皇帝擦拭脑门上的汗,皇帝呆呆地坐着,任由杏贞施为,半响不语,等到杏贞让小太监把批好的条约拿下去之后,皇帝才长叹一声,幽幽地开口道:“皇后,”杏贞应了一声,“你说朕是不是窝囊天子?” “皇上怎么能如此说自个?”杏贞连忙怀住皇帝的臂膀,“这是天数,实非战之罪,僧王虽然早就往大沽口驻防,可臣妾瞧着谭廷襄的折子,可见僧王还是对着自己的骑兵自信些,不懂海战,不懂炮战,输了也是难免,可到底还是守住了天津城!若非如此,就算桂良和庆海等碰死在洋人面前,也谈不到如今这样的条款。”历史上的《天津条约》赔英国商人二百万两,赔英*费二百万两,法国减半;现在这个版本已经减少到了一半,在实用主义者的自己看来,这个钱已经不算多了。 “可这外国公使还要驻京!那朕岂不是成了傀儡!”皇帝越发沮丧了起来,“朕已经让桂良再和洋人周旋,就算海关税款再低些也无妨,只这一条,实在是不成!” 杏贞默然,对于后世人来说,大使驻京实在是太正常了,杏贞对于此事劝了几次,见皇帝依旧无法明白其中含义,也就不再做无用功。杏贞嗯了一声,转过话题,“这三百万的款子倒是有些难以筹措了。” “肃顺上了个折子,”皇帝说起此事,精神有些提了起来,没有方才那么沮丧了,“其中想了不少法子,朕以为可行,已经让他操持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失了天朝的体面。对着洋人。咱们必须言而有信!” “正是,那僧王如何惩处?”杏贞拿起了僧格林沁的请罪折子。 “虽然前几次大胜发逆捻贼,”皇帝又恼怒了起来,“这这次让朕在天下人之前丢了脸面——之前朕可是想着让僧格林沁在北边抵挡住洋人的。朕必然要好好惩处与他。” 之前明明是你不许僧格林沁先炮击巡游在大沽口外的英法联军,甚至连谭廷襄上奏力陈要对英法两国宣战,皇帝都不许,不打又拉不下脸面求和,这才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杏贞原本是想开口劝谏,转眼想到了别的事情,眼珠子转了几转,点头道:“皇上说的极是,僧王当差不力。自然是要好好申饬,他既然敢藐视火枪火炮,皇上何不多发些火枪火炮给他,让他把大沽口从头到脚都给皇上整顿一遍,让皇上高枕无忧。再也不怕洋人从海上来了。” “皇后说的极是,”皇帝点头,“是这个理,就让他戴罪立功吧,也不必进京请罪了,就这样批下去吧。” “是,”杏贞拾起了朱笔写下了对僧格林沁的处罚,见咸丰皇帝依旧是恹恹的,又打点精神来逗皇帝开心,“皇上切勿担心,若不是发逆猖獗,曾国藩等人不能北上勤王,焉能让洋人得意如此?请皇上放宽心,到时候等海宇平靖,咱们料理好家内事,再和洋人扳一扳手腕,什么条约咱们自然也就可以再签了!” “恩,皇后说的是,”皇帝有些懒散了下来,不复当日杏贞激声鼓励所呈现的斗志,瘫在背靠上意气靡靡,“眼下这发逆确实是心腹之患,前些日子,曾国藩来报,王锦绣攻克溧水,左宗棠攻克湖州,李鸿章也已经围住了苏州,曾国藩的大军已经移驻马鞍山,江北又让荣禄去守住了扬州以防发逆渡江,江忠源自庐州府出兵,守住了江浦,彭玉麟和胡林翼的水师横贯长江,也是很好,前些日子让洋人们闹心,对这些人的奖赏还没定好,如今和洋人的事情了了,”皇帝恨恨不已,“总要让发逆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破了江宁,定然要让洪逆千刀万剐!”皇帝看向皇后,“曾国藩上的折子里说的极好,‘以围攻金陵属之国荃,而以浙事属左宗棠,苏事属李鸿章,陆路属王锦绣荣禄,水路属胡林翼彭玉麟,于是东南肃清之局定矣。’这策极好,还是皇后你说的对,江南之事必然要统于一人,方能克敌制胜,皇后,朕口述,你执笔,直接下诏书给两江。” “是,”杏贞凝神静气提笔等着皇帝的诏书,原自以为不会大吃一惊的杏贞,还是让皇帝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 “曾国藩节制两江浙闽军务,督办湖广两江浙闽军饷事!” “胡林翼署理湖广总督!” “曾国荃授江苏布政使!” “左宗棠实授浙江巡抚!” “李鸿章署理江苏巡抚!” “彭玉麟授长江水师提督!” “荣禄授江苏提督!” 其余各部得军功者各有封赏,皇帝把那些二品以下的赏赐都一股脑儿地叫杏贞看,“皇后你看着办,每人升个一级半级也就得当了,再发到军机去让军机拟旨来看。” “是,皇上真是大手笔啊,”杏贞放下了沾着朱砂的御笔,不由得大为激赏皇帝的勇气,看来皇帝的确是被城下之盟刺激到了,拿出了高官厚权来酬功,“且不论曾国藩,左宗棠几年之间从一介布衣到封疆大吏,若非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岂能让左宗棠青云直上?” “眼下局势板荡,国家正值用人之际,朕不得不如此,必须要连连超擢,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方能让将士用命,百姓归心,”咸丰皇帝眯着眼睛说道,对着杏贞的恭维十分满意,又咬牙说了一个巨大的画饼:“还有,再加一句:‘克复金陵者王!’” ps: 荒年,农民向官府报告灾情。官老爷问麦子收成多少,回答说:“只有三分收成。”又问棉花收成,回答说:“只有二分收成。”再问稻子收成,回答说:“也只有二分收成。”官老爷大为生气:“这就有七分收成了,还来捏造欠收吗!”农民又好气又好笑,便说:“我活了100多岁,实在没见过这么大的灾荒。”官老爷问:“你怎么会有100多岁?!”农民答道:“我70多岁,大儿40多岁,二儿30多岁,合起来不就是吗?”这么一说,引得哄堂大笑。 。。。。。。。。。求月票行不。   ☆、三十四、科场弊案(二) 明清时期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其内部办理政务按地区分工而设司。各司除掌核本省钱粮外,亦兼管其他衙门的部分庶务,职责多有交叉。例如清代户部总的执掌是管理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等事宜,其机构按地区划分为江南、浙江、江西、福建、湖南、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十四个清吏司,并设有八旗俸饷处、现审处、饭银处、捐纳处、内仓等机构,办理八旗俸饷、捐输等事。其部内的行政事务则由南、北档房、司务厅、督摧所、当月处、监印处分别管理。隶于户部的机构还有掌铸钱的钱法堂及宝泉局;掌库藏的户部三库;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 肃顺正在户部大堂里高踞于上,大声发作几个清力司的郎中,“南边几个省也就罢了,毕竟是要准备着剿匪的军饷,可是中原湖广一带的督抚们叫苦说没钱,你们就手软了?然后拿这个来回复本官?天下人谁不知?开了厘金,谁都富地流油!就连湖南省这样的小省份,每年的厘金都在千余万之多!别以为大家都是瞎子!”肃顺叫着几个亲近的郎中名字,“去,准备好公文,别以为吃了他们的孝敬就连差事都不顾了!给洋人的几百万不算多,可国库里拿不出这么多钱,往日里都指望着朝廷减税救济,今个中枢缺银子,问他们拿一点,倒是叫苦连天了!如今皇上为了钱的事儿发愁,只要本官一说哪里有钱而不肯拿出来,什么巡抚总督,任他威风凛凛,恐怕也做到头了!” 几个郎中苦着脸称是,肃顺吩咐钱法堂及宝泉局主簿:“旧年准备好的金钱。也做一批出来,眼下也管不得值不值钱,先发出去,能把银子都留出来才是最要紧。” “是,大人,”那个钱法堂及宝泉局主簿颇为精干,朝着肃顺拱手行礼,“母钱已经准备好了,就准备让大人看过,再批量做便是。” “很好。”肃顺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着八旗俸饷处的掌事发号施令:“秋天该发的八旗丁银先缓一缓......”那个掌事自持是个觉罗氏的红带子。没等肃顺说完,就忍不住插嘴了“尚书大人,恕属下无礼,自从咸丰七年开始。这八旗的丁银就一直拖欠,去年年底的就没发过,这八旗的老少爷们原本就是怨声载道,看着下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个儿要是大人您再拖上了几天,他们能把属下这百来斤膘肉吃喽!” “哦?”肃顺右边眉毛轻轻一挑,倒也没有发怒,“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按照你的意思儿,这事儿是办不了了?” 看到肃老虎这样平静的态度,那八旗俸饷处掌事自觉得脸,脸上依旧做出了苦相,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正是呢,大人,这笔银子可不能再拖了。” “那真是可惜了,看来是要缓一缓,”肃顺摇摇头,惋惜不已,从桌案上一叠黑色的册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本,略微翻了翻,“那也只好别的方式来凑银子了,福瑞,”肃顺叫着那掌事郎中的名字,“咸丰三年,从八旗府库里面拿了五百两,四年七百两,五年一千两,六年少些,六百两......” 福瑞脸上的苦相消失了,带而取之的是忍不住流下来豆大的汗珠,耳边同僚的眼神和窃窃私语都已然听不见,福瑞惊愕地看着在上首云淡风轻继续说话的肃顺,“啧啧啧,这么些年,本官还不知道经常拖欠丁银的八旗俸饷处居然还是油水衙门,福瑞大人你可真是厉害啊,本官佩服地紧......” 福瑞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又强自嘴硬,“大人这些话从何说起,属下并没有中饱私囊,大人冤枉我了。” “冤枉?嘿嘿,”肃顺不屑地冷笑一声,“本官自然不会冤枉你,这些账目都清清楚楚的,不过,当然也要给你一个机会,来人啊,”肃顺叫了亲兵,“去抄了福瑞的家!看看他家里有多少银子!” 原本被亲兵死死按住的福瑞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肃顺,你别得意,我是宗室,轮不到你来管着我!抄家也论不到你!” “我自然不会杀了你,放心,福瑞,”肃顺眯起了眼睛,这是他极怒的标志,亲近的人连忙把头低下去,心中怦怦直跳,“打你几个板子还是成的,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不许打死,打完把他拉到他自己家门口,看着本官怎么抄他的家!” 福瑞如同死狗一般被拖出去,肃顺继续刺激他:“八旗的丁银不能拖,只能是先拿你家的钱财一用了,等熬过了这阵子,国用不那么艰难的时候儿,本官会把钱还给你的,放心去吧,福大人。” 福瑞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肃顺瞧着堂上一干神色各异的属下,冷酷地继续说道:“平时里吃拿卡要也就罢了,本官权当看不见,大家素日里当差辛苦,也要养着一家人,如今还敢违背本官的意思,不肯为国尽忠,福瑞这就是将来不好好当差的人下场!内务府之前的事儿你们没看见,那就随意至此了?什么时候也让你们观刑看看下场!” 众人唯唯诺诺,肃顺见群雄雌伏,不由得志得意满,转过头,瞧着坐在边上不发一言,只是半闭着眼养神的的户部汉尚书,心下一动,开口笑道:“翁大人,您以为本官这样处置如何?” 户部汉尚书是翁心存,就是日后两代帝师翁同龢的父亲,江苏常熟人,肃顺向来好权最喜揽事,不爱边上有人掣肘,自他就任户部满尚书以来,深受皇帝器重,反而把早任职的翁心存架空了,翁心存听到肃顺的话,慢慢地睁开了眼,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肃顺大人处置的极好,想必福瑞把官司打到皇上那里,也是没理的,大人请放心,回头上折子咱们同上便是了。” ps: 县官夫人与学官夫人、武官夫人闲谈,说皇帝给她们丈夫的封号是什么。县官夫人说:“我们老爷称文林郎。”学官夫人说:“我们老爷称修职郎。”武官夫人想了想说:“我的老爷是黄鼠狼。”县官、学官夫人惊问得此称呼的来由。武官夫人说:“我常见我老爷下乡巡视各兵营回来时拖了不少鸡,当然是黄鼠狼了。”   ☆、三十四、科场弊案(三) “翁大人客气。”肃顺虽然跋扈,却也不傻,到底也明白人敬你一尺,你要还人一丈的道理,这些面上的事情总要过得去的。 一时间散了衙,翁心存心里挂着刚才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寒食帖模本,和肃顺说了几句话,就离了大堂,边上的亲随连忙跟上,穿过了一个过堂,人来人往的户部大堂被抛在了身后,那个亲随是翁心存从常熟带来的老家人,见着自家老爷表情古井无波地漫步走去,心知翁心存心情极差,扭头瞧瞧左右并没有什么别的人,忍不住出声为翁心存抱不平:“老爷,这肃顺也太跋扈了,老爷和他都是户部尚书,今个处置地下的人,事先是一点都没和老爷打招呼!这......” “好了,隔墙有耳,噤声,别说了,”翁心存转过一道游廊,举手拦住了老家人的唠叨埋怨,“皇上如今红着眼盯着户部,要银子,谁能给皇上弄来银子,做些什么,只要别太出格儿,皇上根本不会在意,本官身为户部的主官,自然要全力支持,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明白了吗?”翁心存口是心非地说完,继续往前走着,心底却下定了决心,过些日子一定要打点好上下关系,能早日离开这个被全体户部官员衙役视自己作傀儡的衙门。 “哦?此事可是真的?”肃顺看了今年秋天给蒙古的赏赐清单,放下了清单,浓眉一跳,不由得对着皇帝的话有了些兴趣,“自从高宗朝福康安功在社稷,二十多个御赐碑赞,三次图形紫光阁,官居一品,生前也不过是封贝子——在国朝,他亦是唯一一个宗室之外。活着被封为如此显爵的人,死后才晋升郡王爵位,这军功获王,自从三藩之后再也没了。如今皇上为了洪逆之乱,这大手笔拿了出去,啧啧啧,可见,南边的那些总督巡抚提督将军,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不是要红了眼,洪秀全是要头疼咯。” 边上告知这个消息的是道光十九年进士,如今在户部事务厅当着员外郎的焦祐瀛,是肃顺的铁杆心腹。焦祐瀛坐在椅子上,拈着山羊须笑道:“凭他什么人,总要在部堂大人这手里拿到这个王爵的!没有大人这个大司徒周转天下粮草,竭力支撑国家用度,不仅要办理抚局。应付八旗的老少爷们,更要给曾国藩这些人江南用兵,大家都说部堂大人是财神爷,无中生有生出这么多银子,这些年面子上总没倒下去,” 肃顺得意地含笑点头,焦祐瀛这拍马的水平确实是高明之极。说的全是肃顺最擅长的计财之事,肃顺对着自己能东拆西补支撑户部银库里还留着一些银子准备着不时之需颇为自得,摆了摆手,笑道:“桂蕉(焦祐瀛的字)说的什么话,这都是户部同仁们一起做的,本官不敢贪功。” “部堂大人何须客气?”焦祐瀛笑道:“就算是福康安历时半年。浴血奋战平定台湾林爽文之乱,这首功也不是福康安,而是在京中运筹帷幄的阿桂,次功是保证大军粮草的和珅!如今部堂大人全力支撑南边的军需,只要是曾国藩上折子要的财物没有不准的。京中那些八旗的大爷成日里头讲怪话,说什么曾国藩到底给部堂大人送了多少银子,这样毫无保留的支持这个曾涤生,只有下官才知道,大人这是一心为国啊,”焦祐瀛面带敬佩之色。 “哈哈哈,到底是你桂蕉这样的人才知道老夫的心思啊,”肃顺哈哈大笑,边上的仆从端上了茶,肃顺伸了伸手,对着焦祐瀛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肃顺对着这些汉人里的翘楚向来不以自己的高位倨傲,肃顺自己也端起了茶盏,“这什么王爵雨亭倒是不去奢望了,就由着让曾涤生他们几个去争吧,老夫的心愿么,若是能进到军机,”肃顺也不顾及边上的仆从还在,锋锐的双眼半眯了起来,隐藏在了升起的水汽之后,“倒是也得偿雨亭平日所愿了!” 时光如此兜兜转转,转眼又到了九月金桂飘香,秋高气爽的时节,香山红叶纷飞,漫天席地,使得咸丰皇帝在香山的静宜园流连往返,原本对于战败赔款的愧疚之心在歌舞美景之间烟消云散,原本担心皇帝暴躁易怒的杏贞不由得出了口大气,咸丰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不会像别人一样,老是把挫折放在心里而一蹶不振,你瞧,这不是和新封的小答应玩的正开心么。 专门照顾大阿哥的太监陈胜文背着大阿哥上到浮月台,看到皇后站在汉白玉的栏杆后头,拿着一片红叶看着远处,连忙把大阿哥放下,自己行了礼,大阿哥瞧见了杏贞也颇为懂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杏贞眉开眼笑,杏贞摆手让大阿哥起来,“帆儿赶紧给大阿哥拿吃食去,载淳,这会子去哪里玩了?” 载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袖子里想起了几声轻轻的声音,陈胜文的脸色大变,身子越发低了下去,载淳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小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杏贞原先是听不出来什么声音,载淳袖子里的东西又响了起来,杏贞这才听得分明,原来是蝈蝈叫声,杏贞的脸色变了变,虽然没有发火,但是脸色的笑意却是没了,她对着载淳淡然开口:“大阿哥,这会子怎么玩上蝈蝈了?” “皇.....皇额娘,”载淳可见是极怕杏贞的,看到杏贞的脸上没了笑意,越发说不出口来,“儿子这些日子在宫外面实在是无聊,原本是想跑马,可是太监们都死死拦住,所以这才叫陈胜文拿了几个蝈蝈玩,皇额娘切勿生气,儿子再也不玩便是。”载淳把袖子里的蝈蝈笼子拿了出来,丢在地上,垂头丧气地说。 “好了,在皇额娘这里卖什么乖,你还小,别玩出格子就是了,”杏贞这才惊觉自己的态度过于严厉了,这可不是对着后宫的那些人,而是自己不满五周岁的亲生儿子,赶紧咳嗽一声,缓和了脸色,“想骑马叫人带你去便是,只不许骑大马,先把小马驹慢慢地带便是,还有,”杏贞拉过载淳,指着不远处咸丰皇帝,“你小心别被你皇阿玛瞧见,他可是要你早些入学读书的,再被看见你玩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仔细你的皮!” 载淳看见母亲没发火,长舒一口气,也没把杏贞的话放在心上,笑嘻嘻地答应了,杏贞让载淳去拜见皇帝,转过头,瞧见陈胜文的时候,已经冷下了脸。 陈胜文窥见皇后的脸色,心知不好,连忙扑通跪下,就听到杏贞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宫瞧着你老实本分,素日里都不爱那些浮夸的事物儿,这才让你照顾大阿哥,你倒是好,如今倒是让大阿哥玩上这些东西了!??!” “是是,奴才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陈胜文连连叩首,“实在是大阿哥脾气上来了,瞧见行宫里几个侍卫在斗蛐蛐,就挪不开眼,若不是奴才死命拦住,大阿哥都要和侍卫去都蛐蛐了!” 杏贞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算了,一个太监,怎么拦得住皇帝和皇后心尖上的嫡子,“罢了,你起来吧,这原本也是拦不住,看来,”杏贞叹道,“大阿哥再玩些日子就应该让他去入学了,入了学,就不怕这些玩物了。” 陈胜文起身连连称是,杏贞转过头,看着咸丰皇帝抛开了那个娇滴滴的答应,一把揽住载淳,对着红枫下的几只画眉鸟指指点点了起来,杏贞叹了口气,这父子俩,都是大玩家啊...... ps: 几个人喝酒行令做诗,各人要用一句诗说出一种同强盗性质一样的人。一个说:“为首敛钱天窗开(带头搜括钱财的人)”。一人说:“诈人害人坏秀才。”又一人说:“四个轿儿喝道来。”大家吵嚷开了:“这是衙门的官老爷,怎么会像强盗?”那人答道:“你看如今坐在4个人抬的大轿里的,10个倒有9个比强盗还厉害!”   ☆、三十四、科场弊案(四) 九月十六日,顺天府乡试开榜,乡试是科举才试的第二级才试,习惯称乡试之年为“大比”之年。北京顺天府乡试在京城东南隅崇文门内。贡院是科举考试的考场,顺天府京城贡院也是举行会试的场所故建制优于各省。悬“贡院”墨字匾于大门上正中,建“明经取士”、“为国求贤”两牌坊于大门东西两侧。大门外为东、西辕门,大门分中、左、右三门。大门前有“天开文运”牌坊。三门外并有东、西砖门,乾隆二十七年复添砖墙于南面,增加砖门各一,共为砖门四。进大门后为龙门,门外又平列四门。直进为至公堂,中悬御书“旁求俊义”匾。两楹联为“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堂为外帘官办公处,堂前有;回廊,设木栅栏环绕。至公堂后有飞虹桥,渡桥为内帘门。居于龙门、至公堂中间。院内有明远楼,楼下南面悬联:“矩令若霜严,看多士府伏低?群嚣不息;襟期同月朗,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览无遗。”四角各有楼专供监考瞭望用。 乡试时间每三年一考,明代逢子、卯、午、酉年举行(,清沿明制恩科例外。顺天府乡试正副主考在协办大学士、尚书或副都御史以上官员中选派。各省由翰林、进士出身的部院官充任。监临官,顺天府为府尹、各省由本省当地巡抚、总督充任。考生顺天府各省凡本府省籍之秀才、贡生、监生及“儒士之未仕者,官之未入流者,皆由有司申举”始得应试。因乡试在秋季举行,所以也称“秋闱”(闱、考场)又发榜在九月中旬,时值桂花盛之季,故俗称“桂榜”。又因发榜取寅、辰日支故也叫“龙虎榜”。均为吉祥典雅之意。 这一日,龙虎榜前头人头攒动,无数穿着青衫的士子们在榜下拥挤着翘首看那定人生死的榜单,有的人搓手顿足。有的人喜极而泣嚎啕大哭,有的伤心欲绝,双眼一翻就此闭过气去,惹得榜下越发的鸡飞狗跳。对面的一间酒楼。一个面容奇古的老者缓缓放下了竹帘,就单单看他腰上那块汉代古玉,便知此人不是普通的老人,这老者对着坐在上首的一位红光满脸身段挺拔闭目养神的五柳长须老者开口笑道:“中堂大人,这可都是您一手定下的门生啊,才俊何其多也!” 那个留着五柳长须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淡然一笑,“桐轩说笑了,这是天子之恩,老夫只不过是恰逢其会。成人之美而已。” “中堂大人谦虚了,”被称作桐轩的是如今的户部汉尚书朱凤标,翁心存被肃顺排挤之后,萧山人,原先的兵部尚书朱凤标调任户部汉尚书。朱凤标朝着被自己称为中堂大人的老者拱手。“中堂大人这乡试的差事当的极为漂亮,皇上也不是明发旨意嘉奖了么?” “极是,老夫这文渊阁大学士还是皇上开恩给的,”这被成为中堂大人的正是本次顺天府乡试主考官柏俊,柏俊字静涛,蒙古正蓝旗人,道光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内阁学士,兼正红旗汉军副都统。寻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八年,典顺天乡试,拜文渊阁大学士。 柏俊极为自得,捻须笑道:“还好没出什么大褶子。如今看着举子倒也平静,老夫这心就放下了。”柏俊原先怕举子们闹事,特意邀了副主考官朱凤标一同在这魁星楼登高看景,看到士子们无非不能摆脱正常范围的喜怒哀乐,这才放下了心。 “中堂大人。”朱凤标举起杯子请了一下柏俊,“听闻大人在内阁和这个,”朱凤标把大拇指和小拇指伸了出来,其余三指蜷缩,比了一个“六”的姿势,“不甚和睦?” “桐轩明知故问,”柏俊摇了摇头,对着朱凤标脸上颇具深意的淡然笑意不以为然,“难道桐轩在这地官的位置上就坐的很舒服吗?又何必试探与我?” 朱凤标摆了摆手,“老大人说笑了,到底是下官不该试探,这肃老六,实在是过分的紧,难怪翁常熟忍不住要走开,下官在户部这些日子,这肃顺是完全没要下官管事儿的意思!素来都是管户部的军机居于户部大堂,满汉尚书东西相对,没想到这军机处没人敢管肃顺,肃顺自己就占了户部大堂了,说什么闲着也是闲着,若是日久没人参拜,这大堂未免寂寥,”朱凤标有些郁闷了,没想到到了户部这个六部之中最有油水的地方,毫无权柄不说,就连说话都没人听,开玩笑,那个福瑞在被打了板子之后看着自己家被抄家,一口血吐出不说,之后还变成了半疯癫,就连这半疯癫的人,肃顺也不放过他,早早就请了皇帝的圣旨,发配宁古塔了,这辈子估计再也回不到京城,如此杀鸡儆猴,这户部上下,焉能听一个菜鸟书生户部尚书指派? “这国朝旧历,尚书原本以满尚书为尊,这肃顺虽然跋扈了些,到底也算是尽忠职守,”柏俊夹起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却又觉得有些油腻恶心,只是放在碟子中翻来覆去,边上的伴当见状,想倒上镇江的蟹醋,柏俊摆摆手,示意不用,放下筷子,用着菊花和绿豆面熏得毛巾擦手,“可是在内阁,在军机,他算什么东西?”柏俊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生,可谓是根正苗红,向来是极为看不起八旗勋贵出生的人,“前明的时候,可是不入翰林不为大学士,如今这王大臣参政也就罢了,这肃顺,”柏俊皱了皱眉,“只是户部尚书而已,倒是光明正大的干涉起了内阁军机的事儿了!”柏俊在内廷,见了不止一次肃顺对着军机章京和苏拉指手画脚,军机大臣视若罔闻,自己是最重规矩的,看不惯肃顺的骄纵模样,已经和肃顺起了几次冲突了。 “中堂大人这话极是,”朱凤标心里暗喜,这下总算找到盟友了,不由得连连点头,“如今大人圣眷正隆,刚好和肃顺扳扳手腕。” “哼,本官倒是不怕他,桐轩你瞧着,朝廷上下必然有很多对着这肃老六不满的,那些合适的,有必要的时候咱们也可以聚聚,”柏俊捡了一颗马*葡萄慢慢地嚼了,虽然如今春风得意,但是也不能大意,这肃顺可是大敌,“想必,很多话可以说的。” “中堂大人明鉴。” ps: 端午节,先生没收到节礼,问学生什么缘故。学生问了父亲,回来说:“我父亲忘了。”先生说:“我出上联与你对,对不好要打。”他出的上联是:“汉有三杰:张良韩信尉迟公。”学生对不出下联,怕打,哭告其父。父亲说:“对子出错了,尉迟公是唐朝人,不是汉朝人。”学生禀告先生。先生笑道:“你父亲几千年前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怎么昨天一个端午节就忘记了?”   ☆、三十四、科场弊案(五) 肃顺穿着日常的袍服出了大门,已经是十月的天,可这京城的天气,到了中午,日头还是有些毒,肃顺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低头的时候看到一个总角的童子拿着两个卷轴从照壁西边走了过来,那童子窥见肃顺瞧着自己,连忙行礼,“老爷。” 肃顺认得是伺候清客高心夔的奴才,点点头,“高先生呢?” “高先生在琉璃厂淘字画呢,这叫奴才先拿了两幅董其昌的字画回来。” 肃顺哑然失笑,高心夔别的倒是极有眼见,只是这字画上着实没什么天赋,也不知道抱了多少董其昌唐伯虎的字画回来,这琉璃厂几十银子的东西,能有真货? “你去账房再拿两百两银子,带给高先生,”罢了,反正也不差这些钱,就让高心夔高兴就罢了,肃顺又吩咐管家,“把杜翰送给我的那副文征明写的《前赤壁赋》,对,就放在内书房的架子上,用紫檀木盒子装着的那个,拿到高先生的房间里,这可是真货,说清楚,可别让高先生和那些琉璃厂的大路货摆一块!” “是,”管家笑嘻嘻地答应了。 “我去怡亲王府里,他刚刚天津回来,大哥和我约好,今个给他接风洗尘,晚上就不回来了,有拜帖来就收着,等着我回来再理会。” “喳。” “老六,快点喝了这杯酒,”穿着紫色绸衣的一个留着短须的胖大汉子,约莫四十出头,绑头发的是黄綾,可见是一个黄带子,这汉子左手搂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人,右手端起碧玉杯,呷了一口上好的汾酒,大声招呼肃顺喝酒,肃顺酒量素来不算大。方才酒席开始就猛喝了几杯,如今正是极难受的时候,脸皮红胀,眼角也是红红的。他自己知道自家事,酒量已经到了,便随几个人起哄也拼死不肯再喝。 怡亲王载垣,清朝宗室、大臣。清圣祖康熙帝第十三子爱新觉罗?胤祥的五世孙,世袭和硕怡亲王爵位。为十二家世袭铁帽子王之一,就是笼着娇小女子的那个中年胖子,载垣见到肃顺不肯再喝酒,又叫郑亲王端华:“老三,你瞧瞧老六,今个大家都高兴。这都不肯喝,你是他哥哥,快点让他喝吧!” 端华哈哈大笑,显然也是喝高了,“老六。今个大家都难得有兴致,你也无妨多喝几杯,到时候真的万一醉了,难怪怡王还能赶你走不成?” 肃顺摇了摇头,“实在是弟弟酒到了,王爷和三哥都是知道的,还有老穆”。肃顺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干瘦老者,这是如今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的穆荫,“我的酒量多喝几杯便是醉的,若是到时候醉在怡王的府里,闹出笑话来,可就不好了。” 众人又再劝。连坐下肃顺下首的焦祐瀛也连忙劝酒,可肃顺乃是意志坚定之人,如何肯在口腹之欲上过于放纵自身,再三劝酒皆不肯再饮,原本觥筹交错的场面有些尴尬。怡亲王是个好性子,也不生气,哈哈一笑,拍了拍手里的娇妾,“老六,这可是前些日子本王想献给皇上的汉女,只是她和皇上的生肖犯冲,本王才留了下来自己用,去,去六爷那边,给六爷敬杯酒,”那个女子顺从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摇颤颤巍巍地莲步到肃顺面前,端华极爱酒色之欲,眼睛甚毒,从这侍婢的身段就看出来肯定是标准的三寸金莲,那女子端起酒杯,载垣又说道:“莲儿,若是六爷肯喝你手里这杯酒,本王有赏,若是六爷不肯给你这个面子,本王可是要罚你哦。” 被唤作莲儿的女子身子轻轻地颤了一颤,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用白玉般的手,捧起碧玉杯,朝着肃顺盈盈拜倒,然后抬起脸,双目碧波盈盈瞧着肃顺,朱唇娇滴滴地开口说了话,话语软糯,应是江南一带的口音:“六爷~” 肃顺似乎未曾听见,只是闭眼养神,那个莲儿候了片刻,见肃顺毫无反应,只能再叫了一声,这声之中已经有隐隐的哀求意味了。 肃顺不为所动,殿内的气氛凝固了下来,焦祐瀛见怡亲王有些不悦,正欲开口打圆场,外头窜进来了怡亲王府的外管家,载垣正心下有些不爽快,看到外管家乱糟糟地跑进来,气打不出一处来,放下杯子,喝道:“什么事儿!贵客在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个外管家扑通跪下,“王爷,是肃大人家里的清客在外头焦急地不得了,要求见肃大人。” 肃顺睁开了眼,“哦?是谁?快进来。”肃顺朝着怡亲王微微顿首,“怡王,肯定是我府里有要事。” “恩,让他进来,”怡亲王点头,对着那个姬妾说道:“下去吧。” 一场大祸消于无形,莲儿暗暗地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朝着庭中行礼如仪,就连忙退下了这个是非之地。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器宇轩昂风流倜傥读书人模样的白面男子,那男子先是对着庭中众人团团一揖,“学生高心夔向各位王爷大人请安。”又对着肃顺作揖,“东翁。” 怡亲王不认识,但端华穆荫等人都识得是肃顺最为倚重的幕僚,江西人高心夔,端华点点头,“伯足怎么来了?” “东翁?”高心夔对着端华的话没有即刻回答,只是问着肃顺。 肃顺点点头,“这里的都是自家人,有话直说,无妨。” “是,今个学生去琉璃厂淘些玩物,恰巧遇到了此次顺天府乡试的几个认识的秀才,他们有些忿然,学生耳朵尖,听到什么‘舞弊’之词,”肃顺身子一震,连忙问道:“可是真的?” “学生留了心思,特意去龙虎榜下转了一转,”高心夔继续说道,“果然有不少人在龙虎榜下窃窃私语,指着第七名的平龄说此人乃是优伶,且不论有无资格参加乡试,就算参加了乡试,岂能高中第七名?可见其中必然有舞弊之事!” ps: 盛夏天热,有几位官长在商议公事,闲聊时谈到天气酷暑,什么地方乘凉最好。一个人说:“有个花园的水阁上很风凉。”一人说:“有个寺庙大殿上很风凉。”有个百姓在一旁叫道:“衙门公堂上最风凉!”众官长惊问:“为什么?”百姓笑道:“那里是有天没日头的处所,怎么不风凉呢?”   ☆、三十四、科场弊案(六)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都被高心夔带来的消息震惊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居然出了这等丑闻?不不不,就算只是一个失误,这也够相关人等好好喝上一壶了! 肃顺目露精光,右手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那道八字胡,“若此事为真,怡王,三哥,”肃顺转向怡亲王和郑亲王,恶狠狠地说道:“柏俊那老小子的死期到了!” 怡亲王对着柏俊观感不算差,沉吟了一会,“老六,这柏俊也是八旗之中难得的才俊,硬生生科举考出来的,如此闹翻,恐怕也是被八旗老少爷们议论,说咱们容不下外人。” 端华看到肃顺铁青的脸色,摇摇头,“怡王,你去天津公干,是不知柏俊新当上了大学士,成日里别人中堂大人中堂大人叫着,还真以为自己是宰相了!对着军机处指手画脚,还对老六冷嘲热讽,最近还上了折子,冠冕堂皇地说军机乃是朝中重地,若非军机下行走之人,还是别去军机处才好,这话不就是对着老六么!” 焦祐瀛差点忍不住,看着肃顺面色不豫,硬生生把笑意吞了下去,憋得脸色通红,载垣听了端华的话,点点头,“的确可笑,若不是老六帮衬着咱们,皇上早就让咱们回家吃自己,再把恭老六请出来了!什么人和老六对着干,那就是和咱们对着干!老六,”载垣对着肃顺说道:“你有什么法子,或者是高先生有什么法子,就说来,咱们听听。” “伯足,本官欲直接上书弹劾柏俊,如何?”肃顺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向来懒得用什么阴谋诡计,反正柏俊如今把柄在外头,自己又是圣眷正隆。何须搞什么小把戏,直接上书弹劾便是。 “东翁,杀鸡何需牛刀?”高心夔在赶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连环计,“对着柏俊何须东王出发。让几位大人手下的御史上奏便是,如此柏俊也不至于有所防范,到时候皇上必然要请王大臣尚书等人前去调查,那时候,”高心夔笑了起来,“岂不是就是东翁和王爷们说了算的?须知科举之事,向来没有一清二白的,只要去细细翻检,必然有猫腻,到时候。柏俊如何?冢中枯骨而已!” “好好好,”肃顺听得目光闪动,盯着高心夔连连点头,对着高心夔想出来的法子十分满意,“确实是无上妙计!伯足真乃是本官的卧龙子房也!”站了起来。亲自倒了一杯酒给高心夔,自己举杯相邀,杯中乳白色的汾酒在碧玉杯的映衬下分外迷人,“得高先生,真乃雨亭之幸!请高先生和我共饮此杯!” “东翁过奖了!请!” 肃顺喝了杯中酒,身子有些摇晃,眼神也混乱了起来“怡王。三哥,各位大人,雨亭醉了,就此别过,伯足,你和各位多喝几杯。大家熟悉下,有什么法子也讲给他们听听?” “得了,”端华不耐烦地说道,“谁耐烦听这些搞心计的事儿,你们主宾二人商议去便是。到时候该怎么做,叫我们怎么做便是,别耽误我们喝酒取乐子!” 十月份,原本参加科考的士子中间却开始了一场议论引发了风波。原来,士子们在看榜时,发现喜欢唱戏的优伶平龄竟然中了第七名。按清制,娼妓、优伶、皂、吏等不能参加科考,而平龄经常登台唱戏却还能中榜,难免引起人们的议论和怀疑。 这场议论持续了半个多月,还没有消下去的意思。十月十七日,御史孟传金突然呈递奏章,指出此次顺天考试,士子平龄身份不明,录为举人引起物议,同时参劾平龄的朱卷和墨卷不一致,应该查究。 杏贞把孟传金的奏折给皇帝时候,原本表情淡然的咸丰皇帝显得很是吃惊,“这柏俊当差得力,乃是两朝老臣,听闻人品也是上佳,方正的很,怎会做这些事?可见是无稽之谈!” “御史风闻奏事也是职责所在,皇上不必太过苛求,”杏贞不以为然,按照她的看法,这时代的考试实在是漏洞太多了,若是舞弊之事少些,不至于引起士子愤慨,人心不稳,那便不算什么大事了。 皇帝对科举舞弊早就切齿痛恨,决定对这一事件严查。“若是风闻之事,倒也无妨,可到底要给柏俊一个清白,唔,皇后你批:着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兵部尚书全庆和陈孚恩四人会审查办此案。” “是。”杏贞又说了几件大事,自己提了参考意见,让皇帝拿主意,皇帝不用看折子,干脆利落地料理完政事,心情愉悦,伸了个懒腰,“有了皇后帮衬着,朕空闲许多,这是皇后的功劳。” “皇上谬赞了,”杏贞得体地笑道,又说起了宫里的事儿,“听服侍文妃的宫女来报,文妃重阳之后已经卧床不起了,皇上是否要去看她?” “罢了,她身子不好,叫太医好生保养着,御药房看中什么直接拿过去用便是,朕就不去见她了,你得空去去瞧瞧她,让她安心养病。”皇帝原本就不甚宠爱文妃,这个妃位只不过看在伊尔觉罗氏操劳编撰《咸丰字典》上,给的酬功之举,平时见面也不多话,恩宠,在文妃这里,从来都是没有了。 “是,”皇帝不愿见,那也知道自己去代劳了,“皇上要不要加恩于文妃母家?也让文妃妹妹宽心养病。” “也好,”皇帝不置可否,不过是一个官位而已,“她父亲彦昌原本是国子监祭酒,就让他去翰林院当满掌院院士吧,他帮着文妃编纂字典,翰林院自然是当得起的,你朱批写给军机去吧。” “是。”国子监祭酒是从三品,翰林院掌院院士是从二品,乃是超擢了,杏贞十分满意,这下,文妃可以安心养病了,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得宠连累家人而担心。有时候后宫的女子就是这样,除了要博得皇帝的欢心之外,还要为了自己的父亲兄弟的前程而担心,战战兢兢地过日子,是宫中宠妃之外普通嫔妃的日常状态了。 ps: 从前有个地方官,上任伊始,向天神发誓道:“如若我左手要钱,就烂掉左手;右手要钱,就烂掉右手。”不久,有人拿许多银子向他行贿,他很想接受,又怕冲犯了誓言。横思竖想,想出一个办法:叫人拿出一只空盘子,让行贿者将银子摆在里边,然后捧入。那官吏自我宽慰道:“我当时赌咒罚誓是钱,今天收的却是银,我老爷又不曾动手,要烂也只烂掉盘子,与我无关。”   ☆、三十四、科场弊案(七) 明清时期,科举考场频频出现的“关节条子”是最时髦的作弊手段,一度有取代夹带、枪替等作弊手段的趋势。 “关节条子”就是有钱有势的人与考官约定在试卷的某处用一些字眼作记号,并把这些字眼写在条子上交给考官,考官在阅卷时特意留心,凭着条子上的字眼一一对照,完全吻合者就是要录取的考生。当然,考官能如此俯首帖耳地为考生服务,是因为考生在条子上标明了事后给考官的辛苦费。 清道光、咸丰年间,这一手段更是风靡科场。每逢科考,考生们四处奔波,挖门子、找路子,辗转相托,想方设法与考官搭上关系、递上条子。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时期,不仅考生以递不上条子为憾,考官也以收不到条子为耻。据清代笔记载,考官欣然接受条子,甚至主动索要,或为收拢门生,扩大政治势力,或为了满足虚荣心,似乎收的条子越多,自己的威望就越高,权势就越大。结果,自然是“此风已久,昌言无忌,恬不为怪”,科场风气糜烂不堪。 四人的会审团组成后,为保证审讯的顺利进行,咸丰帝还专门传谕主考官柏葰:如果平龄真有舞弊行为,自然要依律惩处,如果无罪,也自有公论。在问题没有查清之前,你只管照旧工作,不必担心,另外为避免议论,你暂且不用入朝觐见。 这一番话软中带硬,绵里藏针,既是安抚又是威慑,可见皇帝查办此案的决心。会审团很快查清,平龄并非优伶,只是平素喜欢曲艺,与那些职业优伶有着本质的不同,其得中举人,并无不妥之处。但重要的是。平龄的朱卷和墨卷不相符合。 墨卷是考生在考场内用墨笔缮写的考卷。科举取士中,为防止考官通过字迹舞弊,北宋时就采用了密封、糊名和誊录制度。考生交上试卷后,工作人员就将考生姓名糊起来。让人用红色笔誊抄一遍,让阅卷官披阅朱卷。为了保证试卷的真实性,在誊抄过程中,要求誊抄人员抄写的朱卷必须与考生的墨卷完全一致,即便墨卷中出现错字、别字甚至涂抹,也必须完全照抄。誊抄后还有一道程序—对读,其目的就是核对朱卷和墨卷是否完全一致。 会审团调阅了平龄的墨卷和朱卷,经过仔细对照,发现其墨卷中的七个错别字在朱卷上都被改正过来。一张卷子就出现了七个错别字,如此低劣的水平。怎么还能被录为举人呢? 会审团抓住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查究,从誊抄人员到对读人员,又到同考官(同考官是协同主考官阅卷的考官,对试卷进行第一次披阅,进行遴选。看到好的考生就向主考官推荐,水平一般的就直接淘汰)。就在会审团开展调查时,此案的当事人平龄被革去举人身份,投入狱中不久竟不明原因地死去,这无疑使案情更为扑朔迷离。 平龄的同考官邹石麟供认不讳。邹石麟是翰林院编修,应该说对科场的朱、墨卷制度了如指掌,但在这次披阅平龄的试卷时。以为是誊抄人员手误所致,就顺手把错别字改正过来。邹石麟和平龄素不相识,明知故犯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此前科考中多有类似情况,且都没有被揭发,于是自己认为不会有什么过错,就随手改正了。 问题已经调查清楚。会审团向咸丰帝呈交了处理意见:其一。平龄本人登台演戏系个人喜好,不必治罪,但毕竟登台演戏有辱斯文,谕令士子引以为诫;其二,平龄才华平平。试卷中竟然多处出现错别字,不足以被选为举人,按律应罚停会试三科,因平龄已死,免去此罚;其三,考生舞弊,同考官也应连坐,降一级调任,但邹石麟又擅改朱卷,目无国法,拟革去官职,永不叙用。 主考官柏葰和两位副主考朱凤标、程庭桂三人也应承担领导责任,罚俸一年。 十月十七日,御史上奏,十八日皇帝下令彻查,二十三日便获得如此结果,结案迅速,而且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原本极为担惊受怕地柏俊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会子终于睡一个安稳觉了,没想到正洗了把脸,敷面的热毛巾还在手上,柏俊家的仆人靳祥进来打千:“老爷,朱尚书到了。” 朱凤标未等柏俊开口想请,就急忙地走了进来,见着柏俊,未行礼就拉上了柏俊的袖子,“中堂大人,中堂大人,”朱凤标此时已经失了自己作为堂堂六部尚书应该有的风姿,声音惶恐,原本平时梳地油光发亮的鞭子散乱开来,“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圣意不是下了吗?不过是罚俸一年,”柏俊不以为然,心情极好的他现在都开朱凤标的玩笑了,“什么时候桐轩还指望着那几两银子过日子?” “哎哟,中堂大人!”朱凤标跺脚,“这都是那年的老黄历了!”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柏俊的脸面了,“老大人在宫里都是瞎子吗?通政司一个时辰前,收到了肃顺的折子,”说到肃顺,朱凤标有些咬牙切齿,“肃顺说要对顺天府乡试中举的试卷全部进行磨勘!” 靳祥手里的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残水溅到了柏俊衣裳的下摆,柏俊犹自不觉,丢掉毛巾,一把攥住朱凤标的手,双眼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前来报丧的户部尚书,“这是真的!??!??” “中堂大人,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我还能有心思来骗您?”朱凤标面色惨然,“虽然下官和大人你,并没有在里面动手脚,可是,多少年了,这磨勘都没认真办过!”按照规定,发榜后有关部门要对中举之人的试卷进行复核检查,看是否有阅卷方面的错谬纰漏,这个程序称为磨勘。道光、咸丰年间,官员们逐渐疲沓,将磨勘当成一个例行程序,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磨勘制度已经形同虚设。“这其中必然有弊!好毒的肃顺啊,如此我们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中堂大人,该如何是好?”   ☆、三十四、科场弊案(八) 柏俊瘫坐在游栏之上,历朝历代对于科举中的猫腻一向是深恶痛绝的,自己绝对得不了好下场,他脑中一片混乱,“这可如何是好?”柏俊喃喃自语,就连那个靳祥犹自呆在地上,朱凤标不敢朝着柏俊发火,只能对着靳祥发飙:“去去去,快下去,把脸盆子拿下去!” 靳祥被朱凤标的呵斥惊过神来,连忙拾起铜盆下去,朱凤标不再去关心这种小人物,靠着柏俊坐下,急切地说到:“中堂大人,如今之计,只能是找人向皇上建言了!咱们已经是戴罪之身,就算说破了天,皇上也是疑神疑鬼,如何都不会相信咱们说的话了,肃顺是最得圣宠的,等闲人说话都是没用,除非军机里的那几位,大人,你瞧着,哪个人和咱们亲密些?”朱凤标倒是不见外,早就咱们咱们,把自己绑上了柏俊的船上。 柏俊慢慢摇头,“王大臣都是和肃顺一条裤子的,怡亲王和郑亲王是肃顺的举荐人,自然是不会给咱们讲话的,彭蕴章虽是首席,也是木偶傀儡一个,除了妒忌贤能,对着肃顺党人一句硬话都不敢说,六部九卿虽然有老夫相熟的人,可到了皇上那里,又不算什么大人物了,朝中无人能说地上话,如今看来,”柏俊面如死灰,“肃顺真的是要置咱们于死地了。” “这朝中无人,”朱凤标抓住了柏俊话里的范围,“别的地方呢?那些不当差的王公自然没用,对了!”朱凤标灵光一闪,大力地拉了一下柏俊的袖子,急切之间只说了两个字:“宫中!宫中!” “宫中?”柏俊喃喃复述,看着朱凤标,朱凤标用力的掐住柏俊的臂膀,疼痛让柏俊清醒过来,想清楚了朱凤标指明的出路,希望犹如一丝阳光照入了柏俊原本已经绝望的心里。柏俊原本死灰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振奋人心的笑容,“对!宫中!宫中!桐轩一语惊人!” “哈哈哈,”柏俊拉起朱凤标,“桐轩一语惊醒梦中人。若非桐轩,老夫只能是坐以待毙了,来人,来人!”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福了一福,“快去让夫人过来,叫外头准备好轿子!”柏俊对着朱凤标点点头,“不错,这外朝却是无人能与肃老六抗衡,可这宫中。却是有人比得过肃老六,桐轩你放心,老夫必然让贱内进园子里去想办法给咱们周旋一二!” “只能如此了,”朱凤标兴奋之余,却又隐隐开始有点担心。宫中的那位,会不会帮衬自己?能不能帮衬自己?凭什么帮衬自己? 十月份正是金桂飘香时节,园子的荷花已经凋残,只有残余的几颗枯黄的莲蓬立在水里,帆儿带着几个小宫女,坐着小安子泛舟福海里头,杏贞坐在接秀山房含笑看着帆儿在福海里。乘着烟波荡漾嬉闹,这时候刚好是午后时间,杏贞在不远处的观澜堂和皇帝用了午膳,皇帝有些懒洋洋,径自回了九州清晏歇中觉,杏贞因是过会子要去勤政殿批折子。便信步走走,赏一赏秋色,又消食,行步走到了接秀山房,看着福海中还有些莲蓬。一时兴起要帆儿去摘了过来,自己晚上熬莲子汤喝,皇后有命,谁敢不从?几个小太监和宫女纷纷上了船,激的那莲舟左右摇摆不已,安茜连忙喝住:“小心点,这天气,掉水里可不是闹玩儿的!”众人嘻嘻哈哈,碧波荡漾的时候,广育宫那边传来了一阵情意缠绵热烈的歌声,杏贞立着耳朵听了一会,似乎是新进宫的歌姬在练歌,唱的也是情真意切的民间小调。 “欲写情书,我可不识字。 烦个人儿使不得, 无奈何画几圈儿为表记。 此封书惟有情人知此意。 单圈是奴家,双圈是你。 诉不尽的苦,一溜圈儿圈下去。” 有几个年岁渐长怀春的宫女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低头下去,互相推着,低声调笑,安茜眉毛微微一皱,看了看杏贞,杏贞哑然一笑,“倒是好听的紧,时候差不多了,走,咱们去勤政殿。” “是。” 刚刚绕过湖山在望,到了一大片的玉簪花前,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走到皇后一行人跟前,跪在了拎着两个小香炉的太监前头,“皇后娘娘,大学士柏俊之妻,乌雅氏在园子外头递牌子,想求见皇后娘娘。” “哦?”杏贞微微疑惑,这柏俊的妻子向来和自己没交情,只不过外命妇进宫朝见的时候,随班恭贺自己千秋而已,怎么今个又不是初一的日子,怎么突然进园子要见自己?也罢,“请她来碧桐书院,帆儿,咱们先回去,晚些再去勤政殿。” “是,”帆儿点头,“那个刚才的歌姬,我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唱个歌而已,还能飞到天上去?”杏贞不屑一顾,掉头转向北边。 乌雅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虽然是跟在小太监的身后疾步向前,头上的珠翠丝毫不乱,吉服的下摆幅度也是摆动极小,小太监收了乌雅氏的一包碎银子,态度极为热络,边走边介绍:“夫人您来的恰是时候,若是再等半个时辰,皇后娘娘必然要去勤政殿批折子的,那时候,就难见了。” 乌雅氏得了自家老爷的嘱咐,听到这个小太监夸口,便状若不经意间,悄悄地问道:“公公,听说外头传言,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公公您在园子里,想必是什么都知道的,这皇后娘娘还真的帮着皇上批折子呢?” “夫人折煞奴才了,奴才哪里敢称公公,不过外头的话啊不假,咱们皇后娘娘天纵奇才,得神佛庇佑,不仅是恩泽六宫,宽仁对待宫人,”这个小太监说的唾沫横飞,显然忘记了杏贞在内务府杖毙那几个贪腐官员的事儿了,“这不嫉妒贤德在咱们皇后娘娘这里是最正常不过了,就从来没和嫔妃主子娘娘们红过脸,还能帮着皇上出主意,皇上生气的时候,只有皇后娘娘敢劝,不然这些日子,我们做奴才的可是难过的紧呢。夫人您也知道,旧年一场大火烧掉洪秀全几十万大军,外头的戏文都唱起来了,夫人您知道的?”乌雅氏点点头,那小太监的谈兴越发好了起来,“皇上原本夏天的时候身子不太爽利,这军机处拿过来的折子,可都是皇后娘娘问过皇上的意思批的,皇上放心了下来,不为外头的事儿再烦心,这才将身子养好。” “那外头又说皇后娘娘是内相是怎么个说话?”乌雅氏连忙追问。 “夫人您这都不知道?这话说的就是皇后娘娘不仅仅是批折子,还能帮着皇上出主意呢,军机呈上来的折子,若是皇上吃不准,凡是问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万岁爷这是夸奖皇后娘娘呢。” 那小太监说的兴起,越发手舞足蹈起来,“娘娘还是难得的文采风流,奴才是不懂的,只知道《咸丰字典》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奴才也学会了其中的拼音之法,如今看些文字倒是不难了......” 乌雅氏心中正在消化小太监透露出来的消息,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故意为之的咳嗽,猛地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穿着红袍的太监袖手站在一间三楹的殿前,用手按着嘴巴,故意地咳嗽。 。。。。。求月票,亲们,   ☆、三十四、科场弊案(九) 那个原本说的极为开心的小太监,抬头看见站在宫前的人,猛地住了嘴,脸上有些讪讪,却也没什么惧怕的意思,腆着脸慢慢地打千,腿还未弯下去几分,就先笑嘻嘻地说道:“奴才给安公公请安。” “好了别假惺惺的了!”那个被叫做安公公的年青小太监指着领路的小太监鼻子笑骂道,“昨个还骑着老子背上叫着,小安子小安子给大爷我喝酒,今个倒是假模假式尊敬叫起公公起来了!行了,别行礼,这慢吞吞的礼我可受不起!”那个小太监就势站了起来,“安公公仗义,奴才......” “恩?”安公公鼻子发出了一个质疑的鼻音,那个小太监作势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哎呦,瞧我这张嘴,夫人带到,那我先出去了,安公公有活儿叫我便是。” “得嘞,下次出去必定要叫你的,”安公公点头送走那个小太监,转了过来,对着乌雅氏不卑不亢地打了个千,“安德海给夫人请安。” “哎哟,原来是安公公,我这妇人如何能担公公如此大礼,怎么使得,怎么使得。”乌雅氏连忙俯身,这是皇后驾前最得宠的太监,虽然才是十几岁,已经和储秀宫大总管唐五福同为身穿红色袍服的管事太监了,今个是有求于人而来,这在皇后跟前说的上话的人千万不可得罪了。 安德海微微一笑,“夫人客气了,皇后娘娘已经在书院里面等着夫人,请跟着我进去。”安德海转身走上汉白玉台阶,乌雅氏连忙跟上,书院不似别处的红砖绿瓦。而是黄木铸就,古朴大方。进得院门,只见庭院之内种得几十株二人合抱之大的梧桐树,碧叶深深。枝桠参天。空气之中透着梧桐的特殊香味,令人暑气全消。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画眉鸟叫,反而更是显得静谧,西边架着一个秋千。几个小太监拿着扫帚洒扫,乌雅氏一行人走过,也不抬头看。乌雅氏是第一次来到梧桐书院,看了一会四周景色,不敢多看,低头跟着安德海,沿着雕刻着文房四宝梅兰竹菊地花色的青砖甬道往前走去。不多时,安德海的红色袍服下摆停了下来,“帆儿姐姐,夫人到了。” 乌雅氏这才抬起了头。抬起头就看见正殿檐下悬有 “碧桐书院”匾额,乃是雍正御笔,两边柱子上挂着对联“月转风回翠影翻,雨窗尤不厌清喧”,亦是乾隆皇帝御笔。 一个带着金步摇,穿着淡青色宫女服饰的十几岁宫女站在檐下,眉目笑兮,手里还抱着一只山东临清进贡的鸳鸯眼狮子猫,那狮子猫身体雪白,懒洋洋地趴在那宫女的怀里,一蓝一黄的眼睛半眯着,好奇的看着在台阶下的乌雅氏,那宫女福了一福,不卑不亢,“夫人万安,皇后娘娘在里头,请您进去呢。” 乌雅氏连忙整衣,“是,请帆儿姑娘带路。”今个来是看到皇后驾前的两个得力人物了。 帆儿转过身子,带着乌雅氏走到了正殿,乌雅氏看正殿里面全是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都是书,正殿当中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大书桌,书桌上摆着一盆茉莉花,书桌后头黄布幔地,设了一个满地山海凤舞九天的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位穿着绯红色旗袍,头戴点翠白玉扁方的年轻女子,手里还握着一卷书,正含笑看着自己。乌雅氏连忙跪下行礼,“臣妾乌雅氏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夫人请起,”杏贞右手拿着书一挑,示意乌雅氏起来,“帆儿,赐坐,叫唐五福上茶。” “是,”帆儿抱着猫下去了,小太监拿上了几子,乌雅氏再谢恩坐下,一个白白胖胖,满脸笑意的红衣太监奉上了茶,乌雅氏不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怎敢劳烦唐公公。” “夫人客气了,请用茶。”唐五福点头哈腰,见杏贞没有别的吩咐,又连忙下去了。 杏贞看到乌雅氏如此谦卑,心下一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请乌雅氏喝茶,“夫人难得来园子里,你瞧着本宫这梧桐书院景色如何?” 乌雅氏连忙放下茶盏,“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诗句臣妾还是听说过的,往日不知何种景色,今日到皇后娘娘的梧桐书院里面,”乌雅氏满脸羡慕之色,“这才知道这是何等气派啊。” 居然还会用诗经的诗句,杏贞微微吃惊,笑道:“夫人也喜欢《诗经》?” “臣妾哪里懂得,”乌雅氏连忙推脱,这句还是自家的老头子刚刚教的,说是皇后娘娘最喜文青(这话好像不是什么好话......),若是能说给皇后娘娘听,也是拉近关系的一桩办法,“这是臣妾家老爷常说的诗句,听惯了,臣妾倒是也能脱口而出。” “哦?”杏贞放下了手里的书,对乌雅氏的话颇有兴趣,“大学士都在家里做什么?本宫知道他最近这些日子有些焦头烂额。”杏贞当然知道柏俊主考顺天府乡试出了些篓子,刚刚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乌雅氏正愁皇后不说起柏俊,这下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刚好就着皇后的话头,乌雅氏连忙跪下,含着委屈,哭着伏在地上,“臣妾请皇后娘娘救救臣妾!求求柏俊!” 杏贞一惊,“这是做什么?无非是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什么时候你们大学士还指望这些俸禄过日子了?快快起来,安茜扶夫人起来。” 安茜低低得应了一声,上前准备扶起乌雅氏,乌雅氏却是不起来,听到杏贞这么一说,越发伤心了起来,她可是从未见到自家老头子脸色惨白到那种地步,乌雅氏虽然是一介妇人,但也知道眼下局势不好,“哪里只是罚俸一年!若是如此,臣妾万万不敢来皇后娘娘这里烦扰,只有来进园子谢恩的,谢皇恩浩荡!”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 “可是,肃顺今个上了折子,说要彻查顺天府乡试,柏俊他虽无舞弊之事,可多久积弊,陈规之中必然有漏洞,若是肃顺一心想置柏俊于死地,这彻查必然会查出柏俊万万担不起的事儿来!”乌雅氏哭诉了一会,又恨起肃顺来,“这肃顺,见着我们家老爷在内阁之中时常对他挑毛病,被他怀恨在心,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肃顺这个睚眦必报的人,岂能放过!” “真有此事?”杏贞挑眉,微微有些诧异,杏贞对着站在地上的安茜吩咐道:“你去勤政殿找杨庆喜,他不在就看如意还是双喜,看看肃顺有没有上这个折子。” 安茜领命而去,恰好乌雅氏说到柏俊和肃顺之间的龃龉,杏贞心下一动,淡然开口,“夫人快起来,有事儿咱们好好说话。” 乌雅氏见杏贞没有松口要帮忙,心里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再违背皇后的意思,挣扎站了起来,低头坐下用帕子拭泪。 杏贞见不得一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垂泪,低咳一声,“夫人,这话里的意思是,大学士在乡试里面,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我们家老爷最是方正,知道顺天府乡试是皇上最最关注的事儿,岂能做这等有负天恩的勾当,必然是没有的,不然臣妾也不敢来皇后娘娘这里求情,”乌雅氏连忙开口,皇后这话的意思是?“还请娘娘可怜臣妾一家子。” “大学士若是为心无愧,本宫自然要相帮。”杏贞定下了基调,提笔写下了几个字,“夫人你也不用着急,皇上的意思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且放宽心吧。” 乌雅氏见杏贞只是宽慰自己,却也没说什么实在的话,暗暗地咬了咬牙,站了起来,低头说道:“柏俊在臣妾进园子之前叮嘱臣妾。厚颜向着皇后娘娘求情。让皇后娘娘解救一次,若是此番能保的身家性命,必然要唯娘娘马首是瞻。” 殿里一下子没人说话了,乌雅氏不顾一切地说了以上这番话。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秋风婉转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皇后没说话。乌雅氏也不敢抬起头见皇后的脸色如何,只能是低着头等待皇后发话,就这么一会子,乌雅氏脖子上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再过了片刻,乌雅氏心中几乎已经绝望,只听得皇后宛若天籁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学士说的严重了,大家都是为国效力,说不到唯本宫马首是瞻,”乌雅氏的心沉了下来,抬起头正欲说些什么,只看到皇后嘴边透着一股浅浅的笑意,“好了,夫人这事既然求到了本宫这里,自然会给夫人一个交代的。”乌雅氏又连忙跪下谢恩,杏贞缓缓站起来,绕过书桌,亲手扶起了乌雅氏,“既然夫人以诗句赠本宫,礼尚往来,本宫自然也要回赠夫人一句诗:‘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夫人不懂吗?无妨,大学士必然懂的,你先出宫告诉大学士吧,让他安心,本宫这就去瞧瞧肃顺的折子。” 安德海送走了乌雅氏,回正殿的时候,杏贞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杏贞慢慢睁开眼睛,对着安德海点了点头,“柏俊是蒙八旗?” “是,”安德海虽然年少,到底朝中重臣的底细知道的不少,“柏俊老姓是巴鲁特氏,他原名松俊,字静涛,是蒙古正蓝旗人。”看着杏贞若有所思,安德海又加了一句,“外头说柏俊倒是清廉。” 杏贞还没来得及说话,安茜进了正殿,“娘娘,勤政殿确实是有一本肃顺的折子,听如意说原本肃顺是想面陈的,听说皇上在歇息,这才只是递了本子。” “那皇上现在还在歇息?” “眼下已经醒了,”安茜有些犹豫,微微皱眉,却也说了皇帝的行迹,“正召了海棠春在九州清晏伺候呢。” 难怪安茜皱眉,海棠春并不是正经的秀女,而是一个雏伶。咸丰皇帝有一日和怡亲王等人谈笑的时候,听端华说京城之中,有一位雏伶,名叫朱莲芬,不仅美貌如仙,而且擅长歌舞,令京师王公大臣趋之若鹜,以得到这位雏妓为最大乐事。两位风流大臣赢得美人的芳心,一位是陆御史,一位是吏部大员龚引孙。龚氏还有所顾忌,陆御史痴情于美人,不能自拔。 咸丰皇帝最喜美人,听说了这段风流事,横刀夺爱,叫端华悄悄地把朱莲芬带进圆明园,自己面见这位雏伶朱莲芬,端华载垣等人均已谄媚主上为安神立命要旨,皇帝有所喜爱,自然要遵命,把人带进园子之后,皇帝喜出望外,见到这位美人,惊为天人,她不仅容貌美丽,黑头发,雪白肌肤,而且丰满迷人,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更为令皇帝惊奇的是,这位美人,擅长唱昆曲,这是皇帝之所好,不仅唱的曲目多,而且唱得**,唱得美妙,歌喉婉转,如天籁之音!如此深得皇帝的宠爱,皇帝知道物议,虽然皇后从来不说什么,但是给后宫封号,总是遮不住朝廷内外的大嘴巴,只是称朱氏为“海棠春”,宫人都称朱氏为海棠春夫人。 陆御史再想见到这位被皇帝宠爱的海棠春朱佳人,就比登天还难了。怎么办?陆御史不甘心,就郑重其事地上一道奏折,引经据典,洋洋数千言,诉说皇帝以天下之尊,宠爱一个伶人,这是古来所没有的,成何体统!希望皇帝以国家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再宠伶人朱莲芬了! 咸丰皇帝看到陆御史的奏章,不禁大笑,不屑地说:陆都老爷,醋矣! 如此也算是一段风流故事,杏贞根本就没有皱眉,平静无波地站了起来,“还好今个是海棠春在,不然肃顺先见到皇上,我就不好帮人了,走,咱们先去勤政殿,看了肃顺的折子再说。” “娘娘真的要帮柏俊的忙?”安茜说了自己的疑问,“这柏俊素日可是和咱们没什么来往的,旧日里似乎因为娘娘出入勤政殿帮着皇上批折子,这柏俊还跟风上折子说此举不当。”(未完待续。。) ps: 月票呢。。。。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一) “原本也是无可无不可,只是乌雅氏说柏俊和肃顺在外朝针锋相对,这样的话本宫倒是要想法子保住柏俊了,若非如此,外朝的事儿岂不是就肃顺一个人说了算了?”杏贞走出了梧桐书院的正殿,信步走向花海碧波之中,能安排几个和肃顺对着干的钉子,那也是好的。 。。。 “好好,皇后娘娘仁德,不计较我之前做的糊涂事,”柏俊喜得胡子都抖动了起来,用手拍着额头,在花厅里面来回踱步,“只要皇后娘娘肯伸手拉老夫一把,肃顺,嘿嘿,不足畏惧。” “老爷,”乌雅氏有些迷惑,“皇后娘娘并没说什么一定要帮忙的话儿,老爷怎么能如此笃定?” “夫人啊,就是皇后娘娘让您带回来的话,‘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话里的意思叫老夫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柏俊又对着边上了然微笑的朱凤标说道:“那以后就要上皇后娘娘的船了。” “这又何妨,”一直在柏俊府里未曾离开的朱凤标朝着乌雅氏拱手致谢,又回答柏俊,“皇后亦是小君,难得的是皇后娘娘会帮人,中堂大人你也听说过外头传言曾国藩李鸿章都是靠了皇后举荐,如今才有机会在南边风生水起的,还有那庆海穆杨阿,虽是嫔妃母家,但寻常人等也不见得如此显赫。原本下官还是不信的,如今看看,倒是极有可能。”在朱凤标已经是六部尚书,插一脚也能被成为中堂的人来说,靠山比什么都重要,不然就算是再参天的大树,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大风暴一到,什么都是泡影。 柏俊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外头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柏俊微微皱眉,“谁在外头!” “老爷。是小的,”外头进来了拿着托盘垂头丧气的靳祥,“刚才小的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惊扰了老爷,请老爷恕罪。” “怎么如此不小心,罢了,再上一杯吧,”柏俊见是自己得用的家人,之前乡试还带进考场的靳祥,正挥手让他下去。瞥见靳祥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狐疑,开口叫住了靳祥:“你最近是怎么了?魂到哪里去了!”平时的靳祥课是最精明能干,机灵利索的。 靳祥被柏俊一喝,双腿一软。就跪下瑟瑟发抖,这会子连朱凤标都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柏俊冷下了脸,“到底什么事儿,快说!” 皇后批了折子,听说皇帝已经事毕,就来到九州清晏。刚进暖阁的时候,就瞧见杨庆喜摊开了宣纸,如意在磨墨,皇帝坐在炕上对着一幅古画细细把玩,见到杏贞进来,连忙招手:“皇后。来看看韩干这画,如何?”杏贞上前,就着皇帝的手看了那画,原来是韩干的《夜照白》,乃是唐朝流传下来的名画。“照夜白”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坐骑,图中“照夜白”系一木桩上,昂首嘶鸣,四蹄腾骧,似欲挣脱缰索。用笔简练,线条织细有劲,马身微加渲染,雄骏神态已表现出来。图左上题“韩干照夜白”六字,系南唐后主李煜题字;左边上方有“彦远”二字,似为唐代张彦远的题名;左下有宋米芾题名,并盖有“天生真赏”朱文印。 杏贞不懂画画,却知道咸丰皇帝擅长书画,山水花鸟均有一时之得,其中他最是擅长画马,便开口笑道:“这夜照白也忒肥了些,虽是生动,却也失了健马的风骨,臣妾听闻皇上乃是画马国手,不知今日有机缘见上一见皇上的丹青之艺?” 咸丰皇帝哈哈一笑,颇为自得,“这夜照白乃是玄宗的坐骑,成日里养在上林苑里好吃好喝供着,又没人骑它,怎能不肥,杜甫评韩干把马画得太肥,称其画肉不画骨,但也‘毫端有神’,今个让皇后瞧瞧朕的马画的如何,原本这些年也懒得动笔了,只是老七进园子说自家王府正堂上少一副挂轴,求朕画马赐给他,不然寻常你也难见。” 杏贞陪着皇帝走到书桌边上,卷起袖子,接过如意的活儿,亲自给皇帝磨墨,皇帝手持紫毫笔,沾了沾墨汁,微微沉吟,片刻之后就有了腹案,下笔宛若游龙,不过半盏茶的时分,就已然搁下了笔,对着杏贞笑道:“皇后以为如何?” 时人盛赞咸丰皇帝善于画马,的确不是阿谀奉承,杏贞看着宣纸上的几匹马神态逼真,或奔腾跳跃、或回首长嘶,或腾空而起、四蹄生烟,杏贞是真心佩服,抚掌赞道:“墨色浓淡有致,既表现了马的形体,又不影响墨色的韵味,下笔如有神,皇上这画的才是骏马呀!” 咸丰皇帝点头,“皇后评的好,可谓是朕的知音,如今这画已成,还缺诗一首,有画无诗,岂不憾哉,”皇帝又捡了一支笔给杏贞,“皇后许久没有作诗,何不作诗一首,如此咱们夫妻各司其责,又交相辉映,给老七才是郑重体面呀。” “臣妾勉力一试,这几年耽于俗事,恐怕江郎才尽了。”杏贞苦笑,当初就不应该显示自己多么文采敏捷,如今可是把自己套进去了,说不得,只能再做一次抄文翁了,什么抄不到?那就自己瞎编一个吧。 “皇后谦虚,慢慢作来。”皇帝兴致勃勃,杏贞沉吟了一会,嘴里喃喃自语,片刻之后便有了决断,墨笔一挥,便是下笔如飞,草书连绵不断,犹如飞燕穿梭,咸丰皇帝凝神一看,不由得读出了声: “ 天马降兮自行空, 风云从兮龙为友。 抚剑歌兮显身手,” “意气风发兮谱春秋。”杏贞摆下笔,笑着对皇帝说道,“臣妾陋诗,怕是污了皇上的好画了。” “不,皇后,这诗乃是仿得秦汉古风,虽然言辞朴实了些,可这诗中气概却是非凡,隐隐有壮志凌云之意,皇后,”咸丰皇帝用手虚点了杏贞的鼻子几下,“若是朕不是见皇后当场挥墨,定然会以为是一男子所做。” “皇上谬赞了,只是此诗尚无名字儿,还请皇上赐名,如何?”杏贞又将笔递到了咸丰的手里。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二) “何须多想,天马降兮自行空,就叫天马歌便是,”咸丰皇帝不假思索,在题跋处写下“天马歌”三个隽秀清健的行书,再写上时日,从自己腰间的香囊中拿出一个小印,盖了上去,“这画真是让老七赚去了,”咸丰皇帝满意地瞧了瞧,不由得摇头啧啧出声,“朕与你夫妻合成这诗画,有市无价,给老七,真是便宜他了!” “哎哟,皇上,您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杏贞嗔怪地推了咸丰一把,“给七爷还不肯呢?日后咱们一起还什么时候不能画的?” “哈哈,皇后说的极是,”皇帝挥手让杨庆喜拿到如意馆好生裱好,皇帝一般在上午见军机,下午则是午睡游园听戏召见嫔妃,听杏贞汇报批奏折工作的时间,皇帝用毛巾擦了擦手,和杏贞回到暖阁里头的炕上,双喜奉上了茶,皇帝吃了一口,“今个折子有什么事儿?” “别的倒是罢了,都是些寻常事,”杏贞给皇帝剥了一个黄岩进贡的蜜橘,一样样说给皇帝听了,“曾国藩大军攻破大胜关,曾国荃和荣禄在雨花台复建大营,离着江宁不过十里之遥,王锦绣扫清苏南,进攻孝陵卫附近,水师也了得,江浦、燕子矶已经尽数攻克,李鸿章左宗棠两人也各有建树。” “恩,你让军机拟赏功的折子来看,”咸丰点点头,“曾国藩此人还是做的不错的。” “皇上圣明,”杏贞说道,见着皇帝的心情不错,眼珠子一转,“还有一件事儿,特来问皇上的意思,是肃顺午后上的折子。” “什么事儿?”皇帝懒洋洋地闭着眼睛,玻璃外的阳光斜斜照入室内,照在皇帝的脸上,皇帝的脸色越发雪白,眼下的一片青黑色清晰无比。 “肃顺上奏说要对顺天府乡试中举的试卷全部进行磨勘,”杏贞慢慢地说道,“以平息物议。”说完递上了折子,皇帝也不接,“物议?什么物议?” “说朝中内外学子议论,乡试各考官有舞弊之事,应于磨勘,以正视听。” “那便查一查吧,”咸丰皱起了眉头,“科考之中确有猫腻无数,朕实厌之。可柏俊毕竟是两朝老臣,人品贵重,罢了既然是肃顺上折子,那就查一查。” “是。”杏贞称是,“那皇上明个见军机的时候明发吗?” “不用了,就叫载垣、端华等四人,就上次查办平龄案的人去查好了,一事不烦二主,皇后你就这样朱批下去吧。” “是。” 杏贞告退出了九州清晏,拿着折子准备回勤政殿,让内奏事处送出去,安茜见左右没有外人,忍不住在杏贞的耳边轻轻说道:“娘娘不是答应乌雅氏,要帮着柏俊吗?”怎么又没阻挡皇帝彻查? “你也瞧见了,皇上最恨这些东西,本宫也没有理由把此事按下,就算今天按下,肃顺只要见到皇上,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咱们耳根子软的皇上还是会动心,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们去查便是,若是柏俊果真清白,想必不怕查,若是柏俊有所隐瞒,那到时候本宫再施以援手罢了。”想必柏俊也不会这么蠢吧? 实际上杏贞相信了柏俊确实没那么蠢,可是抵挡不住他家人的愚蠢,十月二十六日,载垣端华等四人联名向咸丰帝奏报了磨勘结果:此次顺天乡试,总共录取举人三百名,查出有问题的试卷竟然多达五十份!这五十份试卷可以分成两类:三十八本试卷中错字、别字、谬称等比比皆是,另外十二本试卷,错谬五花八门,但事后都经过了涂改。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考生余汝偕第一场试卷和第二场试卷有天壤之别,一个文理不通,一个文采灿然,判若两人,很可能是请了枪手。 “科考之举,乃是遴选国家栋梁之才,朕未曾想内幕竟然如此污秽!士子、考官在朕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舞弊,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皇帝风雷一样的声音在勤政殿响起,大臣们都跪在地上低首,面色复杂地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有肃顺面带微笑,眼中涌现着跃跃欲试的神情,“以小见大,朕可见,当今官场作风想必也已经腐坏堕落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必须借这一科场案,严惩作奸犯科之人,以正风气!军机拟旨,柏葰革职,在家听候传讯,不得见朕,两位副主考暂行解任,听候查办,端华继续查!查下去!朕倒是要看看还有多少人在这里动手脚了!” “喳!”(未完待续。。)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三) 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鱼贯而出,面色各异,已经被解任的户部尚书朱凤标已经腿软地走不动了,还是户部右侍郎程庭桂扶着程庭桂走出了勤政殿,朱凤标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地踩着空步,若不是程庭桂用力拉着,恐怕就一头栽到地上去。 “桐轩,定神,皇上只是说听候查办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放宽心便是。”翁心存安慰道。 “嘿嘿,”朱凤标正欲说话,耳边就响起了最近自己最讨厌的声音,朱凤标回过神来,一把甩开翁心存,猛地挺直了身子,脸上的沮丧变成了盎然的斗志,他对着冷笑声朝来的方向瞪去,“怎么,肃老六你是在看本官的笑话吗?” 肃顺就在朱凤标翁心存两人的左前方,边上还站在面色傲然看着这边的端华和肃顺,两个铁帽子亲王自持身份,向来是看不起这些整日里之乎者也掉书袋子的汉人,今个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朱凤标,难免有鄙夷之色,肃顺复又笑了笑,此时已经有不少大臣停下了脚步,朝着这边看过来了,肃顺漫不经心地把翻开的马蹄袖子折回去,“朱大人倒是性子急的很,怎么,听到皇上下令彻查顺天府乡试,怕了?狗急跳墙?” “你?”朱凤标觉得血都涌上了头,“有辱斯文!就算皇上彻查此事又能怎样,”朱凤标平复了下来,文人的气度又显现了出来,朱凤标理了理官服。对着肃顺的挑衅不屑一顾,“中堂和本官自持清白,就算查出点什么,最多只是一个失察之罪。”话里的潜台词就是:肃老六,就凭这个事儿,你搞不倒我们! 肃顺脸黑了下来,“朱大人这么自信,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肃顺一拂袖。转身准备离开。朱凤标见落了肃顺的脸面,一时间失意之心淡去不少,正欲再说些什么,外头一个军机章京急匆匆地从宫门处走进来。朝着端华载垣行礼之后。迅速地对着刑部尚书陈孚恩说些什么。肃顺侧耳听了一会,在边上原本恼怒的神情消失无踪,脸上又复出现了那种得意地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表情。肃顺哈哈一笑,也不顾及还在皇帝的勤政殿前,转过身子对着不明所以的朱凤标不怀好意地说道:“好叫朱大人知道,就在片刻之前,清白很的柏俊中堂大人,绑了家奴到刑部大堂投案自首,说管教不严,致使家奴有舞弊之事,嘿嘿,”肃顺又开始冷笑起来,“朱大人,如今如何?” 朱凤标似被雷击而中,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眼睛一翻,眼前一声,脑子里面似乎有黄钟大吕在来回大振,再也忍不住,瘫软倒地。 柏俊疲倦地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饶是如此,府中还是有客,知道是来人,柏俊也就没有更衣,直接去了剑客的花厅,甫一进客厅,原本坐在位置上黯然不语的朱凤标,还有同为副主考官的户部右侍郎程庭桂齐齐站了起来,朱凤标瞧见了柏俊黯然的神色,又转过头和程庭桂对视了一眼,来不及等着柏俊坐下,程庭桂就开口了:“中堂大人,京中已经沸沸扬扬传开,说是中堂大人您绑了家奴去刑部衙门了......” “正是,靳祥受人之托来老夫这里说项,没想到老夫为了顾全同僚之间所谓的面子,如今倒是把自个儿陷进去了,”柏俊苦笑,两个人听得不明所以,柏俊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解释,“不过此事于你等无关,安心听命便是,恐怕斥责一番是要的,”柏俊端起了茶,准备送客,“从明个儿起,老夫要闭门思过,你们也不用再来了,事在人为,却也是须听天命,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就看着天意吧。” 十一月二十六日,文华殿大学士柏俊亲自押着靳祥到刑部大堂投案自首,靳祥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端华等四人专案组顺藤摸瓜,按照靳祥供述,终于抓出了大鱼。 罗鸿绎是广东肇庆府阳春县人,家境殷实,花银子捐纳了个主事的职,被安排到刑部。在清朝,花钱买官可以,但毕竟比那些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人低一头,发展前景也不乐观。罗鸿绎为了给今后的升迁奠定基础,决定参加今年的顺天乡试。 同年六月,罗鸿绎到刑部任职,是年七月,罗鸿绎拜望在京城做官的同乡李鹤龄时说自己有意参加这次科考,李鹤龄觉得自己有可能被选为同考官,便允诺这位新认识的老乡说要帮他打点关节。 原以为自己会被选为同考官的李鹤龄最终却没有被选中,于是,他便向与他同年考中举人、如今的同考官浦安求助,同年好友来求,浦安只好接过条子,答应尽力帮助。 阅卷时,浦安发现一份试卷与条子字眼完全一致,但是文章写得很是一般,达不到录取标准,想到同年的嘱托,他还是提笔写下了“气盛言宜,孟艺尤佳”的荐语,向主考官柏葰推荐。 主考官柏葰和两位副主考经过商议,决定将该卷打入副榜,定为备卷。副榜是正榜之外的名额,如果正榜内有不合格的考生,副榜可以替补上来,但这种机会不是很多。浦安见推荐的考生被打入副榜,觉得很没有颜面。就在他郁闷不已的时候,正好柏葰的仆从靳祥奉主子之命来告知此事,于是,浦安便恳求他向柏葰提议一定要录取那份试卷。 靳祥追随柏葰多年,机敏利索,很得柏葰赏识。此次主持顺天考试,柏葰带他入场以随侍左右,回去之后,靳祥向柏葰建言,说浦安只推荐了一份试卷,最好能录取。思虑再三,柏葰为了不驳同僚的面子,就同意撤下一张试卷换上罗鸿绎的。榜示出来,罗鸿绎中了第二百三十八名举人。 被录取后,举子要对给自己帮忙的人有所“表示”,这也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甚至因为众所周知,几乎变成了显规则。但罗鸿绎只顾着沉浸在中举的高兴里,没有要表示的意思。 李鹤龄便主动跑到罗鸿绎那里要五百两银子。罗鸿绎见实在躲不过去,又怕事情败露,就给他送去了五百两纹银。李鹤龄财迷心窍,将银子全部据为己有。 按照传统,士子中举后要去拜访录取自己的考官和该科主考官。十月初,罗鸿绎先来拜访浦安。他认为自己已经出了五百两银子,李鹤龄一定会跟浦安平分,就只带了十两银子给浦安,三两银子给浦安的侍从。 之后,罗鸿绎又来到主考官柏葰家拜访,呈上了贽敬银十六两,门包银六两。拜完了码头,罗鸿绎觉得可以心安理得地品尝举人的幸福了。然而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浦安觉得自己忙活一场,只得到十三两银子,无疑成了冤大头,就跑到李鹤龄那里找了个借口说急需钱用,从中取走了三百两好处费。(未完待续。。)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四) 案情调查至此,越来越让咸丰帝愤怒。如此乌烟瘴气的科场风气,如此嚣张的考生,如此蔑视律令的考官,更兼如此昏聩的主考官,都只将自己当成一个傻瓜哄着、瞒着。这件案子加上前面已经审定的“平龄案”和那五十本错卷,科场风气之坏已经难以想象。怒不可遏的咸丰帝下旨:不论牵涉到谁,一定要严惩不贷! 刑部随之开始行动:首先将柏葰、浦安、李鹤龄、罗鸿绎逮入大牢,革去罗鸿绎的举人身份,撤去李鹤龄的兵部主事、浦安的翰林院编修之职。 柏葰的家仆靳祥酷刑之下,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他的死尽管给审案带来了一定的麻烦,但并没有阻止破案的进度。柏葰、浦安、李鹤龄、罗鸿绎相继交代,个人的口供相互参证、相互补充,已经没有丝毫疑点。 此时,案子的焦点集中在如何处罚主考官柏葰上。因柏葰是一品大员,如何处置应由刑部提议,最后由皇上决定。 刑部专门负责刑狱判案,此时却很是为难。刑部官员揣摩不透皇上的意图,毕竟这是宰相级的人物。尽管咸丰帝有严肃处理的姿态,但他也曾表示过“柏葰早正揆席,勤慎无咎,欲曲待之”,说柏葰为官老成持重,从无过错,现在偶尔触犯刑律,可以从宽处置。 咸丰九年二月二十三日,还沉浸在过年祥和氛围的咸丰皇帝接到了负责审讯此案的会审团成员载垣、端华、全庆和陈孚恩四位大臣,经过仔细斟酌商议,联名呈递的达三千字的奏折,将审理此次科场舞弊案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拟处柏葰、浦安、李鹤龄、罗鸿绎斩立决。 。。。。。。。。。。。。。。。 皇帝在圆明园正大光明殿边上的洞明堂召见会审团成员及绵愉、彭蕴章、肃顺、赵光、文祥等十七位位亲王和大臣,商量如何处置柏葰。洞明堂,每年秋末霜降后处决犯人时,皇帝都会在这里逐一核准“勾到”,对犯人的命运做最后的裁定。皇帝“勾到”之处。紫禁城内懋勤殿,避暑山庄是依清旷,香山是正直和平殿,圆明园则是洞明堂。清史稿中记载了这样的一次“勾到”。雍正十一年(1733年),皇帝御驾至洞明堂,一边阅读黄册一边听相关官员宣读人犯案情,雍正听罢,如果表示“情有可原”,该犯便免于笔勾,若“法无可贷”便令大学士笔勾该犯姓名,判以立决。勾到这天,所有人犯都要被绑缚刑场,听候皇帝的处置。雍正勾点完毕。刑部立刻派人飞马传旨,被点到名字的犯人就会被人在脸上用笔书“斤”或“交”字,意为斩首或是绞刑。免于死刑的人就会被送回大牢,民间称之为“陪绑”。 在场的这些都是举足轻重的要员,会议场面异常凝重。咸丰帝沉寂了片刻。询问大臣对处斩柏葰是否有疑议。 大臣们默默无语,俯首静立,彭蕴章叩首启奏:“皇上,微臣以为,柏俊乃是无心之失,且靳祥之证词也未曾说明为了银子来向柏俊进言,柏俊只是迫于情面来低低取了文龄......” “那之后文龄到柏俊府上送上十六两门包。为何柏俊不拒绝!”肃顺厉声插话,“科举乃取士大典,关系至重,亟宜执法,以惩积习,柏葰罪不可宥。非正法不足以儆在位!” 独有肃顺起来发表意见,大声说:“科举乃取士大典,关系至重,亟宜执法,以惩积习。柏葰罪不可宥,非正法不足以儆在位!” 彭蕴章一时被抢了话,低着头的脸上红色一闪而过,在皇帝召见军机等人奏对的时候,皇帝没点到谁的名字,插话是大不敬的行为,自己现在还是领班军机大臣!肃顺.....你实在是太无礼了! 边上的文祥微微侧头瞧了瞧彭蕴章颤动的朝珠,心下了然,再偷偷窥了一眼御座上的咸丰皇帝,只见皇帝只是一脸不忍之色,却也没有表现出对于肃顺失仪行为的恼怒,文祥原本想说的话也落回到了肚子里,只听得身后的肃顺在厉声咆哮。 “罢了,军机诸王大臣有何别的意见?柏俊是否可有从轻发落之可能?” 彭蕴章无言,文祥也在闭目养神,只有肃顺傲然自得,顾盼生雄,一时间养心殿内寂静无声,咸丰皇帝秉性软弱,虽是觉得柏俊素日里当差勤勉,又是两朝重臣,本不欲杀之,可皇帝却又是耳根子极软,听得肃顺一番义正言辞,又觉得柏俊非杀不可,如此纠结之间,肃顺又喊了一声皇上,以示催促,咸丰长叹,“罢了罢了,”朱笔一勾,“斩立决,柏葰情虽可原,法难宽宥,言念及此,不禁垂泣。你们跪安吧。” 。。。。。。。。。。。 肃顺跟在端华载垣的后头出了洞明堂,军机大学士们都对于皇帝的旨意震惊无比,一个堂堂的大学士,居然只是收了门包钱十六两银子就要被处以斩刑,在大家看来,这点子门包钱只不过是循例而已,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自危? 肃顺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番鹌鹑般的大臣,哼一声,转过头,对着端华说道:“如今吏治如此败坏,只能是乱世用重典了!” “好了,老六,别说这些废话了,皇上的意思是三日之后行刑,子鹤,”端华叫着陈孚恩的号,“你是大司寇,受些累,亲自去监着吧,这样的一品大员,难得的紧!”端华还开起了陈孚恩的玩笑,毕竟,处决一品大学士,近些年实在少见。 陈孚恩面带苦色点头,“是,王爷。”顺天乡试舞弊案之中,内涉其子陈景彦,陈孚恩刚刚议降一级以示惩戒,如此还要自己去监刑,如此一来,世人如何看待自己?但是自己已经上了肃顺一伙的船,也只能硬着头皮呆下去了。 明天出差外地,停更一天。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五) 文源阁位于水木明瑟北面,原称四达亭,乾隆南巡浙江后,仿照宁波的明代藏书楼天一阁改建,专门贮藏《四库全书》。阁南向而立,前方凿挖曲池,并放养金鱼于其中,大可盈尺。池南为怪石嶙峋的假山。池中还竖有一巨大太湖石,名“石玲峰”,高逾六米,玲珑剔透,环孔众多。正视之,则石如乌云翻卷;手叩之,音色如铜。石宽盈丈,四周俱镌有名臣诗赋,是圆明园中最大、也是最著名的一块太湖石,与颐和园乐寿堂前的“青芝岫”齐名。 文妃潜心学问,受了皇后的委托,立志编撰好《字典》之事,加之没什么圣眷,最近几年进圆明园都是择了文源阁边上的一个小小偏殿住着,除了日常给皇后请安,还有合宫夜宴之外,几乎就是杜门不出,今年过了年,文妃的身子越发坏了,怕自己的病气过给别人,特别是怕过病给皇帝如今唯一的一个子嗣,寻常妃子来探望,文妃也是不肯见了。 杏贞静静地站在文源阁前头,打量了会文源阁,只见乾隆皇帝为了存放四库全书儿特意建造的阁楼,外观上为水磨丝缝砖墙,墙色为较沉静无华的灰色,深绿廊柱,歇山式屋顶,上覆绿剪边琉璃瓦。为显示建筑功能,楹柱间特地绘以河马负书和翰墨卷帙画面,色调清雅。全阁外观古朴典雅,蕴含深意,内中遍藏宏富卷帙,宁静肃穆,是圆明园里面为数不多的书香之地。 服侍文妃的贴身宫女听到皇后驾临,连忙从文源阁边上的偏殿出来,朝着杏贞行礼,“皇后娘娘。” “文妃怎么样了?听说不太好。”杏贞开口问道。 “是,”那个文妃的贴身宫女含了一丝哭腔,“园子中到处是水,冬日里原本就是极为寒冷的。这就不宜将养身子了,住的地方又是隔着这文源阁,原本冬天能用的火炭,我们娘娘怕走了水。一概不许用,只用汤婆子来取暖,冬天里身子虚弱的很,开了春,天气寒烈,又染了风寒,如今的身子已经很是不好了,”那宫女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太医说,就是这些日子的事儿了......” 安茜有些不忍。轻轻地拉住那宫女的袖子扯了一下,示意让她收声,“快别哭了,让文妃娘娘听见更要难受了,皇后娘娘在这里。凡事自然有皇后娘娘做主。”安茜向着杏贞示意,“娘娘,这时候了,是不是要让文妃的母家进园子照看着了?” “恩,”杏贞心下有些伤感,到底是自己出的鬼主意,编撰什么字典。让文妃熬尽了心思,不顾自己身子废寝忘食查阅资料。安茜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要让文妃家里人进来看文妃的最后一眼了,“你叫内务府派人去传本宫的旨意,让彦昌学士和夫人进园子探望文妃。” “是,”小夏子躬身领命而去,杏贞问那个宫女。“你们娘娘醒了吗?” “最近这些日子都是时而昏睡,时而清醒,这会子吃了药刚刚睡下了,奴婢去叫醒娘娘。” “不必了,她既然难得睡着。就等着她醒吧,”杏贞说道,“本宫在这里等一会子也是无事。” “是,奴婢给娘娘奉茶。” 安茜拿了一个软垫子出来,放在文源阁前头平台临水的游栏上,杏贞坐下,对着石玲峰呆呆出神。 柏俊居然被判了斩刑,一个从一品的文渊阁大学士,世人皆认为是丞相的柏俊,居然只是收了十六两的贿赂,不不不,这十六两只是时人拜见高官时候必须给的门包钱,就要被处以极刑,这像什么话! 若是自己没有应下乌雅氏的祈求,那自然就和自己无关,可自己毕竟应下了此事,昨日稍微和皇帝提了提,皇帝虽然满脸不忍,到底还是觉得肃顺说的对,如今吏治败坏,只能用重典了。看来此事是办不成了,刚开始以为只不过是能帮柏俊免掉些去职贬官之类责罚,没想到如今连他的命都保不住了,这叫什么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本以为能依托在自己羽翼之下的那些人,对着自己的能力岂能不产生质疑?难得收罗的人恐怕又要散掉了。 想到这些事,杏贞心里越发烦躁起来,只不过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安茜看到杏贞木着脸,知道皇后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侍立在一边。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那个宫女前来禀告文妃醒了,杏贞款款站起,走进了文妃的寝殿,一进到内殿,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安德海捂住了鼻子,杏贞斯若罔闻,径直走到文妃的床前,俯身看到床上的文妃,饶是杏贞有所准备,但是还被文妃干瘦枯黄的脸庞吓了一大跳。 文妃伊尔根觉罗氏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看到皇后驾到,眼中露出了一丝神采,还想挣扎着起来请安,被杏贞按了下去,杏贞坐下,“这会子还闹什么虚礼,快好好躺着,”杏贞看着文妃的样子,又摸了摸她的手臂,微微皱眉,“怎么瘦成这样子?” “素日里吃不下饭,岂能不瘦,”文妃倒是不以为意,笑了一声,却又咳嗽了几声,“臣妾是不中用了。” “说的什么话,不许胡说,好好养身子,等到天气暖和了,身子自然就好了。皇上这些日子忙得紧,过几日就来瞧妹妹你,这是今个皇上和我说的话。”杏贞说道。 “臣妾也不指望皇上来看了,横竖臣妾也不得宠,”文妃明了的很,“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臣妾早就看穿了,臣妾这个妃位,阿玛的翰林院掌院院士都不是君恩来的,得娘娘照拂,又立了些许功劳,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给的妃位,呵呵,臣妾早就看穿了,所以素日里也只是呆在家里修书,不朝着皇上身边靠。” “那是妹妹你心气大,不做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儿。” ps: 给剧情讨论群里的“我和群主有染”(这是什么破名字)给我看的手相非常准,所以我要好好修身养性,调理好身体,大家晚安。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六) “娘娘不也是吗?”文妃扯出一丝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臣妾冷眼瞧着,皇后娘娘如今已经不大侍寝了,素日里除了照拂大阿哥,料理六宫事儿,批折子,也不朝着皇上身边凑了,似乎娘娘也不太在意这些君恩。” 文妃到底是读了不少书,有些事理看的通彻,杏贞也无需对着文妃撒谎,点头承认,“妹妹你倒是看的清楚,本宫立身之道并不靠着虚无缥缈的君恩,虽是女人,能靠自己还是靠自己吧。” 文妃点点头,“这也是臣妾这些年潜心修字典,得出来的道理,只不过是迟了,不然学着娘娘,自由自在,倒也能舒坦几年。” “你也真是,”杏贞有些心疼,“怎么劳损了这些日子,来日方长,事儿慢慢来也是应当。” “臣妾素来是直性子,娘娘对臣妾有大恩,如何不全力帮衬娘娘,”文妃叫了一声她的宫女,宫女捧出来了厚厚几卷书,文妃示意递给皇后,“这是咸丰字典的全本了,基本上的字都在了,娘娘说词语也要注释一番,臣妾也都做到了。” 杏贞悚然而惊,站起来接过那厚厚的几本书,摊开一看,果然繁复无比却又条理清晰,杏贞叹服,“难为你这心思了!” “臣妾和阿玛一起编撰的,他在翰林院,这些事儿更是分内之事,”文妃说了这些话觉得累了,气喘吁吁的,“臣妾已经和阿玛说过,日后让他永远跟着皇后娘娘,正如臣妾永远跟着娘娘一般,” “不过,臣妾有一事不明,娘娘这些年做的事儿,许多都不是后宫女子该做的,娘娘到底要做些什么?臣妾是临死之人。若是皇后娘娘能给臣妾解惑一番,臣妾感激不尽。” 杏贞把手里的书卷递给安德海,俯身在文妃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妃原本散乱的眼神射出一道亮丽的光芒来。脸上泛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红,“好好好,皇后娘娘果然是非常人,臣妾就等着日后看娘娘的大业了!” “恩,妹妹你好生歇息着,本宫已经让内务府请彦昌和夫人进园子来探望与你,妹妹的心思能放开些,身子也就会好了。” “臣妾多谢娘娘了,娘娘请吧,臣妾在病中。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就不好了,以后皇后娘娘还是少来臣妾的住所吧。”文妃闭上了眼,这几句话就已经耗干她为数不多的精神。 “妹妹好生休息,本宫过几日再来看你。”杏贞站了起来,又吩咐服侍文妃的宫人要好好照顾文妃。要太医也尽心服侍,转过头,只见片刻之前的文妃又昏睡了过去,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文源阁。 杏贞刚刚绕过了水木明瑟,小夏子就回来禀告。“已经告诉了内务府,估摸着下午就能递牌子进园子了。” “好,到时候就让他们直接进来便是,彦昌是男眷,不宜在园中过夜,文妃的母亲就让她留在园子里照顾文妃吧。横竖也没几天日子了。”杏贞叹了一口气,又转眼看了看安茜手里浩如烟海般的字典,心里不忍,“御膳房和御药房这些日子就听着文妃殿里吩咐,想吃什么。都快用吧。” “是。” 。。。。。。 柏俊已经不知道自己呆在刑部的大牢里多少天了,牢笼里面只在侧墙靠近房顶的地方开了一个一寸见方的小气孔,柏俊带着手链脚链,只能侧脸看到那气孔里时而明亮时而漆黑来分辨白天还是黑夜,柏俊虽然还抱着对于能全身而退的希望,可是边上的那些舞弊的同犯们,浦安、李鹤龄受了重刑,眼下奄奄一息,对着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抱希望了,看着柏俊听到大牢的木门刺啦打开,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期待的眼神,李鹤龄不由得开口讥笑,“我的中堂大人,别看了,不会是别的不相干的人,”李鹤龄眯着眼看到了是送饭菜进来的狱卒,“瞧见了没,是给咱们送饭的,如今咱们到了刑部大牢,哪里能这么出去的,” 李鹤龄还在径自唠叨,那些狱卒也不理会,把几个朱漆的大食盒抬了进来。原本昏迷过去的浦安听到外面的躁动,呻吟一声醒转过来,浦安看到那些狱卒郑重其事的样子,又看到从那些食盒里面拿出来了以往从来没有的佳肴,比如醉仙楼的醉鸡,熏鱼,还有大三元的四喜丸子,浦安原本散乱的眼神瞬间变得重新凝聚了起来,浦安扑到了栏杆边上,死命地抓住木柱子,眼角变得鲜红起来,大声地对着摆碗筷的狱卒喝着说道:“这是什么饭!这是什么饭!” 径直唠叨的李鹤龄和失望的柏俊都被浦安惊的看了过来,看到了狱卒们的布置,李鹤龄嘴唇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柏俊的脸刷的变白了。 为首的狱卒也不动怒,朝着三个人依次打了个千,“好叫三位大人知道,皇上朱批下旨,旨意写的分明,在今日午时三刻让三位大人上路。这不,尚书大人体恤各位大人,给大人们在外头置办好席面,让大人们享用了好上路呢!来人,把大人们的镣铐打开,好好地伺候着!” “是!”几个狱卒解开了三个人的镣铐,把三个人半拉半推地扶到了摆好的吃食前,浦安的身子持续地在前后颤抖,李鹤龄咬了咬下嘴唇,连血咬出来都不自知,看见了在狱中从未见过的佳肴,李鹤龄全无食欲,拎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喟叹一声,“好酒,是二十年的汾酒,”又给浦安和柏俊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杯子,“两位,是在下的不是,利欲熏心心渐黑,连累了两位要陪着在下一起去黄泉路,先干为敬,这条命只能是下辈子再报给两位了!” 浦安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酱蹄髈不说话,柏俊惨笑一声,举起杯子饮干了那不知是何滋味的二十年汾酒。 ps: 月票!!!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七) 碧桐书院最近的气氛有些压抑,太监宫女们都知道素来心情极好的皇后总是冷着脸,平时总是雷打不动的午睡也睡得不太安慰,地下服侍的人互相耳提面命,一定要当好差事,不要要皇后有发作自己的机会。 安德海从碧桐书院外头匆匆跑了进来,几个洒扫的小太监看见气急败坏的首领太监,忍不住停下了扫把,窃窃私语,“这不知道哪里又有什么坏消息了。” “咱们兄弟注意着点,快把差事做了,找地方歇息去,娘娘只要咱们事儿办好,别的时候自在的紧。” “极是极是。” “文妃薨逝了?”杏贞点了点头,原本烦闷的心情变得多了些忧伤,太医回报,说文妃的身子已经全然坏了,也就是在这几日的时候,“可惜了,她父母亲还在园子里?” “是,学士是今个入宫的,文妃母亲这几日都是日夜陪着的,如今正在那头哭着呢。”安德海递上了手里的折子,“这是文妃的遗折。” 杏贞接过了文妃的折子,翻开观看,“那你赶紧去禀告皇上吧,哎,这死后哀荣也要让内务府准备妥当。” “是。”安德海转身正欲离去,就听到了皇后的喊声,“等等!”安德海转过身子,看到杏贞原本烦闷的脸上透出了一点欣喜的表情,杏贞猛地合上文妃的遗折,抬起头来,头上的累金丝玛瑙凤纹步摇微微颤动,杏贞直视安德海。眼中射出精光,“文妃妹妹啊文妃妹妹,你可真是时候!如此时机真是天给予之!有本宫在一日,自然会护的你家里周全!小安子,安排轿辇,马上去九州清晏,本宫要和皇上面陈此事!” “是!” 陈孚恩在签押房里品了一口祁门红茶,闭目养神,早上去圆明园参加御前会议穿着补服一直没脱下来,就这样端坐在签押房里。等会。还要有要事。 陈孚恩的师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附在陈孚恩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东翁,大牢里的三个人已经都用了上路饭了。” 陈孚恩点点头,“内阁军机没什么变化吧?” “有肃顺大人在那边盯着。不会有什么变化的。”那个师爷说道。“此事定然不会再有变数了,柏俊就算想皇上的赦令,肃顺大人必然也不会让诏书出圆明园一步的。” 陈孚恩睁开了眼睛。微微一叹,“老夫也不欲置柏俊于死地,打发他赋闲回家便是,这朝争若是死了人,将来若是端华载垣等人失势,也免不了有人要落井下石,置老夫于死地啊。”以北宋为例,原本政治斗争不过是贬官,把失败者赶出朝堂便不再下死手,到了王安石变法之后,哲宗当朝,一连让几个保守党的重要人物死在了岭南贬谪之地,这才如同火药索一般引燃了整个政治局势,朝政由此败坏。 “虽说是凡事留一线,可肃顺要置人于死地,皇上都批了,东翁也不必多虑,几个铁帽子王,轻易到不了的,东翁何必杞人忧天。”那师爷深知陈孚恩等人之事,开口劝慰道。 “也只能如此了,既然让老夫去监刑,凡事不能出半点差错,那些虎视眈眈进士出身的御史们,咬不了肃顺,咬的了我这个大司寇,关防你去安排好,”师爷躬身应下,陈孚恩抖擞起精神,此时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只能是一往直前了,“午时三刻验明正身,即刻处斩!” “是,东翁。”那个师爷应下,却又有点担心起来,“若是皇上突然转了心思,要赦免柏俊一干人等,与其那时候难为,不如提早些时候行刑?” “不可,”陈孚恩摇摇头,断然拒绝,“本官这里依律行刑,若是肃顺那头挡不住皇上的意思,那这就不干老夫的事儿了。” “东翁以为肃顺挡不住皇上的诏令?” 陈孚恩眯着眼睛,捻须沉思,“若是平时,肃顺自然是皇上驾前最宠信的臣子,可是在这园子里,还有肃老六难以匹敌的人物在,”陈孚恩看到师爷一脸了然的表情,微微点头,“就是储秀宫那位,肃顺确实是才华横溢,但是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向来小瞧这六宫之主,这献计剿匪,代批奏折,又给皇上诞下龙子,先生你想到了谁?” “那自然是那则天大圣皇后了。” 则天大圣皇后就是武则天,“你也瞧出来了,皇上的身子一向不太好,又是整日里眠花宿柳,这将来不忍言之事就怕来的快,到时候,皇后正值壮年,有手段,有谋略,还名正言顺地生养新帝,肃顺吃亏的时候就到了。老夫冷眼瞧着这形势,将来若是肃顺要败,必然是败在他如今瞧不入眼的人手上!” “那东翁是否要未雨绸缪?” “也不需如此,”陈孚恩摇头否决,“老夫自诩问心无愧,勤勉当差,想必朝中也要有人办事儿的,何况肃顺最忌讳脚踏两只船,且先看看吧,”陈孚恩饮尽了杯中茶,“如今不到那个时候,何况,先生你也知道有句俗语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人家得意的时候,老夫也算不上什么的,老夫今日且瞧着,”陈孚恩站了起来,抚了抚身上补服不存在的褶皱,“虽然记性不如年轻时候了,老夫也还记得当年皇后开始代批折子时候,柏俊可是上了折子说是妇人干政的,若是如此皇后都肯援手,那想必只要老夫不是故意刁难皇后以及承恩公一家,将来若是老夫有难,自然也能向着她求救。” 陈孚恩的绍兴师爷不愧是消息灵通之辈,随着陈孚恩走出签押房,又说了一件秘事,“听圆明园里头当差的苏拉说。肃顺上折子要对顺天府乡试试卷磨勘的那天,柏俊的夫人可是先进了园子见皇后的,之后皇上才下了旨意彻查此事。” “哦?”陈孚恩准备好了退路,也没有必然要办死这件事的决心,所以师爷说的这事就当是秘辛来听了,陈孚恩听着还蛮有兴趣,“这柏俊也不算是睁眼瞎,倒是知道拜佛要拜真佛,烧香要烧头香,咱们就看着吧。如今这朝堂之中。风云变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叫人看不过来。不过。先生。你说,这是不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东翁稳坐钓鱼台便是。” 咸丰皇帝这时候正在芳草从传了一班南戏班子来消遣,虽然是听从了肃顺勾了柏俊斩立决。可这咸丰皇帝的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挥之不去,最近身子发虚,又加上心情沉重,夜间盗汗频频,晚上睡不好,日间就是更加犯懒,一应宫内外事物都不去理会,今日稍微身子好了些,就传了升平署的一干戏子来御前献艺,也不用锣鼓, 头面妆容一概不用,只用琴箫清唱,咸丰皇帝懒懒倚在罗汉床上,翻着手里的册子,看着那一出想听着,就用手轻轻一点,那个升平署的管事太监便连忙点头哈腰,让肃然站在地上的伶人们开唱起来。 才唱了《紫钗记》的第二出:春日言怀,扮作书生装扮的小孩子八字步踱着,唱了一段【珍珠帘】:十年映雪图南运。天池浚。兀自守泥涂淸困。献赋与论文。堪咳唾风云。羁旅消魂寒色裏。悄门庭报春相问。才情到几分。这心期占。今春似稳。 意境中虽是壮志不改,却也难免消沉,正合了皇帝如今的心意,正在嗟叹时候,边上的如意就凑到皇帝的耳边,“万岁爷,皇后娘娘到了。” 皇帝点了点头,依旧听着那个小孩子清唱,见到皇后从一大片的太湖石后头转了出来,微微朝着自己福了一福,皇帝一抬手,让那个升平署的小孩子停了唱,“皇后无需多礼,”皇帝如今是知道,反正只要是皇后亲自来见自己,总是有要事和自己商议,“怎么了,哪里又出什么乱子了?” 杏贞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股恰当的哀色,“皇上,文妃妹妹她薨逝了。” 皇帝原本还在闲闲翻看的手停了下来,眉心皱了起来,随即长叹一声,“是今个的事儿?” “是,文妃妹妹最近些年为了帮着皇上完成《咸丰字典》的编撰,呕心沥血,日夜通宵达旦,住在文源阁边上,怕走了水,连冬日里的炭火都不敢生,前些日子刚刚给了臣妾成品,想必是心愿已了,这才含笑登仙了。”杏贞用绢子拭泪,“臣妾也曾苦劝,奈何文妃妹妹一心为了皇上的文治,丝毫不听臣妾的。” “罢了,她也是可怜人,虽然当年冲撞了丽妃,朕后来也不怪她,她倒似怪上朕了,成日里不朝朕身边热乎,如今看来,她还是极好的人,只是文静内向了些,皇后你传旨给内务府,好好想个封号,丧礼给贵妃的礼遇吧,”皇帝合上了戏单,挥手让升平署的人出去,现在是一点听戏的心情也没有了,“文妃走的时候可有遗言留下?” “留下了遗折,”杏贞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皇帝,“说是死后愿简葬,且让皇帝仁恕爱民,宽德为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咸丰打开了文妃的折子,“文妃这几句话说的极是。” 杏贞见现在的气氛差不多了,连忙止了泪,“皇上还是请节哀为上,文妃妹妹的生后事虽然要节俭,也不能失了天家气度,这自然臣妾会安排妥当,可别的事儿,”杏贞看着咸丰皇帝的颜色,一字一句斟酌着讲,“臣妾有一件事,原本是不敢讲的,如今趁着文妃妹妹的折子,臣妾大胆直言了。” “恩?”咸丰皇帝抬头看杏贞,“皇后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朕和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是,那臣妾就大胆了,臣妾想为了文妃妹妹的遗折,请皇上赦免柏俊死罪!”杏贞低头说道。 皇帝的嘴角抖动了一下,无声地苦笑起来,“朕岂不知那十六两乃是人之常情,柏俊确实不该死,只是肃顺竭力坚持,此外内阁军机等诸王大臣均无异议,这才定了死罪,朕心虽然不忍,也知道旨意已下,一言九鼎,不能回转了。” “皇上既知柏俊罪不该死,如今趁着文妃妹妹的心愿,何不宽宥一二,以慰藉文妃妹妹在天之灵?我朝向来也有八议,柏俊素有大功,罪不及死呀。”皇后靠着皇帝缓缓坐在罗汉床上,低声温语,“肃顺虽然是个能吏,但是也不能逼着皇上做皇上不愿做的事儿呀,皇上您说是不是?之前的斩立决是为了维护法度森严,若是皇上今个下特旨赦免,这是彰显皇上菩萨心怀,柏俊一干人等才能感激天恩浩荡,更加要对着皇上忠心不二了,”皇帝抬头看着皇后的眼神,杏贞坦然而视,“何况柏俊是先帝爷留下来的老臣子,看在先帝爷的份上,也不该让柏俊身首异处呢。”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左右反复犹豫不决又在皇帝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容朕想想,皇后你说的极是,这道理通彻,朕是心里是明白的,柏俊确属无辜,虽有罪但不该处斩。可是,柏俊行刑可是在今日?若是朕下旨赦了柏俊等一干人等,朕是怕肃顺又来聒噪,朕怕是烦的不行。” 咸丰果然和肃顺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杏贞心下暗叹,一个臣子的态度已经在皇帝下决定的考虑范围里,这样的臣子确实是皇帝的心腹了,不,不应该是称作心腹,而是应该是称作“知音”了,君臣相得到这个地步,肃顺啊肃顺,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杏贞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朝着咸丰皇帝,开口笑道:“这还不简单,臣妾告诉皇上一个巧宗儿,皇上自管取乐清闲去,把事儿推出去,叫别人来烦心便是,让皇上落得个美名,偷着乐。” “哦?快快讲来,若是有两全之法,自然是极好的。”咸丰皇帝催促杏贞。(未完待续。。) ps: 昨天忘了更新,今天大章送上,两天合一。嘻嘻。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八) 勤政亲贤不仅仅是皇帝一个人的办公场所,飞云轩西侧的几间抱夏,就是军机内阁和六部的办公场所,自雍正皇帝之后几代帝王都常年住在圆明园,中枢的政事还是要有条不紊进行下去,所以皇帝成日里要见的大臣,朝中数得上名号的,不仅在圆明园外头有自己的宅子,在这勤政殿边上也是有自己的办公场所。 肃顺今日难得没有去军机处的厅堂,只是呆在自己户部的厅里围着火炉取暖,快到三月,可是园子里还是阴冷的紧,肃顺正热了一壶好茶,准备喝几口提提神,刚刚拎起咕咚作响的紫铜茶壶,外头响起了散乱的脚步声,肃顺凝神,放下茶壶,刚想喝问外头谁如此不懂规矩,就见到了焦祐瀛,如今的军机章京,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见肃顺来不及平复喘气,就连忙开口说:“部堂大人,皇上,皇上,刚才下了赦免柏俊等人的旨意!” “什么!赦免!”肃顺刷的站了起来,心中的怒火如同暖壶上茶壶里的热水一般翻滚着,怎么会突然变卦!肃顺一挥手把那个茶壶踢到在地上,咣当一声,水汽弥漫,肃顺红着眼喝道:“说,怎么回事!?” “下官也不是很清楚,皇上的旨意没经过军机处!若不是御前有几个人和下官还算熟稔,悄悄地从九州清晏传了消息过来,这 会子下官还蒙在鼓子里!”焦祐瀛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大人这下子该是如何?皇上旨意已下。如今谁也改不得,不如?”不如放柏俊一马?“横竖他不能起复,也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 “不可,”肃顺甩了袖子,拿起官帽,转身走出抱夏,焦祐瀛不明所以地跟着后头,“如今老夫想杀的人若是杀不掉,将来他人有样学样,冒犯到老子头上。那老夫岂不是连个婊子都不如?”肃顺张嘴就说了几句脏话。展露出自己年少轻狂混街面上的狠劲儿,“本官这就去面圣,让皇上收回成命!” “可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改了心意。若是皇上圣心已定。估摸着不会见大人您了。” “不会的。”肃顺端正了官帽,转过头看着焦祐瀛,红色的顶戴下面一双鹰眼目光炯炯。恼怒之中却还是有着一股自信,“只要是我递牌子,皇上就不会不见我!只要我见到了皇上,”肃顺转身离去,意气奋发,“皇上必然会回心转意!” 肃顺来到九州清晏前,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巳时初刻的光景,如果这时候见到皇帝,让皇帝再发一道和之前那道完全相反的旨意,那跪在刑场的柏俊大喜大悲之下,能做出什么丑态来,想想还是蛮期待的呢,肃顺微微冷笑,甩了马蹄袖,对着守在九州清晏圆明园殿前的小太监喝道: “去,禀告皇上,肃顺求见!” 站在殿门的小太监鞠躬应下,转身一溜烟地进了正殿,过了半盏茶的时分,那个小太监出来,打千回复已经等待地有些不耐烦的肃顺,“大人,皇上这会子正在歇息,杨总管不敢叫醒皇上,大人若是有要事,还是等着皇上用午膳的时候再来禀告吧?” “放肆!”肃顺大喝一声,怒不可抑,两片八字胡都抖动了起来,肃顺骤然发怒,日积月累的威严压得那个小太监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肃顺可是当着内务府大臣,弄死一个小太监简简单单,“本官要见皇上,你这死奴才有几个胆子,敢在本官的面前蒙蔽圣音?以为南熏殿前的板子打不死你吗?!” 肃顺大步上前,那几个小太监连忙跪下拉住肃顺,“大人请别动怒,大人若是这样进了九州清晏,奴才几个人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求大人体恤奴才,可怜可怜奴才吧!” 肃顺丝毫不以为动,还是大步上前,那几个小太监哭哭啼啼地也不敢真拉扯,只能是膝行尾随在肃顺身后,圆明园殿前探出了一个脑袋,看着这里的场景,连忙拿着拂尘小步走了出来,圆圆胖胖的脸满是笑意,跑到肃顺的边上,点头哈腰,正是皇帝御前的总管杨庆喜,“哎哟,大人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老远奴才就听见了,这些死奴才,”杨庆喜皮里阳秋地刺了一下肃顺在皇帝的寝殿高声叫唤的无礼行为,没等肃顺接话,又转过头假意骂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怎么当得差事!惹得尚书大人如此动怒,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行了,”肃顺打断了杨庆喜的表演,“这几个奴才来得及处置,杨总管,”肃顺低头用右手理了理左手的马蹄袖子,不理会杨庆喜的满脸欢笑,“本官要递牌子见皇上,您说该准不准?” “哎哟,大人严重了,奴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儿,敢阻拦您见皇上,只不过大人来的不巧,这会子皇上正在歇息,今个一大早听到了文妃娘娘薨逝的噩耗,一直不得劲,吃了几口安神茶,才睡下呢,主子爷最近一直睡的不好,”杨庆喜的脸变成了苦瓜脸,“夜里噩梦做的多,所以奴才心下瞧见皇上难得睡得香,这才叫小太监拦着呢,大人可千万不能不相信啊。” 肃顺是对着这些死太监的话是半句都不相信,听到杨庆喜的推辞,肃顺面上反而不生气,只是心里怒气更胜,冷笑一声,肃顺翻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红玛瑙扳指,漫不经心地说道,“那看来本官这会子是见不到皇上了?” “还请部堂大人体恤奴才.....”杨庆喜点头哈腰还未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横着打了出去,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杨庆喜一时间倒在地上还没察觉是什么事儿,混沌着过了一会,耳边传来肃顺的暴喝声,这才惊觉自己被肃顺打了一个大耳刮子。 肃顺一巴掌打翻杨庆喜,原本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太监连忙起身扶起懵懂的杨庆喜,肃顺怒不可止,剑指摸着脸呆呆的杨庆喜,“我看你这个死奴才是狗胆包天了,是不是想着学前朝的九千岁魏忠贤谋朝篡位!看来顺治爷立的太监不得干政的铁牌,你这奴才是都忘记了!皇上召见大臣,见与不见,轮不到你这个阉人说话!”肃顺卷起了袖子,冷笑连连,“本官今天倒是要瞧瞧,谁能拦着我见皇上!” “好了。”(未完待续。。)   ☆、三十五、硝烟再起(一) 肃顺耳边听到了一个沉稳的女声,原本想直接往前冲的肃顺停下了脚步,只见到殿后转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出来,微微一瞧,只看见穿着红色旗装的年轻女子淡然的站在汉白玉的基座上,风姿卓约,正是中宫皇后叶赫那拉氏。 肃顺虽在暴怒之中,对着皇后驾临,却也不敢失礼,放下袖子,跪下行礼,“奴才肃顺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一时间原本来势汹汹的架势消弭了不少。 皇后瞧见颇为恭敬的肃顺,含笑点了点头,“请起,无需如此大礼,”等到肃顺站了起来,皇后微微一福,“大人乃是皇上的得力大臣,又是觉罗宗室,原本就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大礼,日常请安即可。” 肃顺也不是笨蛋,这会子看到皇后出现在此地,又看到前几个阻拦自己的太监,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看到皇后如此客气,也只能是先回话,“皇后娘娘仁德,请皇后娘娘禀告皇上,奴才有要紧的事儿叩见皇上。” 杏贞看着固执的肃顺,微微一笑,“皇上这会子在歇息,若是有什么事儿,急的,先告诉本宫,本宫转告皇上,若是不急的,等皇上睡醒了,本宫告诉皇上,再让大人前来承诏不迟。” 肃顺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原本弓着的背挺直了起来,双眼直视皇后,“恕奴才直言,皇后娘娘的职责是抚育皇家子嗣,修德静身,而不是来管着外朝之事吧?” 杏贞边上的帆儿怒视肃顺,被肃顺当面说的如此直接的杏贞反而不以为意,只是双手交叉看着台阶下昂然和自己对视的肃顺,两个人遥遥对立,宛如日月凌空,“这也不算什么外朝的事儿,皇上休息的好。身子康健,是本宫的第一个本分,所以本宫来这里,不是说要干涉政事。而是为了皇上的身子着想,这份子心意,大人能体会吗?” “嘿嘿,皇后娘娘干涉政事的事儿还少了吗?”肃顺讽刺了杏贞一句,“我这会子有要紧的事儿见皇上,事关朝政,还请皇后娘娘不要阻拦。” 杏贞看着斗志昂然的肃顺,长叹一声,“大人这会子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吗?” “皇上什么心意?”肃顺追问,不知道皇后想说什么。就想着几句话就打发老子,呸,真是门也没有! “皇上其实没有在歇息,”杏贞招手让杨庆喜过来,手上的赤金镶琉璃护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杏贞看了看杨庆喜肿的老高的左脸,“你去内务府传皇上旨意,文妃伊尔根觉罗氏薨逝,加封谥号文敏,以贵妃之礼下葬,入妃陵。”连忙让他下去找太医处理一下,又转过头。走下了丹陛,走到了肃顺的正前面,穿了花盆底的杏贞和肃顺差不多一样高,杏贞直视肃顺,“皇上只不过是不想见大人你而已,这才让本宫和杨庆喜出来挡驾。皇上不欲让自己为难,也不欲让大人你为难,这才避而不见,”说完了这句话,杏贞不再看呆在地上的肃顺。越过肃顺,停了一停,背对着肃顺继续说道,“为了保全君臣相得的情谊,皇上苦心至此,肃顺大人,你还要坚持见皇上吗?” 柏俊行刑前半个时辰,皇帝赦免柏俊的旨意由御前侍卫送达菜市口,咸丰皇帝仁慈之心大爆发,一干人等全部改为流刑,除柏俊永不叙用之外,浦安李鹤龄抄家,全家发配新疆和田,交由当地官府看管,每日植树作为刑罚,柏俊等人原以为死期已定,没想到还有如此福气留的残生,不禁老泪纵横,在菜市口刑场上,在拿着鬼头大刀的侩子手边上山呼万岁不提。 自从文敏贵妃薨逝之后,六宫嫔妃看着皇帝心绪不高,贞妃也因为头风卧床了几天,圆明园里一贯的风花雪月少了些许,皇帝也只是整日沉溺在歌舞丝竹之中,日日召了升平署的几个待诏进来伺候,有时候听腻了昆腔,又宣了四喜三庆等徽班进园子唱西皮二黄,整个二月,杏贞的耳边就没有清净过,贞妃生了病,六宫的事物都扔回给了皇后,文敏贵妃的哀荣又是闹腾了一阵子,杏贞又准备在圆明园起驾去先农坛行皇后亲蚕礼,清明节奉先殿大礼又添了起来,几处府县报了旱涝蝗灾,哪里又有了民变,一应都先丢在杏贞身上,皇帝如今越发不耐烦看这些坏消息,除了去年僧格林沁苦心经营的大沽口炮台给皇帝一个不小的惊喜之外,别的一应琐事都交给了杏贞朱笔代批,除了肃顺的钱袋子和吏部的官帽子皇帝还有牢牢关注之外,别的都漠不关心了。杏贞越发忙碌了起来,每日上午处置内宫事宜,下午用了午膳歇息半刻钟,就一直窝在勤政殿批折子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寝殿,大阿哥已经打发到身子有些好起来的贞妃殿里代为照顾,什么侍寝的事儿,都愈发顾不上了。 英、法政府远不满足从《天津条约》攫取的种种特权,蓄意利用换约之机再次挑起战争。1859年6月,在拒绝桂良提出的在沪换约的建议后,英国公使普鲁斯、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和美国公使华若翰各率一支舰队到达大沽口外,企图以武力威慑清政府交换《天津条约》批准书。清政府以大沽设防,命直隶总督恒福照会英、法公使,指定他们由北塘登陆,经天津去北京换约,随员不得超过二十人,并不得携带武器。英、法公使断然拒绝清政府的安排,坚持以舰队经大沽口溯白河进京。6月25日,英海军司令贺布亲率12艘军舰从拦江沙开往海口,下午3时贺布下令英法联军进攻大沽炮台。清军在僧格林沁的指挥下,英勇抵抗,发炮反击,战斗异常激烈。直隶提督史荣椿、大沽协副将龙汝元身先士卒,先后阵亡。由于清军火力充分,战术得当,击沉击伤敌舰10艘,毙伤敌军近500人,击毙英舰队司令何伯,英法联军惨遭失败。   ☆、三十五、硝烟再起(二) 皇帝颇为大喜,听到胜事便是志得意满,连曾国藩六百里加急奏报英法两国联合舰队在上海租界处秣马厉兵,两广又来报英国皇家第三舰队又从香港补给后北上的消息都不屑一顾,杏贞谏言了几番,皇帝只是盲目自大,也未有准备集结大军的意思,杏贞无法,只让在京中准备和帆儿完婚的武云迪遣人送信给在天津的僧格林沁,再朱批让山东直隶等地提高警惕而已。 节近端午,今年皇帝的万寿节庆典隆重地举办了起来,今年是皇帝登极十年的好日子,又是咸丰三十岁的整寿,肃顺在三月份办了户部银票贪腐案之后,上了折子请按照康乾两代帝王的万寿节庆典规格来庆祝皇帝的三十岁生日,咸丰心下极为欢悦,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是把肃顺的折子留中了,如此一来群臣岂不知皇帝的意思?虽然是内忧外患未有一日之安宁,可皇帝要乐子,要体面,谁会不凑趣的,愈发是接二连三地踊跃上折子要给皇帝的万寿节大办特办,怡亲王虽然是酒囊饭袋,到底也不蠢笨,如今虽然苏州沦陷,可这苏州上好的女旦戏子还是费了重金收罗起来送进了圆明园,不知道有多少等着皇帝恩宠的嫔妃们险些恨死了载垣。皇帝最后半推半就,又有皇后推波助澜,之后下旨要操办万寿节,去了之前康乾两代帝王庆祝万寿节的千叟宴节目,别的“仿乾隆年定例”。 如今只要是皇帝高兴的事儿,杏贞没有不可的道理,横竖什么钱?内库是统统没有的,只要找肃顺要就行了,自己散漫点头就好,花钱谁不会? 到了六月初,各地封疆大吏及够品级官员和中央政府官员都需要为皇帝祝寿。万寿节当日,六月初九,皇帝在圆明园正大光明殿升座。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贡献的礼物。王公百官进贡的寿礼非常讲究,基本可用“精、珍、奇”三字来概括。寿礼中多为如意、盆景、钟表、插屏、漆器、织绣等精美的工艺品,内容以福、寿、吉祥为主题。祝寿礼品既从纹饰上又从造型上突出祈福祝寿的寓意。献完寿礼后,皇帝要宴请群臣。皇家的金龙大宴是格外丰盛的。并具有浓郁的满族特色。“寿宴”共有热菜二十品,冷菜二十品,汤菜四品,小菜四品,鲜果四品,瓜果、蜜饯果二十八品,点心、糕、饼等面食二十九品,共计一百零九品。菜肴以鸡、鸭、鹅、猪、鹿、羊、野鸡、野猪为主,辅以木耳、燕窝、香蕈、蘑菇等。待皇帝入座后,宴会才开始。分别上热菜、汤菜。进膳后,献奶茶。毕,撤宴桌。接着摆酒膳。寿宴长达四个小时,午时摆设,未时举行。申时结束。万寿节期间禁止民间屠宰,官方禁止斩杀刑事犯人,民间统一禁止穿素色服装,一律必须是鲜艳的服装。上到朝廷下至各地政府前后数日不理关于刑事案件的政务。 第二日,和宗亲王公大臣在洞天深处摆宴,第三日,六月十一日,皇帝不耐烦和外人交道。原本在绮春园澄心堂摆的蒙古诸王和藏回活佛的筵席取消掉,只在清音阁上召集了在园子里住着的嫔妃听戏取乐,今个皇帝兴致极高,也不霸着戏折子,自己点了几出最爱的,又让各嫔妃依次点一出。嫔妃们知道皇帝不耐烦看神仙鬼怪的热闹戏,是最爱那些词曲清丽,唱腔隽永的缠绵小戏的,投其所好,纷纷点了几出牡丹亭玉钗记桃花扇南柯梦等南戏最出彩的戏。引得皇帝是连连点头,冰镇的御酒是一杯接着一杯。 杏贞看完了一出《西厢记》的“长亭送别”,扮张生的对着崔莺莺说道:“有甚言语嘱付小生咱?” 那个崔莺莺做出柔肠百转肝肠寸断的模样,对着张生眼中情意绵绵,欲言又止,后头的小锣急急的催着,崔莺莺只能是含泪唱到:“你休忧文齐福不齐,我只怕你停妻再娶妻。休要一春鱼雁无消息!我这里青鸾有信频须寄,你却休“金榜无名誓不归”。此一节君须记:若见了那异乡花草,再休似此处栖迟。” 听到最后一节丽妃眼里的泪珠是忍不住就滚了下来,用手绢是怎么拭都止不住,杏贞看着好笑,不过是一出戏么,看看时辰差不多,皇帝在边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戏台里,杏贞站了起来,安茜上前扶住了自己,杏贞转过身子,绕到屏风后头,走下了清音阁,“小安子呢?” “在那头候着娘娘了,”安茜显然知道皇后要去哪里,“那些头面也备下了,就等着娘娘用呢。” “好,快带我去。” 皇帝又连着看了白兔记的《养子》一折,这方心满意足,就着如意的手喝了一口参茶,转过头正想和杏贞说几句话,看到皇后不在席上,就问伺候在边上的帆儿:“皇后去了哪里?” 帆儿微微低头,“回禀皇上,娘娘去更衣了,说即刻回来,不必等着她了。” “也罢,皇后向来也不甚喜爱听戏,随她去吧,”咸丰点点头,问升平署立在身后的太监,“下头是什么戏?” “是外头的西皮二黄,排了出新戏,”那个升平署的管事太监极为有眼色,“谁都知道万岁爷是最精通梨园的,不敢不先给皇上瞧瞧,把把关!” “唔?”皇帝来了兴致,“是何曲目?” “名儿叫贵妃醉酒,讲的是唐明皇时候杨贵妃的故事。” “那就快上吧,些许年没见到新戏了,今个倒是要看看如何。”皇帝一连声地催着,那管事太监忙不迭地应下,吩咐人开戏。 京胡响起,咿呀做声,皇帝对着杨庆喜笑道:“这京胡拉的倒还算不错,”杨庆喜赔笑:“凭他什么人,到了万岁爷跟前,什么把式也看的一清二楚。”皇帝用毛巾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且看看吧。”   ☆、三十五、硝烟再起(三) 两个男的嗯哼一声,皇帝就皱了眉头,什么样的嗓子咸丰皇帝听得一清二楚,那几个可绝对是称不上地道,原本是让升平署的人撤了这戏,想到今个是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强忍下来,耐着性子看升平署到底是什么花样。 两个穿着内侍服饰的人上了戏台,一个是胖子,一个身量尚小,甩着拂尘,站到台上,小个子饰演的是裴力士,拂尘一摆,白鼻子抖动,乌黑的眼珠子乱转,“久居龙凤阙,”,饰演高力士的胖子接了下去:“庭前百样花。” “咱家裴力士。咱家高力士。高公爷请啦。裴公爷请啦。娘娘今日要在百花亭摆宴,你我小心伺候。看香烟缭绕,娘娘凤驾来也。你我分班伺候。” 三队宫女对对排班而出,皇帝看到这里,对着杨庆喜笑道:“也不知这杨贵妃是何等模样,是否有羞花之貌。” 杨庆喜唯唯,皇帝耳边就听到了一声慵懒却又爽朗的念白:“摆驾~”声音凌若飞入碧云间的白鹤,却又低沉若狸猫,皇帝听着声音倒是极为耳熟,只是细细分辨来,又不知是哪一位供奉,或者是外头戏班子的名角儿,皇帝来了兴致,问升平署的管事儿太监:“这是那里头的角儿?” 那管事太监也不敢多说,只是讪笑着:“请皇上自己亲眼瞧瞧不就得了?” “你这个杀才,还对着朕卖起关子起来,”咸丰皇帝笑骂,却也没有再追问,聚精会神看着戏台上,过了片刻,一个穿着贵妃服饰,面如满月粉面桃腮的旦角莲步款款上前,后头还跟着一对掌扇的宫女,那饰演杨贵妃的站在台上站定。京胡咿呀,皇帝侧耳一听,原来是四平调。 那杨贵妃朱唇微张,一连串的大珠小珠似落在玉盘之上。“海岛冰轮初转腾......”才听了一句,皇帝就忍不住拍手叫好,嗓子好,又是极好的词,皇帝这样的资深戏迷岂能不欣喜若狂,皇帝捧场,其他的嫔妃也连连鼓掌,几个宫人停下了手里的差事,见主子们也不责骂,越发偷懒起来。巴不得过了眼福再说。 那个旦角见到下头的反应,微微一笑,却也不多理会,继续自顾自唱着:“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她圆润的歌喉在夜空中颤动,听起来似乎辽远而又逼近,似乎柔和而又铿锵。歌词像珠子似的从她的一笑一颦中,从她的优雅的“水袖”中,从她的婀娜的身段中。一粒一粒地滚下来,滴在地上,溅到空中,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这回音听不见,但是它却淹没了刚才涌起的那一股狂暴的掌声。皇帝嫔妃和宫人们像着了魔一样。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青衣堪堪唱完一段四平调,杨贵妃摆驾百花亭,接下来是两个太监的插科打诨时间,丽妃终于在被杨贵妃的绝代风华勾引中回过神,瞧见那两个只勾了白鼻子的太监实在是眼熟。揉了揉眼睛,又细细地盯了清音阁上有些醉意的杨贵妃一会,方才不敢相信地低呼:“这是?莫不是皇后娘娘!” 酒醉半酣的咸丰皇帝听到隔着皇后御座的丽妃低呼,有些听不清楚,只听到了皇后两个字,皇帝侧过脸对着惊奇莫名的丽妃说道:“丽妃,你说什么?皇后怎么了?” 丽妃起身走了过来,杨庆喜连忙退开,“皇上,这两个太监臣妾认识,是皇后宫里头的五福和小安子,臣妾分辨了一会子,瞧得真切,这杨贵妃好像是皇后娘娘扮的,”丽妃话语里隐隐有些嫉妒吃味的意思,“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岂能粉墨登场呢。” 皇帝有些难以置信,眯着眼打量着灯火映照下珠翠满头锦衣及地的杨贵妃,此时的杨贵妃已经是挥着袖子低头看鲤鱼池里的鸳鸯:“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醉眼稀松的咸丰看的不太真切,只能问升平署的太监:“丽妃所言可是真的?” 那个升平署的太监窥见皇帝的脸色极为欢悦,大着胆子打千行礼回禀:“回万岁爷的话,正是皇后娘娘亲自排的戏儿,亲自扮上的,皇后娘娘知道万岁爷喜欢瞧新戏,特意排了这舞,为的就是在皇上的万寿节亲自给皇上庆祝呢!” “你们这些杀才,为何不早告诉朕!”皇帝闻言大喜,站了起来,又俯身朝着栏杆外头的戏台瞧了几眼,脚下有些轻浮,杨庆喜连忙扶住,苦着脸解释道:“哎哟,万岁爷,奴才怎么敢透露,皇后娘娘这是为了给皇上一个惊喜呢,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能让皇上知道呢。” 安德海饰演的裴力士端了酒上来,跪下:“娘娘,奴婢裴力士敬酒。” “高力士。”杨玉环用手托腮,醉眼迷离,“进的什么酒?” 安德海回道:“通宵酒。” “呀呀啐~”杨玉环听了之后微嗔,伸出芊芊玉指指着裴力士嗔道:“何人与你们通宵!” 裴力士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哎呀,瞧奴才这张臭嘴,娘娘不要动怒,此酒乃是满朝文武不分昼夜所造,故名通宵酒。” 杨玉环这才释怀,念白道:“好,如此呈上来。”把起裴力士奉上的金杯,又感伤地唱到: “人生在世如春梦, 且自开怀饮几盅。” 咸丰皇帝听到这里,便连忙叫杨庆喜:“快快,扶着朕下去,”杨庆喜连忙扶着已经有了些醉意的咸丰下楼,别的嫔妃不明所以,连忙跟着下楼,等一行人下了楼,皇帝走到清音阁戏台前头的时候,戏台上的杨贵妃已经到了醉酒颇深的时候,在戏台上挥着袖子伴着点点锣鼓迅速地飞转了几圈,猛地落下,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卧鱼,就此不动,绝美的容貌半合着眼倒在大红色的地毯上。   ☆、三十五、硝烟再起(四) 皇帝看的目眩神迷,连忙拍手叫好,这时候丽妃和皇帝说的话儿大家都知道了,神色复杂地跟着皇帝拍手,戏台上的杨贵妃,皇帝的皇后倒着看到皇帝的脸色,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又福了一福,地下的嫔妃宫人连忙侧身避开不提,“皇上,臣妾这新戏可还能入皇上这大方之家的青眼?” “好的很,朕很是欢喜,”皇帝今天实在是满意极了,没想到皇后为了自己的圣寿,亲自演戏给自己看,戏自然是极好的,可就算是戏不好,也比不上皇后的心意,皇帝的心里暖暖的,又得意之极,“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皇后比得上杨贵妃!” 贞妃的眉头激烈的抖动了一下,却也没多说什么,丽妃开始有些吃味,到了这会子平复了下来,倒是能真心簇拥着皇帝说了好些奉承杏贞的话,杏贞爽朗一笑,身姿绰约,娉婷地站在戏台子上,朱唇中玉齿半露,“皇上谬赞,臣妾一戏若能博皇上一笑,也不枉费臣妾边唱边跳出了这么一身子的汗。” 六月份的暑气到了戊时,在夏风和流水的作用下,开始慢慢消散,一阵凉风吹过,喝了酒心情极好的皇帝身子热得紧,受不住凉,打了个喷嚏,杨庆喜连忙给皇帝披上衣服,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忙乱,看着台上的杏贞,正欲说些什么,清音阁外头急忙地闯进来一个小太监,皇帝尚未发现,居高临下的杏贞一下子就看见,是内奏事处的太监,那个太监手里拿着一个黄匣子,疾步奔到皇帝身前,跪在穿着褚黄色绸布暗刻金丝龙纹袍服的咸丰跟前,“皇上,山东、奉天六百里加急!” 皇帝的酒醒了几分,心知不好,却也心存侥幸,一把拿过那黄匣子,从里头拿出来了两本折子,方一打开,原本是极为喜悦满脸通红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清音阁下一片寂静,大家都是识趣的人,看到皇帝这样的脸色,知道又是哪里的倒霉事出了,这会子可千万不能强出头,被皇上抓住发泄怒火可就不值当了。 皇帝恼怒之极,双手一紧,想着把那两个折子撕成碎片,为曾想那黄綾做的封皮极为扎实,酒后原本手脚无力的皇帝一撕之下那两个折子纹丝不动,皇帝越发的生气起来,杨庆喜叫了一声皇上,咸丰转过身子把折子丢在杨庆喜脸上,杨庆喜连忙跪下磕头请罪,皇帝有了出气筒,气急败坏地叫御前侍卫:“把这个死奴才拉下去打二十板子!”杨庆喜不敢多说话,只是让侍卫拉走了事,皇帝转过身子,走出清音阁,“快叫起!” “喳!”御前伺候的人鱼贯而出,灯笼如同长龙一般,蜿蜒朝着南边而去,清音阁外头响起了板子打肉的闷声,舞乐早就停了下来,风变得大了起来,这时候除了风声带起衣袖的哗哗声,和外头打板子的闷声,只有一群人默然立着,贞妃丽妃互看一眼,拿眼瞧着还全副头面戏服穿着站在戏台子上的皇后。 风吹过杏贞凤冠上的珍珠凤尾,叮咚作响,杏贞默不作声,抬头看了看夜色,半圆的月亮渐渐被乌云侵蚀,夜色一下子降临到了原本灯火通明的清音阁,杏贞只是抬头不语,众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越发不敢动,过了片刻,杏贞长叹一声,丽妃听着长叹之中隐隐透出无奈的意思,只听到杏贞淡然开口: “什么事儿?” 内奏事处这些年来反而和皇后接触的时候儿比皇帝多多了,那个太监也直接了当,垂手回禀道:“六月十日,法国攻破烟台,英军占了大连湾。” 该来的还是来了,杏贞无奈的摇摇头,有时候在世界大势前面,一个人的努力真是薄弱到了极点,那些微不足道的改变无异于螳臂当车,杏贞定定神,开口吩咐,“六宫均回住所,无诏不得前往勤政殿,本宫是为了你们好!”杏贞看到一个新晋封的答应有些忿忿不平,“别去触皇上的霉头!” “谨遵娘娘教诲。”各嫔妃行礼遵命。 “好了,退下吧,将来有的是时候让大家不爽快的,小心着些吧。”杏贞一甩水袖,转身离开清音阁,“回宫,”杏贞虽然有些沮丧,但是还是斗志昂然,这也是杏贞一向颇为自豪的地方,她从来不知道绝望两个字怎么写,“想趁火打劫,没那么容易!”杏贞目光炯炯,纵然是满脸的油彩也不能掩饰这位目前看来国朝史上最有权势的皇后娘娘的雄心壮志。 ps: 月票在哪里?月底了,也别藏着掖着,快拿出来吧!   ☆、三十六、北狩争议(一) 咸丰十年六月,英侵略军占大连湾,法侵略军占烟台,封锁渤海湾,并以此作为进攻大沽口的前进基地。俄国公使伊格纳季耶夫和美国公使华若翰也于七月赶到渤海湾,再次以“调停人”为名,配合英、法侵华战争。清政府在大沽战役获胜后,幻想就此与英、法帝国主义罢兵言和。当英、法军舰逼临大沽海口时,咸丰帝还谕示僧格林沁、恒福不可“仍存先战后和”之意,以免“兵连祸结,迄无了期”,“总须以抚局为要”,并派恒福与英、法使者谈判。 前敌统帅僧格林沁则以为敌军不善陆战,因而专守大沽,尽弃北塘防务,给敌以可乘之机。伊格纳季耶夫为英、法提供了北塘未设防的情报。 八月初一,英法联军一万八千人,由北塘登陆,进占天津。 英法联军在北塘登陆,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十四日,攻陷塘沽,水陆协同进攻大沽北岸炮台。守台清军在直隶提督乐善指挥下,英勇抗击。但清政府本无抗战决心,咸丰帝命令僧格林沁离营撤退。清军遂逃离大沽,经天津退至通州。八月二十一日,大沽失陷。侵略军长驱直入,二十四日占领天津。 勤政殿里头西洋珐琅彩自鸣钟叮咚作响,指向了早上六点钟,皇帝在东暖阁里头拿着一本折子看着,边看还便皱着眉头踱步,杏贞拿着手帕站在边上,皇帝看完了折子,坐到床榻上。猛地合上折子,喟然一声默然不语,杏贞虽然早已知道内里的事儿,但也只能是站在皇帝边上无奈地看着皇帝,等待皇帝颓然坐下,杏贞看看了殿外头,慢慢坐在皇帝身边,靠着皇帝的肩膀说道:“叫起吧?军机大臣都在外头候着呢。” “这些洋人真是得寸进尺,”皇帝的脸色青白,眉宇间的愁容难以抹去。“如今赔偿的费用加到八百万两。除了原先开的几个通商口岸之外,还要加天津!真是欺人太甚!天津乃是京城门户,岂能轻开!”皇帝又羞又怒,站了起来。坐在椅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外间的如意扭过头瞧了瞧里头,越发蜷缩起身子起来。 杏贞站到皇帝身边,“天津失守。等于已经打开了通往京城的大门,如今局势确已危险无比了,依着臣妾看,除了要整顿兵马外,”杏贞靠近皇帝,俯下身子,看着皇帝说道:“还是把六爷找来商量商量吧?” 原本苦恼的咸丰听到皇后出的主意儿,皱着眉转过头看着皇后,杏贞又道:“到底是自己兄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皇帝偏过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盛满了冰块的缠枝蝙蝠景泰蓝大缸,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又看向杏贞,杏贞催促:“啊?”皇帝被说动了,“好吧,先叫奕??吧。” 杏贞转过头,“叫奕??!”如意应了一声,连忙奔出殿去,皇帝咳嗽了几声,杏贞又吩咐,“哦,还有鹿血,快进上来!” 军机大臣并王大臣在勤政殿外候着,三三两两地交谈,肃顺原本是低头和焦祐瀛谈户部几个票号的贪腐案,说的极为热烈,冷不丁地抬头看见如意急急忙忙地小跑了出来,径直越过端华、载垣、穆荫、匡源、文祥、杜翰等几个军机,又越过了自己,肃顺有些不悦,瞪着如意冷哼一声,如意一打哆嗦,硬生生停下脚步,俯身准备听候肃顺的吩咐,肃顺用手卷了卷马蹄袖,漫不经心地问道:“军机六部尚书都在这儿,皇上要建谁呢?” “回大人的话,皇上叫六爷呢。” 肃顺眼神微微一凝,“恩,你去吧。” 端华走了过来,“奇怪,皇上叫恭亲王做什么。” 杜翰是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他捻须微微凝思,“八成是皇后的主意,想学武后的招数,干涉朝政。” “朝政?”肃顺看着杜翰,冷笑连连,不屑一顾,“她也懂朝政?” “就算叫了恭亲王又怎么样,”载垣也毫不在意,“咱们皇上可是最不待见这个兄弟的,且看看吧,想必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焦祐瀛深知上次柏俊逃过一劫,根子全在肃顺嘴里不懂朝政的皇后上,左右都是人,焦祐瀛又没有端华载垣铁帽子王的硬气,只能是悄然提醒,“还是小心的好。” 圆明园东北角圈养着一群上好的梅花鹿,原本慵懒地站在围栏里头吃着草的几头肥硕的鹿听到了不远处的鹿哨,竖着的耳朵连连抖动,鹿好像知道一样,会在圈里狂跑,外面的养鹿人拿着一面木桩子墙向鹿逼近,把鹿逼到一个限定的位置。有一个人操纵一个机关,鹿一下子就掉到一个陷阱里,陷阱的上端伸出两块木板,两木板一边各有一个半圆缺口,正好把鹿的头部夹住。这时上来几个人,有人拿着绳子把鹿头绑住,不让鹿的头动,一个人拿着钢锯,把住鹿茸,以飞快的速度把鹿茸锯下,被选中的鹿嗷嗷地惨叫着,鹿茸锯下之后,鹿血慢慢地从割断的地方渗了出来,另外一个养鹿人把之前准备好的小碗凑了上来。皇帝的动静永远是宫中人乐此不彼的话题,那个托着碗的养鹿人咧嘴笑道:“今个这太阳倒是打西边儿出来了,万岁爷倒是叫起恭亲王爷来了,看来万岁爷对这个六弟又要熬起来了。” “你懂什么,”那个割鹿角的养鹿人对着自己同伴的见识实在是不屑一顾,“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国难当头,自家的亲兄弟不用,还用谁?” 恭亲王穿着四团龙补服绕过勤政殿前的几颗大杨树走到勤政亲贤的牌匾前头,这几棵杨树还是高宗时代种下的,如今已经要四五人合围那么大了,殿前的军机王大臣们看到恭亲王,纷纷过来行礼问好,只有肃顺站在原地不动,见到恭亲王走到跟前只是拱手,散漫行了一礼,“恭王来了。”(未完待续。。) ps: 月票!!!!!   ☆、三十六、北狩争议(二) 沉寂多年的恭亲王首次得以复出来到这天下权柄最集中之地,少了以前年少得意,声色犬马的骄娇二气,似乎原本锋利的龙泉宝剑收敛起了自己的锋芒,变得朴实无华,平淡黯然无光。见到如今炙手可热的权臣,奕䜣少了以前的倨傲,也倒是没有矮了身子,只是笑眯眯地拱手回礼,“六哥好。” “当不起王爷六哥的称呼,王爷快请进,皇上还等着王爷呢。”肃顺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奕䜣,开口客气道。 “是,等出了园子,还请六哥来我这里头喝几杯。”奕䜣抱拳侧过身子进了勤政殿,肃顺原本若鹰隼般的厉眼眯了起来,对着奕䜣的背影暗暗出神。 如意匆匆从外头进来,奉上了明黄色的瓷碗装着的鹿血,烦闷地在来回踱步的皇帝看到那原本是极喜欢喝的鹿血,忍不住心中的焦躁,一挥手,就把跪在地上如意手里的托盘和瓷碗一把挥在了地上,杏贞连忙招手让外间的几个御前宫女进来收拾,皇帝也不管鹿血,“奕䜣到了?” “到了。” “叫进来,”皇帝不顾地上的血迹,只是疾步走了到正殿里面,杏贞看了看皇帝的背影,让如意起来,“把这里头收拾干净了。”说完就穿过几道珠帘,走到了靠着正殿的里间,隔着布帘子,微微掀开一道缝,打量着外头。 皇帝站在御座前,翻着一本折子,殿外射进来的阳光之中,人影婆娑,皇帝觉得眼前一暗,抬起头来看到奕䜣,放下折子,侧过身,嘴里冷哼了一声。奕䜣从殿门处下跪,行了两个跪礼,第三个跪礼的时候吗,恰恰跪在了御桌之前。皇帝偏过头,“好了,站着说话吧。” “谢皇上,”奕䜣站了起来,躬身站在皇帝面前,皇帝坐了下来,奕䜣朝前走了两步,俯身靠在皇上跟前,和皇帝低声说了几句话,前头的话杏贞听得有些不清楚。于是她把帘子打的更开了些,“他们坚持要北京来换约。” “什么?”原本前倾听奕䜣说话的咸丰直了身子,“到北京来换约?笑话!” “他们说准来也要来,不准来也要来。”奕䜣看了皇帝一眼,又垂下头去。 “嗛。咱们不准,他们怎么来?”咸丰皇帝恼怒地说道。 奕䜣直起了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四哥,御宇十年,山河飘摇,内外交困,文治武功均无建树。奕䜣说了三个字。“带兵来。” 皇帝的脸一下子刷的变白了,直勾勾地看着恭亲王,又垂下眼帘,双眼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皇帝站了起来,转过身子。把手搭在御座上的靠垫,短促地叹了一声,拍了拍靠垫,转过身子,怒视奕䜣。奕䜣连忙低头,只听得皇帝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咸丰九年二月二十五,”皇帝用手指了指奕䜣的鼻子,又指了指天津方向,“你岳父桂良在天津和洋人议和的时候儿,”皇帝双手一齐砰砰地拍桌子,显得懊恼无比,“我不是和他说过了吗!进京换约如能阻拦最为妥膳,若该夷执意不肯,也务必恳切严明,一、由议定海口进京;二、所带人数不得超过十人;三、不得携带军械;进京以后,援照外国进京之例,不得坐轿,不得摆队,”皇帝的声音急促了起来,“换约之后,即刻回帆!不得在京久住,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干什么吃的你们!” “是,”奕䜣垂下头唯唯,脸上的神色奇怪的紧,“可如今他们在天津打了胜仗,乘胜追击,不但坚持要携带军械,带大队人马进京,还要坐轿摆队。” 皇帝呆在了原地,闭着嘴咬了咬牙,颓然坐在御座上,“叫他们进来,叫他们都进来。” “叫。”奕䜣吩咐双喜。 双喜领命而去,外头接二连三响起了“叫”的声音,奕䜣慢慢地跪了下来,杏贞拈着帕子,慢慢地把帘子放了下来,隔间里的自鸣钟依旧稳定规矩地摆着,杏贞走到那个自鸣钟前头,仔细地打量起来,自鸣钟的手艺很明显就是西洋的,珐琅彩原本也不是中国的技艺,而上头八仙过海人物塑像,却又是中国人的,杏贞靠着自鸣钟坐了下来,两个宫女想来伺候着,也被皇后挥了出去,杏贞神色有些复杂,难道,历史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一时间杏贞心乱如麻。 。。。。。。。。。。。。。。。。。。。。。。。。 肃顺等人听到太监的传令,停下了交谈,把马蹄袖子甩了出来,双手垂在身子两侧,鱼贯进了勤政殿,行了三次的跪拜大礼,恰好满满当当地挤满了正殿,端华和载垣恰好一左一右架住了奕䜣,众人跪在地上不做声,皇帝拿了一个羊脂玉的内造鼻烟壶,倒了一点在玉牌上,用食指碾磨了一下,放在鼻孔前,猛地一抽,刺激的鼻烟让皇帝振作起了些精神,皇帝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大员,“如今该怎么办,大家议一议吧。” 军机们一时不说话,皇帝点了几个军机名字,让他们说话,几个人只是让皇帝乾纲独运,皇帝有些恼了,不过他也知道载垣、端华等王大臣不堪重用,只能是在玩乐上给自己添兴致,在这一点上,关于弄臣和干臣,皇帝看的很清楚,于是他就点了肃顺的名字,“雨亭你来讲讲,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回皇上,”肃顺磕了个头,沉稳地回道。恭亲王眉头不为人所知地抖了几下,“臣以为方今之计,走为上策。” “走?”皇帝的面庞在殿内香炉里冉冉飘荡出的青烟之后模糊了起来,说话的腔调也变得模棱两可,不过杏贞很明显地感到皇帝的语调高了些,通常情况来说,这是皇帝来了兴趣的标志,殿内响起了皇帝模棱两可的声音,“走?走到哪里?” 是啊,还能走到哪里去?众人迷惑,难道还要出关外去不成!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听肃顺到底要说些什么。 ps: 月票呢。。。。   ☆、三十六、北狩争议(三) “仿祖宗的成例,以木兰秋狝的名义儿,去承德避暑山庄避一避,横竖如今恰好是盛夏,去承德避暑原本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儿。”肃顺抬起头看着皇帝,言辞恳切,“等着时局平稳下来,秋凉再回銮不迟。” 这个由头乍听起来非常像一回事,可在场的无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岂不知道,这和宋高宗南渡迁都,金朝末代皇帝从上京到燕京再到洛阳这么一路迁都的意思一模一样,就是一个抛弃帝都和国民的幌子而已。 皇帝有些不悦,哪里到了这种时候儿了,局势再危难,也不到放下百余年列祖列宗打下来的大好河山,锦绣帝都的时候儿,要知道世祖入关定鼎中原以来,除了康乾两位帝王南巡之事外,尚无一人敢在大敌当前,京畿乱起的时候置身事外。杏贞无奈地发现,似乎自己一行人要去承德避暑山庄,眼睁睁看着圆明园付之一炬的轨迹无法改变。 皇帝木着脸不说话,边上的文祥却是跳了出来,不待皇帝发话,就说道:“皇上,此事不可。” “哦,你讲来,”如今的皇帝已经完全默许了臣子们在自己面前插话,这倒是让皇帝赢得了不少仁厚的赞颂声,“你觉得此事不妥?” “正是,”文祥拱手,似乎恭亲王出现了勤政殿给了这个军机大臣一些勇气,敢于直面肃顺,大声反驳,“臣以为万万不可,如今洋人的军队陷天津,下河西务,已然逼近京畿,正是气焰极为嚣张的时候,皇上若是北狩承德,宗庙无主,难免民心惶恐,军民不安。这天下板荡,局面恐怕是越发难以收拾了,要知道江南发逆猖獗,如今盘踞在苏杭金陵一带。还有流窜到河南山西一带的捻贼,两者若是趁着皇上北狩,中原板荡,和洋人们内外夹击,恐怕这大清江山就危在旦夕了!” 皇帝的脸越发黑了,肃顺的话不中听,这文祥的话更是不中听,危在旦夕的话都说了出来,要知道北狩可不是什么好字眼儿,历史上最著名的北狩就是明英宗皇帝。被瓦剌俘虏了好几年,史书上给皇帝留面子,写着北狩,话里的意思其实谁都清楚,皇帝来不及发作。只听得肃顺开口连忙回击,“皇上乃是一国之主.....” 恭亲王转过半个身子,闲闲地插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让一国之主的皇上临阵脱逃?”皇帝听了恭亲王的话,脸越发黑了起来。 肃顺反驳,“木兰秋狝,怎么是临阵脱逃呢,只不过暂时到避暑山庄避一避而已。” “避就是逃。逃就是避!”看着文祥肃顺恭亲王三人御前斗嘴的大臣,突然间耳边响起了一道振聋发聩的清脆声音。 大臣们身子一震,有几个内廷走动比较多的人赫然发现,这声音似乎是皇后发出来的!耳畔响起了清脆的花盆底踩金砖的声音,几个大臣瞟了一眼,连忙俯下身子。只是转着眼珠子拼命看着前头,恭亲王没俯下身子,只是侧脸窥着东暖阁明黄布帘下,矫然走出来怒意勃发的华服女子。 杏贞忍不住厉声喝道,说完才发现不是在自己的碧桐书院对着六宫众人发号施令。皇帝和大臣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有惊讶、恼怒、不屑、惊慌等诸多情绪,杏贞觉得有些失言,却也忍不住怒气勃然,索性帘子一摔,从内间跨了出来。 肃顺也瞠目结舌地看着穿着修白兰花蓝底蜀锦旗装,头戴翡翠头面,白银水仙扁方的皇后从东暖阁里头走了出来,堂而皇之地在男人们商议朝政的地方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避就是逃,逃就是避,这两个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儿!加在一块儿就是逃避!” “皇后!”咸丰低低得喝了一声。 “这......这简直不成体统!”肃顺有些不屑,又有点恼怒,要知道后宫可不能干政,更不能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勤政亲贤的地方!“军国大事.....” “不成体统?”杏贞复述,不由得不屑地冷笑,“本宫倒是要问问肃顺你成什么体统了!皇上乃是万民敬仰的国之磐石,理应山崩于前不动色,海啸于后不褪色,怎么能轻易移动!?!?!如今国难当头,你身为朝廷的重臣,皇上的肱股,居然不想着如何克敌制胜,或是想着如何将损失降到最小——就像旧年你办给洋人的赔款如此勤勉,这就很好,如今要陷皇上于不仁不义,你成何体统?” “什么?不仁不义?”肃顺有些震慑杏贞给他扣的大帽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错,不要说皇上乃是万民之主,就算是三军统帅可以临阵脱逃吗?” “木兰秋狝,怎么叫临阵脱逃呢?”肃顺喟然叹道。 “哼,”杏贞往前走了几步,“太平盛世,皇上自然能游山玩水,秋狝狩猎,如今眼看着洋人就要兵临城下了,老百姓就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皇上应该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才是,你身为大臣,反而挑唆皇上临阵脱逃,置万民于不顾,”杏贞仰起脸,阖眼看跪在地上的肃顺,“倒是劝着皇上躲去承德去打野鸭子野兔子,是何居心?” “这,”肃顺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 “皇后所见甚是。”恭亲王连忙答话。 “可是洋人居心叵测,为了林则徐烧鸦片烟的事儿,一直纠缠至今,弄得我们丧师失地.....”肃顺说道、 “洋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鸦片烟!这和亚罗号之事都是英法两国为了在咱们中国多拿钱的借口,如今这第二次洋人来袭,也不过是因为先帝时候从咱们这里讹去的钱不够多,他们的胃口都大起来了!战又不战,和又不和,才闹得如今这个地步,就是咱们对外过宽!若是一直善用林则徐,也不会有今天!”杏贞侃侃而谈,若论后世之见,对外政策的利弊,时局的变化,在座的人,谁都比不过杏贞。   ☆、三十六、北狩争议(四) 众人从未见到皇后说话如此慷慨激昂,话语中带着隐隐风雷之声,奕䜣微微诧异地盯着皇后,没想到皇后居然有如此胸襟,如此气派,大臣们议事默默不语,几个军机大臣虽然对着皇后突然闯入勤政殿公然干涉外朝之事极为不满(皇后躲在里头帮着皇帝批折子这种事儿这时候被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但是对着皇后要坚守北京的主意极为赞赏,只默然看着肃顺和皇后在唇枪舌剑,文祥身子瑟瑟发抖,对着皇后的话生出了知己之感,只是肃顺和皇后斗得真激烈一时间插不上话,端华载垣等人对着皇后的出现不屑一顾,只是藐视地看了侃侃而谈的皇后几眼就转过头跪在原地发呆。 肃顺被皇后的话呛的脸色发红,微微动怒,正想反击,在殿中听着自己外朝内廷最为信任的两个人对掐许久的咸丰皇帝咳嗽一声,杏贞连忙停下话语,肃顺含恨瞪了一眼长身立着的皇后,躬身听皇帝的吩咐。 “好了好了,吵什么,”皇帝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手里拿起了盖碗,斜视皇后,杏贞福了一福,“依你之见呢?皇后你是什么意思?”咸丰看着杏贞依旧站在地上,微微一皱眉,原本撇茶沫的茶盏盖子停了下来,“怎么一点礼法都不懂?跪下回话。” 有清一代,任何人在和皇帝议事的时候都要跪着回话,所以在以严厉和勤业著称的雍正皇帝时代,就出现了不少老迈的军机大臣长期跪着导致死在养心殿的惨剧,当然这种小事不会引起皇帝的慈悲心,祖宗家法不可改,不过日后年老力衰的大臣奏对时候,总会有个跪垫来帮助大臣们挺过难关。 杏贞有些讶然,也有点羞,皇帝怎么在大臣面前不给自己留些面子!恭亲王看着皇后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扯。不由自主地笑了。 “恩?”皇帝拿着盖碗,眼神凝视站在御座边上的皇后,“跪下。” 皇帝的声音里面有些无奈,似乎也有一丝祈求。杏贞无法,心一软,不欲皇帝为难,咬牙跪了下来。 “说吧,皇后你是个什么主意。” “咱们如今既要做最好的指望,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杏贞瞪了幸灾乐祸的肃顺一眼,边上原本看戏的陈孚恩看到皇后如剑般清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低头。 “哦?你说说看,什么是最好的指望呀?”皇帝拉长了声调。拿起盖碗喝了口茶。 “洋人发兵,不过是为了钱,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只不过是肘腋之患,给钱便能打发掉。这江南的发逆才是心腹大患,洋人发兵,咱们受损的不过是沿海几处,可若是发逆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江南膏腴之地将不复朝廷所有了。” “嘿,要知道,洋人一向是得寸进尺。”肃顺虽然跪在地上,却也昂首看着皇后,“赔偿的军费日涨一日,通商的口岸一再增多,谁能保证洋人不会和发逆勾结起来,来谋我大清江山?皇后你敢保证吗?” 杏贞险些说出了日后那句被中国人骂死的“宁与洋人。不给家奴”的千古臭句,这句话不能说,只能是换个角度了,“嘿嘿,肃顺大人饱读史书。都不知道什么叫天无二主吗?这洪秀全都受不了九千岁,就能受得了洋太上皇?” “正是,洋人原本是想和发逆勾结的,只不过是洪秀全不让洋人卖鸦片烟,这才和发逆势不两立,只要我们稍微让上一步,不难以夷制匪。”恭亲王不愧是日后洋务派的首脑,驱狼吞虎这样的策略都想出来了,不过这鸦片烟的事儿,杏贞有些脸红,咱们还不如洪秀全呢...... “恭亲王,你不要忘记引狼入室的后果。”肃顺说道。 奕䜣正欲反驳,皇帝一举手,“先等等,你们先让她说完嘛,”皇帝转看着杏贞,“皇后你说还有最坏的打算,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自古以来,战、守、和相互为用,战愈奋,守愈固,和愈速,真的议和不成,只能是兵戎相向。”杏贞继续侃侃而谈,“所以谈判的地点最好选在通州!” “因为我们通州张家湾驻有三万九千人马!” “三万九千!”皇帝有些惊喜,看着肃顺,“咱们有吗?” “恩....”肃顺微微思索,“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两万,大学士瑞麟的马步官兵九千,大概是有三万人。” “还有胜保的一万呢?”杏贞说道。 “胜保?”肃顺喃喃说道,自己倒是把胜保忘记了! 杏贞不再理会肃顺,朝着皇帝说道:“老实讲,这三万九千人马,咱们可以对外号称十万大军,到时候只要洋人的军队到了通州,大军合围,谈判破裂,咱们让他们师劳饷匮,打都不要打,围他个一年半载,饿都能把他们饿干巴了!” 咸丰微微点头,“所以皇上不仅不能去热河,还要从圆明园还宫,以定民心,以安天下。”恭亲王说道。 “这样子才能激起全国上下军民同仇敌忾的精神。”文祥连忙插话。 “嘿嘿,看起来皇后真是对国家大事了如指掌,所以干预起朝政也是头头之道。”肃顺瞟了皇后一眼不再看皇后,只是对着皇帝说道。 皇帝的眉心不由得皱了起来,杏贞毫不理会肃顺话里的意思,只是目光炯炯盯着肃顺,肃顺也毫不退缩,“干预朝政,哼,不用拿大帽子压本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本宫这样靠着天下人奉养的后宫女子!本宫不仅是皇后,更是华夏儿女!若是这个国家都没了,何来谈如今这锦衣玉食,和来谈这锦绣江山!肃顺大人你这样的黄带子,怕是也拿不到以前如此多的丁银了!” “朝政自然有列祖列宗的圣训可凭,不过皇后乃是天下人广为赞扬的贤后,又饱读诗书,安分守理,贤良淑德,自然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吧?”肃顺睨视皇后抛出了杀器。 “你.....”杏贞气结,这就是最大的障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好了好了,”咸丰连忙止住争论,转过脸对着跪在地上的杏贞说道,“你跪安吧。” 杏贞款款站了起来,福了一福,后退了三步,转身瞥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恭亲王,也不多说什么,掀开藏青色滚边的明黄色帘子,走到了里间。 ps: 月票在哪里!!!   ☆、三十六、北狩争议(五) 杏贞走到里间,只看到安茜和小安子扑了上来,安德海毕竟年少,不懂得皇后进正殿的意思所在,自家主子素来也是自由出入勤政殿的,自己伺候皇后批折子的时候还歪在御座的踏板上打了个盹,所以在安德海看来,皇后进了正殿完全没什么大不了。 安茜不一样,浸淫宫闱多年,世宗、高宗皇帝对着后宫实在是有些苛刻,许多的秘事她也知道很清楚,安茜脸白的如同宣州进贡的上好宣纸,看到杏贞进了内间,低呼一声扑了上来,“皇后娘娘,您这可真是......” “胆大妄为吧?”杏贞摆了摆手,让安茜噤声,站在帘子后头侧耳听着正殿的声音,“别说话,你去准备好皇上的点心,凉快的羹汤准备一份,别用冰,井水湃过就就好。” 安茜有些忧虑,却只能应下领命而去,杏贞招手叫安德海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安德海嘿嘿诡笑,“这会子去打扰新姑爷,怕是极为热闹。” “别油嘴,快去。” “喳。” 安德海一溜烟地从边上走了出去,杏贞猛地转过头,头上的金步摇激的叮当作响,杏贞盯着明黄色暗龙纹的布幔,激动的心情还是无法平息。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外朝! 等到皇后花盆底鞋子笃笃声消去,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们,“皇后的主意你们以为如何?” 肃顺摇了摇头,“妇人之见。” 一直未说话的醇亲王大声说道:“皇后所言甚是。” “也有她的道理,”皇帝心情好了些,含笑放下盖碗,“好了,按照皇后的意思儿,军机去拟旨,让载垣、大学士桂良到通州去议和,让南军抽调一部分人马北上勤王,通州那边做好准备,明天我们就由圆明园回宫去。” “皇上!”肃顺犹自不甘心,又叫了一声。 “好了,都跪安吧。”皇帝有些不耐烦,在这里议事久了,身子实在是乏的紧,身子骨无一处不是酸痛的,皇后想好了解决的法子,极为妥当,皇帝的心中大石暂时落了下来,这会子心里就想着等会如何松快松快,哪里还有空听肃顺嚼舌头,“跪安吧。” “是。”肃顺无奈,只能是跟着军机诸王大臣叩首,起身,退出了勤政殿,外头已经是暮色沉沉,乌雀南飞了。 文祥在大宫门前,准备上自家的马车,耳后响起了叫自己声音,文祥转头一看,纹饰辉煌,五花大马油光水亮,马夫头顶上挂着的灯笼写着一个“恭”字,半卷的门帘里头露着一张含笑却又矜持地脸,文祥连忙转身抱拳行礼,“六王爷。” 奕䜣点点头,也不下马,“中堂近来少见,今个可有空?不妨到本王寒舍一聚,本王府里头有上好的惠泉春,正等着文中堂这样的雅客呢。” “固所愿,不敢请耳,”文祥欣然领命,“还请六王爷先行,下官的马车跟着王爷您后头便是。” “哪里如此麻烦,本王的马车甚是宽敞,中堂何不与本王把臂同游,也称得上一桩美事。” “如此便是却之不恭了,”文祥也不是迂腐的人,就着马夫的手,一把跃上了恭亲王的马车,帘子一放,把一干人等探测窥探的目光挡在了身外。 皇帝在空荡荡地勤政殿闭眼养神了一会,原本殿内呛鼻的龙涎香之中,悄无声息地多了一缕兰花的清香,皇帝没有睁眼,只是淡然开口:“皇后,你今个有些逾越了。” 来到皇帝身边的正是杏贞,听到皇帝的话语,杏贞朝着皇帝看去,没发现皇帝的脸色有什么异样,不过也依旧跪了下来,“臣妾死罪,请皇上责罚。” “哎,”皇帝睁开了眼,抬手让杏贞站起来,“什么死罪,朕早就许你参知政事,这洋务之事,原本也是皇后你极为熟稔的,快起来,原本你来勤政殿也是无妨,只是这么多的外臣在,到底是看了笑话,还和肃顺吵了起来,一点没有为君的气度,要知道皇后亦是小君,对着臣下宽严都可,却不能失了自己的气度,”皇帝拉着杏贞起来,咳嗽了一声,对着皇后敦敦教导,“为君者,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互相斗,当个仲裁便是,却不能亲自卷着袖子下场,何况咱们家皇后,玉手芊芊,岂能效仿莽夫所为,上台搏斗焉?实为不智也。” 杏贞失笑,“皇上这是什么话,若是将来有一日让臣妾上战场,臣妾自然也能拿得动刀枪。” “你啊你,”咸丰也笑了起来,“好吧,都由你便是。” “皇上说了这会子话,有些累了吧?安茜哪里备好了薄荷冰碗,和几样不油腻的糕点,等着让皇帝用呢。” “行,”皇帝站了起来,杏贞扶着皇帝走向暖阁,“还是你贴心些。” ps: 月票呢。。。。。   ☆、三十七、通州和谈(一) 因为皇帝常年在圆明园,所以会被皇帝时常召见的王公大臣都会在圆明园外头置办宅子,免去许多四九城中到海淀的车马劳顿,恭亲王自然也不例外,在大宫门西头建了一幢五进的宅子,不过这些年都是空闲在这里头,毕竟恭亲王已经在上书房读书,读了不少些年了。 文祥和恭亲王左昭右穆对坐,曹毓瑛打横作陪,在西花园的紫藤花树下,节近中秋,原本这夏虫是难免扑火而来,可王府里头秘制的驱虫药散了下去,连蝈蝈声都不闻一声,新月半弯,恭亲王挥手让伺候的丫鬟退下,亲手拿了一个哥窑梅青色酒壶,给文祥倒酒,文祥连忙挡下,“我哪里值当王爷如此厚待?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曹毓瑛潇洒地一收唐伯虎题桃花诗折扇,含笑劝着文祥:“子山(文祥的号)何须客气,你是当朝的军机,在哪朝哪代都是宰相的位份,在宋代,若是恭王瞧见子山你,还要下马下轿行礼呢,何须客气,且受了王爷这杯酒吧。” 恭亲王笑而不语,只是径直给文祥倒了一杯满满的惠泉春,文祥放下手,“那里说的什么宰相,如今我这军机大臣,还不如那卷帘子的焦祐瀛,琢如你是知道的,你也是军机章京,”文祥亲热地叫着曹毓瑛的号,“成日就办些礼部的鬼差使,哪里还有什么要紧差事,不过是遛鸟莳花罢了,说来也是奇怪。”文祥看着恭亲王,“这肃顺还没入阁呢,到底就已经指挥起军机处来了!” 恭亲王捡起一片绍兴熏鱼,慢慢地嚼了,也不说话,过了片刻,“这肃顺得了圣眷,眼下也只能看着他了,不然,奈何?”自己刚刚复出视事。文祥话里的意思自己明白。无非是要找个臂膀来和肃顺扳一扳手腕,不过自己眼下还是先低调些微妙。 文祥微微失望,自己可是看到下午时候御前恭亲王可是没给肃顺留面子,怎么出了勤政殿。他的态度又变了?文祥也没接话。就一仰脖子。喝完了杯中上好的惠泉春。 曹毓瑛看着大家不说话,微微一笑,这个恭亲王的铁杆。因为看不惯肃顺在军机处的跋扈模样,皇帝说了几次,让他升任军机大臣,曹毓瑛就是坚持不就,他明白如今入了军机,就是跳进了火坑,干不成什么事业不说,就连自身都难保全,之前的柏俊是活生生的例子,在军机中不求上进,自然就分外超然,曹毓瑛对着恭亲王开口笑道:“近些日子在园子里听到了不少的消息,不知道六王有没有兴趣听听。” “哦?”恭亲王剑眉微微一挑,“京中无一日没有流言,成日里听着都絮叨了,不过子瑜你说的必然有趣,怎么,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文祥放下酒杯,曹毓瑛转向文祥,给文祥倒了杯惠泉春,“子山自然知道肃顺在顺天府乡试一案上吃的瘪了?” “内里倒是不甚了了,只知皇上突然又改了主意,在法场上免了柏俊等一干人等,倒叫老夫看了不少日肃顺的笑话,”文祥点头,却又赞起肃顺来,“说起来,肃顺倒是干事利落,遇到挫折也不气馁,这柏俊的事儿皇上没给他脸面,过了没多久,又去折腾起户部的票号来,抓了好些人,这一点来说,老夫倒是佩服地紧。” “子山可知是哪一位劝得了圣上回心转意的?”曹毓瑛神神秘秘地说道。 “无非是哪一位军机吧,或许是彭中堂,”文祥摇头,“横竖不是我,那会子我正心灰意冷,什么事儿都懒怠理会。” “子山这却是猜错了,”曹毓瑛勺了一汤勺宁波水磨汤圆,放入口中,“王爷不妨猜上一猜。” 恭亲王想了一会,原本沉思的眼神明亮了起来,“那必然是皇后了!” 曹毓瑛未来得及说话,文祥一拍大腿,“着啊!看着今个的架势,这肃顺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得罪了中宫,不然今个咱们怎么能瞧到这样的架势!”怎么能瞧到皇后从帘子后头走了出来,当面驳斥肃顺!真是大快人心。 “的却如此!”文祥越想越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论皇上圣心之中,一百个肃顺自然也比不上皇后,皇后育有大阿哥,又统率六宫,持身甚正,帮着皇上批折子也是极好,日后自然就是太后......” “咳咳,”曹毓瑛用手捂着嘴巴故意假咳嗽,“子山,难不成这二十年的惠泉春让你醉了?开始都讲胡话起来了!” 文祥惊觉,讪讪坐下,“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勿怪勿怪,自罚一杯。”曹毓瑛挥了挥扇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文祥倒了一杯。 “恭王也想必不知道内里吧,”曹毓瑛和文祥碰了个杯,伴着花前月下,说起了极为肃杀的政事,“肃顺得了消息,极为震怒,我老曹在军机处的直房里都听到他摔杯子的声音,气冲冲地到勤政殿递牌子,还在勤政殿前头扇了杨庆喜一个大嘴巴子,杨庆喜被肃顺嘴里的魏忠贤吓得不敢站起来,可皇后出来,没说了几句话,原本气焰极为嚣张的肃顺便是偃旗息鼓,黯然失色地回到了户部的直房杜门不出。”曹毓瑛饮了杯中酒,摇头晃脑,“那天可惜没亲眼见,据御前的小太监说,两人隔着丹陛遥遥对视,轻描淡写之间,皇后便是大获全胜。和今个是完全不同?” 恭亲王微微动容,“这确实是皇后厉害了,”思索了一番,“为何皇上不见身影?” “下官也是想了一番,”文祥继续说道,桌上的佳肴已经全部凉了,可三人还是径自谈话,京城顶级大厨静心烹饪的美食全然没被放在三人眼里,“揣摩了一番,倒极有可能是皇后劝了皇上,皇上性子绵和,不忍和肃顺说话,故叫皇后挡了驾,由此可见,”曹毓瑛摇摇头,“这人确实是圣眷优渥啊。”(未完待续。。)   ☆、三十七、通州和谈(二) “你这厮,”文祥指了指曹毓瑛,“按照琢如你的意思,咱们就等着看人家春风得意,指挥我等臂如奴仆?”文祥偷偷瞧了一眼恭亲王,“六王可是皇上的亲兄弟,就算圣宠,怎么样也轮不到他肃顺这个外系的宗室!” “子山你也忒急了些,”曹毓瑛失笑,“谁都没有永远的圣眷,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多少年了,这走马灯似的粉墨登场,你我还没看够?谁都有塌台的时候儿!”曹毓瑛挥着扇子,倒似有些诸葛孔明风流倜傥指点天下挥斥方遒的架势,“依我看,肃顺必败!且就在这几年!” 文祥悚然而惊,原本是持着天家气派,不多说话,面上也是平淡如水的恭亲王也来了兴致,两人直直的看着曹毓瑛,曹毓瑛也不卖关子,“自古天子内外有隔,这就是为什么在前明有太监任内相批红的故事,肃顺纵使是任了内务府大臣,又是宗室,本质来讲,亦属外臣,如今他得罪了养心殿大总管,皇上还在潜邸时候儿就用的最惯的老人杨庆喜,这皇上身边的太监肃顺是得罪死了,要知道太监五体不全,最忌讳别人看不起他。 ” “还有这中宫,听闻皇后还是懿贵妃的时候儿,刚刚诞下大阿哥,皇上垂问于肃顺,有关立后之事,肃顺说了那个预言,打消了皇上的想法,虽然日后皇后还是当了皇后,就算皇后再大度,今个听到肃顺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干涉朝政,还有妇人之言,谁还能不怀恨在心?皇后毕竟是女子。心胸开阔也有个限度!” 曹毓瑛给恭亲王和文祥分别倒了杯酒,“此外,肃顺向来是最看不起朝中的同僚,日常不顺眼便是责骂。看看。挤走了多少个户部的尚书?翁心存也被迫引咎下野,更别说朱凤标了。在朝中孤立无援,就靠着端华载垣那两个酒囊饭袋,能成什么事儿?到时候死到临头,怕是连个通风报信的人儿都找不出半个” “如此说来。我的心倒是定了不少,如今国势艰难,洋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可这肃顺还是撺掇着皇上北狩,中国虽大,终有尽头,”文祥摇摇头。一脸无奈,“当年宋室南迁,苟延残喘了百多年,却也是总将难免崖山覆灭。论起来,到底是还是崇祯硬气,天子守国门,死社稷。可见正如皇后所说,逃避乃是图一时之欢罢了。” “幸好如今恭王复出视事,”曹毓瑛眼中闪着光芒,“刚好可以和肃顺对上几阵。” “你的意思,也要让本王拉起声势吗?”恭亲王转了转手上的红缠白丝玛瑙扳指,若有所思的问道。 “自然,肃顺如今天怒人怨,王爷也无需硬抗,摆明了态度,车对车马对马摆开阵势就行,如此一番,自然有看他不惯的人会聚集在王爷麾下,仁义不施,则攻守之势逆转也!”曹毓瑛继续说道,“再者联络内廷,外抚群臣,自然就无所不利了。” “东翁,”高心夔摇摇头,“如今内忧外侮,天下板荡,正是精诚团结的时候儿,东翁怎么能这个时候和皇后起了争执?实为不智也。” “实在可恶,一介女流在园子里帮皇上批折子也就罢了,我权当看不见——横竖那折子上的朱笔也是皇上的意思儿!可如今这叶赫那拉氏得寸进尺,居然敢在皇上召集重臣议事的时候公然走出内间,明目张胆地对着朝政指点起来,这我岂能容忍!”肃顺坐在自己府里的签押房,边上新沏好的寒山顶翠无人问津,“何况如今,这皇上耳根子软的紧,这又听了皇后的话,又要留在京中不走了!”肃顺话下的意思虽然没说出来,可是高心夔心里雪亮,无非是京中掣肘太多,盘根错节,到了承德自然就天高任鸟飞了。 高心夔也不说破,“学生潜心观察,这皇后怕是心计不小,东翁,若是如此,恭亲王的气势就上来了。” “嘿嘿,就在南边打了几场胜仗,就能抵挡住洋人?”肃顺不屑,“虽然我是瞧不起这些夷人,可我眼睛没瞎,洋人确实是船坚炮利,火器之强,足以横扫天下,这不是南边那些泥腿子可以比的,所以僧格林沁在天津一败再败,万岁大为震怒,我是丝毫不稀奇,”肃顺身子靠在后头,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就想着南边李鸿章火枪办得好,到北边来见到这些玩火器的高手,估计也是没什么花头,皇后这是算错了主意。为今之计,只能是暂避洋人锋芒,让洋人出了气,卧薪尝胆,苦心经营几年,皇上器重我,我自然也要全力报答,如此过个十来年,君臣携手,到时候再和洋人一较高下!” “东翁,天子,”高心夔欲言又止,咬咬牙:“天子的寿数怕是就这几年了,”在暗室之中,高心夔说话也大胆了起来,“日后一旦宫车晏驾,东翁的处境可就难堪了。” “什么!”肃顺一惊,直起了身子,“如今皇上刚刚过了三十圣寿,说这些话未免也太早了些?不论康雍乾三代皇帝,就连先帝爷也是御极三十多年,皇上春秋鼎盛......”肃顺想到咸丰平日里的爱好,原本极为果断的语气,慢慢地低沉了下去。 “皇上身子一向不太好,常年用着太医院的药,又不克制自个,成日里沉湎酒色,若是如此就罢了,可这国事烦扰,累年都是坏消息,皇帝最易动怒,这内外煎熬起来,怕是天命不永。”高心夔断言道,“到了那时候,大阿哥还年幼,皇后必然是要名正言顺干预朝政,东翁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也不防事,嘿嘿,本朝向来无皇太后垂帘之事,孝庄太后人称三代帝王辅佐,也未见她把手伸出外朝。”肃顺的眼睛眯了起来,“不过有些事,确实该好好预备着,免得措手不及,高先生,咱们商议一番。” “是,东翁。”   ☆、三十七、通州和谈(三) 次日是夏日里难得的多云天,大朵洁白的云彩布满了湛蓝色的天空,杏贞在碧桐书院收拾好了衣服,陈胜文带着大阿哥从外头走进来,大阿哥奇怪的看着穿着绑腿系着腰带的杏贞,行礼之后问道:“皇额娘,您这是要到哪里去?” “皇额娘要和云嫔娘娘一同去骑马,载淳,你要同去吗?”杏贞一把拉住大阿哥,摸着他刚刚总角,剃地乌青的头皮,“你也是个小大人了,咱们国朝以骑射定天下,你是你皇阿玛的长子,这骑射也要学着呢。” 载淳乌溜溜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兴奋地盯着杏贞,“儿子想要去学骑马,成日里宫里的嬷嬷都不许儿子东跑西跑,怕磕到碰到,在园子里儿子都闷死了。” “你身子还小,”杏贞搂着大阿哥朝着外头走去,劲装的安德海也连忙跟上,陈胜文拿着一个蝈蝈罐跟在后头,“这大马还不能骑,小马驹叫陈胜文给你牵着先溜溜,别急啊,哪里不让你快点跑呢,先熟了马性,慢慢着来,什么马你都能骑,横竖你皇阿玛不骑马,将来把他那准格尔部进贡的血汗马都给你骑,怎么样?云嫔娘娘和他的兄弟都是骑术好手,你呀到时候多听着他们点,可不能乱发脾气,知道没?” 大阿哥正对着骑马有些兴趣,在兴头上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点头如捣葱,“都听皇额娘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碧桐书院出门,杏贞和载淳坐着轿辇,众人簇拥着往北行去,过了文源阁,到了一个种满松树的山包下面,宽阔的场地里栅栏围起来,里面跑着几只高头大马,载淳在轿辇上就直起了身子,叫着抬轿子的小太监“快快快”。不多会一行人就到了马场边上,云嫔和武云迪都已经到了。 两人拜倒请安,杏贞连忙叫起,下了轿辇。“哪里有这么多礼,”大阿哥下了轿辇,看到云嫔,拱手问安,“云娘娘金安。”云嫔回了半礼,武云迪看到大阿哥,连忙又半跪行礼,“奴才武云迪拜见大阿哥。” “唔,”载淳在外人面前架子一向摆的很足,气势也非常了得。这让宫里不少老人都说大阿哥有天子之相,载淳直着身子,双手虚扶,“武守备请起,你是云娘娘胞弟。原本不是外人,无需多礼。” 杏贞赞许地点点头,一个出色的帝王要懂得礼仪,也要懂得变通,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儿子将会承继咸丰的皇位,谁叫六宫的女人没有一个中用的。肚子里半点响动都不曾听见,当然了,少不了有人说自己善嫉妒,学习明成化朝的万贵妃,见不得宫里女子生子,早早就串通好了御药房。打胎药安排下无数,不过杏贞丝毫不在乎,自己没做过,也不怕鬼敲门,“行啦。还不赶紧地让云娘娘带着你去学骑马,皇额娘我的骑术还是你云娘娘教的呢,快去吧。” 大阿哥复了儿童本性,拉着云嫔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到马厩去,杏贞含笑看了两人几眼,挥手让陈胜文上前小心伺候着,等到几个人走远,身边只站了标枪一样挺直的武云迪,杏贞转过头,看了看武云迪的脸色,“怎么,觉得本宫让你留在京中完婚,不妥当?” 在天津的败仗似乎让原本年少气盛的武云迪迅速地成熟了起来,唇上的短须修饰地极为整齐,目光深邃,身子站得挺直,眼睛却是看着地上,“微臣不敢,只是看着僧王有如此大难,朝中那些文官只会用嘴,数落地僧王一文不值,微臣心里实在是焦急,恨不得一人一马飞到通州,手下的健锐营也能帮着僧王杀杀洋鬼子的威风!”说到这里,武云迪复又冲动了起来,似乎回到了杏贞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武云迪单膝跪下,言辞恳切,声音也大了起来,正在拿着一束草料逗一头胭脂色的小马驹的载淳好奇地转过来打量,“微臣不敢去见皇上,只能求着皇后娘娘,放微臣去南边,就如当年微臣在这园子里头求娘娘的那样,战死沙场,好歹也比如今这样强!” 杏贞没有和往常一样,叫跪着的人连忙起来,“那你觉得,你若是到了南边,就靠着你的这些吊儿郎当兵,能敌得过洋人的火枪?如今他们上了岸,不需要对付那些铁甲船了,你说,行吗?” 武云迪不吭声了,过了片刻,方才赌气说道,“大不了马革裹尸......” “糊涂!”杏贞轻喝一声,武云迪住了嘴,“就靠着热血能成什么事儿?若是你武云迪和健锐营全军覆没能把洋人打个半死,本宫毫不犹豫,必然就让你去送这个死!若是你凭着这么一腔热血,就图一个死报君恩的想法,那你就是个蠢货!” 杏贞说着说着就怒了起来,“任何人的性命都不能成为无缘无故的牺牲!就算你不爱惜自个儿,那你姐姐呢,还有帆儿呢?你苦心从本宫这里求赐婚的机灵劲哪儿去了!” 武云迪汗流浃背,杏贞平复了心情,看了看远方,长舒一口气,载淳已经在云嫔的护卫下,踮着脚尖准备骑上那头和善的小母马,杏贞收拾了一下,接过了安德海送上来的马鞭,翻身上了一匹青色大马,“好了,快起来,”武云迪垂头丧气的站起来不发一言,杏贞看着他的沮丧模样,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当年的白袍赵子龙英勇气概哪里去了?如今倒是做出这鹌鹑的模样出来!这些日子,本宫可不是叫你在京里头玩的,”武云迪抬起头来,只见皇后脸上的笑意隐去,“你若是还想上战场,就在你的营里狠狠地训!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若是堪用,本宫自然会成全你!” 狂喜之中的武云迪回过神来,迷惑地问道,“可是娘娘刚才不是说微臣标下的骑兵不堪一战吗?” “正面自然不行,那是白白送死,”杏贞利落地甩了一个鞭花,“等本宫给你找到帮手,两下合力,就看能不能给洋人一个惊喜了!”杏贞策马慢慢小跑起来,“你去照顾着大阿哥,别让他摔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十七、通州和谈(四) “是。”武云迪又困惑又喜悦地应下来,边上的安德海木着脸上前准备跟着皇后骑马去,武云迪拉住了安德海,“我说安兄弟,这娘娘到底是啥意思?倒是弄得我心里啊,七上八下的!什么帮手?你倒是帮着兄弟我解解惑呗?!” 安德海一把甩开武云迪,“我哪里知道娘娘的意思,你也甭来问我,娘娘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哪里还能让你吃了亏?看你猴精猴精的,娘娘什么好东西都叫你弄去了!”看着武云迪还拉着自己,安德海叫了起来,“嗨嗨嗨,我说武守备,你一个主子拉着我这奴才干甚呢,别耽误我伺候皇后娘娘,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您哪,回见吧您!”愤愤掉头就不再理会傻乎乎站在原地的武云迪。 通州。 咸丰十年八月初九,通州谈判。 通州城外的伏魔大帝宫宫殿恢弘,松柏森森。伏魔大帝是关羽封号,为帝王与民间所推崇供奉。佛教祀关羽始于六朝陈末,道教祀关羽,似始于北宋,明神宗万历四十二年,封其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从此关帝庙、伏魔宫遍及全国。宫东向二进,明建清修。山门3间,前殿3间,南北配殿各3间,耳房各2问。后殿3间,北跨院为普济祠,南向三合院。 一个文员端着一叠奏报急匆匆地绕过一群站得笔直的八旗绿营兵,走进了普济祠,殿内已经被收拾一空,几个另外穿着从九品官袍的人在交头接耳,那个走进来的文员没顾得上听他们说些什么,看到殿内摆着的长条桌子上几个烟灰缸还没摆好,连忙跺脚:“哎哟我的佛主!几位大哥这是要怎么滴?外头钦差大臣和僧王立马就到了,这里怎么还是这样,到时候吃了刮落。丢了差事那可不值当了!要知道现如今,”那个文员紧张的张望了下外头,转过头来又压低了声音,“要知道现如今僧王吃了败仗。皇上下旨申饬他,如今却又要叫他这个败军之将凑到这来和洋鬼子们办这个抚局,怕是如今正心气不顺!” 在殿内年长的一位文员赶紧挥手让别的人赶紧收拾,走了过来,把那个刚从外头进来人手里的奏报接过,翻了一下,不由微微一愣,“怎么,洋人都没带兵来?” “嗨,还要带兵来这地方?”边上手忙脚乱摆好桌子的一个文员撇了撇嘴。“论理,说起来,倒是我也不该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里可是关帝庙!这洋人倒是学起来单刀赴会了!随从带了几个。整日里在通州城外看来看去,倒是来郊游一番,倒是咱们的官老爷,一个个如临大敌,通州府城门都不敢大开,说起来真是笑话,”那个文员还是有些血性的。赌气地把烟灰缸放在绿色绸缎的桌布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几个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如今咱们倒成了东吴的窝囊废了!” “好了,”那个老成的人打断了牢骚话,“这些事儿哪里轮得到咱们说话。咱们当好差事就是了,朝堂上的事儿,自然有肉食者去操心。” “国家大事匹夫有责!”那个年轻人喃喃自语,声音到底低了下来,“国朝这么些年。哪里有这些黄头发红头发的洋鬼子在我们地界儿耀武扬威的,康乾盛世才过去多少年,如今倒成了这样的光景了,皇后的话实在是对胃口的紧,国家大事,匹夫有责,何况我一后宫女子乎!闹得这样,朝廷上的人还不如后宫女子......” 众人皆默默不语,低头只干着自己的活儿,过了不多会,外头鼓乐喧天,大家知是钦差王大臣到了,看了一遍会场无误,整顿好袍服,趋出普济祠迎接。 载垣、匡源和桂良等人下轿子的时候,僧格林沁已经到了一会了,桂良许久不见僧格林沁,只见旧年天子献俘太庙时候儿的僧王意气奋发,如今的僧格林沁颧骨高耸,双腮深陷,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桂良吓了一大跳,僧格林沁跪下:“恭请圣安!” “圣躬安!”载垣矜持地点头回礼,这是钦差大臣的体面,礼绝百官。等到僧格林沁站了起来,载垣拱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僧王,皇上叫你来的意思,听听就好,别的倒是无妨,你的脾气要收敛些,如今可不是咱们打胜仗的时候儿了!” “凡事忍耐为上,须知卧薪尝胆的典故。”匡源也悄声和僧格林沁说道,“到时候儿,僧王看看便是,实在忍耐不了,转身出去便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僧格林沁默默点头,几个人团团行礼,便进了普济祠,载垣早已得知礼部的官员来报,洋人未到谈判现场,不过进了会场,见到除了几个苏拉之外,祠内并无他人,方才冷哼一声,不悦地对着桂良说道:“这起子蛮夷,一点礼法都不懂,”拿出来袖子里的西洋怀表,看了看时辰,“不先等着咱们也就罢了,到这个点了,怎么还不来,”载垣骄横地指了指一个礼部的官员,“你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也不落座,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原先一直凑不上和载垣说话的通州知府连忙上前,缠着载垣说了几句话,原本冷艳的载垣便是眉开眼笑起来,“怎么的,贵府也是懂戏的?” “比不上王爷大方之家,奴才只是小打小闹,”那个知府一脸谄媚,边上一群礼部的官员不由得连连皱眉,“不过这通州到底是人来人往的地界儿,别的不多,稀罕玩意儿倒是不少,”那个知府靠到了载垣的耳边,越发低声了起来,“有几个泰山过来的女道,唱的好南曲儿,又是三寸的金莲小脚,摇摇摆摆,*的紧呢。” 载垣的耳朵竖了起来,“这倒是要见识一番了。” “哪里不敢奉承王爷的,奴才早就备好了,还有这头白洋淀来的鱼,最好的螺蛳青,留着给王爷尝尝野趣儿呢。”   ☆、三十七、通州和谈(五) “僧王最近清减了不少,可是要保重啊,”桂良对着僧格林沁关心地说道,两个人正在在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的壁画之下,墙上“下官出京的时候儿,恭王特意要下官来瞧瞧僧王,且让僧王放宽心,这里头抚局的事儿虽然他插不上话,毕竟,”桂良看了看左右,“总能保着僧王无恙的,些许功名,只要人还在,什么时候赚不回来?” 僧格林沁摇了摇头,征战多年的他明白自己依然失去了锐气,“倒也不是在乎这些,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只是可惜了在大沽口的那些兄弟们,哎,”僧格林沁长叹一声,引得左近的匡源看了过来,“到底是老夫小瞧了洋人的火器,没曾想他们是如此船坚炮利!” 桂良默然,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只是默默发呆想着心事,不多会,那个出去打探消息的礼部鸿胪寺官员小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王爷,洋人们今个并没有来这边,小的打发人去问,说是英法两国人去了大运河边上野餐,俄罗斯人到山里打猎去了!” “左近有什么山?不过是祸害乡里了!”载垣啐了一口,“这些不知礼数的人,两国定好日子今个谈判,好么,倒是去游乐的游乐,打猎的打猎了,什么玩意儿!”载垣拂袖而去,不理会他们,“诸位,咱们也偷得浮生半日闲吧。通州府,本王去你那里头瞧瞧。” 通州知府连忙拍马而上不提,匡源和桂良担忧地对视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匡源喃喃,“洋人什么时候是这个气势了?” “公使先生,这些都不是问题,都不是问题,”巴夏礼迎着夏末的阳光,坐在大运河边上的草地里,手里点着一根雪茄。对着法国公使葛洛笑道,“只要我们两个国家的舰队还在渤海湾,英勇无敌的英法联军还在天津城,就算我们态度再差。中国人又能做什么?要知道他们连基本的外交礼仪都不懂,抗议我相信,这些黄皮肤猴子也是不明白的。” 法国公使葛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巴夏礼越发得意了起来,之前的英国全权公使已经卸任,如今的英国公使正是以前的广州参赞巴夏礼先生,“所以,就算我们在这里再逛一些日子,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巴夏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中国人。“还要给我们一些奴仆准备服侍。所以公使先生,先放下那些琐碎的、已经早就注定好的事情,先享受这上午的阳光吧,”巴夏礼伸了伸懒腰,转眼见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美国公使华若翰。巴夏礼低声咒骂了一声,站了起来,偏过头和法国公使说道:“这些就知道吃东西的美国人!我们两个国家在前面拼命,他跟着就能拿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公使先生,虽然我和美国人都是说英语的,可我是看不上这些流放犯人的后代。” 美国公使华若翰大步朝着英法两国公使过来,“这里的天气真是不错!这让我想起了我在内达华州的小山庄。那里的阳光也和这里一样的明媚!巴夏礼先生,说起来,伦敦没有这么好的阳光吧?”华若翰打趣了下巴夏礼,巴夏礼浅浅地笑着,也不回答,伸手请华若翰坐下。一个带着红色高帽的英国士兵拿上了骨瓷茶杯,里头是纯正的伯爵红茶,“公使先生,”巴夏礼对着华若翰带着优越感炫耀着说道:“这是上好的红茶,就出自我们女王皇冠上最璀璨的印度。请用。” 华若翰似乎没听懂巴夏礼话里的意思,悠然自得地坐了下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味道醇厚,是正宗的伯爵红茶,”华若翰放下了茶杯,“巴夏礼先生,您的策略在中国确实已经已经起到效果了,在下实在是很佩服,不过接下来,您是个什么想法了?我个人觉得把中国人放在一边不管他不是很理智的事,当然!这次我们几个国家都是跟着您,和您身后的大英帝国的!您的主意十分的重要!” 巴夏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拿着桃红色的骨瓷杯子细细地品了一口红茶,对着波光粼粼的大运河出神,葛洛也朝着巴夏礼看来,过了一会巴夏礼才慢慢开口,“两位公使先生,看到眼前这个宽阔的河流了吗?看到它那笔直的河道和两边这么多的树木,我们就知道这是一条人工河,没错,这条人工河是从千里之外的杭州一直开通到了北京,这中间的距离大概比伦敦到巴黎的距离还要远,而且是在一千年前开凿的,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要不是我们攻打到了天津,这河流上永远都是船舶,是南方进贡给皇帝挥霍的财物珠宝、新鲜的海鲜,而不会像现在这么空荡荡地,只留下河水和树木给我们欣赏风景。我想说的是,”巴夏礼放下了茶杯,“对待中国人,不能像我们对待非洲那些土著那样,直接用火枪和舰队武力抱负,而是需要一点点的智慧,我呆在中国多年,多少了解了一些中国人的想法,他们认为自己,是怕武力和威胁,不怕道义和讲理,所以,就算我们不准时去参加谈判,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他们只在乎在天津的,我们英勇无敌的小伙子们,还有渤海上的舰队什么时候退走,在这之前,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巴夏礼站了起来,“好了我的绅士们,虽然我非常看不惯俄罗斯的野蛮,这时候还去打猎了,我觉得这时候应该要彰显我们几个国家高贵的仪态举止,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巴夏礼的眼中野心勃勃,似乎是狼一样的眼神露出了凶残的光芒,“在这个古老腐朽的国度里,有能力的人,谁都想狠狠地赚上一票大的,包括我都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走吧,绅士们,我们去看看俄罗斯的成果如何,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也能吃上一顿东方的野味。” ps: 没月票没动力,最后两天,还有月票吗。。。。   ☆、三十七、通州和谈(六) 拖延了几日,英法美俄四国公使姗姗来迟,活生生让载垣等人好生候了几日,虽然通州知府的泰山女道士戏班有趣,可也比不上皇帝一日一催,如今过了几天,原本优哉游哉的载垣早已十分不耐烦,雍容的气度早已不见,这日初次两方会见的时候儿,载垣木着脸拱手示意,美法两国公使抚胸回礼,巴夏礼对着载垣以下钦差大臣们的行礼视若罔闻,大马金刀地做到了普济祠里头的长条桌一侧的中间,“大家都请坐下吧,”巴夏礼反客为主,倒是指挥起了殿内的鸿胪寺官员,“你,”巴夏礼伸出右手食指,用流利的中国话,对着一个绣着鹌鹑的大清官员说道,“我要最好的祁门红茶,对,或者是大红袍,绿茶不要,”那个鸿胪寺官员唯唯诺诺连忙出去准备。 载垣视而不见,只是木着脸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桂良连忙打圆场,之前两个人在天津议和的时候打过交道,“巴夏礼先生,多日不见,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成为了英国的公使,在下真是惭愧,”巴夏礼合着眼睛不说话,桂良又说道:“这次我们大清和贵国等四国和谈的条款,我已经带了过来,请巴夏礼先生和三国公使过目。” 法美俄三国公使接过了条款的范本,翻开仔细地看了起来,巴夏礼却是毫不理会,点了一根雪茄,慢慢地抽云吐雾起来,葛洛放下了文本,朝着巴夏礼看来,不多会,三国公使都看完了文本,华若翰还摘下眼镜,用白布细细地擦拭了一遍,不发一言,载垣等人也眼巴巴地看着巴夏礼,巴夏礼抽完了手里的一根雪茄。匡源是不抽烟的,被巴夏礼吐出来的烟雾熏得直皱眉头,巴夏礼把放在桌上的文本漫不经心地摊开,一只手把雪茄的烟头掐灭在甜白釉的荷叶烟灰缸里。左手又把文本合上了,对着载垣等人的眼神不屑一顾,巴夏礼冷笑一声,“老实讲,这条款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没什么好谈的,今天过来看看你们中国的态度而已,”桂良的眼睛瞪了起来,显得十分不可思议,这巴夏礼实在是目中无人了!两国谈判。焉有不谈,只提出自己的条约,要求对方直接履行的!要知道如今只不过是失陷天津,就在这通州,僧王、瑞麟胜保的大军还是好端端的。真是欺人太甚! “今天我们四个国家的公使过来,只不过要告诉你们,我们的决定,” 匡源和载垣直勾勾地看着巴夏礼,全场屏息静气,针落可闻,连几个倒茶的苏拉都竖着耳朵听四国的要求。巴夏礼看到现场的反应,得意地一笑,“我们每个国家预备带两千人进京,向你们的皇上当面递交国书,亲自换约,别的。”巴夏礼身子靠在了身后,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了起来,“嘿嘿,你们不配谈什么。” 载垣眉头忍不住剧烈地抖动了一番,按照他原本的性子。早就拂袖而去,想到皇帝的再三叮嘱“不许放洋人进京”,这才耐着性子说道:“贵国等进京面圣,亲递国书,要遵守我们国家的礼节,公使先生如此精通中文,想必知道中国的一个成语叫做‘入乡随俗’,我们大清自王公大臣以下,面见皇上的时候,”载垣朝着北边拱手以示尊敬,“都要三拜九叩的。”话里的意思就是你们英国人若是弯不下膝盖,还是别进京了,载垣也不全算是酒囊饭袋,这话说的极有水平。 “我非中国之臣,为何要学你们三拜九叩?”巴夏礼反问。 载垣一时间语塞,匡源连忙接上话头:“巴夏礼先生,乾隆年间,贵国使者为了见皇上的礼节,也坚持了一个月,最终,”匡源伸出食指,弯曲地在桌面上做出了叩拜的姿势,“还是单腿下跪了。”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年),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以为乾隆帝祝寿为名,派遣前驻俄公使、孟加拉总督马噶尔尼勋爵和东印度公司大班斯丹顿为正副特使,带着六百箱礼物来到中国。八月初四(公历9月8日),马噶尔尼、斯丹顿等一行人到达热河。正式朝见前,军机大臣和珅约见了特使,马噶尔尼称病不见,只派副使斯丹顿前往要求举行谈判。此举令乾隆觉得英使“妄自骄矜”,对其来华企图更具戒心。接下来,在觐见礼仪上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按照清朝的规定,外国使臣来华朝见中国皇帝,必须行三跪九叩礼,马噶尔尼因来华之前英王已有训示,使团要在不失国体的前提下迁就中国的礼俗,于是提出中国派同级官员向英王肖像行跪拜礼,以示平等。这个提议为清廷拒绝,马噶尔尼也坚持不行三跪九叩之礼,表示只能向皇帝行单膝下跪的英式礼。双方的事前磋商一时陷入僵局。 根据英国方面的记载,京官出身的大学士和珅比较温和,同意免除叩头礼,而另一位大学士,曾任陕甘、闽浙、两广总督的福康安则显得傲慢,坚持觐见皇帝必须无条件行叩头礼。英国人认为这是福康安一贯在边疆平定边患,特别是在福州和广州接触到英国无赖商人较多的缘故。福康安把英国人视为一个侵略成性的民族,不能给以任何鼓励辞色,和珅似被其说动。英使只肯吻帝手,行单腿下跪的礼节,谈判很紧张。乾隆皇帝闻讯,特谕令礼部官员好生开导英使,大意是:凡是四方来使来天朝进贡,不但陪臣必须向天子行三跪九叩之礼,即使国王亲自来朝,也必须躬行此礼。如尔再拘泥坚持,则有违尔国王谕训归诚本意,徒令天下讥笑尔等不知天朝礼仪也。最后双方互给面子,马噶尔尼不得不收敛其“骄矜”的态度,清廷也做了一定的让步,双方达成共识:在八月初六万树园的礼节性欢迎宴会上,英国使节行英式礼,而八月十三日在澹泊敬诚殿正式举行乾隆万寿典礼时,使团人员行中国的三跪九叩礼。乾隆皇帝得知双方达成了妥协,态度有所缓和,表示“这些人从海上远道而来,所以不熟悉天朝的法度,不得不稍加抑制,今天既然诚心效顺了,仍应给予恩惠”。 最后议定单膝下跪,清朝御用画师郎世宁所绘《马噶尔尼觐见乾隆图》中,乾隆高傲地卧坐于龙椅之上,而英国使臣马噶尔尼则是很不服气地单膝跪于龙椅前。不管争论结果如何,后来的结局是,乾隆很不高兴,因而对英国使臣提出的通商要求,以“与天朝体例不合”为由,一一驳回,马噶尔尼的使命以失败告终。 巴夏礼双眼眯了起来,显然被匡源的态度有些激怒了,不过随即嘿嘿一笑,上前把手搭在桌子上,“贵国也有一句话,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好像这也是句成语?不过不重要,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腿还有一点风湿性的关节炎呢。” 载垣等人默然,此一时彼一时,这洋鬼子怎么会对着中国文化如此精通,还不是说的乾隆朝国力昌盛,如今国运衰颓! 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僧格林沁睁开了虎目,直视得意洋洋的巴夏礼,就在这时候,桂良开口说话,换了个话题,“旧年在天津议和的时候,也曾谈到贵国公使进京面圣,只能呆十名成员,并不能携带军械,不得乘轿,不得摆队,阁下要带两千人进京,用意何在啊?” “对,我正想问你们一句,既然你们约我来议和,为什么在张家湾驻扎那么多的军队!”巴夏礼反问。 ps: 第二更送上,睡觉去,吃了中药,犯困了。。。   ☆、三十七、通州和谈(七) 载垣偏头看着桂良,桂良眉头一挑,“哦,通州近在京畿,我们为了南方的动乱,阁下是知道的,当然不能不有所准备。” 巴夏礼爆发出了非常没有礼貌的大笑声,载垣等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巴夏礼大笑了几声,方才沉下了脸来,用手指着桂良,“讲大话,”这三个字是标准的粤语,“你们中国人整天到晚说谎话!”巴夏礼停了笑容,“南边的动乱连长江都过不了,怎么会来到千里之外的通州?你们的借口真是编的可笑!”巴夏礼指着僧格林沁的鼻子,“还有,这个蒙古人就是在大沽口被我们打败了的败军之将,他怎么可能有诚意来议和呢!” 僧格林沁怒极,阴沉沉地看着嚣张至极的巴夏礼,慢慢的说道:“巴夏礼参赞,请你说话要客气点。” “呵呵呵呵,”巴夏礼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不客气,”巴夏礼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客气,那又怎么样呢?” 僧格林沁双手架上了桌子,准备站起来,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美国公使站了出来,这里面几个国家,大概只有美国人不希望双方打的稀巴烂,“请克制!不要冲动!”华若翰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坐下,“科尔沁亲王,希望你能原谅巴夏礼先生的话。” 僧格林沁转过头,听到边上的通译翻译美国公使的话,不再看巴夏礼,“当然,我不会生气的,因为我们中国还有一句话,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否则的话,我早就送这个巴夏礼先生回老家去了!” 巴夏礼猛的一拍桌子,刷的站了起来。“你不配!” 僧格林沁狭长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身子慢慢站了起来,和巴夏礼两个人隔着桌子对视,桂良华若翰等人连忙起身安抚。互相拉扯了一会,匡源拉住僧格林沁的臂膀,“王爷切勿动怒啊,”华若翰葛洛也连忙劝解,两个人下得了台面,方才慢慢坐了下来,僧格林沁冷笑一声,“大江大浪本王见识地过了,用不着和我拍桌子,吓唬耗子。老实讲,宰了你就等于是碾死一只臭虫,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巴夏礼哈哈一笑,原本涨得通红的脸回复了白色,只见他翘起了二郎腿。悠哉说道:“哈哈哈,当然了,亲王您见的大风大浪多了,江浪太大了,三千骑兵,最后只剩下七个人,”巴夏礼夸张地把双臂打开。像一只大鸟,“你真是一个伟大的侩子手!” 僧格林沁眼睛一瞪,抓起手边的烟灰缸朝着巴夏礼扔去,巴夏礼往后一避,险些摔倒,连忙抓住边上法国公使葛洛的椅背。巴夏礼措不及防,显得十分恼怒,从腰际拿出了一柄火枪,刷的一声,又被僧格林沁一下打掉。外头的中国士兵连忙进来,刷的拿了鸟铳围住了一边的外国公使。僧格林沁正想说些什么,外头的亲兵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份黄布裹住的硬壳本子呈给僧格林沁,僧格林沁一把抓过,展开一看,片刻就猛地把本子合上,挥手示意亲兵,“让其他大使下去休息,”直视巴夏礼,“本王要请这个巴夏礼先生一起练上几把!” 围着各国使节的八旗士兵轰然应是,载垣大惊,连忙站起来拉住僧格林沁,“僧王三思啊!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儿!皇上还等着咱们办好这次差事,可不是闹着性子的时候!”匡源也连忙劝道:“僧王切勿动怒切勿动怒!” “怎么你们还想在谈判席上殴打外交官吗!”巴夏礼咆哮道,虽然是咆哮,可声势反而弱了。 僧格林沁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了载垣,立马就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巴夏礼先生,何不与本王下场较量一番?口说无用,到底还要手下见真章,若是本王输了,二话不说,撤兵三百里,见你旗帜就掉头走,若是巴夏礼先生你输了,嘿嘿,”僧格林沁脱掉四团龙补服,露出了小衣,身上的肌肉绷紧了,“那本王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亲兵们簇拥地把各国使节带了下去,巴夏礼的英国随员还在大声抗议,可惜没有多少人听得懂,被几个惯会使擒拿的大头兵一把抓住,五花大绑押了下去,巴夏礼气的浑身发抖,用手指着僧格林沁,目视载垣等人,“亲王大人,你们作为中国的钦差大臣,就看着这个蒙古人在这里违背国际外交原则吗!” 载垣打开了手里的册子,一目十行地看完,不再说话,只是将册子递给桂良匡源等人看过,匡源犹可,桂良一看之下,险些站不住脚,就要往身后倒去,幸好鸿胪寺卿眼疾手快连忙扶住,桂良定定神,又朝着载垣开口,声音之中惶恐不安,“这这这,怡亲王,这可不合规矩啊!” 怡亲王不发一言,双眼微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端庄地宛如普济祠里头的医圣华佗,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巴夏礼说道,“巴夏礼先生,既然僧王想着和阁下比试一番,阁下何不上前迎战?不知道你们英国民风如何,可您也是男人,不能丢了男人的面子呀?”载垣之前深恨巴夏礼跋扈,不给自己面子,如今有了凭仗,本性复露,忍不住就讽刺了起来。 巴夏礼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原本想偃旗息鼓,却被载垣架上了火烤,巴夏礼看见法美俄三国公使已经被加了下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对着一群野蛮的中国人,咬咬牙,“d!很好很好很好,”巴夏礼连着说了三个很好,“今天我要领教领教中国人的待客之道!” “狗屁的待客之道!”僧格林沁怒目圆睁,把辫子卷在了脖子上,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你算是哪门子客人,有着刀枪来做客的客人吗!”僧格林沁把袖子卷了起来,“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只有刀枪!左右!”僧格林沁吩咐亲兵,“把场子围了起来,看本王和这个巴夏礼先生较量一番!” ps: 最后一天,月票在哪里!!》!?!?!?   ☆、三十七、通州和谈(八) 桂良虽然十分忧虑,但是也没有再出声阻拦僧格林沁,那个鸿胪寺卿扶住桂良,又接过了桂良手里的册子,打开一看,就浑身巨震,手里的册子似有千钧之重,再也把持不住,刷的一声,掉在了水磨青石的地面上。 皇后手里的白玉柄苏绣芙蓉锦鸡团扇,刷的一声掉在了金砖地面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来报告坏消息的德龄脸上平静无波,低首站在震怒的皇后跟前,“是昨个早上的事儿,肃顺在请安之后,独自留了下来,发的是密旨,没经过军机处,所以那头也和咱们一样,不知道这回事。不过也是记档,我今个才得到消息,这时候,通州那边怕是已经得手了。” 安茜连忙拾起团扇,杏贞一时间还没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嘴里喃喃自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下子列强可真是难以善罢甘休了,难怪......怪不得!”怪不得这圆明园要被烧掉! 普济祠外头是一个围着汉白玉栏杆的池子,边上有一个不少的空地,这时候僧格林沁的亲兵已经把这个空地收拾了出来,僧格林沁收拾好了身子,又紧了紧腰带,对着对面惊恐万分的巴夏礼嘲笑:“巴夏礼先生,本王已经准备好了,您呢?早就听说过西洋的自由搏击甚是厉害,今天倒是要领教领教。” 巴夏礼一咬牙,脸上的惊恐一扫而空,“中国人既然如此违反外交法则,为了大英帝国的荣耀,绅士的体面,我也只能是下场和你比划比划了,”巴夏礼脱掉了外套,活动了下身子,怒视僧格林沁:“来吧!野蛮人!” 僧格林沁不怒反笑。靠着激将法焉能成事?自己从十三岁开始就是科尔沁草原一等一的摔跤好手,就凭着这看上去还蛮健壮的蛮夷,“来呀,巴夏礼先生。要知道,在这个地方,你可是给本王提鞋都不配!”巴夏礼一声怒吼,左步跨出,右手一个凌厉的右勾拳在半空之中画了半个弧度,攻向僧格林沁的下颚,僧格林沁一个铁板桥,躲过了巴夏礼的一击,右肩猛地下沉,撞在了巴夏礼的胸口。巴夏礼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阵痛,原本势大力沉的右勾拳顿时后继乏力,整个身子朝后仰去,脚步蹭蹭蹭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脸上闪过一阵痛苦的神色。 观战的八旗士兵欢声雷动,纷纷叫好为主帅助威,载垣看着巴夏礼解开的衬衫胸膛露出的一簇红色胸毛,忍不住鄙夷地说道:“这些蛮夷,简直就是猴子投胎的。” 巴夏礼耳朵听到了载垣的侮辱话语,又羞又怒,僧格林沁双脚不丁不八。伸出右手朝着巴夏礼招手,“你来你来。”巴夏礼对着僧格林沁的挑衅越发暴怒,双脚不断地小步跳跃,双拳如暴风雨般不断地攻向僧格林沁,僧格林沁不断躲闪,却也一直没有还手。等到巴夏礼一顿攻势完毕,脚步趋于凌乱无章的时候,僧格林沁眼露精光,窥地巴夏礼一个破绽,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巴夏礼腰上的皮带,猛喝一声,就把手舞足蹈的巴夏礼举过了头顶。 “好!”载垣如同在戏园子看把戏一般,忍不住叫起了好,“好一个霸王举鼎!僧王到底是蒙古八旗的翘楚!不愧是跤王!哈哈哈,这等蛮夷无计可施,只好是束手就擒了!” 僧格林沁把巴夏礼举在头顶转身绕了几圈,接受在场八旗绿营蒙古骑兵们的欢呼,匡源知道蒙古摔跤的规矩,对手若是死敌,就要马上贯在地上,置之死地,连忙开口高声喊道:“僧王,且饶他一条性命!”巴夏礼也在僧格林沁头顶手舞足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无礼的黄皮猴子!” 僧格林沁强忍着要直接摔死巴夏礼的冲动,将巴夏礼扔进了普济祠边上的水塘,巴夏礼扑通一声掉进水塘,在水里面大喊大叫,僧格林沁甩开辫子,志得意满,原来的郁郁之色一扫而空,“来人!把这个妈了巴子的巴夏礼先生和他的随员,还有其他几个国家的公使一同押送进京!我倒是要看看,”僧格林沁嘿嘿冷笑,“不知道那些天津城逃难到京畿的老百姓们会不会吃了你这个妈了巴子的巴夏礼!” “喳!” “糊涂透顶!”杏贞终于怒了起来,一拍桌子,原本拿着香糯解暑汤进正殿唐五福踮着脚又退了出来,在殿外还听到皇后的高亢的声音,“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肃顺的脑子是什么东西做的!枉费平时里皇上对他的器重!” 还什么狗屁肱骨大臣,这样授人话柄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往日里那些朝贡的小国也就罢了,都是天朝上国,些许不尊敬,他们也习惯了,”杏贞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窗外的知了叫的烦心,杏贞眉头一皱,开口叫唤,“五福!” 殿外传来了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过了一会才响起唐五福慌张的声音,“小的在!” 杏贞知道唐五福估计被自己吓地又摔了什么杯子盏子了,定一定神,想了想皇帝书房上头挂着的康熙御笔“制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数三下,柔声说道:“叫人把外头的知了粘掉,解暑汤再送一份进来。” “是。” “英法等国乃是西洋之中一等一的大国,论国力,嘿嘿,在先帝爷的时候,就瞧见了吧?公使乃是一国之象征,是体面,可与我中国之钦差大臣匹敌,代表的是国主,肃顺居然如此不通道理,挑唆皇上做出这种扣押使节的事!中国又不是蛮夷,叫别人看苏武牧羊!?”杏贞又恼怒了起来,“何况英法两国岂能善罢甘休?眼看着就等着承受洋人的怒火吧!” 难怪英法联军要对圆明园下手!你对我国之代表羞辱,我也对你国君之住所施行惩罚,这完全是惩罚性质的! 杏贞平复下来,对着德龄发令:“你去六爷府里,如此如此....再去叫帆儿进园子来!”   ☆、三十七、通州和谈(九) 德龄领命而下,杏贞用力地把护甲按在紫檀木的小几子上,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安茜不敢多说话,唐五福收拾好外头,又重新端了碗解暑汤进来,偷偷看了看杏贞的脸色,小意地说道:“主子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杏贞点点头,接过解暑汤喝了几口,刚刚井水里湃过,酸酸甜甜,冰凉可口,焦躁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杏贞放下盖碗,“眼下子也只能是干瞪眼瞧着了,”说着说着又懊恼了起来,“肃老六这个杀才!” 安茜给杏贞摇扇子,“娘娘,旨意已经发出去了,这会子估计那些洋人早就抓起来了,怕也是无计可施了,何况,”安茜毕竟是女子,“那些洋人张狂的紧,让僧王好好教训一番也就是寻常。” 安茜的想法毫不奇怪,别说她一个后宫女流,这年头满朝文武大臣,皇帝,王公都还保持着天朝上国的想法,完全没有对于英美等国予以应有的尊重,还是和对着自己的藩属一样骄慢无比,罢了。 现在确实已经无法改变了,杏贞沉思半响,“也只好如此了,本宫又不能冲到皇上那里去,这原本就是密旨!”现在杏贞对于形势开始有了些无力感,终于发现身边少了一些能出谋划策的人,自己单枪匹马对付外朝的肃顺、外国的步步威逼,似乎智商上有些捉急了起来。 杏贞看看左右的宫女太监,心里暗叹一声,这些人忠心是够的,就是差点眼光和谋略,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吧。杏贞重新振奋起来,站起身子,“叫小安子,他在哪儿?” “回娘娘。他在紫碧山房那头联系马术呢,我这就去叫他回来?”唐五福连忙开口。 “马上叫回来,我有事叫他出远门,”杏贞在碧桐书院里面召将飞符。“还有去九州清晏看杨庆喜得不得空,得了空请悄没声的过来一趟。” “喳,”唐五福转身就出了正殿,杏贞转过头问安茜,“前些日子叫你做的东西呢?得了吗?那就拿过来吧。” “在后头的偏殿里,我这就拿来。” 众人都各自被皇后指挥地出了门,杏贞独自坐在殿内,殿外的日头逐渐高了起来,原本清凉的茂盛树荫被日光照的七零八落,杏贞正在默默出神。外头跑进来了载淳,笑嘻嘻挎着一个小竹马,嘴里吆喝着“驾驾驾”,身后跟着陈胜文和几个嬷嬷,杏贞惊醒。看着自己儿子的无邪笑容,朝着载淳招了招手,把载淳搂在怀里,爱怜地帮着载淳擦了擦汗,“大阿哥这会子是那里出来的?” 陈胜文回道:“刚刚在贞妃娘娘殿里用了点心,又去了坦坦荡荡看了会金鱼,这才回宫的。” “快下去洗洗吧。”杏贞点点头,“下午要记得去文源阁认几个字,”载淳的脸皱了起来,“皇额娘,儿子能不能今个不识字?” “不行,”杏贞摇了摇手指头。“前几日你闹肚子疼,已经好几日没认字了,你要仔细,你皇阿玛最近忙,没空来理你的学业。要知道你皇阿玛五岁的时候已经带着你六叔在上书房读书了,你在这园子里呆的别太得意了,”杏贞捏捏载淳的鼻子,“到时候你皇阿玛生气起来,要打你屁股了!” “嘻嘻,皇阿玛才不舍得打儿子呢,”载淳搂住了杏贞的脖子,“每次见到儿子都是笑眯眯地,问儿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东西,都叫内务府做好了送来,上次儿子和皇阿玛说了要西边进贡汗血宝马,皇阿玛已经叫御马监给儿子了,”载淳炫耀道,“说等着儿子再长大点,就由着儿子骑,这些日子,儿子天天去见那宝马呢,好叫皇额娘知晓,那马通身都是金色的呢!” “嘿嘿,就算你说破天,”杏贞拉起载淳,“今个你也要去学上一个时辰的书,陈胜文,把大阿哥带下去洗把脸,”载淳苦着脸给皇后请了个安,就被陈胜文拉着手出了正殿。 过了一会,满头大汗的安德海到了杏贞面前,“本宫要你去南边,”杏贞肃然发声,安德海听到原本极为宽和的皇后严肃无比,嬉皮笑脸地安德海也连忙跪下听命,“和旧年一样,快去快回,可能有危险,敢去吗?” “主子有所差遣,小安子无所不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安德海连忙回道,“自从进了储秀宫,没能和武云迪一样帮上娘娘什么,只能是给娘娘跑跑腿,唯一说得上的事儿就是去南边办了那件差事,如今练了如此久的马术,小安子知道娘娘必然又要有所差遣,如今得了准信,岂有不尽心当差的道理。” “很好,在本宫这里,忠心是第一重要的。”杏贞对着安德海的态度很是赞许,“你起来吧,这里一封信,你送到南边去,”杏贞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一封信,“你不要说,心里知道就行,”杏贞低声说道,“你心里默念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半个时辰那人不回话,即刻转身北归!” 安德海把双手在衣服上擦擦汗,接过了信件,也不看,收入了怀中,“小安子必然送到。” “不仅要送到,还要快些,去德龄哪里拿腰牌,速速南下,”杏贞继续吩咐道,“信送到之后马上北归,我这里还离不得你。” “是。”安德海应下。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杏贞吩咐好了正事,缓和了脸色,笑着说道,“武云迪有他的长处,你小安子也有你的优点,等日后,我有大用你的时候,别把眼光就放在这园子里头,看的长远些!” “喳!”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唐五福进了正殿,打千回话道:“杨总管这会子在伺候皇上听南府的琵琶,不得空,晚些再来向娘娘请安。” “罢了,小安子哪里不得手,叫杨庆喜来也是白来,”杏贞说道,安茜奉了一个包裹上来, “先看看这东西怎么样?五福,园子里有火铳吗?拿一把来。”杏贞就着安茜的手打开了那个包裹,打量起包裹里的东西来。 ps: 求月初保底月票。   ☆、三十七、通州和谈(十) 还未仔细打量,外头又跑了如意进来,如意行礼,“娘娘万安,皇上这会子请您过去呢。” “什么事儿?”杏贞坐在榻上,按住包裹,问如意。 “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刚刚皇上还在听琵琶,后来双喜伺候了皇上更衣,出来就是脸色极为不好了,恰好肃顺又递牌子在殿里说了几句话,奴才本来是想站在边上听一会的,没曾想被肃顺拿眼一瞪,心里实在是怕的很,就不知道肃顺说了什么,之后就是万岁爷一连声地要娘娘您过去了。” “又是这个人,”杏贞哀叹,“我在想我和肃顺是不是上辈子的冤家,不管是肃顺在皇上那里头说了什么,都是让本宫头疼的事儿,你去五福那里领一块银子,”杏贞转过头收拾到包裹,“这物件就等着本宫从皇上那里头回来再说吧。” “娘娘请小心些,”如意又连忙提醒,“临出来的时候,杨总管告诉奴才,说是万岁的脸色不同往日,十分地不好。” 杏贞眼神微微一凝,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和自己有关的事务,朝政没什么纰漏,后宫也祥和的紧,当然了,英法两国掀起战争不在自己的可控制范围内。 “本宫知道了,你先过去,本宫随即就来。”等到如意出去,杏贞转过脸,脸上的不以为意消失了,变得肃穆无比,“安茜,”杏贞拉住安茜的手,“等会若是本宫半个时辰还没从勤政殿里头出来,你就即刻带大阿哥过来!” “娘娘,这是做什么?”安茜有些惊惧了起来,虽然她没感受到杏贞的手在发抖,“您是怕皇上?” “皇上我不怕,”杏贞收拾了下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就怕肃顺在哪里说什么有的没的!你知道的,这些年我背着皇上做了什么事儿,虽然事情无不能对人言,瞒着皇上,被有心人一挑拨怕是......总之是未雨绸缪吧。” “是。” 高心夔尚在书房里拿了一卷《韩非子》,细细把玩,边上站了一个青衣婢女伺候着扇扇子,九月的天气暑热未消,书房里头放着什刹海冬日里起的冰,可那个婢女的额头上还是出现了细细的汗,一只手频频举起来拭汗,高心夔看见那个婢女的囧样,不由发笑,放下了书卷,“好了,这里头不用你伺候了下去歇着吧。” 那婢女如临大赦,福了一福,“那婢子告退。”转身一溜烟地下去了,只留下高心夔在书房内,看着手卷出神,过了半响,响起了高心夔的读书声。 “天下皆以孝悌忠顺之道为是也,而莫知察孝悌忠顺之道而审行之,是以天下乱。皆以尧舜之道为是而法之,是以有弑君,有曲于父。尧、舜、汤、武或反群臣之义,乱后世之教者也。尧为人君而君其臣,舜为人臣而臣其君,汤、武为人臣而弑其主、刑其尸,而天下誉之,此天下所以至今不治者也。夫所谓明君者,能畜其臣者也;所谓贤臣者,能明法辟、治官职以戴其君者也。” 杏贞踩着花盆底进了勤政殿,边上侍奉的人都不见踪影,只有皇帝一个盘腿坐在御座上,一只手搭着额头,杏贞如同往日一般俯身行礼,皇帝似在假寐,杏贞说了句:“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这才把咸丰堪堪惊醒,皇帝懒懒地抬起头,也不叫杏贞站起来,“六宫中的事儿忙完了?” “是,”杏贞半蹲在地上,“重阳的节礼已经发下去了,在寿康宫、绮春园的太妃太嫔们也都各分到了,钦安殿请了喇嘛法师做法事,孝全皇后陵前也奉上了重阳酒和菊花,尽一尽臣妾这个做媳妇的孝心。” 说起了孝全皇后,咸丰的面色柔和了些,“快起来吧,难为皇后你还想着皇额娘,哎,朕真是不孝,险些都忘了,皇额娘生前是最爱重阳的茱萸和菊花的。” 杏贞宽慰,“皇上有国家大事烦心,臣妾帮着皇上去尽孝,也是寻常的,皇上何须自责。” “可这国家大事也是一团糟,”咸丰摇摇头,接过了杏贞的话头,眼睛眯了起来,古怪地看着杏贞,“别说这家事了!” 杏贞被皇帝打量地心里砰砰直跳,面上强笑道:“皇上今个怎么说些个臣妾听不懂的话?” “皇后,这时候还在装糊涂!”咸丰恼怒了起来,一拍扶手,“你我夫妻之间,还需这样虚伪吗!说,柏俊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七夕快乐。 中国每个传统节日都有非常出名的诗句,以至于此诗词一出,余诗黯淡无光。王安石的《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辛弃疾《青玉案》的“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清明节是柳永的《雨霖铃》,“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中秋节当然是坡仙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是王维的重阳节。今天是七夕,还能是谁?当然是风流的秦观来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大家七夕快乐。   ☆、三十七、通州和谈(十一) 皇后的心放了下来,顺势另外只腿也一并跪下,“柏俊之事,臣妾并无隐瞒,只是柏俊的妻子乌雅氏进园子苦苦哀求臣妾,臣妾也确实看在柏俊只是受了十六两的门包,罪不至死,所以才和皇上提了提,”肃顺真是可恼,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拿出来,“臣妾请皇上责罚。” “这本是无妨,今个肃顺进园子见朕说是外头议论纷纷,获罪的找承恩公府,托到皇后身上就万无一失,说像柏俊这样的官员都到了菜市口了,还能平安返还,”咸丰皇帝显得有些不爽,咳了几声,“更别说你结交的那些外臣了!朕知道李鸿章是一心保举的,这就罢了,怎么,”咸丰皇帝俯身看着杏贞,“曾国藩也和你有关联?” 杏贞身子巨震,脸上却是一点不露,“皇上这话,臣妾就是不明白了,臣妾除了代替皇上批折子之外,并无和曾国藩有其他往来,臣妾阿玛在安徽道台任上的时候,曾国藩丁忧回家奉旨办团练,送了一次粮草。臣妾素来知道结交外臣乃是大忌,岂能这样肆无忌惮和封疆大吏私相授受呢。” “内务府来报,说往日里时不时有两江的信使来圆明园,却不是来报军机,都去了你哪里。”咸丰皇帝疑心稍解,嘴里却是还是继续质问。 “臣妾嗜辣,曾国藩也是钻营之人,时不时打发人送了湖南的辣酱而来,臣妾想着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儿,也就坦然收下了,既然皇上说起,臣妾以后就再也不敢要了。” “罢了,”咸丰皇帝从白玉盒子里头挑了一些薄荷油出来醒脑,“这原本也是寻常事,六宫虽说是不得结交外臣,谁的父兄不在朝为官。就连杨庆喜的侄子不也是在天津当着县老爷?这不得结交,原本就是警醒的意思儿。收些土仪算什么,这不碍事。皇后这事你也不要怪肃顺,这是他内务府大臣的本分。”咸丰原本风轻云淡的话语停了下来,似乎在酝酿千钧雷霆,“朕今个更衣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咸丰皇帝脸色沉了下来,“说玉贵人的胎是因为有人在她日常用的东西里头下了麝香,话里头的意思隐隐指向皇后你,所以朕来问你,想听皇后你的解释!” 杏贞反而淡定起来,不卑不亢地直视咸丰,“皇上为何以为会是臣妾所为。” “因为现在六宫之中。只有你皇后膝下有大阿哥,别的一个男丁都没生养起来,朕虽然不信,但是存了忧虑,总是想问皇后你到底有没有做。”咸丰今个似乎也是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你先起来,就算是皇后的意思,也没什么大不了,朕瞧着大阿哥欢喜的很,玉贵人的子嗣没了也就罢了。” 杏贞却没有站起来,“臣妾向来的为人想必皇上是知道的。什么话都是直接了当的说,从来不对着皇上隐瞒半分,正如皇上所说,大阿哥乃是嫡子,又深得皇上喜爱,臣妾何必对一个小小贵人的子嗣动手动脚?皇上又不见得对玉贵人宠爱颇多!”咸丰皇帝点头。若有所思,“何况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将来子嗣自然会越来越多,皇上如同乾隆爷一般开枝散叶,臣妾有多少胆子。敢对着龙裔动手脚?况且抚育后宫女子的子嗣,原本是臣妾这个嫡母的责任,若是臣妾存了这样的心思,臣妾岂能有资格配位中宫!” “说起来臣妾也是有罪,”杏贞自顾自地说道,“德龄之前禀告过臣妾,说是将作司的一个小太监偷偷地在玉贵人的寝具里头加白麝香,德龄拷问了许久,都未曾问出什么,臣妾也是怕极了,马上就让德龄处置那小太监,若非皇上问起,臣妾还要把此事按下去。” “这是为何?” “这毕竟是有人想着谋害龙胎,从哪个小太监哪里问不出来什么,若是禀告皇上,第一个皇上就要忧心后宫,后宫也会骤起风波,人心惶恐反而容易滋生事端,如今只是委屈了玉贵人一个人,皇上多疼着她,那人敢朝着玉贵人出手,将来必然会朝着别人出手,臣妾冷眼瞧着,有了提防,自然就能抓个现行!” 咸丰惊恐了起来,“就怕是大阿哥也要仔细点!若是大阿哥出了半点闪失,那朕该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皇上请安心,大阿哥身子素来强健,整日里保姆嬷嬷不离身,臣妾自己怕照顾不过来,又托了贞妃妹妹平日里代为照看,想必是无大碍的。” 皇帝长舒一口气,“这就罢了,大阿哥无事就好,你处置的妥当,大张旗鼓的查怕是无用,怎么还不起来?皇后快快起来。” 杏贞苦笑地坐在地上,“臣妾的腿麻了,站不起来。” “皇后成日养尊处优,也不用和刚入宫那样逢人就行礼,自然吃不消跪了,”咸丰含笑下了御座,亲自扶起了皇后,杏贞双腿一软,倚在皇帝的身上,咸丰皇帝把杏贞扶上了御座,两个人坐在一起,“朕也是白问几句,皇后你倒是急着说了这么多话。”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杏贞揉着膝盖慢慢说道,“所以臣妾宁愿把事儿都和皇上说了,免得皇上心里呀,”杏贞拿着水葱一样的指尖戳了戳咸丰皇帝的心窝处,“存了疑虑,这日后听到的闲话多了,疑虑也就多了,到时候和臣妾生分了,那臣妾可是哭到来不及了。” 咸丰拉住了杏贞的柔荑,调笑道:“这说的什么话,朕与你是夫妻,就算有些许疑虑,说开便是,再说了,朕与皇后你成日里都见面,不是说些体己话,就是说说朝政,还能生分到哪里去。” 杏贞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头小声地响了杨庆喜的禀告声,“皇上,通州的急报。” “拿进来,”杨庆喜进了正殿,一眼就看到了帝后并排坐在御座上,连忙低头不敢多看,呈上了通州来的急报,皇帝连忙打开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好好好,僧格林沁还算老军务!巴夏礼一干人等已经擒拿下了!” ps: 月票。。。。   ☆、三十七、通州和谈(十二) 通州大营。 几匹健马凌空踏起,从北边的官道,奔到了通州大营前头,为首的骑士一握马缰,止了奔势,朝着辕门口的清兵喝道:“速速禀告大帅,健锐营都统武云迪求见!” “这些洋鬼子,本王是恨不得即刻剁掉祭旗,祭告那些在天津死的兄弟们,那些可是乌兰察布托出来的好小伙子!”僧格林沁一脸怒火,却又有些无奈,这时候正是中军官来问怎么处置扣押洋人,“可皇上的密旨里头说的是押送该夷进京,明典正刑。我这里头倒是不好动手脚了。” “昨个新押进大营,原本是叫嚷了半个晚上,也不知道喊些什么,横竖都是鸟语,吉拉呱啦的,后来看守的人给了几个人每个人一鞭子,都老实了不少,昨个到今个滴水未进,馒头也没给,眼睛都饿的冒绿光了。” “这样也好,杀不了人,本王的大军里头也不许他们耀武扬威,每天每人送一个馒头,一份清水,饿不死就行。” “喳。” 外头亲兵进来单膝跪下,“大帅,健锐营都统武云迪到了大营,求见大帅。” 僧格林沁微微疑惑,“他不是在京中准备完婚?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叫进来。”转过头吩咐中军官,“就按照这个意思办吧。” 中军官又说起了通州的防务,“下官巡查过通州的防务,通州城墙厚实的紧,洋人们的火炮虽猛。一时半会也是打不穿,毕竟通州近在京畿,不比天津卫无城墙可守。” “话虽如此,就怕洋人弃通州不顾,直击京师!”僧格林沁忧虑地点头说道,“洋鬼子不比洪秀全,想着夺城掠地,夺我大清江山,嘿嘿,如今是谁都看得明白。这些野心狼子。就想着拿火枪到皇上那里兵谏!若是真有这样不忍言之事,本王这个郡王也做到头了。” “可咱们的骑兵对上洋人的火枪队,实在是靶子啊,之前乌兰察布托的骑兵大败。全军覆没。怕是咱们就算是死战也是没用!就指望着拿了巴夏礼这样的首脑。英法两国投鼠忌器,肯在天津通州一线和咱们僵持,那事情才会有别的转机。” 中军官堪堪说完。武云迪就一卷风似得奔进了帅帐,“给大帅请安!”未等僧格林沁说话,武云迪就站了起来,“敢问大帅,英法等国公使现在在何处?” “正在本王军中,”僧格林沁说道,“怎么,你为这些人而来?” “好叫武都统知晓,昨夜饿了一日,这些洋鬼子今天松软了不少,若是武都统气愤不过,过去拿几个出来绑在马尾巴上逗逗乐子也是极好的。” “是也不是,”武云迪先躬身回答了僧格林沁的发问,听到中军官的插科打诨,武云迪原本就是急躁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了起来,怒瞪了中军官一眼,朝着僧格林沁说道:“皇上的旨意是否要请王爷派人押送进京?” “嗯,”僧格林沁的眼睛眯了起来,挥手让中军官出去,等到中军官出去之后方才对着武云迪说道,“是皇后娘娘要你过来的?” 皇帝对于僧格林沁擒拿巴夏礼一干人等之事颇为满意。“如此一来,巴夏礼贼酋擒下,想必英法两国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再对我中国发来大军了。” 杏贞无语,别说一个区区的巴夏礼,不过是公使而已,在英国的外交部里面,这样的公使一抓一大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公使放弃国家的战略目标,改变上下议院通过的宣战行为。这些就都不说,单单说明朝土木堡之变,明英宗,一国皇帝被俘虏,也未曾见明朝对着瓦剌卖国让步,更何况,英国人是自己的国王都杀过了……暗叹一声,却又不得不说一句:“皇上圣明,不过也要防着洋人狗急跳墙,恼羞成怒,若是发了狠,不顾及巴夏礼的性命——这等蛮夷,不识教化,不懂得投鼠忌器也是有的。” “皇后的话在理,”皇帝显然对这皇后先是颂歌再提出自己小小的修改意见的劝谏方式颇为受用,连连点头,“叫僧格林沁、瑞麟、胜保守好通州,通州不失,朕高枕无忧也。”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南方的军务,七月十七日,曾国荃在太平关血战陈玉成,至此,雨花台以西,不复位太平军所有李鸿章也日夜攻打苏州,南边战事朝着有利的方向进展,皇帝说了几句话,打了个哈欠,杏贞识趣站了起来,准备跪安,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笑道:“臣妾最近瞧见慈恩永固那里的鸟雀甚多,污了宫殿不说,还把殿前仁宗皇帝亲手种下的两本重瓣梨花结的梨子吃的不像样子,虽然园子里头不缺这些梨子吃,可献给列祖列宗的,到底还是后世子孙亲手种的才能尽孝心,臣妾想着用铁丝把那里头的宫殿和院子都罩起来,这样也防着些。就是内务府的铁丝都不堪用,因此求着皇上,到底和工部的人招呼一声,取些好钢来做。” “这算什么事儿,皇后你自己个打发人和工部说就是,”皇帝不由失笑,心情甚好的咸丰甚是开起杏贞的玩笑起来,“如今你帮着朕批折子,工部怎么还敢怠慢?明年儿的部款还想不想要了。” “皇上说笑了,臣妾要先和皇上奏明,这才是臣妾的本分,臣妾告退。”杏贞福了一福,转身告退。 咸丰皇帝点点头,等到杏贞出了门,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就坐在灰暗之中沉思了许久,方抬起头来,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手,后头悄无声地闪出来一个人,也不行礼,只是低头垂手听候吩咐,咸丰皇帝道:“把那几个碎嘴的宫女抓起来了?也罢,你问问看,若是问的出什么,也就罢了,若是问不出来,就打发到避暑山庄去,这辈子都别让她们回京了。” “喳!”那个人打千行礼转身就走,就留下皇帝在殿内,皇帝白皙的脸庞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显得分外古怪,外头想起了迟疑的脚步声,皇帝开口:“什么事儿?” 杨庆喜恭敬的声音响起,“是肃顺大人递牌子求见。” 皇帝微微皱眉,却也没发怒,只是淡然开口,“就说朕歇息了,让他跪安吧,有事儿,日后再说。” “喳!” “叫人把鹿血拿上来,宣严答应。”(未完待续。。) ps: 大家可以帮我赠送订阅的亲。。。。   ☆、三十八、南军勤王 “是皇后让属下来的,”武云迪瞧见左右没人,才低声说道。 “皇后要放了这些人?”僧格林沁原本捻须的右手顿了下来。 “皇后娘娘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娘娘让标下前来禀告僧王,英法等国公使乃是此夷国家之体面,如今虽然抓是抓了,还是优容些好,免得将来不好看。”武云迪说道。 “将来不好看?哼,如今就已经不好看了!”僧格林沁恼怒地拍了下桌子,“拿了巴夏礼,骑虎难下,放又放不得,杀又杀不得,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阻挡英法联军!这京里头不知道是谁出的鬼主意。” “标下以为能,可是皇后娘娘说这样不能,出京的时候,娘娘让人转告与我,说是外交使节不容侮辱,英法两国必然会拿着此事做借口,再次兴兵,到时候,若是京畿有失,那就是这事的责任了!” 僧格林沁悚然而惊,险些站起,强自忍着端坐在太师椅上,“娘娘话里的意思是老夫会成为替罪羊?” “是,若是日后战事有所不谐,洋人又不肯善罢甘休,只能是抛出一个够分量的人来抵罪,到时候,中枢会是谁?通州会是谁?”武云迪当着复读机,原本不以为然的神色看着僧格林沁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也似乎听懂了什么,“所以如今横竖抓了巴夏礼等一干人,于人格上,还是优渥些为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话还是有点道理,”僧格林沁点点头,“按照我的意思是一刀斩了便是,也让我出出大沽口的恶气。也罢了,日后再从战场上讨回来吧。” “正是这个意思,军政不同属,巴夏礼只是逞口舌之快的小人。若非英法两**势强大。标下第一个就要此人的人头,”武云迪说道。说毕了公事,武云迪有些忸怩了起来,“标下定于九月二十日成亲,到时候也不知道僧王能不能给标下这个脸面。来喝一杯水酒。” 僧格林沁微笑,“你这小子,”站起来拍了拍武云迪的肩头,“当年第一次南下剿逆,你还是什么事儿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哎。时间过的真是快,一晃眼,老夫就老了。你放心,到时候本王有空。必然要来的,可是若是这边战事纠结,怕是不得空了。横竖老夫的礼是会到的。” “多谢大帅,”武云迪叫了一声,半响不说话,过了一会,方才犹豫不决,迟疑地开口问道:“大帅,您觉得通州,守得住吗?” 僧格林沁的肩膀抖了一下,盯了一眼武云迪,转过身子,不再看他,就看着帅案上的钦差关防出神,“老夫从道光爷时候就已经在八旗里头当差了,那时候还没袭爵,就一个大头兵,就口外的几只八旗来看,蒙八旗尚好,满汉八旗早就烂在根子里了,如今虽然趁着南下攻打发逆,练了不少兵出来,不过也是惯会使顺风刀法,若是敌人势大,也是得不了便宜,”僧格林沁厚实的背驼了下来,“天津大沽口均是如此,瞧见洋人火器厉害,胆子就破了,胆子破了,怎么还能守得住。通州,怕是守不住,就算守住,也堵不住洋人进京的路。” “不过,”僧格林沁暮地转身过来,目光炯炯,盯着武云迪,“就算守不住,老子也要守!若是事不可为就退,天下之大,我该退到什么哪里去!大沽口、天津已失,若是通州再失,就算皇上不责罚,老子也饶不过自己个!” ........ 无锡。 “总兵大人,京中来了人,说有要事禀告大人!” “哦?”原本和吴长庆、张树声等人围着沙盘指指点点李鸿章转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亲兵,两三年间,李鸿章的上嘴唇留起了短须,显得分外精干,李鸿章眉毛一挑,“可知是谁送来的?” “来的人不肯说,搜了身子,除了一封信之外,和几块碎银子,没有别的事物。” “该不会是苏州的发逆想出来的鬼主意吧?”张树声说道,最近这段日子,李鸿章率领的团练日夜攻打苏州甚急,苏州城内的李秀成已经突围了好几次,均是无功而返,故张树声有此一问。 “想必无妨,只是一封信而已,带上来吧,”李鸿章微微思索,摆手让亲兵去带人,转过头和吴长庆张树声笑道:“估摸着是家父带来的信件,两位兄长先讨论着,我先去瞧瞧。” “大人请便。” 李鸿章转过后头的帐篷,只见里头坐着一个少年,李鸿章原本以为是中官,不过瞧了瞧,这少年并没有太监的谦卑之气,倒像是个良家少年,那个少年瞅见原本看管自己个的亲兵起来行礼,便知自己此行的目标到了,站了起来,打了个千,“李大人万安。” “足下眼生的很,不知道是何处来的?”李鸿章问道。 “大人一看此信便知端倪,小的千里奔波,有些劳累了,倒是想找个地儿歇息一番。”那少年笑嘻嘻地递给了李鸿章一份书信,便想告退。 “本官让亲兵带你去洗漱一番,”李鸿章点点头,接过那少年递来的书信,一看,神色为之一变,盯着那少年就说道:“你是来自宫中?” “正是,小的告退。”那少年微微点头,转身离开,李鸿章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书信,看清了内容,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什么意思!” ....... 曾国藩放下了圣旨,眉头紧皱,对着坐在下首的曾国荃说道,“这旨意......不好办啊。” 曾国荃的右脸颊有一个半寸长的伤疤,正是他亲自攻打太平关的时候被流矢所伤,鲜红触目,曾国荃笑了一下,却又牵扯到伤口,呲牙咧嘴了一番,“这旨意难办也好办,就看哥哥您是个什么意思了,若是要忠心护主,自然要率领大军北上,将这江南的烂摊子丢掉,管他洪秀全跑到哪儿去,”曾国藩皱眉,“若是要办好这江南的差事,恐怕还是别得罪洋人的好,要知道苏州李鸿章那里头,还有荣禄的火枪队到底都是靠着洋人装备起来的,更别说前些日子,轰破太平关的大炮了,苏州的李秀成几次想攻打上海,都被上海的常胜军大败,这里头也是牵制了一部分的军力。” ps: 求订阅!!!!   ☆、三十八、南军勤王(二) 咸丰十年出现了最奇怪的现象,英法两国在北边和僧格林沁兵戎相见,打的热火朝天;而在南边,地方督抚势力和英法两国心领神会地勾结了起来,共同对付对于彼此来说都是最危险的敌人——太平天国,两者奇怪地同时存在在一个国度内,以至于像曾国荃这样原本只是一味厮杀的纯粹武将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罢,不是我不想勤王,若是本官这里分兵太甚,”曾国藩摇头,把圣旨供了起来,看了几眼江南的地图,转过身对着曾国荃说道,“怕是堵不住陈玉成的攻势,天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洪秀全堵死在金陵城之中不至于流毒天下,我若是让发逆撕开一条口子,那真是万死难赎罪了。” “不过若是对着朝廷的旨意置若罔闻,到底也是落人口舌。” “为兄正是此意,”曾国藩点头,“咱们本部兵马不宜轻动,季高在围攻湖州怕是不得空——原本他的兵就是少,就叫王锦绣麾下的那队骑兵去吧,也有几千之数,南人坐船,北人骑马,在北边还是骑兵来的好,说不定能建奇功。”僧格林沁彪悍的蒙古骑兵在大沽口天津一败再败的消息被曾国藩无视了。 “这仲华那里,大帅是否要知会一声?”曾国荃又问道。 “他在燕子矶协防江务,又要断发逆粮草,轻易不得挪动,就直接叫蒋琦的骑兵去吧,在安徽境内的粮草叫江岷樵照应便是。” “甚好。” ...... 跟着安德海出来的是承恩公府里头几个得力的家人,上次就到南边公干过的,在营帐里休息了一会,又用了些干粮,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一刻钟,朝着闭目养神的安德海问道:“安兄弟,”安德海素来善于和人打交道,从不许他们叫自己公公。“时候差不多了。你看?” 安德海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跳下了行军床,“马大哥,时候儿还有多久?” “大约还有一盏茶的时候。” “等到时候到了,即刻启程。”安德海脸色笑嘻嘻的表情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郑重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主子到底在谋划什么,但是知道必然是大事儿!咱们若是无功而返,也不能在这里耗时间,要返京助主子一臂之力!” “安兄弟说的极是,你且再睡一会。我们收拾好物件,时候一到就叫你。” 安德海作了个四方揖,“如此有劳几个哥哥了。”也不客气,翻身朝里继续假寐了起来。只有不断抖动的眼皮暴露了安德海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沉稳大气,想到了皇后交给自己信的时候,那亮的吓人的眼睛。 李鸿章啊李鸿章,你千万别让主子失望! .... 李鸿章站在地上,拿着书信一动也不动,在帅帐之中久等李鸿章不至的张树声和吴长庆寻了过来,瞧见李鸿章在地上发呆,张树声有些好笑,吴长庆咳嗽一声,李鸿章惊醒,看到两个人在自己帐内多时,连忙把信件塞了进去,请两人坐下。 张树声瞧见李鸿章脸色似有疑惑神色,开口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金陵那边战事有所不顺?” 李鸿章摇摇头,瞧见帐内并无他人,便将信上之事都说了出来,“皇上下了旨意,北边局势不佳,要南军进京勤王。” “这本是寻常事,”张树声沉声说道,“苏州之事轻易不能放下,咱们只能是偏师去支援京师,大帅若是信得过属下,树声愿率一军北上勤王。” “可这京中的贵人是要本将全军北上,放下这南边的大事。”李鸿章苦笑,这信里的意思自己难以理解,到底皇后是要做什么?是真心为了抵御外侮,还是为了防止祸起萧墙?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李鸿章不敢想了。 “什么?”吴长庆惊得站了起来,“咱们北上能帮得上什么忙?这贵人也太瞧得起我们淮军了!咱们打着李秀成就是吃力的紧,哪里还能全军北上!更何况这苏州就是咱们嘴里的肉了,攻下苏州,大人的江苏巡抚就是铁板钉钉的实授了!到了北边,打不赢洋人,反而要吃刮落,更何况,”吴长庆愤愤,说出了李鸿章不敢说的话,“这贵人到底是叫咱们去北边做什么还是两说呢!” “筱轩!”李鸿章喝住了吴长庆,有些话心里想想便是,岂能说出来,“这话不许再说,想必贵人没有这个意思。”吴长庆又想说话,“这兄弟我是能担保的,但是话说话来,到底这北去,怕真是祸不是福啊,”李鸿章眉毛皱了起来,“败了还好说,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就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张树声低头思索了一番,“大人,若是贵人与你交往颇深,又把为何全军北上之事注明,大人瞧着合情合理,此去自然无妨。” “交往自然是深的,倒是不瞒着两位,我这个署理巡抚还是她哪里得来的,若无当年她一手提拔,焉有我李鸿章今日!”李鸿章说道,“只是信中未说任何事由,只是叫我率全部北上!” “吴老弟说的极是,可见贵人所谋极大,若是对着洋人,怕是恨不得要他们尽数覆灭,才有这样的大动作,想必曾总督那里头也接到了圣旨,”张树声站了起来,拱手,“得了必然功耀天下,败了必然是粉身碎骨,标下听大人的意思,大人一言而决!” 就在此时,亲兵在外头禀告,正在思索的李鸿章被惊醒,“什么事儿?” “军门,刚才那伙人让小的来问军门,军门的意思如何?他要回去复命了。” 李鸿章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大拇指被白玉扳指硌的发白,一时间帐内寂静无声,张树声和吴长庆只是看着李鸿章不说话,李鸿章苦苦思索了一会,下定了决心,剑眉一挑,沉声对着帐外候命的亲兵吩咐道: “告诉他,就说本官已然定好了!” ps: 求求订阅。。。。   ☆、三十八、南军勤王(三) “哎,”僧格林沁长叹,“我何尝不知咱们中国武力如今已经远远不如洋人,第二次大沽口之战,不过是趁了洋人轻敌,才有了击毙联军主帅的功劳,可倒好,咱们自己倒是又轻敌了!” “可即便是打不过,那就能不打了吗?”僧格林沁摇摇头,“为将者战死沙场乃是常理,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若是能为国效力,把洋人挡在四九城之外,”僧格林沁脸色转为坚毅,“死又有何所难的?!!!!” 武云迪扑通跪下,“大帅,切勿作此不祥之言,皇后娘娘也曾说过让标下努力练军,把健锐营往死里练,标下的骑兵自然比不上王爷的蒙八旗劲旅,可皇后说了,要给标下找来帮手,务必要胜一次洋鬼子!” 僧格林沁听到武云迪的话语,满脸不可相信,迅速把跪在地上的武云迪拉了起来,“你说什么?皇后娘娘又说了什么!”僧格林沁稳了稳心神,“你把皇后娘娘的原话,一五一十,一个字都不许拉下地告诉我!快!” 咸丰十年初秋,皇帝下诏命南方各地勤王,曾国藩、江忠源、胡林翼各自奉召均有部属北上。 “好糊涂的僧王!”恭亲王恼怒地拍了桌子,“我们怎么能如此不讲信义落人口舌,荒唐,真是荒唐!” “也不是僧王能左右的,”桂良长叹,“这怕是中枢的意思,七月二十九日的上谕说,‘勿令折回,以杜奸计’。” “奸计?我看着这才是肃顺的奸计!这主意出的!嗨,这篓子是越捅越大!” “巴夏礼也太狂妄了,不教训教训他,他真以为我们中国无人。”桂良说道。 “这却是中了他们的激将法,”恭亲王不以为然,“这些年洋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哪儿锯碗戴眼镜儿。没碴找碴,若是南洋小国,或者天朝藩属,抓了杀了也就罢了。这些个国家,又非中国之臣,哎,恐怕难以善罢甘休!”恭亲王叹道,又问:“这些人押进京了没?总没有就地正法吧?” “僧王已经叫人押送进京了,关在圆明园里头,听说并没有虐待。” “这便是好事,”恭亲王长舒一口气,“大不了咱们也别对着苏武那样,好吃好喝关着就罢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肃顺这厮可别想着法子弄那伙子人,岳父,你赶紧找点事儿给他,免得他在皇后哪里吃了刮落,”恭亲王嘲笑道。很明显知道了前些日子在勤政殿发生的事儿,“把气撒到洋人身上。” 桂良捻须沉吟,“王爷如今尚未进中枢,这里头的事儿到底不清楚,肃顺既然揽权,又是宗室,王爷不是如今还当着宗人府的差事?这肃顺最爱折腾八旗的纨绔。不如和皇上禀明了,把宗人府的差事交给肃顺得了。” 恭亲王眼睛一亮,微微点头,“不错,如今正是坐山观虎斗的时候儿,且看看谁分的出胜负。皇上要本王读书,那本王就关门耐心读几天书。” “李鸿章啊李鸿章你可别叫我失望......”杏贞一个人坐在碧桐书院里头,喃喃自语,“按照你自己的说话,最擅长的事儿就是做官。做官无非是当差,当让上司满意的差事,如今我虽然没有明说,但你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出来我所谋甚大,败自然是手里的筹码全部输光,但是将来还有机会东山再起,若是胜了,”杏贞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北洋大臣,洋务首领,提前给你又有何妨?” “所以,你李鸿章千万可别叫我失望!” 安茜走了进来,福了一福,“娘娘,洋人们已经押进园子了。” 杏贞身子一震,“怎么不是押到刑部大牢去?”随即恍然大悟,“难怪......难怪!” “娘娘说什么难怪?”安茜不明所以,困惑地追问。 杏贞抬起头来,无神地盯着安茜,心里如同泛出了千层的巨浪,难怪日后圆明园会被烧!难怪洋人们洗劫了圆明园还要烧毁!这完全是自找的,自找的!这些公使必然是在圆明园的大牢里受到了虐待,乃至是死亡。 “没事,管园大臣呢?”杏贞肃声说道。 “这会子估计还在御前呢。” “你去勤政殿盯着,若是瞧见庆喜,叫他说也是一样,叫文丰今个到碧桐书院见我。”杏贞吩咐道。 “是。” “走,陪我去紫碧山房,”杏贞站起,“叫上云嫔!” “皇上,”单独留下奏对的肃顺对着咸丰说道,“巴夏礼等一干洋人已经押到圆明园里头了,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咸丰摆摆手,“这些人已经是瓮中捉鳖,无谓对着他花多少心思了,想必天津英法两国的部队也会速速退去,这事儿算是完了,”咸丰把手里的折子摊开一看,瞧了瞧皇后的朱批,“这里头倒是有件事儿要你去办,”肃顺躬身听命,“老六上了折子,说宗人府那头事情办得不好,请罪之外,保举你来料理宗亲的事物,朕瞧着你当得起,雨亭你瞧如何?” “皇上圣恩浩荡,奴才感激涕零,不过奴才不过是外派宗亲,管着内务府已经是优差,又怎么能敢去料理这宗人府。” “哈哈,你倒谦虚,也无妨,宗人府朕时常盯着,又有老五太爷掌着总,你散漫做去便是,等会叫军机处明发旨意。”老五太爷是惠亲王绵瑜,嘉庆皇帝的第五子,如今是咸丰皇帝的叔父,是近支亲贵之中辈分最高的人。 “喳!”肃顺心下奇怪,怎么这恭亲王倒是举荐起自己了,之前可是和自己不对路啊,不过且应下来,如今八旗的丁银在自己手里发着,宗人府又归着自己拾掇,嘿嘿,这下子,那些八旗的老大爷们可是有罪受了,肃顺心里默想,眼中露出了狠戾的眼神,耳畔又听到皇帝说:“跪安吧。”肃顺连忙甩袖子,跪下行礼毕,对着皇帝倒退出了勤政殿。   ☆、三十八、南军勤王(四) 紫碧山房。 杏贞跑了几圈马,正出了一身汗,边上的小太监禀告说文丰到了,杏贞慢慢骑马走到跑马场边上以供休息的小亭子,亭子外站了一个穿着仙鹤补服的中年官员,见到皇后骑马过来,连忙跪下请安,杏贞点点头,左手抓住马缰,右手虚扶示意文丰请起,杏贞利索地翻身下马。打量起文丰来,文丰是汉军正黄旗人,初为内务府笔帖式,先后出任杭州织造、苏州织造,粤海关监督,道光二十三年,偕两广总督耆英与英人议订《五口通商章程》十五条。曾充崇文门副监督,署理御药房、太医院事务。咸丰十年,奉命料理圆明园一切事宜。 杏贞走到亭子里,拿着毛巾擦了擦手,看到文丰低头不语,把帕子扔在小夏子手上的银盆里头,开口笑道:“文大人不必拘礼,本宫和你虽是第一次初见,到底都是在这园子的人,本宫在这里头过日子,你也在这里头当差,文大人,”文丰低头应了一声,“听闻你做过苏杭两地织造?还去过广州?” “回娘娘的话,正是,奴才曾任杭州织造、苏州织造,后来任粤海关监督。”文丰答话。 “那也是天下的世面都见识了,”杏贞点点头,“依你之见,这园子,”杏贞指了指不远处影影绰绰郁郁葱葱的紫碧山房,“和苏杭的私宅,还有广州十三行那些大商人的园子相比,如何?” “些许萤火之光,贻笑大方之家,那些小园子怎么能比得上圆明园。”文丰答道。 “不错!十八篱门随曲涧,七楹正殿倚乔松。轩堂四十皆依水,山石参差尽亚风。”杏贞随口吟了四句诗,“依本宫看来,圆明园堪称万园之园!洋人所吹嘘的梵蒂冈、枫丹白露比不上长春园的海晏堂,更比不上这圆明园了。” “是。皇后所见甚是。”文丰摸不著头脑,不知道皇后说了这么一堆到底想说什么,只能是唯唯称是。 杏贞看懂了文丰的懵懂,淡然一笑。“本宫昨个忽得一梦,梦见这圆明园被人烧成了一片瓦砾,文大人可会解梦吗?” “奴才不会,不过奴才是圆明园管园大臣,职责所在,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圆明园被烧成瓦砾,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奴才也绝不独活。” 杏贞神色复杂地看着文丰,点点头。“你是个忠心的,好了。本宫这里有件事要你去办,你瞧着可办的,就顺手办了;若是不能办,那也就罢了。” “请皇后娘娘示下。”文丰说道。 “巴夏礼等一干人等押进园子了?” “是,奴才听着中枢的意思是要严惩洋人。故准备将这些洋人押进水牢,日夜拷打。” “不可,”杏贞连忙开口,“这些洋人到底不是军中之人,乃是一国使节,苏武去了漠北,不过也是牧羊十年。我们泱泱天朝,怎么连蛮夷都比不上了?” 不远处的大阿哥在云嫔的牵引下骑着马大呼小叫,边上围了一群的小太监,德龄伺候在杏贞边上,双眼微闭,似乎睡着了一般。“本宫要你做的便是此事,”杏贞喝了一口茶,“文大人,皇上下了旨意抓了巴夏礼等人,这是天威如此。你当然要遵旨,不过皇上既然没有下旨要严惩,”文丰抬头看了一眼皇后,“那文大人自然就不能拷打了,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是,”文丰点头应下,又提出了疑问,“肃顺是内务府总管大臣,若是他来压着奴才,”自己可是挡不住。 “肃顺大人乃是皇上眼前得力的干臣,没有空管这些洋人的小事情,”杏贞微笑道,恭亲王果然和自己颇有默契,这件小事上配合地恰到好处,自己刚刚想着让肃顺别管巴夏礼,恭亲王就拿出来了一个大骨头扔给肃顺了,“你只管办着就是,不可怠慢了洋人,基本的温饱都要保证,特别不能出人命,若是有什么伤风感冒,太医也是要请的。” “是。”文丰虽然觉得十分难办,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你也不用担心别人来找碴,”杏贞说道,“本宫教你一个巧宗儿,皇上御极十年,今年又是三十整寿,这园子里,自然不能见血,要为了皇上的仁德着想,明白了吗?”这样的借口,谁还敢反驳。 “是,奴才这就去办,免得那些苏拉没得了娘娘的懿旨,下手不知道轻重。”文丰说道。 “去吧,不过到底也不能让洋人舒服了,要知道毕竟他们是阶下之囚,”杏贞继续出主意,“找几个人轮番问他们国家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要问出来。” “喳!” 文丰离开之后,德龄半闭的眼睛睁了开来,“奴才往日里瞧着娘娘谁都不甚惧怕,说句犯忌讳的话,皇后娘娘对着皇上都不惧,怎么,为了几个洋人,倒是如此兴师动众,一心要保全这些夷人。” “德龄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意思,”杏贞摇摇头,“这些人虽然不是直接的军人,可若是这些人对着中国稍微说些好话 ,想必如今局势不能如此难堪——罢了,到底是中国国力衰弱,才引得群狼环伺,”杏贞站了起来,吩咐唐五福等会把大阿哥带到贞妃宫里去安置,又对着德龄说道,“按照本宫心里想的,恨不得将这些跳梁小丑碎尸万段!”杏贞语气凌然,底下的唐五福连忙退下,“可是如今局势危难,抓了就抓了,不能再让洋人发飙了,你懂吗,德龄,借口这种事,少些还是少些比较好。” 杏贞准备走路回碧桐书院,“江南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如今我先忍一时之快,保住这些洋鬼子,将来再算账!” 德龄听了杏贞的话,也不说话,只是无言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对了,武云迪回来了吗?” “前个刚刚回来,那时候娘娘正在勤政殿,和奴才说了一句,就匆匆出园子了。” ps: sorry。   ☆、三十八、南军勤王(五) “出园子?去健锐营了?”杏贞问道。 “正是,”德龄说道,“娘娘说练得好再让他上战场,他倒是极为上心,报备了行程,就急匆匆的出园子了。” “你出园子一趟,告诉武云迪,叫他向皇上递折子,找个理由去东边,总要靠近通州的地面才是——但是万万不可去通州。” “是。”德龄点头应下,过了一会,杏贞只听到身后干巴巴的声音又骤然响起,“娘娘,这是想让武云迪对付洋人?” “不错!”杏贞看着舜芳书院外头的几颗龙爪松停下了脚步,那龙爪松根深蒂固,枝叶繁茂,曲折蜿蜒,直欲凌空飞去,一阵晚风猛地吹过,杏贞的裙摆飞了起来,耳畔的青丝往后拂去,原本汗渍渍的脸上顿时清爽无比,“本宫要给洋人一个惊喜!” ..... 听完了武云迪复述的话,僧格林沁不复刚才的激动,阴着脸松开了抓住武云迪肩膀的双手,在帐中缓慢地踱起步来。 武云迪不明所以,只是困惑地看着僧格林沁,僧格林沁脸上一下子喜气洋洋,一下子困惑无比,一下子咬牙切齿,一下子满脸通红,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僧格林沁双眉一扭,定了决心,猛地转身,面对着武云迪说道:“你回京中去!通州你不必再来了!” “大帅,标下回去就要向皇后娘娘请旨,要来通州听大帅的差遣。”武云迪眼睛险些滴出血来,嘶声低吼道,“怎么能不来!” 僧格林沁木然不语,任凭武云迪怒意滔滔,“这自然有本王的道理,你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娘娘自然不会亏待你,”僧格林沁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武云迪,拍拍肩膀,“皇后娘娘既然说过会让你上战场。自然不会是空许诺。贵人一诺千金,通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不许再来了!”僧格林沁放开武云迪。转过身看挂在帅案后头的地图。不再理他。“大军所在,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你速速回京吧。” 武云迪无法。用力的挥了一下拳头,转身离开,僧格林沁对着地图细细端详了许久,点点头,“来人,叫唐布拉吉进来!” “喳!” 武云迪挥着马鞭准备出营帐,看到边上中军官吆喝着一群被绑着的洋人,强忍着不上前挥鞭子,嘴里念叨着“制怒制怒”闭上眼,不再看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洋鬼子,翻身上马,“走,”武云迪挥着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那健马吃痛,长鸣一声,飞奔出了僧格林沁大军营门。 ........... “恕奴才直言,”德龄毫不在乎杏贞的王八之气侧漏,继续自顾自悠悠说道,“奴才虽然不通军事,”杏贞心里默念一句,“其实我也不懂的......” “到底也听闻僧王的骑兵在天津卫大败的事儿,武守备年轻有为,可毕竟越不过僧王去,僧王老于军务,犹自战败了......”言下之意,他对于杏贞的准备和武云迪的战斗力不看好。 这个老狐狸,眼睛还真毒,杏贞嘀咕道,“武云迪眼下自然比不过僧王,不过船小好掉头,本宫的意思,武云迪虽然不懂,能听进去一些是一些,何况,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武云迪就算是赵子龙转世,眼下也敌不过洋人,帮手本宫帮他找到了,就看着,”杏贞的眼睛眯了起来,对着未来有了期待,“就看着这些人能不能给本宫一个惊喜了!”杏贞转过头,问德龄,“小安子出京多少天了?” “已经七天了,这会子估摸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 李鸿章抱拳和安德海行礼,“请这位兄弟回去告诉主子娘娘,下官必然唯娘娘马首是瞻。” “当不起巡抚大人兄弟的称呼,”得了准信,安德海原本悬着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脸上又出现了笑嘻嘻的表情,给李鸿章打千行礼,“奴才叫安德海,巡抚大人叫小安子便是。” “安兄弟何须如此谦虚?”李鸿章扶起了安德海,笑道,“你是伺候主子娘娘的人,自然是尊贵无比,”李鸿章请安德海坐下,“往日未曾见过,今个第一次见面,还请安兄弟不要介意本官的失礼。” “巡抚大人过奖了,”李鸿章一直坚持不许安德海称呼自己的官名,安德海无法,也只能改了称呼,“李大哥,娘娘出京的时候有吩咐,说李大哥你所部乃是奇兵,”李鸿章耐心听着,“亦是主力,若是李大哥北上听候娘娘差遣,娘娘也许诺,将来自然不会让李大哥委屈了!”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李鸿章连忙摆手,又朝着北边拱手,“娘娘大恩,放了兄弟我出来,这才有了这么一场富贵,如今哥哥我虽然年轻,可已经是开府建牙封疆大吏了,这靠的就是娘娘的恩德。”李鸿章表完忠心,又小意地打听道:“此番北去,不知道娘娘是如何安排的?” “弟弟我不知,”安德海摇摇头,“娘娘心里早有主意,并不会和我这下人说明什么,何况兄弟我也不懂军事,更不会去多问些什么了,”安德海又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封信,递给李鸿章,“请大哥按照信上的吩咐做便是。” 李鸿章接过了信,也不打开,径直问安德海,“安兄弟是要跟哥哥我一同北上,还是?” “不了,”安德海站了起来,“娘娘说三军统帅自然一个就够,不许我在外头瞎胡闹,何况兄弟我也不通军事,”安德海拱手行礼,“主子身边也不缺人,即刻就要北归的,等到差事办完,兄弟我再在京城给李大哥接风洗尘。” “那哥哥我就不远送了,”李鸿章点点头,也站了起来,“请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哥哥我自然是要让娘娘满意的,”李鸿章神色转为肃穆,沉声说道,“今天午时三军集结,一封书信告知总督大人,即刻北上!”(未完待续。。)   ☆、三十八、南军勤王(六) 九月初,李鸿章行文曾国藩,注明北上之事,曾国藩大怒骂道:“竖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传令叫在宜兴的王锦绣带兵前往无锡,接替李鸿章留下的空缺,原本计划好扫清溧阳、金坛一带太平军的计划被迫暂停。 “抚台大人,曾总督这下怕是震怒无比啊,”张树声看着李鸿章写好了公文,又盖上了江苏巡抚的紫色大印,无不担忧地说道。 “也是无妨,”李鸿章吹了吹墨水,“总督大人和我虽然有师生之谊,到底也不是家里人,”李鸿章微微冷笑,“把我放在苏州,我就知道,这剿灭发逆之战,估摸着就把李秀成丢给我就没别的什么事儿了!大帅要先紧着曾老九,这灭国之战,怕是轮不到我了。” “莫非是那句破金陵者为王?”张树声连忙问道。 “自然,这样天大的功勋,本官是必然摸不到江陵城的城墙的,国朝除了三藩,未有汉人封王者......我估摸着减一等,封一等公是不在话下的。发逆覆灭在即,只要洪秀全不想出他的小天堂,李秀成陈玉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儿,也翻不出大波浪来。与其在这里打杂,不如北上搏上一搏,我到底也还年轻,大不了东山再起么。”李鸿章轻松地说道,“张老哥,你叫人把火炮弹药妥妥的备好,这些可是咱们拿手的好玩意儿。” “喳。” 杏贞拿着几本折子对着皇帝笑道,“皇上洪福齐天,南边的将领们听到勤王的旨意,纷纷北上,曾国藩虽然自己离不得芜湖,到底派了李鸿章所属淮军乡勇北上支援,折子上说的先是沿着大运河北上,到了山东再换陆路,王锦绣麾下的骑兵精锐也是都派出来了。” 皇帝平静地看着手里的书,“不来也是无妨,”抬头看了看困惑的皇后,潇洒一笑,放下了手里的书,“巴夏礼已经束手就擒,想必英法两国投鼠忌器,不敢再发兵了。” 杏贞默然无语,片刻才道:“到底是有备无患,手里有些雄兵,自然就安稳些,何况敢于任事的忠臣难得,此番北上,皇上若是能接见李鸿章等人,自然也是鼓舞人心的事儿。” 咸丰点点头,“你说的极是,你看着办。”复又拿起了书,“僧王哪里可有来报?洋人可有异动?” “尚未有报,”杏贞摇摇头,“洋人的军队尚在天津,若是要上奏英法两国国王,也要一定时日,臣妾已经朱批了僧王的请安折子,让他秣马厉兵严加防范便是了。” “就是此理,”就在此时,如意奉上了一个银碗,杏贞鼻子灵,闻到了里头的血腥味,知道是皇帝近日里用的颇多的鹿血,便福了一福,“臣妾外头还有事儿要料理,告退了。” “你去吧,”皇帝拿起银碗,点点头,“六宫片刻离不开皇后你,原本是想着在园子里,出入方便些,若是你得空了,回娘家省亲倒也便宜的紧。” “臣妾感激涕零,”杏贞笑道,“皇上有旨意,臣妾就算再忙,忙里偷闲,也要回家一趟,恰好武云迪和帆儿喜事近了——臣妾素来是把帆儿当做亲妹妹看的,今个儿皇上既然开口,臣妾就厚颜请旨出园子回家瞧瞧。” “你自己个定好日子,”皇帝浅浅笑道,“和朕说一句就完了,不在外头过夜,一整天也是无妨。” “多谢皇上。” “安兄弟,咱们出京已经十多天了,”承恩公府出来的家丁对着安德海说道,“回去是慢着些,还是和来时候一样?”这时候一行人刚好过了长江,眼下的长江已然是官兵的地盘,彭玉麟的湘军水师、胡林翼的湖北水师在天京城外的江面上横行肆无忌惮,安德海等人顺利的通过了瓜州渡。 安德海摇摇头,“慢慢回必然是不成的,既然我南边的差事办好了,主子肯定是急着等回信儿的,慢不得,只能是快马加鞭,不过最近江苏到山东的运河还通畅,眼下吹的也是南风,咱们使唤上官船,再多多给纤夫水手辛苦银子,顺风顺水,必定极快的,大家伙在船上好好养养神,兄弟这里头银子有的是,肉菜管够,怕误事,酒就先免了,到了京兄弟我再请,到了山东地面,那边黄河泛滥,咱们再换好马,别的不管,走官道,想必还是行得通的,如何?” “安兄弟体恤我们,那里还有什么话说的,兄弟们赶紧走咯! ” ps: 感谢一口气就给我两张月票的亲,大礼参见哪!   ☆、三十九、百计迎敌(一) 通州,僧格林沁大营。 僧格林沁和瑞麟、胜保商议了一番战事,各自分兵布置,九月初一,在大沽口的探子来报,说是洋人的后援部队已经源源不断涌进天津,三个人商议一番,定下了对阵方案,瑞麟虽然已经离去,闭目养神的僧格林沁眼角还是微微跳动,他想起了刚才瑞麟的几句话,“僧王!这通州守不守得住,京里是半点不在乎的,他们想的是早上起来能不能在墙头瞧见洋鬼子的黄头发绿眼睛!若不能抵挡住洋人的攻势,怕是通州安然无恙,咱们坐困城中也是无用功!” 一时间僧格林沁脑海里一片混乱,想起了以前幼年时在科尔沁放羊的悲惨场面,靠着自己好狠不认输,打败了几个牧童,夺了几块肥美的草地放牧,后来年纪大了些,学了一身摔跤的技艺,马术也是甚为了得,曾经在放牧的时候亲手撕了几只前来叼羊的恶狼,在科尔沁草原得了个少年英雄的美名,因此被自己的堂叔父看中,选为嗣子,承袭他的爵位,此后再一步步从科尔沁到了京城,再进入了道光皇帝的视线,担任亲卫,这么一步步下来,到了亲王的位置,还是世袭罔替的亲王,除了皇帝的青眼有加,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到了这个位置,可眼下,这些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僧格林沁心乱如麻,耳边响起了脚步声,睁眼一看,原来是儿子,如今是科尔沁辅国公的伯彦讷谟牯走进了帅帐,“父王,”伯彦讷谟牯对着端坐在帅案后的僧格林沁说道,“洋人们已经在天津增兵了?” 僧格林沁点点头,“京中倒是觉得不是洋人想发兵。只不过是色厉内荏,想吓唬吓唬咱们,”僧格林沁冷笑一声,不屑一顾。“真是天真!” “那说不得只能做过一场了,”将门虎子,伯彦讷谟牯对着沙场是毫不畏惧,“到底看看咱们的将士比不比得过洋人!” “父王,唐叔叔所部怎么出了大营这么多天都未回来?不会是遇到洋人出了什么意外吧?” “不是,是我叫他们撤到北边去了,另有他用。” “什么?”伯彦讷谟牯大吃一惊,“唐叔叔所部乃是我们蒙古八旗里难得的劲旅,又在南边打过长毛,如今大战在即。咱们的兵力多上一分是一分,父王你怎么还分兵?如今那里还有通州这重要的地儿!” 僧格林沁摇摇头,“老大,你看看咱们蒙古骑兵能赢洋人吗?” 伯彦讷谟牯微微语塞,随即说道:“单单靠着咱们骑兵自然是赢不了。不过不是有大学士和胜保大人的步兵,火枪兵吗?自然还有一战之力!” 僧格林沁神色平静,“就靠他们那些?不被他们拖后腿就罢了,咱们从京城一路杀到安徽的,到底是练了出来,不怕死些,胜保的兵在山东平过白莲教。也算是劲旅,可瑞麟这些马步官兵,不过是在京里混吃等死的废物,到时候帮不了咱们,咱们怕还要被连累!” “因此,我把马步官兵放在后头。咱们顶在正面,叫胜保所部放在两翼包抄,这或许咱们还有一战之力,”僧格林沁站了起来,“唐布拉吉的骑兵我另有大用。咱们如今就这样,三万大军,若是敌不过几千的洋鬼子,我僧格林沁也不配再领什么大军,带什么兵了!” 僧格林沁吩咐伯彦讷谟牯,“老大,你下去,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士气提起来,别在天津吃了败仗,就一副孬样!连草原上能蹬鹰的兔子还不如!” 伯彦讷谟牯领命转生而去,只留下僧格林沁一个人呆在帅帐之中,帐外起了风,乌云密布,原本点了死气风灯照明的帐内更是昏暗了起来,僧格林沁的脸阴晴不定,嘴里喃喃自语,“武云迪,我派了唐布拉吉给你,让你来排兵布阵,若是本王这里不幸战败,皇后的法子能得当,就算我输了,只要你能赢,只要你能赢,只要,我怎么又会怕丢掉这区区虚名?” 窗外的雷声轰的一声,僧格林沁低沉的自语淹没在雷鸣之中。 ….. 杏贞把包裹盖了起来,点点头,“安茜你的手艺好的很,叫园子里、宫里的宫女嬷嬷都拿去做,照着你的样式来,也不用针脚密,里面的东西兜得住就尽够了,多多益善,告诉她们,将来做好了,本宫有重赏。” 小朱子进来正殿,对着正和安茜说话的杏贞禀告道:“娘娘,云嫔娘娘来了。” 云嫔武佳氏进来行礼,“娘娘,臣妾的弟弟回来了,”云嫔瞧着殿内没有外人,“好叫娘娘知晓,僧王派了察哈尔骑兵让武云迪带回来了!” 杏贞刷的站了起来,“可是真的?” “不错,眼下就在东郊,未得旨意不敢入京,就在京外候着,”云嫔说完了消息,有些担忧地看着皇后,“臣妾有些担心,皇上毕竟未下旨......” “无妨的,”杏贞从兴奋之中醒了出来,看见云嫔担忧的样子,连忙开口解释,“本宫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就防着僧王在通州不顺当,妹妹你放心,”杏贞拍了拍云嫔的手,“本宫是皇上的妻子,是中国的皇后,外头的事儿咱们也该关心,且不说别的,如今江南苏杭的织造咱们还能得好的?不过是些历年存下的,这些年杭州运不过来,江宁的自然不必说了,五六年都没了,这苏州也不在咱们手里,就说为了衣服首饰头面,这些事儿咱们也该关心的,况且,你兄弟叫嚷着要上战场,这刚刚把帆儿配给他,什么天大的事儿,总要先完婚!”云嫔点头,“这拿着健锐营,和察哈尔骑兵给他折腾,先不急着上战场,先放着,僧王大胜自然就是无需挂心了!” 云嫔叹服,原本有些担心皇后怕调动军队做些不守本分的事儿,连累自己和武家,如今都已经打消念头,“娘娘说的极是,臣妾就这么一个弟弟,总是全副心思在他身上,多虑了一番,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妹妹何须客气,”杏贞摆手,“察哈尔的骑兵眼下在哪里?” 云嫔低低得说了一个地名儿,边上的安茜听得不分明,而皇后明显是听清楚了,只见皇后的眼睛猛地睁圆圆的,眼中似乎射出了火焰。 “八里桥!” ps: 感谢憨厚的牛牛,又来两张月票!!!还有deng、疯狂的野物!!!么么哒   ☆、三十九、百计迎敌(二) 勤政殿。 咸丰皇帝正在叫大起,六部九卿内阁军机科道一个不拉的齐刷刷地跪在正殿里头,皇帝懒洋洋地看了看昨个杏贞批过的折子,一个个问下去,几个地方洪涝,几处大旱,几处又遭了蝗灾,该减免赋税的,该大赦天下的,都要一一商议过去,皇帝问下话来,地下答话的大臣回话迅速的很,也不说废话,咸丰皇帝无不恶意的猜想,列祖列宗要臣子跪着回话,估计也是怕听到的废话太多了。 皇帝翻了翻剩下的,不过是些寻常的事儿,也懒得再一一议过,“就直接发下去吧,军机处发下去办就得了,还有什么事儿吗?”皇帝朝着军机处的几个人问了问,没人搭理自己个,看见后头的肃顺抬起了头,皇帝便问肃顺,“肃顺你有什么事儿?” “回皇上,刚才通政司接到了僧王的加急奏报,”跪在九卿队伍里头的通政司使怒视肃顺,可见肃顺又去干涉了通政司的差事,肃顺视若未见,“说是大沽口又来了英国人的舰队,大约在几千人的援兵,天津卫里头的英法联军已经蠢蠢欲动了,皇上,奴才以为,还是去避暑山庄避一避的好,毕竟如今洋人势大!” 恭亲王合着眼不说话,文祥连忙反驳,“如今局势尚未到一败涂地的地步,通州还在咱们手里,只要通州不失,就凭洋人几千人也想打到京师?” “通州近在咫尺,等到通州失了,哪里还来得及去秋狝!”肃顺厉声反问。“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万乘之君!” 恭亲王眉毛一抖,“京师乃是天下雄城,端的是易守难攻,就怕洋人连城墙的角楼都轰不下来,况且洋人劳师远征,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入了秋,怕是洋人自己要受不了秋寒,不需勤王的南军到,就要卷旗而退了!” 肃顺正欲反驳,咸丰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住嘴,“好了,都别吵了,什么时候还在这里吵!”众人垂手听皇帝说话,“如今这说秋狝的事儿到底早了些,”皇帝对着肃顺说道,“还不到这时候,就看看通州那边如何,再作打算吧。工部和户部都备好粮草枪炮,给僧格林沁壮胆助威!”众臣轰然称是,就在这时,内奏事的小太监满头大汗地小跑进来,递给了皇帝一个折子,杨庆喜连忙接过,交给了皇帝,皇帝打开一看,“洋人们在通州动手了!”咸丰皇帝站了起来,眼中的神色很奇怪,又似乎很恼怒,又好像很害怕,又有很兴奋的样子,皇帝浑身发抖,肃顺和奕??担忧地望着皇帝,就怕皇帝弱不禁风的身板子不小心兴奋过度抽过去,皇帝在御座上走来走去,“好,就让僧格林沁去打一场,看看英国人在陆上,是不是和在海上一样,那么威风煞气!” “喳!” 通州,张家湾。 让?巴蒂斯特?路易?葛罗一脚踢掉了一颗石子,走到了淡金色头发的额尔金伯爵边上,散漫地行了一个礼,“伯爵先生,您看好了中国人的阵势了吗?” 大英帝国额尔金伯爵,詹姆斯?布鲁斯把架在眼睛上的望眼镜放了下来,心里对葛罗的散漫暗自腹诽——严谨的英国人向来看不惯法国人的漫不经心,表面上没露出来,点点头,“葛罗大使,中国人的阵势我已经看明白了,没什么新意,”詹姆斯冷笑了起来,“中国人永远是记不住教训,这些阵势在天津的时候一模一样!” 葛罗耸耸肩,“这很正常,因为在天津和在这里都一样,都是同一个人指挥的,是个蒙古人,对,是的,”葛罗对着额尔金询问的眼神表示了肯定,“就是以前打到过巴伐利亚的上帝之鞭的后代,上帝保佑,他们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了。” “中国人有句话我觉得十分有道理,可以说给葛罗大使听听,大概的意思是三十年河西的人厉害,三十年后河东的人比河西的人厉害,我们现在就是这样,”额尔金伯爵一挥手,让火枪兵踏步慢慢前进,“现在中国已经没用了,葛罗大使,就凭我们这些一万人左右的联军,就能征服四万万,注意!是四万万人口的,几千年的文明一直延续下来的大帝国!上帝啊,要知道现在这个王朝,比我们的汉诺威王朝还要早几十年,葛罗先生,你说,”额尔金志得意满,“这样的功劳,等你回国之后,估计能直接送你进枢密院了!”(未完待续。。) ps: 太困了,,,,,先这些。。。。。sorry   ☆、三十九、百计迎敌(三) “我非常赞同额尔金伯爵您的观点,”葛罗虽然对进法兰西枢密院垂涎三尺,脸上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点点头,“我们法兰西伟大的皇帝——拿破仑一世曾经也说过,‘中国像是一头沉睡的雄狮,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必将震惊世界,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中国永远不要醒来。’曾经的上帝之鞭!印刷术、火药!还有那些昂贵的茶叶、瓷器、丝绸!这真是令人震惊的成就!” “哈哈,中国人发明了火药,却用来放烟花,我们利用火药,做成炮弹现在回来教训中国,”额尔金拍拍手,“大使先生,你说这是不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儿?” “当然当然,东方人相信轮回,眼下是转过来了,何况我们也不是就只有火炮!” “非常正确。”额尔金转过头,问侍从官:“几只骑兵呢?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伯爵您的命令。” “很好,很好,”额尔金点点头,对着葛罗说道:“中国人肯定没有想到我们还有军舰运过来的骑兵,大使先生,我们应该要给中国人一个惊喜!” “北非西帕希骑兵团已经跃跃欲试了!”葛罗说道,“虽然我们只有400人,可也能为国家,为我们拿破仑三世陛下勇往直前!” “我们皇家近卫龙骑兵团、锡克普罗比骑兵团、还有印度招来的两只骑兵团,一共四支骑兵,当然也是不甘示弱,”额尔金对着葛罗笑着说道:“不如我们两个国家比比看,谁杀的中国人多?当然我们大英帝国不会占便宜——按照人均来,怎么样?” “不如下个赌注,”葛罗开心极了,在他看来,接下去会是一边倒的屠杀。根本无需担心战事,“听说伯爵先生带来了苏格兰最好的威士忌,我也带了一桶上好的白兰地,谁输了。晚餐的酒就谁出?” “成交!”额尔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命令传令官:“大炮压制火线,火枪列队前进,骑兵时刻待命!”额尔金一只手别在腰后,一只手把玩着颔下的白色山羊须,身上的马甲是淡紫色的天鹅绒,灯笼袖的白绸是天津卫征用的,怀表细细的金制链子垂在胸前,尽显英伦绅士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气派,“我要让中国人永远记住这场战争!” …… 僧格林沁穿着全服铠甲骑在马上。神色肃穆,连前方几里外英法两军开始发射炮弹发出的剧烈响声和白烟都不能让他的表情有所变化,不远处的斥候来报:“逆夷二十门火炮齐发了!” “好!”僧格林沁淡然发令,“叫内外火器营把大炮都轰过去,军法官稳住各部。若有惊吓逃跑者就地处斩!” “喳!” 边上的伯彦讷谟诂说道:“据探子来报,说洋人似乎也有骑兵,咱们要防着骑兵冲锋啊。” “哼,关公门前耍大刀,可笑!”僧格林沁冷哼一声,“在咱们蒙古人前头说骑兵也是可笑!他们不把骑兵拿出来也就罢了,若是拿出来。少不了要好好给逆夷上一课!” “叫科尔沁、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蒙古各部都给本王收拾利索了!时刻准备杀敌!” “喳!” …… 九月初七,一等承恩公惠征题本,请旨皇后省亲,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九月十七日,恩准皇后省亲。惠府领了此恩旨。益发昼夜不闲,重阳节也不曾好生过的。 展眼佳期在迩,自九月初八日,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指示惠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族内众人都来相帮,惠征等人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六日,俱已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至十七日五鼓,自惠征、富察氏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府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惠征、桂祥等在西街门外,富察氏等在惠府大门外。街头巷口,俱系围障挡严。 一时传人一担一担的挑进蜡烛来,各处点灯。方点完时,忽听外边马跑之声.一时,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这些太监会意,都知道是“来了,来了”,各按方向站住。半日静悄悄的。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障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旗,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富察氏等族内女眷连忙路旁跪下,口里山呼皇后千岁吉祥,早飞跑过几个太监来,为首的正是唐五福,“国太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连忙扶起富察氏,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小夏子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莳花、抱云等引领杏贞下舆.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杏贞看了看,别的地方倒是没有奢靡,房屋也是旧时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入室,更衣毕复出。 唐五福来请旨,“主子娘娘,时辰到了,请升座。” “什么玩意儿!出来回个家要这样子麻烦,”杏贞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刚刚把明黄色朝服换了下来,穿上了件绛红色的丹凤朝阳折枝牡丹山海纹的吉服,三更天起床准备出园子,一路鼓乐喧天,吵得自己头疼,又折腾换了大衣裳,这样也太累了。 ps: 求月票!   ☆、三十九、百计迎敌(四) 唐五福苦笑,皇后主子要是没睡好,心情就极端差,连忙提醒,“承恩公和贞定夫人,云骑尉,还有帆儿小姐都在外头等着了。”可不能叫家里人久等。 “那叫起吧,”杏贞就着安茜的手到了正殿,只见设好的宝座前头挂着一道垂到地的湘妃竹帘,杏贞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细细长长的竹帘,话说慈禧这辈子干涉朝政的方式不就是躲在帘子后头听大臣们奏事吗?哦,对,叫垂帘听政。 杏贞升了座,唐五福拍手,殿外的小太监就知道里头的意思,高声喝道:“一等承恩公并云骑尉觐见!” 杏贞低语了几句,唐五福插话说道,“女眷一并觐见。”,外头的小太监连忙传旨:“贞定夫人等一并觐见!” 室内烛火点的明亮,隔着竹帘,杏贞的视线被阻挡了,只见几个人人影晃晃,进到了正殿,跪下大礼参拜。 “恭请皇后圣安,皇后万福金安!” “快快起来,都在家里,无需行大礼,”杏贞多年未见惠征,母亲倒是时常入宫,见的勤,许久未见父亲倒是有些想念,眼眶微微发红,连忙吩咐手里拿着拂尘站在帘外的唐五福,“撤了帘子。” 唐五福连忙和安茜一起卷起了竹帘,杏贞站了起来,走下宝座,拉住了刚刚颤颤巍巍起来的惠征,“父亲身子可还好?母亲呢?”一连串地问了些问题,随即又释然。“素日里时常写信,这些话都问过了。” 惠征笑道:“娘娘孝心深厚。”又和杏贞说了些话,拉过了身后的桂祥,“桂祥还不快拜见皇后娘娘。” 一个少年正欲纳头就拜,杏贞连忙拉住袖子,“都是自家人,闹什么虚礼!”细细打量起了桂祥,只见桂祥身子高挑,长眉入鬓,鼻似银瓶。瓜子脸。生的是一副富家俊哥儿的好胚子,桂祥笑嘻嘻地叫了声,“大姐姐,”杏贞点点头。摸了摸桂祥的脑门。“长高了不少。”又问了几句最近读什么书。练什么字,只见桂祥苦着脸皱眉支支吾吾不说话,惠征说道:“嗨。还读什么书,能识几个字,不出门惹是生非就罢了。” “咱们家的孩子无需死读书,原本就不须科考就能当差的,只要明事理,辨是非,勤勉当差便是。”杏贞哈哈一笑,放过桂祥,又对着安静站在后头的帆儿点点头取笑道,“果然是要准备出阁的大闺女,如今倒是开始文静起来了。” “娘娘!”帆儿涨红了脸叫了一声,杏贞哈哈大笑,为了涨帆儿门楣,杏贞特别向皇帝请旨,将帆儿收为义妹,叶赫那拉家三小姐,杏贞问富察氏,“母亲,帆儿的事儿办好了吗?这次出来省亲倒是一半为了这事儿。” 富察氏微笑道:“回娘娘的话,一应嫁妆都已经准备妥当,娘娘又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给帆儿添妆,必然是办的妥妥当当的。” “如此就好,早饭得了吗?”杏贞问唐五福,“倒是有些饿了。” “已经备下了。” 杏贞拉着富察氏的手,“父亲母亲一起陪着用些,”说道这里又忍不住喟叹,“入了宫,合家一起用饭的机会倒是没有了。” “娘娘何须伤感,”惠征连忙劝慰,“微臣时常能参见天颜,娘娘住在园子里,不比在宫中关防甚严。” “父亲说的极是,”杏贞收起了伤感,难得回家要高高兴兴的,“咱们一同说话去。” “是。”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帆儿脱了淑女的假象,又恢复了跳脱的样子,在饭桌上和桂祥两个人叽叽喳喳,杏贞极为开心,连用了两碗红米粥。等到用了早膳,小憩了一会,又到宗祠上香——原本出嫁女是不能入宗祠的,奈何如今的杏贞不仅是一朝国母,更是炙手可热辅政天子的“内相”——不见几个叶赫氏原本仕途发黑的笔帖式都升了官,出京当县官去了?从不入流到七八品的官,这可都是吏部看在皇后的份上! 所以杏贞光明正大地到了叶赫氏的宗祠,宗祠还大开正门,迎接皇后入内。 杏贞拈了三炷香,心里祷告一番,就把香递给了帆儿,自己就着安茜的手站了起来,看了看上头的影真和牌位,只见第一位摆在当中的正是和努尔哈赤争锋的金台石,对,就是说“就算我叶赫那拉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爱新觉罗,讨回血债!”的那位。 杏贞偷偷瞧了瞧两边垂手站着的族内长老,未见有何异样,也就放下此事不提。 午时,用了午膳,杏贞回到当年未出宫时候的卧室小憩,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安茜悄悄在帐外低声禀告,“娘娘,通州那边的急报来了。” 杏贞猛然惊醒,翻身掀开水墨字画素纱帐,“什么急报?是杨庆喜拿来的?快拿来!” “是口信,”素来沉稳的安茜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惶恐,“僧王在通州败了!” …… “败了,败了!”僧格林沁下意识地骑着马背对着英军逃去,边上是一群惶恐不安的骑兵,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擅长火枪火炮的逆夷并没有在自己这里讨要到什么便宜,反而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蒙古骑兵,逆夷们冲锋了几次,就已经溃散地不成样子了,瑞麟马步官兵在火炮的袭击下,肝胆俱裂,早就成为溃兵。 僧格林沁在摇晃的马上面如死灰,身边的人无不惶恐万分,背后又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和洋人们得意万分的呼喊,狂风飞舞,山雨欲来,落叶飘零,似乎在昭示着这个古老帝国已经注定的命运。 九月十七日,僧格林沁三万余人与英法两军一万余人战于通州张家湾,初,两军火器较量,不分胜负,后骑兵对垒,清军大败,拱手让出了京师屏障,直隶锁钥——通州,战役不过是持续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通州就告失守。(未完待续。。) ps: 月票。。。。   ☆、四十、秋狝热河(上) “还真是败了……”杏贞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火炮不行?”可到底也是多年购买下来的洋人自己也在用的武器,就算武器有代差,给中国的是淘汰的火器,也不会败得如此之快! “娘娘要马上回园子?” “对,”杏贞刷的站了起来,莳花抱云连忙上前伺候穿衣,“告诉父亲,母亲,就说时候差不多了,我还要出城到园子里去,要早些出去,也不用说这事,罢了,问起就直说吧。横竖早点晚些都要知道!” 杏贞梳妆妥当,“把盒子的那个册子放好,一到西郊就把盒子拿给武云迪去!”杏贞带好了四根护甲,又拿热毛巾擦了擦手,“说不得,就靠这么一下子了!” 唐五福进来禀告:“凤辇已经备好了。” “那就走吧,鼓乐么,”杏贞皱眉,唐五福连忙接话,“规矩是这鼓乐可要一直奏着。” “罢了,先这么着吧,”杏贞站起来,朝着外头走去,“等出了城门,马上偃旗息鼓,皇上这会子怕是怒极了——别触霉头!” “喳。” 皇帝正在芳草丛用午膳,几个太监一一拾起盖在菜上的盖碗——这是用来保温的,一个试味的太监先试吃了每道菜,站在边上不动,双喜细细地看了看那小太监的状态,对着皇帝奏道:“万岁爷,可以用膳了。” 咸丰意味索然,身上月白色的便服映衬着皇帝的脸色分外惨白。“每次都等着用膳,这饭菜凉的不成样子了,罢了,”随意指了指几道菜,如意双喜连忙给皇帝布菜。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只有双喜用筷子碰到明黄色万寿无疆缠枝纹碗碟的琐碎声音,如意给皇帝夹了一块松鼠桂鱼,皇帝准备拿起筷子,帷帐之后闪过了几道人影。皇帝原本看到美食稍微好些的心情又坏了起来。“谁在外头?” “皇上,是奴才,还有怡王、郑王等军机大臣。”皇帝一听是肃顺的声音,点点头。“进来吧。”看到几个人想跪拜。“别多礼了,有事儿快说便是。” 肃顺看看载垣和端华,两个人束手不说话。他只好凑在皇帝耳边说了通州的战事,皇帝原本从容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睛里的神采似乎被风吹灭了,眉心皱成一团,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哎!” 肃顺又说道:“还是去避暑山庄避一避吧?” 皇帝点点头,“你去安排便是,可京中毕竟要有人料理,你看?” “此地的事儿就交给恭亲王爷吧,他是皇上的手足,洋务的事儿也颇为精通,地位显要,办理抚局,留守京畿,是再合适也没有了。”身后的一干王大臣连连点头,显然这是几个人进来之前就商议好的。 “好吧,”皇帝无奈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如此了。” “是,”肃顺应下,“奴才们去准备。” 皇帝呆呆地坐着,只是看着桌上的各式佳肴冒着热气,慢慢地变冷,慢慢地变硬,一干太监都不敢答话,杨庆喜窥了一眼呆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声气。 这个世道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帝百无聊赖地用了午膳,外头双喜又来禀告说是惇郡王、恭亲王等人递牌子求见,皇帝木着脸不说话,双喜拿眼窥着杨庆喜,杨庆喜摆摆手,凑在皇帝跟前壮着胆子又说了一遍,皇帝微微点头,双喜如同大赦一般,窜了出去,不一会,帷幔后头就出现了一群人,几个人也不行礼,就闯了进来。 杨庆喜来不及说话,恭亲王就扑在了咸丰的脚下,双手拉住咸丰的双腿,满脸泪痕,嘶着嗓子低声喝道:“皇上!皇上!这!”断断续续说了几个词,伏在地上,终究说不出一整句话。 文祥也连忙跪下磕头,“皇上!怎么能在这时候去热河,这岂不是不战而逃!放下祖宗社稷江山了!” 皇帝的身子被恭亲王拉着不住摇晃,惇郡王是直性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跺脚,“我要去峪陵哭皇阿玛去!这会子才过了几年,皇阿玛宾天才过了几年!这世道就变成这样子!什么时候我们中国人对着逆夷要退避三舍,什么玩意!”惇郡王拉住了杨庆喜的袖子,用手指着杨庆喜,杨庆喜不敢挣扎,“肯定你这个阉竖!”大嘴巴子抽了上去,“敢在皇上边上碎嘴,蛊惑皇上,看你五爷不打死你!” 惇郡王的话提醒了文祥,文祥跪在地上连忙抬起来头,喝道:“皇上!奴才请诛端华、肃顺、载垣等人!以定天下,以安人心!” “皇兄!四哥!”恭亲王哀声说了一声以前两人都还是皇子时候自己对皇帝的称呼,咸丰皇帝的脸色柔和了下来,眼中又有了神采,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仰着脸的奕??,奕??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水,拉住皇帝月白色便服的下摆,对着皇帝苦苦劝道,“如今大军虽败,人心却是未失,不过是一个小小通州而已!京城险峻,又是天下物华天宝的地方,四哥振臂一呼,天下勤王瞬息必至!就算僧格林沁不中用,还有曾国藩!还有外蒙古的骑兵,还有关外咱们自个儿的索伦马军!六弟就算是跑断腿也要给皇兄给把这些兵请过来,就算是拿人命去填,六弟也要守住这天下之人敬仰的京师!皇兄你想想,若是这龙盘虎踞的京城守不住,热河里头一马平川的避暑山庄,哪里能守得住!?!?!!?!?” “肃顺撺掇着皇兄去热河,只不过是想闭着眼睛说天下太平!皇兄,父皇的陵寝在此,当年父皇就为了洋人《南京条约》的事儿抱憾终身,难道皇兄还要让父皇眼睁睁看着洋人耀武扬威地来这首善之地吗?!” 皇帝无言以对,站了起来,奕??不敢继续拉住皇帝的袍子下摆,松开了手,皇帝看了看几个人,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到了后头,只留下跪的跪,站的站的几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未完待续。。) ps: 月票、订阅、打赏、赠送,我都要!   ☆、四十、秋狝热河(中) 皇后的凤驾到了圆明园大宫门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大宫门外一群太监和几个侍卫在乱糟糟的走来走去,瞧见了皇后的凤驾,才连忙跪下,杏贞下了凤车,看见乱糟糟人群,不由得皱了眉头,朝着安茜扬了扬脸,安茜心领神会,上前揪住一个太监问了几句话,回来忧虑地禀告杏贞:“娘娘,皇上已经下旨要去热河秋狝了!” “什么!”杏贞震惊无比,“如今通州虽失,可到底还不是离京的时候!”咸丰怎么会比历史上更软弱耐不住失败! 安茜对着杏贞的反应有些不以为然,“去热河避一避也是极好的,洋人们不懂得天朝礼仪,到了京里,冲撞了皇上也不好。” 安茜皮里阳秋说完了几句话,杏贞摇摇头,两道颇粗的眉毛一挑,抿紧了嘴唇,表情刚毅,一挥袖子,“五福快把那盒子送给武云迪!安茜,走,咱们进园子!” 皇后盖着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走进园子里,绕过了正大光明殿的汉白玉基座,迎头就遇见了几个诸王大臣,为首的肃顺正偏着头和圆明园管园大臣文丰说道:“皇上出京,你等一定要守好圆明园,”才说完一句,就看见不远处皇后一行人立在当地了,肃顺见皇后穿着明黄色的朝服,头戴朝冠,脖子上一串大拇指粗的东珠朝珠,连忙甩马蹄子,跪下行礼,“奴才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杏贞虽然恨极肃顺。却也不能在这些礼仪上折辱大臣,有失六宫体面,点点头,对着肃顺等人右手虚虚一扶,“快快请起。” 等到肃顺等人站了起来,杏贞瞧见肃顺脸上志得意满洋洋得意的表情,心里的怒气又起了来,各位神仙,我保证我不是故意生气的,杏贞冷笑了一声。对着肃顺、端华、载垣等人说道:“诸位大臣当的好差事!都已经是掌灯时候了。还在园子里商议政事呢?真是勤勉的紧啊。” 肃顺鹰钩鼻子微微一抽,对着皇后的挖苦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地干上了,“皇后夸奖。奴才愧不敢当。”边说边卷起了马蹄袖子。安茜怒视肃顺,肃顺也毫不在意——在回上位者话的时候卷袖子,这是极为不礼貌的规矩。肃顺拂了拂胸前并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意地说道,“操心国事原本是奴才们分内的事儿,值不当娘娘如此夸奖,不过,娘娘才是操劳的紧,不仅要统辖六宫,还要干不是自己干的事儿,举荐人才,还要批折子,娘娘才是辛苦啊。” 杏贞眼睛眯了起来,“比不过肃顺大人的辛劳,辛劳地连通州城都丢了,几万人就这么败了。” “娘娘还是操心自个的事儿吧,”肃顺摆了摆手,“皇上已经叫奴才准备木兰秋狝的事宜,娘娘虽然大摇大摆在勤政殿长篇大论,可惜啊,形势比人强,”肃顺啧啧,“到如今还是免不了去热河,奴才听说娘娘还安排了健锐营日夜训练?奴才当然是恨极洋人,不过这么冷眼瞧着,娘娘的这番苦心,怕是要付诸流水咯。” 杏贞怒极反笑,朝着肃顺点点头,“肃顺大人说的是,本宫确实该管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别让人趁着本宫出园子省亲的时候,钻了空子儿去!”杏贞朝着几个人微微一福,“诸君请便。”转身就不再理会肃顺等一干人,径直朝着九州清晏去了。 肃顺瞧着杏贞一行人的背影嘿嘿冷笑,端华虽然对着杏贞的态度有些不满,到底还是说了肃顺一嘴,“你瞧瞧,干什么玩意儿!和皇后置什么气!你不是和珅,她自然也不是乌拉那拉氏,搞什么名堂,你这个外臣还压得过皇上枕边人?” “我倒是不想把她压倒,嘿嘿,”肃顺回道:“就叫着她的手别伸到外朝来,妇人,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后宫里头就好。”文丰听了也不说话,肃顺继续说道,“走,去把秋狝的事儿料理干净了,这会子洋人怕是日夜兼程来京师了,再不走可是来不及了!” 。。。。 通州城西门的角楼被轰破了半边,黑色的浓烟一直在残留的土木结构角楼上冒出,这时候也没有人会去料理,通州知府早就弃城而逃了,城门口两边跪了瑟瑟发抖的绿营兵,额尔金伯爵骑着日本马洋洋得意地踱步进了通州城,边上跟着是葛洛。 “好美妙的城市!”额尔金瞧见了整齐的房屋和宽敞的街道,通州城内遍植柳树,额尔金点点头,忍不住开口赞美起来,紧闭的店面和街道上扔的到处都是的被褥、行礼被额尔金华丽丽地无视了,“这样的城市,这么多的人口,在英国早就是污水横流了!” 葛罗点点头,“伯爵先生说的很对,这么完善的城市建设确实是比较少见,不过,这也和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可是首都的门户,官员们收的上税,当然也会好好修理。之前我们路过的那些村庄就破烂不堪了,如果伯爵先生有兴趣抓几个中国人仔细看看,可以发现那些普通人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 额尔金哈哈大笑,策马走到了一个广场上头,凌乱的蔬菜和货物可以证明这里是一个繁茂的市场,“公使大人,我对那些穷鬼没有半点兴趣,我感兴趣的东西,哦,”额尔金对着一队朝着自己走来的英国士兵说道,这群士兵刚刚被自己派出去,“看来是找到了。” “伯爵大人,在中国人政府的库房里找到了几箱银子,全都是码好的中国银元,大约在五万个左右!” 额尔金的瞳孔听到银元的数量之后骤然睁大,随即缩回正常状态,“非常好,”额尔金赞许地点点头,对着狂喜的葛罗笑着说道,“公使先生,怎么样?我们这个月的开销找到了!我们两只军队平分这个钱怎么样?” 葛罗点头如捣蒜,“伯爵先生是个好心人,跟着伯爵先生真是不虚此行。话说回来,中国人真是有钱,这么一个市政厅级别的仓库就有几万块的银币,要知道,就是皇帝边上的这个省,这样的市政厅大概就有二十多个!”(未完待续。。)   ☆、四十、秋狝热河(下) “这点钱是小钱,公使先生,”额尔金摇摇头,对着葛罗的小家子气不以为然,忍住不耐烦淳淳教导,“之前的战争我们大英帝国赔到了200万两银子,你们法国赔到了100万两,这加起来不过是他们南方一个小省份两个月的税收而已,愚蠢可笑的巴夏礼,还以为自己赚了多少便宜,这点钱已经被英国下议院里头那些军火商人的代表们笑掉了大牙,兴师动众这么久,才拿了这么点钱,还比不过他们一年交给女王陛下的税收,所以巴夏礼被抓,我们国内一片叫好,当然了,为了帝国的体面,这个也是个战争的好借口。 ” 额尔金挥手让那些英国士兵去接受银库,“无论是谁阻挡,都就地枪毙。” “葛罗先生,你知道以前广州的十三行吗?那时候中国人的广东总督林禁烟时候,有人纵火烧了十三行的商行,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都没灭,广州城外,晚上都是和白天一样亮,”葛罗一脸的怀疑,额尔金笑着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这是太夸张了,但是之后的事我向上帝发誓,这绝对是真的。” “大火之后,人们惊奇的发现,地上,街道上露出了银白色亮亮的东西,这些原来都是银子!银子被火烧成了银水,流满了整个街道。中国人的富有是难以想象的!公使先生,无论是政府还是私人!”额尔金满意地看见葛罗陷入震惊之中,“中国人就像是一头大象,虽然很庞大,但是没有威慑力,最近还生病动不了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当然要好好争取。”额尔金意气奋发。指着一队英国士兵发布命令,“大不列颠的勇士们,去接收这座城市!” 葛罗从惊呆之中回过神,抹了抹嘴边不存在的口水。跟着发布了命令。法国士兵也各自散开,红着眼。嗷嗷冲向了手无寸铁的通州城,“伯爵先生,你们英国的骑兵呢?” “他们嫌弃城墙阻挡,很闷。骑马出去找乐子了,”额尔金耸耸肩,“中国人北方最大规模的部队,最伟大的军事家都已经被我们打败了,我们这里任何危险都没有,就让他们出去到处逛逛,别担心。我们也不用赶着去北京。就让中国人担惊受怕一阵子吧,公使先生,我们先在通州城享受享受,出差在外。我们可是要为国保重身体呀。哈哈。” 。。。 刚到了九州清晏,丽妃就带着一群嫔妃围了上来,贞妃犹可,还算镇定,丽妃脸上就带着惶恐,手里还挽着大格格,大格格显然是被自己母亲吓坏了,眼角犹有泪痕。丽妃看见皇后,犹如落水之人突然发现的救命稻草,“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的意思儿要起銮驾去热河呢,这可真是突然的紧!” 云嫔等人虽然没说话,到底是害怕极了,杏贞看着众人担心受怕的表情,心潮澎湃,这些住在圆明园里头的女子,也知道国难当头了!杏贞定定神,淡然开口,“无妨,皇上虽然是想着要去热河,到底也没下旨,大家各自安顿就是,特别是你,丽妃,”杏贞嗔怪,“怎么还把大格格带来了?她才是小孩子,你们几个人人心惶惶的,瞧见了没?把我们家素素吓到了,”杏贞给大格格擦了脸色的泪痕,“多大岁数了,别和小孩子一样,都回去吧,就算是去木兰秋狝,大家自然要跟着去的,皇上在哪里,我们这些后妃也自然要在哪里,不然成什么样子!都回吧,各自宫里头的人约束好,第一要紧就要管住手和嘴!知道了没?” 众女得了主心骨,心下顿时安定了下来,纷纷蹲下行礼称是,杏贞摆了摆手让大家起来,“皇上在里头?” “是,”贞妃接话,“大家都想着来瞧瞧皇上,可皇上一个都不见。” 杏贞心下一动,朝着贞妃笑道,“皇上不肯见就罢了,大家散了吧,贞妃,你去碧桐书院把大阿哥安顿好,”转过身子,对着深深的宫门冷然开口,“本宫这里事了了就回来。” “是。”贞妃瞧了一眼皇后挺拔站在九州清晏前的背影,低头恭顺地退下了。 等到嫔妃们都退下了,四处寂静,连秋蝉都半点声音,杏贞借着月色,隐隐听到里头有着锣鼓箫管之声,不由得心里愠怒,这都什么时候,怎么还在里头有心思听戏听曲! 原本候在边上的双喜上前凑在杏贞跟前小意说道:“娘娘,皇上这回可是没发火,用了晚膳,一直发呆,到了刚刚才宣了南戏的班子来应承,六宫嫔妃一个都没见。” 杏贞点点头,“你去禀告,就说本宫求见。” 双喜虽然有些难为,可还在应了下来,一溜烟地进了九州清晏,过了片刻,两个人影匆匆跑了出来,打前的正是皇帝的御用总管杨庆喜,杨庆喜脸上带着焦急,朝着杏贞纳头就拜,声音里透着惶恐,“娘娘,皇上说今个累了,不想见您。” 不仅杨庆喜声音里透着一股惊讶,连安茜也大吃一惊,这是从未有过的时候,皇后任何时候求见皇帝,从未有过拒绝的时候,无论是皇帝在听戏午睡还是什么时候,只要是皇后求见,皇帝没有不见的时候,今个......真是奇怪急了。 杏贞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联想到刚才肃顺的话,杏贞心里的怒意越发难以压制起来,老子这么千辛万苦是为了谁?是为了我这个愚蠢的皇后?想要合浦的珍珠?还是苏杭的锦缎?还是为了玉泉山上的那些泉水?真是可笑! 杏贞压了压怒火,抬头瞧了瞧宫门里头正殿的匾额,现在夜色沉沉,看不清楚上头的字,但是自己知道上头写的正是“九州清晏”如今看来非常可笑具有讽刺意味的四个大字。 “皇上在做什么?”杏贞平静地发问,语气中听不出来半点不悦。 “在.....在听戏。”皇后越是这样,杨庆喜越是害怕,哆哆嗦嗦地回禀道。 杏贞转身慢慢走出去,身后的太监宫女如同海浪一般分来,安茜上前连忙搀住杏贞,杏贞甩开安茜,转过了身子,眼睛直视黑漆漆的九州清晏殿。   ☆、四十一、牡丹台上(上) 安茜不明所以,看着杏贞,杏贞一举手,示意举着曲柄七凤黄金伞的太监靠边,“你们退下,安茜你也退下。” 太监宫女潮水般地退下了,杏贞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慢慢地跪在了九州清晏殿前头的青石之上,直视九州清晏殿,明黄色朝服上的金丝摩擦东珠发出了丝丝声,耳边的凤钗抖动不已,杏贞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 “本宫,叶赫那拉氏,大清第九任皇后,求见咸丰皇帝!” “求见咸丰皇帝!” 杨庆喜等人早就惊呆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到杏贞说完这句话,连忙也扑通跪下,膝行到皇后边上,“主子娘娘,这是做什么?可使不得啊。” “你进去禀告,”杏贞不为杨庆喜的哀求所动,只是看着九州清晏殿,“就说本宫现在以皇后的身份,以皇帝的妻子来请安求见!” “是是是,双喜你小心伺候着娘娘!”杨庆喜连滚带爬奔进了九州清晏殿,过了片刻,勤政殿内一盏盏地宫灯亮起,照亮了汉白玉的围栏,杨庆喜疾步走到杏贞跟前,“皇上让主子娘娘进去。”又瞧瞧加了一句,“白天五爷六爷都来闹过,万岁爷这会子心情不好着呢。” “本宫明白,”杏贞站了起来,许久不跪,膝盖都有些守不住了,杏贞身子晃悠,双喜连忙虚扶了一下,杏贞定定神,对着杨庆喜说道:“前头带路!” 一个小太监弯着腰在前头提着灯笼,杏贞和杨庆喜跟在了后头,绕过了正殿,走到了“天地一家春”外头,里头南戏的鼓点敲得正烈,杏贞虽然前世不懂戏曲,到了清朝。实在是日常消磨时间的东西太少了,皇帝爱看的紧,自己素日里看多了,知道这会子演的是《扈家庄》。 里头的一个旦角翻腾着身子借着灯光在窗扇上找出了光怪陆离的飞影。嘴里还铿锵有力地唱着: “恨恨恨,小毛贼,恨恨恨,小毛贼;怎怎怎,怎逃俺虎穴龙潭地;他他他,他那里珠泪惨凄凄;俺俺俺,俺生擒拔贼悬提;似似似,似大鹏展翅飞不起;有有有,有神通难逃画戟;杀杀杀,杀得他无路奔。血染马蹄;” 杏贞站在外头听到这《水仙子》的整套曲牌,心下一动,跨步走进了天地一家春。 “斩斩斩,斩尽了残兵败卒;管管管,管教他片甲不存。死如泥。”那个武旦唱完了最后一段,一个卧鱼卧在地上,看到皇后进来,连忙起身,两个琴师住了手里的乐器,杏贞摆手让几个人退出去,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殿内只是点了一只蜡烛,皇帝半个身子掩映在黑暗之中,走进才发现,皇帝座前摆了一个珐琅酒壶,一个四方阔口杯,皇帝闭着眼一言不发。 杏贞款款拜倒。“皇上。” “你在外头跪着是想作甚?”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有的只是一片冷漠。 “皇上,皇上真的准备去热河秋狝了吗?” “朕纵使不欲,又能如何?” “皇上在京,可以震慑一切。圣驾若行,宗庙无主,恐怕要被夷人踏毁。昔日周室东迁,天子蒙尘,英宗北狩,沦落胡地,永为后世之羞。今个若是骤然弃京城而去,辱没甚大啊!皇上。” “皇后你说的军机们、老五、老六都说过了,”咸丰睁开了眼,无神的看着杏贞,“若是朕在京师,被洋人拿住,那更是千古笑柄!” “武云迪的健锐营尚在......”杏贞连忙说道,“还有前来勤王的南军!” “武云迪的几千人比得过僧格林沁的数万大军吗?”咸丰摇摇头,“还有那些勤王之军,都是几百人而已,曾国藩未派精锐,只是让李鸿章的乡勇来应承,何况,眼下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到直隶,就靠着这些?朕心怎么能安 ,肃顺有句话说的极是,”皇帝的脸灰败极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事还是小心点的好。” 皇帝拉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杏贞,“朕知道你心忧国事,可是眼下已经没有办法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来再说吧。” “若是洋人找不到皇上,拿着这圆明园泄愤,该是如何?”杏贞站直了身子,直视咸丰,“这可是数代皇帝心血,数万民夫汗水营造而成的!” 皇帝默然不语,半响才说道:“若是到了那时候,朕也是无力回天了。” 杏贞咬咬牙,又俯身跪下,“若是皇上执意要去,臣妾不敢阻拦,只是,”杏贞仰起脸,脸上的表情如此果决,从此之后皇帝一直记得自己的皇后这个晚上的表情,“臣妾请旨留下!” 皇帝大吃一惊,“你留下做什么?六宫嫔妃自然都要去热河的,那边离不得你料理。” 杏贞摇摇头,“臣妾留下来不是为了料理六宫之事,而是,为了试试看!” “试试看能不能把洋人的势头打下去!皇上,臣妾前些日子做了个噩梦,梦见这锦绣之地,万园之园,洋人们进来烧杀抢掠,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杏贞站了起来,抬头看九州清晏,“这九州清晏、天地一家春,化为灰烬,字画、瓷器、青铜玉器被英法联军一扫而空,圆明园管园大臣悔恨之际,投湖自杀,几个月之后,法国的一个诗人悲伤于圆明园被烧,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皇帝的眼睛逐渐暗淡了下来,杏贞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请您用大理石、汉白玉、青铜和瓷器建造一个梦,用雪松做屋架、披上绸缎、缀满宝石,这儿盖神殿,那儿建后宫,放上神像,饰以琉璃,饰以黄金,饰以脂粉。请诗人出身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添上一座座花园,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喷泉,请您想象一个人类幻想中的仙境,其外貌是宫殿,是神庙。然后这样的天堂毁于北京无主!”杏贞激动了起来,“臣妾不甘心!是的,臣妾不甘心,就算臣妾是一介女流,也想再试试看!再试试看能不能把夷人打退!”杏贞又跪下来,大声说道,“臣妾请旨留守京师!” ps: 这样的热血章节,要是没有月票,那真是说不过去了吧。。。。。。   ☆、四十一、牡丹台上(中) 皇帝许久不说话,“朕御极十年,战事频繁,南忧北患,无一日有安宁的时候,以往常常无奈地想‘我大清尚有人焉?’,自从得了皇后你之后,朕不仅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心情也是愉悦了许多,你先起来,”皇帝站了起来,扶起了皇后,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倔强的杏贞,长叹一声,“素来知道皇后你是性子要强的,没想到你的心气这么大。” “皇上这是准了?”杏贞惊喜道。 咸丰不置可否,“你随朕来,”自己率先走出了天地一家春,在殿门口预备着的杨庆喜连忙上前,皇帝示意不用跟上,自己却是有了些酒意,摇摇摆摆了起来,杏贞连忙上前扶住,“还是要轿辇吧。” 皇帝摇头,“就在左近,叫伺候的人别跟过来,庆喜,你打灯笼,”打灯的杨庆喜引领在前,皇帝惆怅地走在中间,最后的杏贞满腔心事,三个人默默无语,趁着月色朝东而去。 走了一射之路,绕过一座小山,跨了一个小木桥,太湖石堆积的岸边,湖水微微拍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皇帝就着杨庆喜的手,指了指草木月夜掩映下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咱们去哪里坐一会。” 夜已经深了,地上的草木沾满了露水,杏贞给皇帝肩上的披风掖了掖领子,“夜深了,皇上,有事咱们还是回天地一家春说吧?”皇帝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碍事的,走,庆喜,到里头去。” 三个人穿过种在地上的植物,踩着汉白玉石铺就的道路,走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走近了杏贞才发现。殿上的匾额写着“纪恩堂”三个字,殿以楠木为材,上覆金碧二色琉璃瓦,焕若金碧。 皇帝也不进殿。坐在了纪恩堂的围栏上,借着月色看着殿前的植物,杏贞站在皇帝身边,皇帝也不说话,过了片刻,“庆喜把灯笼灭了。” 杨庆喜应声把宫灯吹灭,月光如同流水般倾泻到皇帝的脸上和身上,皇帝的眼下出现了两团巨大的阴影,少了灯光的干涉,杏贞也终于清楚看到纪恩堂前头种的几百本植物原来是牡丹花。这时节牡丹没有开放,只是甚是茂盛的青叶上滴着晶莹的露珠,皇帝打量了一会那些牡丹,又抬头看了隔水相望的保合太和殿,这里看去能看到一个檐角。“皇后,”皇帝幽幽开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臣妾知道,这是镂月开云,”杏贞答道,“园中牡丹以此处最佳。” “恩,不仅仅这里牡丹最佳。”皇帝抬头看“纪恩堂”的牌匾,“这纪恩堂是乾隆爷的御笔,话说起来,乾隆爷宾天不过才一个甲子而已,”皇帝有些恍惚,“犹忆垂髫日。承恩此最初,康熙六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六十九岁的圣祖皇帝、四十五岁的世宗皇帝和十二岁的高宗皇帝,在这里相会,是为牡丹会。立我国朝百多年太平盛世之基业,康雍乾三朝,富有四海,威震天下,北拒罗刹,西剿准格尔,南震缅甸,东抚藩篱,”皇帝的声音高亢了起来,“三帝之会,祥瑞之地,皇后,”皇帝叫了一声杏贞,眼睛通红看着自己这个敬重喜爱的女子, “你说,为何朕从未在此饮宴过!” 杏贞默然无语,皇帝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朕觉得有愧列祖列宗!不止是朕,自从仁宗皇帝之后,先帝爷亦是少来此地,国势危难,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着列祖列宗的丰功伟业,再想想自己手里丢的地,赔的款,朕,朕怎么敢来此地!怎么敢来此地宴饮!”皇帝的声音抖动了起来,尖锐无比,惊起了几只宿在纪恩堂后头松柏上的夜鸟。 “朕未登极之时,想着就是若是自己当了皇帝,该如何整顿吏治,开源节流,休整武备,扬我中国天威,奈何啊,奈何,咸丰元年发逆作乱,之后白莲教、捻贼、黄河水患、洋人轮番上场,朕的雄心壮志渐渐消磨成空。” 皇帝站了起来,走下汉白玉的阶梯,直视杏贞的双眼,“所以,皇后,你想着完成朕的壮志吗?” 杏贞直勾勾地看着咸丰,“固所愿,不敢请耳!” 皇帝拉住了杏贞的肩膀,双手微微颤抖,“那皇后你要做武曌还是吕后?” 边上的杨庆喜早已听呆了,手里的宫灯无声地滑落地上听到皇帝的诛心之言,更加是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即刻聋了才好。 杏贞早有准备,睁大眼睛看着皇帝,眼中一片清澈,除了决心之外没有别的阴私,“臣妾不是吕武,我只是皇帝的妻子,天下人之母,若是真要一比,我愿做长孙皇后!” 咸丰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杏贞,点点头,“兰儿,”皇帝突然叫起了杏贞多年以前的昵称,“朕一直都相信你,你也从未让朕失望过,希望这次,”皇帝摇摇头,心灰意冷,“希望你也不会让朕失望。”皇帝抱住了皇后,两个人默默无言,远处的夜更声断断续续响起。 过了片刻,皇帝放开了杏贞,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皇后,”皇帝恢复了一国之君的威严,低沉的说道,“这个赐给你。” 杏贞双手接过锦盒,解开系着的纽子,打开一瞧,月光下的绒布里头躺着一个素面无钮的小印章,杏贞心里怦怦直跳,拿起了印章一看,上面刻着“同道堂”三个字,杏贞虽然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却还是按捺住激动的心思,“皇上,这是?” “这是同道堂之章,”咸丰背过身子看着巍峨的纪恩堂说道,“自高宗皇帝之后,历代皇帝在圆明园都有自己的书房,朕的便是‘同道堂’,朕把这个章赐给你,你留在京中,若是有人碎嘴说后宫干政的事情,不肯配合你,你就把这个章拿出来,震慑宵小,”杏贞听到这里已经跪在地下,皇帝拉了她起来,看着杏贞,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宛如雨后的白牡丹,惨白、伤怀,“怎么样,兰儿,朕对你如何?可别叫朕失望啊。” 杏贞已经是满脸泪痕,手里死死地攥住同道堂印章。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月下消瘦的人影,“同道,谓志同道合,朕和皇后可以称之为同志,庆喜,传旨军机,同道堂印权同玉玺,钦此。” 杨庆喜连忙称是,皇帝转身离开,不再留恋,杏贞站在牡丹丛中,朝着皇帝的背影大声说道。 “皇上,臣妾有一牡丹诗! 君从神都来, 携美与我赏。 自是第一春, 何惧西风凉。 三时惟身寂, 且待天下香!” 皇帝的身子震了一震,停在了原地,“且待天下香,且待天下香......”念叨了几句,彷佛已经痴了。 ps: 晚点可能还有一章,需要月票催产。。。。。。。。   ☆、四十一、牡丹台上(下) 杏贞失魂落魄地走出镂月开云,木桥的对面,安茜和唐五福焦急地等着,看到杏贞慢慢地走出来,上前连忙围住杏贞,抱云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娘娘,您可要保重啊,到哪儿您都是皇后娘娘,就算皇上不听您的,您也不能伤心,损了身子啊。” “是啊,”唐五福也点头说道,“您还有大阿哥呢!” “皇额娘,”小小怯怯的声音在杏贞耳畔响起,杏贞回过神,低头看着拉住自己袖子的大阿哥,载淳显然是被安茜等人从睡梦里吵醒带到镂月开云的,揉着眼睛怯弱地看着杏贞,杏贞摸了摸载淳的头,袖子里的锦盒滚烫,似乎要在杏贞的手臂上烙出一个疤痕,杏贞对着关切看着自己的众人点点头,“无碍的,皇上没生气,只不过是和着本宫多说了几句话,大家别担心,本宫无事,早点歇息吧。”吩咐莳花,“把大阿哥带下去睡觉,不许再吵着他了,我们回碧桐书院,皇上那里不必去了,我们,”杏贞的眉毛树了起来,“接下来还有大阵仗要见识呢!” 皇帝梦游般地走回到九州清晏,便已经再也支撑不住,靠在杨庆喜的肩膀上喘气不已,杨庆喜正欲叫人,皇帝摆摆手,“就在这外头休息一会罢了,若是叫了太医,明个又不知道传些什么东西了,”杨庆喜把皇帝慢慢放在九州清晏殿外头的临时栏杆上,节近十月。后湖里头的荷花已经残了,秋风吹地枯叶沙沙作响,杨庆喜有些担心皇帝的身子,悄声说道:“万岁爷,外头起风了,奴才扶您进去休息吧。” “庆喜,你说朕该不该给皇后那个东西?”皇帝看着后湖之中月亮倒影,黯然出神。 “奴才哪里懂这个,”庆喜赔笑,这时候就显示出杏贞平时的为人来。杨庆喜又说道。“皇后主子和万岁爷当然是一心的,皇上想做的事儿,交给皇后娘娘做也是一样儿的,皇上且看着大阿哥呢!” 咸丰点点头。“眼下看来是没错的。可须知日久见人心啊。罢了......”皇帝摇摇头,站了起来,扶着杨庆喜。“进去歇息吧,这园子,估摸着要有些日子见不着了。” 杏贞哆嗦着回了碧桐书院,衣服的下摆和袖子上沾满了露水,半个身子都被汗水浸透,安茜连忙吩咐人准备沐浴,太监宫女慌乱地跑进跑出,杏贞断喝一声,“都别慌!慌什么!安茜,”杏贞拉住安茜的手,“你把那个东西拿到内务府去!就说是本宫要大量的成货,别给本宫推诿时间!”杏贞继续安排,“五福,晓谕六宫嫔妃,皇上秋狝热河,六宫上下一体跟随,现在就叫小太监们一个个去宣旨,叫人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出发。” 杏贞倚在碧桐书院的门口,看着一盏盏的宫灯鱼贯而出,像萤火虫一样飞到了圆明园的各个角落,“娘娘,”安茜问道,“怎么要连夜下旨叫他们收拾?六宫都惊动了可是不好啊。” “原先就怕皇上走,如今我巴不得他们早些走,”杏贞说了一句让人摸不著头脑的话,杏贞拉住安茜,“安茜,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这是自然,我愿意为了娘娘肝脑涂地!”边上的唐五福也连连点头,“不用肝脑涂地,”杏贞的眼中闪着光芒,“只是那么一下,就好了。”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走过雕栏画栋,越过一个紫罗兰藤垂着的圆拱门,一个青衣小帽管家模样的敲了敲一间还点着灯的厢房,“什么事?”里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在外头敲门的管家弓着腰回禀:“老爷,园子里头传出消息,说是皇后连夜下懿旨叫嫔妃们收拾东西了。” 门咿呀一声打开,露出半个脸的是正是高心夔,里头坐着的是肃顺,肃顺带着一副眼镜,透过眼睛看着自己管家,肃顺挑眉,微微讶异,“是皇后的意思?” “是皇后的意思,所以整个园子都惊动了,这会子怕是没人睡的着呢。” 高心夔惊喜地回过头望着肃顺,肃顺得意的挥手,“下去,有事再来报。”等高心夔关上门,肃顺放下了手里的册子,“看来皇后没说服皇上,高先生,你怎么看?” “皇后连夜下懿旨,若不是赌气,那便是和皇上起了争执,怎么样都对东翁有利的很,东翁到了热河,掣肘少了,就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可惜啊,伯足先生你要去吴县了,”肃顺摇头惋惜,“若非你误押十三元,眼下若是留在翰林院,必然能助老夫一臂之力,你我携手,怕个鸟毛洋人发逆!”咸丰九年,心夔应会试,肃顺任收卷大臣,一心想把状元帽子给高心夔戴上。又怕有才华超过心夔的,便想了个办法,限定下午四时必须交卷,不料还不到四时便有一人交了上来。肃顺气得一把塞在朝靴筒内,直到回家脱靴才发现,不觉吓了一跳,急忙派快骑将试卷送到阅卷大臣处,阅卷大臣以为这个卷子肯定是头等重要的,乃作为第一名呈给皇上。高心夔也在前十名之列,及到殿试,肃顺还是暗中为心夔争状元。然而,鬼使神差,心夔在作命题律诗的时候,诗题限押“文”韵,而误入“元”韵,遂不与三甲之列。状元衔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 次年会试,肃顺再次轻身犯险为高心夔“助拳”。这年恩科会试,心夔入了二甲,参加殿试。肃顺神通广大,考前一日探听到诗题为“纱窗宿斗牛得门字”,出处为唐人孙逖的《夜宿云门寺》。立即把心夔叫来,嘱咐他连夜赶做。第二日入场,果然是这个题目,场中三百多人,几乎没有知道此题出处的。心夔大喜,自命不作第二人想。匆匆写就,出来就找肃顺报喜。肃顺接过诗稿一看,顿足捶胸,大叫“完蛋!完蛋!”原来,高心夔记错了韵部,押韵的八个字除了“门”字外,都押到了“十一真”韵,而“门”字在韵部却属于“十三元”。考试出韵,内容再好也要被淘汰,榜下,心夔又列四等。同时落选的王闿运幸灾乐祸,送他一幅对仗工整的对联:“平生双四等,该死十三元”。肃尚书办事再精密,也禁不住心夔如此疏忽,除了相对苦笑,就只能慨叹命定不是富贵之人了。 “东翁不必惋惜,”高心夔洒脱一笑,“学生总要去地方历练历练,熟悉政务,才好为东翁为国效力,况且壬父、皋臣等人效力东翁幕下,人才济济也,学生得了差事,日后也能名正言顺地帮着东翁了。” “也只好如此了,”肃顺按下这话头,“伯足瞧瞧,去热河的人还要配着那些?留守的人也要好好想想。” “正是,”高心夔别有用意的微笑,“那些素来德高望重的王公大臣,还是留在京中的好,舟车劳顿,东翁自然要体谅为上。” 肃顺点点头,“是极,老六、桂良这些人,还是老老实实留在京中办理抚局为好,无论在那里,安心当差就是为国分忧嘛。”肃顺圆滑地打着官腔,和高心夔会心一笑,高心夔也点头称是,“东翁,如今国事艰难,学生倒是觉得,这,”高心夔斟酌着用词,“也不用和内宫别苗头,和衷共济才是上策啊,园子里头的哪位学生瞧着也是才干一流的人物。” “不过是妇人之见,”肃顺冷笑一声,对着高心夔的建议不屑一顾,“想当然而已,她叶赫那拉氏不过也嘴炮逞能而已,若是嘴巴说说,能和苏秦张仪一般纵横捭阖,动动三寸不烂之舌就退兵。我就是五体投地,三跪九叩,也要请皇上让她出来办这个洋务的事儿,以后再也不讲什么妇人之见!” “哎,国事确实艰难啊,伯足你说说看,这户部的钱粮少些也就罢了,咱们这些满汉的大老爷们原本不指望靠着那些俸禄过日子,可这武备颓废,”肃顺的脑袋险些摇掉了,“可真是要命,我看着中国人是惯会闹内讧的,僧王在中原威风赫赫,打出了安徽河南山东,我瞧着起码要十年太平的日子,到了洋人手里,你瞧瞧?笑掉大牙。我瞧着总要来个十年的时间,好好修理这些八旗绿营的废物,才能和洋人们部队一较高下。”肃顺拿着手里来北京勤王部队的清单,扬了扬,眼里全是狠戾,“这曾国藩看着恭顺,眼下居然也敢观望起来,李鸿章北上勤王,不乐意还不说,”刷的把册子仍在书桌上,“居然一个兵都不派!如今我且忍着他,等到发逆剿灭,老子要他好看!” “东翁说的是,”高心夔心里暗叹一声,放下这个话题不提,转而鼓舞起肃顺起来,“昔日金主完颜亮虽然身败国灭,曾为天下笑柄,可学生独独欣赏他诗句的气势,‘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大人到了热河,那时候自然能大展手脚,有所作为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月票,特别是donniawang的打赏,让这章出现了!   ☆、四十二、巾帼英雄(上) 肃顺点点头,对着高心夔的赞扬当仁不让,“历朝历代我最欣赏的莫过于张居正,若无张居正,恐怕明朝早就轰然倒塌了,皇上视我为肱股,我怎么能不尽力报效?就盼着新军什么时候练出来,好好出这么一口恶气!” “健锐营是否要带去热河?”高心夔问道。 “不,武云迪不能带去,”肃顺断然说道,“这四九城里头,谁还不知道武家是怎么发迹的?一个守备不说了,云嫔在后宫之中就是靠着皇后了,眼下两家又要亲上加亲了!健锐营堪称精锐,若是到了热河,皇后手里有了兵,和我扳腕子,力有不逮,可就不妙了!” “那东翁的意思?” “武云迪不是一直想出京去杀敌?”肃顺在册子上随意地打了个勾,“那就让他出京去!若是不出京,那就留在京城,看着洋人干瞪眼?我料想那暴脾气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去哪里都成,别去热河就行!若是去洋人哪里碰的个头破血流,对皇后生了怨念,将来我倒是也好收服他。” 肃顺说到这里,对着皇后又讥笑了起来,“说起来,也不知道咱们的皇后学不学的平阳公主,能不能挂帅出征?我看她是见了洋人都要腿软的迈不开腿了!” “这江南的银饷还要给曾国藩吗?” “给他给他,”和历史上的情况不同,如今的厘金泰半归于户部之手,肃顺骄慢的底气就在于此,肃顺不耐烦地挥手,“给他,全给他,如今咱们求着人家剿匪,这钱粮总要给的,若是不给,对着长毛软了手脚。到时候反而是咱们的不是了!” “是。” 。。。 “砰”的一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手里拿着菜刀的老人胸口炸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花,老人应声而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就抽搐地不动了,鲜血慢慢地浸了出来,流到了地上。 身后惊恐的人们散乱逃开,鸡鸭牛羊四处奔跑,死去老者的儿子眼睛里充着血,“我艹你十八代祖宗!”咒骂着,轮着锄头就朝着开枪处冲去。 开枪的人留着一嘴的络腮胡,放下了还燃着白烟的火枪,吹了口气,对着那个农夫愤怒地奔来视若罔闻。等到那个农夫堪堪奔到眼前,两边出来了两个人,抽出刺刀,一脚把农夫提到在地,刺刀朝着农夫胸口狠狠地插去。 “愚蠢的黄皮肤猴子。”开枪的明显是个小头目,轻蔑地从口里吐出了一句英文,“拿根木棍就想和大英帝国英勇的骑士们斗争,真是愚不可及。” “嗨嗨嗨,我亲爱的查理,”边上走过了一个棕色头发的法国人,对着红头发的查理笑道。“你不能把这些人和我们英勇的武士们相提并论,这是对我们的污蔑!” “好吧,”查理耸耸肩,“佐罗,我亲爱的法国勇士,你杀了几个人?” “拿着火枪扫射没意思——中国人反正也没有什么正式点的武器。有几根火枪,我看样子,像是打兔子的,对我们没威胁,我拿着刺刀好好地砍了几个人。这心情舒服极了,像是在普罗旺斯喝着下午茶的感觉!”佐罗展开了臂膀,对着被火点燃的房屋、地上的死尸、不远处的 哭喊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赞叹,“不受法律约束的杀戮实在是太幸福了!” “说的真是好,”查理拍了拍手,大声地赞同,“无敌的勇士就要在陌生的土地上,通过杀戮来树立权威,佐罗,我不能再同意你的观点了!” 一群从巷子口转出来,大包小包拿着的村民瞧见了不远处的查理佐罗等人,高声惊叫,“又是这些洋鬼子!狗日的!”纷纷做鸟雀散,一时间连自己的包袱都不顾全,纷纷丢在地上。 查理兴奋地吹着口哨,拔出了刺刀,狞笑地朝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冲去。“哈哈哈,跟我来!” 这里是通州城外的一个小村庄,英法联军攻下通州之后,对着通州城内较为平和,却任由骑兵队伍四处玩闹,这不知名的小村庄被英法联军的骑兵遇上,于是顿成为人间地狱。 佐罗没有跟上查理的步伐,他觉得刚才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够多了,暂时可以休息一会,正准备拿出腰间的小酒瓶,美美的灌上一口正宗的白兰地,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女性的哭喊声,转过头一看,自己的手下拉了一个妇女过来。 佐罗来了兴致,叉着腰等着那个妇女被自己的手下从地上拖了过来,那个妇女嘴里叫喊着不知名的话,起码在佐罗本人听来,像是鸟语,拼命挣扎着,不过被自己那个德兰高地上的壮汉子手下按住逃脱不开,佐罗蹲下了身子,粗暴地拉住那个妇女的头发,把中国女人的脸仰了起来。 那个妇女才三十多岁年纪,脸色极白,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自己吓得,眼睛乌溜溜的透着惊慌,佐罗顿时觉得自己身上某个部位苏醒了,忍不住就要跃跃欲试,佐罗的手指划过那个妇女的面庞,激起了鸡皮疙瘩,手感很是滑腻,佐罗哈哈大笑,“干得漂亮,我的下士先生!拉进去!”佐罗指着边上一处还完好的房子,“看来今天是我到这个该死的中国以来最快乐的一天!拉进去拉进去,我要好好乐乐!下士先生,不要急,下一个就轮到你!”那个下士把妇女丢进了房间,佐罗拍拍他的肩膀,猴急地把皮带解开,大步走到房间里,猛地把门关上了。 。。。 查理砍翻了一个小脚的老太婆,哈哈大笑,又朝着慌乱逃跑的人群冲去,对着人群肆无忌惮地砍杀,眼错不见,看到另外一个巷子口的一个青衣少女在大声尖叫,边上一个干瘦的老头子用力地把那个少女拉扯着,查理觉得自己的肾上腺激素蹭蹭蹭往上冒,手里拿着带血的刀就朝着那个小巷子逃去。 那个少女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拉住老头子跌跌撞撞地朝着巷子里头跑去,查理自持勇武,对着手下人哈哈大笑道:“大英帝国的勇士们!看来我们今天收获不小,有一个初女!等我杀了那个老头子,接下来那个新鲜可口的中国少女就是咱们的了!” 英国士兵们淫笑着轰然应是,派了两个人跟着查理进了小巷子,其他人继续四处散开找乐子,查理大步走到了巷子里有,只见那个少女在里头徘徊,见到查理进了巷子,一声尖叫,朝着巷子深处跑进去,查理没有看到那个老头子的身影,不过这时候他也没空管了,喘着粗气朝着里头走去,哈哈大笑,“我可爱的东方美女,你逃不掉的!快点老老实实让英国骑士好好爽一把吧!” 那个少女走走逃逃,把查理带进了巷子深处,后头跟着的两个英国士兵看到巷子里头没人,心领神会地拖在后头不走上前,把空间留给自家的卫队长。 少女脚下踩中了一块石头,哎哟一声跌掉在地,用手揉着脚腕,眼看着是扭到脚了,抬着头惊恐含着泪看着查理,低低的哭声让查理油然生出一股期待凌虐的快感,查理咣当一声丢下了手里带血的刀,刀跌在地上,又沾染了黄土,查理淫笑地朝着那少女大步走上去,边走边解裤子。 那个少女看着查理走来,似乎已经死心不再反抗,低下了头默默耸动着肩膀,过了片刻,那少女抬起了头,朝着查理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ps: 感谢打赏,月票!   ☆、四十二、巾帼英雄(中) 这时候查理神智还算清醒,瞧见了那个少女古怪的微笑,脚步微微一凝,却还是肆无忌惮地展开咸猪手朝着少女抓取,那少女古怪一笑,长到膝盖下的裙子下摆无风自动,刷的一腿就踢了出来。 查理措不及防,只是来得及动了动下胯,这才勉强避开下阴要害,那少女的飞腿噗的一声闷响,踢到了这个目空一切的英国人的大腿根。 查理怪叫一声,跌跌撞撞险些摔倒,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人突然从白兔变成母老虎的少女,正欲发声叫巷子口的两个人进来,那个少女就扑到了查理的怀里,肘、拳、掌、腿轮番上场,查理连连遭到重击,喘气都喘不过来,根本来不及发声,查理举起双臂,挡了两下少女的攻击,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正欲发声,那少女骤然上前,左手虚晃攻向查理右肩,查理连忙挥拳抵抗,少女左腿踢中查理小腹,查理痛苦的弯下身,咔嚓一声,呼吸变得困难了。 青衣少女松开了抓在翻着白眼的英国人的喉咙,刚才一抓之下,这个英国人的喉骨已碎,翻着白眼双手按住脖子呃呃出声,眼见是说不了话了。 青衣少女捡起英国人丢在边上的刀,掂量了几下,朝着查理走去,看着在地上如果死狗一样的英国人,青衣少女古怪一笑,沾满血液的长刀刷的一声朝着查理的胸口刺去。 ..... 碧桐书院,杏贞正在和云嫔说悄悄话,一干下人都被打发了下去,杏贞摸着云嫔的手,长叹了几下,“云嫔,到了热河,本宫倒是要多劳烦你了。” 云嫔含笑:“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那里不是和皇后娘娘一边的,这人都知道的呢。就连肃顺也知道臣妾和娘娘要亲上加亲呢,臣妾没有圣宠,不靠着娘娘,还能靠谁呢。” 杏贞拍了拍云嫔的手示意她的话自己受用的紧。“去了热河,你要多在皇上耳边说起本宫,别说什么好话,提到本宫的名字就成了!” 云嫔诧异,“娘娘这是何意?难不成?”云嫔惊恐了起来,“皇上生娘娘的气,不让娘娘去热河?” “非也,”杏贞摇摇头,“本宫和皇上请旨,留在京里。别声张!”云嫔险些要叫了起来,杏贞连忙制止,“这会子谁都还不知道呢,我首先就告诉你一个,要你做好准备。” “是。娘娘要臣妾做的,臣妾必然做好。”云嫔连连点头。 “大阿哥么,自然要跟去,”杏贞自言自语,“大阿哥有贞妃照顾着,自然是没关系,丽妃是个没城府的人。帮不了什么大用处,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到底你的身手还在,什么时候,”杏贞严肃了起来。“到难言之事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大阿哥的周全!” 云嫔的脸吓白了,杏贞连忙安抚,“嗨,瞧把你瞧着。就是要你留个心眼,这行宫避暑山庄不比园子里关防慎重,就怕有闲杂人等惊扰了圣驾和大阿哥就不好了嘛,未雨绸缪而已。” 云嫔应下,但又无不担忧地说道:“臣妾素日虽然不通外事,但肃顺对着娘娘不恭敬是见到的,若是肃顺敢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臣妾必然要死谏的,只是皇后娘娘何不自己跟去呢,这样肃顺就无机可乘了。” “我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杏贞坚定地说道,“这事儿就不提了,对了,还有事儿要你看着帮忙呢,到时候,”杏贞嘴角起了一个古怪的微笑,“还要你和我一起演一场戏呢!” ..... 两个英国人听到里头响起了一声怪叫,又随即听到噗噗噗的声音,对视诡笑了一番,便不再理会,性急的人开始笑骂着解裤子了,过了片刻里头踢踏走出来了身影,在两个人身后微微咳嗽,两个人连忙转头,只见一个原本应该被自家队长按在地上强暴的青衣少女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长刀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两个,一个年少些的低声咒骂一声,举起了手里的火枪。 刷的一声,两个人身后跳下来一个干瘦的老头子,双手上下纷飞,一个英军被击中头部应声而倒,另外一个英军士兵刚调转枪头,刚想射击,就被那老头踢中枪头,“啪”的一声,火枪朝上天射击去,老头子再一个绊腿,那个英军就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那青衣少女一声低喝:“爹爹,接着!”手里的长刀就如闪电一般飞到那老头子身前,老头子接过长刀,一刀一个,结果了地上的两个英军。 “这些洋鬼子!”那老头子啐了一口浓痰在英军的尸体上,“来通州走亲戚,倒是走到这些洋鬼子边上了!真他奶奶的晦气!” 青衣少女收紧了紧腰带,“咱们赶紧出去瞧瞧,表哥他们一家子怎么样。”可不能遭了洋人毒手! 两个人携手出了巷子,远处跑进来了几个拿着鱼叉火铳的健壮村民,看到两个人手里拿着刀,纷纷围上来,“三保叔!婉贞!你们两个没事吧?” “要让那些鬼子好瞧!哼,无缘无故在我们村里这么杀人放火!” 被大伙称作三保叔的干瘦中年男子正欲说话,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连忙打手势叫大家嘘声,等听到动静之后,又惊又怒,“大家跟我来!婉贞别过来!”飞身出去之前,还不忘叮嘱自己女儿。 被称作婉贞的青衣少女见着大家纷纷跟着自己父亲而去,跺跺脚,也连忙跟上,不听自己父亲的话,几个人绕过一堵断墙,这些人才听到了附近一个女子低低的哀声,几个青年人红了眼,“妈了巴子的!”纷纷四处散开寻找,三保叔朝着一个院落奔去,干净利索地解决了在门口的两个法军,一脚踢开了半掩的破门。 没来得及穿衣服的佐罗拿着帽子听到响声,连忙放下身下痛哭的少女,慌不择路地从窗户跳了出去,倒是把在院子外警戒的婉贞吓了一大跳,佐罗连忙转身逃跑,边上围了几个青壮丁上来,一个拿着鱼叉的汉子,一叉就叉中了佐罗,把佐罗叉翻在地。 。。。今天面试成功,好开心! ps: 月票再来几张?   ☆、四十二、巾帼英雄(下) 佐罗捂住流血的肩膀,翻身站了起来,连忙转身就逃,嘴里还大声地叫着救命,三保叔从破屋里头奔出来,眼角尽赤,脑门上的青筋爆了出来,朝着众人怒喝道:“抓住这个狗日的!他污了二姑的身子!” 几个人怒火冲天,纷纷围堵佐罗,佐罗左突右顾,死命逃跑,一时间众人抓不住佐罗,三保跳上了一堵墙头,从腰间解出了一根套绳,“狗杂种,往哪里跑!”扬了扬,刷的一下勾住佐罗的脖子,佐罗应声倒地,被三保倒拖了回来,众人围了上来,拳打脚踢,三保拉紧套在佐罗脖子上的套绳,把他拎了起来,院子里头依然传出来二姑的痛哭声,婉贞怒不可遏,杏眼圆瞪,抽出了腰间的小匕首,高高扬起,直接就往洋鬼胸口扎去,“让我宰了他!” 三保连忙拦住,“宰了便宜了他!” 院子里头扑出了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二姑,“畜生!这些畜生!”哭喊着朝着巷子里的水井跑去,婉贞连忙跑过去,叫着“二姑”,抓住了二姑的袖子,婉贞自幼习武,却被柔弱的二姑带的险些摔倒,“二姑,可不能这样!”婉贞趴在地上连忙拉住,两个人在井边纠缠了起来,三保凄厉地喊道:“婉贞,不要拉她,不要拉她!让她死!死了干净,死了干净!” 婉贞呆了一呆,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女子失了贞节是这样的结果,居然自己的父亲,二姑的亲哥哥叫自己别阻止二姑跳井自尽,二姑趁机摆脱了婉贞,跑到了井边,纵身一跳,婉贞惊叫:“二姑!”飞身而上,只是来得及把二姑的一块袖子扯了下来。 那水井上的井绳咕噜咕噜地掉了下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婉贞拿着二姑的袖子,呆呆地回过头,发现自己的父亲早已泪流满面。 三保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乱糟糟的胡须抖动了起来,对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佐罗,满腔的悲伤化作了怒火。“吊起来,吊起这个畜生!” 佐罗的身子被摇摇晃晃地吊了起来,婉贞流着泪对着水井跪下磕了三个头,手里还死死攥住那个半幅袖子,“二姑,婉贞给你报仇了,这个洋人就吊死在你面前!你到了阴间也别放过他,”不远处又想起了叽里呱啦的洋人声音,青壮们警惕地围到了三保的身边,“还有好多洋鬼子,”杏贞擦干了泪水,“你就瞧着婉贞给你报仇!大仇不报,我就不叫冯婉贞!” “赶紧走!”冯三保毫不犹豫,拉起冯婉贞,“老弱们都退了,这庄子留不住了!大伙要是听我的,”大家纷纷点头,“咱们就往北边去!找些羊肠小路,趁着洋鬼子不防备,拼了命也要和这些洋鬼子同归于尽!” “对,三保叔说的对,杀了这些洋鬼子!” 咸丰十年九月,英法骑兵在一不知名的村庄杀烧抢掠时候被杀死十余人,英法两国骑兵小头目一被刺死,一被吊死,山东人冯三保竖起团练的大旗,收罗通州左近青壮数百,对英法两国派出的小部队偷袭,屡屡成功。两国统帅大为震怒,连忙派出大部队人马,围剿这些居然敢反抗帝国部队的“不知好歹的中国蠢货”。同时向北京进发 。。。 九月十二日这一天,正值秋分,凌晨时分,咸丰皇帝先是来到圆明园的“鸿慈永祜”,向列祖列宗跪拜叩头,然后在勤政殿召见了包括恭亲王奕䜣在内的五位王公大臣,决定由恭亲王奕䜣留在圆明园暂时主政,主持北京的“抚局”。 当一群人抬着皇帝沿福海匆匆行走的时候,窝在皇帝身上的大阿哥载淳突然发出“安乐渡、安乐渡”的叫声。平素时间,“皇帝在圆明园御舟徐行,则岸上宫人必曼声呼曰:‘安乐渡!’递相呼唤,其声悠扬不绝,至舟达彼岸乃已。”此时载淳模仿的就是这种皇家所熟悉的、太平日子里的声音。 咸丰皇帝闻听之后,默不作声了一会,身边原本最会奉承的杨庆喜也收嘴不敢多说话,许久之后,皇帝长叹一声,抚摩着载淳的头顶说“今日无复有是矣”,然后潸然泪下,周围的人也都凄惶不已。 杨庆喜强笑,转移了话题,“万岁爷,早膳已经得了,请万岁爷示下,摆在那里好?” “就摆在九州清晏吧,”咸丰意气消沉,“这园子估摸着要许久见不到了,就摆在外头,好好瞧几眼是几眼吧。” 早膳随后,寅时正,咸丰带领部分皇族成员及亲眷随从护卫,肃顺总领护卫之责,从圆明园大东门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热河行宫秋狝。 ps: 嘉卑厄尔、86970518的月票!谢谢! 今天还有一章!为了大家的月票和打赏!不过就是要晚点!   ☆、四十三、桃代李僵(上) “皇后娘娘,皇上那边已经出九州清晏殿了。”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在碧桐书院的正殿里头,对着珠帘垂下的东暖阁,恭声说道,里头人影晃晃,那小太监不敢多看,瞥了一眼就连忙低头。 “知道了,”里头响起了皇后沉稳的声音,间或还有珠玉首饰放在梳妆台上的摩擦声响起,“凤辇在哪里?” “回禀娘娘,是在大东门那头,内务府派了轿子来。” “行了,叫人在外头候着吧,本宫即刻就好。”皇后的声音响起,那个小太监退下了。 过了片刻,皇后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脸上盖着一张薄纱,莳花抱云等人簇拥着皇后出了碧桐书院,坐上了轿子,一路径直望着东边去了,只留下了碧桐书院里头的宣德炉里头冉冉燃起的青烟一道,无言留在圆明园之中。 肃顺在大东门外头指挥众人,远远看见皇后的青凤轿子并众嫔妃的轿子过来,连忙鞠躬行礼,皇后扶着莳花的手下了轿子,肃顺眼尖,抬起了头看了众女一眼,只见所有嫔妃的脸上都挂着薄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就连拉着大阿哥的贞妃也不例外,皇后看了肃顺一眼,没说话,转身就着杨庆喜的手,上了自己的大车,丽妃拉着大格格,贞妃拉着大阿哥轮次上了后头的大车,伺候的宫人也连忙跟上,肃顺见到这里没什么意外,心里却是有着疙瘩,正欲想着什么,不多会皇帝的御驾到了,肃顺迎皇帝上车,皇帝的神色起哭,精神状态也不好,萎靡的很,见到肃顺,点点头。“人都到了?” “回皇上,都到了,皇后和嫔妃各位主子都上车了。”肃顺抛下那个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疑问,回禀皇帝。 “那就走吧,热河路途遥远,早些出发早点在行宫安置就好。”皇帝点点头,放下了车帘。 “喳。” ...... 宣德炉里的白檀香燃起的青烟笔直地朝着殿顶,殿内弥漫着一种冷清颓废的气氛,过了片刻,殿内的帘子被刷的用力拉开,那青烟用力地抖动了一下,轨迹散乱地不见了踪影。 拉开帘子的凤眼高额,长眉入鬓,穿着一身月牙白的旗袍,神采飞扬,顾盼生姿,正是皇后杏贞,杏贞瞧着殿内寂静无人,满意地点点头,坐在正殿上默然坐了一会,殿外响起了疾走的脚步声,外头奔进来了一个小太监,朝着杏贞甩了马蹄袖子,单膝跪下请安。 “给娘娘请安!” “好好好!”杏贞满意地点点头,站起了身子,走到地下,亲手拉那个小太监起来,“你当的好差事,我很满意,如今这番大事,若论首功,逃不了你的千里奔波。” “娘娘过奖了,”那个小太监抬起来头,脸上满满都是风尘之色,小太监咧嘴笑道,“幸不辱圣命,娘娘交给我的差事是办成了!李鸿章的团练快到通州了!”那个小太监眼珠子转来转去,灵动之中带了一副沉稳的神色,正是许久不见的安德海。 “恩,叫他等着便是,”杏贞点点头,“我倒是有些犹豫,呆在园子里好些,还是去城里头,或者是通州?”杏贞犹自喃喃,安德海大惊,“娘娘去通州做什么?哪里都是洋鬼子,娘娘就算要对付洋鬼子,也无需自己上场,这天底下的男子又没死绝,再不济也有小安子在呢!”说着还鼓起了胸膛,瞪大眼睛显示自己的英武。 杏贞被安德海逗笑了,“得了,也不用你上阵,自然有人为国,为本宫效力,”杏贞的声音低了下来,眼中却是越发坚定了起来,“走,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本宫虽然不是什么好汉,也要找几个得力的帮手,走,跟本宫找帮手去!” 恭亲王在大东门送走皇帝,和桂良一干人等一同走回到勤政殿,桂良出园子准备去找中间联系人来联系英法两国办抚局的事儿,恭亲王折腾了一个早上,先是陪皇帝去鸿慈永诂祭拜先帝,又在大东门跪送帝后御驾,这会子正是累的很,打发了身边的一干大臣,走到自己的值房里头想眯一会,刚刚走进勤政殿的偏殿里头,打头就迎来了一个小太监,朝着恭亲王打千行礼,“王爷,我们主子在里头等着你。” 恭亲王狐疑地看着那个小太监,过了片刻才想起来是皇后驾前的小太监,可这会子皇后怕是已经过了卢沟桥了......恭亲王面不改色,心中却是疑云骤起,点点头,“你带路。” 那个小太监带着恭亲王到了他自己的值房,敲敲门,听到里头没响动,就把打开了。 “皇帝北狩,洋人暴虐,恭亲王,你办这个差事,可安否?” 一个清冽爽朗的声音响起,恭亲王有些难以置信,大步走进原本属于自己的值房,只见得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女子背对着自己,正用芊芊玉手点着炕上的一盏油灯,点好了灯,那个女子转过了身子,恬静沉稳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恭亲王,朝着恭亲王点点头,笑着说出来这么一番话来。 ps: 如果今天还有月票,那就还有更!   ☆、我不信今天的月票没了! 只要大家再投一张月票,第三更我就来了!请给我这个机会爆发!(未完待续。。)   ☆、四十三、桃代李僵(中) “皇帝北狩,洋人暴虐,天下人都看着你办这个所谓的抚局,成者天下赞誉,得享清名;败则身败名裂,万人唾弃。恭亲王,你办这个差事,可安否?” 杏贞淡然微笑着看着进来的恭亲王,说了这么一番话,边上的德龄依然束手站在杏贞身旁,恭亲王瞠目结舌,一时间都忘了行礼问安。 杏贞一伸手,指了指炕上的位置,“恭王请坐。”恭亲王这才回过神,准备甩袖子请安,“不必多礼,这会子还闹什么虚礼,洋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请坐吧。”杏贞自己款款坐下,把西边的位置留给了恭亲王,恭亲王唯唯,悬着身子,半个身子侧对着皇后,也不抬头多看,思索了一番,想了会措辞,斟酌地说道:“皇上的意思,东陵西陵不容洋人侮辱,此外京师乃是重地,若非必要,自然不能让洋人的军队进城,若是有不忍言之事,只好多赔些钱了,若是洋人狮子不大开口,些许土地也是可以让与的。” 杏贞微微嗤笑,“今日割一城,明日割一府,后日便是割一省!英法美三国远在天边,占不了多少土地,这就罢了,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让俄罗斯公使调停?” 恭亲王点头称是,“那就是羊入虎口了,远交近攻什么意思都不懂!”杏贞又恼又怒,拍了下茶几,德龄的眉毛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皇后这话的意思是直接指责皇帝的无能,恭亲王一时不接话。只听得皇后又说道:“俄罗斯近在咫尺,若是俄罗斯大开口,这东北黑水白山将不复所有,别说什么库页岛了!”杏贞抱怨完了,制了怒气,拿起了德龄奉上的茶喝了口,放下盖碗,对着恭亲王说道:“六爷,本宫倒是觉得局势不会如此,洋人没有这么容易带着兵就能摸到京师的城墙!这战。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恭亲王惊讶于皇后的自信。尚未来得及说话,外头闪进来了安德海,安德海跪下行礼,“武云迪已经领旨拔营东去了。” 恭亲王神色变得凝重。站了起来。也不在乎礼仪的事儿。直接盯着皇后,“皇后娘娘,你调动健锐营想做什么?要知道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调兵,这可是悖逆的事儿!” 杏贞对着恭亲王的诘问毫不在意,挥手让安德海下去,也站了起来,“本宫虽然向来喜欢做出格的事儿,但是都不会做不尊法理的乱行,这个请六爷放心,”杏贞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了一个锦盒,交给了恭亲王,“六爷一看便知端的!” 。。。 武守备府。 今个是武家家主健锐营的好日子,全族上下都没得休息,整整闹了几个通宵,今个黄昏才把叶赫那拉家的三小姐迎进了武府,合族上下无不欢欣雀跃,这自己大爷可是取了皇后的妹子,和皇上成了连襟,这武家日后更是要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 武云迪拒了几个族人的劝酒,又吩咐下人要把各路宾客的车马安备妥当,自己一个人抛开前院的喧闹,走到了点着红灯笼静谧的婚房。 武云迪心情复杂地推开新房,两个伺候的丫鬟瞧见武云迪,连忙福了一福,武云迪一挥手,两个人吃吃笑着,倒是闹着武云迪不好意思起来,一瞪眼,这会子谁也不怕,为首的丫鬟吐了下舌头,拉住另外一个丫鬟走出来房门,咿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武云迪走向了盖着红盖头,穿着夔龙大红色绣牡丹花吉服的帆儿,用秤挑开了红盖头,底下的帆儿笑颜如花,在红烛的映衬下分外娇艳。武云迪不知不觉看呆了。 帆儿原本是极为端庄的样子坐在那里看着武云迪,见到武云迪呆头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啐了一口,“呆子!” 武云迪并排坐在了帆儿的身边,拉住了帆儿的双手,武云迪皱了皱眉,觉得帆儿的宝石护甲硌的慌,一根根地拔了下来,丢在了边上,拍了拍帆儿的手,原本烦恼的心思一扫而空,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帆儿慢慢地把身子靠在了武云迪的肩膀上,一时间两个人默默无言,只是看着不停滴泪的龙凤呈祥的红烛。 “喂,”帆儿开口了。 “什么喂,要喊夫君了!”武云迪威严地说道。 帆儿翻了下白眼,但是还是温顺地说道,“是,夫君~”说到这个忍不住红了脸,越发靠着武云迪的肩膀上,“没想到我的终身居然是在夫君这里了,以前我常常想,想着自己这辈子该怎么活呢。” “帆儿,”武云迪把帆儿的身子扳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帆儿,“你是我从皇后娘娘哪里求来的,我素日里也是吊儿郎当的人,娘娘给了机会,我得了这么一官半职,我武云迪别的事儿做不好,什么奉承的话也说不好,在这里我就说一句:只要我在一日,就对你好一日!” 帆儿眼角带了微微湿润,用力点着头,正想说些什么,外头传来了一阵嘲杂声,武云迪微微皱眉,却也没发火,笑着对帆儿说道:“你瞧瞧,这家里,没有女主人操持就是不妥当,如今有了你在,家里总能安稳些了。” 嘈杂声不断靠近,两个人不再说话,静声听外头的动静,“大爷,”内管家在外头悄声说道。 “什么事儿!”武云迪一跳眉毛。 “园子里来了旨意,让大爷接旨。” 武云迪刷的站了起来,“这会子会是什么旨意,帆儿,咱们一同出去接旨。”拉住了帆儿的手,打开了新房的大门。 只见几个打着灯笼的武府下人簇拥着一个红袍的太监站在庭院之中,武云迪惊喜地打了声招呼,“原来是安兄弟!哥哥和帆儿的大喜日子,怎么才到!南边回来了?”武云迪放开帆儿的手,走下台阶,环住了安德海的臂膀,“可是要好好罚几杯!” 安德海古怪地看着穿着大红色吉服的帆儿,一阵恍惚出神,直到武云迪拉住了自己,这才回过神,强笑着拉开了武云迪热情的拉扯,“兄弟没祝哥哥和帆儿姐姐,”安德海没看着帆儿,只是对着武云迪说道,“是兄弟的不该,不过我今个来是宣旨的。”安德海收敛了笑容,凝重地说道:“武云迪接旨!” 武云迪跪下,“微臣武云迪接旨!” “奉皇后懿旨,今日起,健锐营往东开拔,前往八里桥!”(未完待续。。) ps: 感谢大家支持!月票到了,更新也来了!月底冲刺一下,看看月票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四十三、桃代李僵(下) 恭亲王狐疑地接过了那个锦盒,还用探求的眼神看了德龄,德龄面无表情,恭亲王打开了那个锦盒,看到里头的大杀器,不敢置信的望着笑盈盈的皇后,“这是同道堂之章?是皇上给娘娘的?” “正是,”杏贞一口承认,“皇帝给了我留守京畿之权,抚局的事情自然是六爷去料理,不过这抚局么,”杏贞严肃了起来,“总要先给洋人一点颜色瞧瞧,才好办着,六爷,为了中国两千年荣耀,为了国朝,为了皇上,为了这大清江山,”杏贞的眼中似乎要射出光芒来,恭亲王眯着眼瞧着这个光芒万丈的女子,“你愿意不愿意帮本宫一把?” “请皇后示下,”恭亲王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若是能灭了洋人的威风,出一口恶气,全了天朝上国的颜面,就算将来多赔些款,也是无妨!” “六爷,中国自然是天朝上国!不过这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如今这美利坚都上赶着来中国打酱油想着咬一口去,太阳虽然已经西沉,可必然会重新升起,”杏贞激扬说道,“眼下咱们就去顺天府!再去找九门提督!” 。。 武云迪听到安德海穿的旨意,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跪下听旨,“皇后千岁!健锐营都统衔守备武云迪接旨!”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剑眉竖了起来,“我就等着这么一天了!来人,”武云迪吩咐家里下人,“备马,我这就去营里点齐兵将,即刻出发” 院子里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惊讶无比,只是武云迪一个人在犹自兴奋,帆儿脸上的笑意慢慢地凝固了,变得面无表情,安德海有些不忍。拉了拉武云迪,又指了指凤冠霞帔站在台阶上面沉似水的帆儿,武云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吉服,又看了看台阶上盛装的帆儿。这个战争狂人才发现这是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 武云迪脸色掠过一丝不忍,却又恢复了坚毅的表情,朝着帆儿点点头,“我这就去了,你在家里好生呆着。”转过头,从胸前扯下了红绸制的大红花,丢给了内管家,“更衣,备好马!”转身端然离开,就留下了一地的人。 安德海瞧了瞧帆儿。只见新娘子垂着袖子在月夜下瑟瑟发抖,分外楚楚动人,安德海不忍的喊了一句,“帆儿姐姐~”却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死死得瞧了帆儿一眼。跺脚奔了出去。 武府大门外宾客已然散去,只留下一二个武府矫健的家人在伺候着一匹五花马,武云迪披挂好盔甲,大步从挂满红灯笼的大门下走出来,接过家人送上的马鞭,正欲翻身上马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冽的女声。“慢着!” 武云迪唰的转身,只见到几个陪嫁的丫鬟簇拥着新入门的妻子,武家的新主母出来,帆儿面带寒霜,双手挽在小腹前,帆儿跟在皇后身边日久。自然而然带了一丝不怒自威的意味,帆儿走到大门前,居高临下看着武云迪。 “武云迪,”帆儿直呼名字,“你是真的要去吗?” “帆儿。”武云迪苦笑,“是旨意,也是我自个日思夜想的!” “好,”帆儿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是如此的凄美,宛如刚刚凋谢的玉兰花,帆儿左右手重叠,放在左边的腰际,蹲下行礼,“妾身在此恭送老爷出征!” “老爷请在外放心为国征战杀敌!家里有妾身,若是老爷不幸战死沙场,妾身必然守一辈子寡,给老爷守好这个家!” 武云迪从怔怔中慢慢地笑了起来,露出来了以前初次和帆儿相见时候那么放荡不羁的,能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来,“夫人,这个家交给你,我放心了!你且放心在家等着,我一准回来!到时候再给夫人斟酒赔礼!”说了这么一番话,门口的跪在仆妇家奴丫鬟无人不哭成泪人,只有帆儿红着眼圈还笑着,武云迪对着帆儿点点头,翻身上马,不再留恋家中,狠狠一抽马臀,几人当街骑马朝着东边去了。 “小姐,”丫鬟哭着跪在帆儿边上,扶住帆儿的臂膀,“洋人都是生吃人心的罗刹恶鬼,你为什么不拦住老爷,今个可还是大婚的日子!” 帆儿慢慢地瘫倒在地上,眼中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慢慢地滑落,沾湿了胸前团团围在一起的青鸾凤鸟,帆儿跪坐在地上,摇摇头,“拦不住!自从我第一面遇见他,我就知道他的心就是想上战场,给他阿玛额娘、姐姐云嫔娘娘争气,给自己赚一个出身,自从皇后娘娘要把我指婚给他,我就明白,将来他总是要上战场的,只是,”帆儿软软地靠在丫鬟身上,泪水忍不住地继续留下,“只是想不到,这日子来的这样的快......” 府前的人陪着帆儿一齐垂泪,帆儿只是睁着眼流了会泪,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用袖子擦干泪水,“小安子来传旨,皇后娘娘必然还在京中!怕是没去热河!娘娘那边离不开人,”帆儿对着自己从承恩公里带出来的丫鬟说道,“传令,”帆儿刷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刚毅的表情,对着跪满地的武家家人发号施令,“大爷出征,叫人备好他的换洗衣服和体己干粮,叫人送到大营里头去!嬷嬷们管好下人和丫鬟,大爷不在,就是我当家,给我换衣服,”帆儿对着陪嫁丫鬟说道,“我要进园子,给皇后娘娘帮忙!” “是!” 帆儿疾步走进婚房,开始更衣,嘴里虽然说的慷慨激扬,可帆儿的心里乱成了一团,胸口的扣子解了几次都解不开,帆儿放下手,让丫鬟给自己换衣服,自己只是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心里烦躁,眼睛忍不住到处乱看,突然看到佛阁里头供奉了一座低眉善目慈悲无比的青瓷观音,帆儿忍不住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祷祝,嘴里默念出声。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信女在此祷告,祈望大士能听到信女的心声,保佑武云迪平安归来,什么富贵荣华,我都不指望了,若是要供奉,信女愿用余生伺候大士,换武云迪一生平安喜乐,南无观世音菩萨。” ps: 总之月票还是要的,今天有月票,会再更新!么么哒!   ☆、四十四、临危受命(上) 杏贞和恭亲王定下了谋略,恭亲王就先出园子去了,杏贞目送恭亲王远去,低低地在德龄耳畔说了几句话,德龄也领命而去,杏贞走出了空荡荡的军机诸王大臣值房,月色之下,瞧见了勤政殿前头的柱子上倚着安德海,安德海的脸庞仰了起来,看着银盘似的月亮默然流泪,杏贞有些不明所以,走下了太监,花盆底的硌硌声惊醒了安德海,安德海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转过头对着杏贞强笑,“娘娘。 ” “你这是怎么了?”杏贞过来关切地问道,“可是累到了?” “我没事,只是心里头突然有些堵得慌,”安德海摇摇头,“恭亲王应下了主子的旨意了吗?” “我估摸着差不多了,”杏贞点点头,“咱们去找个清静的殿落,换了衣裳就办事,你先歇息一会子?” “哪里这样娇贵,安茜等人去了热河,帆儿姐姐又出嫁了,娘娘身边少不了服侍的人,又不比在园子里,外头兵荒马乱的,还是有人照应的好。” “那便辛苦你了,这里事了,本宫放你长假!”杏贞拍了拍安德海的肩膀,“走,咱们换衣服去。” 两个人无言走过漆黑的宫殿雕廊画栋,安德海提着一盏死气风灯在前头走着,“娘娘,”安德海突然开口,“您说帆儿姑娘今个开心吗?” 杏贞苦着脸,“怕是开心不了,刚刚我叫你去宣旨,却是忘了今个是他们两个的好日子,原本是极好的姻缘,两个人也是配对的紧,这么一搞。帆儿可是别生我的气才好。” 安德海的身子僵了僵,状若无事地继续往前走到,杏贞看着安德海清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长叹了一声。 .... 密云县行宫。已经是黄昏了。贞妃挟了大阿哥,丽妃带了大格格。在皇后寝宫外头准备觐见皇后,安茜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苦笑,朝着几个主子行了礼。“娘娘们请进去吧。” 贞妃对着安茜的苦笑不明所以,随即释然,“娘娘必然是为了肃顺那厮的不恭敬生气着,我们进去好好劝劝娘娘,”对着丽妃说道,“为了那起子小人气坏了凤体可是不值当!” 丽妃连忙点头,点的鲜红的嘴唇贝齿轻咬。恨恨地说道,“这肃顺,素来就是小气,往日在内务府。就没有一次不扣咱们月俸的,整日里哭穷,说是国库紧张,不仅咱们,连外头的的亲戚整日来哭诉,烦的紧,什么时候八旗的铁庄稼被他搅合了!” 到了内间,丽妃收住了话,准备和贞妃给皇后问安,见到宝座上空无一人,贞妃奇道:“娘娘还在歇息。” 安茜正欲说出实话,外头就起了嘈闹声,几个人惊奇地转过身子看着外面,丽妃喃喃说道:“这可是行宫,怎么个意思?还有人在这里胡闹不成?”话音刚落,外头就猛地冲进来了一个穿着二品官服的男人,丽妃哎哟一声,躲到了贞妃后头,贞妃犹自镇定,但是握住大阿哥的手猛地抽紧,痛的大阿哥一阵呲牙咧嘴,看到那个闯进来正是刚刚讨论的肃顺,丽妃悄悄地啐了一口,躲在贞妃后头不说话,贞妃白着脸,对着闯进来,脸色不好看的肃顺说道:“肃顺大人,这里可是皇后的寝殿!嫔妃的所在,你这样闯进来,怕是不妥当吧?” 肃顺环视室内,没发现自己想看到的人,对着贞妃的诘问装作没听到,朝着贞妃等人微微鞠躬表示行礼,随即挺直了身子,对着安茜威严地开口发问:“烦劳姑姑传信,就说本官求见皇后。” 安茜微微一福,淡定说道:“皇后娘娘不在此处。” 肃顺的眼睛眯了起来,“皇后不在皇上身边一起秋狝热河,还能在哪里?” “自然在京中。” “放肆!”肃顺突然暴喝,大格格身子跳了起来,扑在丽妃怀里哭了起来,肃顺毫不在乎,盯着安茜喝道,“本官明明看到皇后上了凤撵!怎么可能不在此地,反而在京中!莫非你这些狗奴才对着皇后做了不轨的事儿!就算皇后确实留在京中,你这个贱婢敢穿着皇后的冠冕,也是死罪!左右,”外头涌进来了一群武孔有力的太监,肃顺指着瑟瑟发抖却又强自镇定的安茜怒道,“把这个贱婢拿下,叫慎刑司严加拷问,务必要撬开她的嘴巴!” 太监们轰然应命,上前准备围住安茜,“慢着,”贞妃连忙开口,对着肃顺强笑道:“肃顺大人,安茜是皇后身边的人,还是留给皇上处置吧。” “皇上日理万机,管不得这样的小宫女,”肃顺一摆手,堵住了贞妃的话语,“本官身为内务府大臣,管着这宫女乃是分内之事!贞妃娘娘就不必多言了!” 贞妃微微语塞,对着安茜又追问了一番,“安茜,”声音微微急切,“皇后娘娘确实留在京中?” 安茜点头,对着肃顺毫不畏惧,“娘娘得了皇上的圣命,留在京中另有要事,这是万岁爷的意思儿,皇上是知道奴婢穿着皇后的服制,何况,”安茜睁大了眼睛,直视肃顺,“何况我乃是皇后贴身伺候的,这密云县里只有一个主子能处置我,那就是皇上,别的奴才没这个资格,轮不上!” 肃顺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皇后娘娘辩才无碍,没想到你这个小小的宫女儿也是牙尖嘴利,”肃顺大步上前,大手抓向安茜,丽妃安抚好了大格格,瞧见场内局势不对,连忙大声尖叫:“肃顺!这里头这么多主子在,你是想造反吗!当着大阿哥大格格的面这样放肆无礼!” 肃顺听到丽妃的话语,心下一动,瞧见半个身子躲在贞妃身后的大阿哥,大阿哥恐惧地看着肃顺,肃顺看到大阿哥,大阿哥连忙缩在了贞妃后头,肃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贞妃连忙打圆场,“安茜乃是奉命行事,不干她一个奴才的事儿,何况丽妃说的极是,也要看在大阿哥的份上,安茜可是伺候大阿哥的。” 肃顺冷哼一声,“罢了,你说本官处置不了你,那就等着,等着本官去请了旨意来,再来处置你这个贱婢!”说罢就甩袖而去。 丽妃气的浑身发抖,摸着大格格头的护甲颤动地类似中了风,“好一个肃顺,今个皇后娘娘不在,倒是欺负起咱们来了!”说到凄苦处,忍不住垂下泪来,“这皇上是怎么个意思,由着肃顺欺凌了外头的八旗子弟,又来欺负咱们这些深宫的女子了,我是受不了这个气,说不得要到万岁爷驾前哭诉去!” “好了妹妹,”贞妃拍了拍大阿哥的后背,让大阿哥放松些,又劝丽妃,“这次秋狝是肃顺安排的,这日常可都是由着他管,咱们且忍耐一会子吧,肃顺也算是临危受命,这么难的差事,这么急的行程,他要上下安排妥当,也是临危受命了。” 丽妃用手帕子拭泪,点点头,“老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只要先忍着,想必皇后娘娘料理了京里头的事儿,能快着些来热河,那我可是真是要天天念阿弥陀佛了!到时候请皇后娘娘做主,好好出今个的恶气!” 两个人相对无言,大阿哥看着几个女人在哭,也是无趣的很,不过殿内的人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包括快步走到咸丰皇帝寝殿准备告状的肃顺也是想着同一个问题。 “皇后,留在京中,是为了干什么事儿?” ps: 谢谢嘉卑厄尔的两张月票,当然还有别的人月票!接下来只要每天都有月票,我都坚持更新两章!绝对要做到!   ☆、四十四、临危受命(中) 大宫门外头车轮辚辚,来了好几辆马车,豫亲王义道下马车的时候,大学士桂良、大学士贾桢、协办大学士周祖培、吏部尚书全庆、刑部尚书赵光、兵部尚书陈孚恩等一干留守京畿的大臣都已在大宫门口候着了,义道颤颤巍巍下马的时候,全庆连忙扶住这个铁帽子王,“哎哟我的王爷,您可小心着点,照着灯笼,仔细别崴了脚!” 义道下了马车,浑浊的眼睛扫了一遍在场的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摆手,“都是大清的重臣,别这么多礼,快请起,请起,咦,这老六呢?” 陈孚恩笑道,“恭亲王爷怕是先进了园子,送了皇上之后,王爷就在园子里头当差没出门呢。”陈孚恩乃是肃顺的铁杆心腹,这样都留下来准备监视着京里头的事务。 义道似乎打了个盹,对着陈孚恩皮里阳秋的话似乎没听到,“那就大家都进去吧,老六可是皇上主持抚局的掌柜,咱们原本都该听他的,是怎么个章程,也要好好商量着办。” “豫王说的极是,”桂良赞同义道的话,“什么个章程,还是要王爷和六爷一起商定了才是。” “我这个老头子,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定什么,交给年轻人就好了嘛,”义道跺跺拐杖,率先领着众人进了圆明园,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众人看着义道健步如飞的往前走着,丝毫不见老态,“大清朝什么风浪没见过,这次大不了给洋鬼子些钱,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钻钱眼里头了,就知道钱钱钱!我要是什么时候火起来,拿几万两银子砸死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孚恩暗骂一声老狐狸,连忙跟上,几个人进了圆明园,绕过太和保合殿。到了勤政殿,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将众人迎到勤政殿的正殿,桂良微微疑惑。“怎么到了这地儿?不是该去值房议事?” 陈孚恩心里顿觉微微不妙,这可不是该是臣子议事的地方,“豫王,你看?”陈孚恩悄声问义道。 义道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还是颤颤巍巍地不动声色大声嚷嚷,“哪里不是议事的地儿,咱们都进去,怕个鸟毛!” 陈孚恩原本是想着转身就出园子,可众人都簇拥着义道进了正殿,陈孚恩瞧见那假山树下阴影婆娑。似乎有伏兵千万,那个小太监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冷冷盯着自己,陈孚恩更是不敢独自转身离开,跺跺脚,咬牙进了内殿。 殿内灯火点的恍如白昼。陈孚恩跨进勤政殿,见到恭亲王垂着手朝着皇帝的御座背对着众人,见到众人进来,转过身子,朝着义道等人点点头,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了一个黄皮的折子,平托在手里。环视众人,"有谕旨,众大臣接旨。" "且慢!"陈孚恩开口喝道,对着恭亲王不卑不亢,"皇上虽然给王爷全权办理抚局之权,可毕竟上午的时候在座的诸王大臣都是一起听命的。圣上的意思大家伙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旨意早就下了,哪里来的,又突然来了这个一个旨意?" "是什么旨意,你听了再理论。"恭亲王不欲和他多说废话。径直摊开折子,"着令恭亲王会同留守大臣办理军务,以御洋夷,九门提督、顺天府协助。" 几句话刚刚说完,就在众人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连眯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的义道都睁大的眼睛,盯着恭亲王不放眼,桂良目瞪口呆,脑后的孔雀花翎都挂到胸前了都r恍然不知,刚刚不甘不愿跪下听旨的陈孚恩唰的跳了起来,浑身发抖,手指直指着恭亲王喝道:"奕?!你这是什么旨意!干的是什么军务!当的什么差!你想干什么!圣上去了热河,你难道想做景泰皇帝不成?这可不是前明,告诉你可别会错了意!" "想要使唤九门提督,先过了 我这个兵部尚书这一关,"陈孚恩威风凛凛,须发俱张,"除非你踏了我的尸体出去!否则休想!" "这确是谕旨。"恭亲王的脸剧烈地抖动了一番,平静的看着激动的陈孚恩说。 "是谁的旨意?是你老六的旨意吧?在这里的可都是大清的 忠臣,轮不到你发这些悖逆的东西,"陈孚恩看见恭亲王微微语塞,心里不由得得意了起来,嘴上越发咄咄逼人,"你说,这是谁的旨意!" "是本宫的旨意,"东暖阁里头传出来了一个清晰坚定的声音,众人偏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太监卷起帘子,里头走出来了穿着吉服的大妆女子,陈孚恩只觉得从脚后跟一直凉到了心里,心里暗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出来的正是皇后叶赫那拉氏,杏贞朝着恭亲王点点头,朝着皇帝的宝座走去,坐到了日常自己批折子的红木椅子上,这才环视众人,款款说道,"这是本宫的旨意,怎么,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陈孚恩壮着胆子低着头回话道:"娘娘的懿旨怕是管不到外朝,何况,外朝抚局的事儿皇上已经议定,就算是娘娘想改了圣意,"陈孚恩抬起头,看到皇后似笑非笑得盯着自己看,连忙垂下头,"那总要皇上下旨才行。" "陈尚书毕竟是老刑部,凡事都讲究法理两字,"杏贞点头赞许了陈孚恩一句,陈孚恩反而被搞的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时候,只听的皇后接着说道,"本宫和皇上夫妻一体,不过皇上抚育万民,本宫只是管这六宫而已,往日里自然不敢对着前朝指手画脚,不过今日么,"杏贞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了同道堂印章,展示给众大臣,"你等且看看这是什么?!" 恭亲王率先跪下,喝道:"这是皇上赐给皇后娘娘的同道堂之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耶连忙跪下,不过神色还是有所游离,杏贞见状微微一笑,"六爷请将印章给众大臣看过,皇上的起居注和上谕的存档都说了此印。" 桂良陈孚恩等人细细看过印章,陈孚恩这才知道前些日子皇帝莫名其妙的发了一个同道堂印章的谕旨,昭告了同道堂之印的效力,"权同上谕!"原来皇后早有准备要留下来图谋甚大!肃顺啊肃顺,你怎么敌得过皇后? 且不说陈孚恩心里浮想联翩,众大臣验了印章,恭亲王双手奉给皇后,率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杏贞受了礼,把印章复又放进袖子里,点点头,"请起,陈尚书,这下可知六爷并非矫诏了?" 陈孚恩唯唯,"是是是,有了旨意,有了印章,皇后自然有权处置洋人之事,微臣听候娘娘差遣!" 杏贞对着陈孚恩的识时务十分地满意,点点头,对着义道笑着说道:"豫王爷,论辈分,你可是皇上的堂哥,怎么个章程,您说句话吧?" 自从皇后出来,义道又恢复了合着眼睛打瞌睡的样子,听到杏贞发问,义道连忙躬身说道:“奴才哪里懂这些,原本皇上就是让六王爷办着抚局的事儿,是战是和是皇上和娘娘说了算,奴才不过是仗着年长些,在这里点个卯,应应景罢了,凡事娘娘做主便是,娘娘有了皇上给的印,谁还敢推三阻四,奴才的拐杖第一个就要敲破他的脑袋!” “豫王说的什么客气话,年轻人干事往前冲,到底也要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儿把总着,这京里头的事儿就交给您了,有您坐镇,些许宵小翻不了什么大风浪。”杏贞环视众人,“内阁六部各有差遣,本宫放不得这些洋人平安离去!” ps: 感谢昨天的月票。今天的呢?嘻嘻。   ☆、四十四、临危受命(中下) “那叫他进来吧,”咸丰皇帝点点头,对着前来禀告肃顺求见的杨庆喜说道,皇帝放下了毛巾,挥手叫伺候进膳太监把桌上的东西撤掉,闭着眼睛养神起来,听到耳边响起了脚步声,皇帝这才睁开眼,对着跪在地上的肃顺点点头,“起来吧,什么事儿?” “皇上,奴才刚刚去皇后寝殿请安,”肃顺站直身子,“没想到皇后不在行宫!打听了皇后殿里的宫女,说是皇后娘娘还在京中,”肃顺抬起头窥看皇帝,“是否要奴才派人去将皇后娘娘接来?毕竟皇上离不得皇后娘娘。” 皇帝漠然说道:“皇后在京里还有事要料理,先帝留下来的太妃太嫔们总要有人照顾着,这么多人一起来热河也是不便,一个个身子都不好,所以留了皇后在京里。” 肃顺咬牙,“可皇后在京中,恭亲王也是在京中办着抚局,寻常百姓人家年轻叔嫂都要避嫌,这......”肃顺话虽然没有说完,可话里的挑拨意味皇帝已然听出来了。 皇帝的眉毛微微一紧,眼里透着不悦,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平静了下来,“朕心里有数,等京中抚局办的差不多了,再把皇后接过来吧,眼下么,先不急。”皇帝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看着肃顺,“有雨亭你料理着政事便是极好,到了热河也该给你加担子了,庆喜,传旨,肃顺进军机处行走!” 肃顺大喜,“圣恩浩荡!” 桂良疾步跟在恭亲王身后走出了圆明园,两人一同坐上马车,上了马车,恭亲王也不同往日一般闭目养神,拿着在勤政殿众人商议好的条陈翻来覆去的看,桂良略微担忧地看了恭亲王几眼,忍不住开口劝道:“恭王,这皇后娘娘出来视事。虽然有着皇上御赐的印玺,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疙瘩,这皇后娘娘......”不会是扩大了事权吧? 桂良虽未明说,可恭亲王毕竟是听明白了。恭亲王收起了脸上意气奋发的笑容,变得淡淡的,收起了条陈,“我怎么不知,怕是皇上给皇后这个印玺,就是要对着军务看着办,如今她得了印玺,皇上又没有下明旨,咱们这么稀里糊涂地听着皇后的意思,岳父大人这或许也不是坏事儿。”恭亲王淡然说道,“抚局之事,我思来想去,实在难为,正如皇后所说。成者天下赞誉,得享清名;败则身败名裂,万人唾弃。若是成了,怕是皇上,”恭亲王叹了一口气,“皇上更是要看我百般不爽了。” 桂良感同身受,继续劝道:“可皇上说过。‘若实在不支,即全身而退,速赴行在’,大不了这里头事情办不成,咱们去热河便是,这烂摊子丢给肃顺岂不是更好。” 恭亲王摇摇头。“热河,我是不会去的。” 桂良似有所悟,“是因为肃顺一伙子在哪里?” “正是,皇上偏爱肃顺端华载垣等人,肃顺倒也罢了。虽然得罪了这许多人,毕竟还是有才干的,可载垣端华什么玩意,两个八旗的酒囊饭袋,还是铁帽子王!嘿嘿,载垣穆荫等人办理抚局不善,倒是免了钦差大臣了,可又随御驾去热河了,这算什么事儿!” 车轮辚辚,驾车的健马在前头健步如飞,恭亲王抱怨完了,终于有了点天潢贵胄、天子亲弟该有的,指点江山的气势,“我是大清国的亲王,与大清王朝休戚与共,一定要争取和洋人要个说话,议和也罢,开战也罢,保住祖宗的江山社稷,岳父这是最最紧要的!” “若是我就这么差事没办好,去热河也是靠边站!皇上身边围了那起子人,是水泼不进,针戳不进,皇上不仅不会理我,我更是要受制端华肃顺等人,我是成皇帝的六子,这些宗室想着压制我,想也休想,”说到这里,恭亲王脸色暗淡了下来,“岳父大人,若是我去了热河,把逆夷们引到那里去,我就万事难辞其咎了!皇上、老五、老七老八都在那头,我这里死不足惜,若是成皇帝的膝下一网打尽,我死了都没脸面见先帝爷去!” 桂良叹道:“恭王用心良苦啊,希望皇上会懂得恭王的心意。” “何况皇后在京中,”恭亲王恢复了一个官僚的狡黠智慧,“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去顶着,凡是我只是遵旨便是,印玺在她手里呢!若是一个男子,我却是有些担心,怕这国本不稳,皇后一介女流,也是无妨,皇后要战,我遵旨便是,何况皇上的上谕里头说的明明白白,‘若抚仍不成,即在军营后督剿;’皇后的旨意和上谕并非违背,大不了咱们先剿么,何况,”恭亲王若有所思,“皇上肯让皇后留下来,这说明皇上心中对着洋人还是恼怒之极,所以勤政殿里谁都明白了,若是皇后成了,自然是皇上运筹帷幄,区区洋人连一女子都比不上,若是没成,自然皇后也不是奉旨行事,所以肃顺的铁杆,陈孚恩不是也偃旗息鼓,俯首称臣了?” “恭王说的是,”桂良连忙点头,“那我该做些什么?” “自然要全力配合,皇上不在京中,中枢重臣却是大部都在,这日常的 政事,处置好了报送热河行在,有些事,就不必报送了,”恭亲王话里有话,“明白了吗?” 桂良点头,心领神会,“这是自然的,豫王吏部尚书坐镇京中,这些琐事只好让咱们这些跑腿的人来办了,以往肃顺在户部,什么手都伸不进去,如今山中无老虎,我这个老猴子也去称称大王罢了!” “岳父自便就是,”恭亲王微笑,“横竖咱们都是遵旨办事,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到时候出了些许篓子,皇后娘娘瞧在大敌当前的份上,自然不会计较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大车停了下来,马车夫恭敬地在外头禀告:“王爷,中堂,前头的巷子乱糟糟的,过不去了,是否绕道?” “怎么回事?” “瞧样子,几个没跟着御驾去行在的京官们闹哄哄地搬家呢。” ps: 嘉卑厄尔。太感谢了!又一张月票!感恩,月底请给力好吗,月票再来一张,今天还有一章更新。   ☆、四十四、临危受命(下) 恭亲王大怒,“国难当头,这些人真是该死!”正欲掀开帘子叫人拿下这些准备临阵脱逃的官员,桂良连忙拦住,“罢了,眼下京中谁不是人心惶惶,京城之中的富户大部分十室九空了,可笑,若是京师被洋人打破,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然无恙的?这里是京郊,又紧着园子,绿营兵一时守不住这里头也是寻常的,难怪他们要搬家,搬家就罢了,就别请假溜回老家也就是有忠心的了!” “我一时没回城中,怎么京中乱成这样?”恭亲王奇道。 桂良点点头,吩咐马夫绕道,“正是,宵小作乱,盗窃贼人越发多了起来,五城兵马司来报,似乎还发现了白莲教的踪迹!” 恭亲王悚然而惊,白莲教可是终结乾隆皇帝十全盛世的叛逆,给在尚在人世的乾隆太上皇响亮地扇了巴掌,搞得高宗皇帝临死的时候犹自念念不忘,指着白莲教起义的地方含恨而逝,“可是属实?” “怕是十有*,所以皇后叫兵部陈孚恩去镇压城中,我是十分赞成的,外患未到,咱们自己倒是乱了套,那可实在不好,”桂良捻须说道,“恭王您怕是在园子这边离不开,京中就老夫去吧。” “那就辛苦岳丈了,这些无用的起子,”恭亲王含恨说道,“只好等日后再好好处置!” ... 杏贞在勤政殿分配好了差事,走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五十多岁嫔妃模样的女子拦住了,那个女子神色慌张,原本打理的极好乌黑发亮的发髻里头凌乱地露出来了几缕白发,“皇后娘娘,这皇上去了行在,阿弥陀佛!幸好您还在!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极了!” 来的是道光皇帝留下来的妃子,赫舍里氏,道光皇帝在世时候仅为常贵人,咸丰皇帝继位后,尊称为皇考常嫔,杏贞连忙行了个福礼,“常嫔娘娘怎么来了?” “皇帝秋狝,我是不敢说跟着要去的,这心里已经是担惊受怕些日子了,”常嫔拿着帕子抹泪,“谁叫我怕热,不和别的太妃太嫔一般呆在宫里头,巴巴地要赶到这个地方!想着若是洋鬼子们来园子里,我是必然要自尽的,幸好娘娘还在,我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我呀必然是要跟着娘娘的!” 杏贞含笑,“这有什么,皇上让本宫留下来,就是为了怕兵荒马乱的,惊动到先帝留下来的太妃太嫔们,常嫔娘娘 不来找本宫,本宫也是必然要来找您的,小安子,马车备好了吗?” 安德海在左近回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大宫门,銮驾仪仗也已经妥当。” “好,常嫔娘娘,本宫这会子起驾回宫,娘娘你一起吧?横竖轿子也是宽敞的紧。” “这怕是不妥当吧?那毕竟是娘娘您的凤驾。”常嫔犹豫说道。 “无妨的,不过是一辆车。” “那就听皇后的。” 那三是五城兵马司里头难得一见的旗人差役,也是镶蓝旗里头难得出来当差的旗人,素日里都是勤勉的紧,五城兵马司管着人事的郎中不止一次的说过,就凭着他的这个旗人出身,当差又是勤勉的紧,没多久就能连升三级了。 不过今个那三早上出去点了个卯,就径直回了家,窝在被窝里头不出声,连自家的婆娘叫了几声用饭,都不搭理人,这惊动了在后院念佛的母亲,亲自出来打量出了什么事儿。 老太太到了那三的屋子里头,叫了一声“三儿,”那三连忙就翻身起来,“额娘你怎么来了。” “你家的说你身子不利落,怎么了?不如去外头找个郎中瞧瞧?”老太太打量了那三的脸色,脸色极好,只是精神头有些不振,“瞧着也没什么,莫非是差事不顺利?” “这日子,哪里去找郎中,”那三嘟囔了一句,连忙对母亲解释,“差事也行,只是,哎!皇上去了热河!” “去了便是去了,先帝爷那一日不是常去,乾隆爷还十下江南呢,都是寻常事,三儿啊,和额娘说说,怎么这次去了,你就心里不痛快了?” “洋人们都打下通州了,皇上这不是临阵脱逃吗!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可戏文里头都瞧的真真儿的,和人打仗,主帅都是冲在第一位的,”那三满脸悲愤,“皇上这是要弃大清江山不顾啊!把京师的百姓们丢给了洋人,那些洋人听说是生吃人心的蛮夷!” “三儿!”老太太连忙喝住,“灌了什么马尿了!胡浸什么昏话!”连忙挥手让那三的浑家出去把门守着,“自己就是衙门里头的人,怎么说话这样的混!” 那三犹自愤愤不平,“这寻常的小偷小摸多了起来,我是心灰意冷,这差事也不想干了,明个儿起,我背着额娘也逃出京城去,总不能自己个困死在这里头,皇上皇后都走了,这四九城还有什么可呆的!” 老太太正欲说什么,外头响起了一阵的鼓乐声,湮没了两个人的谈话。 ps: 还要月票。      ☆、四十四、临危受命(续) 南铜锣巷子。 詹事府主簿嘉备端坐在中厅内,听着街上乱糟糟的声音,间或着一些妇孺的哭喊声,长叹一口气,原本握在手里的一卷书丢在了桌上,喊道:“管家。” “老爷,”管家应声而出,站在台阶下叉着手听命。 “叫你去买的事物买来了?” “是,”管家苦着脸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纸包,“这是老奴在百草厅买的,那个大夫问老奴买这么多些做什么......” “嘿,”嘉备喟然,“你就直接和他说了又有何妨,”嘉备朝着管家招手,管家不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嘉备,嘉备一把夺过了那纸包,打开一看,瞧着里头的白色粉末,点点头,复又折了起来,放进自己的袖子里,满意的拍了拍手。 “老爷,”那个管家痛苦地喊道,“洋人还在通州,不见得就攻得进京城!老爷你又何必,又何必.......” 那个管家一时间说不出口,“何必买了这砒霜自寻短见?”嘉备悠然自得接话道,“是不是?” 管家点点头,“我身为进士,又是点了翰林,在詹事府里头当差,自然要忠君体国,为国尽忠,这是第一;第二,天天天朝上国,居然被宵小蛮夷逼迫到这个程度,居然皇上都弃京去了!”嘉备悠然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泪水,“开天下之前例!皇上啊皇上!这叫天下人,怎么自处啊!”嘉备双手捶胸,悲痛欲绝,“宗庙社稷在此啊,您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皇上虽然能走,”嘉备的双眼通红,“我却不能走,因此未雨绸缪,备下这砒霜,若是洋人进了京,老夫虽然手无缚鸡之力,杀不了这些逆上的贼人,只好是自尽报国了!管家。”嘉备说完了心事,心里舒坦了许多,对着管家说道,“等我死后,你帮我收尸,带着大爷回家,不许叫他出仕了,听到了没?这大清朝啊,怕是要完了!” 。。 “这大清朝啊,怕是要完了!”常四在素日里常去的“福祥”茶馆里头,对着围着自己的一群旗人大爷大声说道,茶馆掌柜的听到这样的话儿,三魂丢了两魂,连忙挤进人群,朝着常四连忙作揖抱拳,“哎哟,我的常四爷,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圣天子在位呢!”又指了指柱子上钉的木牌子,“爷您瞧见了吗?莫谈国事,莫谈莫谈!” 常四不屑一顾,“你怕个贼厮鸟!你这个民人不好说,这话我旗人就敢说!大不了去宗人府,什么玩意!去去去!”常四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喝干了盖碗里的香片,挥手斥退了那个唯唯诺诺的掌柜,“肃顺那贼子撺掇着万岁爷去热河避暑,避个鸟毛暑!五王爷、六王爷都跪在地上哭着求皇上别去热河,五爷还说要去太庙哭太祖太宗去,可皇上圣心被奸贼蒙蔽了,铁了心要去,听说皇后娘娘都吃了刮落,还和肃顺那厮吵了起来,都是无用啊!”常四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啊,皇上,怎么能抛下这四九城的城门啊,这是中国的根儿啊!” 围着常四的人无不失魂落魄,有几个跟着抽泣了起来,“这会子谁还能管得到你这个小茶馆,”一个人对着担忧地白了脸的掌柜冷笑说道,“京里头都乱成一团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浑水摸鱼呢,知道巷子口那个开卤味店的寡妇张吗?店被人抢了一空不说,自己的身子也被那起子歹徒侮辱了,这会子正在要死要活呢。” 常四嘴里喃喃自语,虽然没喝酒,可大家看来,常四似乎已经喝醉了酒,“怎么能逃呢?怎么能逃呢,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这大清朝,嘿嘿......”语气苍凉,就连坐在西墙下的一个满头黑发的老道人听了之后都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小儿给常四送上来了热毛巾,常四接过毛巾正欲拭泪,那个老道士耳尖的很,耳廓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轩眉一挑,正想说些什么,常四就连忙跳了起来,神情里头带着困惑,“这外头是什么声音?” 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远处传来了细细地鼓乐声,声调中正平和,却又隐隐有激扬之声,“呜......”一个悠扬的喇叭声响起,直飞入云,常四连忙奔出茶馆,站在长街旁,只见暮色之下,长街上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面带困惑、惶恐、慌乱的表情,“这是什么声音?”(未完待续。。) ps: 谢谢!更新来了!   ☆、四十四、临危受命(终) “仿佛是皇上皇后出巡的乐声,”一个年级大的老者犹豫地说道,跟着常四慢慢走出来的那黑须道人手握拂尘,身边围上了一个身穿黄衣青鞋的童子,那个童子对着道人耳语了片刻,道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海东青锐利的眼神,“这话怎么说的!皇后和皇上一起去了热河,把咱们抛下了,”常四斩钉截铁地说道,却又带了一丝幻想的意味,“怎么可能是皇上皇后呢。” 那三搀着母亲出了院子,看到常四等人正在讨论,“这是什么话?”那三耻笑道,“白日梦呢!” 嘉备神色默然地看着众人,心里却是火山爆发的前奏,“这确实是帝后出巡的声音,”嘉备神色激动了起来,“难道是皇上回来了?” 众人屏息候着来着何人,原本都是要五城兵马司维持秩序,今个大家都是自觉地排在了前门大街的两边,翘首朝着西边望去,一对对龙旌凤旗,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原来是皇后!”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居然没有去热河。她留下来了!” 街上的人全都激动了起来,现场似乎被点燃,轰然声冲破天际,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有的人哈哈大笑,有的人泣不成声,有的人捶胸顿足,有的人跳了起来,有的人高声尖叫,最后都汇成了一道巨大的声音振聋发聩,“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路上的人全部跪在地上。发自内心的人大声山呼,边上不通政事时事的人跟着山呼,神情也越发疯狂了起来,似乎这会子皇后叫他们去死。在这样的氛围下谁都不会说不。 凤驾后头跟着一群骑着马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员,还带着一群带着镣铐的人犯,有些眼尖的看到是城里头的地痞小混混,可见是这会子临时抓的,众人越发心悦诚服起来,有些商铺从店里头拿出来了香案和鞭炮,霹雳啪啦地燃了起来。 皇后的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驶过前门大街,那厢一个人影扑了出来,跪在大街中间,两个护军营的士卒连忙按住那人影。想把他拖到一边去,那个人影挣扎着不肯去,死命趴在地上,皇后的凤驾停了下来,那个人影大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的有话请教皇后娘娘!” 茶馆的老客看到拦驾的正是刚才大发牢骚的常四,大吃一惊,这会子也不敢多说话,只能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想着,“大事不好,皇后娘娘会不会震怒。可要是把刚才听牢骚话的人都抓起来,那我可是真是完了,这个常四真是坑死人!完了完了......”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往日里只有拦住军机大臣或者大学士的轿子,连王爷们的轿子都不敢拦——那些戈什哈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王爷们向来不会理会这些泥腿子的破事。这人真是胆子包天了! 长街上一片寂静,众人伏在地上不敢说话,常四依旧在地上挣扎着,一个护军营的士兵不耐烦了起来,挥起了带着刀鞘的腰刀。对着常四的后背敲了上去,扑扑两下,常四闷声哼了一下,却依旧抓着地面不肯松手。 “住手!”站在皇后凤驾前头,穿着红袍的手持拂尘的安德海高声喝了一声,“放开他。” 两个护军营的士卒放开了常四,常四哧着牙,从地上挣扎了起来,端正跪在地上。 安德海朝着金顶金黄绣凤版舆侧耳听了片刻,双手互拍,清脆地击掌,“前头的人都退下!” 两行的太监侍卫宫女潮水般地退后,八个太监抬着的金顶金黄绣凤版舆慢慢上前,安德海扶着轿子上前离着拦驾的常四数人之遥停了下来,后头的鼓乐也停了下来,八抬大轿放了下来,几个太监半跪在地上,现场鸦雀无声。 “你有何话要问本宫?” 轿子里头想起了年轻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常四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是,小的敢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否要去热河?” “你是何人?”轿子里威严的声音没有直接回答常四的话,却反问起来。 “小的常四,是正白旗的。” “热河自然是要去的,”常四的心彷佛坠落到了谷底,“却不是现在。” 金顶金黄绣凤版舆里头年轻又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皇上去热河处置蒙古诸事,留下本宫剿灭逆夷,些许洋人,杀鸡不用牛刀,无需皇上御驾出征,本宫对付对付便已足够,今日起,本宫回銮京师,就呆在这四九城,洋人一日不退,本宫一日不去热河,与北京城共存亡!” 皇后的声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众人无不热血沸腾,那个道士的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金顶金黄绣凤版舆,想象那个不让须眉的女子,“常四,”皇后叫了下常四的名字,“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常四激动地不能自己,连忙磕头,“满意,小的满意,皇后娘娘千岁!” “国家兴亡,人人有责,除了本宫有责,你等均有责,”皇后的话环绕在每个人耳边,“不信谣,不传谣,平时该干嘛就干嘛,五城兵马司、刑部、户部、兵部各有职责,均需大家支持,只有京城上下同心同德,万众一心,方能剿灭洋人,还大家一个清平世界。” 众人山呼,“皇后千岁!”随即停下,听皇后继续广播玉音。 “常四,”皇后继续说道,那道金色的布幔一直从未掀起。 “奴才在!” “今日你冲撞御驾,原本是要罚你的,不过看在如今是非常时期,你也是为国的份上,暂且饶过这一次,下次定惩不饶!起来吧,回家安顿好家人,若是真有为国之心,洋人大好头颅等着你去拿!”皇后魅惑人心鼓舞士气的话说完,又刻意柔声说道:“护军营的将士们也是职责所在,打了你几下,望你不要介意,好了,话已问完,起驾吧。” 常四挪着膝盖到了街边,山呼跪送了皇后,等到皇后凤驾走远,大街上的人开始欢呼起来,嘉备老泪纵横,怎么抹也抹不干净,五城兵马司的同僚瞧见了那三,连忙拉住,“老三,你可真不地道,在这里头看皇后的凤驾,今个可真是忙死,快来搭把手!”那三的母亲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有了精气神,老太太心里想着就是回去要给佛珠敬香保佑皇后娘娘长命百岁。几个人艳羡地拉起常四,“你这小子,这是要出名到天津卫了!皇后的凤驾都敢拦,是戏文看多了吧!不过也是问清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这话听着,多少年没有这么激动了,我就觉得我的心都跳出嗓子眼了!” “皇后娘娘英明!”一个小丫头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家无不点头,常四犹自发呆,站在街边被众人簇拥着,茶馆的掌柜连忙把常四等人迎进茶馆,要常四爷给大家好好说说刚才的稀罕事,皇后娘娘居然对着一个下五旗旗民的冒犯不以为意,反而和声解了大家的困惑,真是贤德无比啊!如今看来不仅仅是女中诸葛,更是爱民如子的贤后! 众人喜滋滋地各自回家,安定祥和的气氛伴着鞭炮声传向了远方,那是皇后凤驾的去处,只有黄衣童子陪伴的黑须道人眼中清冷无比,站在街上,捻须思索了一番,悄无声息地说了一句话来。 “好一个奇女子.....” ps: 请问常四在哪一章出现过? 继续求月票。   ☆、四十五、游击战法(一) 冯婉贞喘着粗气拉着自己的父亲冯三保,另外一边是一个年轻人支撑着冯三保,冯三保半个脑袋包扎着绷带,里头隐隐渗出了鲜血,嘴唇发白,陷入了昏迷。那个极壮的年轻人和冯婉贞拉着冯三保到了一个山坡后头放了下来,身后跟着的一群残兵败将呼啦瘫倒在地上,再也不肯多动了。 那个拉着冯三保的年轻人,瞧着众人的颓废样子,擦擦汗,担忧地对冯婉贞说道:“婉贞妹子,眼下这可不行,大家都被洋狗子追赶的累极了,好不容易把洋狗子抛开一段路,怕是又要追上了,你想个法子出来吧,三保叔也该找个正经大富好好瞧瞧,我脑子不好使,这事就靠着你了。” 冯婉贞掏出腰间的水壶,细细的给父亲倒了一口水,把水壶递给了一个嘴巴干得都裂出血了的青壮,摇摇头。“着谈何容易,洋鬼子追的咱们太紧了,咱们的马都丢了,火枪的火药也打完了,靠着我们这些猎户的刀枪,怕是不顶用,”冯婉贞咬咬牙,“说不得只好拼死了!” “可恶那些无耻的官府老爷,问着他们要些粮食,居然不肯给,更别说要枪炮马匹了!”那个粗脑子的年轻人也十分恼怒,“不肯给咱们,等到洋人来了。好么,除了自尽还能做什么?还不如发给咱们,咱们也不至于被追的四处乱窜,还能帮着他们守住一时半会!如今倒好,都便宜洋人了。” “那些人也是不敢的,给了咱们刀枪,咱们造反怎么办,”冯婉贞帮着一个折了手腕的人,正了骨头,叹气说道,脸上的污痕一直来不及擦掉,“官府怕咱们比怕洋鬼子多了去了。你也别说了,去瞧瞧那里有水,有水赶紧咱们喝一点,吃干粮马上就上路。那些洋鬼子气急了咱们杀了他们的头目,不把咱们抓住怕是不甘心。” 那个年轻人极为听从冯婉贞的话,收拾好手里的长枪,跳出山坡就去找水源,冯婉贞帮着父亲擦了下脸,脸中的忧色丝毫不减,这样的日子……怕是维持不了多久,若是洋人再来攻击,这些原本是因为家仇聚在一起的人怕是要胆战心惊,就此散去了…… 那个年轻人唰的一声窜了出来。手里的红缨枪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脸上青白一片,哆嗦断断续续得说道:“洋鬼子的骑兵来了!” 冯婉贞未来及说话,闷雷般的马蹄声响起,从远处瞬间就近到耳边。冯婉贞宛如云雀般的跳起来,招呼众人迎战,“兄弟们,洋人来了,咱们别丢了通州人的脸面,站了起来,死也要站着死!” 众人喘着粗气拿起手里的刀枪准备迎战。冯婉贞朝着几个人招手,正想爬上山坡瞧个端地,一队骑兵唰的从山坡后越了出来,把冯婉贞等人包围住了,那个极壮的年轻人一声怒吼,正想用一招“横扫千军”朝着抱住自己的骑兵们扫去。婉贞连忙拦住,“慌什么!是咱们的官军!” 那些骑着马的骑兵看样子是蒙古人,围着冯婉贞等人也不说话,胯下的战马朝着那个极壮的年轻人打了个喷嚏,那个年轻人怒目圆瞪。朝着那匹马对视了起来。 山坡后缓缓出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武官身披黑袍,剑眉轩昂,神情骄傲,蜂腰猿臂,懒洋洋得跨在一匹五花马上头,眼神朝着冯婉贞等人扫来,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冯婉贞见到那个青年武官的眼神看向自己,脸红了半边,低头忍不住心里砰砰直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心跳的这样的快,他的眼神好厉害!”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正是武云迪。 “你又是什么人!”那个极壮的年轻人反问了过去。 “二哥!”冯婉贞喝住了这个愣头青,朝着武云迪一抱拳,“启禀大人,我们是通州谢庄团练。之前因是洋人肆虐了我们村子,所以组团结社反抗洋人,杀了不少洋人,洋人的骑兵恼怒了起来,这才对着我们紧紧相逼,我们损失了些人马,不得已退到此地,洋人的骑兵眼见着就要来了,还请大人速速退兵!” “退兵?”武云迪笑了起来,“本将来此地就不是为了退兵的!你说,”武云迪来了兴致,目光炯炯得盯着冯婉贞,“洋人有多少人马?” 冯婉贞觉得自己在这个青年武官的眼神之下无所遁形,耳根都红了,强忍着羞回道:“大约在二十匹马之数。” “二十匹?好,”武云迪点点头,对着跟在自己身后从未说话的一个圆脸小眼睛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才二十个人,不如就交给唐叔叔的察哈尔骑兵如何?总要全歼才是,不然大军来到通州的消息,可要泄露出去了!” 察哈尔骑兵都统唐布拉吉冷哼一声,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蒙古语,那个传令兵领命而去,不多会,山坡后响起了闷雷般的马蹄声,唐布拉吉眯着眼对武云迪说道:“小武,虽然僧王让我跟着你打仗,自然我该听你的派遣,可你不许污蔑我们蒙古人的骄傲,这二十骑兵,你看着,若是旗下的那些小崽子不在一顿饭的时间解决掉,那我就抽死他们!” 武云迪哈哈一笑,对着唐布拉吉的桀骜不驯毫不在意,以前两人在僧王大军之中平叛的时候,交往颇深,如今的恶声恶气不过也是因为僧王在通州大败,他心里不舒服而已,武云迪怎么会放在心上。对着站在地上的少女饶有兴趣,“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杀了不少洋鬼子?” “是,我们一共杀了十多人,其中大概有两个头目,”冯婉贞挥手让人从一个牛皮袋子里头拿出来了两个石灰腌的人头,那头发一个深红,一个淡金,明显不是中国之人,“所以洋人对着我们穷追不舍。” “哦?”武云迪验看了人头,叫冯婉贞收起来,“这是难得的功勋!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我们婉贞妹子!这两个洋人都是我三保叔和婉贞妹子杀的!”那个粗壮的少年瓮声瓮气地说道,冯婉贞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说话了,突然想到自己的父亲,又连忙抬起头来,“启禀大人,小女的父亲被洋人砍伤,还请大人给我们一些药材!” “何须如此麻烦,你等且跟着我们吧!”武云迪大手一挥,“你们也是杀了不少洋鬼子,又是通州的地头蛇,皇后娘娘要本将剿灭洋人,少不了你们帮忙,先跟着大军,做好向导,养好身子,本将还要你们出力呢,也甭担心,皇后娘娘有了旨意,下诏说凡直隶军民者,杀敌擒敌均有重赏!你们就等着赏赐吧!”说到这里,远处又有一群骑兵奔来,为首的几个人马上挂着一串的人头,武云迪眉毛一跳,对着唐布拉吉笑道:“唐叔叔手下的兄弟在八里桥到底是没耽误,这手艺半点不输洋鬼子,这可不到一顿饭的时间!” “武大人过奖了。”唐布拉吉摇摇头,语气里有些不满足,“一对一,什么洋人都打不过咱们,就是阵战的时候总是不及敌人,真是难以解释,幸好皇后娘娘出了好计策,不然就靠着死打,一味的死拼,就是全死光了,也是无用!” “正是!”军需官指令着冯婉贞等人到一边去休息,冯婉贞偷偷地看着意气风发的武云迪,“就按照之前练好的,咱们依计行事!” 咸丰十年九月十八,武云迪从八里桥出发到通州郊外,围歼一小股英军骑兵,拉开了八里桥战役的序幕。 ps: 总之是要月票,月底月票不投就过期了呢。么么哒。   ☆、四十五、游击战法(二) “嗖”的一声,官道边上的灌木丛中飞出来一个套圈,把正蹲下收拾靴子的大胡子绑着白布包的英国火枪兵紧紧地套住脖子,用力一拉,那火枪兵就被拉进了灌木之中,只留下一双大脚露在灌木丛外不断挣扎,边上一个在抽烟的英国士兵大惊失色,丢掉嘴里的卷烟,嘴里骂了一句,拉住那个大胡子的双脚使劲往外拉,然后大声喊着左近的人过来帮忙。 原本在灌木丛里大声喊着的大胡子闷声哼了几下,就此不再说话,身上的劲也松了下来,外头的士兵连忙一下就把里头的大胡子拉了出来,正哈哈大笑,“约翰你这头死猪,你看看,还是我救了你,”几滴湿湿的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他低头一看,笑容顿时戛然而止,只见被他戏称为死猪的约翰,原本长着茂盛大胡子的头颅赫然不见,只留下了缓缓流出的血水。 身后赶上来的两个英兵持着火枪朝着灌木丛扫射了一番,直射下几张落叶,三个人放下约翰不见头颅的尸身,拿着火枪小心走进灌木丛,细细地搜查了一番,发现左近有一条小道通往远处,路上有些凌乱的脚步印和洒落的血迹,三个人不敢追过去,只好回合在一起,走了回来。 走到官道边上的时候,英法联军的主帅都已经到了现在,额尔金阴着脸不说话,葛罗倒是闲适的很,拉着自己的坐骑,挠挠马的耳朵——毕竟,这不过是英国人的事儿。 回来禀告的人说了约翰被杀死的情况,额尔金若有所思,对着葛罗说道,“看来还是上次那些中国人,不过很奇怪不觉得吗?葛罗先生,之前那些愚蠢的中国人被我们赶得差不多了,怎么最近又突然冒出来了什么这么多敌视我们的!要知道就这两天,我们已经牺牲了四个人了!都是落单的时候被干掉。” 葛罗摇摇头,“可怜的勇士,愿他们在天国永远能得到天父的慈光普照,”葛罗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架,装模作样的祈祷,之后对着额尔金说道,“那我们就不用散开了,这些胆小的中国人,不敢和我们面对面的决斗,只能玩这些小把戏,直接从中国政府修好的宽阔道路一路赶到北京去!哈哈哈,中国皇帝肯定想不到,他费心修好这么平整的道路,反而加剧了中国的灭亡!” “非常赞同你的观点,”额尔金对着葛罗刮目相看,没想到人家的建议合情合理,完全摆脱了法国人就知道美食美女的低俗爱好,“那我们就出来,那些可恶的中国人,要是再被我抓到,我一定要每天抽他一百鞭子,直到送他去见撒旦!”额尔金笑了起来,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我们去北京!”北京发音之准确,让随军的中国通译暗暗咋舌。 很快额尔金伯爵先生就笑不出来了,大军出发还没多久,就又停了下来,额尔金听到禀告,铁青着脸走到前头,只见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几个倒霉的法国士兵掉在三米见深的陷阱里动弹不得,里头的竹签刺中了一个人的大腿,一个人的小腹,鲜血冒了出来,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可见接下来的战斗,这几个人已经是排不上用场了。 额尔金叫人把地下的人救了出来,葛罗故作轻松地对着面沉似水的额尔金笑道:“不过是陷阱,以后注意点就好了,我才不相信中国人能毁掉全部官道!” ..... 静海县外的青云观主持道士点姚道长最近又恼火,又高兴,高兴的是原本对着僧道不感冒的县令大老爷居然亲自来青云观上香参观游览,还和自己密谈了半个时辰,城里头的那个贼秃嫉妒地眼睛发红,做法事遇到的时候酸溜溜地说了好些怪话;恼火的是县令大老爷要自己关了青云观,说是半年之内就被官府征用了,那大把的香火银子啊! 最近更害怕的不仅是天津卫经过的洋人,点姚道长倒也不是蠢人,打听到了洋人的动向,对着自己的信徒说自己闭关为国祈福,闭关半年,结果好么,大老爷趁着夜色带了一群大头兵来,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大头兵,自己真是吓了个半死,在禅房抱着历年存下来的积蓄念了一个晚上的三清四御五帝,县令老爷在青云观安顿好了几千人的士兵辎重,来到点姚道长禅房交代事宜,见到他的胆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未完待续。。) ps: 继续求月票。   ☆、四十五、游击战法(三) “就你这点身家谁会看的上?丢在人家眼前,人家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真真是井底之蛙!赶紧招呼道观里的童子把你们观里弄的好素菜拿过去孝敬,日常就不要出门了,本官都会把米面肉菜送来的,你们几个人搭着用些尽够了,不许出去透露了消息,要是透露了出去,你这青云观就等着关张吧!” 点姚道长战战兢兢地点了头,又苦着脸做了保证,从菜园子拔了一点菘菜、金笋送到这些绿营不像绿营、八旗不像八旗的营中,为首的年轻人很是客气,亲自接见了主持,还温言说了几句话,点姚道长壮着胆子邀请那个年轻首领游览了一番青云观,那年轻人也是极为和蔼,带了两个亲随绕了绕道观,正在正殿廊间看朝元图,一阵大风吹过,露出了那个年轻人扎的腰带,点姚道长眼睛眯了起来,对着那年轻人一阵拍马,态度热情,姿态卑微,出人意外,那年轻人带着的两个戈什哈都警备了起来,生怕这个彷佛打了鸡血的道长做出什么不稳妥的激动来。 “无量寿佛,这位大人,本观之中除了素菜之外,烹制的佛跳墙也是极具风味,大人若是不嫌弃,小道愿为大人亲手烹制!” 那个留着短须的年轻人眉毛一挑,也不知道自己是那里被拿出来了行藏,让这个道士前倨后恭起来,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那倒是有劳道长了!” 点姚道长含笑退下,龙卷风似的跑到厨房去,大声指挥起道童来,自己亲手拉过一只老母鸡,用力地剁了起来,边剁还边嘀咕边傻笑,“赚到了,赚到了,居然是二品大员!这青云观,老子,都是要发达了!” 那个神态雍容的年轻人在神前捻了一炷香,暗暗祷告之后,转过头,对着跟过来脸上隐隐有着忧色的张树声、吴长庆等人笑道:“青云观,青云直上,恩,这是个好兆头,看来这次北上必然是胜仗了!” “大帅,如今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张树声问道。 “只好在这里干等着,皇后的意思是让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洋人们以为我们北边没有好火器,咱们就先安心休养几日,养足了精神,听候命令调遣便是。” “这静海县县令彷佛也是皇后娘娘的人,”吴长庆骇道,“这皇后难道还有料敌先机的能力?难不成真是武侯转世?” 李鸿章摇摇头,“子不语乱力怪神,据我所看,皇后娘娘并不能料敌先机,若是如此,洋人岂能如此大摇大摆,入中国彷佛无人之境?只不过凡是善未雨绸缪罢了,且不提他,张老哥,你去探探那个县官的口气,论起来也是有过点头之交的,之前发逆内讧的时候,这杨县令也跟着安公公来过南边的,问问看最近北边的形势,洋人怎么样了,朝廷那边动静如何。” “喳。” 李鸿章笑着激励大家,“其余诸部好好操练,淮军此番北上,必然要让世人都知道淮军诸位英雄好汉的大名儿,人生在世,轰轰烈烈才是男儿本色!” 众将轰然称是,李鸿章瞧着大家的士气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 额尔金觉得自己的好运气从通州出来之后就消失无踪了,那些千奇百怪的陷阱不说,如今连洪水都弄了出来,额尔金瞧着边上原本一直好像在度假似的葛罗,脸上也是一脸苦涩,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子?就单单这些中国农民怎么可能摆出这样的架势?这么大的架势!把官道都淹了。” 摆在英法两国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西北方向还源源不断地有水继续流过来,把湖泊变得越来越大,如果边上的不是树木山石,而是芦苇的话,额尔金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天津海边度假。 去探了下深浅的传令兵回来说,积水不是很深,不过是到腰部而已,额尔金放下了心,指挥一队火枪兵在后头警戒,防止中国人又偷偷跑出来袭击,剩下的大部分分批次淌过这趟浑水,第一队的火枪兵把手里的火枪高高举过头顶,把自己的包裹挂在脖子上,咒骂着走过半人深的水泊,战战兢兢走了些时间,额尔金看着走过去的人没什么异样,长舒了一口气,在这一马平川的宽阔地面上也没有人敢来偷袭,真以为大英帝国的火枪是吃干饭的吗!就如此喜滋滋地想了一番,额尔金策马准备过水的时候,“啊!”前头传来了一个英国士兵的惨叫。 ps: 先来一发,看月票再更新!今天起码保底两章!最后两天,希望大家都给力一点,月票打赏推荐我都要!努力继续码字!   ☆、四十五、游击战法(四) 额尔金觉得自己的血压已经要爆表了,额头的青筋剧烈地抖动着,“这谁能他妈的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额尔金怒吼道,完全不顾及英伦绅士、伯爵地位该有的风度了,传令兵苦着脸来禀告——他刚刚从水里出来,“伯爵大人,那个惨叫的士兵好像被一个中国的捕兽的铁夹子夹住了!” 那个惨叫的士兵边上的人把他拉了起来,看到他的右脚上却是加了一个捕兽夹,那个惨叫的士兵看着铁锈的兽夹,原本惨叫的他忍不住痛哭了起来,现在这个时代,破伤风可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我的上帝!”边上的扶住痛哭流涕的士兵哀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和另外几个人把他的脚从魔鬼的牙齿下解放了出来,然后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渡水的英军脚贴着地面一步步地往前挪过去,如此一番,果然好多了,虽然还有不少人一时大意,踩进了污泥里头,中了大奖,时不时的惨叫声,不能引起额尔金的注意,额尔金现在对着边上的葛罗皱着眉头说道,“这不对劲,公使先生,之前我们在通州的时候不会是这样子的,这些破坏官道的行为,那些狡诈的中国农民不敢做的!” “难道是?”葛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难道是中国政府,中国皇帝又准备认真对付我们了吗?” 额尔金来不及回答,前头又想起了一声惨叫,这声惨叫,前半声中气洪亮,后半生截然而止,无声无息地哑掉了。 额尔金转过头,只见扶着那个被捕兽夹的人脸上一阵惊恐,肉眼可见的黑气浮上了他的脸庞,他虽然还是抱着受伤的士兵,嘴里对着额尔金等人张开闭合,做着嘴型。 在水里的众人一阵骚动,这又是怎么了!额尔金努力地分辨哪个说不出话的士兵说着什么,倒是边上在水里的传令兵看懂了那人嘴里的哑语,瑟瑟发抖地对着额尔金说道,脸色苍白一片,“伯爵大人,他说的是viper!!!是有毒的蛇!”传令兵还很俏皮地解释了一下viper的意思。 额尔金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胯下的马似乎也受到了惊动,一个抬腿,额尔金没夹住马肚子,一头栽进了水里面。 “快救伯爵大人!” “哎哟哎哟!这里也有毒蛇!” “该死的我也被咬了,救命!上帝啊!” 现场乱作了一团,刚下水的连忙返回这一头,快到对岸的人也顾不得捕兽夹的威胁,连蹦带跳丢掉包裹和火枪逃到对岸去,扶住那个被兽夹夹住的士兵脸色死黑一片,丢掉了那个受伤的士兵,慢慢倒了下去,脸埋在水里抽搐地抖动着,眼见是救不活了,大部队在水里惊乱成一团,虽然人数众多,可经不住大家一起紧张起来,水里越发是沸腾起来似的热闹,葛罗厉声高喝,“不许慌乱,最外面的士兵朝水面射击!赶跑毒蛇,中间的士兵排成一排,全军前进!” 额尔金被自己的亲随从水里捞了起来,听到葛罗的话,眼里射出愤怒的光芒,“全军前进!我要打到北京去,要让中国皇帝付出代价!” 不远处的小山包里头一群人看着慌乱的英法联军,众人脸上不由得笑逐颜开,“张大人,这会子又立大功了!这水淹七军,实在是有关爷爷的风采啊!” 为首的张大哥拱手,态度谦和的很,“若不是您派了青壮来挖坑,说不定洋人看着这浅水,早就过去了!” “不敢当不敢当,小老儿只是拿了些不中用的夹子出来,还是张大人拿出来的毒蛇建了大功,啧啧啧,”那个说话的老者眼中精光一片,“一个人头可是十两银子啊!能买多少米粮了!” 被称作张大人的人心领神会,“这自然是你们这些义民的功劳!等下去咱们清点好人头,银子这就付给你们。老哥哥,你且好生跟着这些会走动的银子吧!还不知道吧?多杀洋人,不仅能发财,还能当官!” “当官!”那个老者眼睛睁的极大,原本眼中闪烁着的孔方兄,刷的一声变成了挂着鸡尾巴的高贵的顶戴。 ..... 淌过积水,浑身湿漉漉的额尔金发布命令攻进一个在官道边上的居民区,从规模来看,是一个镇子,好吧,其实用进攻不准确,应该是散步进入镇子才对,因为这个在官道边,地理位置极好,商贸往来应该很茂盛的镇子空无一人,英法联军轻而易举的进驻了这个镇子。 ps: 第二更!   ☆、四十五、游击战法(五) 为了安全起见,额尔金和葛洛商议了一番,派了一队进去搜查了一番,确实镇内没有人影,而且什么毒蛇都没有,身后的粮道一时半会来不了,额尔金准备在镇里面看看,有没有可以补给的东西。 额尔金点起了火把,把衣服脱了下来,初秋的天气,浸水之后却是有些冷了,额尔金哆哆嗦嗦地换了衣服,叫不戒备的人也把衣服烘干,刚刚这么一番下来,大家的士气有些低迷,额尔金又走到几个士官里面,和大家打了气,强调了光荣、使命,大家吃着面包,身上暖和了起来,精神头就好了很多。 额尔金满意地回到葛罗边上,葛罗热了一杯白兰地递给额尔金,额尔金喝了半杯,身子也暖了起来,对着葛罗点点头以示谢意,“在这里大家总是安全了,等到他们找到粮食回来,或者是草料,当然最好是银子!就像咱们在通州一样,那样就好了,大家的情绪就能好起来。” “我对此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查尔斯,”葛罗担忧地说道,“正如你所说,我们出了通州之后就一直不顺,攻击我们的中国人多了起来,而且不是正面交战,都是非战斗减员,毒蛇,捕兽夹子,偷袭,都是这样,而且我们上次派骑兵去追杀那个捣蛋的女人,一下子就损失了二十个勇士!我们才走出通州城一个白天,我不敢想下去,如果我们晚上扎营,会遇到多少的攻击,虽然中国的士兵没有战斗力,可是我们需要保持旺盛的精力来攻打北京城。哎,按照中国人的说话,碰到女人就不顺利,是不是那个在通州城外和我们捣乱的女人我们没抓住,所以我们一直这么不顺利!” 额尔金苦笑,“是的,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英国方面震惊于中国人在天津不堪一击的战斗力,催着我进攻,要把北京拿下来,光明正大地进驻中国的首都,想必拿破仑皇帝也是这么交代你们法*队的,”葛罗点了点头,“所以就算是有困难也是小事,”额尔金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我的父亲参加过第一次对中国的战争,而且还上了战场,这可比那个愚蠢的被中国人抓住的巴夏礼要资格老多了,我不能丢了额尔金伯爵家族的脸面!就这样一直朝着西边进攻!中国人不过是像蚊子咬,”额尔金无视了那几个被毒蛇咬死的印度兵,“我们坚持一下,只要让他们吃到苦头,这些没有章法,没有组织的骚扰我相信很快就会停息的,他们会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然后等着我们去终结他们的生命!” “伯爵大人,”传令兵小心地回禀意气奋发,战斗值爆表的额尔金,“镇子里的几口水井都倒进去了垃圾、恶心的东西,还有粪便,我们快没有饮水了......” 额尔金脸黑了下来,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没事的,等我们到下一个地方去,或者去看看附近的河水,有没有水源,这些中国人,等我们走了,就把这个镇子烧掉!我看他们以后住什么地方!” 前去搜查镇子的一队士兵回来了,两手空空,为首的一个人拿着一张白纸对着额尔金说道:“伯爵大人,镇子里没有粮草,银子也没有,在一个墙上我看到了这张纸,上面好像还有中国政府的印章。” 额尔金接过了那张纸,看到了上头的鬼画符一样的中国字,还有一个方方正正鲜红的大印,直觉告诉他,额尔金觉得可能最近战场上英法联军的遭遇应该和这个东西有关,招手叫来通译,问这个东西是什么玩意,那个通译过来就看了一眼,身子就哆嗦地像是得了羊癫疯,前后摇摆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滴落,脸庞上的血色刷的退去,嘴里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额尔金问了一句,那个通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了,额尔金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耐烦地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手枪,“告诉我,这个纸上到底是写了什么狗屁东西,”让你这个在广州城做翻译见过世面的人怕成这个样子!“如果再这样不认真干活,我就送你回老家!” “伯爵大人,”那个通译终于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回过神了声,咬了咬舌尖,原本带着广东腔的英语更是说不清楚了,可是额尔金一下就听清楚了通译嘴里的话,“上面说的是杀洋人,保中国!” ps: 盗版的同志们,能不能把盗版的速度放慢些?我刚刚贴出来,不到十分钟盗版就有了,这样的待遇似乎是大神的待遇吧?我这样的小人物,轮不到这样的待遇吧?还是请稍微慢点,我靠着这个赚生活费呢。 ps:今天要是没有月票,那就是三更了,没有继续了。所以大家想看,就赶紧投票吧!   ☆、四十五、游击战法(六) “杀洋人,保中国!”那个张大人点着头,“这是京中传出来的懿旨!是皇后娘娘圣心默运,定下这个计划的,兵部出来的公文说的很清楚,老哥儿你也是晓得的,杀洋人一名,赏银十两,活擒一名,赏银五十两!到当地官府即刻以人头换取,老哥儿拿到钱了不曾?” “拿到了拿到了,”那老头点头如捣蒜,“前个拿了十两,今个看来又能拿几十两,这多亏娘娘的恩典!还有你张大人的照拂!不然左近那多么在家里吃饱了没事干的汉子,怎么就找了我的庄子!老头子承你的情了!不多说,等会回庄子喝酒吃烧鸡!”那老头连忙又追问,“那张大人你刚刚说什么当官?是怎么个章程?弄得小老二心头痒痒的!” “老哥儿莫急,”那个张大人失笑,从袖子里头掏出来了另外一份布告,“你瞧瞧这个,上头说了,”张大人展开了布告,上头六个大字,“杀大清,保中国。”下面极为简略地写了几行字,那个老头虽然不通文墨,可毕竟日常见字都认得,那老头眯着眼瞧着布告上的条文,嘴里喃喃出声,“除兵部、户部之犒赏外,直隶乡勇者,杀敌十人或生擒五人者,封流外武官;杀敌二十人者或者生擒十人者,封正九品外委把总;杀敌五十人者,封正七品把总;杀敌一百人者,”那个老头子红了眼睛,嘴唇哆嗦了起来,“封正五品守备!” 身后的一群汉子也红了眼睛,“我的亲娘类!杀了十个洋人就是官老爷了!”那个老头子定了定神,眼前彷佛出现了一道阳关大道,自己这种不读书的泥腿子似乎也有成为老爷的机会,连忙抓住了张大人,“张大人,这可是真的!可不许骗老头子!” “怎么会骗你啊,我的老哥哥诶。”张大人对着这个地头蛇循循善诱,指了指布告下头的印章,“瞧见了没有,这是吏部和兵部的紫红大印!这样的印还能作假?何况。看到没有,‘为国杀敌者,若有另外功勋,爵位亦可封赏,’这是啥意思,就是得了爵位,以后你拿两份俸禄,还可以把爵位传给儿子儿孙!这样的好事儿,我是从未见过!” “果然是好事儿!快快快!”那个老头子回过神来,“三儿。老八,快把下面那几个毒死的洋鬼子头割下来,赶紧收好,这可是钱!不不不,不仅仅是钱。还是咱们王家庄的前程!”那个老头子泪流满面,“咱们的儿孙以后要不要继续在黄土里刨食,就看咱们这一下子了!皇后娘娘盛德,死几个人怕什么,有个盼头比啥都强!” “老哥儿,这算什么,这可是好事。听说北边已经有人得了这爵位了!还不止一个!”张大人哈哈大笑,“武大人帐中已经有人得了!你们呀,赶紧着点吧,这些会动的人头,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啥!” 。。。 冯三保到了清军大营里头,没多久就苏醒了,原本有些虚弱的身子在军医的照顾下,迅速地恢复了起来,主帅很是忙碌,期间就来看望了一次,冯三保犹豫着向武云迪要求团练乡勇休养好了再出营和洋鬼子拼了,武云迪哈哈大笑,“暂且不急,冯大哥。你且耐心候着,过了几日还有你的好呢!” 冯婉贞和父亲两个人在营中呆了几日,连那个粗神经的瓮声瓮气的少年就和营里头的八旗子弟玩的不宜乐乎,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一群戈什哈涌进了冯家父女的营帐,两队人马分开,武云迪簇拥着一个穿着七品服饰的官员进来,那个官员拿着一卷黄布包着的的东西放在手上,神情倨傲,武云迪对着摸不著头脑的冯三保和冯婉贞笑着说道:“这是礼部来的贾大人。来给你等宣召,快快跪下吧。” 那个倨傲的礼部官员煞有其事地清咳一声,展开了黄綾,“冯三保,冯婉贞接旨。”心里暗暗腹诽一个妇人也要接什么旨意,读了起来,“皇后诏曰,众人听旨。”武云迪等下齐齐伏地,“臣等接旨。”冯婉贞也懵懂地扶着父亲跪下,“乡民冯三保等,杀敌十多人,赐银二百两,冯三保为国效力,首举义旗,可谓楷模,加恩封为正九品外委把总,”原本若无其事的礼部官员看到下头的行文,不由得大吃一惊,结结巴巴了起来, “为国尽忠者,不分官民;军功犒赏者,不分男女,冯氏婉贞,忠孝两全,手刃国敌,勇气堪奖,钦命加封冯婉贞为多罗格格,又闻冯氏等人始在西亭乡为国杀敌,特加封号西亭乡君,准其从军杀敌,希披肝沥胆,永为国尽忠,钦哉!” 底下的泥腿子一阵骚动,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太监拿进来的顶戴,一个是冯三保的把总官服顶戴,一个赫然是凤钗大旗头吉服的多罗格格服制。另外两个听差抱了一个箱子进来,打开赫然一看,自然就是那两百两银子了。 武云迪等人三呼千岁,又亲自拉了冯三保起来,送走了那个变得不倨傲的礼部官员,拍了拍冯三保的肩膀,哈哈大笑,“瞧见没,我就叫你好生安心养着,有你的好呢!这不是就来了!这可是皇后娘娘御笔亲书的懿旨,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了 !” 冯三保拿着谕旨发着呆,连带着冯婉贞也不敢相信,边上那个大神经的年轻人也惊呆了,“啥玩意?婉贞妹子一下子就变成格格了?那我以后每次见到婉贞妹妹不是要跪着行礼了......” “冯三保从惊呆中回过神,对着武云迪连忙行礼,“这全是皇后娘娘圣恩浩荡,武大人帮小老儿的忙,不然哪里有这么的喜事儿!” “不能称小老儿了!冯把总!”武云迪哈哈大笑,“你该自称下官,这才是官家的本分,好了,喜事来了,恩赏也到时候了,下一步,”武云迪止住了笑,眼睛眯了起来,“你冯把总也要出一把子力了,走,带着本官去瞧瞧洋鬼子的阵势,乡君,”武云迪对着冯婉贞点点头,“你带着你的兄弟们去骚扰便是,定然要让洋人寸步难行!” ps: 今天第四更,还需要月票!最后一天求月票了!   ☆、四十五、游击战法(七) “杀洋人,保中国......”额尔金喃喃复述,一阵秋风呜呜吹过来,额尔金未干透的头发这么一吹,哆嗦了一阵子,放眼望去,每个黑黢黢的镇上房屋后头都躲着一个企图来杀掉英法士兵的中国农民,额尔金连忙把布告撕成碎片,告诫那个通译不许乱嚼舌头,又把葛罗找了过来,两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当夜就住在这个镇子里面,派出一队人马去取水,准备烧水过夜。 被葛罗和额尔金选中取水的那个小队的队长苦着脸对额尔金说道:“伯爵大人,中国人这会子肯定在外面对着我们流口水,我这样带着一百多人出去取水,我怕中国人的毒蛇和捕兽夹,还有哪些可怕的套环和陷阱!” “不用担心,我的勇士先生,你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要知道之前为什么中国人这么猖狂,就是因为我们无敌的士兵们没有聚集在一起,这次你带了整整一个小队出去,先生,这可是骑兵营人数的五十分之一!这样的火枪兵阵容,什么中国农民敢来找死。”小队长似乎被说服了,召集好取水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葛罗摇摇头,对着额尔金说道:“伯爵先生,这可不太妙啊,士气低落的很。” “没关系的,公使先生,战士们只要找到下一个可以取乐子的地方,找到充足的粮食和银子,如果有娇弱的东方姑娘可以取乐,那就能好起来的,不用担心,”额尔金皱着眉头离开那个被污染的水源,干涸的喉咙一阵发痒,“走,我们去找一个宽敞的地方住下吧,这么一天真是够呛,上帝保佑他们快点把水拿回来,我可真是渴坏了。” 那个幸运的队长带着一群人在水边取水,他倒是谨慎的很,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么,因此十分的谨慎,派出了一群人四处散开警戒,自己坐在马上也是拼命地四处打望,还连声催促打水的人赶紧,幸好镇子里面取水的家伙还都在,英军锅碗瓢盆轮番上场,有两个人还拼命地抬了一个木桶出来,河两岸的芦苇荡随风摆动,唰唰作响,一个英军低头喝了一口水,抬起头,瞧见自己左边的草丛里面有着莫名的光芒,刚想起身去瞧瞧,草中飞出了一只冷箭,钉在了他的面上,那个英军倒地惨叫,拉开了这支队伍被偷袭的战争场景。 两厢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了许多的人马,火枪,羽箭朝着英军倾泻而来,那个队长大惊,却也马上镇定下来,“马上反击,全军自由扫射!” 武云迪坐在马上,在不远处用着千里眼望着这里,瞧见了场内的气氛,看到冯三保奋勇杀敌的英武架势,不由得点点头,“皇后娘娘这招数真是厉害,这会子,估计直隶的好汉们都已经摩拳擦掌赶过来了,有着冯三保这个千金马骨,谁也不会相信朝廷不讲信用,不给钱不给顶戴!” “传令,带出来的健锐营兄弟全部都压上,把洋鬼子留下多少人就留下多少人,谁都别担心,给我可劲的造!若是阵亡了,我武云迪亲自给兄弟们的阿玛额娘养老送终!”传令兵传令下去,武云迪对着唐布拉吉说道:“唐叔叔,你去围住那个镇子,别让他们冲了出来,若是洋鬼子死命要来救援,你就赶紧撤回到武清县去,咱们到哪里汇合,就不必来这里赶热闹了,叫斥候来报便是。” 唐布拉吉拱手领命而去,武云迪抽出长刀,一夹马肚子,从山坡上奔了下来,也不用力握住长刀,刀借马势,呼啸着朝着英国士兵而去,一个士兵来不及抵挡,从右肩歇着砍到左腰,整个身子被砍成了两半,内脏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武云迪哈哈大笑,无视呼啸而来的枪林弹雨,“兄弟们,杀洋鬼子,升官发财了!” “升官发财!”众人的气势为之一振,和洋鬼子缠斗在了一起。 不远处传来的枪响和厮杀声让葛罗跳了起来,“这些中国人,真是自不量力!无敌的勇士们这么多人出去,还敢来偷袭!快快快,找几个人出去瞧瞧!” 十来个法军骑兵翻身上马奔出镇子,才过了一会子,镇子外头响起了呐喊声,声音之大险些让额尔金跳了起来,过了几分钟,那些骑兵就灰溜溜地回来了,葛罗心痛的发现,就这么出去一会子,英勇的法军剩下了五个人,另外五个人估计是回不来了,“大人,外面有蒙古人的骑兵,很多很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最后一天,求月票!   ☆、四十五、游击战法(八) “好大的胆子,那个什么僧人王爷不就是蒙古人吗!他们的领袖都被打败了,还敢出来!”葛罗咆哮地说道,唾沫横飞,“这时候政府军还敢来找我们的麻烦,无敌的勇士们,出去迎战吧!”额尔金也点头同意了,两国的骑兵倾巢出动,镇子外头厮杀声一片,枪炮声此起彼伏,不多会,传令兵骄傲地回来禀告,“蒙古人被我们打跑了,大部队正赶往河边去救援!” “很好,”额尔金翻身上马,对着葛罗说道,“公使大人留守,我去看看那边的战事。驾!” 等到额尔金赶到河边的时候,河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传令兵又来禀告,“是中国人的骑兵,我们快赶到的时候,士兵们已经被中国人攻破阵势了,一部分的人朝着我们跑过来,中国人看见我们的大队骑兵,射了一轮箭,就连忙撤退了,别的士兵.....死在原地的都被革去了头颅,不见的士兵,生还的希望肯定也很渺茫了。” “没关系,收拾好水,我们回镇子去,没关系的士兵们,中国人只敢偷袭我们,只要我们慢慢前进,不要给要他们乘虚而入的机会,我们就不会再被中国人偷袭了,中国人的骑兵虽然还可以,但是不敢和我们正面对抗,这个教训,他们从大沽口,到天津,再到通州,他们早就体会到了,他们个人素质很好,但是一起就没用了,我们的骑兵、火枪兵还是最强大的,现在中国人没有优秀的火枪兵,战争不是一两个人能改变的事情!” 额尔金翻身上马,看着那些无头的英军尸体,他觉得自己的血压又高了起来,河水里也全是血迹,额尔金准备今天晚上早点睡觉,热水就先不喝了。 .....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武云迪在帅帐召集众将,大声宣告,“这是皇后娘娘的兵法!须知皇后娘娘素来有女中诸葛的美誉,大火烧了长毛几万精兵,又在中原射下围场,围猎捻贼,如今虽然洋人势大,正面硬拼确属不智,故此皇后娘娘赐下妙计,要我们突袭埋伏陷阱骚扰为主,我们之前确实是败了,但是我们有的是人!”武云迪瞧着地上几个有势力的地方土豪,这些人摩拳擦掌,正准备对着洋人磨刀霍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声东击西,避实击虚;打不打操之于我,集中优势兵力,诱敌深入;扎口子,打埋伏,截粮道,吃补药;吃得下就吃,吃不了就跑。诸君要牢记这句话,特别是各位团练乡勇的兄弟们,你们不比正规军,装备弱了些,若是洋人人多,切记不可恋战,骚扰为上,若是洋鬼子落了单,就是咱们发财的好时候到了!” 地下的人一阵哄笑,武云迪满意地看着这些想升官发财的人,点点头,“诸君勉力吧,杀洋人,保中国!” “都统大人,”健锐营第四标的守备提出了一个疑问,“皇后娘娘的计策是极好的,眼下咱们就干掉不少洋人了,可这敌进我退,咱们可不能放洋人到京师去!”大家点头称是,唐布拉吉也拿眼瞧着端坐在帅座上的武云迪。 “自然无妨,他们要去京师,就让他们去,我们阻挡一番便是,要的就是骚扰他们,让他们军心涣散,接下来的时间先交给你们了,”武云迪对着几个团练乡勇的头目说道,“一应军械粮草本军之中供应,出京前,皇后娘娘就说过,拼着直隶今年秋税不要,也需让洋人知道疼!不过拿了钱,可要办事,若是被本官发现有人里通外国,不干事白拿钱,本官的刀可是要饮血的!” “大人说的什么话,”冯三保跳了出来,原本干瘦的身材穿了补服顶戴,也颇具威严官样,连忙接过武云迪的话,“谁敢干那卖祖宗的事儿,谁都是和洋鬼子不共戴天的!皇后娘娘的谕旨说的明白,先干活,后拿钱,大家都清楚的,万万不敢嬉皮笑脸,让洋人得了好去!” “如此本官就是放心了,只要洋人晚上睡不好,白天走不了,吃饭吃不下,那就是大功一件,等到洋人覆灭,本官亲自向皇后娘娘请旨,大封诸君,决不食言!” 别人说话许诺估计没人敢轻易相信,可眼前这位青年大人的话可是没人会不相信,他可是后宫一位娘娘的亲弟弟,皇后的亲信,最近又取了皇后娘娘的妹子,如今是皇上的连襟!这样的人物,在通州跺跺脚,都是要地震的,“全听大人调遣!” ps: 还要月票!.   ☆、四十五、游击战法(九) 折腾了半宿,额尔金终于安顿好大军各部,为了中国人无耻的骚扰,额尔金特意加了一倍的巡逻放哨,临睡前和葛洛两个商议了一番行军的路线,葛洛的意思是放弃走官道,宁愿绕道小路,也不愿意再面对那些层出不穷的陷阱,额尔金坚持自己的意见还要从官道走,“从小路走,陷阱更多,我们这么一万余人大军更加没有集团优势,官道上我们大军开过去,什么诡计都不顶用!” 葛罗勉强同意了额尔金的意见,却是一脸不甘愿的样子,两个人不欢而散,额尔金回来自己的房间里头,写了一点日记,在日记里好好地讽刺了一番这个愚蠢的高卢人,正躺下睡了没多久,迷糊之间听到了犬吠之声,又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额尔金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对着外头喊道:“发生了什么事!士兵,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人影嘈杂,无数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又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四处响起,还有很多狗叫声,额尔金赤脚跳下床,开打房间看,顿时惊呆了。 外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无数条狗到处兴奋地跑着,每条狗的尾巴上都绑着一条长长的鞭炮,在黑暗里头噼里啪啦地炸着,火光四射,有些火星溅在了木头上,开始了燃烧,火光照耀了整个镇子,马匹被火光和鞭炮声,还有到处乱跑的狗惊扰地躁动不安,有些马已经挣脱了缰绳,冲到了镇子外安静的地方,不少士兵拿着刀砍那些到处乱窜的鞭炮狗,不少狗被砍中之后哀鸣一声,跑到别的地方,却把别的地方的建筑也引燃了,更多的狗却是被打伤之后激发了凶性,咬住了士兵就不放口。现场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一条黑狗带着鞭炮爆炸着被士兵围住没有退路,看到站在台阶上的额尔金附近是个安全的地方,朝着额尔金四蹄撒欢就飞奔而来。额尔金大惊,连忙朝着边上侧着逃开,那条黑狗看到额尔金的房间还开着,带着噼里啪啦还在爆炸的鞭炮嗖的就冲进了额尔金的房间,几个人呆呆地看着额尔金的房间噼里啪啦地炸着,不少小鞭炮还从炸碎的窗户点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炸出一个在额尔金看来嘲笑意味非常浓的火花,那条黑狗终于挣脱了鞭炮,从房间里出来,看着站在地上的几个人。摇摇尾巴,不屑一顾地转身走掉了。 “艹艹艹!”额尔金终于暴走了,完全不顾葛罗在边上怜悯的眼神,“这些中国人可以再无耻一点吗!居然都派上了狗队伍作为军队攻击我们!fk!”额尔金正在暴跳如雷的时候,刚刚稍微平静些的镇子外头响起了锣声。无数人在外面呐喊,额尔金连忙暂时忍住怒气,到了集合部队的地方,指挥大家做好布防,“全军戒备,中国人要进攻了!”额尔金冷笑,“要是没有这些鞭炮和愚蠢的狗。可恶的黄皮猴子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找点麻烦,如今就别做梦了!” 额尔金听到外面喊来喊去都是那几句话,便问通译是什么意思,那个通译战战兢兢回道:“他们喊得是杀洋人,赚银子!” 额尔金咒骂了一声,指挥全军做好戒备。晚上瞧不清楚 ,而且也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中国人,额尔金不敢冒险,特别是面对诡计多端的中国人,只能是防守为主。外头的锣鼓声急急的敲着。很显然中国人马上就要进攻了,就来次堂堂正正的决战吧,我会让你们看到英国人的英勇的!我以我们额尔金伯爵家族的荣誉起誓!额尔金心里暗暗发誓道。 ... 不远处的武云迪哈哈大笑,“古时候有田单火牛阵,如今咱们也有鞭炮狗阵,真是推陈出新,妙用无穷啊,别的不说,洋鬼子今个晚上怕是睡不安稳了,”武云迪朝着身畔骑着胭脂马的冯婉贞笑着说道,“这多亏了冯乡君的好计谋!” 依旧穿着青衣的冯婉贞大方一笑,“哪里是什么计谋,不过是小女子喜欢捣蛋的玩意儿,给洋人找找乐子,免得他们晚上睡的好,白天精神足足的来折腾我们的老百姓,大人,可要派些团练进镇子瞧瞧?” “不必了,这会子洋鬼子必然是全军戒备了,正呲牙等着咱们了,无谓白白牺牲,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今个就先放过洋人了,咱们明日再来摆布他们!” “大人,”冯婉贞眼睛一转,想出来了个古怪主意,眼中神采奕奕,“大人,今个咱们也放次大火如何?横竖镇子已经被洋人占了,不如烧掉干净,在顺风处浇上火油硝石,风借火势,想必,”冯婉贞笑了起来,“明个说不定能见到烤乳猪呢。” ..... 外头依旧锣鼓喧天,葛罗对着全副武装的额尔金说道,“好像中国人不会进攻。” “无耻的中国人!”额尔金眼中冒着怒火,“不敢和我们正面决战,却总是用这种骚扰手段!”额尔金觉得自己气的浑身冒汗了,怎么会突然热起来,传令官从额尔金身后跳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额尔金如今是最讨厌看到这个传令官,因为他没有什么好消息传给自己过,现在又是一个坏消息,“大人,镇子起火了,顺风的方向烧过来了!三个方向!是中国人放的!” 额尔金这才知道自己不是生气出的汗,而是被火烤出的汗了。 外头依旧很多人在呐喊,但是额尔金必须解决眼前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远处迅速燃烧过来的大火,看来只能是朝着顺风的这个方向突围了,外头的呐喊声突然停了下来,原本是准备突围的额尔金反而没有立刻下令,葛罗连忙说道:“伯爵大人发什么呆啊,赶紧突围啊!” “不,中国人肯定是埋伏着我们,”额尔金觉得自己掌握了敌人的动向,“你听到没有,公使先生,他们故意假装撤退的样子,等着我们上钩呢!” ps: 月票呢,,嘻嘻。   ☆、四十五、游击战法(十) 事实证明其实额尔金所谓的谋略还是错误的,额尔金没有选择没有起火的那个方向,反而命令英法联军勇敢的朝着火燃起的方向突围,在突围之中,被烧伤的不计可数,还有两个倒霉蛋被倒下的贞节牌坊压死,这时候武云迪等人早就撤退,回到大营里头呼呼大睡了,他还在火场里冲锋,幸好额尔金不知道那个不着火的方向只有些绊马索、捕兽夹、和一些铁碎片而已,不然他更要佩服自己的英明决策了。 一群人灰头土脸地跟在额尔金身后站在河边,争先恐后的朝着河里冲去洗脸喝水,额尔金喝止不住,瞧着警戒的士兵早就散开,几个人喝了河水也没什么异样,就随意让大家动了。 传令兵给额尔金灌了一壶水,额尔金也顾不得这条河昨天刚刚死了不少人,咕噜喝了好几口,传令兵又传来了令人沮丧的消息,额尔金顿时郁闷极了,“伯爵大人,咱们的粮食不多了。” 额尔金怒视这个倒霉催的传令官,强忍着换掉这个不识趣的脑残传令兵的冲动,挥手让他退下,对着被熏成黑熊一样的葛罗说:“公使大人,我们的粮食不多了。怎么办?” “后续的粮道估计是被中国人断了,那个公告出来,所以的抢劫偷袭杀戮这些无耻的行为都会得到中国政府官方的确认,不犯法的杀人,谁都会乐意的,”葛罗无奈地说道,“我们的粮道很危险,就从我们三天已经失去了通州传递过来的消息来看,情况十分不妙,伯爵先生,我们的军舰虽然厉害,但是也开不进陆地上,这里人山人海,全是敌人!” “全民皆敌......”额尔金不寒而栗,随即又打起精神来,“没关系,公使先生,虽然他们人多,我们也可以就地征用食物!就像之前我们在通州一样,遇到村庄城镇全部攻下,准备好食物我们才有力气攻打到北京去不是?食物不是问题,还好我们的火药很是充足!”额尔金苦笑,“不然我是十万个不敢来当这个主帅的。” “是的!”葛罗也是怒火冲天,“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只要我再遇见,这些黄皮猴子,我一定要先杀了解恨!”边上的通译连忙走远点。 一群垂头丧气的英法联军又上路了,额尔金为了本土士兵的安全起见,特意让绑着白布包的印度籍火枪兵作为前锋开路,印度人委屈极了,不过印度人修的是来世求福报的宗教,这会子除了心里默念祈祷来世修个好胎,最好能投胎到英国去,做个喝喝下午茶,晒晒伦敦雾气的红头发白皮肤的人之外,只能是老老实实往前走了。 不过行军半日间,居然是出奇的顺利,额尔金也放松了警惕,对着通州左近官道的初秋景致,诗兴大发,做了一首十四行诗,边上的亲兵在啧啧称奇,大拍马屁,搞得现场气氛臭不可闻,额尔金在哈哈大笑,前头传令兵又来禀告,“在大路边上截获了几大车的粮草!押送粮草的农民看到我们大军杀过去,慌忙散开逃跑了。” 额尔金大喜,正准备叫人去拿下那些可怜的粮草,转念突然一想,“不对劲!中国人怎么会白白把粮食和草料送给我们!”连忙喝住那个传令官,“等一等,派过人去检查了吗?” “检查了,”难得会给额尔金带来好消息的传令官得意地说道,他自己觉得自己有做统帅的潜质,把伯爵大人要问的问题先做好了,“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可疑的东西,炸弹火药或者是污秽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几袋大米、面粉和几车给马匹吃的草料。” 额尔金胯下的健马听到草料这个词,似乎听懂了,躁动不安地抬了下蹄子,额尔金连忙安抚一下,“叫人把东西拉回来,再检查一下,中国人诡计多的很,说不定又是有坏东西在里面,葛罗先生,叫法国的勇士去点水来吧,我们找个高点的位置先用餐!中国人的东西检查过,要是没毒,那就先吃掉!” 葛罗分外谨慎,叫了整整两百人去取水,两百人里面一半是骑兵,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出去找水源,葛罗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中了敌人的埋伏。额尔金出乎意料地没有讽刺葛罗,他心里也和葛罗一样这么认为,在这么遥远的国度,举目无亲,万事都要小心,特别是单独行动,必须要万分小心,这才是正确的。   ☆、四十六、壮志凌云(一) 关门清修数日的青云观终于又大开山门,山门前的牌坊下,一队的马匹在安静等着,排成两列的大车上的物品被扎地整整齐齐,边上都是些神色彪悍的汉子笔直站立着。 山门外是几株亭亭如盖的龙爪松,虽然已经进了秋天,可松树不同别的树,依旧挺拔苍翠,天空瓦蓝一片,白云朵朵,天边还有几只飞鸟越过,发出了阵阵清鸣声,正是天高云淡,宜出行远游的好日子,点姚道长全副豪华装备在身,阴阳八卦寿仙道袍,头戴紫金冠,手持白玉如意,五柳长须梳地整整齐齐,领着一帮徒子徒孙齐齐躬身,身后还有道童吹奏着十八般乐器,“无量寿佛!贫道恭送大人旗开得胜,青云直上!” 李鸿章穿着便服怡然自得地走出山门,身后跟了一群淮军的将领,李鸿章点点头,对着恭敬无比的点姚道长笑着说道:“道长乃是方外之人,奈何对我这红尘中人如此多礼?” “方外之人亦是活在红尘之中,”点姚道长洒脱一笑,把玩着玉如意,倒是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贫道虽然已经修得无上道果,只因还在红尘之中,这些徒子徒孙,还有这基业,总是要找贵人照拂,贫道看大人红光满脸,此去必然青云直上,封侯封公,若是不赶紧拖住贵人,那贫道也就白修炼这些年了!” 李鸿章哈哈大笑,身后的吴长庆暗暗嘀咕“老滑头”,被张树声推了一下就不言语了。李鸿章笑道:“这是借你吉言了!” 那点姚打蛇随棍上,“大人今个春风得意。不如给这青云观题诗一首,也让小道留些念想。” “今个倒是没有什么诗意,”李鸿章摇摇头,点姚原本欢喜的脸色僵了僵,“不过道长既然说了,本官也不能不承你这些日子的情,笔墨拿上来吧。”点姚连忙奉上纸笔。 李鸿章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几只白鹤飞过。鹤鸣阵阵,“那便提首旧诗吧,”笔下龙飞凤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李鸿章丢下毛笔,笑道:“李商隐这诗确实不俗。” 点姚小心翼翼地把李鸿章的手书叫人放好。对着李鸿章稽首为礼,“多谢大人赐下墨宝!” 李鸿章正欲说些什么,外头几匹健马奔驰进了山门,淮军士兵连忙拦住喝问,李鸿章也就不说话,望着地下的人。为首的骑士半跪下,禀告李鸿章:“抚台大人,京中的旨意!”点姚心里默念“果然是二品的官!还是巡抚,不是空桶子京官!” 李鸿章接过了密封的卷筒,撕开一看。眉毛一挑,“本官收到了。你这就回京禀告,淮军即刻出发,前往目的地!!” “喳!” 李鸿章收起了脸上原本淡定的笑容,镇定地挥手让大军开拔,朝着点姚点点头,“道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点姚不敢阻挡,连忙退下,和合观的道士俯身行礼,“无量寿佛,恭送大人!” 热河避暑山庄。 “杀洋人,保中国......”肃顺放下京中三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嘴里喃喃自语,殿内一片寂静,焦祐瀛直着脖子偷偷看着折子上的消息,穆荫喝着茶不说话,“嗨,”端华不屑一顾地说道,“皇后真会扯起虎皮做大旗!皇上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印玺,让她在京中照顾那些太妃太嫔罢了,可是她倒是好,狐假虎威,指挥起外廷的事儿来了!” 载垣也是在通州见识过洋人的娇蛮无礼的,对着这句“杀洋人,保中国,”话,真是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这皇后娘娘倒是有意思的紧,这话虽然有些幼稚,可真心痛快,就是该杀光这些欺君犯上的逆夷!” “话虽如此,可形势还是有些不妙啊,”匡源担忧地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毕竟都是些泥腿子,骚扰地了洋人,又不能真的就地歼灭,把洋人阻挡在北京之外,怕是不能够,也就是拖延片刻罢了。” 杜翰在捻须沉吟,他是咸丰皇帝杜受田的儿子,深受皇帝器重,今年刚刚升了工部侍郎,又在军机下行走,他没说话,只是在低吟,肃顺眼里跳动着莫名的光芒,“罢了,皇后这么会胡闹,皇上也肯的,咱们做奴才的还多嘴饶舌什么,且让她去吧,叫章京把折子递上去就罢了。” “老六你不去进谏吗?”端华奇道。 “进谏什么,在密云的时候,我就问过皇上,”肃顺摇摇头,“皇上不置可否,就说皇后要留在京中,圣心已定,何须多嘴,反而显得我和皇后不能相容,倒是让天心不安,何况皇上又让我进了军机,这么大块的牛轧糖,倒是粘的我不好意思睁开嘴了。” 载垣点头笑道:“吃人家的嘴软,真是再对也没有了,你不好意思开口,我们更是要置身事外了,”和端华调笑了一番,又看了看殿内,军机大臣少了一个人,“文博川呢?”博川是文祥的字。 “他正在外八庙那头,不知道做什么东西,”端华不在意地说道,“他是恭亲王的铁杆,是看不惯咱们的,这军机处也是少见他来。” 载垣不以为意,“不来就罢了,免得站在我们面前使绊子。”说毕就站起了身,“昨个在库房里翻出了好些高宗皇帝置办的戏袍头面,好家伙,简直亮瞎了我们的眼,比宫中的强上一百倍,皇上当场就看的入了迷,今个就在如意洲开戏,老郑,你去不去?” “自然要去,政事丢给老六就好,咱们乐的清闲,也不知道唱的什么戏?若是南戏也就罢了,西皮二黄倒是听得带劲......”两个铁帽子王出了值房,其余的人看着肃顺没有发话,只是反复看着手里的奏报,也纷纷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值房处理政事,只有杜翰一人留在原地,杜翰看了看肃顺,斟酌了下措辞,开口说道:“大人何不亲自去见皇上?中堂大人如今圣眷优渥,只要大人您言辞恳切些,皇上必然会准的。” 肃顺明白杜翰的意思,不过是让自己劝谏皇上,让皇上把皇后召回,免得大伙,满堂子军机大臣看上去还不如一个后宫女流。肃顺摇摇头,“我心里不愿就此事去让皇上为难,另外,”肃顺怒目圆睁,“这些洋鬼子确实该杀,不然之前我也不会让皇上下旨抓了巴夏礼等一干英夷,瞧着在通州都干了什么!”肃顺猛地把折子拍在桌子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正是出了口痛快气!” “后宫干政确实不妥,有违列祖列宗圣训,不过既然皇上同意了,”肃顺这会子也知道皇帝为什么给了皇后“同道堂”的印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且看着吧,”肃顺平静地说道,“若是皇后这次办砸了,我自然就有话说了,到时候皇上也护不住这个会惹是生非的皇后!” 杜翰点头,“中堂大人说的甚是,那便是如此罢了,可惜皇后想的虽然极好,可就靠着健锐营的这些骑兵,”杜翰摇摇头,惋惜地说道,“不过是让奈何桥上多些冤死的鬼罢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外头外奏事处的苏拉在小声禀告,肃顺叫道:“拿进来!”苏拉进来跪下,手里拿着一个折子,“中堂大人,”那苏拉强自镇定,声音却在隐隐发抖,“通州传来军报,逆夷朝着京师进军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如果每天都有月票就好了,,,嘻嘻,求月票。   ☆、四十六、壮志凌云(二) 还是早上四更时分,杏贞就起身了,帆儿和几个小宫女伺候杏贞梳洗收拾妥当,急急忙忙地用了一碗红米饭,就搁下不吃了,杏贞瞧了瞧窗外的的夜色慢慢消失,起身说道,“出发吧。”出了正殿,小安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杏贞径直朝着外头走着,安德海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皇后,对着已经做妇人装扮的帆儿说道,“帆儿姐姐,你大婚,小安子也没什么可送的,”说着从怀里抽出了一个信封,对着帆儿笑道,“这是城西谢庄的几亩田的地契,是皇后娘娘历年赏赐给我的银子淘换的,也是小安子的一点心意,帆儿姐姐就收下吧。” 虽是新婚,可帆儿脸上带着一丝忧色,不复往日的活泼,看到小安子的礼物,连忙摆手,“这是干什么,你自己也不宽裕,家里人都是等着你的银子过活呢!我可不能要!” 安德海哈哈一笑,把那个信封塞在了帆儿手上,故作轻松地说道,“哈,帆儿姐姐别担心,在皇后娘娘身边还怕没赏赐吗?你就别担心了!”说完转身就去追皇后了。 “小安子!”帆儿在后头叫着安德海,安德海转过头,看着帆儿面带忧色,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安德海洒脱一笑,朝着帆儿挥挥手,“帆儿姐姐放心,大家都会平安归来的!” 安德海追上杏贞的时候,杏贞已经快走到了神武门了,神武门门洞打开,两厢的守门士兵站得笔直,火把映照地神武门分外巍峨,两头石狮子居高临下威武地盯着在场的众人,守门的侍卫瞧见皇后一行人走来,连忙跪下请安,“皇后万安!” 杏贞脚下毫不停留,“起来。平身。”边说边走过跪了一地的侍卫,走出了神武门,外头早就有人候着了。 恭亲王对着杏贞行礼,被杏贞拦住了。“六爷无需多礼,这去有些路程,还是早些出发吧,”安德海背上背了一个巨大的包裹,边上跟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德龄,除此之外,跟着皇后出来的人都留在了神武门内,恭亲王身后是一队的骑兵。 恭亲王瞧着皇后穿了一身骑马的装束,忍不住又劝道:“皇后娘娘,不若让奴才一个人去就罢了。娘娘万金之躯,这万一有个闪失,皇上怪罪下来,奴才实在担当不起。” 杏贞摆摆手,挡了恭亲王的劝诫。“六爷不必多说,本宫心意已决,不再更改了。” “那请娘娘坐车,”恭亲王见无法更改皇后的主意,退而求其次。 “此去有些路程,快马加鞭便是最好,马车有些慢了。幸好本宫早就学了些骑术,也不至于拖大家的后退。”杏贞摇摇头,翻身上马,安德海和德龄也利索上马,“走!”杏贞挥着马鞭,和恭亲王一行人。盯着凌冽秋风,洪流滚滚,骏马嘶腾,朝着南边去了。 。。 肃顺凝重地接过奏报,挥手让那个苏拉退下。一目十行地看完,长吐一口气,神色复杂地对着杜翰说道,“洋人离开通州,要进攻京师了!” 杜翰起初微微一惊,虽然若无其事,御驾在热河,京师已经无关紧要,但起码面上要过得去,“可否要请旨再次下诏勤王?” “用不着,京师自然有皇后操持着,何须我等插手,再者除了曾国藩之外,该派来的勤王士兵也都到了,再也没什么兵好派了,京师总共就这么些人,说起来还是武云迪的健锐营最堪战,其余的都是废物,不过武云迪也怕是担不了这样泼天的重任,战报来说,不过是偷袭这些,非是堂堂正正之道,那么,”肃顺冷冷说道,“且看皇后有没有似梁红玉擂鼓战金山的勇气了!” 额尔金肯定永远想不到,类似自己从通州出发之后遭遇到的火攻、火狗阵、下毒、水淹这些在中国的小说上写的清清楚楚,谁都可以一学就会,在起初的不屑一顾之后,额尔金变得极其震惊,对于中国人层出不穷的骚扰和偷袭郑重其事了起来,还信誓旦旦地对着葛罗说,“对,是的,我认为这是一个高超的阴谋家在主持着这些无耻的进攻和偷袭,”刚刚大军又打败了一伙企图用毒烟熏烧大军的中国人,额尔金越发觉得自己需要慎重对待这次远征,那个通译翻着白眼,强忍着许久,没有说出那些农民其实只是秋收了之后,焚烧秸秆的做法,倒是被无辜杀了好些人,这些洋鬼子作孽愈发深了......通译想了上次和额尔金说过,中国的小说里,特别是《三国》、《水浒》这些小说里面都有伟大的兵法存在,反而被额尔金骂了个狗血喷头,通译默默走开了,任由额尔金在哪里大吹法螺,通译觉得就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给伯爵大人添堵了,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落了个和那个倒霉的传令官一样的下场,虽然靠着洋人吃饭,可也不能不顾及自家性命不是。 永通桥畔,清军大营。 永通桥又叫八里桥,建于明正统十一年,南北走向,横跨通惠河,为石砌三券拱桥。中间大券如虹,可通舟楫,两旁小券对称,呈错落之势。桥上的每块石头之间嵌铁相连,十分坚固。桥面两侧有三十二副石栏板,板面上的雕刻刀法流畅,粗犷有力。栏板上有望柱三十三对,每个望柱上雕有石狮。石狮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可与著名的卢沟桥石狮媲美。桥东西两端各有一对戗兽,长鬣密麟,昂首挺胸。护坡石上卧伏着四只镇水兽,扭颈倾头,怒视碧波。桥南往东二百米处,立有清雍正御制石道碑一座。大桥两岸,绿柳白杨,芳草萋萋,风景如画。白天,凭栏东望,可见巍巍古城;夜晚,扶栏观水,细波之中,月影婆娑,或如玉盘,或如银钩。若有客航货舟通过,桨碎玉盘,水折银钩,甚为壮观。昔日的通州八景之一——长桥映月,指的就是此地。 ps: 月初求保底月票啦。、、、、、、   ☆、四十六、壮志凌云(三) 昔日的京西要道,如今人迹罕见,自从通州被英法两国联军攻下,这官道上是连人影也不见了,别说昔日那些商贾如今常见的就是满营的大头兵,还凶的很,左近走不动,所以坐着等洋人过来挖心生吃的老人这么说道,日常在外头晒太阳,经常就听见军营里头传出来的喊杀声,老人们颤颤巍巍地暗自开心,若是洋鬼子嫌弃自己太老不想吃自个的心的话,吃边上那些大头兵的人心也可以的,他们看上去健壮的很,想必洋人总是喜欢吃新鲜的。 长风凌冽,骏马嘶腾,不远处一队极为矫健的骑士从西边奔向了大营,辕门的士兵连忙开门,为首的骑士进门毫不停顿,箭镞一番飞向中军大帐,到了中军大帐连滚带爬地下了马,来不及中军官的阻拦,连忙奔进了帅帐。 帅帐里头三个人低头正在看着地图,中间是健锐营都统武云迪,他似乎刚刚说了些什么,右手在地图上点着一个地方,左侧拿着个放大镜趴在桌子上细细看地图的是察哈尔蒙八旗都统唐布拉吉,右侧捻着唇上短须微微沉吟的赫然是署理江苏巡抚李鸿章,三个人被突然进来的人惊扰了,武云迪看清进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呵斥,来的人连忙开口,“三位大人,恭亲王爷来了!” 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事务,“蒋琦,”武云迪眉毛一挑,“可是恭亲王一个人来的?可有别的人跟着?” “标下看到恭亲王带了一队骑兵来的,看的不是很准确,似乎还有两个公公。”蒋琦半跪在地上拱手回话,他被武云迪派了出去巡查左近,“三位大人还是请速速迎接吧!” “知道了你且退下,”武云迪点头,忧虑地对着其余两人问道,“恭亲王爷来的意思是?” 李鸿章等着蒋琦退出帅帐之后,才缓慢说道,“怕是来督战的,毕竟皇上的旨意是说让恭亲王总理抚局事宜。” “管他来干嘛的,”唐布拉吉毫不在乎,挥了挥手里的放大镜,“嗨,有旨意咱们就听着,没旨意就当是一尊菩萨供着就好了嘛,恭亲王来了,钦差大臣么,咱们的士气看来也是能涨不少!” “唐叔叔说的极是,那咱们就出去迎接吧,”武云迪抚了抚身上的官服,朝着李鸿章拱手一请,三个人出了帅帐,早有亲兵给三人带来了坐骑,三人翻身上马,出了营帐,在蒋琦的带领下,朝着西边奔去。 众人往西策马奔去,过了半盏茶的时候,前头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一行人,唐布拉吉眼尖,喊道:“来了来了,”三人纷纷下马,站在官道边上,垂手而立。 人影晃晃,不多时一群骑士拿着旌旗飞奔而来,激起了漫天黄土,宛若一道黄龙滚滚而来,为首的瞧见了官道边的一群人,放慢了速度,不多会到了武云迪等三人跟前,武云迪李鸿章等人甩了马蹄袖子,连忙行大礼,“奴才(微臣)恭请圣安!” “圣躬安!”恭亲王是钦差大臣,按照规矩王公以下大臣看到钦差大臣的旗帜都要行跪礼,恭亲王高声说道,在人群簇拥之中朝着跪在地下的几个人古怪地点点头,“速速起来,大营之中说话!” 三个人连忙起身,飞身上马,领着恭亲王浩浩荡荡的钦差队伍朝着大营过去,到了中军大营,恭亲王不和众人说话,径直领着一群人进了帅帐,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唐布拉吉嘀咕“怎么今天这位主子这么急匆匆的”,也不敢多耽搁,进了帅帐。 三人进了内帐,只见恭亲王站在帅案边上,稍微侧着身子,边上还有两个太监垂手伺候着,武云迪看见了背着一个大包的小太监正是安德海,正欲说些什么,突然瞧见站在帅案前打量着后头的白虎图的一个高挑人影,那个穿着劲装带着一个*帽双手背上身后,武云迪有些不敢相信,又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安德海,安德海微微点头,武云迪大吃一惊,“这......” 李鸿章看到武云迪大为吃惊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在此时,恭亲王看到三将进帐,便沉声说道:“诸将拜见皇后娘娘!” 唐布拉吉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武云迪,李鸿章身子一震,三个人齐齐看着背对着众人的青衣背影,那个人转过身子来,秋水一般的眼神扫射众人,一种上位者的雍容华贵,天家气派的架势摆了出来,一个穿着男装,打着辫子的人微笑朝着众人点头,武云迪连忙跪下,“臣等(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ps: 月票来咯,更新当然就加更,不多说,谢谢大家支持!   ☆、四十六、壮志凌云(四) 穿着男人衣服,带着一顶**帽的正是皇后,皇后长眉入鬓,凤眼桃腮,不怒自威,皇后含笑点点头,“请起,既然是非常时刻,就无须多礼了。” 武云迪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这兵荒马乱的,您怎么能来这里,洋人们时刻就能到这个地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奴才请皇后娘娘回銮。” 李鸿章虽然和皇后神交已久,但是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知觉自个被皇后秋水一般的眼神一扫,自己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无处不被看透了,这才明白之前皇后为何深得皇帝信任宠爱,因为谁都无法在她面前说假话。 杏贞也不坐下,只是背着手对着众人,身后的白虎张牙舞爪,作势欲扑,正是下山风云从之的威猛样子,杏贞摇摇头,“本宫此来不过是鼓舞士气,并不是要上阵厮杀,哪里来的危险,不必多说了,”武云迪还欲说些什么,杏贞摇手止住了武云迪的劝谏,“好了不必多说,本宫行事,皇上都阻挡不了本宫的意思,你就更是不必多说了。”杏贞不理会武云迪,朝着李鸿章笑道,“多年不见,以前的编修倒是成了开府建牙的一方诸侯了!” 李鸿章再次大礼参拜,神色肃穆,语音之中隐隐有些激动,“不敢让皇后娘娘挂念,微臣能有今日,全靠娘娘栽培。” “请起,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你李少荃不是凡人。自然就是有成就一番事业的能力,本宫不过是帮着你指明了你建功立业的方向而已。你看,自己去了南边,不是也脱颖而出,一步步到了抚台的位置了?” 杏贞走到李鸿章前头,李鸿章垂着眼看地上,杏贞笑道,“你才四十不到,日后的宦途长的很。应付了眼下的洋人,那以后估摸着本宫也要改口了!” 杏贞转过身子对着唐布拉吉,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唐布拉吉,僧王还好吗?” “回娘娘的话,僧王......不是很好。”唐布拉吉表情复杂地回答道,“通州战败。僧王收罗了溃兵,一退就退到了霸县,奴才三番几次让他来这里的军营主持军务,”唐布拉吉怒视武云迪,武云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可僧王心灰意冷。再三不肯过来。” 在座的人心里雪亮,僧格林沁不来是怕武云迪难堪,僧格林沁新败,原本就是心内郁结无比,若是到了永通桥清军大营。这主次到底是谁?谁才是主帅,要知道武云迪原本是在僧格林沁手下当差的。 杏贞点头。“那就罢了,等着战后再议,皇上削了他的亲王爵位,不过是气急了,你去告诉他,必然无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何况又是对着洋人这么厉害的对手,日后皇上消了气,大清朝还要依靠僧王这样的贤王干将呢。” “是是是,奴才谢过皇后娘娘。”唐布拉吉心悦诚服,一下子就被皇后的几句话收拢了,杏贞点点头,不再说这些闲话,“好了,如今战事如何?本宫一直在京中收到军报,可到底听得不甚明了,今个很想听大伙说一说。” “是,”武云迪站了出来,“皇后,恭亲王请看,”武云迪指着桌上的沙盘,一一说给两个人听,“洋人攻破通州之后,未及时行军,反而在通州城内休整了数日,这便是给咱们极好的准备机会,皇后娘娘又下诏,让天津、通州、京畿等地方乡民骚扰洋人,洋人行军速度极慢,从三日前出发,不过才堪堪走了百来里路,就在昨日,巡抚大人的火枪、火炮兵终于沿着静海、永清、大兴一线来到了永通桥大营,”武云迪眼中闪着精光,“我们三个人商议了一番,准备就在这永通桥以逸待劳,和洋人决一死战!” 还是要走到八里桥这里战场吗......杏贞默默凝思,“军饷粮草可充足。” “都充足的很,”恭亲王回话道,“兵部陈孚恩哪里不敢拖沓,会同户部都是足额发放的,原本要的损耗都一丝没敢弄。” “那便是极好,你们商议办便是,本宫不通军事,更是不会瞎指挥,你们看着什么战术得当用了就行,只有一条!”杏贞肃穆开口,三将俯身听命,“不许冒进!”杏贞想到前世和一个叫做“板大学员”的网友聊天时候听到的消息,八里桥之战中**队先胜后败,就是看到和洋人对攻火器,洋人不敌,僧格林沁贪功冒进,骑兵被英法联军打的一败涂地,这才葬送了北京城外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 “战场就在中国,我们是主场,就算洋人能退,大不了退海上去,还怕他们长了翅膀飞走吗?无需和那些团练乡勇抢什么人头,只要击溃洋人,就是首功一件!到时候棒打落水狗的人多了去,所以无需冒进,稳扎稳打,明白吗?” “喳!” “很好,”杏贞满意地点点头,“除此之外,本宫再不在军务上多一句话了,”杏贞不是笨蛋,清楚地明白外行指导内行的危险性,转而又问起了英法联军的动向,“斥候可有洋人的消息?” “已经派了团练的人去打探,叫了他们每一个时辰回报一次,看着时间差不多也要来回报了。”武云迪回道。 “那便等一会子吧,”杏贞点头,安德海原本想着和武云迪打招呼,见着众人均在商讨军事,一时半会插不上话,过了没多久,帅帐外头一声健马嘶鸣,一个急匆匆的脚步走了进来,翻开帘子,冯三保见到帐内多了几个人自己没见过,微微一愣,却也不敢犹豫,连忙单膝跪下,“报!洋人已经拔营起身,到了五十里之外,大约还要一个时辰就到永通桥!” 武云迪挥手让冯三保下去,目视杏贞,见杏贞不发一言,便开口发令,“中军官,速速集结各部,准备阵势,迎敌!” 命令一叠声地被传了下去,外头响起了长长的喇叭声,叫喊声、马蹄声、车轮辚辚声此起彼伏,大战一触即发,杏贞端坐在帅帐之上,听到了武云迪的传令,原本眯着的眼,猛地睁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有月票就有加更,决不食言!   ☆、四十六、壮志凌云(五) 额尔金原来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原来的沮丧和担惊受怕一扫而空,眼中冒着慑人的精光,点点头,挥手让那个终于来报告好消息的传令官退下,对着葛罗说道,“看来,中国人终于明白,可笑的偷袭不能阻碍两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的联合进攻,终于在前方摆好了阵势,要和我们决一死战了!” 葛罗点点头,原本极具浪漫情怀的法国人追求的舒适享受环境在这些日子里完全没有看到,葛罗经历了那些自己不堪回首的火灾、捕兽夹和毒蛇,还有那些恶心的巴豆......连每个晚上都睡不好安稳觉,晚上没有一时安静的时候,不是敲锣打鼓,就是夜袭骚扰,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但是总是不胜其烦,如今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了,葛罗长舒一口气,“伯爵先生,你说的太对了,是应该再一次给中国人深刻教训的时候了,法兰西帝国的军队,现在都交给你一起指挥!” “多谢公使大人的大度,我相信我们两个国家并肩携手起来,没有人能阻挡住我们的,”额尔金打起了精神,吩咐刺探消息的骑兵赶紧去巡查,“我们别的都不怕,就怕有人又在捣乱,是的公使先生,你担心的很对,鉴于之前层出不穷的偷袭,我们一定要准备好后腰位置的防守,千万不能让丑陋的中国人再在我们头上撒野。虽然天津海边过来的渠道断了,可我们还有好几天的粮食,没关系的,那些海军的头目向来看不惯我们陆地上作战的人,我们深入了中国境内,也不需要他们的大炮支援了,我们的炮兵也是很厉害的,传令下去,”额尔金摸了摸胡子,“变阵,炮兵火枪兵在前面,骑兵在两翼,我要血洗敢和英法联军对抗的中*队!” “是!” ..... 战鼓咚咚,直把人的心脏跳动快速地振了起来,喇叭呜咽,把众人均知是点将集军的信号,收拾好刀枪,鱼贯地从自己的营房里走出,汇集到校场来,东边是神情彪悍的蒙古骑兵,中间是吊儿郎当的健锐营八旗子弟,西边是貌似老实巴交的淮军,三军并排站着,互相看着对方不顺眼,却在军法官的注视下不敢多说些什么。 武云迪李鸿章唐布拉吉一同上了点将台,军法官朝着三人禀告:“报!三军均已集结,请大人下达命令。” 武云迪也不谦让,上前虎目环视台下众人,高声喝道:“众将跪迎!” 众人不敢违逆将令,稀稀拉拉地单膝跪了下来,只是总有刺头不服气,“好么,一个下马威,无缘无故的跪什么……”悄无声息地在人群里头嘀咕,被自己的什长瞪了一眼,也没有再敢继续说什么。 校场里面闹哄哄的,说话声一直没停下来过,李鸿章对着散漫的军纪皱了皱眉头,三个原本互不统属的部队在一起,发生了奇怪的反应,而且目前看来,这种反应是一种不好的变化,李鸿章凌冽的眼神射向了地上原本大大咧咧的淮军将领,淮军那些人看到了江苏巡抚的眼神,顿时鸦雀无声起来,边上两只队伍瞧见淮军肃穆起来,严肃似乎会传染,不多会,三支队伍就都平息了,校场内安静地每个人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沉稳有序。 李鸿章对着武云迪点点头,三个人心领神会,齐齐和台下的士兵同一方向跪下,对着北方高声喝道:“臣等(奴才)恭迎皇后娘娘!” 场内一片哗然,早就听说了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万岁爷秋狝热河,实际上大伙心知肚明,不过就是弃城而逃了!皇后娘娘留下来收拾残局,原本大伙都已经灰心丧气了,没想到京师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当街和一个下五旗的旗民承诺,“洋人一日不退,一日不去热河!”大家都是粗人,不懂得什么礼义廉耻,私下偷偷都说皇帝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这完全都提不起精神杀敌么,说的是为国杀敌,实际上不就是为了皇帝卖命杀敌?如今倒好,皇帝自己拍拍屁股逃跑了,自己个干嘛还卖命?大家伙都是普通人,就算自个是八旗的,大清朝也给丁银,可毕竟都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再赚点钱,可不是岳武穆精忠报国最后还落得不得好死的!万岁爷来这么一下子,大家心里可是庙里长了草,慌了神了。 ps: 下一章是*!请大家投票!   ☆、四十六、壮志凌云(六)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京里传出来皇后娘娘圣驾留京了!起初的时候大家都嗤之以鼻,这该多滑稽,倒是个极好的笑话,后来陆陆续续京中传来确切的消息,皇后居然在街上宣布留守京师!大伙这才真是提了神,消息传出来,无人不振奋,无人不激昂,特别是原来镶蓝旗的,还有那些姓叶赫那拉的,出入军营无人不尊敬,没有人不树大拇哥的,“是镶蓝旗的好汉子!是叶赫家的好男儿!和皇后娘娘同一个旗的,和皇后娘娘同一个姓的,能不是好男子吗!” 皇后居然来看自己个这些大头兵了!大家一阵骚动,特别是安徽籍的淮军,自打训练成营,从未踏入北边,远远不能和皇城根下的健锐营想比,一个个骚动了起来,一阵喧嚣之后,大家都屏气凝神,静的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地上的尘土似乎都跟着心脏跳动的节奏飞扬了起来。 大家手上握武器都是紧紧的,站在边上的冯三保冯婉贞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呆立着,“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跪迎!”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红衣的太监走了出来,手持拂尘,跪在台上,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点将台上,这会谁还顾忌什么礼法,都凝神静气,抬着头,看着一段传奇上演。 一把明黄色的盖伞盈盈升起,皇后头上戴着金凤大拉翅旗头,那凤凰凌空欲飞,飞进了人们的视线,大拉翅两边各垂下金珠一颗,下面是密密麻麻小颗珊瑚串成的流苏,皇后宽阔的额头,修长的眉毛,不怒自威的眼神,鲜红的嘴唇。一一露出了台下士兵们的眼前,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五彩云八团龙袍,东珠朝珠圆润光滑,马蹄袖翻出的双手握住摆在小腹前。双手小拇指无名指戴着景泰蓝镶碧玺护甲,一双花盆底沉稳地踩着,端庄华贵大方地上了点将台。 后头拿伞的是安德海,恭亲王垂手跟在皇后身后,皇后扫视台下,大家看到皇后的眼神看了过来,齐刷刷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心里却是都在雀跃不已,皇后的天颜真的是威严无比啊,还是盛装! 杏贞环视台下众人。点点头,“平身!” 德龄高声喝道:“起!谢恩!”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站了起来,垂手听命,武云迪高声喝道:“请皇后娘娘训话!” 杏贞朝着台前走了几步,看着众人热切却又哆哆嗦嗦的目光。杏贞不由得会心一笑,自己来之前的忐忑不安一扫而空,心中涌起万丈豪情,点点头,高声开口,“列位战士!” 声音像是高高飞起的云雀,穿越在人群之中。在场的人无人不竖起耳朵起来仔细听着皇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本宫今日来,是为大家助威的!” “洋人肆虐,危害中国,天津至通州。万民哭泣,天下不安,洋人还得寸进尺,想着要打进京师!把咱们的家产田地金银全部烧掉、抢掉、用掉!把我们的妻儿掠走!还要叫朝廷赔出几万万两的银子,去补偿那些拿着咱们的钱炮轰咱们的家的洋人。战士们,你们服不服!” “不服!”众人被杏贞煽动的话语挑唆了起来,整齐地发出了怒吼。 “大沽口一败,天津再败,通州再败!才一万多人,就直入京畿,天下震动,曾经所向无敌的中*队去哪里了!”杏贞厉声喝道,“康熙皇帝时候把罗刹人在北边打的丢盔卸甲,才过了几年!曾经天下无敌的八旗铁骑到哪里去了!就只会抽大烟泡戏园子了吗!拿不动刀把子和枪杆子了吗!” 众人默然,每个人的脸上都羞愧地红彤彤的,“皇上原本是心灰意冷,不愿再给你等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是本宫苦劝!苦劝皇上再相信大家一次,再让大家和洋人干上一次!看看,到底是洋鬼子的火枪火炮厉害!还是我们中国的英雄儿女厉害!”杏贞看到了台边的冯婉贞,“大家看!冯乡君!一介女流,靠着杀了洋人有了爵位,忠君爱国之心不比你们弱,她只是一介女流,本宫也是一介女流!” “本宫在此,就是为了尽自己的一份力,为国,为黎民百姓!” “本宫虽然是一介女流,深宫妇人,也知道国破家不在,也知道忠君爱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知道亲上阵线鼓舞士气,尽自己绵薄之力!各位战士,敢不敢,为了自个,为了家里的父母妻子,为了大清朝,和洋人拼命去?!?!?!” “敢!”不少人的眼中流下了泪水,更有不少人五体投地跪下行礼,皇后高亢的声音直直地钻入心里,忍不住就热血沸腾,群情激昂,用力地跟着皇后的话语大声疾呼,“敢敢敢!” “好好好,”杏贞的眼中也涌动着激动的热泪,这就是中国人,只要对他好一点,他就会为你奋斗一切,“这才是本宫知道无敌天下的士兵!” 杏贞对着激动的众人昂然挺立,双手虚按,校场内人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安静地看着这个高不可攀却又和蔼极了的皇后,犹如爆发前平静的火山,“本宫曾学的一段戏,从未唱给任何人听过,今日,就唱给诸君,给诸君践行!”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他人,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皇后的声音高亢嘹亮,正是任何一个梨园名角都比不上的嗓音,那声音直直地射中了人们的心脏,血液沸腾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平静地火山再度爆发了,皇后激昂复又极具斗志的唱腔让人群骚动了起来,众人似乎看到了全副披挂的穆桂英英姿飒爽,斗志奋发的站在自己面前,一个人跪下了,两个人跪下了,三个人跪下了,台下的人都跪下了,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ps: 九月二十八日,皇后娘娘到达通州,开始视察附近的永通桥大营,刚一到永通桥大营,皇后娘娘就受到了健锐营营长武云迪、江苏省省长李鸿章、蒙古特战旅旅长唐布拉吉带领着的永通桥混合集团作战大营士兵们的热烈欢迎,皇后娘娘热情地和各级官兵招手示意,并在李鸿章同志的强烈要求下上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皇后娘娘指出,中国需要士兵们的努力,士兵们的浴血奋战和奋勇杀敌才能让老百姓们睡得安稳,睡的踏实,要发挥部队士兵的先锋模范作用,把自己贡献到祖国事业中去,完成道德情感个人事业上的升华,努力在二鸦之战之中打出勇气,打出霸气,打出志气,她对着冯婉贞亲切的说道:“你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可干的都是大丈夫敢干的事儿呀!”并号召大家向冯婉贞同志学习,冯婉贞激动地表示,一定要听从皇后娘娘的教导,为国为民,奋勇杀敌,贡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皇后娘娘还亲自唱了一首《壮志凌云》的曲子来鼓舞士气,并对在一线战斗的士兵们表示他们的后勤服务会做好,一定要相信大清政府。最后士兵们在皇后娘娘的注视下英勇地赶赴战场。陪同皇后娘娘视察的有署理总理大臣奕䜣、内务府二等服务官德龄、三等服务官安德海等同志。大清皇家电视台,记者板大学员来自永通桥的报道。   ☆、四十六、壮志凌云(完) 武云迪也被皇后感染地斗志前所未有的高昂,武云迪单膝跪下,“愿为皇后效死!”李鸿章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连忙也跪下了,唐布拉吉虽然都是和僧王在草原上混日子,可到底也是喜欢听戏的,皇后娘娘唱的简直就是自己心里想的,早就拔出弯刀,跪在地上,用蒙古话发誓了。 “愿为皇后效死!”底下排山倒海般的跟着武云迪大声说道,恭亲王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也跟着众人跪下,除了手持拂尘的德龄,和持伞的安德海,场内没有人站着,安德海的脸变得通红,握住盖伞的手死死地攥住。 “诸君请起!都是为国杀敌,不分高低贵贱!”杏贞的嗓子有些嘶哑了,不过没关系,正在兴头上的皇后毫不在乎这些,解下了自己佩戴的东珠朝珠,“本宫这幅朝珠,将赐给第一功之人!” 众人又是连胜欢呼,摩拳擦掌,恨不得洋鬼子立马就在眼前,“列位将士,无需担心后身之事!你们若是为国战死,本宫亲自披麻戴孝,为你们送终!”杏贞大声说道,“家里养老抚养子女自然也是本宫一力承当,本宫在此立誓,决不食言!” “皇后千岁!” “本宫就在你们的后头,就在这大营外,等着你们的好消息!”皇后朝着众人招手,便往后退了几步,把台子交给了武云迪等人,武云迪也不谦让,高声发号施令,“各部出列,集结成阵,准备迎敌!” “是!”众人山呼,钢铁般的洪流滚出了永通桥清军大营,尘土飞扬,湮没了点将台,杏贞端然站着,一动也不动,目视大军出了大营,李鸿章等人跪下拜别皇后,各自率本部人马出营,点将台上只留下了杏贞一行从京师过来的人。 杏贞等到最后一队火炮兵列阵出营,转过头,对着恭亲王点点头,“军心堪用。”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就哑了,干涸枯哑,十分难听。 “是,”恭亲王似乎被刚才万人高呼的场景震惊了,就答了一声是就不多说话了。 “该做的本宫都做了,”杏贞抚了抚身上的灰尘,微微咳嗽,“要是大清,中国命中有此一劫,本宫也是无法可施,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六爷!只要人心在,败了也能再中兴!若是人心失了,那便是胜上一百次,一次败了,那就是一败涂地,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是的,京师之中全力支持永通桥大营和洋人决一死战,通州各地的团练自然不说,为了银子和官帽子都是奋力上前,连京中的老百姓都义不容辞地参加到抗击洋人的活动中来,运输物资,打造兵器大家都是踊跃参加,从来不计较工资,还是户部最近些年,收的税多了,又有皇后一力承担,不让老百姓白干活。更有许多八旗子弟嚷着要去通州杀敌,日日在京中装模作样的演习兵法,五城兵马司无法,告到了皇后处,皇后让他们帮着巡逻地方,戒备宵小,这日子四九城的治安比皇帝御驾刚刚走的时候好太多了,简直就是路不拾遗,门不闭户。 “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六爷,就看他们的了!武云迪是本宫一手送到皇上跟前的,李鸿章也是本宫保举的,唐布拉吉是僧王的得力爱将,在北边,已经找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将领了!更有骑兵、马步官兵、火炮兵、火枪兵诸多兵种,眼下,海上咱们比不过洋人,若是陆上都比不过洋人,”杏贞肃穆铿然开口,“本宫说句犯忌讳的话,那大清朝,真的就是四面楚歌,要完了!” “娘娘说的极是,”恭亲王默然半响,点点头,“娘娘是否要真的留在此地?奴才以为还是回京才好。” “不,”杏贞断然拒绝,“本宫又不上战场,回京和在这里都没区别,若是洋人兵临城下,本宫自然以死报国,在这里也行!”杏贞让德龄搀扶着下了点将台,“我就在后头,听着军报也能及时些,六爷你回京主持大局吧。” 恭亲王苦笑,帝后二人,夫妻两个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躲都来不及躲,一个却巴不得往前凑,自己怎么敢私自回京,搞得爱新觉罗家的子弟还不如一个媳妇了,“奴才怎么能擅自离开,自然要伺候在娘娘身边,若是照顾不周,皇上必然大怒,奴才也逃不了。” “很好,”杏贞下了点将台,上了马车,把帘子垂了下来,“那本宫和六爷煮茶听胜负!” ps: 月票月票,订阅订阅!   ☆、四十七、永通桥战(一) 喇叭呜咽,战鼓雷动,一队队的人马驰过,一车车的火药火炮拉住,清兵大军在永通桥边筑起了一个巨大的阵势,一阵狂风吹过,标着各部番号的旗帜凌空飞舞,阵势中似乎飞起来一大片五色云朵,低低得浮在清军阵里面,武云迪胯下的骏马的鼻子里喷出了白气,似乎感受到了大战即将来临的气氛,躁动不安地抬起蹄子刨着地面,武云迪摸了摸马耳朵,让马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有狂风在呼啸着吹过人群,吹起了无数尘土。 武云迪眼睛眯了起来,一个斥候骑着马飞奔过来,“大帅!洋人已经到了,就在五里之外!” 武云迪一摆手,“发信号,通知各部!”身畔的传令官高声应下,从身畔的箱子里依次拿了两个烟花出来,“嗖嗖”飞上了半空,“砰砰”炸出了两个烟花,一个黑色,一个红色。 看到信号的各部将领大声呼喝,接收到命令各自朝着既定的地点散去,人马嘶腾,神色彪悍的士兵沉默而坚定地朝着未来走去,武云迪默默看了眼前这一切,转过头,对着同样骑在马上的李鸿章微微鞠躬,“抚台大人,这首战就靠着你的部下了!” “都统客气,”李鸿章上了战场也不废话,干脆了当地说道,“这是本官应该做的,职责所在,皇后娘娘又搬空了兵部的府库,把北边所有的武器和火药全部都发到这边,”李鸿章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是堆成山也要把洋人堆死!” 唐布拉吉冷哼一声,纵马离开了三人聚集之地,“我去后头准备了。” “本官自然不会大意,”李鸿章抚了抚短须,神色凝重,“洋人自攻破大沽口炮台,一路所向披靡,就算通州左近的团练也不过是延迟了洋人的进攻速度,今天,”李鸿章咬牙,“本宫就是拼着淮军重起炉灶,也要和洋人拼了!” “多谢大人!”武云迪高兴极了,朝着李鸿章抱拳以示谢意,李鸿章连忙还礼,武云迪站直了身子,不屑一顾地对着身后的健锐营一干将领们说道,“瞧瞧人家,不远千里来帮咱们八旗老少守卫京师,咱们皇城根下的老少爷们,也不知道拿什么招待人家呢?要是丢了份子,日后可怎么回四九城吹嘘?” 身后的一干健锐营将领被武云迪激的哇哇大叫,一个叫金宝的人跳了出来,“不消大人激将!皇后娘娘就在咱们大营后头等着咱们八旗子弟兵的好消息,若是这次战丢了脸,还说什么天子脚下,什么四九城的顽主!哥几个,咱们的家人,就托付给主子娘娘了!”金宝振臂高呼,“死怕个球!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小金子说的极是!”边上几个人点头,“谁也不是那没乱子的太监,走!咱们别让南边来的土包子小瞧了!” 武云迪苦笑,对着李鸿章说道,“大人切勿见怪。” “无妨,”李鸿章淡然说道,“那本官就去督阵了!” 武云迪目送李鸿章回归本部,又吩咐 长号呜呜吹起,“来了,来了!” 额尔金指挥着炮兵拉着车架上前,又抬起头拿起望远镜看着几千米开外隔着一座雄伟的石桥严阵以待的中国士兵,看到都是坐在马匹上的骑兵对着自己虎视眈眈,额尔金嗤之以鼻,“这些中国人,真以为,在没有火炮火枪火线压制下,就靠着骑兵就能攻破我们的第一道防线?” “不过也不能大意,”葛罗对着额尔金警告道,他觉得这个英国人从刚开始的狂妄自大,到遭遇袭击之后变得谨小慎微,什么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到了现在,马上要遭遇中国人的正面军队,认为自己的军队正面作战无敌(虽然葛罗也是这么认为)的额尔金又恢复了狂妄自大的本性,骄傲地不可一世,但是葛罗觉得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当然当然,”额尔金点头,“中国人虽然没用,但是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有句话说狮子抓兔子也要用全力,就按照原定计划。”额尔金有力往下挥了右手,传令兵大声传话,摆在联军阵前原本望着前面徐徐拉近的火炮停了下来,各个填弹兵迅速地把炮弹填入到火炮之中,一个带着红帽子的军官一声令下,火炮上的引线被一一引燃,黑黢黢的火炮口在短暂的无言之后,轰的一声,射出了火光一道,怒吼着冲到清军阵前。 ps: 月票月票。。。。不然我又要写新闻联播了!   ☆、四十七、永通桥战(二) 永通桥往西不知道多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前,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庙,就看着庙前的残碑,山门上的衰草,和庙檐下的蜘蛛网,就知道这是一个废弃的小庙,估计只有些狐鼠之类的活物才会来到这里,不过今个被一伙侍卫团团围住,勉强收拾了一下,里头可以稍微遮风挡雨,倒是惊了不少山鸡野兔出来。 一个侍卫急匆匆地绕过放在山门前的车马,进了小庙的大殿,单膝跪下,“报,英法军队攻到了!” 背对着大门盘膝坐在蒲团上的皇后身子震了一震,没有说话,站在皇后身后的恭亲王摆了摆手,让侍卫退下,双手交叉,放下身前,也没有多说话。 庙内点着树枝燃烧的茶壶咕噜咕噜沸腾了起来,安德海连忙把茶壶提溜了起来,倒了两碗茶放在香案上,退着身子出了庙,转过墙根,就看着德龄低着头,对着地上的一窝急急忙忙在搬家的蚂蚁出了神,安德海有些畏惧这个沉默寡言的前辈,不过不在宫廷里头,也少些规矩,安德海也就放开了些,“德公公,看着这蚂蚁呢!?” 德龄默然点点头,抬起了头,看了看天色,东边有一朵巨大的乌云朝着这边涌来,小安子又问道,“德公公你说,咱们大清能胜吗这次?” 德龄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也别多问了,娘娘心烦着,只是丝毫不露出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胜。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们操心这些事儿。咱们当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德龄刚刚说完话,东边就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闷雷似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从远处传了过来。 安德海倒的茶碗里茶水热气腾腾,突然间,平静的茶水泛出了一阵阵的涟漪,窗檐下震动了一点灰尘下来,恭亲王的耳朵动了动,那闷雷似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那边是开战了。” “在这边也不用再担心了。再担心也是无用,六爷,请坐下吧。”恭亲王依言盘腿坐在依旧穿着红色龙袍的皇后身后的一个蒲团上,杏贞抬起手,拿起了香案上的一杯茶,饮了一小口,干哑的喉咙终于有了些滋润。不那么难受了,杏贞放下了茶杯,转过头,看了恭亲王一眼,“六爷,本宫太任性了。怕是要拖累你了。” 恭亲王原本是满腹的不解和怨言,被皇后带着歉意的明眸一扫,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伺候娘娘是奴才的本分。”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恭亲王险些要给自己打两巴掌。这么卑躬屈膝的话是自己个说的? 恭亲王的脸上火辣辣的,连忙又解释了起来,似乎是说给自己个听,安慰自己个的,“我不过是不受皇上器重的亲王,虽是宣宗皇帝亲子,嘿嘿,还不如一个破落宗室,如今得了这个钦差大臣,我心里倒是明白,不过是皇上推出来的,正如娘娘所说,抚局不成,我还是要回家抱孩子去。” “皇上虽然有着不是,还是肃顺挑唆的,到底是为了皇上身边只能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宰相,本朝和前明体制像似,前朝是大学士,本朝是军机处大臣,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有了你在,他自然就轮不到了,所以这是权位之争,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皇上不带你去热河的道理,”杏贞站了起来,在破旧的布幔下,打量起了残缺的佛像,那佛像头像残缺不全,左手在胸前托着一个瓶子模样的法器,右手拈着一个如意的手势,看上去应该是观音大士,“其实这也是本宫和六爷能走近的原因,因为咱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恭亲王默然,皇后说的太直接了,“钦安殿佛香阁都供奉着佛陀,不过本宫不太信这些神佛,六爷你可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 “洋人进教堂是为了忏悔,中国人进庙是为贿赂。进教堂免费听布道,忏悔灵魂,听劝导与教诲;进寺庙则是花钱求佛,乞求升官发财。**越大,苛求愈多,本宫是红尘中人,自然也有**,不过本宫倒是相信自己个多些,不太相信神佛。”杏贞也是为了缓解对于拿自己的前途命运来赌博的压力,只能是不停地说话,“今个本宫所求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杏贞慢慢跪了下来,“不得不再信一次佛陀,想着若是佛陀能圆本宫所愿就好了。” 我拿上了自己的后位、皇帝的信任、自己的安危、和这个国家的前途,和未来十年的和平局势,来进行这个天地之内最大的棋局,把中英法三国都搅进了这个巨大的棋盘,我不能输,我输不起!我要是输了,我就只能灰溜溜地去热河,接受皇帝的无奈,接受肃顺的嘲笑,和那厄运般的命运! 武云迪,李鸿章,你们的胜败,不仅仅关乎到你们自己的官位和前途,还关乎到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和我的地位,只有我,才能看穿迷雾一般诡异莫测的未来! .... 英法联军的火炮射到了清军的阵前,不过离着清军的骑兵还有一段距离,洋人们在测试距离,有几匹马受了惊,跑出了阵势,几个骑士拉不住,抽出腰刀把马头狠狠剁下,鲜血洒满了阵前,自己奔回到阵内,骑上了备用的马匹,武云迪挥手,传令官吹起了号角,骑兵朝着前头冲了一步,转向左右,潮水般地分开,露出了后头排成一排的火炮,火炮黑黢黢地指向了八里桥那一头的英法联军部队。 张树声大声呼喝炮兵准备好发射,“给这些洋鬼子试试看咱们的火炮怎么样!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洋人们卖给我们的火炮火药!哈哈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感觉真是倍爽!发射!发射!给洋人们一个惊喜!咱们大清也有很厉害的火炮!” 清军的火炮毫不示弱,依次对着英军阵营发出了愤怒的炮火,轰轰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据可靠消息,作者因为没有月票,所以没钱买月饼,所以要罢工了!   ☆、四十七、永通桥战(三) 何君方是安徽芜湖人,长毛贼打破芜湖的时候,他住的镇子被长毛攻破,原本在镇子上给一家米铺当搬米的苦力,日常虽然辛苦点,可毕竟能温饱,而且何君方有的是力气,掌柜和东家都极为满意这个小伙子,说要是做得好,将来就涨工资,可长毛杀了那个米铺的东家,还一把大火把米铺烧了,何君方失了工作,很是颠沛流离了一番,幸好何君方眼界还是有的,知道是谁让自己没饭吃,长毛贼在芜湖招兵的时候,何君方就没往那边凑,宁愿乞讨吃野菜也不愿散了鞭子去跟着那些叛逆,幸好过了段时间,李大帅从庐州进攻南边,到了芜湖,见到何君方有一把子力气,看样子又是极老实聪明的,就把他招进了淮军,成了火炮营的一个士兵。 何君方眯着眼看了一会洋人的阵营,稍微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负责的那门火炮的角度,队正张三肃穆地走了过来,大声地传达地李鸿章的将令,听到张三宣布的命令之后,大家大声地答是,张三巡视了一遍自己的手下,长舒一口气,蹲在了何君方身边,何君方不是很畏惧这个家住芜湖附近的老乡,看到张三蹲在自己身边,小声的说道,“队长,洋人们是不是真的生吃人心?” “胡说八道,”张三呵斥道,“这话你也信?咱们在苏州边上不是瞧见了不少洋人?那些洋人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和咱们是一样的。不过是头发眼珠子颜色不一样,那个洋和尚你总打过照面吧?都是吃熟食。不过就算不生吃人心,可也是洋鬼子,”张三恨恨说道,“敢来大清放肆!” “咱们打得过吗?”何君方唯唯,却又问了一个问题出来,边上的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听着张三的答话。 “当然能胜!”张三眼中都是斗志,“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以前长毛贼刚到安徽的时候,把我的父亲杀了,我那时候以为这辈子可能我都没办法报仇了,因为长毛贼那么厉害,对不对?从广西打到安徽,我以为就算是官军,也永远打不过长毛贼了!可是。你看看?才几年,那么嚣张的长毛贼,被咱们围在苏州城半步也不敢出来,江宁那边曾大帅也团团围住了!那么嚣张的逆贼,如今也跪在咱们淮军脚下求大帅给他们一个活路了。” 大家都在默默听着,“所以别看这洋人气焰嚣张的很。可也是当年了!瞧瞧,不是我瞧不起女人,”张三故意降低了声调,神神秘秘,就怕被不相干的人听到。“可那个冯乡君,都能杀了好几个洋鬼子。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就不能?我是不信!” 大家嘿嘿一笑,大战战前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还有呢,皇后娘娘给咱们亲自讲话鼓励咱们呢!这是多大的福分,”张三的眼里闪着星星,“天老爷,我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保长!到了北边,真是见了世面,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听得皇后娘娘训话!” “很是,很是,”何君方连连点头,“还有那个曲子,真是好听,我就觉得我这心啊,扑通扑通地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何君方哼了一下,有些不着调,不好意思了起来,“我倒是学不会!” “皇后娘娘在后头看着呢,咱们火炮兵可不能输给那些吊儿郎当的八旗老爷们!”张三继续动员,“还有呢,那个朝珠!”不少人的嘴角不自觉流出了哈喇子,“那么大的珍珠!隔得有些远,可大概有一个指头那么粗!要是得了,该有多荣耀,火枪队的老马说,带着这个朝珠,县太老爷看见自个都要跪的!” “咱们可不能输给火枪队!”何君方连忙说话,“队正咱们努力些,把那个朝珠抢过来!” “得了!”张三抚掌,“那咱们就拿过来,要是得了,我也不小气,一颗颗拆出来,每个人带回去,有婆娘的给婆娘,没的先给老娘,也是可以当传家宝的!”大家说的真是热烈,长号呜呜吹起,张三脸色一正,“好了!戒备,准备发炮!” “是!” “**!”额尔金最近这段日子难得地爆了粗口,在看到中国骑兵朝着两边退去,露出了火炮兵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之前中国人可是没有火炮的,怎么今天有了?”额尔金连忙拿起胸前的望远镜,仔细地打量数里之外的清军阵营,葛罗只觉得边上的额尔金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额尔金放下千里镜,“下议院那些军火商都应该全部判绞刑!因为他们都叛国了!”额尔金愤怒得对着葛罗说道,“他们把火炮卖给了中国人,来对付自己国家的士兵!这些狗娘养的!” 中国人也开始了试射,不少炮弹射到了英法联军阵前,炮弹轰隆,葛罗必须要很大声和额尔金说话,“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是用我们先进一点的发射技术来压制中国人了!” “对!”额尔金大声传令,“我只能说是中国人的炮弹技术还不够好,我们能保证火炮对于火线压制的优势!” 两军的对垒开始了,双方中间阵营不停地朝着对方的阵地发射炮弹,一时间战场上烟雾弥漫,刺鼻的硝烟呛的不少人捂住了鼻子,两轮试射之后,双方开始互相朝着对方的阵营里头开始了杀戮,不少清军的堡垒、战壕被炸开,战场上全是断胳膊断腿,鲜血浸透了黄土,张三的右脸颊被一个飞来的弹片划伤,半张脸鲜血淋漓,张三抹了抹血,大声呼喝,“之前既定位置发射!” 何君方一咬牙,校正了一下火炮的角度,点了引线,一个炮弹在丝丝声的引线点燃之后,轰的击到了法**队的右舷位置,击中了一个空地上,却引发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爆炸,宛如晴天霹雳,雷下九天,以那个空地为中心,方圆五百米之内,所有人被掀翻,黄土飞溅了出来,当空炸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火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杏贞一声娇喝,跃上了八卦台,手里掐诀,披头散发,脚踩七星步,嘴里念念有词,“疾!”一道黄光飞射上天,不多会,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云层之中慢慢露了一尊神像出来,浑身电龙缠绕,双眼中间还有一只竖眼,那神袛威严地看着底下的一干人等。杏贞朝着神袛稽首,“无量天尊!贫道今日请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下界,特为剿灭洋人,蛮夷无礼,侵我中华,人间帝王不敌,特请天尊下界,助贫道一臂之力!”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点点头,“本尊自可帮你,可本尊乃是一缕神魂下界,没有月票加持,怕是有心无力。”杏贞娇笑,“早就准备妥当!”打开身边一个百宝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叠月票,“请天尊速速出手!” 天尊手里发出一道电光,击中了一个空地,宛如晴天霹雳,雷下九天,以那个空地为中心,方圆五百米之内,所有人被掀翻,黄土飞溅了出来,当空炸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火光。 杏贞大喜,“多谢天尊!” 月票呢???? 还有中秋快乐哈,   ☆、四十七、永通桥战(四) 张树声等将领一阵欢呼,“打中了!打中了!” 李鸿章微微点头,满意地微笑,“那就紧快着,把剩下的几个都炸开花!” “怎么回事?”额尔金看着半空之中炸出来的火花,皱着眉头困惑地说道,那个把方圆半英里里面的人都炸成了碎片,声音之大,刚才把额尔金自己都吓了一跳,一个传令兵过来禀告,“中国人之前在阵地里面埋了炸药!” “什么!”额尔金和葛罗大惊,刷的站了起来,“这些无耻的中国人!”额尔金咬牙切齿的话音刚落,英法联军的战场上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爆炸声,葛罗连连骂娘:“我可怜的战士们!”额尔金来不及心疼,“快把每个阵地都搜查一遍,不能再让中国人钻空子!” 洋人们的阵营里面一阵慌乱,武云迪瞧着那黄色红色和刺眼的白雾直乐,皇后娘娘给的兵书里头一大部分都是这些看上去有些下三滥的招数,不过着实好用,当然,武云迪不会说出去是皇后娘娘出的注意,武云迪正了面色,“传令蒋琦,注意南北两侧防御,以防止洋人三面合围!” “喳!” 清军欢呼声之中,洋人们手忙脚乱地到处刨土把残留没有炸起来的炸药包挖起来,额尔金似乎听到了对面中国人的欢呼声,越发牙痒痒起来,“传令,一百八十度扇射,我就不信他们能全部顾及到!” 得到命令的英法炮兵调整了炮口,对着清军的两翼阵地进行了炮击,右翼巍然不动,左翼却是有些慌乱了起来,特别是法军的炮手一炮就轰碎了一个防御工事,工事之后的人全部炸成了碎片之后,很多人开始骚乱了起来。 “报大帅,马步官兵那头乱了起来!祥福守备逃跑了!” “什么!”武云迪怒喝,两道眉毛都竖了起来。怒不可遏,“才过了一个时辰,马步官兵就挡不住了?这些废物!金宝!”武云迪高声喝道,身后出列了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你去马步官兵,现在开始,你就是那里的守备大人了!怎么样,敢去吗?左翼出了差错,老子要你的脑袋!” “呸!什么玩意!”金宝暴跳如雷,“大帅请好吧!今个儿我不是活着胜回来,那就让我死在这个地方!”金宝瘦了激,翻身跳马就朝着左前方去了,武云迪继续下令,“把祥福给老子抓回来。就在马步官兵哪里就地斩了!祥福祥福,哼哼,他倒是来享福了!传令蒋琦,前往左翼戒备督战!不可自乱阵脚!” “喳!” “报!”一个传令兵下去,蒙古察哈尔骑兵的斥候来报。“唐都统请战!” “不可,还不到时候,”武云迪慢慢摇头,身后的一群青年军官脸上却是急切急了,“大哥,这时候两军交战,火炮也射地差不多了。该是咱们骑兵出动了,咱们三面齐发,必然叫洋人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到时候,”武云迪沉稳说道,伴着隆隆炮声中说的声音坚定无比,身后的军官们不再嘀咕了。“虽然李巡抚的火炮给洋人们吃了点苦头,可是大家别忘了!”武云迪眼中精光四射,“通州天津,可都是咱们的骑兵败了的,所以。单单靠骑兵必然不是洋鬼子的对手,且看火枪火炮给咱们腾出空间,压制了洋人的火力,那时候才是咱们八旗铁骑逞威的时候!”武云迪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传令,“叫唐布拉吉待命,没有本将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动,再告诉李巡抚,本宫等着看他压箱底的本事儿!” “大帅!”吴长庆看了一番战场,对着李鸿章苦着脸嚷嚷了起来,“可不能再这么拼下去了!”这时候日头已经西偏,大概已经过了午时,两军对射已经有个把时辰了,“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火炮可都要炸膛了!” “炸膛算什么,”李鸿章风轻云淡地说道,“吴老哥,为将者不得心慈手软,慈不掌兵,你是听说过的吧?只要这仗胜了,就算我要红衣大炮,皇后娘娘也必然会给我,何况这区区火炮!传令给张树声,不计代价,给火炮降温之后即刻发射,火药给我可劲的上,别炸膛就行!” 传令兵过来说了武云迪的话,李鸿章点点头,微笑说道:“武大人是要我好瞧啊,罢了,老吴,该是你的火枪兵出场了!淮军是虎还是猫,就看今个这一下了!” 战鼓咚咚,手持火枪的火枪营冲出了在大炮掩护下的阵地,朝着英军阵营扑了过去。 ps: 李鸿章进了储秀宫,只见混元无极圣人、人皇圣母娘娘杏贞端坐在云床之上,李鸿章不敢怠慢,连忙跪下山呼,“圣人万寿无疆,今日洋人肆虐,在通州城外摆下英魂法阵,我中国人教弟子不敢破阵,还请圣人慈悲,救弟子一厄!”,杏贞缓缓睁眼,眼中全是慈悲,开口道:“吾已料得先机,之前在西夷山从白金汉宫维多利亚修女处夺得一神器,你拿去,等吾来破阵,只要阵内火光四起,你就持这神物杀到阵内,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西方教的东西,就叫他西方教弟子来承受罢了!” 李鸿章大喜,接过了圣母传下法器,只见是一个长长的金管,“此物名叫神军枪,杀伤力巨大,不过尚且东风一把,你去人间寻得土豪,要的月票,自然就能催动,切勿忘记了!” “领法旨!” 喂,月票呢?   ☆、四十七、永通桥战(五) “进攻!”额尔金拔出刺刀,斜斜地劈向前方,他身边穿着红帽子和红色制服的英军火枪兵朝着阵前飞去,“战士们,不要看中国人的火炮很厉害,只要我们贴身攻上去,他们就会像大沽口的潮水一样退散的!” 终于到了火枪兵出场的时候了,“进攻!”葛罗也在嘶声动员,“把这些中国人打败,让法兰西的国旗在北京上空飞扬吧!士兵们!” 穿着灰色号服的清军火枪兵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去,不断地有人倒下,也有人不断的往前冲,吴长庆在后面看地自己脸上的肌肉直抽筋,这可都是大帅和自己一起带出来的宝贝疙瘩,将来准备做兵种子来准备着的,吴长庆恼火地踢掉了前面的小几子,大声对着自己的亲兵说道,“你去告诉张树声那个老小子,他的火炮是吃了哑药了,还是硬不起来?这样有气无力,再这样下去,老子可是要去帮着他指挥了!”说完又卷起袖子,“再叫两个把总带人去两翼!边上瞧瞧有没有好果子吃,总不能憨打!” “是!” “妈了个巴子的,他老吴也敢来管火炮营的闲事!”张树声大怒,对着那个传令兵就是一巴掌,“告诉他,等着火炮营死绝了,再请他来替老子的位子!”那个吴长庆的亲兵捂脸而去,张树声红着眼在后面喊道:“叫他机灵着点,别把大帅辛苦招来的火枪兵全折里头!”,又呼喝起自己营里的人来,“听到没有,人家对着咱们不满意了,我看着也不满意,”有个亲兵苦着脸说“咱们的兄弟们死了不少,”“战场上那个不死的,给我拼命打!在战壕后头打不到,把炮推上去给老子继续打!我就不信邪,洋人们就不是肉长的!皇后娘娘都说了,亲自给你们披麻戴孝,这是什么辈分,你这些泥腿子懂不懂!懂就给老子上,别怕损耗,今天这一战只要胜了,还怕兵部不给咱们报十成十的损耗!打,给老子打!你们要是全死了,老子亲自上阵继续打!再怎么样也不能给老吴这个老小子看低了!” 清军的火炮突然加大了火力,炮弹夹着长长的火光射向了英军的阵地,一时间英军被清军的火力打击地抬不起头来,清军火枪兵顺利地接近了也扑出来的英法火枪兵,清军跑在最前面的士兵估计了下射程,稳住了脚步,拿起火枪,瞄准了一个跑的最近的黄头发士兵,沉稳地扣下了扳机,枪膛中射出了一道白烟。 。。。 安德海进了破殿,朝着两个跌坐在蒲团上不发一言的两个男女鞠躬行礼,“主子,王爷,午膳的时候到了,可这边也没什么可吃的,幸好还有一盒宫里头带出来的点心饽饽,侍卫已经去左近找干净的吃食了,您看?” “就将就一次吧,”杏贞摆摆手,“侍卫们守卫已经辛苦了,无需大动干戈,饽饽就着热水,咱们也算是和前线的士兵们同甘共苦了,六爷你说呢?” 恭亲王点点头,“这样极好,把饽饽拿上来吧,”小安子退了出去,“娘娘,”恭亲王悠悠出了会神,又突然发问,“您阵前唱的是哪出?奴才倒是从未听闻过。” “是本宫自己寻思的,以前在宫外找人学的,”杏贞不意恭亲王谈起这个,才想到这会子《穆桂英挂帅》的戏还没出现,还要等梅兰芳先生改革京剧的时候他亲自编排的,连忙找了个理由圆回来,“倒是贻笑大方之家了。” “不会,曲中自然有慷慨激昂之意,所以阵前奴才瞧见无数人都是斗志起了来,军心实在是堪用,”恭亲王连忙说道,“这奴才可是从未知道这西皮二黄还能用在战场上的!” “军心自然是最重要的,上古时期洋人有三百战士大战三十万来寇,在一个叫温泉关的地方整整阻挡了三十万大军三天 !三天之内,这个三十万来寇的统率是一个伟大的君王,对此毫无对策,这是洋人的故事,咱们呢,亦有诸葛亮一把大火烧了曹操二十万大军,这最关键的,不是在于阴谋诡计,就是在于军心!”就是日后的天朝也不就是靠着无敌的信念才从举步维艰步步惊心到厚积薄发,成就一番伟业,重新站在了世界之巅。 “本宫今日来也是为了军心,自然,大家都清楚的紧,咱们的武器,战术怕是都不如洋人,这个早就让僧王实验了,但是还没有过君王亲临战线的!” “檀渊之盟怎么来的?当是若不是寇准拉着宋真宗亲临一线,黄河之北早就不复宋室所有,今日我来了,六爷你也来了,”杏贞睁开了眼,眼中坚定之色毫不动摇,里面确有着希冀的意味,“军心可用,就看着这一日就好!这一日就好!” ps: 为了大家的支持加更!谢谢!   ☆、四十七、永通桥战(六) “和洋人的遭遇战花不了多久的,六爷,拉锯战只会在两个斗志相等,实力相近的对手之间出现,”恭亲王抬头看着依旧挺立的红色背影,皇后身上的那些山海云纹都用金线米珠绣成,看久了眼睛就花了起来,似乎皇后大拉翅垂下的珊瑚在不停地抖动,可见这个看上去镇定无比的皇后内心其实是起伏不定的,“成败就在今天,”杏贞耳朵似乎听到了远处的枪炮声厮杀声叫喊声,“若是败了,京师一马平川,再也无军队可以抵挡,六爷你就真心去办抚局便好,只要是人还在,些许银子,些许土地不算什么!真的,到时候真的有不忍言之事,除了忍让,学着勾践卧薪尝胆,再也没什么可抵抗的了!”杏贞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手脚,走到恭亲王身后,恭亲王站了起来,杏贞扶着门框朝着东边看去,这时候太阳朝着西边落下去,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刻,东边的晚霞云雾之间,还是断断续续传来了炮声,“老天爷啊!我既然来了这个时代,不做些什么,不改变些什么事,那还算个屁穿越!我还辛辛苦苦变成了一个女人!”杏贞心里不停地咒骂,“还要让圆明园被烧掉?如果今天让洋人惨胜,他们恼怒起来,怕是紫禁城都要保不住!到那个时候就算皇帝再要保自己,有着肃顺在绕舌头,我难逃一死,你妹妹的,要是这样死掉,可真是丢脸到极点了!”杏贞长长的护甲在门框上抓出了吱吱的声音,恭亲王知道皇后心里挂念战事。吩咐侍卫:“叫人去打探消息,半个时辰报一次!”安德海送上来了点心饽饽。杏贞虽然心里不耐烦地紧,表面上却没表露,拿了一个玫瑰卷,吃了一口,正准备说什么,不远处一匹健马朝着西边奔来,杏贞连忙咽下,听到那个骑士下马高声禀告的事情。杏贞脸色大变,手里的玫瑰卷拿不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 阿克图尔是察哈尔蒙古骑兵里头的一个骑兵,今年三十岁,正是草原男子最好的年级,肩膀和山峦一样坚实,胸膛像火把一下滚烫火热。双眸锐利地像天上的雄鹰,双臂握住的弯刀像是野狼的牙齿,尖锐而且致命。 阿克图尔最近这几年才跟着僧王南下剿匪的,以往都是在科尔沁草原上,近些年得了军功,僧王又是极为体恤下属的。在京城里置办了一套三进的宅子,日后就准备在京城常住了,不过阿克图尔对着汉话都不甚懂,只能听得懂一般的,皇后娘娘的话听得一知半解。也不如别的同袍那样这么激动,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唱的曲子极为痛快。在后头待命的时候,阿克图尔边用绒布擦着自己的弯刀,边哼起了皇后娘娘唱过的调子,虽然那里头的话唱不对,但是调子还是拿捏极准的,边上的几个成日在京里头的蒙古骑兵听到阿克图尔唱着曲子,不由开口笑道,“没瞧出来,你这个大老粗倒是有个好嗓子,这瞧着嗓子,去戏园子票一把倒是就好,”边笑着边跟着阿克图尔唱了起来,蒙古人向来都是能歌善舞的,对着音乐极具敏感性,几个人跟着唱了起来,传令官来报“察哈尔骑兵全军出击!”阿克图尔翻身上马,嘴里全是没有停下来,依旧自在地唱着,越来越多的人一起唱了起来,不仅仅察哈尔骑兵的战士们唱了起来,马步官兵的人,健锐营的骑兵都唱了起来,就连后头忙着给大伙蒸馒头的火头兵也连忙唱了起来,击鼓、吹号的士兵连忙跟上了大家的节奏,越来越多的士兵唱了起来,冲锋在前面的火枪兵也唱了起来,“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他人,” 持着番号大旗朝着英军冲锋的火枪兵旗手高声唱着,大步朝着前面走去,扑的一声,右腿被英军的流弹打中了,那旗手闷哼一声,却也没有跪下,瘸着腿,一拐一拐地朝着前面奔去,自己不能倒!火枪营的番号在自己的手上!旗手继续朝着前面疾行而去,一个法军朝着旗手瞄准了半响,砰地一声,旗手的小腹炸开了一朵血花,旗手痛苦地把左手按住小腹,停下了脚步,左手指间不停地渗出鲜血,边上的一个火枪兵拉住了旗手,那个旗手左手一把推开,“快去!我这里没事!”强忍着疼痛举起了大旗,“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他人!”那旗手继续就唱着,火枪兵不忍离开,挡在旗手的前头,朝着对面的英军射击,英军们看到旗手在这边,不停地朝着这边围攻而来,旗手看着同袍们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围在自己身边企图帮着自己抵抗,连忙跺脚,又瘸着脚朝前进行,火枪兵们又朝着红色衣服的英军进攻了,那个旗手忍着痛继续前行,像是一头负伤的野狼,战场上他也听不清身后的士兵唱到那一段了,他就按照自己唱着,前进着,似乎这样唱着,身上能不痛,小腹流出的血也不在意了,“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几个英军朝着旗手射击过来,前面的清军纷纷倒下,终于这一块区域内只剩下了旗手一个人了,那个旗手舞动着大旗朝前走着,砰砰砰几声响,旗手的前胸左腰肩膀炸开了几朵血花,那个旗手坚持不住,就要倒地的时候,把大旗朝着地上猛地一插,不让旗帜倒下,嘴角流出血液,脸上虽然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却还是裂开嘴坚定唱到:“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我一剑能挡百万的......”最后一句还没唱完,英军的一个炮弹落在了旗手的身畔,轰隆一声,那个旗手被炸地粉碎,之后那破旧、染着鲜血,燃烧的火枪营旗帜依旧还在耸立着,飘动着,存在着!天地之间还回荡着他生前最后的歌声,“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不,这不仅仅是他回荡的歌声,还是数以万计的中国士兵共同发出的歌声!张树声看着那个旗帜不停地抹泪,咬牙,“是个男子汉,老子佩服这个火枪营的,火炮营别给淮军丢份子,给老子打!就算炸膛也给老子往死了打!” 一个火枪手扑了上去,把那个破旧的旗帜拔了起来,用力地挥动着,继续唱着歌,旗帜还在!火枪营永远还在!火枪营的士兵一阵欢呼,怒视洋人继续朝着英军阵营冲锋,对着敌人发射出自己愤怒的子弹。 “呜呜呜”,歌声之中夹杂着号角声,马蹄声如同闷雷般响起,在两翼,无数斗志昂扬地骑兵们唱着曲子出列,马匹慢慢的加速,慢慢地加快了速度,像是黑色的沙尘涌向了阵地,冒着枪林弹雨抽出了雪白的弯刀,对着英法联军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牙齿,大战,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武云迪身先士卒,抽出了腰刀,朝天高喝,“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兄弟们,”身后的健锐营将领士兵欢声雷动,“该是咱们精忠报国的时候了!”武云迪一夹马肚子,箭簇一般奔向了战场。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他人,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洋鬼子们,来尝尝你爷爷的刀快不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码字虽易,写好不易,订阅上涨更是难上加难,且行且珍惜。么么哒。   ☆、四十七、永通桥战(七) 百里之外的热河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该殿面阔七间,进深三间,康熙帝谓此“四周秀丽,十里平湖,致有爽气”,殿因此得名。正殿东西两侧各有一小跨院,为后、妃居住之所。 贞妃看着大阿哥皱眉写字,自己绣着一个赤红色儿童抱鲤鱼的肚兜,竖着耳朵听着西暖阁里头的动静,虽然隔着远,可到底心里记挂着,总是想要听到什么东西才好,大阿哥不耐烦地丢下笔,嚷嚷着要陈胜文拿蛐蛐罐进来,贞妃戳了戳大阿哥宽阔的额头,“你要仔细,皇阿玛正心情不好呢,可别惹事,且装模作样也装几日吧,我的儿,可别惹你皇阿玛生气!” 大阿哥苦着脸,“这些字我老是认不全,额娘你又不许我找陈胜文,让他抄,儿子实在是累得慌!”说完就搁下笔不肯再写了。 贞妃连忙说道,“行行行,你歇息一会,我叫陈胜文在正殿那头盯着,你皇阿玛要是过来瞧你,你就要立刻写字,现在就歇息一会,有上好的玫瑰露,泡了水,就饽饽吃,且玩一会。”大阿哥大喜,扑在贞妃的怀里扭糖一般地撒娇,贞妃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烦闷,到底也是暂且放下心思抱着大阿哥玩闹了起来。 恍惚间,听到外头梅馨和谁说话的声音,贞妃高声叫道:“梅馨,”梅馨进来行礼,“在外头嘀咕什么?” 梅馨小意的看着一下正在贞妃怀里吃点心的大阿哥,才慢慢说道。“京里来了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出京去和洋人们打仗的前线了!” “什么!”贞妃惊得险些摔倒。“这是什么胡话!” 。。 “这是什么胡话,”咸丰皇帝嗤之以鼻,摇了摇头,“皇后总是懂点礼法的,怎么会做这样,”皇帝脸上原本确信不疑的神色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确定的疑惑表情,“怎么会这样做......” “不会错的。”跪在地上的肃顺斩钉截铁地说道,“是兵部陈孚恩传来的消息,虽然恭亲王没有把正式的奏报送到热河,可这也是有缘故的——恭亲王陪着皇后同去了,这可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皇上,皇后抛头露面。实在是有违列祖列宗的圣训!” 皇帝默不作声,盘膝坐在宝座上出了会神,“胆子真是大啊,”这会子应该是已经开战了吧?皇帝喃喃自语,肃顺一时间没听清,“皇上?” “好了。”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肃顺别继续说话,“不过是小事儿,”皇帝最近几年深受皇后影响,潜移默化之下看待事物趋于功利性。只要有助于事情解决,一定程度上的修正规矩还是能接受的。“前线劳军也是寻常事,原本在通州溃败之后,京畿空虚,皇后勉力维持了健锐营,又恰好李鸿章北上勤王的部队刚到,皇后也该去见见,让勤王的士兵们安安心,”皇帝示意肃顺端华载垣等诸王军机大臣站起来,“以后叫老六一日一奏报六百里加急送到热河来,什么事儿都要在中枢定夺才是。” “还有,这在永通桥已经和洋人交手了?”皇帝又问道。 “是,兵部来报,皇后到了前线之后,洋人便是已经抵达永通桥,斥候来报,说是已经炮火连天了。” “皇后要赶紧回京师才好,”皇帝有些担心皇后的安危,“这洋人的炮火可是不长眼睛的,去见下勤王的大军也就罢了,她又不是平阳公主,哪里还能上阵杀敌,肃顺,叫人去京师打探清楚消息回报,”皇帝看着肃顺有些不情愿,皱了下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皇后的事情朕自有主张,等到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就叫皇后即刻来热河避暑。” “喳,”肃顺无奈,却又不能继续多说什么,只能是站了起来,其实他也明白,眼下皇帝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处置皇后,就像端华在进殿之前对自己个说的那样,“老六,你说你就算在皇上那里说了话,可还能怎么样?叫皇上免了皇后?还是要收回印玺?还是下旨让皇后别干涉政事?这可原本不是事儿的事儿!外朝规矩,大清会典上都没有皇后娘娘什么事儿!皇后只不过是借了皇上的意思把手插到外朝来,可外朝没什么规矩能制他!” 肃顺站了起来准备跪安,外头急匆匆地小步疾走进来了内奏事处的小太监,对着皇帝就跪下,“皇上,京师六百里加急!” 杨庆喜接过那小太监手上的盒子,递给了急色浮于脸上的咸丰皇帝,皇帝深吸一口气,急急地打开了那个匣子,里头躺着一本折子,杨庆喜正想呈给皇帝,皇帝带着白玉扳指的右手一把抢过了折子,那折子在皇帝手里微微颤抖,肃顺等人也是凝重地看着折子,“难道是永通桥那边的战报?”肃顺有些困惑,喃喃自语,“可这军报不是一日一报就行吗?”肃顺的眼睛猛地睁开,“那边难道败了?” “难道就不会胜?”载垣打趣地说道。 “胜?”肃顺嘿嘿冷笑,正欲对着载垣低声说什么,皇帝一拍边上的靠枕,肃顺惊得抬起头看着盘膝坐在宝座上的咸丰天子,只见皇帝满脸涨地通红,咬着牙,眼中直勾勾地看着折子,险些就要冒出火来了。 。。。 “皇额娘怎么了?怎么还不来热河啊,儿子有些想皇额娘了。”载淳情绪有些低落,手里的鹅油松子卷吃了半个就放下不吃了,贞妃从震惊之中回过神,连忙搂住大阿哥,“你皇额娘在京里照顾那些太妃娘娘呢,那些太妃娘娘不是最喜欢我们大阿哥了?皇后娘娘过些日子,等太妃娘娘们安顿好了就来热河呢,你呀,在这里好好等着就是,这不是还有我在么,还有丽妃娘娘他们呢!” 贞妃还在低声安慰载淳,那厢丽妃拉着大公主进来看望大阿哥,瞧着大阿哥在贞妃怀里自在的样子,正欲说些什么,就被贞妃身边得宠的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打断了,等到丽妃听到那个小太监结结巴巴把话说完之后,丽妃原本想说什么话她自己个都忘记了,就记住了那个小太监说的话。 “娘娘,咱们,咱们在京师把洋人给打败了!” 第二卷《风华初露》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亲爱的板大学员,对于我之前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我表示歉意,在这里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虽然我不能按照你的思路来写作,但是我非常非常希望你来帮助我,提点我,给我挑刺,让我接下来的小说进程能经得起大家的喜欢和考验,所以我非常非常希望你能回到这本书的读者群,来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来让你参与到这个本书的写作之中,群里的亲们也都说了,说没有板大学员,这个群就失去了活力,所以大家,包括我,希望你能回归到读者群之中!翘首相盼。 PS:听闻钰鹰读者身体欠佳,希望他早日康复。 另,第二卷结束,明日停更一天,稍作调整,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我,鼓励我,帮助我!谢谢。   ☆、一、金鼓画角(一) 那个给杏贞行礼禀告军情的侍卫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打千都打地分外利索,“皇后娘娘,永通桥那边,咱们胜了!” “什么!”杏贞瞠目结舌,手里的玫瑰卷掉在了地上都恍若不知,站在殿内发呆,“这是,这是真的?”杏贞紧张地连说话都不会说了,颤抖着问道。 “是,眼下尚不清楚具体战况,不过咱们必然是胜了,这是永通桥大营传来的消息,眼下已经反攻了!” 杏贞不敢置信地呆在地上,安德海连忙挥手让那个侍卫下去,杏贞只是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多重压力一扫而空,整个人似乎就要飘了起来,陷入了软绵绵的云层之中,每一个毛孔地舒泰无比,杏贞振臂一呼,手上的护甲险些脱手,大喜过望,“终于胜了!”杏贞转过身子,见到恭亲王也呆在地下,欢呼着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恭亲王,朝着恭亲王脸上就狠狠亲了一口,随即立刻放开,大步在庙里面兜圈子,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嘴里还兴奋地乱说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会胜的!他们不再是以前的军队,这个咸丰十年,也不是以前的咸丰十年,现在的英法联军也不是那个时空里的英法联军,这样才不枉费我机关算尽,用了这么多心思,又联络了这么多人,哈哈哈,我也总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恭亲王被皇后胆大包天的举动吓醒了过来,心情激荡之下,听到皇后古怪的话,分外疑惑,什么叫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安德海瞧见了皇后这样逆天的庆祝行为,小脸刷的变得惨白,幸好他还没丧失理智,挥手让外头的侍卫更朝着远处散开,自己背对着庙门,不让任何人进庙。 杏贞绕了几个圈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欣喜谁都听得出来,“李鸿章不是凡人,知道他最爱功名,我许给他巡抚的位置,将来自然也有更好的位置等着他,如今胜了,”杏贞用袖子拭干了眼泪,转过头,看着恭亲王正欲说些什么,冷不丁瞧见了恭亲王脸上的红唇印,这才猛然惊醒,自己似乎刚刚做了一个太出格的事情了。 自己居然亲了自己的小叔子……杏贞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即闹了个大红脸,心虚地咳嗽一声,恍若无事地偏开头,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儿,“咳咳,六爷,如今看样子是胜了,后续如何?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恭亲王也回过神来,顾不得脸上的滑腻触觉,连忙配合皇后岔开话题,“洋人既然已经败了,可必尚未全歼,应发下命令,让察哈尔骑兵和健锐营骑兵将大团英法士兵冲散,再按照之前吏部户部出的赏格,命各地团练乡勇去打落水狗,”恭亲王此时也不觉得这落水狗一词不甚文雅,“再让李鸿章的火枪兵分队巡视各地,务必要全歼逆夷!”恭亲王这会子终于也显示出当年当阿哥的时候那个英武的样子,“好叫洋人知道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是什么!” 恭亲王的思绪还是很清晰的,杏贞点点头,“这便是极好,本宫再加一条,逆夷无礼,天朝却不能以牙还牙,还是要怀柔些,让他们尽量生擒吧,毕竟也是生擒的洋人金贵些,不过若是洋人还负隅顽抗,也要让他们见识一下大清朝的赫赫武功,”杏贞又说道:“就让僧王出来,”这时候传令兵又来报,被安德海远远地拦在殿门外,“皇后娘娘,王爷,僧王已经从霸县出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杏贞连忙问道。 “原本是健锐营和察哈尔骑兵出击之后,火枪火炮协同作战,紧紧咬住了洋人,从中午杀到日头西移,咱们的部队渐渐有了些颓势,这时候僧王的大军杀出,从右翼侧击洋人阵营,两下合力,洋人的阵营这才垮了的!” “好好好,”杏贞以手加额,庆幸地说道,“如今且不去管要怎么要吸取教训,收罗了洋人,先庆功才是,传令僧王,本宫不想在从通州到京师的路上再有人能瞧见洋人的士兵,稳扎稳打,协同武云迪等人,反扑天津卫,陆地上不能再有一个洋人!” “喳!” “还有,前方伤亡如何?各部战士将领如何?”杏贞连忙又问。 “火枪火炮二营伤亡过半,健锐营伤亡殆尽,武云迪大人受了重伤!” “什么!”杏贞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ps: 加卷出了点问题,之前的一章旧章更新了,对自动订阅的亲们非常抱歉。。。。。   ☆、一、金鼓画角(二) 武云迪的右上胸有一团巨大的血迹,面如淡金,嘴唇发白,眉头紧锁,整个人已经昏迷了下去,战场上四下还时不时地想起枪声,边上的金宝脸颊上有着一个深到骨头的刀痕,这是和一个洋鬼子拼刀的时候留下来的印记,金宝来不及照料自己脸上的伤疤,连忙催促伏在武云迪身上的一个人影,“武大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呀!” 那个身影小心翼翼地解开武云迪胸前的铠甲,看到里面的内甲,又用匕首剪开内甲,用小拇指轻轻地按了一下鲜血凝固掉的伤口,抬起头来,冯婉贞满是烟灰的脸上不掩喜色,“武大人没事儿!幸好内甲挡了一下,没有伤到要害,只不过是用力过度,所以伤口看上去吓人的紧,用三七粉外敷内用,休养些日子就能好!” 围在武云迪身边的一群将领一阵欢呼,连李鸿章也喜笑颜开,金宝更是跳了三尺高,“佛主保佑!冯乡君好本领!”冯婉贞擦了擦脸上的汗,开心地笑了。 “传令下去,马步官兵扫荡战场,健锐营等骑兵找一队还跑得动的,这会子不打落水狗,什么时候打!”李鸿章是眼下众人里面官位最高的,当仁不让地接过了指挥权,“皇后娘娘已经言道,要乘胜追击,打到通州,僧王已经去了,可必然还有小股的洋人士兵散落于乡间,各团练,冯团练,冯乡君,”李鸿章吩咐冯三保,冯婉贞,两人应命,“即刻搜罗地方。务必要让洋人上难入天,下难入地,对了,”李鸿章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逆夷的两个统帅尚未就擒。若是谁能擒得两人,”一伙子围着李鸿章的乡勇土豪们的喘气声顿时粗了起来。“皇后娘娘的那副东珠朝珠估计就是谁的!” “每个团练分给你等火枪兵十名,”李鸿章继续命令道,“不为争功,该是你们的。本帅绝不会抢,只为了以防洋人们还敢负隅顽抗罢了。” 一堆团练大使们行礼之后陀螺般地离开了,各自找那些还在原地休息喘气的火枪兵,去争取自己的荣华富贵,冯婉贞看着尚在昏迷之中的武云迪一眼,也悄然转身离开。李鸿章笑了,笑的有些苦涩。却又是有些开怀,苦涩的是淮军伤亡过半,火枪火炮已经报废了九成,这些损耗还好。可这些带出来的兵,李鸿章着实有些心疼了,都是皖省的良家子弟啊,就一朝葬送在永通桥边了,开怀的事,终于有了笑傲各位封疆大吏的军功资本了,还是在京畿之地,打了个如此漂亮的胜仗,皇帝都已经逃到热河说是秋狝了!自己居然胜了世人以为不可能被战胜的洋人!李鸿章看到了那个实授巡抚的位置朝着自己招手,要是皇帝龙颜大悦,皇后又敲敲边鼓,估计这最年轻的总督,就要新鲜出炉了!想到这里,李鸿章心里一阵火热,“把武都统送下去好好医治,各部听命,伤者一律好好医治,京中的大夫都给请过来,皇后娘娘说了,御医都可以指派来!还有,”李鸿章有些无奈,却也不能不遵旨,“那些没断气的洋人士兵也好好收起来,”金宝有些愤怒,这些洋鬼子不应该一刀剁了吗!正欲插话,“这是皇后的懿旨!好好照顾,严加看管!” “喳!” 额尔金喘着粗气用力地挥着马鞭,让胯下的马再快一点,身边的千余人英国士兵扛着枪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还有几个零散的骑兵,神情恍惚,额尔金的马已经连续奔驰了三四个小时,早就不堪重负,跑的也就是比步行快了那么几分,额尔金连声呼喝,都不能让那马跑的更快一些,一个骑着不知道那里抢来的骡子的士兵擦擦汗,对着额尔金说道,“伯爵大人,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士兵们都累坏了。” 额尔金悔恨地瞧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士兵们,心里也都是恼怒悔恨后怕的心情充斥着,怎么会败了,所向无敌,从英吉利海峡杀到非洲,杀到阿拉伯海,再杀到印度所向披靡的大英帝国的士兵们居然会败了! 官道依旧是坑坑洼洼的,之前那些狡黠的中国人挖断了官道,到现在还是没人来修补过,额尔金的马踩着了一个泥潭子,一下子立足不稳,恍恍惚惚的额尔金翻身滚下了马,边上的人连忙把他扶起来,额尔金半个身子都已经浸透了泥水,正在痴痴发呆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几阵枪声,又有人的呼喊声,而且很明显是中国人的呼喊声,额尔金一个哆嗦,这些呼喊声这几个小时内他不断地听到,刚开始溃败之后,那个如同闻到腐肉味道的豺狼一样围上来的团练,被自己狠狠地打退了,开玩笑,什么时候大英帝国的士兵会被这些泥腿子羞辱?就算是败了,也不会败在这些拿着中世纪才用的冷兵器的农民手上。 可是随即而来的就是那些骑兵和火枪兵了!可恶的中国人,他们的一种敲打乐器实在是太吵了,只要那个乐器敲了起来,片刻之间就会有小队的骑兵出现,也不对自己的士兵厮杀缠斗,只是冲散了事,额尔金怎么还不明白,就是让那些泥腿子来收拾一个个落单的英军士兵! 不能让他们得逞,额尔金惊醒,看了看围拢在自己身边越来越少的士兵,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这里还有两千多人,要是士兵越来越少,最后就剩自己一个,那时候就要变成野蛮中国人的俘虏了,额尔金想到这里不寒而栗,脑子越发清醒了起来,抹了抹脸,“我们起来,去找个村庄休息,”额尔金厉声命令,“吃饱了饭,我们就出发回通州,到时候我们在通州守好城,等支援,我就不信,中国人还能再创造出什么奇迹!”至于在战场上就被溃军冲散的葛罗,额尔金已经无暇顾及他了,但愿上帝保佑他,额尔金翻身上马,看着后头燃起的青烟,连忙带着自己的队伍沿着官道朝着通州方向奔去。 ps: 武帅哥人气很好啊,看来是不能便当了。嘻嘻。 月票呢,好几天没有了。。。。。   ☆、一、金鼓画角(三) “不伤到主动脉就好,”杏贞点点头,长舒一口气,刚才激动地冒出的热汗,这会子被冷风一吹,觉得浑身冰冷,“叫御医来!京中御医院的御医留下几个人预备着照顾年老的太妃王爷们,剩下的全部都送到这里来,团练若是有伤的,一概也让御医治疗便是,还有,京畿附近的大夫药师也都收罗起来到永通桥这里,事后也一概论功行赏。 ”恭亲王虽然觉得没必要对这些泥腿子太客气,可皇后有命,只好应了下来。 “六爷,如此咱们就返京吧,这边横竖没咱们的事儿了,僧王既然已经率轻骑前往通州,想必这通州自然也不在话下,”自信来自于对僧格林沁军事才能的信任,对着这些残兵败将绰绰有余,“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本宫也该杜门不出了,这会子,怕是热河哪里已经吵的不可开交了。”杏贞转身出门,走到门槛的时候,突然又停下来,对跟着自己身后的恭亲王瞧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说道,“六爷,你的脸?” 恭亲王瞧见皇后难得的娇羞,才恍然大悟,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手帕出来,连忙把脸上的唇印擦拭干净,抬起头来,只见皇后忙不迭地疾步走到了大车前,就让安德海扶着上了车了。恭亲王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牌塞回到袖子里,跟着出了庙门。 葛罗幸好没被僧格林沁的蒙古劲旅赶上,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被中国人的火枪兵杀败之后,就一路东撤,路上被团练们追赶冲散了不少人,但总算还留了五百多来人,葛罗虽然没有战略眼光,但是也知道,官道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走小路才好,所以一路溃败下来,除了零星有些团练出来骚扰,葛罗不得不放弃一些伤员之外——幸好那些团练对于动弹不得的伤员十分感兴趣,就眼前来说,别的还没什么磨难。 绕过一群芦苇荡,一个法国士兵背着枪来报,前面发现了一个村庄,葛罗丢掉了之前战败的沮丧之意,“法兰西的士兵们,我们去找吃的,吃饱了,我们回去,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众人欢呼,中间只有那个倒霉的通译苦着脸不说话,葛罗指了指那个通译,“把这个中国人带去交涉,务必要让村子里的中国人给我们提供吃的,不然我不在乎再把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部杀掉!” 那个通译被两个士兵挟持着,苦着脸点点头,随即被拖了出去,一队人马冲了出去,把村庄搞得是鸡飞狗跳,骂声连片。过了没多久,那个通译转了过来,朝着葛罗点头哈腰,“公使先生,这村里最大的一个财主说愿意给咱们烧一顿饭,但是就有一个要求:请公使先生们的士兵不要抢他的财产。” 葛罗点点头,“法兰西的士兵向来都是爱民如子的,放心吧,只要他烧好吃的,我们吃了就马上走,绝对不会骚扰他们家,不过就是有一条,”葛罗见多了之前中国人层出不穷的骚扰方式,在这个时候忍不住要好好告诫一下,“那就是别耍花样!” 那个通译哆嗦了一下,连忙点头,带着众人进了尽是芦苇掩映下的村庄,恰好是秋日,芦花纷飞,漫天席地,宛如下雨,葛罗小心翼翼地进了村庄,来到一家大门颇为宽阔的宅子,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胖子站在门口,卑微的看着葛罗一行人,点头哈腰,那个通译对着葛罗说道:“这就是本地的地主。”葛罗傲慢地翻着白眼,拿出佩刀指着那个地主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那个通译眼神闪烁地翻译给胖子地主听,“给这个洋大人准备好饭菜,别耍花样。” 那个胖子地主点头哈腰,又连忙把葛罗等一干人等请进大厅,葛罗这时候小心谨慎了起来,带了一百多个人进了庄子,也没瞧见一个女眷,大概是怕被强解吧,葛罗这么想到,然后又叫人分布好整个庄子做好戒备。那地主等到葛罗坐在花厅上,不再说话的时候,上前跪下行礼,说道:“给这位老爷请安,请老爷稍安片刻,已经叫下人去烧火做饭了。” 通译连忙翻译,葛罗点点头,对着这个难得的不害怕且肯帮助自己的中国人和蔼了些,“非常好,就这么办,快点。” “是是是,”那个地主站了起来,和通译用中国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的话,然后转身出了房间,葛罗有些狐疑,问通译,“你和他在说什么?” ps: 好多天没月票了,跪求。。。。。   ☆、一、金鼓画角(四) “是是是,”那个地主站了起来,和通译用中国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的话,然后转身出了房间,葛罗有些狐疑,问通译,“你和他在说什么?” “公使先生,他问我说你们习惯吃什么,我说法国人不吃米饭,面粉做的饼或者馒头、面条就行,如果加上蔬菜和一些肉类就更好了。” “这样,”葛罗还是有些疑虑,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差错都不能有,这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葛罗朝着边上的士兵施了一个眼色,叫他们提高警戒。边上的法军士兵开始慢慢地散开,朝着几个方向虎视眈眈地巡视着。 不多会,炊烟袅袅升起,饭食就烧好了,一盆盆的馒头递了上来,还有几桶蔬菜,热气腾腾的,正在大门外看着坐在地上休息士兵的葛罗问到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几个饿极了的法军士兵拿起馒头就想塞进肚子里,葛罗连忙阻止,招手让通译先试吃,通译苦着脸,看了一眼那个垂手站在边上的地主,上前吃了两口馒头,又抓了一把蔬菜,过了几分钟,几个法军看到那个通译没有什么异样,连忙开口哀求,“公使大人,就让我们吃吧,这个中国人都没事,而且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不知道我们败了也是可能的,还把我们当做上帝呢。” 那个通译抹抹嘴,“大人,放心吧,没毒的,我刚才问过了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这会正很害怕,就怕我们杀人抢劫呢。” 葛罗看着那个通译没有中毒的反应,又看着众人实在是饿得慌,就命令先让一百人先用餐,再叫通译吩咐那个财主马上生火做饭,让剩下来的人也能马上吃饭。 大家平安无事地吃饱了饭,连站岗警戒的士兵也轮换用了午餐,葛罗绷着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酒足饭饱,有些困意涌上了心头,葛罗打了个哈欠,伸一下懒腰。那个地主对着通译说了什么话,通译笑着对葛罗说,“这个人很识趣,烧饭烧了一大锅开水,说请大人先洗个澡,毕竟公使先生这样子不怎么好看。” 葛罗这会子才发觉自己身上全是污秽的泥水,素来爱干净的葛罗忍不住呕了起来,对着通译连忙点头,“很好,我是要洗个澡。而且洗个澡花不了多久,”葛罗似乎对着自己自我解释起来,又指了两个士兵给自己放哨,那两个士兵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跟着葛罗进了宅子里。 不多会。通译和那个白白胖胖的地主一起走了出来,通译看着地上一大片昏昏欲睡的法国士兵,对着地主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那个地主招手让几个下人把装着几个大木桶的大车推了出来,通译大声说道:“公使先生让我传令,他在里面洗澡,你们先喝点甜汤。喝了就马上上路。” 午饭的菜咸了一点,大家都觉得喉咙有些紧,听到通译的话,大家就蜂拥而上,纷纷用水勺喝起甜甜的糖水起来,法国士兵对着那个地主竖起来大拇指,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点头哈腰的中国土豪眼里闪烁着阴冷的精光。 葛罗在浴盆里面舒服地打起了呼噜,这么拼死拼活狂奔了半日,虽然葛罗内心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但是还是忍不住在温暖的热水里打起了盹,就睡一小会。睡一小会就好。可是困意上来,谁都挡不住,美梦之中葛罗连门口传来的几个重物跌地的闷声也来之不及反应,大门被猛地推开,葛罗惊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套上了粗绳,在浴桶里浑身*裸的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葛罗慌乱惊醒,大声咒骂,“搞什么!”刚刚说完,就被人用力地抓住了头发扭过了头,葛罗看到了那个原本恭顺无比的财主狞笑着扯住自己的头发,边上那个通译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那个通译厌恶地看了一眼肥胖如猪的葛罗,“皇后娘娘请你去北京做客,就这样上路吧。”身后跟着一群壮丁的地主拱手,“先恭喜刘大人了!这个人手到擒来,一个守备自然不必说,想那世袭的爵位也是唾手可得了!” 那个胖胖的地主豪迈一笑,之前点头哈腰的奴才样一扫而空,“多谢兄弟成全,这个人就这样拿到手,自然也有兄弟你一半的功劳,就别说这个头猪了,”葛罗还在刘地主手里用力挣扎,嘴里叫着外头的士兵,可惜外头一点声音也没有,“就看着外头那些被咱们用蒙汗药放倒的几百号洋鬼子,咱们刘家庄就发达了!大家分分,还有兄弟你,总要分到每家每户都有个官身才好!”刘财主把人丢到身后,叫人好好看好,“马上去找人,交给官兵,可别弄死了,”一个青年踢了葛罗一脚,刘财主连忙阻止,“这可是钱,是官帽子!不许踢坏了,我说今个怎么喜鹊在这里头叫个不停,原来是天大的福气掉到我头上了!” 永通桥战役当天申时末,大兴县传来消息,某村义士刘某联合某通译施下妙计,用蒙汗药夹在甜汤里头(此时根本无人追究某义士为何会持有蒙汗药,而且还有如此多的家丁手下......),翻倒葛罗带队的法军残部四百余人,更生擒法国公使葛罗,消息传到起驾回京的皇后处,皇后大喜,连忙亲笔写下诏书,给刘某和某拨乱反正义民通译封官守备衔,更赐下黄马褂两件,以酬擒拿敌酋之功,刘家庄各壮丁均有封赏,等到大战结束再行爵位之赏,再命斥候布告京畿左右,朝廷言出必行。一时间会些武艺的人无不红了眼,纷纷加入到围捕溃败洋人士兵的队伍中来,因是朝廷发了布告,一个洋鬼子有多少银子拿,众人又不把洋鬼子看做是人,而是看做了畜生一样的猎物,故此,这次行动中的地方团练被后世的史学家称之为“赏金猎人”。 ps: 谢谢更新票。   ☆、一、金鼓画角(五) 永通桥往西,便是四通八达的官道,这时候原本极为热闹的官道上丝毫不见人影,只有皇后的车架一行人望着西边奔来,杏贞摇摇晃晃在马车上假寐,身上出的汗把内衣湿透了,现在正是腻歪的很,不过这会子没有宫女在,内衣也不好换,安德海毕竟还是男人,总是不甚方便,杏贞瞧着在车上散落一地的大衣服心中哀叹,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才几年功夫,自己一个人换下衣服就这么乱七八糟的了。 杏贞心中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辚辚马车轮声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无量寿佛!看过去定未来,窥得天机扭转兴衰,”洪亮却是带着沧桑感十足的男声直直透过车帘钻入杏贞的耳朵之中,“有缘人算卦,无缘人走开,无量寿佛!” 杏贞的耳朵一动,眉毛挑了起来,掀开帘子一丝,见到前头官道边上远远的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人穿着一袭青衣,手持拂尘,迎着车队做歌而来。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为首的侍卫正准备驱散了两人,那个道士看到车队来也不躲闪,站在道路边上拂尘拂来拂去,眼睛盯着车队当中的马车不放,面上倒是淡定的很。等到马车靠近,才奇道:“奇怪哉,日头已落,为何这从东边又来一日一月?” 杏贞叫住了马车,隔着马车车帘对着恭亲王说了什么,恭亲王盯了一下那个道士,也没多说什么,就让穿着便服的侍卫散开,杏贞下了马,那个道士看着一个男装青年下了马车,瞳孔猛地收缩,随即若无其事的放松。见到杏贞下马车,便点点头,“无量寿佛,施主好。” 杏贞微笑,饶有兴趣的点点头,看着那个青衣道士大约是四十多岁,又似乎有五十多了。看着发须具黑,似乎又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剑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眼神之中似乎转着莫名的流光,手持着一个拂尘。似乎不像一个出尘的道士,倒像一个威严的神袛俯瞰着人世间,边上的一个白玉琢成似的的道童恬然微笑。杏贞对着那个道士说道:“道士会算命?” “贫道只会算气运,并不会算命,”那个道士捻须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 “何为气运,何为命?”杏贞追问。 “德音未远。而拱木已积;冀神理绵绵,不与气运俱尽耳。这是气运,没有不能强求,任何事物已经注定,这是命。” “哦?也罢,今日我高兴的很,就请道长来我算上一卦,看看我气运如何?” 那个道士仔细地盯了一会杏贞。身后的恭亲王有些愠怒,“这位大人龙瞳凤颈,”——杏贞这时候早已换下龙袍,换成了男装,“可惜啊可惜,若是女儿身,必然为一代天子也!” 恭亲王猛地一惊。又随即恼火起来,“这话是何意?”恭亲王冷冷开口。 “男生女相,女生男相,阴阳颠倒。奇妙无穷,可惜啊可惜。”那个道士径直摇头晃脑,说了绕舌头的几句话,也没回答恭亲王的答话。 杏贞一惊,却又洒脱一笑,“道士欲学袁天罡相武则天乎?”《唐书》记载袁天罡为女皇武则天看相,当武则天还在幼年襁褓中时,袁天罡一见到武则天的母亲杨氏便吃惊地说:“夫人法生贵子!”武则天的母亲便把两个儿子武元庆、武元爽领出让袁天罡相面,可是袁天纲一看说可以官至三品,只不过是能保家的主儿,还不算大贵。杨氏又唤出武则天的姐姐(后封韩国夫人)让袁天罡相,袁天罡称“此女贵而不利夫!”最后由保姆抱出穿着男孩衣裳打扮的武则天,袁天罡一见襁褓中的武则天大为震惊,说她“龙瞳凤颈,极贵验也!”但又遗憾地说:“可惜是个男孩儿,若为女子,当作天子!” 那个道士也不反驳,“可惜阴阳已然颠倒,天机紊乱,贫道已经算不出什么了,只是知道一句话是不会错的,那就是贵人你的气运虽胜,可命运坎坷的紧啊。” “哦,怎么个坎坷法?”杏贞心里咯噔一下,开口问道。 “花开三朵,孤独一枝。贫道言尽于此,”那个道士朝着杏贞稽首行礼,“无量寿佛,贵人日后咱们自然会再相见的。”随即转身带着身边的那个童子朝着通州方向走了。 杏贞转过头,看着那个道士翩然走远,恭亲王有些恼怒,却也觉得要是这样把那个满口胡言胡语的道士抓起来,有失自己亲王的身份,便默然不语,杏贞看了一眼那个道士,转身上车,“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倒是害的我下车吹了这么一阵子的冷风,神经病。” 那个道士走远了,他身边的道童擦了擦刚才没敢流出来的汗水,一脸后怕,对着那个依旧淡定的道士苦笑地说道:“教主真是胆子大极了,知道那两个人是何等身份,还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大话。” “呵呵,何须紧张,”那个道士捻须大步朝着前方走去,步若流星,“何况,你怎知我讲的是大话!” 那个道士目视前方,神色坚定,“那人确实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具权势的人物,你以为我那句一日一月从东而来,是唬人的?那确是实话!只是阴阳颠倒,那马车之中人才是日,且面呈旭日东升,紫气高堂之相!虽无帝位,却能凌驾紫薇星相,”道士长叹一声,“本教传承几百年来,一直成苟延残喘之势,传到本座手里,本座默算天机,三十年后本教大兴,就落在此人身上,可如今这么一瞧,这天机又扰乱了起来。” “不知是凶是吉?”那童子连忙问道。 “本教三十年后大兴,却又是烈火烹油,转瞬即逝的瞬间枯荣之相,如今天机换了,今日本座冒险前来一看真容,本教又有春风阵阵,厚积缓发的上升之相,”那个道士激动地说道,不复刚才在那个人前的淡定架势,“天不亡我也!” “那教主,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那个道士情绪平复了下来,轻轻地挥动拂尘,赶着官道上飞舞的小虫子,“极贵之人,其劫也是连连发动,若是渡不了劫难,极贵之人也是早夭之人,眼下就有一个大劫,若是他安然渡过,本座再给上大礼也就不迟了!童儿,”道士吩咐那个童子,“咱们南下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 “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中秋节,先生没收到节礼,问学生什么缘故。学生问了父亲,回来说:“我父亲忘了。”先生说:“我出上联与你对,对不好要打。”他出的上联是:“汉有三杰:张良韩信尉迟公。”学生对不出下联,怕打,哭告其父。父亲说:“对子出错了,尉迟公是唐朝人,不是汉朝人。”学生禀告先生。先生笑道:“你父亲几千年前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怎么昨天一个中秋节就忘记了?”   ☆、一、金鼓画角(完) 一个金色卷发的士兵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绕过躺着坐着趴着的几队英军士兵,对着坐在人群之中脸色黯然的额尔金敬礼禀告:“伯爵大人,那些中国人已经败走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锣声,额尔金不胜其烦,“这些像苍蝇一样的中国人,一直粘着我们的军队,就想着在我们这里咬一块大肉出来,去讨好那个在北京的侩子手,”额尔金咬牙,想到撤退路上的那些花样百出的陷阱,越发恼火了起来。“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五分钟之后马上出发!” 传令兵哀声祈求:“伯爵大人,让大家多休息一下吧,已经一个早上没有吃东西了,昨天晚上那些无耻的中国人一直在骚扰我们,上帝啊,大伙几乎都没有睡觉!” “不能休息了,”额尔金看着那个白痴一样的传令兵,他在想等安全的地方一定要再把这个敢于质疑自己命令的手下再换掉,实在是太多嘴了,“你没发现,中国人的正规军队越来越少了?”那个传令兵懵懂地点头表示同意,“那就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去追捕那些可怜的落单士兵了,或者他们的兵力不够了!蠢货!”额尔金厉声喝道,“我们要不趁着他们去抓捕那些在中国人看来就是一个个会移动的金币的机会返回通州城去,那我们就要永远留在这个不祥之地了!我的下士!快,抓紧回通州,我们在通州好好休息,守住那个雄伟的城池,等到远东舰队的支援,我就不信,”额尔金这时候还是觉得自己不可能输,“我就不相信我们不能反败为胜!快走!”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发了,额尔金的论断看来的确是正确的,途中果然原本极为常见的小队骑兵都不见了,只有一些在英国人看来完全是农民装备的中国人来骚扰大部队,什么卑鄙下流无耻的招数全部搞上去了,额尔金永远不知道在中国人日常的小说之中就会很多计谋会教导人们怎么去运用在敌人身上,在河水井水里下毒,施放毒烟,放箭,挖陷阱——那些陷阱根本不需要重新挖,之前挖的再掩饰一下就能用了,无时无刻敲锣打鼓来惊扰英军,额尔金因为火药不够了,所以严令众英军不能随便开枪,如此一来,中国人更是肆无忌惮,最后以至于敢站在官道上红果果地围观穿着红色制服的英军队伍,像是看着杂耍的人。不少英军士兵受伤之后实在走不动,又饿又累,停在原地不肯再前行,放弃了自己作为英国士兵的荣耀,额尔金也不拉上他们,只是带着还能走的动的英军前往通州而去,掉在队尾的士兵转过头就看着一群中国人欢呼着一拥而上把那些掉队的英军士兵淹没了,几伙人有关于俘虏的归属问题还发生了小规模的械斗。英国士兵们顿生兔死狐悲的悲伤情感,连忙咬牙跟上还骑着马的额尔金伯爵。 快到通州地面,骚扰的人群终于少了一点,后来终究所有骚扰部队都失去了踪影,额尔金长舒一口气,这几个小时真是难熬极了,额尔金带着少量的骑兵和一群火枪兵到了通州城下,看着通州城一如自己离去时候的凄凉清冷,城门大开,人影也没有几个,额尔金这才放下了心,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只有坚固厚实的城墙才能给自己一点点安全感了,不过,额尔金已经是十年怕井绳,虽然他不知道这句谚语,但他想还是谨慎一些才好,大队人马站在城门前,额尔金指了一个小队进通州城查看一下,“看看中国人有没有在里面埋伏!” 那个小队刚刚进入通州城门,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火枪声、火炮声,还有厮杀声响起,额尔金大惊,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城门上一阵呐喊,城墙上出现了许多拿着弓箭的中国士兵,竖起了一个巨大的旗帜,那上面的字额尔金不认识,旗下的那个穿着铠甲的将领他也不认识,不过他知道一点,想守着通州城和中国人玩拉锯战的想法,破灭了。 站在城门上的僧格林沁面沉似水,没想到这个战败之后的英国人还是如此警觉,居然先派了一支小队先进城勘探,倒叫自己的埋伏牛刀用在了杀鸡上,僧格林沁一挥手,城楼上的士兵拉满弓弦,羽箭如同暴雨般地倾泻而下,城楼地下哀声一片,僧格林沁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快意,“全军出击,本王要亲眼看着这伙英国人全部覆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月票月票。   ☆、二、中外震惊(一) 陈孚恩已经从昨个得知皇后出京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今个在恭亲王府里头议事,最近这些日子,大家基本上都在恭亲王府里议事,今个义道已经叫了小厮来传话,说是昨个高兴了些,多饮了几杯酒,今个早起闹肚子,就不来议事了,所以只有桂良、曹毓瑛等几个人在,陈孚恩正和桂良说了几句话,外头就传来了“王爷回府了”的声音,陈孚恩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迫不及待地冲出了花厅,桂良暗暗好笑,却也没多说什么,大学士贾桢、协办大学士周祖培、吏部尚书全庆、刑部尚书赵光几个人只是跟着陈孚恩出了花厅。 恭亲王在王府门前下马,看到了对着自己恭敬行礼的陈孚恩等人,连忙挥手,“各位请起,岳父请起,”曹毓瑛细细打量,恭亲王脸上有志得意满凯旋归来的飞扬神色,却也有着隐隐忧色,因是在大门口,曹毓瑛也不方便问些什么,到了花厅各自分主宾坐下,恭亲王连忙叫管家:“你让福晋速速进宫,皇后娘娘得了风寒,宫里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她去伺候皇后娘娘几日。” “皇后娘娘病了?”全庆奇道。 恭亲王点点头,喝了口茶,“皇后在阵前慷慨激昂说了好些话,随即又在后方等着前线消息,在破庙里等了许久,”恭亲王略微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声,把皇后去永通桥的情况说了一遍,“等到胜了的消息传来才返京,路上受了凉,刚到宫门前就已经咳嗽不止了。” “皇后实乃坚毅之人也,圣明至此!”桂良赞了一声,“皇后凤驾亲临阵前鼓舞士气,实在是罕见,所幸这一仗到底是胜了!” 陈孚恩也点头,随即开口问道:“前线传来军报,只是说逆夷兵败了,未知王爷可有最近的战报。” “逆夷确实败了,之前两方打的难舍难分,咱们的军队士兵个个好汉,”恭亲王虽未亲临前线,也听到禀告联想到那情景,心绪还是澎湃不已,“士兵们唱着皇后唱过的曲子,如同潮水般悍不畏死朝着英法逆夷军队扑去,之后僧王的重骑出现,攻击洋人侧翼,逆夷这才大败亏输了。” “法国贼酋葛罗已经被生擒了!”恭亲王意气奋发,“之前的杀敌赏金令确实是极好的计谋!那葛罗所部被人用药翻了,全军一体擒拿,今个晚上估摸着就能进京了,赵尚书,”恭亲王对着刑部尚书赵光说到,赵光起身听命,“刑部的大牢要预备妥当,如今可是有源源不断的俘虏要进京了!这可是大事,皇上没有圣命之前,不许让他们死了!” “全庆,之前的赐官一定要即刻执行,义民为了官位可是豁出去了,不然这葛罗焉能束手就擒?之前皇后谕旨里头的赏格也一定要发下去,这武官的事儿和兵部协同着办,”陈孚恩连忙点头,“还有该发的赏银,叫户部也尽数发放,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童叟无欺,这才公平嘛。” 花厅内的人都笑了,这会已然知道胜了,加官进爵是锦上添花皆大欢喜的事儿,没人不乐意去做,花厅内洋溢着愉快的氛围,连素来冷面的贾桢也扯动了下嘴角笑了起来。 没人会不笑,这样的情景,皇帝北狩,弃京师军民不顾,京畿危急,人心慌乱,不要说那些早就逃难的富户了,就连不少官员,也以这样那样的名义告假,缺勤不见了。恭亲王虽然有些振作,也怕人言可畏,把景泰皇帝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所以很多事没名没分,有心无力,不敢去做。皇后一介女流,不去热河,却留了下来,出圆明园,返回宫中安定人心,召集留守大臣,布置防御军队,更是亲临阵前,鼓舞军心士气,更是在几场惨败之后扭转乾坤,这才取得了这样的大胜,这样的胜事,这样的人物,谁不会心悦诚服,谁不会兴高采烈? “好了,”恭亲王也笑了一会,随即放下茶盏说话道,众人停了笑声,“毕竟未尽全功,英国贼酋还未擒获,大家不可掉以轻心,陈尚书,你叫兵部好好料理好大军所需,既然在大清国的地面儿放肆,”恭亲王眼睛眯了起来,“那就休想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必这会子很多人都瞧着额尔金的眼睛发红了呢,皇后娘娘的朝珠可是不多见!拿来传家就是极好。等扫清陆地上的洋鬼子之后,咱们再说话!” 王府外响起了阵阵欢呼声,又有鞭炮声接二连三响起,震耳欲聋。(未完待续。。)   ☆、二、中外震惊(二) “谁许你们放鞭炮的?”肃顺铁青着脸,对着如意洲边上的几个太监宫女厉声喝问道,小径的边上全是爆竹纸屑,硫磺硝石的刺鼻味道还未消散,几个太监宫女瑟瑟发抖,“是听到了京城大胜的消息,原本极担心家里人情况,如今都放心了,所以几个人在这里放几串炮竹庆祝一番。” “在宫禁之中,最忌讳这些鞭炮纸钱之事,要是万一走水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肃顺怒道,“再者皇上正在歇息,惊扰到皇上你们也是死罪!” 几个太监宫女扑通跪下,连忙磕头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 “就到慎刑司去服苦役吧,”肃顺冷然开口,丝毫不为太监宫女们的哀求所动,还是载垣在边上,瞧着不过眼,这老六也太浮躁了,怎么对着这些奴才发起火了来了,“行了行了,皇上也是高兴的紧,大好的日子就别见血了,小惩大诫便是。” 肃顺听到载垣开口也不好回绝,“罢了,太监下去领十个板子,宫女掌嘴十下,再有违犯宫规的,定杀不饶。”发作完几个倒霉鬼,肃顺就和载垣端华等人沿着如意洲的小径一路走向皇帝的烟波致爽殿,载垣和端华两个人看看近处的湖水,再望望远山苍翠,间或有几株红枫红的似火,跳跃在隐隐碧色之中,或有白鹭齐飞,好一派盎然秋意,端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的秋色在京师里头是见不到的,只有木兰秋狝,轮到在热河,才能见到一二啊。”载垣点头称是。见到肃顺不发一言,也不游山看水,知道肃顺烦恼什么,不由得笑道,“老六。且心放宽些,无非是京师胜了而已,咱们横竖没什么损失,原先我还担心那几家当铺,要是被洋人抢了那就可够心疼一阵子了,如今倒好。洋人连四九城的城墙都没摸到,就被打败了,这下我就踏实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肃顺转过头,严肃的看着端华载垣两个人,“咱们大清能胜了洋人。无论是谁的功劳,我都只有高兴的份儿,不会有着不乐意的意思,可如今,我担心的是皇后!” “你担心她作甚?她又没上前线,定然无妨的,没瞧见皇上都自顾自看戏听取饮宴吗?”端华不以为然。还打趣肃顺起来。 “皇后若是再在京中呆久了,怕有别的变卦啊,”肃顺眉头紧锁,神色之中暴怒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忧色,“皇后可是能指挥军队的,你也瞧见了,她狐假虎威,皇上赐了她一个印玺,这就让她这么声势摆了出来!完全不顾体统。还给那些泥腿子官位,越过了宗人府,还封了一个野丫头乡君的爵位!” “大哥,怡王,如今皇帝春秋鼎盛。”肃顺对着端华载垣说道,“有些事是杞人忧天,但也要提防着些了,日后万一旭日再升,皇后这样的人物,我们谁防得住拦得住?” 载垣悚然而惊,他之前就是道光皇帝即位时候的顾命大臣,虽然自身才干有限,追求也不大,自己的富贵生活继续下去就好,反正铁帽子王么,也没什么追求了,可自己是亲眼看到之前四十年前仁宗皇帝骤然驾崩在热河,未留下遗诏,还在京中的孝和皇后直接就传下懿旨,命令不是自己亲子的宣宗皇帝即位,懿旨一下,无人敢反驳,连孝和皇后的两个亲子都多说什么,可谓是一言定邦,所以终道光一朝,直到道光二十九年孝和皇后薨逝,孝和皇太后一直是六宫中最具权威的女人,宣宗皇帝最爱的孝全皇后如今咸丰皇帝的生母死的不明不白,宫中传闻是孝全皇后被孝和皇太后抓住了把柄,宣宗皇帝无奈之下只能是忍痛割爱。这还只是皇帝的养母,而不是生母,如今皇帝春秋虽然鼎盛,可毕竟膝下才大阿哥一个嫡子,若是再过了十来年,皇帝再无所出,大阿哥这储君的位置可是雷打不动了!那到时候,还指挥得动军队,结交外臣、深得民心的皇后,可就是自己眼前的大敌了…… 载垣想到这里,神色肃穆了起来,收起了手里的鼻烟壶,对着端华说道,“老六说的对,不谋万世者,必谋于一时,这事咱们要好好合计合计,别忘了前车之鉴!” “皇上这会子在哪里?” “在大戏台哪儿听戏,昨个晚上几乎闹了个通宵,”端华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皇上的兴致实在是高,心情也是极愉快的,昨个晚上先是听戏,看杂耍,又叫人拿南阳进贡的烟花来放,那烟花放起来,射中了松鹤斋,险些点着了。皇上也是拍手叫好,喝了一夜的酒,最后到了丑时末,才招了个答应侍寝,我这瞧着都累,今个用了午膳,又开了戏在听了,皇上的兴致真是好。” “皇上这样子,看来是喜极了,”载垣有些担心,转向肃顺,“这咱们可不能逆着皇上的心意来。” “眼下我也没什么好法子,第一条,总要皇后来热河才好,”肃顺说道,“天高皇帝远,她在京中怎么折腾都没人管得了她,到了热河,既要料理六宫,抚养子嗣,又要照顾皇帝,她也就拿不出什么精力来多管闲事了。” “那就这么着吧,老四,”载垣叫着端华,“既然在热河,皇上用惯了宫廷大宴,你去瞧瞧,左近找些可口清新的小菜给皇上下酒,总要皇上开心才是。” “行,”端华打着哈欠,“军机的事儿我就不去了,老六你盯着些,我出山庄瞧瞧,随便松松筋骨,怡王你去吗?” 载垣摇摇头,“皇上叫我安排好秋狝的事儿,大概是想去打打猎,也不知要不要宣召蒙古诸部,这些章程关防要先定好,理藩院的人在外头等着我,听皇上昨个的口气,还要把洋人押到热河来献俘!这要是献俘,又是极琐碎的事儿,正烦着呢,我就不去了。” “那老六是更不得空了。” 肃顺点点头,“我去瞧瞧皇上。”看看皇帝的精神头怎么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加更原则:当天有月票就加更一章,要是当日月票超过五张,再加更一张,谢谢大家的支持。   ☆、二、中外震惊(三) 大戏台前鼓乐喧天,皇帝素来不爱看的像庆升平、四海安和这样的戏,今个也是看的极为喜悦,正饮了杯中酒,转过头叫人停戏,想去更衣一番,就看到肃顺垂手立在身后,皇帝笑道:“雨亭何时来的?” “回皇上,来了有一会了,看着皇上高兴,也不敢打扰,”肃顺笑道,扶着皇帝下了宝座,皇帝点点头,让肃顺更在自己后头,进了大戏台前头的一个偏殿,更衣之后,出来喝了口茶,闭目养神一番,对着站在地上不说话的肃顺开口,“怎么着?有事儿?” “也没有别的事儿,”肃顺早就想好了说辞,“京中有此大胜,实在是天佑我大清,奴才以为,要好好地祭拜列祖列宗才好。 ” “这是实在话,”咸丰皇帝听闻肃顺讲起这样的大喜事儿,把茶碗递给杨庆喜,“虽然最近没什么大日子,不过冬至也该到了,就在这热河,隆恩殿好好的祭拜一番,这事儿就让你去办,务必要办的妥妥当当的。” 肃顺应下,脸上也堆着笑,“可奴才想了一番,这祭拜列祖列宗,若是少个奉汤献饭的,可实在是不妥当,奴才找了找礼部和宗人府的条列,上头写着这可是要六宫之主才能做的事儿,皇后还在京中呢。” “这倒是是个事儿,”咸丰皇帝点头赞同,“且等几日,洋人的事儿料理的差不多了,就让皇后来热河,朕,”咸丰的脸上透着一股感动放心得意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奇怪神色,“着实有些想皇后了。” “喳!” “胜了胜了!”北京城里面洋溢着欢快的气氛,鞭炮声此起彼伏。卖糖炒板栗的小贩高声叫道:“庆祝胜利,糖炒栗子便宜卖!”总角的孩子们拿着鞭炮在街上燃放,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为何庆祝,搞得比过年还要热闹。不少神情彪悍。熊腰虎背的人拉着马匹,腰间鼓鼓的。推攘着在城门准备出城去通州地面碰碰大运,还有一些商人积压了好些货物,听说洋人败了,连忙就要南下的。说不定还能赶上春节的时节,卖些好价钱。说书人最是消息灵通,这会子已经改了往日说的段子,都改说起杨家将里头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传奇故事,更厉害的说书先生,也不怕官府查禁,按照通州那边传来的只言片语。编成了“征夷记”里头的各个都是万夫不当之勇,更是忽悠地听书的人一愣一愣的,那乾隆通宝一个个赚的钵满,不亦乐乎。更是信口开河起来。 福祥茶馆门前自从皇后回銮京师那一夜,常四拦驾之后,就没有一刻停歇过,那早上还是天麻麻亮,就有人来敲门,要进来喝茶,当日亲眼见着常四拦下凤驾的茶客们,最近些日子成了抢手的红人,不少人听到这边的故事,就连忙寻来听茶客们讲那一日的见闻,福祥茶馆日日爆满,人山人海,几个见到那日场面的人说破了嘴皮子,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可那些人还是不肯罢休,这可比说书强多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福祥茶馆成了茶馆里的翘楚,昨日就连几个宗室的贵胄都惊动了,慕名前来坐了坐,掌柜数钱数到头昏眼花,就连门口提篮子卖鸭梨的老婆婆都平添了许多进项。众人期待而来,满载而归,美中不足的就是故事里主人公之一——常四居然不在京中,听说去了通州地面。自从传来军报,说是大败洋鬼子,大家都替常四担心,这战火连天的地方,可是闹着玩的? 这一日,通州方向传来消息,说是常四擒了一个洋人,用古玩的行话来说,是捡了个够漏,茶馆里头的人又开始大声讨论了起来,一个个说的热火朝天,满头大汗的,小二送热毛巾都来不及送。“这话说的!”一个穿着绸布富商模样的人吐了一口瓜子壳,“大伙啊平时都是老熟人了,对不对,常四什么人咱还不清楚?都是每次泡茶馆混戏台子的,就差去抽几口大烟了,还有那力气去拿洋人?” 虽然这个富翁模样的人说话难听了些,一时间茶馆里头的顽主们脸上火辣辣的,却也无力反驳,毕竟八旗子弟堕落已经是常态,满洲老姓子弟还不如汉军旗的子弟们,就单单看健锐营都统武云迪大人,就没有几个老姓子弟拍马赶得上。“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常四如今瞧着不争气了些,”一个看似五十多岁的老者喝了口茶,表达了自己不同的意见,“以前倒是弓马娴熟的很,他的阿玛可是跟着大军去平过张格尔叛乱的,只不过是老来得子,对着常四宠溺了些,不过这武艺应该还是拎的起来的,只是老爷子一闭眼,这常四就肆无忌惮起来了。” “着啊!”一个穿着紫色绸布长袍,满脸流里流气的瘦个子青年拍了下桌子,跳了起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着那个之前大放厥词的富翁,“什么玩意,八旗子弟就没有英雄好汉了?可别门缝里头瞧坏了人!老子告诉你,常四平时的马术可是极佳的,哥几个平日里都比不过他,”几个纨绔很讲义气的点头附和,“你就小瞧他拿不了洋鬼子?别可小瞧了人,常四既然有胆子拦皇后娘娘的凤驾,怎么没胆子去通州抓洋鬼子去!” “就是,”边上一个铁杆出来帮腔,只见那个人从鼻烟壶里头倒了一点鼻烟放在鼻腔里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打了个喷嚏,“要知道皇后娘娘可是亲自和常四说过的,列位那天在场的不都挺清楚了?” “说的可是:常四,洋人大好的头颅在那头等着你,为国效力也有你的一份儿!大伙说说,娘娘都是这样说了,”众人无不点头,“常四也是能去的!” 那富商被说的拉不下脸,又犟嘴说了几句,那几个八旗纨绔上前就推了起来,掌柜连忙拉开对着两方作揖说好话这才平息了一场风波,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一个人的话音,“掌柜的,来壶金银花八宝凉茶,快着点!” ps: 加更来了。,说到做到。   ☆、二、中外震惊(四) 穿着号服的那三意气奋发地跨步进了茶馆,对着掌柜喊了一嗓子,身上的号服虽然有些旧了,可整齐的很,最重要的是精神气极好,白净的脸上透着一股喜气和朝气,连掌柜的都笑了起来,“三爷,你今个真是高兴,有什么喜事儿跟咱们说说?” 那三在门口边上的八仙桌坐了下来,“我能有什么喜事儿,眼前咱们这里头最大的喜事,那不就是永通桥那边的喜事儿么!” 小二提溜了一壶凉茶,还送了一碟吊瓜子来,那三摆摆手,“瓜子就不吃了,着实没空,”那三意气奋发地对着掌柜说道,“多谢了,这不是通州的事儿吗,横竖也是喜事儿,告诉大家也无妨,”几个茶客站了起来,围到了那三身边,那三喝了口茶,“军报上都说了……” “是常四的事儿?”那个流里流气的少年插话道。 那三右手喝茶,左手摆摆手,“常四怎么能上的了军报,若是想知道常四的事儿,去兵部衙门前头瞧兵部的公告便是,每日谁拿了几个洋人,该有多少赏银,白纸黑字儿写的明明白白的,新来的军报可是件大事儿!”看客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僧王把洋鬼子的首领困住了!” 看客们发出了一阵欢呼,原本还在柜台后头拨着算盘的掌柜连忙丢下算盘,也围了上来,“怎么说的?不是已经被一个庄子的人擒了吗?怎么还有一个首领?这首领不止一个?” 那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倒是听闻了不少新鲜事,“你这老货,整日里在茶馆里坐着,耳朵都听甚么去了!没听大伙说吗?这些洋鬼子是两个国家的,红头发的是叫什么英吉利,棕色的洋鬼子都来自法兰西,简称就是英国和法国,他奶奶的,英、法。英法,白瞎了这么好的名字,倒是做这样犯上作乱的悖逆事儿!”那个青年愤愤啐了一口。“前些日子被抓的是法兰西的贼酋,那个算不得什么厉害。听说书人说,英吉利的首领有万夫不当之勇,平时日都是生吃人心练成魔功的!” “我说老二啊,”那三笑了起来,“前头说的都对,怎么后头变成评书了?没那么邪乎!也是正常人,前些日子有几个洋鬼子进京,我呀跟着去押解了,不过是头发色眼珠色和咱们不同了些,进城的时候不少老百姓还不敢看。就在门缝里头偷偷瞧一眼,后来看那些洋鬼子畏畏缩缩的,倒是胆子大,有些人都臭鸡蛋烂菜叶扔过来,还好巡城御史喝住了。不然,我们都要挂一身子菜叶子。” 众人哈哈大笑,又有人问,“怎么不就地杀了这些鬼子?” “那里的话,”那三摆手,“这可要皇上御笔勾画的,怎么处置。还有大人们说了算,该杀该打,就看着旨意就行,横竖有皇后娘娘在呢,洋人都攥在手里了,飞不出去。” “到被你们混忘了。忘了说正事儿,这英国的首领倒是眼见不错,还想着赶到通州,再来个大逆转,可惜啊。姜还是老的辣,僧王早就率着骑兵到了通州守株待兔了!”那三激动地说道,“英吉利的首领倒是乖觉,看到不妙,就连忙撤退到一个小山包上,眼下已经被僧王团团围住了,这不,又连忙宣召永通桥大营的军士们前往增援,我瞧着不日间就要功成了。” “这下子,可真是插翅就难逃了!”那个青年一拍大腿。 “我瞧着常四可不见得抓不住洋人,要知道,如今去通州的路上,零散的洋人多了去,”那三若有所思,“指不定撞了大运,什么时候也成了官人,比在家闲着领几块八旗丁银来得强,这人啊什么时候都要自己肯去努力才是,”那几个常四的伙伴们有些尴尬,“就看着武大人,听说今个就要回京休养了,这泼天的功劳,只要养好了身子,这世袭爵位、起居八座,是逃不了咯!”那三喝完了壶里的凉茶,抹抹嘴起身,丢了几个康熙通宝给店小二,“各位回见,我可要当差去了。” “武大人回来了!武大人回来了!”茶馆外头响起了一连串的声音,不少人拍着手跑来跑去,茶馆里头的人轰的一声全蜂拥了出去,那掌柜的也来不及去理没结账的茶客,横竖都是熟人,逃不了,叫小二看店,自己也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 冯婉贞拿着匕首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百无聊赖,冯三保指挥着一队团练人马把几个五花大绑神色萎靡的洋鬼子押送到永通桥大营去,再在大营那里集中押送到京师刑部大牢,冯三保看着自己女儿有些失魂落魄的,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冯婉贞边上,叫了一下“婉贞” 冯婉贞毫无反应,冯三保又叫了一声,加重了些语气,冯婉贞这才在出神之中惊醒,“爹爹。” “你在想什么呢,丫头。” 冯婉贞摇摇头,“没什么,爹爹,你说武大人的伤势能好起来吗?” “你自个不是看过的?只不过失血多了些,他是年轻人,滋补的东西多吃些就能缓过来的,不碍事儿,”冯三保看着冯婉贞面色微红,心里一动,又继续说道,“他回京之后,自然有他的夫人照顾,听说夫人还是皇后娘娘的义妹呢,吃好喝好,又有夫人照顾着,这便是更没有不妥当的了。”冯婉贞的身子僵了僵,冯三保似若未见,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原先咱们是猎户包衣,门楣确实低了些,你又素来喜欢舞刀弄枪的,就怕你的婚事耽误了,如今承蒙皇后娘娘照拂,天大的恩典,有了官身,你也有个多罗格格的爵位,日后总要找个官宦人家,我瞧着最好是要个读书人,不嫌弃你这样的大脚,这样就最好,日后就不用再动刀动枪了,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就行。”冯三保怜爱地看着冯婉贞,“你没有兄弟,爹爹啊就这点念想了。”   ☆、二、中外震惊(五) 瓜尔佳氏站在储秀宫后殿凤光室的游廊上,盯着小夏子把瓦罐里头刚刚煎好的中药倒在银碗里,看着碗里的药凉了一会,点点头,“端进去吧。 ( 平南文学网)” 瓜尔佳氏走在前头,绕过了几本开的正好的“绿牡丹”、“墨荷”、“金玉奴”“紫龙卧雪”,到了储秀宫的正殿,宫女掀开帘子,瓜尔佳氏和小夏子走进了东暖阁,一个小宫女垂手站在床榻之前,见到瓜尔佳氏进来,就把帷幔卷了起来,瓜尔佳氏坐在床边,对着躺在床上的皇后悄悄地说道:“娘娘,该起来用药了。” 皇后嗯了一声,从昏睡之中惊醒了过来,瓜尔佳氏和那个小宫女扶起皇后,皇后就着瓜尔佳氏的手,皱着眉头喝完了极为苦涩的中药汤,小宫女连忙奉上白糖渍的樱桃,杏贞吃了一颗,就摇头让把樱桃拿下,瓜尔佳氏在皇后背后塞了好几个八角的枕头,杏贞的头不怎么痛了,似乎身子上也没有那么滚烫,定定神,方对着瓜尔佳氏笑道:“以前觉得自己身子还算康健,没想到这受了风寒,就这么不耐烦了,这么几日才好些,倒是麻烦福晋你了。” “娘娘说的什么话,服侍娘娘是臣妾的本分,”瓜尔佳氏连忙回答,脸上温顺的很,“娘娘为国辛劳,臣妾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是在这些小事上尽尽孝心了。” “咱们妯娌,无需说话如此客气,”杏贞微笑,说话几句,又觉得气闷,叫抱云把宣德炉里点的檀香拿出去,又说了几句闲话,说了几句恭亲王大格格的事儿,瓜尔佳氏出去安排点心吃食,杏贞百无聊赖,一个人就发起了呆。 没想到英国人如此坚强,在惨败之后还能收罗残部据守一地,可见这世间上,英**人的素质还是屈指可数的,可惜啊可惜,杏贞心里得意的想道,游击战术,还有发动了人民战争,不计一切代价的撒钱出去,一丝丝的削弱原本极为强大的远道而来的侵略者,自己更是不顾礼法地亲临战场加油助威,还当众唱了曲,这下估计说闲话的人海了去了,自甘下贱是逃不了的,不过,如今自己还怕什么,只要听听城里头连续不断的鞭炮声就知道了。 就是自己这身体啊,看来是养尊处优惯了,这么出了身汗,吹了下风,就变成现在这样奄奄一息的样子,看来还是要好好锻炼啊,该不会是上次看到的那个道人给自己下了什么咒吧,这么些日子都不见好,杏贞暗暗嘀咕,头又痛了起来,正准备躺下再睡会,外头小安子进了来,神色有些忧虑,朝着杏贞行礼,“娘娘我回来了。” “嗯,武云迪如何了?”杏贞打起精神问道,“我怕别人照顾,帆儿不放心,这才叫她自己去照拂。” “没什么大碍了,已经醒了来,能喝几口粥了,刚刚看着他喝了小半碗粥才起身回来的。” “那你还苦着个脸作甚,”杏贞拍了拍枕头,问道。 “行在传来消息,”安德海苦着脸说道,“肃顺在万岁跟前说让娘娘去热河呢。” “去就去么,值当什么?也让你这样愁眉苦脸的,”杏贞不以为意,这会子自己根本就不想动脑筋,这想深刻一点的事儿,就脑仁发疼,“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大阿哥了,也不知道他在热河睡的香不香,吃的好不好,我倒是没去过热河,不知道哪里的避暑山庄如何,你估计也没去过,等身子好些了,咱们就北上。” “是,”安德海却是没有这么想得开,但是见皇后对着肃顺的进言不甚在意,恭亲王福晋又领了一行人进来准备伺候皇后用膳,也就退了出去,不再提这件事儿。 …… 大沽口。 十月的天气,海上风暴正盛,呼啸吹来的海风把海潮涌起,拼命的拍打在海塘上,一阵阵白鸥从停靠在大沽口海上的帆布船上飞过,巨大的战舰群充斥着大沽口前的海平面上,渔民驾着几艘小舢板在附近捕鱼,“轰”的一声,接二连三射出了几颗炮弹,在海面上激出了几朵巨大的水花,一个靠得近些的小舢板被一颗炮弹击中,被炸的粉碎,剩下的几艘小船不敢再停留在此捕鱼,连忙离开了海边。 最大的那艘军舰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咒骂声,一个宽阔的起居室里,一个马脸留着山羊胡,黄褐色的头发,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穿着海军服饰的军官模样,狠狠地朝着一个看上去委屈极了的士兵发脾气。   ☆、二、中外震惊(六) “一群混蛋!”军官正是继任被轰死的和伯的新一任英军舰队舰长查理,只见他的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鼻子直冒气,“这个脑子进了水的额尔金!”查理大声咒骂着,“这么一万多人,就算是当做一头头猪去抓,也有要好几天吧?他居然只是坚持到了晚上,不到一天!是的,不到一天,就全线溃败,我还给了这个蠢货几门船上的大炮,要是中国人有几艘厉害些的舰队,和俄罗斯那样的远东舰队,我根本不敢像鸭子一样停泊在这海湾里,这就是一个完全炮炮不落空的靶子!这倒是好,”查理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击打的手势,彷佛空气之中就是那个令人生厌的额尔金伯爵,“我和我的海军士兵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换来你跟我说两个国家的陆军大败的结果?我完全不能接受!” 那个传来消息的火枪兵小队长浑身汗淋淋,却也不敢举手擦汗,谁知道盛怒之下的舰队司令官会不会把失礼的自己丢到寒冷的水里去让那些中国渔民捡便宜,十两银子,在中国大概可以买到十头猪,不过最近开始,他们这小队驻守大沽口这个被自家军队轰破的据点,已经不敢从中国人那里随意抢掠食物了,因为每一个看到英**队的中国人都会在眼里发出奇怪的光芒,就像是饿狼看到食物那样的眼神,刚开始自己还不以为意,直到去通州的粮道断了,独自外出的几个士兵消失了,营地还受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份子的袭击,再后来几伙命大的小股溃军逃回到这个据点,惊魂未定的告诉这个小队长,英法联军已经败了! 小队长大吃一惊。 连忙赶到舰队上报告这个坏消息。原本在舰上每天晒晒太阳,喝喝葡萄酒,再亲自校对火炮打几艘中国人小舢板这样轻松愉快日子的查理舰长听到了这样的坏消息,怎么能不暴跳如雷。 边上一直默默倾听舰长朝着那个可怜的小队长发泄着怒气的大副上前一步。“舰长先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要不要派兵上岸去救援?” “不不不,先不说我们没有多少兵力。要知道海军靠的是海军的舰队和大炮,而不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士兵!”查理一口否定,“我们上岸去,离开了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和装备。只有死路一条。”查理勉强平息了怒气,对着那个小队长挥手,“中士,你给我守住大沽口,不许中国人再来攻击,只要守住哪里的炮台,就算额尔金再垃圾。”查理脸上又流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也总能退回到天津来。”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静观其变,”查理有些无奈。“等到该死的陆军有一个确定的消息,我们再做打算,本来我是希望能带着中国人的银子回国的,”话音未落,那个刚刚出去的小队长又连滚带爬冲进了室内,脸色煞白,“舰长先生,通州那里传来消息,说额尔金伯爵已经被中国人围困住了!” “什么!” 额尔金举起望远镜看着山下的阵势,那个望远镜已经被不知名的硬物打击出了个深深的凹点,原本极为讲究的额尔金伯爵在以前只要有一点点瑕疵就弃而不用的,如今也不得这么讲究了,毕竟在被中国人围困在这个通州附近的这个小山包里,物资还是注意别浪费才好。 一个新的传令兵过来禀告,刚刚伯爵大人让他去统计确切的人数,“伯爵大人,统计了一下,一共是2536人。” 又大概损失了几百人,额尔金摇摇头,“受伤的有几个人?” “轻伤的大概有八十几名,重伤的有十多名,伯爵先生,我们已经没有药物了。” 听到坏消息的额尔金叹气,“那只能好好照顾一下,”山下响起了表示着进攻的号角声,额尔金连忙大声命令:“守好各自的阵地,不能让中国人攻上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企图攻上山来的中**队又被打退了,几个疲倦极了的英军士兵连忙躺下休息,额尔金也来不及去问伤亡如何,连忙叫人去准备食物,传令兵又过来禀告,“寺庙里的僧人都已经绑了起来,伯爵大人要不要杀了他们。” “暂时不要了,也不能放了他们,不然下面那些可恶的中国人就知道我们的底细了,那个翻译又不在,我们都没办法处理中国的食物,”额尔金一声哀叹,“去用动作去警告他们,然后叫他们给我们烧饭,不然就杀了他们!” “是!”小山上寺院的僧人们没有办法,只能是把饭菜烧好供应给这些该下地狱的洋鬼子,额尔金刚用笨拙的动作使着筷子刚扒拉了几口饭,山脚下又响起了如雷般的呼喊声,号角呜咽吹起,额尔金咒骂一声,“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又来骚扰我们了!戒备!准备迎击!” 。。。。 僧格林沁看着小山上冉冉升起的炊烟,微微皱眉,“怎么,这些英国人还有很多粮食吗?” “回王爷的话,并不是,刚刚问过本地父老,说这山上有着一座寺庙,倒是有十多个和尚,估摸着是僧人们储备过冬的粮食。” “无妨,”僧格林沁也不在意,“料想也没多少粮食,诸部轮番上阵,务必不能让洋人有喘气的机会,再传令永通桥,速速来支援围攻洋人,火枪火炮都给本王用上,好好拿着英国人练练兵,谁要是掉链子,没攻够半个时辰,本王军法从事。”僧格林沁杀气腾腾地说完,传令兵依次传令各部。 “还有,派一队骑兵去天津卫瞧瞧,洋人要是海上再派援军,这边要第一时间知道!” “喳!” 。。。 “传令舰队,”查理阴着脸听到了那个小队长传来的坏消息,久久不语,过了十多分钟对着大副发令,“舰队全军转舵朝北,离开大沽口。” “司令先生!”那个队长大惊,“请快发兵救援伯爵大人吧!”而不是转向别的地方! “把这个倒霉蛋送下船去,你守好那个该死的炮台,看看还能有多少溃军会围过来。”那个队长被架了出去,查理对着大副说道,“陆军没用了,只能靠我们了,我们这就去烟台,再去旅顺,一定要让中国人慌起来,不然我们这次战争,就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ps: 求月票。。。。   ☆、三、以胜求和 如此在宫中养病多日,杏贞的身子才慢慢好了起来,这一日瓜尔佳氏伺候皇后用了早膳,小安子奉上来了擦嘴的热毛巾,带着明黄色抹额的杏贞点点头,对着瓜尔佳氏含笑说道:“这些日子辛苦福晋你了,原本七福晋在就好了,不用你这样辛苦——偏偏她又跟着圣驾去了热河,如今本宫的身子已经大好,你也是六爷府里的管事人儿,落下这么多些日子,怕是你府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了,本宫再耽搁你时间就不好了,”吩咐小安子,“叫内务府套好马车,再让德龄好生送回六爷府里。”瓜尔佳氏连忙谦让,见皇后态度坚决,不似伪装,便只能答应下来,杏贞从床前的柜子里拿出来了一封信,递给瓜尔佳氏,“把这封信交给六爷,如今英法虽败,可洋人舰队还在大沽口外头,他们到不了陆上,咱们也是下不到海里去,怎么样,也应该要有个章程了,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下去。”瓜尔佳氏哪里懂得这些,只能唯唯收下,杏贞咳嗽一声,外头闪进来了德龄,垂手等着皇后吩咐,“把六福晋好生送出宫,让小安子去军机处瞧瞧军报。” “是,晌午兵部来报,江西景德镇总兵战死,还有几个镇的总兵调任的折子放在军机处了,让娘娘批了好回复。” 杏贞微微冷笑,“陈孚恩是越当差越回去了,这时候还想着给我使绊子,告诉兵部,一概军务都送到行在处置,六部都是这个理,京中要料理的是抚局的事儿,别的都请圣裁,何况,京中抚局是六爷的事儿,和我这个深宫妇人无关,可别搞混了,”杏贞口是心非得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儿,安德海暗笑应下,“本宫呀,出门这么一趟子可真损了身子了,要好好调养,外命妇们朝见也就免了,等冬至日再行礼吧,把本宫的旨意传给内务府。” “喳。” 门口响起了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安德海刚出殿,就被来人拦住了,只听得外头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安德海进了殿,焦急得对着杏贞说道:“娘娘,山东、盛京来报,洋人的舰队去两地骚扰了,旅顺、青岛两地炮台再破!” 虽然早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可杏贞还是大吃一惊,头上又冒出来了密密的细汗,头越发昏了起来,瓜尔佳氏连忙扶住,“不妨事,”杏贞摇摇头,对着德龄说道,“让六爷下公文,山东、盛京、乃至江苏浙江沿海一带均需提高戒备,以防止洋人在我海岸边上肆虐,再传令僧王,额尔金等一干英人决不可逃脱,必须给本宫全部留下来!” “再按文书上的交代,速速办理,不可再拖延了!” “喳!” 。。。。。 “什么?”肃顺勃然大怒,猛地扔下手里头京师送过来的文书,眼里全是怒火,脸上铁青一片,“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军机里头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肃顺如此大动肝火,文祥坐在最里间闭目养神,对着这边的动静视若罔闻,一个军机章京拾起了那个折子,叫给了边上的焦祐瀛,焦祐瀛看了一眼里头的内容,脸色大变,连忙交给了边上正在抽水烟的端华和载垣,载垣瞧了一眼便是没兴趣再看,“这恭亲王找美国公使,怎么着,要调停了?” “以胜求和......”焦祐瀛苦苦思索,对着肃顺说道,“这怕是不妥当啊,” 文祥的耳朵抖动了一下,肃顺摇摇头,“岂止是不妥当!”说毕就是狠狠地拍了下小几子,上头的绛红色云龙盖碗跳了起来,里头的茶水四下飞溅,“如今正值大胜,就应该乘胜追击,不管海上如何,总要陆地上再无一个洋人便是,若不是皇上想要献俘太庙,我老早就请皇上下旨,把这些洋鬼子一个个儿都拉到菜市口剐了才是,哪里还能留着在刑部吃牢饭!” “如今却好,士气都上来了,大胜也胜了,英国贼酋也被僧格林沁困住了,这个老六,确抛出什么调停出来!什么调停?”肃顺目光炯炯,“不过是想着议和罢了!还打个调停的幌子!咸丰九年咱们战败自然无话可说,认输便是,如今咱们胜了,还不强硬到底?弄死这些王八蛋!”肃顺忍不住爆了粗口,“洋人的军舰又开不到地上来,大不了关了那些通商港口,大家别出海就罢了,” “我瞧着也不一定是恭亲王爷的主意,”端华慢慢说道。 “自然,也少不了储秀宫那位主子的一份,老焦,你和我一起递牌子求见吧。”肃顺虽然没明说,但是众人都明白,京师内和洋人的一干事情,热河行在的这些人都是决然插不上手的,肃顺拿起案上的帽子,心里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皇后再留在京师了。 ps: 这两天在考司考,所以更新少了点,下周准备多更新一些。么么哒。   ☆、三、以胜求和(二) 承恩公府朱红色的大门口,一个修身玉立的少年正在挥洒拱手迎来送往,“张大人,里头请。”那少年对着一个点头哈腰的七品官员潇洒笑道,那个官员上了台阶,连忙拱手,“国舅爷,不敢当您大人的称呼啊,”寒暄一番,那个张大人挥挥手,让侍从奉上了一个铁盒子,对着桂祥笑道,“我这乡下人倒也没什么好给承恩公爷的,不过是些土货罢了,听到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恰好老家送了一只上好的党参来,已经有两百年的火候了,不敢藏私,拿过来孝敬皇后娘娘。” 党参如今已然不多,市面上多的是高丽参和长白参,桂祥也十分承这个张大人的情,连忙点头,“如此小弟就却之不恭,必然替皇后娘娘收下了,请。” 一旁侧门大开,一群仆妇簇拥着穿着朝服的富察氏走出侧门,桂祥看到母亲出来,连忙上前,“母亲这是要入宫?” “皇后娘娘受了风寒,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原本恭亲王福晋在里头服侍娘娘,我不敢插手,不过听说福晋已经出宫了,宫里头没有得力的人,你二姐三姐一个在热河,一个在家伺候你姐夫,都不得空,”富察氏心疼急了,转而又变成了嗔怪,“只好我去看看吧,阿弥陀佛,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跑打仗的地方去呢,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桂祥笑道,“宫里头御医多的是,皇后娘娘服侍的人还能少了,”富察氏瞪了桂祥一眼,桂祥连忙改口,“额娘进去瞧瞧是必然的,谁能比额娘更知晓皇后娘娘的身子呢。”富察氏点点头,看了看府外头车水马龙的热闹样子,略微有些担忧。“最近可不太平,你要注意着些,不能让你老子不高兴。” “我晓得了,额娘你进宫好生照顾大姐便是。”说着又把刚刚收到的那个盒子递给了富察氏跟进宫的仆妇,“这是外头的官刚刚孝敬的党参,您带进宫里头,也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个心意,若是大姐姐什么时候得空,我倒是有些想她了,想进宫瞧瞧她。” 富察氏略感欣慰,“你能这样想,也不枉费你大姐姐一向这么疼你,”桂祥搀扶着富察氏走向马车。“到了明年,你也到差不多可以出来当差的年纪了,是时候出来帮你大姐姐一把力了。” 桂祥喜不自胜,“那可感情好,呆家里我实在是太闷了。”正欲再说些什么,街面上哗的跑过一大群人,都是些无所事事的读书人和八旗子弟,只见他们挥着手,脸上带着激动、不解、愤怒、悲惨的神色,举止都有些癫狂,边跑还大声叫着:“议和!议和!” 。。。。 “不错。是该议和了,”恭亲王放下手里的书信,桂良刚刚问起了接下来的行止,“永通桥大胜,英法两国败了,自然不能一直这么打下去。皇后说要以胜求和,我也深以为然,洋人们的军舰放下路上的军队不管,反而倒是远离天津,去骚扰水域上了。”恭亲王有些无奈,“又有两艘运粮船被洋人击毁,我已经下令户部暂缓运粮进京,哎,看来今年的漕运是没指望了。” “这倒是小事儿,漕运原先也是大运河过的,不过是发逆猖獗,这才无奈转为海运,今年两江战事不错,发逆已经龟缩金陵不敢出了,咱们亦可转为大运河运便是,”桂良捻须忧虑说道,“可是英法两国他们盘踞在渤海之中迟迟不肯去,如今又去炮轰旅顺了,盛京可是在那边,要是他们一发狠,知道咱们大清的龙兴之地就在那里,只要派一小支队伍去太祖的陵寝闹上一阵子,办抚局的这些人怕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恭亲王点点头,“我也正担心这个,就怕到时候洋人一发狠,弃于这些瓮中之鳖不顾,和大清好好斗一个你死我活,那咱们可真是没什么出息了,幸好他们距离的远!这又是一件幸事儿了!” “鸿胪寺的人准备妥当了?” “准备妥当了,就等着准信出发去天津,原本承恩公请缨,想着前去谈判的,我心里想着正主都没见着,咱们万岁爷的老丈人都出马了,这可不妥当,叫鸿胪寺的郎中员外郎去说下就罢了,带上我的亲笔信,这诚意是够够的了。” “可是王爷,”桂良欲言又止,“若是之前屡战屡败,王爷出马,办理抚局成功,就算多赔些银子,也是无妨,大家只会称颂王爷力挽狂澜,可如今这样的局势,被皇后一人扭转了回来,这天下人都嚷嚷着要对洋人赶尽杀绝呢,您要是这么一出,身上的骂名可要不少了,这皇后也真是,好名声都她占了,这黑锅都给您背了。” “我岂有不知的理,”恭亲王摸摸鼻子,苦笑了起来,“只是这些事儿总要有人去做,和谈未必是割地赔款,如今咱们以胜求和,说不得也能占洋人一些便宜,若是不赔款不各地就是大胜!叫鸿胪寺的人赶紧出京,对了,”恭亲王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再吩咐一遍,“去见美国人的时候,带上多谢侍卫,可不能让那些人把美国人也抓了起来,好家伙,如今这京畿地面的人,只要见到一个淡眼珠子,头发黄些的人都红了眼,要指望着犒赏和官位那些巧宗儿呢!” “是。” 美国公使华若瀚接过中国人递给自己一份书信,据他们称是在北京城的负责对外事务的一位亲王给自己的亲笔信,他狐疑地看了对面几个战战兢兢,却又强打精神昂首挺胸的中国官员,把手里的信拿了出来,递给边上的翻译,翻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敢相信地对着美国公使华若瀚说了几句英语,华若瀚瞪大了眼睛,“议和?” 十月初九日,恭亲王向停留在天津的美国公使华若瀚发出照会,希望美国公使能出面调停,与英法两国和谈,消息传出,天下大哗。   ☆、三、以胜求和(三) 皇帝听肃顺说完有关议和的事儿,沉默不语,焦佑瀛偷偷瞧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的脸上隐隐有欣喜之色,心里顿觉不好,连忙开口追问:“微臣以为,肃顺大人说的极是,如今健锐营僧王等大败英人,刚好是尽全功的才好,怎么能突然要对这样洋人怀柔呢,应斩草除根,全歼洋人才是。 所以京中抚局如何,还请皇上示下。” “抚局原本就是定好的,”皇帝慢慢地说道,“不过你也说的有道理,”皇帝对着肃顺点头,“这些洋人总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然都要爬到头上撒野了,就叫僧格林沁继续围住英人,万不能让他们跑了,海上么,暂且忍他一时,不过奕䜣既然要和洋人议和,且由他议和去,横竖总还要朕掌总不是吗?雨亭你多盯着就是了。” 皇帝如今是越来越会和稀泥了,肃顺无奈地应下,“是,就按照皇上的旨意去办,可这冬至日就要到了,皇后娘娘的凤驾还没来热河呢,祭祀的事儿奴才已经办好了。” “不是已经下旨去京师了?”咸丰奇道,“那总要准备启程了吧?” 。。。。 “热河,我是不会去的,”杏贞看了看手里的诏书,摇摇头,对着富察氏说道。 “可这是皇上的旨意啊?”富察氏担忧地说道,“娘娘的身子是没好,可也总不能不去吧?” “去,但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去,”杏贞摇摇头,几盆放在冰室里提前怒放的水仙熏得室内一片馨香,杏贞就着安德海的手咕噜咕噜喝了一碗药,抹抹嘴。“如今这洋人的和谈尚未结束,我去行在,议和的事儿我不放心。” “娘娘,朝政自然有着外头的大臣担着就好,您呀还是安心养好身子才是,”富察氏又在劝说皇后,“我问过太医了,说是去热河无妨的。” “叫太医进来,”杏贞不置可否,宣了太医院的太医进来,那太医进来磕头问安,杏贞悠悠开口,“本宫的身子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风寒已经好了大半,娘娘素来身子就强健,再用几天药就能痊愈了。” 杏贞看着帷帐上挂下来的碧玉葫芦坠粉红碧玺叶子默不作声,安德海瞧了皇后一眼,再对着那个太医说道,“别讲这些虚头巴脑的,就说实在话,主子娘娘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一个回事?娘娘是不会怪罪的!” “这?”那太医抬起头来,见着安德海眼神古怪的瞧着自己,挤眉弄眼,一下子福至心灵,“哦哦哦,娘娘的身子实在是亏损极了,之前忧虑过甚,且又有血亏不足之症,风寒一沾染,雪上加霜,怕是几个月都难以休养,总要好好调理,慢慢地将养才好。” “那太医你这么说,本宫就要麻烦你了,脉案什么的就预备着,预备着内务府记档吧。”杏贞点点头,这个太医倒是乖觉,有眼力界,“你先退下吧,”杏贞看着欲言又止的富察氏,笑道,“母亲,无需担心的,我等着这些日子养好了身子,即刻就北上,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只要议和的事儿商谈好自己就能放心北上,继续和肃顺宫斗起来。 皇后自己拿定了主意,富察氏也不能多说什么,哎地叹了一声,也就转身出去准备料理事务了,杏贞瞧着富察氏离开,对着默不作声的德龄吩咐道:“你拟个折子起来,叫人送到热河去,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快,去不了行在,言辞恳切些,皇上总要听听估计外头人的议论的,还有叫恭亲王以后和我联系,更隐蔽些便是,不是你,就是小安子传递消息,这宫里宫外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呢,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无大错。”德龄应下,莳花从床上扶起了杏贞,杏贞缓步走出东暖阁,在殿外坐在摇椅里头,晒了好一会子的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本来懒洋洋的身子越发懒怠了起来,杏贞眯着眼险些就要睡着,德龄这时候却是进来禀告“折子已经得了。” 杏贞从来不问德龄的底细,这时候接过折子,却也是不得不微微惊讶,没想到德龄还写的一手好字,“恩,就这么着就行,横竖是假的,能堵住那边人的嘴就行,” “不过,单单这么点东西,怕是也不够的很,总要再添上几把火,那就是万无一失了,”杏贞喃喃自语,在阳光下又要沉沉睡去,“把那东西拿来。” ps: 月票呢。。。。   ☆、三、以胜求和(四) “英法两国的公使已经上岸了?” “正是,为防着地方的人搞不清楚,抓洋人抓红了眼,凭空生出矛盾,静海县知县特意从大沽口将两国公使接到天津,”陈孚恩对着恭亲王说道,“不日便可抵达京城,这难怪,这些洋人倒是不怕咱们再扣他们一回,臂如巴夏礼那一干人等,如今还在圆明园的牢子里呢。” “本王已经为了巴夏礼等人被押一事已经在信上道歉过了,并承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外交使节上,”恭亲王瞧了一眼陈孚恩,不悦地说道,这样的事情还是肃顺搞出来的,却要自己给他擦屁股,收拾后事,“如今他们肯进京议和,一方面是咱们打了胜仗,他们总要暂时低声下气一番;另外估摸着我这个亲王的亲笔信起了作用,美国人看着本王开出的条件,心痒痒了,给不相干的美国人这么多东西,天朝对着英法两国也不能小气,这才进京一探究竟,别以为巴夏礼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还没完,到时候坐下来谈判还有的较劲呢。” 陈孚恩看懂了恭亲王不爽的眼神,不敢再说此事,转开了话题,“听说皇上已经下诏给内务府准备好车架,让皇后娘娘不日就前往行在?” “倒是听说了一句,不过这也不是咱们臣子该管的,皇后娘娘自己定主意便是,”恭亲王木着脸说道,陈孚恩觉得好生没趣,碰了两个软钉子,刚想起身告辞,又听得恭亲王说道:“洋人的使节要进京,五城兵马司那里头你要预备好,不能让人冲撞了使节,还有,把圆明园里头软禁的巴夏礼等一干人等也放出来,找个院落看管起来,只不要让他们能联系外头,等到两国公使入京,他们要是要,那就再给他们,”恭亲王端起茶,以示送客之意,等陈孚恩走了之后,皱着眉对着边上默然不语的桂良说道,“这人最近怎么老是凑到我身边,当真奇了怪了。” “呵呵,王爷不必多心,想着王爷办理抚局,打了如此大的胜仗,一时间怕是不少人活动了心思,要投靠在王爷麾下,这陈孚恩最擅见风使舵,见着在您手下当差,怎么敢怠慢,要知道,一叶知秋,如今谁更好好地给皇上当差,给皇上分担烦恼,这些滑不留手的堂官们是最清楚了。”桂良笑道。 “或许吧,可毕竟咱们在京师,不在皇上跟前,再怎么着,也是人家的话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所幸皇后娘娘要去行在了,有娘娘在,王爷在京中也无需忧虑过甚。” “皇后娘娘不去行在了,”恭亲王苦笑,“凤体欠安,太医说要休养些日子,估计这几个月都难成行了。” 。。。 “实在是可笑,”肃顺听到了皇后上折子不来热河的理由,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太医院里头的太医就和太监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少了点物件儿,太监胯下少了根卵子,太医么,就是少了段舌头,主子怎么说,他们就是怎么说,”肃顺连连冷笑,“也不知道皇上信不信。” 几个军机王大臣在烟波致爽殿前等着皇帝宣召,这是每日雷打不动的行程,大家说起皇后因病暂时来不了行在的话头,皇后昨日的折子到了热河,说是因病不能成行,附的还有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房记录,肃顺说了这么些话,在殿前执勤的几个小太监听到肃顺肆无忌惮地调笑说话,羞红了脸,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是悄悄溜在边上含恨低声咒骂不已。 “咱们何不返京?横竖洋人已经败了,咱们一直再呆在这热河也不成体统不是,这野鸭子野兔子也打了,塞上的秋光也都赏玩了,”皇帝怎么还不返回?端华疑惑地说道,老是这么呆在外头,可没有自己王府舒坦。 大家默不作声,这话虽然问的简单,回答却是相当不易,难道皇帝一点脸面也不用顾忌了吗?洋人来了仓皇出逃,洋人败了就即刻得意洋洋返京?这秋狝的借口用在这里头,遮羞也要多遮几日的。“皇上下旨木兰秋狝,安抚蒙古诸部,尚未达成目标,这热河还是要多呆些时日才是。”肃顺边说着边和众人进殿朝见皇帝。 果然是肃顺最懂皇帝的心思,皇帝连连点头,“正是此理,蒙古诸部尚未觐见,还是多呆几日才好,何况,”皇帝指着御案上的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子说道,“皇后已经把同道堂印玺奉回了。”   ☆、三、以胜求和(五) 皇帝显得心情十分的好,在他看来,皇后把抚局料理的极好,如今洋人眼巴巴上赶着要跟中国议和了,又是极识趣,丝毫不会揽权,如今战事稍平就已经巴巴地把印玺送回来了,虽然自己也能下诏收回同道堂章,或者是把这个印玺的效力给否定掉,自己是天下之主么,可这样难免和皇后心里生了嫌隙,这可就不妙了,许久不批折子,这些日子都要自己批折子,实在是难熬,日后少不了要多麻烦皇后的,皇后这举实在是对了皇帝的心意,皇帝的眼角眉尖都透着一股子喜气儿,这下自己的左膀右臂和皇后总不会再发生矛盾了,“皇后既然身子不爽利,那就不必来行在了,等身子大好了再来吧,天气寒了,”皇帝对着肃顺说道,“皇后最怕冷,吉林将军进贡的雪貂皮拿几件进京里去,就叫老七派人,长白山的山参也拿些回宫。” “是,”肃顺无奈应下,眼中却是有些不甘,低下头想了一会,肃顺突然想到一个由头,“可毕竟这冬至日眼看着就要到了,内廷还少一个主事的人呢,皇上您看?” “这事好办,朕已经想好了,”皇帝挥手让杨庆喜拿出来了一卷圣旨,交给肃顺,肃顺连忙接过,“贞妃伺候朕多年,谦和聪慧,秀外慧中,素来照拂大阿哥也是勤勉,借着大胜的喜气儿,封为贵妃,主持这次冬祭。”一群人不明所以,就知道贞妃,不,贞贵妃是皇帝潜邸的老人,虽然没有子嗣(好像这六宫之中很多人有子嗣一样的......),也值得一个贵妃的位份吗,纷纷点头称是,肃顺也只能应下,皇帝又问了下南边的战事,曾国藩有条不紊地围攻金陵的发逆,荣禄攻破苏州,江南的发逆就龟缩在金陵一带,皇帝心里甚是欢悦,叫肃顺准备好一干人等的加官进爵,以激励军心,说了一会子话,估摸着还不到半个时辰,皇帝就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好了,剩下的事儿你们自己瞧着办吧,朕去大戏台听戏,怡王、老郑,同去吧?” “皇后真的不能再让她如此了,不能再留了!”肃顺阴着脸回到值房里头,端华载垣早就陪着皇帝听戏了,只剩下焦祐瀛和杜翰、匡源在边上,肃顺刚刚坐下,就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杜翰手一抖,整个茶碗的水都盖在了身上,哎哟一声,却也来不及说烫,连忙起身,出了值房把外头的章京们全部赶走,匡源瞪大了眼睛,对着肃顺毫不留情面,低声喝道:“老六,你今个是喝醉酒了?我看你是昏头了!这样悖逆的话都是随便说说的?” 肃顺一惊,才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边上的焦祐瀛早就一脸惧色,连忙开口,“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时候杜翰进了值房,“不能再让皇后干涉外朝的事儿了,瞧见了没有!”肃顺瞧着匡源一脸不以为然,“那个人会嫌弃自己手里的权力太小的?只有皇后,敢把吃进肚子的肉吐出来,还这么主动的吐出来,了不得啊,”肃顺脸上是叹服和不甘交织的神色,“以前我以为叶赫那拉氏不过是一个在后宫寂寞,忍不住想出来过把瘾的女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的心机如此之深,完全不是一个深宫妇人,”肃顺焦躁地在值房里头走来走去,“这一下子拿出了印玺,连皇上都无话可说了,也只好让她继续在京中装病!” “可皇后没了印玺,就在京中无法干涉政事了,原本在皇上跟前,皇后是要批折子的,如今连折子都没的批了,又能翻起什么大波浪来。”匡源说道。 “话不是如此说,就瞧着这恭亲王对着皇后百依百顺,就知道皇后不用印玺也能在京中把办抚局的人指挥的有如臂指,”杜翰回来,他倒是想得深远,一句话说的众人茅塞顿开,“列位瞧见了没,这开赏格杀洋人,指挥健锐营察哈尔僧王等部,去前线劳军,没有恭亲王的跟随,她就算再厉害,还能这么顺当地办这些事儿?我看,”杜翰疑惑地开口,“在下倒是有些疑惑,这和洋人议和的事儿,莫非也是皇后的主意?” “皇后之前闯御前会议的时候,可是一力主战的。” “不,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也说要退一步才是,可如今.......”肃顺摇摇头,“老杜说的极是,这议和怕不是恭亲王的注意,他,”肃顺冷哼,“不是我瞧不起他,按照他的才情,只能当一个太平宰相,循规蹈矩,萧规曹随是没问题,可他想不出什么新鲜玩意。这事儿也怕是皇后捣的鬼,若是议和,那不是又要放了那些洋鬼子?万万不行!” “给贵妃娘娘贺喜了!”杨庆喜合上圣旨,对着贞贵妃一脸谄笑,“皇上说了,请贵妃娘娘帮着料理行在嫔妃们的事宜,并主持冬至日的祭典。”(未完待续。。) ps: 有月票就加更了。恩,是这样。   ☆、四、公使来京(一) 官道上一个车队在急速的前进着,几架马车边上都是些脸色不愉的外国骑士,奇怪的紧,这些日子,纵横官道的那些捕捉洋人溃兵的赏金猎人这会子倒是不见了,倒也不奇怪,车队的边上围着几百个穿着灰色号服的清军士兵,京中军机内阁又传出来要和洋人议和,大家虽然有些不忿,可也只能忍下。 一个握住刀柄的清军士兵,瞧了一眼身后的那个红头发英国洋鬼子,觉得有些胆怯,连忙上前对着稳步前进的那三说道:“三哥,我瞧着这几个洋鬼子脸色不对劲啊,是不是想着找个空地把咱们都伏击了?” “胡说什么,”那三目不转睛朝着前头稳健地走着,“咱们多少人,他们才多少人?一百来个人还想着在中国撒野?没瞧见几万大军都败了吗?他们是来议和的,不是来找碴的,自然了,他们是可能来找碴,不过啊,不是靠火枪炮了,大概要靠嘴皮子,老七,别想有的没的,咱们当好差,难得出趟外差,可不容易,天津一路过来,瞧见了没,这官道可真没几处还能走的,工部明年可要修路修的怨声载道了!”那三幸灾乐祸,“到时候可别抓咱们来当苦力。” “三哥,你话虽然没错,可我这里心里可不大踏实,你瞧见了没,洋人的马车上有一个和咱们长的一样的人,和洋人们叽里呱啦地说着鸟语,可对着咱们,又是说的中国话!” “不过是个通译罢了。” “他可是穿的洋人的服饰!要是中国人我可要啐他一脸唾沫,” “管这么多,什么时候等你在军机里头卷帘子再操心这个吧,”那三微笑打趣,抬起头一看,北京城墙巍峨已经映入眼帘,广渠门外的草市场人头耸动,“看,京师到了,咱们的差事也圆满咯!” 车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倒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懒怠,而是围观洋人的人越来越多,在看热闹这点上,中国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官道两边人山人海,原本京中洋人少见,偶尔一见,国人也只是觉得犹如恶鬼一般的罗刹,逃避不及的,英法两国进犯天津,僧王一败再败,流言飞起,又说洋人会生吃人心,刀枪不入,众人更是恐慌,可洋人在永通桥战败,一拨拨的洋人被俘虏押进京来,大家围观多了,倒是不觉得洋人可憎,只觉得这些洋人异色头发和眼珠,有些人还全身长毛,倒是些蛮夷,鄙夷之中倒是少了惧怕,故此,今日英法等国新任公使入京,引来如此多的路人强势围观。 为首的一架马车上,一个带着白色绅士帽的人瞧了一眼巍峨的城墙,放下了车帘,对着车上两个面沉似水的外国人微笑说到:“两位公使先生,亚洲最大的城市,或许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北京欢迎您们呢。” “龚先生,这个笑话非常不好笑,”一个面白无须,褐色眼珠子,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我和费列罗先生来中国,也不是来听笑话的!” “当然当然,”被称之为龚先生的西方装束的中国人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我要提醒您一点,尊敬的李斯特先生,贵国的部队最近的表现在我们看来,确实有些像笑话了!” “那是额尔金这个白痴!”李斯特,新任的远东全权特使暴跳如雷,额尔金这个白痴害的自己到了通州之后,想着去找那个该死的蒙古人通融一番,不要再围困额尔金,都被狠狠拒绝,那个蒙古亲王见都没见自己,害的自己在中国人的大营前面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吃了两个小时的灰,和两个小时的嘲笑和指指点点,无敌的皇家士兵居然被这个白痴带到这么悲催的处境,李斯特想到这里,气打不一处来,“没这个长着苏格兰猪脑袋的人指挥,无敌的大英帝国士兵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当然当然,”龚先生满不在乎地喝了一杯威士忌,“不过现在你们的处境很不妙,我不知道中国政府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肯定一点,你们以前在天津签订的条约,怕中国人是不会履行了,对于中国人,我非常了解,”龚先生的眼中透着了然的光芒,放荡不羁的神色中带着一丝穷苦和寒酸,夹杂着些许的不得志,“中国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用胜利和失败判定是不是英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费列罗先生,贵国的拿破仑一世皇帝,也就不是英雄了。”   ☆、四、公使来京(二) 一个成熟的政客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语而被摇动自己的情绪,费列罗很好地做到了这点,只见他合上中国人给他有关葛罗被俘的情况说明书,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睛,“中国人的这句话也不算是错的,龚先生,每个地区和时代都有不同的哲理,按照中国人的说法,我们的拿破仑一世皇帝当然算不得什么英雄。” “不过在我看来,中国人的皇帝目前来看算的上是英雄,”费列罗摸摸胡子说道,神情若有所思,“在南边的叛乱,和北边我们法兰西和英国入侵的情况下,还能赢得这么大的胜利,可见有十分广阔的胸襟,当然,龚先生你可以不以为然,但是我认识,一个出色的领袖不需要具备所有英雄的特质,他只要懂得一条原则,那就是把有才能的人用在他的才能可以发挥的地方,听说负责对英法两国作战的领袖除了皇帝的亲弟弟之外,还有皇后?” “是的。” “听说在中国,当然,现在在我们法兰西基本上也是一样,女人是不能参政的,”边上的李斯特微微皱眉,“当然当然,除了女王了,而中国的皇帝能不拘一格,大胆地把自己的妻子从后宫之中解放出来,并授予权利,才让这个东方古老的大国,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赢得了胜利,这非常不容易。” “那费列罗公使先生,您的意思是?”李斯特有些不满,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夸奖起敌人来了,这不是要打击自己的士气吗。 “不不不,我对于这个国家没有一点点好感,请相信我,”费列罗听到传闻,在枫丹白露的皇帝陛下听到葛罗被扒光身子游行的丑闻十分恼火,已经准备再发大军,务必要让中国人低头认输,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是觉得暂时我们两个国家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我们需要理智冷静地对待这次谈判的机会,重要的是那些被俘虏的士兵们!都是我们两个国家最好的勇士,虽然被中国人的诡计所陷害,但还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我务必想提醒费列罗公使先生,”李斯特冷冷地说道,边上的龚先生冷眼瞧着两个人激烈交谈,“伟大的拿破仑一世说过一句话:中国是一只睡狮,一旦他醒来,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颤抖。” “是的,但是后面他还有一句,那就是:它在沉睡着,谢谢上帝,让它睡下去吧。所以我认为要是通过必要的缓和方式来让这个狮子继续睡下去是很有必要的,要知道痛苦才能让人醒过来,如果我们换个方法,用鸦片,或者用麻醉药,那中国或许就会继续睡下去,永远不会醒过来。”费列罗说完这句话,偏过头看着那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只见那个四十出头的中国人早已不在听他们的交谈,而只是拿着酒杯,隔着车帘看着那个巨大的城门痴痴发呆。 十月二十八日,英法两国进京,在四方馆住下,次日就前往礼部大堂,开始和谈。 起初英法两国态度相当嚣张,主持双方议和的美国公使,以及不请自到的俄罗斯公使都认为,在这样的外交场合下,代表一国形象的公使对着中国人的善意橄榄枝不说话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因为中国人已经主动要求说把巴夏礼以及葛罗等外交使节先行释放,并承诺对相关外交人员的被软禁行为进行补偿,和处置相关违法人员,可是英法两国公使在前三天的谈判过程之中,全程没有发话,只是让一个穿着洋人服饰的中国人来百般刁难恭亲王桂良义道等人,一会要求中*队将被围困的额尔金率领英军部队撤离,并给他们前往天津的粮食和同道,一会又要中国人负责赔付两国的军队一千万两,一会又要中国人释放被俘虏的士兵,并严惩发动反击战的战争贩子,总之刚开始的几日,恭亲王连英法两国时节的正脸都没见着,天天都是这个二鬼子在和自己说话。 恭亲王打探清楚,原来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前内阁中书、礼部主事龚自珍的儿子龚澄,从上海赶到天京,充当英国公使的翻译,代表英国和恭亲王谈判,得知底细的恭王再次和英法两使会谈,见到龚澄百般刁难,不由得怒道:“你等世受国恩,却为虎作伥甘做汉奸!”龚澄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世代为官,故此恭王有此一说,龚澄曰:“我们本是良民,上进之路被尔等堵死,还被贪官盘剥衣食不全,只得乞食外邦,今你骂我是汉奸,我却看你是国贼。”恭王一时语塞。 ps:  月票都留到月底28号开始投吧,那时候起码一天三更!双倍月票,拼了!   ☆、四、公使来京(三) 英法两国使节虽然表面上一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万事不系于怀的样子,可端着架子也是不好受的,一方面两国国内炒成一锅粥,巴麦尊在下议院天天被质询,弄得焦头烂额,不仅反对党天天幸灾乐祸,军火产业的议员们已经开始串联了,准备联合各界来一个游行示威,示威的口号就是“把愚蠢的巴麦尊赶出唐宁街”。连自己政党内部的保守势力都提出了意见,让巴麦尊引咎辞职,保证政党在下次大选不会因为这次失败受到牵连,海军部和陆军部门也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攻击,一个说海军护卫不力,一个说陆军愚蠢不可及,吵到最后,两个部门齐齐告到了女王哪里,一大把王公大臣在女王御前向上帝保证,认为这次战争的失败完全是由巴夏礼和巴麦尊这些脑残造成的,“上帝呀,他们话费的军费比军火商人从中国赚到的钱多了十倍!”被搞得焦头烂额的巴麦尊早就电报给李斯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妥善处理和中国人的事情,一定要给伦敦一个满意的答案,这样自己首相的位置才不会产生动摇。 法国这边也是一样,虽然在枫丹白露放出狠话的拿破仑三世皇帝准备以强硬的态度对付中国,可费列罗清楚的明白,皇帝陛下刚刚在为普奥法战争之中签订的《都灵条约》要向撒丁王国收取的两个地方用兵,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到中国来,这次葬送在中国的法军,已经是从地中海到马六甲海峡之间有建制的所有法军士兵了。 中国实在太远了,费列罗对着李斯特哀叹,“这样幅员辽阔的国家,又这么富有,要在在欧洲,这么弱的国力,我们法国一个国家就可以完全打败中国,只要我们几个国家一起行动,分裂这个国家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到时候我们根本不需要为了在欧洲的那么小的地盘而互相征战,完全可以和平共处,上帝真是垂青中国人,给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除了俄罗斯之外,陆地上就没有别的强敌了,就算俄罗斯,统治的中心也不在亚洲,而是在欧洲,这是一块很神奇的地方!” “是很神奇的地方,”李斯特对着满房间的瓷器视若不见,要知道他可是最喜欢收藏来自东方的瓷器的,现在对着在英国伦敦的市场上要等价黄金的中国皇家出品的瓷器视若不见,那该是多烦恼的心情,李斯特苦笑,“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居然在这个神奇的地方战败了,这还能不是神奇的地方吗?” “那个中国人去哪里了?” “呆在自己的房间没出来,我说公使先生,我非常严肃的觉得,这样一个仇视自己国家的人,可以给我们效力吗?” “我不是很确定,公使先生,”李斯特摇摇头,“虽然他之前对着中国的亲王态度有些过火,不过这是我们许可的,但是等了几日,这中国人倒是不急了,听说那位亲王今天已经去西郊打猎了。” “这么拖着,我是没关系,就怕那些俘虏啊,”费列罗有些担忧,“听说中国有一种刑罚,我百分之百确定,因为是那个龚说的,会把人一片片的肉割下来,要割三天三夜,这期间这个被处以酷刑的罪犯不能死去,要是死了,侩子手就要受到严惩,所以侩子手会很小心,细细的把肉割成薄片,为了防止罪犯忍不住痛苦咬舌头,或者发出惨叫,还要先割掉舌头。如果法国的俘虏这样被处置掉,我回国之后绝对会被皇帝陛下也这样对待的!” 李斯特觉得自己身上的肉都痛了起来,不由得一阵干笑,“呵呵,葛罗先生是公使,是外交人员,中国人再野蛮也不会这样做的。” 费列罗苦笑连连,“可他已经不是纯粹的外交人员了。自从他带着军队上岸之后,处于这一点我甚至不敢开口和中国人交涉,他们要是坚持以中国人对战俘的待遇处置葛罗先生,我除了抗议之外,完全没有办法。”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斯特恼火地在房间里打转,“我甚至感觉到这个房子里的佣人都用非常不友好的眼光看着我们,我刚开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用着一种闪着金光的眼神看着我,直到我从龚哪里知道了,天啊天啊,中国人实在是太无耻了,居然出了这么,这么丧心病狂(gan de piao liang)的主意,把每个外国人的人头都合算成银子,发动了普通老百姓来捕捉我们的士兵,我相信,只要那个亲王对我们失去耐心,我们不需要正规军对付,这个园子里的仆役就能下毒把我们的人头割下来去找那个恶毒的女人要钱,啊那个恶毒的女人,东方的巫女!” 李斯特大声咒骂着那个躺在床上养病,全身酸软举不起手来的东方巫女,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叫骂声,声音之大,淹没了李斯特的单人相声表演。 ps: 为了噬尸鬼的月票加更。   ☆、四、公使来京(四) 李斯特有些奇怪,四方馆是中国人招待外国使节的亭馆,英法两国使节住进来之后,都是极安静的,虽然中国人眼下已经有些不爽英法两国的态度,但是总体上还是保持着理性和谐的态度对着两国使节,素来没有这么大吵大闹的情况出现,费列罗竖着耳朵听了听外头哄笑声之中的几声偶尔冒出来的尖利叫骂声,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有着惊恐,“怎么会是我们的语言!” 李斯特也有些惊慌,怎么感觉好像一大波伦敦的示威群众堵住下议院门口的场景在中国出现了,两个人推开房门,走到院子中间,李斯特的随员惊恐地从外面跑进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外头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公使先生,外面的中国人军队押了一大群刚刚被俘获的英法两国士兵,来到我们住的地方门前,那些士兵们听说里面住着两国使节,就不肯再走,在门口破口大骂起来。” 李斯特和费列罗心下烦躁,连忙奔出了大门,只见四方馆大门前围着一群的中国人对着地上的那些带着镣铐的英法两国士兵指点调笑,几十个英法士兵衣衫破烂,跪在地上大声咒骂,见到两个衣冠楚楚的人出来,便知道是两国新上任的时节,更是群情激昂,一时间李斯特和费列罗两人的女性家属被问候了无数遍。 “FK!”一个大胡子的英军对着两个人喷射起愤怒的言语,“你们这些该死的政客在搞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把我们救回去!让我们这样子在大街上被人当作畜生一样被嘲笑!中国人已经说要把我们放回去,就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政客不同意,才让我们这样,我告诉你,如果你们再不采取行动把我们营救出去,相信我,首相官邸的侍从首领是我的表叔,只要中国人能放我们走,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那个大胡子气愤地连胡子都发抖了起来,“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李斯特瞠目结舌,他这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言语能力,而费列罗满脸苦涩,他根本不能解释中国人承诺的不是释放这些士兵,而只是释放外交人员,原本只是听着大胡子发言的俘虏们看到两个公使似乎被说的哑口无言,对中国人告诉自己的话越发相信了起来,“你们国家的使节说不用释放你们,我们的亲王原本说要释放你们的。” 俘虏们又激动了起来,咒骂声连天,那个大胡子艰难地用带着镣铐手脱掉一只靴子,朝着李斯特扔去,李斯特猝不及防,额头中招,整个人朝着后头仰去,那个大胡子还不肯罢休,就准备冲上去要和李斯特厮打,被看守的清军士兵拦住了,士兵们用鞭子抽着躁动的俘虏,让俘虏们退下台阶,并把他们带离现场。 龚橙出来,冷眼瞧着被臭靴子击倒在地上的李斯特,对着带着俘虏离开的清军首领高声喝道:“恭亲王并没有说要释放这些士兵,只是说要释放外交人员,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两国低头吗?!” “小的不知道这些话是谁说的,”那个首领拿着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满脸的不在乎,“只是他们听说自家人在这头,就央求着要过来见上一面而已,何况这些洋鬼子的蛮夷话,我是听不懂的,不知道老爷你听得懂不,还愣着干嘛,”那个首领对着手下呼喝,“赶紧的,把这些洋鬼子押到刑部大牢去!” 龚橙为之气结,刑部在东城,四方馆在西城,从东边的永通桥入京,根本不需要经过四方馆,这些人就完全是过来刺激李斯特和费列罗的,那些俘虏被带离了,围观的京城人士不满足的咂咂嘴,见到几个人还站在四方馆门口,一声呼喊,无数的臭鸡蛋和烂菜叶铺天盖地的飞向了英法两国使节,几个人避让不及,连连中招,这时候在四方馆伺候的仆役们根本不见了踪影,几个人连忙亲自亲自把大门关上,躲在里头喘息不已。 费列罗的肩膀上有着一个被扔破的臭鸡蛋,脸上全是惊魂未定的表情,对着李斯特开口说道:“不能再拖了,公使先生,必须要赶紧和中国人和谈,我不敢相信如果我不在乎法国俘虏的话语传回到国内去,皇帝会不会把我送上断头台!” 李斯特长叹一声,“没想到中国人这么无耻,他们自己人对着我们没有办法,居然把战俘拉出来给我们制造麻烦,是不能再拖了,快去告诉中国亲王,明天我们要和他亲自谈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PS:  中午心情不好,大哭了一场,所以更新迟了,对不起,晚上还有一更,月票多,更新多。   ☆、四、公使来京(完) 恭亲王拿着弓箭看着侍从奉上的一只狐狸满意地点点头,那只狐狸浑身火红,毫无杂色,身体修长,最难得是一箭射中狐狸后颈,浑身的皮毛丝毫未损,“拿去叫人好生硝制起来,做一个好点的围脖,我有用。 ” 侍从领命而下,秋风猎猎之中,有一骑士疾奔而来,原本还想继续打猎的恭亲王放下了弓箭,看着那个骑士越来越近,“王爷,四方馆传来消息,要请王爷见面议和了!” 恭亲王微微惊喜,“不错,看来让那些擒下的洋人出面确实有用!收拾东西,速速返京。” “要不要再晾洋人几天?这么快就返京,怕是被洋人看穿咱们急着和谈。” “无妨,”恭亲王把手里的弓箭交给下人,对着自己的西席笑道,“咱们就是一直要急着议和,这事儿洋人是知道的,今个出来打猎,一是散心,二也是为了对着洋人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议和,视之以闲,如今洋人低头,咱们赢了一局,也无需再吊着洋人胃口了,速速返京,咱们也要好好把抚局了结,都快到年关了,行在已经在准备冬至日祭祖的事儿,务必要在冬至日前办得妥妥当当的!” “是。” 第二日的谈判,法国公使率先发难,对于中国人在四方馆前用鞭子抽两军俘虏的事情表示抗议,认为这侵犯了俘虏应该有的人权,桂良轻描淡写地表示,这是为了保证两国公使的安全,“听说那些人先用鞋子袭击贵国公使,又企图上前对贵国公使们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所以我们采取了行动,不过请放心,英法贵国的俘虏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包括受伤的俘虏我们都让专门的医生进行治疗。” 李斯特抓紧跟上,态度咄咄逼人,“听说巴夏礼公使和随从们被关在你们中国人的夏宫里面,还是水牢,怎么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完全是不靠谱的传言,”陈孚恩心里喊着侥幸,连忙反驳,幸好自己那时候卖了个面子给皇后,把人犯押到圆明园里面,管园大臣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关押起来,要是落在自己手里,巴夏礼等一干人等,为首的巴夏礼死不了,那些手下总要死掉几个的,要是死了病了,那现在的自己估计都要被免官来平息英法两国的怒火,“巴夏礼等人虽然对大清不敬,我们皇上仁慈,小惩大诫,只不过是把他们软禁起来,限制自由而已。”一干人等离开谈判桌,来到礼部的右偏院,一起看了巴夏礼等一干人等,还有倒霉的葛罗先生,一群人虽然神态有些萎靡,但是看上去毫发无伤,这个借口又被中国人打了回去,李斯特有些郁闷,对着费列罗点点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龚澄细细听了,对着恭亲王为首的中国谈判团说道:“英国公使先生要求中国方面立刻停止对额尔金伯爵、已经零落还没有被抓起来的溃军的军事行动,并保证他们的安全,并将他们送到大沽口,直到他们安全返回英法两国联军舰队。” 中国方面的几个人一阵骚动,义道眯着眼不说话,全庆的眉毛竖了起来,“贵国的意思是要停战吗?”桂良抢先发问。 “是的。”龚澄转述。 “那请贵国的舰队停止骚扰我们的沿海地方,”桂良厉声喝道,“谈判是对等的,我相信不可能出现我们放弃对入侵中国的士兵们的围剿!要是贵国不通过实际行动来表现谈判的诚意,也就是停战的行动,那我们万一放弃了对额尔金的围剿,他再次向我们发动进攻怎么办?” “海军舰队不归属我们管辖,”李斯特圆滑地打着官腔,“他们直接接受女王陛下的命令,所以我们无法让他们的行动停下来。” “那你们作为使节来谈判的权限是什么?就限定于把战俘要回去吗?”陈孚恩讽刺道。 双方第一次正式的谈判会晤不欢而散,中国不可能接受英法两国提出来的单方面停火协议,原本是性子极好的礼部尚书义道也被李斯特傲慢的态度和无礼的要求激怒了,“这都是咱们胜了,要是咱们败了,岂不是几万万的银子都要赔出去了!”义道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恭亲王尽着礼数,在后头陪着李斯特费列罗等人慢慢走出礼部衙门,义道走出大门的时候,一个穿着号服的人刚刚扑进来,险些碰上义道身上,哪个士兵来不及行礼道歉,就连忙窜到里头去,在恭亲王前跪下,拿了一份急件出来奉给恭亲王,恭亲王接过打开一开,眉毛一挑,对着李斯特和费列罗说道:“两位公使,我们愿意接受您的停战协议,”恭亲王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淡淡地,鄙夷地看着英法使节等人,“因为贵国的额尔金伯爵已经在通州,投降了。” ps: 月票呢。。。。   ☆、五、北京条约(一) “这该死的额尔金!”李斯特忍不住高声痛骂了起来,送走了得意洋洋的中国人,李斯特的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想到刚才在中国人脸上看到的那些不加掩饰的得意笑容,李斯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怎么会如此愚蠢,选在这个时候投降,就是再坚持一天那也行!” “额尔金伯爵的失败是时间问题,”费列罗有些幸灾乐祸,将来能在北京同时见到两位发动战争的指挥者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这样会让自己不至于觉得是独自失败的一方,“他们被中国人用诡计围困住了,没有粮食,缺乏火药,失败是时间问题。” 李斯特颓然倒地,刚才中国人得意洋洋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们决定单方面停战来表示我们的诚意,那贵国准备怎么表示诚意呢?继续用军舰攻打我们的炮台吗?” 李斯特咬牙,“不行,我不能被无耻的中国人讹诈!”边上的龚澄若有所思地看着气愤地险些发狂的英国人,“我必须马上向首相汇报此事,坚决地对中国人再一次的军事打击,我们大英帝国的军队是无敌的,只要我们不麻痹大意,肯定能迫使中国人屈服,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李斯特盯着在边上的费列罗,“怎么样?我的法兰西同胞,你准备怎么做?” 。。。。 杏贞在金册上用了印,四个鲜红方正的字,“皇后之宝”印在了满汉双文写就的册封诏书上,安德海把诏书拿了下去,见到皇后的神色有些凝重,想了一想,就开口笑道:“娘娘窝在被子里头好半天了,刚起来,难免懒怠,不如今个出门溜溜弯,今天可是好天气,秋高气爽的!” 杏贞点点头,“行,走,咱们去御花园逛逛,”杏贞站直了身子,头还微微有些晕,就着安德海的手就信步走出了宫门。 到了御花园,好一派怡人秋景,红墙黄瓦掩映下,古柏青翠,荷花池里头虽然荷叶凋残,可还有盈盈碧水,和随着流波舞动的长长水草,银杏树叶已经全部变黄,银白色的树干和金黄色的叶子把御花园点缀的富丽堂皇,间或出现的丹枫似火焰跳动,一本本名贵的菊花凌霜傲然盛开,杏贞见了秋日里的美景,心里的郁结松散了不少,笑着点点头,“往日里都在圆明园里头过日子,这御花园的景色倒是难得见了,今个一见,真觉不俗。” “娘娘喜欢就好,等娘娘大好了,咱们就去香山的静宜园瞧那里的红叶,小的以前去见过一次,好家伙,香山的那红叶全红了,红的好像火焰山一样,整个山都燃了起来。” 安德海手舞足蹈地夸张,杏贞不由得哈哈大笑,“哪里有这么红,不过是橘黄色的叶子罢了,倒是值当你这么一说。” “这不是为了逗主子一笑吗?笑了,主子的心情就能好些了。” 杏贞摇摇头,“你道我为了贞贵妃的事儿烦恼呢?”安德海笑嘻嘻地不答话,却是默认了皇后的反问。 “不是为了这个,”杏贞慢慢走到千秋亭里面,拿了一个海棠果,逗了逗在鸟笼子里的画眉鸟,便坐下休息,“贞贵妃素来恭谨,而且我一直在忙于朝政和六宫的事儿,一直无暇照拂大阿哥,虽然有着嬷嬷太监,总还是要有个人统领着,大阿哥这些年身子好的很,这有一大半是贞贵妃的功劳,如今封了贵妃,我心里是无话可说的,”可这心里怎么还堵得慌......杏贞暗暗嘀咕,“何况冬至日祭祖没有人主持也是不妥当的,皇上能下旨,然后给我用印,我足以领情,哪里还有嫉妒之心呢,”杏贞的话似乎在安慰自己,“别说是贵妃,就算是皇贵妃,那也不过是妃子罢了,越不过我去,别担心,小安子。” 小安子似懂非懂,却也知道自家主子毫不担心有人会爬到自己头上来,“那娘娘担心的是洋人的事儿?” “唔,洋人虽然肯坐下来谈判,谈些什么,能谈成什么,都还是未知之数,一方面咱们实在拖不起了,要马上结束战争,不然沿海一带总是战战兢兢,广州和宁波上海等地的关税收不上来,怎么去平定太平军!另外一方面,又怕洋人狮子大开口,如今军民振奋,要是和谈是丧权辱国,不消行在的哪些人乱嚼舌头,京师里的人能把六爷他们啐满脸呢。” “可这通州的英国鬼子到底是投降了,”在皇后身边熏陶政事多年,安德海也不是不通世事的白痴了,“那咱们不是腰杆子更硬了吗?” “话虽如此,就怕英国人吃软不吃硬啊。” ps: 月票呢。   ☆、五、北京条约(二) 杏贞非常清楚明白,这个时代的大英帝国正是世界上最霸道的国家,日不落帝国的称号就在这个时候开始的,英国会牢牢占据世界第一的位置,直到二战和德国死磕才让美国渔翁得利,如今离着二战还有**十年呢,所以中国必须适可而止,在自己没修炼好内功的时候,适可而止。 我可不想后半辈子就一直和英国人死磕,杏贞默默想着,“所以这次议和必要要给他们桃子!就算是美国也要给,而且要给的痛快利落,桃子要给的满意,咱们又不能吃大亏,幸好已经胜了一场,他们不敢挺着腰板讲话,可以有机会体面的结束战争了。” “娘娘恕罪,”安德海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我实在是愚钝,什么好处是洋鬼子们会满意,咱们又不吃大亏的?” 。。。 听到李斯特的煽动言语,费列罗没有激动起来,却是一直苦笑连连,“公使先生,虽然我也忍不下这口气,但是再进行一次成功有效的军事行动实在需要太久的准备时间,因为中国实在太远了,除了本土之外,我们法兰西的部队只在北非和加勒比海的一些地方,在远东,等我们发动再次的战争时候,估计葛罗和巴夏礼先生等人早就被愤怒的中国人撕成碎片了,我们估计也走不了,要知道野蛮不开化的中国人可不会在乎我们是不是外交人员。” 李斯特看着费列罗的心意举棋不定,正准备再继续劝说一下子,刚刚走出去的龚澄又进来了,神色有些迷惑,“李斯特公使先生,贵国方面来了人了。” 李斯特站了起来,门外大步走进来了一群人,虽然李斯特不知道为首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妙了,为首的那个人穿着和自己同样的公使的衣服,“李斯特先生,”那个也穿着公使服饰的中年胖子和煦地笑道,还稍微带着歉意,“很抱歉地告诉你,”边说着边递给了李斯特一卷文书,“从今天开始,您的公使职位被取消了,接下来由鄙人接任。” “什么?不可能!”李斯特惊闻噩耗,手脚发麻,后心一阵冰冷,不敢置信地大声叫了起来,“没有首相的签署命令,公使不能被随意撤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很遗憾,这是首相签署的命令,用电报发到远东的,”那个胖胖的新上任的英国驻中国公使没有动怒,依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不是巴麦尊先生签发的,对了,忘记告诉你,就在昨天,下议院通过了对巴麦尊先生的不信任案,巴麦尊已经不再是首相了,保守党党魁负责组阁,第一时间就要求撤换公使,结束远东的战争,李斯特先生,请离开中国吧,这里的事情不再需要你负责了。” 。。。。 “无非是多开通商口岸,多降低关税而已,”杏贞无奈地看着安德海脸上的惧色,当然,这个时代,通商口岸的确是似乎是一个事关国家主权完全与否的东西,革新开放,让外国人来中国做生意,似乎是抢了中国人的银子和饭碗,再开明的士绅官僚对于通商口岸都是十分的抵触,远远不如对于使用洋人火器的压倒式赞同,更别说降低关税了,虽然如今的关税几乎等于没有...... “割地赔款是万万不能的,”杏贞一口否决,“今日割一岛,明日割一乡,后日割一县,最终割一省,再甚着,割半国!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只要我在一日,割地赔款都是休想!”杏贞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这都是要胜利的情况下才行,之前大沽口惨败,自然就不能不给钱了,可如今幸好如有天助,胜了一仗,自然就有底气和洋人周旋了。” 杏贞信步走到几株广寒玉桂下,那玉桂开的正好,玉色的小花整簇整簇盛开在树上,沁人心脾,杏贞摘了几朵玉桂花下来,放在掌心轻嗅,“洋人要传教,也给他传教!” “这些洋和尚可不是好人!”安德海说道,这次法兰西发动战争可不就是为着死了一个洋和尚吗? “只要设定好范围,洋人飞不出手掌心,何况几年内洋人不敢派人随意进入内地传教,那杀洋令可还在哪里,没失效呢,他们要是为了上帝肯献身,那我自然也只能让他们求仁得仁了。” 德龄从神武门方面走进御花园,大概是从恭亲王处回来的,“娘娘,英国人换了一个使节,听美国人说是英国人的什么内阁换了宰相,新宰相要求马上议和。” ps:  月票呢。。。。   ☆、五、北京条约(三) “哦?”杏贞拍了拍手,玉桂从鎏金银镶红宝石护甲间落下,杏贞挑着眉毛若有所思,“没想到居然间接影响了英国的证据,真是蝴蝶效应啊,想不到想不到,”皇后喃喃自语,说着安德海德龄等人听不懂的新鲜话儿,不过安德海显然已经适应了皇后的出其不意时不时的惊人之语,装作没有听见,“如果因为战事不利而导致内阁倒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趋于保守政策的政党上台,那么和谈会相当顺利,可要是更强硬的政党上台,那就糟了,”杏贞思索了一番,这时候无非是要各个击破了,“德龄,”皇后吩咐道,“告诉六爷,英国人要是还没有和谈的诚意,就把他凉在一边,先找美国人谈,要知道美国人就等着渔翁得利呢,无妨,给他一点点好处,先分而化之,各个击破,总不能让四国联合起来对付咱们,拉一个成功了,咱们再打一个!” 十月下旬,英法美俄四国公使齐聚北京,就和中国的和谈进行磋商,俄罗斯公使坚称要四国共进退,共同签约,恭亲王嗤之以鼻,命桂良连夜探访美国公使华若涵住所,敲定两国和谈意向书二十三条,并在次日予以公布签订,三国公使大哗,前往礼部大堂意向书签订现场,俄罗斯公使被鸿胪寺官员礼貌地拦在门外,“贵国未与中国发生战争,又未曾参与两国调停之事,何须进门参与和谈?还是请回吧。”原本来对中国进行讹诈的俄罗斯公使满脸通红,羞愧而去,发誓“要给中国人血的代价。”英法两国这时候完全顾不上共进退的事情,进了大堂,看到了中美意向书的内容,忍不住面面相觑。 中国人给的好处实在太大了,首先一条,就解决了公使驻京的问题,英法两国除了自身利益得不到满足之外,在中国这里受不到平等对待也是很严重影响他们自尊心的一个因素,所以旧年《天津条约》里面公使驻京问题一直得不到妥善解决,也是咸丰十年战火重新燃起的原因,在这个意向书里面,中国的亲王不仅承诺会在北京设立使馆区让各国使节常驻之外,还将会和美国政府协商,准备将两国的外交级别提高到大使级别。 大使的全称为“特命全权大使”,是最高一级的外交使节。由一国元首向另一国元首派遣,享有比其他两个等级(公使、代办)的外交使节更高的礼遇,有权请求驻在国元首接见,与驻在国高级官员谈判。其主要职责为:负责外交代表机关职能的实施和遵照本国政府指令全权处理外交代表机关的事务。驻一国大使可以兼任驻另一国或两个以上国家的使节,但兼任必须得到接受国的同意,并正式向接受国国家元首递交国书,定期或不定期前往接受国履行大使职责。 公使的全称为“特命全权公使”或“全权公使”,公使为外交使节的第二等级,由国家元首派遣,其所受礼遇仅次于大使,但实质地位、职务以及所享受的外交特权与豁免同大使相同。其任命需事先得到接受国的同意。 两国的外交级别象征了两国的友好程度和交流程度,当然,英法两国公使可以捏着鼻子不承认这点,我们骄傲的白种人,向来都是直接看钱不看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的,可作为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中只是打打秋风的美国人,中国的慷慨显而易见,给美国人的第一个好处就是通商口岸的增加。 除了第一次鸦片战争之中被迫开放的广州、福建、厦门、宁波、上海五处之外,这次中国人分外开明,原先开放的五个长江以南的通商口岸不说,北边的烟台、连云港、登州都设为通商口岸,许美国商人在这些地方经商,这次开埠最大的城市就是天津,这个帝国的心脏部位,京畿之地,这就罢了,更让英法两国震惊地是,中国政府承诺,连云港一地为“美利坚国专属通商口岸,给予美利坚在此地出口货物关税为其他国家出口之百分之五十减免,期限十年。” 这不仅仅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更是表示了中国人的差别化待遇, 给予美国的最惠国政策......两个公使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但是他们敏锐地抓住了中国政府的政策应该出现了一定的偏差,不同于之前的强硬和封闭性,“亲王大人,这个政策我表示抗议!”新上任的圆脸公使终于不再笑眯眯了,板着脸对穿着四团龙补服,坐在椅子上微笑的恭亲王大声说道,“这违背了国际外交惯例的平等原则,我和法国公使都表示极大的愤慨!”(未完待续。。) ps: 先来一发,嗯嗯,大家国庆快乐。   ☆、五、北京条约(四) “对于我们中国能表示出友好态度的国家,我们中国都是从不吝啬的,”恭亲王温和地说道,“正是由于美国公使华若涵先生的帮助,”美国公使得意地在边上猛点头表示同意远东大财主大肆撒钱的行为,“调停之下,贵国等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而不是继续通过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恭亲王似乎已经忘记了美国人在去年《天津条约》签订时候来回上串下跳煽风点火的事情了,政治家的不要脸皮在两人之间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所以我们要表示感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感谢一下罢了,贵国等无需太介意。” 费列罗又嚷嚷了起来,龚澄冷笑着翻译,夸大了费列罗的言辞,恭亲王忍着气,这时候千万不能发飙,不能因为意气之争而搞糟此事,恭亲王怒视龚澄一眼,对着费列罗点头,“公使先生说的事情我会充分考虑,我要提醒贵国等一点,就是我们大清和任何主权国家签订任何条约,都无需通知或者让某个国家同意,这是我们自己个的事儿,备忘录之中的火枪火炮购置条款,以及互派大使之外,我们两国之间还要多多进行经济军事交流,”恭亲王看着两国公使依旧是愤怒大于垂涎,便拍拍手,桂良从袖子里面又拿出来了一个条陈,说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话儿出来。 。。。。。 皇帝在烟波致爽殿召见群臣,听军机诸王大臣六部九卿对恭亲王上的折子的意见,皇帝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听着大家在下头吵吵嚷嚷,素来从容的文祥得了恭亲王的密信,也挽起袖子亲自出马和肃顺等人肉搏了起来。 肃顺近似咆哮的说话声在空荡荡的殿里回荡着,“公使驻京,万万不可,且不说洋人进京,惊扰京畿不说,单单就说公使其人,干涉咱们内政,指手画脚,岂不是类似监国的意思?如此一来,置大清于何地,置万岁于何地?万万不可!” 等了恭王亲笔密信的文祥胸有成竹,只是微微冷笑,“肃顺大人,恭王的折子上说的清清楚楚,将来和洋人议和签订条款的时候,将公使的职责列布其上,决不能越雷池一步,世事变化,公使并非监国之意,恭王上的折子写的明明白白,不过是似一个驿站而已,沟通两国君主罢了,何况,”文祥捻须鄙夷地看了肃顺一眼,“咱们行在的人难得一见洋人,可四九城的老百姓最近这些日子可都是见惯了洋人了,不知道有多少游街过了。” 皇帝微笑,他虽然未曾亲眼所见,可京中来的折子都是见多了,遥想了一番洋鬼子在京中丢的脸,皇帝浮想联翩,连大家在争些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出了会神,听到边上的杨庆喜微微咳嗽,皇帝才回过神来,只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个,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早就定下了调子,“冬至日快到了,为了祭祖的事儿,什么事儿都能放下不谈,你们若是担心朕,那朕就不见洋人公使也就罢了,什么事儿,叫老六去见就成,好了,就这么着吧,这次咱们大胜,一是托祖宗之福,二靠将士用命,皇后有句话说的极是,”肃顺的眉毛一皱,“那些赔款的银子配给洋人,还不如给将士们发军饷,肃顺,”皇帝叫着肃顺,肃顺俯身听命,“该给的赏赐不能不给,也要让洋人们看看我们中国人才何其多也,”皇帝意气奋发,永通桥之战之后,皇帝彻底地开始怠政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功绩不敢和康乾帝王并肩,但是远远超过自己的父亲道光皇帝,将来太庙里面,自己的位置也不算差了,天下太平,如何不能尽情享受,“传令下去,一应抚局事物让老六散漫做去便是,肃顺你多盯着些,总要办的妥妥当当的,别的旁枝末节,无需在意,这些洋人被咱们打怕了,天朝总要给些甜头安抚一般,若是洋人恭顺知礼,些许通商口岸又有何妨,关税减免些也是无谓的,”皇帝当起了甩手掌柜,“大伙散了吧,军机和礼部商议着看,今年就在热河过年了,想着看看,怎么把这个年过的热闹些,京里的事儿就让老六去折腾那些洋人,散了吧。” 肃顺和焦祐瀛等人面面相觑,见皇帝没想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躬身一拜,便后退出了勤政殿,文祥看了沮丧的肃顺一眼,得意地转身出殿了。 ps: 月票呢,这几天可是双倍月票呢,,,,先来一发,中午还有!   ☆、五、北京条约(五) 桂良展开条陈,睨视了英法两国公使一眼,看到不仅两国公使静气凝神,连原本不相干的美国公使华若涵也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桂良,这个中国亲王的岳父大人,会抛出什么样的惊喜出来。 桂良煞有其事地咳嗽一声,“为增进与外国之友谊,加强大清海防建设,特定于向西洋诸国订购大铁甲船若干只,小铁甲船若干只......”一语既出,等到龚澄结结巴巴地翻译清楚,三个公使都忍不住跳了起来,刷的一下子围住了还在宣读条陈的桂良,华若涵听着龚澄的翻译,眼睛睁地老大,直直地盯着桂良,法国公使费列罗喘着粗气,眼神不断地闪烁着带着金色的眼神,只有英国圆脸公使还煞有其事地把手别在腰后,看似闲庭散步,可别在身后的双手拧成一团,恭亲王看着三国公使的反应,无声地笑了起来,看来皇后确实清楚这些洋鬼子要的是什么。。。。。。 “预计五年内,每年需购买一千万两白银价值之军舰,并不少于一百万两银子的海军士官培训费用。”桂良堪堪读完,见到三国公使轰然发声,便知此计有效,便微笑说道,“中国海域之强,的确需要几只近海的舰队来拱卫京师,所以这个每年一千万,只是估计数目,要是货真价实,估计每年可以多增百分之五十的订购款项,咳咳,原本此事已经委托华若涵先生代为购买了,”华若涵站直身子,朝着桂良抚胸行礼,“可如今英法两国提出意见,我们大清也不能不一视同仁,这样么。” 费列罗公使连忙率先开口,堵住了华若涵的话头,只见费列罗急切地说道,“大学士先生,我要向你清楚的表明,我们法国完全没有敌对中国的意思,上次有关的那个马神甫的事件,我们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马神甫他自己本人也有很大的问题,在中国没有遵行中国的法律,我们已经准备让教会开除他在基督教里面的位置,我们完全尊重中国对于处决马神甫的决定。” 恭亲王插话,“对了,关于传教这件事儿,本王必须要再强调一点,”虽然三国公使此时已经燥的慌,可出于礼貌,还不能打断中方谈判全权大臣的说话,只能是耐心听着,“本王已经得了准信,我们大清朝皇帝陛下已经准许列国传教士入我中国传教,”三国公使简直惊呆了,中国人是怎么了?“不过就是有一条,正如费列罗先生所说的,凡是入我中国传教者,先要向太常寺衙门报备,遵行中国法律,就可传教,相关事宜我们可以再议,不过美国公使华若涵先生已经和我们最快达成了协议,大概在明年的一月份,美国传教士就可以去江苏传教了。” 原本打着圣,战口号发动对中国战争的法兰西更是放下了心,要是能获取在中国方便自由的传教权利,皇帝陛下就有理由堵住那些叫嚣要给中国人颜色看的宗教狂热分子的嘴,自己就能在基督教的历史上写上光荣的一篇,费列罗又想到那每年一千万两银子的大订单......不需要全部拿下,这个蛋糕吃上这么一脚,准备在欧洲大陆大展拳脚的拿破仑皇帝就用银子可以使了!想到这里,费列罗不由得浑身火热,等到恭亲王停下话语,连忙接上,“我们法国也需要自由传教的权利,当然了,亲王大人,我们法国的军舰是非常成熟的,您也看到了,当然,”费列罗厚着脸皮说道,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觉悟,“您也看到了,在这次战争之中,贵国对我们的舰队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当然了,我相信中国的士兵只要接受我们法兰西优秀的训练和指导,在远东这块地面上,肯定是首屈一指,没有对手的!” 华若涵跳了起来,“我们美利坚和中国有着悠久的友谊,中国人也看到了我们的努力,为了促成你们两个侵略者坐下好好好说话的努力!而且亲王大人原本就已经和我们美国已经谈好了,准备把海军建设的购买交给我代理,我个人和美国联邦政府,甚至是林肯总统先生,都表示极大的愤慨!”华若涵眼睛通红地盯着费列罗,不是傻子都知道,能把国内淘汰掉的,准备更新换代的军舰设备卖给中国,又能赚到大笔的经费,这下林肯总统对付蠢蠢欲动的南方奴隶主势力就更是绰绰有余了,上帝啊,圣母玛利亚啊,这次来中国真是来对了! “一群蠢货!”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未完待续。。) ps: 第二波,月票呢。。。。。打滚。。。   ☆、五、北京条约(完) 一个声音惊醒了陶醉在美好幻想之中的法美公使,费列罗回过神来,见到英国公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自己,“中国人会这么好心把这么多的好处白送给我们?你们好傻好天真!这不过是想着让我们自相残杀,中国在正面战场上打不过我们,就会玩这样的鬼把戏!”那个圆脸公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英文,龚澄不翻译,恭亲王也恍若不知,不去追问什么,不过听口气应该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吧,三国公使靠近互相低低得交代了什么,英国圆脸公使对着恭王微微鞠躬,“请问亲王阁下,我们两国的军费问题,贵国是怎么打算的?” “贵使的意思是?”桂良问道。 “就是对两国的军事支出和相关死亡战士的抚恤金进行补偿,”圆脸公使还没说完,陈孚恩就连连冷笑了起来,“好像贵国已经战败了,不是吗?额尔金伯爵先生如今正在通往北京的路上,被关在囚车里呢,贵国到底有没有和谈的诚意,战败了还想着叫我们如同旧年一样赔偿军费?”边上的许多和谈大臣都脸露不屑之意,这样的话确实没有诚意。 “如今贵国已经战败了,还想着从中国索要这些赔偿款,”陈孚恩得势不饶人,态度咄咄,“若是万一我们大清国战败,那岂不是要割让几省了?” 费列罗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瞪了那个大言不惭的英国公使,这话听起来的确无耻的很,陈孚恩继续厉声说道,“我们还未曾向贵国索要历年来因贵国等无耻攻打大清国所带来的损失,单单不说死了多少士兵,就看各大炮台,修复一番就靡费无数钱粮,还有天津被掠走的银子,天津到通州到京畿一路被杀死的老百姓。这些损失无法用钱估量,中国还未曾要求赔款,贵国等倒是开始倒打一耙了起来!” 圆脸公使见到陈孚恩的态度很差,忍不住就要反驳起来,恭亲王连忙虚按一下,制止住了双方的辩论争吵,这样狗屁倒灶的事情吵起来。根本就无法解决问题,“好了,公使先生,咱们既然和谈也要拿出点诚意来,既然是我们大清国胜了这么一次,那贵国总要让一头。除却继续购买火枪火炮用于国内平叛之外,贵国也要认真想想,为何中国要购置军舰,培训这些也罢了,为何要每年达到一千万两白银之多?” 龚澄在低声翻译,“不过是为了全贵国之颜面罢了,贵国远道而来。凡事和为贵,”恭亲王的一番话皮里阳秋,大家确都是明白了,这一年一千多万两银子,可远远比什么一次性的军费赔偿多了去了,天津条约里面英国不过是拿了200万两,法国才拿了100万两白银而已,如此大动干戈。靡费军费无数,国内早有怨言,如今恭亲王的话里意思都听明白了,要是不动军火能赚到钱就是最好,两国不远千里而来,难道还是为了攻灭中国?不过是钱一字而已,“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恭亲王的脸色转为正色,“我也把中国的底线说给你等听,在本月底之前,一切军舰部队均要退出中国领土领海。还大清国一个海晏河清!” 大堂内的其他人默默无言,只有恭亲王严肃的声音响起,“若是月底尚未结束战争,签订条约,视为对大清国不尊敬,我们大清国必然要和贵国等死扛到底!” 那个圆脸的公使听到龚澄的翻译,默默点头,“我可以代表英国接受停战请求,”这时候公使还是倨傲地用了“请求”两个字,恭亲王虽然听到了更加傲慢无礼的龚澄的翻译,可到底没有发作,“有关条款我认为需要援引中国和美国的条款,并在相关的优惠程度上更加具体深入一些。”英国公使看着急切的费列罗,“我相信法国公使也是这个观点。” “这是自然,”恭亲王点点头,“请贵国等速速将谈判文本告知我等,凡是割地赔款之外诸事,均可洽谈,若是英国使节不嫌弃,在沿海港口选一个为英国法国优惠港口亦是可以的。” “那请问有关购买军舰的事?”费列罗连忙插话,把刚刚英国使节端起来的架子一扫而空。 “原本是优先一国,可实在是不知哪国海军较为优秀,”恭亲王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所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所以还需和三国公使共同商议才是,总要利益均沾才好,不然三国又有议论纷纷,俄罗斯吗?无需管他了,这等小人之国,就知道趁火打劫,前些日子还提出为中国调停,代价是外兴安岭一带土地须割让给俄罗斯,故今日不许俄罗斯公使参与和谈,并勒令其速速出京才是正理,所以,三位公使先生,有关军舰以及水军训练一事,”恭亲王拍拍手,一脸无可奈何,“还请三国定下调子,再和我等商议不迟。” 恭亲王成功地让三个国家闹成了一团,喝了口茶,中国人鱼贯退下,将谈判场所让给了三国公使等一干人,三国公使叽里呱啦地用鸟语开始争论起来,华若涵清楚的明白美国现在并没有在中国火中取栗,在英法两大巨头中间虎口夺食的本事,只是抓住恭亲王所说“托美国公使代为购买”的虎皮扯大旗,一口咬定此事由我做主,英法两国公使除了相互攻击之外,又对着美国人的抽头行为十分不满,三国闭门磋商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对有关军舰购买事项进行了无耻的分赃,三天之后签订的《中英北京条约》、《中法北京条约》、《中美北京条约》除了通商、关税、传教、外交、战俘等事宜进行了约定之外,针对中国建立海军一事,中法英美四国再另行签约《中**舰购买章程》,其中规定“章程生效之后,由美国舰队运送中国士官前往英国考察学习,所购买之军舰均由美国舰队运送至中国,由中国支付不超过船舰百分之五的运送费用,此外第一年一千万两的份额,由英国认购600万两,法国认购300万两,美国认购100万两,一年一商定认购份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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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的战俘不会受到任何人关注,反正那些外交人员已经被放了出来,英国公使放弃了一个专属通商口岸的特权才让战争指挥犯额尔金伯爵提前放了出来,大人物都已经返回,包括灰溜溜精神萎靡的巴夏礼,这些小兵们无人理会,英法两国巴不得中国人再提供吃住一段时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中国可比国内传闻野蛮落后的样子好太多了,这么人性化的想法,费列罗是想不出来的,英法公使点头同意了,并准备将此事写入备忘录。 “贵国等的俘虏已经无事,此事已经了了,大清国被你等俘走的人,也该遣返中国了。”、 “胡福,不要径自叹气了,老大人最近几日神气很是不对,蓝老哥临死的时候,不是告诉咱们过吗?吃一家的饭,要忠心报主,咱们老大人总算是好人啦!” “许庆,这还要你多说吗?这当然该忠心报主的,但根本不是这回事,我告诉你,”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米快没有了,就算咱们每日就的吃稀饭,扣着吃饭,可出来这么些日子,米快没有了,你也总看的出来,”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变得焦急了起来,“这怎么办?老大人是不会吃洋鬼子的东西的!你不听他老是说,‘伯夷叔齐义不食周栗,饿死于首阳山之上’吗?没米吃的话,老大人.......老大人该怎么办!” 那个中年男声隐隐有了哭声,另外一个人连忙叫他打住,“轻着点,别叫老大人听见了,那可真了不得了!这加尔各答,到处都是黑炭一样的阿三,说话和鬼叫一样,半句话也听不懂,不知道什么地方有米卖?从前我们在广州时常吃的籼米,听人说都是安南印度贩来的,等那个英国人回来了,咱们问问他去。” 许庆和胡福在这里头低声商量,忽听得内间里面一声咳嗽,一个老年男子苍老的声音在哪里喊胡福了。 “胡福,米没有了吗?” 胡福和许庆对视一眼,并肩一起进了里间,只见内间家徒四壁,除了一只破木床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的老年男子披着衣服窝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原先封疆大吏,威震天南的气势在叶名琛的脸上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脸的倦容。 “是的,大人,米还有一点,不过不多了,”胡福垂着手回道。 叶名琛把手里的吕祖经合了起来,和气地吩咐道,“你们两个在商议添米的事儿吗?不要这么去做,洋人的东西我是不会去吃的,自从离开了中国,来到这印度,我就已经有死志,皇上,哎,我对不起皇上,士可杀不可辱,先贤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米完了,我也没必要活了!” “大人,”许庆差点就哭了起来,“万万不能这样想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天我在香港,我们一起在船上看风景,蓝忠用手指点海水,他的心思我明白的,无非叫我为国尽忠,一死了之,啊,我为什么苟且活了下来,不过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听说他们要把我送到英国去,听说英国当朝的是一位女王,做国王的总是明白事理的,我要面陈女王,质问她,为什么两国合约交好,英国人却是背信弃义,悍然无故发动战争,我要她良心触动,真心悔悟,向我们皇上道歉!” 室内寂静一片,加尔各答的海风呼啸地吹过窗棂,发出了可怖的尖锐声音,“那料想到洋人居然就把我拘押在这印度,不能到英国去,见不到英国之主,那我还有什么意思苟活在人世间?洋人又在中国打仗,你们也瞧见了,之前那个英国人趾高气扬地告诉我,他们已经打到了天津,”叶名琛脸上有着深深的灰色,“中国又是风雨飘摇了!” “你们是知道的,汉朝的苏武被匈奴人扣押了十几年,餐风露宿,终究不坠一国之威,英国人虽然没有虐待我,到底是不肯让我去见英王,我和苏武一样,都是拘于海外之地,我虽不才,但也有效仿先贤的勇气,这‘海上苏武’是要去担当的!” “是,老大人,我想英国人总要有一天要把大人押到英国去的,苏武不是被匈奴拘留了十多年吗?”许庆想趁机把自己买米的意思说一说。 “不,我生不有命在天!”叶名琛眼里原本跳动的微弱却又带着生命力的光芒渐渐地熄灭了,“苏武是使节,而我是封疆大吏,有所不同,我原本的期望落空了,想着将功折罪说服英王,这差事没办好,哎......” “胡福,你们两个把饭吃了吧,我志已决,不会在苟且偷生了。” “大人!”胡福许庆跪下哭喊道,叶名琛挥挥手,示意让自己的家人出去,叶名琛透着窗口看着外面海面的波涛,闭上了眼睛,和着心头汹涌的热潮,一上一下的呼应这,吕祖经上的黑字,彷佛会跳动的一样,一个个的跳跃过叶名琛的眼前,热带天气,虽然是深秋的样子,却依旧是闷热难耐,那澎湃的水汽团绕在茂密的森林上头,一匝一匝如同披沙似的,叶名琛觉得自己的气越发急了起来,眼前忽明忽暗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叶名琛摇头叹气,“死之前居然连家乡的景致都见不到,死在异乡的总督,我大概是大清朝开国第一个了,”叶名琛挣扎地站了起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披着衣服,走到窗户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波涛,吟诵起前几日刚做的诗句。 “镇海楼头月色寒,将星翻作客星单。纵云一范军中有,怎奈诸君壁上看。向戎何必求免死,苏卿无恙劝加餐。任他日把丹青绘,恨态愁容下笔难。” 一首诗诵完,叶名琛看着外头的景色,不由得痴了。 许庆拿了一碗粥进来,苦劝叶名琛进食,叶名琛视若罔闻,许庆无法,只能含泪退下,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吵杂声,那嘈杂声越来越响,靠近了叶名琛的住所,外头把守的两个阿三士兵问了几声,就不再言语了,胡福扑了进来,跪下含泪,又惊又喜地说道,“大人,国中来了人了!”叶名琛转身盯着胡福,浑身发抖,“怎么说?” “要大人保重身体,不日就能归国!咱们胜了洋人!”叶名琛老泪纵横,“咱们终于可以归国了!” 咸丰十年十一月,因《北京条约》约定,滞留印度的前两广总督叶名琛被遣返归国。(未完待续。。) ps: 月票呢。   ☆、六、寒风瑟瑟(中) 咸丰十年十月二十三日,荣禄所部攻陷苏州,曾国藩听闻北边议和已定,连忙又挥师攻破溧水太平军粮仓,重新攻占孝陵卫,复对江宁的洪秀全等人形成合围之势,太平军覆灭指日可待。 十月二十四日,额尔金、巴夏礼、葛罗等一干俘虏释放。 十月二十五日,对永通桥战役之中的将士御旨嘉奖进封。 十月二十九日,恭亲王请旨赴往行在,诏令不许。 十一月十五日,冬至日,贞贵妃钮祜禄氏在热河行宫主持家祭庆典。 十一月二十日,河南巡抚上奏,捻军余部在虎牢关大败,往西溃败而去。 咸丰皇帝见海内外日渐安慰,越发洋洋得意了起来,自从冬至日之后,便是日日笙歌,夜夜**。小年夜的时候喝多了还要骑马打猎,没曾想一下子跌落马鞍,倒是摔伤了左脚踝,一时间行在弄得慌乱不已。 “怎么个回事?”皇后大惊,她刚刚放了新年给外命妇的赏,又看了看给太妃太嫔们的年礼,听到行在传来的禀告,不由得惊了起来,“怎么会好端端的摔伤了?” “听说那日喝了酒,骑马跌落的,”德龄低声回禀,储秀宫里头的红罗炭熏得正暖,德龄觉得自己的鼻翼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脚踝伤了。” “这些起子!”杏贞暴怒,一声娇喝。殿内众人无人不小心翼翼,“怎么当的差,定然是肃顺等人一味顺着皇上的意思,”如今的皇后在六宫之中可是全当家了,再加上在京中的赫赫威望,民间一些酸文人在诗文里面已经用“天后”的称呼了,六宫中人无人不恭敬听命,杏贞担忧地说道,“喝了酒怎么能骑马,这不是存心让人出事吗!” 穿着百鸟蓝色底苏绣滚边旗袍的帆儿抬起了头。把手里的刺绣放下来。“娘娘切莫气坏了身子,不是说了没有大碍吗,皇上必然圣体无忧的。” “叫百草厅的骨伤圣手去行在瞧瞧!我实在是不放心,哎。行在那边都是些就知道哄着皇上玩乐的臣子在。就一味的胡闹了。”杏贞烦躁地走来走去,又问德龄,“敬事房的档案拿来了吗?” “已然拿来了。冬至日之后就没有歇过,每日皇上都召了嫔妃侍寝,最多的是丽妃娘娘,几个答应常在小主也不少,还有贞贵妃也有几次。” “眼见着春节就到了,”杏贞喃喃,“不行,”杏贞仰起头,“我要去行在!” “可是娘娘您没得旨意,无法前去啊,”安德海连忙说道,“您上了好几次折子,万岁爷那边都没个准信呢,擅自出宫这可是不妥当啊。” 杏贞颓然坐下,“怎么会这样子,”这时候杏贞有点后悔把同道堂印玺交还了,没了那个印玺,自己真是寸步难行,就算《北京条约》是自己亲自审定过的,可那也是偷偷摸摸的,素来不觉得自己手里无权的皇后这时候才明白,少了皇帝的命令,自己就是出这宫门一步也是难为极了,以前还以为不呆在皇帝身边,并无大碍,如今看来,就算没人进谗言,皇帝也快忘记自个了。 “德龄,”杏贞无法,只好拿出德龄这个伺候皇帝多年的法宝来,“你准备一番,过了年,就出发去行在,就说本宫不放心皇上,若是皇上问起,就说本宫无妨亲至,怕行在伺候的人不中用,叫你来提点着些。” “是。” 。。。 “避暑山庄”的戏台有三处,最大的在勤政殿前的福寿园,遇到寿庆大典才用。一处在澹泊敬诚殿后面,离皇帝的寝宫极近。还有一处在如意洲,如意洲三面临水,一径遥通,宜于盛夏居住,戏台临水而建,名为一片云,肃顺已经派人在修理,要赶在万寿节前启用。 经常使用的戏台,是在澹泊敬诚殿后那一处。等贞贵妃和到了那里,戏已开锣,高踞宝座的皇帝,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戏台上,此时不宜去分他的心,只尽自己的礼节,跪了安,坐定了看台上,唱的是昆腔,不如乱弹那么热闹,也不如乱弹那么易解,但正在演着戏的那脚色,醇王福晋却在台上看过他不止一次,是升平署的一个学生,名叫张多福,据说最得皇帝的欢心。这张多福此刻唱的不知是什么戏?只见他身穿水田衣,手执拂尘,想来扮的是个小尼姑。脸上淡扫蛾眉,薄敷胭脂,眉梢眼角,做出无限春心荡漾的意思,当然是个不规矩的小尼姑。 皇帝与丽妃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贞贵妃却大不以为然,嘴里只不断轻声叨念看:“罪孽,罪孽!”而且常闭起眼来,只不过闭不多时,又舍不得不看,还是睁得大大地。 这一出昆腔唱过,下面是由京城里特地传来的,广和成班的乱弹,第一出是老生黄春全的《饭店》,唱的是《隋唐演义》里的故事,秦叔宝被困在天堂州,遭受饭店掌柜的凌辱,不得已当锏卖马来还店饭钱。黄春全是一条“云遮月”的嗓子,特别宜于唱这路苍凉激越的戏,此刻御前奏技,更不敢有丝毫疏忽,抚今追昔,自叙身世,把个英雄末路的凄凉情状,刻画得入木三分。扮店家的那个小花脸,自然也使出全副精神,只拿尖酸的言语,逼得秦叔宝走投无路。那副小人脸嘴,在丽妃看来,就是肃顺第二,所以看着觉得又痛快,又生气,不住拉着贞贵妃的衣袖,小声说道:“你看多势利!” 等《饭店》唱完,暂停片刻,太监摆膳桌传膳,这时皇帝才得有工夫跟人说话。 “大阿哥呢?”他问贞贵妃。 “他要跟了来,我怕他念书的心野了,不让他来。而且,”贞贵妃正一正脸色,又稍微有些羞涩,说道:“有些戏,可真不宜让孩子来看!” 皇帝知道她是指张多福所唱的那出《思凡》而言。这出戏不是淫戏,推陈出新,另有妙解,正要为皇后讲解其中的好处,只见御前大臣肃顺,领着内奏事处的官员,捧着黄匣,入殿而来,这是有军报到了,皇帝不能不先处理。 黄匣中一共七件军报,其中一件是督办浙江军务的杭州将军瑞昌和浙江巡抚王有龄会衔的飞奏:“陈玉成一日行军百里,浙东湖州失守,严州、兰溪吃紧。”皇帝最不能放心的就是浙江的军务,由寿昌到绍兴、杭州一水可通,关系尤其重大,进退机宜,必须立即有所指示,于是传谕:“召见军机大臣。” 好好的戏听不成了,皇帝大为扫兴,他对瑞昌和王有龄的印象,原就不好,这时越发认定这两个人办事不力,所以在指授方略之后,把瑞昌和王有龄大骂一顿。因为过于激动,话也说得太多,又有寒风不断吹上头,以致气喘头昏,似乎等了风寒,不能再去听戏了。 到第二天精神略好,又续前一天未竟之欢。一早就传谕,侍候午后开戏,升平署开了戏单来,皇帝亲笔点定,大锣大鼓的武戏不要,枯燥严肃的唱工戏不要,一出《四海升平》,朱笔批示:“下次再传”,剩下的就都是生旦合演的风情戏,或者有小丑插科打诨的玩笑戏。 如此三番过后,皇帝起身更衣,半盏茶的功夫,皇帝抽了一袋水烟,喝了半碗雨前龙井,便复又看起戏来,这时候场上的牡丹亭《寻梦》堪堪演完,锣鼓咚锵咚锵,又演了一出新戏出来。(未完待续。。)   ☆、六、寒风瑟瑟(下) 皇帝凝神一看,见演的是帝王戏,不是自己最爱的生旦合演风情戏,心里便是有些不爽快,不过到底是顾着大臣们都在楼下一起瞧着,也不便即刻撤了,只能耐着性子先瞧瞧如何。 原来这出戏演的是《未央宫》,讲的是刘邦即位后,命陈豨出征。陈豨求计韩信,韩信劝同反,并作内应。陈豨反后,刘邦亲往征讨,并捉住下书人,搜得韩信反书,降旨委吕后处之。吕后与萧何定计,诓韩信入未央宫,斩之。 倒是出新戏,只是那个刘邦、萧何倒是忠臣仁君的模样,青衣饰演的吕后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 “为陈豨思谋反行为不正,我主爷去平叛统领三军。 每日里与萧何商议朝政,平内忧除外患共享太平。” 萧何屡次劝阻吕后不要杀韩信,将他贬为平民就是了,吕后均是不肯,最后还恼怒了起来,芊芊玉指一指老生的萧何,“呀呀啐!这大汉天下,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做主,就算圣上不出门儿,这朝廷我也能当一半的家!” 皇帝听到这里,原本平淡的脸上骤然阴了下来,韩信临时前无奈唱到,“说什么忠良死得苦,道什么忠臣死得屈。似这样汗马的功劳前功尽弃,难道我今天要学伍子胥,也要身首离!”又怒视吕后,念白道“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今日我死不足惜,奈何这锦绣江山,就要给这妇人糟蹋了!”又唱道,“牝鸡司晨国之大忌,韩信我原是死不足惜,奈何妇人干政滑天下之大稽,国朝就要分崩离析!圣上啊,春秋老去如何能制?”便被几个武士拉了下去。 丽妃到底单纯些,只是看着津津有味的,一干资历老些的嫔妃面如土色,原本极为随和的气氛变得僵硬了起来,贞贵妃担忧地瞧了瞧皇帝,又瞧了瞧站在楼下袖手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的肃顺,也不多说话,到底是云嫔看不过眼,用着比平时大好几倍的声音对着边上的丽妃说道,“这出戏可真不咋的,丽妃姐姐您瞧瞧,这不是瞎编吗,升平署的人都是吃什么当差的!” 《西汉演义》里头说:高祖伪游云梦,擒楚王韩信,降封淮阴侯。废置咸阳,赫赫功勋,付诸流水。无怪韩信之郁郁不乐,而羞与降灌为伍也。陈豨奉高祖命,平代州番寇,往辞韩信。韩信动以利害,嗾其起反,且约为内应。陈豨至代州,遂自立为王。高祖亲征之,委托吕后及丞相萧何监国。临行犹再三谆嘱,注意韩信之举动。韩信与陈豨两处,均有函札往来。家仆谢公箸,醉后漏言,韩信欲杀未果。谢公著迳至丞相府告变,吕后即与萧何定计,伪称高祖已杀陈豨,诱韩信入贺。至未央宫前。突出武士数十人,缚见吕后,宣以反状,证以家仆,斩于长乐殿钟楼之下,并夷其三族。这故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云嫔说瞎编的倒是也没错,皇帝虽然知道这事,但是到底是触动了别的情肠,听到云嫔的话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云嫔拉了拉丽妃的袖子,悄悄指了指皇帝,丽妃见到皇帝阴着脸,突然也明白了什么,连忙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说道,“皇上,这会子大阿哥和大格格都该醒了,臣妾去带过来给皇上请安。” 皇帝点点头,“让他们自己玩就是了,朕这里也看的差不多了,就这样散了吧。”众女站了起来,低头行福礼,先送了皇帝下楼,一阵楼梯响之后,地下的大臣也俯身恭送皇帝,一群嫔妃默默无言,只是相互看了看,丽妃瞧着皇帝远去了,对着贞贵妃抱怨道:“姐姐,肃顺这个人这样编戏曲儿来含沙射影皇后娘娘,您也不说句话儿?万岁都不乐意了。” 贞贵妃摇摇头,“我倒是想说什么呢,又被妹妹你岔了话头去了,”丽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手里还拧着帕子,“不过瞧着皇上到底也没在意,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同体,怎么会为了一出戏而置气呢,外头那些人到底是白用了心机了,”贞贵妃吩咐梅馨,“你去把升平署的首领太监叫过来,好好说他一通!”梅馨领命而下,丽妃又连忙开口,“叫他谨慎些,有些戏就不必拿上来演了!” 肃顺跟着皇帝到了烟波致爽殿,见皇帝兴致不佳,肃顺也不似往日一样开解皇帝,只是淡淡站着,一个太监拿了一封折子上来,“皇上,皇后娘娘的折子到了。”   ☆、七、歌舞升平(上) 肃顺看着皇帝,皇帝点点头,脸上倒是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唔,放着吧,”皇帝指了指御案,东暖阁里面温暖如春,皇帝今年特别的怕冷,所在的地方都已经的上了火笼,这也难怪,塞北的秋风不比北京城,杨庆喜上来给皇帝披了一件水貂皮的披风,双喜上了茶,皇帝指了指肃顺,也叫双喜给肃顺一盏茶,拿着盖碗撇了撇茶沫,喝了一口,闭目想了一会,睁开眼,翻开皇后的折子,浮光掠影般的看了一眼,放在一边,对着肃顺说道,“雨亭,皇后要来行在,你以为如何?” “这是皇上的家事,奴才不敢多嘴。” “你也是爱新觉罗的宗室,如何不能说,你且说一句,朕听一句也就罢了。” 杨庆喜拿着拂尘站在门边上,眼睛看着地上,耳朵却是竖着尖尖的,肃顺笑道,“皇上在行在,原本皇后娘娘就要来的,前些日子皇上要让皇后娘娘前来,不过恰好娘娘凤体欠安,如此才耽搁了下来,奴才听闻京中恭亲王议和之事,多由娘娘幕后操持,劳心劳力的,虽然在后宫,可抚局的事情到底还是娘娘眼皮下办着的,”肃顺的话皮里阳秋,连杨庆喜听见了都微微皱眉,这不是说皇后借着在京师养病的借口,来继续干涉朝政吗,这样按照肃顺的话头,皇后归还同道堂印玺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皇帝显然是听明白了肃顺的话中话,眼神闪烁了一番,“如今虽然看太医院的脉案,好像是好了些,但若是来行在,寒冬腊月的,又是奔波劳碌,总怕是保养不足,失了根子,依奴才的意思,不如请皇后娘娘在京中安心将养身子便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无论是皇上回銮,或者娘娘来行在,都是便宜的紧。” “可若是皇后不来,朕看着这些折子就是烦,”皇帝有些不爽,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体谅自己个?行在好风好水好景色,更有极好的美人儿,极好的戏,正是脱离那些都老爷的绝佳时候,这时候不让皇后来批折子,让自己好安安心心的享受几天福气,还要等什么时候?“折子的事儿还是要有人分担的才好。” 说到皇帝的权利所在,肃顺不敢多说话了,只是拿“皇上做主”的话来搪塞,看到皇帝有些不耐烦,肃顺才斟酌地话语,谨慎地一字一句说道,“依奴才看,年下就要到了,各地也横竖没什么大事儿,都紧着过年的吉祥事儿了,奴才看了看,最近上来不过是些请安的折子居多,皇上若是怕麻烦,”肃顺抬头打量了一眼咸丰皇帝,“不如让军机们先过一遍折子,请安的折子也就不用让皇上操心了,说事儿的折子,军机们写好拟办的意思,皇帝瞧军机的意思也就得了。” 杨庆喜睁大了眼睛,皇帝微微思索,点头,“如此也就罢了,那朕便是松快不少,”皇帝于是欣然抽毫,略一沉吟,用他那笔在《麻姑仙坛记》上下过功夫的颜字,在皇后的折子后面,振笔疾书起来,写好之后交给肃顺,“你发下去吧,皇后就先不必来了。” “是,”肃顺笑盈盈的接过皇帝的朱批,漫不经心地瞪了杨庆喜一眼,“皇上,已经是腊月了,松鹤斋最适合看雪松,这天气虽然仙鹤难寻,怡亲王找了几个乡野里头的妙龄丫头,穿着鹤裘,排了新舞蹈,请皇上这个大家去掌掌眼呢。” 皇帝听到有乡野的丫头,本来就是极为意动,又听闻新鲜的舞蹈,更是坐不住了,把皇后的折子抛在了脑后,眉开眼笑地说道:“怡王有心了,朕去瞧瞧,雨亭,你和军机的人把事儿办了给朕瞧便是。” “喳!” 。。。。 储秀宫内,皇后坐在炕上,仔细地看着皇帝的朱批,不由得读出了声。 “朕与皇后自去秋别后,倏经数月有余,时思握手面谈,稍慰仅念。惟朕近日身体违和,咳嗽未止,红痰尚有时而见,总宜静摄,庶期火不上炎。朕与汝见面时回思往事,岂能无感于怀?实与病体未宜!况诸事妥协,尚无面谕之处,统俟今岁回銮后,再叙夫妻之礼。着不必赴行在!”皇后合上了折子,眼中全是无奈的神色,安德海垂着手不敢多说话,殿内的红罗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过了许久,安德海才听到了皇后低低的声音响起,“皇上,难道忘了那日在镂月开云说过的话了吗?”(未完待续。。) ps: 皇上,您难道忘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吗?月票呢。   ☆、七、歌舞升平(中) 自从上次骑马伤了脚,皇帝在承德的日子越发懒散了起来,别说是围猎了,就是外八庙的地方都不出去,毕竟跛着脚也是有碍圣容的不是。皇帝只是在如意洲这些地方厮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德龄前往行在,打发了几个御前不长眼浮躁的太监,不过也仅限于如此,对于载垣和端华引诱皇帝玩乐的事情毫无办法。 这一日已经是咸丰十一年正月十五的日子,在行在,每日都有看不尽的好戏,赏不完的美景,喝不完的好酒,和不计其数的美女,皇帝早就醉了,醉的一塌糊涂,反正在行在无人约束着,带过来的都是贴心极了的文武百官,不会有这么不长眼的御史给事中等人来劝谏自己,肃顺也是极为贴心,将那些让人不舒服的折子全部拦下,少了些许烦心事。远在行在,更无须烦心料理岁末祭祖祭天的事宜,外朝的交给恭亲王去,内廷的事儿让皇后烦心,这行在的日子虽然还是冬天,但是似乎永远就像是春天一般。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自然少不了饮宴、听戏、看杂耍、放烟花,如此闹到了后半夜,行宫里的喧嚣才慢慢平静,醇郡王虽然还是年轻人,可也弄的筋疲力尽,拖着沉重的 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到了里间,醇王福晋还没有休息,带着几个侧福晋上来,亲自给醇王换家常的衣裳,丫鬟又奉上了洗漱的物件儿,醇郡王胡乱一用,盘腿坐在了炕上,侧福晋递了茶,醇郡王接过茶盏,“你们也下去安置吧,我和福晋说会话。” 一干人等退下,福晋婉贞见醇郡王满脸疲倦之色,疲倦之中又有隐隐忧色,不由得开口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今个晚上有事儿?” 醇郡王点点头,又摇摇头,“夜宴是没什么事儿,无非是那些惯例的事物,可我瞧着皇上,”醇郡王长长吐了一口气,“皇上的身子实在是不太好,晚上听戏的时候,不知道咳了多少次。” “太医怎么说?” “太医还能怎么说,无非是要皇上静养,这还是去年年底时候太医说的,皇上这些日子就光顾着庆新年,又怕正月里传召太医不吉利,所以如今啊,”醇郡王放下了茶盏,“倒不知道龙体如何了,就是 瞧着不大好。” “我虽然不见皇上,可也听说了,这热河谁不知,皇上日日饮宴听戏的,”婉贞说道,“这如何能静养?” “是啊,如何能静养。”醇郡王恼怒地哼了一声,“端华载垣等人,每日就是引诱着皇上玩乐,我就是没有兵,要是有兵,我早就!” “王爷,”婉贞连忙止住醇郡王的话,又抬头瞧了瞧窗户外头,“这些话可不能讲,如今这行在可得当心着点。” 醇郡王顿知失言,也就放下这话不说,“皇后娘娘可有信给你?” 婉贞摇摇头,剥了一个橘子给醇郡王,“并没有,上次王爷您叫我写信回京,娘娘也不过是叫人回来说句知道了。王爷,我瞧着皇上这样,要不回銮,要不就该请皇后娘娘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去年也就提过了,可皇上不知道被肃顺蒙蔽了什么,就下诏让皇后不必前来,我晓得肃顺那伙子的心思,不过是觉得皇后娘娘要是来了行在,他们怎么能哄着皇上?皇后娘娘管着朱批,就能掐死他们。”醇郡王吃了瓣橘子,边宽慰婉贞,又似乎在安慰自己,“横竖皇上已经说了,等到春暖,就让皇后过来,到时候,哼哼,有的他们好瞧。” “王爷说的极是,”婉贞宽慰道,“如今且由着他们吧。” “我就受不了这些狗腿子的样子!”醇郡王怒道,“ 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些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东西,铁帽子王,了不起吗!”醇郡王也颇为恼火,自己是极有当差的想法的,可如今朝政被肃顺等人一手把持,别说是自己个,就连在行在的军机大臣文祥等人也是被挤在了一边,每日都是在军机应卯罢了,就连极富有才干的六哥恭亲王也只是料理和那些洋鬼子的事儿,别的朝政插不上手,军事更是不许恭亲王染指半分,早就命僧格林沁收拾军队,离开京师了。空有一腔报国心,哎,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婉贞正欲再劝解一番,外头响起了人声,一连串的脚步声过后,管家焦急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王爷,行宫传出来消息,皇上晕厥了!”(未完待续。。)   ☆、七、歌舞升平(下) 醇郡王赶到烟波致爽殿的时候,差不多的重臣都已经到了,只不过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没有忧色,是啊,皇帝的身子骨向来不好,以前在京中就时常有昏厥的症状,文祥朝着醇郡王遥遥施礼,醇郡王施了半礼,“中堂,皇上如何了?” “已经醒了过来,原不敢宣召太医,太医就在殿外守着,刚刚皇上醒了,请了旨意,才让太医进去候着的。” “哟,那我进去瞧瞧。”醇郡王自持是皇帝的弟弟,也不忌讳这时候了,一掀开帘子就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在重帷之后,醇郡王悄悄看,只见皇帝躺在软靠椅上,正伸出一只手来,让跪着的太医诊脉。 这人头戴暗蓝顶子,是恩赏四品京堂衔的太医院院使栾太。只看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肃穆诚敬,但额上见汗,搭在皇帝手腕上的右手三指,亦在微微发抖。这使得醇郡王好生不安,如果不是脉象不妙,栾太不必如此惶恐。 除了皇帝自己以外,侍立在旁的御前大臣,侍卫和太监们,差不多也都看到了栾太的神色,而且怀着与醇郡王同样的感觉。因此,殿中的空气显得异样,每一个人皆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喘,静得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紧张的沉默终于打破了,栾太免冠碰了个响头:“皇上万安!” 这四个字就如春风飘拂,可使冰河解冻,殿中微闻袍褂牵动的声响,首先是肃顺走了过来,望着栾太说道:“皇上今儿见红,到底是什么缘故?你要言不烦地,奏禀皇上,也好放心。” 于是,栾太一板一眼地念道:“如今使节。地中阳升,则溢血。细诊圣脉,左右皆大,金匮云:‘男子脉大为劳’。烦劳伤气,皆因皇上朝乾夕惕,烦剧过甚之故。” “那么,该怎么治呢?” “不妨事,不过自然是静养为先……。” “静养,静养!”皇帝忽然发怒,“我看你就会说这两个字!” 栾太不知说错了什么,吓得不敢开口,唯有伏身在地,不断碰头。 天威不测。皇帝常发毫无来由的脾气,臣子也常受莫名其妙的申斥,在这时就必须有人来说句话,才不致造成僵局,所以肃顺喝道:“退下去吧!赶快拟方进呈。” 有了这句话。栾太才有个下场,跪安退出,已是汗湿重衣。还得匆匆赶到内务府,略定一定神,提笔写了脉案,拟了药方,另有官员恭楷誊正。装入黄匣,随即送交内奏事处,径呈御前。 醇郡王瞅着这个空档,行了一礼,皇帝点点头,勉强开口笑道:“老七来了。这会子倒是让你们都进宫来,实在是惊扰过甚了。” “皇上的身子骨,奴才是最关心的,”醇郡王见到肃顺在边上,也不能多说什么。“如今这时节尚未春暖,行宫又多风,奴才以为,不如回銮才好,紫禁城里头暖和些。” “也不碍事,这里头暖和的紧,”皇帝笑道,“朕又不出去围猎,只是在这山庄里面呆着,什么风都吹不到我,何况这避暑山庄自朕登极以来,这次还是第一次来,既然来了,就好好逛逛,等到天暖和些,再回去也不迟,”咸丰又朝着肃顺等人点头,“军机处的人得力,朕也松快不少,唔,老七你也成家立业了,堂堂的郡王,不当差也不妥当,你就去管着外火器营吧,先练练手,等熟稔了,咱们再挑大梁。” 醇郡王原本极为担忧的心情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饼子给乐晕了,连忙再次跪下谢恩。 咸丰十一年三月。 贞贵妃慢慢用完早膳,喝了茶,照例要到廊上庭前去“绕弯儿”。一绕绕到后园,只见紫白丁香,烂漫可爱,桃花灼灼,灿若云霞,白石花坛上的几本名种牡丹,将到盛开,尤其娇艳。她深深惊异,三日未到,不想花事已如此热闹了。 花儿热闹,人儿悄悄,满眼芳菲,陡然挑动了寂寞春心,贞贵妃忽然想起两句不知何时记下,也不知何人所作的词,轻轻念道:“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念了一遍又一遍,叹口气懒懒地移动脚步,回身一瞥,恰好看见梅馨在回廊上出现,知道他有话要说,便站住了等他。 “奴婢刚打前边来。皇上刚刚才传漱口水!”小安子躬身低声,秘密报告。 “这么晚才起来吗?” “听‘坐更’的人告诉奴才,皇上到三更天才歇下。叽叽咕咕,絮絮叨叨,跟丽妃整聊了半夜。” “喔!”贞贵妃装得不在意地问,“那儿来这么多话聊呀?” “谁知道呢?据说,就听见丽妃小声儿的笑个没完!” 贞贵妃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但她不愿让下人看到,微微冷笑一声,走得远远的,对花悄立,不言不语。 “皇上也是!”梅馨跟过来,在她身后以略带埋怨的语气说,“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不错!贞贵妃在心里想,这是句很冠冕正大的话,到那里都能说的。于是,她从容地转过身来,刚走,就一个小太监来招呼,“贵妃娘娘,皇上说要来您这儿!”梅馨连忙应下,贞贵妃一面走,一面问:“什么时候了?” 跟在后面的梅馨,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一只打簧金表来,只见短针和长针,指在外国字的八和三上,便朗声答道:“辰正一刻。” 四名小太监抬着明黄软轿,已到殿前,贞贵妃迎了进来,见过了礼,皇帝起身说道:“到你那间小书房坐吧!那儿静些。” 贞贵妃的小书房也是个套间,窗明几净,十分素雅。皇帝摘下冬帽,往软椅上颓然一靠,皇后赶紧取了个锦枕垫在他脑后。 “嗳,好累!” “那能不累啊?”贞贵妃接口说道,“白天晚上都忙。” 话中原是意存讽劝,但出于贞贵妃之口,无论语气、声调,都摸不出一点点棱角,所以效果正好相反,听来竟是句极体贴的话。皇帝露出森森白牙,十分欣慰地笑了,同时伸出一只瘦得成了皮包骨的手,亲热地向贞贵妃的手一握。“如今你也和皇后一般的贤德了。”   ☆、八、阿哥进学(上) 贞贵妃听着有些刺耳,却也不能发作,两个主子谈得开心,于是双喜使个眼色,几名宫女悄悄地退了出去,只远远的在廊下伺候。 “你也坐嘛!” “嗯。”贞贵妃挣脱了手,拉过一个锦墩来,坐在皇帝身旁,从茶几上的大冰盘里取了个苹果,用一把牙柄的小洋刀,聚精会神地削着皮。 看着她那低垂的杏儿眼和葱管儿似的纤纤十指,皇帝忽有感触,微喟着念道:“唉,不幸生在帝王家。” 贞贵妃抬头看着他,不敢流露眼中的忧郁,笑着问道,“那儿来的这么句牢骚?” “牢骚?我的牢骚可多着哪!不提也罢。” 口中不提,心里却忍不住向往那种贵介公子的境界。皇帝最羡慕的是门第清华的红翰林,文采风流,名动公卿,家资也不必如何豪富,只要日子过得宽裕,在倦于携酒看花,选色征歌时,关起门来,百事不管,伴着皇后这样大方贤惠的娇妻,丽妃那样善解人意的美妾,再加上一个温柔敦厚的贞贵妃,这才是人生在世无上的际遇。 这样想着,口中问道:“你可知道我最羡慕的是谁?” 贵妃微感诧异,一面把削好的一个苹果递给皇帝,一面调侃地说:“俗语说得好,‘做了皇帝想做神仙’,只怕就是皇上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做神仙有什么味道?” “那么,皇上想做什么呢?” 皇帝安闲地咬了口苹果,徐徐说道:“前明的正德,自己封自己做‘总兵’,以前我觉得他是异想天开,这两年我算是摸着他的心境了!如果说京内外大小衙门,能让我挑一个,我一定挑翰林院或是詹事府。” “亏皇上怎么想来的?”贞贵妃笑道,“翰林。倒是又清闲,又贵重,可就是‘大考’的滋味不好受!” “‘大考’才三年一次……。” 正说到这里,双喜在门外拉开一条极清脆的嗓子奏报:“启奏万岁爷。内奏事处进黄匣子。” “当”一声,皇帝把才咬了两口的苹果,扔向银痰盂里,“你看,”他向贞贵妃说,“连个水果都不让好生吃!”说着,吃力地站了起来,步出皇后的小书房。 内奏事处此时进黄匣子,必是专差飞递的军报。一看果然,是两江总督曾国藩从雨花台大营上奏。说曾国荃攻湖州的大军,反被包围,而各路清军,皆受牵制,无法抽调赴援。曾国藩决定从雨花台大营移驻溧水,亲自督师,挽救危局。这是军事上的一番大更张,皇帝背着手在走廊上沉思,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敢高声说话,唯一的例外是八岁的皇子。 跑着、跳着、叫着的大阿哥,一见皇帝。立刻变了个样子,收起嬉笑,跪下请安,用满洲话叫声父亲:“阿玛!” “嗯,乖!好好玩儿去吧。别摔着!” 大阿哥站起来,先退后两步。才悄悄溜走,这都是“谙达”调教好了的。但“谙达”究竟不能算做传道解惑的“师傅”,皇帝此刻看见大阿哥,想起一件存在心中已久,早要跟和群臣商议的大事。于是。把曾国藩的奏折发交军机处,等明天早晨再作商量,自己重又回到了贞贵妃的小书房。 他要跟贞贵妃商量的是,大阿哥该上书房了。历来的规矩,皇子六岁入学,早在去年,皇帝就已降旨,命“大臣择保儒臣堪膺授读之任者”,其中大学士彭蕴章所荐的一个李鸿藻,简在帝心,这时不妨问问贞贵妃的意思。 贞贵妃不知道李鸿藻其人,对于皇帝的征询,内心是有些忐忑的。 但贞贵妃素性谨慎,对于此等大事,向来不愿作过分肯定的表示,所以这样答道:“光是口才好也不行,不知道可有真才实学?人品怎么样?” “翰林的底子,学问差不到那儿去。至于人品,他这三年在河南‘学政’任上,名声挺不错,那也就可想而知。” “这一说,再好不过了。”贞贵妃欣然答说。 “我想就是他吧!”皇帝略带感慨地说,“大阿哥典学,原该隆重些,我本来想回了京再办,现在不能再耽误了!” “那就让钦天监挑日子开书房吧。” “不用,我自己来挑。” 皇帝平时读书,涉猎甚广,纤纬星命之学,亦颇有所知。当时从双喜手里接过时宪书,选中四月初七入学。日子挑好了又商量派人照料书房,这个差使落到御前大臣景寿身上。景寿尚宣宗第六女寿恩固伦公主,是皇帝的姐夫,宫中都称他“六额驸”,秉性沉默寡言,不喜是非,由他以懿亲之尊,坐镇书房,既不会无端干预师傅的职权,又可叫大阿哥心生忌惮,不敢淘气,是个很适当的人眩于是第二天早晨,皇帝驾到御书房,先写好一张朱谕放着,然后召见军机。 军机大臣由怡亲王载垣为首,手捧黄匣,焦祐瀛打帘子,依次进殿行礼,未等他们有所陈奏,皇帝先把一道朱谕交了给侍立在旁的肃顺。 这道朱谕,连肃顺事先都不知道,接在手里,先略略看了一遍,随即往御书案旁一站,双手捧起,等军机大臣都跪好了,才高声宣旨:“大阿哥于四月初七日入学读书。 着李鸿藻充大阿哥师傅。钦此!” 念完了把朱谕放入黄匣,捧交怡亲王,好由军机处转移内阁,“明发上谕”。 。。。 杏贞看着帆儿把带到行在的东西检阅了一番,神色有些恹恹,帆儿直起了身子,见到皇后的神色,便指挥着太监把送到行在的东西搬出去,走到杏贞的旁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大阿哥都进学了,”杏贞有些落寞,“我这个做母亲的倒是没见到。” “娘娘担心什么,过些日子就回銮了,到时候大阿哥不是也要日日来娘娘面前尽孝?”帆儿宽慰皇后,“到时候娘娘有着皇上大阿哥常伴左右,这日子就舒坦了。” ps: 有月票就有加更。   ☆、八、阿哥进学(中) “希望如此吧。”杏贞也是安慰自己,其实每个人对于妖魔鬼怪都不会太过恐惧,最恐惧的不过是未知的未来,和无解的世界,如果未来就像是一本故事书,能一眼看到结局,那样人们就不会对未来产生恐惧了,咸丰皇帝已经避免了火烧圆明园割地赔款的烦恼,必然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再早逝吧?杏贞这么地安慰自己,就此放下,就这样一个人安心地呆在京师之中,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自开春之后,皇后就再也没有上折子要求来行在,只是在宫中静养,除了三月份,去先农坛参加皇后主持的祭蚕礼之外,连圆明园都没有去过,只是杜门不出。 到了四月初六,大阿哥入学的前一天,皇帝特为召见大阿哥的师傅李鸿藻,有所垂询。 等李鹏藻奏报了大阿哥入学准备的情形,皇帝表示满意。又问:“高宗纯皇帝的圣训,其中有一段关于皇子典学的话,你可记得?” “臣谨记在心,不敢忘!” “念给我听听。” 这是有意考“师傅”了,李鸿藻应声:“是!”然后凝神略想一想,用极清朗的声音背诵:“乾隆元年正月二十四日,上谕皇子师傅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朱轼、左都御史福敏、侍朗徐元梦、邵基:‘皇子年齿虽幼,然陶淑涵养之功,必自幼龄始,卿等可殚心教导之。倘不率教,卿等不妨过于严厉。从来设教之道。严有益而宽多损,将来皇子长成自知之也。’” “对了!”皇帝点点头,“我要告诉你的,也就是这些话,俗语说:‘开口奶要吃得好’,你是大阿哥启蒙的师傅,别辜负我的期望!” 李鸿藻赶紧免冠碰头,诚惶诚恐地奏答:“臣敢不竭驽骀,上答天恩!” 皇帝又转脸对站在御书案旁边的御前大臣,六额驸景寿说:“书房里固不宜热闹。可也不宜于太冷清。阿哥有个伴读的人就好了!” 景寿天性拙讷。慢吞吞地答道:“那要身分相近、年龄相仿才行。惇王的老二载漪,恭王的老大载澂,可以给大阿哥伴读,可是都不在这儿。除非……。” “除非在京才行。”站在皇帝身后的肃顺。跨出一步。抢过景寿的话来说。“而且,现在只有李师傅一个人,怕忙不过来。反倒耽误了大阿哥的功课,等秋天回銮以后,再请旨办理吧!” “嗯,这话也是!”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君臣之间,不能有太多的沉默,于是肃顺努一努嘴,李鸿藻跪了安,由景寿带领着退出御书房。 “该赏些什么?”皇帝回头跟肃顺商议。 “照例是文绮笔砚。” 等皇帝提起朱笔,才写了“赏李鸿藻”四个字,肃顺便自作主张,在皇帝身后念着赏赐的东西。 “宁绸两匹,荷包一对,端砚一方,大卷笔十枝。” 他念一句,皇帝写一句,写完,把朱谕交了给肃顺,皇帝随即又到贞贵妃的住所,叫了大阿哥来,谆谆告诫,是一篇尊师重道的大道理,大阿哥似懂非懂地应着。 等皇帝一走,贞贵妃少不得也有一番叮嘱,她拉着大阿哥的手说:“要听师傅的话,不要淘气。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大阿哥响亮地答应着,贞贵妃这两句话,他是完全懂的。 贞贵妃又把大阿哥那里的首领太监张文亮传了来,责成他用心照料,特别叮嘱,宁早勿迟。因此,这夜四更天张文亮就把大阿哥唤了起来,袍褂靴帽,扎束停当,领着到皇帝那里请了安,然后由奉旨照料的御前大臣景寿引领着,初到书房。 这时,朝珠补褂,翎顶辉煌的李鸿藻,早就在书房外面站班伺候。把大阿哥迎入正屋,先按廷臣见皇子的礼节,请安行礼,然后由景寿引大阿哥进了东间书房,里面已设下东西相向的两张书案,西面一张是大阿哥的,张文亮拉拉扯扯地让大阿哥在他自己的书案面前向东站定。景寿走到上面,南向而立,李鸿藻站在东面书案前,与大阿哥面对面,其余的谙达们,在南窗下站成一排,张文亮则退出门外。 等各人站定了位置,景寿从身上取出朱谕,高声说道:“奉旨……。” 才说了两个字,李鸿藻赶紧趋跄数步,双膝一跪,后面的谙达们,也都纷纷跪下,只有七八岁的大阿哥,还不懂这些礼节,依然站着。 于是景寿继续传旨:“大阿哥今日初入书房,师傅已派定翰林院编修李鸿藻充任,师道尊严,虽皇子不得例外,应行拜师之礼,着李鸿藻毋得固辞。钦此!” 李鸿藻照例先磕头谢恩,等站起身来,向景寿表示:“皇上天高地厚之恩,鸿藻感戴不荆但是,名分攸关,大阿哥要行拜师之礼,实在不敢当,求额附奏禀皇上,豁免了这个礼节。” “你不必太谦了!本朝最重师傅之教,大阿哥今天行了礼,也让他自己记得,师傅应该尊重,这样子他才会虚心受教。” 说到这里,景寿朝门外喊了声:“张文亮!” “张文亮在!” “取毡条来!” 传取毡条,自是要行跪拜之礼,李鸿藻赶紧向景寿摇着手说:“若行大礼,不敢奉诏!” “也罢!”景寿向张文亮挥一挥手,脸却对着李鸿藻:“按老规矩,大阿哥作揖吧。你可不许不受!” 既是老规矩,而且朱谕有“毋得固辞”的话,李鸿藻再要谦辞,就变得虚伪而有失师道了,所以不再多说,走到书案面前,微微偏着站定。 “大阿哥,给师傅作揖,叫‘李师傅’。” 这是早已教导好了的,大阿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喊一声:“李师傅!” 行了拜师礼,师弟各自归座,景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有谙达没有座位,这也是老规矩。 “大阿哥!”李鸿藻徐徐说道:“今天第一天上学,我把书房的功课跟你说一说,每天一早上了书房,先拉弓,读清书,然后读汉书。现在是半天的功课,只要你早早做完了功课,我就早早放你的学,好不好?” “好!”大阿哥大声答应,表示满意。(未完待续。。)   ☆、八、阿哥进学(下) “那么,咱们头一天就按规矩来!”说到这里,李鸿藻站起来向谙达们说,“请各位先带大阿哥做功课!” 谙达们把大阿哥带出去教拉弓,景寿也跟了出去看着,李鸿藻仍旧留在书房里,把黄绫硬裱,裁成方块的“字号”和朱书的仿格,都整理好了,然后坐下来喝着茶等。 弓拉完了,大阿哥回书房读清书——满洲文。先从“字头”读起,由景寿坐在大阿哥书案旁边,亲自教授。 咿咿啊啊,读了五个满洲文的字头,休息片刻,再上汉书,李鸿藻先把着他的笔,写了“天下太平”四个字,然后开蒙第一课,读《大学》四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李鸿藻教大阿哥自己用朱笔点断。读了有个二十遍,便能琅琅上口,大阿哥颇为得意,走下座位来,高声喊道:“张文亮!” “大阿哥!”李鸿藻问:“传张文亮干吗?” “我渴了。” “喔,渴了。”李鸿藻指着大阿哥的书案:“你回来坐着,我有话说。” 看师傅的脸板着,张文亮又垂手站在门口,不敢走近,似乎是怕师傅的样子,大阿哥心存忌惮,一声不响,乖乖地爬上椅子坐好。 “做人要学规矩,越是身分贵重的人,越要有规矩。”说到这里,李鸿藻扭过脸来问张文亮:“大阿哥平常可守规矩啊?” “守!”张文亮附和着说,“大阿哥最懂规矩!” “好。是要守规矩,才象个人品贵重的大阿哥。”李鸿藻接下来又说,“规矩到处都有的,书房有书房的规矩。大阿哥,你可知道书房的规矩吗?” “不知道。”说了这一句,大阿哥忽然记起皇额娘的教导,马上又加上了一句:“要听师傅的话!” “对了!”李鸿藻大为兴奋,“张文亮的话不错,大阿哥真是最懂规矩。在书房里,有什么事。譬如你渴了要喝水。或者要解小溲什么的,都要先告诉我,等我答应,不可以自己走下地来。那就是书房的规矩。懂了吗?” “懂了。” “好!”李鸿藻点头嘉许。“我知道大阿哥最乖。最聪明,一说就懂!” “师傅,我渴了。” “这才对。下来。找张之亮去吧!” 听得这一声,大阿哥身子一挺,从花梨木的大靠背椅上滑了下来,张文亮迎上两步,把他抱了起来,到对过房间。那里已摆好了活腿的小膳桌,让他朝南坐下,取下帽子,先绞了热手巾替他擦脸:“喝玫瑰露,还是木樨露?” “不管什么,快端来!”大阿哥一本正经地说,“我念书念得渴了。” 张文亮为哄他高兴,便故意骂小太监:“快端玫瑰露来! 大阿哥念书念得渴了。快,快!” 小太监也就有意地装得手忙脚乱,端来调了蜜的玫瑰露,一大盘御膳房新出炉的“小八件”,四五个人围着大阿哥团团转。 “张文亮!”大阿哥低声问道:“师傅姓什么?” “姓李嘛,木子李。” “我想起来了,叫李鸿藻!”说了这一句,大阿哥玫瑰露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两只眼睛望着空中骨碌碌转,一个人傻嘻嘻地笑着。 一遇到这种时候,小太监就要起戒心,不知道有什么淘气的花样想出来。 大阿哥倒没有跟小太监找麻烦,伸手拉一拉张文亮的衣服,等他弯下腰来,大阿哥问道:“你怕不怕师傅?” 张文亮是把大阿哥的性情摸熟了的,若说“不怕”,可能就会指使他去跟师傅打交道。 书房不比宫内,太监除了传旨以外,不得与廷臣交结,更不准干预任何事务,而且看李师傅方正凝重,一上来就给大阿哥立规矩,可知是个难说话的人。所以一听大阿哥的话,马上把个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你怕师傅?” “大阿哥怕不怕?” “怕!” “大阿哥都怕,张文亮自然也怕。” 大阿哥不作声了,自然,怏怏之意是完全放在脸上的。 从这个表情,张文亮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但看大阿哥闷闷不乐,却又有些担心,只好想出些话来哄着,哄得高兴了,再抱着送到东间。 余下的功课是认“字号”,跟把笔写“天下太平”的意思一样,认了四个字:“正大光明”。这是入学第一天,点缀故事,颠来倒去让大阿哥认得熟了,再把那四句《大学》背一遍,一字不误,李鸿藻欣然合书放学。 于是依旧由景寿带领,送了回去。一入禁宫,张文亮把大阿哥一把抱起,前后小太监簇拥着,如献宝似地把他送到贞贵妃那里。 这可是大阿哥出世以来,最得意的一天!一路上只听见太监宫女,递相传呼:“大阿哥下学了!”“大阿哥下学了!”进入中宫,但见廊上珠围翠绕,贞贵妃和各宫的妃嫔,正含笑伫候。 张文亮一看这场面,赶紧把大阿哥放了下来,贞贵妃第一句话就问:“在书房里哭了没有?” 跪在地下的张文亮,高声答道:“没有哭,大阿哥在书房里乖得很,师傅直夸奖!” 贞贵妃的笑意越发浓了:“师傅怎么说呀?” “师傅夸奖大阿哥懂规矩,聪明。” “可吃了点什么没有?” “喝了一盏玫瑰露,吃了四五块点心。” “噢!”贞贵妃拉着大阿哥的手说,“来!告诉我,今天师傅教了你些什么?” 一面说,一面把大阿哥领了进去,丽妃坐在炕上,亲自替大阿哥摘了帽子,让他靠在身边,问他书房功课。事情太多,大阿哥有些说不上来,加以妃嫔们你一句,她一句地问,越发使他结结巴巴地弄不清楚,大阿哥又羞又臊,有些发脾气的症状,贞贵妃连忙拿了一个桂花糕给大阿哥逗他开心。云嫔把张文亮传了进来,细问明白,再听大阿哥背了那四句《大学》,知道一切顺利,大家相视一笑,对着这个皇帝唯一的子嗣,六宫唯一的男丁入学的事情儿才算放下了心。(未完待续。。)   ☆、九、钩弋故事(上) 贞贵妃让陈胜文把大阿哥带下去歇息一番,复又说起了皇上的身子,贞贵妃心里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皇帝瘦成那样的手,总是觉得不妥,叫几个低位份的贵人、常在、答应退下,和丽妃云嫔一起说话,丽妃是唯一的妃位,又是皇帝心尖上的人,云嫔是因为他的兄弟争气,算在武云迪的妻子份上,也是皇后跟前有脸面的人,所以也被贞贵妃留下来说话儿,贞贵妃瞧着也没外人,就直接开口问了,“两位妹妹,皇上的身子骨不太爽利,该如何是好?” 丽妃不说话,云嫔瞧了瞧丽妃,想了想,以断然决然的语气答道:“非要回銮之后,才能大好!” “这话怎么说?” “无非是这行宫实在是太热闹了,听戏唱曲儿不说,还有许多不能静养的事物呢!”云嫔话里暗暗有所指。 丽妃接过了话头,她原本是第一宠妃,就连皇后也越不过她头上去,可到了热河行在,皇帝倒是颇为冷落她了,“哼,”丽妃微微冷笑,“太医的脉案上,不是一再写着‘清心寡欲’?在这儿,有肃六他们三个,变着方儿给皇上找乐子,‘心’还‘清’得下来吗?听说,皇上还嫌丽妃太老实,他们还替皇上在外面找了个什么曹寡妇,但凡身子硬朗一点儿,就说要去行围打猎,我看哪,鹿阿兔啊的没有打着,倒快叫狐狸精给迷住了!” 对于丽妃以尖酸的口吻,尽情讽刺皇帝,贞贵妃颇不以为然,但是,她说的话,却是深中皇帝的病根。载垣和端华,是两个毫无用处的人,唯一的本事,就是引导皇帝讲究声色,若有所谓曹寡妇,必是此两人玩出来的花样。 云嫔忍不住切齿骂道:“载垣、端华这两个,真不是东西!” 丽妃立刻接口:“没有肃六在背后出主意,他们也不敢这么大胆。”自从肃顺几次得罪丽妃,丽妃早就怀恨在心了。 “唉!”贞贵妃叹口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銮的话,眼前提都甭提!” “可惜皇后娘娘不在,”丽妃叹了一口气,“若是娘娘在,必然不会如此的,”贞贵妃眯了下眼睛,也不说话,“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早就一扫而空了!” 。。。。。。 栾太请了平安脉,在烟波致爽殿前遇到了德龄,德龄眯着眼问了几句皇帝的身子,栾太云里雾里地说了几句,德龄尚未说话,就这时,军机处派人来请栾太,说有话要问。栾太别国德龄,到了宫门口军机直庐,只见他属下的太医杨春和李德立,已先在等候。这两个人也是深知皇帝病情的,同时奉召,就可知道军机大臣要问些什么了! 于是栾太领头,上阶入厅,只见怡亲王载垣和郑亲王端华,坐在正中炕床上,其他四位军机大臣散坐两旁,依照他们的爵位官阶高下,栾太带着他的属下,一一叩头请了安,然后在下方垂手肃立,目注领班军机大臣怡亲王载垣,静候问话。 载垣慢条斯理地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翡翠的鼻烟壶,用小象牙匙舀了两匙放在手背上,然后用手指沾着送到鼻孔上,使劲地吸了两吸,才看着他身旁的杜翰说道:“继园,你问他吧!” 杜翰点点头,转脸对栾太用京官以上呼下的通称说:“栾老爷!王爷有句话要问你,你要老实说,不必忌讳!” “是!”栾太口里答应着,心里在嘀咕,只怕今天要出纰漏。 要问的话,只有一句:“皇帝的病,到底能好不能好?倘不能好,则在世的日子还有几何?”然而就是民间小户的当家人得了重病,也不能如此率直发问,何况是万乘天子?只是措词过于隐晦含蓄,又怕搔不到痒处,问不出究竟。因此,这位翊戴辅佐有功,被諡为“文正”的杜受田的令子杜翰,此刻颇费沉吟。 考虑再三,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婉转堂皇,不致以辞害义的好说法,只得一面想,一面缓缓地说:“圣躬违和已久,医药调养,都是你一手主持料理。入春以来,京城里谣诼纷传,私底下在揣测皇上的病势如何如何!那么……照你看,到底如何了呢?” 栾太原已料到有此一问,但没有想到有“医药调养,都是你一手主持料理”这句话!听口气“大事”未出,责任已定,不免反感。心里在想,太医本来最难做,祸福全靠运气,皇帝偏偏生的是缠绵难治的痨病,叫自己遇上了,就是运气太坏,再加上怡亲王和郑亲王专门逢迎皇上,娱情声色,自己的运气更是坏上加坏。 ps:月票月票!   ☆、九、钩弋故事(中) 这都还罢了,但皇上不听医谏,纵欲自戕,怡、郑两王不反躬自省,倒要把调养失宜的责任,转嫁到别人头上,实在于心不甘。 栾太自己忖量了一下,反正将来“摘顶戴”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万一还要往深里追究责任,须先站稳脚步,方可保住脑袋!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把腰挺起来了。 “回杜大人的话,皇上的病,由来已非一日,本源已亏,全靠珍摄。今儿个请脉,真阴枯槁,阳气独升,大是险象……。” “慢着!”一声洪亮的天津口音,喝住了他,是被人背后称作“焦大麻子”的焦祐瀛——勇于任事的军机新进,他自觉抓住了栾太的把柄,“既如此,你今儿请脉,何以面奏:‘皇上万安’?” 栾太看他那剑拔弩张的神气,不免好笑,从容答道:“为宽圣虑,自然要这样子说。从古以来,为医者都是如此!” 焦祐瀛碰了个软钉子,有些下不得台,面皮紫胀,大麻子粒粒发光,气鼓鼓地又说:“栾老爷,你可不要人前一套话,人背后又是一套话!” “请焦大人明示,栾太在人背后说了些什么话?” 眼看要起冲突,无论谁是谁非,一个四品官儿顶撞军机大臣,传出去都是失体统的笑话,因此,杜翰抢着在前面:“这些闲白,不必去说。栾老爷,你看皇上的病,该如何调理?” “养正则邪自除。屏绝忧烦,补阴和阳,百日以后,可以大见其功。” 栾太的话,已有保留,但“养正则邪自除”这句话太刺耳,两位王爷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这时焦祐瀛又开了口:“皇上亲裁庶政,日理万机,而且外患未平,内忧未除,要请皇上‘屏绝忧烦’,这话不是白说吗?” 栾太被问住了,僵在那里,很不得劲。于是六品御医李德立,为了解他的围,向偏站了一步,越次陈述。 “焦大人见得极明。”他说:“圣恙之难着手,正就是这些地方。” 这一说,坐着的人都觉得满意,因为他启示了一个很好的说法,也留下了一方什么人都可以脱卸责任的余地,皇上的病必须静摄,而宵旰勤劳,国事忧心,以致药石无灵,实非人力所能挽回。倘或真个“不行”,则死于积劳,应为天下后世臣民所感念。推衍焦祐瀛和李德立的话,连皇帝自己都可以瞑目无愧了。 这李德立字卓轩,医道平平,但言语玲珑得体,善于揣摩贵人心理,开方子爱用人参、肉桂、鹿茸这些贵重药,来投贵人的所好。而且毫无太医架子,奔走权贵豪门,遇人总是以笑脸相迎,所以人缘极好,熟识的王公大臣都拿他当个门下清客看待,不称官名,只叫“卓轩”。 “卓轩,”怡亲王说:“听听你的!” “院使的脉案极精。”李德立先照应了他的“堂官”,然后说他自己的心得:“幸喜皇上颇能纳食,‘药补不如食补’,虽是人人皆知的常谈,实有至理。如今时序入夏,阳气上升,于圣体略有妨碍,只要忧烦不增、胃口不倒,平平安安度过盛夏,一到秋凉,定有大大的起色。” 这番话平实易解,不比栾太口头的陈诉,亦象是在写脉案,尽弄些医书上的文字,叫人听了似懂非懂,觉得吃力。所以相视目语,一致表示嘉许! “好!”怡亲王用他那个黑黑的、抹鼻烟的手指指着他们三个人说:“你们好好尽心吧!等秋凉回銮,我保你们换顶戴!” “谢王爷的栽培。”栾太就手请了个安。 “王爷可还有别的话吩咐?”杜翰问道,“没有别的话,就让他们歇着去吧!” “我没有话了。看看别的,有那位大人有话要问。”怡亲王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到郑亲王端华身上,一扬脸说:“老郑!” 郑亲王端着水烟袋,尽自把根纸煤儿搓来搓去,搓了半天,拿纸煤儿点点栾太说:“我劝你一句话:勤当差,少开口!”郑亲王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些事就不必传回京里去了!” “对了!”焦祐瀛马上接着说:“栾老爷,你可记住了,在这儿说的话,片言只字,都有干系,一句也不能泄漏出去。” “是!”栾太很沉着地答应一声,这话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无非是要对皇帝的身子骨保密,特别是不能泄露给远在京师的皇后知晓,栾太答应了下来,对着军机大臣们一鞠躬,领着他的属下退了下去。   ☆、九、钩弋故事(下) 几个人默默无言,杜翰拿了一本折子起来,看了半响,却是什么字都没看进去,抬头看着军机的几个人,也是发呆的居多,“肃中堂去了那里?” “估摸着去递牌子了,”郑亲王眯着眼睛,“有着要紧话儿和皇上说呢。” 。。。。 皇帝终于把所有的奏折看完了。 丢下惠亲王领衔所奏,“恭办圣训告竣,请旨遵行”的那道折子,他顺势伏在紫檀书案上喘气。左右的小太监都无动作,只紧张地注视着,怕“万岁爷”会昏厥。皇帝虚弱得太厉害,这时还不能去碰他,须等他喘息稍定,才宜于上前服侍。 三十一岁的皇帝,头上涔涔冷汗,胸前隐隐发痛,最难受的是,双颊潮热,烧出一种不知何处可以着力的虚浮之感。但是,他的思绪仍然是清晰敏锐的,最后所看那道奏折的内容,还能清清楚楚地默记得起。什么“圣训”?想到他自己告诫臣子的那些话,“朕”如何如何?“尔等”如何如何?越觉双颊如火,烧得耳朵都发热了。 每一念及自己的责任,他总不免归于困惑,困惑于列祖列宗,何来如许精力,得以轻易应付日理万机的繁剧?而尤其使他不解的是,他的高祖世宗宪皇帝,古往今来如何竟有以处理政事为至乐,每天手批章折,动辄数千言,而毫不觉得厌倦的天子?甚至如皇后,都不觉批折子是一件苦差事。 喘息渐渐平定了,他慢慢抬起身子,早有准备的小太监,敏捷有序地上前伺候,首先是一块软白的热手巾递到他手里,然后进参汤和燕窝,最后是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小太监如意,捧进一个朱漆嵌螺甸的大果盒。跪在御座旁边,盒盖揭开,里面是金丝枣、木樨藕、穰荔枝、杏波梨、香瓜,五样蜜饯水果。皇帝用金叉子叉起一片梨。放在嘴里,靠在御座上慢慢嚼着,觉得舒服得多了。 双喜又进了东暖阁,“万岁爷,肃顺求见。” 咸丰点点头,双喜就出门去宣召了,肃顺进来叩首,皇帝淡然开口,“起来吧,”这会子皇帝也懒得费神说些响亮点的话。现如今这耳朵里头还阵阵耳鸣,“什么事儿?” 肃顺说了几件琐碎的事儿,无非是为了万寿节的操办事宜,虽然离着皇帝的圣寿还有两个来月,可肃顺知道皇帝的心意。总要弄的妥帖些,花团锦簇才好,皇帝果然来的兴致,提起精神指点了几句,肃顺又说了几个人事任免的话,皇帝也一一答应了,肃顺瞧着皇帝精神好。又看了看左右并没有太监伺候着,向外望了一下,肃顺看清了小太监都在远远的廊下,才趴在地下,免冠碰了个头,以极其虔诚忠爱的姿态说道:“奴才有句话。斗胆要启奏皇上。这句话出于奴才之口,只怕要有杀身之祸,求皇上天恩,与奴才作主。” 肃顺是皇帝言听计从的亲昵近臣,早已脱略了君臣的礼节。这时看他如此诚惶诚恐,大为诧异,而且也稍有滑稽之感,便用惯常所用的排行称呼说道:“肃六!有话起来说。” 肃顺倒真的是有些惶恐,叩头起来,额上竟已见汗,他也忘其所以地,就把御赐宝石顶的大帽子,往御案上一放,躬身凑过去与皇帝耳语。 “皇上可知钩弋夫人的故事?” 钩弋夫人汉武帝刘彻宠妃,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传说赵氏天生握拳不能伸展,汉武帝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于是召见她并将其手展开,展开后掌中握有一玉钩,因此被称为拳夫人,又称钩弋夫人,后被封为婕妤。生了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汉昭帝,刘弗陵是汉武帝最为年幼的儿子,征和三年至征和四年之间,汉武帝认为年仅五六岁的刘弗陵身体好而且智商高,很像他少年之时,所以就特别的宠爱刘弗陵。汉武帝有心立他为太子,但因其年幼母少,恐怕女主垂帘祸害国家,所以,褚少孙在《史记》里的补记:汉武帝为防患女主乱政,立子杀母。饱读诗书的皇帝显然知道这个女人,眉毛一挑,眼神之中透着不悦,皇帝听明白了肃顺的意思,“此话怎讲?” “皇后恃子而骄,居心叵测,往日在京中就是最爱干涉朝政,奴才觉得皇上仁德,贞贵妃忠厚,丽妃更不是她的对手。皇上要为丽妃打算打算才好。” 贞贵妃为皇帝所敬,丽妃为皇帝所爱,两个人都是潜邸的人,提到这两个人,皇帝不能不关切,但是:“丽妃和皇后素来极好,怎么会生分?不过你且说如何打算?而且有我在,她又敢如何?” “不是说眼前,是说皇上万年以后——这还早得很哪!不过,阿哥今年八岁还不要紧,等阿哥大了,懂事了,那时候皇上再想下个决断,可就不容易办到了!” 他的话说得相当率直,皇帝也不免悚然惊心,对于自己的病,最清楚的还是莫过于自己,一旦倒了下来,母以子贵,那就尽是皇后的天下了。吕氏武曌,史迹昭然,大清宗社,不能平白送给叶赫那拉氏,若有那一天,何以上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皇帝有些动心,太阳穴上苍白的皮肤下,隐隐有青筋在跳动,双手紧握着御座的靠手,痛苦而又吃力地在考虑这个严重的后患。 而他的衰弱的身体,无法肩负这样一个重大的难题,想不多久,便觉得头昏胸痛,无法再细作盘算。皇帝又想到了什么,原本眼中跳动的光芒消弭了下去,冷然看了一眼肃顺,点头对着肃顺说道。 “让我好好儿想一想。”皇帝又郑重告诫:“你可千万别露出一点儿什么来!” “奴才没有长两个脑袋,怎么敢?”肃顺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慢慢地退出了烟波致爽殿。 不知道过了多少会,德龄拿着一个胭脂红的茶盏进了东暖阁,奉给皇帝,“皇上,这是娘娘今年初春亲自摘的枇杷叶,加了川贝熬成的枇杷膏,最是止咳的,万岁用些吧。” 皇帝怔怔地看着那个那个温润的茶盏,点点头,接了过来。 ps: 月票!   ☆、十、万寿节诞(一) 五月底,一片云的水座修好了,越发无日不唱,这一阵子皇帝的心情极好,因为除了金陵以外,各地的军务都颇有起色。 对洪杨的用兵,重心仍在金陵,曾国藩自雨花台移驻溧水,督饬曾国荃坚持不撤,洪杨悍将陈玉成以攻为救,佯战湖州,用意在迫使曾国荃回师相救,便得解天京之围,幸好有胡林翼坐镇,曾氏弟兄才无后顾之忧。此外左宗棠在浙江督办军务,极其得力,更为皇帝所嘉许。而曾左胡的不负重任,迭建勋业,说来都是肃顺的推荐调护之功,因此,皇帝对肃顺的宠信,亦复是有加无已。 当然,肃顺是要“感恩图报”的,他决心要让皇帝好好过一个生日,第一不让他烦心,皇帝不愿与恭王及那些喜进忠言的老臣见面。肃顺早就有了布置,由皇帝亲口传谕军机大臣,明发上谕,不必到行在来叩贺万寿。但有执事的官员是例外。与庆典有关的执事官员,不过是礼部、鸿胪寺、光禄寺,以及内务府的司官,从五月中开始,他们就从京城里带了大批工匠、物料,把“避暑山庄”布置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当然,还有京里的名伶,早就传齐了到热河伺候,万寿这一天,福寿园、一片云和澹泊敬诚殿后三处戏台,一起上演。皇帝已有旨意,六月初九这一天:“里外叉着唱,要寻常轴子杂戏共十八刻”,加上照例应景的开锣戏,半天都唱不完。 就这时候,钦天监也来凑兴,专折奏报,八月初一日,“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同时绘图呈览。这是罕见的祥瑞,看来皇帝快要传《四海升平》这出戏了。 不过,皇帝到底还不是脑筋糊涂,见识浅薄,会陶醉于天象巧合上的昏庸之主,遇到这种情况,尊重家法,先查成例。查出嘉庆四年四月初一,也有此“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祥瑞,当时仁宗睿皇帝有一道上谕,说川陕战事未平,不敢侈言符应,只望早日平定,黎民复业,铺陈祥瑞,近于骄泰,深为不取,此事“不必宣付史馆,用昭以实不以文之至意”。 皇帝觉得他祖父所说的这番话极好,命军机传谕内阁,就照这番意思“明发”,晓谕臣民。但天上的星象“以实不以文”,人间的繁华却是以文不以实,万寿的庆典,并不因“东南贼匪,未克殄除”而减少了繁文缛节。行宫内外,特别是内务府的官员,庆寿的情绪跟那几天的天气一样地热烈。 六月初八暖寿,在福寿园赐食,是晚宴。六月初九万寿正日,皇帝一早起身,先到供奉了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五位皇帝御容的绥成殿行礼,然后临御澹泊敬诚殿受贺。 内设了卤簿请驾,丹陛大乐,以皇子和亲王、郡王为首,贝勒贝子、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文武大臣、翰詹科道,一律蟒袍补褂,各按品级序列,在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鸣赞之下,雍容肃穆的“庆平”乐章之中,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庆贺大礼。 午时赐宴,仍旧在福寿园。皇帝升座、赐茶、进膳、赐酒,不断地奏乐、不断地磕头,等这些仪注完毕,个个汗流浃背,委顿不堪,最好回到私寓,解衣好好凉快一下。无奈这是办不到的事,赐宴以后,赐入座听戏,回头还有赐食、赐文绮珍玩,许多的荣宠,不能走也舍不得走。 群臣如此,皇帝当然更难支持。他素性畏热,一回到寝宫,脱得只剩一身绸小褂裤,一面大啖冰镇的水果,一面由四个小太监替他打扇,等积汗一收,又要了新汲的井水来抹身。 这样自然是痛快,但冷热相激,却非他的虚极了的身子所受得了的,顿时觉得鼻塞头昏,胸头有股说不出的烦闷。 但是,他不肯把自己的不舒服说出来——有许多原因使得他不能说,大喜的日子召御医,不独太扫兴,更怕引起不小的惊疑揣测,所关匪细。而且他也不甘于这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日子在病中度过。完成殿行礼,澹泊敬诚殿受贺,福寿园赐宴,他认为那是他所尽的义务,要从此刻起,他才能庆祝他的生日,内务府为他细心安排的一切节目,他决不能轻易舍弃。 就这时,小太监金环来请驾,说贞贵妃和妃嫔,还有大阿哥、大公主都等着要替万岁爷上寿。   ☆、十、万寿节诞(二) “知道了!”皇帝甚至都不传御药房,只在金豆蔻盒子里取了些紫金锭、槟榔放在嘴里嚼着。 然后换了轻纱便衣,起驾去受妻儿家人的祝贺。 嫔妃们刚到澹泊敬诚殿后的戏园,皇帝紧接着也驾到了,进过果盒,随即传旨开戏。太监传膳,宫女打扇,殿内殿外伺候的人,有两三百之多,但趋奉行走,声息全无,戏台上的唱词科白,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后妃,都觉得这是最享受的一刻,但皇帝却不对了,由于出了些汗,头昏鼻塞倒是好得多了,肚子里却作怪,一阵一阵地疼。先还忍着,忍到后来,冷汗淋漓,脸色发青,小太监如意看出不妙,赶紧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万岁爷那儿不舒服?” “肚子疼。想拉!” “奴才伺候万岁爷方便。” “等一等!”皇帝心想,一离座而起,整个欢乐热闹的局面,顿时就会改观,所以还希望能忍得下去。 “是!”如意口里这样答应,暗中招呼了敬事房首领太监陈胜文,有所准备,同时取了些暑天所用的成药,悄没声地进奉皇帝服用。 那些成药,都是参酌数百年来的验方,精选上等药材所制,及时而服,确具神效,可惜进用得太晚了些,一无效果,皇帝里急后重,忍无可忍,终于不得不起身如厕,并且一叠连声地叫:“快、快!” 于是两名小太监掖着他,几乎脚不点地,一阵风似地把他送入预先已准备了净桶的后院套房里。 事出突然,一殿皆惊!但谁也不敢乱说乱动,陈胜文匆匆赶了来,在贞贵妃座椅旁边,低声说道:“贵妃娘娘,万岁爷只是闹肚子。” “喔!你去看看,马上回来告诉我。再找一找栾太、李德立,看是在那儿?” “刚才已经请旨了,万岁爷不叫传御医。” “嗯!”贞贵妃懂得皇帝不欲张皇的意思,也只好从容不迫,“你先去看看情形怎么样再说。” “是!” “还有,悄悄儿告诉各宫的丫头,让她们告诉她们主子,别惊慌,别乱!” “奴才已经告诉她们了。” “好,你去吧!我等着听你的信儿。” 陈胜文答应一声,磕了个头,站起来赶到皇帝那儿,只见七八个小太监围着皇帝,替他擦脸的擦脸,揩手的谐手,打扇的打扇,系衣带的系衣带,皇帝虽还不免有委顿的神气,但脸色已好得多了。 一见陈胜文,不等他开口,皇帝先就说道:“嘿!这下肚子里可轻松了!怕的是晌午吃的水果不干净。” 陈胜文连忙跪倒回奏:“奴才马上去查。” “唉,算了吧!高高兴兴的日子。”皇帝又问“外面怎么样?” “娘娘们都挺着急的。奴才跟贵妃回过了,说万岁爷只不过闹肚子,贵妃才放心,吩咐奴才来看了,再去回话。” “你跟贵妃说,没事!我马上就出去。” “是!”陈胜文又说,“奴才请旨,可要传御医侍候?” “胡闹了!” 听得这一句话,陈胜文不敢再多说。匆匆又赶了去回报皇后。这时在外面护卫的御前大臣肃顺、景寿,领侍卫内大臣醇王奕澴,都得到了消息,顾不得后妃在内,以天子近臣的资格,不奉宣召,纷纷赶来伺候。刚一进戏园,皇帝已经出临,于是后妃、大臣、太监、宫女,连戏台上的“陈最良”和“春香”,一齐跪迎,直待皇帝入座,方始起立,照常演戏。 肃顺、景寿和醇王,又到御前问安,皇帝摇摇手,淡然说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你们就在这里陪我听戏。”说着,又回头吩咐小太监如意:“给六额驸他们摆桌子,拿几样菜过去!” 三位大臣一一叩首谢了恩,趁摆膳桌的工夫,三个人退到后面,把杨庆喜找来问了情形,商量着要不要传御医伺候。肃顺以皇帝的意旨为意旨,景寿没有主见,醇王却力主慎重,说把栾太、李德立找来待命的好。有备无患总是不错的,肃顺拗不过醇王的意思,只好派人去找。 要找不难,必是在福寿园。找了东廊找西廊,从大帽子底下一张一张的脸看过去,先找到栾太,然后又在最后面的座次上找到了李德立,招招手都唤了出来,跟着内务府官员离开了福寿园。 众目昭彰下的行动,立刻引起了所有在场的官员的注意,纷纷交头接耳,惊疑地猜测着,猜测着多集中在皇帝身上,是呕血还是发烧?反正来势不轻,否则不会在大喜的日子,宣召御医。   ☆、十、万寿节诞(三) 许多人都有个存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感觉:寿辰召医,大非吉兆。 还有些人无心看戏了——他们心中有出“戏”,正要开始,病骨支离的皇帝,抛下一群年轻貌美的妃嫔和一个六岁的孤儿,一瞑不逝,大政付托何人来代掌?是眼前跋扈的权臣,还是京里英发的亲王?这势如水火的一亲一贵,可能够捐弃前嫌,同心协力来辅保幼主?还有那储秀宫巾帼不让须眉的皇后?倘或不能,那么钩心斗角,明枪暗箭的争夺,令人惊心动魄的程度,不知要超过此刻戏台上多少倍! 然而戏台上的出将入相,一朝天子一朝臣,究不过是优伶面目,台下的这出“戏”唱了起来,可就不知几人得意,几人失意?自觉切身荣辱祸福有关的一些人,不但无心看戏,而且也必须早早设法去打听消息。 就连唱戏的梨园子弟都被惊动了,那个扮着巨灵神,脸上画着四个眼睛的大花脸拉住几个猢狲、几个龙套在后台转角那里瞧瞧嘀咕,“你们瞧见了没有,这样大好的日子,寿辰召太医,绝非吉兆啊!弄不好这演的冬瓜豆腐,可比台上的戏精彩多了。” “可不是吗!”演着托塔天王的老生连忙接话,“抛下一大堆年轻貌美的嫔妃,和一个六岁的儿童,要真是大事出,这可怎么办,这大政可托付何人啊。” 。。。。 皇后刚刚从重华宫的大戏台回来,因是皇帝的圣诞,所以宫里也摆了好生热闹的场面,皇后有些怏怏,这是自入宫以来,第一次在皇帝的寿诞时节没有陪皇帝在一块。所幸宫中的太妃太嫔等人都要热闹,特别是最爱听戏,皇后不欲扫兴,硬是坐到了戏散了才回宫。安德海奉上了绣着金凤的热毛巾。杏贞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渍。看着烛台上点着的红烛,发了会呆,又问安德海,“小安子。今个给皇上的寿礼总到了吧?” 杏贞手书一百个寿字命人送到热河,这是最难得的心意,“娘娘,算好时辰,就是昨个到的,必然耽误不了的。” “那就好,也不知道皇上如何。大阿哥好不好。”杏贞放下毛巾,“德龄最近怎么没消息回来?”这可真是奇怪了,德龄如今可是伺候在皇帝跟前的。 “最近几日都明发上谕呢,娘娘别担心。”安德海劝慰皇后,“承恩公和贞定夫人明个说要进宫朝见娘娘,您看?” “外命妇还有那些?”杏贞点点头,问道。 “李巡抚的夫人也想进宫朝见。” “恩,让帆儿也进宫。”杏贞准备把几个宣扬武力,此次大战有着赫赫战功的将领夫人都请进来,之前报到行在去有关战士将领酬功的折子一直没有批复,皇后也不能多催,只好对着这些人安抚罢了。 一阵夏风猛地吹进殿里,哗啦一声,卷起了层层帷幔,红烛在风中凌乱,险些就要被吹灭。 、。、、、 等着皇帝确切消息的这些人中,有一个就是曹毓瑛,恭亲王虽然不能亲自热河,可曹毓瑛是过来打探消息了,皇帝也颇为赏识曹毓瑛,但奉旨入座听戏,不可擅离,他是个极深沉的人,既然一时无法脱身去打听,便索性不谈那些无根的揣测之词,所以他心里最热,表面却最冷静。看完了戏,曹毓瑛一回家就吩咐门上,除了李太医以外,其余的访客,一律挡驾。到了晚上,一个人在后院里纳凉,看看夜深,并无消息,正待归寝,门上一盏纱灯,引着一位客人走了进来,正是李德立。 曹毓瑛赶紧披了件长衫来肃客,先请宽衣,李德立匆匆答道:“不必了。我还要赶进宫去当差。” 这一说,是特地抽空来送紧要消息。曹毓瑛等听差伺候了茶水,随即挥一挥手,让所有的下人都回避。 于是李德立忧形于色地低声说道:“上头的病不妙!” “怎么?不是说闹了一阵肚子,没事了吗?” “晚上又发作了,一连泻了四五次,泄泻最伤人,何况是虚极了的?唉,讳疾忌医,只不过半天的耽误,弄得元气大伤。”李德立又把早些时候说给德龄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曹毓瑛想一想,明白了他的话,皇帝讳疾,不肯召医,又不忌生冷油腻,以致再度泄泻,但是:“夏天闹肚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啊?” “别人没有什么了不得,搁在虚痨的人身上,就不是这么说了。须知寿命之本,积精自刚。内经有云:‘精不足者,补之以味。’味者五谷之味也,补以味而节其劳,则积贮积富,大命不倾。所以治上头的病,一直以温补为主,用‘小建中汤’,加人参,附子,建其中气,庶可饮食增而津液旺,充血生精,渐复真阴之不足。于今数月之功,毁于一旦。”李德立说到这里,连连顿足,望空长叹:“天命如此,夫复何言?” 听这话,看这神气,皇帝的病,竟是出乎意料的严重,曹毓瑛通前彻后想了一遍,为了确实了解情况,他这样问道:“卓轩,岐黄一道,我是外行。请你打个比方行不行?” “好比一座风雨茅庐,牵萝补屋,苦苦遮盖,只待坏天气过了,好作抽梁换柱之计,谁知无端一阵狂风,把个茅草顶都掀掉了!你看,今后如何措手?” “那么,”曹毓瑛的声音低得仅仅能让对方听见:“还有多少日子呢?” 李德立沉吟了一会答道:“想必你还记得,我曾说过一句话,只要‘平平安安度过盛夏,一到秋凉,定有起色。’”话已经很明白了,皇帝怕度不过盛夏。曹毓瑛极深沉地点一点头,未再开口。 “琢翁,我告辞了,还要赶到宫里去。” “辛苦,辛苦!”曹毓瑛拱手答道,“我也不留你了。等你稍闲了,我奉屈小酌。” “我先谢谢!”李德立迟疑了一下又说:“琢翁,‘大事’一出,头一个就是我倒霉,那时还要请多关顾!”说着随手就请了一个安。   ☆、十、万寿节诞(四) 主人拦阻不及,只好也照样还了礼,一面急忙答道:“言重,言重。老兄尽管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何变化,但盼能随时赏个信,就承情不尽了。” “那是一定的。”李德立又说:“这是灯尽油干的事,到时候可以算得出日子。” 这一说曹毓瑛略微放了些心。他就怕皇疾暴崩,措手不及,现在照李德立的话看,大限来时,可以前知,无论如何可获一段缓衡部署的时间来应变,事情就好办得多。 皇帝的病,给肃顺带来了极大的不安,因为听栾太和李德立的口气,似乎对诊疗已失去了信心,而皇帝在连番泄泻以后,那种奄奄一息的神气,更是触目惊心。一旦“大渐”,必有遗命,议亲议贵,顾命大臣中,少不了恭王的名字,更别说那个母以子贵的皇后了!权势所在,难免冲突,虽不致斗不过他,总是件极麻烦的事。 为此,肃顺几乎片刻不敢离开皇帝的寝宫,深怕在他不在御前的那一刻,皇帝下了什么于他不利的谕旨,不能及时设法阻止。但他可以用“节劳”,这些理由来劝阻皇帝召见亲贵,却不能禁止亲贵来给皇帝问安。 这天相约一起来视疾问安的亲贵,一共三位,除了惇王和醇王以外,另一位是惠亲王绵愉,皇帝的胞叔,行五,宫中称为“老五太爷”。份属尊亲,肃顺不敢出什么花样,递了“牌子”,皇帝“叫起”,便引领着这三王直到御榻前面。 惇王和醇王都跪了安,“老五太爷”是奉过特旨,平日宴见,免行叩拜礼的,所以只垂手而立,说一声:“绵愉给皇帝请安!” 骨瘦如柴的皇帝,倚坐在御榻上,微微点一点头,然后苦笑着有气无力地说道:“本想跟大家好好儿热闹一天,也算苦中作乐。谁知天不从人愿。唉!” “皇帝安心静养。暑天闹肚子,也是常事。” “是啊!”皇帝满有信心地说,“我想,歇个一两天也就好了。” “唯愿早占勿药,方是天下臣民之福。”老五太爷说到这里,无缘无故向肃顺看了一眼。 “嗯,嗯!”皇帝也向肃顺看了一眼。 这是个暗号,肃顺随即向惇王和醇王说道:“皇上累了。 老五、老七,你们跪安吧!” 跪了安,三王一起退出。惇、醇两王,与皇帝弟兄相见,且在病中,却连句话都说不上,心里非常不舒服。但就是这样,肃顺仍不免起了戒心,他觉得要保护自己,就必须抓权。权不但要重,还要多——差使揽得越多,越容易防范得周密。 但是,眼前还不是进言的时候,皇帝的泄泻,算是渐渐止住了,却诚如李德立所说,“元气大伤”,一时补不过来,每天昏昏沉沉的连话都说不动,自然无法召见军机,裁决政务。皇帝处理大政的方式,外间不尽明了,不过一连三天,未见一道明发的上逾,那就不言可知,这三天中皇帝未曾召见军机。勤政是开国以来,相沿不替的传统,从雍正年间设立军机处以来,皇帝几乎无一日不与军机“见面”,除非是病重得已不能说话。 因此,从热河到京城,谣言极多,内容离奇古怪,但无非说皇帝已到了“大渐”的时候,甚至还有人说,皇帝已经驾崩,肃顺一手遮天,秘不发丧,要等他部署完成了,才发“哀诏”,这些话在有见识的人听来,自然觉得可笑,可是流传在市井之间,却认为是合情合理的。于是银价和物价,波动得格外厉害了。 这是肃顺该管的事,他无法坐视不问。幸好在他接任户部尚书以后,曾经不留情面地办过户部官员与官钱号勾结舞弊的案子,有此一个有力的伏笔,文章就好做得多了。找了个皇帝精神略好的机会,他向皇帝陈奏,官钱号必须严格整顿,一方面处以罚金,一方面逐渐收回官钱票,等整顿告一段落,把户部所属的四处官钱号改归民营,但内务府所管的五处官钱号,要划开来另行整理,免得牵累在一起。同时,少不得把以前户部的“堂官”,如翁心存这些人的“办事不力”,又旧事重提了一番。 皇帝对肃顺,早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而况是在病中,根本没有应付烦剧的精力,当时就只说了一句:“你好好斟酌着办吧!过两天写旨来看。” 接着,肃顺又说了许多皇帝爱听的话,先是各地的军情,如何如何有进展,然后谈到修葺“避暑山庄”的工程。这使得皇帝想起了一件事,挥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听说你也在热河盖了屋子。有这话没有?”   ☆、十、万寿节诞(完) “有,”肃顺毫不迟疑地回奏,“奴才的一举一动都不敢瞒皇上。奴才是盖了屋子,而且盖得很坚固,到现在还未完工。” “噢!”皇帝说了这么一个字,而语气中带着疑问,是极明显的。 “这有个缘故。”肃顺从容地又说,“奴才深知皇上的阳气旺,怕热,以后年年要伺候皇上到热河来避暑,日子还长着哪!不能不打算得远一点儿。” 说“怕热”是“阳气旺”,说“年年要到热河来避暑”,说“日子还长”,这在皇帝,都是十分动听的话,云嫔难得说到点子上的话,被肃顺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皇帝顿时觉得精神一振,要下地来走走。 于是,小太监们服侍皇帝穿好衣服,扶着下床,左右护侍,皇帝只觉双足发飘,地上好象处处都是软的。而且就这样搀着走路,都不免微微喘气,所以搀到南窗下面,自己又说:“我还是坐下吧!” 肃顺一听这话,赶紧亲自移了一张细藤软靠椅过来,扶着皇帝坐好。这天天气凉快,傍晚之际,好风入户,吹在软滑的熟罗小褂裤上,感觉上非常舒服。皇帝用锦州酱菜佐膳,吃了两小碗鸭丁梗米粥,精神大好,思量着要找些消遣了。 “雨亭!”皇帝喊着,声音相当清朗。 “喳!” “今儿十五,月白风清,你看,我到那儿逛逛?” “这个……,”肃顺想了想答道:“奴才给皇上出个主意。‘芝径云堤’的月亮最好,皇上不如到那儿去纳凉,再传了升平署的学生来,让他们清唱着消遣。” “好,好!”皇帝欣然答道:“就这么办!” “是!奴才马上去预备。” 肃顺随即分头遣人,一面通知升平署伺候清唱,一面在“芝径云堤”准备黄幄、坐具、茶炉。然后回入殿内,料理起驾,怕夜深天凉,皇帝身体虚弱。特别叮嘱管理皇帝靴帽袍褂的“四执事”太监。多带各种单夹衣服,好随着天气变化,随时添减更换。 等一切准备妥善,皇帝坐上明黄软轿。肃顺亲自扶着轿杠。迤逦向“芝径云堤”而去。 “芝径云堤”是圣祖仁皇帝亲题的“避暑山庄三十六景”之一。山脚下一片明净的湖水,为一条芝形的土堤隔成两半,这条堤就叫做“芝径云堤”。涉堤而北。即是“如意洲”,又名“一片云”,临水而建的戏台,就在那里。但皇帝此一刻所临幸的地方,是在南岸,到得那里,恰是月上东山的时候,澄彻蟾光,映着一湖倒映柳丝的湖水,清幽极了。皇帝特意吩咐,不要看见一点灯光,于是太监分头赶到附近的屋子,传旨熄灯。自然,御前照明的大宫灯,也都一起熄灭。 略略歇得一歇,肃顺带着升平署的总管太监安福,皇帝最宠爱的几个学生,还有嘉庆年间就在热河当过差,于今专教学生唱曲的老伶工钱思福、费瑞生、陈金崔等人,来向皇帝磕头请安,随即呈上戏折子,请求点戏。 皇帝不必看戏折子,他的腹笥甚富,随口吩咐:“唱《长生殿》吧!”接着,抬头望着蓝天淡淡的云彩,念道:“凝眸,一片清秋,望不见寒云远树峨媚秀!苦忆蒙尘,影孤体倦,病马严霜,万里桥头,知他健否?纵然无恙,料也为咱消瘦……。” 念到这里,皇帝低头问道:“这一折叫什么?”这一折叫《尸解》。皇帝久病不愈,安福怕说出来嫌忌讳,所以只是磕头,不敢回答。 肃顺虽不解音律,但《长生殿》是宫中常唱的传奇,他听也听熟了,记得皇帝刚才所念的曲文,是描写杨贵妃在马嵬驿被陈元礼兵变所迫,悬梁自尽以后,阴魂不散,如何在淡月梨花之下,自伤玉碎珠沉,追忆当日恩情。此时此地,唱这样凄凉萧瑟的曲子,实在有些犯忌讳,这是安福不敢回奏的缘故。 于是他故意叱斥安福:“你看你,当差越当越回去了!怎么让皇上给考住了呢?下去吧,拣好的唱来给皇上听!” 这算是解消了一个僵局,安福固然如释重负,皇帝也想了起来这一折名为《尸解》,同时也明白了安福不敢回奏的缘故,所以由着肃顺,并未作声。 安福知道皇帝最爱那些词藻清丽,或者情致缠绵的南曲,看到眼前的景致,想起《琵琶记》里有一折,恰好当行出色,于是便叫陈金崔擫笛,费瑞生掌板,由皇帝所激赏的学生张多福主唱。 檀板一声,笛音旋起,张多福启喉唱道:“楚天过雨,正波澄木落,秋容光净,谁驾冰轮。来海底?碾破琉璃千顷。环珮风清,笙萧露冷,人生清虚境。珍珠帘卷,庚楼无限秋兴。” 这曲牌叫《念奴娇》,下面要换调了,就在这空隙中,皇帝向肃顺问道:“你知道这唱的叫什么?” “奴才那儿懂啊?”肃顺陪笑道,“听那辙儿,好象叙的是月夜的景致,这倒是对景挂画。” “对了!这是《琵琶记》的《赏秋》,秋天不写月亮,可写什么呢?你听着吧,下面还有好的。” 前面的张多福,听见皇帝这么说,越发打点精神,接着唱下面的《生查子》和《念奴娇》序。 “逢人曾寄书,书去神亦去。今夜好清光,可惜人千里,长空万里,见婵娟可爱,全无一点纤凝。十二阑干,光满处,凉浸珠箔银屏。偏称,身在瑶台,笑斟玉斝,人生几见此佳景?” “好曲文,好曲文!”皇帝击节称赏;又说:“张多福今天嗓子在家,咬字也好了!” 肃顺听见这话,便即喊道:“皇上夸奖张多福。谢恩!” 安福早就准备着的,随即带了张多福到御案面前磕头。皇帝赏了一盘杏波梨,于是又一次磕头谢恩,退回原处,接着往下唱。 唱到“峭寒生,鸳鸯瓦冷玉壶冰,栏杆露湿人犹凭”,皇帝大为皱眉。他的一举一动,眉高眼低,肃顺无不注视着,这时知道出了岔子了,所以等这一支《古轮台》唱完,随即俯身低问:“可是那儿唱错了?” “嗯!”皇帝点点头问:“是谁教的?传他来!” 张多福这一折《赏秋》,是陈金崔所教,安福带着他惴惴不安地来到御前,跪了下来,听候传问。 “‘湿’字是入声,你怎么教张多福唱成平声?难听死了!”陈金崔嗫嚅着回奏:“‘湿’字‘连腔’,听起来象平声。” “谁叫你‘连腔’?” 这一下碰过来,越发叫陈金崔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说:“是奴才的师父这么教的。” 他的教曲的师父,如何可用来抵制皇帝?这是极不得体的奏答,可以惹恼了皇帝,有不测之祸。宫中相传的心法,遇到这种情形,要抢在前面申斥、开脱,来平息皇帝可能会爆发的怒气。所以安福严厉地喝道:“好糊涂东西!你师父算得了什么?你师父教的,还能比得了万岁爷的教导!” “是,是!”陈金崔不住地在地下碰着响头,“奴才糊涂,求万岁爷教导!” 皇帝有样好脾气,在这些上面,一向“诲人不倦”,小太监写错了字,他会和颜悦色地给他们指出来,甚至朱笔写个“字样”,吩咐“以后照这样写”。因此陈金崔和安福十分惶恐,皇帝却夷然不以为意,真个指点了他们一番。 “你那个师父也不高明,怕的连南曲、北曲都搞不清楚。”皇帝徐徐说道:“北曲的入声,唱高了象去声,唱低了象上声,拖长了就成平声。《琵琶记》是南曲,‘湿’字唱错就错在这个‘连腔’上面。这你明白了吧?” “万岁爷圣明!万岁爷的教导,奴才一辈子受用不荆”陈金崔又大着胆说,“奴才斗胆,再求万岁爷教导,南曲的入声该怎么唱才动听?” “出口即断,也别有意做作,轻轻一丢,自然干净俐落。昆腔是所谓‘水磨调’,宛转之中要有顿挫,就在这些上头讲究。” 皇帝顾曲,实在可算知音,升平署的老伶工,无不心诚悦服。皇帝也大为得意,现身说法,便亲自小声哼唱着教他们。就这样消遣到二更时分,夜凉侵入,肃顺再三谏劝,皇帝才怀着余兴,起驾回宫。(未完待续。。)   ☆、十一、宫车晏驾(一) 谁知这日晚上受了风寒,皇帝第二日起来就是咳嗽不止,几日通宵都不得安枕,太医开了润肺的方子都不管用,皇帝怒极,只骂太医窝囊废。 有句话:“皇上这场外感,是雪上加霜,大凶!”传遍了禁苑深宫。据传这句话是御医所说,那一位御医却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去打听,更不敢公然谈论,只是背着人交头接耳地私议着。于是,又有许多见神见怪,离奇古怪的新闻传出来了。太监、宫女的胆子最小,禁忌最多,最相信成精作怪的那些说法,何处天花板上有狐狸,何处阶沿石下有蛇,无不敬鬼神而远之,尊之为“殿神”——殿神最好不要遇上,免得冲犯了得祸,所以进入不常到的宫殿之先,必须提出“警告”,不是大声咳嗽,便是高喊一声:“开殿!”而这几天,不知怎么,这个也说撞见了殿神,那个也说某处殿神出现。不过,诸神毕现,并非好事,他们说那些话时,很明白地表现了一种“时衰鬼弄人”的感想。 甚至有个老太监,还说看见了“嘉庆爷”! “那一天晚上,该我‘坐更’,天儿凉快,我正迷迷糊糊地打盹。”那老太监在新闻“发源地”的御茶房,告诉他的同事,‘忽然之间,觉得有人踢我,睁眼一看,我的妈,把我魂都吓掉了,你们猜,我遇见的是谁?” “别猜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丽妃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把放在地上的一铜铫子热水,拎了起来,“我们那位主子,还等着我这一铫子水洗脸哪。” “你急什么?说出来吓你一跳,是嘉庆爷!” “啊!”大家齐声惊呼,并有人急急问道:“你怎么样呢?” “我还能怎么样呢?慌忙跪倒。嘉庆爷问我:‘大阿哥住在那儿?’我说:‘大阿哥住在贞贵妃寝宫后面的那一排平房。’嘉庆爷就说:‘那我可不便去了。’说完了,朝烟波致爽东暖阁发了一会儿愣,背着手,叹着气走了。走到院子里,也不知怎么一晃,人影皆无。这时我才想起来,呀,嘉庆爷殡天四十年了,怎么今儿叫我见着了驾呢?莫非是我作梦?别忙,待我自己试一试。我就伸个指头到嘴里一咬……。” 他的话犹未完,便有人抢着问道:“到底是梦不是?” “你看!”他伸出左手一个食指来,上面咬啮之痕犹在,证明他当时不是作梦。 “呸!”丽妃宫里的小太监毫不容情地说,“我看哪,嘉庆爷看你当年当差谨慎,快要传你回去伺候了。” 这句刻薄话,把人逗笑了。但那只是有限几个人,绝大多数的太监,相信了这个在避暑山庄待了四十几年的老太监的话,同时在琢磨着四十一年前暴崩在这里的“嘉庆爷”,魂灵突然出现的缘故。 不过过了没几日,皇帝的身子又是好了起来,七月初十,兴致勃勃原本要去行猎,肃顺苦劝之下才只是在外八庙逛了逛,在普乐寺后殿里头瞅了一眼地藏王菩萨,回到烟波致爽殿,浑身发了热起来,贞贵妃的首领太监前往御前探视的时候,恰好肃顺正在和御医商谈些什么,见到贞贵妃的太监,,向他招招手。 “你去奏报贵妃,大阿哥别走远了!皇上说不定随时要见大阿哥。”这话的意思实在是不祥,可宫里的人都是人精,一下子就听懂了。 “是。” 首领太监回去悄悄奏报了贞贵妃,很快地宫内都知道皇帝危在旦夕了。大家都把一颗心悬得高高地,准备适应不测之变,只有丽妃不死心,半夜里起来祷祝上苍,把自己的寿数借给皇帝。她不知上苍可肯默佑?但这样做了,仿佛心里好过多了。 肃顺在皇帝重新病倒的当日,多了一项差使:“署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在内廷当差的“御前侍卫”和“乾清门侍卫”,都在“正黄”、“镶黄”、“正白”这所谓“上三旗”中选拔。肃顺由于这一项差使,使得他掌握了指挥正黄旗侍卫的权力,对于控制宫门交通,获得了更多的方便。 其次是商量题命大臣的名单,与此密议的,除了载垣和端华以外,就只有一个杜翰。 密议的地点是在肃顺家的一座水阁中,三面隔绝,唯一的通路一座曲栏小桥,派了亲信家人在入口之处守祝因为是如此严密,所以每一个人说话,便都不须有任何顾忌。(未完待续。。) ps: 恭喜凌同学喜得贵女!加更一章。   ☆、十一、宫车晏驾(二) 当然是肃顺首先发言,“上头的病,比外面所知道的要厉害得多!”他说,“一句话,‘灯尽油干’,说完就完。这一倒下来,整个儿的千斤重担,都在咱们身上。趁上头还有口气,咱们该让他说些什么!” “还不就是派顾命大臣这一档子事吗?”载垣搭腔,“反正总不能把恭老六搁在里面。” “还有,不能把皇后拉进来!” “继园,”肃顺看着杜翰说:“你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大家听听。” 杜翰到底是读过几句书的,想了一会,慢条斯理地说:“顾命大臣,多出亲命,从无臣下拟呈之例,倘或冒昧进言,惹起反感,偏偏不如所期,岂非弄巧成拙?” “这不会。”肃顺极肯定地说,“我有把握。” “好吧,那咱们就想名字吧!”端华用他那为鼻烟染得黑黑的手指,指点着说,“你、他、我,还有他。这里就四个了。” “军机大臣全班。” “不,不!”肃顺纠正载垣的话,“怎么说是全班?文博川不在内。”肃顺怎么可能让文祥进顾命的班子。 “那么就是四位。穆、杜、匡、焦,加上咱们哥儿三,一共七位。够了,够了!” “还应该添一个。”肃顺说了这一句,望着杜翰又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中堂的意思我懂。”杜翰点点头。 不仅杜翰,就是载垣、端华,稍微想一想,也都懂了肃顺的用意。大清朝的家法,对于“亲亲尊贤”四个字,看得特重,选派顾命大臣,辅保幼主,更不能有违这两个规矩,但“尊贤”的贤,只凭宸断,“亲亲”的亲,却是丝毫不能假借的,至亲莫如手足,皇帝又曾受孝静太后的抚养,这样说来,亲中之亲,莫如恭王,所以顾命大臣的名单中,如果要排挤掉恭王,就必须有一个适当的人,作为代替。 景寿是额驸,皇帝的嫡亲姐夫,年龄较长,而且以御前大臣兼着照料大阿哥上书房的事务,派为顾命大臣,不失“亲亲”之义,这样,用此一位沉默寡言的老好人来抵制恭王,甚至来抵制远在北京之中的皇后,勉强也可以杜塞悠悠之口。 说到皇后,杜翰又问:“眼看着这局势不妙,皇后,要不要请过来?” “不能请!”肃顺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是在密室商议,所以肃顺说话也就直爽了许多,“皇后最爱干涉政事,若是她来了,虽然本朝没垂帘的故事,但是说不得要在皇上边上吹耳边风,之前我想着快让她来行在,免得是在京中势大,做一些不妥当的事儿,如今木已成舟,那就不能再让她来行在了,就算皇帝要她来,我也是决不能同意的!” 顾命八大臣算是有了。接着又拟定了“恭办丧仪大臣”的名单,这是一项荣衔,也是一项优差,只要列名在上,等大丧告一段落之后,照例有恩赏作为酬庸。肃顺对于这些无关大计的名单,并无一定的成见,所以恭王亦是内定的人选之一。但是他定下一个原则,在京的“恭办丧仪大臣”,一律不必赴行在,只在京里当差好了。当然,这也是抵制恭王。 当然这是皇帝身后之事,一纸上谕可了,此时不必亟亟。倒是专办宫廷红白喜事的内务府的官员,这几天又要象皇帝万寿以前那段日子一样,大大地忙一阵了。 预办后事,不能象万寿、大婚的盛典那样,喜气洋洋地敞开来干。所以肃顺召集了一个秘密会议,预先检点准备,第一当然是要钱,不在话下。但还有两样东西,比钱更重要,在京城里是现成的,叱嗟立办,而在热河却必须早早张罗。 一样是皇帝的棺木,天气太热,一倒下来就得入殓。皇帝的棺木称为“金匮”,材料早已有了,是一副阴沉木的板,其色黝黑,扣击着渊渊作金石之声,据说尸体装在里面,千年不坏。这种稀世奇材,出在云南山中,内务府办这副板,光是运费就报销了四十万两银子。材料存在京里“皇木厂”,肃顺下令:火速运来,要快,而且要秘密。 还有一项是白布。等皇帝一入“金匮”,幼主成服,宫内宫外,妃嫔宫眷、文武百官,统通要换白布孝服,许多地方还要换上白布孝幔,这大部分要内务府供应。在京里,只要把几名“祥”字号的绸缎庄掌柜传了来,要多少,有多少,在热河却不得不预作准备。(未完待续。。) ps: 1860年的今天,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铭记。   ☆、十一、宫车晏驾(三) 此外丧仪中还有应行备办的物品,数千百种,少一样就是“恭办丧仪疏略”的罪名,谁也担不起干系。但办得平稳无事,却颇有油水可捞,而且将来叙劳绩的保案中,还有升官换顶戴的大好处。所以内务府的司官们怀着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的心情,关起门来,查会典、找成例、调旧档、开单子、核银数、派头办、动公事,忙得不亦乐乎,跟那些“酒以浇愁、牌以遣兴”的军机章京的懒散无聊,恰好大异其趣。 军机处越清闲,皇帝心里越焦急。明朝的皇帝,有四十年不临朝,躲在深宫设坛修道的。清朝的皇帝有一天未能亲裁军国大政,便觉得放不下心,何况一连数天,更何况是军情紧急之时?因此,虽有肃顺一再安慰,说各地都极稳定,不劳廑虑,但病榻上的皇帝,始终悬着一颗心,却又连细问一问军情政务的精神都没有。 这一天午后,服了重用参苓的药,吃了一碗冰糖燕窝粥,很安稳地歇了个午觉,醒来忽觉精神大振。他知道这是极珍贵的一刻,不敢等闲度过,便传旨召肃顺。 肃顺到了东暖阁,见到皇帝站了起来,在东暖阁里面踱步,肃顺忍不住喜上眉梢,跪下磕了头,“皇上大喜,看着圣躬大安来了,再休养几日,就能痊愈了。” 这话是心里的实话,皇帝虽然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中用了,到底听了也是极为欢悦,点点头,坐在了榻上,“朕自个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罢了。” “不,不会的,”肃顺这会子终于有些后悔放纵着两个亲王随意带着皇帝肆无忌惮的放纵了,肃顺摇手,脸上的喜色隐去,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请皇上宽心,自然就能痊愈。” 这话说的无力,就连皇帝听了也是不信,皇帝摇摇头,“叫他们退下去,”德龄和杨庆喜低头退下,东暖阁里头只是留下了君臣二人,“叫侍卫们守住大门,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进来。” 这是有极重要、极机密的话要说,肃顺懔然领旨,安排好了,重回御前,垂手肃立。 “这里没有别人,你搬个凳子来坐着。” 越是假以词色,肃顺反越不敢逾礼,跪下回奏:“奴才不敢!” “不要紧!你坐下来,说话才方便。” 想想也不错,他站着听,皇帝就得仰着脸说,未免吃力,所以肃顺磕个头,谢了恩,取条拜垫过来,就盘腿坐在地上。 “雨亭,我待你如何?” 就这一句话,肃顺赶紧又爬起来磕头:“皇上待奴才,天高地厚之恩。奴才子子孙孙做犬马都报答不完。” “你知道就好。我自信待你也不保只是我们君臣一场,为日无多了!你别看我这一会精神不错,我自己知道,这是所谓‘回光返照’。” 他的话还没有完,肃顺感于知遇,触动悲肠,霎时间涕泗交流,呜呜咽咽地哭着说道:“皇上再别说这话了!皇上春秋正富,那里便有天崩地坼的事?奴才还要伺候皇上几十年,要等皇上亲赐奴才的‘谥法’……。”越说越伤心,竟然语不成声了。 皇帝又伤感、又欣慰,但也实在不耐烦他这样子,“我知道你是忠臣,大事要紧,你别哭了!”皇帝用低沉的声音,“趁我此刻精神好些,有几句要紧话要嘱咐你!” “是!”肃顺慢慢止住哭声,拿马蹄袖拭一拭眼泪,仍旧跪在那里。 “你要敬重皇后!”皇帝说了这么一句,肃顺呆在当地,皇帝窥见了肃顺的表情,“朕知道,你素来和皇后不睦,但我大清以孝治天下,若是日后出了不妥当的事情,大阿哥该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是,”肃顺应下,“奴才绝不敢有不忠之事,”但已经说起了这些事,肃顺索性问个明白。 “奴才愚昧,有句不知忌语的话,不敢说!” “你说好了。” “皇上万年以后,倘有人提垂帘之议,奴才不知该当如何?” 皇帝点点头:“我也想到过这个。本朝从无此制度,我想,没有人敢轻奏。”想到前些日子听到宫人的流言,说皇后和恭亲王在京中有非礼之事,皇帝正了脸色,“妇人不得干政,这是祖宗家法,朕在一日,皇后自然服帖,日后就不好说了。” 这虽不是直接的答复,但皇帝决不准有垂帘的制度出现,意思已极明显。自来幼主在位,不是太后垂帘,临朝称制,便是特简大臣,同心辅弼,肃顺心想,话已说到这里,索性把顾命大臣的名单提了出来吧!(未完待续。。) ps: 谢谢月票,谢谢打赏,谢谢订阅,这是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十一、宫车晏驾(四) 略略考虑一下,他还是用迂回的试探方式,“皇上圣明!”他跪着说,“敬天法祖,念念在祖宗的制度上。奴才承皇上隆恩,托付大事,只怕粉身碎骨,难以图报。不过奴才此刻有句话,不敢不冒死陈奏,将来责任重大,总求皇上多派几个赤胆忠心的人,与奴才一起办事,才能应付得下来。” 肃顺平日的口才很好,这番话却说得支离破碎,极不得体。好在皇帝懂他的意思,便即问道:“你是说顾命大臣吗?” 肃顺不敢公然答应,只连连地碰头。 “唉!”皇帝忽然叹了口气,“这件事好难!” 语气不妙了,肃顺有些担心,不得不逼紧一步:“皇上有为难的事,交与奴才来办!” “这是你办不了的事。”皇帝摇摇头又说:“照你看,有那些人可受顾命?” “此须上出宸顾,奴才不敢妄议。”肃顺故意这样以退为进地措词。 “说说无妨,我好参酌。” 于是肃顺慢条斯理地答道:“怡、郑两王原是先朝受顾命的老臣。随扈行在的四军机,是皇上特简的大臣。还有六额驸,忠诚谨厚,奴才自觉不如。这些人,奴才敢保,决不会辜负皇上的付托。” “嗯,嗯。”皇帝这样应着,并且闭上眼,吃力地拿手捶着腰。思索了片刻,皇帝的头天昏地转,险些就栽在地上,肃顺大骇,连忙拉住,又连忙叫太医,栾太带着李德立和杨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来,匆匆行了礼,一齐来到御榻前,由栾太诊脉。无奈他自己气在喘、手在抖,而皇帝的脉又细微无力,所以两支手指搭在皇帝的手腕上,好半天还是茫然不辩究竟。这时候景寿、醇王都到了,三位御前大臣都极紧张地站在他身后,等候结果,肃顺出去吩咐了一声,叫大阿哥过来伺候着,肃顺第一个不耐烦,低声喝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栾太不知如何回答,李德立说了句:“自然是虚脱。” “那就照虚脱的治法,快救!不能再耽误工夫了!” 就这时,栾太算是把脉也摸准了,“是虚脱!”他忧形于色地说,“事不宜迟。先拿参汤来!” 参汤是现成的,小太监立即去取了来,由李德立和杨春亲自动手,撬开皇帝的牙关,用金汤匙,一匙一匙地灌。虽没有即时复苏,但参汤还能灌得下去,这就很不错了。 这时栾太已开了方子,“通脉四逆汤”重用人参、附子。 开好了亲自送给肃顺说:“请中堂过目。” “不用看了。快去煮药!”肃顺等他把方子交了下去以后,又问:“情形到底怎么样呢?” 栾太很吃力地答道:“怕是很为难了!” “你们要尽力想办法!估量着还要用什么药,趁早说,这里没有,我派人连夜到京里去办。” “回中堂的话,”栾太答道,“皇上的病,什么方子都用到了。这是本源病,全靠……。” “你别说了!”肃顺不悦地申斥着,“全靠谁?有了病不就靠你们当大夫的吗?你不必在这儿糟踏工夫,好好儿跟你的同事商量去吧!” 栾太碰了个钉子,不敢申辩。下来与李德立和杨春商议了一阵,都是一筹莫展,唯有看“通脉四逆汤”的效果如何,才能定进一步的办法。 就在这时,张文亮抱着大阿哥,飞也似地奔了来。三位御前大臣纷纷出屋迎接,但把大阿哥接是接来了,却不知跟他说些什么。大阿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觉得先是一路飞奔,这时又看到所有的人,脸色均与平时不同,心里不由得害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张文亮赶紧去捂他的嘴,哄着他说:“别哭,别哭!在这玩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先把大阿哥抱开吧!”肃顺吩咐张文亮,“可也别走远了! 皇上说不定随时要找大阿哥!” 张文亮答应着把大阿哥抱了到殿后去玩,到天快黑时,还不见动静。 其时消息已经遍传,宫内宫外,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无不以惊疑焦灼的心情,希望了解皇帝昏厥以后的详细情形,但肃顺已经下令封锁消息,甚至就在烟波致爽殿外的朝房中,等着请安问疾的亲王,包括“老五太爷”、惇亲王,以及睿亲王仁寿等等,都得不到一个字的消息,这使得他们在焦忧以外,还有愤怒,觉得肃顺的把持,太过份也太可怕了! 德龄默不作声地看着殿内的人慌乱成一团,杨庆喜伏在德龄耳边急切地说了什么,“已经下锁了,人去不了京师。”德龄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十一、宫车晏驾(五) 六宫嫔妃们也知道不好,顾不得男女大防,由贞贵妃带着头,一齐跪在烟波致爽殿外的汉白玉地砖上,众女也不敢高声痛苦,只是拿着帕子流泪,是啊,才二十多岁的光景,怎么不能伤心呢,这以后所托何人? 到了晚间掌灯时分,皇帝能够转侧张眼,开口说话,“我不行了!”他的声音极低,转脸看着肃顺说,“你找人来吧!大阿哥、宗令、军机、诸王!” “是!”肃顺跪着回奏,“皇上千万宽心,先让御医请脉。 ” 说着,向外做了个手势。 站在门口的栾太、李德立和杨春,急忙上前跪安,栾太诊了脉,磕头说道:“六脉平和,皇上大喜!” “该进点儿什么了吧?”肃顺问道。 “只要皇上喜爱,什么都能进。” “倒是有点儿饿了。”皇帝的神气似乎又清爽得多了,“有鸭丁粥没有?” “早给万岁爷预备了!”敬事房首领陈胜文,跪着说道:“还有贞贵妃进的冰糖燕窝粥,丽妃进的奶卷……。” “奶卷太腻了吧?”肃顺问栾太。 “不妨!不妨!只要皇上喜爱。” “那就传膳吧!”肃顺吩咐。 摆上膳桌,依旧是食前方丈,肃顺亲自动手,带着太监把皇帝扶了起来,但望一望膳桌,便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吃。御前大臣和御医苦苦相劝,算是勉强喝了几口燕窝粥,倒是玫瑰山楂卤子加蜂蜜调开的甜汤,似乎颇能疗治皇帝口中的苦渴,喝了不少。 就这一起一坐,可又把皇帝累着了,睡下来闭着眼,只张着嘴喘气。这时要召见的人,除掉大阿哥据说因为从睡梦中被唤醒,大不乐意,哭着闹着,正在想办法安抚以外,其余的都已到齐。但看此时的情形,皇帝还没有精神来应付,所以肃顺一方面请醇王去向大家说明情况,一方面把栾太找到僻静的地方去悄悄密议。 “你看,皇上这样子,到底还能拖多久?”肃顺率直地说,“你实话实说,不必怕忌讳。” “今晚上我可以保,一定不要紧。” “可是这个样子怎么成呢?”肃顺忧心忡忡地,“有多少大事,都得等皇上吩咐。起码总得让人有说几句话的精神嘛!” “这个……,”栾太慢吞吞地说,“也许有办法。” “有办法就行。你快想办法吧!” 于是栾太又开了药方,并且亲自到御药房去检了药,亲手放入药罐,浓浓地煎了一小碗,由肃顺亲自捧到御榻面前供皇帝服用。 果然,这付药极有效验,萎靡僵卧的皇帝,眼中有了光采,示意左右,把他扶了起来,靠床坐着,吩咐肃顺宣召亲王及军机大臣进见。 以惠亲王绵愉为首,一个个悄悄地进了东暖阁,排好班次,磕头请安,发言的却仍是唯一奉旨免去跪拜的惠亲王,用没有表情的声音说道:“皇上请宽心静养!” “五叔!”皇帝吃力地说,“我怕就是这两天了。” 一句话未完,跪在地下的人,已有发出哭声的。皇帝枯疲的脸上,也掉落两滴晶莹的泪珠,这一下欷歔之声越发此起彼落,殿外也响起了嫔妃们的哭声,肃顺厉声喝道:“好了,这是什么时候,还惹皇上伤心?” 这一喝,欷歔之声,慢慢止祝肃顺便膝行向前一步,磕头说道:“请皇上早定大计,以安人心。人心一安,圣虑自宽,这样慢慢调养,一定可以康复。” 皇帝点点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宗社大计,早定为宜。本朝虽无立储之制,现在情形不同,大阿哥可以先立为皇太子。” 此是必然之势,惠亲王代表所有承命的人,复诵一遍,表示奉诏:“是!大阿哥为皇太子。” “大阿哥年纪还小,你们务必尽心匡助。现在,我再特委派几个人,专责辅弼。” 这到了最紧要的一刻了,所有的亲王和军机大臣都凝神息气,用心听着,深怕听错了一个字。 “载垣、端华。”皇帝念到这里,停了下来,好久未再作声。 每一个人都在猜测着,皇帝所念的下一个名字,大概是奕䜣!甚至连肃顺都以为皇帝的迟疑,可能是临时变卦,在考虑恭王的名字了。 然而他们都猜错了,皇帝继续宣示名单,是:“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 这一下喜坏了肃顺一党。但自然不便形诸颜色,载垣看了看端华和肃顺,磕一个头,结结巴巴地说:“臣等仰承恩命,只恐才具不足以负重任。只有竭尽犬马,尽心辅助,倘有异心,天诛地灭,请皇上放心。” 这番话虽不甚得体,总也算交代了,皇帝点点头,又问:“大阿哥呢?”   ☆、十一、宫车晏驾(六) 见此情形,林风嗤笑道:“好啦!宁权,你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不是什么盛天集团高高在上的总裁了,没有人会再听你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 “你要知道你的后台罗勇已经倒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救你了。” “哈哈~!”见到自己已经众叛亲离了,宁权仰天疯狂的大笑道:“你们不要太得意了,别以为我一时失意就能踩在我的头顶上,告诉你们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话音落下,只见宁权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被宁权的举动给惊呆了。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宁权竟然有枪,而且还把手枪随身携带。虽然法律上明确规定禁止私人拥有枪支,但其实国内很多的富豪基本上家里都有收藏枪支的习惯。 陆天明立刻反应过来大声质问道:“宁权,你要干嘛?” “呵呵~!”宁权冷笑一声道:“我要干嘛?陆市长,我犯的罪太重了,不管是行贿还是洗钱那一条都够判我死刑的,所以如果我现在被抓进去,那我肯定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束手就擒?不如现在拼个鱼死网破或许我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不许动,快点把枪放下!” 见到宁权竟然敢当众掏枪,这个时候胖警察也掏出自己的配枪对着他大叫道。 对于胖警察的叫声,宁权根本是一脸的不屑。 别看生活中警察好像很威风的样子,他们这些人也就只能欺负一下普通老百姓而已。 很快,听到声音的警察立刻将宁权给围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都是公安局,所以立刻上来十几个警察拿着手枪对准了宁权。 林风脸色铁青道:“宁权。别试图顽抗了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呵呵~!”宁权轻笑一声道:“林书记,别跟我说这些套话。我出道那么多年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要你肯放我离开那我自然会把枪放下的。” “如果你执意要抓我走的话,那我不惜与你们同归于尽。” 林风道:“宁权,就算我放你离开。你以为你真的走得掉吗?” “你管我走不走得掉。我只问你一句到底放不放我!” 此刻的宁权完全疯狂了,他手里拿着枪对准林风怒吼道。 杨川等人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如此突变,宁权最后竟然会拿枪拼死反抗。 陆天明看着那些警察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保护林书记!” “是~!” 一听这话。只见所有的警察全部挡在了林风的面前。 眼见形势突然变化,宁权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戾之色,只见他趁人不注意整个人忽然朝孙菲菲、许海燕、蓝冰韵三个女生冲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宁权面对这么多警察的包围还敢意图挟持人质,猝不及防之下许海燕被宁权用手臂扣住了脑袋,然后他用手枪对准了她的头部。 一旁的杨川也没有想到宁权会如此疯狂。所以他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被挟持的许海燕哭着脸盯着杨川道:“小川,你要救我!” 见到许海燕被劫持,杨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似水。 他用力的点点头道:“你放心!海燕姐,我一定会救你的。” 许海燕听到这话点点头道:“嗯嗯~!小川,我相信你。” “小子别说大话,你拿什么救人?”宁权拿枪指着许海燕的头盯着林风跟陆天明道:“你们两个人立刻让所有警察让开,不然我就一枪打死她。” 林风跟陆天明两人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面对手里有人质的宁权他们两个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像宁权这种疯狗一旦逼急之后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去做的。 “你们都让开吧!”林风无奈的挥手道。 听到命令,那些包围着宁权的警察让开了一条道路。 看到所有警察给自己让开了一条路,宁权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寻找机会救人的杨川突然行动了。 只见他拉起晕倒在地上的宁波大叫道:“宁权给我放开海燕姐。不然我杀了你的儿子。” 额? 看到杨川竟然挟持宁波,这一刻所有的人彻底凌乱了。 这一天都是什么跟什么,先是杨川被抓然后是蔡志勇被双规现在又弄到拨枪的地步。 宁权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杨川挟持,当即脸色愤怒的大叫道:“杨川,放开我的儿子!” “哼~!”杨川冷哼一声道:“要我放开你的儿子也可以,除非你放开海燕姐。” 面对杨川的要求,此时的宁权脸色犹豫不定。 要知道许海燕是他如今手里唯一的护身符,如果失去了就会被警察给抓起来的。一旦抓起来失去后台的他肯定会判死刑的,但杨川手里是他唯一的儿子实在不救不行啊! “胡闹~!”陆天明铁青着脸道:“杨川,快点把宁波放开!” 杨川倔强道:“不,我要救海燕姐!” “你真是胡闹啊!”陆天明气呼呼道:“你个笨蛋,你劫持宁波也是犯法的行为,如果你因为救人质而因此触犯法律,我问你就算你把人救回来又有什么作用?” 听到陆天明的话,杨川也是愣了一下。 刚才他的大脑真是急糊涂了,他没有想过自己劫持宁波也是犯法的行为, 见此情形,蓝冰韵、郝建等人纷纷开口劝道。 “杨川,快把人放下来!” 无奈,杨川只能郁闷的将晕过去的宁波跟条死狗一样扔回了地上。 宁权看着杨川得意的笑道:“小子,跟我斗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随后宁权就挟持着许海燕走出了公安局,所有人也都跟着他走了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上突然飞来一架小型直升机。 看到直升机,宁权高兴的大笑道:“哈哈~!老子不跟你们废话了,我的飞机引进到了,等我坐飞机离开之后就能直接去加拿大,到那个时候我还是能过着潇洒的生活。” 听到宁权这话,所有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宁权竟然叫了直升机来接自己走,这个也太出乎大家的预料了。 就在这危机时刻,突然张天师念起了咒语。 “天灵地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雷电符!” “轰”的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闪电劈中了宁权。 本来之前就遭受雷劈的宁权再次遭受到雷劈,所以当即就晕了过去。 趁此机会,杨川猛地扑了过去将许海燕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十一、宫车晏驾(完) 见此情形,林风嗤笑道:“好啦!宁权,你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不是什么盛天集团高高在上的总裁了,没有人会再听你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 “你要知道你的后台罗勇已经倒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救你了。” “哈哈~!”见到自己已经众叛亲离了,宁权仰天疯狂的大笑道:“你们不要太得意了,别以为我一时失意就能踩在我的头顶上,告诉你们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话音落下,只见宁权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被宁权的举动给惊呆了。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宁权竟然有枪,而且还把手枪随身携带。虽然法律上明确规定禁止私人拥有枪支,但其实国内很多的富豪基本上家里都有收藏枪支的习惯。 陆天明立刻反应过来大声质问道:“宁权,你要干嘛?” “呵呵~!”宁权冷笑一声道:“我要干嘛?陆市长,我犯的罪太重了,不管是行贿还是洗钱那一条都够判我死刑的,所以如果我现在被抓进去,那我肯定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束手就擒?不如现在拼个鱼死网破或许我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不许动,快点把枪放下!” 见到宁权竟然敢当众掏枪,这个时候胖警察也掏出自己的配枪对着他大叫道。 对于胖警察的叫声,宁权根本是一脸的不屑。 别看生活中警察好像很威风的样子,他们这些人也就只能欺负一下普通老百姓而已。 很快,听到声音的警察立刻将宁权给围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都是公安局,所以立刻上来十几个警察拿着手枪对准了宁权。 林风脸色铁青道:“宁权。别试图顽抗了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呵呵~!”宁权轻笑一声道:“林书记,别跟我说这些套话。我出道那么多年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要你肯放我离开那我自然会把枪放下的。” “如果你执意要抓我走的话,那我不惜与你们同归于尽。” 林风道:“宁权,就算我放你离开。你以为你真的走得掉吗?” “你管我走不走得掉。我只问你一句到底放不放我!” 此刻的宁权完全疯狂了,他手里拿着枪对准林风怒吼道。 杨川等人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如此突变,宁权最后竟然会拿枪拼死反抗。 陆天明看着那些警察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保护林书记!” “是~!” 一听这话。只见所有的警察全部挡在了林风的面前。 眼见形势突然变化,宁权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戾之色,只见他趁人不注意整个人忽然朝孙菲菲、许海燕、蓝冰韵三个女生冲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宁权面对这么多警察的包围还敢意图挟持人质,猝不及防之下许海燕被宁权用手臂扣住了脑袋,然后他用手枪对准了她的头部。 一旁的杨川也没有想到宁权会如此疯狂。所以他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被挟持的许海燕哭着脸盯着杨川道:“小川,你要救我!” 见到许海燕被劫持,杨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似水。 他用力的点点头道:“你放心!海燕姐,我一定会救你的。” 许海燕听到这话点点头道:“嗯嗯~!小川,我相信你。” “小子别说大话,你拿什么救人?”宁权拿枪指着许海燕的头盯着林风跟陆天明道:“你们两个人立刻让所有警察让开,不然我就一枪打死她。” 林风跟陆天明两人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面对手里有人质的宁权他们两个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像宁权这种疯狗一旦逼急之后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去做的。 “你们都让开吧!”林风无奈的挥手道。 听到命令,那些包围着宁权的警察让开了一条道路。 看到所有警察给自己让开了一条路,宁权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寻找机会救人的杨川突然行动了。 只见他拉起晕倒在地上的宁波大叫道:“宁权给我放开海燕姐。不然我杀了你的儿子。” 额? 看到杨川竟然挟持宁波,这一刻所有的人彻底凌乱了。 这一天都是什么跟什么,先是杨川被抓然后是蔡志勇被双规现在又弄到拨枪的地步。 宁权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杨川挟持,当即脸色愤怒的大叫道:“杨川,放开我的儿子!” “哼~!”杨川冷哼一声道:“要我放开你的儿子也可以,除非你放开海燕姐。” 面对杨川的要求,此时的宁权脸色犹豫不定。 要知道许海燕是他如今手里唯一的护身符,如果失去了就会被警察给抓起来的。一旦抓起来失去后台的他肯定会判死刑的,但杨川手里是他唯一的儿子实在不救不行啊! “胡闹~!”陆天明铁青着脸道:“杨川,快点把宁波放开!” 杨川倔强道:“不,我要救海燕姐!” “你真是胡闹啊!”陆天明气呼呼道:“你个笨蛋,你劫持宁波也是犯法的行为,如果你因为救人质而因此触犯法律,我问你就算你把人救回来又有什么作用?” 听到陆天明的话,杨川也是愣了一下。 刚才他的大脑真是急糊涂了,他没有想过自己劫持宁波也是犯法的行为, 见此情形,蓝冰韵、郝建等人纷纷开口劝道。 “杨川,快把人放下来!” 无奈,杨川只能郁闷的将晕过去的宁波跟条死狗一样扔回了地上。 宁权看着杨川得意的笑道:“小子,跟我斗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随后宁权就挟持着许海燕走出了公安局,所有人也都跟着他走了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上突然飞来一架小型直升机。 看到直升机,宁权高兴的大笑道:“哈哈~!老子不跟你们废话了,我的飞机引进到了,等我坐飞机离开之后就能直接去加拿大,到那个时候我还是能过着潇洒的生活。” 听到宁权这话,所有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宁权竟然叫了直升机来接自己走,这个也太出乎大家的预料了。 就在这危机时刻,突然张天师念起了咒语。 “天灵地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雷电符!” “轰”的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闪电劈中了宁权。 本来之前就遭受雷劈的宁权再次遭受到雷劈,所以当即就晕了过去。 趁此机会,杨川猛地扑了过去将许海燕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十二、顾命大臣(一) 皇后在御花园赏今年新进的碗莲,神色却是有些恹恹的,安德海除了变着法子让皇后开心之外,也是无计可施,幸好这一日,西亭乡君冯婉贞进宫朝见,安德海就怂恿着冯婉贞展露武艺。 “主子,我在外头就听说了乡君的武艺极好,手刃了好几个洋鬼子,如今恰好乡君在宫里,不如让乡君露一手,也好让我们见见世面。” 杏贞看着宛如玉树一般婷婷站立的冯婉贞,只见她穿着旗装也是英气勃勃的样子,不由点头笑着道:“这是自然的,乡君,你意如何?” 冯婉贞爽快应下,不多会换了短打衣服,就在御花园滴翠亭边上站住,冯婉贞左手一掐剑诀,右手挥舞了木剑,从自己的右上方斜斜劈下去,便演了一路剑术来,只见冯婉贞身姿婉若游龙,翩若惊鸿,木剑被她舞动地虎虎生威,似有风雷之声,杏贞看的目眩神迷,不由得拍手叫好,等到冯婉贞一声娇喝,原本飘逸的身影瞬间定格,一个金鸡独立,冯婉贞剑指半空,安德海等一帮伺候的宫人也连忙喝彩,冯婉贞气不喘汗不流,一抱拳,“娘娘,臣妾献丑了。” “那里的话,”皇后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又挥手,让宫女拿上毛巾给冯婉贞擦脸,“你的武艺确实出众。” “臣妾这些只是小巧的功夫,”冯婉贞谦虚地说道,“比不过堂堂正正之兵,就单单说洋人的火器吧,就算武艺再高再强,遇到了火枪火炮,”冯婉贞想到之前被洋人追击时候的情景。心有余悸,“那血肉之躯也敌不过铁枪铁炮的!” “这是自然,”杏贞点点头,“可预见将来热兵器,哦。就是火枪火炮。将会成为主流作战手法了,你也瞧见了,若不是李鸿章的火器营顶住。洋人早就打进北京城了。” 皇后觉得两个女人在风景如画的御花园谈军事有些煞风景,于是就把话题转了一下,“乡君都在家中做些什么?” “回娘娘的话,臣妾原本是通州人士,在外头野惯了。”冯婉贞有些不好意思,“在这京城里头觉得闷的慌,臣妾的父亲又要叫臣妾学些针线活,学着管家,不要老是舞刀弄枪的,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比嬷嬷还要碎嘴。哎哟,真是烦的不得了!”冯婉贞夸张地说道,皇后不由得一笑,边上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无不捂嘴窃笑。 “京城之中确实是闷了些,本宫以前也是觉得闷。不过还是要自己找乐子,偷的浮生半日闲就极好,不过你若是平日里得空了,就递牌子进宫陪陪本宫说话,这紫禁城虽然规矩不少,但是本宫是最喜欢自在的,你进来,本宫定然不会拘了你,”皇后接过了唐五福奉上的茶,“等皇上回銮,本宫就带你去圆明园里头玩,那里才热闹呢。” “那就多谢娘娘了。”冯婉贞天真烂漫心直口快,皇后最喜欢这样性格的人,两个人说说笑笑,不多会,就到了晚间,皇后留冯婉贞用了饭,宫门马上要下钥,冯婉贞起身拜别,皇后点点头,“你去吧,得空了就进宫来。” 冯婉贞低头称是,转身走出储秀门的时候,一个腰间系着白布的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正殿,冯婉贞转过头,只听见正殿里面响起了呵斥声和叫喊声,不多会,深沉夜色笼罩下的巍峨宫阙里响起了低不可闻,却又连忙起伏的哭声。 “当~~”钟声响了起来,冯婉贞看到所有的太监宫女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是? 。。。。 恭亲王流着泪换下了身上的锦袍,把麻质的白布披在了身上,北京城内外道观寺庙的钟连绵不断地敲响,夜色下分外凄厉,管家指挥者佣人把喜庆颜色的物件全部换成颜色惨淡的,恭亲王府内外支起了白色的灯笼,头上已经戴白花的福晋瓜尔佳氏,上前帮着恭亲王整理衣服,恭亲王木然呆立,由着瓜尔佳氏伺候着,脸上的泪水却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是啊,几乎就是一母同胞了,二十多年来的往事,霎时间涌上心头,两人都养在孝静皇后的膝下,一同上学,一同骑射,自己爱玩贪睡,每天四更要起来上学的,自己却总是赖床不起,但是只要保姆说一句,“四阿哥要走了,”自己就会连忙爬起来,顾不得洗脸,就要做皇帝的跟屁虫去。 这些日子再也不在了,兄弟二人居然生死永隔,临时之前居然都见不到最后一面,恭亲王想到这里,忍不住颓然坐下,撕心裂肺地痛哭了起来。 。。。 “皇上驾崩了!” 杏贞觉得耳边轰的一声,殿内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是觉得一阵茫然,等回过神来,见到那个太监跪在地上,才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不由得微笑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前些日子万寿节皇上还亲自给本宫赐了礼物呢,皇上在热河好好的呢,再乱胡吣,小心你的脑袋!” 那个太监在地下不敢多说话,安德海肝胆俱裂,连忙喝道:“可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是昨个晚上亥时三刻的事儿,昨个龙驭上宾,宫车晏驾的。”那个太监战战兢兢地说道。 储秀宫外响起了连绵不断的哭声,听着声音,大概是留在紫禁城里头的嫔妃们哭着赶了过来,景阳宫的钟声当当当地响起,安德海脸上带着凄色,对着皇后跪了下来,唐五福等人都跪了下来,“娘娘,节哀啊!” “皇后娘娘!”外头响起了嫔妃的哭喊声,钟声和哭声终于钻进皇后的脑子里,皇后不敢置信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又听到外头响起的钟声,皇后突然明白了,那个太监不是在讲胡话,自己的丈夫,大清国的皇帝真的驾崩了!想到这里,皇后再也支撑不住,胸口一痛,哇的一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十二、顾命大臣(二) 残月犹在,各处宫殿,有人住的地方,都点起了灯烛,烟波致爽殿和毗连的敬诚殿,更是灯火通明。王公大臣的哭声已经停止,顾命八大臣尤其需要节哀来办大事,他们就在烟波致爽殿的后面找了一间空房子,暂时作为中枢,特别是顾命大臣的发号施令之地。 内务府的司员,敬事房及各重要处所的首领太监,包括小安子在内,几乎都赶到了,静悄悄地在廊下待命,或是打探消息,遥遥望去,只见肃顺一个人在那里指手划脚地发号施令。 第一件差使派了景寿,“六额驸!”肃顺说,“请你护送皇太子,不,不,如今是皇上了!扈从圣驾,去见皇太妃等人。把大行皇帝升天的时刻,奏告太妃们,大丧礼仪,等商量定了,后行陈奏。” 哭肿了双眼的景寿,点一点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管自己办事去了。 “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呢?” 肃顺这一问,立刻便有人递相传呼:“肃中堂传陈胜文!” “陈胜文在!”他高声答应着,掀帘进屋,先请一个安,垂手肃立,望着肃顺。 “马上传各处摘缨子!” 凡遇国丧,第一件事就是把披拂在大帽子上的红缨子摘掉,陈胜文答道:“回肃中堂,已经传了。” “好!”肃顺接着又说,“从今天起,皇太子称皇上,皇后称皇太后。” 交代了陈胜文,随即又传内务府的司员,预备初步的丧仪,宫内“应变”的措施告一段落,顾命八大臣又移地军机直庐去开会。在这里所商议的,就不是宫廷私事,而是要布告“天下臣民”的国家头等大事了。 首先提出来的是“皇帝”即位的时刻和仪典。 当时由载垣首先发言:“常言道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该怎么办?咱们得快拿个主意!”兹事体大,一时都不肯轻率献议。肃顺不耐烦了,指着穆荫说:“挨着个儿来,你先说吧!” 穆荫清一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陈述他的见解:“自古以来,太子都是枢前即位。不过本朝有本朝的制度,咱们最好按着成例来办,免得有人说闲话。” “要说成例,那得按着康熙爷的例子来办。”端华抹了一手指头的鼻烟,一面把鼻子吸得嗤嗤作响,一面大摇其头:“年代这么久了,一时那儿去找当年的成例?” “我倒记得,”匡源接口说道:“世祖章皇帝宾天,圣祖仁皇帝八龄践阼,那时是先成服,后颁遗诏,再下一天,在太和殿即位,颁诏改元。” “不错!”载垣点点头说,“列朝的皇上,都是在太和殿即的位。” “还不错呢!我看简直就不通!”肃顺嚷着。载垣虽然袭封了怡亲王,而且年龄最长,但论辈份是肃顺的侄子,所以他驳他的话,很不客气:“照你这么说,一天不回京,国家就一天不能有皇上?” “你别气急,”载垣的修养倒是很好,“原是在商量着办,你再问问继园,也许他有好主意。” 杜翰早已把这件大事研究过了,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说道:“列公的话都不错,‘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太子应该‘柩前即位’,可也得按照本朝的家法,在太和殿行大典,颁诏改元。” 这番话面面俱到,谁也不得罪,但嫌空洞,而且也似乎有些矛盾,肚子里黑漆一团的端华,却偏偏听出来了,赶紧问道:“继园,你的话是怎么说?又说‘柩前即位’,又说‘在太和殿行大典’,难道即两次位吗?” “回王爷的话,”杜翰答道:“柩前即位是皇太子接掌大位,太和殿行大典是行登极大典,原是两回事儿!” “啊,啊!”端华颇为嘉许:“说得有理!” 这一下杜翰越发侃侃而谈了:“说要按成例办,现成有个例子,四十一年前,也是七月,七月二十五,仁宗睿皇帝在这儿驾崩,王公大臣遵照朱谕,请宣宗成皇帝即了位,当天恭奉梓宫回京,八月二十七在太和殿行登极大典。如今也可以这么办,先请幼主即位,名位一正,其余的就都从容了!” 这个办法完全符合肃顺的心意,幼主不即位,顾命大臣就不能用“上谕”来号令全国,且若是要回京登基,那这几日可是国无君了,再者,肃顺也怕回京,受到皇后的干涉,顾命的权柄削弱了那可就不妙了,有些事还是要早点形成事例才好。所以听完杜翰的话,随即大声说道:“好极了!就这么办。继园,”他又问:“那么幼主即位,到底什么时候最合适呢?” PS: 加更来了。嘻嘻。   ☆、十二、顾命大臣(三) “最好在大行皇帝小殓的时候,即位成服一起办。” “好!”肃顺吩咐:“传钦天监。” 顾命大臣等把钦天监的官员传来,选挑小殓的时刻,那官员答道:“今天申正,时辰最好!” “混帐东西,什么好时辰?”肃顺大喝一声:“国丧是大凶之事,还有什么好时辰好挑的?” 话是驳得有理,但又何至于发这么大脾气?钦天监的那官员吓得脸都青了。 在座的人也都觉得肃顺未免过分,只有杜翰明白他这脾气是从那里发出来的?申正太阳已将下山,幼主到那时才即位,不能发诏旨办事,这一天就算白糟踏了。 这番意思自然不能明说,杜翰想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解释:“天气炎热,大行皇帝的遗体,不宜摆得太久,”他向钦天监的官员说,“成殓的时刻,你再斟酌一下!” 那官员原也相当机警,刚才是让肃顺迎头痛斥,吓得愣住了,这时一听杜翰的指点,恍然大悟,当即装模作样地用指头掐算了一会,从容答道:“小殓以辰正二刻为宜,大殓以申正为宜。”他不再说“好时辰”,只说“为宜”了。 杜翰点点头,嘉许他识窍,但小殓要早,大殓不妨从容,便转脸看着肃顺说:“中堂看如何?申正大殓,只怕预备不及。” 肃顺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极大的西洋金表,掀开表盖一看,这时照西洋算时刻的方法是六点钟,辰正二刻是八点半,还有两个半钟头,预备起来,时间恰好,申正大殓,确是太匆促了,“大殓在明儿早上吧!”他说。 “明天早晨大殓,以巳初二刻为宜!”这一下,钦天监官员不等杜翰传话,便先抢着回答。 巳初二刻是九点半,不早不晚,也算相宜,肃顺一点头,事情就算定局了。 第二件急需决定的大事是派定“恭理丧仪大臣”,这张名单是早就在肃顺家的水阁中决定了的,拿出来念一遍就是。接着又商量哀诏的措词,照杜翰的提议,由焦祐瀛执笔起草。也谈到“恭奉梓宫回京”的事,那需要一百二十八个人抬的“大杠”,沿路桥道,必须及早整修,决定立即命令署理直隶总督文煜到热河来商议一切。其余的大事还多,但此刻无暇计及,马上就得预备皇太子即皇帝位的大事了。 。。。。 皇太子哭的有些累了,就休息在了贞贵妃的住所里小憩,嫔妃们已经散去,丽妃已经哭晕去,云嫔自告奋勇地去,嫔妃们各自伤心不提,贞贵妃也是一样,见到在榻上犹自带着泪痕的皇太子,如今的贞太贵妃脸上的泪水流啊流,用手里的绢子总是抹不干。 梅馨进来附在太贵妃耳边说了一句话,太贵妃止住了流泪,“这是怎么回事?杨庆喜不见了?” “御前乱糟糟的,大行皇帝宾天之后,就再没瞧见杨总管了,这会子大伙正找他呢。” “那就去和肃顺说,”太贵妃说道,“我只管管着皇太子,这些事也不是我该管的,”太贵妃给皇太子掖了掖被子,“大行皇帝宾天,我才几岁,都已经成了太贵妃了,”说道这里,贞太贵妃又忍不住流泪,“什么指望都没了,就看着皇太子吧!” 主仆又说了几句话,不多会,外面已经传话进来,说大行皇帝小殓的时刻快到了,请皇太子去行礼。贞太贵妃让皇太子起来,载淳有些不乐意,甚至带了一点惧怕的表情,他实在是被皇帝驾崩已经肃顺在皇帝驾前厉声高喝吓坏了,“额娘,我实在不愿去,”载淳在贞太贵妃前撒娇,“那个留着八字胡的人,凶的要命!”贞太贵妃好生宽慰,接着,又是景寿亲来迎接,由张文亮亦步亦趋地陪侍着,皇太子这才愿意动身,一伙人把皇太子迎到了烟波致爽殿。 殿廷内外,已挤满了王公大臣,以及在内廷当差的天子近臣,按着爵位品级次序,肃然站班。皇太子看见这么多人,不觉畏怯,只往张文亮身上躲,但忽然间站住了,响亮地喊了一声:“师傅!” 一廷的亲贵重臣,连皇太子的胞叔在内,独独李鸿藻得蒙尊礼,师傅真个受宠若惊了! 但皇帝刚刚晏驾,不便含笑相迎,只赶紧出班下跪,以哀戚的声音说道:“请皇太子节哀顺变,以完大礼。” 这两句话皇太子那里听得懂?只看着师傅发愣。肃顺可就发话了:“李师傅请起来吧!”措词虽然客气,声音却显得颇不耐烦。 李鸿藻自己也觉得所说的那两句等于废话,可是朝班不比书房,不如此说,又怎么说呢?眼前大礼待行,不敢再有耽搁,便又说了句:“皇太子请进去吧!”(未完待续)   ☆、十二、顾命大臣(四) 皇太子很听师傅的话,师傅说进去,立即又开步走了。这时只有近支亲王和顾命大臣随扈。到了东暖阁,皇太子一看“阿玛”直挺挺躺在御榻上,脸上盖一块白绫,有些害怕,将身子直往张文亮身后躲,随便张文亮怎么小声哄着,总不肯站到前面来。 等小殓开始,有件事引起了皇太子极大的兴趣,自然而然站在前面来看。照例,小殓为死者穿衣服,是先有一个人做衣服架子,一件件穿好了,再脱下来一起套到僵硬的尸体上去,在旗下,这个“衣服架子”得由被称为“丧种”的亲属担任,或者是长子,或者是承重孙,皇帝的大丧,自然是由嗣君服劳,但皇太子年纪太小,肃顺吩咐首领太监马业另外找个人代替。于是有三四个小太监,商量好了向马业去说:“万岁爷在日,最宠如意,该让如意侍候这个差使。” 这是个苦差使。如意站在方凳上,伸直双臂,十三件龙袍一件一件往上套,由纱到缎、由单到棉、由盛夏到隆冬。皇太子看如意穿上龙袍,已觉可笑,一穿穿这么多,更觉稀罕,一眼不眨地看着,差一点笑出声来。 肃顺看到皇太子马上要露出来的笑脸,隐隐觉得不快,却又不好发作,陈胜文上来和肃顺禀告杨庆喜失踪的事情,肃顺摆摆手,淡然开口,“估摸着伤心极了,躲在哪里痛哭吧,无需理会了。如今皇太子驾前你可要好好伺候着,内里头的事儿就交给你了。”陈胜文大喜过望,话里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当内廷总管了,只是大行皇帝灵前不宜露笑容,连忙忍了下来。谢恩退下不提。 这面在套衣服,那一面已在替大行皇帝修饰遗容,平日侍候盥洗是如意和另一个小太监双喜的差使,这时便只有双喜一个人当差了。他就当皇帝还活着,进一样盥洗用具便说一句:“万岁爷使漱口水”。“万岁爷洗脸”。最后说:“万岁爷请发!”说完绞了一把热手巾。盖住大行皇帝的双颊,又掏出一把雪亮的剃刀,在手掌心里磨了两下。是要动手刮大行皇帝的胡子了。 修了脸,双喜又跪着栉发打辫子,然后太监马业率领四名太监,替大行皇帝换上如意所套好了的十三件龙袍,外加全新石青宁缎团龙褂。用五色陀罗经被密密裹好。小殓已毕,摆设“几筵”是一张四角包金的活腿乌木桌,上供一只大行皇帝在日常用的金镶绿玉酒杯,等皇太子行过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马业把那杯酒捧到殿外,朝上跪着一洒。然后御膳房在灵前摆膳,皇太子和在场的大臣、太监。齐声呼地抢天地举哀。初步“奉安”的典礼,这样就算完成了。 其时烟波致爽殿正间,已设下明黄椅披的宝座,王公大臣,各按品级排好了班。肃顺和景寿引着皇太子升座,净鞭一响,肃然无声,只听鸿胪寺的鸣赞高声赞礼,群臣恭敬趋跄跪拜,也是三拜九叩的最敬礼——从这一刻起,八岁的皇太子,就要被太后称为“皇帝”,臣子称为“皇上”,太监、宫女称为“万岁爷”了。 …… 皇后呆呆跪在养心殿的正殿里,自从昏厥醒来之后,皇后便是一言不发,更是一动不动,养心殿里,明黄色的帷幔都换成了素白,日常的宝座也蒙上了白布,皇后只是直挺挺地跪着,看着正殿上的匾额“中正仁和”,眼神发呆,身后的嫔妃们低声哭泣着,安德海瞧了瞧跪在地上不出声的皇后,心下实在担心极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殿外张罗着,预备好太医,内务府的事务一概拦在外头,不许有人打扰了皇后。 安德海进来跪在皇后的身边,瞧着古井无波的皇后,小声说道,“娘娘,外头熬好了燕窝粥,先喝一口暖暖身子吧?您都已经一宿没进食了。” 杏贞似乎没有听见安德海的劝告,只是呆呆地看着皇帝日常召见大臣们坐的宝座,那漫天席地的白色和金龙花纹似乎要刻进自个的心里去,帆儿上来扶住皇后,说话声里带了哭腔,“娘娘,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您还有皇太子呢!” 说起载淳,杏贞死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呵呵,就算还有大阿哥又怎么样呢?我才二十八岁,就已经成了寡妇了,帆儿,我才二十八岁,就已经成了大行皇帝的遗孀了,”杏贞声音低沉,一副索然的表情,“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儿?” “娘娘,”帆儿叫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是啊,花样的年华,竟然已经天人永隔,再也不能见面了,更让人伤心的是皇帝猜忌皇后,不让皇后前往热河行宫,这临死之前夫妻二人居然没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体己话,这才是皇后最大的恨事!帆儿想到之前武云迪负伤进京的时候,那时候武云迪已经昏迷不醒,帆儿只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只不过是为了要照顾武云迪,又要料理家事,这才勉力支撑下来,帆儿回想此景,眼中的泪水也是滚滚而下,她明白皇后的心情,感同身受。 “娘娘!”内务府的管事太监张旺跑了进来,不顾体统地大叫,“有上谕!” 杏贞慢慢地站了起来,似乎跪得久了,起身有些支撑不住,帆儿连忙扶住,杏贞慢慢地转过身子,推开了帆儿,慢慢地独自穿着黑色旗装的皇后穿过跪了一地的嫔妃,穿过飞扬起舞的白绫,养心殿的外头走来了一个红衣太监,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那太监赫然是德龄。 杏贞站在养心殿的檐下不做声地看着德龄,德龄快步趋到皇后身前,跪下奉上锦盒,“大行皇帝遗命,同道堂之章赐予皇后。” 杏贞接过了那个锦盒,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双手死命地攥住锦盒,朝着北边的方向跪了下来,“皇上,你就这样弃我而去了!”皇后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嫔妃们也纷纷哭成了一片。   ☆、十二、顾命大臣(完) 避暑山庄的一个小角落几间抱厦,原本是预备给修建行宫的工匠的住所,皇帝大行之后,修缮行宫的计划就此作废,工匠们也出了山庄,不许惊扰了新帝和太妃们。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地方还有森严的侍卫把守着。 不远处过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正是肃顺,肃顺走到跟前,为首的侍卫跪下请安,“给中堂大人请安。” “里头那人说什么了?”肃顺倨傲地发问。 “没说什么,嘴巴硬的很,奴才想着,只有用刑才能撬开他的嘴了。” “糊涂!”肃顺喝道,“不能用刑,我进去瞧瞧。”肃顺抬脚进了被层层侍卫包围着的抱厦,里头一个胖胖的身影蜷缩在炕上,听到脚步声,翻过身子见到肃顺,连忙站了起来,跪下请安,“奴才杨庆喜给中堂大人请安。” 居然是失踪几日的养心殿大总管杨庆喜,居然被人关在了这个地方,肃顺也不理会杨庆喜的请安,“老杨,你想清楚了没有?” “还请中堂大人示下,”杨庆喜笑眯眯地回答道,丝毫不为自己身陷囹圄而担心,“奴才到底犯了什么错事,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是?” “还给我装糊涂!”肃顺毫不客气地呵斥道,“大行皇帝和皇后在牡丹台悄悄地说看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我可是听见了,你这个老货,在大行皇帝耳边嘀咕什么‘皇后娘娘的话可算说对了,’别以为我是睁眼瞎,”肃顺真是烦透了,大行皇帝的身边全是皇后的人,丽妃云嫔贵妃全是,就是这些死太监也是皇后的人!那些太妃太嫔自己不能动手脚,就连这些死太监还不成吗?! “中堂大人,这是大行皇帝的事儿,”杨庆喜依旧带着笑脸,“我这种奴才,可不敢泄露主子的行踪话语,虽然大行皇帝宾天了,可他吩咐的事儿,交代的话儿,奴才我是半句不敢不听的,中堂大人,您是皇上最信任的大臣,您也该知道这点。” “好好好,”肃顺被杨庆喜气坏了,怒极反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中堂大人杀奴才就像碾死一只臭虫,奴才只有领死的份儿,万万生不起别的心思的,”杨庆喜依旧笑眯眯的,“只不过大行皇帝宾天才几日,奴才这个御前大总管要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奴才想着这行宫里总是会有人议论的不是?何况奴才虽然微贱,可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面,奴才到底也是伺候大行皇帝多年的,除了皇太后和皇上,别的人处置奴才倒是逾矩了,再者,”杨庆喜依旧是卑微的很,只不过说的话在肃顺耳里实在是刺耳之极,“若是中堂大人杀了奴才,别人不知,奴才断定皇太后必然会给奴才报仇的!” 肃顺眯着眼盯着杨庆喜,“这宫里宫外的,无论是谁,只要跟着皇后,这嘴巴就是多了一条舌头,没想到你杨庆喜也是这般的牙尖嘴利,你说的极是,这时候处置了你,平白不知道多了多少口舌,先放你一马,出去给老子好好呆着,不要上蹿下跳,等到回銮京师,再有你的好处!” 。。。。。 肃顺疾步走回到烟波致爽殿顾命大臣的议事房里头,气闷地喝着茶不提,端华刚好举哀的轮班结束,也回来准备小憩一会,见到肃顺阴郁的样子,“老六,你这是怎么了?” 因和端华是兄弟,肃顺就把杨庆喜的话说了,端华挑了挑眉毛,“你胆子也真够大的,就把一个大总管拘了起来。” “死奴才而已,”肃顺啐了一口,“还是属鸭子的,嘴硬,且忍过这几日,我好好料理了他。” “也是,无非是个奴才,弄死也成,不过可要低调些,”端华不在乎地说道,两个人说了会子闲话,外头帘子一卷,杜瀚又进了来,见到庐内没有别人,就对着肃顺把这几日都盘旋在心间的疑惑问了出来,“中堂,我有件事儿实在弄不清楚,大行皇帝把同道堂的印玺交给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肃顺淡然摆手,“继园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怕皇后,哦,皇太后日后干涉咱们顾命大臣的事儿,我告诉你,她做不到,一个冷冰冰的印章能成什么事儿?”肃顺不屑一顾,“也别想以前那样能把手伸到外朝来,她若是安分点,我自然会客客气气地让她在慈宁宫安心念佛吃斋的。” “可印玺毕竟在他手里了,大行皇帝遗命,皇上亲政之前不用玉玺了!”杜瀚继续忧虑地说道。 “那也是一样,大行皇帝遗命,说让顾命大臣秉政的,可没说要垂帘!”肃顺断然开口,“大行皇帝在的时候,我也问过,大行皇帝说不垂帘,这些无须担心,如今皇上的旨意都要让咱们拟制,她怎么垂帘?怎么来干涉政事,不理她几次,她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老六说的不错。”端华点头。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了起来,还是继园提醒的好,”肃顺继续说道,眼中露出了谨慎的神色,“既然亲政之前不用玉玺……”(未完待续)   ☆、十三、各显神通(一) 荣禄在溧水县的两江总督行辕前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曾国藩手握东南军政大权日久,权柄赫赫,已经不复往日的礼贤下士,饶是荣禄已经是手握重兵,淮军麾下难得的满洲干将,如今更是官居正二品的总兵,不过也只能是递手本在门房候着。 好在在淮军中混的久了,荣禄在第一封疆的门房处还有一杯龙井茶喝着,总督行辕的内总管上来,对着沉默不语的荣禄打千,“给荣大人请安,大帅已经在花厅候着了。” 荣禄点点头,从袖子里头抽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塞给内管家,“这个给老哥哥喝茶。”那个内总管又是笑眯眯拱手谢恩,荣禄到了花厅边上的签押房,几个总督府的书办刚刚出了签押房,内管家伸手示意荣禄进去,荣禄正了正帽子,抬步跨进了签押房,签押房里头端坐的正是数年之间从一个回乡丁忧一跃升为兵部尚书、督办两江军政务钦差大臣,如今的疆臣之首,曾国藩。 身着青袍的曾国藩目光炯炯,不怒自威,荣禄大礼参拜,曾国藩也是稍微欠身,“仲华请起,都是袍泽,无需多礼,请坐下。” 荣禄谢过总督,在两侧的花梨木官帽椅上坐下,内管家又奉上茶盏,两个人说了几句军务上的话,荣禄就转了话题,“好叫大帅知晓,标下先父已经仙逝一年,正欲返京祭奠,恰好湖州陈玉成大败,江南局势稍安,特来向大帅告假。” 之前荣禄父亲去世,荣禄未曾丁忧,只是夺情起复,继续在江南剿匪,曾国藩是知道此事的,点点头,不过曾国藩心里明镜似的,“仲华,明人不说暗话,你此去京师,怕不是为了尊府君的事儿吧?” “这是其一,”荣禄也不否认,“此外洋人才走,京畿板荡,标下却是有些放心不下家中,总是回去瞧一眼,才好办事。” 京畿板荡,确实是动荡不已,但却不是洋人的原因。天下人都在观望,大兴皇帝龙驭上宾,大政托付给了顾命大臣,可这顾命大臣里头没有皇帝的同胞手足们!就算是恭亲王不抱怨,五王、七王这些年岁长些的,早就出来当差的近支亲王也不可能不会说酸话的,放着亲兄弟不用,倒是找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黄带子来辅政呢,更何况,大行皇帝可还有位亲叔叔杵在那里不说话。 更何况新帝的生母,大行皇帝的皇后,可还是稳稳当当地呆在储秀宫里,自从叶赫那拉氏一入宫,就是献计火烧连环,一把火烧掉发逆几万大军,更是献策团练,建立乡勇,开源节流,增设厘金,离间之计让洪杨反目,血染长江,诞下皇子,位列中宫之后,更是代替皇帝朱批奏章,参知政事,更是难得可贵的,居然代皇帝留守京师,亲赴前线鼓舞士气,一举击败来势汹汹的英法两夷。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胸怀,可大行皇帝居然没有在新帝的秉政班子里留给皇后一席之地,这样谁能忍得下这口气?若是皇帝无心让皇后继续干政也就罢了,可到底又赐了同道堂之章! 大行皇帝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曾国藩不知道,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实在是纠结极了,皇后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可肃顺也一直照拂自己,钱粮从来不多说二话,这两方若是同舟共济也就罢了,若是斗起来,自己这手握重兵的两江总督,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仲华,”曾国藩思索不出什么头绪,便开口问荣禄,“依你之见,这水火能否相容,交济合力呢?” “即是水火,岂有交融之理,”荣禄摇头,“只不过看那边胜了那边败了,成王败寇,古往今来,均是此理。大帅镇守东南,那边的风都吹不到您这。” “那仲华为何不也做壁上观?” “标下深受皇太后大恩,实在不能如此,进京若能尽绵薄之力,也是标下的心意。”荣禄站了起来,朝着曾国藩拱手,“火枪营标下一概不带,我也知外臣无旨,带兵入京乃是死罪,”荣禄心里微微冷笑,这不是就怕自己带着火枪兵进京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故么,好,那我就把兵全部卸下,不带一兵一卒,想必你这样的墙头草也不会不许,“标下只身进京,还请大帅准假!” 之前剿灭英法联军自己没轮到,已经是憾事,如今这次,我是再也不能放过保护你的机会了。 PS: 谢谢亲们的打赏,加更一章。么么哒。   ☆、十三、各显神通(二) 荣禄刚刚出门,帐后慢慢踱出了曾国荃,曾国藩望着被掀开微微摇动的门帘出了会神,才对着捻须不语的曾国藩说道:“大哥,咱们就这样眼看着?” 曾国藩没有直接回答自己九弟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自从,从龙之功大于天,成则钟鸣鼎食,富贵可延绵三代,老九,可这危险也是最大的,一不小心就坠入万丈深渊,”曾国藩站了起来,看着金陵的地图暗暗出神,“如今京中局势纷纭变幻,实在是让人看不懂啊。老九,你觉得接下来该是如何?” 曾国藩问的糊涂,但是曾国荃似乎是听懂了,曾国荃大马金刀地坐下,“我倒是觉得这人,”曾国荃朝着曾国藩比了一个“六”的手势,“毕竟他可是顾命大臣,大行皇帝的心腹!” “呵呵,”曾国藩摇摇头,不以为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可是实在话啊,大行皇帝已经宾天,新帝如何,圣心如何,对着他又是如何?可还是要让人难以琢磨,所以手里有着遗诏,占了大义的名分,可若是没有圣心,那就是沙洲楼阁,禁不起大浪冲刷的。” “大哥就准备看看?” “我已经位极人臣,不需要和那些不得志的红顶子们一起赌上身家性命去搏一个前程了,”曾国藩坐了下来,神色中有些无奈,“何况我也实在是两边难以取舍,都有恩于我,老九,不要以为在官场上惟利是营就够,人若是失了仁义道德。那必然是寸步难行,官场如墨,洁身自好才是处世之道,”曾国藩提起笔开始处理公文,不再理会北边的事情。“何况事情尚未到那一步。若是这一亲一贵六六大顺,皇太后扶助新帝,如此同心协力。这国朝气象想必又是焕然一新了。” … 顾命大臣在值庐里面商议了些琐事,肃顺有些不耐烦,等到 接着说:“咱们替国家办事,别把精神花在这些不相干的事儿上面!好好儿商量商量‘年号’,才是正经。” “不是已经规定了吗?”端华愕然。“还商量什么?” “他们两位,”肃顺指着穆荫和杜翰说,“还有异议。” “虽有异议,可不是反对中堂。”杜翰赶紧声明,“我只是怕京里有人说闲话。中堂不知道,现在专有一班穷京官,读了几句书。号称名士,专爱吹毛求疵,自鸣其高。未登基,先改元,不合成例。可有得他们罗嗦了!” “哼!”肃顺冷笑答道,“名士我见过,读通了书的我更佩服,郭嵩焘、王闿运、高心夔他们,难道不是名士,难道不是满腹经纶?我敢说,他们要知道了我何以要先定年号的缘故,一定会赞成,一定会说我这是匡时救世之策。要说那些除了巴结老师,广通声气以外,就知道玩儿古董字画的翰林名士,或者打秋风、敲竹杠,给少了就骂人的穷酸,他们瞧不起我肃老六,我还瞧不起他们那些王八蛋呢!” 看肃顺是如此愤慨偏激的神情,杜翰不敢再说,穆荫也保持沉默。这样,年号的事也就不必再商量了,就等着去面陈皇帝,汇报此事。 。。。。 “德龄,”皇后收住了眼泪,冷漠地开口,“本宫叫你去行在是做什么去了?” 德龄跪在地上,低着头,“回娘娘的话,是让奴才去当差了。” “你当的好差!”皇后骤然发怒,似有雷霆之威,边上原本站着伺候的宫人嫔妃们,连忙一起跪下,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皇后息怒。” 皇后就站在养心殿的檐下,夏天的酷热似乎不能在皇后的脸上留下什么印记,是啊,流泪已经流干了,还有什么汗水?“本宫就是因为不放心行在的那些起子们,这才让你去热河,知道你是从小伺候大行皇帝的,老成,干练,凡事总能规劝着大行皇帝,不要走了大褶子,你倒是好,到了热河,可这皇帝怎么就驾崩了!”皇后哭喊着歇斯底里,似乎有些癫狂之意,“你办的好差事!” “你怎么对得起本宫的重托?怎么对得起,”皇后指了指跪了一地的嫔妃,“对得起这些六宫的嫔妃!” 留守京师的嫔妃都是些不得宠的,原本天恩承接的就少,少了少了些,可到底还是有指望的,如今天崩地裂,就连那么一丝一毫的些许指望也没了,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打发?不少嫔妃想到这里,心如刀割,再也忍不住,就哭出了声,又怕惹怒了皇后,连忙用帕子捂住嘴,那哭声变得闷闷的,像是把痛哭咽了下去,死死地吞进了肚子里。 “奴才该死,”德龄也不辩白,“要打要罚请娘娘发话,还请娘娘别气坏了身子,还有许多大事等着您操持,皇太子已经灵前登基,从今个起,您就是皇太后了。” “皇太后娘娘。”众嫔妃低头跪拜。 “本宫才二十七岁,就已经是皇太后了,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杏贞喃喃自语,不敢置信,众人也不敢劝,一个小太监进了养心门,在德龄耳边说了什么,德龄又奏,“恭亲王进宫了。” 披麻戴孝的恭亲王疾步走进养心门,红墙黄瓦下白布漫天席地,见到满脸泪痕的皇太后站在养心殿前,穿着黑色孝服头戴一朵白色纸花,恭亲王痛哭出声,膝行到养心殿前,连连跪拜。 “奴才请皇太后安,还请皇太后节哀顺变,不要伤了身子。”恭亲王声音有着强忍的哀痛,伏在地上长跪不起。 “六爷,”杏贞有些支撑不住,边上的帆儿连忙扶住,“大行皇帝好狠的心,居然连让我们最后见一面的机会都成了奢望,圆明园一别,已成生死之恨,此生不复相见,者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六爷,”杏贞的声音哀哀,“你说这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 。。。 大行皇帝的遗体入了金匮,烟波致爽殿的东暖阁就空了出来,顾命大臣商议好了让新帝搬进去,皇帝以“孝子”的身份陪灵,照规矩要“席地寝苫”,要为大行皇帝守孝,顾命大臣们日常也好奏事方便,但皇帝对着这几个陌生人实在是惧怕的紧,除了一个景寿是日常见面,督学之外,别的几个眼生,嗓门也大,皇帝的胆子又小,闹着不肯搬,还是贞太贵妃勉力维护,又有云嫔保驾,说了加油鼓劲的话,这才搬了出来,不过皇帝倒是也聪明,知道人多胆壮的道理,叫了贞贵妃陪自己住在东暖阁,云嫔婉嫔等人都轮流前来照拂,只是丽妃伤心过度,躺在床上已经是病倒了。 皇帝升了座,八个顾命大臣三跪九叩,皇后强自镇定,“请起,”载垣是个高个子,站起来的时候比坐在宝座上的皇帝还要高,皇帝往后缩了缩,可是宝座大的很,靠垫的位置还远得很,微微有些惧怕,但是瞥着东暖阁帘下的有两个人影,又稍微放心了些,对着顾命大臣开口说道,“诸卿有何事,可奏来。” 皇帝一派正主模样,肃顺心里颇为欣慰,载垣打开了手里的黄匣,取出了一道上谕,双手捧给皇帝,“这是由内阁转发的哀诏,请皇上过目。” 杨庆喜接过诏书,奉给了皇帝,皇帝展开看了起来,不过皇帝进学不久,不过是认得几个字,哀诏上的字都认不全,且通篇毫无句读,如何能看得懂?皇帝苦着脸,“谁来念给我听?”   ☆、十三、各显神通(三) 载垣也有自知之明,哀诏之中又许多成语和上谕中习用的句子,看得懂,却念不出,便回头看看焦佑瀛说:“这是你主稿,你来念给皇上听。” 焦佑瀛精神抖擞地答应一声,弯着腰从载垣手里接过哀诏,双手高捧,朝上念道。 “谕内阁:朕受皇考大行皇帝鞠育,顾复深恩,昊天罔极,圣寿甫逾三旬,朕宫廷侍奉,正幸爱日方长,期颐可卜……” 不过才念了个开口,皇帝心里就已经急了,天津人的嗓门儿本来就大,加以焦佑瀛年自己的文章不免得意,格外有劲,只听得满屋子的炸音,皇帝除了“圣寿甫逾三旬”和“大行皇帝”这少数几句,还能挺清楚之外,就不知道他在年写什么了,因此等到焦佑瀛念完了,皇帝只能是糊里糊涂地点头,表示同意。 等到肃顺以内务府大臣的自个,顺便奏了一些宫廷事务,皇帝也连连答应,“还有什么事儿?” 肃顺见到皇帝无事不依,心里也是得意的很,也就连忙再启奏有关年号的事,“皇上的年号,奴才几个共同斟酌,定了‘祺祥’两个字。”边说着,肃顺就把正楷写了“祺祥”二字的纸条,放在御案上面。 皇帝看了看,稍微有些诧异,“这么急啊,回城再办也不晚嘛。” “回皇上的话,这有个缘故,”肃顺的眼睛听到回城二字稍微地眯了一下,不过也是很从容地回道,“如今和洋人签订了许多协议都是要花钱的,市面上的银子不够了,都拿去准备给洋人,官钱票不值钱。银价上涨,升斗小民都是叫苦连天,奴才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官钱票不是不值钱吗?咱们就不用票子,用现钱,那一来,银价马上就可以回平,银价回平,武家一定往下掉。物价掉了,人心就安定了。” 皇帝懵懂地点头,肃顺继续说道。“奴才已经拍云南去采办铜了,京里有了铜钱,藏钱的人就肯拿出来,市面上的铜钱就多了。”肃顺回头望着匡源,“你把这两个字的出典,奏上皇上。” 匡源不像肃顺那样随便站着回话。先跪了下来。然后开口:“‘祺祥’二字,出自《宋史乐志》。不涸不童,诞降祺祥。就是谁河流畅通,尽灌溉之用,地尽其利。物阜民丰。自然就是国泰民安了,所以说‘诞降祺祥’。” “祺祥”二字是匡源的献议,得了肃顺的激赏,这一番陈奏也还透彻,只不过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咬文嚼字,皇帝只是听懂了一个大概,所以沉默着未有任何指示。 肃顺催了一声,皇帝这才点头,“依议。” 。。。 肃顺等人从烟波致爽殿跪安出来,神色各异,端华载垣是得意无比,皇帝对着自己等人是无所不从啊,焦佑瀛也是颇为兴奋,哀诏出自己手,皇帝秉承遗志,实行新政的意思都由自己一手写定,景寿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跟在人群后头也不多说话,肃顺皱了皱眉头,对着边上的端华瞧瞧说道,“大哥,你瞧着皇上,说回城的事儿,是谁叮嘱的?” “嗨,迟早要回城嘛,这么耽搁在热河也不妥当,”端华大大咧咧地说道,见到肃顺脸上凝重的表情,才似乎知晓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太嫔太妃们的主意?” “怕是差不离,皇帝新登基,又是个小孩子,亲身母亲不在这里,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不在此地,这些人难免心里七上八下的,”肃顺一声冷笑,也不忌讳,边上的几个人都围了过来,“就怕咱们行什么不轨事,要赶着回京找储秀宫那位主子帮衬着呢。” “那依你之见,什么时候回京才妥当?”载垣问道。 “且不忙,”肃顺摇摇头,“皇上已经灵前即位,名分已定,皇上在哪里,哪里就是中枢,不管是不是在北京城,且瞧瞧,以静制动,看看北京城里能翻出什么样的浪花,变出什么样的幺蛾子!”一个军机的苏拉拿了一本折子过来,肃顺接过,一看不由得一愣。 。。。。 皇帝耐着性子等到顾命大臣们退出之后,若释重负,一溜烟地溜进东暖阁,陈胜文早就伺候好了热茶热毛巾和糕点,皇帝一声欢呼,忙不迭地脱下了大帽子,蹦脚跳上了炕,贞贵妃和云嫔互相瞧了瞧,贞贵妃开口吩咐陈胜文,“你去和皇上的师傅说一句,就说皇上今个累了,就免一天书房学习。” 陈胜文应了一声就出去了,皇帝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越发兴高采烈,云嫔看到只有皇帝一人,外头伺候的宫女又站的远远地,在贞贵妃的耳朵边悄悄地说:“姐姐您瞧见了没,这些顾命大臣,什么事儿都没有和皇上说清楚,一味的要皇上依议依议的,我瞧着没安什么好心,我虽然不懂外头的事儿,可日常瞧见大行皇帝都是自己个拿主意派差事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转过来了。” “话是这个理,可咱们皇上不是还年轻小嘛,顾命大臣是大行皇帝留下来给皇上用的人,错不了那里去。” “我瞧着还是不妥当,”云嫔又忧虑地说着话,“没瞧见臣下还能打听着宫里头的行踪的,这陈胜文实在是有些靠不住,成日里就望着顾命的那个房子里头钻,我瞧着,这宫里头不能没有一个拿主意的人,这才偷偷叫了皇上说回銮的事儿,没想到,哎,皇上一下子没注意,就被他们几个岔了话题。” “也没有这么严重,且看看吧。”贞贵妃摇摇头,不置可否,皇帝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有些闷闷不乐,贞贵妃连忙问什么事儿。 “我想皇额娘了。”八岁的皇帝声音闷闷地,有些想念远在京师的母亲。 。。。 恭亲王奏请叩谒梓宫,他千方百计地想阻止恭王到热河来,却未料到恭王有自请入觐的这一举!肃顺一时计无所出,只捧着奏折发愣。   ☆、十三、各显神通(四) “想法儿驳回去!”端华大声说。 “这怕不行!”载垣比较明白事理,“没有理由驳他。” 这道理是非常明白的,恭王与大行皇帝是同胞手足,哥哥病危的时候,不能见最后一面,死后还不准做兄弟的到灵前一哭,这是到那里都讲不过去的事。肃顺也想通了,迟早总得跟恭王见面,反正自己脚步已经站稳了,也不必再忌惮他什么!因而用不在乎的语气,大声笑着说道:“他要来就来吧!咱们横竖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怕人来看!” 可顾命大臣还是有错的地方,错处就出在简放人员上面。原来商定的办法,各省督抚要缺,由赞襄政务的顾命八大臣共同拟呈姓名,面请皇帝裁决,皇帝用“御赏”印代替朱笔圈定。其余的缺分,由各衙开列候选人员名单,用掣签的方法来决定。 第一次简放的人员,是京官中的卿贰和各省学政。预先由军机处糊成七八十支名签,放入签筒,捧上御案,小皇帝掣签。这是他第一次“执行”国家政务,自然,在他只觉得好玩,嘻笑着乱抽一气,抽一支往下一丢。各省学政,另由顾命大臣抽掣省分,是令人艳羡的“广东学政”、“四川学政”等等肥缺,还是被派到偏僻荒瘠的省分,都在小皇帝的儿戏中定局。 既是碰运气的掣签,那应该是什么人,什么缺都没有例外的。可是,肃顺偏偏自作主张,造成例外,他把户部左侍郎和太仆寺正卿两个缺留了下来,不曾掣签。户部左侍郎放了匡源。太仆寺正卿放了焦祐瀛。皇帝自然是不懂的,竟被蒙蔽了过去,局外人亦只当是掣签掣中,只有军机处的章京,明白内幕,这是营私舞弊,背后谈起来,自不免有轻视之意。 在曹毓瑛看,不止于轻视,他认为这是肃顺的一种手段。不惜以卑鄙的手段来笼络匡源和焦祐瀛,应为正人君子所痛心疾首。因此,散播这个消息。可以作为攻击肃顺的口实。 于是,他作了密札,习惯地用军机处的“印封”,随着其他重要公文,飞递京城,送交留守京中。恭亲王的另外一个亲信——朱学勤亲启。 密札的内容。虽不为人所知,但以“印封”传递私信。却是众目皆见的事。有个看着肃顺独掌大权,势焰薰天。一心想投靠进身的黑章京郑锡瀛,认为找到了一个巴结差使的好机会,自己定下一个规矩。逐日稽查印封,每一班用了多少,立簿登记,口口声声:“查出私用印封,是革职的罪名。” 话虽如此,而自有军机处以来,从无那一个人因为私用印封而获罪的。为了掌握时效,取用方便起见,历来的规矩,都是预先拿空白封套,盖好了军机处银印,几百个放在方略馆,除了公务以外,私人有紧急或者秘密事故,需要及时通信,也都取用印封,标明里数,交兵部提报处飞递。这虽有假公济私之嫌,但相沿成习,变做军机章京的一种特权。现在让郑锡瀛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跟曹毓瑛一作梗,害得别人也大感不便,因此人人侧目冷笑,暗中卑视。 不过郑锡瀛虽是个两眼漆黑,什么也不懂的黑章京,而立簿登记印封这一着,对曹毓瑛确是个有效的打击,不仅秘密通信,大受影响,而且因为他的举动,也提醒了杜翰、匡源、焦祐瀛这些人,知道他一向拥护恭王,不免有所戒备。本来不管何等样的机密大事,凡是军机章京领班,没有不知道的,如今却很少使曹毓瑛与闻,发各省督抚的“廷寄”,多由焦祐瀛亲自动手,写旨已毕,亲填印封寄发,谁也不知道其中内容。这一来,曹毓瑛就很清闲了。他自己也是个极善于观风色的人,见此光景,格外韬光养晦,一下了班,不见客,更不拜客,只与几个谈得投机的朋友,饮酒打牌,消遣苦闷的日子。 。。。 七月二十二日,军机处接到宗人府转递和硕恭亲王府长史的咨文,通知恭亲王自京启程的日期,太常寺接到王府司仪长的咨文,以恭亲王叩谒梓宫,通知预备祭典。此外,内务府接到咨文,要求为恭亲王及随从人员,代办公馆,行营步军统领衙门,接到咨文,通知恭王行程,须派兵警卫。 这种种动作,似乎是旗人口中的所谓“摆谱”,予人的印象,仿佛恭亲王有意要炫耀他的身分。京中和行在共有十个亲王,礼、睿、豫、郑、肃五亲王,是开国八个“铁帽子王”中的五个,庄亲王为顺治时所封,怡亲王为雍正时所封,这七个亲王都由承袭而来,“老五太爷”惠亲王和“五爷”惇亲王,则是由郡王晋封,只有和硕恭亲王奕诉,是宣宗朱笔亲封,特显尊贵。 因此,郑亲王端华大为不满,一面抹着鼻烟打喷嚏,一面断断续续地说:“恭老六也是!这是什么时候?还闹这些款式!你要排场,到你自己府里摆去,在这儿是行宫,那里给你去找大公馆?我看,跟老七说一说,他那儿比较宽敞,让他给腾两间屋子,他们是亲哥俩,应该商量得通。” “不必,不必!”肃顺摇手笑着,显出那得意的慷慨,“恭老六也就剩下这一点儿排场了!咱们就依了他。”随即下令,给恭亲王办差,礼数要隆重,供应要丰盛。 肃顺的那“得意的慷慨”,提供了一个看法,觉得恭亲王的故意“摆谱”,找这个衙门、那个衙门的麻烦,无非失意的负气而已。比较看得深一点的,认为恭亲王的这些动作,意在表示他此行,纯粹以大行皇帝胞弟的身分,到灵前一恸,略尽手足的情分,与他“特授留守京师、督办和局、便宜行事、全权钦差大臣”以及“管理总理各国通商事务大臣”的头衔无关。但不管持何看法,恭亲王未到热河之前,先驱的声势,已轻易地造成了,文武大小官员以及宫内的太监,宫女,都在谈着恭亲王,也在盼着恭亲王,要一瞻他的威仪丰采。   ☆、十三、各显神通(五) 他是七月二十五从京里动身的,按着驿程,一站一站毫无耽搁地行来,正是七月底的那一天,“避暑山庄”所在地的承德府衙门,接到前站的“滚单”,说是恭亲王已到了六十里外的栾平县。 第二天就是八月初一。钦天监事先推算明白,这天“日月合璧,五星联珠”,是一大吉兆,却不知正是大行皇帝的“二七”,行“殷奠礼”的日子。 为了赶上殷奠礼,恭亲王半夜里就从栾平县动身,先驱的护卫,一拨一拨地赶到“避暑山庄”大宫门前,由此知悉恭王的行踪,由栾平北上,经双塔山,过三岔口,到广仁岭,再有十里就是承德府,但由府城到行宫,还有半个时辰的途程。 王公亲贵,文武大员,原都在行宫附近等着迎接的,无奈“殷奠礼”行礼的时刻,早经择定,看看恭王的八抬大轿,尚无踪影,只好先赶到奉安梓宫的澹泊敬诚殿去站班,伺候皇帝行礼。宫门外,留下内务府的一些司员,等着照料恭王。 澹泊敬诚正殿中,这时早就陈设妥当,灵前供列馔筵二十一器,酒尊十一个,羊九只,纸钱九万,内外白漫漫一片缟素,清香飘渺,素烛荧然,王公百官,按着爵位品级,由殿内到门外,列班鸹立。辰正将到,御前大臣引着小皇帝驾临,随即开始行礼。 太常寺的“赞礼郎”司仪、“读祝官”读祭文,于是事先受了教导的小皇帝,脚一顿,“嗬嗬嗬”发出哭声,皇帝一哭,殿内的王公亲贵也哭,丹墀上的文武大员跟着哭,这样一路一路哭过去,称为“传哭”。 哭完了,赞礼郎又赞“奠酒”,然后皇帝领导三叩首。再一次大声举哀。殷奠礼到此已成尾声,下面就只剩下“焚燎”一个节目了。 九万纸钱烧完,也得有一会工夫,就在火光熊熊之中,照见宫门外一条颀长的白影子,直扑了进来,一路踉跄奔趋,一路泪下如雨,正是那半夜从栾平动身赶来的恭亲王。 这时,他也想不起什么叫失仪了,顾不得擅闯朝班,也顾不得叩见皇帝,奔上丹陛,踏入殿门,门槛太高,走得太急,一绊跌入殿内,就此扑倒,放声大哭! 事出突然,把皇帝搞得手足无措,也不仅是小皇帝,所有御前的王公大臣,都不知该做些什么,事实上也无可措手。恭王那一哭,声震殿屋,悲痛出自肺腑,旁人无从劝阻,也不忍劝阻,只心里酸酸地陪着他垂泪。 君臣之义,手足之情,生死恩怨,委屈失意,都付之一恸,所以恭王越哭越伤心,哭声甚至传到烟波致爽殿。 贞贵太妃和云太嫔在殿里闲坐,听到了前头举哀的声音有异,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啦?” 杨庆喜回来禀告,说是恭王到了,两人不由得大喜,只不过还是在丧中,不宜露出笑容,太嫔就问:“姐姐,您瞧着,咱们能不能见见六爷?” “嗨,咱们什么位分,怎么能见外臣,这不合礼数,”贵太妃摇了摇头,“如今就好了,皇帝的亲叔叔来了,这可真是件好事儿。” “是呀,”边上的婉太嫔念了声佛,“咱们可是能松快些了,这些日子,可实在没睡个安稳觉!”(未完待续)   ☆、十四、六六大顺(上) 从澹泊敬诚正殿出来,恭亲王领着护卫随从,前呼后拥着到了肃顺府第,主人开了中门,亲自迎接,陪客早已到齐。除了顾命八臣以外,另有恭王的一兄一弟:惇王和醇王,主客一共十一位,都换了便衣,先在水阁闲谈。 也不过刚刚坐定,听差来通知肃顺,说有户部司员,从京里赶到,有要紧公事禀报。 “你没有看见有贵客在这儿吗?”肃顺申斥听差,“为什么不告诉他,有公事到衙门去接头。这会,我那儿有工夫见他?” “原是衙门里的‘笔帖式’陪了来的,说有一样要紧东西,得赶快给中堂送了来。” “好吧!”肃顺站起来告了个罪,出去见客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肃顺重又回到水阁,春风满面,显得极其高兴。他身后跟着一名听差,手里捧个扁平布包,走进屋子,把布包放在大理石面的紫檀圆桌上,解了开来,里面是俗不可耐的一板铜钱。 “老六!”肃顺大声叫着恭王,“你看看,‘钱样子’!” 这一说,纷纷都围了上来,细看改元以后新钱的样本,上好云南铜所铸的大钱,正面汉文,背面满文,汉文四字:“祺祥重宝”。拿在手里沉甸甸地,令人满意。 恭王颇为惊讶,也有警惕,肃顺处事,一向果断明快,在这件事上,尤其神速,改元的上谕颁了才几天,新钱已可开铸,不能不佩服他办事认真。同时他又想到,一旦新钱通行,物价下降,小民拥戴,四方称颂,那时肃顺的地位便很难动摇了。 “嗨,六哥,这事儿办的可真是爽利,”因此,他在大大地恭维了一番以后,随口问道:“新钱什么时候发出去啊?” “照规矩,应该在‘祺祥元年’通用,才算名副其实,现在市面上现钱缺得厉害,只好通权达变。我想,一行了登极大典,就发出去,也算是恭贺幼主嗣位的一番心意。”肃顺得意地又问:“你看,我这个打算如何?” “好极了!”恭王乘机说道,“照此一说,应该早早回城。” “那全在你了。” “怎么?”恭王愕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与我何干?” “你不是总揽‘在京留守’的全责吗?总要你那儿都妥帖了,才能回城。” “六哥!”恭王不悦,“怎么着?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在京的人,身处危城,苦心撑持,好不容易把个‘抚局’办成了,今日之下还落了包涵,那不叫人寒心吗?” 肃顺哈哈大笑,拍着恭王的肩说:“老六,你到底还年轻!一句笑话,就挂不住了!好啦,好啦,别发牢骚了,回头罚哥哥我一杯酒。” 那大剌剌的神情,自然令恭王不快,但转念一想,正要他如此骄狂自大,疏于戒备,才便于行事。因此,心里的不快,立刻就消失了。 等到延请入席,主人奉恭王为首席,恭王一定不肯。论爵位、辈份、年齿,应该郑亲王端华居首,但郑王与肃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算半个主人,又当别论,这样便应五王首座。他是个人云亦云没主张的人,恭王让他上坐,他也就当仁不让坐下来了。 主宾十一位之中,话题自然要听恭王和肃顺挑选,由于那一番半真半假的小小争执,两人都存着戒心,不愿涉及朝局政务,于是就只有闲谈了。旗下贵族,闲居终日,言不及义的本事最大,由端华的鼻烟壶谈到古玩,这一下开了载垣的话匣子。怡贤亲王允祥,是世宗宪皇帝最信任的一个弟弟,在世之日,赏赐甚厚,数世以来的蓄积,古玩字画,收藏极富,所以载垣大数家珍,十分得意,据他自己说,“四王”的山水,未曾裱的,还有的是。这话在那些亲王、郡王听来还不觉得什么,杜翰、匡源、焦祐瀛他们就不免艳羡不止了。 一顿饭吃了有两个时辰,席散以后,恭王首先告辞,肃顺要亲自送他到公馆,恭王再三辞谢。回到行馆一看,果然准备得极其周到,心里不免转一转念头,有些不大猜得透肃顺的态度。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远在京城的皇太后。 就这片刻间,车马纷纷,三品以上的官儿,都到公馆来谒见请安。恭王一则是累了,再则是行事谨密,一概挡驾,关上房门,好好睡了一觉,直到上了灯才起身。。。。(未完待续)   ☆、十四、六六大顺(中) 等洗过脸,正坐着喝茶,他那从京里带来的听差苏禄来禀报:“七爷刚才来过。听说王爷还睡着,不叫惊动。留下话,等着王爷去吃饭。我跟七爷回:王爷一宵没有睡,实在乏得可以,怕的要谢谢了。七爷说:那就把菜送了来。” “嗯。”恭王很满意地,“这样办很好!” “菜刚送了来,是一桌燕菜。请示:怎么吃?” 恭王吩咐酌留四样清淡些的小碗菜,其余的大碗菜,包括主菜燕窝在内,都转送给随员享用,又说:“拿我的片子,去请曹老爷来喝酒。” 曹毓瑛也正在打算着,夜谒恭王。自然不宜于公服拜见,就身上所穿的一件白布孝袍,加上一件黑布“卧龙袋”,不戴帽子,也未坐车,步行着悄悄来到恭王行馆,从侧门进入,径到上房。 恭王特别假以词色,出屋站在阶沿上等,曹毓瑛抢步上前,先请了安,还要跪下磕头,他亲自扶住了,挽着手一起进屋,在书斋中谈了些路上的情形,苏禄来请入席。 “菜不见得中吃,有好酒!”恭王吩咐:“取一瓶“白兰地”来!” “是洋大人送的酒?”苏禄怕弄错了,特为问一句。 “是啊!看仔细了,是法国人送的,要我做了记号在上面的那一瓶。” 苏禄把白兰地取了来,曹毓瑛认不得那是什么酒,于是正在主持洋务的恭王,为曹毓瑛解释,这瓶酒有五十年陈了,还是法国皇帝拿破仑“御驾亲征”俄罗斯那年酿造的。又指着“1812”的洋字给客人看。自然,曹毓瑛认不得。 等把那琥珀色的液体,倒在成化官窑的青花酒钟里,曹毓瑛浅浅尝了一口,果然醇冽非凡。为平生所初见。但美酒当前。却不敢多饮,怕酒意浓了,谈到正事。思考不免欠冷静周密。 于是略饮数杯,便即罢手,恭王也不多劝,吃了饭,延入书斋。摒退仆从,密商大计。 “我瞧着皇上,倒是精神头还好,”恭亲王微微思索,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你在行在不少日子了,如何?” “王爷。也不怕说句犯忌讳的话,” 曹毓瑛苦笑,“皇上才八岁,能懂什么,圣祖爷也是年长之后才绊倒鳌拜亲政的。上次拣放侍郎,太仆寺的事儿皇上是一概不知的,哎,就算说了皇上也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毕竟还年少的紧,大伙都道路以目。” “所以我的事儿,皇上如今是说不上话了,”恭亲王摇摇头,他来了行在,瞧见了在这里头的事物,清楚的明白,自己失去了顾命大臣的名分,就算入了军机,也是给肃顺他们几个打下手,“今个肃老六说了句政务繁忙,几个人忙不过来,要我回军机当差,我打个哈哈,混过去,他也就不提了。” “他自然是口是心非,不愿王爷去搀和的,我倒是以为,王爷倒是可以去军机。” “此话怎样?” “王爷一回去,自然是枢机领袖。军机制度,由来已久,大政所出,天下咸知。赞襄政务的,亦不得不僭窃军机处的名义。王爷一去,正好收回大权,虽不能凌驾而上之,分庭抗礼,也占着不可动摇的地步。”曹毓瑛一口气说到这里,略停一停,看恭王一时无话,便又说道:“至于穆、杜、匡、焦诸位,眼前不能不依附那‘三位’,但此是王爷不在军机的情形,王爷一回军机,正管着他们,不能不听王爷的。” “倘或不听呢?” “好办得很!免了他们的军机。顾命大臣的名义,是先帝所授,一时免不掉,军机大臣的进退,权在今上,有何不可免?” “嗯,嗯!”恭王点点头,似乎意动了,“你的见解很新,也很深。不过……。” “王爷如果没有更好的打算,不妨就照此而行。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这……,”是极难决断的事,恭王踌躇着说,“我怕弄得短兵相接,两败俱伤。” 曹毓瑛默然。他有所意会了,恭王自觉身分贵重,要保持雍容庄严的姿态,不肯与慓悍的肃顺,白刃肉搏。 “我想,一切总得回了城再说,咱们现在就谈回城以后的做法吧!” “是!”曹毓瑛谦恭地答应一声,端起茶碗,却欲饮不饮,定神沉思,未想别人,先想自己。他在军机处的资格,已经跟军机大臣没有什么分别,但究竟不是军机大臣。焦祐瀛的职位原来应该是他的,由于他的坚辞,焦大麻子才得“飞上枝头作凤凰”。当初坚辞超擢的原因,就是表示对恭王效忠,他一直相信恭王会重回军机,要到那一天,他才能真正被重用,也才能真正发挥自己的才具。 想不到在大行皇帝生前,恭王不能达成心愿,而眼前却意外地有了回军机的机会。诚然,赞襄政务与军机大臣已无分别,顾命八臣结成一体,恭王纵为军机领袖,不能改变以一敌八这个不利的形势。但是,恭王决不是所谓“孤掌难鸣”,军机大臣也好,赞襄政务大臣也好,都必须假手军机章京,才得推行政务,否则号令不出国门,肃顺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另找一班能干的司员,来组成两班军机章京。这样,恭王就不必怕他们了!曹毓瑛自信有恭王出面,加上他在军机章京中的资望、才能和影响力,可以逐渐设法把受顾命的赞襄政务大臣,弄成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大权复归于军机处这个正轨上。当然,这要经过一番极严重的冲突,恭王不愿披挂上阵,亲临前敌,那真是件无可奈何之事。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气短心灰,便即说道:“既然重心移到京里,我想求王爷设法,等这一次换班回京,让我不必再回热河来了。” “这话是怎么说?”恭王很诧异地看着他,“你仿佛不愿在这儿待似的?” “是。”曹毓瑛很坦白地承认。 “为什么呢?” “王爷可以想得到,我是他们的眼中钉,处境极难。” “我知道,我知道!”恭王站起来,走了两步,想了一会,拍拍他的肩,带些歉意地说,“你受了许多窝囊气,我全明白。看在我的面上,暂且忍耐。这也就是我不愿意独自回军机的缘故,瞧瞧文祥,再瞧瞧你,也就知道军机里头是什么样一个光景了!” 这样的抚慰,曹毓瑛不能不感激,慌忙起身,垂手答道:“王爷言重了!” “此时人心苦闷,不独你我。一等回了京,”恭王停了一下说:“局面一定会大大不同。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你无论如何要多费点心。” “王爷的意思是?” 曹毓瑛听出了什么,恭亲王几次谈起回京的事儿,又想到大行皇帝的正宫,如今新帝的生母,大清国的皇太后也在京中,再联想到行在传扬纷纷说孝庄皇后和多尔衮的故事,大行皇帝些许是听了这样的谣言才不让皇后前来行在……听恭王的语气,他要跟肃顺好好斗一斗,已是毫无疑问的事,只不过把斗的地点,挑在京城而已。照这样看来,目前的工作,就是为京城一斗先作铺排,培养声势。 “我要和肃顺好好斗一斗,当然,或许不用,”恭亲王沉声说道,“都是臣子,他一个人把着权实在是太不妥当,国朝从无权柄下移之事,权柄下移,容易出操莽,皇帝虽然年幼,可到底还有皇太后。琢如,你以为垂帘如何?”   ☆、十五、倡议垂帘(一) 一番举哀之后,收了泪水的皇太后和恭亲王进了养心殿的西暖阁,小安子原本进来服侍,可见到两人相顾无言的样子,似乎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想起了什么,顿时打了个寒噤,奉上了茶就连忙悄悄地溜了出去 皇太后坐在炕上,幽幽叹了一声,窗外的骄阳似火,照进了玻璃窗户,殿内闷热地紧,因是在丧中,冰碗冰盆都不许用,皇太后收了凄容,正色说道,“六爷,大行皇帝宾天的时候,”皇太后顿了一下话,“我不是敢于胡批大行皇帝;要说他的那遗命,可真是有些欠斟酌,谁也没有料到,这顾命大臣八个人里头,竟然没有你,哎,你们弟兄……”皇太后黯然失色,想到自己,不也被皇帝起了疑心吗,也就不忍心说下去了。 这一下正是触动站在地上恭亲王痛心的地方,同时也是感激皇太后说了句公平化,不由得眼眶发热,赶紧把头低下去,尽力设法让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 悲伤已经够了,正如德龄所说,“还有许多大事儿等着您料理呢!”,收了哀容,皇太后正色说道,“本宫准备让六爷再入军机料理政事如何?” “大行皇帝和六爷同胞手足,绝不会有什么成见,病的最厉害的时候,行事欠周到,也是难免的,既然有这么一点欠斟酌的地方,咱们应该想法儿弥补过来。” “万万不可!”恭亲王连忙说道,抬头瞧见皇太后盯着自己,连忙又低下头,想了一会,只说了四个字,“孤掌难鸣!” “孤掌难鸣?”皇太后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这话说的实在,恭亲王虽然贵为帝胄,可没有顾命的名分,怎么弄的过那肃顺,“也是,本宫虽未在行在,也能猜到,皇帝如今必然是对着几个顾命言听计从的,”皇太后站了起来,“六爷你自己个自然是孤掌难鸣,若是,”皇太后看着恭亲王,“加上本宫如何?” 。。。。 “垂帘?”曹毓瑛浑身一震,似乎有些震惊,但是马上又觉得实在是有必要的措施,“这是太后的意思?” 恭亲王点点头,“太后未有明示,但是我已然听出来了,琢如,你以为,如何?” 曹毓瑛在苦苦思索,恭王与皇太后的利害是一致的,如不愿由重回军机,逐步收权,那就唯有推倒先帝遗命,尽翻大局,重起炉灶。而这样的做法,只有垂帘之议,成为事实,因此要为储秀宫的未来作打算,与培养恭王的声势,同是一件急须着手的大事。 于是,曹毓瑛把思绪整理了一下,提出建议。 “王爷!”他说,“这自然是可行的,虽然国朝无此旧事,愚见以为目前必不可少者有两事,一是试探垂帘,一是陈兵示威。” “嗯。”恭王极注意地听着,“你说下去!” 曹毓瑛的试探垂帘的构想,与不久以前朱学勤向文祥与宝鋆的建议是一贯相承的,而陈兵示威,回京前夕话别时就已商定了的策略,恭王对这两点,早就表示了不反对的态度,目前所想知道的是利害的精确分析和进行的步骤,好作最后的决定。曹毓瑛了解到这一层,所以摒弃高论,只谈实际。 “本朝特重顾命,其来有自。开国之初,皇基未固,简用亲贵,辅助幼主,此是承太祖四贝勒合议大政的遗意,永与定鼎中原,有大功勋的王公大臣,合治天下。原有羁縻的作用在内,未足为法。” 这开头的一段话,就使恭王动容了!两百年前,诸王并立,四大贝勒共理大政,太祖崩逝,由于代善拥立,太宗始得独掌大权。复由于多尔袞以与孝庄太后从小同在深宫,青梅竹马的情谊,因而可以取帝位而不取,扶立孝庄亲生的幼主,自此确定了帝系。这一段大清朝的开国史实,包含了无数恩怨血泪,诡谲神秘,甚至还有“太后下嫁”的传说,自乾隆以来,删改实录,讳莫如深,连恭王也不甚了了,于今让曹毓瑛隐约揭破,顿有领悟。自然,“未足为法”之类的话,是太大胆了,如果是在雍正、乾隆朝,说这些话,就有掉脑袋的可能。唯有密室之内,恭王之前,曹毓瑛才敢这样毫无顾忌。 看到恭王的脸色,曹毓瑛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发生效用了,于是进一步申论:“女主垂帘,无代无之,为利为害,关键不在女主,在于执政的重臣。” “嗯,嗯!”恭王大为点头,因为首先想起汉初吕后临朝,虽然大杀诸刘,而元老旧臣,先后为相,国政并未败坏,并且到了最后,依然是刘氏子弟得元老重臣之助,收复汉家天下。以吕后的阴忍残狠,尚且如此,他不相信太后会比吕后还厉害。   ☆、十五、倡议垂帘(二) “从古以来,垂帘的美谈,首称宣仁,及至宣仁崩逝,元祐正人,相继被黜,于是奸邪复起,朝政日坏。”说到这里,曹毓瑛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恭王问道:“王爷,这又表明了一些什么道理?” 恭王笑道:“你别考我了!就干脆说吧,我急着听下文。” “这还是表明了那句话,关键不在女主,在于执政。女主贤与不贤,皆是一时,不过,”曹毓瑛陡然一转,“元祐正人,得被重用,究竟是女主之贤。这又有些关系了。” 一波之折,摇曳生姿,说到最后,恭王十分明白曹毓瑛的意思了:不必以垂帘不符祖制,或者女主临朝,大权在手,将来会难控制而有所顾忌,储秀宫垂帘,不过是一块重登政坛的踏脚石,将来的做法,全在恭王自己! 。。。。 “太后的意思?” “先帝赐给了我同道堂之印,这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皇帝年幼,不是我这个母亲给他把关,难道还靠着那些外三路的人不成?不说操莽,就看康熙爷的鳌拜,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为了全大行皇帝和他的君臣之义,说不得要找人同心协力操办政事才是,六爷你是当差惯得,洋务办的漂亮,这条约签的乃是五十年来第一胜事,如何不能入朝参知政事?”皇太后继续说道,一阵微风吹入暖阁里头,浑身凉爽,令人精神一震,“我再帮着皇帝提点几年,这国事必然就是妥当了。” “这……”恭亲王不得不顾忌到承德的那八个人态度,“可先帝遗命并没有让奴才担当顾命大臣之职。” “顾命和军机大臣不同,六爷你是自然可入军机的,不过不能这样随便入了,到排在别人身后,你是皇帝亲叔,位分尊贵,入了军机自然就是领班军机,主次分明,这才是新朝的秉政之道!” 。。。。。 “受教了!”恭王很谦逊地说,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下了决心。 就这时候,苏禄远远地高喊一声:“七王爷到!” 醇王来了。恭王向曹毓瑛使了个眼色,然后向外看去。 廊上一盏白纱灯,引着醇王,匆匆而来。曹毓瑛对醇王,反不象对恭王那样比较随便,赶紧出室,肃立一旁,等他上了台阶,抢步上前,垂手请安,同时口称:“七王爷好!” 低着头在走的醇王,听得声音,方才发现,他似乎没有想到曹毓瑛也会在此,楞了一下,点点头说:“喔!琢如,你也在这儿。” “老七!”恭王在里面喊了,”你何必还费事,弄那么一桌燕菜?” 满洲贵族,特别讲究礼节,醇王顾不得与曹毓瑛寒暄,疾趋入室,向恭王请了安站着回话,说了许多恭敬中显得亲切的客套,似乎不象同胞手足相见。一直等恭王说到第三遍“坐着,坐着”,他才坐了下来。 曹毓瑛坐在两王对面,听他们谈话。醇王把在京的亲属,一个个都问到,恭王也不惮其烦地一一回答。这在旗人成了习惯,曹毓瑛却听不进去,闲得无聊,正好把他们弟兄对比着细细打量,这同父异母的两弟兄,相差八岁,但看来就象相差十八岁,倒不是恭王显得象中年,而是醇王太稚气了。他生得浊气,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撅着厚厚的嘴唇,老象受了什么委屈似地,不管怎么样放宽了尺寸来看,总觉得缺少那股华贵轩昂之气,不似个龙种。 “六哥,”醇王忽然激动了,“你这一趟来,说什么也得办个起落出来。那肃六,简直叫人瞧不下去!” 恭王一听他那么大的声音,先就皱了眉,将手一摆,把个头扭了过去,眼角却扫着曹毓瑛。 于是曹毓瑛府身向前,轻轻叫了声:“七王爷!”等醇王回过脸来,他微微摇手示意,又轻轻说了句:“隔墙有耳!” 醇王带些惶恐地乱点着头,这时恭王才转脸来看他,脸上是冷漠的平静,却特能显出他那不怒而威的神态,做兄弟的,不由得存着惮意地低下头去。 “你今年二十二,分府成亲,当差也不止当了一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别说担当大事,有大事可也不敢告诉你啊!” 恭王的语气,异常缓和,就象聊闲天的声音,但话中教训得很厉害。当着外客在,醇王胀红了脸,十分难堪,曹毓瑛自然不能坐视,思量着替他解围,却忽然得了个灵感,不知不觉间,就把醇王置之脑后了。这时恭王又提起惇王,醇王看着曹毓瑛迟疑未答。于是,他非常知趣地站起来告辞,主人并未再留,却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默契,到明天再谈。   ☆、十五、倡议垂帘(三) 等曹毓瑛一走,弟兄间讲话就不用顾忌了,恭王很直率地问:“我在京里听说,五哥指我要造反。可有这话?” 两个都是胞兄,醇王很难答复,想了半天才说:“何必还问呢?五哥是怎个脾气,你还不明白?” 恭王果然笑笑不问了,只说:“找个什么时候,你跟他婉转地说一说,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最好别谈。” “我跟他说过。”醇王噘起嘴唇,也是对他五哥大表不满的神情,“我说,咱们得连成一条心,对付肃顺,自己亲弟兄,怎么反倒拆台呢?他说,大伙儿都是这么说,叫我有什么办法?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是糊涂人,你可不糊涂。”恭王停了一下又说,“你记住,在这儿随他们怎么说去,你不用跟他们动真的。反正回了城,好歹总得见真章儿!” “回了城,”醇王极兴奋地问道:“六哥,你预备怎么办?” “这会儿还没有准稿子。走着瞧吧!” 这话让醇王觉得委屈。他自觉已颇能有所作为了,而这位六哥,还是把他归入老八、老九一堆,当做一个孩子,什么要紧话也不肯说。 自然,看他脸上的表情,恭王便已知道他心里的话。“你别忙!”他安慰他说,“我知道你是我一个好帮手,可是我实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等我想妥当了,少不了有你卖力气的时候。” 几句话,立该又把醇王说得满怀兴奋。打倒了肃顺,当然是六哥当权,那时候就决不会光干这个摆样子的“御前大臣”了!他才疏而志大,一直在想整顿八旗亲军,练成劲旅,纵然不能步武创业的祖宗,铁骑所至,纵横无敌,至少也要旗帜鲜明,器械精良,摆出来满是士饱马腾,显得极精神的样子,才能把“到营要少、雇替要早、见贼要跑”的坏名誉洗刷掉。 他在想着未来,做哥哥的却在想着过去,“我实在想不明白!”恭王困感而伤心地,“先帝何以始终不愿意跟我见面,临终也没有一句话交代!” “那都是肃六一手遮天!”醇王愤愤地说,“病重的那几天,老五太爷带着五哥和我,特为去问安,说不上两句话,就让肃六使个花招,给撵出来了。这不是,皇太后都没能来成行在吗?这说起来,肃六又是大罪一条!”接着,他把大行皇帝崩逝之前的情形,细细说了给恭王听。 “唉!”痛心的恭王,唯有付之浩叹。 “大行皇帝对不起咱们,咱们可不能对不起大行皇帝。得把阿玛遗下来的基业,好好保住” “就是这话了。”恭王颇为嘉许,“咱们弟兄都存此心,大清的天下,一定能保得住”看来是泛泛的话,其实含意甚深——指肃顺、也指洪杨,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人。醇王倒是好好地体味了一会,把的的话紧紧记住了。 “六哥请安置吧!”醇王站起来请了个安,“我跟你告辞。” “好,我还有几天耽搁,再谈吧!”恭王把他送到廊沿,又低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我会让曹琢如告诉你。宫里有什么话传出来,你也告诉琢如好了。我是很快就要回京去的,明个见了皇上,然后再和肃六纠缠几日,也就罢了。” “六哥,”醇王似乎想起了什么,“近日有人说起什么,亲贵两人六六大顺,和衷共济,来一出大保国,您的意思?” “难啊,”恭亲王摇摇头,他自己原本就是极为骄傲的性子,大行皇帝当年弃了自己,转而扶起端华载垣两人,之后又择了肃顺来办事当差,诚然肃顺当差不错,办了好些事儿,可恭亲王心里自认为若是自己来料理,必然会不输于他,眼下虽然自己有心和衷共济,可来了行在,瞧见肃顺的样子,就知道没可能共同秉政,景寿虽然是顾命大臣,如今已彻底沦为皇帝的保姆了,半点政事是扯不上,更何况自己这还没入军机呢,所以对这太后的策划,恭亲王也不甚抱有太多的指望了,“你也知道他那个性子,满朝上下他都能得罪光,这也是个本事儿,我虽然有心唱大保国,可人家就愿意唱法门寺,眼下且看看吧。” 。。。 内奏事处递给肃顺一个黄匣子,打开一看,第一道奏折,具衔“山东道督察御史”董元醇,原以为是纠弹失职官员,看不了数行,瞿然动容,不由得念出声来: PS: 饿,月底了,求下月票 。   ☆、十五、倡议垂帘(四) “窃以事贵从权,理宜守经。何谓从权?现值天下多事之秋,皇帝陛下以冲龄践阼,所赖一切政务,皇太后宵肝思虑,斟酌尽善,此诚国家之福也!臣以为即宜明降谕旨,宣示中外,使海内咸知皇上圣躬虽幼,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左右不能干预,庶人心益知敬畏,而文武臣工,俱不敢肆其蒙蔽之术。俟数年后,皇上能亲裁庶务,再躬理万机,以天下养,不亦善乎?虽我朝向无太后垂帘之仪,而审时度势,不得不为此通权达变之举,此所谓事贵从权也!” 念到这里,顾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走到肃顺边上,肃顺停下来恼怒地想了一下,看这道奏折的措词,是暗指顾命八大臣专权,对太后垂帘的理由,说得还不够透彻,且看他“理宜守经”说的是什么?于是接着往下念道: “何谓守经?自古帝王,莫不以亲亲尊贤为急务,此千古不易之经也,现时赞襄政务,虽有王公大臣军机大臣诸人,臣以为更当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同心辅弼一切事务,俾各尽心筹划,再求皇太后皇上裁断施行,庶亲贤并用,既无专擅之患,亦无偏任之嫌。至朝夕纳诲,辅翼圣德,则当于大臣中择其治理素优者一二人,俾充师傅之任,逐日进讲经典,以扩充圣聪,庶于古今治乱兴衰之道,可以详悉,而圣德日增其高深,此所谓理宜守经也!” 军机直庐,杜翰听完了折子,就首先吩咐,保持警戒。把仆从苏拉,一律驱得远远地。等关上房门,端华第一个先嚷了起来:“如何?我说恭老六这一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着好心!果不其然。这还是第一步,不给个下马威,后面的花招儿还多着哪!” “哼。我瞧着不仅仅是恭老六的主意,”肃顺合上了折子,泠然出声,“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想着垂帘?呸。门也没有!”肃顺环视众人,“要是皇太后垂帘,咱们几个怎么顾命?怎么秉政?” “这董元醇还在京中,怕真是太后门下的人,中堂,”杜翰对着肃顺说道,“承恩公府时常找些文人开文会。也是是收罗不少不得志的红顶子,中堂所言怕是不差,若是恭亲王爷的意思,他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上这个折子的,”恭亲王难道不怕在行在被肃顺碰钉子吗? “继园说的是。”肃顺也不暴怒,只是微微冷笑。“那咱们该怎么办?” “闲话少说。”载垣愤愤地说了五个字:“写‘明发’痛驳。” 大家都无异议,接着便开门请军机章京来写旨。这天的领班是新近从京里调来的吴兆麟,当差很巴结。可是行情却不大摸得清楚。他把董元醇的“敬陈管见”一折拿了回来,跟他班上有数的几个好手一商量,大家早存戒心,都不愿意办这件烫手的案子,异口同声地表示,非他的大手笔不可。于是吴兆麟也就当仁不让了。 他握着笔心里在想,所谓“痛驳”,不过在道理上驳倒了事,措词不妨婉转,这也是多少年来尊重言官的传统。因此,简简单单地一挥而就,用的都是四平八稳的套语。写完又找同事来斟酌,大家都说“很妥当”,他自己也觉得毫无毛病,随即送了上去交差。 那知载垣才看了两三行,双眉就打了个结,等到看完,大摇其头:“不行!不能用!” 焦祐瀛与军机章京的关系不同,赶紧为吴兆麟回护,“看一看,看一看!”他走上来说,“有不妥的地方,改动一下子。” “甭看了!”载垣把原折和旨稿一起递了过去,用“麻翁”这个昵称对焦祐瀛说:“麻翁,你来动手弄个稿子吧!痛驳!非痛驳不可。” 吴兆麟一听这话,讪讪地退了出去。这一下,焦祐瀛想不动手也不行了,略略思索了一下,有了个大致的意思,便即下笔,连写带改,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脱稿。 稿子仍旧由载垣先看。因为是“明发上谕”,第一段照例撮叙原折案由,以明来源,没有什么看头。第二段一开头就说: “我朝圣圣相承,向无皇太后垂帘听政之体,朕以冲龄仰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御极之初,何敢更易祖宗旧制?” 看到这里,载垣击节称赏:“这才是大手笔,几句话就击中了要害!”说着他又把这一段文字念了一遍。 “果然好!”肃顺也称赞:“立言得体。” 听得这话,焦祐瀛脸上飞金,笑容满面地谦虚着:“那里,那里?王爷和中堂谬奖了。” “别客气了!”端华提议:“干脆让麻翁自己念吧。” 于是焦祐瀛从载垣手里接过自己的稿子,站在中间,扯开他那天津卫的大嗓门,朗朗诵念: “且皇考特派怡亲王载垣等赞襄政务,一切事件,应行降旨者,经该王大臣等缮拟进呈后,必经朕钤用图章始行颁发,系属中外咸知。其臣工章奏应行批答者,亦必拟进呈览,再行发还。该御史奏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殊属非是!” 这一段念完,焦祐瀛停下来等待批评。景寿本想说话, “同道堂”一方图章,是两宫受大行皇帝亲手所赐给皇后,抹煞这个事实,有欠公平,而且出以幼王的口气,也有伤忠厚。 只是他向来口齿拙讷,未及开口,杜翰已大赞“得窍”,其余的人,哗然附和,景寿就再也无法启齿了。这时焦祐瀛又精神抖擞地“痛驳”另简亲王之议,他是这样写的: “伏念皇考于七月十六日子刻,特召载垣等八人,令其尽心辅弼,朕仰体圣心,自有深意,又何敢显违祖训,轻议增添?该王大臣等受皇考顾命,辅弼朕躬,如有蒙蔽专擅之弊,在廷诸臣,无难指实参奏,朕亦必重治其罪。以上两端关系甚重,非臣下所得妄议。” “不错!这‘非臣下所得妄议’,前面也说得很透彻。不过……。”载垣说到这里,环视诸人,作了个征询意见的表情。为了迎合载垣,杜翰很直率地说:“似乎还不够一点儿!”   ☆、十五、倡议垂帘(五) “对了。顶 点小说 .23us.。”端华也说,“我听着也象是少了一两句话。好有一比,好有一比……。” 他的比方没有想出来,肃顺不耐烦了,手一挥,向焦祐瀛说道:“不必客气,给加两句训斥的话!这姓董的,心眼儿太脏!” “嗯,是!”焦祐瀛口里答应着,脸上却有踌躇之色。 “麻翁,”杜翰指点他说:“来两句诛心之论,再断然痛斥一句就行了。” 大家都如此说,焦祐瀛便也不暇多推敲了,坐下来提笔在“朕亦必重治其罪”之下,添了两句:“该御史必欲于亲王中另行简派,是诚何心?所奏尤不可行!” 这一添改,端华大叫:“痛快,痛快!”除了景寿默不作声以外,其余的亦都表示十分满意。 最后还有一段,是关于“朝夕纳诲”的,也一概严词驳斥。这一节,在原折就是个陪衬,无关宏旨,所以驳斥的理由,亦就不暇去推敲了。 定稿以后,载垣吩咐:“立刻缮具,马上送进去。” 为了求迅速,焦祐瀛亲自到军机章京办事处所去料理。谕旨的款式,“廷寄”每页写八行,“明发上谕”每页写六行,每行的字数都有一定,因此眷清的时候,可以算准字数,分别抄缮,等找齐并在一起,上下合拢,只字不错,这有个专门称呼,叫做“伏地扣”。焦祐瀛原是弄惯了这一套的,亲自指挥之下。自然丝丝入扣。须臾抄成,他跟吴兆麟两人,一个看,一个读,校对无误,随即装入黄匣,送到内奏事处,转递进宫。 皇帝刚好在玩蟋蟀,见到奏章呈上来,不耐烦挥手。“叫陈胜文给贵太妃盖章。我看不明白,交给我作甚!” “是,万岁爷,不过您可不能再自称我了。要是被肃顺听见。又要吹胡子瞪眼睛!” 皇帝打了个寒噤。连忙扭头看了看四周,“好好好,朕知道了。叫人拿下去,别耽误了玩兴!” 旨意明发之下,行在的人就立刻震惊了,不管董元醇折子里的内容是怎么回事,可顾命大臣给皇帝拟的旨意对着皇太后可实在是不恭敬,殊属非是四个字,有违孝道,军机章京们第一时间知道了批复的折子,许庚,曹毓瑛的同事,也是军机章京,跟在曹毓瑛的耳边急切的说道,“这可实在是,实在是,”说了两个实在,到底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曹毓瑛慢条斯理地处置着公文,在他心里看来,肃顺这完全是自寻死路,且不管皇太后多少仁德大度,这个明发旨意一出,就算皇太后不恼怒,就算皇太后心胸宽,可人言可畏,顾命大臣是用皇帝的旨意来下发的,皇帝来驳斥御史的折子来反对皇太后垂帘,亲王参政,这就是最大的失误,皇帝虽然现在年少不懂事,日后知道内情,焉能不深恨肃顺? 要知道皇太后不是没有依仗的小门小户......“星叔,且看看吧,郑伯克段于鄢。”许庚悚然惊醒,连忙拱手示意感激,不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处置公务去了。 恭亲王也是被弄得灰头土脸,他虽然敢于任事,但是极度讲究面子,这也是满人的通病,董元醇自然不是他授意上的折子,可这么一下,“简派亲王一二人,”如今未入顾命的亲王,自然是他恭亲王独一份,一下子就是众矢之的,恭亲王不喜和人撕破面子,这下子自己个在行在实在是尴尬极了,次日朝见皇帝的时候,还被肃顺好好刺了几句,脸上红白一片做声不得,没几日就离了行在返京预备皇帝和大行皇帝回銮的事宜。行在等人议论了些日子,见到顾命大臣们稳妥若泰山,些许的杂声也就平息了。 。。。。 “好生一张利嘴啊,”皇太后淡然放下明发的谕旨,肃顺内心险恶,一番谕旨说的自己面红耳赤的,“也罢,皇帝在他们的手上,我鞭长莫及,只好先忍下了,”没想到自己已经展露出极好的政治手段,肃顺仍然是不肯和自己分享权力,那说不得只好等回銮再说了,“叫周祖培也先歇着,等回銮再说吧。” “是,董元醇已经出京了。”德龄回道。 董元醇被以“言语不端”的罪名免去御史之职,任庆元县县令,皇太后点点头,“告诉他,且忍耐几日,日后本宫必然有答复给他。” “喳。” “还有,让六爷告诉胜保,叫他去行在!”皇太后站了起来,手里拈着佛珠,“催一下驾,我有些想皇帝了。” 就在这外驰内张的局面中,奉准到行在叩谒梓宫的胜保,仪从烜赫地到了热河。 胜保也是大行皇帝所特别赏识的一个人,却也是肃顺所忌惮的一个人。他姓苏完派尔佳氏,字克斋,隶属于镶白旗,原是举人出身,却由顺天府教授升迁为詹事府赞善,成了翰林。咸丰二年,由文转武,在安徽、河南很打了几个胜仗,赏花翎赏黄马褂、赏“巴图鲁”名号,凡是一个武官所能得到的荣宠,很快地都有了。 到咸丰三年七月,怀庆解围,胜保乘胜追击,由河南入山西,克复洪洞、平阳,被授为“钦差大臣”,代替大学士讷尔经额督师,节制各路,特赐康熙朝的“神雀刀”,等于尚方宝剑,二品的副将以下,贻误军情的,可以先斩后奏。这时胜保才三十岁,踌躇满志之余,刻了两方闲章,自鸣得急,一方的印文是“十五入泮宫,二十入词林,三十为大将”,另一方配合他的姓和“克斋”的别号,想了双关的四个字:“我战则克”,但山东人不以为然,不叫他胜保,叫他“败保”。 到了英法联军内犯,僧格林沁和胜保督师力保京畿,八里桥一仗,胜保负伤,但到底是胜了,这就更是威风赫赫了。 就在办理“抚局”的那一段期间,胜保跟恭王拉上了关系,文祥与朱学勤定计,把他从前方找了回来,目的就是要他到热河来示威。肃顺最看不起他们自己满洲人,但对胜保却不敢小觑。当然,比起那些昏聩糊涂的八旗贵族来,胜保可以算得文武全才,令肃顺不能不另眼相看。再有一个原因,就是胜保以年羹尧自命,骄恣跋扈,根本就没有把载垣、端华、肃顺这一班人放在眼里,如果敷衍得不好,他是什么令人难堪的事都做得出来的。(未完待续。。) ps: 月票月票。   ☆、十五、倡议垂帘(完) 因此,胜保一到热河,气派排场比恭王还大,随带五百亲兵,层层护卫,等于在天子脚下设置了钦差大臣的行辕。顶 点小说 .23us.。亲贵大臣,是肃顺一派的,自然要假以词色,是恭王那面的,更对他寄以莫大的期望,刻意交欢,异常尊敬。 一到的那天,照规矩不投行馆,先赴宫门,递折请安,然后由礼部及内务府官员带领,到澹泊敬诚殿叩谒梓宫,少不得有一场痛哭。等一回行馆,还来不及换衣服,就有贵客来访,一直应酬到深夜,还有一位最要紧的访客要接见。 这位访客就是曹毓瑛。他知道胜保的脾气,虽在深夜,却以公服拜谒,一见了面,以属下的身分行堂参的大礼。胜保学年羹尧的派头,对红顶子的武官,颐指气使,视为仆役,但对幕宾却特别客气,因此对曹毓瑛的大礼,避而不受,结果曹毓瑛给他请了个“双安”,他还了一揖。接着请客人换了便衣,延入小客厅,置酒密谈。 当然是从行程谈起,胜保告诉曹毓瑛,他出京的时候,恭王还未回京,但在旅途相遇,曾作了长夜之谈。又说:“恭王特别关照,说到了行在,不妨听从老兄的指点。一介武夫,别无所长,只略读了几句书,还知道敬礼天下士而已!”说着,扶一扶他那副盖了半边脸的大墨镜,拈着八字胡髭,哈哈大笑。 曹毓瑛不敢因为他这副仿佛十分豪放的神态,便加轻慢,依然诚惶诚恐地答道:“胜大人言重了。倘蒙垂询,知无不言。” “彼此,彼此。”胜保接着又说,“今儿我一到,就看到了那通痛斥董元醇的明发。肃六也太过分了,这把皇上放在火上烤啊,皇太后可还在呢!” “是。”曹毓瑛答应着,同时在考虑,下面该说些什么。 不容他开口,胜保口风一变:“不过,董元醇也实在该痛斥!那种文字,也可以上达天听吗?” 一听这话,曹毓瑛便随口恭维了一句:“那自然不能跟胜大人的奏议相比。” 胜保的重要奏议,一向自己动手,曹毓瑛这句恭维,恰是投其所好,所以大为高兴,“垂帘之议,亦未尝不可行,我瞧着也行。”他大声地说,“只看什么人说这话,话说得如何?” 听他的口风,大有跃跃欲试的意味,但怕他也象董元醇那样,不理会时机如何,贸贸然陈奏,反又为皇太后带来一个难题,所以曹毓瑛想了一下,这样回答:“此是国之大计,非中外物望所系的重臣,不宜建言,言亦无益,不过愚见以为,总要等回了城,才谈得到此。” “嗯,嗯!”胜保点点头说,“这原是宜缓不宜急的事。倘非计出万全,不宜轻举妄动。” “是!足见胜大人老成谋国,真是不负先帝特达之知。” 胜保微微一笑,表示谦谢,然后换了个话题,谈到顾命八大臣的一切作为。曹毓瑛也就把他的所见所闻,用平静的口气,谈了许多,胜保持杯倾听,不时轻击着大理石的桌面,显得颇为踌躇似地。 等他讲完,胜保说道:“顾命本为祖制,但弄成今日的局面,为先帝始料所不及。我辱蒙先帝见知,手诏奖许,晓得我‘赤心为国’,自然不能坐视。”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取出一个碧绿的翡翠鼻烟壶,拈了一撮鼻烟,使劲吸着。 曹毓瑛没有说话,只视线始终缭绕在他左右,等候他作成重大的决定。 “此时还未可效鬻拳之所为。因为八臣的逆踰,到底未彰。琢翁,”胜保问道,“你以为如何?” 鬻拳是春秋楚国的大夫,曾作兵谏,胜保用这个典故,表示他还不愿运用武力来改变政局,曹毓瑛虽不同意他所说的“逆踰未彰”的理由,但不用兵谏的宗旨,他是完全赞成的。 于是,他从容答道:“胜大人见得极是。此时若有举动,只恐惊了圣驾,回城的日子有变化,反而不妙。再则虎豹在山,尽不妨谋定后动。否则……。” 曹毓瑛没有再说下去,胜保也不追问,他们已默喻到一重关碍,就此时来说,肃顺到底大权在握,逼得急了,可以消除胜保的兵权,岂非弄巧成拙? “好在回城的日子也快了,眼前他们总还不至于明目张胆,有所图谋。”胜保停了一下,把那副大墨镜取了下来,瞪着眼又说:“有我在,谅他们也不敢有异心!” 曹毓瑛也觉得胜保此行,虽无举动,亦足以收镇慑之效,但回京以后,还要他出力支持,所以特别点了一句:“胜大人总要等两宫安然回城,才好离京回防。” “自然,自然。” 曹毓瑛又告诉主人,京中亦正在发动垂帘之议,主其事的,似乎是大学士周祖培,他的西席就是近年崛起的名士李慈铭。周祖培请他考证前朝太后称制的故事,李慈铭写了一篇文章,叫做《临朝备考录》,列举了汉朝和熹邓皇后,顺烈梁皇后,晋朝的康献褚皇后,宋初辽国的睿智萧皇后,懿仁皇后,宋朝的章献刘皇后,光献曹太后,宣仁高太后,一共八位的故事,作为垂帘之议的根据。 “这好玩得很!”胜保笑道,“连《坐宫盗令》的萧太后也搬出来了!”(未完待续。。) ps: 求月票啦。。。。   ☆、十六、生死茫茫(一) 皇太后和顾命大臣的第一次斗法以顾命大臣全面胜利告终,试探性出招的皇太后被顾命大臣的猛烈反击弄慌了神,蜷缩在储秀宫不再肆意妄为,肃顺三人越发得意了起来,气焰嚣张,一应军国大事不容许任何人插手,都是几个人关上门商议办了,再送交皇帝用印,皇帝原本就是有些不喜肃顺等人,如今只是用印,不来烦扰自己,更是欢喜无限,一应用印都是极为干脆利落的,肃顺问过钦天监,九月初三是最好的日子,禀告了皇帝,准备梓宫这日出发,小皇帝自然没有不可的意思,他实在是呆烦了热河避暑山庄,潜意识里对着肃顺等人的畏惧,也想着有生身母亲在边上才有些仰仗,自然就同意了。 九月初三日,穿过早膳,敬事房总管太监来请驾,到澹泊敬诚殿行启灵礼。小皇帝奠酒举哀,撤去几筵,由肃顺亲自指挥,把梓宫请到一百二十八名伕子所抬的“大杠”上,然后御前大臣醇亲王和景寿,引领着小皇帝到行宫大门的丽正门前恭候,等梓宫经过,率领文武百官跪送上道。这时贵太妃的黑布轿,已在行宫侧门等候,小皇帝依旧跟着贵太妃一起,由间道疾行,先到喀拉河屯行宫,匆匆传过午膳,由景寿陪着,乘轿到“芦殿”——席棚搭盖,专为停奉梓宫之用的简陋殿廷,奠了奶茶,依旧回到喀拉河屯行宫。 。。。。 “娘娘。行在那边,传来小心,军机里头。肃顺似乎要扬言把大行皇帝赐给您的印章收回呢,”皇太后刚刚下了轿辇,德龄就在身边说了这么一句。 皇太后看着圆明园的大宫门,心里唏嘘不已,未曾想一年未到,重返西郊,已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听到德龄说的话,皇太后微微摇头。“肃顺不会这么不理智,他虽然跋扈,脑子可还是在的,印章是大行皇帝赐给我的。我是皇帝的生母,如今是皇太后,”杏贞就着安德海的手慢慢走入圆明园,“他拿着皇帝的谕旨让我缴还印玺?这欲置皇帝于何地?”这可是不孝的行为,而且还是摆在明面上的,为世人所诟病的不孝,就算皇帝如今没法治他,将来亲政,谁都不会给他说好话。肃顺但凡有智商,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他若是真的如此叫嚣。也不过是为了向本宫示威,他有这个手腕,能够让本宫碰一鼻子灰罢了。” “六爷已经回京了,要不要请六爷来商量商量?”安德海如今也历练出来了,不是政事上懵懂的菜鸟。 杏贞点点头,一番懒懒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也不必见面说话了。德龄你多辛苦些,多跑几趟吧,如今皇帝和梓宫马上回銮了,我的心里啊,也没什么想法,就先等他们回来了,再看吧。” “喳。” “娘娘咱们住哪里?”原本不说话只是打量着圆明园景色的冯婉贞开口说道,“呵呵,你先逛一逛,”皇太后拍拍冯婉贞的手,怜爱的笑道,“看看那里中意了,就住哪里,也没必要就跟着我住,免得拘了你,让你不自在。” 。。。 “皇太后御圆明园了,”载垣喃喃自语,对着肃顺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翰拿着扇子扇风,肃顺满不在乎,“估摸着是被我的那话吓到了。” “老六,”端华放下盖碗,语气有些紧张,他告诫地对着肃顺说道,“那话可不能当真,万一皇太后气出个好歹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翰也点头,“是啊,中堂,顾命大臣已然是中外侧目,若是再去逼迫皇太后,皇上心里必然会存了芥蒂,前车之鉴,不能不防啊。”杜翰虽然说的晦涩,但是大家都知道是康熙朝的前车之鉴。 焦祐瀛也正欲劝解,“好了,我岂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肃顺微微一笑,自古胜利者对着手下败将都是向来很宽容的,或者说,觉得和自己不对等的对手都是非常具有胜利者的怜悯心,“只不过想让皇太后识相一点,这话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肃顺放下手里的折子,那里头写的是僧格林沁恭请圣安,想前来行在的折子,“让她明白一些,如何好好颐养天年,如今看来这话说的样子不错,太后娘娘识趣地去了圆明园,也是觉得不该在皇帝回銮登极的时候闹什么幺蛾子,这便是极好。”肃顺精神抖擞,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祺祥改元,新帝登极,国朝又是一番新的景象,正是君臣同心戮力,开天辟地的好时候来了!” 北国的节气还是散布着夏日就缱绻不肯离去的暑热,只是有些秋风微起,节近重阳,福海里头的荷叶渐残,莲肉饱实,引得在左近当差的太监垂涎不已,海边的香樟树被热气蒸发的恹恹的,宽宽的树叶无力的卷曲在褐色的树枝旁,花圃植着紫玉兰含苞隐在宽阔扁长的叶里,欲开未开,待时而动,正是初秋极好的季节,湛蓝的天空映照之下的福海波光粼粼,阳光荡起了片片碎金,几扁小舟泛在福海之上,不远处传来清脆愉快的歌声,是冯婉贞唱的小曲儿。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杏贞坐在小舟上,听着冯婉贞的歌声,吹着微风,郁结的心情终于发散了些出来,冯婉贞一曲歌罢,杏贞不由得颔首,“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实在是精妙,罗隐此诗深得吾意!” “罗隐得皇太后一语褒奖,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持桨的安德海连忙凑趣,“何不招他来,好好给咱们娘娘做几首上好的诗?” 杏贞哈哈大笑,边上的玉嫔也是笑的打跌,杏贞笑着指着安德海的鼻子,“你这猴儿,叫你不读书!罗隐是唐朝的人儿,你叫他怎么来给我写诗!行,咱们安公公手眼通天,”杏贞的心情好了起来,开起了安德海的玩笑,“什么事儿是他不能的?咱们就把这差事儿派给他!” 安德海苦着脸讪笑,“这不是想逗娘娘一乐吗?让娘娘高兴着点,晚膳多用些,我就阿弥陀佛了!” “行,就按你这猴子的话来办,如今我心情好了,”杏贞让宫人把船靠岸,“晚膳看看有没有好菜,若是我吃的不香,那就该罚你了!” “都包在奴才身上,”安德海笑嘻嘻拍胸应下,小舟在湖山在望边上靠了岸,安德海先跳下小舟,放好踏板,在广云亭候着的是德龄,德龄看到皇太后下舟,就领着一群宫人过来,杏贞就着安德海的手,一脚踏上踏板,觉得有些摇晃,正欲说些什么,一阵莫名的风声吹过,只觉得一阵大力撞来,杏贞措不及防,胸口剧痛,哎哟一声,就掉进了福海之中。(未完待续) ps:月初求月票啦。。。。。。   ☆、十六、生死茫茫(二) 荣禄穿戴整齐,在承恩公府投了拜帖,很快大门中开,桂祥迎了出来,亲热地朝着荣禄行了个抱腰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荣禄大哥。” 荣禄颇为欣慰地瞧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往事种种浮上心头,当年两人在左近城中游玩,每每都会带上这个拖油瓶,欢声笑语可实在已经成为追忆了,如今已然是鸿沟永隔的意思,荣禄拱手施礼,“云骑尉,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桂祥搭着荣禄的肩膀,“大哥你这般客套作甚?倒是白白生分了!父亲已经在花厅等着你了。” 不在正堂相见,说明不是以客人的身份,荣禄心下一暖,点点头,“祥哥儿,你带路。” 惠征在花厅等着荣禄行了个晚辈礼,伸手拉起了荣禄,上下打量了一番,欣慰地点点头,“仲华如今终于熬出来了,也是堂堂总兵,你父亲在天之灵必然也是老怀开慰的,”又叫了富察太太出来见面,“让你额娘来见见,都是自家人。”又特意不许荣禄称呼自己的官职,一定要让荣禄叫自己“世伯”,富察太太出来见过,又是一阵唏嘘,富察太太叮嘱荣禄留饭,自己下去盯着厨房,两人分宾主坐下,桂祥打横作陪,惠征问着荣禄有关江南的军务,荣禄一一作答,刀光剑影战火连天的日子就在荣禄的轻描淡写的话语之中掠过,荣禄又问起北边的战事和抚局,大行皇帝驾崩之后的事儿,惠征摇头叹息,“皇后娘娘实在是伤心极了,听闻大行皇帝龙驭上宾的消息,吐血晕了过去,这生死两隔,还不能相见,自然是......哎!” 荣禄的眉头一紧,“世伯请节哀,那娘娘如今身子可是好些了?” “就你伯母进宫探望过,前些日子是伤心坏了,身子都不太爽利,如今瞧着大好了。前个去了圆明园散心,想必是跳出来了。” “小侄从南边带来了上好的金丝血燕,请世伯送进宫里去。” 惠征点点头,笑道,“仲华你有心了,”又说起了家常事,“你瞧瞧,桂祥这个猴头都已经马上要成亲了,你还比他大好些岁数呢,之前你在军中效力,又在孝中,我也不好多嘴,毕竟是为国效忠么,如今到了京中,那就索性,结了亲再往南边去,这样才忠孝两全么。” “是,”荣禄温顺点头称是,见到桂祥一脸坏笑,“不知道桂哥儿的新媳妇是那家的千金?” “还是拖了娘娘的福,是....”话音未落,惠征未曾说出亲家的门第,外头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个老家人,脸上全是惊恐的样子,“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丢了礼数!”惠征微微不悦,对着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家人呵斥道。 之前三人还是安然坐在椅上,听到那个老家人的回话,三个人刷的站了起来,惠征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桂祥也是满脸惊恐,荣禄肝胆俱裂,一把拉起那个老家人的领口,红着眼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 “皇太后在园子里落水了?!”恭亲王手里的宣德白瓷茶盏啪的掉在地上,碎成了碎片,“到底怎么回事?” “是德龄公公让奴才来报信的,”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躬身答道,“晌午的时候儿,皇太后泛舟福海,临了下舟的时候,突然落水,扶起来的时候发现皇太后胸前插着一根羽箭。” 恭亲王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扶住了边上的书案,定定神,“怎么会有羽箭!” 边上的桂良也惊愕莫名,“这是有人行刺皇太后?” “回王爷的话,是园子靠近升平署的山林里射出来的箭,第二次射过来的箭被冯乡君挡住了,冯乡君去追了一会,无功而返,德龄公公已经叫御前侍卫大索三园,务必要找到行踪。” “这起子无用的东西,”恭亲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前些日子去前线,战火纷飞成那样,都是安然无恙,到了园子里,居然还能出现这样的差池,别说是御前侍卫,只要皇太后有了半点事故,德龄也逃不了干系!” 桂良惊讶于恭亲王的剧烈反应,转而又释然,恭亲王的起复,康慈皇太后的尊号都是和皇太后有关,更何况如今是恭亲王主持京中事务,若是皇太后出了事儿,不消肃顺进谗言,小皇帝怕就压迫放不过恭亲王。“王爷请息怒,你先退下,在外头候着消息。”等到那个小太监退下了,桂良对着恼怒的恭亲王说道,“王爷要不要去园子瞧瞧?” “自然要去!”恭亲王脱口而出,“不仅我要去,留守京畿的重臣都一起去,出了事儿,谁都吃不了要兜着走!”(未完待   ☆、十六、生死茫茫(三) 恭亲王和桂良到了圆明园大宫门前的时候,周祖培、陈孚恩等军机尚书们都已经到了,夜色降临,没多会,豫亲王义道也赶到了,义道刚下了马车,见到恭亲王,颤颤巍巍地喊着“老六”,“这是怎么回事!园子里头当差的奴才是干什么的!吃闲饭不干活的吗!” “豫王,这事儿咱们先搁着,横竖该是谁的事儿就是谁的事儿,眼下最紧要的咱们要先探望皇太后,”恭亲王急切地说道,“咱们留守京师,若是皇太后出了事儿,咱们都要玩完!” 想到肃顺的手段,众人都是不寒而栗,肃顺可最是会当众给人没脸的,对着这些食肉者来说,脸面比一切都重要。“老六说的是,”义道扬扬脸,“走,咱们进园子,在这里是睁眼瞎!” “王爷,这可是圆明园,咱们没懿旨,就擅自进园子,不太好吧?”周祖培提出异议。 “无妨,事急从权,”恭亲王附和着义道,一甩袖子率先进门,“皇上马上就要回銮,皇太后不能出任何差错!”,身后马蹄声连绵,点着承恩公府灯笼的马车辚辚驶来,一掀开帘子,一个穿着二品武官服的年轻人率先跳下马,扶着一等承恩公惠征下了马车,后面又跳出来皇太后的胞弟桂祥,恭亲王脚步匆忙,也来不及和惠征等人行礼,径直进了大宫门,朝着碧桐书院走去。 一行人来到碧桐书院,只见书院里头人影晃晃,灯火通明,拿着脸盆和血染的白布的宫人们来回奔跑,恭亲王看着那些染血的白布,不由得一阵晕眩,德龄得了消息,连忙出来行礼。 恭亲王定定神,对着德龄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死罪,皇太后今个上午遇袭了,冷箭射中皇太后,皇太后措不及防掉进福海里头,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昏厥了。” “追到人了吗?” 德龄摇摇头,“没有追到,奴才死罪。” 惠征连忙插话,“娘娘如何了?”他可是最关心自己的女儿! “太医还在里头救治,娘娘还在昏迷之中。” 惠征身子摇摇晃晃,“世伯,”荣禄连忙扶住,“你可千万不能乱,”荣禄的眼里全是悲愤之色,“娘娘可靠着世伯呢!” 恭亲王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激动的二品武官,转过头继续朝着德龄喝道,“叫太医院的院判好生救治,若是皇太后不好,我要他们的脑袋!” “喳!” 恭亲王转过头,对着陈孚恩冷然说道,“大司马干的好差事,圆明园的警卫都是怎么当差的!” 陈孚恩脸涨红了,却是也不能够反驳,谁叫自己个是京城里头唯一管着兵事的人,“传本王的令,速速发动警卫,把左近全部排查一遍,”恭亲王继续说道,“雁过留痕,就看着有没有蛛丝马迹可以留下来!” “喳!” 命令传下,不多会,圆明园里头响起了嘈杂声,夜空水光之中,出现了许多的火把,御前侍卫正在大索全园,恭亲王的心中冰凉一片。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又出这样的乱子,恭亲王甚至可以清楚地想象到肃顺知道这件事之后脸上浮现出的讽刺笑容,办事不利导致皇太后凭添灾害,导致有刺客刺杀皇太后。。。。。。恭亲王恼怒地在碧桐书院正殿外头来回踱步,未曾想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情,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了! 义道合着眼不做声,周祖培微微有些担心,毕竟可是自个在京师之中倡议垂帘的,若是皇太后出了事儿,万一皇太后跟着大行皇帝去了,自己的一番苦心可真是白瞎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和边上的大学士贾桢悄悄说道,“艺翁,您瞧着这事儿是谁弄出来的?” “还能是谁?无非是宫灯!”贾桢冷笑一声,“再不过是那两个铁帽子王,等皇上回銮,太后和皇上母子一心,肃顺就算是顾命,也必然是敌不过皇太后的,”“宫灯”指的就是肃顺,肃字就像一个宫灯的造型,所以非肃顺一系的大臣私底下都是这样称呼肃顺,贾桢指了指站在恭亲王边上的兵部尚书陈孚恩,“瞧见了没,大司马那热锅上蚂蚁的样子,就是有诈!” 这里头最紧张的不外乎陈孚恩了,虽然眼下是恭亲王总领京城事物,可分派到自己头上的差事出了差错,第一个就是要追自己个的责任,就算自己还有肃顺照拂着,可若是恭亲王倒了霉,或是倒霉之前,必然要拿自己泄愤。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太医院的院判急匆匆地奔了出来,“娘娘已经醒了!”   ☆、十六、生死茫茫(四) “皇太后伤势如何?”恭亲王连忙发问。 “回王爷的话,皇太后右胸肩胛骨以下中了一箭,那冷箭深入体内,万幸的是箭簇无毒,又幸未伤及内脏,肺叶有些损伤,如今已然醒了,休养些日子,就能痊愈!” 惠征只念佛,恭亲王以手加额,“祖宗保佑,你们太医院好生伺候着,皇太后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扶着惠征的荣禄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场内的人都放松了起来,人没事儿就好,人头落地的事儿就轮不到这些高官亲贵们了,恭亲王对着惠征笑道,“祖宗保佑,承恩公也能放下心了。” “还请王爷多多看着,”惠征拱手致谢,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和恭亲王介绍起荣禄,荣禄大礼廷参,恭亲王点点头,受了荣禄的礼,又叫起,说了几句闲话,义道颤巍巍喊道,“咱们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我瞧着不如大伙轮着值班,在园子里当值,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豫王说的极是,”陈孚恩连忙开口,恭亲王点点头,“如此甚好,就这么伴着,每日在值房内阁一人,亲贵一人,明个起,让外命妇轮流入园子伺疾。今个就先我,再加上艺翁就好,叫人把值房收拾出来,”贾桢躬身领命,“给艺翁的那个房间添个火盆,”恭亲王吩咐德龄,“咱们这就散了吧。” “王爷,也该把消息传到御驾跟前。”周祖培提议。 “极是,很该让皇上知道,咱们一起上个折子便是。”赵光附议。 到了这个时候,荣禄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小衣,他抬起头担忧地看着灯火通明的碧桐书院,惠征转过身子,拍了拍荣禄的手,“咱们也回吧,明个叫贞定夫人进园子伺候着,毕竟是后宫,咱们不方便进。” 如此闹腾到半夜子时,恭亲王才写好折子,密封连夜送出京师,解了衣服刚刚睡下,恍惚间听见有人轻轻叫着“王爷王爷”,恭亲王一睁眼,被眼前的一副单板之极的棺材脸吓了一大跳,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恭亲王掀开被子,“怎么回事?” 德龄低声说道,“娘娘请王爷过去一趟。” “何事?” “娘娘发了大怒,请王爷即刻就去,有事请王爷面见。” 。。。 贾桢在睡梦之中翻了个身,外头响起了自己的听差梅升的叫喊声,贾桢猛地睁开眼睛,“什么事儿?” “老爷,”梅升进来伏在贾桢轻轻地说道,“恭亲王起身出了勤政殿,瞧方向,估摸着是去碧桐书院。” “恩,”贾桢点了个头翻身又睡下了,背对着梅升,“少管闲事,这园子里今个晚上是再也出不来什么差池了,当好自己的差事就行,这事我就当着你没来说过,这皇太后和恭亲王有什么事儿,都不是咱们该操心的,咱们把这一夜混过去就算妥了。” “喳。” “你家的小子也有了官身,我呀再多说一句,也是给他听的,凡事多做,多看着脚下的路,别抬头一直望着天,要知道神仙打架,咱们凡人是插不上手的,就算老夫如今是大学士,也只能是边上瞧瞧的份儿,大不了就再和老周一样,摇旗呐喊一番,自己要是觉得有些分量,想挽起袖子自不量力地进去试试,那就要粉身碎骨!皇太后遇刺,这可实在是骇人听闻的大祸事,不知道将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丢了顶戴,你瞧着,过了今日,这祺祥朝,可就是不祥和咯。” 恭亲王赶到碧桐书院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匆忙奔出来的安德海,安德海瞧见恭亲王德龄一行人,连忙说了一句,“娘娘在里头候着王爷呢,”却也没有停下来候着恭亲王,径直出了书院。恭亲王微微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进了东暖阁,殿内生了火盆,温暖如春,几个宫女站在皇太后的床前伺候着,太医刚刚拿着血染的绷带出殿,见到恭亲王的时候,满脸讶然掩饰不住,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行礼退下,咕噜咕噜燃起的火炉煮着汤药,殿内一阵药香,却丝毫掩盖不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恭亲王到了内殿,见到脸色苍白如纸的皇太后倚着靠枕目无表情的瞧着自己,心下一凛,连忙跪下请安,“皇太后吉祥,万福金安!” 皇太后丝毫不见血色的脸转向床顶,那里挂着绣着八宝如意花纹的锦帐,殿内一片寂静,宫女们已经被德龄挥手退下,皇太后许久不说话,恭亲王跪在地上都冒出了一身热汗,过了半响,皇太后才冷笑一声,“万福金安?如今本宫哪里算的上万福金安!”   ☆、十六、生死茫茫(完) 胸腔的疼痛痛入心肺,皇太后呻吟了一声,头昏昏沉沉一片,福海冰冷的湖水都不能让自己的怒火平息,自己忍让一番,到叫人看轻了去,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猫!如今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就要自己死! 恭亲王磕头再三,“请娘娘切勿气恼,奴才已经叫御前侍卫前去排查了,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请娘娘安心养病。” 皇太后摇摇头,“怕是查不出什么,德龄,扶着六爷起来,”恭亲王依言爬了起来,“那人早就没了踪影,所幸乡君跑的极快,去过查看了一番,从密林之中找到了些蛛丝马迹,”德龄从袖子里头拿出一样事物交给恭亲王,恭亲王接过一看,原来是密云县驿站的腰牌,恭亲王浑身一震,自己的怀疑变成了现实,昨个晚上小皇帝和大行皇帝的梓宫就是歇息在密云县! 这和肃顺逃不了干系!恭亲王脑子里微微一思索,这绝对是非常有利于自己的一个现状,特别是自己前往行在被肃顺明里暗里挡在军机外的不堪行为发生之后,有利于自己的局势就要出现了,咸丰朝冷寂多年,终于要到了乾坤扭转,否极泰来的时候了,恭亲王弯着腰,恭敬地回道,“虽然有了些痕迹,毕竟没有抓现行,请皇太后示下,接下去该如何行止?” 皇太后幽幽的声音响起,声音之中的凛冽就连刚刚进屋的冯婉贞都被震慑地止步不前,“本宫想左了,原先以为可以六六大顺,一亲一贵共同协助皇帝,来一出将相和,知道肃顺性子不好,权欲之心甚强,所以董元醇的折子被顾命几个批的这样满脸狗血,我也不过是脸红了几下,不与他一般计较,就算不垂帘又怕什么?本宫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先帝的遗孀!” 冯婉贞悄悄的退了出去,德龄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地上,不发一言,“所以也就偃旗息鼓,等着皇帝回銮,在皇帝后头指点一番,等到皇帝来日亲政,便是歇息了,外政交付给六爷您和肃顺,本宫在园子里自得其乐,没想到他如此的不耐烦,在行在不仅要宣称收回先帝赐给本宫的同道堂,还派了人刺杀与我,他到底想干什么!”杏贞激动的拍了下被子,扯到了胸前的伤,疼的龇牙咧嘴起来,德龄连忙扶住,“太后娘娘息怒。” “想着独霸朝纲,行操莽之事吗!”皇太后杏眼圆睁,怒不可遏,额头上的冷汗淋淋,“我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如今倒是太岁头上动土起来,”杏贞按着胸前的绷带,激动之下,似乎又有鲜血迸了出来,太医被冯婉贞拦在了殿外,“本宫绝不会放过他!”杏贞凛然开口,对着恭亲王说道,“自然,这顾命大臣想必也没必要留着了,先帝尸骨未寒,我就擅改国政,确实是无可奈何,若非如此,大清江山将不知道会落入和等人手中,想必大行皇帝在天之灵,必然会体谅本宫的这一番苦心的,六爷,这外头的事儿,以后就都交付给您了!” 这话的意思恭亲王听得很明白,顾命大臣一去,朝野动荡,人心不稳,自然就要重新建立军机班底,来保持朝政顺利继续下去,新帝朝的政策如何实施?那就是两句话:亲王秉政,太后垂帘。这就是皇太后定下的基调,和对于自己扳倒顾命大臣们的酬劳,恭亲王相当满意,低头称是,“奴才唯娘娘马首是瞻,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杏贞满意地点点头,“六爷是个识趣的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薛宝钗诗词里面,这句是本宫最欣赏的,送于六爷,愿六爷大鹏展翅,一展宏图!” 恭亲王一甩马蹄袖,跪下叩首,“谢太后娘娘!” “先别急着谢,如今我没死,说不定还有更多的阴损招数等着咱们,如今不是喝庆功酒的时候儿,”杏贞眼中流露出动人心弦的光芒,此时此刻她终于从咸丰皇帝逝世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重现那个果断绝决、雷厉风行的皇后,皇后的脸上浮现出了光彩,眼中的光芒让恭亲王不敢直视,“大行皇帝已然宾天,本宫不能一直伤心着,本宫还有皇帝,还有这个前朝后宫!如今这根箭告诉了本宫,让我知道,政治从来没有妥协,只有斗争,理国秉政只能有一个主意,一个头脑!如今我不死,将来会有更多人活!”杏贞挣开德龄的搀扶,对着恭亲王嫣然一笑,“六爷,不如咱们演一出离魂如何?”话未说完,胸前又痛了起来,身子往后一仰,痛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十七、金蝉脱壳(上) 是日,荣禄就歇息在了承恩公府上,早起用过了早饭,荣禄便即刻到了后院,这时候富察氏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了,富察氏边上还带着帆儿,帆儿瞧见荣禄,眼神之中全是惊喜,喊了一声,“荣禄少爷,”却忍不住红了眼睛,一别多年,自己也不复是自家小姐身边的小丫鬟,而荣禄也不再是陪伴在小姐身边的那个如玉少年,变成一个留着短须的精悍青年了。 “帆儿小姐,”荣禄拱手,“还未恭喜您大婚。” 如此寒暄几句,富察氏急的要进圆明园,就拉着帆儿出了花厅,惠征还想着叮嘱几句,只听得前院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喊声,一个腰间系着白布的红衣太监疾步冲了进来,后头的管家来不及追上,惠征心中咯噔一下,和荣禄对视了一眼,只见荣禄眼中全是惊惧,那个太监到了众人跟前,打了个千,“公爷,皇太后薨了!” 富察氏双眼一翻白,身子就往后仰去,帆儿和几个丫鬟连忙扶住,帆儿已经是忍不住流出了泪。 。。。 皇帝正在焦急地手舞足蹈,双眼通红,“皇额娘怎么会落水,好端端的,这些该死的奴才!”边上的贞贵太妃也焦急地拧着帕子,“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谁敢这样放肆,居然敢在园子里这样!” “快去告诉他们,”皇帝骄横地指着陈胜文,“你去告诉他们,马上就回京,朕要赶紧去给皇额娘问安!” “喳!”陈胜文赶忙下去,皇帝年纪虽小,却也是杀伐决断的主,处置起不顺眼的奴才是半点不含糊,陈胜文可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 “皇上,您别担心,既然六爷来报,说是皇太后身子已经无碍,太医院的太医们想必是妥当的,”云嫔安慰了下皇帝,皇帝不耐烦地点点头,红着眼依偎在贞贵太妃的身上,不多时,陈胜文还未进来,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是六额驸景寿求见,贵太妃和云嫔连忙避开,只留下来皇帝一人,皇帝用黑色的袖子擦拭了眼睛,对着地上的景寿点头,“额驸起来吧,什么事儿?”皇帝此时心情不好,懒得装大人,直接了当地问景寿。 “万岁爷节哀,”景寿却不肯起来,声音之中带了一丝哭腔。 “皇太后身子不爽快,朕是知道了,正准备让你们赶紧回京城......”皇帝有些不耐烦。 “今个早上恭亲王六百里加急,说是皇太后,”皇帝停了话,腾的站了起来,站在屏风后头的贞贵太妃和云嫔面面相觑,连忙靠近前头细细听,原本跪直了的景寿扑到在地,忍不住哭了起来,“皇上,皇太后薨逝了!” 云嫔软软地瘫倒在地上,贞贵太妃身子震了一震,含着泪不顾礼数冲了出来,只见小皇帝呆坐在御座之上,身子是那样的瘦小和不引人注目,贞贵太妃上前搂住皇帝,低低得喊了一声,“皇上!”小皇帝终于哇的一声,在贞贵太妃的胸前闷声哭了起来。 PS: 短是短了点,起码还是加更么。。。希望亲们别介意。   ☆、十七、金蝉脱壳(中) 景寿也梗咽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边磕头别说着“皇上请节哀”这样反反复复的句子,皇帝在哭成泪人一般的贞贵太妃怀中大哭大闹,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只是喊着“皇额娘皇额娘”说不出话来,陈胜文这时候得了确切的消息,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进来安静跪下陪着皇帝哭,一应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跪下痛哭不已。 肃顺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在他心中是不是有着从此高手寂寞再无对手的意味?他不说,谁也猜不出来,几个顾命大臣在收下恭亲王报丧的折子之后,一直默默无语,直到肃顺派了景寿前往皇帝那里报丧,端华敲敲他的那个水烟鼻子,忍不住开口了。 “老六,这事儿有点蹊跷!”端华是个直性子,不过这时候他知道利害关系,说话不免有些吞吞吐吐的,“怎么昨个夜里过来的急报说是皇太后遇刺,只是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怎么今个又来了这出?怎么又薨逝了呢?” “老六的折子上说是惊惧过甚,旧伤复发,”杜翰捻须思索,“旧伤?我想起来了!”杜翰抚掌,“郑王,大行皇帝宾天的时候儿,皇太后惊闻噩耗,吐血了,这可是内里的毛病,复发也是极正常的。” “这且不说,到底是谁胆子包了天,居然敢行刺皇太后?”匡源喃喃苦思,众人扫了匡源一眼,又直勾勾地盯着肃顺,匡源在沉思之中惊醒,看到众人有了倾向性的决断,忍不住白了脸,连忙摇手,“我并没有诋毁的意思!” “大家都看着我干嘛!”肃顺一脸不耐烦,放下恭亲王的报丧折子,“早个我就说了,这事不是我干的!我还不想犯下这诛九族的罪,皇太后可是一国之母,皇帝的太后,我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众人默然,载垣打着圆场,“好了,不管是谁干的,这事和咱们没关系,麻翁,你把大行皇后的哀礼预备好,上谕也写的漂亮些,可惜了,”载垣咂咂嘴,“大行皇帝刚刚宾天,大行皇后也跟着走了,”载垣有些幸灾乐祸,“实在是夫妻情深!” 焦祐瀛应下,又对着肃顺说道,“陈胜文来说,皇上要日夜兼程返京,中堂您看?” 肃顺摇摇头,眼睛眯了起来,“不,咱们就在密云先待几天,有些事儿要料理清楚!” 。。。 圆明园依旧山水如画,可进园子奔丧的惠征等人却是依旧心肠寸断,富察氏已经是走不动了,只能叫丫鬟搀扶着才能往前挪上几步,桂祥满脸铁青,不发一语,来回走动的太监腰上都系着白布,一行人堪堪到了碧桐书院,贾桢、周祖培、陈孚恩、义道、全庆都已经到了,大家都穿着白色的孝服跪在碧桐书院正殿前头,恭亲王看到惠征一家人,点点头,“皇太后寅时初薨的。承恩公请节哀。” “奴才想见娘娘最后一面。”惠征跪了下来。 “承恩公,这不合礼数,我也没有见过皇太后最后一面,此刻已经由冯乡君和内务府伺候着小殓了,”恭亲王摇摇头,“还是请节哀吧。” 桂祥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我艹他肃顺八辈子祖宗!”富察氏大惊,死命拉住桂祥,桂祥复又跪了下来,嘴里却是忍不住,“居然敢派人行刺皇太后,老子和他没完!”惠征回头打了桂祥一个巴掌,“死奴才,你这是作死吗!”桂祥被打蒙了,捂着脸趴在地上,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边上跪着举哀的太监宫女也连忙高声哭了起来,现场闹成一团。 陈孚恩看着哭成一团的叶赫家,怜悯地摇摇头,恭亲王也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摇摇头,“陈尚书,”陈孚恩应下,“皇上大概要即刻返京了,你赶紧去看看关防,切勿再出篓子,若是再出现皇太后这样的事儿,咱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岳父,京中的事儿,就交给您和几位大学士了,”恭亲王继续说到,“我的心里实在是不舒服的很,就在这园子里给皇太后守灵,尽尽自己的心意。” 桂良也一脸沮丧,最为支持恭亲王的皇太后遇刺身亡,这下手握遗诏又有顾命大臣身份的肃顺已经是所向无敌了,这时候就希望他自己还有些伦理纲常,别想着做曹操,朝政已经不可能在恭亲王这一派系人的手上了。 “是。”(未完待续)   ☆、十七、金蝉脱壳(下) 皇帝连续哭了几个时辰,第二日起来想起自己的母亲,又是哭的不停,嗓子都哑了,大家都哭的累极了,还是云嫔挣扎地起来,半拉半哄地让皇帝躺下歇息,又叫保姆好生照顾,和贞贵太妃一起出了皇帝的行在,两个人对视一眼,云嫔眼中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这可叫咱们怎么办?皇太后这又驾崩了,咱们能靠着谁?” 贞贵太妃眼圈也是红红的,点点头,“是这个理,幸好咱们还有皇上可以靠着,咱们都是帮着皇太后抚养皇上的,皇上不会不顾及这份情谊的。。23uS。” “咱们可要把皇上看住了!”云嫔看着左右无人,靠近贞贵太妃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这外头的贼子狼子野心,居然敢去行刺皇太后,说不定就要有人来打皇上的坏主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云嫔微微冷笑,“官道居然被洪水冲坏了几段,在这密云县咱们还要多留几日,皇上哭的头昏脑涨,想不起来要急着回京,这里头怕是要出事儿!” 贞贵太妃的心也被提了起来,“不至于吧?”这时候外头突然蹿进来了陈胜文,险些吓得两个人一大跳,“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请娘娘恕罪,顾命大臣求见皇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嫔担忧地望着贞贵太妃不说话,一跺脚,只好自己进去唤醒皇帝了。 。。。。。 恭王派朱学勤把桂良、贾桢、周祖培都请到了他的在圆明园西南角的别墅里来聚首。除了桂良是岳父以外,对贾、周两老,恭王以皇叔之尊,却执后辈之礼,这不仅因为这黄县、商城两相国,位高望重,齿德俱尊,更因为恭王心里明白,这次的事儿,非仰仗汉大臣不能解决。 两位相国眯着眼不做声,恭亲王见着大家都不说话,微微一笑,桂良有些担心恭亲王的状态,但也没说什么,恭亲王一拱手,“敌人未发起攻击,就如此的沮丧,如何能克敌制胜?” 朱学勤见大家不说话,连忙就说出了大家的困惑,他自己个也不知道今个恭亲王召集大家作甚,“王爷,咱们如今可实在是没了仰仗,犹如无根之萍,怎么不沮丧?也不怕大家笑话,”朱学勤说道,“我想着不如学五柳先生,挂冠而去算了!” 把顾命与垂帘之争,当做八旗内部闹家务,有此明达深入的看法,比肃顺就高了一着,这就是文祥见识不凡的地方,但也是他们正红旗的传统。下五旗以正红旗居首,太祖创立八旗时,正红旗归他的次子代善所有。太祖崩逝,代善拥立他们弟兄中最能干的老八皇太极,就是太宗。代善亦因此大功,被恩独隆,除他自己拥有“和硕兄礼亲王”的尊衔以外,另有两个儿子以军功封为郡王,都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 因为这个缘故,在开国以后的宫廷大政变,象顺治年间的清算睿亲王多尔衮,康熙末年的夺嫡之争,以及世宗即位后的骨肉之祸,正红旗都避免卷入漩涡,他们传统的态度是,中立而和平,但不失效忠皇帝的基本立常所以正红旗的文祥和桂良,认为恭王要打倒肃顺,必须争取汉大臣和蒙古亲王、大臣的支持,这就象弟兄闹家务,自己人没有是非曲直可言,必须请亲友来调停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亲友袖手旁观,这个家务闹不清,弄到头来必定两败俱伤,八旗可能会分裂,至少镶蓝旗会离心,因为郑亲王是镶蓝旗的旗主,他府里还保存着镶蓝旗的大纛。 倘或出现这样的局面,江南的战事,将会逆转,委屈成和议以求得的安定,也要付之流水。内忧复炽、外患续起,不是社稷生民之福。这是之前商议好的,为了这个关系,恭王对贾桢和周祖培抱着极大的期望,疏通游说的工作做了已不止一天,此一刻是到了必须仰仗他们的最后关头了。 “你们的顾虑也是寻常,谁让这些日子出了这么多事儿,”恭亲王收起了在碧桐书院前头心灰意冷的样子,变地意气奋发,贾桢本来眯着的眼睁大了,“宫灯天怒人怨,也到了咱们该得意的时候了!” “此话怎讲?储秀宫已然薨逝了!”桂良说道。 “谁说本宫薨逝了?”屏风后头转出来了一个青年男子,凤眼宽额,长眉入鬓,神色冰冷地对着众人说道,“我还没死!”(未完待续。。)   ☆、十八、八仙过海(上) 荣禄呆在自己的书房里一动不动,一盏油灯如豆,把他的身影在白粉墙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孤单的凄凉形象,荣禄的手抚摸着一枚花朵样式的玉佩,手指头微微颤抖,眼角流出了一颗晶莹的泪水,那泪水慢慢滑落,流过嘴角,冰凉的温度才让荣禄惊觉,他狼狈不堪地用袖子拂去泪水,眼中满溢出来的泪却越发多了起来,仰起了头,却看到了墙角上的一副字画,荣禄不觉呆住,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跑到那跟前,贪婪地打量着那幅画,那画上画着一片花雨,枝繁叶茂之下,有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麋鹿,边上还有题诗一首,是唐人诗作,荣禄不觉念念出声。 “秋风里许杏花开,杏树傍边醉客来。共待夜深听一曲,醒人骑马断肠回。” 我宁愿你在高不可攀的地方上让我仰望,也不想这样永远见不到你的容颜!醒人骑马断肠回,呵呵,如今我真是断肠回了! 。。。 几个人大吃一惊,周、贾两位大学士连忙站了起来,甩袖子跪下,桂良先是一呆,随即大喜,“给皇太后娘娘请安!”这话说的是极为高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诸位请起,”皇太后摆摆手,“本宫自然是无恙!只不过是下了决心,置之死地而后生,要和那些小人斗上一斗!” “大家请坐下,”皇太后摆摆手,坐到了恭亲王原来坐的椅子上。“今个乃是私下议事,并不是君臣奏对,无需距离。”大家依次坐下,原本懒洋洋的两位大学士来了精神,一个劲地盯着神采奕奕的皇太后不放,完全不顾礼法,朱学勤咳嗽一声,率先开口,“恕微臣多嘴。皇后娘娘的意思?还请明示!” “肃顺以下犯上,派人行刺本宫。德不配位,顾命大臣自然不能留下来了,”杏贞决然开口,“日后朝政之事。本宫已经和六爷商议妥当,都托付给六爷,”杏贞看着周、贾、桂良三个大学士,“还有几位阁老,这必然是极为妥当的了!” 恭亲王忧形于色地说:“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深宫已不安如此,两公国家柱石,不知何以感在天之灵?” 贾桢和周祖培只皱着眉,口中“嗯。嗯”地表示领会,却不说话。 于是恭王只好指名征询了。贾桢曾为恭王启蒙,当过上书房的总师傅。所以恭王对他特别尊敬,凑过身子去,亲热地叫一声:“师傅,明日奏对,你老预备如何献议?” 贾桢抬头看着周祖培答道:“这要先请教芝翁前辈的意思了。” 周祖培的科名比贾桢早了几年,入阁却晚了几年。所以拱着手连连谦辞:“不敢,不敢!自然是唯筠翁马首是瞻。” “要说马首。”贾桢看着桂良说,“在这里。燕公是首辅,请先说了主张,我们好追随。” 入阁以桂良最早,贾桢用明朝的典故,尊称他为首辅,桂良也是连称“不敢”,然后苦笑着说:“二公不必再闹这些虚文吧!老实说一句,那日只有二公的话,一言九鼎,可定大局。应该取一个什么方针,请快指教吧!” “是!”周祖培比较心直口快,但有话不便先说,催着贾桢开口:“荡翁,当仁不让!我们就商量着先定出个方针来,进一步好想办法。” 贾桢想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说了句:“自然以安静为主。”贾桢侧着身子对着皇太后请示道,“不知太后可有什么交代?” “总不外乎在军机上有一番进退。” “是,那当然是题中应有之意。”贾桢又问,“可还有别的意思?” 皇太后悠然说道:“还有垂帘之议,可否亦待诸位国之肱骨公决。” “臣以为,这也未尝不可。” 贾桢这一句话,对周祖培是一大的鼓励,他是赞成垂帘之议的,目的之一,是要借此报复肃顺。肃顺的狂妄无礼,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尤以周祖培所身受的为最难堪。大行皇帝避难热河以前,他与肃顺同为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有时司员抱牍上堂,周祖培已经画了行的稿,肃顺装作不知,问说是谁画的行?司员自然据实回答,他居然会把周祖培的签押涂消,重新改定原稿。累次如此,而且就当着本人的面。这样不替人留余地,所以周祖培把他恨如刺骨,凡可以打击肃顺的任何措施,他都是无条件赞成的。 这时恭亲王怀中已揣着一份奏请皇太后临朝听政的草稿,随即拿了出来,递向贾桢,一面说道:“请筠翁卓裁!” 贾桢接到手里,就着烛火看正文,劈头就说:“我朝圣圣相承,从无太后垂帘听政之典,”但一转又说:“惟是权不可下移,移则日替,礼不可稍渝,渝则弊生”,接着发挥“赞襄二字之义,乃佐助而非主持”,建议皇太后“敷宫中之德化,操出治之威权,使臣工有所禀承,不居垂帘之虚名,而收听政之实效。”这个奏折有意避开“垂帘”的名目,实际上仍是建议垂帘,变成一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把戏,文章实在不见得高明,贾桢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他的年纪也大了,加之皇太后就在跟前,上了这船,轻易可下不来,如此便懒得用心思,更懒得动笔,所以口是心非地连声说道:“很好!很好” “然则请筠翁领衔如何?” 贾桢看这情形,势在必行,这个折子上去,必蒙圣眷,富贵可保,落得捡个现成便宜,于是欣然答道:“当附骥尾。”取过笔来,端楷写上自己的名字。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了,皇太后起身,朝着恭亲王等人福了一福,“大清兴盛全赖诸君!”几人连忙跪下,口称不敢,如此行礼再三,皇太后才收了架势,两位大学士退下,朱学勤出门陪客,只留下桂良和恭亲王两人,“六爷,明个你就派人去僧王处,免得有人狗急跳墙!” “是,已经让军机章京曹毓瑛去了,天津瞬息可至。此外,还请皇太后示下,兵部尚书那边是否要拿下?”恭亲王问。 “不必了,”皇太后说道,自信满满,“免得打草惊蛇,何况,大司马也不是专忠的主儿,等过几日,把那折子给他瞧,他自然会做出正确的决断,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未完待续)   ☆、十八、八仙过海(中) “是,”恭亲王应下,“烦请岳父多去盯着陈孚恩,”恭亲王对着皇太后笑着解释道,“倒不是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就是有人盯着,别的事儿也少些麻烦。” 皇太后听懂了,就怕陈孚恩走漏消息,这也就是肃顺派陈孚恩在京中的作用,沟通消息,传送情报,皇太后放下手里的盖碗,对着花白胡子的桂良点点头,“那就麻烦燕老了。” “分内之事,不敢言烦。”桂良谦逊地回道,见到恭亲王似乎还有话和皇太后说,便随即识趣地打千告退,关上了恭亲王的书房门,腰板挺直,红光满脸,似乎年轻了好几岁,退出来之后还精神抖擞地唱起了小曲,恭亲王福晋瓜尔佳氏拿了一碗茶送过来,桂良看到瓜尔佳氏,想到里头的两人,连忙拦住女儿,“王爷还在会客,你就不必进去了,” “王爷的客不都散了吗?”瓜尔佳氏奇道。 “还有个贵客在里头,可不能冲撞了。”桂良笑眯眯地说道。 瓜尔佳氏见到老父心情颇好,点点头跟着桂良身后,准备把桂良送出门,“阿玛今个是怎么了?皇太后刚薨了,这样的.....”这样的喜色挂在脸上可不太好,“被人参一本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晓得了,”桂良一惊,看了看左右,幸好还在恭亲王的府邸里,没有外人,真是老了老了,反而疏忽了,桂良警醒地点点头,连忙收敛了笑容,做出一副哀色,只是眼角泄露出来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佳佳,你说的极是。最近要少出门,恩?这日子乱的很,没瞧见皇太后都遇刺了吗。”桂良压低声音,“这官司有的打了!” “女儿知道了。”瓜尔佳氏温顺地点点头,又有点后怕,“这实在是太吓人了,”就连瓜尔佳氏这样不闻外事的妇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园子里那么多侍卫。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那些人是怎么当差的,还是真的京中传言的那样?”虽然是在自己府中,可瓜尔佳氏还是看了看左右,除了自己身边的那个贴身婢女,并没有别的人,才靠近桂良压低了声音,“难道真是那个‘六’干的?” “谨言,”桂良连忙警告。“也只有他这样的胆子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且冷眼看着,日后总有他好瞧的。” 。。。。。。 “回京的道路什么时候能办好?”小皇帝等到顾命八大臣跪拜完毕,还没来得及奏事,他就直截了当地开口。 道路的事儿是匡源分内的,匡源磕了个头回道,“已经让工部不分昼夜去操办了。想必就在这两三日之内就可以成行。” 小皇帝又惊又伤心,“皇额娘已经也离朕而去,朕却还只是在这破地方。见不到皇额娘一面!” 匡源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肃顺,载垣磕了个头,“还请皇上节哀,皇太后已经驾崩,这后事已经让恭亲王和内务府协同办理了,皇上还要下一份诏书,焦祐瀛已经拟好,请御览。” “发下去发下去。”小皇帝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我没心思看,叫人赶紧弄好路。我要马上回京。” “是。”匡源有些无奈,也只好应下,小皇帝站了起来,“还有什么事儿?你们自己个商议办就好,”小皇帝这会子实在是没有心情和这些老头子闹什么,“不用都来问我。” “是,”肃顺开口说话了,“别的事儿奴才们都能料理的妥当,不过眼下有件事儿要请皇上圣断,”肃顺看着小皇帝,小皇帝老老实实坐下,“你说。” “就是有关这六宫的事儿,”肃顺慢悠悠开口,里间的一众嫔妃不由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这肃顺,杀千刀的,要说什么事儿?还和这六宫有关? 云嫔自从知道了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就已经死心了,就凭自己在大行皇帝临终之前的那几句话,自己就没有什么好下场,特别是在肃顺这个睚眦必报的人掌管着内务府时候,自己不比得丽妃还有大格格可以依靠,自己这么一个不得宠的嫔妃,得了皇后的照拂才有今日,弟弟屡获军功,还娶了皇后的义妹,和大行皇帝成了连襟,这全是皇后的功劳,如今皇后薨逝,大概就是跪在前头的几个人下的毒手,自己最大的仰仗和依靠都没有,新帝对着自己不过是淡淡的,最粘的是贞贵妃,不是自己个,日后肃顺对着自己缺医少药的,想必皇帝也不会在乎,不过云嫔觉得自己就算是日后被清算,也是无怨无悔的,间接地来讲,自己也跟着皇后干了不少事儿,怕是肃顺早就全看在眼里了,自己死不足惜,可她依旧还记得从京城出来之前皇后的叮嘱,要照顾好嫔妃和大阿哥,里间的嫔妃们心乱如麻地准备听肃顺说些什么,想着会不会影响到自己个的事儿,云嫔却已经抛却了自身,连忙走到布帘后头,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起来。 “六宫?”小皇帝有些困惑,“什么事儿?” “皇上请节哀,大行皇帝、皇太后先后薨逝,地动山摇,皇上失孤,臣民不安,实乃动摇国本,”肃顺扯了一大堆,皇帝有些听不懂,也只能是嗯嗯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肃顺这才说出来了今个自己要说的最关键的事儿,“贞贵太妃久在宫闱,从潜邸开始就伺候着大行皇帝,是六宫之中资历最老的人,比皇太后还要得圣心,”六宫的嫔妃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贞贵太妃,又互相打量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肃顺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贞贵妃,丽妃只是念佛,“这肃顺该不会想着要削姐姐的俸禄吧?” 婉嫔连忙摇手,“姐姐别打岔,听着呢。” 肃顺是个大嗓门,说的话每个字每句话都清晰地传入里间。 “昔日孝全皇后薨逝,大行皇帝就养在康慈皇太后膝下多年,等到大行皇帝登极也给康慈皇太后尊奉为太后,”肃顺磕了个头,抬起头盯着小皇帝,“奴才等请皇上仿康慈皇太后之例,尊奉贞贵太妃为皇太后,照顾六宫,照拂皇上!”(未完待 PS: 大家可以选择点击自动订阅,以后更新和加更,大家就能第一时间看到啦,请大家支持正版,谢谢大家,么么哒。   ☆、十八、八仙过海(下) 小皇帝有些懵懂,但也不是完全不通世事,见到额驸景寿的眉毛都蹿上了脑门,便知道这事儿不是很妥当,“你,这话是何意?” “皇上还年轻的很,六宫没有一个得体的人照拂着皇上,这可不妥当,当年圣祖爷也是八岁登极,六宫之中也有孝庄文皇后负责打理,皇上不能伤心坏了身子,这六宫本来应该是皇太后的事务,”肃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惜皇太后和大行皇帝夫妻情深,随大行皇帝去了,却抛下来了皇上一个人,”小皇帝抹了抹眼泪,“所幸天佑国朝,皇上一向养在贞贵太妃膝下,情同亲生母子,奴才等奏请皇上,将贵太妃奉养为皇太后,如此一来,六宫安宁,朝廷人心安稳,皇上无忧也。” 小皇帝点点头,“额娘是疼我的,肃顺你说皇太后可以封吗?” 帷幔后头的众女早就听呆了,丽妃眼中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彩,盯了不说话的贞贵妃一眼,又连忙听外头的话,听到皇帝心下似乎颇为认可的话语,手里的鸳鸯锦帕都扭成了一团,云嫔呆立在里头,之后几个低等级的嫔妃常在们喜笑颜开,若不是还顾及着外头的顾命大臣们,早就行礼恭贺贞贵妃了。 “回皇上的话,”焦祐瀛扯着天津腔大声回话,“成皇帝和大行皇帝都奉养庶母为皇太后,有故事可循,不仅能安人心,更能彰显皇上以孝治天下,敬重大行皇帝遗孀。” 景寿对着在皇太后刚刚薨逝就奉贵太妃为皇太后不以为然,但是确实佩服肃顺,满朝都认为是肃顺下的毒手,今个弄出来这样的奏本,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肃顺会再树立一个内廷的对手出来,反而会捏着鼻子夸他忠厚仁孝,端华、载垣、杜翰、焦祐瀛显然是知道的,匡源和穆荫虽然不知道此事,可乍然一听之下,都颇为佩服肃顺的手段,所以一齐磕头,“奴才等附议。” 皇帝心里虽然极为悲伤,但是也知道素来是贞贵妃对自己个是最好的,小皇帝收了泪容,“那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就这么办吧。” “是,臣这就拟旨来看?”杜翰请示。 小皇帝点点头,殿内就备下了纸笔,杜翰微微思索,下笔飞快,不一会就已然拟好,肃顺接过草稿,宣读起来。 “王者膺顾托之重。居宸极之尊。稽考旧章。宣明孝治。用尊尊之义。慰蒸蒸之心。风化攸先。莫尚于此。顾惟眇质。获嗣庆基。仰奉慈颜。敢忘前训。洪惟贞贵太妃钮祜禄氏,坤继表德,壸范流芳,抚育本朝,厥功斯茂,俾陈典册,式荐徽称。谨上尊号尊奉为皇太后。” 皇帝点头表示许可,杜翰连忙拿下去再用金板玉书抄写,肃顺再请示,“请皇上用印,这就明发天下。” 陈胜文接过圣旨,递给皇帝,皇帝点点头,“你拿去额娘哪里,用印吧。” 肃顺看着陈胜文捧着圣旨转身进了后殿,又听到里头传来的惊呼声,不可琢磨地眯了下眼睛,和端华载垣交换了下眼神,扬扬脸,让杜翰禀告起最近一干政务上的事儿,絮絮叨叨的,让皇帝有些心烦。 。。。 恭亲王别墅。 桂良刚告退,皇太后就连忙瘫坐在椅子上,大声地喘气,脸色惨白,鼻翼上沁出了几颗细汗,躲在后头的安德海连忙上前,奉上了参汤,恭亲王想上前服侍,又连忙停住了脚,安德海给皇太后擦拭了脸,毕竟是受伤刚刚苏醒,皇太后的身子还不是很爽利,如此这么一番下来,这脸上才有了些血色,对着关切看着自己不说话的恭亲王惨然一笑,“无妨,本宫无妨,歇息一番就好,六爷请坐。” “是,”恭亲王不敢挨着皇太后坐下,转了个弯,坐到最下首,微微思索,“太后可要呆在奴才家里?这里倒是僻静的很,太后能养伤。” “不用了,我这就回园子,太医叮嘱过,每六个时辰就要换药,你也不用担心,六爷,”皇太后自己有主意的很,“圆明园安全的紧。” “是,奴才旧年办抚局的时候,在左近射了一只上好的红狐狸,那狐狸年岁不大,颜色倒是极正,前些日子硝制了,做了一个围脖,特意献给娘娘。”说罢起身,拿了一个包袱出来,杏贞一打开,见到那围脖火红似碳,毛皮柔滑,触手生温,内里衬了玄色的绸布,典雅大气,杏贞点点头,非常满意,“六爷有心了,本宫谢过。”(未完待续。   ☆、十九、图穷匕见(上) 安德海识趣地退出,恭亲王一时间无话可说,咳嗽一声,就站了起来,“奴才送娘娘出去。” 杏贞嗯了一声,站了起来,突然又有些头晕,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前歪去,恭亲王大惊,连忙用手扶住皇太后的肩膀,杏贞稍微有些清醒,见到是恭亲王扶住自己,“有劳了,”连忙高声叫安德海,安德海窜了进来,见到如此场景,真想自己的眼睛从来都是瞎的,恭亲王见到安德海奇怪的表情,脸上一红,微微咳嗽,掩饰地笑骂道,“快来扶住太后娘娘,你这个懒散的奴才!” “是是是,”安德海连忙上前扶住皇太后,室内几个人正是尴尬的时候,室外有人叩了下窗棂,剥落有声,恭亲王挑了下眉毛,“什么事儿?” “启禀主子爷,”外头是恭亲王的内总管,只听到他恭敬的声音响起,“密云传来消息,肃顺在御前请旨尊奉贞贵太妃为皇太后!” “什么!”恭亲王喝道,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今个的?” “是,内情还不知,只是知道皇上已经用印了,不过还没有明发天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恭亲王对着皇太后低声说道,“肃顺居然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敢于干涉后宫之事,真是自寻死路!” “没想到,贞贵妃居然能成为皇太后?”杏贞喃喃自语,苦苦思索,“这贞贵妃什么时候和肃顺有所关联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历史之中的孝贞皇后,这个时空里居然也成了皇太后! 历史的车轮真是......杏贞暗暗吐槽,又看到恭亲王,寻常大臣这会子早就暴跳如雷,骂肃顺不知廉耻,嫡庶不分了,只有恭亲王不便多嘴,只是呐呐,杏贞心下雪亮,恭亲王的生母也是咸丰皇帝的庶母,也是尊奉为皇太后,所仗理由也是抚育皇帝,这事儿还是自己一力促成的呢,“皇太后?只要本宫在,这个皇太后是不是,还是两说呢,尊奉养母,原本也是正理,不过本宫的‘死讯’才传出不到两日,肃顺和钮祜禄氏就这样不耐?实在是吃相难看了些。” “娘娘,”恭亲王又想到了什么,连忙禀告,“若是钮祜禄氏和肃顺有所勾结,园子里怕是已经不安全了!” 恭亲王担心的在理,若是有人见到皇太后假死,必然会想法子让皇太后变成真尸体,“不用担心,本宫已经让武云迪前来戍卫,”杏贞收拾了下袖子,挥手出房间,“圆明园许进不许出,如此必然不会走漏什么消息,武云迪,本宫信得过。” “不管贞贵妃和肃顺如何,咱们不能乱了阵脚,六爷,明日,最迟后日,皇帝必然回銮,你在外头一定要安排好,到时候咱们演一场大戏,让那些人瞧个够!” “喳。” 。。。 圆明园前头戒备森严,陈孚恩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对着圆明园前巡逻的一队士兵喝道,“你们这些人是想干嘛?造反吗!” “陈大人,”大宫门里头转出来了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戴着孝布的将领,那人头盔上带着貂尾,证明了他是二品的武官,等到那武官走近,陈孚恩才瞧见是之前一直在家养病的健锐营都统,皇太后的妹夫武云迪。 武云迪走近陈孚恩,懒洋洋地请了个安,“给尚书大人请安,标下奉了恭亲王爷的命令,戍卫圆明园,今日起圆明园许进不许出。” “武大人,这是何意?”陈孚恩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圆明园里可是半个嫔妃都没有,当然,除了躺在碧桐书院停灵的皇太后,就这么些山山水水,亭台楼阁,何须如此如临大敌?陈孚恩这时候还没接到密云的消息,只能是据理说道,“这些日子还有外命妇都要进园子伺候皇太后哭灵,如此这番,怎么能行礼?” “那微臣就不知了,”武云迪拱手行礼,“微臣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陈尚书体谅。” 陈孚恩狐疑地点点头,武云迪原本就在京中,被恭亲王叫起来也属正常,不过陈孚恩还是有些不悦,调兵遣将可是自己的权责,恭亲王虽然有着总理京中事物全局的差事在手上,可到底也不能越过自己,一驾马车辚辚驶过,直接进了大宫门,陈孚恩转过头,准备回京坐镇,如今肃顺挟泰山超北海,已成如日中天之势,为今自己的出路,就靠在他的身上了,恭亲王只要没有想着谋朝篡位的心,不去关闭九门,这圆明园的事儿,就让他办行了,说不定他不过只是想着泄怒而已。(未完待续。   ☆、十九、图穷匕见(中) 陈孚恩上了自己的轿子,不耐烦再和武云迪废话,在他看来,武云迪不过是冢中枯骨,束手就擒之辈,等到皇帝回銮,手握天宪的肃顺不用多说什么,自然有人负责把这个先皇后的宠臣,摆在军中的钉子给拔出来,这时候无需和他置什么气,免得他的八旗懒怠脾气耍出来,倒弄得自己下不来台,就让他看管那些花草树木好了......不对!陈孚恩原本假寐的双眼猛地睁开,一跺底板,恐怕园子里有变!“马上回圆明园!”陈孚恩对着外头的轿夫喝道,轿夫连忙点头,这时候外头响起了一个优哉游哉的声音,“尚书大人,何须来去匆匆也?”陈孚恩掀开轿帘,只见到是恭王的铁杆心腹朱学勤和曹毓瑛带着几个伴当联袂骑马而来,陈孚恩勉强笑道,“原来是两位,怎么,老夫去圆明园巡视,两位要随行?这月色甚美,月下清谈,也是乐事一番。” 曹毓瑛瞧了一眼朱学勤,对着陈孚恩笑道,“月下清谈,怎么比得上月下追人!” “哦?琢如,这是何意啊?”陈孚恩从轿子里出来,神色转冷,对着曹毓瑛的哑谜微微不悦。 “尚书大人切勿动怒,”朱学勤笑道,“琢如说的是昔日萧何月下追韩信,成就汉家五百年基业,韩信误入歧途,不愿辅佐汉高祖,只是萧何慧眼识人,这才传为千古佳话,我等虽不才,却也想效仿先贤,做一次成人之美,尚书大人,王爷已经在别院之中恭候大驾,”朱学勤拱手让出来路,自信地笑着,“我等前来请驾,只是请大人瞧一眼一样事物,若是大人瞧见了不心动,大人想去哪里,王爷绝不阻拦!” 陈孚恩瞧了瞧两个人,心里想起家里养着西席对自己的提点,不由得一动,于是点点头,“烦请两位带路吧。” ... “恭亲王请了陈孚恩去他府里了,娘娘。”趁着太医刚好给皇太后的胸前伤口换了药,德龄上前禀告。 皇太后点点头,穿上了衣服,“是该把那东西给他瞧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拎不清的,德龄,僧王那边怎么说?” “僧王接了旨意,却是有些为难。” “我自然知道他为难,同道堂如今可是没人用的,贸然出现在通州大营,岂不遭人怀疑?不是你矫诏,就是本宫还魂了,”杏贞躺了下来,冯婉贞拿了个马扎守在帐前,“肃顺已经下了旨意给僧王了?” “是,说近日通州大营违反军纪者甚多,扰乱地方,若无上谕或者军机处命令,不许调动兵马。” “李鸿章呢?” “已经被调到山东去剿匪了。” “他倒是大惊小怪,”杏贞盖上了被子,“他用这样手段对付我,倒是怕着军中不服,照葫芦画瓢,对着他来这一出,本宫已经死了,还怕什么?僧王没有得到大行皇帝临终遗命委任,已经是满肚牢骚,如今又这来一出,僧王会怎么想?不就摆明了行在的人忌讳着他吗?肃顺得罪人的功夫真是一流,”杏贞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子呲牙,“自寻死路,怕是将来一个给他说好话的人都没有!” 。。。。 杜翰一手挥就的旨意,瞬间就被陈胜文送了出来,小皇帝摆摆手,“你们拿下去吧。” 端华接过那圣旨,上面蓝色的“御赏”印章赫然在目,端华对着肃顺点点头,肃顺再磕头,“请皇太后升座,奴才等恭贺皇太后,恭贺皇上。” “需要如此吗?”小皇帝有些困惑。 “是,尊奉皇太后的诏书需由礼部或者亲贵大臣宣召,以彰显皇上仁孝之道,礼部尚书虽然不在,可端华载垣两人可为尊奉正副使,当面宣读圣旨。”肃顺回道。 小皇帝点点头,对着陈胜文说道,“请贞贵太妃,不,请皇太后出来,接受他们八个叩见吧。” 没过多久,穿着玄色旗袍,带着孝布的皇太后钮祜禄氏款款走出,朝着皇帝感激地喊了一声,“皇上。” “额娘和朕坐一块,”小皇帝站了起来,拉住钮钴禄氏就齐齐坐到了宝座上,顾命大臣全都叩首,“奴才臣等恭请皇太后金安!” “诸位请起,”钮祜禄氏把小皇帝抱在怀里,隐隐也有了中宫的风范,对着跪了满地的顾命大臣点点头,举手虚扶,“以后朝政就仰仗各位了。” “是,”肃顺抬起头来,“如今皇上有了皇太后照拂,这后宫之事自然不用我们几个顾命越俎代庖了,那么皇太后也可安心颐养天年,不用担心朝政了,”肃顺盯着钮钴禄氏,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此,还烦请皇太后把印玺交出来吧。”(未完待续。   ☆、十九、图穷匕见(下) 钮祜禄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似乎整个人都变成了石像,只见她难过地转了下脖子,似乎还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双手毫无知觉地搭在小皇帝身上,小皇帝抬头瞧了瞧钮祜禄氏,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他发觉钮祜禄氏身上悄然变冷。。。 穆荫深吸一口气,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史无前例的场景,一群人毫无声息,只是漠然相对,但是在穆荫的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原来,原来如此!肃顺这人实在是太胆大了!” 居然做出这样逼宫的事儿来! “肃顺,”景寿又惊又怒,连忙直起身子低声警告着肃顺,景寿性子虽然安静胆怯,但也总是天家亲眷,肃顺居然不和自己几个商量就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他到底还想不想有始有终,让日后必然会亲政的皇帝善待自己,已经善待这八个顾命大臣? 皇帝生母死的不明不白,朝野纷纷议论是肃顺下的黑手,不过这种事情成王败寇,死就死了,大家除了私下议论之外,无人敢拿着这个由头来质疑肃顺,只能是私下议论,可如今倒是好了!当着皇帝的面来索要大行皇帝遗留下来的印玺! 肃顺似乎没有听到景寿的叫喊声,只是直直盯着太后钮祜禄氏,“太后,请将御赏之章交出吧。” 太后钮祜禄氏深吸一口气,终于似乎有了话语,语气和缓。却有着不可置疑的意志,“你这话是何意?御赏之章乃是大行皇帝交给本宫的。” “并不是大行皇帝赐给您的,”肃顺悠悠开口,“那是大行皇帝托您交给皇上的。” 钮祜禄氏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肃顺继续乘胜追击,目光炯炯,直视御座之上的母子,虽然跪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卑微的架势,矫若青松。“大行皇帝任了我们八个参赞政务。总揽全局,奴才几个自然要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死而后已,才能报答大行皇帝和皇上圣恩的万分之一,”殿内几个人或是无奈。或是被迫。或是绘声绘色的听着肃顺在说话。“既然有了托孤的权柄,奴才自然要做到最好,这才对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肃顺的眼睛瞪大了。“如今皇太后将大行皇帝赐给皇上的御赏之章私自把持着,太后乃是六宫的表率,岂不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吗!” “且皇考特派怡亲王载垣等赞襄政务,一切事件,应行降旨者,经该王大臣等缮拟进呈后,必经朕钤用图章始行颁发,系属中外咸知。其臣工章奏应行批答者,亦必拟进呈览,再行发还。该御史奏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殊属非是!这是皇上前个时候下诏痛斥董元醇的折子,旨意都由王大臣拟制,再由顾命大臣代皇上用印颁发,这里头可是没有太后什么事儿,御赏之章放在太后身上原本就是多余的!” 肃顺说话声越来越大,震得皇帝的耳朵嗡嗡作响,皇帝害怕地缩进了钮祜禄氏的怀里,钮祜禄氏脸色暗淡,求助的看着顾命大臣们,端华载垣洋洋得意,匡源穆荫黯然失色,景寿敢怒不敢言,杜翰焦祐瀛面容沉寂,一副宰辅的气度,只是不看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紧了紧袖子里的红木盒子,惨淡一笑,虽然害怕极了,但是还是用力地盯着肃顺,“肃顺,你难道想做逼宫夺玺的王莽吗?” 。。。。 恭亲王笑盈盈地亲手扶起正欲行礼的陈孚恩,“好了,大司马,向来多见,何须多礼,”看到陈孚恩眉毛颜色之间有着探求的意味,恭亲王心中一动,脸上却是毫不动色,伸手邀请着陈孚恩进了花厅,“前些日子得了王羲之的一副真迹,琢如提起鹤翁你是江西文坛翘楚,特意请您来一阅,瞧瞧这是不是真家伙。” “微臣还要去圆明园巡视检阅关防,怕是不得空,还请王爷恕罪,等到微臣检阅回来,再来受教不迟。”陈孚恩推脱着不肯进花厅,这恭老六在搞什么,想着就这样拖延掩盖些什么?想得真美,老夫又不是三岁的娃娃! “哈哈,鹤翁,”恭亲王丝毫不为陈孚恩的态度而焦躁,此时的他胜券在握,所以更是分外雍容,对着这些小毛病不放在心上,恭亲王拿着手指点点陈孚恩,“你还想着去园子里啊,我也告诉你一句,去园子里和我这里是一模一样的,你且瞧了我这个东西,你再去圆明园,我绝无二话,耽搁不了你几分钟!”恭亲王伸手做请状,陈孚恩无法,只好进花厅,心里还在恨恨想道,“想必你也不敢软禁我做叛乱之事,罢罢罢,进去不计看上几眼,再出门便是。” 陈孚恩进了花厅,花厅空无一人,恭亲王拿起桌案上的一个册子,递给陈孚恩,陈孚恩狐疑地结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颤抖地翻着那个册子,一番惊呆至极的样子。朱学勤和曹毓瑛相视而笑。 两人都想起陈孚恩他当军机章京的时候,救穆彰阿的故事。这是二十年前的话,陕西蒲城的王鼎,与穆彰阿同为大学士直军机,痛恨穆彰阿妨贤误国,斥为秦桧、严嵩,宣宗是个庸主,最不善识人,王鼎苦谏不听,继以尸谏,一索子上吊死了,衣带里留下一道遗疏,痛劾穆彰阿而力荐林则徐。 王、穆不睦,是陈孚恩所一直在注意的,这一天王鼎未曾上朝,又无通知,心知必有蹊跷。开是匆匆赶去探望,一进门就听见王家上下哭成一片,陈孚恩问知其事,直入王鼎卧室,不由分说,叫王家的仆人把老相爷的遗体解下放平,一摸身上,找出那通遗疏,暗叫一声:“好险!”如果晚来一步。遗疏一上,穆彰阿要大倒其霉。 因此,陈孚恩便把王鼎的儿子,翰林院编修王抗拉到一边,悄悄为他分析利害:第一,大臣自尽,有伤国体,不但没有恤典,说不定还有追夺原官等等严厉的处分;第二,皇帝正恼王鼎过于耿直。遗疏言词激动。皇帝一定听不进去;第三,如果能扳得倒穆彰阿,倒也罢了,就怕扳不倒。两家结下深仇。王抗不过一个翰林。如何斗得过穆彰阿? 一听这话不错,王抗慌了手脚,自然要向他求教。陈孚恩乘势劝他,奏报王鼎暴疾而亡,同时替他改了王鼎的遗疏。当然也答应为他从中斡旋,使王鼎能得优恤,王抗丁忧起复后,可以升官。 虎父犬子的王抗,居然听信了陈孚恩的话,穆彰阿得以安然无事,感激之余,大力提拔陈孚恩,不数年当到山东巡抚,还蒙宣宗御笔题赐“清正良臣”的匾额。而王抗因为不能成父之志,他的陕甘同乡,他父亲的门生故吏,统通都看不起他,以致郁郁而终。 这样的人从来就不是忠心不二的人! “如何?大司马,瞧好了真迹,也该评点评点了,是不是王右军的真迹啊?”恭亲王恬然自得,喝了口龙井茶,悠哉开口。 陈孚恩的脸色一下子白一下子红变了许久,再三看了看那后头的蓝色大印,狠下了决心,视如珍宝地将那册子捧在手心里,朝着恭亲王用力点头,“自然是真迹无异,王爷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运气,居然有这样的天人之书在手里!” 恭亲王微笑点头,陈孚恩放下车子连忙拱手,“微臣不才,想献丑一番,想着在这后头联名附议,正本清源!” “唔,正本清源,这字用的好,不愧是江南的大儒,”恭亲王抚掌激赏不已,“鹤翁请自便。” 陈孚恩不再迟疑,连忙提笔在后头附上自己的名字,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恭亲王又提议,“微臣这就回兵部,把兵部的大印交出,这九城兵事,就供王爷驱使了!” “不用了,你是兵部尚书,本王又不是,”恭亲王摇手拒绝,“对着这几个人,还需要关闭九门,全城戒严不成?我要的就是你准备好,这四九城不能乱,从今个起,没有同道堂的印,谁的诏书上谕圣旨都不管用,大司马,”恭亲王的声音变冷,幽幽说道,“签了这个字,咱们就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主子也许诺,既往不咎,风光宜放长远看,如何?若是再左右为难,那可实在是要糟糕了。” 。。。。 陈孚恩一回到自己的宅子,就连忙让自己的西席起来,那个师爷睡眼惺忪地起来应付陈孚恩的召见,见到自家的东翁,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陈孚恩脸上全是汗水,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岁,但是似乎又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感觉,“东翁,发生了何事?” 陈孚恩一挥手,“你速速把书房里和肃顺等人的书信全部烧掉!”那个师爷瞪大了眼睛,“半个字都不许留,先生啊,先生,”陈孚恩边跺脚边叹气,又似乎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肃顺要完了!” “东翁何出此言?”那个西席师爷来了精神,“肃顺大人可是如日中天啊。” “他赢不了,永远赢不了,”陈孚恩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分外惨白,他终于平静了下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先生,你猜我在恭亲王哪里见到了什么?” “留守京师重臣们上折子,奏议恭请皇太后垂帘!” “什么!”那个师爷彻底没有睡意,“要让钮祜禄氏垂帘!?!??!!?” “不是那个名不副实的太后!”陈孚恩闭上了眼,“是储秀宫那位!”师爷大吃一惊,随即想到了什么,浑身瑟瑟发抖,已然深秋,屋内点着炭盆,但是瞬间似乎寒气逼人了起来,“我见到那个折子也就罢了,不过是些许百足之虫而已,等到皇帝回銮,肃顺必然一扫而空,但是我瞧见了那最后的大印!” “是储秀宫的同道堂之印!大行皇帝命此印权同玉玺,皇太后已死,这印恭亲王不敢用,他敢擅自用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可老夫就是见到了那印!还有那么多人的联署,在京办抚局的大学士六部九卿一个不拉,先生啊,”陈孚恩摇摇头,对着肃顺的命运下了一个断论,“我见到那个印,我就知道皇太后没死,皇太后没死又挟着被刺天下人都认为是肃顺干的这样的事儿,手里又有同道堂,肃顺不过是先帝的宠臣,又无军心,如今怕是圣心也失了,他斗不过的,斗不过皇太后的,所以我马上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不写,明摆了前头就是万丈深渊,我不会陪着他去送死的!”(未完待续。。) ps: 感谢“和群主有染”(这名字》。。。。。。)、异界召唤、薇郎三个小婊砸的月票,让我加更超长章,谢谢!   ☆、十九、图穷匕见(终) 说钮祜禄氏是深宫妇人?这一句显然是几位厉害的话,若是用在有些自诩清流,岸崖甚高的大臣身上,早就免冠叩首痛哭流涕了,昔日王莽篡汉,至长乐宫问王太后索要传国玉玺,王太后激怒之下,掷玉玺至阶下,致使摔坏一角。。23us。 看最新最全小说 这是**裸的诛心之言,钮祜禄氏把肃顺比作了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杜翰脸上顿时变色,不过肃顺毫不在乎,他这人刚愎自用,向来不在乎流言蜚语,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何须在乎这个一个妾室扶起来的太后?钮祜禄氏可是连圣母皇太后都算不上! 如今钮祜禄氏这样的话一出来,肃顺心下雪亮的,六宫之中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肃顺微微冷笑,似乎有些不屑一顾,“太后多虑,奴才不是那样的人,奴才的目标的诸葛武侯,鞠躬尽瘁,辅佐皇上,完成大行皇帝的遗愿,皇太后,奴才敢对天起誓,而太后您,这原本不是您的东西,这么放在您手里,怕是不合适的吧?” 钮祜禄氏怒极,这才知道肃顺要尊奉自己为皇太后实在是不怀好意,“你!”钮祜禄氏气的全身发抖,“本宫从未阻扰尔等执政,何来干涉政事之说?” “既然不干涉政事,何须拿着御赏之章!”肃顺大声喝道,小皇帝连忙插嘴,“是朕给太后保管的,”肃顺也不理会,瞪着太后,“请太后盖印,请皇上看折子原是多余!顾命大臣秉承先帝遗命。自然能够草诏拟旨,无需皇上操心!”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虽然顾命大臣在皇帝亲政之前就是代替皇帝理政的,但是这只是一个默认的事实,却不能宣之悠悠众口,肃顺如此做,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钮祜禄氏原本就是讷言之辈,不善于口舌争快,听到肃顺这样的话更是宝座下面点了一个火盆。把自己烤的五内俱焚。正在无可奈何之际,肃顺端华等几人又叩首,齐声说道,“请太后交还印玺!”声音轰然。几个大臣齐齐拜下。景寿于心不忍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跟在后头木偶般地叩拜。 钮祜禄氏恼怒至极,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皇帝在自己身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句钉一句。各不相让,争辩的声音也一句高似一句,若大的殿廷似乎都震动了。太监宫女,无不惶然忧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就是大行皇帝在日,遇到丧师失地的军报递到,龙颜震怒,拍案大骂,也不致如此令人惊恐。 太监宫女都是这样,小皇帝更可想而知了。在他眼中,那八个人其势汹汹,似乎要动手打人似的。他想问一问,却容不得他开口,他想找着张文亮带他去躲起来,却又看不见张文亮的人影,而且被太后紧紧搂着,也不容他躲开。 于是他只有忍受着恐怖。尤其是见了肃顺的那张大白脸,不断想起别人为他所描摹的奸臣的恶相,所以只要肃顺一开口、一动脚,他先就打个寒噤。偏偏肃顺越争越起劲,忘其所以地越来越大声,小皇帝的紧张恐怖终于到了极限,“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同时把太后的身上都尿湿了。 八大臣大吃一惊,肃顺还未来得及说话,里头帘子一翻,气冲冲走出来了云嫔,云嫔出来也不行礼,径直对着跪在地上的肃顺喝道:“好你个肃顺,敢危言恐吓君上!大行皇帝和皇太后尸骨未寒,你居然就敢如此对待皇上,若是皇太后还在人世,岂由你如此猖狂!” 殿内众人都知道云嫔所说的皇太后并不是眼前抱着大哭的皇帝的这位,而是薨逝在圆明园的叶赫那拉氏,肃顺的眼眯了起来,“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一样,更别说你这个小小的嫔位了,这里岂是有你插嘴的地方!” “公道自在人心,你还不让人说话了?”云嫔也豁出去了,摆出一副将门虎女的风范,只见她怒目圆瞪,直视八个大臣,景寿羞愧的低下了头,“我虽然是小小嫔位这自然不假,皇上虽然还年幼,可毕竟是天下之主,”云嫔指着抱头痛哭的钮祜禄氏和小皇帝,“岂能容你们猖獗犯上?其心可诛!” 肃顺也不去理会云嫔,只是厉声说了一句,“云太嫔魔怔了,快扶她下去休息!”陈胜文上前不敢亲自动手,叫了两个小太监半拉半扯得把云嫔请了下去,云嫔还不肯退下,挣扎着喊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大行皇帝和皇太后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们的!” “罢了罢了,”钮祜禄氏神色萎顿,脸上露出了后悔羞恨的表情,她已然心灰意冷,从未和外朝大臣们面对面干过架,钮祜禄氏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在这样嘶声竭力,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她早就已经六神无主了,唯一的依仗的皇帝也在重压之下失声痛哭,还尿了裤子,如此之下,也只好委曲求全,钮祜禄氏从袖子里拿出来那个锦布盒子,递给了陈胜文,随即站了起来,“皇上累了,你们都跪安吧!” 端华接过,大声叩首,“奴才告退!” 端华捧着那个盒子得意洋洋地走出行宫,对着肃顺大为激赏,“好你个老六,这心真是玲珑玻璃心做的,难为你想出这样的招来!先让太后吃了大果子,如今再让她交权,吃了咱们的手软,吃了这么甜的一个果子,果然黏牙的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载垣也点头赞同,焦祐瀛则在大拍马屁,“是啊,雨亭公,这么难做的事儿,咱们不过是说了几句话,送出了一个太后的位置就轻巧巧的办成了,实在是大巧不工,尽显高人风范啊!” 肃顺矜持一笑,自得之色溢于言表,穆荫看着阴着脸一言不发的景寿,忍不住就开了口,“何必如此?钟粹宫那位也不是揽权的人……” “不是揽权的人?你看错了,”肃顺打断穆荫的疑问,“你就瞧见今个她说的话,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逼宫夺玺?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将来学着皇后也是一模一样!还有那云嫔,嘿嘿,”肃顺微微冷笑,“皇后真是带的极好的头,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学起来对着外朝指手画脚了,幸好,皇后死了!”(未完待续。。)   ☆、二十、黄昏惊变(一) 第二日皇帝就嚷着要起驾返京,奈何大行皇帝梓宫沉重,官道不通,难以成行,皇帝却不欲一直靠近肃顺等人,直接下命令要轻装返程,如此八个人商议了一番,让肃顺和诸王大臣留守密云陪同咸丰皇帝梓宫,等到官道通顺再南下,其他七个顾命大臣先陪同皇帝皇太后抄近道回銮返京。 不过两三日,皇帝和皇太后坐的黑布轿子走走停停就到了德胜门外,三品以下的官员,在这里接驾,报名磕头,轿子便走得慢了。等进了德胜门,由鼓楼经过地安门,向东往南,由**入宫,换乘软轿,到了养心殿,已是薄暮时分了。 太后已经去钟粹宫休息,皇帝养心殿升座,三品以上的官员要朝见新帝,恭亲王和端华载垣才见面,来不及寒暄,就排班入养心殿,山呼万岁之后,穿着玄色朝服戴着红宝石顶子的小皇帝蹒跚出现了在众人眼前,端华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边上的大臣们,周祖培、贾帧等人偷偷打量自己的眼神怎么如此怪异? 好像有着怜悯又有恼怒,又有着不屑一顾的样子,连载垣这样的马大哈都察觉了,端华转过头瞧在右后方的兵部汉尚书陈浮恩,只见原来对自己这个亲王极为谄媚的这个江西佬,居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道貌岸然得在班中随着众人行礼山呼万岁,端华和载垣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夕阳西下,秋日薄薄的阳光斜斜照射进养心殿,一片光怪陆离,等到群臣朝见毕,就打眼色给陈胜文,陈胜文连忙高喝:“退!” 这话的意思是叫众臣退下,端华率先退后,转身退下,载垣穆荫景寿也随即跟上,不料就在此时,“且慢!” 端华猛地转回头,只见恭亲王出班,转过身子对着殿内三品以上的官员温和说道,“诸位且慢!” “老六你有什么话?”载垣快速地说道,“留着到军机去说,皇上今个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 “有旨意!”恭亲王从袖子里头拿出一个片子,对着神色有些惶恐的端华等人不急不慢地说道,“尔等跪接!” “什么旨意!”载垣突然开了口,他是一急急出来的一句话:“我们没有在御前承旨,那里来的旨意。” “哼!”恭王冷笑一声,回头对周祖培说道:“你们看,到今天,他们还说这话。” “只问他们,奉不奉诏就是了!” “什么诏?是谁的诏?”杜翰看着端华载垣这几个人说话丢三落四的,实在是不着调,连忙挺身而出,“皇上蔡刚刚返京,便已经升座,恭亲王和我等一起入宫,你奉的是什么诏,顾命大臣尚在此地,非由我等草拟,你又从那里拿来的诏书,恭亲王,莫不成你在矫诏?” 殿内重臣们见到这样的场景,无人不震惊莫名,杜翰所言不差,恭亲王就算有心和皇帝沟通,拿到皇帝对付顾命大臣的旨意,也不会选在这样的时候,恭亲王总不会想着造反吧。 恭亲王也不理会杜翰,大声在问:“养心门侍卫在那儿?” 这原是布置好的,刚一声喊,从殿外进来一班侍卫,一起给恭王请了安,垂手肃立。 “恭亲王你要造反吗!”载垣怒不可遏,厉声叫道,“你说清楚,是谁的旨意!” “是我的旨。”养心殿东暖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太监掀开帘子,里头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玄色旗装,头上未着珠玉,只是戴了一朵白色绒花的女子,赫然是已经遇刺身亡的皇太后! 群臣轰然,连原本对着恭亲王和端华等人纠缠也视若无物的小皇帝又惊又喜,刷的站了起来,“皇额娘!” 皇太后点点头,不再理会瞠目结舌的殿内众人,款款走到殿内,所到之处无人不纷纷跪下,山呼:“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慢慢走上了丹陛,看到许久不见的小皇帝,抚摸着皇帝的脸细细地打量,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变得消瘦,下巴都尖了起来,眼神之中更是有些惶恐和凌乱的表情,许久不见,自己的儿子已然是一国之君了!皇太后泪如雨下,小皇帝悲喜交集,更是哇哇大哭了起来,好一副凄惨的场景。 “先帝啊,”皇太后哭道,“你就这么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去了,”两个人抱头痛哭,“这可叫本宫如何是好啊!”。殿内众人不敢说话,连载垣端华等人也只能是跪在地上候着。(未完待续。   ☆、二十、黄昏惊变(二) 恭亲王磕头,“还请皇太后,皇上节哀!”桂良也连忙说道,“太后,这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办正事儿要紧!” “先帝刚刚驾崩,就有人胆敢来行刺本宫,若非本宫金蝉脱壳,怕是此生不能和皇帝再相见!”皇太后终于收了泪,站在皇帝身边,神色冷然,“这是本宫的懿旨,更有大行皇帝御赐同道堂印玺!杜翰?你还有何话可说?”杜翰不敢说什么,只能是低头称不敢,“恭亲王,你宣诏!” 恭亲王他把手里的那片子扬了一下:“你们听仔细了,奉旨:将载垣、端华、肃顺革去爵职,拿交宗人府。” 旨意先声夺人,端华一听郑亲王的爵位革掉,失去护符,这一下送到宗人府拷问治罪,可有得苦头吃了!一想到此,心胆俱裂,“叭哒”一声,把个八千两银子买的,通体碧绿的翡翠鼻烟壶,从手里滑落,打碎在地上。 “拿下!” 载垣不敢作声,端华却叫了起来:“这是乱命……。” 一句话未完,恭王大声喝道:“给我拿!” 说到“拿”字,已有侍卫奔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揪住了载垣和端华,同时把他们的暖帽从头上摘了下来。 “岂有此理!混帐!你们敢这个样子对待国家大臣?”载垣高声大骂。 “拿下拿下!”小皇帝也激动了起来,这会子他早就把肃顺和端华载垣等人视作一伙,见到这几个人倒霉,忍不住就高声叫了起来,“给我拉下去杀了!” 皇太后也此时不知道皇帝如何这样生气,小皇帝附在皇太后耳边说起了在密云肃顺等几个人逼宫索要印玺的架势,皇太后冷哼一声,“目无君上,斩了是便宜了他,先押到宗人府去,等候发落!” “送宗人府!”恭王说了这一句,两个人被侍卫连忙拉出去。等一出隆宗门,但见远处鸡飞狗跳般乱成一片,顾命大臣入朝的舆夫仆从,都让守卫宫门的护军驱散,这面载垣和端华还在大声吆喝:“轿子呢?轿子!”养心门的侍卫没有一个答腔,推推拉拉地把他们架弄到宗人府去了。 “奉旨: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退出军机。应得之咎,派恭亲王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分别轻重,按律秉公具奏。” 等宣完旨,个个面如土色。比较还是穆荫和景寿镇静些,一起说了句:“臣遵旨。”然后大家都磕了头,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 “梓宫随行的肃顺如何处理?还请太后示下。”恭亲王说道。 “本宫已经让武云迪待命,恭亲王你去安排一番,”皇太后帮着皇帝擦拭了眼泪,见到殿内众臣似乎有惶恐之意,又多说了几句,“肃顺等一干人藐视君上,欺凌皇帝,在密云居然敢索要大行皇帝赐给皇帝玉印!又派人行刺本宫,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故本宫和皇上,”小皇帝连忙点头,“两宫同心,要灭此獠,除此八人之外,其余人等既往不咎,皇上新登基,元始更新,政事要托付你们了。” “臣等遵旨。” “你们跪安吧,恭亲王,肃顺不可逃脱,梓宫更不能出差错,别的事,你再递牌子进来商量吧!” 恭王现任要处置的是如何传旨捉拿肃顺?依照他们商定的计划,这应该由文祥去办,为了郑重起见,明知文祥是个极妥当的人,他仍旧把他拉到一边,在把那道派睿亲王仁寿和醇郡王奕澴拿问肃顺的谕旨递过去时,特别告诫:“肃六扈从梓宫,别激出事来!咱们可就不好交代了。我怕老七办不了这件大事。” “七爷不至于连这一个都办不了,还有武云迪已经候着了,必然无事”文祥很沉着地答道:“等我来筹划一下。” “对。不过,可也要快。”恭王又说,“我先陪他们到内阁去谈谈,回头就回翔凤胡同。你这里的事儿一完,马上就来。” 于是恭王陪着桂良他们到太和门侧的大学士直庐,文祥仍回军机处。解任的军机大臣都已回家,闭门待罪,整个枢廷,只剩下文祥一个人维系政统,由于这一份体认,使他顿感双肩沉重,似觉不胜负荷。同时想到声势煊赫的王公大臣,片刻之间,荣辱之判何止霄壤?宦海中的惊涛骇浪,也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正这样感慨不绝时,朱学勤已迎了上来,他是以值班军机章京的资格留在这里的。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但一见文祥的脸色沉毅,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笑容顿敛,只悄悄跟着他进了里屋。(未完待续。   ☆、二十、黄昏惊变(三) “唉!”文祥叹口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朱学勤不知他是为谁感叹?不便答话,只问:“到密云传旨派谁去?” 文祥说:“自然武云迪。” “修伯,你用恭王的名义,写封信给醇王,把今天的事,扼要叙一叙。连同这道上谕,一起加封寄了去。” 朱学勤照他的嘱咐办妥,另外又取了一个军机处的印封,套任外面,一起送了进来,文祥过了目,随即交了给武云迪。 “武大人,这里到密云,最快什么时候可到?” “马好的话,三更天可到。” “你骑了我的那匹‘菊花青’去。三更天一定得到。”文祥又问,“密云地方你熟不熟?” “去过几回,不算陌生。” “好!七王爷住在东大街仁义老店。一到密云,就去叫七王爷的房门,当面把这封信送了,等了七王爷的消息,即刻发动。” “喳!”武云迪响亮地答应着。 “我再告诉你,”一向一团蔼然之气的文祥,此时脸上浮现了肃杀的秋霜:“这一趟差使不难,你要办砸了,提脑袋去见皇太后!记住,谨慎保密!” 武云迪神色懔然地称是,当着文祥的面,把那个厚厚的大印封,贴胸藏好,请安辞去。匆匆回到东城步兵统领衙门,从槽头上把文祥那匹蒙古亲王所赠的“菊花青”牵了出来,又从八旗护军营挑了几十名自己的老属下到文案上领了兵部所发,留存备用的火牌,上马往北,一直出了德胜门。 这时天还未黑,几十余骑怒马,奔驰如飞,正好是三更时分,到了离京城一百里的密云县南门。大行皇帝的梓宫正行到这里,城乡内外,警卫森严,武云迪叫开了城门,验过火牌,驱马直入,到了十字路口,一折往右,便是东大街,找着了醇王所住的客店。 客店的大门是整夜不关的,现在有亲贵大臣在打公馆,更有轮班的守卫,武云迪赫赫前来,早就已然惊动了店家,等刚下了马,要进店时,便有人喝道:“站住!” 于是武云迪便站住,等那名蓝翎侍卫,带着两名掮着白蜡杆子的护军到了面前,他才喘着气说:“兵部驿递,有六百里加紧的‘廷寄’,旨意面递七王爷!” “七王爷还得有会儿才能起身,你等着吧!”那侍卫往里面努一努嘴,“屋里有酸菜白肉、火烧、滚烫的小米粥,也还有烧刀子,先弄一顿儿!” 武云迪摇头,“等不得,速速叫醒七王爷,迟者有变!” 蓝翎侍卫有些狐疑,却也马上转身进店,过了班会,匆匆奔了出来,招一招手把武云迪带到西跨院,只见醇王披着一件黑布棉袍,未扣纽扣,只拿根带子在腰里一束,站在西风凛冽的阶沿上等。 武云迪抢上两步,到灯光亮处行礼:“武云迪给七王爷请安。” 醇王心里有数,武云迪必然是京师派来的专差,这时候来不及叙亲戚之情,只是公事公办,便说:“进屋来!”又对蓝翎侍卫说,“你把瑞大人去请来。” 武云迪跟着醇王进了屋子,从怀里掏出那个已有汗水渗润的印封,双手递了上去,同时轻声说道:“这是旨意!” 醇王不暇答话,拆开印封,先看恭王具名的信,再看谕旨,心里一阵阵兴奋,这一天终于到了!曹毓瑛给他安排的好差使毕竟来了!非得漂漂亮亮的露一手不可。 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他平静地问武云迪:“你刚才到了这里,是怎么跟外面说的?” “卑职只说,有六百里加紧的‘廷寄’,要即刻面递七王爷。” 醇王放心了,京里天翻地覆的大变动,丝毫不曾泄漏,不由得夸一声:“好小子!会当差,将来前途无量!” “没想到皇太后原来没死!”原本在密云为了肃顺的行为大为光火的醇王一扫心中阴霾,“如此一来,肃顺必死无疑,对着太后干,也不称称自己几两!” 这时候,在醇王屋中,瑞常深夜奉召,依然穿了袍褂来见,摒除仆从,只留下武云迪一人,醇王一言不发,先把京里来的文件,递给他看。这原在瑞常意料之中,只想不到发动得如此之快!虽然拿问肃顺,钦命睿醇两王办理,但身为行在步军统领,此行护跸的责任,大部分落在自己双肩,出了乱子,难逃严谴,因此他的沉重的表情,与醇王的踌躇满志,跃跃然将作快意之事,大异其趣。(未完待续)   ☆、二十、黄昏惊变(四) “芝山!”醇王叫着他的别号问道:“你看如何着手?” “王爷!事出仓卒,错不得一步。” “那自然。” 瑞常拉一拉椅子,移近了烛火,把头凑过去说:“你看他会奉诏吗?” “这可说不定了。不过,他就是不奉诏,难道还敢有什么举动吗?不敢,”醇王极有信心地说,“我料他不敢。”瑞常把个头摇个不停:“不然,不然!”他说,“象他如此跋扈的人,自然也想到结怨甚深,身边岂能没有一两百个死士?” 听得这话,把醇王吓一跳,满怀高兴,大打折扣,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事须从长计议。”瑞常又说,“我陪王爷去见了睿王再说。” 这个建议,未能为醇王接受,他认为当夜就须“传旨”,为时无多,无法从容筹议,不如在这里商量好了办法,再通知睿王一起行动,比较简捷妥当。 瑞常想想这话也不错,于是为他先分析警卫配备的形势,他说他的兵力,只担任护卫跸路的责任,都在外围,根本没有用处,而肃顺依旧兼着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使,上三旗的侍卫,三分之一归他指挥,如果急切一拚,后果不堪设想。 “所好的,正黄旗的侍卫,大都在芦殿护卫梓宫。他身边的人不多。”瑞常又说,“就怕他蓄养着死士。” 说道“死士”,醇王又皱眉了:“这个人刻薄寡恩,不见得会有肯替他出死力的人。就算有,也不至于寸步不离左右。 咱们不必三心两意,趁早动手吧!” “就动手也得布置一下。得派亲信矫健的人,这个,”瑞常徐徐说道:“我看四额驸那里的人最好。” “对!”醇王对这个主意,非常欣赏,“咱们就借四额驸的人。” 四额驸德穆楚克扎布,新补了上虞备用处的差使,这个衙门又称粘竿处,那里的侍卫,上树下水,甚么地方都得去,所以都挑年轻机警,身手活跃的上三旗子弟充任,用他们去对付肃顺身边可能有的“死士”,比较最妥当。这一层就算说定了。 再商量下去,很快地都有了结论,外围警戒归瑞常负责,进房抓人是醇王带着武云迪亲自出马,睿王年纪大了,只请他在外面摆个样子。 “事不宜迟,上睿王那里去吧!”醇王说了这一句,叫进听差来,伺候着换上袍褂,与瑞常还有武云迪一起到了睿王那里。 睿王和醇王住在一家客店,只不过隔了一个院子,叫开了门,密谈经过,睿王觉得谕旨上是自己在先,论爵位又是亲王,恭王和文祥却把密旨寄给醇王,心中不快,所以拱拱手说道:“这么个大案子,自然是请七叔作主。” 醇王还未开口,瑞常听出话风不妙,赶紧说道:“七王爷自然也还得听王爷的指挥。” 睿王听得这话,心里才好过些,点点头说:“都是为皇上办事,何分彼此?七叔有什么主意,就说吧!” 于是醇王说了他跟瑞常商定的计划,只把谁进屋抓人的话改了一下:“怎么样传旨,我得听你的意思。” 醇王一向年少气盛,总想办一两件漂亮差使露露脸,睿王早已深知,所以这时摸着山羊胡子说道:“英雄出少年,手擒巨奸,自然要让七叔当先。” “那就这么说了。你请换衣服吧!我到四额驸那里去。咱们在他那儿会齐。” “我就不陪七王爷了。”瑞常请了个安说,“回头我也到四额驸那里会齐。” “还得规定一个时间。”醇王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大金表来看了看说:“这会儿西洋钟是一点半,咱们准两点半会齐,三点动手。你来得及吗?” “尽力办吧!” “慢着!”睿王把眼珠转了两下,断然作出决定,“芝山,你要尽量多派兵,把他那儿四处八方全安上人,要叫它里外隔绝了!七叔,你进去的时候,先把他那里的侍卫班领找出来,把事由儿告诉他,问他遵不遵旨?不遵旨就拿办。这么做,费点儿手脚,可是事情是正办,就出一点儿差错,咱们也还有说话的余地。” 这番话,叫醇王很佩服,姜到底是老的辣。当然,他不是为了将来卸责打算,只是觉得把侍卫班领先叫出来,说明缘由,是擒贼擒王的上策,只要这个人俯首听命,就不必怕什么“死士”了。 于是分头办事,到了两点半,都已在德穆楚克扎布那里会齐。粘竿处的侍卫早已挑好,听说随着醇王去拿肃顺,个个摩拳擦掌,十分兴奋,这一半是出于年轻好事,另一半却由于肃顺曾奏减八旗粮饷,没有一个对他有好感之故。 准西洋钟三点,醇王带着那班年轻侍卫,和武云迪几个人,大步往肃顺的行馆而去,这时大街小巷都已经戒严了。   ☆、二十、黄昏惊变(五) 睿王年纪大了,夜深霜重,由瑞常陪着,坐了暖轿也到了,按照预定的计划,征用街口一家茶馆,作为临时的指挥处所。两王一尚书,刚刚坐定,听得一阵阵极清脆的马蹄敲打青石板路面的声音,急如骤雨,极有韵律,深宵人静,声势显得甚壮。睿王和醇王,不由得都侧耳静听,脸上有微微惊疑的神色。 于是瑞常急忙说道:“喔,我倒忘了禀告两位王爷了,是我约的伯彦讷谟祜,此刻必是带着他的马队来了。” 僧王的长子贝勒伯彦讷谟祜,新派了向导处的差使,一路来都是打前站,他有自己的卫士,剽悍的蒙古马队,此刻应瑞常的邀约,特地点齐了人马,共是二十四名,一阵风似地卷到,得此铁骑,醇王的胆更壮了。 彼此匆匆见了礼,当即由睿王发令,派人到肃顺的行馆,把那名侍卫班领找来。 所有护送梓宫的王公大臣,一路都由地方官办差,租用当地的客店作公馆,只有肃顺因为带着两名宠妾同行,不便与大家住在一起,所以由内务府的官员,替他们的“堂官”当差,自觅住处,在密云借的是一家乡绅的房子,共是一个大院,一个花厅。 住在前院厢房的侍卫班领,名叫海达,这时已为蒙古马队的蹄声所惊醒,心里奇怪,梓宫在此,贵人如云,是那个武官这么大胆,半夜里帝着马队横冲直撞,不太放肆了吗? 正这样在心里犯疑,听得有人在敲窗户,起床一看,是一名守夜的蓝翎侍卫来报告,说是睿王派人来召唤。 “咦!”海达愣了愣又说,“他是王爷,我不能不去。可是,旗分不同,他管不着我呀!” “头儿!”那侍卫踏上一步,凑到他眼面前说,“别是要出事!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都出来了,不知要干什么?” 海达一听这话,越发吃惊,看这样子,应该去禀报肃顺,但也怕这位“中堂”的脾气大,吵了他的好梦,说不定会挨一顿臭骂。但时间上又不容他细作思考,匆遽之间,认为自己先出去看一看,再定主意,这无论如何是不错的。 于是他戴上大帽子,急急走了出去,刚到门口,遇见为睿王传令的侍卫,原是熟人,彼此招呼了一下,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睿王奉旨拿人,本来想请肃中堂会同办理,怕的是正在好睡,特意让你去一下,把事由儿告诉了你,回头好说给肃中堂知道。” 原来如此!海达疑虑尽释,欣然跟随而去。到了路口茶店,但见马队步勇,刀出鞘,箭上弦,灯笼极多,名号不一,竟似会操之前,未曾摆队,先作小休的模样。等一进了店,发现不但有睿王,还有醇王,瑞尚书和蒙古王子伯贝勒,这一惊非同小可,硬着头皮行了礼,垂手肃立,静听吩咐。 “海达!”睿王问道:“肃中堂这会儿在干什么?” “回王爷的话,肃中堂这会儿还睡着。” “睡在那儿?”醇王问说。 这话骤不可解,海达想了想才明白,必是问的睡在那间屋子,于是照实答道:“睡在吴家大宅西花厅东屋。” “有人守卫吗?” 越问越怪了,海达便迟疑着不敢随便回答。 “怎么啦?”醇王把脸一沉,“你是没有长耳朵,还是没有长嘴巴?” 醇王打官腔了,海达无法不说话:“有两个坐更的。” “你们听听!”醇王对瑞常和伯彦讷谟祜说,“叫什么‘坐更的’!那不是皇宫内院的派头儿吗?” 瑞常笑一笑,转脸问海达:“那两个守卫是什么人?是轮班儿呢,还是总是那两个人? 是归你管呢,还是肃中堂自己挑的人?” “是轮班儿,归我管。” 瑞常与醇王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都会意了,也都放心了,轮班守卫,且归侍卫班领管辖,可知是普通的侍卫,决非肃顺豢养的“死士”。 “海达!”睿王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用很严肃的声音问道:“我问你,你是听皇上的话,还是听肃中堂的话?” 种种可疑的迹象,得这一句话,便如画龙点睛,通礼皆透,海达大吃一惊,知道关系重大,祸福就在自己回答的一句话和答话的态度上,赶紧一挺胸,大声答道:“王爷怎么问这话?海达出身正黄旗,打太宗皇帝那时候起,就是天子亲将的禁军,我凭什么不听皇上的话?”慷慨激昂地说到这里,忽然发觉话有语病,便紧接着补充:“再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海达就算不是上三旗的人,可也不能不听皇上的话呀!”(未完待续)   ☆、二十、黄昏惊变(完) “好,赤胆忠心保皇朝!”睿王用念戏词的声音说了这一句,转脸对醇王又说:“七叔,你请吧!我坐守‘老营’,静听‘捷报’。。23us。 看最新最全小说” “我这就去!”醇王这时候自觉意志凌云,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吩咐海达:“你带路!咱们去拿奸臣。” 虽未说出“肃顺”二字,但是早见端倪,可海达此时仍不免有晴天霹雳之感,不论如何,自己算是在肃顺手下当差,带着外人去捉拿本衙门的堂官,说出去总不是什么颜面光彩的事,因此,他口中很快地答应,心里却在大转念头,思索脱身之计。 这时蒙古马队已开始在街上巡逻,吴家大宅的侍卫们又见醇王亲临,而且带着粘竿处的人,都不免诧异,但有他们“头儿”陪着在一起,自然不会想到是来捉拿肃顺。这种疑惑的神色,启示了海达,未进院子以前,他悄悄把醇王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七王爷,回头到了花厅,你老带着人进去,我替你在花厅门口把守。为的是肃中堂嗓门儿大,万一嚷了起来,外面一定会有人进来,我就可以替七王爷挡了回去。” 醇王同意了他的办法,可是另外派了两个人跟他在一起“把守”,其实是监视海达,怕他到外面召集部下来救肃顺。 这时在花厅守卫的两名侍卫,闻声出来探视,见是醇王,急忙请安,但眼睛却望着海达。想得到一个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表示是在被挟制之中,海达当然不会开口,而且也用不着他开口,因为醇王已直接在下命令了。 “把肃中堂叫醒了,请他出来,说有要紧事。” “是!”两个侍卫答应着转身要走。 “慢着!”醇王说了这一声,回头努一努嘴。 于是粘竿处的四个年轻小伙子,就象突出掩捕什么活泼的小动物似地,以极快的步伐扑到那两个侍卫身边。还未容他们看清楚时。腰上的佩刀已被缴了去。 “这算什么?”其中的一个,大为不悦,似埋怨似质问地说。 “没有什么,”醇王抚慰他说。“把你们的刀。暂借一用。一会儿还给你们。去吧,照我的话,好好儿办。包你不吃亏。” 那两名侍卫这时才醒悟过来,心里在说:肃中堂要倒大霉了!光棍不吃眼前亏,乖乖儿听话吧!于是诺诺连声地转身而去。 那座花厅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他们走到东屋窗下,敲着窗子喊道:“中堂,中堂!” 一连叫了三、四声,才听得里面发出娇滴滴的询问声:“谁呀?” “坐更的侍卫。” “干吗?” “请中堂说话。” 这时肃顺也醒了,大声问道:“什么事?” “有要紧事,请中堂起床,我们好当面回。” “什么要紧事?你就在那儿说好了。” 两名侍卫词穷了,回头望着醇王求援。 肃顺听听没有声音,在里面大发脾气:“混帐东西,你们在捣什么鬼?有话快说,没有话给我滚!” 这一下,侍卫只好直说了:“七王爷在这儿。就在这儿窗子外面。” “咦!”是很轻的惊异声,息了一会,肃顺才说:“你们请问七王爷,是什么事儿?” 到这时候醇王不能不说话了,醇郡王:“肃顺,你快起来,有旨意。” “有旨意?”肃顺的声音中,有无限的困惑,“老七,你是来传旨?” “对了。” “奇怪呀!”肃顺自语似地说,“有旨意给我,怎么让你来传呢?” 他是自索其解的一句话,在醇王听来,就觉得大有藐视之意了,日积月累,多少年来受的气,此时一齐爆发,厉声喝道:“明告你吧!奉皇太后旨来拿你。快给我滚出来!” 一句话未完,只听得陡然娇啼,而且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然后听得肃顺骂他的两个宠妾:“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凭他们一群窝囊废,还敢把我怎么样?” “什么皇太后!”肃顺大喝,“不是老子给她脸面,她还能当上太后!” 肃顺的原话指的是钮祜禄氏,而醇王理解成了叶赫那拉氏,这一下真把醇王气坏了!真想一脚踢开了门,把肃顺从床上抓起来,但顾虑到有两个年轻妇人在里面,仪制所系,不甚雅观,所以只连连冷笑,把胸中一团火气,硬压了下去。 在近乎尴尬的等待之中,听得屋中有嘤嘤啜泣声,悄悄叮咛声,以及窸窸窣窣,似乎是穿衣着靴声,然后这些声音慢慢地减少,这应该开门出来了,但是没有。 疑惑不定地等了好半天,醇王猛然醒悟,指着那里的一个侍卫,大声问道:“里面有后门没有?” “有个小小的角门,不知通到那儿?从来没有进去过,不敢说。” 坏了!醇王心想,肃顺一定已从角门巡走,当然逃不掉的,但多少得费手脚。这一来,差使就办得不够漂亮了。 正想下令破门而入时,“呀”地一声,花厅门开,满脸怒容的肃顺,在灯笼照耀之下,昂然走了出来。 不容醇王开口,他先戟指问道:“老七,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醇王把谕旨一扬:“上谕!你跪下听吧!” “慢着!你先说说,谁承的旨?” “恭亲王、大学士桂良、周祖培、贾帧、军机大臣文祥。” “哼,这是什么上谕?”肃顺说得又响、又快又清楚,“这五个人凭什么承旨?旨从何出?你们心眼儿里还有祖宗家法、大行皇帝的遗命吗?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当着梓宫在此,矫诏窃政,不怕遭天谴吗?” “哈哈哈,肃顺,”醇王不怀好意的笑了,武云迪见肃顺已经走了出来,这趟差事已经差不多圆满,看到醇王发笑,连忙凑趣,“七王爷为何发笑?” “我笑肃顺这厮死到临头都还不知道鬼头刀哪里来的,肃顺我实话告诉你,单单六哥必然拿不下你,可我手里的诏不是矫诏!”肃顺的脸色依然铁青,“这是皇太后下的诏书!储秀宫的那位!” 肃顺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什么?她没死?” “自然没死!你这等狼子野心,居然敢谋害太后,幸好太后得列祖列宗保佑,安然无恙,诈死来拿你这个奸臣!皇太后的同道堂印玺就在此处,等会给你看,叫你死的瞑目,左右,给我拿下!” 粘竿处的侍卫早就跃跃欲试了,一听令下,走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肃顺按着跪倒,肃顺身壮力大,加以出死命挣扎,一时间还不能把他弄服帖,但这也不过他自讨苦吃而已!那些调鹰弄狗惯了的上三旗绔裤子弟,有的是花招,一个施展擒拿术把他的右手反扭,一个往膝弯里一磕,肃顺立刻矮了半截,然后另一个把他的脖子一捏,辫子一拉,头便仰了起来,视线正好对着醇王,在高举的灯笼之下,只见他疼得龇牙咧嘴,额上的汗有黄豆那么大。 于是醇王高捧拿问肃顺押解来京的上谕,一共七八句话畅快地说完谕旨,他又下令把还在震惊状态之中的肃顺押了出去,同时派四个侍卫,进花厅东屋把肃顺的两个宠妾也哭哭啼啼地抓了来,一起送到睿亲王那里。 那两个宠妾哭哭啼啼地走了出去,武云迪啐了一口,“这狗贼,在大行皇帝梓宫处还带着姬妾,实在是该死!” 醇王看着大仇已报,心情分外愉快,拍了武云迪的肩膀,“这人逃不 了,就看着敢行刺太后,就够他剐刑了,你速速回去,告诉太后和六王爷,这事儿,办妥了!” 咸丰十一年九月三十日,皇太后叶赫那拉氏死而复生,出现在养心殿,哭诉肃顺等人罪状,群臣奏请将肃顺等人议罪,皇太后下旨将肃顺载垣端华三人擒拿,其余五人退出军机,是为“祺祥政变”,或叫“北京政变”。(未完待续。。)   ☆、二十、黄昏惊变(完) “好,赤胆忠心保皇朝!”睿王用念戏词的声音说了这一句,转脸对醇王又说:“七叔,你请吧!我坐守‘老营’,静听‘捷报’。” “我这就去!”醇王这时候自觉意志凌云,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吩咐海达:“你带路!咱们去拿奸臣。” 虽未说出“肃顺”二字,但是早见端倪,可海达此时仍不免有晴天霹雳之感,不论如何,自己算是在肃顺手下当差,带着外人去捉拿本衙门的堂官,说出去总不是什么颜面光彩的事,因此,他口中很快地答应,心里却在大转念头,思索脱身之计。 这时蒙古马队已开始在街上巡逻,吴家大宅的侍卫们又见醇王亲临,而且带着粘竿处的人,都不免诧异,但有他们“头儿”陪着在一起,自然不会想到是来捉拿肃顺。这种疑惑的神色,启示了海达,未进院子以前,他悄悄把醇王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七王爷,回头到了花厅,你老带着人进去,我替你在花厅门口把守。为的是肃中堂嗓门儿大,万一嚷了起来,外面一定会有人进来,我就可以替七王爷挡了回去。” 醇王同意了他的办法,可是另外派了两个人跟他在一起“把守”,其实是监视海达,怕他到外面召集部下来救肃顺。 这时在花厅守卫的两名侍卫,闻声出来探视,见是醇王,急忙请安,但眼睛却望着海达,想得到一个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表示是在被挟制之中。海达当然不会开口,而且也用不着他开口,因为醇王已直接在下命令了。 “把肃中堂叫醒了,请他出来,说有要紧事。” “是!”两个侍卫答应着转身要走。 “慢着!”醇王说了这一声,回头努一努嘴。 于是粘竿处的四个年轻小伙子,就象突出掩捕什么活泼的小动物似地。以极快的步伐扑到那两个侍卫身边,还未容他们看清楚时,腰上的佩刀已被缴了去。 “这算什么?”其中的一个,大为不悦。似埋怨似质问地说。 “没有什么。”醇王抚慰他说,“把你们的刀,暂借一用,一会儿还给你们。去吧,照我的话,好好儿办,包你不吃亏。” 那两名侍卫这时才醒悟过来。心里在说:肃中堂要倒大霉了!光棍不吃眼前亏,乖乖儿听话吧!于是诺诺连声地转身而去。 那座花厅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他们走到东屋窗下,敲着窗子喊道:“中堂,中堂!” 一连叫了三、四声。才听得里面发出娇滴滴的询问声:“谁呀?” “坐更的侍卫。” “干吗?” “请中堂说话。” 这时肃顺也醒了,大声问道:“什么事?” “有要紧事。请中堂起床,我们好当面回。” “什么要紧事?你就在那儿说好了。” 两名侍卫词穷了,回头望着醇王求援。 肃顺听听没有声音。在里面大发脾气:“混帐东西,你们在捣什么鬼?有话快说,没有话给我滚!” 这一下,侍卫只好直说了:“七王爷在这儿。就在这儿窗子外面。” “咦!”是很轻的惊异声,息了一会,肃顺才说:“你们请问七王爷,是什么事儿?” 到这时候醇王不能不说话了,醇郡王:“肃顺,你快起来,有旨意。” “有旨意?”肃顺的声音中,有无限的困惑,“老七,你是来传旨?” “对了。” “奇怪呀!”肃顺自语似地说,“有旨意给我,怎么让你来传呢?” 他是自索其解的一句话,在醇王听来,就觉得大有藐视之意了,日积月累,多少年来受的气,此时一齐爆发,厉声喝道:“明告你吧!奉皇太后旨来拿你。快给我滚出来!” 一句话未完,只听得陡然娇啼,而且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然后听得肃顺骂他的两个宠妾:“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凭他们一群窝囊废,还敢把我怎么样?” “什么皇太后!”肃顺大喝,“不是老子给她脸面,她还能当上太后!” 肃顺的原话指的是钮祜禄氏,而醇王理解成了叶赫那拉氏,这一下真把醇王气坏了!真想一脚踢开了门,把肃顺从床上抓起来,但顾虑到有两个年轻妇人在里面,仪制所系,不甚雅观,所以只连连冷笑,把胸中一团火气,硬压了下去。 在近乎尴尬的等待之中,听得屋中有嘤嘤啜泣声,悄悄叮咛声,以及窸窸窣窣,似乎是穿衣着靴声,然后这些声音慢慢地减少,这应该开门出来了,但是没有。 疑惑不定地等了好半天,醇王猛然醒悟,指着那里的一个侍卫,大声问道:“里面有后门没有?” “有个小小的角门,不知通到那儿?从来没有进去过,不敢说。” 坏了!醇王心想,肃顺一定已从角门巡走,当然逃不掉的,但多少得费手脚。这一来,差使就办得不够漂亮了。 正想下令破门而入时,“呀”地一声,花厅门开,满脸怒容的肃顺,在灯笼照耀之下,昂然走了出来。 不容醇王开口,他先戟指问道:“老七,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醇王把谕旨一扬:“上谕!你跪下听吧!” “慢着!你先说说,谁承的旨?” “恭亲王、大学士桂良、周祖培、贾帧、军机大臣文祥。” “哼,这是什么上谕?”肃顺说得又响、又快又清楚,“这五个人凭什么承旨?旨从何出?你们心眼儿里还有祖宗家法、大行皇帝的遗命吗?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当着梓宫在此,矫诏窃政,不怕遭天谴吗?” “哈哈哈,肃顺,”醇王不怀好意的笑了,武云迪见肃顺已经走了出来,这趟差事已经差不多圆满,看到醇王发笑,连忙凑趣,“七王爷为何发笑?” “我笑肃顺这厮死到临头都还不知道鬼头刀哪里来的,肃顺我实话告诉你,单单六哥必然拿不下你,可我手里的诏不是矫诏!”肃顺的脸色依然铁青,“这是皇太后下的诏书!储秀宫的那位!” 肃顺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什么?她没死?” “自然没死!你这等狼子野心,居然敢谋害太后,幸好太后得列祖列宗保佑,安然无恙,诈死来拿你这个奸臣!皇太后的同道堂印玺就在此处,等会给你看,叫你死的瞑目,左右,给我拿下!” 粘竿处的侍卫早就跃跃欲试了,一听令下,走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肃顺按着跪倒,肃顺身壮力大,加以出死命挣扎,一时间还不能把他弄服帖,但这也不过他自讨苦吃而已!那些调鹰弄狗惯了的上三旗绔裤子弟,有的是花招,一个施展擒拿术把他的右手反扭,一个往膝弯里一磕,肃顺立刻矮了半截,然后另一个把他的脖子一捏,辫子一拉,头便仰了起来,视线正好对着醇王,在高举的灯笼之下,只见他疼得龇牙咧嘴,额上的汗有黄豆那么大。 于是醇王高捧拿问肃顺押解来京的上谕,一共七八句话畅快地说完谕旨,他又下令把还在震惊状态之中的肃顺押了出去,同时派四个侍卫,进花厅东屋把肃顺的两个宠妾也哭哭啼啼地抓了来,一起送到睿亲王那里。 那两个宠妾哭哭啼啼地走了出去,武云迪啐了一口,“这狗贼,在大行皇帝梓宫处还带着姬妾,实在是该死!” 醇王看着大仇已报,心情分外愉快,拍了武云迪的肩膀,“这人逃不 了,就看着敢行刺太后,就够他剐刑了,你速速回去,告诉太后和六王爷,这事儿,办妥了!” 咸丰十一年九月三十日,皇太后叶赫那拉氏死而复生,出现在养心殿,哭诉肃顺等人罪状,群臣奏请将肃顺等人议罪,皇太后下旨将肃顺载垣端华三人擒拿,其余五人退出军机,是为“祺祥政变”,或叫“北京政变”。(未完待续。   ☆、二十一、鼎湖弓箭(一) 当肃顺在密云咆哮大骂时,京里大翔凤胡同的鉴园,临湖的画阁中,重帷低垂,灯火悄悄,恭王正和文祥、宝鋆,还有曹毓瑛、朱学勤,在密商军机大臣的名单。 先定原则,恭王问道:“咱们是五个还是六个?” “原来是五个,还是五个吧!” “好,就暂定五个好了。”恭王接纳了文祥的意见,亲自提笔,一面在纸尾写上“曹毓瑛”三字,一面又说:“一个萝卜一个坑,琢如抵焦祐瀛的缺。” 曹毓瑛急忙离席逊谢,但未容他发言,宝鋆拉着他坐了下来,“你甭客气了!”他说,“焦大麻子那个缺原就是你的。” “对了。”恭王点点头,提笔又说:“博川自然还是留任。” 他把“文祥”的名字写在曹毓瑛之前,但两者之间,隔得很宽,宝鋆心里有数,这空着的位置是留给他的。于是放心了。 自己有了着落,便得为别人打算,宝鋆与恭王的私交极厚,彼此到了可以互相狎侮的程度,所以用一种微带轻佻的声音喊道:“慢着!咱们得先给六爷想个什么花样?” “你说是什么花样?”恭王愕然相问。 文祥深知宝鋆说话的习惯,便为他解释:“佩蘅的意思是指名号。” 他这一说,曹毓瑛立刻想到了现成的三个字:“摄政王”。 但是这个名号决不能用,用了会使人连想到多尔衮。 “我倒想到了一个,看行不行?”朱学勤很清楚地念了出来:“议政王。” 大家一致赞好,恭王也深深点头。表示很满意的样子。 于是朱学勤从恭王面前移过那张名单来,取笔在前面写上“议政王”三字,接着看一看宝鋆,又看一看恭王,意思是有所求证。 “把佩蘅的名字添上吧!” 宝鋆听得这话,笑嘻嘻地站起来,给恭王请了个安。口中说道:“谢谢六爷的栽培。” 预定的五个军机大臣缺额,到此刻只剩下一个了,宝鋆是知道的,恭王有意把他的老丈人桂良也拉了进来。但以他与恭王及桂良的关系来说。不便开口,如果要作此提议,必须有个极好的说法,而此说法一下子还真不容易想。 文祥自然也知道恭王的意向,但他就在自己和宝鋆被提名的刹那,忽然另有所见,要保留建言的立场。不肯开口。这样,就只剩下曹毓瑛和朱学勤了。他们都是极有分寸的人,知道以桂良的地位,入军机出于不够分量的人所举荐,则被荐者必引以为耻。那岂不是马屁拍在马脚上?因此也都不肯开口。 这短暂的沉默,在这样弹冠相庆的场合出现。自然是不适宜的,所以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不知如何说起之苦。最后,由于恭王的眼色,曹毓瑛开口了。 “不知燕公的意思如何?”他徐徐说道:“照我看,燕公是万不可少的一位!” 听得这话,宝鋆赶紧搭腔:“我有同感。琢如,先听听你的。” “目前洋务至重。六王爷既领枢务,自然不能专意于此,燕公见识闳伟,而且素为洋人所敬仰,如果参与机务,今后对洋人的交涉,一定可以格外顺手。此是一。” “不错,不错。请道其二。” “大学士直军机,始为真宰相。六王爷以近支尊亲,执掌国柄,辅以老成谋国的燕公,益增枢庭之重,更足以号召人心。” “嗯,嗯。”恭王点点头说,“琢如倒真不为无见。就这么办吧!” 于是宝鋆欣然提笔,把桂良的名字写在恭王之后,接着把这张名单递了给恭王。 恭王略看了看,把名单推向桌子中间,以一种大公无私的神态说道:“拟是这么拟了,不能说是定案。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凡于大局有益,我无不乐于奏达两宫。” 只有文祥有话,但显然地,他不愿意在此时公开,只说:“先吃点儿什么再说吧!” ... 小皇帝大喜大悲之下,倦的特别快,搂着叶赫那拉氏不松手,刚出养心殿就睡得沉沉的,叶赫那拉氏肩膀早就剧痛不堪,却也不放手,搂着小皇帝回转了储秀宫,才把皇帝放下,和冯婉贞一起把被子给皇上盖起来,点上了安神的檀香,叶赫那拉氏这才捂着胸前皱眉,唐五福连忙把药奉了上来,才放下药碗,外头就扑进来一个身影,看着叶赫那拉氏就忍不住泫泣起来,“娘娘,奴婢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太后娘娘了!” 跪下的正是安茜,叶赫那拉氏也十分的伤感,亲手扶了起来,“在热河辛苦你了,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本宫心里自然记得你,快快起来,”安茜起身,就着灯光,细细打量着叶赫那拉氏的脸色,“奴婢听到京中说是娘娘驾崩了,大哭了一场,恨不得就这样跟着娘娘殉了才好,只不过还是记得太后娘娘要奴婢在行在照拂着皇上,这才留着一口气到现在,如今听到娘娘还好好的,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安茜连忙抹泪,“连忙就赶回来伺候了!” “哎,安茜,”叶赫那拉氏摆摆手,意气萧索,“虽是安然无恙,可如今这宫阙,”抬头瞧了瞧储秀宫,“已然物是人非了,我也不再是皇后,而是皇太后了,大阿哥也登极了,皇上,却是宾天了。”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啊,”安茜连忙劝说,“您可还有皇上呢。” “对,我想着还有皇上,这才拼命活了下来,不然掉进福海那一次,冰冷的湖水和那根冷箭足以要了我的命!”杏贞严肃了起来,“这些乱臣贼子!居然动了这样的心肠,安茜,我自认为心肠极软,不愿意取人性命,如今有人动了这样的心思,我岂能容他,肃顺,”杏贞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喜,但却知他的才干,所以才容忍至今,今个我已经是忍无可忍,肃顺跋扈,把皇帝吓得,居然都震惊至便溺,实在可恶!”   ☆、二十一、鼎湖弓箭(二) “是呀,杨总管也受了极大的委屈,”安茜连忙说道,“大行皇帝刚刚闭眼,他就被肃顺那贼子拘了起来,要对他拷问那一夜在牡丹台说了什么话!” “幸好杨总管嘴紧的很,几日都没说什么,后来皇上无意间问起了杨总管的下落,肃顺这才没法子,放了出来,只不许他继续在御前伺候了。顶 点小说 .23us.。”安茜继续说道。 “也难为他了,等这几日空了,我就给他个好去处,不能亏待了他,”也不枉费我素日里都是宽仁御人,才能把这宫人结成一块,无需担心宫中会有肘腋之患,“他年纪大了,若是愿意,就让他出宫到他侄子那去当个老封翁就是了。” “怕是过了这几日,就没的空了,安茜,你先歇息几日,日后有的大忙!”杏贞重新振作了起来,这时候小安子进来,犹豫不决地禀告,“太后,钟粹宫那位来储秀宫了,在宫门口外头求见呢。”小安子也知道轻重,未说“贞贵太妃”或是“皇太后”,仅仅以“钟粹宫那位”代替称呼钮祜禄氏。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冯婉贞身穿小打短褂,满不在乎地摆弄着手里的匕首,杏贞微微皱眉。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被肃顺尊奉为皇太后的贞贵妃,若是她和肃顺狼狈为奸,自然毫不犹豫,贬斥了也就罢了,可到那天逼宫索玺的时候,又不是那样的意思。明显的很,肃顺拿着皇太后的位份唬住了这个历史上的正宫皇后,用言语逼迫,逼得她把手里的御赏之章给拿了出来,这根本不是盟友该有的行为,肃顺尊奉钮祜禄氏此举虽然急促了些,毕竟也是有先例在的,这最近的先例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总之是自己no zuodie,诈死才弄出这样的尴尬事儿来,眼下如何料理?该是自己头疼了。若是否了她的太后之位。就是否了皇帝的旨意,不管肃顺是否在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这毕竟是下了旨了,天子之言。口出天宪。是为法也。但若是认了下她这个皇太后。岂不是两宫并存?这也是杏贞不愿见到的事情。 杏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来,长叹一声。现在只好搁置再议了,“你去告诉她,”杏贞对着安德海说道,“夜深露重,我和皇帝已经歇下了,请她先回去好生休息几日,等本宫身子养好些了,彼此再见面吧。” “喳。” 德龄瞧着安德海转身出去,对着杏贞躬身说道,“娘娘若是为难,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不许乱来,”杏贞吓了一跳,“这六宫之中都是伤心人,我怎么会容不下她,哎,将来且看看吧。” “娘娘,”安德海出了储秀门,朝着钮祜禄氏行礼禀告,钮祜禄氏只是带着贴身的宫女梅馨呆在门前瑟瑟发抖,“主子娘娘已经用了药歇下了,她让奴才转告娘娘,请娘娘好生休息,过几日得空了再见。” “安公公,”钮祜禄氏瞧了瞧冷然巍峨的储秀宫,这时候在微弱灯光掩映下分外狰狞,怯弱地问道,“请安来迟,太后娘娘没有生我的气吧?” “娘娘说的什么话,”安德海哈哈一笑,“主子娘娘特别感激娘娘在行在帮着照顾皇上,照顾的极好,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夜深露重,娘娘请早些安置吧,主子娘娘这几日要处置肃逆的事儿,怕是不得空了。” 钮祜禄氏点点头,又瞧了一眼暗红色的储秀门,转身离开了。 “娘娘,这下该怎么办?”梅馨陪着钮祜禄氏走出了几步,见到后头没有人,连忙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咱们这可......这可” “别慌,梅馨,”钮祜禄氏脸色平静无波,手里紧紧拈着的绢子却是出卖了她的心情,长长的宫巷之中,只有她的花盆底跺跺作响,还有她低不可闻的声音,“不管怎么样,咱们必然是没事的,皇后是宽仁的人,必然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 。。。。。 旁边一张花梨木的方桌上,早已陈设好了杯筷冷荤,等大家离座一起,听差立即烫了酒来,随后便是精洁异常的肴馔点心,接连不断捧上桌。虽是深夜小饮,性质有如庆功宴,一个个快谈畅饮,兴致极高。 文祥最先吃完,拿一枝银剔牙杖,闲闲走到一边,恭王早就在注意他了,一抬眼看见他的视线投了过来,便也放下筷子,却又坐了一会,道声:“失陪”,再慢慢走了过来。 阁中有面极大的镜子,正临后湖,日丽风和的天气,后湖景色,倒映入镜,湖光人影,如在几席之间,此是题名鉴园的由来。这时两人就站在大镜子后面,屏人密谈。 “我说实话吧!”文祥很率直地说,“我要出尔反尔,军机五个不够,至少还要添一个。” “莫非你心目中还有什么人要位置?” “不敢!”文祥答道,“我但劝六爷示天下以无私。” “这,”恭王一楞,不由得要问:“难道是因为我老丈的缘故?” “不是!燕公入直,不会有人说闲话。”文祥放低了声音说,“我请六爷综观全局,原来是两满三汉。” “啊!”恭王原是极英敏的人,一点就透,本来的军机大臣中,穆荫和文祥是旗人,匡源、杜翰、焦祐瀛是汉人,现在则除了曹毓瑛以外,枢廷成了旗人的天下,这将引起京内外极深的猜嫌,于是他感激而欣慰地拍一拍他的肩,一叠连声地说:“吾知之矣,吾知之矣!’两个人重新走了回去,那三个根本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宵夜既毕,精神复振,喝着茶,抽着烟,继续商量人事的安排。 “肃六被革职拿问了,户部这个缺是要紧的。”宝鋆问道:“该派什么人,六爷可曾想到?” 恭王由于文祥的提醒,这时重新就重用汉、蒙,以期和衷共济,稳定大局的宗旨,细细考虑了一会,提议以瑞常调补肃顺的遗缺,他的本缺工部尚书,调左都御史爱仁来补。这样一调动,肃顺革职的结果,空下来一个左都御史的缺,这是个满缺,要由旗人来补。 “我没有成见。”恭王看着文祥问道:“博川,你看如何?” “如果要我举荐,我举麟梅谷。” 梅谷是麟魁的别号,他是满洲镶白旗人,科名甚早,道光六年的传胪,但官运不佳,时有挫折。早在道光二十三年就当过礼部尚书,因为黄河在中牟决口,督修河工出了乱子,革职召还,自三等侍卫再从头干起。到了咸丰十年,又当礼部尚书,又出乱子——只不过奏折上一句话失检,降调为刑部侍郎。英法联军内犯,被命为步军统领衙门的右翼总兵,充巡防大臣,主管京师西城的治安,约束部下,组织民防,而且下令家家闭户,准备干粮、堆积柴薪,如果英法联军逞暴,便放起一把火,与敌人同归于荆这些劳绩,不但为兼任左翼总兵的文祥所亲见,亦为留京大臣所深知,所以这时文祥提出他来,大家都抚掌称善,认为麟魁应该得此酬庸。 等这些安排就绪,恭王才提议增加一个军机大臣,而且指明要由六部汉尚书中挑眩大家都明白,恭王是属意于沈兆霖。肃顺与他分任户部满汉两尚书,肃顺随扈到热河,京中的财政支应,他很费了些力气,而且他也是反肃的健将,联络在野大老,发动清议,主张垂帘,在在有功,颇得恭王的欣赏。 依然是由宝鋆提出,全体同意,方算定局。这时已到了寅正时分,又得到了肃顺束手就擒的大喜事,恭王也不再睡,揣着那张名单,套车进宫。(未完待续。。)   ☆、二十一、鼎湖弓箭(三) 皇太后依旧在养心殿候着恭亲王,就坐在咸丰皇帝昔日常坐的炕上召见恭亲王,恭亲王刚刚跨步进东暖阁的时候,一阵恍惚,还觉得坐在炕上和煦微笑的依旧是自己的四哥,宾天的皇帝,定了定神,大礼参拜,“太后万安。” “六爷快起来,用过早膳了吗?” “回太后的话,已经用过了。” “叫御膳房准备好饽饽,”杏贞吩咐杨庆喜,“然后粥羹汤都备着些,等会商议好事儿,再让六爷垫吧垫吧。” 恭亲王又谢过,“今个皇上贪睡,就还没起,咱们商议好这些事儿就罢了,”安德海给恭亲王搬来了一个凳子,“咱们坐着说话,”杏贞决意要给恭王一个特殊的荣典,酬谢他保护圣躬、匡扶社稷的大功勋。 其实,酬勋还在其次,主要的是要做一笔“交易”,太后心里有数,肃顺是被打倒了,但垂帘之议未成定局,“皇太后召见臣工礼节及一切办事章程”,还须群臣“酌古准今,折衷定议”,这里面就大有伸缩的余地,而关键全在恭王一个人身上,要想恭王尊敬太后,太后就得先作宠信恭王的表示。 于是她想到前一天与贾桢领衔的建议垂帘一疏,同时送上来的胜保的奏折,要旨是“皇太后亲理大政,另简近支亲王辅政”,这可能是出于恭王的授意,开出了交易的条件。用他“辅政”,来交换太后的“亲理大政”。意会到此,她随即知道了自己应有的做法。 “六爷!”杏贞笑着说。“本宫已然想好,得另外给你个封号,你看‘辅政王’怎么样?” 这一句话直打入恭王心里,他不能自封“议政王”,所以在名单上仍只是写着名字。如何启齿乞取这个恩典,原也煞费踌躇,想不到太后如此机敏。居然完全领悟胜保那个折子中的深意!欣喜之余,不能不佩服她的见识和手腕。 但是。“辅政”的名目,已见于前一天的明发上谕,痕迹太显,究不相宜。所以恭王立即垂手答道:“太后的恩典,臣不敢辞。不过‘辅政’二字,臣也不敢当。太后亲裁大政。臣不过妄参末议而已。” 太后把他的每一个字都听清了,一面“亲裁大政”,一面“妄参末议”,交易已经成功。所差的只是一个字的斟酌。既说“妄参末议”,那么,杏贞眼中闪烁着光芒。说:“就称‘议政王’吧!” “是!”恭王欣然磕头谢恩。 “请起来,请起来!”慈安太后一叠连声地说,同时赐坐赐茶,从容商谈改组政府的计划。 名分已定,恭王第一次正式敷陈大政,那侃侃而谈的神情与以前各次见面,出语吞吐隐约,诸多顾忌,大不相同。他首先提到肃顺的党羽,遍布内外,要制裁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今看来诸事顺手,但如处置不善,大局不能稳定,会影响前方的军事。 这样就自然而然产生了一个结论,为求大局稳定,非安抚各方,特别是要争取汉人和蒙古的助力。军机处和部院大臣的调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杏贞想了想,才慢慢说道,“这个说急倒也不急,只要四九城不乱,什么余党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再者六爷你说肃顺已然就擒——这差事,七爷和武云迪办得好!今日解押入京,便妥当了,对了,前日董元醇如今在哪里?” 恭亲王那里有空顾及这个小官儿,突然之间皇太后问起,想了一会才回道,“已经出京就任去了。” “即刻召回,再行大用,”杏贞说道,“劳烦他出招试探,却被贬出京,本宫要好好报答他,对了,今个的正事是什么?军机的变动吗” 这是要论功行赏了,恭亲王连忙站起,把片子交给了杏贞,杏贞看了几眼,恭亲王倒是举贤不避亲,文祥、桂良、沈兆霖、宝鋆、曹毓英,杏贞点点头,这几个都是自己在京师之中打过交道的,“极好,就这么办,五个军机大臣,再加上你这个议政王,都是留守京师的,做了多少事儿,大家伙都瞧着呢,必然是拥护的,本宫这里就这么定下了,”杏贞对着恭亲王笑道,突然又想起一件大事,“大行皇帝的谥号怎么样了?” “军机会同了内阁大学士等人一起拟定了,正要报给太后,臣等拟定了‘协天翊运执中垂谟懋德振武圣孝渊恭端仁宽敏显皇帝’。” “庙号呢?” “文宗。” 杏贞点点头,“文字起的好,大行皇帝在位武功未彰,但是文教赫赫,咸丰字典已然是功不可没,”这时候杏贞突然想起旧年的科举弊案,文教赫赫,这不是打自己嘴巴吗?连忙咳嗽一声,就此按下不提,“那就这么着吧,六爷,本宫有件事还要同你讲,就是周祖培和贾帧两位大学士,这次事儿,拨乱反正的功劳甚大,本宫瞧着,不如也让两位大学士入直军机如何?” 恭亲王想了片刻,旋即回答道:“两位大学士学识政务都是极为熟稔的,入值军机谁也没有什么舌头根子可嚼的,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但是似乎两位大学士年纪大了些,周相国已经六十七岁了,如此年纪,若又在军机处里头日夜操劳,于他身子也是无益,更难彰显国朝优待功臣的美意,所以如何,还请太后定夺。” 杏贞思索一会,点头称是,“你说的极是,是本宫想左了了,那等着皇上正式登极,再给他们一个恩典,也就罢了。” “太后圣明,奴才还有一件事要禀告,”恭亲王继续侃侃而谈,“太后至今的徽号尚未定下,是内阁和礼部的失职,我已经让他们去拟定了,只是别的太嫔太嫔尚好说,只是储秀宫那位,”恭亲王打量了一下杏贞的脸色,“该是如何对待,还请太后做主。” 杏贞呲了一声,苦笑了起来,这完全是自己no zuo no die.......若不是自己诈死,怎么会出现这两宫太后并存的尴尬事?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子的礼数去对待钮祜禄氏,只能是避而不见,但是这样完全不是办法。 若是钮祜禄氏和肃顺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那自己自然不用多说什么,恭亲王这会子就要说那旨意无效的话来了,可钮祜禄氏并无和肃顺勾结,那一日肃顺敢尊奉她为皇太后,只不过是欲擒故纵之计,想拿着这个甜头来堵住钮祜禄氏的嘴,让她乖乖把御赏之章交出来,这旨意在程序上完全没有瑕疵,军机草诏,皇帝用印,再明发天下,虽然这程序早了点快了点,自己刚刚死掉,肃顺就迫不及待地要尊奉钮祜禄氏为皇太后,可这毕竟是有先例,最近的一个先例还是自己个促成的,就是恭亲王的生母,昔日的康慈太后,何况也是皇帝点头同意的,天子之言,口出天宪,自己也不好多去否定皇帝的旨意,怎么办?这事儿实在头疼。 “哎,这事儿我还没想妥当,先搁着吧,这事儿反正不忙,皇帝的登基大典还没到,这不是重要的事儿,重要的事儿是料理清楚顾命大臣的事儿!”杏贞语气转向坚定,“军机们都到了吗?” “都到了,就在外头候着呢。” “请进来吧,把皇上叫过来!”后半句是和杨庆喜说的。 于是恭亲王又出去和几个军机一同进来。递了“牌子”进去,太后和皇帝在养心殿正式召见全班军机大臣,太后端坐炕上,小皇帝席地前坐,略略偏东,军机六大臣,按照爵位品级,由恭王领头,曹毓瑛殿尾,分成三班磕了头。太后吩咐:“站着说话吧!”太后瞧了瞧大家的样子,点点头,便接着又说:“这一年多工夫,京里亏得议政王和大家苦心维持,这分劳苦,大行皇帝也知道,都是肃顺他们三个蒙蔽把持,才委屈了大家。这三个人的行为,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不治他们的罪,行吗?就是穆荫他们几个,也是受了肃顺的欺压,本心不见得太坏。现在总以把大局稳定了下来,是最要紧的事。肃顺、载垣、端华三个,非严办不可!其余情有可原的,不妨从宽。” 军机大臣们对她“稳定大局”的指示,无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第一次跟太后见面的几个人,觉得皇太后的才干果然是名不虚传。 “肃顺拿住了没有?”慈禧太后又问。 “拿住了!”恭王答道:“刚有消息回来,已经由醇王亲自押解来京了。” “好!”太后心下甚喜,“肃顺虽然跋扈,可到底是先帝御笔命令的顾命大臣,才干甚是了得,这本宫自然是承认,可他不该派人行刺于我!”太后想起前日的惨剧,不由得怒气勃发,军机大臣俯首不敢作声,“这事儿一定要查清楚!”(未完待续。   ☆、二十一、鼎湖弓箭(四) 接着问道:“肃顺怎么样?可是安安分分的遵旨?” 恭王就等她问这句话,于是带点反诘的神情说道:“肃顺是这样的人吗?当然是目无君上,咆哮不服。” “喔!”太后又动怒了,“怎么个咆哮?他说了些什么?” “悖逆之言,臣下所不忍闻。” 太后不说话了,什么话自己最清楚,无非是如同杨庆喜和自己禀告的那样,在热河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在皇帝耳边说着皇后和恭亲王日久生情,又要谱一段大玉儿和多尔衮的佳话,不过这些话不好说,于是杏贞没有说话,恭亲王就很自然的继续说下去,“还要启奏太后,肃顺护送梓宫,一路来都是另打公馆,带着两名内眷同行。” “这怎么可以?”太后脱口谴责,“肃顺真是太不象话了!” “听说在热河,他又是领侍卫内大臣,又是内务府大臣,进出内廷,就仿佛在他自己家里一样,成天跟在大行皇帝左右,变着方儿哄大行皇帝,四处八方引着大行皇帝去玩儿……。” 说到这里,听得恭亲王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知道,这是提醒她不要把文宗的微行,以及传说中的曹寡妇之类的艳闻说出来,替先帝留些面子。 “叫三法司会审吧,”杏贞下了命令,“那几个人关在哪里?” “在高墙里头。” “今个起,六爷就是宗人令,”杏贞下旨。对着恭亲王说道,“这样你也方便管着他们!” “是,请旨,是否要抄家?” 杏贞点头,“要抄家。但是目前罪状未定,无需褫夺家产,就去瞧瞧他们的文书信件。不许惊扰他们的家眷。” “太后仁慈。” 太后拿起了一个折子,叫杨庆喜递给恭亲王。“前些日子你们上的请本宫垂帘的折子,我瞧了,大家伙这样异口同声的,本宫也不好退却,只好勉为其难,摸着石头过过河。如今刚刚把肃顺一伙子撤掉,本宫不放心,总要带着皇帝些日子,”小皇帝猛点头。“垂帘是一定的了,六爷,你拿下去明发天下。还有,垂帘的章程,你也该拿个出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宫毕竟是妇人,虽然听政,但也不能对着外朝过度指手画脚,你和军机内阁六部九卿都一起议一下,定个章程出来,就在皇帝登基大典之前弄得妥当!” 军机们退出了养心殿,曹毓瑛忽然想到了一个疑问,“刚才突然想起,议政王,”他说:“今上的年号,可是仍用‘祺祥’?” 这一说,恭王和文祥都瞿然而起,“对了,”恭王大声说道:“当然不能用‘祺祥’! 这是肃顺的年号。”他又转脸问说: “博川!我仿佛听你说过,芝老已有拟议。是吗?” “芝老”是指周祖培,“是!”文祥答道,“‘祺祥’这个年号,颇有人批评。芝老的西席李慈铭,就有许多意见。” “他怎么说?” “无非书生之见。”文祥又说:“也难怪他,他不知道肃六的用意。李慈铭批评‘祺祥’二字文义不顺,而且祺字,古来从无一朝用过,祥字亦只有宋少帝的年号‘祥兴’。” “那不是不祥之号了吗?” “是啊!”文祥答道,“如今倒不妨用他的说法,作个借口。” 恭王不置可否,只问:”怎么叫文义不顺?” “祺就是祥。”曹毓瑛接口解释,“祺祥连用,似嫌重复。” “对了,这个说法比较好。”恭王也没了良心话:“肃六急于改元铸新钱,这一点并未做错。咱们也得赶紧设法铸钱平银价。” “此为势所必然。”文祥接着提出了拟议中的新年号:“据说也是李慈铭的献议,主张用‘康隆’,或者‘乾熙’。” “这又何所取义?” “本朝康熙、乾隆两朝最盛。圣祖、高宗又是福泽最厚、享祚最永,各取一字,用‘康隆’或者‘乾熙’,自是个吉祥的年号。” 恭王大不以为然,因为无论“康隆”或者“乾熙”,都是有意撇开雍正,令人想到其中有忌讳,雍正不是骨肉相残吗?将今比昔,似乎推翻顾命制度,是有意跟大行皇帝过不去! 这怎么可以? 于是恭王不屑地说一声:“这李慈铭真是书生之见!而且是不曾见过世面的书生。不行,‘康隆’也好,‘乾熙’也好,都不能用。另外想吧!” 。。。。。 小皇帝等到恭亲王等军机大臣出了门,就连忙起身扭动了下身子,“哎呀,这么半日,实在是累得慌,”皇帝看到杏贞皱眉,连忙又道:“皇额娘,你身子才好,可不能累到,儿子扶你你去歇息吧?” 杏贞指了指皇帝,“你呀,虽然政事你还不通,可毕竟也要多听多想才是,学问自然有师傅教你,”杏贞拉着皇帝进了隔间,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坐到一块,小太监们拿上来了点心和奶茶,安茜给皇帝掰了一个杏仁酥,“可这政事还是要你自己个多听听,我虽然在后头听着,帮你把关,可这天下啊,到底要交到你手里的,”杏贞慈爱地看着点着头吃杏仁酥的皇帝,“自然你只要认真些,自然就能上手,皇额娘也就在你父皇跟前帮着批了几年折子,这不也是应付下来了?” “可是,皇额娘,儿子现在都不太认识字呢。”皇帝有些苦恼,“那些折子都看不懂!” “先学好字儿,皇帝你有这么多的师傅,慢慢学,会学好的,”杏贞帮着皇帝拭了嘴角的残渣,“你皇阿玛不是给了你一个章吗?”皇帝点头,“你先放着,我已经从八个人手里拿回来了,等到你以后会想会思考了,再让你用印,然后皇额娘再用印定夺,好不好?” 小皇帝猛点头,“如此甚好,有皇额娘在,我放心的很,我还用什么印章啊,皇额娘一并做主便是,儿子落的轻松。”蔡当皇帝没几日,他就已经厌倦了每日看到那些面目可憎的军机老头子们,总是觉得外头的蟋蟀,热河的秋马来的有意思。 “你呀,”杏贞摇摇头,“这几日忙着大行皇帝的梓宫回銮,还有你的登基大典,这学也不好好上了,等你的登基大典过了,李师傅可是要等着你了。” “李师傅的课难听死了。”小皇帝撅起嘴巴,“我不爱上他的课。” “李师傅才学好的很,你要是学到一点半点,就是这辈子都受用了,慢慢学,不许偷懒,皇额娘已经下旨,交礼部和翰林院编一本教材起来,务必要通俗易懂的,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学,皇额娘陪你学。那时候就不无聊了。”皇帝这才又露了笑脸出来,两个人谈谈笑笑,一扫咸丰皇帝薨逝的阴霾,杏贞看着小皇帝欢快的笑靥,心中感慨万千。 只有自己的血脉流传下来,才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啊。 。。。。。 第二天要到清河迎接梓宫,便早早散了。次日清晨,车马络绎出了德胜门,清河冠盖云集,热闹非凡。 清河只有一条大街,街北沿跸道两旁,各衙门均设下帐房,供大官们休息。街上两家客店,则全被征用,把原住的旅客请了出去,作为王公大臣歇脚的地方,恭王则另借了一家宽敞的民居,以便会客。他一到就把贾桢、周祖培,还有刑部尚书赵光都请了来,趁空谈一谈,如何集议定顾命八臣罪名的事。 说了来意,贾桢首先表示:“上谕派王爷会同内阁,各部院集议,自然是王爷定日子。”(未完待续。   ☆、二十一、鼎湖弓箭(五) “今明两天,梓宫奉安。初四发通知,最快也得初五。” “就是初五吧!”恭王接受了周祖培的建议,“通知就拜烦两位相国偏劳了。” 这是小事,没有什么好研究的,说了就算。要研究的是,顾命八臣的罪名,该预先商量出一个腹案,集议时才不致聚讼纷纭,茫无头绪。 于是刑部尚书赵光说话了。他也是最恨肃顺的一个人,因为肃顺揽权,常常侵犯刑部的职司,最令赵光痛心疾首的一件事,就是咸丰八年戊午科场案,杀大学士柏葰。科场风气诚然要整顿,但为此而诛宰辅,古所罕见,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必蒙恩赦免死,就是柏葰自己,也料定必是由死刑改为充军,还叫他儿子准备行李,以便一闻恩命,即行就道。 那知道大行皇帝当时真个朱笔亲批,诛戮柏葰。赵光清清楚楚地记得,先帝特召部院大臣,当面宣旨之时,容颜凄惨,握笔的手,不住颤动,旨意一下,在廷诸臣,无不震恐,竟有因而失仪的。唯有肃顺一个人幸灾乐祸,出圆明园时,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今天杀人了,今天杀人了!”所幸最后太后拦下,这才没有一品大臣因为受了十六两银子而处斩的故事,现在也要杀人了!赵光抗声而言:“肃顺死有余辜!载垣、端华,于律亦无活罪。其余五人,亦当严惩。” “这就是说,八个人分三等。”周祖培作了一个归纳:“肃顺是一等,载垣和端华是一等,其余五人又是一等。是这样吗?” “上谕中原说‘分别轻重。按律秉公具奏’,分成三等,甚为允当。”贾桢点着头,表示赞成。 照赵光的意思,第三等中还要分,象匡源附和最力,另当别论。但贾桢和周祖培都不赞成。黄桢是卫护同乡,周祖培则是想到了景寿,是恭王嫡亲的姐夫,如果匡源应该严办,则景寿身为国戚,受恩深重。罪名也应该比别人来得重。 赵光的本意只放下过肃顺,所以对此并不坚持。就在他们谈论的这一刻,有人来报,说是押解肃顺的车辆,已经过了清河,进京去了。接着又来禀报:醇王到了清河。 弟兄相见。无不兴奋。只以大丧期间,笑容不便摆在脸上。贾、周、赵三人都很知趣,与一身行装的醇王见礼寒暄过后,一起告辞,好容他们兄弟密谈。 “京里怎么样?”醇王首先发问。 “京里很好哇!”恭王反问:“路上怎么样?听说肃六咆哮不法。说了些什么?” “反正是些无法无天的混话。不过……。” 话到口边。忽又停住,恭王越发要追问,但他没有开口。只拿威严的眼色看着醇王。他最忌惮他这个六哥,只好实说了。 “肃六大骂太后。”醇王把声音压得极低。“他说,太祖皇帝当初灭海西四部,叶赫部长布扬古发过誓,他的子孙中,那怕剩一个女的,也要报仇。现在这话应验了,大清江山要送在叶赫那拉手里。又说,她是条毒蛇,小心着,总有一天让她反咬一口!” “哼!”恭王只是冷笑,把肃顺的话看作泄愤的狂訾。传说中虽有叶赫那拉与爱新觉罗为世仇,宫中秀女,不选叶赫那拉的话,其实是荒诞无稽之谈,高祖的皇后、太宗的生母,就是叶赫那拉,以后太宗有侧妃、圣祖有惠妃、高宗有顺妃,亦都出于叶赫那拉。至于太后,精明有决断,不象个柔弱女子,倒是真的,说她是毒蛇,要防备反噬,这话在恭王觉得可笑得很。 于是顾而言他,谈到醇王的新职,恭王准备把肃顺所遗的差使之一,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保荐他接任,负责掌理紫禁城的警卫。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差使,醇王欣然接受。于是即时启程,换乘一骑御厩好马,带着护卫,飞奔回京。到了崇文门,恰好赶上肃顺的囚车进城,醇王为了当差谨慎周到起见,特地亲自押送到皇城东面户部街的宗人府。 。。。。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的拍响,里头响起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什么事儿?” “大少爷,宫里头来了太监,说有旨意!” 门猛地一打开,胡子拉碴的荣禄盯着自己的家人,原本铮亮的脑门都长出了短发,只见他连忙叫丫鬟拿朝服,又问门子。“是谁的旨?是太后的?” “是。” 荣禄连忙更衣,准备好香案迎接圣旨,到了正厅,传旨的是老熟人安德海,安德海朝着荣禄笑嘻嘻地点点头,“荣禄接旨。” 荣禄连忙跪下,“……任正白旗瓜尔佳荣禄为四川省提督,钦此。” 圣旨出奇的短,没几句话就结束了,荣禄连忙谢恩,起身之后悄悄塞了一个包封给安德海,安德海笑嘻嘻地手下,“奴才谢提督大人的赏!”道谢之后还拉着荣禄东拉西扯,又说廊下的菊花开的正好,又谈荣禄府上的大红袍味道正的很,就是不肯离开,荣禄料到安德海此来必然有内情再宣,便屏退下人,邀请安德海到了自己的内书房来,到了内书房,安德海点点头, “大人,太后娘娘还有一道旨意,是密旨,要你再办的,娘娘说了,此去四川,最紧要的就是办这事儿,这事儿办成了,就让你即刻回返!”安德海不再笑嘻嘻,神色严肃了起来,“娘娘说,让你千里奔波,实在愧疚的很,但是手里无人可用,只能劳烦你了,等到大人事成返京,娘娘要给您准备一份大礼!”(未完待续。   ☆、二十一、鼎湖弓箭(完) 。。。。 宗人府有许多“空房”,这是个正式的名称,专为禁闭获咎的宗室之用。肃顺一到,因为他是个钦命要犯,三品顶戴的府丞,特地亲自出来照料,等向醇王请了安,掀开车帷看了一下随即又向醇王说道:“王爷请回吧!交给我了。” 醇王本来还想等肃顺下了车,验明正身,正式交付,再交代几句“小心看守”之类的官腔,但又怕肃顺把他狗血喷头乱骂一顿,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讨没趣?于是点点头,扬长而去。 府丞也已听说肃顺桀骜不驯,不好伺候,所以特别加了几分小心,亲自把车帷取下,哈着腰说:“中堂,你请下来吧。”双手被绑,闭目静坐的肃顺,睁开眼来,看着他问:“怡、郑两王在那儿?” “在后面,单有一个很宽敞的院子。” “我想跟他们两位一起,行不行啊?” 在那府丞的记忆中,肃顺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用征询的口气向人说过话,受宠若惊之余,一叠连声地答应:“行,行!” “再劳你驾,派人到劈柴胡同,通知我府里,送动用的东西来。” 府丞心想:肃顺大概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抄了家。这时候不必多说,反正他跟载垣、端华一见了面,就全都知道了。所以敷衍着说:“好,好!”随即一面派两名笔帖式,把肃顺领了进去,一面另派一名经历与醇王所派的押解官员办理交接人犯的手续。 宗人府衙门坐东朝西,最后一个院落。坐西朝东,却从来不见晨曦照耀,因为那是有名的所谓“高墙”。皇子宗室犯了过错,常用“家法”处置,不下“诏狱”,圈禁在“高墙”中。那里除了中午有极短暂的阳光以外,几乎不见天日。数百年下来。阴森可怖,破败的屋子里,砖地上都长了极厚的青苔,灰黑的墙壁上,隐隐泛出暗红的斑点,一看就会使人想到是拷掠所溅的血迹。 那真是“空房”。原来是什么也没有的,不过载垣和端华住进来以后,自然有他们的家人,上下打点,把动用的物件送了进来,当然不会有家具。地上铺了茅草,草上却铺着官阶一品以上才准用的狼皮褥子,细瓷青花的碗盏、蜡黄的牙筷,雪亮的吃肉用的小刀,金水烟袋之类。杂乱无章地摆得满地。时将入暮。载垣和端华正要吃饭,旗下贵族最讲究享受,虽在幽禁之中。载垣居然还想得起月盛斋就在附近,正叫一名照料他的笔帖式。派人去买月盛斋的酱羊肉来吃,那名笔帖式去而复回,带来了肃顺的消息。 肃顺已经松绑了,由左司的理事官,带着一名主事、两名笔帖式,押送而来,一见载垣,他瞪大了眼睛,狠狠吐了口唾沫,恨声说道:“好,这下好!全玩儿完!你要早听我的话,那儿会有今天?” 载垣没有想到,一见面先挨了顿骂。他原也有一肚子的冤屈,好好一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不要当,让肃顺挟持着去跟恭王和慈禧太后作对,以致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肃顺如果明白事理,应感内疚,谁知反倒迁怒到别人头上,这是从何说起? 载垣气白了脸,正待发作,端华抢在前面责备肃顺:“老六!事到如今,你还提那些话干什么?不管用的废话少说,咱们好好儿来商量一下。” “哼,商量!跟谁商量?”肃顺还要发脾气,说狠话,看见宗人府的官员,在一旁很注意地听着,心中有所省悟,便改口问道:“我住那儿啊?什么东西都没有,叫人怎么住?请你快派人到我家里……。” “老六!”端华抢着截断了他的话,“你先歇一歇,等我慢慢儿告诉你。” “对了!”左司理事官扬着脸,看着端华和载垣:“请两位王爷跟肃中堂,好好儿说一说。我们只要差使交代得过去,依然当从前一样尊敬。不然的话,可有点儿不方便了。”说完,他又留下一名笔帖式在那儿照料,自己带着两名主笔退了出去,厚重的木门,缓慢地合拢“咔哒”一声,知道是下了锁了。 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都在狼皮褥子上盘腿坐下,久久无语。话是有的,不知从何说起?两名笔帖式倒有些奇怪了,走到窗下,悄悄向内窥探。 端华一眼望见,大声喊道:“嗨!等一等。”他走到窗前又说:“请你再派一个人到我那里去一趟,就说六爷来了,再送一副铺盖来。还有,我的鼻烟没了,叫我家里快送来。” “好,我就派人去。”那个笔帖式属于镶蓝旗,端华原是他的旗主,不免有香火之情,所以照应得还不错。 “慢着!”肃顺一跃而起,环视问道:“有笔砚没有?” 载垣和端华一时还弄不明白,他要笔砚,作何用处?那镶蓝旗的笔帖式,类似的事,见得多了,反应极其敏捷,陪着笑说:“跟中堂回话,你老人家要别的,譬如要一点儿穿的、吃的、用的,不管怎么样,那怕是上头怪罪下来,我全认了,可就是一样,不敢伺候,片纸只字不能带出去!那是砍脑袋的玩意,我不能陪着中堂玩儿命。” 前面的话都好,说到最后不动听了!肃顺厌烦地挥一挥手,把张太白脸转了过去,什么也不屑理睬。 窗外的人,见此光景,随即走了。肃顺听得步靴声远,才回过头来,脸上依然是绷着脸,微锁着眉,满是那种倔强不屈,准备接受任何挑战的神气。载垣和端华,一直是随他摆布的,看见他这神情,信心大增,眼中不由得又流露出殷切期望的神情。 “别忙,他们想弄死我,没有那么容易!”(未完待续。   ☆、二十二、同治之意(上) “一、大行皇帝弥留时,面谕载垣等立皇帝为皇太子,并无令其赞襄政务之谕,乃造作名目,诸事并不请旨,擅自主持。 二、御史董元醇条奏皇太后垂帘等事,载垣等非独擅改谕旨,且于召对时当面咆哮,目无君上。 三、每言亲王等不可召见,意存离间。 四、肃顺擅坐御座,进内廷当差出入自由,擅用行宫御用器物。 五、内旨传取应用物件,肃顺抗违不遵。 六、肃顺于接奉革职拿问谕旨以后,咆哮狂肆,目无君上。 七、肃顺扈从梓宫回京,辄敢私带眷属随行。” 文祥的声音在殿里响起,“端华载垣肃顺三人,凡此七项大罪,内阁和军机商议了一番,议定是凌迟的刑!” 叶赫那拉氏合上折子,微微皱眉,“凌迟?会不会太重了些?” 恭亲王连忙回道,“论他们的罪名,凌迟处死也不冤。如今太后要加恩减刑,也未尝不可。” “还有那事,问清楚了没有,是不是他们三个派人忤逆作乱的!?” 刑部尚书赵光启奏,“微臣查了肃顺端华载垣三人的书信以及人员随从,并未发现有疑似之人,且三人均否认此事。” 叶赫那拉氏不悦,“如此一来岂不是查无实据?罢了,这些罪也够他们受的了!” “是,还要请示太后。抄了肃顺的家,书房一个匣子里都是他与乱党之间的书信,”恭亲王睨了一眼站在班里瑟瑟发抖的陈浮恩。“奴才不敢多看,太后的意思是?” “封条,拿到内阁去烧掉,看过的人不许外泄,”叶赫那拉氏当机立断地说道,“前日皇帝已然下诏,只诛首恶。余者无罪,往日之事一概不究。从今个起,”叶赫那拉氏环视众人,坐在炕上顾盼生姿,“新朝新气象。皇帝需以宽仁待人,不搞株连九族的老故事了,既然大家议定好了,载垣、端华、肃顺,”皇太后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得极慢,“三人斩立决。” 大家似乎都骚动了起来,皇太后继续问道,“其余五人呢?” “革职,充军新疆。” “减一等。革职就行了,和气致祥,”皇太后又问。“新年号定了没?” “回太后的话,”周祖培禀告,“臣等定了‘同治’的年号,还请太后定夺。” 十月初九登极,必须诏告新帝的年号,“祺祥”二字。早经决定取消。周祖培主张用“熙卤或者“乾熙”又不为恭王所喜,于是经文祥、宝鋆、曹毓瑛等人共同商议。拟了“同治”两字,征询内阁的意见。连周祖培在内,大家都说这两个字拟得好。但是,好在什么地方,大家都不曾说。因为这两个字的妙处,只可意会,各有各的解释,在太后看,是母子同治,在臣子看,是君臣同治,在民间看,是上下一心,同臻郅治,足以号召人心,比李慈铭沿用宋朝的故事,建议用“康隆”或“乾熙”是好得太多了。 果然还是这个年号,但是这个年号的确是不错的,“好,同治同治,君臣同治,这年号极好,”太后点点头,站了起来,对着跪在地上乌泱泱的一群亲贵诸王军机大臣福了一福,“皇帝年幼,哀家无可奈何行垂帘之事儿,接下去大清朝的前途命运,就都托付给诸君了!” 恭亲王又连忙带着众人磕头以示不敢当,叶赫那拉氏继续说道,“六爷,传皇帝的旨意,命内阁、礼部、内务府准备两位太后封号和太妃太嫔等尊奉事宜。” “太后的意思是?”恭亲王微微有些震惊,连拢着袖子不发一言的德龄都忘记了当差的本分,抬起头,震惊得看着叶赫那拉氏。 “天子之言,绝无虚言,皇帝下旨了,那她便是太后。”杏贞点点头,“皇帝登基大典之前,名分要定,想两个好点的封号上来!” 贾帧和周祖培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瞧着军机大臣们走开,才转向去文渊阁,贾帧笑眯眯地看着周祖培,见到左右无人,对着周祖培笑道,“芝翁,今个咱们内阁军机一起在养心殿正式拜见太后,您瞧着,太后如何?比得上孝庄文皇后否?” 周祖培抬眼瞧了贾帧一眼,摇摇头,“我瞧着这位主子,可要比孝庄文皇后强百倍!咱们都知道,若非当年睿亲王提议世祖皇帝登基,哪里来的文皇后,这可是母因子贵,如今到底颠倒了过来,反倒是子因母贵了,瞧着皇上,”周祖培压低声音,摇摇头,“不过是和先帝差不多而已,怎能比得上咱们的太后万一?!若非是太后的嫡子,又是大行皇帝唯一的儿子,那正大光明牌匾后头,嘿嘿……”贾帧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金蝉脱壳,反手之间,顾命大臣烟消云散,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段咯!” “是呀,原本京内外忐忑不安的紧,就连那陈浮恩?芝翁你瞧见了没?在养心殿战战兢兢,可皇太后一句既往不咎,这人即刻就安妥了下来,人心啊,”贾帧啧啧称奇,“就此安稳了。” “筠翁你说的极是,可如今又要杀三凶了!” “这又是她的手段了,若非如此,怎么垂帘,”周祖培和贾帧慢悠悠绕过养心门外的一个铜缸,“顾命是先帝钦命的,就算太后有着同道堂,也抵不过赞襄一切政事!如今他们几个既然有大罪,这顾命自然也就没有了,顾命没了,才有了议政王,才有了太后垂帘。好厉害!诈死赚的推翻顾命是为勇,拉拢六王是为智,尊奉钮祜禄氏是为信,行垂帘之事是敢为天下先,这样的太后,真不知道是不是国朝的福气,”周祖培忍不住赞叹,语气里都是佩服的劲儿,“这且不说了,您眼瞧着,几日前还是极为跋扈的这三个人就要死了!一日之间,杀两位铁帽子王,再杀一个顾命大臣,这样的大手笔,可是连世宗宪皇帝都比不上的!” “三朝的老臣,说砍脑袋就砍脑袋,一点不为先帝留余地……”贾帧说着担心的话,脸上却是一副恬淡的笑容。 “哈哈哈,筠翁,为您那个学生担心了?”周祖培一副玩弄的笑容,对着贾帧笑道,“怕您那个学生当差当不好?” “吓,我才不操这许多心,”贾帧继续说道,“恭王体恤咱们年老体弱的,不让咱们入军机操劳,”周祖培微微一笑,显然已经早就知道这事儿,可见两位并不是睁眼的瞎子,对于此事,周祖培是心中不悦的,自己才六十出头,要知道明朝权相严嵩可是到了八十多才致仕告老还乡的,自己还不算很老,自世宗皇帝开创军机处之后,内阁的地位一落千丈,已然不是中枢权柄的地方了,大学士也已经成为虚衔,给年老勋高的大臣们的荣礼了,当然军机大臣不加大学士衔也只能算是黑军机,可若是只是一个大学士,无论是武英殿大学士或是什么,再不加派遣管理六部事务,再不如军机,那真是哈哈哈了。两个人微微有些失意,这不是成了吉祥物件了?可如今恭亲王如日中天,军机处均是他的铁杆,皇太后又是恭亲王言听计从,两个人无可奈何,只能是站在边上瞧瞧了。 “咱们何须做这杞人之忧的事儿呢?芝翁,”贾帧既是宽解周祖培,又似乎在自嘲,“同治同治,自然是君臣同治,咱们也是臣子嘛,无需多想,皇太后要给咱们大礼,咱们就安心等着天上掉馅饼吧。”(未完待续)   ☆、二十二、同治之意(中) 自有司来问过几次之后,肃顺便知不妙,空屋三个人独处,一筹莫展,唯一的希冀是能挨过十月初九登极大典的日子,就有不死之望,所以这几天在高槐深院之中,看日影一寸一寸消移,真有度日如年之感。因为如此,紧张得失去常态,偶有响动,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偏偏那间空屋的耗子特多,一到晚上,四处奔窜,害得他通宵不能安枕,到白天倦不可当时,才和衣卧倒打一个盹。 当载龄来时,他正在倚壁假寐,听见锁钥声响,一惊而醒,睁大了眼,又惊又喜地问说:“鹤峰,你来干什么?” 载龄由署理礼部侍郎,调为刑部侍郎,是肃顺被捕以后的事,所以他有此一问,载龄也不说破,只叫一声:“六叔!”又对着端华载垣行礼,“给两位王爷请安。” 载龄也是宗室,比肃顺小一辈,所以称他“六叔”。这原是极平常的事,而在穷途末路,生死一发之际的肃顺,就这样一个称呼,便足以使他暖到心头,感动不已了。端华载垣也是极为感动,这时候两位已经夺爵了,载龄能如此称呼,足感盛情。 “难为你还来看我!”肃顺的眼眶都红了,“鹤峰,你说,恭老六的手段,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儿?” “六叔,生死有命,你别放在心上。咱们走吧!” 肃顺疑团大起:“到那儿去?” “内阁在会议。请你去申辩。” “好!”肃顺大为兴奋,立刻又显得意气豪迈了。“只要容我讲话就行!这几年我的苦心。除了大行皇帝没有人知道,我跟大家说一说,再者,我并没有派人行刺太后,两位亲王都是知道的,这就去!” 说完。跨开大步就走。载龄却又一把拉住了他:“六叔,慢着,你有什么话要说,这会儿说吧!” “咦!怎么?” “我进来一趟不容易。”载龄急忙又说。“你有什么话要告诉府上,我好替你带去。” 原来并无他意,肃顺的紧张消失了,“‘府上’?哼,”他冷笑道,“家都给抄了,还说什么‘府上’?” “六叙,这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如果你没有话,那就走吧!” “有话。”肃顺连连点着头,“我那两个小妾,现在不知怎么了?” “放出来了。在那儿我可不知道。” “拜托你派人找一找,我那两个小的,面和心不和,请你开导她们,千万要和衷共济,好好过日子。我那两个孩子,要叫他们好好儿用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我一定把话带到。”载龄紧接着又问:“还有别的话没有?” 他的意思是肃顺或有隐匿的财产,能把匿藏的地点套出来,肃顺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别的话了!” “那就走吧!” 载龄抢在前面,急步而去,肃顺紧紧跟着,穿过一条夹弄,往左一拐,便是个大院子,站着十几个番役,有的提着刀,有的拿着铁尺,有的拿着绳子,还有辆没有顶篷的小车,一匹壮健的大黄牛已经上了轭了。 肃顺一看脸色大变,张皇四顾,大声喊道:“载龄!载龄!”端华载垣早已瑟瑟发抖。 载龄已走得不知去向,只闪出一个官儿来,向肃顺请了个安说:“请王爷、中堂上车!” “到那里?”肃顺气急败坏地问。 “自然是菜市口。” “什么?”肃顺跳了起来,两眼如火般红,仿佛要找谁拚命的样子。 载龄这时候又出来了,拿着一个黄绫,“端华载垣肃顺接旨。” “仰承皇太后慈谕……朕念载垣等均属宗人,遽以身罹重罪,悉应弃市,能无泪下?惟载垣等前后一切专擅跋扈情形,实属谋危社稷,是皆列祖列宗之罪人,非特欺凌朕躬为有罪也。在载垣等未尝不自恃为顾命大臣,纵使作恶多端,定邀宽宥,岂知赞襄政务,皇考并无此谕,若不重治其罪,何以仰副皇考付托之重?亦何以饬法纪而示万世?即照该王大臣等所拟,均即凌迟处死,实属情真罪当。惟国家本有议贵、议亲之条,尚可量从未减,姑于万无可贷之中,载垣、端华、肃顺均着加恩斩立决,钦此。” 载龄宣读完圣旨,对着三人只喊一声:“谢恩!” 载垣和端华那里还能听清他的话?两个人涕泪纵横,放声大哭。载龄看看不是事,顿着足,着急地说:“这不是哭的时候!还不快定一定心,留几句话下来,我好转给你们家属!” 这一说,总算有效果,载垣收拾涕泪,给载龄磕了个头说:“老弟,我没有儿子,不用留什么话,只求老弟代奏,说载垣悔罪,怡亲王的爵位,千万开恩保全,听候皇上选本支贤能承袭。倘或再革了爵,我怎么有脸见先人于地下?”说着又痛哭失声了。 端华也没有儿子,怔怔地呆了半天,忽然大声嚷道:“我死了也不服!” “四叔!”载龄厉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是那种糊涂心思。你虽无后,难道也不替你本房的宗亲想一想?” 这是警告他不要再出“悖逆”之言,免得贻祸本房的亲属。端华不再作声了,那个官儿——提牢厅的主事,努一努嘴,一群番役拥了上来,七手八脚摘下了三个人的帽子,把他推上车去,连人带座位一起,紧紧地缚祝,肃顺一声不吭,只把双眼闭了起来,脸色灰败,但仍旧把头昂得很高,有种睥睨一切的味道,载垣端华已经是摊成一堆泥了。 三人的囚车,一出宗人府后门,就吸引了许多路人,一传十、十传百,从崇文门到骡马市大街,顿时骚动。“五宇字”官钱号案中,前门外有好些商家牵累在内,倾家荡产,只道此生再无伸冤出气的希望,不想“报应”来得这么快!得到肃顺处死的消息,竟有置酒相贺的,此时当然不会轻轻放过,群相鼓噪,预备好好凌辱他一番。亏得文祥预先已有布置,由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派出人来,监视弹压,肃顺的囚车,才得长驱而过。 只是管得住大人,管不住孩子,受了教唆的孩子们,口袋里装了泥土石子,从夹道围观的人丛中钻了出来,发一声喊,投石掷十,雨点般落向肃顺身上。此起彼落,不多一刻的工夫,肃顺便已面目模糊,形如鬼魅了。 就这样,越到菜市口,人越拥挤,直到步军统领右翼总兵派出新编的火枪营士兵来,才能把秩序维持祝其时菜市口的摊贩,早已被撵走了,十字路口清出不大的一片刑场,四周人山人海,挤得大呼小叫,加上衙役们的叱斥声、皮鞭声,这一片喧哗嘈杂,几乎内城都被震动了。 向来菜市口看杀人,只有市井小民才感兴趣,但这天所杀的三个人,身分不同,名气太大,冤家甚多,所以颇有大买卖的掌柜,甚至缙绅先生,也来赶这场热闹。他们不肯也无法到人群里去挤,受那份前胸贴后背,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活罪,这样,就只好在菜市口四面,熟识的商铺里去打主意了。福祥茶馆,也已经早就爆棚,掌柜忙得脚不沾地,热火朝天的,肩膀上搭着抹布的小二从外头大街上窜了进来,瞧见了几个熟识的老客,连忙抖着自己刚瞧见的新闻,“两位王爷、和肃顺那个大奸贼刚刚过去,我的天老爷,就瞧不见几个人样了!全是臭鸡蛋和石头!”(未完待续。   ☆、二十二、同治之意(下) 小二绘声绘色得说者,听客们神色迥异,有几个大骂的,也有人心下不忍,小二转过身,见到正中间的雅座之中坐着几个人,一个青年男子长眉入鬓,不怒自威,秋水一般的眼眸扫过自己,小二觉得自己浑身凉透,连忙低声下来,再也不敢耍宝卖弄什么了。 那个贵公子身边坐着一个年岁幼些的公子,身后站着一个丫鬟和一个男仆,那个贵公子也不说话,只是用白皙的双手摆弄着盖碗,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闲话。 “肃顺这个人确实可恶。说实在的,但也真是个人才!” 此时此地,有人说这句话,便是冒天下的大不韪了。于是立刻有人怒目相向。 此人姓方,是个内阁中书,这时虽是穿着便衣,但福祥茶馆的掌柜,是认识他的,眼见客人与客人之间,要起冲突,做主人的不便袖手不管,所以急忙上来打岔。 “方老爷!”他顾而言他地说,“你请进来,我在琉璃厂,买了一张没有款的画,说是‘扬州八怪’当中,不知那个画的,请你法眼来看一看。” “好,稍等一等。”那方老爷对怒目相向的人,毫不退让,朗声吟道:“‘国人皆曰杀,我意独怜才’,知人论世,总不可以成败论英雄。” “倒要请教!”有人脸红脖子粗地,跟他抬杠了,“肃顺身败名裂,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不错。肃顺身败名裂,正是咎由自取,然而亦不能因为他身败名裂。就以为他一无可取” “啊!此人可取?可取在那里?” “难道他的魄力不可取?事事为大局着想不可取?” “何以见得?” “自然有根有据!喔,对不起,我先得问一声,这里有旗下的朋友没有?” 掌柜的四周看了一下,以往常四常来的一群旗人都不在,便奇怪地答道:“没有啊!” “没有我可要说实话了!”方老爷显得有些激动了,“肃顺总说旗人糊涂不通。只会要钱。他们自己人不护自己人的短,这不是大公无私吗?” 这是个不能不承认的事实。没有人可以反驳,只得保持沉默。 “肃顺要裁减八旗的粮饷,可是前方的支应,户部只要调度得出来。一定给。这难道不是为大局着想?” 这一下有反应了,“不错!”有人说道,“前方那杆枪没有枪子儿,京城里旗下大爷那杆‘枪’,可以吞云吐雾,这不裁减他们的粮饷,可真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就是这话罗。” 一句话未完,只听外面人声骚动,车声辘辘。隐隐听得有“来了,来了”的声音,大家顾不得再听方老爷发议论。一拥而出。福祥茶馆的小学徒,随即搬了许多条凳出来,在门口人潮后面,硬挤下去摆稳,让那些客人,好站到上面去观望。 来倒是有车来了。两辆黑布车帷的后档车,由王府护卫开道。自北而南,越过十字路口,驶入北半截胡同。 “这不是囚车,囚车没有顶。大概是监斩官到了。”方老爷说。 一群人意犹未尽,复又进来继续喝茶聊闲话,说起之前的话,方老爷似乎又有了谈性,继续高谈阔论,“这些年只有肃顺才把户部支撑了下来,南边的洪杨烦乱,北边洋人又来惊扰,我是知道的,若不是肃顺,这内里早就翻上来了!” 门口响起了一声冷笑,众人都看去了门口,连那个贵公子都望着那头,只见门口进来了一个穿着号服带着红顶子的男子,神色彪悍,不悦的盯着那个方老爷,“我在外头听得好些时候了,满口胡柴!” 那个掌柜惊喜得上前打千,“常四爷,多日不见,这是去哪里发财了?”又有熟识的人询问:“四爷,你这是哪里来?之前就听说您杀了好几个洋人,如今有了官身,可难得还会来这小地方儿!” 一时间茶馆内招呼声纷至沓来,常四做了个罗圈揖,“列位安好,自从皇太后激励了在下,在下寻思着,这一身好肉总要为国出力不是?这不就是去东边准备杀几个洋鬼子过过瘾吗?寻到好机会,倒是杀了几个洋鬼子,”常四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那股得意劲儿谁都听得出来,“如今算是有了官身,这不是,兵部问我去哪里当差,我就寻思着要干个大事业,花了些开销,让我去武大人的营里当差。” “那个武大人?”一个茶客插嘴。 “当然是武云迪武大人!健锐营都统大人!”跟着常四进来的几个八旗纨绔,其中一个头顶长了个揦子的青脸骄傲得说道,“保驾卫国的武大人,可是咱们旗人里头的头一个骄傲!” 那茶客恍然大悟,站起身子朝着常四连忙拱手,“四爷,不知者不怪,武大人可实在是保国的大功臣,若不是他,咱们那里还能如此自在的在这里头喝茶摆古呢?您请接着说,今个的茶,小弟我请了。” 常四爷拱手表示谢意,继续说道,“如今刚刚跟着皇太后的车架返京,在宫中守了些日子,今个才得空,轮班出来瞧瞧我那老娘,在路上不料想被瞧热闹的人堵住了,这才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常四冷哼一声,对着那个方老爷不悦得瞪道,“你说旗下多混账,这话原没错,可那是老黄历了!” “我常四自然算不得什么人才,可这我们家大帅,”常四言语里透着骄傲,“可是旗人顶呱呱的人才吧?所以这话说的就是混账!皇太后以前可是镶蓝旗的,说起来倒是和我这奴才一起的,那也是女中豪杰。谁敢说皇太后的胆子小,本领小,我常四第一个给他大耳刮子!列位那一日都瞧见的。”大家纷纷点头,“太后可是说了,‘洋人一日不退,’她老人家是绝不出京的!” “还有僧王的八旗护军营,听说也是出了好些人才,自然败类也不少,”常四说的唾液四溅。说起了自己在武云迪营里听到的故事,可周边的人毫不在乎。纷纷围了上去,雅座之中的那个年幼公子朝着那贵公子诡笑,贵公子淡然一笑,磕着瓜子。只是继续听着。 “我如今虽然有了差事,不差那几两丁银了,可我也不是睁眼瞎,旗人不能开店,不能做活,怎么养家糊口,这丁银可是救命钱!”常四继续长篇大论,“肃顺克扣这丁银到时没错,可是不该这样。他的亲兄弟,那铁帽子王爷,一年光是俸禄就是一万两。这能养活多少旗人?怎么不去革了他的丁银?” 方老爷也有话说,“哎,我也只是可惜他罢了,他罪过大了去了。居然敢行刺太后,就是再多的功劳也不能低过!” “这话说的极是,虽然听说肃顺那小老儿不肯认罪。真不是老爷们,实在是没种。”常四如今见了世面,行事也不像以前那么偏激,朝着方老爷一拱手,邀请方老爷坐下细谈,那几个跟着常四的纨绔有些不悦,可也只好让了出来,茶客们纷纷闪开,意犹未尽得继续谈论着。 那个贵公子听了一肚子的话,又拿着手指背慢慢地敲着桌面,皱眉苦思,过了半响,对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年幼少年说道:“弟弟,你说这肃顺,该不该死?” 那少年笑嘻嘻地说道,“这不就是大……”那贵公子瞪了一眼,少年连忙改口,“大哥的一句话吗?” “油嘴滑舌,”那贵公子笑骂道,随即又陷入沉思,一会之后,对着身后那个仆人,“你去把那方老爷请来。” 那清秀男仆答应了,朝着常四那桌子走去,贵公子瞧着自己的仆人对着那个方老爷说了几句,方老爷看了过来,随即起身对着常四抱拳请罪,跟着男仆走了过来。 方老爷朝着坐在位置上的两人拱手,那贵公子点点头,伸手请方老爷坐下,另外那个少年却是翻着白眼不理不睬,只是拿着盖碗喝茶不语,贵公子身后的侍女手里拿着一把短剑,警惕地看了看方老爷,随即又懒散了下来,环视四周。 贵公子大刺刺地说道:“这位老爷请坐,”方老爷坐下,“不敢请教这位公子台甫?” “鄙人姓叶,方老爷叫我小叶即可,”叶公子也不说自己的名字,朝着方老爷点头,“听方老爷刚才的意思,肃顺不该死吗?” “载垣、端华,尤其是肃顺,既为大行皇帝所信任,自然有他们的长处和功劳,难道先帝宾天,百日未满,这三个人就会变得一无可取,十恶不赦?岂不是太不可思议!倘又说,这三个人本来就是坏蛋,根本不该重用,那不就等于,嘿嘿。”方老爷潜台词就是指责先帝无知人之明了,不过没明说,那个少年也只是微微惊讶,盯着方老爷不说话,方老爷见这两个人没什么礼貌,也就顾左右而言其他,“商鞅身死,秦霸二世,安石下野,宋室遂亡,我只是怕日后再也没有胆子如此之大的人了。” 那贵公子悚然而惊,死死地盯着方老爷,那方老爷被盯着好不自在,站了起来就准备告辞,“方老爷是在内阁当中书?” “正是,”那个方老爷有些愠怒,却也还是知礼的很,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架势,不知道是那个亲王家里的子弟,轻易还是得罪不得的。 “我瞧着方老爷您当个御史,建言政事还是极好的。”那个贵公子点点头,随口说了这么一句,那方老爷也不以为忤,哈哈一笑,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桂哥儿,去问掌柜的要笔墨来,”那个贵公子闭眼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 “这,”那被称为桂哥儿的少年瞠目结舌,“您的意思是?不会是要放了他吧?” “快去,”贵公子语气轻柔,却是有着一股坚定之意,那个少年不敢违背,亲自去找了掌柜索要笔墨,掌柜的眼睛甚是毒辣,瞧见那个为主的人贵不可言,连忙亲手拿了笔墨上来,要伺候磨墨,被那个少年不耐烦地挥手喝退,那个少年亲自磨墨,年长些的公子提笔,凝神写了几行字,又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锦带,掏出一个小小的印章,盖在了落款处,吹干墨迹,递给少年,“你送到菜市口去。” 那少年有些不乐,“您就是太仁厚了,这样的人,还要宽纵了他,想着他那样对您,我这心里就是不乐意。” “好了,那个方老爷说的对,这样极刑,的确有伤先帝之德,我如今的地位,也是靠先帝来的,”那个贵公子站了起来,拿着扇子往外走,“好了,你既然不乐意,就不如如此如此,”伏在少年耳边窃语几句,“这样不是也让你出个风头,更是吓吓他们几个?” 是日,还有半刻钟就要处斩的肃顺、端华、载垣三人,在桂祥赶来宣赦免旨之后,端华载垣二人痛哭流涕,肃顺却是一言不发。 诏令:端华、载垣发配盛京圈禁,肃顺发配广西钦州,遇赦不返。(未完待续) ps:尘埃落定了,接下去就是该大展拳脚了!   ☆、二十三、慈禧慈安(上) 养心殿。太后和军机们议事,谈到景寿,“六额驸的处分,全免了吧!”太后吩咐。 如果真是这么办,又何以服人心?所以反而是恭王不肯。折衷的结果是“着即革职,加恩仍留公爵并额驸品级,免其发遣”。他的罪名,也改轻为“身为国戚缄默不言”了。 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的罪名,是“于载垣等窃夺政柄,不能力争”,而最倒霉的是穆荫,认为他“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已久,班次在前,情节尤重”,革了职充军,但也加了恩,由“发往新疆”改为“发往军台效力赎罪”,其余的都是“即行革职,加恩免其发遣”。 肃顺原以为凭着家里的那些来信可以要挟住陈孚恩乃至地方督抚,可惜皇太后既往不咎,一把火付之祝融,反倒叫肃顺所谓的后招发不出来,更有陈孚恩这样的狗腿都无需担心被清算,所谓的大势在绝对的名义和绝对的实力面前自然就犹如沙上楼阁,不堪一击了。 “端华载垣他们两个的爵位怎么样?”太后立即接口问道:“应该把他革了吧?” “跟皇太后回奏,这怕不行!” “怎么呢?” “怡、郑两王,都是‘世袭罔替’,本人犯罪怎么样处置都可以,他们的爵位是另一回事。”恭亲王回道。 “那应该怎么办?归他们的儿子承袭?”皇太后又说,“载垣没有儿子。端华的儿子是肃顺的。” “就算他们有儿子,也不一定可以承袭。照规矩,由本房近支中挑贤能的袭封。” “归谁挑呢?” “自然是皇上挑。”说了这一声,恭王觉得不妥,立即又接了一句:“先由宗人府会同军机上共同拟定,请旨办理。” 这前后不符的话风,太后已经听出来了,封一个亲王是极大的恩典,她不肯轻易放弃,便看着恭亲王说道:“慢慢儿看看再说吧!要挑当然得好好挑。也叫大家心服。” “恩。还有一件事叫礼部去办,”皇太后面向礼部满尚书全庆,“孝静皇后的谥号是?” 恭亲王心里一动,抬头看着端坐在宝座上的皇太后。全庆微微思索。出班回道:“回太后。孝静皇后的谥号为‘孝静康慈弼天辅圣皇后’。” “军机拟旨,加谥康慈太后四字,系宣宗皇帝谥号‘成’字。将铺字改为抚字,孝静成皇后神位升祔太庙。”皇太后微笑看着恭亲王,“昔日先帝在时,念及孝静皇后抚育之恩,每每不能自己,屡次想下旨加谥孝静皇后,奈何均被肃顺所阻,反而叫你和先帝之间的兄弟情谊生分了不少,这事儿是先帝的遗命,本宫自然要遵循之,”太后看着桂良吩咐:“桂良,你叫人写旨来看,特别要声明,这是先帝的遗言。” 桂良还未答言,恭王已含泪在目,俯伏在地,碰头辞谢:“臣不肖,有负先帝的期许。实不敢当此殊恩,请皇太后,千万收回成命。” “非也,六爷,这并非你一人之事,”皇太后正色道,“实在是先帝苦心,彰显你们兄弟之情,更是表国朝以孝治天下之意,你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咸丰帝为康慈皇太后拟定的谥号为孝静康慈弼天辅圣皇后,不系道光帝谥,也就是不加道光帝谥号——“成皇帝”中的“成”字,不称“成皇后”,神位不祔太庙,强调孝静“皇后”和其它皇后嫡庶有别,不能享受后代的香火,也不能得到宗室的承认。 皇后不系帝谥,始于明代,有很多明朝皇帝是庶出,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母不是先朝皇后,即位后照例要追尊自己的母亲为皇太后,但规定她们的谥号中不加皇帝的谥号,以区别嫡庶,所以明朝的皇后中只有原配皇后的谥号中才有皇帝的谥号。但此制度在清朝未曾实行,例如顺治帝生母孝庄文皇后也没当过皇太极的皇后,但照样加上皇太极的谥号——“文皇帝”中的“文”字。咸丰帝不以家法而沿用前朝故事,一来认为自己已经尊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太后,实在是加倍报了抚育之恩,二来觉得毕竟嫡庶有别,博尔济吉特氏既不是先朝皇后也不是自己的生母,出身也远逊于道光三后,能被尊谥为皇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帝谥是不能系的。然而恭亲王却仍然不满,对此,咸丰帝毫不让步,认为自己做法无可厚非,对恭亲王的防范也愈发明显,这也是咸丰朝后期两兄弟闹翻的一个重要导火索。 改“辅佐”之“辅”字为“抚育”之“抚”字,美化孝静皇后不是“辅佐”而是“抚育”了咸丰帝,从而大大抬高孝静的身份。在皇太后的坚持之下,到底把这通谕旨,降了下去。恭王感激之余,心里有数,这不是什么先帝的“恩旨”,只是慈禧太后,希望他赶快把垂帘章程议了出来的表示。 商议好这件事,军机和内阁大臣们跪安,杨庆喜又来禀告,钟粹宫钮祜禄氏前来请安,这时候大事已定,叶赫那拉氏也不好意思再避而不见,点点头,“请太后进来。” 这话说着有些别扭,“太后请太后进去呢。”但是杨庆喜知道,这新朝,将会有两位皇太后了。 钮祜禄氏进来,抬头见到杏贞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连忙大礼跪下参拜,“臣妾钮祜禄氏参见皇太后娘娘,皇太后福寿康安。” 杏贞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看着地上恭顺的钮祜禄氏,凝视片刻,随即站了起来,弯下身子亲自扶起钮祜禄氏起来,笑着拍拍钮祜禄氏的手,“何须如此大礼,从今往后,你和我是一样的了。” 钮祜禄氏虽然早就从礼部哪里听到了自己最后的定位,但是亲眼听到皇太后所说,浑身还是震了一震,连忙又作势要跪,“臣妾不敢,这个劳什子太后原本是肃顺来诳皇上的,是不算数的,臣妾不敢和皇太后比肩,臣妾何德何能,怎么能忝居太后的尊位!”钮祜禄氏哭了起来,杏贞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有娘娘在这里,臣妾怎么敢。”(未完待续。。)   ☆、二十三、慈禧慈安(中) 叶赫那拉氏伤后未痊愈,拉不动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就示意冯婉贞和安茜一齐把钮祜禄氏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心里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坐下洗把脸,咱们姐妹好好说话,”钮祜禄氏便和叶赫那拉氏左昭右穆地对坐了起来,“这原是肃顺的诡计,为了从皇帝那里把御赏之章抢过来,但不得不说,这也是皇帝的意思,”杏贞的心里微微有些苦涩,皇帝和贞贵妃也实在是亲热,这个局面其实很大一部分也是自己造成的,自从有了朱笔之权,自己就甚少和皇帝在一起了,“皇帝喜欢你,往日也尽了庶母的本份,这个皇太后你当得起!” “何况,天子一言,重如泰山,既然已经明发天下,这也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杏贞对着钮祜禄氏说道,“你原本就是先帝爷潜邸的老人,德性贵重,帮着本宫料理六宫之事也有多年,从今往后,这个太后也不是好当的,妹妹你听着,”钮祜禄氏止了哭泣,连忙站了起来,“快坐下,本宫要垂帘听政,这日子怕是也要和先帝爷一样,日日见军机,都不得空了,六宫的事物,就交代给你了,还有最最紧要的,是皇帝的事儿,咱们先帝爷就这么一根独苗,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想着使坏心思,将来皇帝的事儿,外朝我来打理,内廷,你一定要给我看好了!” “是,臣妾一定尽心尽力。。23uS。必定照顾好皇上,让太后娘娘无后顾之忧!”钮祜禄氏连忙表态。 三言两语之间,如此就定下了同治一朝后宫之中的格局分划,钮祜禄氏管着后宫嫔妃、内务府的事物,叶赫那拉氏料理朝政,消息一出,朝野无人不钦佩叶赫那拉氏宽仁大度,就是有些人心里存着些别样心肠的,也在大势之下悄然噤声,这一日内阁拟了两位太后的徽号和加封太妃太嫔的旨意来呈给叶赫那拉氏看。叶赫那拉氏打开一看。为首的加封太后徽号的旨意里头写了两个徽号,一个是“慈安”,一个写着“慈禧”,恭亲王在下头禀告道:“请太后的旨意。两个徽号。前头那个是给太后的。后头那个是给钟粹宫太后的。” 叶赫那拉氏朝着那个“慈禧”二字圈了起来,“不必了,本宫喜欢这个禧字。这个就给本宫便是,慈安两字给钟粹宫妹妹吧。” 这本是小事儿,《说文》里头说:“禧,礼吉也。”原本就是极为喜气的名字,皇太后喜欢吉祥名儿,也是正常,恭亲王应了下来,从此,这叶赫那拉氏就可以称为慈禧太后、或者母后皇太后,又因慈禧太后居于紫禁城西边,又可以称之为“西太后”,钟粹宫的钮祜禄氏就可以被称为“慈安太后”或者“东太后”,同治年间,京城有童谣云:“东是西,西是东,太阳西边出,西风压东风。” 母后皇太后定下了自己的徽号,又摊开看尊奉文宗皇帝后宫的条陈,见到为首的丽妃尊奉为皇考丽贵妃、婉嫔为婉妃、玫嫔为玫妃、祺嫔为祺妃、云嫔为云妃……看到云嫔的名字,太后微微不悦,想了一会,开口对着恭亲王说道,“六爷,云嫔的位份还可以斟酌一下。” “还请太后明示。” “肃顺在密云对皇帝无礼的时候,云嫔挺身而出,怒斥肃顺等顾命大臣,本宫心里感激的很,皇帝也是这个意思,有功之人,自然要加以封赏,况且武云迪如颇多助力,不如再加一等,尊奉为皇考云贵妃如何?” “遵旨。” “那就等着皇帝登基大典了。” 十月初一,皇帝下旨,敬上母后皇太后徽号为慈禧皇太后,皇太后徽号为慈安皇太后。 谁都不知道,“慈禧”这个横贯于十九世纪下半夜到二十世纪初令国内之人恨之入骨,西洋列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称号,始于今日,始于叶赫那拉氏她自己所钦定,从今天开始,“慈禧”这个称号,一直伴随着她直到永远,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活在当下的人现在还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如今,只有一件大事,比南边的叛乱还重要的事儿摆在人们眼前,那就是皇帝的登基大典。 十月初九甲子日,八岁的皇帝在御前大臣的扶持夹辅之下,在太和殿行了登极大典,紧接着是慈禧太后的万寿,重重喜事刚过,被肃顺一派所抑制排挤的官僚,又复弹冠相庆,各衙门送旧迎新,热闹非凡。 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绝大部分出于恭王的安排。为了此一番大调动,他和文祥等人,煞费苦心,党同伐异,隐隐中的派系,要一一安抚妥帖,而清议又不能不顾,人才更不能不讲,除了这些以外,恭王还有一层只有他自己和极少数心腹才知道的私心,在垂帘之议定局以前,先要把自己的势力建立起来。 王公大臣、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为了拟议“垂帘章程”,已在内阁开过好几次会了。无疑地,这是件天字第一号的大事,没有一个人敢于轻率发言,所以会议的进度极慢,甚至因为过分持重,座间的气氛,显得相当沉闷。但在私底下,三数友好,书斋清谈,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引经据典,相互辩驳,许多深刻的见解,都在各抒所见,比较异同之间呈露。 恭王和他的心腹们,所重视的正是这些比较坦率的议论。 议论中最坦率的一种看法,认为贾桢、周祖培等人的奏折上,已有“权不可下移,移则日替”的话,胜保一疏说得更明白:“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既然如此,则太后的垂帘听政,实在是代行皇帝的全部权力。而且慈禧太后的为人如何,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天之中,已显示得相当明白,她是非象宋朝的章献刘皇后那样大权独揽不可的。(未完待续。。)   ☆、二十三、慈禧慈安(下) 果然,几次“酌古准今,折衷定议”的章程,送了上去,都为慈禧太后随意找个小毛病发了下来,面谕重新拟议。顶点 小说 .23us. 这样一再挑剔,逼得军机处和内阁的重臣,非照宋朝垂帘的故事来办不可。宋哲宗的祖母,宣仁高太后有“女中尧舜”之称,不足为虑。宋仁宗的嫡母章献刘皇后,虽亦被颂扬为“今世任姒”,其实是个极厉害的脚色,慈禧太后的性格,与她颇为相象,因此,恭王不得不有所顾虑。 那一阵子,科甲出身的官员,把酒闲叙,常谈宋史,宋史中又常谈章献和宣仁的事迹,于是传说中“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也常被人提到了。 有人谈到这个故事,说“狸猫换太子”是对章献刘皇后的厚诬,但宋仁宗在章献生前,始终不知道他的生母是李宸妃,以及章献亏待了李宸妃,都是事实。当李宸妃守陵病殁,宰相吕夷简向章献进言,主张加以厚葬,章献大怒,责问吕夷简,何出此言?吕夷简的答复是:“臣待罪相位,事无内外,皆当预闻。” 由此可以推想而得一结论,宋仁宗以冲人即位,章献垂帘听政,如果不是李迪、王曾、张知白、杜衍,以及吕夷简、范仲淹这些大臣,正色立朝,遇事裁抑,那么,以车驾卤簿,同于皇帝,乘玉辂,谒太庙的章献刘皇后,可能会成为武则天第二。 这些议论。对恭王是一大刺激,也是一大启发。他要求诛杀肃顺。不过是他复起当国所必先排除的一个障碍,促成垂帘,才是他重掌政柄所必须履行的一个交换条件,但说到头来,这是违反祖制的,所以他早就内疚神明。而自肃顺伏法流放,几乎一夕之间,舆论大变,以前说肃顺跋扈专擅的,这时都在往他好的地方去想了。认为他的反对垂帘。并不算错,相形之下,显得错的倒是赞成垂帘的那些人。这一来,恭王内疚之余。而且也得要外惭清议。力图补救。 补救的办法。就是鉴于章献刘皇后的往事,设法在慈禧太后尚未独揽大权之前,先谋裁抑之道。今古异制。依清朝的传统,那怕贵为议政王,也不能握有如唐宋那样与君权对等的相权,这样就只有多方面安插为自己所信得过的人,一方面是为了合力对付慈禧太后,另一方面也是培植自己的势力所必须采取的手段。 经过大臣们一议再议、一改再改,经过半个月的反复磋商,一份史无前例的的垂帘章程终于出笼,对两宫太后垂帘一事作出规定: 太后召见、引见臣下时,都需要隔着帘子进行。 召见、引见是很有讲究的。 除了定期的朝会大典以外,清朝皇帝与大臣的交流有两种比较常见的形式:折奏与面奏。而臣下面奏皇帝时,又分为召见、引见。召见,俗称“叫起”,皇帝要商议军国大事时,就召见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六部九卿等官员,召见时必须由重要的官员带着面见,这些重要的官员主要是亲王、御前大臣轮流带领;引见,俗称“递牌子”,是被任命的有一定品级的文武官员上任之前,面见皇帝,引见需先进名单、履历折、绿头签,一人或数人觐见。召见或引见的官员须由奏事处的太监传旨,直呼被召见人的姓名然后领进屋,大臣进来必须先跪安养心殿明间,口称“臣某某某恭请皇上圣安”,满人则称“奴才”,起立后趋走到皇帝所坐近前,在预设的白毡垫上再次跪下,皇帝问即答。无论召见、引见的时间有多长,官员必须一直跪奏,待皇帝说“跪安”,方表示谈话结束,才可起立后退至门口,然后转身退出。清代只有极少数人因身份特殊,可坐或站与皇帝谈话。如顺治时摄政王多尔衮免礼仪,康熙时顾命大臣鳌拜赐座谈话,同治初期议政王奕?? “王爵世袭,食亲王双俸”,并“免召对叩拜”,即可站立与皇帝谈话。跪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此大臣们都练就了言简意赅的本领,常常在三句话内就将问题说清楚,以免皇帝继续追问,以减少跪奏的时间。而且多半用厚棉絮做成护膝,以免跪奏时间过长引起疼痛,并且经常练习以免“失仪”——清制君前“失仪”要受处分的。皇帝召见大臣在养心殿的东暖阁,引见大臣则在养心殿的明间。 “太后垂帘听政,那必然是和皇上听政是一样的,”贾帧侃侃而谈,“那依旧在养心殿召见大臣,只需拿一个纱布帘子隔着便是,”大局落定,大学士们也是一派从容的模样,其实也就是两个空桶子的大学士,桂良早就去忙军机处的烦心事了,内阁只留下贾帧和周祖培两人,于是说起宫里的闲话,贾帧朝着周祖培笑道,“芝翁,这垂帘的事儿是一定的了,倒是宫里的事儿颇为有意思,西边的实在是大度的紧,居然和东边的同一日加封徽号。” “套我的话不是?筠翁,”两个人也不叫苏拉伺候,自己摆了一个红泥暖炉,火炭烧的正旺,室内茶香四溢,周祖培眯着眼睛咂了一口毛尖,“我是瞧出来了,太后根本就不在这里头计较,别人瞧着这太后的宝座花了眼,西边的不在乎这些虚荣,这些都是给别人看的东西,比如孝静成皇后,”贾帧微微一笑,“不过是给你那个学生些甜头,好早些把垂帘的章程摆了出来,所以我说,这西边的,不重礼,倒是极重利的。” “这是自然,”贾帧拈须微笑,点头表示同意,“所以西边的才一个人垂帘,不分半个位置给东边的,这才是眼光毒辣,直指核心啊。” “极是,筠翁,你没瞧出东边太后徽号里头的用意?” “安?《尔雅》有云:‘安,定也。’这是极好的字,前朝熹宗皇帝的皇后叫懿安皇后,也用了这个安字。” “哈哈,你这个山东人,没见有孔圣人的仁厚,倒是生了一肚子花花肠子,”周祖培花白的胡子抖动了起来,“就是不肯说实话,还和我在这里闹虚的,这安字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周祖培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您难道不觉得这也是‘安分守己’的意思在里头吗?”(未完待续。。)   ☆、二十四、玉座珠帘(上) 日思夜想,慈禧太后的希望,终于一步一步接近实现了。垂帘章程虽还未定局,但内阁集议一次,让步一次,大致已可接受,于是她可以私下计议举行垂帘大典的日子了。 日子一直配合得很好,十月初九甲子日,嗣皇帝登极,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于今垂帘章程到议定之时,恰好是先帝宾天百日刚过。国丧服孝,百日缟素,白布褂子穿得久了,灰不灰、黄不黄,好不难看,加以百日之内,不得剃发,一个个毛发蓬乱,再穿上那件灰暗破旧的白布褂子,不象个囚犯,也象个乞儿,看着好不丧气,等到百日一过,依旧朝珠补褂,容颜焕发,那时在垂帘大典中受群臣朝贺,才是件风光体面的喜事。 因此,慈禧太后自己翻过时宪书,选了十一月初一这个日子,也暗示了桂良,他奉旨管理钦天监,只要暗示了他,钦天监自然会遵从意旨,选奏这个日期。 为了除服,宫里自然有一番忙碌,除了各人要预备自己的冬衣以外,门帘窗帘、椅被座垫,都得换成国丧以前的原样,还有许多摆设,或者颜色不对,或者质料不同,因为服孝而收贮起来的,这时也得重新换过。 那些都是太监、宫女的差使,自有例规,不须嘱咐,要两宫太后亲自检点的,是把先帝的遗物清理出来,分赐群臣。 照入关之初的规矩。大行皇帝的一切遗物,依关外的风俗。在大殓和出殡的日子,在乾清宫外,举火焚化,称为“大丢纸”“小丢纸”,当初世祖章皇宗出天花驾崩,就是这么办的。据说“丢纸”时的火焰。呈现异彩。不知焚毁了多少奇珍异宝?以后大概是想想可惜,到圣祖宾天,就不这么办了,把大行皇帝的衣冠鞋帽,日常服御的器物,分赐大臣和近臣,称为“颁赏遗念”,照例在除服之前举行。 受颁“遗念”的名单,事先早由军机处开呈。内则亲贵大臣,外则督抚将军,另加已经告老致仕的先帝旧臣,一共五十几个人。每人照例要有四样。也照例有一两样是贵重的,两三样是凑数的。当然,特殊的人物,不在此限。 象恭王的那一份,就是两宫太后亲手挑选的,一顶紫貂暖帽,一件玄狐石青褂。都是先帝在滴水成冰的天气所服御的。另外两样也是常在先帝身边的珍玩,一件多宝串和一方通体碧绿的翡翠印,印文是“皇四子”三字,还是世宗在潜邸的旧物,传到道光年间,因为先帝也行四,宣宗就以这方翠玉相赐,现在拿来颁赏给行六的恭王,虽不切实用,但对受赐者来说,却真正是一种遗念。恭王与先帝一起在上书房读书时,无一日不见这方翠印,想到先帝窗课,遇到下笔得意之时,便取出这方翠印,押脚钤盖的那份欣悦的神情,恍然如在眼前。 到了十一月初一,是个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人逢喜事精神爽,个个精神抖擞,浴着朝阳,由东华门进宫。一班年龄较长的大臣,预先都受赐了“紫禁城骑马”的恩典,一直可以到隆宗门附近下轿、下车,王公亲贵、六部九卿,各在本衙门的朝房休息。走来走去,只见头上不是宝石顶子,便是珊瑚顶子,前胸后背,不是仙鹤补子,便是麒麟补子。最得意的是在南书房和上书房当差的那班名翰林,品级虽低,照样也可以挂朝珠,穿貂褂,昂然直入内廷。 听政的地点,依然是在养心殿,日常召见军机及京内官员,在东暖阁,遇有典礼则临御养心殿明殿。此时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摆设得整整齐齐,正中设一张丈余长的红木御案,系上明黄缎子,“六同合春”暗花的桌围。御案后面,摆着一个御座,御案前面悬一幅方眼黄纱,作为垂帘的意思。帘前正中是小皇帝的御榻,铺着簇新的黄缎皮褥子。 等钟打九点,文武百官,纷纷进殿,礼部和鸿胪寺的执事官员,照料着排好了班。已初三刻——十点之前的一刻钟,太监递相传报,说皇帝已奉慈禧太后銮舆,自储秀宫内起驾,于是净鞭一响,肃静无声,只听远远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由隐而显,终于看到了醇王的影子,他兼领着“前引大臣”的差使,所以走在前头,接着是景寿、伯讷那谟诂,以及由王公充任的那班御前大臣,分成两列,引着小皇帝的明黄软轿,进了养心殿。 站好班的官员,一齐跪倒接驾。皇帝之后,是储秀宫太后的软轿,再以后是“后扈大臣”和随侍的太监,等储秀宫太后和皇帝升上宝座,鸿胪寺的赞礼官,朗声唱礼,自殿内到丹墀,大小官员,三跪九叩,起身分班退出。准备了多日的大典,就这一下,便算完成。但也就是这一刻,慈禧太后正式取得了政权。 灰尘落地,浮言尽息,热衷的固然攀龙附凤,早有打算,就是那些心持正论,不以垂帘为然的,此时眼见大局已定,政柄有归,顾念着自己的功名富贵,不但不敢再在背后有所私议,而且都一改观望保留的态度,纷纷去打点黄面红里的上慈禧太后的贺表了。 慈禧太后接受了朝贺,照样处理政务,改在东暖阁召见议政王及军机大臣。布置已有更改,御案坐东朝西摆设,案前置八扇可以折叠的明黄纱屏,小皇帝仍旧坐在前面。 恭王和军机大臣行过了礼,再一次趋跄跪拜,为慈禧太后申贺。 “诸位请起,今个是咱们第一次正式相见,”穿着朝服的慈禧太后坐在明黄纱屏后头端然出声,“有些话自然要说在前头,皇帝年纪小了些,本宫作为文宗皇帝正宫,又是皇帝的母亲,免不了为他操劳些日子,”军机们依然是跪着聆听,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皇太后一人的声音响起。 “如今洋人虽议和,但洪逆未除,海内未靖,显皇帝宫车晏驾,天下板荡,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局面,所幸列位臣工,同心协力,才有今天这么个平静的局面。如今只巴望皇帝好好念书,过个七八年,能够担当得起大事,本宫才算是对列祖列宗、天下臣民有了个交代。那时我可要过几天清闲日子了。你们就照这番意思,写旨来看!” 这说明垂帘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不得为的苦衷,恭亲王应下,这也是他原先的主意,袖子里都已经先准备好了一个折子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如今皇太后自己个提出来,这就不便现场拿出来了,慈禧太后却还没说完话,“眼前最紧要的,就是南边,太平天国依旧还在金陵,诏令曾国藩,毋令太平军四窜,全力剿灭,再加曾国藩体仁阁大学士,节制闽浙两省军务!” 兵部尚书衔,两江总督,节制湖广、浙闽军务,又加体仁阁大学士,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东南王了,连当年的吴三桂都不过如此而已。“先帝英年早逝,一半罪过要怪在长毛逆贼头上,实实在在是切肤之痛,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平定海内,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国朝绝不吝啬王侯之赏!再命穆杨阿全力收购洋枪洋炮,之前和洋人定好的每年一千万两银子的配额,多用些也是无妨!之前南北两地开战,国力有限,左右为难,如今举全国之力,全力支持东南,曾国藩更是西到湖广,东到江浙,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权责一统,协同作战,若是如此,都还平不了洪逆,”慈禧太后声音转冷,“那就请他退位让贤!” “喳!”(未完待续。   ☆、二十四、玉座珠帘(中) 如此恩威并施的谕旨下达,纵使曾国藩再桀骜不驯,也不得不放下旧年观望的小心思,开始全力以赴剿灭发逆来,彼时中原的捻军已经扫荡一空,些许的捻军被撵到了河南陕西,山东河南自黄河水患之后逐渐已经恢复生机,广州和宁波等通商口岸已经恢复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前的销售额,宁波府的军火贸易,和广州出口的茶叶丝绸贸易恢复了战前的繁荣,甚至有过之,难怪京中的执政者会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端坐在天王府里头的洪秀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世界,怎么能容许宵小如此猖狂。 雨花台清军大营。 “恭喜中堂,贺喜中堂!”淮军麾下众将无人不眉开眼笑,自家大帅得了体仁阁大学士的加官,意味着曾国藩已经从封疆大吏一跃成为中枢一员,虽然他们也听到了宣旨的天使说道要严令进攻的语气,但是在他们这些纯粹的武将看来,这根本就不算事儿。只需要知道东南七省,全然由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哪位五十出头的湖南老乡说了算了。 曾国藩苦笑连连,挥手让跪拜的人起来,“都起来,”对着湖北巡抚胡林翼笑道:“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那么好拿的。” “大帅何须谦虚,这形势极好,明眼人已经瞧出来,洪逆覆灭就在不远处了。”胡林翼这话原不是阿谀奉承,自咸丰年间江南江北大营再度覆灭,石达开再次西征,标志着太平天国从天京事变之中缓过气来,重新达到了军事上的高峰,可随着石达开的出走,太平天国也随即陷入朝中无人的地步,就算有着李秀成和陈玉成两位军中新秀的勉力维持,也总是避免不了江河日下的凄惨场景,李秀成在苏州和淮军展开拉锯战,可惜曾国藩再度围困金陵,洪秀全三日之间连下十道天王旨,让李秀成回援金陵,李秀成无奈之下,疲军远征夜行,却就在天京城下被曾国荃打败亏输,洪秀全大怒,即刻下旨要斩了李秀成,所幸众将苦苦求情,这才将李秀成的忠王爵位贬为护国侯,依旧守卫金陵,不肯再让李秀成离开金陵,就此苏州一地白白让杨树声部得了个大便宜,原本在湖州和左宗棠征伐不休陈玉成失了屏障,也不得不退回到溧水对着雨花台的湘军大营虎视眈眈。 咸丰十一年八月中,李秀成率军从金陵出发,到东坝集合,分军两路,一由秣陵关,一由板桥、善桥直向雨花台而来,陈玉成从溧水北上。九月初三日,下总攻击令,大军包围战线长达五、六十里。是役,虽然使曾国藩“心已用烂,胆已惊碎”,使得湘军“将士皮肉都尽”,称“自发逆猖乱来未有如此围之久者”。但湘军有水师运输弹药物资,得以持久战,而太平军却须陆运,各军从八月出发,未带寒衣,十月天已冷了,天京又无粮,猛攻了四十多天,十月十五日,各路军不得不撤退。 “如此龟缩一地,全然失了以前在广西、湖广横行霸道的锐气,再者,大帅坚壁清野之外,更是仿照太后诏令,在金陵左近颁布出‘杀逆令’,动员各地团练狙击零散发逆,如今恐怕那几座大城之外,再也无发逆踪影了。” “润芝说的极是,如今洪秀全还是如日中天,威风赫赫,二成左右庇佑,死守金陵老夫自然不惧,圈围起来,熬也熬死了他们!若是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四处流窜,流毒各地,却又要费些功夫了,” 想想前些日子太平军围困雨花台大营的奋不顾身惨烈无比的战场景象,胡林翼如今还是不寒而栗,“可惜啊,洪秀全也算是一代枭雄,却如此看不穿名和利二字,若是他让城别走,抛下这荣华富贵,如今咱们就是奈何不了他了,可惜啊可惜。” “说的极是,他被登极金陵,握有东南富庶之地眯了眼,惑了心,说他是楚霸王锦衣夜行,倒是也高估了他,不过若是他狠心抛下金陵,便又是汉高祖一样的人才了,”曾国藩对着自己的敌人不乏溢美之词,“当年高祖入咸阳,却一文不取,一女不纳,之后更是甘心退居巴蜀,这才成就汉家四百年霸业,洪秀全小儿,若是有这样的眼光才堪堪算是咱们的大敌。” “传令下去!”曾国藩眉毛一挑,威风赫赫地发布命令,“任他千路来,我只一路去!各部只围攻金陵,其余流窜者一概不管,胜保已经从山东南下,这剿灭洪逆的大功,可不能让别人给夺了!”(未完待续   ☆、二十四、玉座珠帘(下) 穿着全副朝挂的李鸿章疾步跟着一个太监身后跨过了养心门,过了两头铜狮子,就到了养心殿的正殿,就看到了安德海,安德海后脑勺上的蓝翎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见到了闭气凝神的李鸿章,假模假样的上前打千行礼,“奴才小安子给巡抚大人请安哪!”李鸿章连忙一把扶住,不让安德海甩袖子行礼,“哎哟,我的小老弟,这是做什么?可是要折煞哥哥了!你们兄弟原是老相识,在南边就打过交道,就是亲如一家的,你又是跟在母后皇太后身边伺候,地位尊贵,怎么能和我这个外臣这样的大礼,快快起来,”李鸿章又绕着安德海说了一会子亲热的话,哄得安德海眉开眼笑的,李鸿章瞧着左近没什么外人,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安德海,安德海连忙摇手,“拿着,哥哥知道你家里头不宽裕,你成日见的在太后跟前伺候,家里照顾不到,这是给你开销用的,家里那头我也送过去给伯父伯母了,也是做哥哥的一点心,”于是把那银票硬塞进了安德海的怀里,安德海笑嘻嘻地谢了赏,又把李鸿章引到一间小小的偏殿,请李鸿章喝茶,这时候屋里头没旁人,李鸿章喝了茶,就问:“哥哥也就冒昧了,老弟,不知太后他老人家今个心情如何?” “自然是心情极好的,”安德海摸了摸额头,笑道,“皇上登基。( .23us.)太后她老人家又是垂帘听政,比往日是操劳了些,可没了肃顺在外头捣乱,心情是极苏畅的,这不,现在六爷和军机在里头,商议着皇上请师傅的事儿呢。” 之前慈禧太后远在京中,皇上在行在,顾不得教育自己的儿子,回到了京中。又是忙着推翻顾命之事。又是忙着登基大典,但凡种种,忙得不可开交,皇帝本性就是极为贪玩的。巴不得慈禧太后不管着自己。如此便是很热闹地玩了些日子。 “钟粹宫那位呢?” 安德海喝了口茶。不在意的说道,“母后皇太后仁慈,不欲后宫生事。反正皇上也喜欢那位,也就认下了这位太后,还让她管着后宫的太妃太嫔们,内务府的事儿也都交给了她,皇上日常的琐事也让她瞧着,就是性子绵软了些,皇上戏耍的时候劝不住。”安德海絮絮叨叨地说着宫里头的事儿,李鸿章侧耳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话,如此过了一会,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安公公,六爷他们跪安了,杨总管催着这位大人去呢!” “知道了,”安德海连忙站起来,戴起帽子,“大人请吧,”如此就正了脸色,带着李鸿章到了养心殿的前头,奏事处的太监叫“李鸿章!”安德海就连忙将李鸿章引入殿内。 李鸿章跨步进了殿内,跪下磕头,“臣,署理江苏巡抚李鸿章恭请皇太后圣安!”,随即站了起来,趋步上前,跪到原本预备好的厚毡上,听皇太后发话。 明黄色纱帘之后的皇太后身姿若隐若现,“李鸿章,说起来本宫与你是旧相识,却又是第一次见面。” “是,微臣寒鸦之姿,承蒙皇太后不弃,在版牍之中,亲自简拔,于微末起青云,如今侥幸得此官位,全赖太后娘娘青眼有加,微臣感激涕零,非粉身碎骨不能报答皇太后圣德。”李鸿章连忙说道。 奉承话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无论是否真心,就是在珠帘之后看不见脸色的皇太后也是毫不例外,虽然未笑出声,语气里总是一股喜悦的意思儿,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不是本宫青眼有加,而是你李鸿章人才难得,岂不闻‘脱颖而出’吗?若是庸人,那就算给他三分助力,也飞不到天上去,而你李鸿章确是抓住了机会,这不是人才又是什么?” “太后谬赞,微臣实不敢当。”太后看着丹陛之下的李鸿章恭敬地垂着头,于是也就不再说这些话,“如今你的兵在哪里?” “在德州。” “离着运河不远。” “是,大概有三十多里路。” “你有着多少兵?” “大约在九千人之数。” “好,你招兵去,军饷除地方供给之外,兵部会全额给你,”慈禧太后点点头,“南边的战事如火如荼,本宫却叫你北上抗击洋人,可惜肃顺作梗,这样的功劳至今未赏,倒是让你白白耽误了日子,更是损了不少好兵。” “为国效忠,不敢自称辛苦。” “你说的极是,为国尽忠,自然责无旁贷,但是国朝也不能亏待了功臣,你收拾行囊,准备北下,太平军未除,本宫总是寝食难安。” “微臣不敢问太后,招兵多少为额?” 太后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李鸿章自然也是韩信一般,许你多多益善,国朝不怕忠臣孝子, 你跪安吧,晚些时候有旨意下来。” 李鸿章谢恩退出,皇太后眯着眼睛养了回神,杨庆喜又来禀告:“六爷递牌子求见。” “宣。”皇太后睁开了眼,“去东暖阁吧,那里热乎点,正殿真是空旷的紧,一点都不暖和。” “母后皇太后,军机处和兵部拟好了咸丰十年水僧格林沁、胜保、李鸿章等人的功劳犒赏,请太后定夺。” “请坐下,小安子,给六爷奉茶,六爷慢慢说。” 恭亲王谢恩坐下,这才慢慢奏道:“军机处商议了一番,僧王的亲王爵位自然是恢复,臣的意思是给伯彦讷谟祜一个郡王的头衔。如今他在御前当差,也是激励他衷心为主的意思,” 这是惠而不费的一个奖赏,慈禧太后心领神会,僧格林沁的科尔沁亲王是世袭罔替的,伯彦讷谟祜迟早要承袭亲王爵位,如今的这郡王头衔不过是变相给个荣耀,每年多些俸禄银子罢了。 “郡王头衔太简薄了些,不足以犒劳僧王打败洋人的辛劳,伯彦讷谟祜可有子嗣了?” “有一个儿子了。”(未完待续。。)   ☆、二十四、玉座珠帘(终) “就封多罗贝勒吧,这个许他择一子世袭,” 多罗贝勒,原为满族贵族称号,即金代“勃极烈”的异译。清建国后,成为宗室封爵名,全称为多罗贝勒。皇太后说道,“僧王加理藩院尚书,内务府再赐些金银,这也就够了。” “是,胜保加兵部侍郎衔,封爵二等轻车都尉,仍然领原军务,钦差大臣依然给他。” “武云迪原是署理健锐营都统,去掉署理就是,再加散秩大臣,再请太后给他一个好的将军封号就是。” 太后微微思索,“就封奋威将军吧,他的夫人也封诰命。” “太后圣明,”恭亲王说道,然后在袖子里头拿出来一本册子,交给杨庆喜,“这是全庆拟好的名单,军机拟了处置的意思,请太后过目。” “恩,”慈禧接过了那个册子,摊开一看,不由得愠怒,“都是罚俸?太轻了!” “是,是轻了些,可奴才以为皇上新登大宝,根基未稳,人言可畏,这些人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瓜葛,估摸着都能归到那个大学士的门下,奴才也不瞒着太后,实在是有些人,也和奴才有些关联。” “罚俸实在是轻了些,”慈禧太后摇头,“当日,本宫都在,他们反而,哎,实在可恶!就先摆着,等妥当的时候再和军机议处吧。” “是。” “六爷,”慈禧太后突然出了会神,然后叫恭亲王,恭亲王连忙称是,“六爷,你以为,当前最紧要的是咱们该做什么?你也只管说实话。本宫虽然是妇人,但也很是知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 慈禧虽然有着后世的灵魂,但是自己当了家,成了一把手,才知道治国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也不同往日帮着咸丰皇帝批改奏折,以前自己只要提出建议,是否采纳在于皇帝,可如今大小事都要自己一意裁决,这才发现。千头万绪,似乎件件都是极重要的,似乎件件都是头等大事。如何让自己后世得到的那些经验来指导现在这个步履蹒跚的古老帝国?皇太后急切地需要一个指导性的意见。 “奴才以为,自然是要先料理好洪逆,正如太后所言,太平逆匪在江南锦绣之地肆虐,致使江南的税收不上来,漕运也是损失极大。固内政之第一件事儿。就是要平定发逆!” “这是自然,如今倾全国之力。务必要平定太平军,这确实是首要之事。可洪逆已然困坐金陵城中,覆灭已成定局,”慈禧信心满满。这个时空里的太平军已经被自己限制得死死了,只能为患苏浙一带,如今更是金陵城百里外都不敢出没了,这样要是还平定不了,谈什么逆转乾坤,谈什么再世为人。“那之后呢?” 恭亲王思索了一番,今个君臣诏对,不同往日,要细细斟酌,“奴才以为,先要整顿吏治,孟子说苛政猛于虎,而朝廷从上到下,从军机到地方督抚,再到各府各乡均是由官员去执行法令,世宗皇帝曾言‘治国即治吏’,奴才以为,如今颟顸无用者居多,是应该整顿吏治了,吏治清明,民心自然有所偏向,也不会出现发逆举旗高呼,从者甚多的局面了。” “这是自然,军机处的几位我自然是熟悉的,老练为国,办事勤勉,六爷回去想地妥当些,再上条陈吧。吏治之外,该是什么?”母后皇太后虚心纳谏,继续垂问道。 “江南被洪杨肆虐之后,官员减少,更有许多乃是湘军将领担任地方官员,这有利有弊,权责一统,凝聚人心抗击发逆,这是利,弊也是来自此地,将领不顾地方生计,一味压榨,只求军饷支援大军,这乃是竭泽而渔,不可再三的,此外京中冗官甚多,”恭亲王苦笑了起来,“奴才实在是支撑不过来了,国库空的连老鼠都要饿死,江南的税收和厘金都被曾国藩就地征用,不再解入京中户部,江南发逆,中原捻贼,山东水患,广东、直隶又被洋人肆虐,天下几个富庶的地方都是这番光景,石达开又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入桂,八旗丁饷、军饷、百官俸禄这几块都是少不了的,沈兆霖和宝鉴在户部已经愁白了头发,奴才也技穷了。” 这么说说又转到了财计之事上,慈禧若有所思,“这些钱都是省不了的,哪里要是扣一点,就是要出大事儿的。” “是,所幸抄了郑怡两位的府邸,这才把百官年节的赏赐糊弄过去了,”恭亲王愁眉不展,直到了自己秉政的时候,才知道这议政王,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慈禧感叹一声,“那只能先省着些了,宫中自我以下,全部减膳吧,用度也先减一半,能省一点是一点,就皇帝那里不许减了,皇帝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穿用度都不能省,”这话对着恭亲王说不算找错了人,恭亲王如今正是领着内务府大臣的差事,恭亲王说道,“这如何使得?太后的用度决不能节省!” “无妨的,宫中就这么些人,横竖皇帝还小,没有嫔妃,先帝留下来的太嫔太妃也不算多,大家用不了多少,况且这也是暂时的,本宫自然会向她们说清楚,日后国用宽松些了,自然也会恢复起来,还有检索一下宫中和各处行宫园子的太监宫女,太监年纪大的,出宫有人照顾的,开恩出宫,宫女年纪到了的,也一并遣出,让他们嫁人,”慈禧有些唏嘘,“如今不同咸丰朝了,那时候她们或许能飞上枝头呢。” 恭亲王微微有些尴尬,却也不多说什么,“太后仁慈。”慈禧回过神,“如此也能省些嚼用,出宫之前,叫人用字典一个个教练过来,必定要识的几个字,出宫不至于是个睁眼瞎,以后嫁人也能当家。” “端华载垣家抄了多少家产?” “共计千万有余,些许字画古玩尚未估算。” “这么多?”太后惊讶极了,随即喃喃自语,“若是何事再这样发几千万的财就好了。”抬起头,瞧见恭亲王脸都僵硬了,随即醒悟,“本宫只是玩笑话,如今尘埃落定,自然不会做抄家的事儿了。”(未完待续。   ☆、二十五、天京天京(上) 一个穿着黄色布衣,带着红色帽子的,肩上披着长发的年轻男子静静得站在江南纵横交错的官道上,江南自从归属天国之后,原本清妖的两江总督每年会拨下位数不菲的修路款没了着落,所以,官道也日渐破旧,原本可以供马车疾驰的砂石路面变得坑坑洼洼,江南潮湿阴雨的冬季天气让路面变得更加泥泞,索性这年轻男子,以及身后的那些侍从们,都是骑着在江宁一代极为少见的马匹,那些马匹在泥泞之中站着,除了有些微微焦躁之外,也没有别的大问题。 一群人静静的站立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过了一会,身后的那些侍从有些不耐烦起来,有的打哈欠,似乎烟瘾犯了,瞅着左右人不注意,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烟泡出来,有的自行下马找吃食,有的神色呆滞,面黄肌瘦,似乎有些时日没吃饱饭了,那个年轻人身后闹成不像样子,可这个原本神色极为严峻的年轻人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出言呵斥。 这是大清咸丰十一年的十月二十三日,在句容县左近的官道上,一行人冒着湿冷的天气在破旧的官道边等待着什么,自从天王洪秀全定都天京,江左一带战火连绵,原本是“三宵风雨淹容驿,百里烟云拥帝关”的锦绣江南繁华景象早已不复存在,金陵门户的句容,也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官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些狐狸野鼠之类的小兽在官道上探头探脑,丝毫不惧生人。 江南冬日多雨,阴了半日的天,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小雨,那年轻人身后的亲兵撑起了一把伞,又转过头看着身后骂骂咧咧的部属们,担忧地开口:“王爷。让兄弟们找个地方躲会雨吧?” 那个年轻人点点头,于是身后的众人如释重负,纷纷作鸟兽散,只有他依然屹立不动,神色时而肃穆,时而苦恼,时而忧郁,右手还紧紧握住腰际的刀柄。可见,心里却不是如同外表那样的镇定。 如此小雨下了半盏茶时分,从东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支队伍,打头的撑着一个硕大的“李”字的旗帜,那年轻人瞧见那旗帜,神色宛如寒冰初崩,喜色浮上面庞,转过头连忙喝道:“列阵!” “列阵列阵!”原本四处躲雨的士卒们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很是不情愿。但是在那为首年轻人的瞪视之下,还是歪歪地站了起来,准备迎接。 那年轻人来不及等到队伍近前,就挥鞭上前,“大哥!” 人群之中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双眸之中精光四射。见到那个策马奔来的年轻人,又惊又喜,“胞弟!” 那个年轻人飞驰下马。单膝跪地,大礼参见,“李世贤参见忠王千岁!” 李秀成鬓边满是风尘愁苦之色,见到自己的弟弟,却是哈哈大笑,连忙翻身下马,扶起了李世贤,“你这个家伙,也是侍王了。还和我来这套!” 李世贤见到李秀成。原本极为开心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也顾不上和许久不见的哥哥寒暄。直截了当地问:“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李秀成微微一愣,“你都到这里等我了,还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自然是去天京!” “大哥!”李世贤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怒气,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李秀成,“你不该去!” “这是什么混账话,”李秀成拉着李世贤到了官道边上的一个凉亭里头歇息,原本候着的火头军拿上了火盆,两个人就在这风雨路边开始了小憩,“天王下了天王旨召我进京,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大哥!”李世贤叫了一声,说起了别的话,“去年十一月,苏州失守,十二月,湖州失守,今年三月,雨花台失守,无锡、溧水、溧阳接连失守,溧阳的八个侯一起投降,这天京早就是四面楚歌了,你觉得如今的天国,还是以前的天国吗!” 李秀成默不作声,黯然盯着那个燃烧的火盆出神,“情况是危急了些,也不至于到你说的那样,天国的大业,还不会到那样的地步!” “大哥!”李世贤悲愤地叫道,“不是我对自家人自吹自擂,如今翼王千岁不在,这朝中就该是大哥你主事,当那个内阁丞相主持朝政,这天国的大业才能代代传承下去,可你瞧见了没,那天王用的是什么货色,之前是蒙承恩,这倒是罢了,虽然是宠臣,毕竟也是兢兢业业地当差,可那洪仁发、洪仁达是什么货色?不过是和天王一母同胞罢了!酒囊饭袋两个,居然也像模像样地当起了福王勇王!他们两是天王的兄弟,封王是应该的,可不该来干涉朝政!”李世贤厉声喝道,眼角通红,“坐拥雄城,就怕了曾剃头的的骚扰,不敢分兵去救溧阳的云王,可怜云王满门覆灭为天国捐躯,可怜他的那一千老营兄弟!” “兄弟们在外头血战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李世贤的声音如同杜鹃泣血,凄惨无比,“起高楼宴宾客,醉生梦死,洪家上下无论是谁,只要是姓洪的,全部封王!屁事不干,贪婪暴虐胡作非为,什么事恶心干什么,就是不会打仗!”李世贤看着默不作声的李秀成,“大哥,你说你回天京作甚?英王都气出天京了!就算你有千斤力,这个担子你也挑不起来!” 天京事变之后,洪秀全对异姓功臣非常疑忌,封洪仁发为安王(后改封信王),二哥洪仁达为福玉(后改为勇王),将石达开迫走。洪秀全的亲侄、族兄、族侄实际十几人,包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都封为王。一八五九年,其族弟洪仁玕来天京寻求庇荫,坐上了三级火箭,不到一个月,被封为干王,总理勇政、统率全军。请将自然心中不服,洪秀全为了安抚和平衡,先封陈玉成为英王,跟着封李秀成为忠王。随后,十分赞赏洪仁玕的建议,广封王爵。其意图,一是分散李秀成以及李世贤的清权力,加强洪秀全的集权,以期改变“弱本强末”成为“强本弱末”的权力结构;再则,以此满足一些人**,笼络他们与洪家朝廷共命运。同时,让洪仁发、洪仁达趁机出卖王爵,凡是向他们行贿的,一概保举,洪秀全就照封不误。这样一来,可以广开财源,增加洪氏兄弟的收入。开头所封之王,还有名号,如陈坤书封护王,郜永宽封纳王,各自加了一串系衔。稍后,只有名号,不加系衔了。再后,连名号都没有了,一律称为列王。 “你说的我都明白,胞弟,”李秀成淡然听完李世贤的话,随即开口,边是解释,似乎又是在自我激励,“天京的确是不如从前了,别说是以前东王九千岁当政的时候,就连翼王军师在天京里头的时候,都比现在好,如今的确是妖魔横行了。可胞弟,咱们毕竟是王!是天朝的王!享了大福,又给了王爵,咱们该为天王,为天父奉献自己个,”李秀成站了起来,神色变得严肃,不复之前的忧郁,一扫脸上的暗色,“天王不过是被几个小人蒙蔽了,用不了多久就清醒过来,胞弟,我只要入朝劝谏,天王是会听我的劝谏的,天王是明主,他一定会醒悟过来,就会重整朝纲的,那时候咱们天国又是万象更新的好气象,只要上下一心,什么曾剃头,什么鬼子枪队,都不会是咱们的对手,那时候,”李秀成的脸上浮出了狂热的神色,“那时候,这中国大地上到处都如天京一样,都是小天堂!”(未完待续 PS: 昨天去考试,所以停更了,不好意思。   ☆、二十五、天京天京(中) 李世贤呆呆地看着虔诚教徒般的李秀成,心中一片冰冷,也许当年刚参加太平军的时候,还是抱着和李秀成这样崇高的理想和纯洁的目标,可过了这么些年,见了这么多事儿,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知道,其实这些东西不过是天王编出来哄人的东西,可是自己没想到,大哥居然信以为真! “大哥!你醒醒吧!”李世贤无可奈何,刷的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李秀成,眼神里面流露出悲伤的表情,“别再做梦了!”李世贤的声音如此高亢,惊走了左近的几只野狐麻雀,“那根本就是假的!”李世贤满脸痛苦,“谁说是小天堂,谁说天京是小天堂,我看着那就是吃人不见骨头的地狱!东南西北王,几个死在了小天堂,多少兄弟没死在战场上,却不明不白死在了小天堂!大哥,我们要不也和翼王老千岁一样,拉着队伍去南边,自由自在不是最好?做什么劳什子的忠臣良将!再说了,那是什么天王,什么天父之子!大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天京,哼,他老是怀疑这个谋反,怀疑那个叛变,我们就索性给他个弄假成真,咱们兵谏,让天王退位,大哥你来做天王!” 啪的一声,李世贤整个人翻到在地,原来是李秀成打了李世贤一个重重的巴掌,李秀成又惊又怒,厉声高喝,“侍王,别忘了你的本分!再口出叛逆之言,我就要大义灭亲,对你施行雪上飞之刑!” 李世贤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呆呆地看着李秀成,李秀成不看李世贤的眼神,背过身子,整理起披风。“侍王,谁都会当叛贼,就是本王不会!你别忘了我的封号!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走出了亭子,冒着绵绵冬雨,带着亲兵,一行人望着西边去了。 李世贤的侍从见到忠王远去,这才上前扶起李世贤,李世贤慢慢地站了起来。望着李秀成远去的身影,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角却是抑制不住的流出了眼泪,“嘿嘿,万古忠义?忠王?大哥,你被这个名利套住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明智的合天侯了。” “你上的安民折子本宫已经看了,很是不错,”养心殿东暖阁里头。垂帘的储秀宫正在对着文祥说道,“除了赈灾救济减免这惯例之外,倒是有一处你忘了。” “奴才惶恐,请母后皇太后示下。” “江南各地的安抚流民该如何?怎么办?谁办?是总督府办,还是藩台料理?钱哪里来?这都是个问题,要先考虑周到。” “这......可眼下江宁之地。还是战火连天,说这些似乎言之过早了些。”文祥恭敬回道,这话确实没错。如今这江宁等地还是长毛贼的地盘,说在这些地方安民,似乎早了些。 恭亲王站在前头默不作声。 “不早了,发逆必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儿,”慈禧太后在珠帘之后柔声说道,自信满满,“以前本宫和先帝就曾经提起,洪秀全等人早就被金陵的花花世界眯了眼。惑了心。再也提不起斗志了,当年他派了多少兵北伐?才两万。那时候江宁的发逆大军估计在四十万之数,”陈孚恩跪在后头不由点头表示赞同,“才两万人马,就想横扫**?想着定鼎中原,这难道是要全取中国的架势吗?” “那时候是国朝最危险的时候,洋人在海上虎视眈眈,洪秀全纵横桂湘,所到之处,无不呈现摧枯拉朽之势,军心之盛,就靠着八旗绿营那些不中用的,团练没起来,僧王又不能太过南下远离京畿,嘿嘿,这天下,那就是姓洪的了!可是洪秀全杨秀清眼皮子浅,被金陵的美女金银迷花了眼,安心在安乐窝里斗来斗去,这才让咱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也不怕大家伙笑话,那时候本宫陪着文宗皇帝,夜里最怕的就是收到哪一处又丢了的六百里加急,若是收到了,这一夜就是休想安睡的,文宗皇帝夜夜长吁短叹,辗转反侧,无一日可安宁入睡的。” 恭亲王连忙跪下,和着后头的军机六部尚书一齐磕头,“臣等无能,死罪!” “这不是你们的罪过,先帝和本宫都是知道的,”慈禧太后继续说道,安慰着养心殿里的这些重臣们,“当年明太祖在金陵,不过也是号称吴王而已,朱升三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成就明太祖两百年基业,只不过洪秀全无用罢了,没入金陵,就已经自称天王,天父之子,嘿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着要改朝换代的心思,这是洪秀全自己个蠢,也是咱们的机遇,可是,咱们都不要小瞧民变!”慈禧声音转肃然,“这情景如何相似!唐太宗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诚哉斯言,当年明太祖也是靠着白莲教发的家,对付的也是蒙古族建立的大元朝!若是还是漫不经心,毫不顾忌民生民事,就算平了洪秀全,将来还有无数个洪秀全,议政王,”恭亲王称是,“文祥的折子虽然简了些,可还是堪用,发下去,也是新帝的一个德政,本宫今个的这番话,虽然难听了些,可毕竟是实话,若是洪秀全有着明太祖皇帝一般的眼界和才能,咱们就都该回长白山老林喝雪水,嚼草根了!履霜坚冰,未雨绸缪,不在于练就多少新兵,而是在民心向背,本宫和皇帝在深宫之中,两眼一抹黑,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你们呈上来的,若是你们执政的大臣,地方的父母官再马马虎虎,没有仁爱百姓的心,将来洪秀全虽死,必定后继者无数!” “奴才(臣等)谨遵母后教诲。”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唐朝李绅年轻时写的《悯农二首》,世人称之为悯农诗人。后来李绅考中进士,步入仕途。他从国子助教做起,晚年官至宰相,封赵国公。官后渐次豪奢,他爱吃鸡舌,每餐耗费活鸡300多只,院后宰杀的鸡堆积如山,列位臣工,人都是会变的,肃顺当年何尝不是报着报效先帝知遇之恩的想法入仕的?可是后来到底还是跋扈了,议政王,吏治是该整顿一下了。”(未完待续。 PS: 月初求月票啦。。。。。   ☆、二十五、天京天京(下) 李秀成一行人到了天京城下,只见城门半掩,只有几个懒洋洋的太平军士卒拿着木棍在把守着,见到李秀成一行人过来,连忙窜了起来,又连忙喊着:“头,快出来,生意来了!” 一个胖子从城门洞里慢慢踱步而出,眼睛朝上看天,不可一世,瞥了李秀成一眼,见到李秀成衣着华丽,却没有打着旗号——为表尊意,李秀成早就命人偃旗息鼓,把大秏收了起来。那胖子断定这是个有油水的人,挥手让手下的啰啰退下,“你要进城?” “正是。” “票呢?” “什么票?”李秀成有些疑惑。 那个胖子大怒,大喝道:“放肆!进出天京城都要票子!没票休想进城!” 李秀成也不动怒,挥手让后头的人稍安勿躁,“还请明示,我许久没有天京城了。” 那胖子摆摆手,也不再生气,“进入天京城都要洪氏票,‘京内又正总鉴’信王殿下洪仁发、‘御林兵马哥’勇王千岁洪仁达下的命令,这是规矩!天王他老人家定下的。” “可我并没有洪氏票,如何是好?” “也无妨,”那个胖子咧嘴微笑,从胸前拿出来一张黄色的票来,在李秀成马前挥舞着,“瞧见没,就是这个东西,没有这个票,就是翼王老千岁这时候从广西回来,也是进不了城,见不了天王万岁!”那胖子身后的守门兵哈哈哈大笑。 说到石达开,李秀成的眉毛猛地一挑,后头的兵丁大部分都是极为服气翼王的,别说有几个原本就隶属石达开麾下的,听到这个胖子如此无礼的话语,几个人怒气上扬,险些就要开口大骂。 “那这样一张票,要多少钱呢?” “看你挺和气的,打个折,”那个胖子把票收进了怀里,一副贪婪地模样,“你们这么些人,就白银十万两吧!” 李秀成不怒反笑,“才十万两?不多不多,我身后的箱子里就有五万两。” 那个胖子的嘴角都流出了口水,又连忙擦拭掉,瞪大了眼睛,假意发怒,“才五万两,怎么够!” “将军不要急,”李秀成一股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拍了拍腰际,“我这夹带里还有金叶子三百两,更有清妖哪里缴获的夜明珠一颗,价值连城,今日就都付给将军,还请将军上前。” 那个胖子急切得走到李秀成马前,“看你这样乖巧,下马钱我就不收你了,只要你把这些东西叫出来,这天京城就随便你进了。”絮絮叨叨走到李秀成马前,看到李秀成毫无动作,这才有了警惕,“东西呢?” “给你这个!”李秀成怒目圆睁,闪电般地从腰间抽出弯刀,朝着那个胖子砍去,那个胖子的人头刷的一声飞了出去,脖子里的血液迸射到了半空之中,李秀成用带血的长刀指着那些四处乱窜的守门士兵,大喝:“给本王杀!一个不留!”身后的那些士兵早就按捺不住,忠王一声令下就四处散开,弄死这些不尊重的废物,李秀成缓缓把刀重新插入刀鞘,原本柔和的眼中浮现厉色,“天国就是被这些狗杂种败坏掉的!” 血染城门,李秀成进了天京城,这时候里头的守门将领才堪堪跑过来,见到李秀成骑马慢慢踱步,连忙跪下,“忠王千岁!” “你认得我?” “是,前次天京保卫战,属下跟着你好些日子了!” 李秀成摸了摸飞溅在自己袖子上的几点血迹,发现已经抹不了,也就放开,拉着马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将领,“你既然认得我,那我就不杀你了,不然就靠着你这些废物敲诈勒索,弄得天京城乌烟瘴气,我斩了你,名正言顺,料想谁都没话说,到了天王哪里也是打得赢官司。” “忠王千岁,请恕罪,”那个将领大吐苦水,“如今我管不了这些人,您杀的这个是干王家管家的车夫的儿子,整日里耀武扬威,他凭借的不过因为他是洪家人的奴才!前日萧王要调兵入天京保卫,这胖子不肯通融,堵住门口大骂。萧王千岁没有法子,花了三万两银子才把兵带了进来,来保卫他洪家人的天下!” “我老早就呆不牢了,忠王,带我出去杀敌去,就算死在清妖手上,也比无声无息烂在天京城强!” 没想到天京城已经是如此的不堪入目妖孽横行,李秀成长叹一声,随即振作了起来,目光炯炯,那个万夫莫敌的忠王又回到了他身上,“如今本王返京,天京城就和往日不同了,你去,”李秀成拿鞭子指着那个听到自己话激动起来的将领,“敲动金钟,我要朝见天王!”(未完待续。   ☆、二十五、天京天京(续) 无所不能长生不老的天父之子,人间神袛天王洪秀全最近染了病,时好时坏,而且是不是地脑子犯糊涂,说些疯话。这一日刚刚进了药,似乎清醒了一些,双眼不再是冒出狂热的眼神,洪秀全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血痰,他对着伺候在身边的第六十三王娘说:“朕昨夜梦见天父了,天父说要召朕回去奏告天国之事,这恐非好兆,是不是朕阳寿已到?” 第六十三王娘是最近得宠的,说话也是贴心极了,劝道:“天王不可胡思乱想。国医不是说了吗?现在是隆冬时节,寒气大、湿气重,一旦到了春暖花开时节,这病自然就好了。” “医生之言,只能信三分。”洪秀全说,“有病三分靠治,七分靠自我调理。” 第六十三王娘笑道:“这是明白话呀,那天王就该放宽心好好调理才是。” 洪秀全叹了一声,半响才慢慢说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令朕忧心啊。诛了韦昌辉以后,本来已经很好了,怎么一下子又四处告急了呢?陈玉成一走,朕可靠之人只有李秀成一个了。” 外头进来了一个女官,“天王,忠王回来了!” “什么!”洪秀全大喜,连忙掀开盖在下半身的被子,站了起来,“宣,快宣。”第六十三王娘连忙扶住,“万岁爷小心着些,”扶起洪秀全,王娘见到那个女官站在原地还不出去,奇道:“还站着作甚?赶紧出去传旨呀。” 洪秀全看到那个女官呆在原地,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什么事儿?” “忠王进城的时候杀了干王家的一个守门官......” 洪秀全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随即消逝,“不过是一个守门官,杀就杀了,宣忠王到九重金殿。” “忠王身后跟了一大群的侯爷......” “那就让忠王一人进殿,违令者合朝诛之!” 忠王进金殿的时候,洪秀全已经端坐在在丹陛之上了,李秀成一个人孤零零得进殿,见到端坐在高台之上宛如神袛一般看不清面目的天王,原本义愤填膺得心情变得忐忑起来,连忙跪下山呼天王万岁。 洪秀全脸上淡淡的,让李秀成起来,然后直接问:“外面战事如何?” “不太好。”李秀成因为想说服洪秀全放弃天京“让城别走”,就没有隐恶扬善,他说:“苏州、常州一失,曾国藩和洋人的‘常胜军’势必都压到天京来,现在天京外围只有钟山在我手中,其他水路要冲俱陷清妖之手,天京已十分危急。” 洪秀全倒显得很镇定,他嗤之以鼻,信心满满说:“我们两破江北、江南大营,不是都度过了危机吗?你们每一次都把清妖说得如此这般厉害,净长清妖志气,灭我天国威风。” 李秀成担忧地回答说到:“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了。曾国藩连破江南各地,气势汹汹,王锦绣连克无锡等地,洋鬼子也帮衬着他们,城内粮草已快用完了,外面又运不进来,确实危在旦夕了。” 洪秀全淡然说道:“这都是小意思,当年翼王当年因为缺粮,还把几万妇女放出城去呢,举国吃粥的日子也有过,朕也带头吃过粥的。” “那时我们外面尚有兵可调,皖北、江西都在我们手中,如今江西皖北已经是清妖的后方了。” 洪秀全说:“浙江不是有李世贤大军吗?为什么不调他来?” 李秀成心下惨然,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情报了,天浙省、苏福省早就不复存在了!但是天王发问,却不得不说明情况:“去年,浙江我军就已经全被左宗棠赶出了湖州,浙江已经没有李世贤的兵了,李世贤如今正在句容,为天京征粮。” 洪秀全默然,说:“这么说,没有人来解天京之危了?” 李秀成说:“臣这不是带一万精兵回防天京了吗?” “一万够吗?”洪秀全说道,他不是全不通军事,“那不是杯水车薪吗?” “正是。”李秀成不失时机地说,“臣以为,天京既无险可守,也怕守不住了,粮道欲断,守下去只能坐以待毙。” “大胆!”洪秀全大怒,厉声尖叫,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仿佛是太监一样的高音飘荡在殿里。“大胆奴才,敢叫朕放弃这小天堂!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李秀成连连磕头,苦劝道:“天王,我死不足惜,可是我还是要据实禀告,这天京不过是一座城而已,放弃了还能再打回来,咱们当年纵横湘赣,靠的就是灵活机动,这才一路闯到了江南来,打下这半壁江山,只要咱们人还在,这天京迟早咱们是能回来的!”(未完待续)   ☆、二十五、天京天京(完) “天京不同。”洪秀全断然拒绝道,“天京系着太平天国的命脉,天父和朕都在这里,朕已在这里住了快十年,岂可轻易放弃?” “天王!我们撤出天京,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现在实施这一计划还来得及,再迟,想撤也来不及了。现在李世贤正准备从句容转移西边,听王陈炳文、康工汪海洋也将从浙北开赴江西,趁曾国藩、左宗棠等人尚未完全合围天京,我们突围出城,李、陈二部可以前来接应,可保天王之驾安全出走,我们在敌人兵力薄弱的江西重新打开局面,是当前的上策。” 洪秀全站了起来,连连冷笑说道:“荒谬!这是下策。天京一动,天国就乱了阵脚,朕在这里,天国就稳若磐石!” 李秀成直挺挺地跪在了天王面前:“求天王看在太平天国大业兴亡的分上,准臣之奏。” 洪秀全冷笑说道:“怪论!太平天国为朕所创,朕倒反成了不顾太平天国的安危了?都是你们这班无用的人,才使江山日蹩,国事日非。若是东王、翼王还在,朕岂有今日之忧?” “臣无能。”李秀成一听这么重的责难,忙叩头不止“征伐之事,不在一城一地……” 洪秀全再也忍不下去,“住口!不要再说了,朕决不出天京一步,你们不帮扶,自然有人帮扶,到时候朕请下天兵天将。”洪秀全又狂乱了起来,笼在龙袍宽大袖子里的双手颤抖了,眼中的焦距渐渐失焦。“再请下天父天兄,什么洋鬼子,什么清妖,都一扫而空,到时候共享天堂富贵,你们怕死,哼。你们都走,朕一个人留下就行!你退下!”天王说完。一挥袖子,就蹒跚地转过屏风,径直到后殿去了。 李秀成呆呆地出了金殿,殿外午门处一群军将们呼啦围了上来。原本是想着开口问李秀成觐见如何,见到李秀成惨淡的面容,都沉寂了下来,只是一言不发得围着李秀成,“天京天京,嘿嘿小天堂,”李秀成喃喃自语,两行清泪忍不住留了下来。 “忠王,天王还是不肯走吗!再呆在这里。迟早就是死啊!” 李秀成默默流泪,随即拨开众人,掩面奔走。却跌了一跤,随即站了起来,重新跑出宫去,众将心里黯然,忠王鞍马娴熟,今天却在这天王府平地跌倒。实在是心情激荡之极了。 李秀成跑出宫门,翻身上马。却发现原本戒备森严的天王府前围了一大群人,都是天京城的百姓,大家见到李秀成翻身上马,连忙一起跪下大哭,“忠王千岁!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是啊,王爷,天京城可不能没有你啊,你不在,清妖又要围攻我们了!” 长街上竟然都是哭声,李秀成红着双眼抱拳行礼,“父老乡亲,切莫这样,快快起来。” 李秀成镇守和州、太平郡一带时候,和州城东南太阳河牛路一带码头,与长江东岸采石矶相对,是当时长江两岸的一个交通要道。千百年来,这一带船户把持码头,任情讹索,为害行人,以致“手中空虚”的人,“临江而叹”。李秀成来守和州,特地在太阳河牛路码头上,树立一座渡船规条碑,颁布了新的码头交通条例,使交通得以畅通无阻。规条碑最后一条规定“凡无钱之人,有紧急事情,务宜飞渡,虽系一人,亦须送去”。 李秀成在苏南实行了有利于民生的减免政策,生活得到改善的苏州人民在阊门外建汉白玉碑一座,上书“民不能忘”四字,来歌颂太平天国,歌颂李秀成。清军攻克苏州后,曾经查问此事,“民以减粮对”。苏南人民对李秀成是怀着深厚的感情的,有一首唱道:“春天里百花开,忠王一到宜兴来,我伲的嘴巴都笑开。夏天里来流水长,‘哪有忠王的情义长,我伲看见忠王象见亲爹娘。秋天里来稻子黄,割下稻子打成谷,送给忠王当军粮。冬天里来雪茫茫,我伲一家在炉旁,说起忠王的恩情日夜都不忘。”后来李秀成带兵从苏州去救天京的时候,苏南人民又唱道:“长江里水向东流,我伲日夜都发愁。千愁万愁不愁别,愁你一去不回头!”可见李秀成得民心如此。 “忠王,你可是‘万古忠义’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泪纵横,“可不能走啊!” 李秀成心灰意冷,摇摇头,“老人家,实在不是我想走,我是想着要为国尽忠,为天王报效的,只是这天京......哎,不说也罢了!”李秀成看着街角处一些躲躲闪闪监视自己的人,心灰意冷,如今还未夺取天下,江山不过是坐了一半,这人就是窝里斗起来,李秀成摇摇头,惨然一笑,调转马头,意气萧索,就此准备离开。 “忠王忠王!”一个将领挤开人群,朝着准备离去的李秀成大声喊道,声音里全是惶恐之意,“英王被清妖擒住了!” “什么!”李秀成不敢置信,“他不是去安徽征粮了吗?!怎么会被清妖抓住!” 长街上死一般的寂静,大家原来沮丧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恐的表情,那天神一样的英王,英勇无敌的英王千岁殿下,居然败了! “天王旨!”一个拖长了强调的女官拿了一个红布出来,倨傲得环视四周,“忠王接旨!” 长街上的人再次全部跪下,李秀成翻身下马,“属下接旨!” “把朕哥弟的龙袍赐给忠王胞弟,诸王以下由你打杀!” 李秀成接过那洪秀全的龙袍,嘴角却是浮现出一丝苦笑来。 李秀成知天京不能再守,要回京劝天王撤退。他上殿向天王奏陈天京不能再守,请求“让城别走”。他竭尽忠诚,痛切陈词,甚至请死于殿前,以求听从。天王竟断然拒绝,严加斥责。李秀成含泪出了朝门,阖朝众臣都来劝慰,全城百姓也流涕呼留。天王也赐下龙袍,来安慰他。秀成只得遵天王意旨,留天京死守。(未完待续)   ☆、二十六、同治元年(上) 陈玉成被江忠源以诱敌之计在滁州擒获,为咸丰十一年的结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远在京中的母后皇太后得闻奏报,大喜过望,连忙召集军机在东暖阁商议。 “江忠源办的好差事!”慈禧太后透着屏风也能听得出喜悦,“还有那蒋琦,”她早就将两江总督曾国藩和安徽巡抚江忠源联袂上奏的折子反复看了几遍,“蒋琦诱敌深入,在杨家庄伏击陈玉成,实在是大功一件!” “是,”恭亲王坐着回道,其余的军机均跪在地上,“这全赖母后皇太后仁德,皇上洪福齐天,这才有武云迪、蒋琦、荣禄等一干勇将为国杀敌,建功立业。” “哈哈,恭亲王过奖了,无非是将士用命罢了,军机们商议好军功赏赐了吗?” “拟蒋琦升任游击,江忠源加户部尚书衔,其余有功之人均让地方上奏酌情嘉奖,曾国藩前些日子才得了大学士,奴才等以为赐给金银也就罢了。”恭亲王回道。 “如此极好。” “还请母后皇太后示下,这逆匪陈玉成是就地正法,还是送入京中昭告天下再名典正刑?” “哦?军机的意思是什么?” “奴才以为不如就地正法,以宣告与逆匪之势不两立之意。” “这法子虽然解气,却与江南局势无补,”慈禧太后摇了摇头,边思索,边说道。“先帝当年在时,定下离间之计,那韦昌辉之弟韦清弃暗投明。曾国藩原先也欲杀之后快,还是先帝仁慈,既往不咎,朱批定下不杀俘,如今韦清在何处?” 曹毓瑛最是机敏,脑海里转了一转,便想起了韦清如今的所在。“回禀母后皇太后,韦清自从投诚。所率部署全部归属官兵管辖,如今跟在曾国藩麾下,充做先锋之职,恰好也是游击的职位。” “这不是很好?陈玉成也是俘虏。不可一刀杀了,陈玉成久在匪军之中,名声赫赫,若是一刀杀了,激起他们的同仇敌该之心,又是大为麻烦,瓦解军心之外,更要彰显国朝仁慈之意,议政王你以为如何?” “圣明无过太后。”恭亲王连忙称是,“母后皇太后既然有此意,不如明发诏书。彰显国朝既往不咎,对投降已经投诚叛逆宽大处理的意思。” “议政王说的极是,”慈禧满意点头,“所谓上兵伐谋,若是如此能消解些许江南的兵戈,敌势消一分。我们的力量就涨一分,日积月累。就是能逆转乾坤,就明发诏书,此外,命江忠源优待陈玉成,更要好好用好陈玉成这个牌,他是读书人,知道什么叫豫让故事。” 如此说了些人事的事儿,可慈禧毕竟是不了解满朝的官员,除了后世记忆的那些名人自己还有些印象之外,这满朝满汉臣子,自己认识的实在是屈指可数,慈禧心里暗暗嘀咕,难怪任何一个领导都要用自己最亲近的人,除了感情因素之外,生怕自己不熟悉的人干不好事,也是一个很关系的因素,慈禧边听着文祥的人事任命,边翻看着相关官员的履历,看到了麟魁二字,心里甚是不悦。 俗语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三个多月,里里外外的大小官员,调动得不少,她要问一问自己,究竟那些人算是自己所派的?凡有缺出来,首先要给在前方打仗的武将,那些早就“记名”的,遇缺即补,毫无变通的余地。 其次要酬庸这一次政变立了功的。再下来为了安定政局,调和各方,不得不安插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三类人,慈禧太后觉得军机处所开的放缺的名单没有错。但也有些人,只是出于恭王的提携,桂良因为是他的老丈人,才进了军机,虽是彰明较著的事实,到底资格是够了。文祥是恭王一派,不过正直干练,也还说得过去,可连麟魁因为是宝鋆的堂兄,也当上了协办大学士。照这样一看,自己与恭王来比,到底权在谁的手里?连三岁小孩都明白。 “既然是你们都说好,那自然便是好的,如今本宫才垂帘,皇帝也年幼,许多事儿不甚清楚,到底要靠着你们扶持着当差,这政事才稳当,世宗皇帝说的极好,‘政事首要在得人’用人不当,原本是极好的经都要念歪了,既然是你们都定好的,那必然是好的,你们写旨意上来,本宫用印便是,”慈禧说完,也不再废话,“就要到年下了,大伙辛苦了一年,得空了好好歇息,跪安吧。” 恭亲王出了养心殿,转过头瞧了里头一眼,曹毓瑛默不作声,直跟着恭亲王出了养心门,各个军机大臣各自散开的时候,这才笑着对恭亲王说道,“议政王,还想着太后的话呢?” 恭亲王默默点头,“太后的话里有话啊,琢如,这不是嫌弃着咱们太专权了吧?” “我说句不中听话的,同治同治,自然就是太后和王爷同治天下,”曹毓瑛的话如同晴天霹雳,险些让恭亲王跌倒,恭亲王连忙让曹毓瑛嘘声,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有几个小太监在扫雪,连忙拉住曹毓瑛,曹毓瑛压低了声音,“我这些日瞧着清楚,太后对着朝廷上的人生疏的紧,这也是难怪,虽然是极有才干的,可毕竟以前是躲在六宫的,军事上的才干如今是尽显了,批折子政事也熟稔,可这人太后他老人家不清楚朝中臣子的优劣才干啊,”曹毓瑛在雪地里闲庭信步,悠然自得,“这就是全看着议政王您了。” 等到军机们退出,慈禧长舒一口气,杨庆喜上来和安德海一起请驾,“太后娘娘,可要用些果子饽饽?” 慈禧半闭着眼睛养了会神,摇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静一静,”自从垂帘之后,太后就有了这样一个小习惯,议事之后习惯在暖阁里头的小隔间里一个人独处一会,安德海听了连忙伸出手臂,让皇太后搭着自己的手到了里间,伺候太后安然坐在炕上,安德海悄没声地出门,关上了小门。 慈禧从袖子里拿出来了同道堂之章,用手慢慢地抚摸着那印玺,“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她默念着胜保的奏疏,在心中自语:“同道’难得,‘同治’难能!”(未完待续)   ☆、二十六、同治元年(中) “可本王毕竟不是肃顺,”恭亲王默然听了曹毓瑛的话,沉思半响,这才抬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肃顺是乱臣贼子,在热河皇上就说要杀肃顺,不过是太后仁慈,还留着他一条性命罢了,怎么能和王爷相提并论,”曹毓瑛摆摆手,他自诩恭亲王谋主,自然要全心全力为恭亲王谋划,“自古为政,只有一元之首,才有德政仁政,特别到了国朝,胜保的折子说的极是,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可这太后是极要权柄的,王爷你该如何处置?你可是军机的领班,议政的王爷,若是随波逐流,是无权无势吗,荣华自然享之不尽,这就罢了,可王爷是有大志的,如今秉政,自然要将咸丰朝的一干不妥当之处改了过来,眼下已经有些人,特别是见了洋人船坚炮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早就要嚷嚷着开洋务之事,学洋人之技,如此千百年未有之局,主政者决定一国之走势,自然同心同德同道是极好的,”曹毓瑛继续说道,“可若是宫里的与王爷的志向不符,该是如何是好?不是王爷不争,只是王爷到了这个位置,不争,也不是王爷说了算了。” 恭亲王想了一会,摇摇头,“我也没这么大野心,瞧着朝廷安定些就罢了,江南发逆平定,再过上几年太平日子,我这议政王也是不负重托了。再者,太后......想必也不会太过于苛责了。” “王爷,”曹毓瑛摇摇头。见恭亲王有些犹豫不决,也不再多说,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儿,“听说贵府上的大格格时常入宫伴驾?” “是,似乎东边儿的和西边儿的都极为喜欢大格格,”恭亲王含笑说道,这也是自家和宫里搞好关系的一个法子。恭亲王虽然有些不屑走这些门路,但也是乐观其成。“倒是把丽妃出的大公主抛在后头了。” “这也是大格格的缘法,”曹毓瑛点点头,“大格格如今已经是十一岁了,王爷可有招东床的意思了?” “哪里这么早。”恭亲王笑道,“才十一岁,我和福晋这是第一个孩子,疼爱的紧,她自己个又是极为要强的,我也不舍得这么早放她出去,且等等看吧,旗里的孩子年岁大些再出嫁,不要紧。” “瞧着大格格这得宠的架势。怕是日后指婚也不一定啊,”曹毓瑛打趣道。 “罢了罢了。且不提这些,”恭亲王摆摆手。“咱们还是回军机处好好想想看,这年关怎么过吧,”恭亲王烦恼地呲牙,“这钱哪里来才好?” 皇帝定于同治元年二月十二入学,特开弘德殿为书房,派祁嶲藻、翁心存、倭仁、李鸿藻为师傅。对于皇帝的上学。两宫太后和近支亲贵,无不重视其事。大清朝的皇祚。到了一脉单传的地步。目前虽由储秀宫垂帘,亲王听政,可以把大局撑住,但成年亲政,大权独掌,皇朝的兴废,都落在眼前这位八岁的小皇帝身上,如果典学有成,担当得了大任,那是祖宗有灵,臣民有福,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为了这个缘故,慈禧太后特地召见亲贵,共同商定,派惠亲王照料弘德殿,由惠亲王的小儿子奕详伴读。 皇子上学之处称为“上书房”,兄弟叔侄都是同窗,小皇帝典学,特开一殿,“伴读”是罕有的荣典。但这个荣典实在是受罪,名为同窗,身分不同,礼节繁琐,拘束极严,这还不去说它,最受委屈的是要替小皇帝代受责罚。譬如说,小皇帝忘了万乘之尊,大起童心,嬉笑顽皮,或者不肯用功,认不出字,背不出书,师傅不便训斥皇帝,就指槐骂桑,拿伴读做个取瑟而歌的榜样,所以常常有无妄之灾。如今惠亲王照料弘德殿,监督皇帝的课业,用奕详来伴读,父亲骂儿子,可以无所顾忌,使得小皇帝更有警惕的作用。当然,这样子在奕详是牺牲,而此牺牲是有好处的,将来皇帝亲政,想到当年同窗之雅,池鱼之殃,对于奕详一定会有分外的优遇。 此外又定了十五条皇帝上学的章程,由惠亲王当面呈递两宫太后,第一条就规定,皇帝每日上书房,“先拉弓,次习蒙古话,读清书,后读汉书”,慈禧太后一听就皱了眉,“到底才七岁。”她问:“功课是不是太重了一点儿?” “上书房的规矩,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一提传统的规矩,她不便公然反对,同时心里虽不以为然,“那便起的晚些,让皇帝每日睡好,才有力气进学,” “是,这还是一半功课”。”惠亲王面色凝重,略略提高了声音说,“臣奉旨常川照料弘德殿,责任甚重,如履薄冰,求两位太后,对皇帝严加督责,庶几圣德日进,典学有成,不负列祖列宗和先帝在天的期望。” “五叔说得是!”慈禧太后答道,“‘玉不琢,不成器’,将来也要五叔多多费心。” “臣一定尽心尽力。” 等到惠亲王退出之后,慈禧太后对着带着惠亲王引见的恭亲王说道:“皇帝读书自然是好的,可毕竟是沉于故纸堆之中,学的都是些书面文章,怕是于治国无益。” 恭亲王站在屏风后头,影影绰绰只见恭亲王低眉回道:“祖宗的家法就是如此。” “可皇帝的身子弱的很,我怕每日这样累到反而于龙体无益,”慈禧太后想了想,对着恭亲王说道,她出了个新主意,“六爷,不如让皇帝去军营里头锻炼一番。” 恭亲王大惊,连忙劝谏,“母后皇太后这万万不可,那军营里头是那些大头兵呆的地方,皇上如此金贵的身子到了那地方如何了得?万万不可!皇上继承先帝大统,军营里刀枪不长眼,若是有个闪失,怎么了得!” 慈禧太后的建议被恭亲王回绝,也不生气,点点头,“你说的极是,这原本就是极为危险的所在,那还是等着皇帝年纪大些,身体骨好了,再定吧。” 同治元年正月初一,皇帝御乾清宫赐宴文武百官,是夜,奉两宫太后在漱芳斋开夜宴庆祝,皇帝亲自奉酒跪祝两宫太后千秋,又上了戏,如此闹到半夜才夜深寒气重了,才散了酒席。(未完待续)   ☆、二十六、同治元年(下) 同治元年正月十三,蒋琦执陈玉成劝降乌江镇、云渡镇几处太平军共计三千余人,逼近江浦,江北已然没有太平军成建制的部队;二月初六,王锦绣攻破秣陵,二月十一,李鸿章南下渡江暗度陈仓,攻破句容,李世贤身死;左宗棠收复浙江全境,一日之间连降八王,浙江、安徽已然全境收复,曾国藩不甘示弱,连下小水关、孝陵卫、钟山几处金陵外围据点,连同水师提督彭玉麟陷江浦、九洑洲、浦口,断绝天京粮道,合围天京。 凡是曾国藩所奏之事,无所不准;凡是曾国藩所举之人,无所不用。这就是如今这个阶段慈禧太后对于南边最大的一个支持,除此之外,湖广、两江、浙闽六省之地赋税尽数就地征做军用,中央政府的财政入不敷出已经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了,同治元年二月十六日,军机大臣、户部尚书沈兆霖上了折子,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又摆在了桌面上。 “旧年签订《军舰购买章程》,每年要支付给洋人一千一百万两白银,这还不包括宁波购买外*械之费用,”沈兆霖对着中央财政收入了如指掌,“其中咸丰十年因洋人入侵,黄河水患,捻军作乱,岁收三千五百六十万两白银,咸丰十一年中外议和,岁收这才回升到三千九百七十八万两,却是还没恢复到道光二十一年,四千一百万两的额度。如今这军费就要征用六省赋税,这六省赋税可是占着户部三分之一的银子了,从去年开始支付给洋人一千一百万两。总理衙门那里还欠着七百万两,准备铁甲船运到之后再付清尾款。这又是一笔巨款,虽然去年只是付了四百万两,但今个之后,每年都是要付足的。” “倭仁上了个折子,奏请裁撤总理衙门,并取消和洋人之军舰贸易。”恭亲王说道。 “倭仁学问是极好的。就是不通实务,”慈禧太后毫不留情地直接说道。“这不仅仅是背信弃义毁约之事,若是些许小国,本宫厚着脸皮毁约就毁约了,可若是英法两国再引兵而来。叫他去堵炮口不成?”慈禧隐隐有些后悔帝师请了这么一位迂腐的先生,“且成皇帝鸦片祸事至今,外敌入侵,无不从海上来,这情景与汉唐宋明诸朝完全不同,若是洋人再次入侵,难道还叫两宫北狩不成?万万不可行!” “所以就算国用再艰难,海军势必要建!”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的世界大势完全不同日后的天朝。那时候世界已经被列强瓜分完毕,急功近利地操办海军,已经没有什么目前的利益了。可如今这个世界可是还有许多的地方可以去抢,去霸占的,舰队所到之处,就是疆土边界,海军虽然是有钱人的玩具,但自己也必须组建起来。何况,中国也算是土豪一个。“此外。平叛也需洋枪洋炮,不过本宫已经下旨令曾国藩组建火枪火炮营造厂,工部也应该在京师筹办此事,”恭亲王点头,表示听到了,“如今购买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一味购买,他日洋人断了咱们的供应,那岂不是两眼一抹黑了?这也是本宫为何要定下派遣士兵去外邦学习海军技术,买不如自己造,如今虽然没有能力,却不能妄自菲薄,虚心学习,总能练起来的。” “臣等已然拟好了一干洋务事宜,正准备进呈母后皇太后御览。” “且不忙,再叫六部九卿詹事科道一同议议,宁可多些,也不能少了,西人强在机械,咱们需要正视之。”慈禧太后继续说道,“这话且不忙,眼下火烧眉毛的就是钱的事儿,沈尚书,你有何妙计?” “臣以为,无非是开源节流四字,”沈兆霖磕了个头,恭敬回道,“母后皇太后已然令宫中减膳裁撤宫人,先帝时候施行的厘金和纳捐不妨也多开些,虽然有竭泽而渔的嫌疑,毕竟是无奈之举,此外,浙江安徽已然收复,应令地方多种蚕桑,制成丝绸出口西洋,江西应多制瓷器,湖南漆器湘绣等,以输洋商。” “这法子极好,”慈禧点点头,“如今通商口岸已然增多,除江宁之外,各地通商口岸均需多增货物,以供给国外,不仅商人得利,税收也能收进来,因为鸦片而流出的白银也能收一些回来,”慈禧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厌恶的表情,随即而逝,“户部和军机商议一番,如何激励各地出口货物,总是要以利动人才好。还有什么法子?” “户部查阅黄册,江南各地民生凋敝,旧年的赋税都收不上来,不如鞠免了。” “可!”慈禧太后干脆地应道。 “厘金增加一部分。” “这,”慈禧太后有些犹豫,“若是厘金多了,这些钱又会加在普通百姓身上,恐杀鸡取卵啊。”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恭亲王回道,“如今各省的厘金都是户部在操持着,厘金确实是这些年国朝赋税的大头了,远远高于出口西洋货物之关税,靠着厘金,这些年赋税才没有跌到三千万以下,军机们按照母后皇太后以前的章程,又定了些规矩,若是纳捐五品官以上,厘金减免三成,这样若是算起来,商人们倒是不算很亏。” “也罢,商人缴税,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今虽然没有商税,可厘金也要叫他们交出来,户部踏实做去便是,等到长毛贼平定,再行减免就是。”慈禧点头,商税自然要收的,不过不是现在,等到将来。 “鼓励各地开荒种植,缓解粮价高涨。” “可!”慈禧太后微微思索,“大行皇帝的陵寝不能拖延,此外,本宫和皇太后的陵寝暂缓吧。” “这......”恭亲王和军机们面面相觑。 “本宫春秋鼎盛,谈这些太早了些,何况国用艰难,何须早早浪费?把钱省些下来吧。”(未完待续)   ☆、二十六、同治元年(续) 同治元年正旦,大清属国共计二十余国,朝鲜、琉球、越南、南掌、缅甸、浩罕、布鲁特、萨克、安集延、玛尔格朗、塔什干、阿富汗、不丹、锡金、廓尔喀等在太和殿随同文武百官朝贺宗主国新帝登极,一元之始。独苏禄、暹罗不朝。 次日,慈禧太后在养心殿正殿接见了诸国使节,并宽言相慰,除诸多赏赐之外,更赐《咸丰字典》,以彰天朝文化,并赐宴紫光阁,恭亲王亲自作陪,第三日又令入圆明园游玩观景,众使节啧啧称奇之余,更是平添了多少对天朝上国的向往,于是把恭亲王并理藩院、鸿胪寺等一干官员围的团团转。 “缅甸受英国人欺压已久,道光年间,英国人和缅甸发动战争两次,缅甸均已战败,如今正是苟延残喘的时候,三分之一的领土已经被洋人所占,南掌自雍正九年入朝归化,可如今也朝不保夕,日夜受法兰西人欺凌,臣等已经询问清楚,苏禄全国已然被葡萄牙侵占,国王被软禁,算是灭国了。暹罗在咸丰五年和英国人的战争中战败,英国代表、香港总督鲍林强迫暹罗签订了《英暹通商条约》,也是自顾不暇,暹罗使节已然北上,可是被英国人扣住了。这两国倒是身不由己,”虽然恭亲王对着这些小邦属国不甚兴趣,可是皇太后垂询,只好打听好消息,“还有阿富汗、不丹、锡金均受英吉利之人欺凌久矣。浩罕、布鲁特、萨克、安集延、玛尔格朗也受俄罗斯人盘剥,怨声载道,臣这些日子天天被那些时节弄得焦头烂额。”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这时候是和恭亲王独对,所以撤了屏风,慈禧太后安然坐在同治皇帝的御座后头,“没想到这些属国也是风雨飘摇的样子,哎,” “是,更有浩罕者外忠内奸。借朝贡之名大肆侵占新疆疆土,伊犁将军已经上奏好几次了。” 浩罕。古国名。十六世纪初,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后人昔班尼从草原南下,占领河中地区,在帖木儿帝国的废墟上建立了乌兹别克汗国的昔班王朝。汗国其后逐渐分裂。十八世纪初。乌兹别克九十二个部族之一的明格部在费尔干纳建立了浩罕汗国,定都浩罕城。实行贵族专政的封建统治,发展农牧经济,和中国新疆喀什噶尔等地通商。十九世纪中叶中亚各汗国互相战争,浩罕征服了中亚重要商业和军事中心塔什干。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国势最为强盛。 “取舆图来,”杨庆喜和几个小太监把舆图在养心殿的地面上打开,太后站了起来,凝神朝着西北角望去,这时代的舆图有些不太真实。唐努乌梁海和乌苏雅里台的外蒙古地区大的吓人,浩罕的位置在伊犁西北,沙俄帝国的东南角。版图大约在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的西部国土境内,太后点点头,“地方倒是紧要,东西要冲,勾连中俄,六爷你的意思是?如何应对?怎么个法子?” “如今长毛未平。国内空虚,奴才以为。不如怀之以德,等以后腾出手来,再料理便是。”恭亲王回道。 “怀之以德,恩,也只能如此了,”没钱没兵,干任何事儿都不爽利,慈禧太后有些沮丧,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六爷你政务繁忙,这些事就交给理藩院吧,横竖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总理衙门的差事重要。” “是。” “英法美各国大使是否已到?” “已然到了,俄罗斯大使却是还在路上,”恭亲王回道,“日本、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使节尚未到齐。” “该国等要面见皇帝亲自递送国书?” “是,奴才以为皇上年幼,诸国洋人又奇形怪状,故以皇上未亲政,母后皇太后又不便见外臣予以回绝了,英吉利大使似有不悦之意。” “这事儿且不忙,不如就说诸国大使未齐至,等到各国使节到齐了,再朝见不迟,”慈禧太后微笑,“皇帝的胆子如今可是大的很了。” “是。”恭亲王回道,“那苏禄、暹罗等诸藩国如何处置?” “这两国且放在一边,如今洋人势大,不宜硬碰硬,再者暹罗虽然在陆地上,却也是隔着云贵山林地,难以为继,况如今我们并没有海军,从英法处购买到的军舰还没到,等到练好了新军,就再说吧,”慈禧太后拍拍手,为一藩属得罪洋人,若是再引得战火连天,怕是又有人议论纷纷,最近已经被一些科道官的折子弹的满头大包了,说自己暂停山陵建设,把皇帝止于不孝的地位,这明明是节省国用的好想法,怎么会扯到孝道上来,“等到葡萄牙公使来了,向法兰西和葡萄牙使节发出照会,针对两国对暹罗、苏禄的行为以示抗议。” “是。” “明个健锐营会操,七爷已经请旨去劳军了,叫理藩院带着各国使节去瞧瞧,特别是浩罕,叫七爷散漫作去,也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以为天朝无人,对付不了他那个小国!” “是,”恭亲王说道,又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小建议,“藩属之中尼泊尔侍奉最勤,先帝在时,还通过驻藏大臣上折,要入内地助剿洪杨乱贼,只不过被肃顺婉拒了。且尼泊尔受英夷欺凌久矣,不如厚赏之,”清前期,拉达克、哲孟雄、不丹等喜马拉雅山外诸国皆为中国藩属。后英印展开对这些国家的兼并和侵略,诸国纷纷向中国告急。但其文报中将英印称为“披楞”,昏聩闭塞的清王朝竟然不知道“披楞”就是英国,以为是一个什么远方的小国,而没有予以理会。拉达克、哲孟雄、不丹等喜马拉雅山外诸国相继沦英,英国进一步将侵略矛头指向中国西藏和尼泊尔。“拉达克、哲孟雄、不丹相继被英夷侵占,尼泊尔乃是山南大国,若是尼泊尔再落入英夷之手,怕是西藏永无宁日了。”(未完待续)   ☆、二十六、同治元年(完) 恭亲王果然是宗室之中睁眼看世界第一人,慈禧太后点点头,“六爷这番话说的透彻,很是帮衬着些,虽然今个咱们不是富裕,咬咬牙总能给他们一点助力,等到过几日阅兵后,咱们自己用过的火炮火枪,若是还能用的,就给他们,再给些军用物资,这就够了。再者说来,给他们一份助力,也是帮自己个。”慈禧太后沉声说道,“英国人,法国人,嘿嘿,如今虽然媾和,但也对着咱们没什么好主意,这些藩国早已归顺中国,侵占藩国就是侵占中国,如今且忍着吧,你吩咐理藩院,叫他们也把藩属列个三六九等起来,各个方面评判一番,琉球朝鲜尼泊尔等,可列为上等,朝贡通商均可多些;像浩罕的,若不是怕他倒向俄罗斯,明个我就让僧王出兵灭了他,”慈禧太后大放嘴炮,“只不过投鼠忌器罢了,但也得好好申饬一番。” 二月初三,御前大臣,淳郡王会同理藩院尚书伊勒东阿,鸿胪寺卿、理藩院侍郎庆海,各藩属国使节观健锐营会操,健锐营煞气冲天,长枪短炮轰隆隆响了半个下午,各使节无不战战兢兢,心怀异志者面如土色,衷心奉上者喜形于色,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受到西洋人的欺凌,才知道中国真是宽仁之极的宗主国,自此之后,各国纷纷重新纳贡称臣,暹罗听到各国南归之后传出来的消息,更是连遣十三次使节。排除法人阻拦,北上朝贺;浩罕国束手束脚,一日之间撤兵三百里。并奉上血汗宝马,以表示对宗主国恭敬之意。 历练出来的健锐营士兵对着这些外邦小国更是不屑一顾,鼻孔朝天,可藩国使节们不以为忤,特别是朝鲜使节李万吉在自己的笔记之中欣然写下:“中*容昌盛,枪炮裂石穿云,更有将军万夫不当之勇。朝中上下咸以赵子龙转世称之……如此英杰,到我朝鲜当一王足矣……纵使有些岸崖高耸。亦是英雄本色,不与常人同也。” 如此过了几次,诸国使节离别在即,鸿胪寺卿、理藩院侍郎庆海又在四方馆宴请各国使节。期间庆海故作不小心地透露,“凡各国精通中国语年轻俊彦者,可入中国为官。”一时间引起各国学习汉语热,诸国上层官员宗室子弟纷纷延请中国儒学之士(主要为屡试不第的秀才),更有诸多熟悉拼音的太监宫人被请出海外,学习中文之余更练习中国官场礼仪,尊为上宾,衣食无忧,这算是母后皇太后灵光一闪为解决国内剩余劳动力。推动大中华文化圈的小贡献。 二月二十三日,赐药给朝鲜国王。 二月二十四日,赐历书给安南。琉球等国,并给丝绸锦缎等若干。 二月二十六日,遣官告祭历代帝王陵寝。孔子阙里。暨长白山、松花江、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之神。 这一日等到各国使节拜别皇帝并皇太后,才退朝,同治皇帝就绕过屏风,对着慈禧太后埋怨道。“皇额娘,听说武将军在藩属面前出了大彩头?怎么不叫儿子去瞧瞧。这样的大热闹,儿子可是没见到过,那一日七叔说了起来,儿子才知道。” 皇帝尚武总是好事儿了,慈禧就着安德海的手站了起来,含笑点头,“不过是些小孩子过家家,给那些使节们见识下世面,免得以为天朝无人,天朝再无人,教训他们是够够的,”慈禧拉住同治皇帝慢慢走出养心殿,绕了个弯,就准备起驾储秀宫,“皇帝你要瞧还有什么不能够的?” 安德海笑嘻嘻地回道:“是啊,皇上,健锐营里头都是皇上的忠心臣子,都是南边平叛,北边杀洋鬼子过的,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好汉呢!” 皇帝朝着安德海皱眉,又对着慈禧恭敬说道,“那皇额娘您和七叔还有老五太爷说一声,免几日功课,也让我去瞧瞧?” “功课是免不了的,”慈禧太后笑眯眯地说道,同治皇帝脸皱成一团,满脸苦涩,“清明节也快到了,我叫内务府办的事儿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放一天的假,皇额娘带你出宫去。” “哦?”皇帝这才有些开心,“是什么好事儿?还请皇额娘示下,儿子也有个准备。” “无需准备,”慈禧太后摆摆手,“你啊,既然如此喜欢舞刀弄枪的,皇额娘也告诉你,国朝向来是文武并重的,你身子骨弱,等身子好些了,架子练起来了,这江山还是要交给你的,你皇阿玛就是身子弱了些,你以后这骑射也要多多练习,总要和圣祖爷一样文武双全才好,”慈禧太后扶住同治皇帝的肩膀,正色说道,“等到你亲政了,皇额娘这千斤的担子也就放下交给你了。” “儿子知道了,”同治皇帝也连忙收敛笑容,大气不出,垂手听命,“皇额娘这是先回宫歇息,还是去?” “本来想去你读书的地方瞧瞧,可是不得空,一会子东北的事儿要和你六叔商议,你让你额娘去盯着你,”慈禧太后伸出了护甲,轻轻戳了同治皇帝的额头,“别以为你和那些小太监的玩闹皇额娘不知道,因是年下,正月里大家都热热闹闹的,皇额娘这才当做没发现,老五太爷早就说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太过了,要裁抑,你自己个也得知道有数。” 一番说教,同治皇帝心里早就叫苦天了,不过碍着亲娘的面子,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唯唯称是,等到慈禧太后说完了这句,连忙行礼告退。 同治皇帝上了撵轿,用手抹抹额头上的细汗,“哎哟,皇额娘实在是太会念叨了,这一会子的功夫,把朕的汗都念出来了,”张文亮在边上捂嘴偷笑,“万岁爷,母后皇太后可是要请皇太后来盯着万岁爷的功课的。” “没事儿没事儿,”同治皇帝在撵轿上摇头晃脑,翘起了二郎腿,抬撵轿的太监们稳健有力地朝着东边行去,“额娘最是疼朕了,从来都是朕说一不二的,她都从朕,到时候朕说了算,嘻嘻,功课么,叫奕祥去读便是!”(未完待续) ps:多多订阅,谢谢。   ☆、二十七、英烈长存(上) 二月一十八日,谕:议政王军机大臣等、寄谕吉林将军景纶、署黑龙江将军特普钦。东省官兵,素称劲旅。近来调赴各省军营之吉林黑龙江马队,每以幼弱西丹充数,以致剿捕不能得力。实属不以军务为重,嗣后遇有徵调。该将军等务须选派精壮官兵。驰赴各路军营。听候调遣。毋得仍以幼弱西丹充数。致误事机,更需练就精兵,护北疆安定,不使圣心忧之。将此各谕令知之。 。。。。 “静宜园已经筹备妥当了?”慈禧太后把手指放进满是玫瑰花瓣的热水里浸泡,如此反复再三,将手指浸泡地通红,再抹上玉膏,这是宫中保养手指的秘方,等到把手用白纱布包好,慈禧太后命冯婉贞翻着奏折,闲闲地问安德海。 “已经料理妥当,就等着那一日母后皇太后和皇上御驾亲临,”安德海对着皇太后第一次正式叫自己个当差的差事十分上心,“正殿已经拓宽为十三间,宝座也已经撤下,匾额前些日子也挂上去了。” “很好,兵部那边的名单?” “陈尚书亲自督阵,早早把名单送上。” 陈孚恩实在懂得做官,慈禧点点头,“那就等那一日吧,之前御史上了不知道多少道奏折,说本宫不思节俭,新帝登基,百废待兴,倒是靡费银子去大兴土木。” “这些无用的杀才,”安德海义愤填膺。“主子的心思哪里能如此的浅薄,就知道乱吠!” “没事,这事儿原本是本宫保密的缘故。”慈禧摇摇头,大度一笑,“本宫说到的事儿,必定要做到的。” 德德胜门外,人流攘攘,一个挂着湘潭府灯笼的马车缓缓停下,一个把辫子盘在脑后的年轻人掀开马车帘子。好奇的盯着高耸入云的城墙,啧啧称奇之后。连忙跳下马车,手朝着车厢伸去,“娘,快下来。这京师真是繁华极了!” ““三儿,慢着点,”车厢里钻出来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五十多岁老太太,就着自己儿子的手下了马车,老太太用手搭着眉上瞅了瞅“德胜门”的字儿,又低头环视一周,看到有几个小贩子在官道附近卖杏花,“三儿啊,我怎么心里老是不踏实呢?怎么会有人把咱们从湖南老家接了出来。过了几千里了都怕是有,到这个地方来?不是有人骗咱们吧?” 那那个被叫做三儿的儿子兴奋得左看右看,不耐烦地对着自己母亲说道:“娘啊。前头赶车的那个差爷不是都说的极清楚了?这次来,是叫咱们参加一个仪式。” ““啥仪式啊?我可听不懂,出来这些日子,实在是不踏实,”那个老妇人进了德胜门,看着往来官道上的男女。衣着华贵,瞧着自己一行人面露鄙夷之色。低头不安的抹了抹身上的粗布衣服,老妇人念叨着,被自己的三儿子扶着朝内走去,“官府啥时候性子这么好了,还让咱们这么一路白吃白住来……” 那那个被叫做三儿的年轻男子满不在乎,听到自家母亲的絮叨,忍不住瞪直了眼睛,口气也有些不好听,“咋不能了!咱们家跟着曾大帅打长毛贼,这快七年了吧?爹爹和大哥一起去的,那天是九月初三,我记得清清楚楚,重阳节都没过,就去曾大帅的营里投军了,这么一去就是毫无音讯六七年,直到,”三儿的声音哽咽了,回想往事,老妇人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回来就是讣告了!爹爹和大哥死在了芜湖,”三儿的眼睛通红,“尸首掉进了长江,找都找不到了!我们家一下子就没了两个男丁,爹爹和大哥是最疼我的,没想到连我婆姨的酒都没喝上,这么大的功劳,咱们就是白吃白住,怎么当不起,娘,咱们当得起!” ““哎,话是这么说的,”那老妇人抹了抹眼角,“咱们也去芜湖祭拜过了,虽然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但是这心里就是舒坦,若不是这些官爷带着咱们,咱们怕是这辈子都出不了湘潭府,三儿你有了小子,媳妇也乖觉,你老子哥哥的抚恤金拿来,都交给我藏着,如今就盼着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吧,哎,若是你老子还瞧见,那可该多好啊……”老妇人泫然欲泣,那三儿子连忙扶住母亲宽慰,绕过街角就不见了。 一个穿着青衣短打的半大小子好奇得看着伤心的母子二人远去,手里还牵着一匹马,他已经在这个破旧的门口等了一会子了,自家的主人还没出来,那小子有些不耐烦了,突然挂着白色对联的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接连出来的就是怒吼声。 ““不要再给我提那个不孝子!”一个红面的老者愤怒地扭曲了脸,长袍马褂一丝不苟地穿在身子,胡子也是修理的整整齐齐,虽然家中简陋的很,可一花一树,一桌一椅摆放的极佳,可见主人家修养,可这时候这男子涨红了脸,地上一滩水迹,瓷片无数,“不要再给我提那个不孝子,”中年男子怒喝道,“往日里遛狗斗鸡,寻花问柳我都顺着他,”边上一个旗装妇女在悄悄抹泪,“这倒是好,听了上头的怂恿,居然壮着胆子,去找什么洋人,想着光宗耀祖,咱们旗人,横竖有着铁杆庄稼,虽然丁银是少了些,可毕竟是够一家子嚼用的,要他这么一个吊儿郎当,半桶水乡下把式的兔崽子出什么风头,拿什么赏银!” ““好么,把命白白送在通州了!”那个老者一脸悔恨,后悔莫及,“老大你是在旗学里头当差的,我想着老二去学点功夫能打熬打熬筋骨,没想到倒是成了他的催命符!饶是知道如此,就算在面前让我活活打死,我也不愿意他烧成灰回来,”那个中年妇人痛哭出声,“什么劳什子的云骑尉,咱不稀罕!” ““阿玛,”那个叉手恭敬站在庭中的男子连忙扶住自己的母亲,让她坐下,转过头对着父亲宽言劝慰,“阿玛息怒,老二虽然过世,可到底是为国争光了,”那个老者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未完待续)   ☆、二十七、英烈长存(中) 太后娘娘也体恤咱们家,叫吏部给了我一个官身,在总理衙门当差,差事不多,清闲的很,如今我在跟前尽孝,二弟九泉之下有知,知道他轰轰烈烈的事儿传遍了四九城,”那个男子眼角沁出了泪花,他也很想念那个活蹦乱跳做事高调的二弟,“他一定也会含笑的。” 那那个老者呆坐不语,良久才说道,“哼,和洋鬼子打交道的衙门是人呆的吗。” 大他的儿子连忙收了戚容,“这事儿是礼部和兵部、宗人府一同下了文,这倒是不稀奇,可是儿子的一个同僚的亲戚在宫里头当侍卫,隐隐约约听说议政王要同去的,咱们也不是要那个体面,若是万一,万一二弟的名号挂在那,咱们瞧见了高兴,二弟不也是高兴极了?” 那那个老者长叹一声,满脸萧索,“罢了,罢了,既然是官面上的事儿,咱们就去一趟,不然你以后当差难当,哎,横竖清明到了,你二弟坟头也要去祭奠,就赶在一块吧。” 三月三日,清明节,淳郡王代皇帝祭奠文宗皇帝停灵处。 三月四日,初春的香山远没有秋日的热闹,前几日下的细雨让满山草木青葱无比,满山云雾如同仙境一般,原本是极为寂寥的时候,却因谕旨一下变得热闹无比。 从山脚的旗帜迎风招展,烈烈起舞,衣着整洁,铠甲鲜亮的八旗士兵耀武扬威地站在宽阔的汉白玉台阶两旁。一个灰衣小太监提着衣服的下摆利索地往着香山上走着,穿过三个汉白玉的牌坊,朝着候在牌坊下头的一个太监拍拍手。“来了来了。” 那那个太监连忙转身走过牌坊,又走了一射之路,到了静宜园的宫门前头,哪里头已经是乌泱泱的一堆人,那太监绕过人群,到了静宜园宫门口的台阶上,跪下打千。“七王爷,母后皇太后和皇上的圣驾马上就到了。” 太那太监嗓音尖利。传的老远老远的,霎时间,犹如在平静的湖水上投入一个巨石,掀起了千层浪。原本肃穆不出声的人群嗡的一声,大家瞠目结舌,随即交头接耳的议论开了。 那那个湘潭县来的老妇人不敢置信的紧紧抓住别上的儿子,两个人都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这衣服还是自己个十几年前四十整寿的时候,老头子卖了一只羊扯回来的布做的,一直没舍得穿,今个才上身,老妇人是小脚。站了半个早上早就腿脚酸软了,没想到听到那个太监的声音,隐隐约约听说是皇太后和皇上要来。在湖南乡下只是见过里长的妇人顿时心跳的快极了,“三儿啊,那个官老爷说的啥?皇太后要来?” 那那个三儿伸长了脖子,死命地朝着大道的来处看去,边扶住自己的母亲,“如今这已经有位王爷在了。皇太后和皇上怎么会来这里见咱们这些泥腿子?”三儿猛地转过头,看着台阶上的那个年轻王爷。那个王爷点点头,又朝着边上一个胸前绣着什么鸡的官老爷说了几句话,那个官老爷点头哈腰,转过身子,对着台阶下的一干人等,高声呵道:“众人肃静!谨记礼仪,在御前失仪,可不是闹着玩的!” 站列在班首的一个面容憔悴,全幅诰命服制妇人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沉稳地看了看自己的裙角衣袖冠冕有没有问题,随即悄悄地对着站着自己边上的那个面容恬然的女孩子,“大姐儿,待会可是跟着我一起行礼就是,明白吗?” 那那个女孩子脸上有些许愁容,宛如玉色之中带着些许阴霾,鬓边戴着一朵白色的珠花,听到妇人的话,点点头,“是,女儿知道了。” 远远处传来锣声,已经是晌午时节,初春的太阳和煦地照耀在满山青翠之间,一对一对的八旗护军营的士兵执着龙旗大步而来,随即身后一对对的太监手持拂尘、香炉、如意、玉盆等事物走到,之后才是皇太后十六人抬的金凤大轿,等到锣声再次响起,站在平地上的淳郡王连忙甩袖子跪下,那个礼部官员也高声喝道:“跪,拜!” 在大宫门前分成两班的人影连忙跪下,起此彼伏的声音响起,“恭请皇太后金安、皇上万安。” 一一个容貌俊秀,趾高气扬的红衣太监越出队伍,环视众人,“奉皇太后慈谕,免跪拜礼,起!” 淳醇郡王站了起来,卷起袖子,候在门前,金凤轿停下,安德海连忙卷开轿帘,皇太后深吸一口气,抬脚出了轿子。 淳醇郡王看了一眼皇太后,只见今个皇太后穿了一件藏青色的五龙团补服,头戴冠冕,头顶撑着一顶黄罗伞,后头跟着同治皇帝也下了轿子,上前扶住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摆摆手,反手拉住皇帝的手,“走,咱们进去。” 原原先伺候在两边的人里头,知道礼数的官宦人家,低着头不敢多看,一些老人家知道天威所在,也是不敢多看,有些年轻人倒是兴奋极了,低着头,又抬头连忙偷看一眼,好日后夸耀一番。 礼礼部的小吏们险些魂飞魄散,一个个地在人群边上连连悄声警告,慈禧太后也不以为忤,微笑环视众人,见到淳郡王并礼部尚书全庆、兵部尚书陈孚恩迎了上来,军机一个都没来,太后微微皱眉,随即苏展,“议政王如何没到?” ““俄罗斯大使入朝,言语有些不痛快,六哥便困在通州了。” 慈慈禧太后不置可否,走到了静宜园正门口,抬头瞧见原本写着静宜园的牌匾被红色的绸布遮盖起来,神色肃穆了起来,对着同样穿着藏青色朝服的同治皇帝说道,“皇帝,颁旨吧。” ““是,皇额娘。”同治皇帝转过身子,吩咐全庆,“全庆你来宣读旨意。” ““是,”全庆从军机章京的手中接过一道黄布,对着广场上的众人喝道,“有旨意!” ““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伏唯国朝定鼎,圣圣相继,赖全将士之功,百姓之劳,前有长毛逆贼,后有洋人肆虐,危害中国,涂炭生灵,朕心伤焉,幸有义士无数,将士用命,百姓援助,才得金瓯无恙,先帝在时,晓谕再三,英魂不灭,英灵不远,必定祭祀之,以全中国之魂,万古不灭之意,奉皇太后慈谕,建忠烈祠以示祭奠忠魂,钦此。”(未完待续)   ☆、二十七、英烈长存(下) “谢恩!” “万岁!”场内一片嗡嗡声,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又激动又感伤的神色,有个壮汉眼圈都红了,那个湖南乡下来的老妇人听不懂这些话,那个儿子也是懵懂的很,这时候却也不敢多问,只见奇怪地见得身边的有些人忍不住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 园内礼乐声悠扬响起,原本写着“静宜园”被红绸布遮住的牌匾刷的一声露出了真容。“敕建忠烈祠”左下角一个方方的印玺,“慈禧皇太后之宝”,原来是皇太后御笔,左右两边侧门上挂“千秋”、“万古”四字,亦是慈禧御笔。 皇太后点点头,和同治皇帝携手进了宫门,礼部官员连忙叫候在广场上的众人次第进入,两边古柏苍苍,又有僧道尼等一百人候在两旁,见到御驾前来,跪下山呼不提,一路慢行到正殿,拾阶而上,见到原本的勤政殿已经大变模样,拆了两处偏殿暖阁阔做正殿,再往外拓展了十多米,规制接近了太和殿。 进到内殿,抬头原本写着“勤政亲贤”的匾额也被撤下,换成了“英烈长存”四个大字,乃是前军机领班大臣,寿阳相国祁隽澡所书,两边金丝楠木立柱上的几幅对联乃是贾帧、周祖培几位大学士分别写就。当中的宝座已经被撤下,换成了一个神主牌位,可那神主牌位上面未曾书写一个名字,雕花明漆之中空荡荡地宛如白板,除了负责此处营造事宜的安德海,和早已候在此处的醇郡王之外,跟着太后皇帝二人进入正殿的礼部兵部两位尚书对视一眼,均是惊讶无比。 虽然皇太后在之前未曾就此事大张旗鼓操办,但谁人不知太后要将静宜园改成祭奠忠烈之处,恭亲王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盖因如此,反而能裁撤一处三山五园,省下不少费用,可今个这神主牌位居然是空的......太后这意思? 太后无暇去揣测别人的想法,见到牌位,左右扫视,果见无数密密麻麻的名字,未等皇太后发话,皇帝就已经转向左边,仔细地看了起来,“长沙之战,”皇帝嘴里默念,看着长沙之战以上刻在墙壁上的牺牲士兵名字已经供奉在供桌上的将领官员名单,如此密密麻麻的一大群名字,皇帝一眼望去,如此这番,已经是数不可数,同治皇帝悚然而惊,连忙转头,发声询问,“皇额娘,这都是阵亡将士?” “是,”皇太后走了过来,“陈孚恩,你向皇上介绍一番。” “是,”陈孚恩答道,“皇上,这忠烈祠是供奉咸丰元年以来平息叛乱、抵御外敌,为国捐躯而牺牲阵亡的官民将领士卒,所祭祀对象乃是太平军叛乱、捻军叛乱,和英法之战之中牺牲人,自咸丰十一年母后皇太后垂帘起来,就已经下诏令兵部收集名单,但凡只有有确切的名字,均需镌刻在忠烈祠之中,无论是否在旗,无论何等身份,无论何人,为国捐躯,即在忠烈祠有一席之地,若非为国捐躯者,但凡将军都统总督,都不得入忠烈祠享后人香火。” “正是,”全庆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圣心宽仁,在牺牲之地再立忠烈祠祭祀或附祀关帝及城隍庙,凡是因公阵亡之将士或文官、义勇百姓,均可按籍入祀其内。如八旗二品以上官员,合五十人一龛,位祀正中,士官兵则百人或数十人一位,分列两旁,不因爵位高低而除此之外,更是要求礼部查看历代礼仪,定下忠烈祠祭祀规矩,每年春秋两次公祭,春在清明,秋在重阳节左右,春由皇帝或者皇太后亲自主持祭奠,秋日遣亲贵大臣代为祭祀。各军民可随时前来上香祭奠,春秋大祭奠由阵亡军民官员家人陪祭。” “祭奠礼仪,皇上皇太后上香,礼部尚书读祭文,兵部尚书行跪拜礼,亲王大臣供奉香案。”全庆说到这里,眼角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关于此事,礼部已然和皇太后打了好几次擂台,皇太后之前的意思是礼仪需郑重,皇帝可跪,如此又是轩然大波,皇帝除祭拜天地或者祭拜祖宗、跪拜皇太后之外,任何时候都是不用跪的,全庆以“于礼不合,不合礼数”劝谏了几次,慈禧太后又垂询再三,如此才让步。 “如此可彰显国朝善待为国捐躯烈士之意。”全庆说完了话,同治皇帝似懂非懂,面向皇太后,“皇额娘,如此虽然极好,可倒底是路途遥远,臂如这远在长沙的人,如何能年年北上?”(未完待续)   ☆、二十七、英烈长存(续) “军机已命各地官府提供车马船之供给,必然是无妨的,”陈孚恩解释道,同治皇帝若有所思地点头,“各处驿站也需接待。|| ” 醇郡王看着天色不早,便出言提醒,“时候差不多了,还请皇太后、皇上开始吧。” 慈禧点点头,醇郡王朝着安德海说了几句话,安德海小跑出去,扇扇殿门次第打开,晌午和煦的阳光照耀入殿,光怪陆离。 “请皇太后旨:挑的陪祭人已经候着了,是否宣进来?”全庆说道。 “请进来。”太后站在神主前对着同治皇帝说道,“皇帝,我选了几个人来陪祭,这几个人倒不是都是官宦世家,有的是八旗子弟,有的是乡下妇人,为何选了这些普通人,而不是高官厚爵之人,这内里除了彰显国朝一视同仁之外,更是要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为国厮杀之人,无论高低贵贱,均值得朝廷尊敬,这一节皇帝你可要明白。” “是。谨遵皇额娘教诲。” 殿门大开,外头的人趁着帝后进殿,早就全部知晓了事情原委,殿前哭泣成了一片,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哭到在地,礼部官员叫了几个人出来,其中那个八旗失去二儿子的老者,湖南省乡下来的母子两位,身穿诰命官府的妇人和小女孩,也有身体残疾拄着拐杖的湘军八旗军士卒共计十人。 十人进殿,连忙跪拜,慈禧太后连忙微微欠身,“诸位请起,今个乃是祭奠国家忠烈之日,无需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众人起来,太后带着皇帝一一询问,见到那个诰命,慈禧太后点点头,“淑人,你来了。” “是,臣妾魏佳氏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想带着那个小女孩一齐跪拜,却一把被慈禧太后拉住,“别多礼了,勇烈公为国捐躯,我一个深宫妇人又怎么值当你这忠烈之后一跪呢?”这妇人原来是镇江高姿山上殉国的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的妇人,吉尔杭阿战败后自杀。追赠总督,封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谥勇烈,故慈禧有勇烈公一说,太后看着魏佳氏边上的那个小女孩,“这是勇烈公的女儿吗?” “回禀太后,”魏佳氏不卑不亢,“寒门只有一个小子,如今刚刚进学,这不是我家的女儿,这是江苏按察使朱均之女。” “朱均?”,慈禧微微吃惊,“可是在苏州殉国的朱均?” “正是,”魏佳氏喟然长叹,“也是臣妾的缘法,那一日寒家的下人前往镇江招魂,就在高姿山左近遇到了她,”魏佳氏宠溺地看着那个面带忧色的小女孩,“老家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忠良之后,这才带回了京师。” “好好,”慈禧太后点头,“忠良之后,本宫不会亏待了她,七爷,记下,明日让军机下诏,敕封,”慈禧太后看着那个小女孩,同治皇帝也盯着那个小女孩看,“乖女,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孩子福了一福,“回太后的话,小女叫朱元秀。”态度不卑不亢,很是有礼数。 慈禧太后赞许地看着魏佳氏,“你教导的很好,敕封朱元秀为六品安人,仍由魏佳氏抚养之,得空了,递牌子进宫朝见便是,本宫很爱听你们讲外头的事儿。” 清沿明制,有制度规定:封赠官员首先由吏部和兵部提准被封赠人的职务及姓名,而后翰林院依式撰拟文字。届封典时,中书科缮写,经内阁诰敕房核对无误后,加盖御宝颁发。 第二人就是那个八旗的老者,身后还跟着妻子,见到皇太后走进,连忙甩袖子跪下,“奴才镶蓝旗索伦氏,索伦马福衔妻子叩见皇太后,叩见皇上。” “原来是镶蓝旗,”慈禧太后分外亲切,自己未成皇后之前,也是镶蓝旗的,成了皇太后,这才抬旗进了镶黄旗,“镶蓝旗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快快起来。” “奴才等谢太后大恩。”那个老者站了起来,恭敬地对着慈禧太后说道,“奴才的小子今个得太后娘娘,万岁爷亲临祭奠,也不枉费他为国捐躯了。” “云骑尉以匹夫之勇,寻洋人之逆而诛杀之,虽已然登冥界,浩气长存,祭祀于英烈祠之中,年年岁岁祭祀不断,马福你无需太过悲伤了,请节哀。” “不敢当,不敢当,当不起娘娘这称呼,”马福连忙谦恭,“奴才原本是恨死了这小子,让他去逞强,但今个见到如此大的场景,”马福眼角沁出了眼泪,又跪了下来,嘴角花白的胡子忍不住抖动了起来,“皇上和皇太后又亲来祭奠,奴才全家就是这刻都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何须出此言,快快起来,”慈禧弯下身子,双手虚扶。(未完待续。。)u   ☆、二十七、英烈长存(完) 马福的大儿子连忙扶起马福,慈禧见到那个年轻人穿着九品文官的朝服,便垂问道:“你在哪个衙门当差?”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马锦林,在总理衙门司务厅当差。” “总理衙门?恩,如今洋务大有可为,总理衙门不错,好好当差,日后自然前途无量。”如此便抛下马家,慈禧太后又走到那个湘潭县来的母子二人跟前,那两人已经哆嗦得说不出话了。 慈禧太后看着那个满头华发的老妪,淡然说道,“从湘潭来,走了多久。” 那个老妪不敢说话,儿子连忙插话,“差不多二十多天。” “远道而来,辛苦了,”慈禧太后拉着那个老妪的双手,拍了拍她的手,以表示安慰,“夫人姓氏是什么?” “小人柳王氏。”皇太后拉着自己的手,柳王氏也不再如从刚才那样紧张,平复了心情,说话也有条理多了,“先夫柳金,大儿子柳元,死在了芜湖。” “还请夫人节哀,”慈禧太后,“大清不会对不起任何一位浴血奋战为国捐躯的战士的。”柳王氏含着泪花点头,太后对着柳王氏的儿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柳亨。” “柳?”慈禧太后若有所思,点点头,“忠烈之家,值得敬佩,”如此和十人都说了几句话,慈禧太后对着跟在后头的礼部尚书全庆说道。“开始吧。” 通通通几声炮响之后,礼乐齐奏,南府的乐妓肃然唱道: “泱泱华夏。赫赫文明。 仁风远播,大化周行, 内忧外患,纷至沓来。 捐躯洒血,浩气干云。 尽扫狼烟,重振乾坤,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殷忧启圣。多难兴邦。 千秋万载,青史昭彰, 生生不息,山高水长。 国行公祭。法立典章。 兹建忠祠,祀我国殇。” 礼部尚书点香,送至皇帝皇太后手中,皇太后皇帝肃穆战力,面对神位,默念祷祝,之后,将燃着的香递给了醇郡王,醇郡王将香插入香炉之中。赞礼官员高喝:“跪!” 陈孚恩肃然甩袖子,站在地上,身后陪祭十多人排成一排。随着赞礼的鸿胪寺官员呼喝,陈孚恩恭敬跪下,身后陪祭人员也依次跪下,三跪三拜之后,“起!”陈孚恩站了起来。殿内庄重神圣,钟鼓齐鸣。外头的僧尼道大唱佛歌道曲,水陆法事大张旗鼓地做了起来。超度护国忠魂。 “赐礼!” 礼部官员拿了两个托盘上来,呈到皇太后跟前,皇太后掀开盖着的红绸布,托盘上赫然有着几面铜牌,皇太后捡起一枚,仔细打量,只见巴掌大小的铜牌大约五厘米厚,正面阳文刻着“忠烈之家”四个字,除却字之外,素面朝天,毫无雕饰,翻过面,又有“甲戊九十三”,这是编号,皇太后赞许地点点头,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说道,“这是朝廷为忠烈后人所定金牌一面,忠烈之家,可免丁银,忠烈家人见五品以下官员无需跪拜,以慰英魂在天之灵,以全忠臣体面。” “万岁!万岁万万岁!”外头的人们心悦诚服的山呼万岁,声响入云,更添忠烈祠威严之气,慈禧太后将手里的金牌递给同治皇帝,“皇帝,你御赐给这几位吧。” “是,儿子遵命。”同治皇帝接过金牌,依次递给陪祭十人,那个老妇泪流满脸,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太后万岁爷长命百岁!小的日夜祷告上苍,求太后万岁爷长命百岁!” 马福也是泪流满面,几乎站不起身子,魏佳氏镇定的很,却也是红了眼睛,朱元秀接过了皇帝手里的金牌,声音小的像蚊子叫,“谢太后,谢皇上。”也不敢抬头看,连忙退开,扶住了魏佳氏。 外头的人依次进了殿内,找到各自的亲属,跪下祷告,不少人都痛哭了起来,这哭声之中有着对过去美好生活的怀念,有着对家人逝去的悲伤,也有着得到尊重和安慰,对于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哭声缠绵,闻者落泪。 “长沙之战”的前头,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穿着鲜艳的紫色衣服,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跪在地上,流着泪喃喃自语,“你这个杀千刀的短命鬼,我还以为你离了老家去长沙就是享福去了,在省城建大房子,又取了新老婆,就把乡下的我忘了,这倒是罢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年,你是死在了长沙!我倒是宁可你这个短命鬼停妻再娶,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念想,这么些年,倒是经常梦见你这个杀千刀的当了大官,取了好多美貌的妻子。”那个妇人柳眉倒速,声音也高亢了起来,“你倒是说句话啊,若不是这次,我倒是以为你还活着呢!这个短命鬼,我倒宁愿你活着......”那个妇人复又低声哭泣了起来,哭了一会,大大咧咧地抹了泪,“你放心,我可不会惦记着你,看到你的小子了没?如今可是养的极好,快,儿子,给你的死鬼老爹看看,”那个妇人拉住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在神色凄惨的人群之中喃喃自语,“你放心,公公婆婆我会养老送终的,贞节牌坊我也要的,如今有了金牌,家里也不会穷的,你在阴间,讨娶几个女鬼,我也是不介意的,不过我可是正室,这点你这个杀千刀的可别忘了,等以后儿子给我养老送终,到了地下,那些女人可要给我斟茶!” 皇太后站在那个女人身后听了好久,悄无声息地长叹了一声,摆摆手,和皇帝静静地走了出去,大张旗鼓而来,偃息旗鼓而去。 出了忠烈祠门,慈禧太后见同治皇帝兴致也不高,“皇帝,这是怎么了?” 同治皇帝摇摇头,“儿子从不知晓死了这么多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慈禧太后拉着皇帝的手拾级而下,“皇帝知道这点就好,所以日后亲政,凡事以爱民为要,切勿再让忠烈之士流汗流血又流泪。”(未完待续) ps:空一座城等三十万亡魂。永远不要忘记为国浴血奋战为国捐躯的任何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请记住,只有忠烈们的付出,才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刚好今日就是国家公祭日,希望书友们为国家的战士们,无辜死难的群众们,默哀,忘记历史就是背叛,请大家双手合十,为为国捐躯的人们,遭受灾难的人们祈福,祝愿国运昌隆,中国永立世界之巅!   ☆、二十八、春水微皱(一) “那皇额娘,师傅们教导儿子,治国之要,礼仁为上,不可擅动刀兵,皇额娘又说以爱民为要,那是否就不再用军队了?”同治皇帝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这又是偏颇了,”慈禧太后摇摇头,拉着皇帝上了自己的金凤大轿,对着皇帝循循善诱,圣驾启程,一路车马辚辚,慈禧太后对着挨着自己坐的同治皇帝说道,安德海奉上了茶和糕点,“皇帝,要知道一句话,‘流血是为了防止更多的流血发生,’若无将士浴血奋战,皇帝那能安坐养心殿,为民爱民自然是需要的,可也不可一味仁慈过了度,当年若是洋人攻入京师,这天下怎么可能还如此安定,若非南边将士用命,洪逆也早就席卷天下了,慈悲者,需学佛陀,皇帝。” “皇额娘请明示,”同治皇帝对着慈禧的说话很是感兴趣,完全不同弘德殿的师傅们的说教,皇太后总是寓教于乐,饶有趣味,别开生面,“怎么学佛陀。” “佛陀者,并不是一味地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有慈悲观音大士,也有护教法王,降妖伏魔,若是一味仁慈,那就是偏颇了,关于军备,自然就要搞,且不说别的,想当年你皇阿玛在时,”慈禧太后喟叹,递给了同治皇帝一块豌豆黄,“因是武备颓废,洪逆兴起,八旗绿营并无一战之力,可遥想当年圣祖皇帝,平三藩,收台湾,平准格尔,开创赫赫康乾盛世,这除了圣祖皇帝天资卓绝之外,和当年八旗劲旅堪有一战之力有很大的关系,用一句俗语就是,腰间有枪,说话响亮。”同治皇帝笑出了声,“浩罕为何退界百余里?不过是你七叔带浩罕国时节去了健锐营大营,见了中*威;苏禄暹罗为何不朝?因为在洋人眼里,咱们的军威不堪一提,在他们眼中,中国能打赢永通桥之战,不过是靠着运气,实力不堪一提,故中国藩属沦陷夷人之手,中国亦是无能为力,”同治皇帝愤怒地涨红了脸,“更有香港澳门,还在葡萄牙,英国人手中,俄罗斯在北边虎视眈眈,对着东北龙兴之地垂涎无比,如此看来,若不练就强军,如何得了!” “皇额娘说的极是,儿子知道了,”同治皇帝一挑眉毛,这时候年纪真是最好勇斗狠的时候儿,“洋人无礼,侵占中国,儿子一定快快长大,帮着皇额娘打洋人!” “这样就对了,”慈禧太后慈爱地搂住同治皇帝,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洋人是要打的,可是之前咱们要学越王勾践,知道不?” “皇额娘说的可是卧薪尝胆?” “正是,洋人势大,军乃国之凶事,无必要,自然无需多用,若不到最好的时候,就不能用兵对洋人,未曾练就强军,再三挑衅洋人,反而失了自己的锐气,民心之事,虽然虚无缥缈,可比多少银子金贵多了,这也是为什么皇额娘要建这个忠烈祠的原因,皇帝,忘记历史就是意味着背叛,无数人的鲜血才让外敌不入侵,叛乱不蔓延,如今恰好是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等过了十年,那时候练成新军,国内安定,到时候,就让皇帝你去御驾亲征,出一出宣宗皇帝和你皇阿玛的恶气,如何?” “真的?”同治皇帝兴奋地跳了起来,在轿子里打转,还连连拍手,眼中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皇额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不骗人?” “当然算数,骗人是小狗,”慈禧太后这时候心情极好,也开了一句玩笑,安德海在边上捂嘴偷笑,“到时候御驾亲征,洋人袖手跪拜天朝皇帝,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这样威风,皇帝觉得怎么样?” 同治皇帝连连点头,“这真真是极好的!” “不过之前你可是要练好身子,你皇阿玛身子就是太弱,才三十多,就离咱们母子俩走了,”慈禧太后微微有些伤感,“所以皇帝你一定练好身子,等你大了些,”慈禧太后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去哪里让你打熬身子去!” 皇帝也窃笑起来,随即又打蛇随棍上,“儿子的功课重了些,每天连睡觉都不够睡,皇额娘不如慈悲,免了儿子在弘德殿的功课吧。” “不行,”慈禧太后板着脸,严肃地说道,同治皇帝连忙端坐低头,“功课重要,虽然忙了些,不妨这样,七日休息一日,功课却是不能免的。” 皇帝得了便宜,连忙卖乖,“儿子就知道皇额娘是最疼儿子的。”(未完待续)   ☆、二十八、春水微皱(二) “我瞧着这功课也太过深奥了些,皇帝你先学着,也多认识几个字,我这叫国子监,翰林院办一本适合皇帝这个年龄读书认字的课本出来,”慈禧安慰皇帝,“可有件事儿别忘了,身子骨可要练好,这些日子且在宫中练习弓箭,等过了端午,咱们去园子里,那时候,可要好好练练马术了。*** ..” “是!”皇帝的回答又响亮又清脆,显得心情十分的愉悦。 母子两人松松快快得聊了会子闲话,“奖赏了人,也该动动怒了,皇帝,”慈禧太后的声音转而严肃,“旧年弃城而逃的人也该处置一番了。” “皇额娘这就是您所的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吗?” “的对。” 慈禧要办的就是前任两江总督何桂清。 咸丰十年五月,李秀成率领的太平军攻破江南大营,又乘胜进围何桂清坐镇的常州。布政使薛焕、总理粮台查文经等人建议何桂清弃常州城而走,保存实力退驻苏州筹饷,以图再战。何桂清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弃城前往上海。朝廷因何桂清弃城而走,将其革职,由曾国藩继任两江总督。 如何惩处何桂清,清廷最高统治者皇帝以及恭亲王奕訢,三朝元老、大学士、吏部尚书祁寯藻等重臣,都以“一品大员,用刑宜慎”为由,主张免何桂清一死。特别是主持审理此事的祁寯藻,坚持认为何桂清罪不至死。他甚至针对主张杀何桂清的一派人:“国人皆曰可杀,臣亦国人,未敢谓其可杀。”但何桂清的政敌、此时因对太平天军作战连连得手而越来越走红的曾国藩,却坚持主张杀何桂清以谢国人。他:“疆吏以城守为大节,不宜以僚属一言为进止;大臣以心迹定罪状,不必以公禀之有无为权衡。” 桂清统领十万清军竟弃城潜逃,导致常州、常熟、苏州皆失守,咸丰下诏革职逮捕送北京审讯。凑巧遇英法联军,咸丰帝避难热河,何案搁置两年。期间王有龄及江苏巡抚薛焕等相继上疏乞恩,不准。 同治元年言官纷纷弹劾,恭亲王与租界交涉,正式逮捕下狱,拟斩监候。秋审处总办、直隶司郎中余光倬,将其由封疆大吏失守城池应处之“斩监候”加上罪名“击杀执香跪留父老十九人,忍心害理,罪当加重”而改拟“斩立决”。刑部尚书赵光,因与帮办江南军务的许乃钊有交情,了解桂清失陷苏常殃民细节,覆奏:“不杀何桂清,何以谢江南百万战难生灵?”慈禧太后降旨命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会议。大理寺卿李棠阶认为桂清为两江总督,骄横颟顸,治军无方,克扣军饷导致将士哗变、全军覆没,弃城而逃又嫁祸他人,其罪不容诛。会议结果如刑部议,而太后另有旨:“何桂清曾任一品大员,用刑宜慎,如有疑义,不妨各陈所见。”有17人上疏论救,体仁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祁寯藻,引用嘉庆帝谕旨:“刑部议狱,不得有加重字样。”认为刑部所拟不合制。另有工部尚书万青藜、御史高延祜,而薛焕以重金疏通,故拖延深秋仍未决。 礼部给事中卞宝第(浙江道御史任内就曾参劾桂清)抗章驳祁寯藻:“仁宗上谕,只就承平时期寻常罪名而言。”又言:“道光年间浙江提督余步云失定海,咸丰年间湖北巡抚青麟失武昌,皆以失陷封疆伏法,其时祁寯藻当军机大臣,何独于何桂清护惜若此?” 最后慈禧太后下定决心,务必要杀鸡儆猴,下旨:“刑赏大政,不可为谬悠之议所挠,今欲平贼,而先庇逃帅,何以作中兴将士之气?以才敏负一时之望,膺江表重寄。桂清无料敌之明,又失效死之节。身名俱陨,罪实难辞。何桂清立斩不赦,以慰江南各地军民之心。” 从香山忠烈祠回来,下午便是无事,到了第二日召见了军机,商议了一番各地蠲免税粮的事儿,又把洋务的事儿一样样的细细掰开,一样样的议过去,皇太后赐了茶,各自就散开了,到了下午,太后歇了中觉,神清气爽的起驾养心殿,准备批阅折子,刚刚将黑龙江将军上的《祈拨银用边防折》上头写了个“交户部、兵部部议。”翻开下一本奏折,才看了几眼,皇太后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赫然是礼科给事中于闽中《弹议政王军机处尸位素餐折》!(未完待续。。)   ☆、二十八、春水微皱(三) “臣于闽中......母后皇太后皇上擅出宫门,驾临香山,诚乃为国张目之举,奈何事不从规,行不从礼......”奏章里头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垂帘听政的章程:“郊坛大祀。。。 拟请遣王恭代。皇上于宫内斋戒。俟数年后奏请亲诣行礼。一、太庙祭享。拟请遣王恭代。皇上于宫内斋戒。祭期前一日。亲诣行礼。俟数年后奏请于祭日亲诣行礼。一、谒陵。御门。经筵。耕耤。均拟请暂缓举行......”末了于闽中犀利的指出:“母后皇太后应垂拱而治,皇上更应居于紫禁之中,万乘之君,不宜擅动,更有祖宗家法,垂帘章程,奈何出入随意,随意接见民丁?此乃议政王、军机处尸位素餐,不能恭谨事上,建言献策之故,愿母后皇太后免议政王之职,罢军机处诸大臣,以正本清源,定规矩守成法。” 慈禧沉默不语,放下折子,心中思绪联翩。 这可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明着说恭亲王和军机处尸位素餐,暗地里指责的还是自己这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事不从规,行不从礼”这八个字实在是厉害的紧,虽然于闽中前面先褒奖一番,可这八个字**裸地将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那就是“违反规矩”了。 慈禧太后无声的叹了口气,“倒是忘了这事儿,自己定下的规矩,自己带头就违反了,可恶全庆居然不告诉我,”皇太后喃喃自语,一挑眉毛,“叫,全庆!” “是!”杨庆喜连忙应下,出了东暖阁,“叫全庆!” “罢了,”暖阁里头传出皇太后的 声音,“不必叫了。” 慈禧太后心中突然雪亮:全庆如今已经在礼部尚书任上有些时候了,一个满人,又是六部尚书之首,清贵华选,升迁是指日可待的,可奈何新帝登极,才得了一个协办大学士的头衔,连军机都没入,要知道全庆可是留守京师,议和事物之中建有大功,自己垂帘听政,他也是首倡随笔而后的,这样算起来,亦是有从龙之功,奈何没有入直军机。 如此看来,全庆存心坑自己倒是也不敢,只不过见得恭亲王一派充斥军机值房之中,自己却无犒赏可言,趁着自己不注意,给自己下套子。 若是这次恭亲王等人毫无反应,那自己就自然可以随意召见大臣,也可以随意抛开军机处指挥六部当差,这样一样,六部之首,最为清贵的礼部自然就权柄激增,要知道礼部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学校、科举和外事活动的大臣,清代为从一品(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宣传部部长兼外交、教育、文化部长。),那将来,康熙朝的南书房,雍正朝的军机处,将来又会改地方,改一批人马,成为内阁的中枢! 若是恭亲王等人强烈反击,自己无非是听从上命而已,大责任自然不在自己手里,参议政事的王大臣可是恭亲王,大不了降旨斥责罢了。 “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慈禧太后喃喃自语,为政者看来真是没有一件简单的事儿,虽然如今已经是万万人之上,代行皇帝之权,可就要这样可能违背了程序的一件事儿,就被人抓住了尾巴,这怕还是试探性的攻击,看看皇太后的心中是否真的存在要把恭亲王撇在一遍,自己单干的想法。 这想法自然是没有,起码现在是没有的,慈禧在东暖阁里头的慢慢踱步,内忧未平,外患未去,还不到窝里斗的时候,何况恭亲王不是肃顺,也不是大权独揽的主,只不过要的是秉政的权力,慈禧慢慢思索,“这个折子搁着吧。” 奏章“留中”,诚然不合常规,但毕竟是君上的一种特权,这个特权运用得妙,可以化戾气为祥和,当然,特权只好偶一为之。准备长此搁置,不作任何批答,等恭王有了消息来再说。这“留中不发”,亦无任何结果,在军机处的术语,叫做“淹了”,既为大水淹没,谁也不必再去探问下落,同时谁也没有责任,所以是不会有冲突发生的。 且看看接下来的反应,若是一个小角色上折子,自己就如临大敌,沉不住气,如何垂帘听政,如何治理大国,太后坐回上了炕,安德海奉上了雨前龙井,心里思绪万千,“如今朝中可没有夹带里的人,武云迪、荣禄虽然忠心,可到底是在军中,政事上帮不了什么忙,何况也是年轻人,那些官油子怕是一时半会交手赢不了。”(未完待续。。)u   ☆、二十八、春水微皱(四) “曾国藩、僧格林沁却在地方之上,一时半会也是反馈不到中枢之中,何况,嘿嘿,僧格林沁原本就是郡王,曾国藩原本就是礼部侍郎,本宫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不是雪中送炭,多少忠心如今倒是看不出来,僧王也是武人!可这曾国藩,前番勤王居然一个兵都不派北上,若不是李鸿章脑子清楚,武云迪死战,肯险中求富贵,北京和圆明园怕也是保不住,”太后撇开茶沫,喝了口茶,雨前龙井清新的味道弥漫口中,太后精神一震,“前朝的时候,还是皇后的时候,重用的无非是慈安的父亲穆杨阿,丽妃的父亲庆海,这两个倒是可作为助力,奈何穆杨阿在宁波,庆海倒是要好好重用一番,文妃的父亲在国子监,编书编编倒是可以,如此之外,就再他人了,之前和两位大学士倒是解下一番善缘,不知道今后如何,哎,没进军机,怕是两个人心里也是有疙瘩。=== ..” 父亲惠征赋闲多年,如今倒是可以用起来,桂祥没有好的差事,倒是瞧瞧,他的人才如何,若是能用,也要马上用了起来,慈禧太后喟然长叹,夹带里没人才可用啊。 安德海看到慈禧太后叹了好几回气,连忙上前,“太后可是倦了,要不要去歇息?” 太后摇摇头,放下茶盏,“不用了,你得空了,宣承恩公父子进宫。”看着安德海的脸,慈禧太后笑了起来,“忠烈祠的事儿办的极好。我瞧了内务府的账目,花的钱不多,可忠烈祠宏伟的很,很好。” 安德海打千谢恩,笑嘻嘻地道,“那是娘娘圣心仁慧,定下静宜园改做忠烈祠,除了正殿之外,别的地方均无需营建,这笔钱就省下老多了。” “那也是你当差得力。”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准备去弘德殿看看同治皇帝,“如今要想着赚些钱,我有个法子,但是还未成熟。等到本宫想的妥当了。再教你去当差。赚些钱进来。”慈禧太后笑盈盈得看着安德海,“听你赚了不少钱?” 别的人听到这样的话早就魂飞魄散了,只有安德海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依旧嬉皮笑脸,不以为忤,“那全托了皇太后娘娘的洪福,若不是的在太后跟前伺候,怎么能常常收到大人们的红包了?” “罢了,也是无妨,你拿去贴补家用原是正常,宫里的人进项少,这也是你们的财路,如何能轻易断了,但只有一条,万万不可在差事里头克扣拿要,”慈禧太后正色告诫安德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出了事,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 安德海也连忙收了笑容,叉手恭敬回道:“的知道,太后请放心,必然不会丢太后娘娘的脸面的!” “如此就是最好。”太后头,对着悄无声息站在边上的德龄问道:“东边的在做什么?” “正在宫里头看上个月内务府的账本,一干太妃太嫔都在那里头。” “云贵妃呢?” “怕是在丽贵妃殿里,六爷府里的大格格来了,这会子和丽贵妃的大公主一起玩呢。” 慈禧太后朝着外头走去,“去瞧瞧皇帝,然后再去丽妃宫里,有些日子没见到大格格了,倒是有些想她。” “喳。” 。。。 恭亲王的鉴园里头,军机处的几个大臣,除了桂良身子不适在家休养之外,一个不落的全部聚在恭亲王的府里,恰好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就在桃花树下摆了一桌,就着春色桃花欢快地饮宴起来。 酒过三巡,也是该谈正事了,曹毓瑛一声咳嗽,清清嗓子,对着恭亲王笑道,“王爷,前个日子,于闽中上的那个折子,可是‘淹了’?” “内奏事处没送出来,怕是真‘淹了’。” 文祥用湘妃竹筷加了一段葱烧海参细细地嚼了,就了口玉泉春,“我倒是还是那个意思,这事儿是不是太急了些?太后才当国,意气奋发,正是听不进劝谏话的时候儿,这样指桑骂槐的话,咳咳......”似乎有些不妥当。 宝鋆也默默头,但是也有别的见解,“文山兄,其实这是件事儿,无非是皇太后带着皇上去了趟香山,可往大里,这绝不是事儿,第一,这是礼部和兵部操办的,皇太后虽然饶了陈孚恩,可他毕竟是肃顺的老人,和咱们是不同一条心的,抛开军机处,这便是大忌会,想当年圣祖皇帝在时候,那时候的内阁就是宰相!可到了圣祖皇帝手里,中枢权柄转到了南书房,到了世宗皇帝时候,又将权柄转到了军机处,这才有了军机处各位能被成为中堂大人的风光气派,所谓防微杜渐,方是正理,若是这样的事儿不去计较,日积月累,这军机处的权威,在底下人看来,也只是会沦落到如今的内阁这样了。” 军机处成立于雍正七年,初名“军机房”,不久改称“办理军机处”,乾隆以后省去“办理”二字,遂简称为“军机处”了。军机处本为办理军机事务而设,但因它便于发挥君主**独裁,所以一旦出现之后,便被皇帝抓往不放,不但常设不废,而且其职权愈来愈扩大。军机处的职官有军机大臣,俗称“大军机”,有军机章京,俗称“军机”。军机大臣由皇帝从满、汉大学士、尚书、侍郎等官员内特选,有些也由军机章京升任。军机大臣之任命,其名目为“军机处行走”,或“军机大臣上行走”。所谓“行走者”,即入值办事之意。军机大臣没有定额,军机处初设时为三人,以后增加到四、五人至八、九人,最多至十一人。军机章京初无定额,至嘉庆初年,始定为满、汉章京各十六人,共三十二人,满、汉章京又各分两班值班,每班八人。军机处总揽机要,还有向皇帝推荐官吏的权力,权限凌驾于内阁和六部之上。各地的奏章由军机处票签后呈请皇帝批示。皇帝的谕旨,凡属机要,都由军机处草拟,称为“密谕”,经由军机处通过兵部送达地方的督抚,称为“廷寄”,内阁无从过问。 军机处成立后,议政王大臣会议于乾隆五十六年废止,而阁变成只是办理例行事务的机构,一切机密大政均归于军机处办理。军机处总揽军、政大权二端,真正成为执政的最高国家机关。军机大臣无日不被召见,无日不承命办事,出没于宫廷之间。皇帝行动所到的地方,军机大臣也无不随从在侧。但军机处完全置于皇帝的直接掌握之下,等于皇帝的私人秘书处。军机处在权力上是执政的最高国家机关。(未完待续。。)   ☆、二十八、春水微皱(五) 宝鋆话引起众人深思,这是在理的事儿,不仅仅是有清一代的中枢权柄转移之事,就从秦汉起来,历数各代,均是如此,秦汉是独相,三公秉政,到了隋唐,便被群相代替,中书省成为实际上的中央发布政令机关,三公已经成为虚衔,到了宋代,又是一变,以同平章事为长官,多由中书、门下两省侍郎担任,无定员。此外,以参知政事为副相,分割行政权。到了明代,朱元璋猜忌胡惟庸,连宰相都一并撤之,明代后世帝王又增设内阁,内阁大学士只有五品,实际的宰相却有实无名,这么一朝朝历代革新下来,众人都是极为清楚的,文祥虽然依旧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宝鋆的话对极了。 “王爷,您的意思呢?”宝鋆见着众人默不作声,便开口直接问恭亲王。 恭亲王眨了眨眼睛,不发一言,问曹毓英:“琢如,你怎么说?” “这个于闽中,不是咱们的人,倒也只是就事论事的,”曹毓英洒脱一笑,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鼻烟壶,“王爷不如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既然他弹劾王爷和军机,不如我们上请罪的折子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沈兆霖是从来极少说话的,听到曹毓英的话,也忍不住说话了,“琢翁,这是假戏真做否?” “这是自然,如今王爷圣眷正隆,可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太后留中于闽中的折子,说明太后似乎有犹豫之意,也是试探外臣是否真如于闽中所说的‘恭谨事上’,既然如此,王爷何不上请罪的折子?” 恭亲王默然,“这妥当吗?”在恭亲王看来,如今刚是同治开元之年,正是君臣协力同心开创太平盛世的时候,实在是不宜在这些小事上纠结过多精力,且如今皇太后政事上虽然盯得紧,可除了军务之外,政事上的人事任免都一概用印,绝不多言,除了垂问下任用官员的履历而已,如此这般做,是否妥当? “王爷,切勿担心,”宝鋆拈须微笑,“皇太后办了这样的大好事儿,朝中除了几个腐儒说一些酸话之外,无人不称颂的,静宜园,不,如今应该说是英烈祠了,日日人潮涌动,香火不绝,也有愚民说祭拜护国忠魂,必然得忠魂庇佑,无事不顺利,故这香山是一日比一日热闹,王爷管着内务府,怕是还不知道,英烈祠前头开的几家售卖香纸蜡烛的内务府官店赚翻了银子吧?这是小事儿,咱且不论,列位也是瞧见的,历朝历代可有皇家御园开辟作为民用之所?这便是极大的创举,又无论官爵高低,只论为国捐躯,为国捐躯者均可进英烈祠受帝后亲祭,国朝香火供养,不瞒王爷,”宝鋆说着八旗的轶事,“我这里头同宗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嚷嚷着要去参军,得了军功自然是好的,最不济,也能搏一个上英烈祠的机会。” “皇太后之前宣召军民抵抗洋人大军,也是许下诺言过的,虽然逾了垂帘的规矩,可毕竟是深得京城百姓民心的,如今若是咱们毫无反应,这底下的人可是要戳咱们脊梁骨了,如今皇太后必然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儿,于闽中这道折子可谓是浇了一头冷水,皇太后斥责呢,不合适,毕竟于闽中在理;若是虚心纳谏呢,这脸面又是拉不下来,”因为是私底下说话,宝鋆也说话不顾及,“毕竟有损天威,故此犹豫不决,留中不发。为君上分忧,原本就是咱们分内的事儿,咱们给了皇太后一个台阶下,就算有着那么一点半点的搁车逼宫之嫌,太后英明聪慧,想必是不会往这边想的。” 恭亲王点点头,定下了主意,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玉泉春,“这话原是没错,收到弹劾,任何人都要上请罪折子的,琢如、佩蘅说的极是,”虽然有清一代,臣权大为削弱,甚至军机处也就是皇帝的秘书班子,但是如今又不和世宗皇帝,甚至文宗皇帝那般大权独揽,同治同治,说的就是君臣共治天下,君自然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臣子的代表,那自然就是自己这个议政王了,为了同治朝的新政,这些表面上的功夫就要去做,何况恭亲王心中也有些怨怼,这事越过军机直接指挥礼部兵部,确实是侵害了自己的权威,所以那一日恭亲王并未去香山,连带地军机大臣也未曾前去。“明个咱们就上请罪折子。”(未完待续)   ☆、二十八、春水微皱(六) 第二日,恭亲王领衔的军机处请罪折子就送到了内奏事处,慈禧太后看完折子,沉默不语。合上折子,坐在炕上,左手无意识地扣着桌面,过了片刻,太后发话了。 “德龄。” “奴才在。” “你觉得六爷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主子岂是奴才可以妄自评判的。” “无妨,”太后含笑,恭亲王自咸丰四年以来又一次在政治上的“新生”,以议政王、领班军机大臣、宗人府宗令、总管内务府大臣、总理各国事务大臣的资格成为自雍正时期的怡亲王胤祥以来最为权势显赫的近支亲贵的代表人物,按照后世的历史,他也即将成为洋务派在中枢的首脑。新军机处正式成员奕?、桂良、文祥、宝鋆、沈兆霖,候补成员曹毓瑛,奕?一党占了几乎全部的份额。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负责人原来就是奕?、桂良、文祥,政变以后,添加了崇伦、恒祺、董恂,其主体还是奕䜣党人。至此,恭亲王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军机处、总理衙门、内务府、宗人府等几乎清政府的全部的核心政治建筑当中。其人的显赫程度是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五朝以来的唯一一位,除开怡亲王胤祥差可比拟外,其他王公大臣都难以望其项背。他的态度对于自己的施政至关重要,咸丰朝恭亲王失势,朝中交往不多,太后也就未曾细细关注恭亲王的为人,再者,自留守京师以来,凡是自己指示,恭亲王无有不遵者,双方合作的极为愉快,自己定计,恭王执行,这也摸不着他的脾性,倒是旧年尊奉康慈皇太后之后,恭亲王志得意满,不过也只是隐隐的印象,做不得准的,不如还问从小伺候在咸丰皇帝和恭亲王身边的老人德龄来的妥当,“这里就是咱们两个人,你说的话,本宫自然不会外传,这宫里头,能说说贴心话的没几个,除了你,”太后指着捧了一丛杏花进暖阁的安茜说道,“也就是他们几个了。” “年少意气风发,如今这些年倒是沉静下来了。”德龄想了想措辞,一字一句得回道,“不过到底是天潢贵胄,性子里的脾气总还是在的。” 根据史书记载,宣宗一直对二子谁继承大统犹豫不决,有两件事对皇位继承人的决定起到了决定性影响,其一出于《清史稿》:“文宗自六岁入学,受田朝夕纳诲,必以正道,历十余年。至宣宗晚年,以文宗长且贤,欲传大业,犹未决;会校猎南苑,诸皇子皆从,恭亲王获禽最多,文宗未发一矢,问之,对曰:‘时方春,鸟兽孳育,不忍伤生以干天和。’宣宗大悦曰:‘此真帝者之言!’立储遂密定,受田辅导之力也”。另一则则出于野史笔记《清人逸事》,曰:“道光之季,宣宗衰病,一日召二皇子入对,将藉以决定储位。二皇子各请命于其师,卓(秉恬)教恭王,以上如有所垂询,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则谓咸丰帝曰:‘阿哥如条陈时政,智识万不敌六爷。惟有一策,皇上若自言老病,将不久于此位,阿哥惟伏地流涕,以表孺慕之诚而已。’如其言,帝大悦,谓皇四子仁孝,储位遂定。”这两个故事中实际上可以看到,奕?最初应该是一个相当依赖实际才能而疏于攻心的人,但权利场上心计谋略却是制胜的法宝。 太后闻言笑了起来,“那岂不是绵里藏针?”点点头,若有所思,“你的话没错,但自从宣宗皇帝驾崩,到了文宗皇帝朝,恭亲王开始当差,却也是雷厉风行的紧,可最后还是被文宗皇帝撵回到上书房读书,这和他的性子确实是深有关系,皇帝登基,他复出议政,如今的性子却也是看不出来,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年岁增长了些,或许性子能柔和了点,”慈禧太后下定决心,抬起笔,在奏折上刷刷写了几个字,“明发,此外,叫值班的军机章京进来,拟旨明发。” “喳。”杨庆喜领命而去,慈禧对着德龄说道:“如今可瞧见了?本宫能给六爷的,远远超过先帝。” “伏念列圣御极以来。俱颁诏旨求言。诚以人之聪明智虑。有所未周。必能兼听并观。而后上下之情通……朕以冲人。未堪多难。重赖母后皇太后万几日理……凡为臣子。均当竭诚抒悃之时。岂宜丑正恶直。苟安缄默用特通谕中外臣工九卿科道有奏事之责者。于用人行政一切事宜。皆得据实直陈。封章密奏。务期各抒所见。毋以空言塞责。以副朕侧席求言之至意。” 同治元年三月十三日,皇帝下诏,广开言路,虚心纳谏,且下旨褒奖议政王并军机处,肯定了以恭亲王为首的军机大臣们的成绩,再下旨褒奖于闽中“敢于言事”,“着吏部记档,日后从优叙功”。等于从侧面上,慈禧太后承认自己的行为违背了垂帘章程。(未完待续)   ☆、二十九、飞骑报捷(上) 第二日,诏恭亲王府。 恭亲王听说敬事房总管太监来传旨,立刻换了冠服,出厅迎接。史进忠先迎面请了个安,满面浮笑地高声称贺:“六爷大喜!上头有恩命。” 等他一站起,两个人易位而处,史进忠走到上首传懿旨,恭王在下面跪着听。这一下,府里上上下下,奔走相告,职位高的王府属吏和管家,纷纷向上房集中,一则探听详情,再则要向恭王和福晋道贺。 恭王福晋到底出身不同,遇到这种事,十分沉着,明知千真万确,却说茫然不知,要“等王爷进来,问一问明白”。 恭王犒赏了史进忠,回到上房,大家迎了上去,就在廊上庭前,请安贺喜,等站起身来,才发觉恭王面无喜色,不但没有喜色,而且深为不乐。这神情令人奇怪,但谁也不敢动问,只自己知趣,悄悄地都退了下去。 “宫里来人怎么说呀?”等丫头一掀开门帘,恭王福晋站起身来问。 “只有口传的谕旨,说是称为公主。而且是‘西边’当面交代的。”恭王摇摇头说,“反正大妞不是咱们的了。” “唉!”恭王福晋瓜尔佳氏先是一惊,随即有了七分悲伤,三分欢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个滋味。 夫妇俩默然相对,都在想着,出了一位公主,不知会替府里带来什么影响和变化?就这时听得垂花门外有人“六爷、六爷”地一路喊了进来。听声音是宝鋆。 宝鋆与恭王交情特厚,厚到无话不谈,厚到内眷不避。所以等他一到上房。恭王夫妇双双迎了出来,看他的脸色,便知已经得到消息了。 “可不准说一句讨人厌的话!”恭王不等他开口,先迎头一拦,“要不然,今晚上别想吃我的银鱼火锅。” 宝鋆愕然,“六奶奶。”他转脸来问,“怎么啦?” “你也是有儿女的人。六爷的心情,难道你还猜不着?” “原来舍不得大妞。啊!”宝鋆赶快自己更正,“从这会儿起,再不准这么称呼了。 “这……。”他又正一正脸色,低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总是件大喜之事。自己心里再委屈、再舍不得,上头的面子,不能不顾。一会儿就有贺客来,可不能不用笑脸敷衍。” “佩蘅这话很实在。”恭王福晋也说,“六爷,你得听他的。” 爱妻好友都这样规劝,恭王总算抑制着自己。摆出了笑脸。果然,不过片刻工夫,贺客盈门。有些投刺,有些登了门簿,有些可由门客代见,有些则必须亲自接见,依照王府的仪制和交情的深浅,视来客的身分。作不同的处理。在恭王自己接见的贺客中,有人说要请大格格出来。以公主的身分,接受叩贺,这原是足尺加二的趋奉,但正如俗语所说的,“马屁拍在马脚上”,惹得恭王大为不悦。 “算了吧!”他冷冷地答道,“本朝没有外官见后妃公主的礼节。 这一下,碰了钉子的那人,自然面子上很难看,旁人也觉得好生没趣,心里都在奇怪,这样的荣宠,何以恭王会有此态度? 他是被提醒了,那份不快,也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肯透露。这天晚上他留下宝鋆、文祥和朱学勤等人吃银鱼火锅,有了酒意,一泄牢骚,自嘲似地说:“人家是母以子贵,我是父以女贱,这不是笑话吗?” “母以子贵”自然是指慈禧太后,“父以女贱”是说他自己,然而又何致于如此呢? 看到大家困惑的眼色,恭王便作解释:“本来我是一家之主,现在凭空又出来一个主儿,我倒又不明白了,我跟大妞,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将来她从宫里回来,我可是还要开中门迎接?” 这一问,把大家都考住了,而且引出了另一个疑问,“咱们的这位公主,照规矩说,应该跟丽贵太妃生的大公主不一样吧?”宝鋆看着朱学勤问,“修伯,你说是不是呢?” 朱学勤如今是吏部文选司汉郎中,想了想答道:“原来的定制,中宫出者,封为固伦公主,妃嫔所出,以及王女抚育宫中的,封为和硕公主。不过到了雍正年间就不同了。” “怎么不同?”宝鋆急急问道,“举例以明之!” “世祖第五子,封号也是恭亲王,他的大格格育于宫中,初封和硕纯禧公主,雍正元年进封固伦纯禧公主。这就是一个先例。” “有先例就好办了!”宝鋆胸有成竹地说。 文祥点点头,恭王也不作声。他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大格格既然要被封为公主,就应该是一个固伦公主。 于是在宝鋆的安排,以及经过恭王的一番谦辞之后,明降谕旨:“军机大臣奉慈禧皇太后懿旨:恭亲王之女,聪慧轶群,为文宗显皇帝最所钟爱,屡欲抚养宫中,晋封公主,圣意肫肫,言犹在耳。自应仰体圣心,用沛特恩,着即晋封为固伦公主,以示优眷。” 也就在这一天,大格格被迎进宫去,由慈禧太后亲自抚养。 如此过了几日,慈禧太后又下诏:“岂应一人之欲,而绝人伦大礼焉?固伦公主,素心称佳,顺孝裕和,不忍隔绝议政王夫妇父女天伦,着令固伦公主,空闲时,仍时常归于恭王府探视双亲,钦哉。”从这里来看,慈禧太后的权柄手段实在是用的娴熟之极。 这样平白地添了一位公主,在宫中是一件大事,在外界却不甚关心,京中人士如今最关心的,莫过于就是江宁的战事了,前些日子,南边传来消息,洪秀全已经病死,这下子,这江宁克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儿了。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深夜。 京师正阳门东的兵部街,由南口来了一骑快马,听那辔铃叮当,便知多外省的折差到了。果然,那骑快马,越过兵部衙门,直奔各省驻京提塘官的公所,也不知道惊醒了多少正在春睡正酣的人们。到了门前,蓦地里把马一勒,唏凚凚一声长嘶,马上那人被掀了下来,一顶三品亮蓝顶子的红缨凉帽,滚落在一边,那人挣扎着爬起身,踉踉跄跄走了两步,还未踏进门槛,一歪身又倒了下去,口中直吐白沫。(未完待续)   ☆、二十九、飞骑报捷(中) 公所里的人认得他,是江宁来的折差,姓何,是个把总。何把总原是曾九帅的亲兵,打一次胜仗保升一次,积功升到三品的参将,但无缺可补,依旧只好当那在他做把总时就当起的折差。 一看这样天气,长途奔驰,人已昏倒,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了进去,一面撬牙关,把整瓶的“诸葛行军散”,往他嘴里倒,一面把折包从他的汗水湿透了的背上卸下来。江苏的提塘官,拆开包裹,照例看一看兵部所颁的“勘合”,然后顺手一揭,看到油纸包外的“传票”,不由得大吃一惊。 传票上盖着陕甘总督的紫色大印,写明是陕甘总督杨岳斌、兵部侍郎彭玉麟、浙江巡抚曾国荃,会衔由江宁拜发。拜折的日期是四月十六,却又用核桃大的字特别批明:“八百里加紧飞奏,严限四月二十日到京。” 那提塘官赶紧取出一个银表来看了看,长短针都指在洋字的十一上,只差几分钟,一交午夜子时,便算违限,军法从事,不是当耍的事!怪不得何把总不顾性命地狂奔赶递。 现在责任落到自己头上了!一想到“八百里加紧”那五个字,提塘官猛然省悟,失声喊道:“莫不是江宁克复了?” 这一喊,惊动了别省的几个提塘官,围拢来一看,个个又惊又喜。驿递是有一定规矩的,最紧急的用“六百里加紧”。限于奏报督抚、将军、学政,在任病故,以及失守或者光复城池。不得滥用。现在江宁军次负责水师的杨、彭二人,以及攻城的曾九帅,联衔会奏,可知不是出了什么大将阵亡的意外。而且,破例用“八百里加紧”,克期到京,则不是江宁克复。不必如此严限。 “快递进去吧!”有人说道:“江宁到此,两千四百四十五里。这样天气,四天工夫赶到,简直是玩儿命!可不能在你那里耽误了。” “是,是!我马上进宫去递。”江苏的提塘官拱拱手说:“这位何总爷。拜托各位照看。真亏他!”说完,他匆匆穿戴整齐,出门上马,往西而去。 照规矩,紧急军报递外奏事处,转内奏事处,径上御前。这样层层转折,奏折到安德海手里,已经是清晨两点钟了。 “什么?‘八百里加紧’!那儿听见过这个名目。可不是新鲜事儿吗?” 见安德海有不信之意,内奏事处太监不能不正色说明:“我也问过外奏事处,没有错儿!江苏的提塘官亲口说的。还说江宁来的折差,为了赶限期,累得脱力了,从马上摔了下来,昏倒在那儿。” 内奏事处的太监有些着急,他不肯接那个黄匣子。自己的责任未了,而这个延误的责任。万万担当不起,所以催促着说:“你把匣子接过去吧!”等把黄匣交了出去,他又加了一句:“快往里送,别耽误了!” 安德海正在不痛快,恰好发泄到他身上,“耽误不耽误,是我的事儿!”他偏着头把微爆的那双金鱼眼一瞪,神情象个泼辣的小媳妇,“你管得着么?” “我告诉你的可是好话!这里面说不定就是太后日夜盼望的好消息。要耽误了,你就不用打算要脑袋了!”安德海又惊又喜:“什么?你说,这是江宁克复的捷报?” “我可没有这么说。反正是头等紧要的奏折。” “何必呢?”安德海马上换了副前倨后恭的神色,陪着笑说:“二哥,咱们哥儿俩还动真的吗?有消息,透那么一点半点过来,有好处,咱们二一添作五。” 一则是不敢得罪安德海,再则也希望报喜获赏,奏事处的太监,把根据奏折传递迟速的等次,判断必是奏捷的道理,约略告诉了他。 “慢着!”安德海倒又细心了,“怎么不是两江总督出面奏报?别是曾国藩出了缺了?” “曾国藩出缺,该江苏巡抚李鸿章奏报,与陕甘总督杨岳斌何干哪?” “对,对!一点都不错。” 于是,内奏事处的太监,由西二长街出月华门回去。安德海命小太监依旧关好敷华门,绕着回廊,到了储秀宫后殿,唤起坐更的太监,轻轻叩了两下门。 等宫女开了门,安德海低声说道:“得要请驾,有紧要奏折非马上回明不可。” 那宫女也是面有难色,但安德海已是储秀宫的首领太监,正管着她,他的话就是命令,不敢不依,只好硬着头皮去唤醒了慈禧太后。 “跟主子回话,安德海说有紧要奏折,叫奴才来请驾。” “人呢?” 慈禧太后刚问得一声,安德海便在外面大声答道:“奴才有天大喜事,跟主子回奏。” 一听这话,慈禧太后睡意全消,却不作表示,先吩咐:“拿冰茶来喝!” 等宫女把一盏出自太医院特拟的方子,用祛暑清火、补中益气的药材,加上蜂蜜香料所调制的冰镇药茶捧了来,她好整以暇地啜饮着。其实她急于想知道那个消息,却有意作自我的克制,临大事必须镇静沉着,她此刻正在磨练着自己。 定了心神,“传进来。”也来不及洗脸,下了地,就这样披着件衣服站在内间,安德海到了内间,连忙跪下,奉上奏报,“江宁八百里加急!” 虽然心里说着不急不急,可到了这样的关头,又显而易见是好消息,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焉能不急,慈禧胸膛起伏不定,一把抓过了安德海手里的奏报,打开黄匣,取出奏折,拆除油纸。夹板上一条黄丝绳挽着,结成一个龙头,只轻轻一扯,就松了开来,从夹板中取出黄纸包封,里面是二黄一白四道奏折。 黄的是照例的请安折,太后和皇帝每人一份,慈禧太后丢在一边,只看白折子。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嘴角就忍不住绽开了笑意,这笑意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就笑出了声,“好!曾国荃不负众望,终于攻破江宁了!”(未完待续)   ☆、二十九、飞骑报捷(下) 安德海连忙率着宫女太监整整齐齐地跪下山呼,“恭喜皇太后,贺喜皇太后!” 慈禧眼角笑出了泪花,巨大的喜悦犹如热水一样浸润了自己的整个身子,虽然舒服之极,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懒洋洋,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昂然斗志,慈禧眉毛一挑,这会子已经到了四点多的时候了,天麻麻亮,“派人去找值班的军机章京,告诉六爷,江宁有消息来了!” 于是又吩咐宫人梳洗打扮,准备在养心殿和军机们议事,才弄好冠冕,杨庆喜进来通报,“钟粹宫太后来了。” 慈禧放下手里的波斯进贡的螺子黛,微微诧异,怎么这会子她来了?哦,想必也是知道江宁克复的好消息了,“快请进来。” 慈安进了储秀宫东暖阁,对着坐在梳妆台上的慈禧太后请安行礼,“姐姐,妹妹恭贺姐姐!” “妹妹快起来,”慈禧摆摆手,拉起慈安,携手和慈安东西对坐在炕上,“上茶,”吩咐完杨庆喜,对着慈安笑道:“妹妹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了江宁有来了好消息,特来恭贺姐姐。”慈安太后恭顺的说道,这时候慈禧依然穿戴好朝服,虽是藏青色的龙袍大褂,可帽子鲜红,朝珠明亮,这会子又是极为高兴的,骨子里透着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出来,相比之下,穿着日常一件绛红色戴着旗头的慈安被映衬暗淡无光了。 “是呀。这么些年,终于盼到了,全赖祖宗庇佑。将士用命,”慈禧太后眼眸明亮,炯炯有神,“发逆覆灭就在眼前了!” 这是应该高兴的绝大喜事,但慈安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伤感了,却又不肯让眼泪流落。只拿着一块绣花绢帕,不住揉眼睛、擦鼻子。这个举动。把伺候的太监们,弄得惊疑不定,但谁也不敢去探问。站得远些的便窃窃私议,江宁来的奏折。怕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东边”何以伤心呢? 慈禧太后原本想开口询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不再开口,只是长长得叹了一口气,她是了解慈安所以伤心的原因的,必是由这个捷报想到了先帝。十一年的皇帝,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在内忧外患之中。由得病到驾崩。虽说是溺于酒色所致,但那种深夜惊醒,起身看各省的军报。不是这里兵败,便是那里失守,尽是些令人心悸的消息,加以要饷要钱,急如星火,这样的日子。也真亏他挨了过去。 “唉!可怜!”慈安太后终于抒发了她的感慨,“盼望了多少年。等把消息盼到了,他人又不在了!” “是啊,可谓是两个天生的对头了,”慈禧太后点头,前些日子,在江宁未曾传来洪秀全身亡消息之前,京中就已经传闻,洪秀全乃是瘟神转世,下凡就是为了和咸丰爷作对的,咸丰皇帝宾天了,洪秀全也该随咸丰爷而去了,“妹妹也别太难过了,如今该把这好消息告诉先帝,本宫准备让七爷去先帝灵前告祭,你也去奉先殿告诉列祖列宗,告诉先帝爷,”慈禧太后一丝丝的悲伤随即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群雄,顾盼生姿,舍我其谁的天姿,“好叫先帝爷知道,咱们,没把这差事办砸了!” 慈安点头,泪眼瞧着慈禧,点点头,站了起来,“是,我知道了,这就去奉先殿。”两位太后携手出了储秀宫,慈禧太后对着慈安说道,“这些年你阿玛在宁波府当差久了,功绩甚是卓异,本宫想着,如今皇帝登基了,京中洋务、财计倒是用得着他,再者,太后的亲身父亲,长期在外头当着外官,也是不像样,你看如何?” 慈安太后感激万分,扶着慈禧上了撵轿,“全靠着姐姐罢了。” “过些日子就等好消息吧。”慈禧太后点点头,安德海带着太监宫女朝着南边走去,慈安太后在储秀门前看着迤逦远去的一行人,呆立了片刻,也转身回了钟粹宫。 全班军机大臣,恭王、文祥、宝鋆、李棠阶、曹毓瑛早就在军机处待命,喜讯虽好,苦于未见原奏,不知其详,内城破了没有?洪秀全虽已于三月上旬,服毒自杀,他的儿子,被“拥立继位”的洪福瑱,可曾擒获?尤其是伪“忠王”李秀成,此人雄才大略,不可一世,如果他漏网了,太平天国便不算全灭。 大家正这样谈论着,宝鋆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该递如意吧?” “啊呀!这倒忘了。”恭王说,“赶快派人去办。” 这是多少年来的规矩,凡是国家有大喜庆,臣下照例要向皇帝递如意,象今天这种日子,如意是非递不可的。 就在这时候,军机处的“苏拉”来禀报:母后皇太后已临御养心殿,传旨即刻进见。时间仓促,即使象恭王那样,府里有现成的如意,也来不及取用,只好作罢。 如意虽不递,颂圣之词不可少,所以一到养心殿东暖阁,恭王首先称贺。母后皇太后自然也有一番嘉慰之词,然后把原奏发了下来。殿廷之上,不便传观,由宝鋆大声念了一遍,殿中君臣,殿外的侍卫、太监,一个个含着笑容,凝神静听。 “十五日李臣典地道告成,十六日午刻发火,冲开二十余丈,当经朱洪章、刘连捷、伍维寿、张诗日、熊登武、陈寿武、萧孚泗、彭毓橘、萧庆衍,率各大队从倒口抢入城内。悍贼数千死护倒口,排列逆众数万,舍死抗拒。经朱洪章、刘连捷,从中路大呼冲杀,奋不顾身,鏖战三时之久,贼乃大溃……。” 由于慈禧太后不明白江宁的地势,于是籍隶江阴的曹毓瑛,作了一番“进讲”。他为慈禧太后指陈,曾国荃奏折内所称的“外城”,就是明朝洪武年间所建的都城。原有十三个城门,本朝封闭其四,剩下正阳、通济、聚宝、三山、石城、仪凤、神策、太平、朝阳等九门,用火药轰开的倒口,是在太平门,正当玄武湖东南。再往东去,就是钟山,洪军在此筑了两个石垒,称为“天保城”、“地保城”。这年二月,曾国荃夺下“天保城”,江宁合围之势已成,三月间再夺下“地保城”,则江宁的克复,不过迟早间而已。(未完待续)   ☆、二十九、飞骑报捷(完) “那么内城呢?”慈禧太后又问。 “内城就是明太祖的紫禁城,本朝改为驻防城,那是不相干的!外城周围九十六里,城基是花岗石,城墙是特制的巨砖,外面再涂上用石灰和江米饭捣成的浆,坚固无比,这一破了外城,江宁就算克复了。”曹毓瑛以他在军机处多年的经验,复又指出:“想必就在这一两天,曾国藩还有奏折来,那时候克复江宁的详情,就全都知道了。” “那么,”慈禧太后问道:“咱们眼前该怎么办?” “当然是先下个嘉慰的上谕。论功行赏,总要等曾国藩把名单开了来,才好拟议。”恭王这样答奏。 “好!马上写旨来看了,让江宁的折差带回去。” 于是曹毓瑛先退了出去,拟写谕旨,除了对曾国荃所部不满五万,在两年的工夫中,将江宁城外的“贼垒”,悉数荡平,现在复于“炎风烈日之中,死亡枕藉之余”,力克坚城,归功于曾国藩的调度有方,曾国荃及各将士的踊跃用命,表示建此奇勋,异常欣慰以外,特别许下诺言:“此次立功诸臣将伪城攻破,巨憝就擒,即行漏沛恩施,同膺懋赏。”写完送进殿去,先交恭王看过,然后呈上御案,太后一字未动,原文照发。 “还有,”慈禧太后想起一件事,“南边来的奏报说曾国藩被人称之为‘曾剃头’?对民间杀虐过甚,有伤皇帝仁德,”慈禧太后一副冠冕堂皇,“议政王,江南的民心还是要的,扫除发逆自然是不能有妇人之仁,但江宁已破,发逆指日可平,你瞧着,该怎么办才好?” 恭亲王微微思索,便回道:“下旨各地官兵不得杀俘,不得骚扰地方,若有违旨者,严惩不殆。” “可!”慈禧太后点头,“江南各地今后要办洋务工厂,刚开始艰难些,银钱也不够,不如就将这些从逆之人充为工人,所以,只要是投降者,一概不杀。” “喳,”恭亲王又问,“那若是洪秀全之子,和伪忠王等人呢?” “也不得擅自杀戮,”慈禧太后果决地说道,“若是擒住,一概交江忠源收监,这些人,本宫还有大用处。”恭亲王领命,又说了一些户部奏销的事儿,母后皇太后自然没有不准的理,这会子她早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翘首期盼得等着江宁的捷报了。 在兴奋焦灼的心情中,等到月底,曾国藩的捷报终于到了。出人意料的是,领衔的不是一手料理军务,主持全般战局的曾国藩,而是坐镇长江上游,因为倚任胡林翼而得克保富贵的协办大学十湖广总督官文。曾国荃拚命争功,而他的长兄则刻意谦让,这两兄弟的性情,何以如此大异其趣,一时都不免困惑。 由官曾会衔的奏折中和折差所谈,京中知道了当时克复江宁的详情。自龙膊子掘地道,轰出太平门二十余丈的倒口,是李臣典的倡议,而且就由他在“地保城”与江宁城上,清军与洪军炮火互轰、昼夜不绝的苦战中,加紧开挖。到六月十五,地道完工,随即填上六百多袋火药。这天早晨,“忠王”李秀成,还抽调了一批死士,出城猛扑,湘军几乎支持不住,功败垂成。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六,在直射的烈日之下,引发了药线。事先由曾国荃召集部下诸将,征询志愿,排定冲锋的序列。原籍贵州黎平的朱洪章打头阵,第一队从倒口冲上去,“忠王”李秀成亲自领兵拦截,四百多人,全数阵亡。等前仆后继的第二队两千多人,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才算站住脚,于是后队续上,分成三路,中路猛冲,左右两路绕城抄袭后路,洪军始有崩溃之势。 血战到夜,只见各处伪王府,纷纷起火,据说“幼主”洪福瑱阖门*,而“忠王”李秀成却是被擒了。 “洪秀全之子*了?”慈禧喃喃自语,想了一会,似乎另外一个时空里,幼天王奔走于金陵郊外,被人生擒之,不管如何,若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终究是后患无穷,慈禧眉头微皱,一扬眉,“诏令曾国藩务必找出来,此人下落不明,怕是此后江南难以安宁!” “喳,李秀成已然就擒,李鸿章来报,说是曾国藩已然审讯李秀成了。” “如今既然江宁已平,那就不能军法从事了,一概贼酋应由中枢处置,议政王,这一节你要好好叮嘱两江官军。” “喳。”(未完待续)   ☆、三十、金陵血色(上) 湘军创始于太平天国起义时的地方团练。 x.清中期以后,清朝的八旗、绿营等正规军风气散漫、严重腐化,战斗力低下,遇到战乱等重大危机,朝廷即令地方绅士训练乡勇,清查保甲,保护地方,所需费用均由民间自筹。可以说,团练创始之初,不过是防卫地方的民间武装而已。太平天国起义后,咸丰帝命曾国藩“帮同办理本省团练”,其本意与其他各省办理团练并无区别。但曾国藩却将团练一词一分为二,声言自己不办保甲而专办练勇,并以团练为基础,集合兵勇、夫役、工匠等编成陆营、水师,形成兵随将转,兵为将有,全军只服从曾国藩一人的地方军事势力。 曾国藩还在雨花台大营,而曾国荃早就迫不及待得进驻江宁了,城方一破,提着雪亮腰刀的湘军将士们磨刀霍霍进了江宁城,对着这个围困了长达数年之久的巨大城池,谁都没有手下留情,就算是这些所谓太平天国的王爷们,跪在路边五体投地瑟瑟发抖,依旧不能阻止这些人杀红了眼,昔日的人间小天堂,瞬间变成了地狱,前三日,城中的火光一直没有停下过,杀戮一旦被放出秩序的牢笼,再也控制不住,杀光了诸多王爷之后,按捺不住的湘军士兵终于开始屠城。 曾国荃披着大红色的披风,志得意满地站在天王金殿前头,慢慢走到丹陛之上,看到那个简陋粗俗却通体都是黄金铸就的龙椅不屑一顾,一摆手,“抬回去,融了。” 一群腰间鼓鼓的士兵抬着龙椅就乱糟糟地下去了,曾国荃倚在龙椅边上的香炉上头,懒洋洋得伸了个懒腰,前一日洪秀全的两个女儿受用了一晚上,今个倒是有些累了,曾国荃打了个哈欠,这时候,湘军士卒们拉了一群衣衫华贵的妇人出来,为首的单膝跪下,“大帅,这些是伺候洪逆的女官们。” “什么女官,不过是洪逆的伪女官!”曾国荃不痛不痒的申饬一句,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些神色慌乱的女性,押解的士兵嘻嘻哈哈地在她们身上摸几把,再呵斥叫她们跪下,曾国藩缓步走下丹陛,走过染血的明黄色地毯,用腰刀鞘抬起为首的一个女子的下巴,那个妇人神色惊恐地望着眼前穿着黄马褂的大老爷,曾国荃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满意得点点头,“长得不错,说吧,洪秀全这厮的尸体在哪里?说出来的,本督绕她不死,”曾国荃淫笑,“本官还会纳她为妾,继续让她享受荣华富贵!” “休想!”人群之中响起一声怒喝声,一个脸色刚毅的女子在人群之中朝着曾国荃怒视,“天王的圣驾,岂是你这个清狗可以瞻仰的!” 曾国荃微微一愣,转而掉头朝着那个女的走去,他的眼角还有一道长长的割伤,这是前日攻城留下来的痕迹,走到那个女子跟前,曾国荃微微一笑,手起刀落,一刀就剁下了那个反抗女子的头,鲜血飚射,溅到到周围的妇人身上,那些人连忙尖叫逃开,又被士兵一把抓住头发,扔到在地上。 “什么天王?不过是个破落秀才,死了死了,还想着和朝廷作对?”曾国荃拿着滴血的腰刀,随意得指着边上的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妇人,“你知道吗?” “天王早就升天了,”那个妇人战战兢兢,但是还是勉强回道,“忠王千岁说天王早就飞升了,就在前些日子的晚上。” 这一个明显是洗脑中毒的,曾国荃懒得废话,又一刀捅死了说胡话的这个妇人,又问了几个人,这些妇人也答不知,曾国荃便一刀刀杀了过去,直到有人忍不住恐惧,叫了出来,“这位官爷,小的知道天王的尸体在哪里!” “好!”浴血的曾国荃转过头来,看着那个面容姣好,却脸上飞溅满血滴的女子,一把抓了起来,“你真的知道?” “是,”那个妇人哆哆嗦嗦得答道,“小的这就带官爷去,只求官爷饶了这些姐妹们!” “没问题,没问题,”曾国荃大喜过望,洪秀全虽然死了,若是尸体寻之不见,毕竟未成全功,就如拜佛求了九百九十次跪拜,就差这么一步就功德圆满了,曾国荃连忙许诺,“不仅这些人不杀了,连你本督也不杀,洪秀全什么东西,跟着他有什么好处,跟着我吃香喝辣的!”曾国荃连忙挥手自己的亲兵头子,“跟着这个姨太太,去找洪秀全,找到了重重有赏,对了,”曾国荃连忙叮嘱,“千万不能怠慢了姨太太!” “喳!”(未完待续。。)   ☆、三十、金陵血色(中) 曾国荃看着那个妇人被士兵们簇拥着去了后殿,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打量了一番在血泊之中不敢说话的妇人们,一挥手,和蠢蠢欲动的士兵们吩咐道:“把这些女人给分了,一个个为奴为婢,你们自己个定!” “多谢大帅,大帅世代为侯啊!”那些亲兵乐坏了,连忙打千一个个挑了妇人下去,有个血气方刚的,按捺不住,撕开了一个娇小妇人的衣襟,就准备昏天暗地起来,曾国荃笑骂一声,“带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那些女人不敢多说话,只是怯怯得不敢反抗,一个个得被带了下去,曾国荃转过身子,慢慢走上了丹陛,他心里想着,洪秀全这厮往日在这金殿上朝的时候儿,有没有这样的威风霸气? 曾国荃志得意满地走了上去,转过身子,咂咂嘴,这会子若是没外人,坐坐洪秀全这厮的龙椅想必也是无碍的,想到这里,环视一周,看准了龙椅的位置,曾国荃大手一挥,心里默念,“上朝!” 原本半合的金殿大门被人用力打开,曾国荃眯着眼看着外头走进来的一群人,见到人群簇拥着自家的大哥,两江总督面沉似水得走了进来。 曾国藩瞧见站在丹陛之上的曾国荃,一阵激灵,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起来,“老九,你在上头做什么!”曾国藩大喝。 曾国荃连忙收起了顾盼生雄的样子。大步走了下来,朝着曾国藩尴尬笑道:“大哥,您怎么来了。这兵荒马乱的,江宁城之中还是有不少长毛贼顽固抵抗,这刀剑无眼。。。。。。” “我再不来,这江宁城就要被你弄坏了!”曾国藩一脸无奈,“封刀,既然洪氏伪王都已经伏法,不宜再多行杀戮!” “大哥。儿郎们这么背井离乡,南征北战。就没好生睡几天觉,如今打下江宁,立了大功,怎么能叫他们不舒坦几日!”曾国荃惊叫。一脸不可置信,“怎么这么快就要封刀。”天京沦陷时,城里的太平军只有一万多人,老百姓数十万,幼天王等一部分人突围出城。“两广老贼,纷纷搥城而出”。 清人记载:“金陵之役,伏尸百万,秦淮尽赤;号哭之声,震动四野。”所谓伏尸百万。除了战死者,就是曾国藩在城内外屠杀的平民。“皖南及江宁各属,市人肉以相食。或数十里野无耕种,村无炊烟。” “京中来了旨意,不许滥杀,”曾国藩也是极度无奈,可不能不遵,“首犯之外。从贼不能杀!” “什么狗屁玩意!”曾国荃不干了,一把丢下手里带血的弯刀。“这些京中的掉书袋的老爷,这么攻下江宁城,这么快就准备鸟尽弓藏了?咋的,要是我继续让二郎们杀人,他们还准备革我的职?老子不乐意伺候他们这些嘴上功夫溜的,要我说,让我封刀,还不如让江宁城继续在长毛手里,咱们做做样子,也是军饷红顶子一概不缺,省的到了今天,好么,卸磨杀驴吗?” 太平天国起义迅猛发展,湘军的地位和作用也日益凸显,湘军集团逐渐取得地方军政大权。咸丰五年,清廷任命胡林翼署理湖北巡抚,与他同在武昌主政的是湖广总督官文。清代官制中总督偏重军政,巡抚偏重民政,军权应归于官文。可官文贪鄙庸劣,见识浅薄,只因是满洲正白旗贵族而为咸丰帝所重用,所部军队战斗力极差。胡林翼抚鄂之初,官文每多掣肘,胡虽申奏,但咸丰帝仍下严旨要其会同官文办理湖北军政。不得已之下,胡林翼改变策略,转而与官文结交,在公文中每列官文为首功,每月拨盐厘三千两相赠,还让自己的母亲认官文宠妾为义女,进而与官文兄弟相称。不过,胡林翼并非与官文同流合污,而是试图加以利用。官文也深知在此战争环境,多少督抚因为不善带兵,或死于战事或被罢职免官,于是也乐于依靠这个对自己恭敬备至的胡林翼。在官文看来,既然胡林翼满足了自己对声色货利的喜好,自己赞同他的军政主张,也算是礼尚往来。于是,胡林翼大刀阔斧厉行改革,稳定湖北局势,从而在同太平天国争夺长江中下游地区时处于有利地位,并为曾国藩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大沽口之战后,咸丰皇帝下了大力气,命曾国藩督办江、皖、赣、浙四省军务。十二月,任命左宗棠为浙江巡抚,李续宜为湖北巡抚,彭玉麟为兵部侍郎。次年正月,命曾国藩以两江总督协办大学士。八月,刘长佑补授两广总督。十二月,刘长佑调任直隶总督。 依照清代旧制,总督主军政,但是除了自己的督标营之外,并不能越过提督直接干预营务;巡抚主民政,除了自己的抚标营外,也不能干预营务;布政使掌财政,直属户部;按察使掌司法、监察,直属刑部。可见,军政大权都集于中央,地方大员各负其责,互不统属,谁都不能自行其事,只能听命于中央。而咸同年间,特别是同治初年,大批湘军将领位任督抚,他们既主军又主政,兵、政合一之势已成,再加上兵饷自筹,厘金完全由督抚支配,原本应该上交户部的地丁、漕折、关税、盐课等项银两也被督抚截留,大半充作军饷。这样,一省三宪——即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鼎足而三的局面再也不复存在,督抚专权的局面势将形成,湘军集团的权力在此情形下也达到了顶峰。 如此轰轰烈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曾国藩熟读诗书,知道功高震主,防微杜渐的道理,“老九!”曾国藩严厉喝道,如今似乎已经不太对劲了,官文、李鸿章、左宗棠、沈葆桢、都兴阿、富明阿等人都在城外,自己的嫡系杨岳斌、彭玉麟、骆秉章、鲍超对着自己就让曾国荃攻入江宁城之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难免心里会嘀咕,还有别的官文等人争功之心强烈的很,正准备找自己的纰漏,李鸿章,这自己的学生,虽然不想明面上和自己争功,驻扎在淳化县按兵不动,但他是皇太后的心腹!(未完待续)   ☆、三十、金陵血色(下) 湘军攻进南京后,烧杀抢奸,军心已涣散,失去原来的战斗力,民心已失,曾国藩哀叹,虽早有准备,没想到城中惨烈如此,连洪秀全的金殿里头都是血迹,这就是活脱脱的靶子,“不许放肆,旨意上写的含糊,也是知道将士们的辛苦,就让大家伙乐呵几日,洪氏三千伪王府还不够你糟蹋?该收手了,”曾国藩一脸愁绪,随即眼神坚定了起来,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士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曾国藩就是一个这么倔强的人,“就算什么狡兔死,走狗烹,有我这个大哥在,只要你不走大摺子,我自然护得住你!”这才是封疆大吏,东南一柱的气度,曾国藩对着曾国荃说道,“快快收拢兵丁,老夫这个两江总督可还是要当几年的,若是都由你折腾没了人气,这空桶子总督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曾国荃喊了一声,见曾国荃毫无反应,只能含怒丢下手里的刀,无奈地吩咐亲兵下去传令,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带着血腥味的春风暖暖吹进殿内,号令声此起彼伏慢慢远去,曾国藩看着金殿里纯金打造的丹陛,“洪逆的尸首找到了?” “已经叫人找了,大哥,杀了好几个洪秀全所谓的王娘,这些贼胚才肯说实话,”曾国荃吐了一口唾沫,不屑一顾,“据说埋在后山里头,还是偷偷下葬的。” “等找到尸首再说这些,”曾国藩横了曾国荃一眼,“还有伪幼天王和伪忠王都没就擒,江宁城外溃兵无数,你就在这城里大肆烧杀抢掠,还未全功,若是李秀成和幼天王杀个回马枪,我看你有几条命!” “他那里还有力气回来,”曾国荃满不在乎,“我杀了那啥,伪勇王洪仁达,说城里的人早就开始吃仙露了,不过是草根煮的汤,这些逆贼,说是仙露,洪秀全据说也是喝这个得病死的,哈哈哈,就算李秀成是关云长转世,如今怕是也提不动刀了。” 曾国藩摇摇头,“如今我虽然不怕京中处分,因毕竟咱们立了大功,”这时候亲兵禀告长江水师提督彭玉麟求见,曾国藩示意让彭玉麟进来,“可总也有许多苍蝇想着叮我这个有缝的鸡蛋呢!那些科道官不是吃素的,皇太后虽然没明说,可当年我没有领兵北上,她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千金之体,而要前往前阵督军,”曾国藩苦笑,“这也是我命你不得退雨花台一步的原因,更是要速速攻破江宁,堵住那些说我不忠君事上的小人们的嘴!” 曾国荃听到“忠君事上”四个字,不由得撇了撇嘴,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一个带着双眼花翎,身穿一品武官麒麟补服,吊梢眉,尖下巴留着两撇胡,面带书卷气的中年男子匆匆赶了进来,朝着曾国藩大礼参拜,“参见大帅!”湘军出来的老人都爱这么叫曾国藩,“湖南来了位老乡,急着要见大帅!” “哦?请进来吧,”曾国藩好奇点头,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前来,见到一个穿着文人模样的三十出头的人走进金殿,朝着曾国藩一拱手,潇洒无比,“涤翁。” 曾国藩眼睛眯了起来,“原来是老相识,壬秋,怎么是你?” 来的是王闿运,王闿运生于道光十三年,少孤,为叔父教养。自幼资质驽钝但好学,《清史稿》说他“昕所习者,不成诵不食;夕所诵者,不得解不寝。”“经、史、百家,靡不诵习。笺、注、抄、校,日有定课。”九岁能文。稍长,肄业长沙城南书院。性高旷,不事营利。 咸丰十年,王闿运年三月经苏州、扬州、淮安入京参加第一次会试。结果“榜发报罢”,未能录起。高车高捆典故本出《史记?孙叔敖传》,闿运记错了,误以为出自《管子》。科考出错了典,任你字字珠玑,也只有黜落的份。王闿运是个最由着性子、驰宕不羁的人,心想:横竖是落第,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出它一次大格,留一段在科场史上。所以接下来的五经义一场,闿运为扬才露已,干脆丢开五经义不论,做了一篇《会试萍始生赋》。该赋的题记说:“咸丰十年,会试天下举人。天子命大学士周祖培为正总裁官,二场试五经义,至礼记,独发此‘萍始生’一句,案其义例,说数十言明白矣。而功令限三百字以外,乃作赋一篇。又禁挟片纸,不得录稿。既黜落领卷,故题为会试赋云”。(未完待续) ps:大家圣诞快乐,祝福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三十一、倚天照海(上) 王闿运在科场不写八股文,而洋洋洒洒写下一篇美赋,“有一佳人之当春兮,蕴遥心于曾澜。淡融融而不自恃兮,对风之无端。何浮萍之娟娟兮,写明漪而带寒。隐文藻与冰苔兮,若揽秀之可餐……”阅卷官看到这份卷子大为惊骇,一来,这是数百年科考中破天荒的第一次;二来,大赋本身同样惊世骇俗的美。在高官大佬的“叹息”声中,此事很快在京城中流传开来。王闿运成了誉满京城的大才子。 会试失败,王闿运以“京师人文渊薮,定计留京,寓居法源寺。于时名贤毕集,清流谋议,每有文会,多以法源寺为归。”其时他的老朋友龙汝霖、李寿蓉、郭蒿焘、邓辅纶、高伯足、许仙屏、莫子偲、尹杏农,妻弟蔡与循都在北京谋职,其中龙汝霖受聘户部尚书肃顺家授其子读,李篁仙供职户部,高心夔为肃幕谋主,与肃顺的关系均十分密切。王闿运通过三人引荐,得以结识肃顺。 “凡人有所成就,皆志气作主。肃王身当姬旦之地,若无卓然自立之心,位尊势极而虑不出庭户,恐不能无覆珠之虑。”这应该是王闿运见面就说给肃顺的话,一席话惊人听闻,警策的开场白深深点中了肃顺的心病:政坛需要用实力说话。虽然身居户部尚书领军机,深得文宗依重,位尊势极,但对手叶赫拉那、奕?势力哪敢小视?连续几年,痛下猛药,固然为朝廷扫除了一些顽疾,因此开罪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文宗在世,他们奈何不了我,一旦文宗宴驾,个人安危虽不算什么,大清社稷就堪忧了。于是王闿运为肃顺开始了积极奔波,和高心夔坐镇京中为肃顺谋划不同,王闿运亲赴祁门曾国藩大营,与热河的肃顺桴鼓相应,希望能在关键时刻说服曾国藩率兵北上。 王闿运在祁门呆了整整三个月,未能成功,心知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十月,写下五律组诗《发祁门杂诗》二十二首,黯然返回长沙。当时王闿运年仅二十九岁。“纵横计”的破灭,使他生发出“白发人将老”的慨叹,而“独惭携短剑,真为看山来”、“乾坤漂泊尽,风雨送孤游”、“孤客十年事,寒溪一夜声”、“虽为千里送,终是一人归”,满纸落寞,字字冷隽,诗人之不遇,又为诗坛添一杰作。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咸丰帝在热河病逝,遗命肃顺等八大臣为顾命大臣,辅佐六岁的幼主载淳继位,改元祺祥。此时,王闿运正居母丧。他仍然没有放弃努力,至书曾国藩,力劝曾国藩率兵入觐,提出肃顺与恭王亲贤并用,共同辅佐幼主的主张,申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以阻止慈禧垂帘听政。曾国藩非鲁莽之流,岂肯冒昧行事?遂“得书不报”。十月,慈禧与恭亲王奕?练手发动辛酉政变,肃顺等顾命王大臣被逐,十月五日,以“祺祥”二字意义重复为由,改明年年号为“同治”。一场叱咤风云的政治大搏杀,在王闿运“太息痛恨”、“每念府主,泪涔涔而下”中落幕。 所以王闿运早就和曾国藩打过了交道,不是陌生人,王闿运胆子极大,见到满地的尸首也视若不见,朝着曾国荃微微鞠躬,“还未曾恭贺涤翁立下如此泼天大功,得封王侯,列土封疆,指日可待!” 曾国藩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壬秋过奖了,恩出于上,什么样的爵位,太后和皇上自有决断,老夫不能置喙什么。” “涤翁还是如此忧谗畏讥,”王闿运对着曾国藩的话毫无反应,只是心口不一的随口赞了一句,“实在是人臣楷模也,不过涤翁手握重兵,东南几省都在公掌握之中,公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心思呢?” “壬秋慎言,”曾国藩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彭玉麟显然是知道王闿运的来意的,听到王闿运略带挑衅的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半闭着眼,竖着耳朵听曾曾国藩如何回答,曾国藩一听之下却还不知如何来意,细细想了片刻,蔡大喜过望,眼中都要射出火来。“这不是你该说的话。”曾国藩厉声说道。 王闿运凝视曾国藩,眼睛一眨也不眨,“东南半壁无主,涤公有意乎?” 这样惊雷一般的话随意地从王闿运口里说出,震地众人无人不心驰神摇,彭玉麟眼中精光四射,直直朝着曾国藩看去,曾国荃却是忍不住大喊一声,“大帅!”声音之中带着喜悦,和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未完待续)   ☆、三十一、倚天照海(中) 曾国藩则是大惊失色,脸上原本的厉色潮水般刷的褪去,露出了苍白的神色和惊恐的面容,“壬秋,你,你,你说什么?” “长毛覆灭,公威震天下,堪比吕尚、武侯,海内咸服,此时若是振臂一呼,岂不是从者云集?江南半壁,自然就归公所有,金陵之地,虎踞龙盘,帝王兴所,十年生聚,效仿太祖,挥兵北伐,自然中华混元一统,号令中原,再创盛世,”王闿运带着魅惑的声音在金殿之中响起,曾国荃早就露出了意乱神迷的表情,“那时候功绩岂是能如今这样的场面相比的!” “涤公可有意乎!”王闿运眼睛直盯盯地盯着曾国藩,“闿运虽然不才,若是涤公有意,某愿为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彭玉麟虽然不说话,手里握住的腰刀确是握的紧紧的,曾国荃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曾国藩,这时候他不敢说话,就怕扰了自家大哥的思绪。 “哎~”曾国藩长叹一声,意气萧索,摆摆手,眼中的犹豫转为坚定,看着王闿运:“壬秋,你不要用这种话来试探我!想我曾某屡受国恩,以一同进士的身份得到如此重用,已经是感激涕零,你不要用这样的叛逆之言来试探我,我若是从了你的意,”曾国藩指着丹陛说道,“又和洪秀全这种中国的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王闿运又准备说什么,曾国藩一挥手,阻止了王闿运的话,“你别再说了,今日的话,出了这里,我就当没听到。”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曾国藩背着手出了金殿,临走之前说了这么一句诗,“这也是我的自白,你等要好生知晓!壬秋,江宁局势未平,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叫雪琴送你一程吧。” 曾国荃叫了好几声大哥,曾国藩只是当做听不见,王闿运看着曾国藩的背影苦笑连连,彭玉麟沉默不语,想了一会,对着王闿运说道,“壬秋,你准备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王闿运似乎老了好几岁,原本挺拔的身子弯了下来,似乎变成了一个老翁,“肃中堂大势已去,我怕叶赫那拉氏清算,故漂泊无踪,原本想着劝动曾督,在这江南谋得安身立命的功业,没想到涤公却是要一心做朝廷的忠臣,雪琴,你别怪我,之前没有和你讲,我来的目的。如今这样,哎,那我也无法了。” 曾国荃啐了一口,“那也只好听大哥的了,两位,我少陪了,实在憋的慌,要出去杀几个人才痛快!”说完就拎着刀出殿了。 “原本是想着劝动大帅,和叶赫那拉氏对抗,也好出出肃中堂的恶心,”王闿运叹气,“不过也别想着舒服,”王闿运恢复了斗志,目光炯炯,“我先找个书院讲讲学,岁月静好,时光漫漫,日后总要给她弄一点事故出来的!” 密林之中,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人,带着一匹驽马蹒跚走着,驽马上还坐着一个瘦小的穿着青衣的男孩,那个男孩脸色苍白,春雨阵阵,身上已然淋湿了,瑟瑟发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那男孩悄声对着走在前头,拿着腰刀警惕地左右环视,头包头巾的中年男子说道:“忠王,先休息一下?我实在是冷极了。” 那个中年男子转过头,胡子拉碴,浑身干瘦,只有一双眼精光四射,李秀成对着坐在马上的洪福瑱说道:“还请天王忍耐一下,这左近清妖鲍超的骑兵狗子多的紧,等到了西边,咱们再理论。” 洪福瑱乖巧地点点头,“都听王叔的。”李秀成护着幼天王从天京之中杀出,原本还有数百人,结果被清军冲散了大部队,只是留下这十来个人还紧紧护住洪福瑱一路杀了出来,“天王切莫心急,咱们去了西边,收罗旧部,必然能护的咱们周全。”这时候李秀成也知大势已去,不再说什么重建天国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 一行人出了密林,沿着山间小路慢慢得朝着西边走去,方过了一道小溪,就听到前头响起了歌声,李秀成脸色凝重,一挥手,让人团团护住洪福瑱,自己也紧握住了手里的长刀。 “已矣乎,道不明,性命谁能认的清?角胜场中争上下,羊肠路里讲声名。恩爱牵缠难解脱,机谋识见乃偏精。如此俱皆寻死事,能知悔悟是豪英。” 一曲道歌唱完,树后闪出了一个穿着青衣道袍的黑须道士,边上还有一个童子,那个道士脸上含笑,朝着李秀成等人一稽首,“无量寿佛,忠王有礼了。”(未完待续) ps:这个道士又出来了。。。。哈哈哈,大家的月票请月底双倍投吧,谢谢大家。   ☆、三十一、倚天照海(下) 李秀成眼睛危险得眯了起来,“你是何人,怎么认得我?” 那个道士随意摆动拂尘,打走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小虫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忠王何须惊讶,忠王之名,天下皆知,若不是天王严禁僧道尼,贫道早就想入天京城来和忠王亲热一番了。” 两行人就这样隔溪交谈,李秀成见只有两个人,便放下了心,“道长谬赞,秀成不敢当,请问道长拦住我去路,所谓何事?” 那个道士盯着李秀成看了几眼,方淡然说道,“此路不通,鲍超的骑兵正在十里之外的镇子上休息,前方是死路,还是转方向吧。” 李秀成目光一凝,“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那道士满意地点点头,“忠王果然懂得知进退,不如朝着东南去吧,那或许有着一线生机,” “敢问道长何谓一线生机?”李秀成连忙追问道。 “一线生机,全凭王爷去争取,若是时机得当,似乎能起死回生,”道士再一稽首,也不理会坐在马上的幼天王,“贫道帮你去阻一阻朝廷的骑兵,今个得了善缘,日后若能相见,还请忠王施一口斋饭。”说完,就掉头径直走了,那个童子朝着李秀成摆了一个鬼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袋,隔河扔了过来,“接着!” 李秀成困惑地一把抓住那个布袋,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腰牌,上头写着“淮”一个大字,翻过面,写着“丙戌”两个字。 “这是李鸿章淮军的字号?” 。。。。。 “教主你让李秀成去淮军营中,是想挑起湘、淮内斗吗?”那个童子不复刚才天真的样子,一脸凝重地朝着那个道士发问。 两人健步如飞,一下子就靠近了那个镇子,道士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火折,点燃了镇外的一个木房子,房子剥落燃起,“这确实是一点,”道士拍拍手,“若是如此,江南局势更是扰乱不堪,于我教大业有利。” “请恕小的多嘴,您说的那位,已然脱了劫数,为何,为何还要如此?” “童儿,”道士不以为忤,哈哈一笑,“哈哈,咱们其实和洪秀全这厮也是一般,若是我们联手,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奈何他是草包一个,入主江南,把什么人都得罪了,僧道尼这也就罢了,江南士绅,文人全部杀戮而尽,又不懂得分润些许利益给那些泥腿子,这样若是不败,真是老天无眼了,还是有几个有才干的将领才苟延残喘到了今天,可他毕竟是比不过紫禁城高居宝座之上的那位,如今举全国之力,自然能快速地料理了他,弹指间,灰飞烟灭了。”道士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自以为是,这样的人也能享受几年天子富贵荣华,居然也能安然身死,看不到他的天国覆灭这一刻,真是遗笑天下大方之家,多平添了世间的笑料,童儿,我真是不甘心啊。” “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霸业。”那个童子连忙安慰。 “哈哈,这些话就别说了,这人世间,有才能的人多了去,最关键的还是要有机遇,若无云水,龙难腾九天之上,本座也是一样,若无机会,这辈子怕也是难见神教功业的那一天。”那道士看着纷杂起来的镇子,转身离开。 “老爷你还没未答复小的呢!”那个童子却是不依,这会子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呢。 “李秀成一干人等不过是本座送给那位的一点点见面礼,徒儿,咱们这种人,最怕的不是大业无成,而是身死道消,所以最怕的就是被人利用了,鸟尽弓藏,”那个道士长长得吐了一口气,“陈玉成已然就擒,如今看来不知是否会身死,若是北边那位真有雄才大略,能容下这些人,自然也能容下我们!” 那童子悚然动容,良久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默默说道:“教主这......” “不急不急,咱们等了这么些年,还等不了这一时半会?本座丝毫不急,”那个道士慢慢踱步,朝着南边走去,“曾剃头最喜杀人,若是那洪姓小子和李秀成落入他手,必死无疑,童儿你说的对,这是见面礼,亦是离间的利器,若是淮、湘反目,也是好事儿,若是江南各军和衷共济,那就看看这为君者的心肠,若是有心,笑纳了咱的礼物,自然会来寻我,那才值得咱们靠上去,完成自己个的大业,也无需担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反正,这乱世里,若不是下棋之人,这旗子,就要做好出局的准备。”(未完待续)   ☆、三十一、倚天照海(完) 江宁城破三日,湘军大肆掠杀,秦淮河为之鲜红,所幸曾国藩一力约束,荼毒不算过烈,除了王侯将相屠杀一空之外,满城平民侥幸存留,曾国荃心里犹是不服,将各王府库一扫而空之后,想着焚烧原本的两江总督行辕,如今的天王府,却被曾国藩连续派了三次亲兵召回了雨花台大营。 曾国荃怒气冲冲,一把掀开曾国藩的帐帘,两边的中军还未来得及行礼,曾国荃就进了帅帐,“大哥,这么急切地叫我,所为何事?” “即刻退出江宁城,将江宁城交都兴阿、富明阿两部。” “什么!”曾国荃原本的怒气就没平复,这会子听到如此荒唐的命令,怒气就是按捺不住,怒喝出声,“都是咱们儿郎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凭什么要给那些八旗的废物!” “老九!”曾国藩也怒了,这个九弟的眼力见实在是太差了,不问根由,就是大发雷霆,“胜保下狱了!” “什么!” 瓜尔佳胜保,作为满洲下五旗的世仆,他出身卑微,被满洲宗室权贵所贱视。他发迹变泰的资本唯在军功,而他先前的军功多属假冒虚报,早为识者不齿。他在辛酉政变前后居功骄横,却不悟在恭亲王们眼里无非“功狗”,早已注定兔死狗烹的宿命。辛酉政变得逞,议政王奕訢给他的奖赏,是镶黄旗满洲都统兼正蓝旗护军统领,一身充当八旗两军统帅,地位够高了,却随即打发他去主持剿捻。他以为这是再造帝国的重任,欣然就职,却只会一招,即用官禄收买捻军头目就“抚”。不想捻军头目苗沛霖,比他更狡诈,安抚受重赏之后,随即倒戈,以致“中外交章,劾胜保骄纵贪淫,冒饷纳贿,拥兵纵寇,欺罔贻误”。于是恭亲王获得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同意,下令查办。而委派查办的首席大臣不是别人,正是僧格林沁亲王。当然僧王对胜保的罪状,件件“查实”。议政王唯恐胜保狗急跳墙,在先已将他调往陕西剿捻,密令僧王“监制”,这时又密诏多隆阿率重兵到陕西传旨,“宣布胜保罪状,褫职逮京,交刑部治罪,籍其家。” 曾国荃一脸不敢相信,“胜保可是保圣驾,灭顾命八贼的大功臣,怎么会下狱了?” “嘿嘿怎么不会,他的功劳也就是在八里桥帮着僧王一把罢了,然后上了那个请垂帘的折子,除非如此,他那里有如今的地位,”曾国藩对着曾国荃摇摇头,“又听闻他时常自吹自擂,两宫太后和皇上都是他一力保下来的,这样的话,谁听了不刺耳?就是恭王爷也难免会吃心,今个倒了,乃是意料之中的事儿!这样的前车之鉴,你还不受教?” 曾国荃目瞪口呆,“何桂清已经身死,这个可是同治朝的第一个从一品大员,还是太后一力处死的,他是我的前任,皇太后虽然未曾明指,可咱们都知道这位太后不是容易糊弄的,谕旨上说的含糊,也没明着要洪秀全的金库,你就闷声发大财,带回老家!” “可这洪秀全的龟儿子和李秀成还未就擒!” “已经投降了,”曾国藩一脸哀叹,毕竟未尽全功,“他们两个去淳化县投到李鸿章部里了。” 曾国荃大怒,“什么!倒是让他得了便宜,不行我要亲自前去淳化县将他们两个人要过来!”正准备提脚出门,却又硬生生定住,曾国藩幽幽说道,“你还想着继续跋扈下去?若不是咱们见王就杀,李秀成未必不敢朝着咱们投降,咱们也能给他一个好的价钱,如今倒是好,成全了少荃,满招损,谦受益,老九,我会给你上一道折子,说是身体不适,要退职。” “大哥!”曾国荃十分惊恐,如今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若是退职,那可是什么都空了!“老九我身子还好的很,哪里得病了!” “你再这样的性子,迟早要给咱们曾家带来灾祸!急流勇退懂不懂!”曾国藩厉声喝道,一脸恨铁不成钢,“何桂清之死,胜保下狱,下诏慎杀,这都是敲打老夫,告诫老夫不要走错一步,你要是存了别的心思,我说不得要大义灭亲,”曾国藩神色皆厉,曾国荃原本怒火朝天被打击的垂头丧气的,“如今这样的功劳,可保咱们三代富贵,君子之泽,五代而斩,能保三代富贵,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江宁城破三日后,李秀成携幼天王投李鸿章部,李鸿章举天王印玺尽收太平军旧部,江南为之一清,湖北巡抚曾国荃上折,祈病休。(未完待续)   ☆、三十二、杨柳依依(上) 三月底的天气,江南已经是暖风微醺的时节,北国晨暮的时候,还是有些微凉,皇太后早起的时候有些咳嗽,唐五福连忙捧上桂花琵琶川贝润喉膏,太后用了些,方觉得有些舒坦,在储秀宫正殿看了会折子,翻了一通,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依旧寻常惯例,发了下去,给军机处的大臣们商议,等军机们拟定下处置的办法,晌午再君臣议事。春日日头暖暖,皇太后有些困倦,原本想在凤光室打个盹,没想到大格格前来问安,大格格穿了一袭夔龙梅花竹纹旗袍,头戴杏花微雨、紫玉蜻蜓的两把刀,不卑不亢,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见到沉静有礼貌的大格格,慈禧太后于是兴致又起来,点点头让大格格起来,看着大格格笑道:“去见过皇帝不曾?” “回皇额娘的话,早膳的时候,我去见过皇上了,那时候他还在寝宫玩蝈蝈呢,我吓了他一下,说要告诉皇额娘,他才慌慌张张丢下蝈蝈罐子,去弘德殿读书了。”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随即笑道,“你怎么能吓他呢,他可是皇帝。” “他是皇帝,可更是我的弟弟,皇额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儿臣为了皇额娘,也要吓吓他,让他多读些书才好。”大格格一本正经地说道。 太后微微诧异,慈禧太后眉开眼笑,一把搂住大格格,“我的儿,难为你这样得懂事理。”没曾想大格格不过是比同治皇帝大了两岁,居然地如此懂事理,“你说的极是。你呀,把这个皇帝弟弟好好管管,凡事别怕,有皇额娘给您撑腰呢。” 大格格应了,又拿着桌上的新桃奉给皇太后,看了看慈禧太后的脸色,“皇额娘。我瞧着您这些日子似乎脸色不太好,可别太劳累了。” 任何一个坚强的人都不会拒绝关心和爱护。慈禧太后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这些日子老是睡不安稳,”太后拿着桃子吃了一口。也就放下,“今个起来也没什么兴致,还是你来了,皇额娘这心里才舒坦了些。”太后又问,“最近可回去见你阿玛了?” “阿玛倒是不常见,他每日里忙极了,整日不呆家,我总是时常和额娘在一块儿绣绣花,说说话。陪着看看载澄,”载澄是恭亲王的长子,如今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级。复又说了些载澄的趣事,“实在是调皮的紧,那一日看到丫鬟头顶的一朵牡丹花,硬是哭了一天一夜才让额娘给他整整一本的十八学士!” 母女两个在说笑间,唐五福又来禀告丽贵妃、云贵妃带着大公主前来,大格格随即站了起来。等到丽贵妃云贵妃进来,朝着两位太妃行礼。大公主温和朝着大格格行礼,怯生生地请安道:“大姐姐,”大格格一把拉住大公主,两个人亲亲热热得见了礼,大格格朝着慈禧请示道:“我陪着妹妹去院子里看看金鱼。” “去吧。”慈禧太后满意地点头,一开始不过是想着笼络恭亲王,并给于嘉奖之意,没想到大格格是如此的对自己的胃口,这种好感莫名其妙,但自己私下深深想了一次,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喜爱大格格,应该是她那种沉静不慌张的样子很像自己吧,想比丽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大公主虽然是温和敦厚的,可毕竟失了天家气派,反而大格格更像是嫡出的贵女。 不过这话不合在丽贵妃面前说出来,丽贵妃见到大格格稳重的长女模样,也是又羡慕又是嫉妒的,“哎呀,我的大公主要是有这样的气度就好了,大公主虽然是脾气极好的,但是我总是怕她太柔弱了些。” 云贵妃还是大大咧咧的直性子,听到丽贵妃的话,捂嘴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大公主太柔弱了,这宫里头谁还敢欺负她,皇帝虽然年纪小,可到底知道想着这个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喊着‘这个赏给二姐姐’,大公主可是最好的孩子,难不成,”云贵妃眼珠子一转,“还怕过些日子大公主下嫁了,被额驸欺负不成?” 丽贵妃嘻嘻大笑,头顶的红玛瑙流苏瑟瑟发抖,指着云贵妃的鼻子,嗔怪道,“就你会说嘴,哪里能想到那么远的时候了,”两个人嬉笑一番,丽贵妃对着含笑听着话的慈禧太后说道:“什么时候,请太后娘娘指点一番,大公主就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这是什么话,”慈禧太后笑道,“咱们家的孩子我能不疼吗?再说了,先帝爷就留下一子一女,本宫不疼大公主,也说不过去这个理,就别说咱们几个了,就是皇帝,等到大公主下嫁的时候,总要内务府翻个底朝天才是。” 云贵妃合掌笑道:“正是此理。”三个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云贵妃有些担忧武云迪和帆儿如今还没有子嗣,当着皇太后的面,又不好说让武云迪纳妾,只是絮絮叨叨地说要什么时候去朝天观进香祷祝一番,拜拜送子娘娘。丽贵妃显然是有事而来,说着说着,看到唐五福送上了马蹄羹和炸翠玉果子上来,便放下手绢,卷起袖子,亲手奉了一碗马蹄羹给皇太后,原本因为咸丰皇帝薨逝而变得苍老的面容,保养了这些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娇艳,“有个事儿,臣妾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什么事儿,咱们姐妹间不能说的,”太后点点头,“妹妹你说。” 丽贵妃瞅见太后的心情尚佳,便壮着胆子说道,“按照道理,臣妾的阿玛仰仗太后的恩德,如今已经是二品的理藩院侍郎了,原不应该再多说什么,可臣妾的舅舅前头在户部当个笔帖式,放了外官,又回了京,刚刚入了流,这不,听说这就要开始京察了,”丽贵妃小心地看着太后的脸色,“外头的风声传的什么话儿都有,听说六爷如今可是要大动干戈,不罢黜几百个,不算完!”(未完待续)   ☆、三十二、杨柳依依(中) 清朝年间,康熙设立了对官员考察的制度,这是效仿明朝的官员管理制度而实施的一项对现任官考核的制度。每三年考核一次,对京官的考核叫“京察”,对地方官的考核叫“大计”。 按照清朝的制度,京察时三品以下官员由吏部和都察院负责考核,三品以上官员及总督、巡抚等方面大员,则先自陈政事得失,最后由皇帝敕裁。经过考察后,官员按照“称职”、“勤职”、“供职”三种等级,实行奖惩。手段主要有:“列题”,官员可以借此阐述对国家大政的意见;“引见”,大致相当于今天的面试,由吏部开具履历单引见给皇上;“会核”,各衙门长官对下属官员进行考核并出具考语。大计采用的是层层考核的办法,从州县官一直到府、道、两司分级实施,对比任职期间经济政绩的优劣,审核稽查官员廉洁奉公的程度。这种京察大计的结果将直接关系到官员的升转迁徙。 皇太后笑道:“哪里有这么多,还几百个,如此这样,怕是六部九卿衙门都能唱空城计了。” “臣妾也是无法,臣妾的额娘日日进宫来哭诉,这才求到太后娘娘驾前,总要娘娘给句准话才是。” “怎么外头都在传要京察了?”太后不置可否,反问起云贵妃。 “旧年娘娘不是和六爷商议过京察的事儿?我是横竖不懂的。”云贵妃说道,“三年一次的京察好像就在今年?故此大家纷纷扰扰都有些担心呢。” 太后点点头,对着云贵妃笑道。“横竖也查不到你家。” “娘娘说笑了,”云贵妃含笑欠身,武云迪长在军中,自然丝毫影响不到,就算有些许亲眷,也不过是些远亲,能帮帮一把。帮不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最大的依仗就在面前。“太后娘娘还是看着丽贵妃吧。” 咸丰朝后宫不得干涉政事的规矩已经都被自己破坏地殆尽,慈禧心里暗暗嘀咕,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总不能州官放火。百姓不许点灯吧?太后拉着丽贵妃的象牙色柔荑摸了摸,“你既然说了,那自然本宫会关照着些,不过京察是大事儿,”太后的脸色正了起来,丽贵妃和云贵妃齐齐站起,“从今个起,谁都不许把这里头的事儿说出去。” “谨遵太后之命。” “坐下坐下,”慈禧太后摆摆手。“谁都有三亲六眷,我的意思没有说不让你们说情的,自己这么年轻守了寡。难不成给父兄说个请都不行?谁家都没这么理儿,你们说的事儿,我自然会听,能处置的自然也处置完就是了,我的意思是,出了这个门。也不许提起我对谁说过什么话,千万不可泄露禁中语。你们也一列记住,”太后转头朝着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凌然说道,大家连忙低头称是。 “什么人我保下了,也不必多说什么,咱们是好姐妹,自然是有福同享的。” 一席话丝丝入理,又是体熨人心,丽贵妃没有什么不服的,只能是行礼跪下,“臣妾全家有娘娘照拂,实在是三生有幸。” “别多礼了。”太后站了起来,“走,咱们去瞧瞧两个女儿,如今这宫里头,就没几个小孩。”太后喟叹,“什么时候能多些热闹才好。” 。。。。。 鸣锣开道,一顶大红色的八人大轿在恭亲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前下轿,恭亲王刚刚下轿,外管家就迎了上来,“王爷。” 恭亲王点点头,看着两侧门口排着长龙的队伍朝着自己行礼,七嘴八舌地喊道:“给议政王请安哪!” 恭亲王微微皱眉,不过也不露声色,朝着大家点点头,就径直进了王府,到了内院,福晋带着几个侍妾上来给恭亲王换衣服,换了衣服,喝了口茶,定定神,这才对着外管家问道:“怎么这些日子外头的人这么多?” “是,比往日多了一倍,”外管家回道,“这些人都是等着爷见的,奴才套了几句话出来,似乎都是为了京察来的。” “哼,”恭亲王放下盖碗,冷哼出声,脸色不虞,心里也有些怨念,“都打发了出去,除了曹老爷、朱老爷和几位军机之外,别的人一概不见!” 外管家垂手应下,连忙出去招呼门房了,福晋瓜尔佳氏有些奇怪,“王爷,今天在宫里头事儿不顺?怎么了?” 恭亲王摇摇头,“宫里头一切都好,政事儿也顺的紧,就是外头的这些,哼,如今倒是敢厚着脸,来登我的房门来求情了。” “这往日也多了去人,怎么个今个和往日的不同吗?” “这些是咸丰十年洋人进犯京畿时候,弃城别逃的人,”瓜尔佳氏哎哟一声,这才恍然大悟,“这实在是不该啊。” “是这个理,大大小小都是些官,嘿嘿,如今听说要京察了,怕丢了顶戴,所以才来我这通关节,想着免罚呢。” 咸丰十年,英法联军连克天津,通州,再虎视眈眈于京师,就有不少在职的官员借着丁忧、患病、省亲携带家眷往南逃去,一时间造成极坏的影响,别说是声称要和北京共存亡的皇太后,就连坐镇北京的恭亲王,对于此节也是大为光火,这时候怎么会有什么好脸色给这些临时抱佛脚的小人看。 虽然御驾也逃跑了,但这节自然不能多提,恭亲王摇摇头,“这些人,都是要严办的,”又吩咐刚进来伺候的外管家,“再有人上来,直接就谢客,说军机已经拟好处置的法子,就等着奏报太后,对这些起子,一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恭亲王一声令下,消息传出,原本只是忐忑不安的官员们顿时变得有如丧家之犬,惶惶恐恐四处乱窜,除了议政王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通关节的?一时间军机处各大臣以及军机章京处都是门庭若市,可几个人都是云山雾罩的,没有一句准话,比如贾帧、周祖培两位大学士,干脆就学着恭亲王闭门谢客。(未完待续) ps:29号开始会有双倍月票,先提前预约一下,嘻嘻。   ☆、三十二、杨柳依依(三)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顶,点,小说 X.问讯吴刚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祥福茶馆里头,一个穿着长袍的老头子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念了一片,就在天子脚下,就连挑夫板卒亦是粗通文墨,这茶馆里的人再不学无术,可也腹中有几本书读过的,更别提,这会子,茶馆里头居然还有几个穿着青衣的秀才围坐在几张八仙桌前头,歪着脑袋细细听着,掌柜的拨了下算盘,抬头看了一眼,心里暗暗称奇,没想到难得今日有秀才来茶馆,那个老头子念完,笑眯眯得看了左右被自己都吸引过来的人,得意得捻须,“各位可知道这首词是哪位所作?” “这词前半段婉约别致,哀恸入骨,”一个中年男子凝神品了一会,“后半段似乎又有鼓舞人心,催人奋进之意,且将泪化作飞雨,实在是妙手之作,具婉约豪放两家之场,若不是我熟知宋词各家,且这词必然为传世杰作,不会湮没无闻,我必定认为这是宋代名家所做,不是大苏,就是辛翁!” 这中年男子的话语引起众人共鸣,大家纷纷点头,中年男子“且必定是悼亡之词,隐隐约约似乎和最近时局有关,忠魂,似乎和英烈祠有关联,伏虎一词,莫非与长毛逆匪覆灭有关?”那个中年男子急切得望着那个干瘦老者,意图确定。 那个干瘦老者矜持一笑,点点头,却不说话,一个富翁模样的人连忙叫小二给这边加茶,边上的一个人看不过眼了,排开众人,哈哈一笑,鄙夷地望着那个装腔作势的老者,“嗨嗨嗨,我说老乌,你在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这会子就你一个人知道这事儿?” 那老者见到说话的人,连忙站了起来,打个了千,“哎哟,原来是五爷,小的眼拙,倒是真没看出来您在呢,请坐请坐,”那个五爷也不是没礼貌,拱手回礼,就在老者的桌上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见到众人还是眼巴巴得瞧着那老者,便又笑骂道:“还不快把你那肚子里的货吐个干净?大家都等着听呢,”富翁给老者请的茶到了,是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香味悠然,热气腾腾,“再藏着掖着,我可要让这位爷不给你付茶钱了!” 众人哈哈大笑,那个富翁站了起来,朝着被称为五爷的拱手致谢,老者苦着脸连忙点头,这才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这是母后皇太后的新词。” 众人轰然,连忙追问连连,别桌学子模样的那群年轻人也围了过来,掌柜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些又在议论时事的人,中年男子恍然大悟,连连拍额头,“原来如此!难怪有忠魂伏虎之说,可这位爷,骄杨、君失柳又做何解释?” 细细品味,确实是如此,那个老者点头,“这骄杨,我猜测总是咸丰爷了,可若是太阳之阳来比喻咸丰爷,倒也恰当,可这杨柳的杨,小的也是困惑,大约是通假之意吧,为了就是引出后头这柳字,这后头的事儿,”那老者对着五爷拱手,笑道,“这可就要五爷来说的清楚明白了。” 五爷笑骂道,“嘛呢,不是叫你老早说了就是?还要指派给我差事呢!”也当然不让得说起来,“大伙也知道,在下在驿站当差,这事儿虽然不算忙,可繁琐的紧,这迎来送往的,都是些大官小吏的,寻常人家少见。” 五爷洪亮的声音在茶馆之中响起,原本有几个对着此事不感兴趣的茶客,也都纷纷围了过来,“那一日,大约是在清明节祭祀英烈祠之后,驿站来了母子两个,倒是寻常,穿着粗布衣服,一口南方腔调,谁叫咱们在驿馆当差呢,这眼睛是毒了些,说实话,也是看人下菜,这样的人,我从来是不理会的,列位也别怪我,”那个老者连忙摆手,“不过咱也知道,最近这不是在祭祀英烈吗?之前有不少进京的烈士家人住在驿馆,所以我就上前去打探了一番,原来这两位母子就是那一日和皇太后陪祭的!” 众人轰然,那一日陪祭的人除了原本在四九城的吉尔杭阿夫人,朱均之女等人,从外地进京的就只有这么两位人,人人都不明就里,谁家的事儿都被人翻出来广为传颂,连说书先生亦是准备新出一本《英烈传》来为这些人立传流传纪念,倒是就这对母子大家不甚明了,大家已经打探了许久,没想到倒是被五爷遇上了。(未完待续。。) ps: 双倍月票了,请大家多多投啊。。。。。   ☆、三十二、杨柳依依(四) “我记得那一位父兄牺牲在芜湖的,似乎就是姓柳,”中年男子苦苦思索,突然之间猛地合住了手里的折扇,恍然大悟,“莫非这柳指的就是这母子?” 那个五爷也不搭腔,径直讲了下去,这会子室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听着五爷的话,“那个小子拿了那块金牌出来,我这才瞧见了这金牌的真容!往日可是从未见过,只是听说,如今这见了,老五我也能和大家夸嘴了。” 富翁模样的胖子连忙追问,“五爷,这金牌可真是市面上大伙流传的,‘见官不跪,直上金殿’的免死金牌?” “嗨,那能够呢,那都是无知村人想的玩意,什么免死金牌,都是戏文上唱的,若是免死金牌,那也太荒诞了些,”五爷摆摆手,“这位爷,那金牌说起来就两点用处,不过是免苛捐杂税,和每年入京祭祀的凭证。” “可毕竟是皇上钦赐的,十分尊贵,”那个中年文人不以为然,“到了地方,若是寻常道台知府,亦是不敢无礼。” “这位爷也说的极是,皇太后谕旨也说的明白,携此金牌,五品以下官员不跪,”五爷继续说道,“你说咱也大小是个官府里的人了,遇到了这母子,却也不敢怠慢,这也不是我胆子小,怕了这金牌,原本是个缘故,上两日,有个守备姓蒋的,带了他标下阵亡的兄弟家人南下,在下的上官,看这个蒋守备沉默寡言的,心里就存了怠慢之心,对着守备大人没表现,把那些入英烈祠的士兵家人安排到了马厩里头过夜!” 那个中年文人一击掌,怒道,“可恶,奈何欺负英烈之家!”几个秀才脸上倒是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为首的清瘦苍白脸盘的二十出头的人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多说话。 这会子外头又进来了两人,一个老仆,前头走着一个穿着灰色棉布长袍的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面带愁苦之色,双眉微皱,虽然英气勃发,却有着郁郁之气,看到室内的人聚成一团,也丝毫没兴趣,小二连忙迎上来,拿着毛巾就给这个年轻人袍服下摆弹灰,“这位爷,请上座!” 脸色愁苦的年轻人点点头,跟着小二到了桌前,坐下也不说话,只是走神,那个老家人和小二吩咐了几句,见到自家主人如此,忍不住劝道,“老爷,”随即也不说话了,长叹一声。 五爷默然,那中年文人恍然醒悟,连忙朝着五爷拱手谢罪,“对不住,五爷,您请包涵!” 五爷哈哈一笑,“无妨,无妨,这后头你就知道了,”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那三进来躲雨,看到众人都在,不由得笑道,“呦呵,今个人真多啊,”团团行了个礼,“那三给大家请安了!” 大家纷纷站起来回礼,“三爷客气了,快请坐,”五爷也招手,“三弟,过来一块喝茶,这里便当!” “五哥,”那三亲亲热热得朝着五爷抱腰行礼,“今个怎么得空来这里头?”五爷笑而不语,那三又看到众人团团围着五爷,“怎么的,五哥如今在摆什么古呢?请五哥继续讲着,三弟我也好好听着。” 如此一闹,那个面带愁苦之色的年轻人也被这边热闹吸引了过来,朝着这边看来,五爷哈哈一笑,“得,今个我就说会书,让大家乐一乐,这就说下去,蒋守备为人委实谦虚低调,见到此事,也没多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被子都送了马厩进去,第二日也就南下了,没想到这武大帅,第三日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振威将军,健锐营都统武大帅?” “自然是这位大帅!”那个五爷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不然还有能有谁?” “这位大帅生擒李开芳,献计水淹林凤祥,新婚之夜,抛下娇妻,赶赴前线,更在永通桥大破洋人,扬我国威,实在是我们旗人第一英雄好汉!”那三连忙竖起大拇指,“那三就是年岁大了些,若是还是那少年郎,早就去健锐营投军了!” “武大帅的确是英雄了得,可这次上门可不是做客的,”五爷苦笑,“却是上来闹事的!” “啊,此话怎么讲?”众人又连忙追问。 那个面带愁苦之色的年轻人拿起茶盏,喝了口茶,脸上虽然还是淡漠得进,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对这边的事儿也产生了不少的兴趣。(未完待续) ps:月票呢。   ☆、三十二、杨柳依依(五) “武大帅带着健锐营的兵老爷们,大摇大摆地进了驿站,我的那个上官赔笑地上去行礼,敬茶,我就在花厅外伺候,瞧得真真的,武大帅大马金刀地坐在厅中,我那上官弯着腰站在他跟前,原本是微笑得接过茶盏,没说几句话,突然之间,就翻了脸,把那热气腾腾地茶水泼到了我那上官脸上!” 众人惊呼,唯独那个中年人稍微镇定,“必然是为了前几日的蒋守备之事!” 五爷翻了白眼,这人咋如此会剧透呢,也不理会,径直说了下去,“只见武大帅翻了脸,再一巴掌将我那上官打倒在地,大声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进了英烈祠的烈属你也敢糟践?居然将英烈家人安排在马厩!你真是狗胆包天啊你,皇太后皇上亲临英烈祠祭奠,你倒是行啊,比皇太后皇上还尊贵了!’武大帅说完,狠狠地朝着一贯盖碗,‘兄弟们,这就宰了他,给英烈祠的兄弟们有个交代!’” 众人们面面相觑,却又立刻叫好,“这是该,”那个富翁啐了一口,“以往的时候我倒是也不觉得这兵大头有啥好的,平时日不都是祸害着地方吗?可如今听到了这么多英雄,那天桥的说书人天天说呢,不是他们,咱们可都要被洋人占了,这样的蓝色眼珠子,红头发的洋鬼子当了老爷,我可是第一个不服。” “说的极是,”那个中年文人也连连点头,“在下也去过英烈祠,”那个富翁连忙插话,“英烈祠寻常人都能去吗?” “自然,四时八节,除了清明皇上亲自祭祀之外,任何人都能去的,那英烈祠确实是壮观无比,这几日,已然有不少英烈之家再次祭奠完毕,纷纷归家了。” 边上的人连忙打断两人交谈,“还请五爷继续说下去,您那上官可是被杀了?” “我那上官被吓得险些尿了裤子,连忙跪地连连磕头求饶,武大帅又亲自甩了几巴掌,那上官的脸变得如同猪头一般地肿了起来,‘老子在前线杀敌保家卫国,好么,临了,家里人倒是被你这样猪狗一样的人糟践,若是他日我为国捐躯,我夫人到了你这里,岂不是也要被你安排去睡马厩了!给我打,打死了我自然去皇太后皇帝那里请罪!’武大帅如此威武,又是极为占理的事儿,我那上官也不敢剿灭,只是一味磕头求饶。” “武大帅又吩咐亲兵,‘给我打,给我砸,这驿站如此狗眼看人低,想必也是不必在了!’实在是好威风好煞气,我瞧着不对,连忙和几个一起当差的人跪地求饶,说我那上官该死,还请大帅看在同在旗的,饶了他这次,免得户部脸上不好看。”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那个静静听着的年轻人听到到这里,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活该如此。” 众人都未曾亲眼见到如此事情,遥想武云迪跋扈嚣张,威风赫赫,带着亲兵砸了城南驿站的威风模样,无人不心驰神往,“到底是武大帅,别人是不敢如此的,”有个读书人点点头,脸上有些鄙夷,众人皆知他的意思是皇太后的妹夫才敢如此行事,那个中年文人哼了一声,朝着五爷拱手,“还请五爷继续说下去。” “砸的差不多了,武大帅也消了气,懒洋洋地叫人停手,‘你这样的人,就是在这里处置了你,太后也不会多说几句,碾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臭虫,’武大帅站了起来,一脚把我那已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上官踢出了们,‘从这里,一步一跪,跪到英烈祠里去给英烈赔罪,本座就饶了你这次。’说完就径直出门走了,只留下那伏在地上的我那上官。” 如此轰轰烈烈,大家一时间都没说什么,全部震惊了,小二也领着茶壶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侧耳细听,过了良久,那个富翁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之前饶舌的老者接着五爷的话茬说下去,“武大帅定下规矩,谁敢不尊,他也就立马一步一跪上了香山,又在忠烈祠跪到了半夜,这才让家人抬了回来,这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听到自己的差事丢了,这厮又在家大哭了一场,在家里卧床不起了,嗨,说起来自然是活该,太后早就下旨,要各地驿馆妥善安置英烈家人,这厮还敢如此行事,怪不得武大帅要打上门来,这话说的极是,‘若是他日我为国捐躯,我家夫人被你如此对待,’焉有不怒的理儿!。”(未完待续) ps:月票月票!   ☆、三十二、杨柳依依(六) “这事儿了了,嗨,我这里嘴巴倒是把事儿扯远了,因此这对母子来了驿站,上上下下哪里还敢怠慢,就把他们好好得安置下来,所幸是乡下人,质朴的紧,也不要东要西的,晌午的时候,宫里就来了旨意,这事儿,那就该三爷说了。”五爷连忙截下话头,灌了好几口茶,显然是渴极了。 “五哥说的是,那一日我也见了的,宫里出来的旨意,原本五城兵马司是要去护卫的,到了城南驿站,还没空和五哥说上话,这旨意就说了,是道口谕,说赐柳王氏太后手书新词。” “所以此词应该称《蝶恋花》赠柳王氏?”那个中年文人惊讶极了,“如此柳家可要闻名海内了!” “是啊,那柳王氏倒是也颇懂文墨,当下谢恩展开读了起来,读到第一句就已经泣不成声,梗咽地读完全词,更是瘫倒在地上了。”那三回想那日,今个还是不禁动容,“太后实在是仁厚啊,不以柳王氏卑微而鄙夷之。”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那个面带愁色的年轻人喃喃自语,“这词哀恸入骨,却又霸气无比,实在是帝王手笔啊。” “是啊,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这样的尾句,又脱离了以往游仙词的刻意悲惋,把这词提到了极高的层面,悼念先帝爷和为国捐躯英烈,又将长毛逆贼平定之事告知上苍。忠烈感动流下眼泪,化成亲朋大雨,妙妙妙!赠与忠烈之家。实在是名至实归!”那个中年文人连连击掌,称赞不已,“柳家得此佳作,必然流传百世!” 五爷歇息够了,随即又说道,“这位爷说的没错,这柳指的就是柳家。这旨意来了之后,我们驿站更是不敢怠慢了。上上下下一定要服侍好这母子俩,几个人一合计,晚上也要派人坐更才是,我和另外一个人就一同坐更了。想不到。”五爷一拍大腿,“这晚上又让我遇到了一件奇事!” 众人凝神闭气,听着听五爷的下文,“到了二更的时候儿,我们两个在廊下正是迷迷糊糊困倦的紧,突然听到了里头传来了柳王氏的哭声,我听到了险些魂飞魄散,莫非难不成是在这驿站受了委屈?若是如此,不用武大帅打上门来。我们几个自己就该抹脖子了!想到这节,我也不去顾及什么,连忙扑到门前。就准备进去问安了,这胆子小啊,这么些天,这么所见所闻,真的,生怕怠慢了这两位贵客。” “还没来得及敲门。这里头就传来了柳王氏那儿子,唤作柳亨的年轻人的喊声。‘娘,你就让儿子去从军吧!’我楞了一下,原本敲门的手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起来。” “柳王氏抽抽搭搭得哭了一会,才慢慢说道,语气却是极为坚决:‘你趁早死了这个心,你老子大哥都是死在战场上的,我就指望着你这个儿子给为娘养老送终,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你老子,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柳亨急切得说道,‘娘,我知道,这事儿您一准不肯,可我这些日子没一宿睡的好,每夜里都梦见浑身带血的大哥和爹爹,愁眉苦脸的,可自从咱们从英烈祠下来,他们两个就是眉开眼笑得朝着我,就是不说话,浑身干干净净的,还穿着官服,’柳王氏惊呼,‘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柳亨又诅咒发誓,‘这事儿儿子怎么敢欺瞒娘,这是太后娘娘和朝廷的恩典,我想了好几夜,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报答太后娘娘的,所幸自己个还认得字,身子也健壮,这才想着从军,报答太后娘娘的恩德!’” “那柳王氏沉默不语,长叹了一声,柳亨又连忙劝道,‘我也有两个小子了,这柳家的香火总是能继续下去,我也不愧对列祖列宗,有爹和大哥这样的英雄好汉,我就当不得吗?娘,你就让我去吧,爹和大哥在天上保佑着我,必然是不会有事的,娘您就放宽心,等着做诰命太太就是!’” 茶馆内鸦雀无声,连原本记账的掌柜也停下了笔,毛笔在账本上滴开了一团巨大的墨迹都不曾察觉,那几个秀才原本是极为鄙夷当兵的,听到那五爷说着此事,不由自主地入迷了,那年轻人也放下了茶盏,凝神细听起来,五爷见到自家的话语如此引人入胜,越发得意起来,“柳王氏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当什么诰命太太,你若是能平平安安一辈子,那就是最好了,满天神佛,诸位菩萨,请保佑柳亨一辈子平安喜乐......’如此反复念叨,我在门外听着都痴了。说来惭愧,我倒是偷听了这么久,”五爷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老者连忙宽慰,“五爷又不是想去偷听,只不过恰逢其会罢了,还请五爷继续说下去,那柳亨,”众人连忙跟着点头,“能不能去从军了?” “我就站在门外,门内点着一盏油灯,母子两人身影恍恍惚惚,过了许久,柳亨才继续说道,打断了柳王氏的念佛声,‘娘,你就让我去吧,我就呆在家里,这心里不舒坦,也活不了多久的!’说完室内就传来扑通一声,柳亨的身影低了下来,想必是跪在地上了,我只听见他喊道,‘娘,你就让我去吧!媳妇儿会孝敬您的,有了皇上亲手赐的金牌,家里肯定能过得好了,我一个人在外面也能安心打拼,就算将来儿子一不小心死了,为国捐躯了,也能入英烈祠,不会孤苦无依的!’说完室内就响起了连串的磕头声,柳王氏长时间地不语,过了一会,唱带着哭腔,说道,‘罢了罢了,留得住你,也留不住你的心,你去吧,你这个狠心的小子,为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要报国,为娘也不敢拦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个,凡事不要逞强,想想为娘,想想你在家的妻儿,我们全家都在家里等着你,老天爷,他爹,你也要在天上好好保佑三儿!’说完两个人就抱头痛哭起来。”(未完待续) ps:.....有柳某提督广东军事,时乱党日炽,欲谋柳提督,某日,提督骑马巡视三元里之时,逆匪持枪击中提督胸,提督标丁大骇,想提督必死也,忙扶起,提督安然无恙也,却潸然泪下,众人不解,连忙问之,提督曰:“此乃父兄在天庇佑某也!”胸前取出一面铜牌,弹壳深陷其中,提督又道:“此乃太后御赐父兄之英烈金牌,某从未离身,今日得脱大难,岂不是父兄庇佑之?”《国朝野史》   ☆、三十二、杨柳依依(完) 众人唏嘘不已,那个中年文人也感动莫名,“原来还有这一节,实在是忠贞之家,这柳亨自然是好的,柳王氏所说的也未必没道理,是呀,父兄已然为国捐躯,留一个小儿子养老送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说到底,也不枉费了太后的手书!此词必然将成就千古佳话!” 那个面带鄙夷之色的秀才脸色一正,接过了这个中年文人的话头,“奈何上下阕有转韵,实在是美中不足。” 中年文人眉头微皱,看了那秀才一眼,“瑕不掩瑜,”中年文人就这么四个字一笔带过,复又说起,“想当年皇太后还是后宫嫔妃的时候,就已然有卜算子咏梅流传于世,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别人写梅只写自身高洁,没曾想太后居然能别出心裁,写出梅报春之意,这国朝,前有纳兰性德,如今又有太后,实在是我等文人幸事也。” 那个秀才瘪瘪嘴,倒是也不多反驳什么,只是和自己的伴当一齐复又坐下,五爷也点点头,“我是听不太懂,但太后的诗句似乎也有激励的意思在里头,那一日晚上在驿站房外,我就下了决心,等我家的二小子过些年身子长大了,就让去从军!” 众人钦佩不已,这五爷不仅直说自己做了偷听之事,更是如此表明心迹,果然是极为光明磊落的人,大家连连举手抱拳行礼,“五爷忠义!”“掌柜的,五爷今个的茶钱我包圆了!” 五爷站了起来团团作揖,“多谢列位!”那三笑道,“五哥说的好啊。如今这四九城谁还能看不起当兵的?那些别的人,可值当太后皇上亲自行奠礼吗?我家的小子看上去文弱的很,不知道读书如何,若是日后强健些,读不起书。我也必然要他去当兵才是,且不说别的,如今的常四,可不是咱这茶馆最有出息的人了吗?” 众人连连称是,那富翁也点头啧啧称奇,“如今常四爷可真是风生水起了。八里桥之后,擒了洋人的功劳,再加上旗人的身份,那一日拦轿之后,似乎名声上达天听了。武大帅也照顾地紧,如今正在丰台大营当着队正,威风得紧呢,这队正倒是没什么大的名堂,可是在健锐营,又是为国立下功劳的,那一日英烈祠祭祀,他也跟着去了。如今,好家伙,上赶着不少上三旗的贵女要排着队嫁给他呢!” 那个老者摆摆手。“五爷,我倒是不赞同您这句话,这茶客里头,最有出息的,难道不应该是方老爷吗?” 众人恍然大悟,“那自然是方老爷了。从内阁中书,到了御史台。如今成了乌衣台谏老爷,常四怕是不能比的。” “如今正在京察。方老爷在都察院怕是都不得空,准备着弹劾呢,呸,这些狗官,是该弹劾掉些!” 那三听到茶客的话儿,点点头,接口说道,“旧年洋人入侵中国,太后娘娘留下来了,倒是有些官儿借着什么借口逃出了京师,前些日子太后议政王忙着同治爷登极的事儿,不得空,如今腾出手来,正好整治整治这些无用的狗官,”那三啐了一口,“连太后这个女子都比不上,这些废物!” 那个面带忧色的年轻人无声得苦笑起来,有个读书人模样的听到这里,忍不住愤愤出言反击:“要知道先帝爷也是秋狝木兰的!”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所有人目瞪口呆,那个掌柜的再也忍不住,窜了出来,做了个四方揖,“我的爷,我的大爷,这儿可千万不能说这些东西啊,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五爷哈哈一笑,低头喝茶,那三默不作声,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子,却只是嗑着瓜子,也不说话,那个读书人说了这话,也知道自己个失言,也就连忙坐下喝茶不提,茶馆内一时间气氛凝滞了,。 那个面带忧色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朝着五爷那桌走了过去,微微拱手行礼,“这位爷请了。” 五爷瞧见这个年轻人虽然衣着俭朴,可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也不敢怠慢,站了起来,回了一礼,“不敢当,您好。”说着就请那年轻人坐下,“不知道这位爷有何指教?” “五爷久在京中,必然是人头熟捻,消息灵通,在下要请教五爷一件事,可知兵部陈尚书近况如何?” “他老人家自然是极好的,”五爷接话说道,“先是操持这四九城的防务,顶住了洋鬼子的火枪炮,再办了洋人的议和,又跟着皇太后剿灭了肃顺等乱党,如今这风风光光的英烈祠差事也有他的一份,自然是顺风顺水的,春风得意的紧那,太后颇为嘉许,也有小道消息说,陈尚书他啊,要进协办大学士咯!” 那个年轻人眼神一动,随即笑道:“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人,可也听说过,这陈尚书是肃顺的死党,皇太后扳倒了肃顺这种逆贼,怎么能还留在朝中继续做着大司马的差事,更别说要进位大学士呢?” “这位爷,您也忒谦虚了,哪里是乡下来的,”五爷笑道,“这事儿不是门清的紧吗?您呀,说的在理,可还是有这么一个缘故,皇太后她老人家早就说过,既往不咎,一心为国,就不论何人余党,这不是肃顺这厮也没杀头嘛,所以啊,陈尚书如今当差舒坦的很哪!” “一心为国,就不论何人余党......”那个年轻人喃喃自语,身子都摇动了起来,有个读书人又听到这边的故事,冷哼一声,“陈孚恩这种小人高踞尚书之位,实在是国朝之耻!” “嗨嗨嗨,我说,”那个五爷跳了起来,“今个怎么你们几个这么多废话呢?”那些年轻人正欲跳起来反唇相讥,街面上突然想起了欢呼声,众人不明就里,正准备出门瞧热闹的时候,有个店小二跑了进来,“各位爷,朝廷下了旨意,今年要开恩科了!” “上谕:为政以得人为首务。我朝列圣御极建元。均于三年大比之外。特开乡会恩科。广罗俊彦。今朕缵承大统。宣遵成式。嘉惠士林。著于同治元年举行乡试恩科。二年举行会试恩科。用副朕作育贤才至意。”(未完待续)   ☆、三十三、雷霆雨露(上) 慈禧太后写完蝶恋花一词,看着安德海等人把字送到如意馆去裱,神色有些恹恹的,帆儿指挥着宫女们整理拿走笔墨文房四宝,见到太后的模样,心下了然,于是上前扶住太后,“娘娘,咱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太后笑了一下,摇摇头,“御花园就是这些东西,看久了就是腻歪,不如就呆在寝殿多眯一会。” 边上的冯婉贞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才多大岁数,就这样喜欢睡觉了?”上前请太后,“今个春光正好,咱们去御花园溜溜弯,我呀亲手扎了个风筝,倒是想请太后娘娘看看我的手艺如何呢?” 太后从垂帘听政之后,权威日重,原本开朗的性子也变得沉闷了起来,原本喜欢和宫人们说说笑笑的,如今也少见笑脸,搞得宫苑内死气沉沉,如今也只有粗神经的冯婉贞才敢在太后门前逗趣,太后一听冯婉贞说话,也就笑了,“你啊,倒是怕着宫里头不热闹,若是到了后世,必然是一个还珠格格似的人物。就依你,走,咱们去走走。” “敢问太后,还珠格格是哪一位王府里头的女儿?我怎么没知道?”帆儿困惑得问道。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呢,”素来为人和善的冯婉贞突然朝着帆儿呲牙起来,“哪里比得上太后呢?” 帆儿措不及防,楞在了地上,随即微微一笑,也不理会,慈禧微微惊讶,看了看两人,冯婉贞脸上微微一红。也连忙低头不再说话,慈禧见两人不再说话,也就随即放下,吩咐:“把前些日子潍坊进的风筝也捡几个出来放放。” 皇太后一声令下,宫里头哪里有不奉承的。看到皇太后有了兴致,连忙打着精神头伺候着,到了御花园,敬事房的太监早就带着几个大风筝在里头等着了,太后摆摆手,“今个这主意是西亭出的。”冯婉贞号西亭乡君,“就叫她先放她那个做的风筝。” 冯婉贞当仁不让,叫着一个小太监帮忙着拿着风筝,自己脱了花盆底的鞋子,径直在鹅卵石铺就的御花园小道里跑了起来。放了几次,那个奇形怪状的燕子风筝都没飞上去,众人哈哈大笑,冯婉贞又羞又怒,指着那个小太监,“不中用,怎么放风筝都不会,不是乡下人!” 那个小太监愁眉苦脸。“乡君,不是奴才不会放,您的速度也忒快了。我这都没放手呢,你就撒腿跑开了。” 太后哈哈大笑,刚才回忆咸丰皇帝的烦躁郁闷一扫而空,“婉贞,你再跑快些,就要跑出神武门了!” 宫里头擅使着风筝的太监连忙窃笑上前帮忙。过了一会,那个燕子风筝终于飞了上去。宫里头的太妃太嫔们,还只是皇太后年岁最大。也不过是三十未到,正是爱热闹的年级,宫人们也都是年轻人居多,大家嘻嘻哈哈得笑着,春意暖阳微风,一时间众人都忘了尊卑,还有这时候跑过来的大公主,瞧见了众人的样子,原本温和的性子也抛在了一遍,高兴得直拍手,大格格却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还没有皇太后易于激动。 冯婉贞牵着那个终于勉勉强强、歪歪斜斜飞起来的风筝哈哈大笑,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娘娘,瞧见了没?到底是亲手做的,这心意是别人比不来的。” 顺贞门外,两个人联袂进了内宫,那个为首的男子正是正牌的国舅爷叶赫家的大少爷,叶赫那拉桂祥,身后跟着沉静的女子,是他新娶进门的夫人董鄂氏,桂祥瞧着在红墙黄瓦之上飞出来的几个风筝,对着领着自己的小太监,和煦地问道,“这会子,太后在批折子吗?” “回少公爷的话,太后娘娘如今每日晌午是不批折子的,早起批折子,下午见军机,每日都是如此,今个军机没什么大事儿,太后在养心殿见军机用了半个时辰,也就散了。这会子估摸着在储秀宫里头歇息呢。” 桂祥点点头,“太后日理万机,实在是辛苦了些。” “谁说不是呢,这天下这么多事儿,都等着太后她老人家定夺呢,议政王虽然在外头忙乎着,可这大清朝,东家毕竟是咱太后不是,”那个小太监显然也是个碎嘴的,带着桂祥一路念叨,就到了御花园,见到这里热闹,才知道太后的御驾在这里,就连忙一层层报告到了唐五福处,唐五福禀告太后,“云骑尉和夫人来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让他在滴翠亭等着,”放下了手里正在飞着的凤凰风筝,交给帆儿,让她继续放着,到了亭内,看着桂祥和一个少妇跪倒行礼,点头,“起来吧,”含笑看着那个沉静的少妇,“你也来了,一家人,无需多礼,”再看着桂祥和董鄂氏两人宛如璧人一对,杏贞分外欣慰,“如今成了家,父母亲也该放心了。” 桂祥微微一笑,清秀的脸上已经不复见年少时的调皮捣蛋模样,风度翩翩之中,又有些许精明之色,“娘娘说笑了,臣弟哪里有这样让父母亲失望的时候?” 太后点点头,看着外头飞在湛蓝天空上的风筝,心驰神往,“父母亲可还好?如今垂帘了,倒是不如以前便宜了,拘束在宫里头,倒是不能和以往在园子里一样,时时见面。” “父母亲康健的很,就盼着娘娘凤体安康,一切顺遂,”桂祥安慰着自家的长姐,“不日就说要进宫朝见呢。” 桂祥东拉西扯说了好些话,董鄂氏只是含笑听着,也不插话,太后看着桂祥似有话语要说,心领神会,对着董鄂氏笑道,“你难得进宫,不如到处去逛逛,钟粹宫并各宫太妃太嫔哪里都该去见见,那些可都是长辈。”董鄂氏温顺得应下,站起来行礼告退,慈禧指了莳花带董鄂氏去拜见各宫,见到董鄂氏离开,慈禧才笑着对桂祥说道,“有话直说,别和我兜圈子。”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太后,”桂祥嘻嘻一笑,“还有什么话儿,无非是京察的事儿。”(未完待续) ps:月初求月票咯。   ☆、三十三、雷霆雨露(二) “怎么,”太后拿起釉红色的五龙祥云盖碗,慢慢地喝了口茶,“有人求到父亲府上来了?” 自从同治皇帝登机之后,惠征的爵位又再次上升,升到了一等承恩公的爵位,这个爵位已经升无再升,接下来除非就是郡王爵位了,惠征也颇为自足,上折子辞去了光禄寺卿,一心就在家里团团做富家翁起来,整日就是优游林下,听戏下棋打茶局。 “娘娘这层缘故在里头,谁敢不尊敬咱们家,虽然阿玛辞了光禄寺卿,可满朝官员也不敢不敬重阿玛额娘,”桂祥潇洒笑道,长姐贵为太后,二姐是醇郡王福晋,三姐更是如今武官里头一等一的武大帅妻子,如今的叶赫家已然成了四九城一等一的门阀,“就连臣弟的这个媳妇,若没有娘娘照拂,如何能娶得八旗显姓?” “所以,这些日子,上门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都是来求父亲的,这次京察,议政王怕是要大杀特杀,要把前朝留下来的不称心的人一并罢之,父亲也被烦的无法,不少人都是以前的同僚故旧,不好回绝,阿玛他自己个又不好意思进宫和娘娘开口,这才让我来进宫,问问娘娘的意思。” “这事儿你别管了,”慈禧太后放下盖碗,“咱们家原本就是小户,也没几个人有着品级,大不了在各部衙门当个书办,京察察不到他们,”太后的神色转了端正,“你也还在家里,更是与你无关,这些起子,怎么能不好好办!旧年我在京中,好么,他们倒是脚底抹了油,一走了之,这样的人,留着于国无益,自然要全部罢黜,我已经定下严惩不贷,议政王也是这个意思,谁说情都没用,”桂祥脸上讪讪的,也不好意思多说话了。“再者,今年又要开恩科,我准备空多些出来官位,安置今年进士们。” 桂祥虽然未曾入仕,可久在京中,耳濡目染,官场上的事儿不是一窍不通,听到太后这样说,他也连忙转移了话题,“历来进士都是安置六部观政,或是下放郡县,凡都是有定额,怎么突然要多出这么多位置,莫非,”桂祥瞪大了眼睛。 。。 “莫非,”朱学勤喃喃自语,猛地瞪大了眼睛,“太后这话的意思是,恩科要多选才了?” 恭亲王点点头,这会子他正从岳父桂良府中探病出来,新年伊始,桂良就已经缠绵病榻,到了这个月,已然卧床不起了了,恭亲王心里烦闷,桂良虽然年老做不了军机的许多事儿,可毕竟有着三朝之资,年高德勋,素日里对着内阁的那些老头子,资格也不输他,能防着大学士们倚老卖老,且能备自己询问政事,大关节上把把总,这就是老人家的作用,可没想到,如今全是派不上用场了,心思烦躁,却又不能不理政事,听到朱学勤的谈话,恭亲王点点头,明清取士,除两朝开创之初外,大体每科取士三百人左右,又因题请及恩诏而另增五十名或一百名的,属于特殊情况,并非“恒制”。“太后虽然没明说,可我也是听出来其中的味道了,总之这恩科的事儿还早,要到九月份才有乡试,都是老规矩,就算添些同进士,也无关紧要。”恭亲王完全不知道这次恩科昭示着旧式科举改革的发轫,只是这么轻描淡写了一句。 “这次京察,可谓是人声鼎沸,”朱学勤捻须点头,“王爷如何应对?” “咱们的人自然不能有所损伤,不然我这个议政王也没人看得起了,”恭亲王淡然说道,这不是以权谋私,而是为政立身之本,要是护不住自己个手下的人,别人凭什么要为你冲锋陷阵,摇旗呐喊?“太后说要罢黜,这原是应当的,皇上刚刚即位,吐故纳新,把那些年老无用、颟顸的人罢黜出去,昭示万物更新,更是整顿吏治的应有之意,那就拿着以前肃顺的余党清理出去便是,这些人,之前太后说过既往不咎,心里还存着侥幸,哼哼,今个把他们用这个法子清除出去,料想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王爷说的极是,这头一个要办的,自然就是陈孚恩了!” 恭亲王摇摇头,“陈孚恩吗?怕是太后会护住他,毕竟功勋也是有的,太后留守京师以来,陈孚恩也是兢兢业业,大家都是瞧见的,且他又跟着太后极近,太后为了安抚人心,不是徇私泄愤,这陈孚恩多半是要留着的,咱们怕是办不动,不过也无妨,修伯,试试看也成,说不定太后也想换个人做大司马了。”(未完待续)   ☆、三十三、雷霆雨露(三) “不错。”太后点头,“你倒是看出来了,因恩科而另增五十名或一百名的,这特殊情况,并非恒制。我想着,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多招一些人,否则手里无人可用,就算有千万种妙计也是行不了,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运气?”太后拾了一个蜜汁香梅吃了,笑着对桂祥说道。 “娘娘开的什么玩笑,”桂祥眉头一皱,苦着脸说道,“我读书不成,那三脚猫的水平不敢拿出去说嘴,若是真的中了进士,不是给娘娘脸上贴金,而是给娘娘抹黑了。”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太后赞许地点点头,“既然成了家,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给你找个差事做做,你瞧着想去那里头当差?告诉姐,”太后豪气顿生,拍胸脯保证,“我都给你安排妥当了。” “还是娘娘疼奴才,”桂祥嬉皮笑脸,“知道给我找个差事,我整日在家里被阿玛拘着,不许出大门一步,或是陪着阿玛见客,闷也闷死了,巴不得出去当差办事儿呢。” “哈哈,你倒不似那贾宝玉,”太后开朗地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既然有心,我岂有不给你准备的理,去总理衙门,和洋人打交道,怎么样?” 原本欢喜无比的桂祥听到这里,面容呆滞了起来,太后奇道:“怎么,总理衙门不想去?” “京师里头的人都说总理衙门不过又是个鸿胪寺,向着那些洋鬼子有什么好打交道的,”看到太后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桂祥又连忙解释,“也不是单单我一个,这四九城的,听说要抽到总理衙门当差,都推脱地不肯去。” “鼠目寸光,这总理衙门日后的权柄,不比军机处差,这总理大臣,也是和领班军机一样的地位,罢了,你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了,不过日后可别哭着鼻子来找我,要到总理衙门去当差。”太后摇了摇头,这些人还是如此的没有眼界,于是兴致有些阑珊,“那你自己个想好了,再和我说吧。” “是,奴才也不求做多大的官儿,发多大的财,只求着能帮衬着娘娘一二,能减娘娘肩膀上的担子,那就是最好了。”桂祥连忙表忠心。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太后说道,“那就去兵部吧,陈孚恩在那里头,你吃不了亏,桂祥,我要和你说,你去不是混日子的,若是混日子,那就在家吃吃喝喝最惬意,虽然我这个位置看着尊贵,可不知多少人眼红着呢,你也知道,我不是这么一路顺利地当上太后,也不是顺利垂的帘,流了八个,抄了三个,摘了两个铁帽子王,这才一步步到了这样的地步,绕是如此,还有人说我蛇蝎心肠呢,”太后随即用着满不在乎的话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可被人这么讲,总是不舒坦。” “太后多虑了。” “没有多虑,”慈禧摇摇头,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所以我如今少管政事,也就是这个道理,毕竟前朝的时候,没有听过政,怕丢了面子,那可就没里子了,所以一应政务只是和军机的人商议着办,从来不乾纲独断,只是对着自己比较熟稔的事儿料理一些,我是如此,何况你乎?” “别让人抓住纰漏,勤勤恳恳地当差,有我这个姐姐,还怕没你的前程,”太后瞧见德龄穿过一蓬怒放的粉红色杜鹃,叉手站在滴翠亭前头,便站了起来,“你把我的话细细地想一想,过些日子再递牌子进宫吧,对了,你既然也进宫了,也该去拜见皇帝,这会子,大概是在东四所骑马呢。” 桂祥也连忙站了起来,点头称是,两个宫女上前,跟着太后出了亭子,太后摆摆手,让宫女不必跟来,德龄走近,“京中有谣言起,曾国藩要谋反!” “谋反?”太后大吃一惊,头上的珠钗都连连抖动,在半空之中,一贯云淡风轻地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谣言怎么说的?” “说是曾国藩大破金陵,将洪秀全的宝藏据为己有,又连收江左十万逆贼大军,正在江南准备效仿明太祖,登基称帝。”德龄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会的,”太后沉吟片刻,果断说道,“他敢将洪秀全尸体焚烧弃于江中,这就绝了太平军的军心,曾国藩他们兄弟两个可没有什么好称呼,南边的人都叫他们什么?” “曾剃头,曾屠夫。” “可见杀戮太甚,”太后摇摇头,“这怕也是他自污之举,所以曾国藩是必然不会反的。”(未完待续)   ☆、三十三、雷霆雨露(四) “曾国荃之妻离开芜湖时候,货船就装了大大小小二十多箱,可见洪秀全的金库已全数落入曾氏兄弟手中。”德龄继续爆料。 “这是你打探到的消息?” “是。” “这有什么办法?”太后拍拍手,无奈地很,“自厘金出来,江南军费用度稍有缓解,但江南各军也是半饥半饱,你没瞧见,军机处那么多的折子都是弹劾湘军、淮军、左军、楚军惊扰地方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纵使拿了洪秀全的宝藏,我也挺不起腰杆子要问他们要这个钱。” “唉!”恭王重重地叹口气,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倏地住脚,满脸懊恼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国库充裕,也就算了,偏偏又穷得这个样子,大乱戡平竟无以善其后,咱们对上对下,怎么交代?” 在座的人都同情恭王的烦恼,然而不免对他的近乎天真的打算,有自寻烦恼的感想。这也怪不得他。以宣宗的爱子,为先帝的同乳,其间虽有猜嫌,而清议认为他是受屈的一方。 去年前的一场政变,对社稷而言,正统不堕,有旋乾转坤之功。这一年来,敬老尊贤,严明纲纪,而信任曾国藩,比起肃顺来有过之无不及。就因为有此一份魄力,内外配合,各尽其善,得收大功,这是恭王的人所难及的机会与长处。 然而天满贵胄,不管天资如何卓绝,阅历到底非可强致,这倒不关乎年龄,在于地位和见闻。他的地位无法接触到末秩微禄的官吏,他的见闻限于京畿以内的风土人情。因此,他的眼光来看,便有了绝大的错误。 除了恭王以外,在座的人都觉得李棠阶指曾国荃为“功名之士”,是个相当含蓄的好说法。因为,不便说他所学的是五代的藩镇,打胜仗只为占城池,占城池只为封官库,封了官库,然后借故回乡,求田问舍。在京的湖南人都知道,早在咸丰九年,曾国荃在家乡构建大宅,前有辕门,内有戏台,搞不清他是总督衙门,还是王府?这个荒谬的笑话,恭王应该知道。李鸿章看他老师曾国藩的面子,卖曾国荃的交情,既克江北,按兵不动,让“老九”独成复金陵之功,好为所欲为,这不过是两三个月前的事,恭王更应该知道。然则看了“宋史”和“十国春秋”上的记载,以为曾国荃克金陵,会象曹彬下江南,收金陵那样,躬自勒兵守宫门,严申军纪,秋毫无犯,然后把南唐二主之遗,自金银珠宝到古玩书画,尽行捆载而北,悉数点交内府。那不是太天真了吗? 这些想法自然不便说出口,那就只有解劝了。只苦于不易措词,说是百战艰难,说是不世勋名,都可以作为恕词,但有曾国荃的那位老兄,摆在一起,相形之下,反显得曾老九的不可耍因此,所有的劝慰,都成了不着边际的闲话,谈得倦了,纷纷告辞。 只有宝鋆留了下来,换了一个地方陪恭王消磨长日。那是竹荫深处,做成茅屋似的一个书斋。彼此脱略形迹,科头短衣,在一班慧黠可人的丫头侍奉之下,随意闲谈,从宫闱到市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用修词,也不用顾忌。 这一天谈的,比较算是正经话,话题依然是在恭王的烦恼上,国库支绌,而曾国藩要钱办善后。 宝鋆到底比恭王的阅历要深些,“理他那些话干什么?曾涤生说伪‘王府’一文不名,也不过替他那位老弟,作一番掩耳盗铃的说词而已!”宝鋆以户部尚书的地位又说:“你以为他真会到我这儿来要钱吗?不会!曾涤生的理学,不是倭艮峰的理学。他是胸有丘壑,是绝大经济的人,打了这么多年仗,要兵要饷,还不是他自己想办法!如今办善后,本该借助于地方的,难道他倒非要朝廷拨款,才会动手?你想想嘛,这话是不是呢?” 恭王笑了:“你这话,刚才当着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这话?泄了底儿,对我有什么好处?”宝鋆又说:“户部的堂官,实在难当,里里外外都不体谅,真是有苦难言。” 恭王听他的语气中带着牢骚,不由得把他的话又玩味了一遍。管钱的衙门,局外人所求不遂,自有怨言,是可想而知的,似乎内部也不体谅堂官,那是怎么回事呢?(未完待续)   ☆、三十三、雷霆雨露(五) 于是他问:“什么叫‘里里外外’?你部里怎么啦?” “还不是为了慈禧太后万寿那天的那一道恩旨。” 这一说,恭王明白了。慈禧太后万寿那一天,特颁上谕一道,军兴以来,各省的军需支出,无需报销,但自本年七月初一以后,仍按常规办理。这道谕旨,表面说是从户部所请,实际上是恭王的决定。他的想法是,历年用兵,都是各省自己筹饷,纵有所谓“协饷”,由未被兵灾的各省,设法接济,一半也是靠统兵大员的私人关系,宛转情商得来。朝廷既未尽到多大的力量,此时自不宜苛求,而且一笔烂帐,不知算到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倒不如索性放大方些,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倒也痛快。 这是个颇为果敢的决定,不但前方的将帅,如释重负,激起感恩图报之心,就是不相干的人,也觉得朝廷宽厚公平,显得是有魄力的宏远气局。然而户部、兵部的司员书吏,正摩拳擦掌,要在这一笔上万万两银子的军需奏销案中,狠狠挑剔指驳,不好好拿个成数过来,休想过关。这一来,万事皆空,自然要大发怨言。 宝鋆看到恭王的脸色,猜到他的心情,随又说道:“我也不理他们。这也好,正因为他们大失所望,愈见得这件事办得漂亮!真的,背地里谈起来都这么说:除了恭王,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担当。上万万两的军费支出,说一声算了就算了,这是多大的手面哪?” 随便几句话,把恭王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贵介公子,脱手万金,引人啧啧惊羡的那种得意的感觉。 。。。 太后打发了德龄,转过身看着热闹非凡的御花园,仿佛是一个存在在另一个次元冷眼旁观的人,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是对这些热闹的东西不感兴趣了?总是喜欢呆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大家嬉闹? 大概是从咸丰皇帝仓皇逃离北京之后吧,没有了依靠,所以生活里的小趣味全部烟消云散了。 若是脱离了凡人的兴趣爱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杏贞摇摇头,准备融入这个热闹的氛围,突然人群之中一阵骚乱,不少宫女围住了一个地方,“快去看看,”杏贞连忙吩咐唐五福,自己也起身走了过去看个究竟,排开人群,只见帆儿脸色苍白得倚在一个宫女的身上,“这是怎么了,”安德海连忙扶住帆儿,“脸色实在是吓人。” “快叫太医,”太后连忙吩咐,原本放着风筝的冯婉贞也丢下风筝走了过来,“叫太医瞧瞧,先把人带回储秀宫。” 太医急忙赶来,不多会,就从储秀宫里传出了喜讯,“启禀太后娘娘,武夫人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太后闻言大喜,别的人犹可,只是安德海脸上露出又喜又悲的神色,冯婉贞也呆呆地盯着脸上泛白,却又是脸带红润的帆儿,帆儿脸上泛出了红润,眼角露出了泪花,“你说的可是真的?” “微臣敢以性命担保,夫人确实已经怀孕了!” “好好好,刘太医是最擅妇儿科,脉息必然是无误的,”太后大喜,随即唏嘘不已,“自玉嫔的二阿哥出生之后,这六宫之中,竟然再无一人怀孕,如今你有了身子,可见这是个吉兆,”听到好消息,自然心情愉快,“快快快,五福,传轿辇,等会将帆儿送出宫去。” 众人连忙恭喜帆儿,又恭喜太后,冯婉贞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副母性光辉帆儿,定了定心神,整理衣服,行了个福礼,“恭喜福晋。” 安德海也连忙对着太后笑道,“如今帆儿姑娘有了身子,太后这一半的心事儿就放下了。” “这是自然,”太后点头,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都给我听好了,御药房,御膳房,都要好生伺候帆儿!” “喳!” “臣妾逾越了,请太后恕罪。”帆儿连忙谦虚说道。 “对了,”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脸上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传旨去丰台大营,让武云迪休息一天,回来瞧瞧自己的媳妇,如今你可是,”太后对着帆儿笑道,“可是武家的大功臣了。” “是,”帆儿眼中有了水意,回想起有些事情,不由得有些梗咽,“这是太后的恩德庇佑臣妾。” “你倒是没有以前爱说笑了,”太后笑着说一句,冯婉贞站了起来,朝着太后行礼,“娘娘,我有些不舒服,想下去歇息一会。” “恩去吧,”太后点头,然后对着帆儿说道,“既然有了身子,就要好好养着。”(未完待续) ps:月票,。。。。   ☆、三十三、雷霆雨露(六) 次日军机处进宫议事,说起曾国藩的事儿,太后问起市面上的谣言,恭亲王虽然不以为然,但也慎重地对太后提议:“虽然这流言蜚语滑稽无比,可也是无风不起浪,曾国藩如今攻灭发逆,江南各军,一干将领犒赏尚未发下,人心不稳,若是有人煽风点火,生出许多事端,那反而就不美了。” 文祥接着说道,“如今各军已经上报有功将士,奴才也以为不宜再拖,有功不赏,军心怕是不稳,再者,曾国藩上折子请裁撤乡勇,若不封赏,裁撤也是无从谈起。”这也是等于曾国藩和军机的一个默契了,我裁军表示我绝无异心,那你们总应该把赏赐发下来,叫儿郎们安心荣耀返乡吧? 太后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曾国荃祈病休,这个折子大家怎么看?” “回太后的话,这曾国荃的意思向来也是曾国藩的主意,曾国藩也上了折子要裁撤湘军,奴才以为,这是曾国藩忠心的意思,防微杜渐,不惹人非议,奴才请准曾国荃病休,并裁撤湘军,以彰显国朝保全忠臣之意。”宝鋆说道。 “议政王也是这个意思?”太后不置可否,问恭亲王。 “军机处议了一下,这曾国荃不妨先准许病休,只是这湘军尚未克尽全功,江南到底未曾底定,还是不宜裁撤,等日后天下太平了再裁军便是。” 太后点头,“这话不错。” “所以还请太后示下,”恭亲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本折子,交给了杨庆喜,“这是内阁军机处会同吏部、兵部拟好的奖励将士乡勇的折子,还请母后皇太后定夺。” “已经拟好了?那就拿上来吧,”太后喟叹,“本宫原本是难以定夺,既然议政王你拿了方案出来,那便是极好了。” 恭亲王有些惶恐,“请太后恕奴才等内阁擅自主张之罪。” “无妨,议政王无需请罪,祖宗家法,原本是没有宰相之职,奈何国朝政务繁多,故设置军机处担任宰相之责,所以,今个本宫把话说清楚,各位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是,敬遵太后教诲。”军机处大臣连忙齐声说道。 太后翻开了折子,从头到脚粗粗得看了一遍人名,随即放下,干脆地说道:“不妥当。” 满室皆惊,众人跪在地上,忍不住面面相觑,领班军机章京曹毓瑛的脸上甚至已经沁出了细汗。 “请太后示下。”恭亲王连忙说道,太后要捣什么鬼?难道是对着自己预备拟定的这件事不满意? “头一个议政王怎么不在里头,议政王虽然未曾亲临前线,可毕竟是运筹帷幄,坐镇中枢,指挥调动的,昔日高宗皇帝平定台湾林文爽之乱,论述功劳,坐镇中枢的阿桂和调度粮饷和珅定为首功,率领将士杀敌的福安康不过是次功,这单子里,怎么没有议政王的名字?” 这原本就是想让皇太后自己个提出来的,曹毓瑛长长舒了一口气,文祥连忙说道,“奴才们愚钝,请太后责罚。” “责罚自然谈不上,军机诸位大臣自然也是有功劳的,先帝驾崩,皇帝登极,满朝板荡,全赖一干老臣呕心沥血,才把局面勉强维持了下来,这功劳,本宫和皇帝心里是有数的。”坐在帘子前头的皇帝也连忙点头。 “所以我看着这名单里头没有议政王,这是不妥当的一点,发下去重新再议。” “是。”众人无人不惊叹于太后的有条斯里,这空着恭亲王的名字,也是恭亲王的铁杆,宝鋆想出来的主意,试试看,皇太后是不是还是对着恭亲王一如既往的信任,如今这么一试,果然是圣眷犹隆。 叫军机再议,主动权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为君者,怕还是不要直接表示自己的意思才好,太后默然沉思,若是加恩多了,怕是恭亲王恃宠而骄,加恩少了,又怕他心存怨怼,反而不美,不如就让军机自己个议,议出来的恭亲王自然不会过分,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个,无非是些钱,或者爵位罢了,华而不费也。 “还有,”明黄色细纱帘后头的皇太后满服朝冠,珠光宝气,带着紫金福禄寿三星高照护甲的手,拿着那个折子递给了杨庆喜,杨庆喜绕过帘子,带着一股清新的香风,将折子交给了议政王,议政王坐在锦墩上,站了起来接过折子,继而凝神听着母后皇太后的吩咐。 “曾国藩的爵位似乎也不太妥当!”(未完待续) ps:求有订阅呀。。。。   ☆、三十三、雷霆雨露(七) 得到喜讯的武云迪连忙策马返家,堪堪到了门前,家丁仆人就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打千行礼,“给大爷贺喜哪!” 武云迪意气奋发,挥了一个响亮的鞭花,哈哈大笑,一个轻纵,飞身下马,“阖府赏半年月例!”下了马连忙问总管,“妇人呢?” “回大爷的话,大奶奶在内院,太后刚刚派了轿辇送回来的。” 武云迪疾步进了内院,走到卧室,放缓了步伐,轻手轻脚地上了台阶,生怕惊扰到内室,出来了一个丫鬟,看到武云迪,连忙行礼,“大爷。”转过头喊了一声,“大奶奶,大爷回府了。” 武云迪也来不及让人掀帘子,大步进了内室,看到帆儿笑盈盈得坐在炕上,武云迪连忙上前,“夫人。” 原本是笑脸相迎的帆儿看到武云迪,连忙板起了脸,准备下地,武云迪连忙,“夫人,快快坐下。”帆儿也不理会,叫丫鬟扶着起来,甩着帕子利落地行了个大礼,“给大帅请安。” 武云迪住了脚,看着帆儿神色不同往日,心里咯噔一下,不明所以,却是一头雾水,“夫人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帆儿也不站起来,“臣妾实在是不敢,就怕大帅一时间不痛快,又要打砸抢的了!” 听到这里武云迪怎么还能不知道是事出何处,来不及话,帆儿站了起来,朝着站在厢房里头伺候的丫鬟们喝道:“见到大帅,还不大礼参拜!” 几个丫鬟颇为诧异,却也不能违背,只好委委屈屈地跪了下来,武云迪谄笑道:“夫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我这个大帅,在府里头,还不是您了算?”上前拉住了帆儿的袖子,帆儿连忙甩开,自己上了坑,背对着武云迪,“大帅,您可别把女子捧杀了,。女子还没那个福分指派大帅您呢。” 武云迪连忙挥手叫满地的仆妇出去,上前揽住了帆儿的肩膀,帆儿挣脱了一番,见挣脱不开,也就随武云迪摆弄了,武云迪厚着脸皮,假模假样轻轻地锤着帆儿的肩膀,“夫人可别气坏了身子,若是气坏了身子,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心疼死了?” 帆静静地道,“咱们这样的家,你虽然是军功卓越,可毕竟是包衣出来的,咱们原是比不上那些世代勋贵的人家,有了云贵妃,你这才入了太后的眼,得了这样的位置,赫赫盛名,自然我不是你没本事,只是这有本事的人多了去的,八旗子弟也并不全是酒囊饭袋,为何是你独一个做了都统,又当了将军?无非是有了这个机遇罢了,我也原本也是奴才出生,”帆儿着有些伤感,嗓子里有了哭腔,“只不过娘娘照拂,才让我入了叶赫那拉的族谱,又收了我做义妹,这风风光光地嫁给你,咱们家这才算是兴盛起来,这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咱们呢,生怕找不出一纰漏出来,你这个大帅倒是好,”帆儿啐了一口,恨恨得道,“生怕别人不你跋扈,还把人家的驿站给端了,”帆儿绕过身子,青葱手指戳了戳武云迪的额头,“真是四面威风的大帅啊。” 武云迪温顺地犹如一只猫,一把拉住了帆儿的手,放在手里温存着,另外一只手环住帆儿的肩膀,让帆儿靠在自己的身上,嬉皮笑脸地道,“太座有话,为夫怎敢不尊呢。” “别嬉皮笑脸的,”帆儿板着脸,“今个入宫拜见太后,她老人家可是了,弹劾你不尊臣体,目无法纪的折子多了去了,你自己该怎么办?” 。。。。 军机处给出奖赏曾国藩的爵位和原先历史上的一模一样,“一等毅勇侯”。 清的爵位分为三个系统:宗室爵位、异姓功臣爵位和蒙古爵位。清朝依然施行王公侯伯子男爵位制度,也按照晋朝的宗王官于京师的制度。藩王不就藩地方,没有爵土。清朝爵位分为宗室爵位、异姓功臣爵位、蒙古爵位。 宗室爵位分为十二等,每等若干级。十二等大致可分为超品、品级: 超品: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将军。蒙古爵位一般按照宗室爵位例,同时保留原来的蒙古尊号,有时在亲王之上依旧设立汗号世袭罔替。 异姓功臣爵位当然是封给异姓功臣的。公、侯、伯、子、男是其中的一部分。异姓功臣爵位分为九等。 清朝的爵位分宗室、蒙古、功臣三种。清代的公、侯、伯爵均分三等,地位都是在一品之上。雍正以前,爵位没有名字,雍正之后,开始赐予封号,乾隆年间更是有四字封号的爵位,大家耳熟能详的尔康的原型,福康安,就是“一等嘉勇忠锐公”。 一等二等三等的,实在是麻烦,什么时候改了才好。太后暗暗思量,看到众人屏气凝神听着自己的话,也不卖关子,“先帝当年,御口天宪,破金陵者王!”(未完待续。。)   ☆、三十三、雷霆雨露(八) “先帝当年苦恨洪秀全为患中国,又加之洋人叛逆攻打京津,两头难以兼顾,才不得不对着英法夷委曲求全,签订城下之盟,为此,先帝深恶痛绝,当年本宫服侍在边上,也是眼瞧得真真儿的,长吁短叹,致使夜不能寐,这破金陵者王的圣意,虽然没有明旨公布天下,可毕竟大伙也是知道的。” 皇太后的意思虽然未曾明言,但是在场的人无人不听懂了皇太后的意思,太后的意思是就要给王爵了?幸好军机处的人也早就议定好了章程,文祥是管着吏部的大学士,听到这话,磕了个头,从容不迫地回禀道:“启禀太后,南方各省办团练兴私军,是在太平天国篷勃兴起时江南半壁眼看不保,江山可能易手,而八旗绿营不堪作战,实在无法支捂的严峻形势下,两害相权之下作的权宜!”文祥知道皇太后最讨厌长篇大论,所以说话尽量简洁明了,也不那么云山雾罩的,再者,跪久了,自己的膝盖总是难受,“如今曾国藩已然是正一品协办大学士,又是疆臣之首,一应保举无所不应,礼部又加恩曾家三代,追赠诰命,这也是显示国朝已然按照功劳犒赏功臣,国朝惯例,除康熙朝三藩之后,只有福康安一人死后追赠郡王爵位,这也不过是追封而已,当年福康安屡立大功,平定金川,平甘肃回民之乱,再平定台湾,出击廓尔喀,最后病逝苗疆之乱,如此高宗皇帝才给予追赠郡王。” 廓尔喀之役后,大学士阿桂以未临行阵,奏让首功,福康安被列为首功之人。九月,赏一等轻车都尉,令其子德麟承袭。乾隆本欲给予王爵封衔,但因未克阳布,故就此裁抑,乾隆说:“福康安系孝贤皇后之侄,大学士傅恒之子,如果得成巨功,或可晋封王爵,在朕止以其勋劳甚大,用示酬庸,而天下无识之徒,或谬议朕厚于后族,破格施恩,传之后世,亦且以为口实,几与汉唐之宠信外戚者无异,朕将何以自解。而福康安父子兄弟.多登显秩,福康安又荷王封,富察氏一门太盛,于伊家亦属无益。”文祥将乾隆皇帝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论起内外武功,平定内乱,抵御外敌,曾国藩却又比不上终身为国尽忠的福康安了。” “是,母后皇太后,”户部尚书沈兆霖对着曾国藩侵占户部之权十分的不忿,“江南各省厘金已然尽数解往雨花台大营,这宁波通商的关税也到了他手里,这就罢了,他原本就是提督浙江军政务的,但是他还将两广赋税一并截取,李鸿章和左宗棠上了好几次的折子,弹劾曾国藩的湘军横行不法,截获补给,导致两军无力北上,不得不惊扰地方,再有甚者,攻下江宁,户部原本想着拿着洪秀全搜刮江南的金银珠宝来填充国库,填补旧年留下来的窟窿,可曾国藩却上报洪秀全府邸并无金库,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是,”宝鋆也连忙说道,“京师有流言,曾国藩破了江宁,要有自立之心,这不是空穴来风的事儿,若非曾国藩有不驯之心,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流言。” “可曾国藩毕竟上了折子,裁撤湘军,曾国荃也请病休。”太后说道。 “这是他裁抑的法子,为的也是给自己一个体面,”宝鋆说道,“军机处给出的赏赐,淮军上下均是厚赏,曾国藩麾下凡是有功者,乃至马夫,无人不戴五品顶戴,或号称游击,这次赏赐,更是有若干承袭了世职,曾国藩虽然有功劳堪称自豪,可奈何若是没有母后皇太后和议政王为他撑腰,这些年的弹劾,也就没有他英雄用武之地了。” 宝鋆说完了,皇太后若有所思,一时间没有说话,恭亲王坐着看到里头纱帘的身影一动不动,也连忙开口说道,“若是太后觉得这平定发逆的赏赐不妥当,打回军机处再议便是。” “也不必了,”太后果断爽快地说道,“议政王加食亲王俸禄,不许推辞,六爷,”恭亲王站了起来,正欲推脱,“这外头的大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只有靠着你来帮衬着皇帝了,如今发逆剿灭,可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你这个双份,当得起。” 恭亲王也不好再推却,站了起来谢恩——成了议政王之后,恭亲王除了觐见的时候跪拜一次,就不用再跪拜了。 接下来就要说到曾国藩的酬功了,文祥还是那句话,“决不能晋封王爵、高爵重权、以长其羽翼、终生异心!” “本宫明白了,”太后点点头,“不过一等侯还是委屈了曾国藩,加一等,封公吧。”(未完待续)   ☆、三十三、雷霆雨露(完) “军机处各位,并内阁,吏部、兵部都要封赏,这个是同治朝一等一的大喜事儿!”太后喜滋滋地声音响起,简直就不容人继续再就曾国藩的爵位之事再争论,众人看着恭亲王的身影,恭亲王没有丝毫反应,大家也不说话,只是磕头应了下来。 太后自然是最高兴太平天国覆灭,这第一紧要的,就是说明自己个的儿子是天命所归,刚刚改元登极不到半年,纠缠了整个咸丰十一年,把整个中国搞得天翻地覆的太平天国之乱终于宣告平息,金陵的陷落,表示着国内的局势开始走向平静,就算还有石达开在贵滇一带折腾,不过那里已经是帝国的中心地带了。平息内乱不再是国内政事的主线,用后世的话来说,“应该把工作重心从阶级斗争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这也比历史上提早了两年平定了太平天国,并将太平天国的势力从另外一个时空之中的长江中下游,江浙皖赣四省之地的巨大老虎,变成了龟缩芜湖到苏州湖州一个狭长的三角地带,所幸流毒不甚,这也是自己的一个胜利吧,杏贞志得意满,“这全赖将士用命,中枢一心,才有如此大功,”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唏嘘,“本宫也不枉费先帝信任了。” “全赖太后洪福,”众人也连忙山呼,恭亲王继续说道,“是,请旨,这曾国藩该封几等公?” “二等公便是不错,毕竟也要给他留点余地,将来再接再厉,不过叫礼部好好得想个封号出来,四字公虽然不妥当,三字还是可以的。”太后定下了规矩,“将来若是曾国藩再有这灭国之功,封王的机会自然也是在的!”杏贞心里其实是很不舒服的,对于曾国藩的态度也不如从前那样的信任,谁叫他当年咸丰皇帝号召天下勤王之师北上护驾的时候,天下督抚各个相应派出兵丁,就算是两广总督黄宗汉也派了几百总督标丁北上勤王,当然,这几百人还没走到,《天津条约》就签订了,可这观望之心,就唯独这曾国藩一人才有!曾国藩居然没有派军北上,李鸿章率军北上的时候,还被曾国藩呵斥一番,要知道江忠源都派了蒋琦率领八千人北上的! 当年若不是自己亲临前线,武云迪、李鸿章奋力死战,再有僧格林沁老练毒辣,瞅准机会一击而中,这会子,呵呵,自己不是已经废了后位,就被肃顺灰溜溜的压在身下不敢啃声了。 咳咳,这个略微不甚文雅,不再提了,当年若是那战输了,结局真是不堪设想,中国人向来都是这样,成王败寇,当年若是输了,那便不是如今圣明果敢的皇太后,而是红颜祸水,干涉朝政,导致战火连天,洋人入侵的妖姬了。 太后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后怕,幸好是赢了,不然这时候就算恨死曾国藩也是无用,幸好赢了,这会子对着曾国藩的怨怼也不算强烈,公事公办,当然了,对着军机处的意思,也没必要对着干,不封王,那便是不封罢了。 “是,请旨,曾国藩上裁撤湘军折,和曾国荃祈求病休折,该要如何处理?” “军机处的意思是?”太后摊开右手,仔细地打量了自己的护甲,那上头的猫眼石和松绿石熠熠生辉,太后不说自己的意思,先听军机处的。 “如今江南尚未彻底少清发逆余孽,若是急着裁军,怕是逆贼又要死灰复燃,但这会子又怕惊扰地方太甚,”文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众人皆知,包括在珠帘后头的母后皇太后也知道,“这惊扰地方”怕不仅仅是吃拿卡要,更有杀良冒功之事,“故臣等以为,曾国荃可病休,湘军裁撤暂缓。” “这样便是很好,军机的意思透彻,”太后赞许了一番,“富贵不返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楚霸王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曾九帅了,”太后也难得说笑一次,“曾国荃刚刚发了财,罢了,就让他衣锦还乡好好荣耀乡里吧,到时候请内阁的大学士给他们家写个匾额,曾国荃病休这准了,将来若是再用到他,起复便是。湘军裁撤,不准,再下一道旨意,叫曾国藩约束好部署,功是功,过是过吗,若是仗着功劳就肆无忌惮做不法之事,那是不成的。” 第二日,武云迪上折请罪,军机处议定:罚俸半年,免健锐营都统一职,降为守备,仍领健锐营,并严旨申饬。(未完待续)   ☆、三十四、九流宾客(一) 贾桢在府里的书房里,练了一会米芾的《蜀素帖》,觉得有些气闷,见窗台艳阳高照,便批了一件单衣,到了后花园游览景色,这府邸不是他自己个所有,而是御赐之物,将来若是致仕,也是要交还的。 小园内春光明媚,杏花开的正艳,暖水里头有两只鸳鸯在嬉戏,有些倦意的贾桢见到这样的景色,也来了些精神,连忙叫丫鬟摆下茶案,小厮搬来太师椅,就着那七彩亭外,柳荫下,摆起了茶艺起来。 贾桢在树下伴着茶香昏昏欲睡,外头招呼门房的管家靠了近来,小意轻声地说,“老爷,兵部陈尚书来了,正在前院呢。” 贾桢原本半眯着的眼,猛地睁大,随即又闭了起来,“他来做什么?真是奇怪”贾桢喃喃自语,随即让丫鬟扶自己起来,“他穿了什么?” “是家常的衣服。”清朝官场习俗,若是来客穿着官服,主人可以不见客,但是绝不能穿着便服会见客人,这是一种极端没礼貌的表现,皇帝也是如此,若是召见大臣,朝服是最基本的。所以电视剧里面,有些白痴编剧,让皇帝穿着家常的衣服接受大臣叩见,也是不合礼数的。故贾桢有此一问,贾桢听到管家消息点点头,“如此倒是免了我换衣裳,把尚书大人请到后院来吧。” 等到陈孚恩一路穿花拂柳到了贾帧跟前,贾帧已然含笑候在当地,炉上的开水咕噜噜作响,陈孚恩大步跨了一步,先作揖行礼,贾帧含笑回礼,两人分主宾在亭内坐下,丫鬟上了茶,贾帧请陈孚恩,“这是山东老家带来的野茶,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胜在香味清新,颇有隐者之风,大司马不妨试一试。” 陈孚恩脸上隐隐有些忧色,听到贾桢请茶,“下官怎么能比得上中堂大人如此闲情,就怕,哎,日后做一名隐者也是不可得了。” “大司马何出此言啊?”贾桢看着陈孚恩的脸色,心下了然,却也不点破,只是望着流水曲觞,优哉游哉开口说道,“虽然内阁清闲,我也不多去朝中凑热闹,但是,大司马这些日子当得差事,老夫是看在眼里的,太后不是几次都在军机处口谕嘉奖了吗?这不是在议定平息洪杨逆乱的赏格,尚书大人,过些日子,那些下官看到你,也该称呼‘中堂’了——就算不入直军机,一个协办大学士,来内阁陪陪老夫,是跑不了的。” 陈孚恩苦笑连连,放下茶杯就摆手起来,“中堂大人这是取笑下官了,大人心里明镜似的,还来打趣,下官这处境啊,”陈孚恩摇摇头,“比那大江大河上的一叶扁舟,好不到哪里去!” “哦?”贾桢饶有趣味地捻须看着陈孚恩,“此话怎讲?” “我就不信老大人不知晓,罢了。老大人要打哑谜,下官就挑开了说,这次京察,这十有*,我是躲不过去了,”陈孚恩面容惨淡,“下官原先是肃顺的人,太后和恭亲王一举推翻顾命大臣,下官原本就是不能容在这新朝之中,奈何彼时要安抚人心,彰显太后为政仁德,这才留下我这个孤魂野鬼在朝中,若是别的地方,下官估摸着也就能这么混到致仕,可人在宦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若是退了,自然就是掉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兵部尚书,谁都盯着紧,那府里头已经传出消息,要在这次京察名正言顺得把我弄下去,”陈孚恩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若真如此,下官实在是不甘心。” 陈孚恩站了起来,朝着贾桢深深做了个揖:“下官知道中堂大人虽然不在军机处,可资历深厚,又有首倡垂帘之功,太后也颇为仰仗中堂,时不时就国家大事咨询与中堂大人,下官无法,还请中堂大人救一救。” “子鹤,你这是作甚,坐下坐下,”贾桢连忙说道,见陈孚恩站着仍然不肯坐下,贾桢摇摇头,“你来问我这个久不在中枢之人,岂不是问道于盲?”贾桢到了同治元年的差事是和周祖培等人一起编撰《文宗实录》,这样的事儿,两个正牌的一品内阁大学士都心照不宣地将差事丢给底下的人,日日翘班回家喝茶会友,只不过是偶尔到了内阁处对照检查一番罢了,“说起来,老夫手里头的差事还不如你重要,你可是手握天下兵马粮草的大司马,怎么能比得上我这埋头故纸堆之中要来得强吧?”(未完待续) ps:月票呢?   ☆、三十四、九流宾客(二) 陈孚恩虽然心智慌乱,可也听出来了贾桢言语里面的微微酸味,就连忙跟着贾桢的话打蛇随棍上,“是呀,说起来,孚恩倒是要为老大人不平了,老大人从道光六年进了榜眼之位,在朝中历练多年,乃是三朝重臣,更是掌握文衡多年,门生故吏满天下,就连恭亲王当日也在御书房守了中堂大人的教导,见到中堂大人也要叫一声师傅,到了同治年,想必老大人也听说了,太后原本是要让两位相国入值军机,奈何被恭亲王一句两位相国年纪大了,不堪军机事务繁重打发了回去,要知道他岳父桂良可是比中堂大人还要大上几岁的,也被他弄进去了军机,也倒不是说桂公不能入直,可如今才改元,他就卧床不起了,这实在是不吉.....军机处几个人,全是恭亲王一党,哎,倒是委屈了中堂大人。” 贾桢微微一笑,“这原是小事儿,哪里不是当差的地儿?文宗实录,圣训也是极重要的事儿,原该我这些老臣担当着,入不入值军机也无妨。” “是,中堂大人高风亮节,下官倒是学不来,”陈孚恩眼见说开了,也就坦然言之,“下官到这里,还是来求中堂大人救一救了!” “请中堂大人念在同为翰林一脉,给下官指点迷津。” “出主意倒是也没什么主意,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主意,”贾桢微微笑道,“尚书大人,你却是找错了庙门,拜错了菩萨,我来问你,当初是谁保下你的?” 陈孚恩瞠目结舌,脑海之中闪过一道闪电,山羊胡子上沾满了茶水也毫不自知,他刷的站了起来,“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子鹤,你当局者迷了。要知道,这天下,这国朝,并不是恭亲王一人当家。”贾桢笑眯眯地拿起茶盏,“尚书大人,你说是不是?” 陈孚恩脑中飞快转动,脸上又惊又喜,站了起来深深得做了一个揖,要说之前那个是乱抓救命稻草勉强为之,如今的这个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之意。 贾桢微微一笑,双手虚扶,“子鹤何须多礼,请坐下吧,难得春日和煦,不妨安心赏一番美景。”等到陈孚恩依旧坐下,贾桢想了一想,“你觉得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还能如何?”说到这里,陈孚恩微微有些不屑,却又有点无奈,“太后垂帘,亲王秉政,这叔嫂二人,君臣同心,实在是不辜负这‘同治’之意啊,太后对着恭亲王言听计从,上次御史弹劾军机处不能照章行事,太后反而嘉奖军机处,这原本是许多人等着看热闹,末了,倒是失望的居多。” “呵呵,子鹤啊,你倒是看的不错,老夫那时候原本也是失望之极,不过,”贾桢挑了挑花白的眉毛,“回头细想想这事儿,另有乾坤啊。” “哦?”陈孚恩心中大石落下,此时心情好极,听到这些事儿,不禁来了兴致,“还请筠翁指点一二。” “眼下自然是君臣同心同德的,可这事儿老夫就看出来了端的,”贾桢微笑捻须说道,“太后要办英烈祠,这事儿是好事儿,可惜错了章程,这原本是小事儿,可这御史一上折子,明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没想到这沛公没上当,霸王倒是撂车了!”陈孚恩眼睛一亮,显然是明白了贾桢话里的隐语。 恭亲王此举就是摆明了要表明自己对皇太后擅自违背垂帘章程的不满的表现,上请罪折子,说难听点,就是为了逼皇太后罪己罢了! “中堂大人说的极是,这个御史怕也有恭党的影子,皇太后大度的很,不与他计较,另外一个方面,也怕中枢停摆,如今这局面来之不易,”陈孚恩越说越透亮,“可见这君臣,不见得是一心!” “这是小事儿,算不的什么,你往日是在肃顺麾下的,”贾桢笑道,“你冷眼瞧着,如今这恭亲王和肃顺有何差别?” “筠翁的意思是?”陈孚恩半是疑惑半是了然地问道。 “肃顺重用汉人督抚,重用曾国藩,恭亲王也是如此,肃顺整顿吏治,恭亲王如今也要办京察的差事了,这些事儿都是一样的,咱们这位议政王的招数和肃顺差不了多少,对了,大概不同的地方约莫是恭亲王分外看重洋人,办了一个总理衙门罢了,如今瞧着,也不怎么样,”贾桢对着总理衙门不以为然,“所以说到底,这恭亲王和肃顺也是一样的人儿,只不过恭亲王是先帝亲弟,皇上亲叔,位份尊贵,不比肃顺这个暴发户,皇太后容不下肃顺,就能容得下恭亲王?”贾桢放下茶盏,“且看将来吧。”(未完待续) ps:继续求月票。   ☆、三十四、九流宾客(三) 陈孚恩在摇摇摆摆的轿子里若有所思,“这中堂大人说的似乎极有道理,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等到自家府前落了轿,伴当掀开轿帘,陈孚恩这才停下思绪,抬起头环视府门,见到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陈孚恩不禁冷哼一声,甩袖子进了府邸。 刚坐下还没坐热乎,丫鬟才奉茶上来,管家用手拿起长袍的下摆,猫着腰拿了一个名刺进来,“老爷,有人来拜。” “哦?如今我这鬼憎神厌的地儿今个倒是有人来?”陈孚恩嘲笑地说道,“不拘是何人,一概请进来,”陈孚恩懒洋洋地打开名刺,见到里头的署名,忍不住就抖擞了精神,长眉一抖,眼中精光四射,“快,快请进来!” 。。 “陈孚恩?”慈禧太后疑惑地挑眉毛,刚刚和太后禀告过引见的杨庆喜点了点头,“是,是他递牌子求见的。” “恩?”太后点点头,这会子还是午时不到,上午的时刻,慈禧放下看的折子,揉了揉脖子,“叫吧。”太后站了起来,就着安德海的手到了明黄色纱帘之后,安坐下,内奏事处的太监就引着兵部汉尚书陈孚恩进了东暖阁,陈孚恩连忙跪下行礼如仪,“起来吧,陈尚书,”太后的清朗声音在帘后响起,“有什么事儿?” 自从太后垂帘,一应废话也不想多问,按照母后皇太后的话来讲,“日常请安问好的话在折子里都看的腻了,难得和臣工议事,就不要多讲废话了,”这是陈孚恩求见太后,不是太后召见,故太后有此一问。 “太后,微臣请致仕。”陈孚恩伏在地上也不起身,就这样说了一句话出来。 太后长眉一挑,“这话从何说起?” “微臣原本就是戴罪之身,附逆在先,又驽钝在后,实在是不堪大用,恰巧京察在即,微臣自觉无用,不如退位让贤。”陈孚恩隐隐有了些凄惨的声音,悲切溢于言表。 “这话说的实在无理,”太后的声音冷漠了下来,叫陈孚恩一时间不敢说话了。 “当年本宫就已然承诺,只诛首恶,从者不论,再者,肃顺等人为非作歹,也是在行在之后,你陈孚恩远在京师,怎么谈得上是附逆呢?可见大谬,再者,这么些差事办下来,本宫也都瞧得清清楚楚,你陈孚恩是有才的,本宫昭告天下,唯才是举,不论出身,更不论说跟着谁过,这都是无稽之谈,你不用多想了。” “太后盛德浩荡!”陈孚恩仿佛吃了一个人参果,十万百千个毛孔都分外的妥帖,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起来,心中大石落下,跪在地上宛如跪在云端一般,“微臣感激不尽!” “怎么了,这时候,你突然递牌子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太后有些疑惑。 “微臣听闻京察在即,要清算微臣这些跟着顾命大臣过的臣子,故心下惴惴,想着若是被革职,不若自己个致仕求去,反而留个体面。”陈孚恩今天说话特别得直接,直接就把外头的事儿,和自己心里所想的都一股脑的说出来,反而倒是皇太后有些不适应,过了许久,帘子之内没有动静,“京察者,整顿吏治也,不论何人,不论何党,若有违规违纪者,均需处罚,你陈孚恩若是做错了事儿,自然也要罚,做对了,当然要赏,你若是一心为国,本宫和皇帝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太后圣明,”陈孚恩又山呼不已,这时候他分外钦佩给自己出主意的那个人,没想到居然算对了皇太后的想法!“微臣斗胆,想给太后举荐一人。” “哦?”太后有了兴致,“你有人要举荐?” “正是,为政之要,唯在得人,若不得人,良政不行,当年王安石若得正人施行新法,宋祚不会只有这么几百年,前明张居正主持变法,后继无人,也是一般的结果,可见若为善政者,首先在得人,周武王得吕尚打下八百年周家天下,昭烈帝三顾茅庐赚得天下三分,苻坚失王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败涂地,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太后不可不察。”陈孚恩侃侃而谈,“如今太后盛德,议政王勤勉,若是得人不当,也是无用。” “这话倒是没错,这经就是再好,被歪嘴和尚念歪了,也是邪门歪道。”太后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凭你这番见识,吏部尚书是尽当得了。”这个陈孚恩倒是眼界不错......难道他也想来一出“元直走马荐诸葛”吗?(未完待续) ps:月票月票!   ☆、三十四、九流宾客(四) “太后圣明,微臣愧不敢当,敢问太后,当年肃顺门下五子,可有听说过?” “肃门五子?隐约似乎有这几个人,具体却是不详,”太后对着肃顺有关的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谁会对着想杀死自己的人有好感?听到陈孚恩说起这件事儿,太后的声音顿时冷淡了下来,却也没有拉下来脸,只是淡淡得问道。 “正是,微臣知道肃顺这厮对太后,对皇上大不敬,实在是该死一万遍,太后仁慈,这才没有要肃顺的命,微臣等心有忐忑,却又是感恩戴德,实在要肝脑涂地,才能报答太后恩德万一,故冒天下之大不韪,斗胆向母后皇太后举荐一人,愿太后摒弃前嫌,唯才是举,简拔俊杰于漩涡之中。” “这人是谁?” “江苏吴县署理知县高心夔!” 。。。 “部堂大人,大学士已经让你朝着太后,这不是极为简单的事儿?照做便是。”那递名刺见陈孚恩的人就是高心夔,他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神色之中还是有着隐隐的郁色,祥福茶馆的茶客们若是能登门拜访兵部尚书,并被邀入书房密谈,必然会讶异,那一日在祥福茶馆喝茶的年轻人居然是知县。 “伯足啊,你久不在京里,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啊,”陈孚恩摇摇头,对着高心夔的轻描淡写不以为然,耐着性子“如今哪里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顾命八大臣一夜之间被推翻,这里头的人,谁不胆战心惊?要知道除了那八个,老夫这个兵部尚书,就算是最大个的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这日也愁,夜也愁,愁着这身家性命怎么样才能安然无恙,愁地头发都白了!” “是,门下今个看到部堂大人,见部堂大人比旧年看上去老了许多。”高心夔看着陈孚恩满头华发,默然点头,不怪陈孚恩心惊胆战,自己在南边难道也不是寝食难安吗? “是啊幸好在北京的时候,听从太后的差遣,从来不使绊子,勤勤勉勉地把粮草兵饷团练的事儿办了下来,风风光光地赢了这次大仗,”陈孚恩脸上尽是红光,“这事儿,就算搁在恭老六那里头,我也是敢挺直腰板说话的!” “可是先帝宾天,哎,行在有了八大臣,肃顺又是如此不智,派人行刺太后,无怪乎太后要扳倒他们了。”陈孚恩长叹一口气,脸色迅速得暗淡了下来,“太后虽然没夺老夫的兵权,可老夫也不敢去联络肃顺,好让他知晓太后金蝉脱壳,用计赚他,这是我的不对,”陈孚恩的肩膀垮了下来,彷佛老了十岁,“这事儿我对雨亭终生有愧。” 高心夔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大人无需自责,门生虽然在南边,可也听说过,那时候,太后已然和恭王联手,又有僧格林沁、胜保、武云迪等兵权在手,周、贾相国,在京六部尚书鼎力支持,东翁他,他就算事先知道,也是大罗金仙,劫数难逃!就算大人您冒着自家风险暗通款曲,也是无力回天了。” “总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如今我失了气节,”陈孚恩惨笑,“唯一留下来的这点名利却是再也不能失去了!伯足,你瞧着,有什么法子?我知道当年肃顺幕下,你是第一个谋士,就算壬秋(王闿运的字)也比不得你堂堂正正杨某之道,你若是给我出谋划策,老夫必然能躲过这节。” “大学士说的没错,老大人就去求太后便是,”高心夔眼中若有所思,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门下仔细瞧了瞧太后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用惊世憾俗是吹牛了些,可用锐意进取实在是得当无比,恭亲王那些东西,怕是太后满足不了!” 。。。。 “哦?本宫怎么满足不了?”太后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致,忍不住就开口问道,等到开了金口,才发现这满足不了,实在是有些隐晦,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却又是竖着耳朵听陈孚恩怎么说。 “高心夔道:恭亲王之举和肃顺并无差别,若论开拓之举,只有洋务一样,洋务之事,心夔虽不了解,可心夔知晓如何筹谋划策,运筹帷幄!” 陈孚恩见太后来了兴致,越发觉得高心夔识人之明,“老大人,你只管直接说就是,无妨的,太后此人喜用阳谋,坦坦荡荡,你若是说开了,她必然不见怪,反而会夸你坦诚,将来听从太后做事,将差事一切摆到明面处,马首是瞻,坦坦荡荡,这就是您安身立命的根本了!”(未完待续)   ☆、三十四、九流宾客(完) “那伯足,你想要什么?”陈孚恩看着高心夔,疑惑得问道,春日温暖,在这暗室之中确实秋风飒飒,寒意入骨,“难不成?” “不错,”高心夔脸上惨淡一笑,“若是永居地方,我这身上打着的‘肃‘字永远地去不了,只能沉沦下僚,一辈子兴许也就这样了。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没曾想见新朝有了新气象,这才到了这首善之地,再试试运气,要知道,门下这样的人,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气,是成就不了什么事业的,上次误押十三元,以后也没这个机会再科举了,若是这次承蒙天上人青眼,自然是极好,若是不成,我也就回南边,安心守牧地方,横竖曾总督,也不为难我。”对于高心夔这样的人来说,不能施展自己的才能是最最难受的地方。“老大人,您别瞧不起我......” 陈孚恩唏嘘之余,又快速地把思绪拉了回来,只见太后还在沉思,太后无意识地用手打着手边的垫子,胸前的东珠朝珠熠熠发光,这高心夔?算是毛遂自荐吗?若是人才,倒也使得,就怕是个嘴尖腹中空的人物儿,“倒是有趣,本宫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之人,”太后微笑道,“龚澄人品极差,不过其父诗文却是极好,本宫最爱那一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若是高心夔有才,本宫不会顾及什么的,传旨,叫内奏事处排好秩序,召见吴县署理知县高心夔!” “喳!” “太后圣恩浩荡!”陈孚恩山呼不已。 “你且别忙,这些日子,醇郡王找过了你了不成?神机营的事儿,别耽误了!还有那英烈祠,虽然素日里是别的衙门在操持,可一干事宜你也不是坐视不管的,之前武云迪纵兵扰乱城南驿站,我已经处罚他了,可那个驿丞实在可恶,你兵部可是将士们的娘家人,就这么坐视不管?” 一个“娘家人”词说的陈孚恩心中火热,连忙大声应下,“微臣这就盯着,务必要让将士们有个安身之所,这样才能为国朝鼎力相助,为太后娘娘扫除障碍,成就不朽伟业。” “如此最好,”太后满意地点点了头,“如今这洋人虽败,发逆虽灭,可这兵事还远未完结,兵部做的事儿,还多的很,日后有你忙的时候,你跪安吧。” 太后看到陈孚恩磕头出殿,站了起来,对着案上的折子,也失去了再看的*,吩咐内奏事处的太监,“拿到军机处,请六爷他们先拟吧,午后再办事儿。” “喳,”安德海挥手让太监们把折子抱下去,太后没看见德龄,一般自己召见大臣的时候,德龄都是会在场的,“德龄去了哪里?” “彷佛出宫去了,”安德海想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大约是这样。” 他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太后暗暗嘀咕,也不再理他,“咱们回宫去。” “喳,太后起驾类!”安德海拉长了腔调,叫了个花牙子,倒是把太后逗笑了,一行人打着华盖,提着香炉,执着羽扇,跟着太后一起走回了储秀宫,刚到了正殿,太后用了茶,又翻了几页书,又逗了逗一只山东德州进的狮子猫,那狮子猫两只眼睛一只黄色,一只翠碧,矫捷灵敏,肉球一般在炕上滚来滚去,太后十分的喜爱,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唐五福又来报,“武大人夫妇进宫朝见。” 太后哼了一声,“叫进来。” 武云迪和帆儿进了正殿,只见太后端坐“大圆宝镜”的牌匾之下,两人行礼如仪,太后摆摆手,“起来吧,”又叫人给帆儿搬凳子坐下,说了一会养胎的事儿,许久不理武云迪,武云迪也只是尴尬得站在地上,过了一会,还是帆儿心疼自家丈夫,笑着对太后说道,“太后,臣妾这会子把这个胡闹的人带进来,让太后亲自发落。” 太后这才看了看武云迪,“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是小事儿,只是太难听了些,武云迪,我说你也该长长脑子,”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事儿原本你是占理的,如今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太后恕罪。”武云迪有些讪讪。 “以后做事要注意方式方法,如今虽然是大快人心,但是也落人把柄,行了,罚了俸,又降了官,这事儿就过去了,不过那个人该打!以后注意着些就够了,别在这里杵着,滚过去瞧瞧皇帝的马术如何,等会再来接你夫人回去。” 信息量有点大,武云迪有些困惑,还没来得及等他回神,内奏事又送了一个折子进来,这时候显然是急件,太后打开一看,眼睛眯了起来,不由自主叫了声好。 “英法购置的军舰到了!”(未完待续)   ☆、三十五、轮船飞渡(一) “呜呜~~~”浙江海面上接连不断地响起了汽笛声,一个在海上拉起渔网的渔民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看着南边的海面,见到了连绵不断在海平面上出现的白帆布大船,手里的渔网都忍不住丢了下去,“这这,洋鬼子又来了!” “胡闹台!”穆杨阿在宁波府的衙门里头摔着杯子,大发雷霆,地下的侍从们不敢说话,“瞎了你们的狗眼,什么洋鬼子又打过来了!?!?!?” “如今大清朝可是海清河晏,万万没有什么战事的,这些洋鬼子押着咱们买的铁甲船这么大老远送过来,不过是一些押镖的,值得你们大惊小怪!一群胆小鼠辈,哼。两广也是些废物,这些船这么北上他们都瞧不见?难不成是和孙悟空一样隐身飞过来的不成!”穆杨阿显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接到说洋人又率领军队出现在宁波海面时候,自己瘫软在地上的的糗样,这会子吐着唾沫大肆喝骂起来,这或许是为了掩饰心虚。 边上的一个绍兴师爷,李师爷挥挥手,让底下的人下去,“去找几个通译出来,准备好接洽,”等到底下的侍从出了签押房,李师爷对着穆杨阿说道,“东翁,可是要在咱们宁波府把铁甲船接下来?” “且看看吧,若是接下来,这银钱可多了去了。” “可东翁已然要高升入京,”李师爷出谋划策,“若是这一桩差事办下来,到了京中,太后面前又是一桩大功呢。” “功劳是功劳,可这银子,啧啧,”穆杨阿呲牙,想想就有些肉疼,“别看这宁波府倒是商贾云集,日日千帆远航的,你是知道的,别说是本座了,就是左宗棠,也是见不到咱们库里的银子,长毛之乱,银子淌水般的运出去,我这手里竟然没能剩多少!还有那洋枪洋炮,嗬,曾国藩倒也是好意思!” “先生你说的极是,这功劳是有的,可咱还没摸透这太后的意思呢,太后是要先南还是先北?这可不知晓。” “东翁所言甚是,”李师爷捻须思索,“道光和咸丰年间洋人都是自南向北,一路袭扰而上,若是看着眼前,就不能把军舰放在南边了。” “若是放在南边,这自然好办,我这一转手,也就得了便宜,但若是要去北边?”穆杨阿摇摇头,“那些洋鬼子的水师兵一走了之,咱们怎么办?用牛拉不成?所以还是先瞧着吧,等着太后的旨意,若是要宁波府出钱,”穆杨阿脸上皱成了一团,“老爷我还不如早点北上为妙!” “是,昨个江宁总督行在递了公文过来,要这个月的军饷,学生这就发出去?” “不给了,”穆杨阿摇摇头,“如今发逆已平,他曾国藩还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还有,他们若是要洋枪洋炮,一应按照市价付款,不许白要,这不是成了讹人了?再说了,他曾老九打下江宁城,洪秀全的金库全部侵吞了,倒是还有脸来问我要钱呢?难不成属貔貅的?只进不出?”穆杨阿一声冷笑,小眼睛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如今发逆已经平息了,什么淮军湘军总要解散,给了钱,京师那里头怎么交代?” “东翁的意思,京中有了消息?”李师爷连忙问道。 “太后娘娘给了我一份信儿,就是我那女儿,里头说,叫我当好差事,要唯母后皇太后马首是瞻,这原是没错,”穆杨阿一阵感激,“若不是母后皇太后的恩典,我这家里怎么还能出一个太后呢?我心里原也是这个意思,总是要粉身碎骨报答才是,之前的邸报你也瞧见了,叫曾国藩‘慎杀’,这平定江南的恩赏却是还没下来,不过我瞧着,”穆杨阿摇摇头,“曾老儿想着封王?那是门也没有,封王,坐拥江南,麾下又是自己的私兵,嘿嘿,我要是议政王,怕是晚上都睡不着觉,若是曾国藩在江南一日,兵多将广,又深得人心,那就别想封王,我这给曾国藩添堵,就是给中枢分忧,就算明着收到军机呵斥,他们心里对着本官我的做法必定是深以为然的。”穆杨阿摇头晃脑,年须微笑,“再者说了,咱们的浙江巡抚,可是看着曾国藩有些不顺眼了,我这么做,抚台大人只有帮着咱们的。” 李师爷心下了然,如今的浙江巡抚正是左宗棠。按理说他们就算成不了好朋友,也不至于弄到形同水火的地步。(未完待续) ps:月票呢!   ☆、三十五、轮船飞渡(二) 曾左二人是湖南同乡,当年曾国藩在湖南办湘军时,便和左宗棠有了交往。曾国藩后来在太平天国的场子中发达起来,督两江,领四省,旗下幕僚更是人才济济,一时出现了“天下提镇无不出于曾帅”的传言,人气那是相当地旺。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使得两人表面和善私下充满了矛盾的暗礁。曾国藩讲究个人修养,是个理学家,平时不用说,处处显得很“面”。而左宗棠个性刚直果断,慷慨激昂,是非分明,疾恶如仇。左喜欢快刀斩乱麻,曾喜欢慢工出细活,因此两人经常锣不对鼓,板不合腔。左宗棠多次进京赶考却未及第,因此始终特别敏感,稍被人怠慢或过分谦让,都可引起激烈的反应,而且言词辛辣,甚至狠毒。有一次曾国藩在给左宗棠的信札中,出于谦让,用了“右仰”这样的客套话,左宗棠很是不快,说道:“他写了‘右仰’,难道要我‘左俯’不成!”曾国藩曾作一语调侃左宗棠:“季子敢鸣高,与予意见大相左。”将左宗棠的姓(左)和字(季高)都嵌入进去,寓庄于谐,既切事,又达意,略无雕琢,浑然天成。左宗棠却受不了这一“恶补”,甚至有点恼羞成怒,便决意在气势上凌轹对方,因而打出一记刚猛的重拳:“藩臣徒误国,问他经济有何曾?”也将曾国藩的姓(曾)和名(国藩)嵌入首尾。二语合璧,恰成一副绝对。虽然对得工整,但是言语却显恶毒。天长日久,嫌隙渐生。 如果说这些都是日常的小矛盾的话,那么天京城被攻克后,两人就洪秀全的继承者幼主洪天贵福是否已死的问题,向朝廷打起的笔墨官司,就是二人从此产生了天大矛盾的根源。 天京攻陷后,曾国藩听信众将所言,认定洪秀全之子洪天贵福已死于乱军之中,江南匪焰将熄,于是向朝廷奏报克复金陵,所有悍贼被一网打尽,并特别指出,城破后,伪幼主积薪于宫中,举火*。 不想左宗棠也密上一折,称据金陵逃出难民供出伪幼主洪天贵福于同治六月二十一日由东坝逃至广德,被太平军将领黄文金迎入湖州府城,想借伪幼主名号,召集太平军余众。清政府看到左宗棠奏报后,对曾国藩大为不满。曾国藩平生自认为以诚信为本,假如按左宗棠所言,则无异于欺君罔上。于是曾国藩上折反驳左宗棠,称洪天贵福可能已死而黄文金为纠合太平军余众伪称尚存,这是古来常有之事等。言外之意,左宗棠虚张声势,有邀功请赏之嫌。左宗棠看到此奏后,具疏自辩,洋洋数千言,辞气激愤,指斥曾国藩有欺君之嫌。这下事情可就闹大了,于是两人一时之间你来我往,大打口水战,就算最后幼天王和李秀成投李鸿章大军之中,也不能改变两人已经撕破脸的事实。至此曾左二人的关系彻底破裂,十几年的交情付诸东流。 想起这些事,李师爷连连点头,对着穆杨阿的话深以为然,随即换了话题,“旨意上说的含糊,命东翁入京述职,只说解宁波通商职事,也不知道给东翁安排什么位置,我瞧着这户部的尚书是逃不了的,如今这户部的满尚书可还是缺着呢。” 穆杨阿哈哈一笑,颇为自得,“我心里倒是觉得自己个当户部尚书是尽够了,不过谁叫咱的履历难看了些,不过是一任兵备道,一任道台,一任知府,加了个五口通商大臣的衔儿,这尚书若是有份儿,那自然是太后垂怜青眼有加,若是没有,也不怕,我瞧着母后皇太后此人,只要你差事办得好,便是会大用,不怕没好位子,六部九卿哪里都去得!再者说,有着慈安太后的面子上,太后她老人家也喜欢用亲近的人,瞧见武云迪了没有?就是这个理!” 。。。 “英法的军舰终于到了!”慈禧太后拿着那折子激动不已,对着唐五福说道,“叫起,也不必等到午后了,就说要准备着议水师的事儿!” “喳!” 不管是租还是买,总之,中国第一支军事意义上的舰队马上就开始组建了,太后心里雀跃,转过头看着武云迪还站在地上,不由得笑道,“怎么样,武云迪将军,要不要去新建的水师里头当个提督?在马上叱咤风云,不知道到了水里,是蹈海的蛟龙还是落汤鸡呢?”(未完待续) ps:妈呀,月票呢?   ☆、三十五、轮船飞渡(三) 武云迪摸了摸脑袋,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奴才还是不去了,”看到太后的眉头皱起,武云迪连忙解释道,“倒不是奴才懒怠,这水里我实在是怕的慌,当年南渡黄河,才那样的水,我差点没把整个苦胆吐出来,”武云迪一脸惊恐,脸上似乎都回忆出不太好的表情,“后来又过淮河,奴才更惨,躺在船上昏昏沉沉过了好几天才好,这还是在河里头,若是入了海,奴才这百多斤的肉可都要送给海龙王了!” 太后哈哈大笑,“原本你是个旱鸭子。” “是,奴才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马背上罢了,这水里是实在不敢去,”武云迪笑道,“只要在这陆地上,娘娘就是要奴才山里去火里冲,我要是说个不字,不消别人动手,奴才自己就挥刀子,阉了进宫伺候太后娘娘!” 帆儿见武云迪说的粗俗,悄悄啐了一口,又拧了一把武云迪,太后也不以为忤,笑道。 “罢了,你既然不愿意去,那这个提督,你是没福气当了,不过这话可是你说的,只要在陆地上,最近,这健锐营可太平?” “日子平静了些,儿郎们倒是有些不舒坦了,”武云迪听到皇太后垂问,也不再嬉皮笑脸,“自从旧年杀了洋鬼子,这些日子都在营区里头练,练的实在是絮叨,原本想着就算江南水路纵横,也无妨,想着要去南边平叛,好么,这一下子,洪秀全倒是死得快,江宁一下子就破了,这些人一天天在丰台里头嗷嗷叫,浑身劲儿无处使,若不是奴才约束着,老早就出去弄得地方乌烟瘴气了。” 太后点点头,“这话没错,这将士若是没有使劲的地方,自然就会出乱子,幸好你日日操练,才将这些人的精力全都发散掉。” 武云迪瞪大了眼睛,目光闪闪得看着太后,“娘娘,健锐营里头的子弟们,若是再这样下去,奴才可是约束不住了,要不是吃喝嫖赌烂了根子,就是散了军心,这次进宫,也是架不住他们,说要来问娘娘要个说法呢!” “哦?要什么说法?”太后疑惑地问道。 “无非是何时才能再杀敌嘛,咱们健锐营怎么说也是太后亲军了,”武云迪笑嘻嘻地说道,见到太后不反对这个“太后亲军”的说法,也就顺着之前的意思说了下去,“再怎么着,也不能给太后您老人家丢份子啊,原本想着南边的事儿没完,就鼓着气要去南边给他们一下狠子,别以为我们就能在北边才跑的住马,没这样的事儿,可惜南边这个洪秀全实在是不禁打,”武云迪满脸懊悔,这剿灭发逆之战实在是不容易得到的,要知道,之前自己就是靠着北伐的李开芳和林凤祥就到了如今的位置,额,当然,还有更高的位置过,不过被太后撸了,“这么快就灭了,儿郎们哇哇大叫,准备什么时候和着湘军比划一番,看看谁厉害!” 如今敢在我面前吹牛b的大概也就是你这个奇葩了......太后心里默默擦了汗,原本只是听听闲话,听到最后一句话,太后心里一动,点点头,思索一番,“想着比试?还怕没机会?就怕你到时候输了,这将军的脸皮不知道哪里摆去!” “娘娘别门缝里头把人看扁了!”武云迪跳了起来,直嚷嚷,帆儿怎么拉也拉不住,“要是前几年,我可是不敢说,可健锐营也是跟了僧王南征北战过的,那些孬种早就淘汰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就算有些八旗子弟娇气了些,可也是上刀山下火海不会皱半下眉的,八里桥战后,八旗护军营还有外火器营留下来的老兵都一并并入了健锐营,这些可是杀过敌人见过血的,不是那些,嘿嘿,湖南乡下来的农民能比的!” “可别大意失了荆州,你既然有这个意思,不如就这么个意思下来就是。”太后拍拍手,“我来定个日子,什么时候,等到南边后续的事儿稳妥了,我就让你们几个比比看,武艺兵法到底是哪家强。” “这话可是真的?”武云迪大喜过望,连忙追问。 “君无戏言。”太后点点头,“这事儿我就摆在心里了,这也算是你的乖,你如今知道了,还不抓紧着练?好了,你去指点下皇帝的马术,本宫去见军机,帆儿,去各位太妃太嫔处走走,你也收几个红包进来,”太后哈哈大笑,“赚点奶粉钱!”(未完待续) ps:没有月票,没有订阅,好失望。对了谢谢登徒子大大在微博给我的宣传,不胜感激涕零,所以啥时候把登徒子大大咔嚓一下,净身了进宫伺候太后老佛爷罢了,嘻嘻。   ☆、三十五、轮船飞渡(四) 太后到了养心殿,恭亲王并军机大臣都到了,太后先发下折子让众人观看,果不其然,太后说起怎么料理,恭亲王就提出了一个事儿,说出了自己个的疑问:“这奏报里头,两广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这一路过来,就没靠岸?就算广州进不去,这香港,原本就是在英国人手里的,若是到了香港,咱们必然是知晓的,怎么可能都到了宁波府才有了消息?” “议政王说的极是,”文祥接口说道,“若不是到了宁波府,怕是直接到了大沽口都不知晓!”若是这样,那可实在又是惊天的祸事,“美国人怎么收了钱都不办事的。” 太后也从原来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冷静思考了一番,点点头,“文山说的有理,议政王,马上照会美国大使,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回事,要是他们这样收钱不办事儿,那明年的合约就不交给他们办了。” “是,”恭亲王应下,“虽然如今军舰未到,可有件事儿,军机处拿不准注意,还要请太后旨意。” “议政王请说。” “这为数九百万的军舰,算起来大大小小也该有四五十自然要另外立水师了。这水师是放在南边还是北边,请太后定夺。” 太后心领神会,针对这个舰队的归属问题,朝野早就虎视眈眈,吵得不可开交。自觉有份能抢夺到这块肥肉的集团为夺取该舰队的控制权开始角逐。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曾国藩。曾国藩是如今王朝内最大的实力派。对控制该舰队,曾国藩翘企之至。他除持湘军的实力地位,还运用其他的狡猾手腕,与奕訢等斗法。曾国藩从一开始就坚持三条对该舰队的期望,其一:轮船驶至安庆、汉口;其二:配用楚军水师之勇丁;其三,有关事宜由“臣与胡林翼商定”。其实曾国藩的三点期望都是有很大目的性了,第一条驶至汉口是假,但汉口在曾国藩的实力范围却是真,,后两点中,也有含糊其词、欺上瞒下的意思。总之曾是准备把该舰队收归己有,“称霸”一方。 奕訢则反对舰队上驶至安庆,他则要求该舰队驻守在北方,用于防御洋人之用。而曾国藩硬说“用之于江面”,“所部兵丁并非生长海上,势不能于重洋用武,不敢不据陈奏。”好笑的是,曾国藩从咸丰十一年起就强调“是皖、吴官军之单薄,在陆而不在水,金陵发逆之横行,亦在陆而不在水”,以后又不断重复此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实曾国藩为了能够得到该舰队已不乏掩耳盗铃之拙。 另外一个就是李鸿章了,李鸿章自曾国藩平定江宁之后,收到幼天王和李秀成的投降之后,就率淮军一退数百里,抵达沪境,与上海的官绅相继熟稔,羽翼渐丰,上海相对优势的条件是他颇为踌躇。从筹够该舰队起,至该案结束,上海到处处于近水楼台的地位。最重要的是李鸿章掌握了上海这个财赋重镇,并同曾国藩联系密切,结成“湘淮一家”式的联盟,上海当时号称“月收百万”,仅海关税收就占全国海关税收的一半以上。李鸿章“当暴富之名”开始流传了出来。 奕訢身为先帝咸丰的弟弟、当朝皇帝同治的叔叔,又是议政王之尊,主持军机处、总理衙门、内务府、宗人府,为臣者无出其右者,清政府的外交、政治、军事以至皇室事务都归其秉持,可谓军国枢纽在握。若是北上,奕訢集团可代表清政府名正言顺地控制该舰队。还有浙江巡抚左宗棠、亮光总督黄宗汉、福建巡抚徐宗干都想在这里头分一杯羹。 “太后,臣以为,还是要摆在北边的好,”恭亲王说道,“道光二十二年,宣宗皇帝三次下谕,饬川鄂及沿海各省积极制造大船,并设法购买,同时还要奖励“捐资制造”者。为何如此?不过是洋人仗着船坚炮利,在海上肆无忌惮,天津,这京师门户大开毫无防备,先帝在时,也是想着如何才能拒洋人于国门之外,永通桥虽然胜了,此胜却是不可复制,更不可能在海上复制,若是放在南边,这北疆必然是空虚依旧。”说到前朝恨事,恭亲王只有比太后更恨的,“宣宗皇帝当年在奉先殿哭列祖列宗牌位,臣也是在的,”恭亲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刚毅,“这水师,若是要建,首先就要建北边!”(未完待续)   ☆、三十五、轮船飞渡(五) “正是,虽然水师放在南边,英法来袭自然可以抵挡一阵子,这也是曾国藩等人的言辞,如今发逆平定,长江口已经不用许多水师了,况且上海洋人众多,这日久生了摩擦,反而不美,所以这长江一带,自然是不能放了,再者虽然放在南边,英法来袭能抵挡了,可若是这俄罗斯的水师来攻打呢?”文祥抛出来了这个一个炸弹,别说是众人,连皇太后也骤然动容。顶-点-小说 X. 这也不是没影的事儿,原本沙俄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中靠着所谓的调停实际上的讹诈,不费一兵一卒,赚了一百多万的领土,如今在这个扭转了时空的世界里面,沙俄一分没赚到,是不得不防着俄罗斯恼羞成怒,要知道北极熊对于领土是永远不会停下贪婪的脚步的,“各国《北京条约》签定之后,俄罗斯公使的确说过要给大清朝颜色好看,”今日桂良身子好了些,颤颤巍巍地也进来议事了,“太后,奴才以为,虽然是如今还没发生的事儿,但是未雨绸缪,是应该的。” “桂良老成谋国,起来吧,庆喜,给桂良也搬个凳子,你年纪大了,老是跪着与身子无益。”太后点点头,桂良又谢恩,“文山你说的极是,”太后亲热得叫着文祥的字,以示恩宠,“是要该担心这件事,故此山东盛京之间必然要有屏障。不过若是俄罗斯要与中国交恶,必然也不会从海上来,他的舰队要从欧洲过来,到这里都不知道要多少时候,若是交恶,那只能从陆上来!” “兵者,诡道也,若是真的海上来,咱们也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宝鋆说道。 “议政王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一是拟拆开舰队,把舰队一分为二,北洋、南洋各得许。舰队运到后,酌分数只,驶赶天津,或是盛京、山东等地,以备北洋防守之用。二是名与器不假人,裁夺之权不放,一应舰队官员士兵任用均由中枢任命。三是借重洋员,多用洋人水手” “那就如此吧,”太后点点头,“海防之事不可疏忽,”康乾盛世后,由于承平日久,清朝的海防逐渐被人冷落,特别在收复台湾之后,水师建设一落千丈。历史进入十九世纪中期以后,国势日趋衰微。伴随政治腐朽和经济落后而来的则是军事力量的空虚、海防的废弛。此时中国的海防千疮百孔,水师官兵腐化,纪律松懈,武备废弛,缺乏训练;水师战船规模小,火炮少,且年久失修,几乎无战斗力可言;各地炮台也是陈旧废弃,形同虚设;炮弹质量更是差不可言。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西方资本主义的崛起与迅速发展,尤其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的日益强大。当时,英军舰船最大者长33.5丈,宽6丈,分三层,安炮72门,每船可载7000余人;小船长27丈,安炮30门。英军大炮的射击距离可达10里以外,且可连续施放,准确率高。中英海上力量的差别可为天壤之别。“宣宗皇帝和文宗皇帝在时,外敌都由海上来,如今虽然是买了军舰,但是也别指望,洋人们能给咱们什么好货色,到底这租不如买,买不如造!先练好水师水手,熟悉了军舰,咱们一步步来,议政王,你把这事儿盯着点,”恭亲王站了起来应下,“还有,这么一说,俄罗斯也该注意着点,马上去约见俄罗斯大使,以安抚为上,当年办了黑脸,如今你再去扮红脸就成,若是要什么通商,传教什么的,你也可以一言而决,若是用钱能解决事儿,砸锅卖铁也要办成了。” “僧王在哪里?” “还在山西境内剿灭捻军余党。” “等到山西事了,也无需再往西了,那些剩下的捻贼就交给陕甘绿营罢,等僧王回京,再做打算。” “太后的意思是,让僧王北上准备完全?”恭亲王问道。 “正是这意思,俄罗斯这边,若是敢来,就让僧王北上!”慈禧太后暗暗摇头,自己想着果然还不是很周全,自己的意思,这第一支海上的水师还是放在南中国海比较好,那里藩属众多,有一支舰队在南边驻扎,又可以扬我天朝国威,又可以四处打秋风,军费也能省掉一点点,看来还是要保住原本的基业才能继续拓展呀,“你再去安抚一番,这样软硬手都准备妥当就是了。” “喳!” “蜀锦两匹,金银裸子两袋,密云贡桃两筐,赐给文山,”太后笑道,“多谢你提醒之言。”(未完待续。。)   ☆、三十五、硝烟再起(六) 舍纳德?阿思本翘着二郎腿用望远镜看着连绵不断的海岸线,这里已然是长江入海口,吴淞码头上的货品和商贾来往不断,海面上全是白色风帆的商船,好一番热闹景象,这个棕色头发的英国人嘴里发出了啧啧称奇的声音,“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之前我们无敌的大英帝国舰队来到这个远东的城市时候,这里头的人可是被咱们吓得一大跳,我们朝着码头射了几炮,这里就好几天没有看到人影了,哈哈,这么快,这么就又这么繁华了,”阿思本用手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沉思,“要不要再发几炮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边上的一群士兵摩拳擦掌,“上校先生,就让我们发一炮吧,这些该是的中国人以为在陆地上赢了那些愚蠢的印度士兵就以为能胜过我们日不落帝国的勇士?实在是可笑,图样图森破,请求上校大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自发射炮弹,用炮火来教训教训这些黄皮猴子!” 阿思本略显做作地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摇摇头,“不了不了,我们以后会一直在远东,还怕没有机会教训这些中国人吗,时间很久的,下士!鸣笛吧,听说上海这里有一个中国的大人,想着要我们的舰队,我们去见见他,看有没有好处,法国佬在哪里?在后面?我的上帝呀,”阿思本脸上浮现出了厌恶的表情,却一直控制在原本的范围内,没有很夸张的表现,这是符合阿思本作为一个英伦绅士的风格的,“他们还在吃宁波哪里的中国人送来的生的螃蟹!?真是救命,”阿思本拍拍额头,“这些食人番!”穆杨阿送了一些宁波的特产给在宁波停靠的英法舰队,其中就有宁波的特色食品,呛膏蟹和慈溪年糕,“那些粘牙的中国糕点就要了我的老命,更别说这些腥气的铁甲怪物了,那些就知道吃东西的法国猪要吃,那就都送给他们吃吧,准备好,我们去见一见那个中国的大人,上帝,希望不要像宁波的那个大人那么像猪一样就ok了。” 。。。。 “李泰国来了?请进来。”恭亲王放下了手里的册子,这会子恭亲王正和曹毓瑛、朱学勤在鉴园里头议京察的事儿,恭亲王对着曹毓瑛说道,“夜猫子进宅了,怕是没什么好事。” 曹毓瑛笑道,“王爷说的极是,这个滑头的英国人,说不定是要把新买的军舰拿来做什么砝码罢了,且看他玩什么花招。” 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高帽的一个淡金色卷发,下颌全是胡子,眼珠子是迷人淡蓝色的三十多岁男子在随从的陪伴下,进到了恭亲王的书斋,见到恭亲王,李泰国摘下帽子,朝着恭亲王散漫地一鞠躬,略微带着南方口音的中国话流利地脱口而出,“亲王大人日安!” 恭亲王拱手,然后右手一摆,侧过身子,一请,“李大人好,看座。” 李泰国却未马上坐下,只是抬起头打量着恭亲王这堪称豪华的书斋,“亲王大人,您这个书房实在是太精致了,在下十岁的时候跟着父亲来广州,对了他是第一任大英帝国驻广州领事,那时候看到十三行的那些商人们的家居,远远比不上亲王您的房子啊,在下猜想,大清国皇帝的书房也没有你这里这么好了!” 恭亲王脸上倏然变色,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曹毓瑛连忙解围,“李大人如此精通中文,但却不知道什么叫‘贻笑大方之家’?”李泰国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曹毓瑛潇洒地挥着折扇,“别说皇上居住的紫禁城了,就是圆明园里头,比王爷这个书房要好的宫殿就有九百九十九间,不过李大人就是没福气见到罢了,当然了,当年的额尔金伯爵可是在里面呆了许久,估计能见到一点点吧?呵呵。” 曹毓瑛在讽刺当年英国使节被俘虏的糗事,李泰国脸上露出了囧色,稍微给恭亲王挽回了些许颜面,恭亲王哈哈一笑,“李大人见笑了,我这书房不过一般而已,请坐请坐。” 李泰国坐下,对着婢女送上来的没有添加香料和牛奶的清茶毫无兴趣,“在下这个海关总税务司,原本只是在总理衙门和亲王殿下汇报工作的,从来没有来过亲王的府邸,不过我接到了国内海军部的奏报,要对大清购买的军舰一事照会一份文书,所以我就亲自来了。”李泰国打了个响指,跟着李泰国来的随从给恭亲王递上了文书,“我已经翻译成了中文,请亲王殿下同意批准。”(未完待续)   ☆、三十五、轮船飞渡(七) “(一)中国建立外海水师,阿思本允做总统四年。 x.除阿思本外,中国不得另延外国人做总统。中国所有外国样式船只,或内地雇外国人管理者,或中国调用官民所置各轮船,议定嗣后均归阿思本一律管辖调度。 (二)阿思本只执行李泰国转交的中国皇帝命令。若由别人转谕,则未能遵行。如有阿思本不便照办之事,则李泰国未便转谕。 (三)所有此项水师各船员弁、兵丁、水手均由阿思本选用,仍须李泰国应允,方可准行。 (四)此项水师,俱是外国水师,应挂外国样式旗号……” 李鸿章轻轻念完,放下手里的本子,冷哼一声,对着自己的师爷说道,“这个阿思本是失心疯了吧?” “没想到中国赢了英国半场,英国人还是如此的狂妄自大,”那个师爷点点头,“可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军舰不是咱们的 ,倒是请回来了一个祖宗!” “总理衙门要是这样的合约都敢签,明个皇太后就要砍了他们的脑袋。”李鸿章摸着唇上的短须,微笑说道,“买到洋人们的军舰也就罢了,若是将来万一中英再起冲突,这些洋鬼子,是要听咱们的 ,还是听他英国海军部的?” “自然是听英国女王的,”师爷说道,“如此可谓是太阿倒持了。” “况且阿思本这人不仅是这只水师的总统,更是中国总水师之司令,这海关总署被英国人做着也就罢了,海关一事,事关赋税,不过是给他一份俸禄多了些,若是这阿思本真的得逞,不如就把八里桥那些英法士兵请过来拱卫中国好了,何须我这练什么兵,真是可笑,李泰国以为自己可以代表英国人来和中国讨价还价?哼,夜郎自大。”李鸿章不屑一顾,“坐什么位置,就有什么样的当差方式,李泰国之前想着把本官的上海通商大臣和各地的通商大臣收回中枢,权责一统,这我不怪他勾心斗角,站在他的角度,原是应该如此,可笑前些日子还敢来上海和我耀武扬威,说什么租界乃是各国侨眷所居之地,一应试用法律应以各国为准,我也懒得去理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是一点点都没错,这不,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可如今他屁股都坐歪了,自然做不久了。” “东翁的意思?要推波助澜一番?” “不错,阿思本倨傲无礼,我耐着性子才见了他一次,若不是在这个各国云集的上海,怕名声不好听,这样的蠢货我才懒怠见的,横兵吴淞口,很有礼貌的意思吗?”李鸿章站了起来,“这事儿我是不管了,横竖也是管不住,且等着旨意吧,若是上头说能分我几只铁甲船,我也就厚着脸皮和他周旋一番,若是没有,嘿嘿,那我也就学国丈罢了,多送些土仪,打发了他就是。” “有句话叫以夷制夷,去,把赫德找来,我倒是要问问看,这英国的首相,全国是不是都这个意思,要和中国继续闹下去。” 。。。。。 “其意竟思借此一举,将中国兵权、利权全行移于国外!”文祥看到这个大惊失色,随即怒气勃勃,“原来希望的是让英国人帮助购买船炮,聘请外国官兵来组建一支新式海军舰队,但事权——指挥权归咱们,这李泰国,实在是不要脸!” “这几万的银子,若是丢了,也就罢了,可如今这可是一千万的军舰!”沈兆霖十分肉痛,“虽然只是付了四百万两白银,后续咱们赖着不付也无妨,可这四百万,掉在水里还有响声!” 宝鋆也万般无奈地表示,“美国大使那边也回了消息,如今他们国内也有叛乱,一应水师都派去镇压了,咱们这边也无暇顾及,不过他们承诺,会让大使参与调停此事,事成之前,那一百万两银子也不用支付。” “这一百万两银子毕竟是小头,”文祥摇头,“钱是小事,若是此例一开,咱们旧年在北京合议时积累下来的一点点体面可是又要丢了,法兰西、俄罗斯、这些国家会怎么看?只会说咱们外强中干!” “六爷,”宝鋆对着默不作声的恭亲王喊道,“您给拿个主意吧!” “如今之法,也只能靠着洋人们的调停了,让美国大使出马,还有问问清楚这英国的大使,”恭亲王慢慢说道,“英国的事儿在这里是李泰国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未完待续。。)   ☆、三十五、轮船飞渡(完) “好大的胆子!”太后骤然发怒,边上一个捧着紫金痰盂小宫女措不及防,被吓得激灵灵手里的痰盂都捧不住,险些摔倒在地,连忙拿住,看着太后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偷偷得无声无息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后息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对着纱帘外头影影绰绰的军机大臣身影们怒目圆睁,没想到自己想着能早点发展中国海军的事业,这处女作,居然如此失败!“这李泰国把中国当猴耍吗?欺我中国无人乎?实在是放肆!” “太后请息怒,”恭亲王站了起来,弯腰试图平息太后的怒火,“总理衙门已经照会英法美三国大使,试着将此事平息,奴才以为,这会子不宜用强,咱们在海上并没有正儿八经的水师,不能得罪洋人,只能是安抚为主。” “安抚?哼,也只能如此了。”太后无奈,她的脑仁突突的发疼,心里却还是极清醒,“英国大使怎么个说法?” “英国大使说目前尚不清楚,他需和李泰国并英国国内联系上了才可以把具体的意思告诉中国。” “哦?那就继续联系着,当年天津和谈,还有这北京和谈,本宫也曾说过,要对洋人分而治之,议政王,可还记得此节?” 恭亲王一阵心服至灵,似有有所悟,“母后皇太后的意思是?” “洋人给咱们的必然是淘汰掉的舰队,这是想当然的,不过也没关系,咱们花钱买平安,这几年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所谓的同光中兴,大清朝的回光返照,就是建立在二十多年和外敌无战事的情况下出现的,“法国人不是傻子,咱们拿真金白银买他们落后的军舰,帮着他们更新换代,他们只有乐意的道理。”太后意味深长得说道。 “是,臣这就去联系法国大使,责问其是不是要和英国人共进退。”恭亲王欢欣无比。 文祥继续跟着皇太后和恭亲王的思路,“责问是一点,咱们也可以提出若是接下来英国人执意违约,大清朝就把每年一千万两的军舰购买交给法国。” “如此一来,法国人不乐坏了才怪。”太后点点头,“要知道虽然英国人的军舰比法国人的厉害,可若是英国人不肯卖,那也只能是换个店铺了。就这么放出风声去,不怕英国人不上钩,”太后颁布命令,“总理衙门和俄罗斯大使商谈西北、东北各地通商口岸事宜。” “这?”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又突然提起俄罗斯人来了? “并向俄罗斯人接洽,有关海军人员训练及购买军舰事宜,这会子也不得不给俄罗斯人甜头了,开通商口岸,除了各地和赔款之外,什么事儿都可以谈,俄罗斯不是东正教?传教亦可。大家要知道,一锤子买卖是不成的,这也就是议政王之前签订购买军舰事宜,定下了每年重新签订一次的规矩,若是英国人不行,那明年就没他的份!也不要把洋人们想成铁板一块,想当年,北京议和,英法美不也是把俄罗斯人挤出去了?”太后传授着国际关系上的厚黑学,“须知如今之势,可比春秋,诸强在全球争霸,不要以为英法是休戚与共,要知道英国人是连续踩着荷兰、西班牙、法国这几个国家的海军,一跃成为世界霸主的,只是面和心不合。不要小看了敌人,也不要贬低自己,要知道,在东方,咱们是第一等的大国,离着他们远,这就是最好的优势!” “你们跪安吧,议政王留下。” 军机大臣们后退出了东暖阁,恭亲王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出了养心殿,抬起头,越过纱帘,看到慈禧太后用手扶住额头,“娘娘,国事虽然繁杂,娘娘还是要保重凤体才是。” “多谢六爷关心,请坐,庆喜上茶。”慈禧太后摆摆手。 “请太后恕罪,”恭亲王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是我心急了些,让李泰国代表总理衙门去和英国人谈,殊不知,忘了李泰国其心有异,如今才闹得局面如此被动。” “也不能怪你,六爷,本宫也是同意此事儿的,就是没想到,毕竟,洋务之事,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咱们谁也没有经验,上了洋人的当,也是正常,若是此事不妥,钱拿不回来,也只好哑巴吃黄连,心里苦罢了,就当是花钱买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太后安慰恭亲王,随即正色说道,“李泰国此人狂妄,海关要换人!”(未完待续) ps:给使徒子大神道歉,我居然把名字写错了,真是该死,还有弱弱地问一句:能不能给我再宣传宣传?这订阅实在是太丢脸了,555555555555555   ☆、三十六、粉墨登场(一) “是,此人居心叵测,企图用阿思本之舰队为自己谋取私利,而英国首相,想必也是乐观其成的,若不将此人撤换下,将来海关的事儿,倒是谁说了算,也未可知。@顶@点@小说 X.”恭亲王点头,“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洋务人才,只怕又是要找洋人担当。” “如今我们不宜和洋人撕破脸皮,也只能是换个人,来表示我们的不满了,”太后喟然,“有句话说弱国无外交,别说是英国了,就是咱们能有什么奥匈或者法兰西的实力,这些人也不敢如此藐视我们,你去告诉英国大使,一定要严词相告。” “是,总理衙门已经拟好了给英国大使的照会,幸好娘娘熟知各国故事,能巧妙合纵连横,臣等不如。”恭亲王心服口服,“要想满朝找出一个精通各国事例的人,真是难!” “所以这洋务之事,不仅仅要靠你衙门里那几个人,接下来的人也要跟上来,我心里有几个主意,只不过还只是个影子,等到想透彻了,再和你商量。”恭亲王连忙说不敢,“京察的事儿怎么样了?” “吏部已经造册完毕,都察院也已经开始分别审阅,估摸着这个月底就能了结,原本是想着找些肃顺的党羽来杀鸡儆猴,”恭亲王看了纱帘一眼,“可太后吩咐不许吹毛求疵,也就只能是找一些年老病的,准备高升一级,致仕返乡也就罢了。” “如今不是挑刺的时候,总要团结再团结,可是旧年那些私自逃跑的官儿,怎么处置?” “原本是罚俸,可这京察总也要拿些人做伐子,免得以为朝廷做事儿雷声大雨点小,”其实是皇太后不肯轻饶,所以恭亲王有些无奈,反复议了几次,“所以准备着贬官,外放。” “这样处置便宜他们了,罢了,就这样吧。”太后无奈点头,总不能全部抄家砍头的,自己可还不想当血腥太后,天天杀人,“这里头也总有百来号人,都贬官外放,有这么多空缺?” “湖南广西一带因之前长毛逆贼作乱,官府人员少之又少,故有一些空缺出来,”恭亲王说道,“还有四川、甘肃、云南等地,随便找几个位置,也满满当当能安排的了。” “甚好,六爷安排的妥当,”慈禧太后满意地点头,“如此刚好就能给恩科腾出更多的位置来,还有,若是如此,接下去敢延迟不去的,一律罢免,以儆效尤。” “是。不过都是些低级官员,进士们都可以当得。”恭亲王微笑道。 “不,本宫的意思是,想着进士及第了,首先都要去地方才是。”慈禧太后淡然地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在恭亲王的心中掀开滔天巨浪。 “太后的意思是?”恭亲王身子震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得说道。 “大清承袭明制,不经翰林馆阁者不得为相,我觉此事大谬,天天埋头故纸堆,怎么可能知道本朝形势,别说是唐宋元明,就是前朝和本朝这形势也是大相径庭,三代以前,可有洋人用火枪铁甲船入侵中国之事?道德文章不宜治国,只是适合做研究。” “太后所言甚是,”恭亲王对着这话倒是极为同意,“八旗虽然英才不多,可一应当差的人,办事妥当的很,那些翰林,到了地方也是被衙役们欺负,故此才有了师爷一职,来参赞政事,太后这法子我倒是赞成。” “六爷你能赞成就极好,”慈禧太后微笑,“科举之事,事关国朝命脉,得人得宜,中国命运自然就延续,我意多多简拔人才,起码要比如今多个三四百人。” “太后恕奴才直言,这恩科是极好的,可若是多了这么多人,实在是安排不下,况且若是进士,且不说是一甲二甲的要得授高官了,就算是同进士,这外放,也是要起码县令或者主簿的,这可没有这么多位置!”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太后边说着,边让人把帘子卷了起来,“就是咱们两人,无需闹这样的虚礼,”明黄色的纱帘卷起,太后盛妆朝服,东珠映衬地面容温和柔美出现在了恭亲王眼前,恭亲王不敢多看,瞥了一眼就连忙低头,太后从御座之后的宝座站了起来,坐到了窗棂之下的炕上,“官位不多,那就多造几个出来,首先,这外放的不必是一县主官,更低的位置当起,六爷,我意欲改吏为官!”(未完待续。。)   ☆、三十六、粉墨登场(二) “改吏为官?”恭亲王喃喃自语,双眼无神地看着逆光之中似乎光芒四射的皇太后,太后点点头,“是,将胥吏等都改为官员,定品级,可升迁,若是如此,大清江山永固也!” 恭亲王听到太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江山永固?对啊,若是改吏为官,这每次科举均可多举数百,乃至上千之人,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这几千人之中又有不知凡数之人心向朝廷,”杏贞含笑点头,“当年龚澄若不是报国无门,科举不中,奈何要从贼,在北京议和之中为非作歹?这可是个教训,如今和洋人之间交往日益频繁,所以我说这是争霸时代,若是报国无门,投他国去了,岂不是有损中华士气?若是做出什么数典忘祖的事儿来,更是于国无益。” 恭亲王默然许久,“这怕是异议不小,原本起码是父母官,一下子变成胥吏,进士更是尽数派遣地方,这清流馆阁科道,阻扰起来,怕是......” “这事儿且不忙着对外公布,所以我才留了六爷一个人下来,私下细细说此事,”太后说道,“我想着听听六爷的意见,这事儿能不能办,该怎么办,总要妥妥帖帖地想好了才对外说不是?六爷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办,再和我说便是。” “喳。” 太后看着恭亲王兴致不高的样子,开口笑道,“六爷可是军机处的中心骨,劳累不得,日常得空了,还是要好生保养才是。” “太后谬赞,奴才愧不敢当,请太后也要保养好身子,怕是旧年的箭伤还未好全,这些日子总是听见太后咳嗽,奴才前些日子进了些广东来的枇杷川贝润肺膏,奴才试了试,实在是好,这才斗胆进给娘娘,不知道娘娘用了没。” “多谢六爷,我用了些,好多了。”太后笑道,“对了你家的载澄得了空,就让他进宫陪陪皇帝吧,惠亲王去世,他的两个儿子都守丧去了,我瞧着皇帝没有个同龄人陪着,似乎也不妥当,两个虽然是君臣,更是兄弟,不如就让他进宫侍读好了。” “载澄顽劣,怕是有伤宫中风气。”恭王谦逊道。 “过谦了,六爷。”太后笑道,“都是宣宗皇帝的后裔,错不到那去。” .... 一个穿着带蝴蝶结礼服的年轻人不卑不亢的站在李鸿章的面前,李鸿章站了起来,双方寒暄毕,李鸿章请这个洋人模样的年轻人坐下,“赫德先生请坐。” “巡抚大人,”这个黑色头发湛蓝眼睛的年轻人也抱拳行礼,一脸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多日不见,十分想念。” “赫德先生多礼了,请坐。”李鸿章微笑,两人分主宾坐下,“赫德先生,不知道你对如今阿思本先生的这只舰队怎么看?” “巡抚大人,我不得不说,阿思本上尉的这种行为极大的损害了中英两国的友谊,”如今才二十七岁的赫德正色说道,“请你不要对大英帝国存在偏见,这肯定是海军部和阿思本等一小部分人弄出来的小把戏,不符合中英友好的主流观点。” 李鸿章点点头,“赫德先生的话,我听了,可是海关总税务司李泰国可不是这么觉得啊,您以为李泰国还适合在海关就职吗?” 清帝国的海关是一个被逼出来的机构。自明以来,中央政府执行的就是“片木不得下海”的闭关锁国政策,所以,不需要海关,也没有多少外贸的税收。(“海关”之名倒是早就出现了。在明清的行政体系里,一直有一个叫“市舶司”的衙门,到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在上海松江府设立“江海关”,不过,这个海关与日后的海关职能有很大区别,基本上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鸦片战争之后,随着通商口岸的开辟,自然就有了设立关卡的必要,英国人提出由他们来管理“来往之商人,加意约束”,所收得的税金用来支付战争赔款,朝廷官员一听就同意了,反正都是外国人的钱,收进来再付出去,好像是无损帝国的买卖,于是就有了让外国人管理中国海关的制度。1846年,在上海外滩(现在的外滩汉口路)出现了一个用铸铁栅栏围起来的大院子,门口盖了一个中国式的牌楼,上写“江海北关”,专门办理外国商人的进出口税务。1858年,朝廷又准奏在广州设立了第二个海关。(未完待续)   ☆、三十六、粉墨登场(三) “李泰国先生是大英帝国出色的税务人员,对于他的工作,我国国内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我相信北京的内阁和皇太后对他的工作也应该是满意的,”赫德用外交口吻的话慢慢地回答李鸿章的发问。 “是吗?”李鸿章饶有兴致地喝了口茶,眼睛直接瞪着这个外表人畜无害的英国人,在我面前玩花招,你还嫩着点,你的眼神里面的*,早就出卖了你,你的野心远远不是如今的这个广州领事参赞所能满足的。 李鸿章也不接话,让场面冷了下来,赫德见李鸿章不接话,也只好继续说了下去,这时候他的口气为之一转,“当然,我对他擅自运用贵国给予他的权利,大肆破坏两国的关系,我认为是极为不妥当的,对于这一点,我会觉得他和我们国家女王陛下和首相的意思是相违背的,这也不符合如今蒸蒸日上的中英贸易。” 赫德居然用了一个成语,蒸蒸日上来形容两国关系,看明白了赫德的态度,李鸿章满意地点点头,“赫德先生说的在理,就不说别的,宁波府每年进的火药火枪,可都是真金白银买的,还有现在停在吴淞口外的英法舰队,不,应该是大清的舰队,都是用银子买的,可如今阿思本先生和李泰国先生闹出来了这么一招,可实在叫人难看啊。赫德先生。你觉得要如何解决这次的危机呢?” “贵国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赫德微笑,“我不太方便提出什么意见。” “赫德先生谦虚了,”李鸿章笑着说道,“你如今是江海关税务司,长江各通商口岸都归着你管,也是我大清的一位官员,如何不能提得?再者说,你是英国人,这位置身份和李泰国差不多,更是该帮着大清,帮着大英出谋划策,化戾气为祥和了。” 赫德辞去广州领事参赞职务之后,被聘任为广州新关副税务司,不久,又被总税务司李泰国正式任命为广州海关副税务司。李泰国根据威妥玛对清朝形势的估计,认为清朝很快覆亡,他不愿无故遭殃,借口休假一年。清咸丰十一年,李泰国急急忙忙地离开中国。他向署理各口通商大臣薛焕推荐江海新关税务司费士来和粤新关副税务司赫德,会同署理总税务司职务。当他到达北京时,英国公使卜鲁斯推荐他晋见恭亲王。赫德被应召赶到北京时,他呈递7个清单,2个禀呈,对海关税务、海关弊端阐述己见,并提出解决方案。恭亲王以“钦差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名义,颁给札谕,重新任命费士来和赫德会同署理总税务司职务。赫德和美国公使与总理衙门有着密切关系,实际独掌总税务司权力;费士来虽然在英方的资历高于赫德,但他不懂汉语,无法和总理衙门大臣有直接接触,被迫居于从属地位。总理衙门对赫德好感越来越胜过李泰国,而赫德则极力争取统辖海关的总理衙门掌权大臣,如恭亲王、文祥等的信任。他经常主动地提供税务、洋务,特别是外交方面的意见,并为之出谋献策,在总理衙门大臣的心目中,他明显已取代了李泰国。赫德的自制沉着、圆通,而又熟悉官场礼节和中国士大夫的习气,深得大臣们的赞扬。李泰国休假到期,从英国返回上海,赫德结束了代理总税务司职务。然而清政府想方设法抬举赫德,由恭亲王专门设立一个比一般口岸税务司更大权力的职务,即赫德被任命为江海关税务司外,还负责长江各口关务。 赫德听到李鸿章的说话,也点点头,不再兜圈子,“我要去和英国大使联系上,再确定国内的意思,我相信这次事件不是国内的主流,每年几百万的军火购置,可以养活不知道多少上下游产业,首相只要还存在智商,就不会容许这次的生意泡汤,再者说了,阿思本先生也不太适合担任这次舰队的运送任务,因为,毕竟,”赫德说的毫无羞愧之意,“他是参加过两次对中国的军事行动的,他的立场就存在问题,巡抚大人,我自动请缨,要去北京瞧一瞧,看看能不能给贵国帮上忙。” 李鸿章赞许地点点头,“如此辛苦你了,你原本就在京中呆过,想必恭亲王也很乐意看见你北上办理此事,赫德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京中军机处总理衙门的意见如何,但是我知道,李泰国此人,他的差事当不长了,赫德先生,我在南边为你摇旗呐喊,您可要掌握住这次机会啊。”(未完待续)   ☆、三十六、粉墨登场(四) “谢谢巡抚大人的帮助,”赫德面露感激之色,站了起来,朝着李鸿章微微鞠躬,“在下在上海这里干事的时候,和巡抚大人相处的很愉快,希望以后再有机会能和巡抚大人一起共事,不过话说回来,”赫德湛蓝的眼珠子看着李鸿章,诚恳得问道:“巡抚大人想要什么?” “赫德先生真是直爽,我也不指望要什么,若是将来能够有机会,能率领一支舰队拱卫江南之地,也就是极大的福分了。”李鸿章笑着说道。 “这是理所应当的,我若是能参与到舰队归属讨论之中,一定会为巡抚大人效力的,”赫德承诺道,“作为报答,现在我就去找法国海军将领,看看他的意见。”李鸿章点点头,端起了茶盏,赫德熟知中国礼节,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也就告辞出去了。 屏风后面闪出来了周馥,是跟着李鸿章最早也是最久的幕僚,周馥看着若有所思的李鸿章,“大帅,这个洋鬼子靠得住吗?” “也没指望他能成什么事儿,”李鸿章转过身子坐下,“他若是能成事儿,自然最好,咱们多些仰仗,若是不能成事,结交了这个日后极有可能替代李泰国为海关税务总司的人,总不是坏事,如今这海关是一日日地繁忙了起来,税收银子也堆山般地堆起来,要说那个慈安太后的父亲,若不是靠着在宁波府这个聚宝盆,哪里来这么多银子,给咱们买枪买炮的?” “这是正理,不过听说穆杨阿已然停了运往江宁的火枪火炮了。” “江南平靖,哪里还有如此多的火枪炮,这是官面上的话,其实就连穆杨阿也瞧出来了,这京师上上下下,对着我那个老师着实是不放心的很啊,原本说好的封王也是没戏儿了!”李鸿章有些幸灾乐祸,“这左宗棠也看不惯我那老师,所以穆杨阿这招又奉承了左季高,难怪他要上折子夸奖穆杨阿的功劳。” “是,曾帅虽然谦和,可曾九帅实在是跋扈的紧,还想着来大帅这里要人要钱,实在是......” “这也就是我不愿在苏州的理,毕竟离着江宁太近了,”李鸿章叹了口气,江苏巡抚原本是应该驻扎在苏州,“我这远远地离开,也免得将来有御史说我也有不臣之心,想着和曾帅勾结,远远地,眼不见为净,如今到了上海,倒是发现这上海与众不同,”李鸿章笑道,眼中露出了振奋人心的光芒,“这如今怕是咱们的基业到了,玉山,你去给我拟个奏章,就说上海此地各国商人云集,又是兵家重地,实在是开展洋务之要地,请旨将江苏巡抚行辕移至此处。” “那水师一事?不如延后?” “对,如今朝中为着这事儿,怕是闹得不可开交,若是我这时候说要水师,怕是被人嫌弃不识时务,等以后军舰到了手,”李鸿章自信满满,“就凭着太后的赏识,还怕没水师操弄?” “大帅所言极是。” “对了,还一并将接下来要办的轮船厂、火器厂、军械厂计划一概报奏,这样也显得咱们不仅练好了兵,更是洋务之事的先行者,老师在两江,我在上海,左季高在浙江,三个人要是比比看,总是也不能弱了他们!” 。。。 英国大使气急败坏地推开李泰国在海关总署的办公室,李泰国正在低头和一个中国人说着公事,听到响声,看到是英国大使进来,李泰国对着英国大使的不礼貌微微皱眉,挥手让那中国人退下,站了起来,“我亲爱的约翰,虽然你对我有关舰队这件事不满意,但也不能这样肆意敲开我的起居室吧?” “纳尔逊,你知不知道,这事儿已经引发了首相大人的强烈不满了!”英国公使夸张地挥手,“你和海军部那些人弄的勾当,就算首相大人和巴麦尊勋爵那个倒霉蛋一样,都是看不起这些远东的黄皮肤猪,但是他不得不考虑哪些下议院把他选举上去的军火商人们,就像你和我都必须要听从首相大人的命令一样,军火商,对了,现在又加上了那些军舰商,会舍得这一年几百万的银子?我的上帝啊,他们要是舍得,当年就不会和中国人议和,不会让中国人买他们的破船了!要知道这不仅仅是生意,首相说了,这还可以促使我们海军的升级换代,这简直就是用垃圾换银子!” “亲爱的约翰,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要知道,”李泰国点起了一只雪茄,“要是把中国的海军,所有的海上力量都归咱们所有,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局面?”(未完待续)   ☆、三十六、粉墨登场(五) 英国大使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看着李泰国怎么说话,“要知道我们大英帝国,在亚洲这块地上,看上去威风赫赫,是的,非常威风,把印度变成了女王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又打败了现在这个,”李泰国用手指了指脚下的地,“看上去那么强大的国家,所以在亚洲,在整个世界,都是我们英国人的,但是,其实我们并没有那么好,除了印度,我们在亚洲并没有更好的根据地了,约翰,法国佬已经开始占领中南半岛,苏门群岛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的人的天下,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是掌握了中国的海域,那从印度洋到马六甲,再到太平洋,除了那个该死的美国人之外,整个世界就连贯了起来!”李泰国夸张的张开双臂,像是一只笨拙的肥鸭子,在试图展翅高飞,“你说我为什么要不妥协,要让中国人远离我们的舰队,远离他们花钱买的舰队,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你的想法,纳尔逊,”英国大使翻了翻白眼,无奈地回答道,“因为你已经不止向我说了十遍了!我当然明白你的想法,我也跟感激你能为大英帝国放弃了自己的荣誉,甚至不惜违反了之前定好的购买军舰合同,但是,纳尔逊,中国人也不是白痴,他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就像我们不会让印度的皇帝王公拥有自己的部队,别看他们都留着愚蠢丑陋的猪尾巴,但是他们的脑袋是亚洲人里面最擅长算计的——当然比不过我们英国人了。但他们写的通俗小说里面就藏着兵法,不然你以为那些在到达永通桥之前就死亡的英国士兵怎么见得上帝?都是小说里面写的!” “要是我们打败了中国人,当然是没话说,可之前咱们是输了,而且说良心话,中国这里,自从那个太后执政之后,对着我们这些外国人的态度不是一味的逃避了,你也应该知道,中国人向来对我们这些人都是有敌视的,这次北京条约能每年为帝国带来至少六百万两银子的额外收入!是每年都这么多!要知道,我们的付出,不过是一些马上要淘汰掉的老掉牙船只,既然可以做生意赚钱,为什么要打仗呢?要知道之前那个倒霉的额尔金不过是给帝国带来了两百两银子,连带的是中英贸易的全部中断,中国人现在已经会用中断贸易,特别是那些军火或者是鸦片的贸易来让我们听从他的意见了!” “那个中国王爷首相已经照会我了,向我提出严正抗议,说你这次的行为极大的损害了中英两国世代友好的关系(吐......),而且问我海关总署司是不是能全权代表英国方面的意思,还有是不是不准备和中国人继续再就购买军舰,每年一次的续签约继续下去了,要是英国人不愿意卖,中国人可以找别的卖家!” “大英帝国的舰队是天下无敌的,中国人不可能找到比英国舰队更好的卖家了!”李泰国对着恭亲王的话嗤之以鼻,“他在骗人。” “他没有骗人。”英国大使悲哀地发现李泰国的智商已经降低到了普通人都不如的水准,他也懒得卖关子,幽幽得说了一句,“恭王爷说中国人反正不准备和英国人在海上开战,只要保护好京畿和巡视好内海就行了,不用太先进的船只也可以接受。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不然我不会这么着急得来找你,总理衙门已经和俄罗斯大使,是的,就是那个满脸胡子就知道阴险得看人的北极熊,和他开始了有关西北和东北通商口岸的洽谈,还有,”英国大使绝望得呻吟,“总理衙门也抛出了有关军舰购买的橄榄枝!” “什么?!?!”李泰国大吃一惊,“中国人是疯了吗?要知道俄罗斯是离着中国最近的,按照中国太后之前的执政思路,是不会给双头鹰染指中国的机会的!”李泰国眼珠一转,“又是中国人想着骗我们的,约翰,这是中国人的诡计!中国人可以买我们的舰队,但是肯定不会给俄罗斯人这个生意,因为在大国里面,只有俄罗斯人才对中国人的领土有着不可抑制的*,所以这肯定是一个假消息!” 英国大使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泰国的侍从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先生,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两个,但是我必须要汇报一件事,”那个侍从结结巴巴,“上海那边传来消息,法国的舰队已经交付了!”(未完待续)   ☆、三十六、粉墨登场(六) 英国大使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双眼发直,胸前的怀表荡来荡去地挂出了马甲也毫无知觉,嘴里喃喃自语,“上帝啊.......” “不不不!不可能!”李泰国从震惊之中回过神,连连咆哮,声音连屋顶房梁上的灰尘都刷刷落了下来,“不可能!” “那些法国佬我早就叮嘱过了!要共进退,阿思本也时刻提醒过他们的,怎么可能在这些愚蠢的不懂法语的黄皮猴子的劝说下改变主意!要知道,联络上法国和我们大英一起给中国施压,这才有可能把我们的利益最大化,就算中国的海军不由得我们做主,我们也可以加价,让中国人再出至少百分之五十的钱来买这堆破铜烂铁!” “先生,我具体的事情不清楚,但是,”那个侍从也是满脸苦涩,他甚至可以预测到自家的大人今后在中国海关里面即将面对的窘境,这情况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是赫德先生出面做了工作,他这会也到了北京城,这个消息还是他说出来的!” “这个无耻的小人,想着我这个位置,居然出卖了国家!”李泰国暴跳如雷,一把把桌面上的文件全部都扫落在地,“这个叛国贼!” “纳尔逊,”英国大使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任何一个国家面对利益,都不会说要放弃利益而和别人共进退,何况,抛弃了我们,法国人说不定能独揽和中国人的军舰生意,这样的数额,别说是和咱们有百年世仇的法国佬了,就算是苏格兰如今还有女王,也要和我们翻脸!也不单纯是赫德在里面起了作用,我敢肯定的是,我相信赫德也不是想要出卖大英帝国,当然,他有他的私心在,抱歉,”英国大使悄声说道,“我也有我的私心在,所以,我要向国内说明这次的行为我并不知情,希望你能把接下来的事情处理了。我先告辞了。”说了这句话,英国大使扶了扶帽檐,转身毫不眷恋地离开了。 李泰国清楚的明白,恐怕自己呆在现在这个办公室上的时候已经不多了,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愤怒夹杂着懊悔的复杂情感,“赫德,赫德!”李泰国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这个破败我大事的威尔士高地杂种!!” 被李泰国咒骂的赫德正穿着燕尾服,带着高脚帽子站得笔直地在西苑的紫光阁前头,等候着某一个人的来临,春日里,已是四月末的光景,石榴花明艳,从紫光阁的屋檐上狠狠得绽放,和风一吹,就引得蜂蝶浪飞,红墙绿瓦汉白玉,加上点缀其中的石榴花,一派太平盛世九重宫苑的大气景色一览无余。 站在紫光阁外头侍卫的太监宫女好奇地望着这个奇装异服的洋鬼子,人都说洋鬼子都是凶神恶煞一般,生吃人肉的恶魔,怎么这个人如此彬彬有礼,而且身上似乎也没有意味?一群人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说起来窃窃私语,其实很大声,有一些片段伴着和风吹到了赫德的耳里。 “嘻嘻,姐姐,您别说,这个鬼子还长的真俊,脸上也没多少胡子,”一个小宫女脸上泛着红润,“眼珠子呀,哎呀,就是有点吓人,这瓦蓝瓦蓝的,倒像是阴间的鬼怪呢!” “谁说不是呢,没瞧见,这会子安公公去禀告太后,这里愣是没人敢凑上去,平时里那些势利眼瞧见了有官儿要朝见,不是上赶着要去奉承,好指望拿些红封包儿呢!” “是的诶,这个洋鬼子,怎么能出现这里头,可实在是奇怪!” “更奇怪的多了去呢,没瞧见,皇太后还要见这个洋人?这洋人又有什么好的,就知道在咱们这里卖鸦片烟,又杀又抢的,京郊被他们折腾的不成样儿!” 有个侍卫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对着这些没见识的宫女太监嗤之以鼻,“你们懂什么,这是皇太后老人家有事求着这个洋鬼子呢,别瞧着咱们在外头打赢了,可这海上,还是洋人是老大,他们当着龙王的家呢,这不,洋鬼子说不肯卖军舰,太后娘娘在宫里头就不安稳,这才让这个洋鬼子来周旋,哦有个词,对对,叫调停!” 几个人身后响起了轻微的咳嗽声,几个人汗毛直立,转过头,发现是带着蓝翎的安德海,安德海环视几个人,轻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皇太后的事儿也敢编排?活腻歪了不是!”几个人连忙请罪,“都给我嘴巴闭紧了,别叫洋人看了笑话去!”(未完待续)   ☆、三十六、粉墨登场(七) 几个人连忙站好,安德海下了台阶,对着赫德微微颔首,笑道,“赫德先生,皇太后召见你,请你进去。” 赫德微笑点头,“有劳公公了,公公请。”慢慢拾阶而上,走过那几个宫女,赫德促狭地发问:“两位小姐吃了吗?”一句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将那几个宫女震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口,等到赫德和安德海绕过汉白玉丹陛,两个宫女才回过神来,那个年幼的宫女连忙用手用力掐自己的脸颊,“哎哟,原不是做梦,哎呀妈呀,我的佛祖,这个洋鬼子居然会说咱们的话!” 赫德随着安德海进了紫光阁,紫光阁位于中海西侧,始建于明代正德年间,初为明武宗朱厚燳跑马箭射之地,名曰平台。“台高数丈中作团顶小殿,用黄瓦,左右各四楹,接栋稍下,瓦皆碧。南北垂接斜廊,悬级而降,面若城壁……”。后来废台建阁,到崇祯时面貌已大不一样,“阁甚高敞,树阴池影,葱翠万状,一佳景也。”到了清朝,紫光阁做为皇帝殿试武进士和检阅侍卫大臣较射之所。从康熙二十九年后,每年十月十八日左右,皇帝在紫光阁前考试武进士马步箭、弓、刀、石科目。并由皇帝钦定一甲三人,二甲五人,三甲前列十人的人选。入选者,择其优秀充当御前侍卫。康熙帝曾留有紫光阁阅射诗一首,中有“队引花间入,镳分柳外催”之句。 清高宗乾隆时期,西征南讨,国运达到巅峰。紫光阁的地位就更为重要。达到了它的显赫时期。乾隆自诩的“十全武功”便与紫光阁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乾隆的“十全武功”中,尤其是平定准噶尔和平定回部之乱,是乾隆皇帝最为重视的。为了宣扬他的西征武功,表彰成功诸将士,乾隆于廿五年命重新修葺紫光阁。并于翌年新正。举行了落成典礼。 所以这是一个夸耀中国武功的地方,赫德虽然事先不知道这个地儿,但接到要朝见皇太后的谕旨之后,还是找人细细的了解了一番,虽然觉得紫光阁是夸耀中国武功的地方,但是赫德认为。自己也不值得中国人要对着自己夸耀武力,再者,在他来看,所谓中国的武力,也不值得一提。所以现在一路看来。未见任何刀枪火炮,所以对着决定中国国际大事的皇太后的认识又是提高了一层,起码不会色厉内荏得摆出什么两千多年前类似鸿门宴的那种会见。 “江海关税务司赫德觐见!”传令的太监高喝,安德海连忙请赫德进殿,到了殿内,只见宝座空无一人,后头摆着一个纱布糊的屏风,丹陛之下站着一个年轻的王族模样的男子。赫德到了殿内,站定位置,朝着屏风后头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摘下帽子,将帽子潇洒一挥,弯腰鞠躬,“赫德参见太后,祝愿皇太后殿下,永远青春美丽。” 今天的带班王大臣是淳郡王。淳郡王不悦地看着这个不肯跪拜的洋人,心中恼怒之极却是无可奈何。之前就为这个洋鬼子朝见之事,朝廷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就连自己的六哥,也不待见这个洋鬼子能参见太后,“洋人心怀不轨,就如赫德貌似恭顺,怕一见御驾,生出不轨之心,到时候亦是难以挽回,中外君臣之礼,隔绝甚严,就连藩属进贡,也断无场常见天颜之礼,赫德不过是中国雇工,地位卑微,太后无需如此。” 太后则任何人的话都不愿听,这一次她要乾纲独断,“古为君者,皆听则明,偏听则暗,赫德者,虽为洋人,但愿为中国做事,妥善处置舰队之事,使法*舰如数到付,其心可嘉,李泰国舍而弃之,海关之职仍需用洋人,若是赫德可用,还需面询之,断无不见面嘉奖之的道理!” 太后一直坚持要召见赫德,恭亲王也不好反对,只是搬了礼部尚书全庆出来,“养心殿乃是召见中国臣工,不宜接见外臣,请太后另择偏殿。” 选来选去,又只好选中了紫光阁,到了紫光阁,军机处和中枢倒是又没意见了,这里是当年乾隆皇帝夸耀十全武功的地方,摆在这里,也多少能回想去当年康乾盛世的往昔,当然,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跪拜之礼的事儿了,为了这个选择地点接见的事儿,太后已经大为光火,见又有人要说什么跪拜之礼,这一日左都御史倭仁,就是同治皇帝的师傅,上折说,需赫德仿照乾隆年间,英国使节马嘎尔尼故事,单膝下跪。太后恼怒之极,在养心殿说出来的话,可就不怎么好听了:“昔日中国强盛,自然是洋人臣服,汉武帝灭匈奴,平乌孙,陇右开始有中国之人,西域各国无武帝赐给印章,不敢称国主;唐太宗天可汗,裂突厥,擒吉利可汗,赫赫武功,圣祖皇帝御驾三度亲征葛尔丹,换来数百年西北安靖,逼的俄罗斯定下尼布楚条约,彼时无人敢轻视中国,可如今洋人势大,攻守强弱之势逆转,宣宗文宗两次洋人都示若海疆于无人之地,可谓之势大也,若是还用昔日之礼,洋人岂能甘心?试问中国又有何等资格?如此又有烦扰,再者,”太后对着众臣等能力表示了怀疑和鞭策,“若是尔等齐心协力,鞠躬尽瘁,为国效力,将来中国自然兴盛,到时万国来朝,号令天下,无所不从,这才是天朝的风范,彼时跪拜行礼,还是行五体投地之礼,才是中国规矩,如今,嘿嘿,还是给本宫别摆旧日的臭架子了!” 如此劈头盖脸得骂了一顿,众臣都无言以对,只好让赫德行自己国家之礼,还好大家伙都不知道,这时候的英国人见到尊贵的女士可是要行吻手礼的,皇太后知道,不过她也知道,赫德也没机会这么做,隔着帘子呢。 “thankyou,赫德先生,”纱帘之后的皇太后微笑地吐了一句英文出来,“you!”(未完待续) ps:月票,订阅。。。无力地呻吟,,,,,   ☆、三十六、粉墨登场(完) “我的上帝啊,”原本沉稳大气镇定无比的赫德被皇太后吐出的那标准的英语而险些摔倒,赫德也不顾及之前礼部所交代的礼仪,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我的太后,您会说英语?” “le,”珠帘之后的皇太后笑盈盈地继续用英语说道,“赫德先生,伦敦的天气怎么样?” “一如既往的糟糕,”赫德大为惊喜,弯腰又是行礼,“太后要机会,请去伦敦亲自瞧瞧。” “iwill.”太后嘚瑟得用着之前学的半吊子英语回答赫德的邀请,猛地开口,果然吓到了赫德,太后心里得意无比,“本宫只不过是学了几句常用英语罢了,连粗浅都谈不上,不如赫德先生,把中国话学的如此精通。” 太后换了中国话,赫德也用中文回答:“请原谅在下的失礼,我周游了这么多的国家,在远东这些地方,从未见过一位国家的君主能说出英语,更别说那些官吏了,我特别对执掌远东第一大国的太后殿下表示敬佩之情。” “不过是几句英语而已,赫德先生,我准备派遣留学生到贵国来学习技术科技,顺便学习英语,你以为,这样行得通吗?”太后微笑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赫德心理默默想到,“殿下,我认为,这个事情,英国国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虽然不在国内任职,但是我清楚的明白,如今的中英友谊,合作已经成为两国交往的主流,”赫德大唱赞歌,“只要两国增进了解,像阿思本先生这样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少的。” 就知道拍马屁,可惜老子不吃这套,慈禧太后点头,“赫德先生说的在理,要是这次军舰的事情处理妥当,本宫当然要把留学生都派到英国来,不过这些日子,总理衙门和本宫报告,说是法兰西,美利坚都想着让大清的留学生去,所以这事儿,还不一定呢。” 赫德显然明白留学生的重要性,连忙又鞠躬,恳切地说道,“太后,这次的事件我表示非常的遗憾,作为一个英国人,特别是在中国任职的中国人,我特别不能理解李泰国在这件事件上的立场,不过请别担心,法国的舰队在我的劝说下,已经向在上海的李鸿章巡抚大人移交了舰队的所有权,而英国驻中国大使,就在上午的时候和我保证了,这次的事情他是完全不知情的,已经发电报告诉阿斯本,一定要叫他遵守两国之间的军舰购买条约,不能给英伦绅士的脸上抹黑。” 还英伦绅士,太后的嘴巴不屑地歪了歪,卖鸦片给中国,军舰火炮逼迫中国割让香港岛,又火烧圆明园,赔款,这些都是英国这个所谓的绅士开始充当始作俑者,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你们算,不过现在还不是适合,玩点小花招,也是规则允许的嘛,“如此这样当然就是最好,大清自然是无心想和英国对抗,只不过为了购置军舰,预防俄罗斯人的骚扰,要知道,俄罗斯又和大英帝国不同,他们可是要想着占中国之土的,购买军舰,不过是为了自保。” “赫德愿意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帮助殿下保持中国领土的完整。”赫德优雅地弯了弯腰,说道。 “多谢赫德先生,我也希望赫德先生能更好的来沟通伦敦和北京之间的桥梁,不至于两国出现什么误会,在亚洲,甚至在中国,本宫认为,中英两国的利益是统一的,”反正不当着面说,谎话也不会脸红,太后大吹法螺之后又开始扔糖衣炮弹,“本宫以为,这李泰国已经不适合继续在海关税务总司里面工作了,当然,这个位置十分关键,既要精通税务方面的业务,又要让各国满意,所以,等到这次购买军舰的事宜完成之后,李泰国会被勒令辞职,”太后故意停顿了一下,赫德的呼吸悄无声息地粗了起来,屏风后的德龄抬起头瞧了外头一眼,“赫德先生,你在这次的风波之中表现地非常好,是的,非常好,不仅维护了本国的利益,更是帮着中国不少忙,本宫属意你为新一任的海关税务总司,赫德先生,你意下如何?” “在下愿意为太后殿下、为大清效犬马之劳!”赫德也不推辞,再次弯腰,深深得鞠了一躬。 “恩,七爷,请赫德先生游览一番西苑,再赐宴紫光阁,您请陪吧。”慈禧太后说道。淳郡王应下,太监高喝,“赫德跪安!”(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ps:。。。。。后见赫德,赫德原骄纵无比,自诩泰西智者,周游天下,又调停军舰事,功劳甚大,见后礼节甚不恭也,太后也不动怒,英语与赫德开口论道,赫德大惊乃恭,面如土色,汗出如浆,扶墙而出,语宫人曰:“不知太后精我国之语,更视天下如观掌纹,实在是女中豪杰!”随即忠心奉太后霸业,终身不复谈西归。 {——————《储秀轶事》   ☆、三十七、英雄末路(一) 太后的御驾出了紫光阁,一路浩浩荡荡望着北海而去,太后坐在轿辇上,朝着太阳眯着眼睛,原本庄严的队伍今日又多平添了许多肃穆,往日里极会插科打诨的小安子今个也安静得犹如八旗未出阁的姑娘,老老实实得地扶着太后的轿子往前走着,太后瞧了瞧安德海谨小慎微的表情,不由得开口笑道,“小安子,今个身子不爽利?怎么话也没一句?” 刚刚绕过一片太湖石叠就的假山,安德海小心地扶着太后的轿辇,开口勉强笑道,“这不是大伙都吓到了吗?见到娘娘您居然洋鬼子的话都会说,不仅把那洋鬼子吓得一愣一楞的,还把我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吓坏了,不知道娘娘啥时候学会洋鬼子的鸟语了!” “什么鸟语!掌嘴,”太后笑着啐了一口,“那我岂不是成了鸟人!” 安德海装模作样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呀哟,我这张嘴呀,该打该打。”引得太后发笑了起来,“不过太后倒是告诉奴婢,奴婢也好知道娘娘的本领嘛。” “恩?你想知道?小安子,那我告诉你,”太后眼睛又眯了起来,半仰着身子,神色有些迷茫又有些伤感,不仅仅是小安子来了好奇心,就连抬轿子的太监,拿扇、香炉、痰盂的宫女都竖起了耳朵,太后似乎在春日下沉醉了,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见安德海瞪大了眼睛巴巴得望着自己,太后突然咳嗽一声,脸上严肃了起来,“我在入宫之前。曾经大病一场,昏睡之中,得授一位白胡子的道长传授我各种治国之术,并教我各国语言,我这才能和赫德对答如流。怎么样,安德海,本宫厉害吗?” 安德海脸上露出了呆滞的表情,走路都走不动了,还是轿辇往前,这才带动了安德海朝前走去。不过也险些摔倒,“我的佛祖啊,娘娘,这真是,。,,真是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太后爽朗的笑声响起,头上的金步摇摇来摇去,“傻瓜,我在骗你呢,你也信了?” “怎么会不信呢。这些事儿原本就是在的,天上的神佛在保佑娘娘呢,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娘娘是福气大的很哪!” 太后撇了撇嘴,“你不相信就算了,可别乱传,这是个玩笑话,明白不?” “是是是。奴才明白。” 太后这会子很明显不知道一句话:“要想让谣言飞快的流传开,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禁止他。” 。、。。。 醇郡王原本是对着这个洋鬼子不理不睬的很。刚开始也不过是浮皮潦草地遵旨罢了,奈何赫德此人十分的热络。又熟知中国官场的礼节,不会做出得罪人的行动和语言,加上刻意结交,尚未走到瀛台,醇郡王就已经和赫德十分的要好了,已经约好出了西苑,一同去便宜坊吃烤鸭。 赫德站在瀛台的含元殿里头,看了看南海的景色,对着醇郡王笑道,“郡王殿下,中国宫廷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我真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表达我的心情,相比较而言,我必须说实话,我们英国女王殿下的白金汉宫,不过是乡下财主的房子。” 论起表面功夫,英国人实在做的是一流,醇郡王被说的眉开眼笑,连忙摆手,“赫德先生太谦虚了,贵国怎么可能如此寒酸,赫德先生若是喜欢,我让内务府把这西苑的烫样找几个出来,送给贵国的女王,若是在贵国也能建几幢东方风格的建筑,也是一桩趣事。” “郡王殿下说的极是,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赫德微微颔首表示谢意,两个人在侍卫太监的带领下出了含元殿,走在弯弯曲曲的汉白玉游栏上,赫德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郡王大人,虽然我可能有些没礼貌,但是我还要问一句,贵国的皇太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太后她老人家聪明能干,先帝在的时候,国家大事就都交付给皇太后他来参议了,就连我那六哥,在以前,参与政事的时间也不如太后多,当然,当年还有肃顺那小子在,所以太后也拿不了主意,只是帮着忙出出主意,这南边说太后是发逆的克星,这话我寻思了几次,倒是有那么点道理,这才干了得,文采又是斐然,”醇郡王摇头晃脑,吟诵起了最近的新词,“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这也是太后新作,国朝前有纳兰性德,如今又有太后,可谓叶赫双璧了,哎,这些你也不懂。” “最紧要的是有仁厚心肠,当年那肃顺如此跋扈,又敢派刺客来行刺太后,太后也是既往不咎,流放了了事。”醇郡王有了兴致,大肆地在宣扬慈禧太后的功绩,赫德双目闪烁,又似乎有所思,两个人折返,回到紫光阁,这会子时候差不多,筵席也已经准备妥当,两个人就准备坐下领宴,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拍着手进来,朝着醇郡王说道,“七王爷,万岁爷来了。” 醇郡王刷的站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紫光阁外头就进了一个穿着便服的*岁男孩,朝着醇郡王叫了声“七叔”,就盯着赫德眼珠子都不转了,醇郡王打千行礼,“皇上这会子怎么来这里了?” “皇额娘来西苑,朕在宫里头闷的慌,这不,弘德殿刚下了学,朕就过来瞧瞧,”同治皇帝嘴里对着醇郡王说话,眼睛只是盯着赫德,赫德不卑不亢,朝着皇帝鞠躬行礼,同治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赫德的湛蓝眼睛,点点头,“你就是赫德?” “是的,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是来自英国的赫德,向您问好,愿您长寿快乐。”赫德又微微颔首说道。 “多谢,”同治皇帝微笑,“你的汉话说的很好,”醇郡王请皇帝坐下一起用膳,同治皇帝坐在醇郡王的位置上,对着赫德十分好奇,边吃着饭,边问着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贵国在何处?若是坐车来,需多久?贵国女王芳龄如何?登极多久?贵国有何等特产?”赫德一一回答,事无巨细都详细描述。(未完待续) ps:求使徒子大大再给我宣传一下这书,跪求。。。。。   ☆、三十七、英雄末路(二) 醇郡王连忙站了起来,走出了原本和赫德对坐的圆桌之外,这时候一个穿着褚黄色便服的十来岁男孩就被一群太监簇拥着进了武成殿,醇郡王打千行礼,“给皇上请安,皇上这会子怎么来了。” “七叔请起。”同治皇帝饶有兴趣地盯着赫德的湛蓝色双眼,上下打量着赫德,赫德微微点头,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同治皇帝看着赫德,嘴里却是和醇郡王说道,“皇额娘来了西苑,我刚在弘德殿下了学,听说皇额娘来西苑,这想过来伺候着,没想到皇额娘已然走了,听说您在和赫德吃饭,所以过来瞧瞧。”同治皇帝对着赫德微笑,他对赫德的那件燕尾服十分地有兴趣,“你就是赫德?” “是的,江海关关员,英国人赫德祝愿大清国皇帝长寿青春。”赫德弯腰鞠躬行礼。同治皇帝点点头,笑道:“多谢。” 醇郡王让皇帝入座,亲自给皇帝布菜,小皇帝对着赫德十分地感兴趣,方一落座,就连连问起海外见闻,说起英国本土轶事,赫德也曲意奉承,说起“日不落帝国”之名的由来,赫德又是刻意炫耀,“太阳何时都会照耀在女王陛下的领土上。”同治皇帝听地心驰神往,不由得喃喃自语,“为君者,若是能有如此显赫,也不枉费来这人世间一遭啊。” “皇帝陛下若是有机会,可以去印度瞧瞧,就是当年唐僧去过的地方。” “哪里可真的有西天佛国?”同治皇帝连忙追问。 “佛教在印度已经没有了,所以,很遗憾,”赫德耸耸肩,“印度已经没有佛陀了,不过去印度现在不用走陆路,海路就很方便,搭着军舰去,大概十几天就到了,印度天气炎热,人都长得很黑,风景不怎么好,但是印度的红宝石、猫眼石、绿宝石还的很不错的,我相信,若果皇帝陛下去硬度观光,印度总督绝对会受宠若惊的。” 皇帝兴致勃勃地准备接话,醇郡王连忙放下筷子,“皇上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岂能随意去印度那种地方?”同时偷偷得瞄了皇帝一眼,同治皇帝微微有些悻悻然,却也按下话题不再说,然后问起英国国内的故事,赫德将英伦三岛的典故说了些,见皇帝对历史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又说起了不用人力就能日行千里的铁甲船,不用人工也能纺织布匹的纺织机,皇帝听得目眩神迷,“原来英国工艺如此的高?哎,七叔,什么时候告诉六叔,这些洋人们厉害的东西,买些回来让朕瞧瞧才是,还有这铁甲船,什么时候能到天津?”皇帝转过头问醇郡王,没等醇郡王说话,他自己就自顾自地下命令,“到时候朕要去天津瞧瞧的。” 醇郡王无奈地应下,同治皇帝又问起赫德西洋诸国事,兴高采烈,“这英国必然是英才极多了,那这法国,顾名思义,想必是极为敬重律法了?” “不是的,陛下,这法国之名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音译过来,他这个国家的读音叫做法兰西,简称法国,说起来,这法国之人天生烂漫,最为文艺范,景色和美食是西洋诸国之首,咳咳。”看着同治皇帝似乎有不信的神色,赫德恍然,“当然当然,比不上中国的美食,在下都已经吃到撑了。”同治皇帝颇为自豪,“还请多用些,时候趁早,朕与你多说说话,对了,那这美国,也不是美人之国了?”同治皇帝颇为失望,“朕原以为能见识到美人之国的。” 醇郡王尴尬地连连咳嗽,赫德又说了一番美国的来历,同治皇帝又是大为惊讶,“美国原来是乱臣贼子,奈何英国不派兵剿灭之?” 这时候在养心殿当差的一个执事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在醇郡王耳边说了几句话,醇郡王脸上浮现出喜色,叫人连忙把乐停了,打断了赫德的说话,“皇上,六百里加急,逆匪石达开被困在了大渡河,太后已经驾御养心殿,请皇上过去呢。” “知道了,”皇帝有些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放下了筷子,微微叹气,“叫人预备好轿辇。” 皇帝站了起来,对着赫德笑着说道,“赫德先生,今天谈的挺好,日后若是有空,还请多入宫,朕很愿意听你那些西洋的故事儿,七叔,你叫人把赫德先生送出去。” “是,皇帝陛下请自便。”赫德鞠躬,太监宫女鱼贯而出,赫德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微笑。(未完待续) ps:额电脑坏掉了,所以临时又写了一点,可能有一小段是重复的,请别介意哈。   ☆、三十七、英雄末路(三) “呜呜~”几声风声呜咽,吹过寸草不生的峭壁,北方都已经春意盎然,可这西南边陲之地,却似乎还未见春色,天气虽然有些微暖,可这海拔千余米的地方,些许的微暖早就被风吹得殆尽。大渡河咆哮着将黑色的河水用力的拍打在峭壁之上,打着深深的漩涡,朝东而去,不远处有一个渔民在寒风之中哆哆嗦嗦的撒网,半日也不见收获,正灰心丧气地准备收工回家,突然见渔网死命一沉,那个渔民大喜,以为有什么大鱼入网了,连忙收网,然后喃喃自语,“我的天老爷,今个龙王慈悲,准备给我一个大的!明个我就去龙王庙花几个钱给您上贡哪!”那个渔民七手八脚得将网拉除水面,谁知里面一团红色的事物,原本那渔民还以为是红鲤鱼,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红布包的人头,那个渔民吓得连忙甩手扔掉渔网,从船上跳了起来,“哎哟”那个渔民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拍胸口压惊,抬起头,发现江面上沉沉浮浮过来了许多黄红之色的事物,是不是在波涛之中翻出苍白的皮肤,那个渔民也顾不得自己唯一的那一艘船,三脚并做两步,跳上了河岸,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河道上全是尸体,过了片刻,一首军船飞快的顺流而下,将水面上还有些未死的太平军一一刺死,“这些龟儿子,倒是命大,从江宁一直逃到这里来,若不是咱们总督大人用巧计。这些龟儿子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地方!”为首的小首领朝着泛着鲜血的江面啐了一口,用四川话骂着,“走,咱们回大营,总督大人准备好了辣子和猪肉,巴适的很!” 船上的水手士兵轰然应了一声,调转船头,朝着上游驶了十来里的水路,到了一个水势平缓的地方,沿着江飘着如林般的旗帜,那首领一马当先跳上了岸,正准备去帅帐交接差事,见到四川总督跟前的戈什哈不复原本脸上的笑意,神色凝重地站在主帐前,那个小首领原本欢快的步履也骤然沉重了下来,怎么有些不对劲,“六哥,这是怎么了?石达开眼看着就挺不住了,怎么大家脸上连个笑意也没了?” “荣禄来了。”那个被叫做六个的戈什哈脸上露出了不屑又恼怒的表情,“夜猫子进门就没好事儿,这是来抢功了!” 四川总督骆秉章看着沙盘沉思许久,一击手掌,“这下石达开再也逃不掉了!” 地下的一个参将连忙大拍马屁,“全赖大帅指挥有功,一路尾随逆贼而来,才能在这紫打地将石达开冲的落花流水!” “过奖了,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这功劳不是本督的。”越年春,石达开兵分三路,从云贵边界攻入四川,农历3月27日,三四万太平军经冕宁小路进抵紫打地,准备横跨大渡河,直取成都。哪知,一个由骆秉章策划,由川军、湘军和土司“夷兵”组成的大网撒在大渡河两岸。农历4月4日,石达开义军乘筏渡河,“俟低其半,以枪炮连环袭击”无一生还。石达开选出五千精锐,集结船筏,大举抢渡,胜利在望。就在这关键时刻,大渡河提前涨水,几十年所不遇,洪峰猝至,船破筏毁,五千精锐皆葬身洪水.无一生还,全军夺气。北岸的清军先是十分胆寒,以为要有一场血战,后来看到太平毕船筏悉数毁于洪水,认为足“河神”显灵。骆秉章在上奏给朝廷的奏折里也说;当时防河之战赖有“河神助顺”农历4月12日,清军劫取马鞍山,太平军粮道尽失,陷入死地。 “若无将士用命,那里来的如此战绩,如今这太平逆贼最后的一个王眼看着覆灭在即,不过大家要小心提防,”骆秉章这时候却知道还不是得意的时候,只见他收住了脸上的笑意,沉声发令,“防着大意失荆州,叫底下的儿郎们,不许喝酒,肉菜管够,在长毛营前挂起‘投诚免死’四个大字,再叫人日夜劝降,这几天,就要石达开,乖乖得到本督面前乞降!” “嗻!” 这时候外头总督府的戈什哈跑了进来,抱拳行礼,“启禀总督,提督大人到了!” “哦?”骆秉章一挑眉毛,脸上淡淡的,“他来做什么?不是去红河布防了吗?请进来吧。” 那个参将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荣将军来了!”看到帐内的气氛突然降温,正准备出帐迎接,刚刚伸出的脚,却又立刻收了回去。(未完待续)   ☆、三十七、英雄末路(四) “四川提督荣禄,进帐!”外头的戈什哈高叫,帅帐帘子一掀开,穿着狮子补服的荣禄就沉稳得走了进来,站到地上,朝着帅案之后的骆秉章行庭参礼,“荣禄参见大帅!” “起来说话,”骆秉章淡淡说道,手里的书也不放下,“提督所来何事?” “下官在红河驻防,奈何石达开不来红河,正在焦急之时,斥候来报,大帅此处,得了胜利,又有许多湘军的袍泽才此地,故此过来与众人一会,”荣禄扫视帐内,和许多认识的湘军将领微笑示意,那个原本想着出去迎接的参将脸上感情尤甚,不禁笑开了花。 骆秉章冷哼一声,他虽然是道德君子,海内大儒,可毕竟也是功利心极重之人,见到荣禄似乎有来摘桃子的意思,他还犹可,川军的一个游击忍不住嘲讽出声,“提督大人怕是得了眼红病吧?也盯住了石达开的人头?” 荣禄淡然一笑,也不接嘴,只是站在地上,径直看着骆秉章,骆秉章反而脸上挂不住,对着那个游击喝道,“无礼!还不退下!”对着荣禄笑道,“手下人不懂事,倒是仲华看笑话了。仲华请坐。” “无妨,”荣禄微微鞠躬,便在骆秉章的下首坐下,“下官这次来,自然是不敢争功的,只是想着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大帅分忧。” “哦?”骆秉章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喜怒,“仲华想怎么为本座分忧呢?” “下官毛遂自荐,”荣禄说道,“请缨去劝降石达开!” 。。。。 几处峭壁之后的狭小地带,一堆浑身是伤的太平军围坐在一起取暖,一个脸上有个刀疤中年男子匆匆越过人堆,弯腰钻进了一个破旧的小帐篷。 “翼王,咱们的粮食不多了!”来的是石达开座下的中丞黄再忠,只见他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血迹,忧心忡忡得对着闭目沉思的石达开说道,边上的一个妇人抱着一个襁褓,“可恶的清妖还在外头写着投诚不死的字,煮着菜肉在外面引诱兄弟们!” 说到菜肉,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喉结滚动了一下,随机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面带倦色的石达开,原本百战百胜,所向无敌的天国战神,这会子走下了神坛,似乎也变成了束手无策的凡人,“没想到咱们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老曾呢?”石达开问宰相曾仕和。 “他胸口中了一箭,这会子刚刚睡下,不过这缺医少药的,怕是,”黄再忠叹了一声,“就看着他的造化了。” “咱们走南闯北,一路横行天南,从天京又打到了这大渡河,”石达开睁开了眼睛,“想为了兄弟们建立一个基业,没想到倒是把兄弟们带进了死胡同,困在这地,动也动不得,想想实在是对不起兄弟们。”外头一个伤兵忍不住呻吟出声,一声不拉得钻入石达开的耳朵里,石达开看着那个妇人抱着的襁褓,脸上露出温柔彷徨的神色,“若不是还有这么一个骨血,我早就投清妖去,给你们一个活路了!” “翼王!”黄再忠见着石达开如此没了斗志,忍不住叫喊出声,声音里悲愤无比,“天京失落,天王升天,幼天王和忠王英王被清妖凌迟处死,江南的霸业一败涂地,兄弟们就是想着和翼王一起,再建天国,这才和翼王浴血奋战到了今天,翼王你这么说,对得起外面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们吗!” 石达开默默不语,过了半响,这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咱们准备几日,等到清妖没防备的时候突围出去,若是不成,就死在这地方罢了,也全了我这个天国翼王的本分!” “翼王千岁!”外头的一个亲兵高声喊道,声音里有着咬牙切齿的愤怒,“清妖营里来了一个人,已经被我们捆起来了,请千岁下旨,让我们杀了这个狗贼!” “什么?来了一个人?且慢!”石达开沉思片刻,立刻开口,“不许杀,天国的勇士什么时候怕单枪匹马的清妖了?带进来,一个人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儿!” “这?是!” 石达开叫那个妇人退下,整顿好了衣服,不多会,一群太平军推着一个脸上带着淤青的年轻人进了翼王的小帐,那个年轻人呲牙了一会,被人推在地上,跪着对着凝视自己的石达开笑道,“翼王如此待客之道?却是无礼了些。” 石达开道:“各自对战,算不得什么客人,你是何人?” “本人,四川提督,荣禄是也!”(未完待续) ps:月票。   ☆、三十七、英雄末路(五) 太后见到皇帝姗姗来迟,不觉有些不悦,“这么久,你去了那里?” 皇帝原本有些惴惴,听到太后发问,又觉得有些害怕,站在宝座前垂着手回道:“儿臣刚才去了西苑,见了那个洋人一面。” “哦,怎么样?”太后未曾发怒,只是淡淡说道,“那个洋人如何?” “儿臣觉得他说话很是风趣,”小皇帝笑道,随即憋住笑意,“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乱走动了。” “无妨,横竖是在宫苑里,见赫德也就见了,过几日他就要入朝为官,管着我们大清朝的海关税务,你若是得了兴致,让他多进宫聊聊也无妨,不过,”太后呲牙,啧啧出声,“就是又要防着你那个师傅碎嘴了。” 对着倭仁的碎碎念,同治皇帝也十分地头疼,听到太后说起,连连点头,“儿臣也没办法,只不过他是师傅,儿臣也只好听着。” “恩,你先坐下吧,皇帝,”慈禧太后示意杨庆喜出去叫起,“今个议的是太平军翼王的事儿,你的意思是怎么样?” “石达开作乱中国,害的皇阿玛宾天,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同治皇帝斩钉截铁得回答道,随即又有些疑惑,“可听说这石达开英雄了得,是长毛贼里面一等一的人物,杀了又太可惜,不杀么又怕他作乱,”同治皇帝苦恼得挠头,“儿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你能想到这些,就很不错,这是杀还是抚,还不一定,”太后点头嘉许,“先坐下吧,看着外头的军机,和你的六叔怎么个意思。” 。。。 “本人,四川提督,荣禄是也!” 石达开犹可,只是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那个黄再忠听了大怒,抽出腰刀作势就要砍跪在地上的荣禄,“你这个狗贼,在南充一战,用阴谋诡计,害死我许多兄弟!” “再忠!”石达开一声喝,止住了黄再忠的刀,对着微笑不语的荣禄深深得看了一眼,不急不慢得开口了,“提督大人,虽然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提督大人你实在是我太平军入川以来的最大苦主,”荣禄在南充用火枪队配合川马一下子让一万多的太平军被迫投降或者是失散,“若是不说清楚今个的用意,石某也只好破例,不做要个仁义道德的虚名儿了!” 荣禄微微一笑,他的表情早就把生死抛于身后,“在下外头带了一些金疮药来,想必翼王军中是奇缺的,若是翼王担心,不用也无妨,扔掉就是。”黄再忠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连忙叫人去拿金疮药救治伤员,石达开不动神色继续看着荣禄,“把提督大人扶起来。” “多谢翼王,”荣禄虽在是太平军的刀光剑影之间,却是丝毫不惧,眼睛直视石达开,“在下是来劝翼王投降的!” 。。。 “石达开已经被困在大渡河边,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是什么个意思?”太后把骆秉章的军报发了下去,等到军机都瞧过了,这才慢慢问道。 恭亲王不说话,文祥只好率先发话,“奴才以为,应该剿灭为上。” “哦?这是为何?”太后不置可否,问道。 “发逆扰乱中国,将江南之地扰的血流成河,加上洋人肆虐,致使先帝抱憾龙驭上宾,”文祥侃侃而谈,“不说别人,各地官员死于石达开之手的就不下千余人,知府道台五十余人,督抚者十余人,实在是骇人听闻,江南赋税一直用于平乱,导致国库空虚,两广的赋税也就地征发,如今就连四川的钱也收不上来的,这都是石达开等人之罪,实在不宜招抚,将石达开正法,一可震慑西南土司,二可告慰将士官员忠烈之灵,三可树立权威。若是招抚了,将来狼子野心不死,再行叛逆,比如学李自成故事,降了再叛,如此一来,国朝再无宁日也!” 同治皇帝嘴角带了一丝笑容,转过头看了看纱帘后的慈禧,慈禧点点头,示意同治皇帝坐好,宝鋆也接话,“是,奴才也附议,且奴才请旨,将之前已经擒拿的伪天王、李秀成、陈玉成一概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之前曾国荃就已然有了怨言,说是李鸿章未曾有攻克金陵之功,奈何将贼酋占据不放,为平江南戾气,臣也以为不如正法为善。” 珠帘后寂静无声,文祥无法,抬起头瞥了一眼恭亲王,示意恭亲王说话,恭亲王这才欠欠身,“不敢请太后的旨意。” “本宫的意思,还是要招抚的好!”(未完待续) ps:月票,订阅。   ☆、三十七、英雄末路(六) 石达开心中有如洪钟大吕咚咚咚的敲响,可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招降?” “正是。” “要本王投降,绝无可能!”石达开厉声喝道,声音里隐隐有金石之色,杀伐果决的架势展露无遗,荣禄脸上骤然变色,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为何不可能?” 荣禄找了个凳子,就这样绑着手大刺刺得坐了下去,“为何不能?要说兵,翼王你如今怕是已经没有五千之数了吧?要是将,你手下也就这两个将了,说不上兵多将广,要说银子,估摸着还有不少,还能向土司花钱借道,可惜啊,”荣禄摇摇头,脸上隐隐露出了戏谑的神色,“这些土人要的不是那么一点点金银,而是要你们的全部身家;要说粮食,在下不用猜,估计也没多少了,不然,这会子都是掌灯了,我怎么还没问道饭菜的香味呢?” “可我天国雄师,壮志凌云,众志成城,纵然有些许困难,也是不惧。”石达开犹自嘴硬,“当年金田起义,永安建制,北上湖广,东进江南,天下英雄束手,嘿嘿,如今的太后生父不也是被我们赶鸭子一样的赶到庐州吗?” 荣禄对着石达开的挑衅似若罔闻,径直说道:“如今翼王西进,和金陵分离,如今金陵已破,江南平定,西南大军围剿与你,这谓之天时不到;部署深陷绝境,前有大渡河,后有悬崖峭壁,谓之地利缺;将士缺医少药,又无粮草,人心不宁,谓之人不和,如此三样,翼王以为,可以逃出生天吗?” 石达开木然坐在位置上,“提督大人来就是为逞口舌之快了?” “非也,在下只是来给翼王一个承诺而已。” “什么承诺?” “你部一个不杀,”荣禄脸上终于凝重了起来,一字一句都说道,“自然,你翼王还是统帅,以后还让你带这些兵!” “怎么样?翼王千岁,敢不敢接招?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若是我的意思,自然你是怕我反悔,这可是……” 。。。。 军机处的众人脸露震惊之色,“太后,奴才以为,万万不可,翼王乃是天国发逆首封五王,位份实在是发逆之中一等一的任务,想那英王被俘之后,发逆余孽见到李秀成都要跪拜行礼,要知道李秀成当年不过是石达开帐下的一个小卒!”文祥连忙反对,“若是放纵了石达开,岂不是放虎归山!” “是啊,当年李自成也是靠着几次投降而缓过气来,重新搅动天下大乱,致使前明覆灭,实在是前车之鉴啊,太后娘娘,”沈兆霖也赞同文祥之意,“何况微臣素闻石达开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宽仁待民,更有仁王之称,当年若不是太后定下离间之计,让江宁内发逆自相残杀,石达开心灰意冷出走,不然如今这曾国藩想要平定江南,也怕是没这轻松写意了!” 曹毓瑛是轮值的汉领班军机章京,在这种时候,没有太后发问,曹毓瑛是不便发言的曹毓瑛看了看军机们的一致意见,皱了皱眉头,思索一番,见到前头的恭亲王不发一言,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也就不再担心此事,只是老神在在,似乎已经出神,“你们的意思本宫已经听明白了,理是这个理,原是没错,议政王,你的意思呢?” 恭亲王微微欠身,“军机大臣老成谋国,说的在理,的确若论得逆贼之心者,怕是伪幼天王也比不过这石达开,若是杀了,自然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见到太后不答腔,恭亲王又说道,“若是太后有别的主意,还请太后示下。” “石达开若是能降,那自然是最好,所以,除却其余顽抗匪首之外,投降者抄没家产,交予两江发落,洪姓诸伪王立斩不赦,幼天王么,”太后微微沉思,这种人留着实在是祸害,可若是将他凌迟,似乎又太残忍了些,“幼天王决不可留!”恭亲王连忙说道。 “先押送进京,若是要杀,也要名典正刑,拉去菜市口。”慈禧太后下了决断,“李秀成、陈玉成交付四川提督荣禄发落,你们跪安吧,议政王留下。” 文祥等人无法,只能退出,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太后,若是让石达开继续带兵,怕是养虎为患,后患无穷,可若是将石达开关着养着,这人怕是又没有了用处,白白浪费了,倒是不如杀了。太后的意思是?” “这事儿本宫只和你一人说,六爷,自然,荣禄也是知道此事的,我已经给了他密旨,”太后从帘子后头站出来,“这三个人,能征善战,我留着他们,有大用!”(未完待续) ps:月票,订阅。   ☆、三十七、英雄末路(七) 石达开神色一动,却又用森森的眼光盯着荣禄,“你在撒谎,”这会子,黄再忠也进了帐内,荣禄带来的金疮药有奇效,伤者已经不再发炎,原本已经对着荣禄神色缓和了起来,不防又听到石达开怒气勃发了起来,“这是诈降,把石某当着三岁的小孩吗!” “翼王何以见得?若是在下骗你,怎么敢只身来到这龙潭虎穴?”荣禄反问。 “石某也是读过兵书的,嘿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是想着我如今穷途末路,不敢杀你这个救命稻草,故此把我想成了三岁的小孩,红口白牙就这么扯谎起来,继续让我领兵?当朝的太后亲王难道都是白痴不成?当年这地方,”石达开看着帐顶,那里有几滴雨水渗了进来,一滴一滴得落下来,“就是张献忠的地盘,当年张献忠假意受了明廷的招抚,随即又举起叛旗,当朝诸公若不是猪,自然不会想到这点,若是你荣禄今日前来,说要本王一死来谢天下,以保全我这一干兄弟的性命,我二话不说,即可抹脖子。”黄再忠叫了一声,“大王!” “这话听着在理,也是你荣禄的诚意所在,毕竟,”石达开惨笑一声,“这是有可能的,如今却是没错,若是我死能换来天国将士的安宁,我死不足惜,可提督大人,”石达开的言语里露出了杀意,“你的胃口太大了,想着兵不血刃尽收我这部人马,可惜算错了算盘,就算你今日有恩与我将士,也是在劫难逃!” 荣禄点点头,“翼王果然是人中豪杰,智勇双全,这道理说的明白,若是在下站在翼王这边,疑心也是在所难免,不过可惜啊。”荣禄摇头微微叹息,神色之中有着淡淡的怜悯。 “可惜什么?” “可惜你看的不够远,也看的不够透彻,”荣禄站了起来,“我被绑了这么久,翼王天下英雄,还怕我一个人能闹出什么波澜不成?”石达开摆摆手,黄再忠帮着荣禄解开了绳子,荣禄揉了揉手,正欲说些什么,帐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小孩的哭声,荣禄一挑眉毛,看着石达开脸上露出的担忧表情,“恭喜翼王千岁,如今有了孩子了?” 石达开默然点点头,荣禄继续说道,“那如今更加是要为了自家的孩子着想了,当年金陵事变,翼王才孤苦一人,如今有了子嗣,久在军中,风餐露宿,似乎也不太妥当。” “哼,当年天京事变,还不是你家那个皇太后闹出的毒计?”石达开一脸愤恨,却又怅然无比,挥挥手,“闲话少叙,还请说实话吧。” “翼王虽然英雄了得,可这世间还有人比你看的更远,看的更深,”荣禄坐得笔直,“你以为在下如何能在南充伏击与你?” 帐外冷风夹着阴雨吹了进来,石达开看着自信无比的荣禄,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你的意思?” “这世间有人如同诸葛武侯,料敌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翼王,你信否?” “你说的是大清太后!?”翼王刷的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扭动了起来。 “武昌火攻,金陵空城,计阻北伐,离间之计,还有如今这在这大渡河等候翼王,你以为,”荣禄微笑,“这都是巧合吗?” 石达开眼中露出精光,直射荣禄,荣禄毫不畏惧,正视石达开,帐外冷风呼呼吹过,帐后儿童咿呀啼哭,似乎过了许久,石达开长叹一声,原本挺直的身子驼了起来,“难不成,真如谣言所说,她真是我天国的克星不成?” “既然太后她能猜到你的行踪,自然就能决定你的生死,你以为,如今不能奈何你吗?”荣禄摇摇头,“翼王你如今身陷绝境,已经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困死你是迟早的事儿,何须如此多此一举,反而我单身来劝降呢?虽然在下功未成,名未就,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可这从一品的提督,在下还没当够呢,”荣禄毫不留情,直指石达开内心,从胸前拿了一个卷着的黄绫出来,“这是太后亲笔密旨,还请翼王一看,”帐内的众人死命得盯着那个黄布,过了许久,石达开终于用双手慢慢接过那黄绫,“若是翼王能答允这旨意,在下这次来,就没有白来。若是不成,嘿嘿,那荣某也只好把这百多斤的身子搁在这里陪翼王去西天了!” 石达开默默得打开了那黄绫,略微一观,“这!”看清楚了内容,石达开忍不住就惊呼出声。(未完待续)   ☆、三十七、英雄末路(八) 恭王府,鉴园。 恭亲王的几个死党又在恭亲王的内书房里议事,宝鋆喝了口茶,摇摇头,“西边的这位,论才干,自然是冠绝后宫的,说句不尊敬的话,比先帝那也实在是厉害许多了,小事不管,大事不含糊,可这心啊,实在是太软了些,”宝鋆啧啧,“当年肃顺如此得罪太后,居然也只是流放而已,要是换做我,敢用刺客行刺我,我不灭他九族,那已经算是仁慈了。” “可咱们这位太后,”宝鋆朝着朱学勤和曹毓瑛笑道,“不过是流放,夺了两个铁帽子王的爵,倒是一个人都没杀,如今也是这般,这些发逆的匪徒,要我说,杀降又算的了什么,所谓无毒不丈夫么,不过太后毕竟是女流之辈,还有留着这些人的性命,可别害了自己啊。” “配蘅,慎言。”文祥听到宝鋆对着文宗和皇太后的话随意了一些,,咳嗽了一声,出言提醒。 “是是是,可当年,这伯俊也被太后保了下来,气的肃顺吹胡子瞪眼的,可见太后盛德无比啊。”宝鋆连忙转了口气说道。 “心是未必软的,”文祥摇摇头,“当机立断就除了八大臣,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做得出来的。”又和恭亲王定下太后垂帘,亲王秉政的新朝规矩,舍得分润权利,又懂得握最终裁定权在自己手里,文祥也不多说,这话大家都明白。 文祥从荷包里拿了一个槟榔来,慢慢得嚼了,“要知道太后手里也杀了人!岂不见那个何桂清!” “是啊,如此看来,”朱学勤点头称是,“难不成,太后极为厌恶这些玩忽职守,擅自脱逃之人?” “怕是没错。”曹毓瑛捻须沉思,“如今胜保还在狱中,咱们不知太后的意思,可京察里头那些旧年不告而别的京官,太后原本的旨意是都要罢官的,是吧,王爷?” 恭亲王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不过我说,怕是人心不安,这才改了旨意。” “可毕竟也要贬到外头去当官了,又是中南之地,”曹毓瑛幸灾乐祸,“这样子怕是太后对着自身的事儿不中意,对着正事极为关注,所以才会对着这些人恼怒。王爷,太后的意思还是要对石达开招抚?” “太后是这意思,我也同意了,”室内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是小事儿,”总理全国大事的恭亲王自然认为招揽落入死地的石达开不过是小事儿,“太后既然这样说,就随了太后的意思罢了。” “也是,如今各军强盛,就算洪杨复生也不敌不过咱们,”宝鋆也认为无需在这种小事里面得罪太后,太后要招降,那就招降好了,还省了戾气。“石达开降了之后,捏在咱们手里,是生是死,是圆是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这事儿就交给荣禄办吧。”恭亲王定下了调子,“如今京察差不多了,这事儿办得好,才能显示新朝气象,文山,你和吏部多盯着,不许出错,就算有些人是咱们手下的,可罢免的那些人,可不能冤枉了,总是要名至实归才是。”大家称是,文祥又说道,“太后如今的样式是只管着军事,对着军舰和团练极为上心,别的事儿倒是不怎么管,正是王爷大展宏图的好机会了!” 恭亲王点头,“文山说的对,把这事儿办好,”恭亲王脸上露出了坚决之色,“别叫人小瞧了咱们!” 。。。。 太后进了储秀宫,唐五福上来行礼,太后就着唐五福的手下了轿辇,“宫里头有什么事儿吗?” “回太后的话,东边的太后来了一次,见太后不在,就回去了,说是皇上裁衣服的事儿,想和娘娘说。这会子,丽贵太妃在里头呢。” “哦,”太后点点头,挥手让众人退下,进了内殿,内殿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花盆底的鞋子踩在上面不发出一点点声音,太后掀开帘子,见到室内点着安身香,淡淡的烟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变化出无数幻境,丽贵妃歪在素日自己坐的炕上,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沉沉睡去,脸上还犹有泪痕。 太后走进了炕边,看到丽贵妃的鬓边已经不如当年的青黛,鹅黄色的和田玉做的水仙花珠花插在鬓边,阳光半射在丽贵妃的脸上,更是显得丽贵妃面色雪白,半透明色的睫毛下还有着滴滴泪珠,太后怜惜的看着丽贵妃,微微偏头,就看到了那唐诗翻开的一页:“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太后微微叹气,用手帮着丽贵妃擦去了泪珠,身子就伏了下去。(未完待续)   ☆、三十七、英雄末路(九) 石达开大惊,随即用愤怒的眼神盯着荣禄,手里紧紧的握住刀把,稍有不合,就准备拔刀相向,“提督大人,这就是你叫石某来的本意?” “翼王稍安勿躁,”荣禄皱着眉头安抚了一下身边的石达开,然后对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参将,眯着眼睛说道:“朱参将,本官去招降石达开,这事儿督台大人也是知晓的,若无总督大人授意,我自然也不能去,怎么如今我这人都请到了,还又变卦,是何意思?” “这话留着等杀了你边上的这个匪首,再到总督大人座前分说吧。”朱参将狞笑得发令,“左右,给我乱刀砍死石达开!” “谁敢动手!”荣禄大喝,“你胆子真够肥的,朱参将,本座可是提督四川军事,你敢在本座面前动刀子?可以,要杀石达开,”荣禄站在了石达开面前,“先杀了本座,”荣禄环视众人,众人都不敢直视荣禄,纷纷把头低了下去,荣禄鄙夷得看着那个满脑肥肠的朱参将,“本官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这叛逆之事!” “你!”朱参将果然不敢下令动手,“提督大人,这是总督大人的命令,你难道要违抗不成?” “总督大人的命令?可有手谕?” “这……并无手令,只是口令!” 荣禄双手背到了身后,侧着身子,似乎觉得已经不屑和朱参将这种人物说话,“谁知道是不是你编造的,你不配和本座说话,去请总督大人来!” “放肆!”朱参将被荣禄的态度激怒了,双眼变得通红,“兄弟们给我上,要是不小心误伤提督大人,本将军担着就是!” 那些川军士兵慢慢得围了上来,荣禄皱着眉头,如今这形势不妙啊,突然这会子,西北角来了阵阵脚步声,之前在大营对着荣禄眉开眼笑的湘军游击铁青着脸带着一队湘军士兵出来,朝着朱参将大喝,“好你个老朱,居然敢对提督大人动刀动枪!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一挥手,挤进了人堆,团团护住了荣禄和石达开,“有我老袁在,别想着对湘军出来的提督大人动手!” “老袁,”荣禄这时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感激得拍了拍老袁的肩膀,“多谢你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这还要你谢!”袁游击瞪大了铜铃一样的大眼睛,“提督大人,且看看,自从你走了之后,这湘军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的英勇善战!” 朱参将见到湘军出来,便是软了气势,荣禄眼睛盯着朱参将,云淡风轻得说道:“还不去禀告总督大人?这里你是说不上话了。” 。。。 “军机处的意思是将舰队在上海处训练熟悉,再委托洋人军官为中国招募之水师士兵教习,等到能熟练操控之后,再北上拱卫京畿海面。”恭亲王说道。 “如此甚好,只是需和赫德讲清楚,大清不欢迎类似阿斯本这样连续两次都参与过对大清战争的将领出现在中国,这次就算了,若是阿斯本不识相,那也只好让他回去了。” “嗻。” “剩下的银子够吗?”太后问沈兆霖。 “两广的赋税已经尽数收了上来,”自从曾国藩破了金陵之后,很识相得向军机提出将原本尽数被截取的两广税收重新归于中央,这时候中枢正是缺钱的紧,也没有客套,直接就收了进来,“再加上浙闽的税,是够了。” “恩,左宗棠在浙江办的不错,”太后点头,对着左宗棠能迅速把浙江安定下来,并恢复了经济十分满意,“如此,下诏嘉奖,加左宗棠浙闽总督衔,就命左宗棠选派浙闽两地良家子去上海,跟着他们学军舰事宜。” “嗻。”恭亲王应下,可这时候沈兆霖似乎还没把话说完,“太后,可接下来英法两国又在催促订今年的军舰合同,接下去这可没钱了,就算有点钱,还要准备八旗的丁银,百官的俸禄,还有河工、海塘,大头的军费还没出呢!” “拖着吧,英国人如此狂妄,还需教训,”太后冷哼一声,“既然议政王上次已经许诺俄罗斯,这次叫俄罗斯人也进来,还有美国,那个国家给的军舰最好,单子就给谁,这次的事儿值得咱们吸取教训,若非中国无水师,岂能容许洋人如此放肆!” “臣等无用,请太后降罪。”军机大臣们连忙磕头谢罪。 “历年积弊,非一日可除之,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凡事只有徐徐图之,军机处的辛劳,本宫是看在眼里的,”太后说道,“不必妄自菲薄。”(未完待续) ps:出现了两个(八),但是没问题,内容是不一样的,我写错章节名字而已。   ☆、三十八、峰回路转(一) “太后圣明。~顶~点~小~说~x~”恭亲王继续问道:“如此这事儿就交给李鸿章料理?” “军机的意思呢?” “李鸿章久驻上海,自然是人头熟稔,可他怕是没有料理水师的经验,奴才以为,不如选派善于水师的将领统领舰队,命李鸿章料理后勤之事,如此便可妥当。”文祥说道。 “江苏布政使弹劾李鸿章不在治所,还请太后决断!” 太后皱眉,这么快就狗咬狗了?不过他心下了然,不过是看中了上海的这个肥肉,“不在治所,的确应该申饬,统领水师的人选了那个?”太后发问。 “奴才等以为,彭玉麟久在长江水师,经验丰富,可选为水师提督。”恭亲王说道。 “彭玉麟?”慈禧喃喃自语,听说过这个奇男子,不过其事不彰,所以不是很有印象,“那就这个人吧,长江水师提督再选个人上来就是。” “嗻。” “江苏布政使的折子,准了,下旨申饬李鸿章。”恭亲王微微狐疑得抬起头,看了看文祥,“免去李鸿章江苏巡抚之职!” “奴才以为,李鸿章虽有小错,但不至于罢官,还请太后三思。”文祥说道。 “恩,撤销上海道,”太后继续说道,说着似乎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改为上海省,李鸿章为上海省巡抚!” “这,太后,”军机处的人都被皇太后的大手笔震惊了,恭亲王连忙提出自己的意见,倒也不是反对。“上海之地微小,若是设立一省之地,恐怕李鸿章有所怨言,加上布政使道台县令等一干人员,九龙治水,于事无益啊。” “本宫已经想过,上海之地,万国商人云集,皆有各国领事馆所在,一个上海道怕是要被他们小看了,所以本宫想着设立一个巡抚,如此才是敌体么。” “至于九龙治水,自然无需担心,议政王,除却省级按察使、布政使、学政之外,道台,府均不设置,巡抚和布政使衙门以下,便是各县令,如此垂直管理,必然能井井有条。”太后继续说道,“还有这天津,本宫也准备如此,设立天津巡抚,在北边,洋务的事儿也要有人牵头去做才是!” 恭亲王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事儿之前完全没有听太后提起过,正不知道这样行事如何才好。 “上海、天津两地布政使等人的名字你们都议一下,交上来便是,资历倒是不重要,最紧要的事儿,要懂得经济之道,这时候,谁给本宫生出钱来,本宫就给他一个前程!” “你们也无需担心,这省份设置得多了,自然官位就多了,也不至于乌眼鸡一样就看着那几个位置,如此才有前进的动力。”直辖市总要搞起来嘛。 “那天津巡抚的人选是?”文祥问道。 “穆扬阿久在宁波通商大臣之位上,打点军火,出口丝绸茶叶井井有条,东南半壁赋税均出他手,这两个巡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发展经济,建厂,弄洋务。所以我的意思要把天津的位置给他。议政王你意如何?” “谨遵太后懿旨!” 恭亲王一干人等退出了养心殿,相互看了看,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恭亲王垂着手走在前面,慢慢踱步回了军机处的值庐,文祥等人鱼贯而入,进了值庐,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恭亲王盘腿在位置上吸了一口鼻烟,正在哆嗦着罪,宝鋆和恭亲王最为熟稔,也不拘礼,半个屁股坐在恭亲王炕前,“六爷,太后这意思是?” “这话倒是没错,若是这两地新立巡抚,这小地方,也容易照理,何况天津,上海乃是交通要地,只要两地主官好好经理,这日进斗金,嘿嘿,也不是难事。”沈兆霖是户部的老手,一下子就一针见血,见了实地。 “可是这样的大事,”文祥有些担心,对着不说话的恭亲王说道,“太后就这样乾纲独断了,似乎不太好吧?” 恭亲王摇摇头,“太后虽然是突然提出,可也不是不给咱们好处,这不,江苏巡抚,上海、天京布政使、按察使、学政,这不是都留给咱们保举了吗,”这么一说,大家都了然了,这可是从二品到正三品的位置,在京中,也就是六部侍郎和寺监的主官才有的级别,这一下子又不知道多了多少位置出来!“这些位置就是留给咱们的,太后,也不乱来,你们看看,有什么人可以举荐的,按察使和学政也就罢了,这布政使可要好好选几个,不是说去别苗头,而且别是个酒囊饭袋,到叫人小看了去!”(未完待续。。)   ☆、三十八、峰回路转(二) 双方僵持了许久,骆秉章才施施然走了出来,“仲华,”骆秉章对着荣禄木然说道,“你退下,这是老夫的意思,这人,”骆秉章指着石达开,“是必须死的。” “总督大人,这话怕是不妥吧?咱们可不是山贼,既然答应了本官去招降,怎么能出尔反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现在出来,不是和你争论的,只是让你知晓,此事确实是我的命令,拿下吧。”骆秉章转过头,对着朱参将说道,“将石达开就地正法!” “是!” “谁敢!”荣禄终于怒了起来,一字一句得盯着骆秉章,“总督大人,不要自误,这不是本官的意思,而是圣命!” “一派胡言!荣禄你好大的胆子,”骆秉章也怒了起来,没想到荣禄如此难搞,“在本座面前居然倨傲无礼,还敢自称本官!不尊总督之命,又联络发逆,居心不良,老夫要弹劾你!” “总督大人,”荣禄怒极反笑,“本座虽然只是从一品的提督,但是本座还有钦差的身份!”骆秉章脸上一下子僵住,“提督云川两省军务事钦差大臣!如何称不得本官?” “本官之前只是尊重总督大人而已,没想到被大人小瞧了去,已然忘了本座也是钦差大臣!一个小小的参将,居然也敢在本座面前呲牙,”荣禄闪电般的眼神直接盯住朱参将,朱参将脸上冷汗淋淋,“我还是不是四川一省军务主帅,还是不是钦差大臣!” “那你说的圣命,旨意呢?”骆秉章毕竟老姜弥辣,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退缩。 荣禄将胸口的黄绫拿了出来,也不全部摊出来,只是露了一角出来,“所谓密旨,自然不能人尽皆知,不过可以让总督大人看看这一个印,是不是同道堂之印!” 骆秉章让朱参将上前查看,朱参将见到那个朱红色的一小个章印,连忙跪下,“万岁万万岁!臣恭请圣安!” 骆秉章等人无法,也只好一一跪下请圣安,之前的气势也烟消云散,只有荣禄和石达开傲然不跪,荣禄把那黄绫收了起来,凌然说道,“圣躬安!起!” “圣意定石达开这些人由本座料理,骆秉章,你可有意见。” “臣无意见。”骆秉章咬牙说道。 “如此,袁游击,”荣禄吩咐袁游击,“带一队人马进石达开大营,收拾兵器,不许杀人,都收罗起来,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坏了太后大事!” “嗻!” “本座自会领衔上奏太后,说明总督大人运筹帷幄之功,才能将石达开招降。”荣禄说了一句话,这话的意思表明自己绝不会独占此次功劳,骆秉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朱参将目无上官,老袁,把他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小惩大诫,以儆效尤!”荣禄吩咐道,那个老袁开心得不得了,连忙打千应下,“嗻!” 荣禄带着石达开进了自己的帐篷,对着石达开笑道,“让翼王受惊了。” “什么翼王,不过是丧家之犬,”石达开摇摇头,“提督大人想要我如此做,我自然可以去做,只是我就这么些兵丁,如何办得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无需担心,”荣禄笑道,吩咐亲兵,“把那两人带上来!” 。。。 “王爷说的极是,”曹毓瑛说道,“太后是不吃独食的人,如此以来,这宁波通商口岸大臣也是空了出来,这些,太后似乎都已经不管了,正是咱们推荐自己人的时候,虽然太后容易突发奇想,可毕竟也是体恤咱们的。” “这水师提督怕是一两年做不好什么,”宝鋆有些幸灾乐祸,“彭玉麟去那里,前几年就是要看着洋人脸色过日子咯。” “这倒是要好好下个旨意给他。”恭亲王点头,“彭玉麟的性子倒是也和蔼,和曾国藩有些相像,是外圆内方的人,和洋人打交道,不会出什么差池。”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三日,上谕:长江水师提督彭玉麟任北洋水师提督,督办海军军务。 四月二十四日,撤上海道,改为省,李鸿章任上海巡抚兼上海洋务大臣,理北洋水师后勤事。撤天津府,改为省,穆扬阿为天津巡抚,兼北洋洋务大臣。左宗棠兼南洋洋务大臣。 四月二十六,诏令各省出水师名额。 四月二十九日,李鸿章上奏,请办海军学堂、轮船厂、军火厂。准之。 五月三日,左宗棠上奏,请办杭州丝绸茶叶公会,准之。 五月十五日,曾国藩上奏,请办陆军学堂,准之。(未完待续)   ☆、三十八、峰回路转(三) 钟粹宫。 慈安坐在炕上,低着头绣着一个明黄色的小衣,午后的阳光斜斜得照了进来,青玉案上的自鸣钟滴答滴答得摆着,一派安静祥和的宫中景象,梅馨在边上扯着线伺候着,“太后,这宫里头尚衣监的人就伺候太后和太妃太嫔,皇上几个人,都闲的发慌了,那里还要太后来亲自操持皇上的衣物,每日这么缝着,仔细伤了眼睛。” 慈安太后摇摇头,“宫里头人做的不放心,我自己做的,看着皇帝穿上,我这心也就安了。” “太后如此做,也难为皇上日日来请安,最是黏太后了。” 主仆二人正在闲谈,外头掌事的太监进了内殿,“娘娘,承恩公来了。” “快请进来,”慈安太后脸上带了笑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就要下炕站起来,梅馨连忙扶住穿好鞋子,就出了外间,慈安太后坐在宝座上,就见到外头进来了一个圆圆滚滚的身影,胸前原本的鸳鸯变成了锦鸡,这说明这个起码是二品的大员了。 “奴才穆扬阿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慈安太后眼圈都红了,拿着帕子就忍不住拭泪,“原本是极担心阿玛的,这远在南边,气候也没有北边舒服,洋人又在闹腾,阿玛就在海边上,如何不担心,这叫我日日夜夜想的睡不着觉,这能回到北边,就算是天津卫,也是极方便的了!” “是,奴才也日日想着娘娘,”穆扬阿脸上堆着笑,“南边许多的好东西,奴才已经带进宫里头了,娘娘在宫里头,都是要花钱的,也是奴才的一点绵薄之力。” 慈安太后点点头,让梅馨上茶,“阿玛有心了,可惜啊,到底是还在天津卫,不比在京中,不如我去求求西边的那位,让阿玛入京?” 穆扬阿连忙摆手,“万万不可,娘娘,这财计之事原本也是我擅长的,所以这也是母后皇太后看得起我的缘故,”穆扬阿有些沾沾自喜,“沈户部不愿意我去户部,这早早的把户部满尚书侍郎全部安排妥当了,我一时半会在这里头没缺,前个时候朝见的时候儿,太后就问我能不能赚钱,我也实话实说,若是当着一任主官自然能为太后分忧,最紧要的是要港口才行,没想到今个太后下了旨意,叫我去天津当巡抚去,奴才实在是感恩戴德啊!” “可我瞧着天津实在是小地方,怕是还不如宁波府,怎么阿玛反而如此高兴呢?” “所谓宁*首,不为凤尾,就算在宁波府收的银子多了些,毕竟不是自己个当家,左傻子不是好说话的人,更别说上头还有曾剃头在盯着呢,婆婆多啊,”穆扬阿摇摇头,“到了天津,这天津可是京畿门户,漕运如今都是要经过这地方,更别说洋人的货物要是来北边,总是要过天津的,”穆扬阿意气风发,“更别说太后已然说了,道台、知府一概不设,以便树立巡抚衙门之权威,又给了北洋通商大臣的头衔,在总理衙门也挂上了号,奴才也没有别的心思,只能是勤勉当差报国了。” “恩,阿玛既然喜欢在天津,这就罢了,日后若是得空,让额娘常住京中,陪着我说说话,免得我无聊。” “嗻,”穆扬阿神色转正,“奴才有句话倒是要冒昧说了,寒门邀天之幸,有了娘娘这个凤位在宫里头,奴才也袭了爵,娘娘的兄弟们虽然不争气,倒也不敢横行霸道的,这家业能好好的守下去,奴才如今就巴望着,太后能在宫里头尊敬母后皇太后,如此才能长久得保全咱们家的法子,这话虽然难听,还是请太后听进去。” 慈安太后强笑道,“阿玛说的话在理,怎么会是难听呢。”梅馨也连忙插话,“娘娘对着西边那位都尊敬的很呢,虽然如今主子娘娘管着后庭,可大事儿都不敢做主,都是去请示太后呢,这不,刚刚还绣着皇上的衣裳呢。” 穆扬阿听言笑道,“那是奴才多虑的,毕竟奴才在南边,虽然是能书信往来,到底是消息不甚准确,后来得知母后皇太后死而复生,而娘娘又被肃顺那人拱上来了这个火烤的位子,我是狠狠得大哭了一场,连鹤顶红都准备好了,就准备者京里什么时候来捉拿的旨意,不成想,太后居然将此事定了下来,奴才狂喜之余,又觉得君恩深重,只好逾越来提醒娘娘一句,娘娘既然有了准备,奴才就是多废话了。”(未完待续)   ☆、三十八、峰回路转(四) 节近端午,宫里头又要剪葫芦,满族人喜欢葫芦,因为葫芦是“福禄”的谐音。满族人又喜欢剪纸,用红色毛边纸剪成葫芦,里面收进“五毒”图案,象征镇邪的宝物把“五毒”均收入肚里给镇住了。这种宝葫芦剪纸,称为“葫芦花”,葫芦花据说能辟“五毒”,五月一日贴出,五月五日午时摘下扔掉,称为“扔灾”。 这一日宫里头的女眷都凑到了慈安太后的宫里头,一起凑热闹,桌上摆满了端午的吃食,雄黄酒,粽子,花糕,一群人热热闹闹,就连小皇帝也来凑趣,带着陈胜文来了钟萃宫,见到各宫太妃太嫔,一一请安问好,见到大格格和大公主,同治皇帝又问好,“大姐,二姐,今日可好?” “烦劳皇上垂问,”大格格站了起来,端庄得行了行福礼,大公主也跟着回礼,行礼毕,大格格开起来皇帝的玩笑,“我倒是好的很,就是皇上你今个怕是不太好。” “皇额娘知道了你玩蝈蝈,气得不得了,说要打你板子呢!”大格格说道。 同治皇帝骤然一惊,惧怕得看了看左右,随即领悟,笑道,“大姐你在撒谎,皇额娘这会子在养心殿和六叔七叔议事呢,没空管着朕,朕倒是被你吓坏了。”同治皇帝坐在了慈安太后的炕前,太后亲昵地摸着同治皇帝的脑门,丽贵妃云贵妃等人哈哈大笑,云贵妃朝着同治皇帝笑道,“当年你皇阿玛在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怕,如今,怎么了,皇上,你倒是怕起你皇额娘了?” “也不是怕,”同治皇帝剥了个粽子递给大公主,“皇额娘现在忙极了,政事上烦心的事儿多,所以每日里都是板着脸,笑的时候不多,所以朕有些惴惴。” “皇上可别玩蝈蝈了,”大格格笑道,“日日做贼似的,多不得劲。” “朕知道了,大姐,吃你的粽子吧,”同治皇帝不以为然却也答应了下来,拿起案上的一个白玉瓷酒盏,就准备喝点,丽贵妃连忙拦住,“我的小祖宗,你才几岁,可不许喝酒,到时候太后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担不起!” 同治皇帝讪讪,放下了酒杯,“这宫里头闷死了,不好玩,就连骑马也不爽利,横竖这端午到了,今年已经晚了,咱们可以去园子里了!” 众人都有点意动,只是拿眼看着慈安,慈安笑道,“这事儿原本也是寻常,不过总要母后皇太后定才是。” 同治皇帝挑唆着大格格,“大姐,您以前可没住过园子,想不想去园子里住?” 大格格诚实得点点头,“想。” “那你不如和皇额娘去说?”同治皇帝笑道。 大格格还没说话,大公主就朝着同治皇帝刮脸,“皇上羞羞,自己不敢和皇额娘说,倒是叫大姐去说,不要脸皮。” 皇帝窘的脸皮都红了,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大格格拉住大公主,“妹妹说得好。”丽贵妃揉了揉眼睛,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个小孩子,“阿弥陀佛,这先帝留下来的子嗣少的紧,所幸这三个都健健康康的,总要保佑他们这样太平康乐下去,皇帝有了皇后,两个公主嫁个好人家,咱们也就没别的指望了!” 之前失了二阿哥的玉嫔听到此言,眼中有了泪痕,慈安连忙说道,“这是自然,咱们这些人,日后的指望都靠着他们几个呢!”丽贵妃见到玉嫔的样子,自觉失言,连忙劝酒不提,大家热热闹闹得喝着酒,又有一件锦上添花的喜事来了,丽贵妃的管事太监进来跪着磕头,“恭喜丽主子!” “怎么说?喜从何来?”丽贵妃连忙说道。 “太后下旨,进封大公主为和硕固伦公主!” 。。。 荣禄带着石达开到了自己的营里头,见到自己的亲兵也跟了进来,就挥手让他们退下,“翼王是英雄,无需如此,退下。” “哎,”石达开似乎老了十岁,“既然石某已经投降,这翼王之称也就无需再提了,还请大人赐教吧。接下来要如何。” “你既然来了这里,本官自然就不会让你白来一趟,太后的谕旨里头说的含糊,虽然要你投降,可一应事宜,还未定下,如今本官也不瞒你,就怕骆秉章此人突然又要从中作梗,为今之计,还请速速将旧部收罗,交出枪械,随本官而去,”荣禄笑道,“从头再来,成就一番事业。”荣禄击掌,“请他们两位出来。”(未完待续)   ☆、三十八、峰回路转(五) “请出来吧。(顶—点)小说[X]. ” 石达开抬起头,听着帐后传来的脚步声,“翼王!”石达开不敢置信得站了起来,看着荣禄,“这??!!?” 荣禄含笑不语,帘布之后转了两人出来,其中一个年轻人眼下有两个黑斑,一个三十出头,两个人脸上都带着郁色,正是英王陈玉成,忠王李秀成,两王见到石达开,连忙跪下磕头,磕头的时候忍不住就痛哭了起来。 石达开也跪了下来,一把搂住了两个人,“听说你们两个和幼天王一起被凌迟处死,我伤心了许久,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这地方重逢,”说到这里,英雄了得的石达开也哽咽了起来,三个人抱头痛哭,想起当年天国风光,再到如今的阶下囚,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事。 荣禄也不说话,只是怜悯得看着,就算心中再有理想,再有追求,但是路错了,怎么能够到达成功的彼岸?三个人哭了一会,石达开又想起了一个人,“幼天王呢?” 李秀成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当日天京城破,我护着幼天王东突西走,但是总是逃不出重围,有个道士指点我往东南角突围,没曾想却落入了李鸿章的手里,我没办法,只好携带了幼天王,降了。” “你!”石达开怒气勃发,一掌推开了李秀成,正欲骂些什么,想到自己,随即颓然倒地,“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责问与你呢……” “三位无需担心,”荣禄这会子插话道,“洪天贵福,死不了。” “此话当真?”石达开大喜,连忙站了起来,朝着荣禄喝道。 “自然,不过洪天贵福的死活,自然是要看着三位的行止上了。” “请提督大人放开了洪天贵福,我愿意受那千刀万剐之刑!”李秀成跪在了荣禄的面前,低下来高傲的头颅,“洪天贵福虽然是天王之子,可天国之事与他无关,只不过是十多岁儿童,请大人上奏,让他回乡当一个农夫终老就是!” “我等愿意一力承当。”石达开、李秀成、陈玉成一起说道。 “这话也是对我说说,三位,”荣禄摇摇头,这三个人都不是纯粹的官场人物,才落得的如此下场,不过如此甚好,太后才能放心将这三人用的上,“此事如何可能?就算三位不再动造反的年头,可担保别的人不会动他的心思?他虽然是个儿童,可他是洪秀全的儿子,这就是最大的罪过了,能留他一条性命,就已经是太后仁德了,三位可知道那句古话:‘斩草除根’?” 。。。 “太后的法子,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这洪天贵福如何处置?若是杀了,怕此三人又是不能安心为我们办事。”恭亲王问道。 “六爷考虑的是,洪秀全其他子嗣已经被曾国藩屠杀殆尽,洪天贵福此人,李鸿章上折子说是怯弱无比,我原本是想让他净身,让他入宫伺候,后来想想若是如此,难保三王又有自立之心,只好放他一马,仿照当年郑克爽,押入京中严加看管便是。”太后说道。 恭亲王觉得裆下凉飕飕的,“太后说的极是,且闻李秀成亦有子嗣,不如一并进京羁绊,作为质子之意。” “甚好,就如此做吧。”太后对着帘外的恭亲王温言说道,“多谢六爷,我这么多胡闹的想法,只有您支持着我。” “太后过誉了,太后垂帘听政,我自然是遵旨的。”恭亲王低头说道,殿内弥漫着莫名的气氛,“奴才告退,去把这事发出去。” “好,六爷,要秘密的做。”太后长长舒了口气,点点头,让恭亲王下去。 “嗻!” 。。 “翼王的儿子,自然要入京陪伴洪天贵福,将来等到翼王年老了,再让他来承袭你的事业,”荣禄摆摆手,“太后决定的事儿,自然就不会再改,亲笔的谕旨你们也瞧到了,洪天贵福虽然一农夫不可得,可接下里的富贵荣华可都有了。”荣禄说道,“虽然太后的意思,未曾说让各位的子嗣入朝为质,这是我自己个的意思,咱们当差,总要全心全意才是,自己少了顾忌,也好让上头免了担心,翼王的儿子,如此千里奔波,自然是不妙,还是入京,好好将养才好。” “你!”陈玉成有些生气,瞪视荣禄,“幼天王去北京,那不是要被你们这些清妖折磨死了!” “如今你们以为还有别的选择吗?英王,”荣禄轻描淡写得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也要能认清形势,有句话,叫形势比人强,如今三位已经是沉沦谷底了,太后仁慈,不把你们一把打倒,抛了一根稻草出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接着吧,要知道,”荣禄有些怔怔,“能这样被能决定你生死的人时时惦记着,嘿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的。”(未完待续。。)   ☆、三十九、祸水东引(一) 端午节过了,母后皇太后就下诏,起驾圆明园,除却先帝的后宫嫔妃之外,宣宗皇帝留下来的老太妃太嫔们,也一应随驾,不过有些有儿子的太妃太嫔们,比如醇郡王、孚郡王等人的母妃,太后下了旨意,“许其归家,一应供给自宫中出。”“亦可住园中,往来自由。”一时间,各宫人都称颂不已。 同治皇帝住在了九州清晏,慈安住了长春仙馆,慈禧太后没有住原来的碧桐书院,而是住在了芳草从,当年咸丰皇帝最爱呆的地方,到了寝殿,用了午膳,太后脸上有着恹恹之色,唐五福上来请太后歇息,太后也摇摇头,只是要站起来,“咱们出去逛。” 午间阳光正艳,幸好走到了天然图画,看了看那几株巨大的玉兰树,太后抓住安茜的手,“这么些年了,好像还在昨日的样子,这玉兰树,我倒是一次都没瞧见花。” “太后娘娘若是想看,明年赶早进园子就得了。” 太后嗯了一声,转了身子,朝着南边走去,在牡丹台的外头,杨庆喜也早就候着了,“请娘娘进去瞧瞧吧。” 太后挥手让大家别跟上来,自己拎着裙摆拾阶而上,打开了莺飞草长的宫门,里头风景如故,只是少了那一个人了,慈禧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依旧金碧辉煌的纪恩堂,心里默默喟叹,“没想到,都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 牡丹依旧是无声无息,花期已过,只有青翠繁茂的枝叶,太后一个人穿过小路,发现了一朵晚开的绛紫色牡丹,小小的,丝毫不惧初夏艳阳,太后把它摘了下来,别在了鬓边,抬起头,见到不远处竖着一个太湖石,清瘦隽妙,上面仿佛依稀有几行字,走近了一瞧,太后身子一震,上面赫然是当年和咸丰皇帝在这牡丹台分别时自己做的牡丹诗,“三时惟身寂,且待天下香。”嘴里喃喃自语,脸上没有戚色,眼中的泪却是毫无知觉得流了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候,太后出了镂月开云,朝着众人点头,鼻音闷闷的,“走吧。”已经在外头候着的安德海连忙禀告,“娘娘,吴县署理知县高心夔进园子了,不过下次再见?” “哦?”太后点点头,“不用了,就今个吧,别再勤政殿就是,找个偏殿,拉着帘子就够了。”太后有些唏嘘,“还记得咱们当年见大臣也不用这么繁琐,如今倒是好,规矩还多了起来,成日里头都要挂着帘子才能见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破相了呢。” “嗻。” 高心夔跟着太监进了九州清晏的西配殿,许是很久没人进出的缘故,虽然是极为干净的地儿,不见丝毫灰尘,可到底是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到了殿内,高心夔甩了马蹄袖,趋步到了殿中间,行礼如仪,“臣吴县署理知县高心夔叩见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万安!” “起,”拿着浮尘站在珠帘前头的杨庆喜喝道,等到高心夔直起身子,还是垂手跪在垫子上的时候,珠帘之后慢悠悠得响起了一个声音,“高心夔。” “臣在。” “你可知本宫为何不在养心殿或是勤政殿召见与你?” “臣以为,是臣品级低微,未到四品官位。”高心夔回道。 “哦?除此之外呢?” “微臣和兵部陈尚书原先都属肃顺一党,太后虽然仁慈,免了我等附逆之罪,可京察在即,这既往不咎又似乎成了一句空话,故军机处等人不愿意这些逆党余孽接近太后,坏了京察大计。”高心夔回道。 高心夔说的直接,太后点点头,“你说的倒是直爽的紧,”却也不置可否,“是你自己要见本宫?还是陈尚书准备做徐庶?” “不敢问太后,肃顺此人,太后以为如何?” “哦?你倒是反问起本宫来了,”慈禧太后挑了挑眉毛,“问的有趣,肃顺不是罔顾君恩,罪大恶极的罪人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太后若是真以为肃顺是罪人,此时,怕是肃顺早就没了性命,”高心夔依旧低着头,神色恭谨,语言却是极为尖锐,“太后留着肃顺,就不会如此对肃顺盖棺定论。” “哦?那你以为肃顺其人如何?”慈禧太后问道,“听闻你当年久在肃顺幕下,这感观自然与朝野众人不同。” “肃顺其人,才干了得,能将户部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是众所皆知的,微臣以为这是他的长处,可他的短处也是纪委明显,得罪人实在是太多了。”(未完待续。。)   ☆、三十九、祸水东引(二) “摒弃宗亲,外绝八旗,拒恭亲王等于军机千里之外,再将僧王等军中重臣都得罪光了,如此岂能不亡?” 高心夔说完,片刻之间内殿无人说话,过了一会,“高心夔,你还漏说了一个人,怎么不说本宫?”太后悠悠说道。 “是,最紧要的得罪了太后娘娘,使得先帝临终之时不能和太后见上最后一面,又将太后排除于朝政之外,实在是最大的失误。太后是先帝嫡妻,育有当今,当今年幼,太后自然也有责料理政事,肃顺不愿意分润手中大权,故此败亡。” “那你以为本宫如今如何?” “太后和肃顺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舍得分权。” “何出此言?国朝惯例,不是向来是君上独揽大权吗?‘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这是当年胜保倡议垂帘的折子,本宫是深以为然的。” “太后的行止,虽然微臣远在南边,但也细细揣摩过的。” “放肆!”安德海突然喝道,尖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揣测君上,大不敬!” 高心夔俯下身子,却是不说话,慈禧太后仔细得看了看高心夔的样子,没发觉什么异样,开口说话了,“无妨,今个在偏殿,也没有领着觐见的大臣,高心夔你畅所欲言。” “谢太后,太后和肃顺最大的不同,自然就是太后懂得花花轿子众人抬的缘故,封恭亲王为议政王,总揽朝政,此为酬功,军机处之人均是恭党,太后一应朝政均不多干涉,就连京察也任由恭亲王施为,新设两省巡抚,却只是任两位主官,除了李鸿章乃是太后的亲信之外,穆扬阿乃是旗人,又是慈安太后的父亲,除此之外,别的二三品高官都交给了军机,”高心夔微笑,“突然多了如此多的三品高官可是不多多见的。” “何况太后虽然要严查弃京逃跑之人,可也是准备大开恩科,广纳贤士,京察贬黜空出来的官位,又可分润于朝中各种势力,如此以来,太后的位置越发无忧了。” “虽无内忧,尚有外患啊。” “是,所以太后临朝听政,首要抓的就是军务,建英烈祠为烈士张目,订军舰保卫海疆,宣武力于诸藩属,实在是用心良苦。”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高心夔果然机智出众,不愧为肃顺当年的智囊,“这军务是重中之重,你说的不错,故军务是本宫第一要紧的事儿,说到这里,本宫倒是要考你一考,你以为,石达开可招降否?” 高心夔微微思索,“那就要看太后的意思了,若是太后想永绝后患,那自然是杀了一了百了,若是太后想着能人尽其用,这好钢还是用在刀刃上才妙。” “我欲用他继续带兵,为我平定山西、河南、山西一代的捻军,你意下如何?”太后问道。 “微臣以为不可,捻军和发逆向来都是勾结颇深,当年在皖省,捻军首领就受了发逆的王爵,若是让石达开前去剿灭捻军,不肯用力去剿灭也就罢了,就怕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反而为祸西北,给中国更添烦扰。” “那你以为,这石达开要如何处置?本宫要活的。”太后笑道,她下定了主意,这个高心夔既然敢来毛遂自荐,果然有脱颖而出的本事儿,谁愿意对着朝政不多说话,除却自己不甚精通之外,夹带里没有人不也是最最紧要的一件事吗?除却这个几个裙带关系的人之外,类似庆海、穆扬阿、武云迪等人,就是没人可用了,那些洋务的风流人物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嘎沓,所以几乎没有人手可用了,既然高心夔找到了自己,这人,自然就可用。不用忠心与否,只要他能出谋划策就行,现在自己缺少的就是出意见的人,现在看来,高心夔的面试表现十分得成功。 “听闻石达开最是忠心耿耿,不如将伪幼天王囚禁京中,命石达开征伐在外,再命李秀成陈玉成等人轮换之,如此可千里控制,既然石达开不宜用于国内平叛,只好用在外头了,微臣以为,放在北边对付俄罗斯、或者是震慑蠢蠢欲动的准格尔部,都是极有用的。”高心夔说道,“这是微臣的浅见,请太后斟酌。” 太后许久没说话,殿内又复归于沉寂,太后深深得看了高心夔一眼,“你说的在理,你既然找到了本宫,想必这南边也呆不久的缘故,我极为欣赏当年齐桓公对管仲宽容了一箭之仇的大度,就算肃顺当年敢派人行刺于我,我也不会想要他的性命,只因当年他对国朝有功,所以,高心夔,你想留在京师吗?”(未完待续)   ☆、三十九、祸水东引(三) 高心夔许久不说话,眼中有着犹豫,咬咬牙,抬起了头,“龚自珍当年诗云: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高心夔直起身子,恭敬的语气里面风云飞扬,“微臣愿意供太后驱策!” “好,”太后点点头,“当年豫让刺赵襄子,说了一句,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高心夔,这话你要仔细听进心里去。” “微臣谨记在心。”高心夔复又叩首。 太后目视站在宝座斜上方的安德海,安德海高喝一声:“退!” 高心夔退下,太后也不起身,就坐在宝座上,似乎在等着什么,过了一会,后殿转了德龄出来,附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后点点头,这才起身,“这高心夔,才干似乎了得,做一参谋军师,绰绰有余,德龄,你以为如何?” “这高心夔持身甚正,侍奉寡母至孝,家中也只有几亩薄田。”德龄未曾直接回答慈禧太后的话,只是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如实禀告。 “恩,孝顺的人,人品总不会太差,”太后走出了偏殿,“德龄,你去给他一块腰牌,让他进园子方便着些,有些事儿倒是可以问问他。” “太后的意思,是要重用他了吗?”安德海问道。 “先看看,别只是个赵括,不过他眼界儿倒是不错,知道把石达开弄出去,别在中国国内祸害,这个看来倒不是泛泛之辈。” “难不成,这高心夔已经猜中主子的心思了?”安德海问道。 “,”太后伸出了食指,在安德海面前晃了晃,“我这样如海的心思怎么可能被他猜得中呢,”太后走出了保和殿,仰起脸,看着天边的殿檐流云,“不过他的大方向是没错的,如今咱们不怕没有能干事儿的人,少的就是有眼界的人!” 。。。。 这一日荣禄收罗了石达开旧部,转向南而去,按照之前的章程,石达开的那个姬妾抱着新出生的幼子留在了原地,不再随军,饶是石达开英雄了得,也已经是虎目蕴泪,唏嘘不已,陈玉成还好,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李秀成的家人在天京城破的时候被曾国荃部杀戮一空,这会子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早就闷头在马车里面不肯出来了,石达开泪别妻子,在清军的监视下,一同上了马车,三个人进了马车,每日也不出来,只是在车内长吁短叹,一时间想起天国往事,金田起义,永安建制,定都天京,北伐西征,功名赫赫,没曾想,死的死,降的降,只留下自己几个人苟延残喘,虽然有着忍辱负重东山再起的想法,可见到清军军势不同往日,所遇见的清廷将帅皆是人中之龙,这心里存了一丁点想复兴天国的大业,也早就心知肚明得不再说了,蜀道崎岖,连绵春雨,三个人心灰意冷,也不去打听,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个太后的宠臣,钦差大臣,四川提督,该要如何处置,只是一味在马车内枯坐,也不在意别的事情,陈玉成毕竟年轻,生气勃勃,偶尔说起将来的打算,李秀成和石达开二人只是沉默以对,石达开在离开天京时候就早已领悟,李秀成如今也已经看穿,不再去提那什么天国大业,“胞弟,”李秀成对着陈玉成说道,“咱们以前杀敌奋战,已经对得起天王了,从今往后,也该为自己打算了。”石达开沉默不语,只是叹气,三个人说话极少,也不关心自己去那里,看着日头,仿佛不是朝着北京而去的。 如此过一个多月,江南早已是夏日炎炎,可这西南边陲,还是冷风刺骨,石达开所部都是广西带出来的老兵,不耐烦寒冷,不少人都病倒了,到了康定县,荣禄又用钦差大臣的关防,打开了县里的府库,给石达开部安排衣物,石达开也颇为感激,荣禄不以为意,“且不要感谢,过几日,怕是要热坏你了。” 又过了几日,沿着陡峭山路一路往着西南而去,沿途有许多参天大树,五色鸟儿纷纷起舞,又有孔雀展翅,衣着鲜艳的土人载歌载舞,热情非常,众人目眩神迷,以为到了极乐仙境,“若是当年天王能在这里,衣食无忧,自给自足,想必是不用再造反了,哎,如今还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呢?”石达开心里想到,这时候荣禄的亲兵已经来请石达开等人下马车了。 “三位,”荣禄背对着三人,用千里眼望着远处,“你们的地方到了。”(未完待续)   ☆、三十九、祸水东引(四) 石达开顺着荣禄的视野看着远方,他们站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小石子山上,远处是连绵看不到尽头的绵密深林,一条汹涌的大河奔腾流向密林之中,李秀成看到荣禄的坐骑边上有一块石碑,走了过去,待到看清那上头的字,大吃一惊,不由得念出声:“大清国边境,乾隆五十九年,南牙关,干崖宣抚司。》》 ]” 石达开默然,“提督大人,这是做什么?把我们送这里来?” 荣禄指着西边的密林,“过了这里,过去就是缅甸了,缅甸过去,几百里的路程,就到了印度。” “是当年唐三藏去的天竺?”陈玉成问道。 “是,就是那里的地方,三位,这就是你们将来安身立命的地方!” 。。。 那一日太后养心殿商议招抚石达开的事情,等到军机都退下之后,太后才和恭亲王说了明白,“石达开等人,我是不会放在国内的,”恭亲王有些摸不著头脑,“太后的意思是?” “嘿嘿,这些人杀了可惜,留着又要提心吊胆,所以我想了一个主意,把他放出去,”太后收起了屏风,走了出来,坐在日常坐的炕上,“放虎出山,祸水东引,放到印度去!” “放到印度去?” “是,我叫荣禄去办就是这个事儿,之前倒是没和六爷说起过,也只是怕这事儿不成,如今甚好,石达开,李秀成、陈玉成三个都稳妥的擒下来,虽然我也想着要杀了他们泄恨,哎,想来想去,还是留着吧,”太后喝了口茶,眼中流露出阴谋的眼神,“留着折腾英国人去!” 。。。 “叫石某去印度做什么?”石达开有些疑惑。 “去建功立业,去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荣禄含笑看着三个太平天国的王爷,用蛊惑的声音慢慢地说道,“太后念在三位英雄了得,可惜干的都是造反的事儿,你不要和我说那些什么天国的鬼话,”见到陈玉成有些不忿,想反驳自己的话,荣禄摆手止住了陈玉成的下文,“咱们都清楚的很,这世界上怕是没神仙,更是没有什么你们所谓的天父,不然若是真的有天父,为什么没人来救你们?这些话,不过是愚民的东西!” “三位英雄了得,却不能容于中国,这也自然,多少人死在三位的手上?怕是数也数不清了,若是三位能安然终老,这才是见鬼了,所以,太后说了,”荣禄指着西边的那广袤土地,“将你们放在外头去,免得将来不忍心做出什么杀降的事儿来。” “过了缅甸就是印度,那里就是你们的地盘了,”荣禄笑道,“那里稻谷一年三熟,土人温顺,是你们生活的好地方了。” “石某虽然不才,也听说过,这些年,印度已经被英国人占领了,”石达开悠悠说道,“难不成,太后要行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吗?” 。。。。 “太后的意思,让他们去印度和英国人闹腾?”恭亲王沉思半响,方才说道。 “是,英国人狼子野心,别以为如今好像和咱们好的是穿一条裤子了,当年为了鸦片,为了银子,就敢拿大炮攻打中国,近年虽然议和,貌似恭敬,其实心里也是日夜想着从中国这里搞点花样去的,舰队的交接之事,就是极为难看,这些小事儿,就看得出来,六爷,不可以把全部身家挂在洋人的身上!” “高宗皇帝的时候,英国人就敢撺掇着廓尔喀入侵**,幸好福康安一仗打福气,如今才有廓尔喀服服帖帖的情况,他既然能做初一,我如何不能做十五,”太后的眼睛危险得眯了起来,“英国人说印度是他们女王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嘿嘿,我如今倒是要试试,试试看,能不能让他的明珠蒙尘!” 。。。 “说是借刀杀人也好,驱虎吞狼也罢,不要怪本官说话难听,这如今是你们唯一的路,难道不是吗?”荣禄风轻云淡得说道,脸上却是诚恳无比,“在中国,十死无生,去了印度,还有一线生机,也不瞒三位,太后的意思,就是让你们去给洋人捣乱的。” “如今国内内乱虽平,可外患仍在,中国危机四伏,英国人占了印度,又对着缅甸垂涎三尺,法国人占了暹罗,北边的俄罗斯更是对着中原虎视眈眈,三位虽然不是朝廷的人,可毕竟还是中国人,纵使拜了上帝教也是一般,人生最高的境界,不就是为国为民为自身,一举多得吗?” 同治元年六月初六,钦差大臣、提督云川两省军务荣禄上奏:匪首石达开破开官军重围,流窜至云南省,从干崖宣抚司杀出国境,请罪。 太后大怒,下诏军机论荣禄之罪,定,免去提督之职,入京待劾。(未完待续。。)u   ☆、四十、夜雨萌芽(一) 夏日是圆明园最纯美的季节,满庭的合欢花漂浮在半空之中,空气之中弥漫着荷花的香气,暑热已经被前湖后湖福海的活水带走了,九州清晏前头的湖水里头极多的莲花芦苇,带着许多的小虫子,从碧纱里头钻进了皇帝的寝殿,皇帝倒是没事,伺候皇帝睡觉的小太监被咬得满脸花,同治皇帝见到了,叫人下去休息之余,不免哈哈大笑,说这些起子想必是晚上打盹了,若是值夜醒着也不会被虫子咬得如此了。 这圆明园里面依旧是四面风柳,一带红烟,锦绣堆砌,人也不过是这些人,大家都是安分守已得在园子里头过日子,饮宴、听戏、游玩。只有丽贵妃倒是偶尔唏嘘不已,当年那些把咸丰皇帝迷得晕头转向的圆明园四春娘娘,如今倒不知道去那里了。 这一日,太后见了几个入园子请安的诰命,特意又留了荣禄的母亲说了些闲话,荣禄母亲分外惶恐,特别是在荣禄被免掉了四川提督之位之后,太后不免又温言宽慰了几句,议定了一件事儿,就送走了荣禄母亲,德龄来报,“高心夔在外头候着了。” 太后点点头,去了偏殿,纱屏之外,高心夔已经候着了,行了礼,太后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得把话题撂出来,“高心夔,本宫以为要改革科举,废除八股,你以为如何?” 高心夔悚然而惊,没曾想在京中呆了这么几十天,太后未曾召见自己,骤然再见,居然提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话题,高心夔的心思迅速得飞转,苦苦思索了半盏茶的时分,太后也不催促,优哉游哉得等着,过了一会,高心夔下定决心,“微臣以为,科举虽然有弊,不能轻易废之。” “哦,何以见得?”太后问道。 “科举之事,始于隋,定于唐,宋完备,明发扬之,国朝兴之,历经千年而不衰,是国朝选拔人才,吐故纳新的良方,比隋以前的官吏选用制度要好得多,”高心夔侃侃而谈,夏、商、周采用的是“分封制”和“世卿世禄制”,其结果是“龙生龙,凤生凤”,平民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与政治几乎无缘。汉朝以“察举”和“征辟”制取代世袭制,由州、郡地方长官向朝廷举荐人才,经朝廷考察后授其官职,或由皇帝特诏选任官吏。这自然是历史的一个进步,但由于掌握选官大权的官僚们注重门第,官官相护,徇私舞弊,用人问题仍不能得到很好解决,以至出现“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等严重问题,出身底层的优秀人才难以被选拔上来。魏晋南北朝实行“九品中正制”。这在当时多少改变了州、郡地方长官随意左右、受贿营私的状况,选拔出一些比较有才能的人进入仕途。但中正官到后来完全被世家大族所把持,家世、门第成为评定官员的唯一标准。“九品访人,唯问中正”,它实际上已成为大地主、豪族势力控制选官的工具。其结果必然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世胄蹑高位,英雄沉下僚”,中小地主只能做些小官,平民百姓均被拒于官场之外。 从隋朝至明清的科举制度,它所坚持的是“自由报名,统一考试,平等竞争,择优录取,公开张榜”的原则,打破了血缘世袭关系和世族对政治的垄断,对选官制度是一个直接有力的改革。它给中小地主阶级和平民百姓通过科举入仕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使大批地位低下和出身寒微的优秀人才脱颖而出,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北宋的吕蒙正自幼遭不幸,被其父将母子二人赶出家门,长期居住在一个山洞里,过着饥寒生活,但他发奋读书,高中状元,极善理政治国,成为宋初名相。又如范仲淹自幼家贫,进士及第后官至宰相,大有作为,享有“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事有希文”(范仲淹字希文)的盛誉。清代乾隆年间的陕西状元王杰和清末最后一名状元刘春霖也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父母都是种田人。王杰在朝为官四十余年,身为嘉庆帝师,官居高位,但刚正廉洁,一尘不染,伸张正义,最恨邪恶,被后世公认为乾、嘉时代的名臣。王杰晚年告老还乡,嘉庆皇帝称赞他“直道一身立庙廊,两袖清风返寒城”。“若无科举制度,怕是这些人也登不了朝堂。”(未完待续)   ☆、四十、夜雨萌芽(二) “自然,科举不可废,”太后点点头,“不过这八股之事,本宫以为过于拘泥,当年你也是深受其害,故八股如何,本宫想听听你的意见。” 八股文的形式,最早可溯源于唐朝的“帖括”。所谓“帖括”,就是赅括地默写某一种经书的注解。唐代虽以诗、赋取士,但并未完全废除读“经”。 宋代自王安石秉政,以“经义”试士,学子任治一经,考试时发挥“经义”为文字,这不同于唐代专重记忆注疏原文,考试概括来书写答案的“帖经”,而是发挥对经文意义的理解来写文,因而名为“经义”。 元代考试,用“经义”“经疑”为题述文,出题范围,限制在《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种书中。这就是最早的八股文雏形了。 明代朱元璋洪武三年,诏定科举法,应试文仿宋“经义”,其后此种文字讲求格律,八股文的格律形式就形成了。顾炎武《日知录》中说道: “经义之文,流俗谓之八股,盖始于明宪宗成化年间,如《乐天下者保天下》文,起讲先提三句,即讲‘乐天’四股,中间过接四句,复讲‘保天下’四股,复收四句,再作大结。如《责难于君谓之恭》文,起讲先提三句,即讲‘责难于君’四股,中间过接二句,复讲‘谓之恭’四股,复收二句,再作大结。每四股之中,一反一正,一虚一实,一浅一深。若题本两对,文亦两大对,是为两扇立格,则每扇之中,各有四般,其次第之法,亦复如之。故人相传谓之八股。长题则不拘此,亦有联属二句四句为对,排比十数对成篇,而不止于八股者。” “桐城方苞说:制艺(即八股文)之兴七百余年,所以久而不废者,盖以诸经之精蕴,汇涵于四子之书,俾学童而习之,日以义理浸灌其心,庶几学识可以渐开而心术归于正也。这话原是没错,毕竟国朝以儒道治理天下,可行到今日,八股之事似乎已经走入偏门,四书无非就是那几本,题目早就出的熟稔了。” 乾隆二十四年出生,经历了乾隆中、晚期、嘉庆、道光两朝的学者钱泳,多才多艺,一生作幕,未考中过,似乎连个秀才也不是,在其名著《履园丛话》中,就有不少条骂八股文。如说:“或谓文中之有时艺,有似画中之猪,余骇然问故。曰:牛羊犬马,各有名家,亦曾见以刚鬣为点染者乎?今世所谓文字,无不可书屏障,亦见有曾录荆川、鹿门、归、胡、陶、董之制义者乎?” 这一则笔记以猪比八股文,其他还有记秀才考试自撰典故,有所谓“自双槐夹井以来”及“九刁九骚,三熏三栗”等笑话,于试者均名列高等。都是笑八股文不通,考试官无知,为考生所骗的故事。 “中国之士,专尚制艺,上以此求,下以此应。将其一生有限之精神,尽耗于八股、五言之内,外此则不遑涉猎,及夫登第入官,上自国计民生,下至人情风俗,非所素习,措置无从,皆因仕学两途,以致言行不逮。”高心夔继续说道,“故微臣以为,单纯靠八股取士弊端有三。” “请讲。” “其一,沉于故纸堆之中,不求事上求理,而只知文中求理,橘生淮南则为枳,中国之大,江南江北,塞外西陲,风俗各不同,更有不识孔孟之字者,如何能用八股之道治之?” “恩,这话极是,南人土话说: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因地制宜,因时而变。说的就是你这个意思。” “太后所言甚是,”高心夔没成想太后居然熟知西南民谚,连忙恭维了一声,“这第二,先贤之言,成为当世之法,进士者拘泥于故纸堆之中,三代先贤之言,判今世之事,实乃大谬,三代之前,可以洋人火枪铁船?可有敌从海上来?可有鸦片之事?‘典’可以用于说理,不可用作圭臬。不拘泥于古,不畏惧于今,这才是正理。” “其三,凡是科举者,未将先贤道德文章自练其身,而仅仅用作进仕途之敲门砖,凡是中举者,不再钻研学问,实在是本末倒置之举。” “如此三种,可谓八股弊端也。然则科举之事,可环环图之,不可瞬间而就,太后初垂帘,人心未定,羽翼未成,贸然行事,恐失天下人之心。”高心夔说道,“八股者也不可废,只是徐徐改之,微臣以为,不废八股,加试其他!”(未完待续) ps:这两张有些无聊,马上就好了。   ☆、四十、夜雨萌芽(三) 一个太监禀告完了事情,宝鋆和文祥互相看了看,“知道了,你下去吧。” 军机处的值房就在勤政殿边上,这时候夕阳西下,正是最为闷热的时候,不过房内早就备好了大缸的冰块,只是闷热稍解,添了一丝冰凉,却是冷热交替,更是难受的很,文祥虽然心静,这会子却也忍不住挥动起了折扇,“文翁,无需担心,不过是一个县令而已,”宝鋆满不在乎,拿着一个景泰蓝的内造鼻烟壶细细把玩着,用银挑子挑了点放在鼻边,深深一嗅,猛地打了个喷嚏,顿时觉得身轻如燕,痛快无比。 文祥凝思,“可他当年是肃顺的心腹。”说起当年,文祥实在是痛恨无比,对着肃顺连带这高心夔,当年自己在军机处里面,就连签字画押的权力都没有,还不如焦大麻子那个军机章京,每日里就是躲在自己的直房喝茶打瞌睡,文祥心里对肃顺的恨意怕是宝鋆是不能领会的,所以文祥对着高心夔的觐见十分的敏感。 “就算是肃顺的心腹又如何?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宝鋆喝了口茶,这会子苏拉把内奏事处的折子送了进来,宝鋆掩口不谈,等到几个苏拉出去,这才继续说道,“太后之前也不是顾忌着外头的反应,这才把人放在园子里见吗?若是在养心殿,他高心夔也配?嘿嘿,”宝鋆也小意得挥着折扇,“这说到底,怕又是陈孚恩捣的鬼,他自己个是尚书,不好意思日日来对着太后谄媚,故此拉出来了余党,高心夔是芝麻小官,厚脸皮一点,也是无妨,嘿嘿,这些读书人,”宝鋆摇摇头,一脸不屑,“做婊子还立牌坊,成不了什么大事,文翁,你若是担心,给吏部招呼一声就是了,实在不行就远远得发配到看不到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只要是太后冒然超擢,咱们就上折子劝谏,这吏治的事儿,可是不能含糊!” “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垂帘章程里头说的是要引见大臣带着的,如今也是没引见大臣的事儿了,”文祥摇摇头,“如今也不好多说。” “是这个理,太后毕竟是君上,有些事儿不逾矩过分也就罢了,臂如这英烈祠的事儿,是好事儿,而且是算不得什么的好事儿,于朝廷大事无关,闹这么下子也就够了,若是到了明年,太后皇上还有去,您还不让他去不成?”宝鋆点点头,“六爷在朝中的事儿,太后也不多管,这是好事儿。” “恩,也不知道燕公如何了,”文祥有些担忧,“这日子越发得热了起来,”外头的蝉声叫的让人心烦,皇帝不在养心殿久呆之后,这黏杆处的太监连知了也不抓了,“燕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从三月里就说不好,到如今撑了这么许久,怕是能熬过去也不一定,到了秋凉,这身子就能受补,身子受了补,就能一日日得好起来,”宝鋆说道,“若是燕公一旦逝世,这军机就又要补人了,这人选,王爷定了没?” 文祥摇摇头,“王爷最近忙着北洋水师的事儿,这家里头,燕公又是如此,心里烦得很,怕是这事儿,都没曾提过,我也不好说。”人都没死,就惦记这桂良留下来的位置,多不好? 。。 “加试其他?加试什么?”太后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如今洋务之事已然悄然兴起,这对待洋人的要有一定之规,这洋人的天文地理,军舰之事,西洋语言,算术,这都是要学的东西,但是微臣以为,这些都不甚着急,太后已经下旨要开恩科,这九月就要乡试,若是骤然要考洋务事,就怕物议太多,如此以来,反而不美,凡事新事物,若是刚开始的时候阻碍太多,将来必然不能成就大事业,”太后点点头,深深得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心夔继续说道,“不如从前朝旧例里面择出一二,来加入科举之事中,不改八股,不受非议,如此可网尽天下英才。” “那依你之见,要加什么?” “这是太后和朝中重臣所定夺的事情,微臣不敢置喙。”高心夔谦逊得说道。 “出的你口,入的我耳,如何不能说?你且说之,本宫且听之就是。” “是,那微臣就大胆说了,微臣以为,八股之文,学问是尽够了,只是缺乏少考察见识的,微臣以为,从宋金朝中看,不如加考策论!” “策论?”(未完待续)   ☆、四十、夜雨萌芽(四) “是,苏轼在《拟进士对御试策引状》说过:‘昔祖宗之朝,崇尚辞律,则诗赋之工,曲尽其巧,自嘉祐以来,以古文为贵,则策论盛行於世,而诗赋几至於熄。何者,利之所在,人无不化。’故策论者,可考士人眼界,见识,观天下之脉络,若是如此,必然能网尽天下英才,为我国朝所用!”高心夔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似乎能放射出了耀眼的光芒,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这是自己和肃顺当年私下谈过的事儿,肃顺对此也颇为认可,准备日后掌握天下权柄的时候就一力施为,未曾想,如今肃顺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你说的是,策论的确是极为重要的,”太后赞同了高心夔的观点,这日后英国人从中国的科举学去的西方文官考试,也是考这些东西,更别说日后天朝的公务员考试,呵呵,那也是考策论的。“欲速而不达,这是正理,好了,高心夔,没有三两三,自然也不敢上梁山,你既然要上梁山,总要写个投名状,”太后微笑道,“你的才干本宫瞧见了,确实是人杰,将你放在县令的位置上,的确是大材小用了,写个投名状,让本宫再瞧瞧你的办事能力,如何?” 。。。 “配蘅,”文祥叫着宝鋆的字,“听六爷说,太后的意思,要加恩科的人数?还要加别的?” “是这个意思,我在鉴园隐隐听说过这事儿,太后的意思,怕是不仅仅要加恩科的人数,还要把那些衙门里头的吏员改为官员,定品级,可升迁,这事儿怕是还没传出去,六爷的意思,还是要慎重,叫咱们别说,若是说出去,那些衙门里头的苏拉都要乐疯了,可不仅仅是改吏为官这么简单的事儿,也即是说这送折子的苏拉,”宝鋆指了指外头,“也能坐到咱们的位置上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好是坏,就且放着。”这事要是泄露出去,怕是太后受尽天下人心,还要什么议政王! “恩,太后的意思怕也是无奈的很,洪秀全造反,究其原因,还不是为了一顶官帽子不可得而走火入魔?他走火入魔不要紧,倒是害的咱们生灵涂炭了这么多年,哼,这和当年张元吴昊两个落第的士子投奔西夏来攻打宋室不是一样的道理,当年宋室从此就不在殿试黜落,如今恩科加了,每科能多录个一两百人,这些心怀逆望的人有了指望,怕也能消停一会了。” “谁说不是呢,”宝鋆点点头,“就说那龚澄,就在这逆心之类!这眼看着就又是一个大争之世,这时局,怕是和东周时候差不了多少,君不正而投外国,从今往后,怕也是不新鲜咯!” 两个人闲谈了一会,一个苏拉进来禀告,“桂中堂府上来了人,说桂中堂午时二刻没了。” 文祥和宝鋆一起哎哟一声,连忙从炕上下来,七手八脚得穿鞋子,又从架子上拿下了帽子,“这咱们可得赶紧去,这会子,王爷肯定在燕公府上!” 文祥哀叹,“燕公这样去了,怕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军机里头,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镇着,这朝野里头又要有人动心思了。” 。。。 高心夔微微有些吃惊,“太后的意思是?” “当年肃顺得罪了这么多人,无非是他每次都是身先士卒,杀在前面,这把自己的立场都表露出来了,支持他的人自然支持,可这世间上,想干成一件事,反对的人总是多数,一个主帅,岂能上阵杀敌?本宫就不愿意自己冲在前面,所以,这事儿交给你办,你放心,高心夔你自然也不是过河的卒子,只是如今,本宫不方便自己说这件事儿而已,”太后清楚的明白,科举之事,事关国家兴亡,稍有不慎,怕是反对声滔天,自己轻易得表明立场,容易成为靶子,像肃顺这样得罪太多人,就是这样的下场,不可不警惕。 “是,请太后示下,”高心夔也不是怕事的主,眉毛一挑应下了这个差事。 “很好,本宫也不用指点什么,这件事儿怎么做,做什么,做到什么份上,都你自己去办就是,不过本宫也不会给你职位或者是什么权限,这样的话太明显,朝野众人一看就看出来了,是本宫授意你的。”太后继续说道,“所以就要靠你自己个的本事去办了,”安德海听得太后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恶作剧的味道,眉毛忍不住接连跳了起来,“怎么样,高心夔?” “谨遵太后懿旨!”(未完待续)   ☆、四十、夜雨萌芽(五) “桂良去世了?”太后问道。 “是,”德龄回到,“今个中午的时候没的,这会子,军机处内阁六部九卿都在桂良的府上了。” “桂良老成谋国,旧年参与和洋人议和,剿灭捻军十分得力,哎,可惜了,国朝一位老臣又去了。下旨,命敦郡王代为亲临祭奠,命礼部议定桂良谥号,缀朝一日,死后哀荣要好好操办。” “是,”德龄应下,见到太后心情不错,“太后,您觉得这高心夔能办成这差事?” “成亦欣然,不成亦是可喜,无需太过挂怀,古来成大事者,未有一蹴而就的道理,只有徐徐图之,高心夔能在里头弄开一个口子,让大家吹吹风,知道有这么回事,就是成功了,希望他不会犯蠢,直接自己上折子。” “那太后准备给他什么官?” “再看看,过高不易服人,低了又出不了什么用处,”太后按了按太阳穴,隐隐有些头疼,“这事儿不好办,且看看吧。” “嗻。” 。。。 贾帧从轿子里面出来,微微有些疲惫,他是刚刚从桂良的府里吊丧回来,愁云惨雾的场景,贾帧已经有些不适应了,这种六月的天气,桂良府里又是人头攒动,他险些中暑,也就连忙推辞回府,到了书房,换了麻布衣服,又喝了几口温茶,这才舒坦了许多,外管家拿了几本手本上来,“老爷,这是今个的。” 贾帧也懒得翻,“都是哪些人?” “有几个黄县来的老乡,是读书人,师爷已经请他们用了饭,包了一包银子,送出去了,还有几个外官,都是县令,知府之类的,似乎都是老爷的门生,师爷也不敢擅自招待,就是留下来了手本,请老爷回来定夺。” “我这里是冷坑头,也难为他们还来烧,叫师爷安排个日子,什么时候一齐请过来,招待吃顿饭也就是了。” “老爷就是这样谦虚,”外管家赔笑,“就看着老爷多年主持乡试府试,谁还敢不把老爷尊敬?” 不入军机处,总是虚妄,桂良虽然死了,可门庭若市,往来的就没有三品以下的,更别说亲王代皇帝来祭奠了,不过这些话也懒得和下人讲,贾帧无奈得摇摇头,让外管家退下,自己闭目养神起来,年岁见长,贾帧如今是冰也不用了,只是在花厅之中静坐纳凉,过了一会,又想起了脚步声,贾帧睁开眼,见又是外管家,皱眉微微有些不悦,“又有什么事儿?” “老爷,兵部陈尚书来了。” “哦,请进来,不能叫陈尚书,该叫中堂大人了,”就在上个月底,陈孚恩因功进封协办大学士,“他一个人来的?” “还带了一个年轻人,似乎是生面孔。” 贾帧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到厅外,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不多会,陈孚恩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陈孚恩见到贾帧候在厅外,连忙趋了几步,“哎呀,筠翁,怎能劳你大驾出来迎接,孚恩实在是受之有愧!”说完就做了一个满揖,“折煞折煞!” “鹤翁何须客气,你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迎几步岂不是应当的,里面请。”贾帧请了一下,三人进了花厅,丫鬟奉上了茶,陈孚恩对着那个年轻人笑道,“正主到了,你行了礼吧。” “是,”那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弯腰做了一个揖,“末学后进高心夔拜见中堂大人!” 贾帧原以为是陈孚恩带了自己家的后辈前来见自己个,没曾想是当年肃顺的军师,“哦,原来是你,怎么个,”贾帧眯着眼看着陈孚恩,“今个是唱的哪出啊?” 陈孚恩不回答,只是笑道,“听闻筠翁府上的四眼鲈鱼,龙口粉丝极为地道,这会子倒是有些馋了,不如请筠翁给在下整治一桌如何?在下这就去花园里头吹吹风,等着吃美味。有什么事儿,就请伯足给中堂大人仔细分说吧。”说完也不等着贾帧说话,径直招呼着贾府的管家,出花厅去了。 “中堂大人,心夔此来,一为自己个,二为大人而来,三么,为太后娘娘而来!”高心夔站在地上,微笑得看着坐在“难得糊涂”的中堂下面的贾帧说道。 “此话怎讲?” 同治元年六月十日,桂良逝世,谥号文端,入祀贤良祠。 六月十五日,武英殿大学士贾帧,上奏改良科举事,“科举制式,历经千年,前明定八股,时移岁除,僵化古板,天下英才,难免沧海遗珠,尚不能报效国家……请太后察之,改革科举之事。”一时间,朝野震动。(未完待续)   ☆、四十、夜雨萌芽(六) 如此朝野在同治元年的夏天,为了贾帧的上书而闹的不可开交,恭亲王不置可否,军机之中,只有沈兆霖一人乃是正途科举出身,他对此事十分的反感,在军机之中极力反对,不过他在七月被任命为陕甘总督外出负责剿灭残余捻军,军机处的反对声就没有了,军机处之中,只剩下领班军机章京曹毓瑛一个科举出身,曹毓瑛处事最为圆滑,轻易不会得罪他人,故军机处对于此事的意见就是:没意见。太后垂问周祖培,周祖培也认可此事,于是太后明发贾帧的折子,让朝野讨论科举加试的内容,纷纷扰扰之后,最后恭亲王将群臣商议定下的章程报于太后,同治元年恩科起,会试加考策论、算术二门。太后从善如流,一一准了,颁布天下。 “你是如何说动贾帧的?”当科举之事尘埃落定,太后得意地看见事情如此简单得得到了解决,深深佩服高心夔的才干,又在圆明园里面召见了高心夔。 “贾相国多年掌文衡之事,对于科举一事,说话的分量在朝中谁也比不上,术业有专攻,这是他的特长,若是贾相国提议,比太后提出来要好,且正如太后所说,亦不会深陷繁琐事务之中,军机大臣亦不会认为这是太后的主意,率先就抱着反对的态度对待此事,”高心夔从容回道,“再者,贾相国亦有所求之事,微臣只不过是稍微提醒了相国一番。” “他想要什么?” “太后岂有不知的理?”高心夔微笑道。 “那想必就是要入军机了,”太后点头,“如今他的折子准了,就算是当个礼部尚书也不能简单的酬功了,入军机,想必也是成的。” 。。。 “议政王,桂良逝世,沈兆霖又外放了,这军机处就你们几个,实在是少了些,本宫看着你们几个当差值班,都是忙得很,也该再进几个人了。” “是,奴才等也有这个意思。” “那你们有什么人选了吗?”太后发问。 “皇上的师傅李棠阶恪守本分,勤俭清廉,乃是海内有数的理学大家,奴才等以为,李棠阶可入直军机。” 太后听到理学大家四个字就微微觉得有些头疼,理学大家,就是老迂腐的代词么,只是李棠阶是当年咸丰皇帝给同治皇帝指派的老师,所以不好擅自更改,对了还有那个倭仁,也是最是反对洋务新政的中坚力量,皇帝就被这些人围着,能培育出什么新思维,新思想,什么时候都一起换掉才是,太后心里暗暗嘀咕,“可,不过李师傅还要准备皇帝的功课,就算入了军机,怕也不能整个精气神都放在那里头,再举荐一个吧。” 太后下了调子,恭亲王应下,脑袋里却是一直在拼命旋转,想着还有谁能入直的,“太后的意思是?”恭亲王直接问道。 “这军机之中,没有老臣帮衬着,怕是不成,桂良老成谋国,原本是议政王你一等一的参谋,可惜天年不永,所以本宫想着,还是放一个年纪大些的,给你们看顾看顾,”太后说道,“贾帧如何?又是议政王以前在上书房的师傅,论起来,也是不生疏的。” “太后所言甚是,”恭亲王举荐李棠阶是有私心的,其一,李棠阶是同治皇帝的师傅,皇帝虽然有些顽劣,可还是尊师重道的,李棠阶在军机,能为军机的相关行为背书,且能和皇帝有一个有效的沟通桥梁;这其二,李棠阶为人方正,不擅长争强斗胜,且其人容易为了小事儿而牵挂不已,若是入直军机,些许小事儿就能让他脱不开身;第三,正如太后所说的那样,李棠阶是帝师,日常弘德殿的功课也是少不了的,更是顾不上多在军机搅事了。 奈何太后突然提出来要让贾帧入直军机,恭亲王这会子想不出自己人这里有什么人可以入直军机的,有的几个,也是在地方上,比如官文等人,远水解不了近火,六部九卿倒是有几个人,可都还当着副贰的堂官,没资格入直军机,朱学勤才干了得,若是入直军机章京原也是使得,可他如今做这文选司,事关京察大计,又不可能脱身,思来想去,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 “这事儿办得好,你如今也不要再当知县了,就留在本宫身边当差吧,这差事么,已经安排好了。”太后摇摇手,让安德海宣读圣旨。 “高心夔提调升平署事宜。”(未完待续)   ☆、四十、夜雨萌芽(七) 陈孚恩在兵部大堂视事,刚刚发了调度江西省李树声部淮军至六安驻防的命令,亲随就进来禀告,“高大人来了。” “恩,让他进来,”陈孚恩放下了手里头的东西,挥手让一干属员退下,在签押房里头等着高心夔,见到高心夔进来,陈孚恩也站了起来,笑着对高心夔点头,“伯足,果然了得,翻云覆雨之间,这样国之重事就轻轻巧巧地办成了,一没有给自己揽上身,被人说居心叵测,人微言轻;二没有给太后惹事,让太后于轻描淡写之间,就办成了事儿。伯足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就要到了,承蒙太后青眼,这前途不可限量啊,不可限量。我日后怕是也要靠着你了。伯足啊,若是我将来有难为之事,不许藏私,还是要好好帮着我出谋划策才是,”陈孚恩喜滋滋地说了几句,见到高心夔行礼之后也不啃声,只是默然站着,陈孚恩微微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承蒙太后青眼怕是未必,”高心夔慢慢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大司马怕是还不知道学生的新差事吧?” “依照你的大才,就算入职军机,顶了曹毓英的位置,给太后画谋,也是尽得了,只不过只是任了一任外官,这又是同进士,所以若是当军机章京,怕是物议颇多,太后行事虽然出人意外,却总是在情理之中,想必是不会让你在这火架子上烤的,所以老夫觉得,应该在六部的位置安排一个,让你练练政务,准备日后大用。若是能到兵部来,老夫自然也是极欢迎的,”陈孚恩看到高心夔苦笑了起来,不由得奇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要放你一任外官不成?不过也是,放到东南沿海,去办洋务,伯足你也是不惧的。” “老大人都猜错了,太后下了旨意,让我去升平署当差!”高心夔摇摇头,这样说道。 陈孚恩原本轻轻松松地坐在位子上,起初没听到高心夔的话,过了许久,似乎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话语,这才大吃一惊,“升平署?” 升平署,是清代掌管宫廷戏曲演出活动的机构,称南府,始于康熙年间。南府隶属内务府,曾收罗民间艺人,以为宫廷应承演出。乾隆时,南府规模较前扩大。乾隆十六年,选征苏州籍艺人进宫当差,命名为外学,令住景山,仍属南府管辖。原习艺太监命名为内学。内外学的人数都在一千人以上,所唱为昆、弋腔。宫内演戏,先由升平署缮写进呈皇太后,皇帝阅览的‘安殿戏单‘,上列演出地点、日期、开戏时间、剧目及主要演员。最有名的剧目有《升平宝筏》(全部《西游记》)、《鼎峙春秋》(《三国志》)、《忠义璇图》(全部《水浒》)、《劝善金科》(目连救母)、《昭代箫韶》(《杨家将》故事)、《征西异传》(《薛丁山征西》)等,共计二、三十种。道光七年,将外学撤销,艺人俱回原籍。又将十番学并入中和乐内,增设档案房,改南府为升平署,仍主持宫内演出事务。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演戏的官办部门,整日和倡优一样的人物呆在一起,似乎不是一个正经官员该呆的地方,“升平署主管乃是阉人担任,皇太后难不成要让我去当太监不成。” 陈孚恩捻须苦思不已,高心夔也愁眉苦脸地不说话,过了一会,陈孚恩哈哈一笑,拿起案上半温的大红袍喝了一口,“伯足啊,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老大人此话何解?” “前明内阁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却又宰相之实,可当年张居正赫赫威名,把握江山十余年,万历皇帝只不过读错了一个字,就被他喝骂,而成化朝素有泥塑三阁老之称,同为大学士,为何如此天差地别?难不成,成化朝的阁老们,就不想大权独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吗?” 高心夔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问道,“老大人的意思是?” “可见这权柄是在人不在位啊,伯足,如今若是太后看不上我,又不好意思免了我的尚书之位,完全可以绕过我这个兵部尚书,甚至是绕过整个兵部,直接让军机处下令就是,你说是不是?” 高心夔默默点头,“所以,别瞧着什么差事,重要的是你在里头能做什么文章!”(未完待续)   ☆、四十、夜雨萌芽(完) 高心夔的眼睛骤然发亮,猛地一击掌,“老大人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心夔险些没有领会到这层,还是老大人懂得太后的意思!”高心夔站了起来,朝着陈孚恩深深得做了一个揖,“老大人可为一字师也!” “呵呵,伯足,快请坐,”陈孚恩含蓄笑道,“凡事也要多看这些,说难听点的话,你如今已经是在太后心里头挂上号了,就算做什么差事,只要好好得去做,将来总是少不了你的位置的,可若是要成为那军机处里头的几个人,除了圣眷之外,手里牢牢的可要抓紧的就是政绩了!” 原本唯唯诺诺满脸堆笑的小老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宇轩昂,豪情万丈的部阁大臣,“别以为老夫就靠着太后就能坚持到现在,若不是我当年在议和、筹谋战事之中立下功劳,恭亲王那些人岂能容许我留到今天!这也是我能在太后面前说话的资本,协办大学士,这是酬我站位之功,当差的奖赏,就是有这点,恭亲王一党,如今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伯足,你这一任外官,业绩不能算没有,但放在太后跟前,治理一县之地,算不了什么!”陈孚恩看着高心夔,语重心长得说道,“要知道太后如今与当年不同,虽然朝中还有恭王一党,可如今太后和恭王的心思是一样的,同道同治,这意思就是太后高枕无忧,不比当年风声鹤唳,要靠着假死来卷土重来,所以,若不是我当年认识清楚了形式,如今也是流放的命,政治一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到了这个位置,恭亲王身边堆满了人,我凑也是凑不进去的,何况老夫也是堂堂尚书,若是太过卑躬屈膝,岂不是丢了自己身份?所以老夫宁愿另立山头,你也知道,倭仁那一帮人,也是顽固的紧,太后大概也不愿意恭亲王一人做大,所以这才是咱们的立足之地!不是说要和恭亲王他们别苗头,要紧的事儿,自己的这一摊子事儿,离了你就不行!” “伯足,这也是我乐意将你举荐给太后的缘故,想在这朝局里头有立足之地,总是要有朋有党的,你的才能被太后瞧见了,很好,岂不闻,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关于这差事么,老夫倒是觉得不用太介意,当年军机处新设,不过是一个传公文的地方,看看如今?内阁才变成了养老的衙门呢,太后行事,必然是有其深意的。旧年的《战武昌》,伯足你看了吗?” “看过一次,难不成,太后要让学生,以戏喻理?”高心夔似乎明白了什么,兴冲冲得说道。 “当年广胜丰实在是机灵,排了这么一出戏来,多少人不看时事的,都知道了太后的神机妙算,你说说,”陈孚恩喝了一口茶,眼神之中露出老谋深算的光芒,“你要是把这些年的喜事都好好地排上戏文,太后,总不会不乐意吧?” 如此一说,高心夔就尽数领会了,“宣化之职,可不仅仅是礼部的差事,伯足若是这里寓教于乐,岂不是更美?” 。。 “王爷,瞧见了没,太后也是瞧不起这种背主的人,”宝鋆对着一同歪在炕上的恭亲王笑道,“不过是任了一个什么升平署的官儿,倒是显得是娈臣一样的角色,可笑高心夔,还巴巴得想着攀高枝呢。” 恭亲王淡然一笑,也不说话,边上的曹毓英倒是接话了,“太后怕也罢黜太多,失了体面,如此一来,咱们倒是也不用愁,”曹毓英对着恭亲王说道,“陈孚恩横竖也进不来军机!” “倒是这贾帧来了,不好处吧?”宝鋆说道,“毕竟是王爷的师傅。” “没什么不好处的,”恭亲王淡然说道,把河南省旱灾的折子放了下来,“他若是明白我是议政王,他自然就知道如何相处,本王也自然会尊敬他这个师傅。”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外头苏拉来报,说是贾帧来了,直房里头众人就连忙站了起来,一起迎到外头,一同迎了贾帧进直房,贾帧笑容可掬,对着恭亲王大礼参拜,恭亲王连忙扶住,“师傅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礼不可废,”贾帧还是坚持行了大礼,才站起来,“如今我入了阁,就是王爷的下属,这尊卑有序,是万万不能乱的。” 恭亲王点点头,让大家坐下,苏拉拿了茶上来,大家寒暄一番,恭亲王笑道,“师傅来了,李师傅也来了,这军机处也就六角齐全,前些日子,岳父去世,兆霖又放了外官,这军机处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师傅来了,这军机处是有老臣坐镇了。”(未完待续)   ☆、四十一、芳华正茂(上) “王爷这话实在是抬举我了,”贾帧正色道,“我不过是太后抬举,王爷关爱,才能入值军机,怎么敢说是坐镇军机?就是燕公也是在下的老前辈,我是万万不敢当王爷这话的,这军机处,自然是议政王当家作主,我等均受王爷安排就是,”李棠阶在边上也连忙点头。!顶!点*!小说 X. “师傅谦虚了,”恭亲王又退让了几番,见贾桢心意似乎已决,李棠阶更是道德君子,于是也就分派了起事物,李棠阶领的差事最少,而贾桢领的差事最是清闲体面,贾桢心里微微冷笑,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欣然应了下来,大家热热闹闹,和谐得说笑了一番,微微坐了一会,也就散了。 过了二日,曾国藩的折子上来了,说的是江南平定,又请裁撤湘军之事,军机处们众人不敢怠慢,和恭亲王等人议了议,于是将议定的结果报给了皇太后。 “恩?还是要裁军?”太后听到军机处的禀告,不由得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是,”这一日因是兵部的事儿,所以陈孚恩也在养心殿参与商议此事,“曾国藩折子上说,一为将士厌苦行间;二为沾染官场习气;三为缺额严重;四为骚挠之事时有发生 ,以致归民有官兵不若长毛之叹;五为将士以军营为传舍,任意远,投效他处;六为重蹈八旗绿营兵败不相救的覆辙。曾国藩说的这六点弊端,微臣看来。确实是存在的。” 在攻克金陵之后,湘军更形“强弩之末”,失去原有的旺盛战斗力。曾国藩指挥湘军进犯太平天国时,对天国居民极端残暴。早在他出省顽抗太平军之前,他要对起事农民必须“草薙而擒洗之”,他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出省作战后,其凶恶残暴变本加厉。李元度在江西作战时,所部弁勇杀掳焚淫,四者兼备。曾国藩指示李元度说:“各属民未厌乱。从逆如归”。希“无惑于妄伤良民,恐损阴鸷之说,斩刈草菅。大局或有转机”。在芜湖保卫战期间,曾国荃将菱湖诸垒中出降的太平军七八千人悉数斩杀。事后。曾国荃自己也吓得神魂不安。曾国藩写信给曾国荃说:“既已带兵。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人为悔?此贼流毒南纪,虽使周孔生今。断无谋不诛灭之理。既谋诛灭,断无以多杀为悔之理”。 “是,此外,奴才以为,曾国藩位极人臣,手握东南,他自己殚精竭虑,如坐针毡,太后为了保全功臣,也应该散了湘军,并裁撤左宗棠部和李鸿章、江忠源等部。”宝鋆说道。 曾国藩在受到朝廷的重用之后,就多次表示:“一介贫窭,身跻六曹,且兼摄两职,若尚不知足,再生觖望,则为鬼神所不许。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为不尊;堂上则诰封三代,儿子则荫任六品,不为不荣。若于此时再不尽忠直言,更待何时乃可建言 ,自是以后,余益当尽忠报国,不得复顾身家之私矣。” 此外这也是和曾国藩大把地把钱撒在朝中大佬身上,有极大的关系,宝鋆就收到了曾国藩的一万两银票,这会子帮衬一句,无伤大雅。 “这话原是也没错,”太后点头,在帘子后头环视众人,“大家都是这个意思?文山?贾阁老?” “微臣倒是有别的想法。”贾帧说道,贾帧边上的文祥惊奇得看了贾帧一眼,却也没多说话,依旧低了头下去。 “哦,你是什么个意思?”太后问道。 “如今北边有僧王健锐营等,南边里头以曾国藩的湘军最为骁勇,若是直接裁撤,将来若是又有洪杨逆匪作乱,岂不是手足无措?”贾帧说道,恭亲王默默点头,“湘军如今虽然良莠不齐,可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比如这淮军湘军的火枪营,就是海内翘楚,淮军的火器营可是打的过洋人的,若是因为有扰民之事,军饷不足而一并裁撤,岂不是因噎废食,舍本逐末?” “阁老老成谋国,”太后嘉许了一句,“那依你之见呢?” “不如应下曾国藩所奏的裁军之事,但只是裁撤老弱病残之部,湘军之精锐仍然需为国尽忠,这不仅可使江南平静,更可为户部省下许多钱粮,”贾帧慢条斯理得说道,“江宁城中有着洪秀全搜刮来的金银,可曾国藩一直说未曾见到,一直欠着军饷,似乎也很不妥当。” “户部还没钱吗?议政王?” “回太后,两广的税收拿过来,刚刚付了洋人的军舰款,宁波府的税银都是就地采买洋人的枪炮,两江刚刚平定,自顾不暇,曾国藩也一直说将两江税收就地用于各地重建,这自给自足,尚且不够,怎么还有余力支付淮军的军饷,”恭亲王有些无奈,“各省的厘金收上来,还没暖手,就又发出去了,旧年的黄河水患,山东民变,还有山西大旱,都是要流水般的银子放出去,国库转眼就空了,幸好,天津、上海二处商贸众多,收了许多出口的银子来,京中官员的俸禄如今就靠着天津一地的税也够了,上海那边,已经让李鸿章就地把二百万两银子解到江宁去了。” “哎,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太后喟叹,“当年我在后宫之时还以为国朝富有四海,岂能没钱?必然是底下当差的人不尽心,如今垂了帘,才知道,这家不是这么好当的,议政王,实在是难为你了。” “太后谬赞,奴才不敢当。” “你当得起,沈兆霖走了之后,这同治通宝得了吗?” “已然得了,京中一半的俸禄都是用银元支付,只是似乎百官们颇为不满,觉得还是银子实在些。” “这不是闹着玩的。户部要给个章程出来,将来自然都要用银元来发俸禄了,不是为了别的,这钱息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太后虽然不懂金融,但是也知道日后的美元霸权主义,“这成色不能变差,该是怎么样就要怎么样。” “是。” 不过似乎也不能滥发,明朝的宝钞结局之悲惨,太后是知道的。不过如今发的不是纸币。这个担心怕是还不用,当年肃顺整顿户部 ,如今倒是留下来了一个好摊子,“内务府明年给内宫的俸禄就都该做银元吧。议政王。从本宫和皇帝这里做起。还有。外头有些御史上折子说什么海军靡费银钱,海疆无人住之,实在是浪费。这话我就听不得!”太后有些发怒,“建海军此事不容再议,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大建!这几个科道官儿,一并贬了出去,日后定下规矩,若是再有人非议海军者,无论何人,一并贬官!” “嗻。” “大家瞧瞧,贾阁老的主意怎么样??”太后见众人默然不语,就开始了点名,“文祥,你的意思呢?” “贾阁老的话在理,奴才没有意见,只是为了保全忠臣,曾国藩不宜再领军,或是再呆在江宁了!” 。。。 “这不是削藩吗!”曾国荃怒喝道,千里之外,军机们什么个意思,没过几日,江宁城中的兄弟二人就都知道了,“大哥你也真是,”曾国荃对着曾国藩抱怨道,“之前朝中就已经驳回了你的裁撤湘军折子,怎么才过了几个月,你又要上折子了,就算要裁军,也该朝中发话才是,你怎么上赶着说这茬子呢!” “老九,你还是不懂,”曾国藩摇摇头,“江南各地都已经没有发逆,咱们有这么多军队,谁坐在军机处的位置,谁都放心不下,这次叫人进京打通关节,军机处的几个人,就连门都没让咱们的人进,这说明什么?大家都忌讳着咱们呢,为什么忌讳,无非是咱们手里有兵,你说的没错,这就是削藩,可你大哥我还不想做吴三桂,这一点你要给我记牢!”曾国藩提高了声音,话语里全是警告。曾国荃愣了愣,连忙摆手,“大哥你想到那里去了,我就是这么觉得,咱们千辛万苦把发逆给平定了,就这么二话不说,就被削了军权,实在是不甘心,没有别的意思!” “你放心,老九,就算恭亲王不舍得,太后也会舍得,老夫交出了兵权,太后她,不是杀鸡取卵的人,咱们得到的远远会大于失去的,”曾国藩宽慰曾国荃,“你看着,无论撤不撤,我这样上折子,总不会有坏处!” 。。。 文祥说的明白,太后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历史之中的曾国藩堪称完人,可历史已经改变,而且人心是最容易变的,坐在了这个位置 ,不疑心也自然要变得疑心起来,所以文祥的话,也自然是正确的话,“本宫以诚心待曾国藩 ,料想曾国藩也自然是忠心为国,这事儿且不忙,先说裁军的事儿,这样看来,湘军就按照贾阁老的意思,下旨,让曾国藩拟定裁撤老弱病残部署,也不定具体人数,只是一句,不许将精锐一并撤去,这是本宫的意思,让曾国藩把裁军的名单递上来!” “嗻,”恭亲王应下,“那请太后的旨,这李鸿章、左宗棠、江忠源、胡林翼各部如何处置?” “胡林翼其人最是心细,最近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了,就怕若是裁军,他又要殚精竭虑,损了身子,反而不美,胡林翼所部暂缓,别的么……”太后沉吟片刻,“左宗棠前个日子上了折子,怎么说的?” “奏,所属之部不与湘军同属,唯朝廷之命是举,朝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文祥说道。“左宗棠的折子里头,还说了,要裁撤绿营。” 绿营为清代的经制军,其兵额有六十余万人。绿营兵籍由兵部执掌,粮饷归户部调拨,领兵的督、抚、提、镇之间有一“大小相制”相互制衡的体制,再加上“兵皆土著,将皆升转”的营伍制度,清政府可以牢牢地控制绿营兵权,但是此时的绿营制度**不堪,弊病丛生。仅就士兵状况看。老弱疲乏、吸食鸦片之兵满营皆是;虚名占伍、空额缺额已是普遍现象,此外,塘汛零星之兵的操练也是虚应故事。绿营既不能镇压农民起义,更无法与装备近代化且训练有素的西方军队相抗衡,当时许多疆吏先后条陈,建议裁汰绿营。如今左宗棠的折子不算新鲜,可毕竟他是第一个发声的总督。他在折子里这样说道, “(绿营)应亟汰者四:老弱疲乏之兵,吸食洋烟之兵,虚名占伍之兵。塘汛零星之兵。” 平常年份“旗绿各营岁饷几去岁入之半。”太平天国起义爆发后,有战事的省份,绿营除仍照支平时俸饷外,还需加给几倍的战时俸饷。“据左宗棠计算。在对抗太平天国之役绿营兵出征省外。用兵1000名。加以管带员弁大小30余员,每月需银7000余两,与同时期粮饷丰厚的湘军相比。还要多用1300余两。”1853年,户部存正项待支银仅22.7万两。太平军又占据富庶的江南数省,使部库的重要财源中断,加上此间勇营将帅任意截留款项,部库的亏空可想而知。结果,许多省份绿营的粮饷无法支出。 听到文祥这么细细分说,太后不由得大为头痛,“绿营该撤,左宗棠说的透彻,如今要省钱,养这些废物不免泰国浪费了些,既然是左宗棠提出来的,那就让他去办,左宗棠话说的响亮,就让他的楚军先撤一点人看看,李鸿章等各部一概裁撤老弱。都叫他们上了名单来。”太后吩咐了这事,又说起了保全功臣的事儿,“文山的话也在理,先下旨吧,各部精锐等裁军之后,进京比武,夺一夺,谁是天下第一军!” 。。。 “天下第一军!”曾国荃大喜,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表情,“大哥!”曾国荃对着曾国藩喝道,“原本你想着把那些最好的兄弟们都撤了,如今怕是不能够了!若是被武云迪或者李鸿章那些小子夺了这个第一军去,我老九可是这辈子都不甘心!” “你呀,”曾国藩似乎知道了朝中对自己的意见,心中的一块大石裸了一半,见到曾国荃如此在意此事,摇摇头,“那等我把名单列好,你就开始练兵吧。” 。。。 “天下第一军!”武云迪的标下几个吊儿郎当的骑兵连忙围住了武云迪,“都统大人,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武云迪微笑,不动声色得看着眼前激动的属下们,“怎样?这个招牌响亮不?” “招呀,那些南边的人,成日里以为灭了几个泥腿子,就以为天下无敌了,哈哈,笑死个人,真是乡巴佬没见过市面!”金宝嗤之以鼻,挥着手和大家说道,“大家可别丢了八旗的面子,这天下第一军,嘿嘿,必然是咱们的!” 。。。 “天下第一军?就是个名号?”李鸿章慢慢得问着报信的人,手里还摸着一把长长的机枪,上面的铭文似乎表明是美国货。 “目前别的还不清楚,不过听军机传出来的消息,给各军排名列位,这天下第一军自然是要厚赏的,一应将领都要升迁,只是具体的赏格还不得知。” “若是个名头也就罢了,本座不在乎这些虚名,”李鸿章放下了手里的枪,叫人拿出去,“若是有这些实惠,”李鸿章抚须微笑,“自然要去争一争!” 。。。。 “提督大人到了!”暗室之中,药香呛人,听到随从的禀告,在半昏睡之中的胡林翼连忙惊醒,见到王锦绣进来规规矩矩得行礼,欠了欠身,“提督大人不要多礼,你是男爵,若不是老夫有恙在身,应该起身相迎的,请恕老夫无礼。” “大人何须客气,折煞下官了,”王锦绣的额头有了一个三角形的疤痕,这是在苏州攻防战留下来的,“不知大人今日宣召下官,所为何事?” “京中传来消息,太后要检阅天下各部军队,拿出天下第一军的称号,”胡林翼脸淡如金,咳嗽了好几声,才慢慢得说道,“我湖北子弟,在武昌之战中尽显英勇之气,我也不想着要去夺那第一的位置,但是也要显我湖北子弟不输任何之人,今个开始,”胡林翼拿出了一个册子,“湖北各部团练均交给你处置,包括我麾下的!一定要在检阅之中夺得上佳的名次!” “嗻!” 。。。 “哈哈哈哈,曾国藩那厮,一直以为自己的淮军是如何了得,如今倒是要好好见识一番了,”左宗棠在杭州郭庄的行辕里头哈哈大笑,他是最不肯服输低头的人了,“那曾老九整日里吹牛如何英雄了得,我到时候倒是要落他面皮,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夸嘴!传令下去,即日起,二日一练,让天下人看看我楚军,在这江南,也是见过血气的!” 同治七月三日,军机处传出旨意,“各部营属、团练裁撤老弱之外……悉心训练,定于同治二年检阅会操,夺魁者赐天下第一军之号。”(未完待续。。) ps: 月票呢。   ☆、四十一、芳华正茂(中) “太后用的好计谋!”高心夔对着陈孚恩笑道,“如此以来,之前各地督抚怕当出头鸟的心思,如今怕都是成了要露脸了!” “天下熙熙,皆为名利来,”陈孚恩叹道,“太后实在是心比比干多一窍,这样的名号出来,谁不红了眼?江南来的探子险些要把我那兵部大堂给埋咯,就连那武云迪,素日里都是不待见老夫的,这几日,嘿嘿,也三番五次派了人要来打探消息了。” “哦?”高心夔微笑道,“难不成要来老大人这里问清楚会操的事宜?” “不错,大家伙都想着知道怎么一回事,怎么搞,怎么办,好回去有些准备,”陈孚恩摊手,“可我如今又知道什么了?无非是太后的意思,刚刚下了个旨意,什么章程就没个头绪,怎么就找到老夫这里了,他们真是拜错了菩萨!” “老大人这又是多虑了不是?若不是交给你这个堂堂的兵部尚书,还能交给谁?更何况,恭亲王是不会也不能要这个东西的!” “哦?你的意思是?” “恭亲王他不敢要兵权,他自己个也看得清楚,”高心夔笑道,“太后从后宫的时候,做了那些事儿,老大人还记得吗? “唔,无非是在军事之上献计献策,对了,还有这文教,咸丰字典!” “正是,太后把军备看的极重,虽然眼下没有削藩的意思,可必然不会让南边的团练成为一家之兵,这眼下是没有打算,焉知太后心里是不是早已有了打算?太后自留守京师之后。凡政务事一概不多嘴,只是牢牢把兵权放在手里,前线督军,购买军舰,兴办水师。会操夺帅,这都是军事上的事儿,太后的意思很清楚,政事她不多插手,只是这兵事,她是绝对不会让恭亲王染指的!” “这话说的极是。”陈孚恩若有所思,良久才点头说道。 “这也就是老大人必然能呆在兵部尚书位置上的缘故,”高心夔笑道,“老大人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文教之事?” “横竖是管不到如今的事儿,恭亲王是不会有意见的。何况,如今军机之中科举正途出身的少,对这事儿自然不会有太大阻拦,再者,如今是贾阁老挑的头,办得差事,他是老礼部,纵然有些许意见。自然能弹压下去,再者,这科举不过是府试加试而已。不废八股,反而多了许多人成就进士的机会,岂能不美?” 。。。 “王爷,这可不太妙啊,”曹毓瑛有点担忧得对着恭亲王说道,“如今又搞出来这个什么天下第一军。也不和咱们商量,就这么贸然推出。妥当吗?” “琢如,你又何必多虑呢?”文祥虽然脸上也有着不虞的神色。但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太后的意思清楚的很,兵事上,是她自己个乾纲独断了。” 恭亲王点点头,“这原本是应有之义,琢如,不必担心,太后也跟我说过几次,这南边的团练强盛了,是国家之福,因为如今八旗绿营实在是烂的不像样了,只不过是呆在地方上,这个不妥当,所以太后的意思要想着法子把这兵权全收进来才好,不然夜不能寐也是寻常事,是吧?太后她有计谋,能料理好这些人的,除了这个,太后也不多干预咱们当差,政事她知道怎么回事也就罢了,咱们如今军机处的差事多了很,不仅是全国各地的事儿繁琐,总理衙门的事儿也要咱们商议着办,把兵事交出去才好,”恭亲王吁了一口气,“免得我将来位置尴尬,被人说闲话。” “话虽然如此,”宝鋆大大咧咧得说道,“国朝向来君臣严谨,权操于上,若是太后将来不满咱们划分的范围,那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 。。。 “老大人又多虑了,太后一个人能把朝政全部揽在自己个身上?”高心夔摆摆手说道,“世宗皇帝勤勉如此,还需军机处看折子呢,如今朝廷的事情,比文宗皇帝在时不知多了多少倍,军机处这些人也是勉强为之,若是将来再多几个入职军机的,学生也是不奇怪的,太后在上头插手是正常的事儿,老大人的这个练兵之事,将来若是想着合太后的意思,怕也是要多去勤政殿递牌子的,太后不拘小节,却十分注重时效,故科举加试,一加算术,二加策论,都是实务的东西。” 。。。。 太后看了看贾帧递上来的折子,“恩,这算术和策论如何加到里头去?” “微臣和礼部的人商议了一番,再听了军机处里头的意见,问过周祖培,定下八股定为上中下九等,算术、策论为加分,也照样定为九等,三者相加,定出名次,只是为了彰显八股本源,再定八股被评定中下之下,策论、算术再高,均不取中。” “那就是要及格分了。”太后点点头,“八股取士,这么多年下来,自然有其合理性,不能一概废止,若是骤然废止,怕是民心不安,士人所学无法出仕,又要鼓噪了。这章程,定的不错,八股看学识,策论看视野,算术看素质,如此三管齐下,自然不会选出无法经世致用的人来,甚好,”太后十分满意,对于贾帧办的科举新章程十分满意,太后心里另外一个恶俗的想法就是: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来折磨这些人了,想当年自己考不上公务员,不就是死在申论和算术上吗?太后充满恶意得在心里狂笑,“那定下来了多少进士人数了吗?” “是,定下了四百三十五人的人数,来充满各地因发逆作乱而缺失的官员,”这不仅仅是贾帧一个人说了算的,恭亲王继续说道,“京察罢黜的人员。除命各地官员入京候补之外,也留下一部分低品级的留给新任进士,此外,各地缺的官员也按照品级都算出数目,以备新科进士选官所用。军机处议论了一下,西南或者西北等地偏远地方,官位不妨高些,体恤人心之用,再者,防着国库的压力太多。先把天津、上海、广州、宁波等富裕之地的各县六房的首脑也定为官员,品级再开至是十一品,这些地方,也安排新科进士,如此先看看试点的效果如何。再做推广。” 保守有保守的好处,恭亲王这样的观点,十分符合他不激进的态度,太后点点头,“如此甚好。” “还有总理衙门等一干事宜,请太后批准。”恭亲王拿了一个折子出来,交给了杨庆喜,“是开同文馆、铁煤矿业、派遣留学生等事宜。” “六爷总理衙门的事儿自己处置就是。”太后翻了翻折子,笑道,恭亲王连忙说不敢。“只要是与国有益的,没有不准的理儿,洋务乃是重中之重,六爷,让军机处拟旨,说明洋务之意。让地方官都明白,只要是搞得好经济。搞得好商贸之事,自然有更好的顶戴等着他!” “嗻。” 同治元年七月份下的旨意。被后世称作长达四十年的洋务运动的正式开端,太后的说话,以及恭亲王为首的军机处签发的旨意,明确地说明了要洋务自强,向西方学习科学技术的宗旨,“以中国之伦常名数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并且对地方官的考核提出了新的要求,就是要搞活经济,不仅仅是从田赋里头榨油,而是应该发展工业、商业,并对各地开办工厂者予以减免厘金的优惠政策,如此洋务运动轰轰烈烈得开始,在洋务运动前期,洋务派以“自强”“求富”为旗号,采用西方先进生产技术,创办了一批近代军事工业。在李鸿章等人的主持下,江南制造局、金陵制造局、福州船政局、天津机器局等一批大型近代化军事工业相继问世。短短几年中,中国就已经具备了铸铁、炼钢以及机器生产各种军工产品的能力,产品包括大炮、枪械、弹药、水雷、和蒸气轮船等新式武器,装备了一些军队他们还开办了天津北洋水师学堂、广州鱼雷学堂、威海水师学堂、南洋水师学堂、旅顺鱼雷学堂、江南陆军学堂、上海操炮学堂等一批军事学校,为国防事业作出重要的贡献。 高心夔下了轿子,抬头就见到了蓝色底匾额的金色三个大字,“升平署”,是文宗皇帝的御笔,两边齐刷刷得站了太监和一些伶人,见到高心夔下了轿子,伶人们跪下行礼,而一干太监在升平署总管太监的带领下,朝着高心夔打千行礼,高心夔满脸含笑,扶起了那个总管太监,“公公何须行如此大礼,我不过是个提调官儿,您是在大内伺候皇太后的,不敢受你如此大礼。” “高大人也忒谦虚了,”那个总管太监一副阴柔的样子,嗓子尖尖的,大概也是时常上台出演的,身材也纤瘦的紧,见到高心夔不摆架子,对着自己和颜悦色的,总管太监心里十分受用,弯着腰说道,“高大人是太后钦点来升平署的,我不敢怠慢,请。” 一群人进了升平署,升平署在圆明园外的西南角,位置宽阔,一应房屋也均是宫殿制式,十分的气派,高心夔一行人到了正房,总管太监一一介绍给高心夔认识,然后复又坐下,总管太监对着高心夔说道,“往日里先帝爷倒是极为爱看咱们升平署的戏,可太后娘娘倒是不怎么爱看,往日宫里头咱们献艺,太后只不过是略微坐了坐,从来看不住,就算偶尔看上那么一时半会儿,这脸上也是淡淡的,我这心里呀,实在是难受的很,高大人,也不怕和你说实话,我们这些人,若是这太后皇上不待见咱们,可真没好日子了,太后亲自下旨让高大人来管着升平署,我实在是高兴极了,可算是见到真佛了,高大人,我在这里撂下一句话,这升平署日后就是您一个人说了算,您要咱家怎么做,咱家绝无二话!” “汪公公谦虚了,”高心夔笑道,“太后的意思没明个告诉我,不过我仔细问了问梨园这些年的剧目,是觉得如今升平署的戏太古板了些,”一干伶人太监无不树着耳朵仔细听,“都是些以前的事儿,长久的演下来,太后怕是也絮烦的很,因此太后的意思怕是要咱们编新戏,总要来新鲜的戏才好。” “招啊!”那个太后猛地拍脑袋,“高大人说的极是,难怪啊,当年广胜丰排了那出《战武昌》,先帝爷看的那样高兴,时常叫广胜丰入园子伺候,难怪难怪,如今可是拨开乌云见太阳了,听到高大人一席话,实在是茅塞顿开,”那个太监站了起来,朝着高心夔再打千行礼,“还请高大人主持着,咱们这升平署可不能被别人小瞧了去。” “总管何须多礼,咱们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高心夔微笑得扶起了那个总管太监,“如今升平署的戏目我认得不全,不如先演练一遍,我好心里有数。” “是是是,各位,快快扮起来!” 高心夔到了升平署,一连看了三天三夜的戏目,再联合专业戏曲认识闭门开会编曲,终于在咸丰皇帝的忌日,七月十七日那日,拿出了《永通桥》的大戏来呈现给皇太后和皇帝御览。皇太后只不过是红了眼圈,而皇帝早就哭的不能自抑,倒在了皇太后的怀里,一干嫔妃无人不垂泪,慈禧太后大为赞赏,将《永通桥》改为《英烈传》,命升平署再仔细打磨,择吉日在京中演出。 “《永通桥》这出戏,虽然是描写了许多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永通桥这次战役之中很多普通人的故事,比如为国捐躯的八旗游侠,杀英法士兵赚钱的赏金猎人,新婚之夜抛下妻子而出战的将领,以及举起反抗大旗的少女格格,但是更多的把笔墨放在了慈禧太后运筹帷幄,御前会议与奸臣力争,不容退却的故事,还有就是留守京师,安抚民众,再就是轻车小马前往前线发表讲话,激励将士们送死的场面,最后这出戏在皇帝太后一起亲临香山祭奠死亡战领的*作为结束,从艺术的表现行事来讲,已经有了后世宣传部门的高大全形象的弊端,这为慈禧太后的个人崇拜树立了一个很不好的影响,从此以后,升平署作为慈禧太后独裁的工具,发挥出了自己的特长,导致了慈禧太后在执政时候的绝对权威,任何人都不敢表示出对这出戏里面的很多漏洞,太后怎么可能亲临阵线,而且还能迅速得换装?比如那个少女,事实证明中国的武术是虚假的代名词,一个少女,怎么可能有杀掉英法士兵的能力?新婚之夜离开娇妻而去参加可能会死的战争,还有那些为国捐躯的年轻人,他们平日里都是纨绔和废物,怎么可能会突然生出这样的胆子来,去参加战争?”一百多年后一个有名的独立文化学者——司马北在自己的博文里头这样发表了一篇名为《虚假和可笑——我看英烈传》的博文,字里行间对慈禧太后的质疑态度引起了渲染大波,政府、皇室、各媒体都对司马北采取了口诛笔伐的行动,司马北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被迫道歉并关闭了自己的博客,《英烈传》这出戏重新在京剧故纸堆里被翻了出来,焕发出了原本应有的艺术风采。(未完待续) ps:这个月换个形式更新下,嘻嘻。   ☆、四十一、芳华正茂(下) 同治九年八月,荣禄带着千余人川兵回到了京中,刚刚到了京中,还未回家,就被宣到了圆明园。 勤政殿的偏殿一如既往的凉爽,大块的冰从冬日里就存放到了现在,被摆在明黄色西番莲花纹的大瓷缸里头,丝丝得冒着冷气,帷幕深垂,似乎多了一些阴冷的意思。等到荣禄行礼完毕,太后看着这位多年未见的故人,不免有些唏嘘,当年那最后一面,就在胡同的巷口,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曾经可以牵着手说话的人,已经要一个跪着,隔着帘子才能交谈了。 太后正在浮想联翩,不开口说话,今日带班的是咸丰皇帝的九弟孚郡王,今个不过是才十八岁,场面见得少,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发声,那些伺候的太监宫女就更加不多说什么了,原本帆儿是知道一些事儿的,可她嘴巴严实的很,宫里头伺候的,像是安茜、安德海都是宫里头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俩的过往,也不知道为何沉寂,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过了许久,太后才慢慢说道。 “荣禄,你在四川辛苦了。” “为国尽忠,不敢辛苦。”荣禄说道。 “你的功劳本宫是看得见的,虽然外头的人不知道,免了你的官职,这不过是做给洋人们看,”上个月在荣禄故意将石达开等人放走,恭亲王早就让总理衙门照会各国,特别在中南半岛以及印度次大陆有着巨大影响力英法两国,遗憾地告诉两国,“一小股中国的叛军可能流窜到了印度以及缅甸地区”,英法两国还不以为然。认为“在中国地方官员的打击下苟延残喘的几百个溃军有什么了不起”的骄傲情绪在蔓延,英国大使似乎就没有通知印度总督的意思,当然,这个时候印度总督本来就很忙,因为他在负责剿灭印度民族大起义的事情而闹得焦头烂额。“我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总督大人是非常不理智的举动”。 “向外头说明,你因为剿匪不力而被免职,将来若是起了纷争,朝廷也有个说法。” “太后真的觉得石达开等人能成事?”荣禄轻轻问道,“西南密林毒虫瘴气,这些人失了斗志。怕也是到不了印度,再者,若是到了印度,成了气候,怕朝廷又有非议。说是养虎为患。” “没事,这不过是一步闲棋,也不指望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太后说道,“石达开英雄了得,可惜曾国藩等人恨不得寝其皮,实在是在国内杀孽造的太多,放在国内。估计谁都不会安心,包括他自己个,我放在南边。不是说让他自生自灭,云南地方,该支持的还要支持,什么枪药都要送点过去,不过既然出了国门,他们做的事儿自然也赖不到咱们头上来。英国人这么肆无忌惮得对付咱们,若是印度这个地方起火了。嘿嘿,那必然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印度沦为英国殖民地的过程15世纪末。随着印度的新航路被发现,欧洲殖民者开始纷至沓来,先后有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国等殖民国家来到印度,在印度进行殖民掠夺和瓜分,并发生激烈的斗争。到17世纪末,英法成为争夺印度的最大对手。早在1600年英国就成立了东印度公司,[17~19世纪中期英国对东方(主要是对印度和中国)进行商业垄断贸易和殖民扩张的组织。全称对东印度群岛贸易的英国商人联合公司。总部设在伦敦]。在同法国的殖民争夺中,英国始终处于有利地位。1757年英国在普拉西战役中取得胜利,印度开始沦为英国的殖民地。1763年,英法七年战争结束,英国击败了法国,取得了法国在印度的大量殖民地,法国则退守印度沿海几个殖民据点,英国排除了阻挠其称霸南亚次大陆的最大竞争者。1764年,莫卧儿皇帝阿拉姆沙在布克萨尔战役中投降英国东印度公司,莫卧儿王朝沦为英国殖民者的附庸,。从1765年开始,英国开始侵占印度的大片领土。英国殖民者先后侵占了印度的孟加拉、奥德、迈索尔、马拉塔联盟、德里和信德等地,于1849年正式吞并了印度。英国东印度公司统治时期是英国处在原始资本积累时期,需要大量的资本来发展本国的资本主义。因此,这一时期,英国对印度的掠夺主要是:海盗式的抢劫、欺诈性的贸易、勒索战争赔款、强征赋税和对部分商品实行垄断贸易等。英国从印度榨取的巨额财富成为英国发展的强大动力,为英国工业革命的开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英国成为世界头号工业强国提供了有利条件。而印度的情况则进一步恶化,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昔日东方商品财富和工场手工业荟萃之地已不复存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英国工业革命正在开展,工业资产阶级迫切要求开拓印度市场,以便扩大商品销售市场和原料产地,为此英国政府先后于1813年和1833年取消公司对印度和中国的贸易垄断权,并于1858年,撤销东印度公司。公司除股本外,其余财产归英国国家所有,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统治宣布结束。英国政府开始对印度进行直接统治。英国内阁设印度事务大臣;印度总督改称为副王,成为英国驻印度直接代表。完成工业革命的英国加紧了对外扩张的脚步,逐步将印度沦为它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投资场所。 “若是石达开能攻占整个印度,重新建立他们的太平天国,这自然要警惕,可英国人也不是吃素的,无需太多担心,注意别让老虎养的太壮,也就是了。本宫会派一个稳妥的人担任云南布政使,和那边联系好,给英国人下下绊子。别在远东太得意了,太得意,容易摔跤,”太后环视左右,“这些话。出了勤政殿,本宫是不认的,九爷你也要知道这点。” “嗻!”孚郡王连忙称是。 “这事儿你办得好,之前委屈了你,如今不能再委屈你了,九爷。请宣旨吧。” “满洲镶黄旗都统灵桂长女赐婚瓜尔佳荣禄。” “谢恩!” 荣禄抬起头,一时间忘了君臣之礼,只是呆呆地凝视珠帘之后的绰绰人影,眼中突然失去了神采,孚郡王见着不太对劲。连忙又悄声提醒,“荣禄,还愣着干嘛,快谢恩哪!” 荣禄也不说话,只是呆呆跪在地上,珠帘之后站在太后跟前的德龄悄无声息地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慈禧太后,却是不说话。太后看着荣禄的样子,沉默片刻,“无妨。荣禄这时候怕是欢喜得紧了,你额娘入宫朝觐的时候,说起你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旗人都晚婚,可你也快三十了,你的妹妹都出嫁。你这么耽误着,你额娘很是担心。哎,”太后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谁都该成家了,灵桂的长女听说很是温厚贤淑,是你的良配,本宫给你放个假,好生休息些日子吧,等婚期过了,本宫再给你安排差事。”太后把话说完,再看了荣禄一眼,断然转身离开了。 “跪安!”杨庆喜连忙高声喝道。荣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勉强一笑,俯下了身子,把光滑的额头重重叩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奴才荣禄,叩谢天恩!” 桂祥正拿了一个千里眼进献给同治皇帝,这会子刚好下课,同治皇帝就迫不及待得打开藏在课桌下的夹层,拿了千里眼出来,兴致勃勃得对着殿外的殿角飞檐仔细得用望远镜看着,载澄踮着脚巴巴得看着同治皇帝在嘚瑟,同治皇帝爱不释手,不肯将手里的千里眼递出去,载澄无法,只好过来朝着桂祥耀武扬威得也要他给自己一个这样精巧又看得远的千里眼,桂祥含笑应下,“贝勒爷这样见外作甚,赶明儿我就让人去东交民巷的那些洋鬼子那里淘换几个来,让贝勒爷耍。”三个人正在说说笑笑,得意非凡的时候,皇帝的贴身太监陈胜文进来禀告,“勤政殿来人了。” 皇帝连忙把千里眼收短,放在袖子里,脸上的轻佻神色一扫而空,板着脸,“叫进来。” “叫进来!” “万岁爷,太后下了旨意,赐婚给荣禄。”皇太后自垂帘之后,凡事多见臣工,可皇帝毕竟每日有许多的功课,为了不耽误皇帝功课,又能让皇帝知晓政事,凡事皇帝不在的时候,太后下的旨意都会派人来告诉皇帝一声。 皇帝庄重得点头,“荣禄此人,干事勤勉,为人谦和,深得朕心,皇额娘赐婚,很是妥当。”皇帝想了一会,“着内务府料理御赐的赏礼给荣禄。” “嗻。”勤政殿的太监退出去内务府传旨了。 载澄不认识荣禄,桂祥有些奇怪,“荣禄大哥被太后赐婚了?” “怎么,你也认识?”同治皇帝见那个太监走了,又从袖子里拿了千里眼出来把玩,漫不经心得对着桂祥说道。 桂祥放下了手里装样子的《孟子》,笑道,“当年太后还没进宫的时候,荣禄大哥就时常来我家,我素日里是常见的,没想到,他这么多年没成家,如今太后就赐婚了。” “哦,难怪皇额娘如此信任荣禄,虽然在四川不小心放走了石达开那些叛逆,免了官职,还是要赐婚的。不过是给些御赐之物,也无妨,”皇帝对着桂祥的话不以为意,“公众的用度向来就少,多赐点没事儿,舅舅,”同治皇帝对着桂祥调皮得眨眨眼,“你要是给朕拿几把上好的西洋火枪带进园子里来,朕寝殿里头你眼馋的那个苏东坡题字的端砚,就给你!” 桂祥苦着脸连连摆手,“哎呀,我的万岁爷,你还是饶了奴才吧,要是让母后皇太后知道我把这些东西带进园子里来,那要打死奴才的,这玩意,万一擦枪走火的,惊到了皇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有些悻悻然,载澄见到皇帝的窘样,呲的一声笑出了声,皇帝瞪了载澄一眼,“罢了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到了那些火枪兵,武云迪说的好听,可也不敢违抗皇额娘的意思,说了这么久,还是在这园子里!” 桂祥笑道,“皇上莫急,我前几日听说,母后皇太后下旨,要会操天下各地精兵吗?” “是有这么回事,原本是放在明年,不曾想曾国藩提出来了要裁军,皇额娘的意思是怕曾国藩把精兵都放回到家里种田去,故此提早大会操,更是抛出这个天下第一军的名头,让这些人眼红呢,武云迪原本经常进园子教朕骑马的,这些日子也不来了,听说日日在丰台大营操练着呢,朕的舅舅,你问这个干什么?” “皇上,奴才倒是这么想着,不如等到大会操的时候,横竖皇太后肯定是要摆驾前去观看的,不如请皇太后带着咱们一同去看看?那时候请母后皇太后叫那些什么淮军、湘军、外火器营一字摆开,让皇上瞧瞧,他们的把式!”桂祥笑道,“皇上跟着太后看火枪,太后必然是肯的,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吗?” 同治皇帝眼中惊喜之色大作,连连点头,“好你个桂祥,这法子果然是极好的!到时候怕是弘德殿那些老头子,也不敢对着皇额娘瞎叨叨,”同治皇帝抚掌大笑,“到时候看他们的脸色就是有趣极了!” “皇太后怕也是嫌他们吵吵,”桂祥说道,“听说他们上的折子太后都是留中不发的。” “要不是这些是皇阿玛留下来的,朕老早不玩了,皇额娘编了咸丰字典出来,朕还怕不认识字?不过是跟着他们学学典籍罢了。好了么,朕再这么读下去,都要变成书呆子了!”皇帝摆手,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望远镜,“皇额娘叫朕要尊师重道,且这么熬着吧。” 同治元年九月,秋闱。 同治元年九月底,各镇人马均已陆续抵达丰台大营,兵部尚书上折,奏明会操一事。(未完待续)   ☆、四十二、同文馆事(上) 咸丰十一年底,总理衙门请旨创立京师同文馆,招收十五岁以下的八旗子弟学习西方语言文字。这虽是一所新式学校,由于只学习外国语言文字,学生限于八旗子弟,并未遇到阻力。到了同治元年,奕訢再以总理衙门的名义奏请在同文馆内另设一馆,专门学习天文、算学,招生的对象也由八旗子弟扩大到了二十岁以上的满汉举人、五贡(恩贡、拔贡、副贡、岁贡、优贡,都算正途出身资格)、秀才,以及科举正途出身的五品以下年少聪慧的官员,聘请洋人教习。朝廷批准照办。 不料这件事却在一些士大夫中间引起了很大反响。有人指出,以堂堂天朝竟要拜夷人(即洋人)为师,实乃中国人的奇耻大辱。 恭亲王毫不气馁,同治元年九月初一又上一折,进一步说明开设天文、算学馆的必要性和急迫性,还提出将招生对象再扩大到翰林院编修、进士等人。太后又予批准。 这一来,可极大地刺激了道学先生们的敏感神经,引起京师内外的一场轩然大波。 九月五日,山东道监察御史张盛藻首先发难,上折说:若以自强而论,则朝廷之强,莫如整纪纲,明政刑,严赏罚,求贤养民,练兵筹饷诸大端;臣民之强,则惟气节一端。臣民有了气节,“以之御灾而灾可平,以之御寇而寇可灭”。令正途科甲人员学习“机巧之事”,又借升官、银两以诱之,“是重名利而轻气节,无气节安望其有事功哉?”这无异于是说奕訢犯了“方向性”的错误。把国家引向歧途。此折虽“为一时推重”,不过他人微言轻,朝廷没有理会。 太后自然不会对这样的科道小人物有什么想法,在她看来,这些所谓的清流只能起到监督的作用。想要靠着他们办事,那是办不成的,要知道,凡事挑刺容易,栽花难,想要做成事业。总是要许多阻碍的,何况太后对付这些人的套路如今用的十分地娴熟,“啊,对不起,折子留中了。”安德海在勤政殿外头耀武扬威得鼻孔对着人,“问奴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您想着递牌子朝见太后?对不起您咯,您都还没到四品,太后是不会见您的。” 纷纷扰扰过了半个月,大人物倭仁亲自披挂上阵了。倭仁字艮峰,蒙古正红旗人。道光九年进士,历任侍读、侍讲学士、侍读学士等官。是著名的理学大师。咸丰皇帝在世时,因其只会说教,不会办事。把他视为“迂儒”,令其出任叶尔羌帮办大臣,故意用违其才,将其投置闲散之地。慈禧执政以后,才把他召回北京,授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后任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命其教授同治皇帝读书。并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这一日母后皇太后临朝,恰好要商议大会操的事。所以除了军机大臣之外,内阁、六部九卿、詹事科道都一一到齐,在勤政殿的明殿,恭亲王领班跪拜后,排班而出,正欲说各镇大会操的事宜,后头就响起了一个干瘦洪亮的声音,“母后皇太后,奴才有事禀告!” 太后隔着屏风,影影绰绰,见不清楚是什么人,但是御座边上写的绿头牌,太后看看那个位置,拿了起来,看清楚绿头牌上的名字,眉毛不觉微微一皱,“倭师傅,你有什么事儿?”因为倭仁是同治皇帝的师傅,故此慈禧太后面上还是很尊敬的。 “奴才奏请母后皇太后废除同文馆,并革去洋务事!” 勤政殿内大哗,恭亲王瞪了一眼身后倭仁,退后了一步,就站进了班里,倭仁跪在地上,朝着太后大声说道,“奴才奏请母后皇太后废除同文馆,并革去洋务事!” 太后默默地翻了翻白眼,御前会议开始插话始于咸丰皇帝,咸丰皇帝性子随和,允许大臣们特别是肃顺这样的大嗓门在养心殿勤政殿里头吵吵,当然因为这是咸丰皇帝这被大臣们称之为仁德之君,文宗的称号一半来自于此,太后虽然有些嫌弃他们烦,不过也衷心觉得这样的形式非常好,但是今天看到倭仁突然跳了出来,又这么把话题扯开,说这些和自己的施政纲要完全不同的反对意见,十分得不悦,却又不好发作,眉毛跳了几下,“你说说看。” “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学技艺,又奉夷人为师,即使学成,也不能起衰振弱。何况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再者,夷人是中国之敌,咸丰十年,他们称兵犯顺,侵犯我京师,震惊我宗社,焚毁我家园,杀害我臣民,乃是我朝二百年来未有之辱,学士大夫无不痛心疾首,饮恨至今,朝廷亦不得已而与之和耳,能一日忘此仇耻哉?” 倭仁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勤政殿回响起,六部九卿惊讶地看着倭仁,有些不以为然,有些暗暗微笑点头,军机处的李棠阶侧过头忧心忡忡地望着倭仁,文祥毫不在乎,只是安静跪着,宝鋆鼻孔出气,怒气冲冲地瞪着倭仁,曹毓英看了看倭仁,又悄悄抬起头瞧了瞧屏风,陈孚恩半闭着眼睛,也不看人,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嗤然。众人神色各异,只有倭仁的声音继续响起,“科举出身的人都是国家培养的有用人才,若使他们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气因而更盛,数年以后,就要把中国人都驱赶到夷人那边去了。议政王乱我制度,以夷变夏,其心可诛!” 恭亲王也不说话,看了一眼文祥,文祥抬起头,凛然发声:“母后皇太后,倭仁此话大谬!正因科甲正途人员存心正大,不会被洋人诱入歧途,才让他们学习。倭仁所进之言。虽然陈义甚高,持论甚正,其实不过是空言!而空言不能雪耻,只会误国。如欲救国,就要正视现实。了解外国,向外国学习。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若不尽快地把洋人的科学军事技术学了来,再过二十年,洋人要是再用军舰火枪打来,那也是没指望!难不成每次都让太后、君上御驾亲征不成?”文祥瞥了倭仁一眼。“大学士既然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服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在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用示和衷共济。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哼,臣等实未敢信。” 倭仁毫不示弱,“大致谓忠信礼义之空言。不能收到制胜自强之实效,奴才以为不然。欲求制胜,必求之忠信之人;欲求自强。必谋之礼义之士。今以诵习诗书者而奉夷人为师,其志行已可概见,且不说其所学必不能精,即使能精,又安望其存心正大,尽力报国?恐怕不为夷人所用的很少。而且夷人机心最重。狡诈多端,今欲学习其秘术以制其死命。他们纵然表面上指授,安知不另有诡谋?奴才所虑堕其术中者。实非过计。” 文祥又是反唇相讥,清流也是人数众多,加上倭仁的学问及为人在当时声望很高,譬如他待人接物,绝没有因为自己是帝师而倨傲不敬。老夫子和人交往时,和蔼可亲,虽然身材短小,但慈祥之气溢于眉宇;和别人说话,也是言无不尽,唯恐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倭仁送客,恪守古道,每次必送至门外,一直要等别人登车后才返回。由此,倭仁在士人们中间的名声极佳,也有些人够得上分量的出来帮拳。礼科给事中杨廷熙跳了出来,指责:“军机大臣不顾天象示警,使得人心浮动!”曹毓英反驳,“天象之言,虚无缥缈,岂能与同文馆之事联系起来!”“若不是人心不安,这同文馆,怎么只有那么几个人报名入学!”一时间勤政殿闹成了一锅粥。 慈禧太后刚开始还看群臣吵架颇为有趣,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殿内还是乱糟糟的,太后觉得没意思了,坐在屏风前的同治皇帝原本也是兴致勃勃得看着好戏,过了这么一会,也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哈气,太后皱眉,看了一眼杨庆喜,杨庆喜连忙喝道,“肃静!” 原本在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大臣们连忙静了下来,依旧是垂着袖子,只有恭亲王站着,恭亲王见到大家都不说话,朝着宝座上的皇帝和屏风之后的太后微微鞠躬,“太后,皇上,奴才有话讲。” “议政王请说。”太后说道。 “倭仁既然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才,不如请太后命他保荐几名精通天文、算学的中国教师,另开一馆,进行教学,以观其成。”恭亲王施施然地说道,“如此也好中外对比着看,若是中国之师厉害,这洋务的事儿,自然也不用办了!” 恭亲王的目的在于对倭仁等一干清流发起反击,使其知难而退,不要作梗,同时也有故意戏弄,使其难堪之意,近乎恶作剧。太后了然,微笑道:“依议,军机处拟旨,命倭仁督饬办理。” “嗻!”文祥响亮地应了下来,忍不住微笑,恭亲王出的好主意,太后接的也妙,忍不住又山呼:“太后明见万里!” 倭仁大骇,一干清流也接近失声,翁同龢虽然没出生,可也神色大变,连忙看着倭仁,倭仁脸上沁出了汗水,也不敢擦,连忙叩首禀告道:“太后明鉴,奴才所说的天下之大,不患无才,不过是以理度之,并不是实指其人,请不必另行设馆,由奴才督饬办理。奴才并无精于天文、算学之人,也不敢妄保。” 恭亲王转过半个身子,瞥了倭仁一眼,“倭仁师傅太谦虚了,同文馆的事情不顺遂,皆因没有得力大员来办,这事儿,军机处和总理衙门和本王都要请罪。皇上的师傅倭仁,声望至隆,读书人所推崇备至,如果能出面来督办同文馆,必然报考之人云集,人才唾手可得。倭仁师傅不是刚刚说过了吗?‘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请太后下旨让倭仁督办同文馆之事。若是国内有人精通了这些学识,何须要请洋人来当差,不是太浪费银钱了吗?” 在宝座上的年轻皇帝听得目瞪口呆,谁不知道倭师傅对同文馆反对得厉害,现在竟然让他去办,难道这位叔叔已经被气糊涂了吗? 恭亲王自己觉得这主意妙,还有点似小孩想捉弄人的快意。但如果太后不允,也是枉然,所以低着头等着太后的答复时,忍不住偷偷朝淡黄色的帘子后瞟了一眼。 如果太后说,“倭仁师傅只怕不肯去办,这件事,还是后议吧?”那就扫兴得很了。 没料到帘后的太后嘴角掠过一丝笑容,竟然也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拟旨,倭仁即日起兼任同文馆馆长吧,办理天文算术外语之事。”太后站了起来,也不等着震惊之中的倭仁回过神来,“晌午议大会操的事儿,你们跪安吧。” “臣等告退!” 下午的议事,果然倭仁就没有来,何况军事上的事儿,太后也不容许别人唧唧歪歪得见不得人好,于是顺顺利利地办了下来,军机处发出命令,规定了这次的会操方法,供各军操练,陈孚恩主管此事。到了第二日,太后刚起来看到的第一个折子,就是倭仁的。 倭仁的第一通辞任折子,主要声明自己对同文馆馆长的官位没有垂涎之意。但辞任没有被准许,太后的朱笔,军机的谕旨答复说,既然倭仁知道大清朝有懂天文算学的能人,就应该将他们延请到同文馆来教授,“勿以事繁责艰而推辞”。(未完待续)   ☆、四十二、同文馆事(二) 原来是这话,谁在辩论时列举一二三四五条,没有只是凑数的几条呢?懂天文算学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只是推想大清朝地大物博,不可能没有这种人才。虽然作为皇帝的师傅,承认自己的臆测很难为情,但为了辞去这让人尴尬的任命,倭仁不得不递第二通辞任折,承认有关天文算学人才的话“系推测而已”,并不是囊中已经有这类人才。 太后听得怒气冲冲——这当然是装出来的,辩论的时候放嘴炮是文人最擅长的了,谁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太后偏偏勃然大怒,对着军机处的人说道,:“太后和皇帝面前,话能够随便说吗?反对别人的时候,说大清有大把天文算学人才;到自己办事了,就说‘系推测而已’。仍旧不准辞任!” “解铃还需系铃人”,倭仁没办法,只好又去拜会洋务头子、自己以前绝对不会交往的恭亲王。等到下了轿,倭仁抬腿踏进恭王府的花厅,恭亲王已经迎向前来。一位是皇帝的师傅,一位是本朝的亲王,彼此鞠躬作揖,没完没了。恰好曹毓英也在,就一起作陪,把倭仁迎到了花厅。 倭仁撰对联、写奏折虽然厉害,和人叙话却非所长,要说的话本来也有点难于启齿。所以憋着气,红着脸,流着汗——刚好可以把原因推在秋老虎头上,倭仁期期艾艾地说明来意道:“同文馆之事,实非我所欲,还请议政王多多美言,请太后收回成命。” 恭亲王见到倭仁的窘迫模样,笑而不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曹毓英挥着扇子,对着倭仁笑道,“老大人未免太过强求了,议政王虽然贵为王爷,可也得听太后、皇上的意思不是?如今这旨意都已经下了,再改岂不是朝令夕改,这样朝廷的脸面,太后的威信,放哪里呢?” 听到曹毓英半带讽刺的话,倭仁涨红了脸,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恭亲王见到倭仁的样子,毕竟有些不忍,笑着说道: “老大人,如今木已成舟,还是先委屈委屈,暂时做几个月,然后以老大人同时在南书房当值,不胜繁剧,到时请辞吧?” 一听得恭亲王要他“先做几个月”,倭仁气得老眼昏花,立即就准备拂袖而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身为皇帝师傅,同文馆的馆长就是只当一天,也就好比大闺女出嫁后在夫家过了一夜,就算失节了。难道恭亲王就不明白吗? 只是他刚刚站起身来,只觉一阵晕眩,立即又跌坐在椅子上。恭亲王一见不妙,急忙过来扶持,一面叫仆人端茶送水,打扇揉肩,倭仁的气色才渐渐缓过来。 恭亲王就此打住同文馆的话题,只管嘘寒问暖,传医唤药,皇帝的授业师傅如果因为同文馆的事情,气死在自己家里,天下读书人的口水,只怕都能汇成鉴园中假山上源源流出的喷泉了。 虽然恭亲王送他登轿的礼节完美无暇,倭仁知道,他不能求得更多。这道任命就好似鼻涕虫似的粘着他不放,又好似贴在他面子上的一块显眼膏药,难以去除。以至于他在南书房给皇帝讲书时,想想自己一心为皇上为朝廷,竟然落得个如此尴尬的境地,一时间忍不住涕泪滂沱。 年轻的皇帝被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倭仁师傅如此失态,也没有见过一个留银白色长须的先生哭时,泪水竟然不从脸颊滑落,而是一直滴到长须的末端,就好象另一位师傅翁同和讲过的李白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皇帝当然知道师傅为何事落泪,晚膳时就把这件事情讲给太后听,同时替师傅求情,请求免去师傅同文馆馆长的任命。 “咳,这些人,说起来天花乱坠,要做事情了,就推三阻四,朝廷还能指望些什么人?”慈禧不屑说。 “倭师傅原本不认得会天文算学的人。”皇帝替师傅辩解道。 “瞧瞧,身为皇帝的师傅,不知道的事情也乱说,怎么能教皇帝立言立行?这件事情不能就此了了,要让他多检讨自己几天。”太后笑着说道,“你们那些师傅,我瞧着就没一个好的,李棠阶是道德君子,在军机处倒是也能做些事儿,这个倭仁,实在可恼,就动动嘴,眼高手低,当差倒是不会了!皇帝你也别管了,他当着左都御史,提意见是应该的,只是话说的太满了,倒是叫人轻易反驳,丢了面子,看了笑话。”(未完待续)   ☆、四十二、同文馆事(三) 皇帝心里有些不悦,恭亲王这举没有看在自己的面上,倭仁毕竟是自己的师傅,虽然皇帝本人也没见多少尊敬师傅,可“打狗还需看主人面”,到底也不想看着别人折辱于他,这个事情存在心里,皇帝就没再就此事说话,点点头,应了下来,见太后心情甚好,“皇额娘,听说过些日子就要大会操了?” “陈孚恩去准备了,应该差不多,怎么,”太后那里不知道同治皇帝的心思,“想出去看看热闹?” “这不是呆在园子里闷得慌吗?”同治皇帝嘻嘻笑道,“武云迪这些日子也不来园子里,骑马也没什么意思,整日里头说火枪如何厉害,火炮如何威武,可儿子半个子弹都没见到,实在是心痒难耐,所以这不就是来问皇额娘,”同治皇帝可怜巴巴地说道,“能不能去瞧瞧?” “这原本也是寻常,只是又怕御史们多嘴,不过,”太后这会子刚好和皇帝一起用膳,拿着银筷子点了点皇帝,“这会子刚好发落你的那个师傅,怕是御史们也能消停一阵子,等到陈孚恩下次觐见,我也不说话,你自己悄悄的和他说去,说让他上折子,请皇上太后驾幸丰台大营,去观操便是。” “这可是真的?”皇帝大喜,“皇额娘说的可是真的?” “你皇额娘怎么会骗人,”太后笑道,“我是最不在乎啊这些规矩的,只不过是人言可畏,人活世上,总要顾忌别人的看法,皇帝,这一节不能忘了,所以,凡事虽然不能太过出个,但是,若是师出有名,那自然就无不妥了。”太后眨眨眼,“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像英烈祠之事那样办,咱们若是出宫,自然有有理有据。” “皇额娘圣明,”皇帝轻轻地拍了一下太后的马屁。 “别太得意了,”慈禧太后不怀好意地笑道,“听说你的功课都没怎么进展,”皇帝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太后摇摇头,啧啧出声,“虽然为君者不用考进士当翰林,不用这么辛苦,可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读书吧?那些师傅不敢教训你,是因为你是君上,所以他们不敢。” “儿臣也是认识了许多字了!”同治皇帝小声地说道。 “你认得字还不是字典的功劳?皇帝,”太后说道,“为君者不是说要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可这心胸、眼见、气魄缺一不可,这三者都能从书中学会,自然你那些师傅们的眼见是没有的,可学识是一等一的,我要你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别在南书房稀里糊涂混日子,”太后的声音严肃了起来,皇帝放下了筷子,垂着手听,“这江山日后总是要交给你的,再过几年,你也该亲政了,到时候分辨不清楚是非,这可怎么得了?” “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同治皇帝站了起来,连忙说道。 “你坐下,这玩的东西儿,皇额娘也从未给你禁过,你功课繁,又要陪着额娘听政,这日子原本就是紧巴巴的,若是再不让你玩,未免也太苛责了些,你喜欢骑马,喜欢枪炮,这是件好事儿,”太后又鼓励起同治皇帝,“唐宗宋祖,康熙爷乾隆爷,都是马上天子,你有着宣扬武力的心思,这中国就不会再让人欺凌了去,可文治武功不可偏废,所以皇帝你,要注意学习啊。” “是,儿臣知道了。” “那便是极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促狭的说道,“那等到会操之前,把《孟子》的见梁惠王一章背了,再告诉皇额娘什么意思,皇额娘就带你出园子看会操去,若是背不出来,哼哼,那就没得去了。” 倭仁被太后和恭亲王联手作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同为帝师的翁同龢在日记里记述了倭仁窘迫与尴尬,试录几条: 九月十二日:倭仁辞职未获批准; 十四日:倭仁再辞职仍不批准,他和恭亲王谈了几句,几至拂衣而起; 十五日:倭仁无法辞职,只得受命而出,当时老泪横流,把同治弄得惊愕了半天; 十九日:倭仁上马眩晕坠落,靠坐轿才得以回家,回去后痰迷心窍,几至不语; 十月八日:翁同龢去看倭仁,见其“颜色憔悴,饮食甚少”; 十月十二日:倭仁请开缺,慈禧太后命“赏假一月,安心调理”,仍未批准辞职; 十月十六日:倭仁再请开缺,慈禧太后这才“准开一切差使,仍以大学士在弘德殿行走”。 翁同龢最后在日记中说,倭仁听到这个消息,“为之额手称庆”,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四十二、同文馆事(四) 虽然太后和恭亲王练手,把倭仁挑起来的进攻也打压去了,倭仁从此不发一言——实际上他的左都御史也没了,如今只能是呆在南书房教同治皇帝读书,原本几个人都还想着教出一个礼仪仁德的仁君,未曾想太后早就吩咐过皇帝,学其识而不学其神,同治皇帝老早对着一干腐儒的洗脑谢敬不敏,时常学了文,也不太听讲义,学了字,问了疑惑,也不容倭仁、翁同龢等一干人多费神讲课,不是和桂祥、载澄等人嬉笑,就是看些别的杂书,到了时间点就溜之大吉。几个老师虽然见皇帝比往日恭敬了许多,却没曾想皇帝不怎么听他们说些书里的旧事,无可奈何之余,也只好心存幻想,说不定皇帝这样长久得尊师重道下去,总能改回来。 可同文馆的招生情况十分地不乐观,这一日,恭亲王单独地来求见太后,太后恰好在碧桐书院,也不去勤政殿,就在碧桐书院院里的深深树荫下见了恭亲王,恭亲王行礼如仪,太监宫女伺候两旁,树荫之下,暑意尽消,太后穿着一袭暗紫色绣白莲的苏州纱袍,站在汉白玉雕西番莲的石桌旁,对着恭亲王笑道,“六爷,别客气了,请坐。”说完就自己个先坐下,安德海上了茶,太后执着建瓷雨过天晴茶壶亲自给恭亲王倒了一杯,恭亲王连忙说不敢,太后笑道,“这有什么,我是最怕拘束的人,六爷你也当这里是你府里一样也就完了。” 皇太后说话随意,恭亲王却听得脸稍微红了一下,随即应下,“今个来是有件事要向太后禀告。” 太后凝神,“你说。” “来同文馆的人一直都少,这些日子过了这么久,才招了几十个人,都是些落魄的小官和八旗的荫官,实在是可恼。开始招生时,某位翰林对人说:‘你如赴考,便非我辈,将与你绝交。’可见士林纷扰,人心未齐,”恭亲王微微自嘲,“如今我又得了个鬼子六的称号。” 奕訢与倭仁争论过后,一些人仍在背后攻击奕訢“以夷变夏”,骂他是“鬼子”、“鬼子六”、“六洋鬼子”,骂他主管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鬼使”。还有一些人撰写了这样的对联:“诡计本多端,使小朝廷设同文之馆;军机无远略,诱佳弟子拜异类为师”,予以冷嘲热讽。更有人散布流言飞语,说什么“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天主教。” 周祖培的西席,海内名士李慈铭也在日记中极其不满地写道:今年开同文馆,“选翰林及部员之科甲出身、年三十以下者学习行走,则以中华之儒臣,而为丑夷之学子,稍有人心,宜不肯就,而又群焉趋之。盖学术不明,礼义尽丧,士习卑污,遂至于此。驯将夷夏不别,人道沦胥,家国之忧,非可言究。朝廷老成凋谢,仅存倭公(倭仁),然谋钝势孤,无能匡正,而尚见嫉于执政,龃龉于宫廷。” 太后虽然有着准备,可未曾想到阻力会如此之大,太后讶然:“怎么会这样?实在是可恶,”随即安慰恭亲王,“六爷不必烦恼,不遭人嫉是庸才,些许虚名,咱们这个位置还需要这些玩意嘛?无需理会了,洋务之事,只要本宫在一日,就一定要推行下去,”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军机处拟道旨意,要说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用来安定人心,此外,也要明确表示,洋务之事,绝不动摇。” “是。”恭亲王听到太后的意思,心里的一块大石不由得轻飘飘落下,神色随即轻松了许多,“可同文馆之事,实在是难以料理,军机处想了个法子,明年恩科在即,不如让恩科进士一律进同文馆学习些日子,以表示朝廷看中同文馆的意思。” “这倒是可以。”太后想了一番,点点头,“怎么去,那些人去,去多久,主要学些什么东西,这都要一一定好,六爷你再上折子,明发。”恭亲王应下,太后又想到,“可恩科又要到明年才录,这时间耽搁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这个可以作为日后增援之用,却不能做开始的一炮,凡事若不是先声夺人,这气势必然会被压下去。”太后沉思半刻,却也想不出来什么方法,难不成要用行政命令强制人去报名不成?若是这样,那岂不是强按牛喝水了,这完全不符合自己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执政理念,太后想不出来,也就放弃了,“这事儿,先搁着,就等过几日再说吧,六爷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再告诉我就是。”(未完待续)   ☆、四十二、同文馆事(五) 在守旧派士大夫的鼓噪下,很多有意投考同文馆的官员,最后都打了退堂鼓。结果,同文馆在98位报名者中只录取了30人,而因被录取者的素质太低,很快又被淘汰了20人,剩下10人,最后也只有5人毕业。洋务派本希望通过同文馆培养一批精通西学的中高层官员,这个计划几同夭折。 为此,奕曾不乏愤怒地指出:“当御史张盛藻条奏此事,明奉谕旨之后,臣衙门投考者尚不乏人;自倭仁倡议以来,京师各省士大夫聚众私议,约法阻拦,甚且以无稽谣言煽惑人心,臣衙门遂无复有投考者。是臣等未有失人心之道,人心之失,倡浮言者失之者也。” 光禄寺卿于凌辰也认为:“天文算学招考正途人员,数月于兹,众论纷争,日甚一日,或一省中并无一二人愿投考者,或一省中仅有一二人愿投考者。一有其人,遂为同乡、同列之所不齿。夫明知为众论所排,而负气而来,其来者既不恤人言,而攻者愈不留余地,入馆与不入馆,显分两途,已成水火。” 一时此事无解,也只好搁置再议,于是政事说完,太后又问起京师里头的琐事,两个人正在说话,外头禀告,说是皇帝来了,恭亲王连忙站了起来,垂手而立,同治皇帝进了碧桐书院见到恭亲王微微有些惊讶,“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六叔也在呢。” “是,”恭亲王见到皇帝来了,连忙打千行礼。 太后含笑看着精神抖擞的同治皇帝,点点头,“这会子下了课?” “是,”同治皇帝看了看恭亲王,“早起习了弓箭,又去听了课,这才来皇额娘请安。” “你若是忙,也不必要每日请安,”慈禧太后说道。 “儿子不忙,儿子每日也去长春仙馆的,这是儿子的孝道,万万不敢偷懒的。”同治皇帝连忙说道。 长春仙馆是慈安住的地方,慈禧点点头,“用了点心了?那就去寝宫歇息会。” 同治皇帝摇摇头,“儿臣还要去背梁惠王,不敢耽搁,这就回九州清晏,”见到太后无动于衷,只好悻悻然准备离开,“总要背出来才好出园子。” 太后听到出园子不由得眉毛一动,怎么我没想到这一层?这眼前不是有一个巨无霸型的主力军吗!太后叫住了皇帝,“皇帝,这眼下有个机会能出园子溜达溜达,你可愿意去?若是不愿意,这也就罢了。” 同治皇帝大喜,一个箭步窜到了皇太后跟前,“儿子愿意去,这是要去哪儿?” 太后直指站在边上的恭亲王,“这事儿,就交给你六叔了。” “太后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带皇上出园子,皇上身系天下,怎么能轻易出宫,万一有个闪失,奴才怎么担当得起。”恭亲王连忙摆手,这种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好,怎么好揽事上身呢。 “朕的好六叔,”皇帝连忙讪着脸对着恭亲王说道,“不拘是去那一处,总是要出去逛逛才是,”太后拿眼瞪着自己,同治皇帝连忙解释说道,“这也是皇额娘的意思,要劳逸结合。” “太后?”恭亲王疑问得看着慈禧。 “六爷,你带他出去就是,”慈禧太后笑道,“这是我给你想的法子了!” 。。。。 “洋人以船炮为性命,不惜倾数千百万之赀财,竭亿万众人之心思,积数百年之动力,乃能精坚若此。中土若于此加意,百年之后,长可自立。”周馥放下手里的折子,对着喝茶的李鸿章敬佩地说道,“抚台大人这个折子,写的实在是妙。” ““我也不指望他妙不妙了,”李鸿章喝了口茶,“只有那些翰林院的书呆子才觉得这天下还是中国天朝上国,万邦来朝的日子呢,说来可笑,”李鸿章有些不屑一顾,“旧日里在武英殿编书的几个同僚还写了信来劝诫我,叫我不要自误,若是再和洋人纠缠,败坏中国斯文,就要和我割席断交,真真是笑话,一群腐儒,幸好我早日从那些地方脱出来了,要我说,当年很是应该叫这些呆子去对付着洋人的炮弹,若是孔孟之言对付的了火枪洋炮,那中国如此多的读书人,每人一齐念,也能抵挡住洋人了,”李鸿章哑然失笑,“不到东海,不知道海之大也,这些人困在故纸堆之中,难免会坐井观天,可笑的还来劝解于我,若是我这样的迂腐,怎么能成就一番事业,怎么能当如今这个上海巡抚!老早也和倭仁一样,被人嫌弃不说,还老早就被闲置了。”(未完待续) ps:恢复更新。   ☆、四十二、同文馆事(六) “抚台大人说的极是,”周馥点头,“洋务之事,从上海来看,就是利国利民的事儿,单单从税里头看,这上海初建省,海关的税就比旧年翻了两番,这还是洋人的税收的极低的缘故,若是和咱们国内的商人们一样的税率收,这银子更是要……啧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关税在旧年签订条约的时候就定下来了,定下的不好反悔,只不过,”李鸿章微笑,“中国人如今还用不惯洋人的东西,虽然洋人的东西实在是好,除却这几个大城市尚可之外,再往西边去,就是寸步难行了,虽然咱们用他们的火枪,也是权宜之计,你瞧着京中军机处对着军械的事儿这么上心就是看出来了!到底总有一天要咱们自己造!这军火大家都有戒心呢,别的事物更是不用说了,洋布洋火这些东西,还抵不过这鸦片!” “赫德居然出了这个鬼主意,把鸦片换了个名字叫洋药,”周馥对着此事也是火大,奈何人微言轻,“这不是换汤不换药?” “太后如今也是没法子,万事还要仰仗洋人,就让他们继续把鸦片运进来,只不过是科以重税罢了,”李鸿章摇摇头,“上海这个地方,你要把这些烟馆瞧好了,总要高高得抽税,没有便宜货才是!” “是,”周馥应下,在自己的手册里头记了下来,又见李鸿章在翻看准备带入京中的礼品的册子,沉思半响,于是又发问:“大人,学生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呵呵,玉山,你我年纪相仿,原本就是应该无话不谈,再者你又何须如此客气,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知州了,怎么还是学生学生的,”李鸿章笑道,周馥是安徽建德(今安徽东至)人。早年因多次应试未中,遂投笔从戎,在淮军中做了一名文书。后又升任县丞、知县、如今是直隶知州留江苏补用,一直都在给李鸿章画赞军务,故李鸿章有此一说,“畅所欲言才是。” “是大帅青目,朝廷恩典,属下是不敢忘的,”周馥说道,“最近京中有谣言,说是有削藩之事,大帅的意思是?” “这江宁的总督早早就上了折子,说要裁撤湘军,这虽然是他的表白心迹之举,倒是把我们这些歪瓜裂枣放在火上烤啊,”李鸿章摇头叹息,“我虽然不怕,却也不得不随着上折子,说要裁撤淮军,,更听说有几个洋人,哼哼,看着本官在上海的兵实在碍眼,想着在上海耀武扬威,准备建一个他们自己搞的玩意,可笑!”小刀会起义被扑灭之后,外国使节、商人们自行聘用的警察等武装力量控制了上海的治安,上海道毫无能力,租界区的洋人正准备搞出地方特色的法庭监狱时候,一声巨响,伯爷李鸿章驾临上海,上海道巴不得有个个子高来顶着这片天,跪在李鸿章的营前跪了半个小时,苦苦哀求把上海的事务一股脑儿得交给了李鸿章,自己回到徐家汇的私宅里头杜门不出了,上海的外国人见到李鸿章手里的强兵这才暂时歇了在上海画国中之国的心思,可如今见着李鸿章盘桓不肯去,上海地面上说一不二,眼下虽然对着外国人甚是礼貌,可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偶尔见洋人犯了事,也总要抓起来,虽然是轻判,可这些洋大人的脸上也总是不光彩,久而久之,又加上李鸿章对着关税看的甚紧,不仅仅地面上看的紧,北洋水师靠着李鸿章供养,海面上也是水泼不进去了。于是,这些风言风语又出来了。 “洋人们倒是也不笨,拿了什么团练久居上海,惊扰商贾,不利通商的借口在上海散布谣言,”李鸿章对着洋人们的态度不以为意,“可惜啊,这些人,毕竟不知道中国的规则,要想着就在这上海,靠着几个流言就要把我敢走?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宫里头的云,军机处的风,这上海才会下雨,就靠着赫德一个洋人,能对这中国的军事说上什么话?他要是说了,太后反而会觉得洋人其心可疑,本官的淮军还是稳固的很!” “可如今这又有大会操的事儿……” “杨树声带了兵过去,我实在是不放心,恰好太后准了让我入京,顺便去瞧瞧,虽然咱们淮军不比我那个老师家大业大,可也是我慢慢得凑起来的,不能让人糟蹋了去。”(未完待续)   ☆、四十二、同文馆事(七) “再说了,削藩自然是从最大头开始削,”李鸿章笑道,眼中闪烁着光芒,“我这样的人自然不急,左季高也是不急,甚至为了借刀杀人,上了那个任凭朝廷处置的折子,有这样的高个子顶在前头,我又何须杞人忧天呢?”李鸿章站了起来,吩咐戈什哈准备马车,准备去新建立的吴淞军械厂瞧瞧,“太后也不是小气的人,就算拿了我的淮军去,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我。若是值得,我李鸿章自然会把淮军拱手奉上!” 。。。 车马辚辚,几辆油布青顶的大车从远处驶来,绕进了东堂子胡同,外头大街上是人山人海,可刚刚到了东堂子胡同,里头冷冷清清的,和外头的热闹天壤之别,马车上几个脸色黑黢黢,身穿粗布衣裳的青年掀开窗帘,好奇地望着外面的冷清景象,过了一会,马车队伍就到了一座小小的,用红砖叠成的大门,车上的十多名青年鱼贯而出,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和中土建筑截然不同的西洋式样建筑,大门大开,门上头写的是“同文馆”三个字,几个年长的人正在招呼大家卸行李,突然从同文馆内出来了一个穿着青袍的长须老翁,满脸欢笑地对着一行人招呼,“是广州同文馆来的学生吧?” “是,不敢问阁下是?”广州同文馆的领队看着这个长须老翁体态雍容,虽然衣着简朴,却也不敢怠慢,连忙问道。 “呵呵,快快请进。”那个长须老翁也不回答,只是拉着几个学生邀请朝着同文馆里头去,慰劳备至,连连问,“广州是怎么过来的?可是乘船?还是陆行?行了几日?”众学生以为不过是同文馆内一个老师,随即也就坦然答话。老翁又带他们到馆舍各处一一参观。每到一处,老翁就告诉他们说:此斋舍也,此讲堂也,此饭厅也,几乎把所有地方都指示了个遍,态度十分热忱。参观完后,老翁又问:“吃午餐了吗?”学生们说:“还没有”。老翁喊来提调官,这时很快来了个红顶花翎者,恭恭敬敬的在旁听候命令,老翁吩咐那个提调官,“午饭可是备下了?” “回文中堂的话,已经备下了,不过这时辰还没到呢,”提调官恭敬地说道。学生们这才知道,这老翁非同一般,此乃是当朝宰相文祥文中堂也。原先几个嬉笑不禁的学生也连忙肃容, “哦,那就再等会吧,”这个长须老翁点点头,转过头对着学生们说道,“同文馆吃饭的时间都是定的,咱们就且等一会,横竖也是早的。” “是,回文中堂的话,”那个提调官又说道,“小的从总理衙门哪里听到,说是估摸着今日议政王也要来同文馆。” “哦?”文祥微微一怔,对着广州来的学生们说道,“诸位高才今日走运的很,咱们就找个地方坐一会,等着吧。”于是一群人找了个空的教室,一群苏拉连忙上了茶来,文祥和煦地和学生们一一交谈,亲切地询问学生们有没有困难,学生们一时间诚惶诚恐地回答,过了一会,那个提调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中堂,中堂,快快迎接,圣驾到了!” “什么!”文祥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圣驾怎么会到了?议政王呢?” “一块过来的。” “去迎接吧。”文祥整整衣服,让学生呆在里头,自己出去迎接了,过了半响,外头响起了零碎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明黄色袍服的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教室,那个提调官早就在教室里头恭候着,等到皇帝进了教室,广州同文馆来的学生连忙跪拜,山呼万岁。同治皇帝手里拿着一把唐寅画的折扇,点点头笑道,“诸位请起,请坐吧。” 文祥不知道皇帝来的用意,只是拿眼看着恭亲王,恭亲王也身穿便服而来,见到皇帝对着摆了一室的桌椅十分地感兴趣,连忙让那个提调官前来说明,那个提调官虽然第一次面见圣驾,心中忐忑却是毫不露怯,细细得把上课的事宜说了,又说了同文馆的规矩,同文馆一共学习八年。 第一年: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第二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第三年:讲各国地理,读各国史略,翻译选编;第四年:数学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第五年:讲求格物(力学、水学、声学、气学、火学、光学、电学、机械学、植物学),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第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第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万国公法》,练习译书;第八年:天文测算,地理精石,《富国策》,练习译书。(未完待续)   ☆、四十二、同文馆事(八) 同治皇帝点点头,赞许地对那个提调官说道,“你讲的透彻,很好。”那个提调官兴奋得满脸通红,同治皇帝大模大样得绕过讲台,坐在了中间排的第一桌,对着左右的学生笑道,“今日朕是来当学生来了,与诸位一起学习一番,今天学的是什么?”皇帝虽然突发奇想,让人措手不及,但是上有所命,下必从之,文祥和恭亲王分别坐在皇帝的两边,宝鋆、曹毓英等按次坐下,载澄、桂祥等皇帝的陪读也坐在了后头。提调官说道:“今个海关总署的赫德大人来了,皇上要不要请赫德大人过来讲授?” “可!”皇帝点点头,边上广州来的学生战战兢兢地,大气也不敢出,皇帝身边的太监送上了纸笔,文祥见那些学生惊恐无比——这也难怪,一日之间,军机处的重臣、议政王、乃至皇帝都见到了,谁都担惊受怕的,就连忙开玩笑说道,“诸位别紧张,今日可是难得的缘分,能和皇上一起同为学生,这可是天子的同窗啊。” 同治皇帝嘻嘻笑道,“是啊,难得难得,”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些黑不溜秋的学生,虽然觉得这些人有些丑,但皇帝觉得还是憨厚的紧,“诸位千万别紧张。” 大家连忙微笑表示自己毫不紧张,一会子赫德就到了,见到坐在下面的皇帝和议政王等人,连忙鞠躬,“皇帝陛下您好。” “赫德先生您好。”皇帝用英语回答了一句,这话还是皇额娘教自己的呢,赫德听着犹可,后头的学生、军机处的大臣,还有这伺候的提调官们大为震动,这皇帝,居然会讲洋人的话。“不知道赫德先生今日讲什么?” “今日我准备讲的是税务上的事,皇帝陛下。” “哦,那就请讲吧。”皇帝捡起了笔,“今日朕是你的学生,请赫德先生无须多礼。” “好的。”赫德翻开了讲义,就着税务的事讲了大概一个钟头,皇帝虽然有些听不懂,可还是很认真得写字做笔记,恭亲王等人倒是深有感触,对着税务的事儿又深刻了许多,曹毓英更是连连问了几个问题,赫德也是耐心解答。之后是一位英国的教员前来教授英语,后头的同文馆学生得了机会,和教员用英语叽里呱啦说了好一会子,教员又耐心教了一会丝毫不懂英语的同治皇帝,皇帝刚开始还有些羞涩,等到后来熟了,于是也厚着脸皮和教员对话了几句,引得满室喝彩之声,如此两堂课下来,之后就是用午饭,大家一群人簇拥着皇帝到了食堂,如今的同文馆空荡荡的,见到食堂内只有那么十多个垂着手候着的学员,同治皇帝不由得皱眉,看着恭亲王,“这就这么几个人?还是有的人已经用饭了?” 恭亲王看着文祥,文祥有些羞愧地回道,“如今同文馆就这些人,半年之中,报考同文馆的共有九十八人,无一是科举正途出身。考试时又有一些人放弃,仅有七十二人参考,勉强录取了三十名。后因士林汹涌,又有二十名退学,最后仅剩十名。奴才要和太后、皇上请罪。” 这根源在自己的师傅那里,同治皇帝清楚地很,他微微有些恼火,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倭师傅糊涂,但是朕也不好为难他,第一个他是师傅,朕只有尊敬的,再者,他的长子殁于宁国,也是英烈之家,”倭仁的长子福咸,是江苏盐法道,署安徽徽宁池太广道,咸丰十年,太平军围攻宁国,殉难自尽。“朕也不好多说什么。” “是。” “禀告皇上,奴才听说过一件事儿,”宝鋆说道,“这次招生时,湖南、湖北的京官首先发出通知说:‘凡我同乡,如有报考同文馆者,薪水较优,此后可以不分印结,公事较繁,庆吊可以不相闻问。’表示谁报考就与谁绝交呢!” 清制,凡外省人在京考试及捐官,皆须在京同乡京官为具保结,上盖六部印。保证文书叫结,盖印的结叫印结。皇帝刚开始还不知道印结是什么意思,曹毓英连忙解释了一番,皇帝隐隐有些动怒,“可笑,皇额娘和六叔定下的策略,这些人敢暗地里违抗不尊,实在是该死,”皇帝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室内众人悚然而惊,“那不是没有湖南湖北的士子报名了?” “之前还有两三个,如今只剩下一个了,功课是一等一的,只是最近。”提调官连忙说道,皇帝说,“哪位?叫过来。”(未完待续) ps:大家情人节快乐。   ☆、四十二、同文馆事(完)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人连忙跪在了地上,皇帝温和地说道,“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的叫丁德之,湖南娄底人。”那个学生连忙回道。 “那你的老乡都不肯给你印结了?” “是。”丁德之含了一丝悲声,“不仅如此,原本的叔父在京中为官,如今也和小的断绝关系了。” “真真是糊涂!”同治皇帝摇摇头,“皇额娘和朕说过,‘世界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若想前朝之事不再发生,只有是洋务图强,你的保书呢?” 丁德之还有些恍惚,那个提调官连忙推了他一下,丁德之这才从胸前拿了一个薄薄的纸片出来,皇帝叫太监拿着自己的扇子,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锦囊,掏了一个小小的印玺,就着边上太监的背,盖了下去,满意地看了看那个“御赏”,恭亲王还来不及出声,皇帝就把盖了御赏章的保书还给了丁德之,“朕亲自给你作保,如今你可放心了!” 丁德之呆在地上,随即忍不住悄悄哭了起来,那个提调官连忙把他拉了下去,同治皇帝坐在了餐桌之上,皇帝一人一桌,见有十多个的菜碗,鸡鸭肉蛋都是兼备,丰盛的紧,“可是特意准备的?” “同文馆就是这样吃食,”文祥说道,又让那个提调官前来禀告:“驻馆的学生,除不管衣服外,其余都管,所谓煤油蜡烛,微如纸张洋火等,都由馆中供给。饮食最优,六个人一桌,共四大盆、六大碗,夏天一个大海,还有荷叶粥、果藕等等。冬天则无大海,而添一个火锅。盘碗中的菜自不必说,单说这个火锅,共分三种,任凭学生点要,一是什锦锅,二是白肉锅,三是羊肉锅,所有各种羊肉片、鱼片、肝片、腰片及鸡蛋、冻豆腐等,合着一切作料,应有尽有,总之跟正阳楼一样,吃不够再添。这还不算,如果不愿吃,仍可随便要菜,不但吃饭一文钱不用花,连赏钱都有。”那个提调官说的有趣,皇帝听得也有意思,“好几位外国教员告诉我,世界上的学校,没有比同文馆待学生再优的了!” “甚好,”同治皇帝点头,又见自己一个人吃饭,实在无趣,让文祥挑几个学生一同用饭,文祥选了丁德之等几个优秀的学生,几个广州来的学生,一齐坐在皇帝边上用餐,皇帝十分开心边吃饭边说笑,问那些学生家中或者南边的轶事,京中同文馆丁德之等人倒也拘谨,可广州来的学生见过了世面,十分不惧,把洋人在广州香港的人和事一一说出,皇帝听得开心,用了午饭才摆驾回圆明园。 次日,军机处下了皇帝的旨意,规定同文馆的学生可以拿薪水。年薪为36两银子,四年级之后为120两,六年级后为140两。各按照品级试用。那时的七品官年薪才45两,五品官也不过80两上下。 再次日,下旨:“八旗子弟二十岁以下不当差者,择优入同文馆进学。” 然后皇帝频繁地出现在了同文馆,也时常和学员聊天,更是时常上课,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这么一下来,同文馆人声鼎沸,不复以往冷清窘境了。 多年后,同文馆开馆第一批元老学生的丁德之在自己的日记里这样回忆:“馆是成立了,但招不到学生,因为风气未开,无人肯入,大家以为学了洋文,便是降了外国……而且还有一层,这些学生入了同文馆以后,因为他是小孩,还没有什么鄙视,对于学生们的家庭,可就大瞧不起了,说他们堕落,有许多人便同他们断绝亲戚关系,断绝来往。甚而至于人家很好的儿媳妇,因为她家中弟弟入了同文馆,便一家瞧不起这个媳妇,而且因之便受了公婆之气。社会的思想,对于这件事情看得这样的严重,大家子弟不但不愿入,而且不敢入。不过这些情况在同治元年就全都改变了!……我那个在京中当着七品小京官的叔父,知道了皇帝陛下亲自给我出具了保书,连忙登门道歉,一干老乡虽然刚开始还是对着我冷漠的紧,但是我从同文馆毕业之后,在地方的洋务之事大展拳脚,官儿越当越大,这才重新接纳了我,可能也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而是过了十多年之后,太后、皇上、议政王这么坚持的办同文馆,让整个社会的风气都发生改变了。”(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一) “皇帝这样做得好,”太后仔细地听了皇帝的行程举止,赞许得对着同治皇帝点点头笑道,“这样子也是帮了你皇额娘的忙,分担了些许国事。。顶.点。小说 X].” 同治皇帝刚刚从同文馆回来,他这个人素来跳脱,不喜那些沉闷的外语、天文、数学感兴趣,单单对着各国历史以及地理十分迷恋,倒也是真心听了好几节地理的课,还顺手牵羊,牵回来一副这个时代极为详细的世界地图来,“皇额娘,这同文馆的学问真是有意思,”同治皇帝让陈胜文翻开那个地图,对着地图上指指点点,“原本以为咱们中国的地方已经是极大了,这世界舆图瞧着,反而倒不如英国人的了。”同治皇帝指了指印度的地方,不由得咋舌,“好家伙,这么一大块的地方,听赫德先生说印度天气炎热,稻谷一年散熟,难道称之为他们女王头上最璀璨的明珠!” “英国人在印度可就是收税的,”慈禧太后点点头,“想着在咱们边上这么安稳得占个地方,然后伸手朝着我们的那些藩属,嘿嘿,打的好算盘!”太后也把石达开的事情细细得和皇帝说了,“他们能在我们这里搞阴谋诡计,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石达开三个人,我就是让它们去生事儿的。” 同治皇帝听到皇太后的话,大为有趣,“皇额娘实在是厉害,这石达开是英雄了得,让英国人头疼也是好的,若是能拿一些红宝石回来,那也是极好的了。” 在边上候着的恭亲王,听着有些不悦,身为天子,怎么就只能想着这么玩物?正欲开口说话,慈禧太后点点头,“这是好事儿,想当年,这葡萄牙和西班牙,”皇太后的护甲划过地图,在半空之中闪出一道金光,指到了伊比利亚半岛上,和皇帝笑着说道。“当年开拓大航海时代,初始的目的不就是两国国王王室想着多要些香料珠宝,未成想,这么一来,倒是让两国称霸欧洲达几百年,源源不断的金银珠宝涌入两国,” 15世纪,欧洲最早的两个民族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在国家力量支持下进行航海冒险:在恩里克王子的指挥下,葡萄牙一代代航海家们开辟了从大西洋往南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的航线;在伊莎贝尔女王的资助下,1492年哥伦布代表西班牙抵达了美洲。当麦哲伦完成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后,原先割裂的世界终于由地理大发现连接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世界性大国也就此诞生。葡萄牙和西班牙在相互竞争中瓜分世界,依靠新航线和殖民掠夺建立起势力遍布全球的殖民帝国,并在16世纪上半叶达到鼎盛时期,成为第一代世界大国。 皇帝的眼睛都听得闪烁出惊人的光芒来,恭亲王也是若有所思,“若是石达开他们也能把咱们要的金银拿回来,为什么咱们不要呢?” 太后半开玩笑的话说完,皇帝兴奋得连连点头,“如此才是最好,若是石达开肯给咱们钱,咱们自然也能帮着他,又能拿宝石,又能教训英国人,实在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皇帝最近读书读的不错,成语都用的很是流利了,太后笑道,“不过,皇帝,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些年确实衰落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这是类似一个考试了,皇帝想了想,“赫德先生说是最近几百年,荷兰、法国、意大利、英国等诸国纷纷崛起,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国力不敌,只好是退避三舍了。” “这话是没错,可没看在了底子里。”太后说道,想当年这《大国崛起》自己可是看了不止好几遍的,“两国原本就是小国,想着蛇吞象,贪心不足,反而左右为难,“肚饱眼饥”,什么都想“吃”,可是又“消化”不了。这是一点,另外,最重要的就只知道将世界各地的金银珠宝拿来享乐消费,不事生产,更是不发展工业,要知道,这大炮、军舰都是要工业来支撑的,若是没有这些,拿到手的金银财宝也终究是一场虚幻,所以他们的军舰越来越差,国力越来越衰微,只能是拱手让出了世界上的霸权,如今只是靠着当年剩下来的积蓄过日子了,皇帝,你听懂了吗?” “儿臣明白了,”同治皇帝若有所悟,“只有把钱放出去,才能让钱生钱,而不是把钱全部拿来花掉,皇额娘,是不是这个道理?”(未完待续。。) ps: 对不起啦,前段时间心情不好。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四十三、检阅三军(二)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慈禧太后笑道,“所以我也从来不节约什么,除了咱们宫里头的开销,那些外头的,兴建土木,大办工厂,皇帝你想想,那些当差的人有了工钱,就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他过日子的时候,又要去买东西,这连带得卖东西的商家又得了银钱,咱们又能收到税,这也就是皇帝你所说的一箭双雕,一举多得了。” “皇额娘说的极是,”皇帝点点头,这些事儿他似懂非懂,只是先把太后的话先记下,等日后再琢磨,又指着北边的大片疆土说道,“这俄罗斯的领土实在是太大了,这地图上看去,有中国两倍之多。” 这个……该怎么解释经纬度在地图上的显示呢,其实俄罗斯国并没有地图上看到的这么大,太后当年学的也是半桶水的地理,这一点上却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的确是,而且俄罗斯人对疆土的*实在是永不满足,之前就在黑龙江上惹事,旧年还想着趁火打劫,趁着咱们和英法两国打架的时候,把东北龙兴之地拿走,实在是可恶,还好那时候把英法两国解决得快,不然这海参崴,怕也是没了。”实际历史上东北的几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就是被沙俄人讹诈去的,欺负中国人没见过世面,空口白牙就这么被讹诈走了大片的土地,“只不过皇帝你也瞧见了,”慈禧太后指了指东北,北边,西北和俄罗斯大片的接壤国土,“中国和俄罗斯实在是太近了。这些年俄罗斯人和咱们一样刚刚吃了败仗,准备着休养生息,可若是咱们在这边咄咄逼人,惹毛了俄罗斯人,怕是也没好果子吃,就单单这北疆烽烟四起,就够咱们受的了。” “那可怎么办?”皇帝担忧得问道。 “皇帝也无需太担心,”太后拍拍手,潇洒地笑道,“俄俄罗斯沙皇皇室的标志是双头鹰,一头朝着西边,一头朝着东边,沙皇对着欧洲的土地更加垂涎三尺,咱们小打小闹还可以,如今毕竟是没得力的军队,所以就先隐忍吧,戒急用忍,才能成大事,更何况,如今我想着要给俄罗斯人一点点甜头。” “什么甜头?”皇帝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这事儿我已经让你六叔去办了。”慈禧太后神秘地笑道,“明个同治二年是皇帝你的十岁生日,这个甜头若是办得好,咱们也能得甜头,就当做你的生日礼物,”太后说道,“如今同文馆的事儿解决了,科举的事儿还没到时候,还要等明年,这年底的大事儿,就是剩下一个会操了。” 恭亲王若有所思地慢慢走入了军机处,宝鋆刚刚发作了一个军机章京,得意洋洋得盘腿在坑上喝茶,见到恭亲王进了值房,连忙下坑打招呼,文祥等人也站了起来,只有贾桢微微颔首,曹毓英见到恭亲王似乎在沉思什么,就问:“王爷今个是怎么了?” 恭亲王摇摇头,“无事,今个见太后,听到有些话,倒是颇为惊讶,”大家都停了手下的活,转过头看着恭亲王,只有贾桢半眯着眼一动不动,恭亲王把慈禧太后说给皇帝听的一番话重新说了一遍,末了又说,“想不到太后对这西洋的事儿也是如此清楚,我以前以为这皇太后读书读的多了,这才通晓古今之事,没想到,这西洋之事,怕是中国最精通洋务的人,也不如太后啊。” 大家都赞同了恭亲王的看法,太后之前才识了得,大家均是以为是太后在书中所学,可这如今洋人的事儿哪里知道的?何况太后别说是垂帘后只是见军机处的几个大臣,赫德不过是惊鸿一瞥,更别说是垂帘以前在深宫不出了,怎么能知道如此多的西洋故事?文祥若有所思,“这些日子皇太后时常召见高心夔,莫非是他把这些洋人的事儿告诉太后的?” 恭亲王摇摇头,宝鋆却是不以为然,“王爷也忒多虑了,难不成还真如那些发逆所说,太后是地狱王妻子转世不成?那些人的话可是听不得的,没瞧见什么天王,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贾桢不说话,只是侧耳听着几个人闲谈,“是这么个道理,”曹毓英点点头,“咱们接下来的事儿,可就难办了。俄罗斯人素来狂妄,这事儿,怕是要多费许多周折。” “总要去试试看,之前忽悠了俄罗斯人军购的事儿,拿他们做幌子,他们原本就是极为不爽了,”恭亲王放下茶盏,“如今也是花钱买平安吧。多事之秋,不要再树敌了。”(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三) 众人闲谈片刻,随即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不一会,恭亲王的亲随进来,看着室内众人,悄悄到恭亲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恭亲王眉毛一挑,“可是真的?”随即醒悟自家的家生子不会在这个地方骗自己个,挥手让亲随下去,对看着自己的军机大臣们解释说明道,“丰台大营出了点乱子,陈孚恩递牌子进园子了。[顶][点]小说 X.” “什么乱子?”文祥问道。 “这会子还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两个团练的大头兵起了冲突,闹得乱子不小,已经叫人再去探了。” “哼,”宝鋆冷哼一声,显得怒气冲冲,“这个陈孚恩,到底还懂不懂事了?以为攀上了高枝儿,什么体统礼法都忘了?大政都是要先到军机处一番,才能上奏太后和皇上的,他倒是好,刚得了一个协办大学士,就得意成这样,兵部出了事儿,居然军机处也不来了!王爷,”宝鋆对着沉默不语的恭亲王说道,“这事儿不是小事儿,时间久了,就怕是六部九卿都自己个递牌子奏事了,到那时候,咱们军机处还做什么,当真只是发旨意的翰林院不成,这陈孚恩,咱们不能看着不管!” 宝鋆一番话虽然说的粗鄙,但确实在是实话,何况,到了这个位置,就没有把自己手里的权平白无故送出去的道理,文祥点点头,表示赞同,“佩蘅的话在理,”文祥是个实干家,不愿意储秀宫和恭亲王府两人生出了嫌隙,但是权限一事,确是不得不争,“王爷的意思是?” 恭亲王沉吟不语,见到一边的贾桢一脸微笑,便开口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王爷何必忧心,”贾桢拈须微笑,“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王爷怎么看了,老夫的意思,还不如等着看,这事儿可以做文章,不过要看太后的意思了。” “筠翁这话的意思是?” “太后若是知道陈孚恩这事儿不妥当,自然会有处置下来,若是没有么,那时候王爷再行国法,想必太后也不会多说什么。”贾桢施施然站了起来,朝着恭亲王拱手,“老夫去礼部瞧瞧明年春闱的事儿,少陪了。” …………… 听到陈孚恩的奏事,慈禧太后微微皱眉,“什么人闹起来了?” “是淮军一部和健锐营的人闹了起来,”陈孚恩大图苦手,“自从各部进京以来,摩擦屡屡不断,日日有人斗殴打架,虽然还没死人,可已经是沸沸扬扬,今个又因为练习场的事儿,起了纷争,消息传来的时候,两方正在校场对垒呢,微臣已经请了武将军前去弹压,也不知道能否成事,先来禀告太后了。” “武云迪虽然是年轻胆大,处事倒是不会骄纵,这事儿他自然办的下来,不用担心,”慈禧太后说道,“曾国藩、左宗棠等人进京了?” “陆续已经在山东直隶境内了,”陈孚恩说道,他实在是被丰台大营里头的人弄怕了,没想到这些个历练出来的兵十分得难以约束,“微臣请旨,不如请各督抚大臣指挥本部团练,也免得会操之前再闹出许多事端来。” 太后摇头。“不可。” “可是,”陈孚恩迟疑得说道,欲言又止。 “可是会被人说杯酒释兵权是吧?”太后一语道破了陈孚恩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微臣惶恐。”陈孚恩连忙磕头,自从太后将各部团练精锐尽数调入丰台大营之后,扣住不放,有关朝廷要鸟尽弓藏,把团练占为己有的谣言就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还有人把明太祖火烧庆功楼的典故再拿了出来大硕特说,说如今海清河晏,用不到这么多大头兵了,诸侯们太过强势,太后在金銮殿里都睡不着觉,这才有人定下了奸计,各地诸侯进京就准备掉脑袋吧!这些话,能传到陈孚恩的耳里,自然也能传入深居圆明园的太后耳里,“丰台大营里也这样风言风语了?” “是,微臣的属下来报,说是大营里头人心浮动,这些日子越发得焦躁起来,微臣怕再如此不见主帅,他们定然要有所异动啊。” “哼,”太后冷哼一声,神色肃然起来,“这些话我就不爱听,主帅?若不是朝廷和户部拼命得给他们银饷粮草火枪火炮,这些人巧妇还能没米就做出饭?实在是可笑,”太后发着牢骚,“如今倒是忠心耿耿的模样摆出来了!肃顺当年虽然跋扈,可厘金的事儿,到底是办得好,把朝着户部要钱的团练大军应付地妥妥当当,无根不起高木,他们这些人如今,嘿嘿,怕是忘了本了。”(未完待续。。) ps: 月票呢。   ☆、四十三、检阅三军(四) 陈孚恩不敢多说话,额头冷汗慢慢沁出,只是听到太后在发牢骚,太后虽然话说的难听,可她自己个心里确实极为庆幸,庆幸当年户部财政尚未崩溃,地方督抚的权利并没有垄断了人事、财政和军事,若是和历史上一样,那自己也就可以混吃等死了,不用管外头的事儿了,所幸僧格林沁雄风仍在,健锐营凤凰涅槃,胜了八里桥一战,中央权柄不减,虽然胜了洋人,使得很多人对于洋务之事嗤之以鼻,但是虎倒架子在,这中枢的权柄还是在的。也所幸厘金由户部所管,督抚的手还没来得及插手,真是有奶就是娘啊。 “杯酒释兵权这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空穴来风,”慈禧太后发完了牢骚,开始说实话,“本宫也有这个意思。” 陈孚恩很是吃惊,“太后,可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首先第一个,这各地督抚虽然是不敢违背太后的旨意,可只要暗地里挑唆些什么,就够中枢和军机处闹腾的了;第二,各团练也会弹压不住,若是真的将这些兵丁强行留在京中,夺了兵权,起了哗变,反而不美啊。” “你说的本宫都知道,这些事儿确实是难办,如今还没好法子,只不过这曾国藩等人,不可再去领兵,这是第一要紧的,”慈禧太后说道,“今日之话,你且不要出去说,你也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皆大欢喜,总之,军权必须收回,”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得说道,“若是军权在地方,五代藩镇之乱,就在眼前。” “是,那丰台大营之事?”陈孚恩又问道。 “你让武云迪去处置吧,明个儿僧王就要入京了,也不怕他们闹,只要别闹出大褶子,随便他们闹,当兵的,火气大,是正理。你只要一视同仁,后勤供给不要有所分别就得了。” “是。” “对了,”太后突然想起什么,“你今个来,军机处怎么说?” “请太后恕罪,”陈孚恩声音里透着惶恐,“微臣来的匆忙,还未来得及去议政王那里。” 太后嗯了一声,隔着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孚恩,陈孚恩身子微微发抖,“有些事儿还是要注意规矩的,陈孚恩,马上去去军机处和议政王汇报此事,并拿出一个法子来,总不能出大篓子,知道了吗?” “是。” 每个人都有别的心思,太后看着陈孚恩退下的身影,悄悄摇头,“德龄,你说,这陈孚恩有什么心思?你看出来吗?” “奴才以为,”德龄眯着眼笼着袖子说道,“怕是想着离间太后和六爷来的。” “你这话过了,”太后懒洋洋得靠在靠枕上,打了个哈气,“他或许是无意的,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是故意的。”太后绛红色的唇角微微弯起,“说是离间,未免过了点,不过想着看本宫和六爷有没有嫌隙,这个他倒是跑不了。若是本宫不在乎他这件事,日后他自然也敢在外朝和六爷对着干了,如此以来,六爷心里就会有了疙瘩,和我生分了,这朝政就不妥当了。” 陈孚恩抱着这样的心思,实在也怪不到他头上,自己故意安排陈孚恩插在兵部,又让贾帧入直军机,明眼人都知道,自己也是想培育自己的势力的,而不是全部都托付给恭亲王,可权柄操于上,自己不得不防,做到了这个位置,是不是意味着一点人情味都没了?慈禧默然长叹一声,拿起案边供的一支颤颤巍巍雪白花朵满枝头的玉桂,放在鼻边嗅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德龄,你的心思是什么?” 德龄默然不语,慈禧笑道,“罢了,你不说也就罢了,陈孚恩在他位置,不得不如此为之,我在这个位置也不得不如此为之,你去找个御史,如此如此,大概也不用找,这会子有人预备着发作了。有一位伟人说过这样的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慈禧太后摆脱了懒洋洋的状态,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人生的道路总是要这么一路斗下去的,要是少了争斗,如今还有什么有趣儿的事。高心夔现在在那里?” “在升平署排戏。” “他倒是排戏上瘾了。”“太后笑道,不过似乎自己把高心夔放在升平署,倒是让他品出来了这个差事的不同之处,“他最近在排什么戏?” “好像是穆桂英的戏。” ““让他入园子,我有事要问他!”慈禧太后说道,把那支玉桂花放回到了花瓶里。(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五) “你是什么东西!”金宝大怒,把手里的鼻烟壶朝着地上狠狠一贯,那个在琉璃厂花了十两银子淘来的乾隆仿唐寅美人春睡内造琉璃鼻烟壶碎了满地。金宝站了起来,身后的一群膀大腰圆的健锐营士兵抱着胸跟着金宝,眼神不善地扫视着金宝对面的人,金宝怒气冲冲,挺直了腰板,额头处一大块伤疤因为激动而变得鲜红,似乎鲜血都要迸射了出来,“今个这个校场是咱健锐营先来的,说不得,”金宝斜视对面一群人,“今个就是我先练着了,你们若是要练,明日请早吧您!” 对面站着一群胸口挂着“湘”字样的兵丁,为首的是刘长佑的亲兵,南边平洪杨有功,如今正是有着守备的头衔,对着金宝的呲牙完全不怵,“金千总,何必如此大声,大家都是在丰台大营里头当兵的,这校场什么规矩谁不知道?没有你一个营就占了整个校场的理儿,再者说了,”刘长佑的亲兵故作闲暇得抚了抚袖子,“咱们在这里头都混了这么久了。别说什么健锐营机密会被我们湘军瞧见的狗屁不通话儿来搪塞,谁,”那亲兵瞥了一眼对面的健锐营士兵,随即朝着天上翻白眼,“谁几斤几两都还不知道?” 金宝怒极反笑,“好好好,你这老小子你家爷爷我是看出来了,今个原来是找茬来了!” “金千总,你要注意体统,”那亲兵还是毫不在乎,默然盯着金宝,只是身后的湘军都凝神戒备起来,“军中纪律最严,要知道你不过是个小小千总,在我这个守备面前不跪下请安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大呼小叫,动手把我赶出去不成!” “嘿嘿,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心思了,”金宝嘿嘿冷笑,这会子也不冲动了,摆摆手,让身后的人保持冷静,“就瞧着我们健锐营的骑兵厉害,想着在我们这里吃顿排头吧?”金宝嘲讽了起来,用手指指点点那守备身后的一群面容黝黑的湘军,“别以为有了几场胜仗就找不到北了,我呸!”金宝朝着地上狠狠得吐了口唾沫,“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金宝身后的一个瘦子嘿嘿冷笑,连忙接口,“三哥这话您就说错了。” “哟,我怎么错了?”金宝看着那个守备,头却不回悠悠发问。 “湘军的兄弟们可是平了洪杨逆乱的,”那个瘦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可不是土包子!” “说到这里又是可笑极了,”金宝哈哈大笑,两个人一唱一和,说起了相声,“什么洪杨逆乱,无非是几个穷疯了的泥腿子罢了,倒是老鼠上灯台,吃了几口油,越发得忘记了自己姓啥了!” 那个守备脸上浮现出了怒气,“说到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比得上我们健锐营?别以为就你们平过洪杨长毛,那两个北伐的泥腿子,不是僧王带着我们健锐营和蒙古骑兵们平的?所以啊,你们那些东西就别嘚瑟了,当年林凤祥李开芳我们在北边花了多少时间?你们在江宁又花了多少时间平的洪秀全?我都不好意思听你们说道这事儿!还有脸哪?”金宝唾沫横飞,“要知道要是没有太后娘娘布下计策,让洪秀全和杨秀清自相残杀,再气走了石达开,就凭你们几个,怕是要到猴年马月呢!” 那个守备气结,正准备开口反驳,金宝怎么能容许他开口,连忙继续说道,“别以为就你们有功劳,谁没呢?瞧见没,”金宝把身子往前凑,把自己青皮脑门上的那个伤疤亮出来,“这是你家爷爷在和洋鬼子打仗的时候留下来的伤疤,那个洋鬼子仗着火枪犀利,一枪蹦到了我脑门,还以为就这样能把我送上天,嘿,没想到,太后老人家庇佑,没打正,倒是流了一头血,我艹他姥姥的,老子一怒之下,窜了上去,一刀把那个满头金发的洋鬼子剁了头,守备大人,别以为就你们有功劳,”金宝阴森森得说道,“谁手里没有功劳,谁脑袋上的红顶子不是血染得?再说了,”金宝一脸鄙视,“我们杀了洋人自然有朝廷赏赐,比不得你们湘军,破了江宁,这洪秀全库房里大把的金银珠宝拿到手了,还有什么可嘚瑟的!” 那个守备听到金宝讽刺湘军贪了洪秀全的金银珠宝,显得怒极,再看到金宝喋喋不休得在面前耍嘴皮子,心中又羞又怒,挥起拳头,刷的一下就朝着金宝胸口击去。(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六) 金宝虽然是大施毒舌之技,可眼睛确是不闲着,早就死命盯住了湘军士兵的动静,见到那个守备击拳过来,连忙用手架住,“不要脸的狗东西,这会子想着动手了!” 那个守备随即一脚踢出,踢在了金宝的大腿上,金宝猝不及防,朝着后头腾腾腾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那些湘军哈哈大笑,边上围起了几个服色不一的人在看热闹,那个守备冷笑连连,“我还以为金千总是多大的本事儿,没想到,居然只是个干说不练的假把式?我看你啊,还是趁早把这校场让出来,也别当差了,八旗子弟的老把式,听戏斗鸟抽大烟去吧!” 金宝脸上涨的通红,一把推开前来服自己的健锐营士兵,“好好好,兄弟们,”金宝脸上露出狠色,“操家伙,这些湖南乡下佬老子倒是要看看,有几斤几两!” 湘军士兵也毫不示弱,准备号刀枪,双方推推嚷嚷起来,边上的淮军和八旗营、楚军等在冷眼旁观,丰台大营的都统早就得到了消息,过来喝令弹压不住,眼见就要闹出一场风波。 金宝拿了个齐眉棍在手里,就朝着那个守备横扫过去,守备不慌不忙,抽出腰间的弯刀架住,随即反劈回去,身后的两群人马也开始上前混战起来,这会子,张树声赶到,见到场内局面,不由得大惊:“还不快快住手!僧王到了!” 营外想起了阵阵喇叭声,那个守备手上缓了缓,却被金宝乘机打中了胫骨,疼的哇哇大叫,也顾不得僧王的到临,双方又是混战在一起,连张树声的呵斥再也不顾忌了。 几十匹骏马飞驰进入了校场,手里拿着鞭子,朝着混战的人狠狠得甩了下去,又有火枪兵朝天鸣枪,噼里啪啦之中,那守备瞧见为首的正是武云迪,哇哇大叫,“好的紧,健锐营上下一伙来欺负我们湘军了!” 武云迪也不理会那守备,调转马头,朝着金宝就一马鞭子抽下去,金宝的左脸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红的鞭痕,随即发紫发黑,半边脸肿的老高,金宝捂住脸,忿恨得叫道:“大帅!” 旗人最重脸面,可武云迪向来是不顾及这些的,“我叫你好生在大营里头好好操练,”武云迪环视众人,看着众人都低下了头,只有那个守备还倔强盯着武云迪,“你倒好,在这里和自己人干上了,和自己人闹有什么本事?” 武云迪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守备,“你是湘军里头的人,本将军罚不了你,自己回去请罪吧,别以为在南边拿了点功绩就忘了形,有这个力气闹,还不如养好精神,不日就要会操了,各军一起做过一场,”武云迪微微抬头,下巴对着那个守备说道,“到时候看看,谁是龙,谁是虫,谁是天下第一军!”那个守备脸色铁青,却也不敢说话,武云迪转过头,对着金宝说道,“回去把太后娘娘赏给我的紫金手枪给你,到底没丢了健锐营的脸!” “谢大帅!”金宝惊喜得连忙半跪。 “先别谢,你们几个,”武云迪用马鞭指着健锐营闹事的一群人,“去绕着校场跑三十圈,不把你们好好练了,怎么样日后和人对打?中军官,没跑完的,今个没饭吃了。” 张树声瞧着武云迪处置,没有多说话,这时候刘长佑姗姗来迟,武云迪心知肚明,也不和他废话,和王锦绣等人一同迎接僧格林沁的到来。随着僧格林沁到来的还有军机处的旨意: “命僧格林沁总揽丰台大营军务,钦此。” …… 僧格林沁跪安出去,只留下珠帘之后的太后和跪在地上的陈孚恩,陈孚恩拿了一本折子出来,“启禀太后,这是这次会操的章程,分三大项,七小项,这是为了怕各自优劣不同,南军擅火器,北军擅骑兵,若是一刀切,必然不美,几个项目统计累加分数,再决出这天下第一军的称号。” 慈禧太后接过安德海手里的折子,翻开检阅,点头说道,“如此就是最好,你用心了。”这类似于后世的军事演习——当然,太后也没接触过军事演习的具体内容,只不过陈孚恩这事儿办的太后还是认可的,“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只有一事为难的紧,”陈孚恩说道,“诸军有了嫌隙,若是会操之中下了狠手,有了死伤,反而不美。” “这事儿,”太后沉吟,这时候德龄从勤政殿后头转了出来,对着慈禧太后说道,“娘娘,曾国藩到通州了。”(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七) “拖延至今,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慈禧笑道,陈孚恩脑中急转,当年曾国藩大破金陵,自己也是收到碳敬冰敬的,无功不受禄,收了人家的好处也总要出力,于是连忙说道“曾国藩不过是一两江总督耳,听到太后宣召,岂敢不来。” “呵呵,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慈禧淡淡说道,只不过人心思变,最难以琢磨,想着像前世一样,要给曾国藩和湘军权倾半国的荣耀,自己这里是不能容许如此的,湘军、淮军团练必须掌握在中枢,不然东南各保的奇事将来又要出现。慈禧太后转过头又问德龄:“李鸿章、左宗棠、江忠源等人呢?” “已经入京了,在园子外头递牌子了。” “唔,告诉他们,暂时先不见,等到曾国藩到了,再叫他们,对了,陈孚恩,”慈禧告诉陈孚恩,“曾国藩到的时候,你出城迎一下。” “是,微臣以为,再择一名亲贵大臣代表太后和皇上出迎,更为妥当,毕竟,这也都是有先例的。” 。“可,让钟郡王出去吧,军机处拟旨,僧格林沁总览丰台大营事务,提调会操事宜,陈孚恩为会操事宜主官,”慈禧太后的话里半句也没提几个实权有兵的督抚要在会操之中的职务,陈孚恩心领神会,随即跪安退了出去。 想到就要批量得见到这些所谓的中兴名臣,慈禧太后忍不住就一阵激动,这些人在地方上和恭亲王遥相呼应,开始了清末难得的一抹亮色,“五福,你去传旨,吩咐内务府,把宅子找几个出来,赐给这些督抚们,不能让人觉得,”慈禧太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咱们拿了他的兵,还苛待了他们!” “是。” 。。。 李鸿章陪着前来传旨的安德海亲亲热热得说了好些话,这才离开了圆明园的大宫门,外头左宗棠等人早就在等着了,因是胡林翼的身子已经大坏,不得不呆在武汉养病,别的有团练的督抚,左宗棠、江忠源、沈葆桢一应都到了。 左宗棠看了看李鸿章的脸色,问道,“怎么样,宫里头怎么说?”左宗棠自从上次被官文构陷入狱,险些丢了性命,性子早就收敛了许多,又得闻是太后在先帝面前进言这才让自己有了腾云驾雾的机会,再不通世事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前途在谁的手里,如今也是十分地关切宫里头的动静,见到李鸿章和安德海如此亲热,左宗棠都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早些和宫里头搭上线。 李鸿章虽然早已心知肚明,可面上还是装出了凝重的神情,摇摇头,“宫里头的意思是叫咱们等着我那老师进京了,再一起觐见。” “那这团练的事儿?”江忠源问道。沈葆桢也点点头,事关军权,谁都不得不多关注些,沈葆桢是林则徐的女婿,在担任九江知府的时候,九江城池被太平军围攻,守城的沈葆桢与夫人同登上城楼,沈夫人甚至仿效南宋梁红玉在城楼上击鼓,守军士气为之大振、击退敌军,因功升至江西巡抚。 “军机处已经有旨意了,说是僧格林沁、陈孚恩共同主持会操一事,旨意上,并没有咱们的差事。” 左宗棠眉毛一挑,“这话?难不成真的要杯酒释兵权?” 众人默然,就连之前信誓旦旦说随太后处置自己淮军的李鸿章也是沉默不语,权利如同毒品,一旦沾染上,就不想再失去,咸丰年开始到如今,眼前的这些人的权利早就超过了一个巡抚应该有的范围,在各地,早已军政大权独揽,犹如诸侯一般的了。 “罢了,”江忠源的团练是最少的,他也能最洒脱些面对军权不在的事实,“东南各地大办团练只不过是非常时候的权宜之计,如今回复常态,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再者,咱们身处京畿,太后怕咱们拥本部团练不放心也是有的,何须多疑呢。” 李鸿章点点头笑道,“岷樵说的极是,听说丰台大营里头热闹的紧,咱们置身之外,就让陈孚恩那个老小子去头疼吧。” 几个人分开各自上了马车,沈葆桢素来最喜水师,在团练一事上也不算太在意,他和左宗棠交厚,两个人和是哪个了同一辆马车,见到左宗棠还有些忿色,便开口笑道,“怎么了我的浙闽总督大人,这样子,还没想通呢?” “哎,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到底我这一手操持出来的楚军,实在是不放心就交给那些八旗的废物去折腾,那些废物,只会干坏事的,干不成事儿!”(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八) 见到左宗棠仍然不改辛辣之性,沈葆桢淡淡一笑,“季高,你这就是多虑了,太后若是真的想废了这些团练,或是想交给八旗那些人糟蹋,你说说看,那为什么不许曾湘乡裁军?” “这……”听到沈葆桢的话,曾国藩不由得沉思,“不让裁军,又拿出来天下第一军的称号来吸引团练精锐,的确不像是要鸟尽弓藏的意思,但又不许咱们插手会操之事,这显然是要收兵权了!” “是没错,历朝历代,并没有臣下揽兵权而君上空悬的道理,太后垂帘,就不说别的,干净利落得解决了洋人的事儿,再一夜之间顾命大臣尽数覆灭,这就说明了太后不能小瞧,为君之道或许还需时日历练,可这轻重缓急,我冷眼瞧着,太后她老人家是分得清的。” 车马辚辚,朝着官道上驶去,十月底的天气,北国早已是寒风四起,天地凝霜,只是马车之内点着火炭,厚毡锦垫,温暖如春,沈葆桢拿了一个紫金小茶壶,倒了一杯浓浓的普洱给左宗棠,“这第一点最最紧要的是什么,季高你也是清楚的,唐太宗为何能发动玄武门之变,射杀了建成元吉夺取了皇位?肃顺等人为何在太后面前有如手无缚鸡之力?无非是有兵权或是没有兵权,太后自己个就是靠着这个才出来垂帘的,你说,她能把兵权都交出去吗?” 左宗棠喝了口茶,脸上变幻不定,“难怪,兵部的事儿,如今恭亲王也插不上手了,而且似乎恭亲王也不愿意去插手,这才留了陈孚恩这个肃顺的余党还在兵部管着大权,等于是太后越过了军机处,直管了兵部。” “况且,若是中央没有了能打仗的部队,说句悖逆的话,咱们不听号令也是寻常事,这东汉末年,各地刺史不就是这么做的?可如今不一样,僧王的蒙古骑兵还在,武云迪的健锐营也是勇敢的很,几伙人一块把洋鬼子都打败了,这是了不起的功绩,也难怪他们骄傲的很。” “是啊,再者说,这各地督抚也是用心不一,”左宗棠无奈说道,“李鸿章那厮早就是太后的亲信,一手简拔,平步青云,八里桥战后,如今已经成了南洋大臣镇守上海,上海那地方别说是曾国藩了,就是我见了那满地流水般的银子,也是眼红的不行,太后若是收揽兵权,这李合肥是第一个要响应的,若是他响应了,将我们置身何地呢?”左宗棠苦笑,“更别说我那个乡党了,一脸的忠贞为国,忠孝两全的模样,他是最怕忌讳的,所以三番几次要裁军,要曾老九病休,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更是巴不得了。” “曾总督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沈葆桢笑道,他在两江和曾国藩多有隔阂,更是屡次弹劾湘军为祸乡里,两个人早就势同水火,在安徽,江忠源也不是顺从的人,曾国藩除了江苏一省,以及安庆九江等地之外,远远没有当年平定太平天国时候的威风了,“若是心甘情愿,如何到了今个,都还在通州?总督大人你都到了,难不成金陵比这杭州还要远?”(未完待续) ps:大家三八节快乐哈。   ☆、四十三、检阅三军(九) “哈哈哈,幼丹你说的极是,这最肥的人都还没出声,我又何须担心呢?楚军比不得湘军家大业大,再说了我左宗棠又不想当平南王,手里拿这么多兵干嘛,”左宗棠爽朗一笑,“太后若是要,那献上去就是。交给僧王管着,自然错不了,我瞧着那个武云迪也是少年英雄,自然不会埋没了我的楚军,再说了,若是楚军拿了天下第一军的称号,那些八旗的废物,还要意思来管着楚军不成?哈哈哈哈。” “太后若是要……”曾国藩在通州的驿站里面来回踱步,“那我也只好献上去了。” “大帅,”边上的幕僚师爷刘蓉劝解道,“如今怕是还不到这个时候吧。” 曾国藩摇摇头,“这事儿已经明了了,太后自从不许湘军裁撤,又不许老九病休,这架势我原本就已经胆战心惊,就怕太后连全身而退的体面都不肯给我,如今有这样的风声出来,我反而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当年裁撤湘军之举,我也是无奈,实在是流言说我造反的人太多了,为自证清白,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如今若是太后能把这湘军善待,我交出军权,又能让这些湘乡子弟们得到妥善安排,那便是最好的事儿了。” “是,”刘蓉继续问道,“大帅,恕属下说些悖逆的话,可若是太后存了刀枪入库,借刀杀人的意思呢?” “那老夫自然不容许如此,”曾国藩恢复了督抚之首的霸气,“老夫身为两江总督,在京里,在太后跟前,在军机处,总不是说不上话的!” 。。。 军机处和兵部定下会操之日在十一月初九,这一日,恭亲王等人早早就起来,天还是麻麻亮,就候在了圆明园的大宫门前,六部九卿除了兵部满汉尚书都不在之外,都已尽数到齐,恭亲王围着紫貂的领子,戴着红毡大帽,看着麻麻亮的天,对着出来传旨的安德海点点头,“知道了,快去请驾,别耽误了时辰。” “嗻。” 过了半盏茶的时分,宫里头响起了鼓乐声,两台大轿依次抬了出来,恭亲王弓着身子,其余大臣全部跪安,安德海得了旨意,跑过来对着恭亲王说道,“太后让大家请起,然后请议政王指挥着出发吧。” “嗻,”恭亲王应下,指挥了护军营的将领们有序得将依仗展开,一声锣响,太后并皇帝的车驾就出发丰台了。 恭亲王看着队伍已然出发,就上了自己的车子,这时候曹毓瑛就已经在车上候着了,恭亲王闭着眼养了会神,一应事务有人来请示,曹毓瑛都一一回复了去,过了一会,恭亲王睁开眼睛,开口问道:“各国使节都到了吗?” “都已经到了,只是俄罗斯大使很是愤恨,对于上次的事儿耿耿于怀,我说了好久,又把那事儿稍微提了一会,这才引诱的他来。”曹毓瑛说道,“各藩国使节也都到了。” “恩,这是第一次使节和太后皇上见面,不能少了俄罗斯人,若是少了,这事儿又不圆满了,”恭亲王丝毫不为自己不能插手会操一事感到不悦,“借着这会操的事儿,让使节见皇帝一面,免得又说咱们中国不尊敬外国,连皇上都不肯见大使们。” “是这个理儿。”曹毓瑛和恭亲王议了议有关户部撤销厘金的事儿,恭亲王摇摇头,“厘金一事,怕是撤不了,这原本就是生财的,若是撤了,拿什么去买军舰买火炮办洋务?” “可地方官员是怨声载道,他们分润不到甜头,治下的士绅们不满情绪甚多,故此要闹一闹,再者如督抚,所主持得到的也甚少,各省却被白白得抽了厘金去,这自然也是不肯,当年发逆肆虐的时候,仰仗着厘金来操持团练,如今没了发逆,他们自然又有许多闲话了,也不瞒王爷,学生这里的乡党是每日一拨拨得来的。” “这些人,嘿嘿,”恭亲王不屑得摇摇头,他虽然是天潢贵胄,对着银钱之事不甚上心,可这事关自己的大政方针,岂能由得他们胡搞,“舒坦日子过习惯了,倒是嘚瑟起来了。不必理会,我把我的意思和太后说了,她也和我一个意思,厘金绝不可废,第二,督抚不喜欢,那就别给地方了,直接收上来,反正今后也没有各地的团练了,都要收到中枢来。” “哦?”曹毓瑛好奇得问道,“可如今各团练嫌隙颇多,我成日里都听到丰台大营纷争不断,就算收来团练,怕也是用的不趁手吧?”(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十) 恭亲王微笑不答,“等过几日你就瞧见了,这事儿虽然不是万全之策,倒也是中平方正,也算周全,我先卖个乖,到时候,琢如你就瞧见了。” 曹毓英哑然失笑,没曾想恭亲王来这么一手,“也罢,横竖兵部的事儿,咱们就看热闹好了。” 车驾浩浩荡荡,一路到了丰台大营,校场之上,诸国使节和藩国时节,各地督抚都尽数到了,就连刚刚入京的曾国藩,未曾朝见,就已先来了丰台大营,校场之内的点将台又被扩大了两倍,分外的雄伟巍峨,众大臣按班次站定之后,太后皇帝缓缓走上点将台,群臣山呼万岁,点将台上两个宝座已经放定,太后坐在了东边的,同治皇帝坐在了西边的,见到群臣之中,有几个人颇为眼生,英姿勃发,穿着一二品的朝服,其中就有李鸿章,偏过头问站在自己边上的恭亲王,“六爷,那几个就是曾国藩等人了?” “是。要不要让他们朝见?” “不急,”穿着明黄色吉服滚貂边,带着赤金凤凰大拉翅的太后盛装出席,微笑说道,“今个的事儿办了再见吧。” “是。” 礼部的一个员外郎急忙忙得上前凑在礼部尚书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全庆越过军机,和恭亲王说了几句,恭亲王微微皱眉,对着太后说道,同治皇帝早就大为雀跃,东张西望的,“太后,西洋诸国使节提出了抗议,说诸藩属列在他们之上,有藐视他们的嫌疑。” “嗯?”太后有些困惑。“藩属使节在什么位置?” “在九卿衙门之后。” “你就这么告诉他们,藩属之国乃是天朝之内,原本就是一家人,诸国使节虽然亲密,到底是外人。故自然要先照顾自家人,再顾及外国,还请他们多多体谅才是。”全庆听命下去,恭亲王笑道,“太后说的极是。” “算不上什么。”太后转过头对着陈孚恩说道,僧格林沁在边上闭目养神。“快让他们摆出来吧,练了这么许久,是骡子是马也该拿出来溜溜了。” “是,”陈孚恩见到僧格林沁不发一言,于是也当仁不让。这会子,各镇总兵团练总管带着各部署乌压压得站满了校场,众人早已在点将台下候着,陈孚恩精神抖擞,高声喝道:“有旨意!” 台上除了恭亲王以外,群臣跪服,只留下一干穿着燕尾服西洋使节漠然看着这些人,一时间众将士山呼万岁。声音震天,气势恢宏,震得那些外国使节为之色变。美国大使和法国大使窃窃私语,一脸凝重,英国大使尚好,只是不发一言,只有俄罗斯大使铁青着脸,死命得盯着台下志气高昂的中国士兵。不仅仅外国使节如此,就连同治皇帝也从嬉皮笑脸变得肃穆了起来。端正身子,凝视看着底下的虎狼之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朝之兴。中国之盛,首赖武功。昔日武王伐纣,功成牧野;秦扫*,四海一统。均赖将士之功也。先帝御朝以来,天下不宁,水火交济,叛乱丛生,更和外国,风波频起,而如海清河晏,幸得将士用力,八旗团练效死耳,奉慈禧皇太后谕旨,于同治元年十一月初九日起举会操之事,夺天下第一军之号,钦此。” 再次山呼之后,诸军起身,陈孚恩转过头请僧格林沁,僧格林沁缓缓走下点将台,指挥诸军依次列队。健锐营、湘军、淮军、楚军、鄂军、赣军依次踩着整齐的鼓点走过点将台,太后看到身边的皇帝目眩神迷,开口问道:“皇帝,这样的场面,如何?” “初见吓了一大跳,久了,儿子似乎越来越兴奋,”同治皇帝脸涨的通红,眼中露出骇人的光芒,“皇额娘,这样的气势,儿子在深宫之中如何能见得?” “是,你去看那几个使节,看到了吗?”太后指着那些藩属国使节和外国使节,“藩属使节一脸惊恐,惊讶于国朝军容之盛,这是自然,不要说丰台大营里头的强军,就连各地的绿营,也能把大部分的藩属灭国。可你瞧见了那些西洋使节了吗?”太后侧过头和皇帝窃窃私语,恭亲王站在边上确是听的十分真切,“他们脸上虽然做出了不在意,或者是惊慌的表情,但是他们的心里对着中国的军容能有几分忌惮?我瞧着怕是没有多少,所以他们若无其事得这样肆意交谈,只有那个俄罗斯大使明白,西洋诸国离中华千万里之远,只有他们和中国接壤,所以他们才有几分忌惮!” “皇帝,”太后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保中国无忧的力量,看到了吧,将来总是要交到你手里的,皇帝你会靠着这些强硬杰出奋不顾身的力量来洗刷宣宗皇帝、文宗皇帝以来,被洋人欺凌割地赔款的耻辱,不要以为人心是不重要的,人心向背,平时看不出来,可到了关键时候,那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太后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之意,这会子,健锐营的马军旗帜招展,在风中烈烈起舞,正缓缓走过点将台,除了恭亲王,谁也不知道高台之上的母子二人正在说这么惊世骇俗的话,“历史的长河里面有着无数颗闪耀的星星,作为历代帝王,要不就是最耀眼夺目的星星,要不就是最黯淡无光的,皇帝,你要做哪一种?你才九岁,可以学着圣祖高宗皇帝一样,起码秉政六十年,不要急,不能急功近利,却也不能不急,想赶上西洋列强,只要你恢复了国朝的荣光,和中国的荣耀。到时候你就是强宗胜祖,超越你的皇阿玛皇玛法,可以和评定三藩的圣祖皇帝,或者是秦皇汉武并肩!”皇帝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呼吸急促了起来,“皇帝,皇额娘会帮助你的,帮助你到那个世界之巅,帮助你成就一代伟业!把这些洋人全部踩在脚底下!”(未完待续)   ☆、四十三、检阅三军(十一) 待到阅兵结束,帝后二人的说话已经结束,僧格林沁跪倒在点将台下,禀告阅兵已成,太后对着恭亲王笑道:“如今军容之盛,堪称十年来第一。” 恭亲王俯身回道:“是,全赖太后洪福,皇上仁德。” “这不是我们母子两个就办得成的,是全靠六爷你们了。”慈禧太后笑道,“若无军机费心,将士用命,自然不会我们母子如今安坐钓鱼台的时候。”恭亲王连忙说不敢,慈禧太后也不再提,对着陈孚恩说道,“阅兵已成,那就抽签吧。” 曾国藩看着兵部的郎中下去传旨,“抽签?”这是什么玩意? 李鸿章看到曾国藩眉心皱了一下,想问些什么,可点将台上群臣站立,并无一人说话,只有那些不识相的西洋使节在窃窃私语,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左宗棠看见曾国藩古井无波的脸色,无声得笑了一笑,偏过身子,看着底下的场景。 底下的诸镇士兵已经尽数在场,那个郎中,奔到台下,招来一群兵部的苏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巨大的大肚小口瓷瓶,依次走入各支队伍,让每个士兵抽签,又有健壮的士兵手持大旗入场,旗帜上写着斗大的数字,从一到十二,太后问陈孚恩,“这是分了十二组?” “是。” 我还以为是十二宫呢,分这么多。慈禧太后心里默默擦了汗,也不说话,只是见到先抽了签的健锐营士兵迷茫得被分到了不同旗下,金宝站在了第七的旗下,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上次一起打架的湘军士兵有几个走了过来,两厢对视,不由得怒火中烧,只是顾及着太后驾前,不敢动手,怒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不再看这些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家伙。 半盏茶的时候,诸军已经抽签完毕,并已经乱麻麻聚在了十二杆大旗下,原本古井无波的曾国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得猛地抬起头,朝着点将台上看去,李鸿章左宗棠等人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面面相觑,曾国藩心里大乱,不知道陈孚恩在说什么,混混沌沌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只是最后听到一句, “十二旗休整三日,再夺天下第一军!” “这!”左宗棠跪着等帝后御驾回去之后,瞠目结舌之余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嘿嘿。”见到一个楚军的游击要上来行礼,左宗棠摆摆手,转过身子,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出了丰台大营。 。。。 听到太后的烦扰,高心夔陷入了沉思,太后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等着,过了半盏茶时分,高心夔才抬起头:“以微臣看来,这事儿关乎中枢权柄,又关乎地方和中枢的关系,确实要小心处置。” “是这个理,依你之见,怎么处置才好呢?” “太后的意思是要收拢兵权于中枢,那第一点,自然是不许各督抚再自行领兵,日后若是新军练成,再让知兵的督抚统帅,倒也无妨,微臣以为,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驱虎吞狼,直接弄到苦寒偏远之地,用这些南边的团练去和蒙古、浩罕、或者是防着印度的英国人,或北上和俄罗斯人打上一战,把团练的兵消耗在对外作战之中!” “中策是掺沙子,把愚忠于督抚的中高层将领一应撤换,提拔底层将领,太后自从英烈祠之后,已经尽收人心,这法子虽然缓慢,可毕竟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的。” “恩,你说的不错,那上策呢?”太后问道。 “杂之!” 。。。 大会操之后,根据抽签将所以参加会操的士兵打乱,共十二组进行各项目之比拼,过五关斩六将,十五日之后,最后刘长佑所带第七组排名第一,武云迪组第二,张树声组第三,太后和皇帝亲临丰台大营,同治皇帝亲自颁给了第七组“天下第一军”的锦旗,第七组各官升一级,刘长佑亲自挥动锦旗,台下诸军大声欢呼万岁。 “太后使的好计谋啊,”文祥看着激动的众人,伴着轰鸣声,悄声对着曹毓瑛说道,“把诸军打散,不仅消弭了门户之见,所在一军更能同仇敌忾,想着夺取这难得的荣耀,更是让,嘿嘿,让那些督抚们有苦说不出了。” “这事儿怕是没有这么顺当,”曹毓瑛看着神色各异的督抚们,“日后总是要生出许多波澜的。不过太后倒是不小气,给了曾国藩一个太保的位置,又加了一等公,别的也是尽数封赏,这样看来,怨气少了些,就能成事了。” “没错,同治元年,如今看来,这开局,开的很是漂亮啊。” 。。。。。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陕甘总督瑞麟六百里加急上奏,,华州回民叛乱,绵延陕甘两省。太后初阅奏章,勃然大怒,随即大喜,“善!” 卷三《垂帘听政》完。(未完待续。。) ...b b   ☆、一、春风花草(一) 同治五年二月初三,京城。 天气还是极冷,可风已经转了方向,南风吹来,冷冽之中带着丝丝暖意,正月二十下了一场小雪,没几日,就已经化完了,左库胡同里头,一家黑漆门的人家,院子里种了两棵春梅,这几日正是春风信动,红色和绿色的梅花骨朵开满枝头,点缀着小小的四合院平添了不少喜气。 一个穿着夹棉衣服的青年拿了一本书,怡然得坐在漫天花阴下,就着初春的温暖阳光,安然坐下,这是他这几日难得的休息,所以他准备也不出门,就这么在画下看看书,喝喝茶就够了。 一个少妇走了过来,朝着那个青年笑道:“老爷。” “恩,大哥儿送出去了?” “是,这会子正在先生那里练字呢,”那个少妇脸上浮现忧色,“老爷,我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讲,外头的人议论纷纷,说是去洋学堂学那些洋鬼子的玩意儿,将来可是要破门而出,不认祖宗,不孝顺父母的,让大哥儿去学四书五经就好,何必让他去上什么小学,学那些洋人的东西!” 那个青年哑然失笑,“夫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眼皮子浅了?你日常交往的无非是为夫在翰林院同事的夫人,这些人,”青年微微冷哼,“都可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为夫不是说他们人品不好,只是,哎,他们逆潮流而动,自然也只能说这些闲言冷语了。” 少妇虽然没说话,脸上的忧色还是挥之不去,那个丈夫哈哈一笑,“夫人你又何须担心此事,且不说这洋务、天文地理算术不会让人忘本,就算有这个风险,这不还是让先生带去学四书五经吗?自从前些年办了这个小学来,你没瞧见,这里头的先生也有教授四书五经的,只不过你瞎担心,这才每日去学半日罢了。若不是为夫在翰林院当差,在那里稍微有些脸面,你想着让大哥儿去进那个学校,怕是不容易呢!” “我知道,这不是皇上和一干宗室都在里面上学吗?”那个少妇说到这里,脸上倒是显出了光彩,“虽然也不是每日来,到底可是和皇上同窗的。” “是这个理,”青年笑道,“虽然咱们家也不指望攀龙附凤的,可有这个道在这里,也不能浪费了。你也不用担心,这洋务的事儿,是太后定下来的,我这个探花,也是太后钦点,当年我这春闱的文章,我怎么写的,夫人你是知道的,再看看那些被罢黜的同年们。你就知道中枢的决心,太后的圣意是怎么个意思了。” 少妇默然点头,“老爷说的是,是我见识短了。” “夫人你是担心大哥儿,放心,错不了的。” 两个人复又谈起家里的琐事,那个少妇喜滋滋得说道,“这些日子,京里头新出了一个海河布行,这原本是没什么稀奇的,可稀奇的是,这海河布行的布和那些从洋人处进口的布是一模一样的料,绵密有过之而不及,这价格又是便宜了几分,实在是好得很,我已经买了一匹上好的,准备着过些日子,就给老爷和大哥儿,姐儿做一身。” “哦?”那个青年来了兴趣,“是什么料子的?” “是棉布,听说还是咱们直隶这里出的棉花,运到了天津卫,这个布行的伙计嘴快,说也是用了洋人的机器纺出来的,不过这老板是江苏人,这价格便宜,买的人可多了。” “洋务办了这么些年,到底是有些利民的东西出来了。”那个青年放下手里的书,“前几年都是办军械大炮轮船的,说到底,于民无益。” 那个少妇不太懂这些,“这些我倒是不懂,只是知道,如今市面上的洋货可实在多是很,洋火柴、钟表、洋面粉还有这洋布,虽然是结实耐用,可毕竟价格贵了点,普通人家怕是买不起多少的,如今这海河布行倒是拔了尖,便宜了不少。老爷你在总理衙门观政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洋东西呢。” “说起来也就才过了两年,这新事物就雨后春笋一般得冒出来了。”青年笑道,两个人说说笑笑,过了一会,一个老苍头过来禀告:“黄编修来了。” “快快有请。”那个青年站了起来,被称作黄编修的三十出头的年轻高个男子进来,朝着男主人作揖:“孝达。” “漱兰兄。”被称作孝达的男主人回礼笑道,那个少妇也朝着黄编修行了礼,对着两个人说道:“我先下去,瞧瞧今个的报纸到了没有。” “请自便。”黄编修和男主人坐了下来,“孝达,你这大才,这会子还坐得住呢?” “哈哈哈,之洞乃是庸人,怎么称得上大才,漱兰兄过奖了。”原来此人是张之洞。(未完待续)   ☆、一、春风花草(二) “你啊,总是如此谦虚,要知道你可是同治三年的探花,你若不是大才,难不成是我这个二甲二百六十三名是大才吗?”黄体芳无奈摇头,“且不说这个了,你知道今年的春闱又要到了,我虽然是编修,可御史台那里的消息,还是听得到的,听说有关这洋务的事儿,就是在春闱里头加洋务的事儿,御史台、詹事府气势汹汹,闹得不可开交,准备要联名上折子呢。” “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张之洞点点头说道。“不过这事儿,肯定没戏。” “哦?何以见得?”黄体芳挑了挑眉毛,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这洋务之事,是谁定下来的。” “是太后定下来的。” “是谁去做的?” “议政王和军机处。”黄体芳回答到了这里,突然有些醒悟,“你的意思是?” “京中有句话,叫宫里头的风,军机处的雨。若是没有宫里头的这股风,军机处就下不了雨,如今的局势你还看不清?同治同治,这就是内外同治啊,太后和议政王如今劲往一处使,没瞧见如今办洋务才多少年,你在户部观政,是知道,如今这开了国门,通商之后,就不说那上海天津了,就说这宁波府,每年能收多少银子?就单单说这银子的事儿,没有这个银子,这陕甘之乱,能平?要知道,这会子,十二镇已经准备凯旋回朝了!” 黄体芳点点头,“我瞧着这中枢,实在是穷怕了。这三年除了咱们这一科多取了三百人之外,各地的县尉、手下的巡捕,全国扩了多少人!这些还不算大头,还有这从洋人哪里买的军舰,每年就要一千万两,还有这零零碎碎的火枪火炮,每年都是不定额的数目,这军费,不算给的银饷,共计两千万元,老实说,我是觉得实在是太过靡费了!还有这救灾、河工,也难怪,我听说太后在养心殿说过,谁给银子就升谁的官。这不,瞧见了没,这天津上海的巡抚,听说马上要加尚书衔了!” “这话虽然糙了些,可实在是不假。”张之洞点点头,“这军费实在是多了些,要知道若是这些钱放在民生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解燃眉之急了。不过,漱兰兄,这御史台的人,怕是成不了事儿,就这事儿,咱们还是别搀和了。” 张之洞的妻子石氏绕过了月门,来到门房,问:“今个的报纸到了吗?” “夫人。报纸来了!”门房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半大的孩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请夫人原谅则个,今个买报纸的人多,耽误了些日子。”说着就递了一份淡黄色码满字的大纸给门房,“诚惠五十文!” 石氏皱眉,“怎么涨价了?” 那个报童连忙陪着笑脸解释道,这张府可是自己的老主顾,轻易不可丢掉,“奶奶不知道,这从今日起,报纸从原本的四页变成了八页,这页数多了,价格自然就涨了。” “哟。多了这么多,那里头多了些什么?你要是知道里头的事儿,我就多打赏你几文。” 报童抖擞精神,说道,“是,这里头,首版是太后和皇上的圣旨和消息,”石氏哎哟一声,连忙把报纸双手捧了起来,“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已经有不少人家要把今个的报纸供起来;二版是军机处的谕旨,有关说陕甘之乱的后续安置命令;三版是六部九卿的部告,里头也没什么新鲜故事,礼部的春闱、吏部在上海推行官吏一体化的条例,这两个是顶重要的;第四版是中国新闻,里头的新鲜事儿是最多的了!五六版是西洋见闻,发逆的余孽在印度闹得不可开交,英国人的印度总督已经换了好几个了,这还是没效;还有呢,夫人,这第六版里头新开了一篇,就是驻英国大使郭大人的英国见闻,这是每一旬一次的文章倒是值得一读,七版是广告,听说这海河布行要出新的布匹,让大伙都去买呢,第八版是文人的文章小说诗词,府上的少爷小姐都爱看这个!” 石氏点点头,“难为你都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字都认识?” 那报童笑嘻嘻的,“前些日子,我那个胡同回来了一个宫里头的姑姑,她老人家懂得认字的法子——就是从《咸丰字典》里头学的,我爹瞧着花不了多少个钱,让我空的时候去认字,这才勉强把这报纸都认出来呢!”(未完待续)   ☆、一、春风花草(三) “是个上进的孩子,”石氏颇为赞许,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丫鬟,“你给他六十文。” “多谢大奶奶赏!”报童大声谢恩,石氏微微一笑,转身进门,连忙打开了手里的报纸,看到首页上头那个的旨意,“今个的要赶紧给老爷拿去!” 那个报童拿了钱刺溜一下飞跑了出去,转了几个巷子,到了一个地方,爬山虎爬满了半个墙壁,他定了定呼吸,悄悄得朝着一个暗红色的角门敲了几下,角门咿呀打开,露出了半个脸。原来是一个丫鬟,那个丫鬟看到是报童,眼睛一亮,“今个的报纸到了?” 报童嬉皮笑脸,“是的,芬儿姐姐,不过今个的价格涨了些,要四十五文。” 那个丫鬟瘪瘪嘴,从荷包里找了四十五文,“拿去吧,记得日后要此次送来,可别忘了,我们家小姐等着看呢。” “不敢不送来的,”那个报童油嘴滑舌,“为了瞧芬儿姐姐,小的也要日日前来的。” 芬儿脸上露出了红晕,啐了一口,就把门关了,芬儿拿着报纸越过几间抱夏,到了东厢房,“小姐,今个的报纸到了。” “哦?快拿来!”室内坐着一个十多岁的豆蔻少女,穿着月牙白的棉布旗袍,头顶上插着几根玳瑁钗子,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粉,正拿着一卷唐诗在看着,听到丫鬟的禀告,连忙放下唐诗,脸上浮出喜色,接过了报纸,就打开一看,只见四个大字,“大清日报”,下头就是太后及皇帝旨意和举止,那少女仔细得看了看第一版,脸上不由自主得露出了笑意,芬儿看了看自家小姐,“小姐,这报纸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街面上的人都说后面的天方夜谭才好看,再不济,也要看那些诗词呀,小姐您倒好,天天第一个就看这个。” “你懂什么。”那少女不理会,过了好一会才把头抬了起来,“外头那些人,自然是看不懂了。” 这时候一个嬷嬷来请这个小姐,小姐带着丫鬟到了前厅,见到一个穿着旗装的中年妇人坐在前厅里面,少女连忙请安,“母亲安好。” “恩,元秀,今个咱们进宫去,太后娘娘打发人出来让咱们进宫,你去换身衣服,把安人的朝服穿去吧。” “是,”那个少女听到这个消息,雀跃的很,连忙行礼,“女儿这就去换衣裳。” 那个妇人点点头,对着候在厅外的仆妇吩咐道:“你去叫一辆马车。” “太太,是要洋人的那种马车吗?” “是,那个平稳些。” “小的这就去叫。” 那个仆妇走了出门,走了几里路,到了朱雀大街上,径直走到了一家车马行里头,细细得选了一辆西洋样式的马车,让那个马车夫高高坐在座驾上,自己就跟在边上,马车慢慢行驶,有一个穿着洗的发白青衫的读书人模样,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得斜撞上了马车,那拉车的马受了惊吓,一声嘶鸣,险些就要立了起来,那个读书人猝不及防,跌倒在尘埃之中,眼见得就要被马蹄踩上,幸好那个马车夫是老把式,连忙吆喝几声拉住了马匹。那个仆妇惊魂未定,又惊又怒,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就围住了一大群人看热闹。 仆妇连忙拉起那个读书人,“这是怎么了?大路上好端端的,碰咱们马车做什么?我明白了!”仆妇恍然大悟,“你是想碰瓷来着!” 那个读书人这才回过神来,听到仆妇的指责,原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你这妇人,好不懂事,什么碰瓷,我堂堂的举人老爷,会看得上你这个西洋玩意?” 听到举人一词,那个仆妇微微有些吃惊,正欲反唇相讥,这会子一队兵丁排开众人,“闪开,闪开!” “是兵马司的!” 为首的是一个低级军官,他的脸上有着被火枪射中留下来的黑色火药痕迹,左手肘子以下空荡荡的,神色肃穆,看着围着的众人,眉头一皱,朝着两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几个人显然都是认识这个军官的,七嘴八舌地说了事实,那个军官摆摆手,“都是小事,没伤到,赶紧散了,这是大街上,堵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举人拂袖离去,仆妇啧啧出声,“还是读书人呢,一点礼貌都没。”她朝着军官行礼,“麻烦贾官爷了。” “这话说的,大姐你也太客气了。” 那个仆妇笑道,“您是从八里桥下来的,还去过英烈祠,怎么敬重都不为过,我们家夫人说了,等您空了,要让少爷来和你学武艺呢。”(未完待续)   ☆、一、春风花草(四) 贾姓军官摆摆手,“大姐你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个乡下把式,太后恩典,让我们这些断手断脚的人,也能找个活干,我这安徽来的乡下把式,怎么敢教勇烈公的少爷。” “贾官爷也忒谦虚了。”边上的一个卖花的小贩插嘴,“您这样战场下来的人,这地面的地痞流氓才怕你呢!没瞧见您来了以后,这街面上大姑娘出来的都多了!” 贾军官连忙摆手谦虚,街坊领居大家说笑一番,仆妇微微福礼就离开了,那个军官也带着几个巡逻的士兵继续巡逻。 那个举人神色恍惚得走到了自己家里,清寒的家里早就有两个人在候着了,看着样子,都是读书人,两个人看着他的表情,喊声之中露出了几丝仓皇,“年兄!” 那个举人看到自己的同年,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消息怕是打实的。” 两个客人面面相觑,“这,这,实在是令人发指!” “难不成,中枢的意思,和三年前是一样?” 那个举人似乎老了几岁,声音低落,似乎有无穷委屈,“三年前,策论之中出了商鞅变法,凡是在里面抨击变法之人,一概罢黜,连进同进士的份儿都没有,朝野大哗,御史台和科道的先贤们连番上书,太后都岿然不动,今个我从礼部打听到风声,今年的春闱,还是要这样做!” “可圣道在我辈之中,不见李慈铭这样的大才也被罢黜了吗?”一个举人愤愤说道,“倭老前辈为了此事,已经连续上折子弹劾贾桢了!” “这事儿怕不是贾桢一个人说了算的,”那个失魂落魄的举人摇摇头,“没有恭亲王的首肯,没有太后的决断,这事儿不会成为这样的惯例!” “那年兄咱们该怎么办?” “咱们无疑是螳臂当车,”那个举人似乎灰心了,“两位,如今看来洋务大事难以抵挡,咱们这老心思,也该换一换了。若还是和上头对着干,咱们一辈子都出不了仕!” 来客之中有一个人不悦得站了起来,脸上恼怒的很,“年兄,这话怎么说道,在下宁愿永不出仕也不愿意修改自己心里的圣道,若是如此,和兵部那个陈孚恩有什么区别!”一拱手,“年兄要是心里想的这么个意思,从此你这家门,我就不再来了!”说完也不顾及另外一个人的挽留,转过身子自顾自得出门了。 那个举人出了门,见到街面上来来去去的西洋马车,马车五颜六色各种样式都有,最醒目的是带着车檐下挂着一个小小木牌的,这种西洋马车占了十之七八之多,木牌上写的:“内务府”三个烫金的阴文小字,举人啐了一口,“奸人弄出来的东西,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却又无可奈何,恼怒之后,只能是绕过几家叫卖着洋火柴和洋布的杂货铺,回家去了。 搭着魏佳氏母女二人的马车从东城出发,一路绕着宫墙外,到了宝月楼外,朱元秀听到外头有嘈杂声,忍不住稍微掀开了帘子,小心翼翼得朝着外头看去,只见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铁家伙,正被侍卫们一齐从车上搬了下来,为首的侍卫擦擦汗,对着边上一个洋鬼子说着什么,朱元秀见到那个红头发的洋鬼子,心扑通扑通直跳,连忙放下帘子不敢再看了。 侍卫首领朝着那个洋人说道:“奈克先生,这东西可不会坏了吧?” “我已经检查过了,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这个请你放心,”那个被称之为奈克先生说道,“这就搬进去吧,对,搬进去。” 几个侍卫解下腰间的刀,哼哧哼哧得把那个铁家伙带进了宝月楼,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趾高气扬得过来,指挥着众人连忙放在一个南海子边的汉白玉台上,“主子爷这会子还在骑马射箭呢,要等会子才过来。” 于是奈克先生和一干侍卫都站在水边默默等着,过了一会,听到了阵阵马蹄声,脚步声之中夹杂着羽箭破空之声,几颗巨大的玉兰花树之后,绕出来了一个修身玉立器宇轩昂衣穿明黄色软甲的少年,那少年一手拎着弓箭,一手拉着马缰,见到这边的动静,仗着马慢慢踱过来,身后跟了一身的亲随,奈克先生见到此人便脱帽行礼,“皇帝陛下安好。” “奈克先生你好。”那少年微微一笑,就在马上也不下来,此人自然是登基五年的大清国皇帝,天朝之主,同治皇帝。(未完待续)   ☆、一、春风花草(五) 同治皇帝和奈克先生打完招呼,看着他身后的那个机器笑开了怀,“也辛苦你不远万里把这东西运过来,实在是难为你了。”和奈克先生说笑了几句,边上的首领太监陈胜文就来请旨:“万岁爷,去两宫请安的时候到了。” 同治皇帝点点头,“这就回宫去,刚好把射的山鸡拿回去孝敬皇额娘,”皇帝对着边上两个年轻人笑道:“你们两个也一起进宫吧。” 年长一些的微微一笑,称是应下,年轻一些人连忙摆手,脸上有些惊恐,“哎呀我的皇上,还是您自己个去吧,我可不比桂大哥,是太后的亲弟弟,太后他老人家我每次瞧见都怵的慌,比我那阿玛还要怕的紧,奴才是能少见就少见,我还是就先回王府才好。” “载澄啊你啊你,”同治皇帝摇摇头,失笑道:“每次进宫皇额娘不是都对你极好的吗?” “好是好,皇上,可我这瞧见皇太后的眼神,那明晃晃的,好像我心里什么事儿她老人家都看得穿,这滋味可不好受呢!” “胡说,就是你这样满肚子都是鬼主意的人才怕呢,朕怎么不怕,”同治皇帝笑道,对着边上那个年长些上嘴唇留着短须的青年,“怎么样,桂祥舅舅,你要入宫吗?” 桂祥回道:“有些日子没见到太后娘娘了,甚是想念,不过家中正在准备着给娘娘的春礼,下人们毛手毛脚的,怕是不尽心,奴才先回去瞧瞧。明日再跟着皇上入宫拜见罢了。” “那就罢了,”同治皇帝点点头,对着载澄又命令道:“你把那个英国人送给你的八音盒,明个带给朕!”载澄苦着脸嘟囔了几句,也只好应下。同治皇帝满意得点点头,对着奈克先生说道:“你的这个机器,先摆在西苑,试试看了,若是能用好用,内务府怕是和你做长久的生意。”又吩咐陈胜文。“你安排个得力的人来这里盯着,若是自己不懂,去同文馆找几个人来帮衬。” 陈胜文应下,皇帝也不下马,就带着太监侍卫绕过几处宫殿。在西华门外换了撵轿入宫,绕过金水河,慈宁宫,养心殿,就到了西六宫,到了储秀宫门外,瞧见了太后的撵轿在外头,于是就问迎出来的安德海。“这会子,是额娘来了?” “是,钟粹宫太后来了。还有几个诰命在里头,陪着太后说话。” 同治皇帝点点头,跨进了储秀门,安德海在前头带路,皇帝看到安德海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悠悠开口:“小安子。” “奴才在。” “听说你开车马行赚了不少钱?还有那海河布行?宫里头的人可都说了。” 安德海身子一震,也不回头。只是稍微偏了下身子,恭敬得说道。“万岁爷说笑了,奴才哪里能赚钱,只不过是借着太后娘娘的主意,靠着皇上的龙威,和内务府的牌子,这才弄出了这么点场面,那里能说的上是发财呢。” 同治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安德海是机灵的人,连忙又说道,“万岁爷,下个月,英国要进一批新的马车,还有几种手艺精巧的市面上还没见过的玩意,原本是要放在外头的店里去卖的,不过奴才私心想着,若是没有个内行的人掌总,贸然拿到外面去,若是大家都不认得,岂不是丢了内务府的招牌?所以还请万岁爷帮着奴才把把关,看看这些新鲜玩意怎么用才是。” 陈胜文满意得点点头,同治皇帝微笑:“如此甚好,日后就这么办。”安德海笑眯眯地应下,没多会就到了储秀宫的正殿下,唐五福瞧见皇帝走进来,朝着殿内高声禀告:“娘娘,皇上来了。” 两厢的宫女掀开布帘子,皇帝抬脚进了正殿,自从太后垂帘听政,六宫太嫔太妃并外命妇请安都在养心殿,而六宫事物都去了慈安太后的钟粹宫,素来不用的正殿今日人声鼎沸,珠花点翠,锦衣华服,脂浓粉香,皇帝被殿内的暖风熏得脸上一红,看到正殿宝座上头坐着慈禧太后,只见她身穿明黄色绸绣牡丹平金团寿氅衣,头戴后头留着两条长长的绸带的坤秋,鬓边有银镀金年年如意纹簪,手上把玩着一把“鹤顶红”灵芝如意,正歪着头和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慈安太后在说着什么,慈安太后身穿一身大红色五福灵芝苏绣烫金氅衣,头顶喜鹊报春黑檀木大拉翅,位置稍微低了一些,可也是坐在丹陛之上,其余的丽贵妃、云贵妃等,进宫请安的外命妇等一干人团团坐在正殿的明间,见到皇帝进来,除了两位太后,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太妃太嫔们不过是微微一福,外命妇甩着帕子半蹲下请安,“皇上万福。” “起,”皇帝也甩着袖子,朝着主位上的两位太后半跪请安,慈禧太后笑眯眯地点点头,“快起来吧,”慈安见到皇帝起来一副风清月朗的模样,虽然还是十多岁的年纪,可依稀有了爱新觉罗家容长脸蛋,丹凤眼的模样,慈安想到当年圆明园的莺歌燕舞,看着同治皇帝恍惚出神,直到同治寻了一个锦凳坐下,慈安才侧过脸对着慈禧太后笑道:“如今看到皇帝这样的英姿,不由得想起了先帝在木兰围猎的模样了呢。” 谈起咸丰皇帝,大半的太妃太嫔们红了眼睛,慈禧太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是啊,先帝这么大的时候,可还是在潜邸,而皇帝已经登基五年了。” 穿着枚红色海棠春色氅衣的丽贵妃虽然依旧是春容不改,可那娇艳的海棠花上似乎抹上了一层薄薄的愁雾,泫然欲滴,云贵妃扶住了丽贵妃的肩膀,轻轻抚摸,以示安慰,又朝着慈安笑道:“太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倒是让大家都伤心了。” “阿弥陀佛,我这个嘴上没把门的,”慈安太后这会子才觉得自己失言,朝着慈禧太后歉意说道:“娘娘,是我疏忽了。” “无妨。皇帝原本就要继承先帝的一切,这些话说说,让皇帝知道先帝的音容笑貌,也是好的。”慈禧太后强笑道,对着丽贵妃嗔怪道:“丽贵妃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快收了那金豆子,倒是叫外命妇看了笑话呢。” 外命妇连忙道不敢。慈禧太后用手抚摸这鹤顶红的如意,漫不经心地问道:“皇帝从那里来的?” “从西苑来的,英国商人拿了一个铁家伙来,才见到,不过还不知道功效如何。等到用的好了,再献给皇额娘,再发到内务府也不迟。” “要我说,这些东西交给内务府去办就是,你身为皇帝,总是喜欢这些机器的玩意,不过罢了,比别的兴趣总要好些。”慈禧太后笑道,“当年圣祖爷也是最喜欢天文数学,这是格物致知的。好事儿,你喜欢也就罢了,不过只有一点,”皇帝站了起来,垂手听命,“可要注意安全。陈胜文,”太后又吩咐。“那些侍读,还有毓庆宫的当差们。皇帝的随行可要看好了!” 陈胜文连忙应下,慈安太后让皇帝坐下,慈禧太后看到自己的儿子恭敬知礼,说话办事也是和自己一样得干净利落,心里分外的愉悦,说话也带着笑意,“金州将军选好了吗?” “已经选好了,儿子原本从满八旗里头选,可这些无用的奴才,”皇帝有些余怒未息,“听到远在天边,比日本还要远千里的地方,一个个推脱着不肯去,我千挑万选,这才让武云迪麾下一个叫金宝的游击受了此命,儿子见过这个人,虽然有些吊儿郎当,可到底是敢打敢拼的,再者他这个姓儿,也和金州配的很,金宝,金州。” 慈禧太后点头笑道:“不错,武云迪这底下的人都是和他一个么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见帆儿挺着个肚子坐在下面抿嘴微笑,“不过当差是不含糊的,金州是为了庆贺皇帝你生日从俄罗斯人那里买来的,那时候我就说过,这金州就是你直属的地方,一应官员任命都由你自己个说了算,”慈禧太后喝了口茶,“只是不许在京中遥领职务的,就连你那些侍读们也不许。” 皇帝愁眉苦脸得应下,这原本还想着要给几个官位给贵祥等人呢,这下可泡汤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极为重要,皇帝又说道:“这金州初辟,不说原本的土著就不同王化,就算上土著也只有数百人,若是金宝去了,也是独木难成林,所以这一头还是为难事,还请皇额娘拨下人才是。” “这事儿,”慈禧太后微微沉思,随即开口笑道,“这事儿好办。” “还请皇额娘点拨。”同治皇帝连忙说道,“这可是儿臣第一次任命官员,若是金州治理不当,岂不是扫兴的很。” 殿内众人都不说话,只是听着这母子的交谈,慈禧太后说道:“皇帝你可知道如今的美国人,是怎么来的?” “是从英国来的。” “起初美国人可不是什么好人,都是些破产的手工业者、罪犯、赌徒还有水手,这些人才到了美国,如今才建立了国家,咱们也可以效仿,我会让刑部将接下来除了十恶不赦之罪外,一律都减一等,发配金州。”太后笑道,“再让军机处拟旨,凡是去金州农耕者,男二十亩、女,小孩十亩,无需田租租种三十年,如此以来,还怕没有人去不成?” “不过如此一来,金州岂不就成了一直花钱的地方?”同治皇帝有些闷闷不乐,“赋税收不上来,这如何能谈得上政绩卓越?这金州难不成真的有金子?” “一地初创,必然是如此的,”慈禧太后安慰道,“再者,皇帝,当年我定下这个金州之意,嘿嘿,你怎么知道,真的没有金子?” 殿内众人都竖起了耳朵,皇帝也目光炯炯得看着慈禧皇太后,太后得意一笑,花了600万元银子从俄罗斯手里,从美国人虎口夺食,买下日后的阿拉斯加州,一直被朝臣清流抨击,自己却是无动于衷,因为自己知道,这里头有金矿! 而且付的是现金,那个俄罗斯大使看着恭亲王的神色说明,大概这个远东帝国的皇太后和议政王都是疯了。“金州虽然远在天边,却是日后的一个乐土,嘿嘿,别以为那里寸草不生,值钱的东西多了去呢。”皇太后就此掩口不再说,众诰命心思飞转,寻思着回去是不是也要叫自己府上的老爷儿子们找个妥当的人搭着天津的轮船去金州瞧瞧,太后可从来不说谎话的。 且不说外命妇心思如何,慈安太后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悠悠说道,“皇帝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我瞧着,娘娘,也该选几个合适的八旗女孩子,留在皇帝边上准备当差了。” 一言既出,室内的诰命夫人们顿时静了下来,虽然都是恭顺得低着头,可心里却是如同掀开了狂风巨浪,又一次。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深深得看了一眼安之若素的慈安太后,别人犹可,同治皇帝原本就在一堆女人堆里十分的不自在,听到慈安太后抛出这个一个话题,长在帝王家的同治皇帝岂不知这养着女孩子是什么意思?脸上红了一大片,连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额娘说的什么话,那里说到这里了!儿子这些日子读书骑马日子忙得很,没那个闲工夫,再者说,儿子还年轻的很,还没到说这个的份上。” 慈禧太后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你如今是要好好学习才是,我瞧着皇帝你在这里拘谨的很,不如到后头去吧,婉贞和你两个姐姐还有几个诰命带进宫的女孩子,都在后头呢。” 皇帝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儿子很少见到乡君,如今倒是要向她讨教讨教。”说完站了起来,行了礼,跟着太监一溜烟得出去了。(未完待续)   ☆、一、春风花草(六) 皇帝退出正殿,殿内的人神色各异,原本欢乐的气氛隐隐有些了阴霾,丽贵妃只是自顾自得伤心着,也不在乎众人面面相觑是为了什么,云贵妃虽然有些迟钝,但是也察觉到了似乎有些不妙,只是不知为何殿内众人都不说话了,慈禧太后看到众人神色有些异样,摆了摆手,“这会子是什么时候了?该是上茶点了。”唐五福连忙应下,招招手,宫女们鱼贯进了正殿,自从帆儿出嫁,宫里头得宠的宫女就只有当年从慈禧太后初进宫伺候着的莳花抱云二人,两个人一人捧着茶盏,一人捧着小红木盘子,里头装着茯苓饼、菊花糕、枸山药脆片、芝麻鸡蛋卷四样点心,并几样春天应季的瓜果,两宫太后是一样的,各嫔妃外命妇各有减少,慈禧太后喝的是龙井,慈安喝的是碧螺春,丽贵妃喝的是玫瑰露,云贵妃喝的是五味子茶,宫女们上了茶,又有几个太监拿了食盒跪在慈禧太后座前,这是各宫嫔妃并皇帝进献给太后的吃食,除了糕点之外,用膳时候还有各式菜式进献,太后见到了这些盒子,点点头,“难为你们的心意了,不过从明个起,这给我宫里的进献就罢了吧。” 嫔妃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搭话,还是丽贵妃有了好奇心,开口问道,“这是往日的惯例,也是臣妾们的心意,娘娘是嫌弃我们宫里头小厨房的东西不合胃口吗?” 慈禧太后喝了口茶,微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国用虽然稍微缓解了些,可你们的俸禄还是以前的那么点,本来各宫生辰贺礼、还有年下各时节就是够你们开销的了。”清宫制度,贺礼红包之类的占据了嫔妃们开销的大部分,所以若是皇帝没宠爱,娘家不宽裕,那嫔妃们就要过得紧巴巴的了,日后光绪皇帝的隆裕皇后因为不得慈禧和光绪的宠爱,囊中羞涩,不得不叫小太监拿了自己的龙袍出宫找当铺典当换钱来用于日常开销,所以慈禧太后这时候才说这个。 “宫里头来来去去也就是吃这些东西,还要你们日日送来,你们的好意啊我生受了,只是我这宫里头一个人,也实在是吃不了多少,皇帝又不跟着我吃,你们日日这么送来,心意我却不能用,这也实在是不妥当,”慈禧太后笑道,“不如免了,从明日起,你们也都别送了,这心意我领了。” “这?”慈安太后看了看众人的脸色,转过头对着慈禧太后说道,“这可是这些姐妹的情谊,也是以前的老规矩……” “老黄历还说什么,”慈禧太后微笑道,“这旧的东西,有些是好的,可有些东西,那到底是不合时宜了,这进献的点心菜,一来,你们麻烦,二来我也用不了这么许多,还不如各自清静些才是,这不合时宜的老黄历,自然也就不能翻了。” “太后仁德,臣妾等钦佩。”众嫔妃和外命妇都站了起来,恭声说道。(未完待续)   ☆、一、春风花草(完) 皇帝刚刚转过正殿,就听到了后头的笑声,绕过游廊,就看着几个宫女站在台阶下,拉着手叽叽喳喳得悄声说话,大家都朝着庭中打量什么,连身后来了皇帝都无人知晓,皇帝偏着头,从绿漆的四方柱子探头看,庭中摆了几个瓷瓶,几个人站在一丈多远的地方,对着瓷瓶做投掷状,荣寿公主手里拿了一个红色的竹签,朝着摆成不规则的瓷瓶瞄了一会儿,素手一扬,手里的竹签投了出去。 清脆的声音想起,那个竹签在瓶子上打了一下,掉在了外头,等到小宫女数筹,荣寿公主摇摇头,“这才投了几个啊,眼见着就是比妹妹好一点,”荣安公主站在边上温柔得笑着,“我哪里比的过姐姐,素日里都是看看书,要不就是找姐姐们说说话,这玩意,我自然是不会的。” 荣寿公主摇摇头,点了点荣安公主的鼻子,“你啊你,这日子也过得太闷了些,且不说咱们要和皇帝一样去骑马射箭,可这皇额娘最喜欢的遛弯,你怎么不跟着学学?这样日子可不能这样,这开春的日子,若是身子不强健,身子里头的小毛病可都是要冒出来了,我这日常陪着皇额娘遛弯,出一点点细汗,这身子就好了许多呢,你本来就是个林黛玉一般多灾多难的身子,还不勤加保养,这可如何是好?” 荣安公主吐了吐丁香小舌,连忙点头称是,荣寿公主这才放开她,对着边上的一个旗装女子笑道:“我们都不中用,就瞧着县君的了。” 那个原本背对着皇帝的身子缓缓转过头来。只见冯婉贞穿了一件玫瑰色的旗袍,头顶带着碧玺和银簪子,容长脸蛋,虽然不是绝色,可这勃勃英气确是两宫公主不能比的。只是容颜有些憔悴,神色郁郁,听到荣寿公主的话,也不过是勉强一笑,从小宫女手里接过竹签,随意一丢。道道红光闪过,瓶子叮咚作响,几个竹筹尽数投进了瓷瓶,宫女们轻声低呼,两位公主也连连拍手。荣安公主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县君实在是太厉害了。” 荣寿公主刚想说什么,身后就想起了掌声,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同治皇帝排开众人,含笑朝着三人走来,三人连忙行礼,皇帝看着冯婉贞微笑道:“县君出手。实在是了得。” “皇上,要不要和县君比上一局?”荣寿捏着帕子捂嘴轻笑。 皇帝显然是想起了什么难以描述的窘境,不满得瞪了荣寿公主一眼。“大姐这明显是在取消朕,上次圆明园里头射箭,朕这个教训还不知道呢?今个还要丢一次脸?” 荣寿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冯婉贞不以为动,只是微微福礼表示自己不敢当,荣安公主对着皇帝说道。“皇上这是哪里来?可用了点心不成?” “皇额娘在正殿里头正用点心,朕还没用。听着太妃太嫔们絮叨的很,”皇帝有些不满。瞧了娴静照水芙蓉一般的冯婉贞,也不知是在殿内被慈安太后说起大婚的事情,这脸上还是红白一片,“朕不耐烦听。” 荣安公主温柔笑道:“皇上这性子还不改改呢?什么时候就要吃亏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果盒子,就等着皇上您来吃了。” “还是二姐对朕最好,”同治皇帝对着荣安公主笑道,两人年纪相近,又自幼一起长大,宫中统共只有这么两个咸丰皇帝的子嗣,如何不友好,加之荣安公主是特别的温柔和顺,不比荣寿公主大姐般的威严,“县君,”同治皇帝若无其事得转过头对着木然不语的冯婉贞说道,“一起去用些吧。” 冯婉贞福了一福,“臣妾的父亲还在家中等着臣妾,这拜别了太后娘娘,臣妾就要即刻出宫,不敢耽搁,公主的茶点臣妾怕是享不到了。” 同治皇帝脸上笑容微微一凝,“这也罢了。”场面有些尴尬,荣安公主不知为何大家都不说话,荣寿公主心里透亮,便开口对着冯婉贞说道:“今日不得空,那便下次吧,你在京中,皇额娘最喜你进宫闲谈。且说,你父亲如今可是南城治安巡查司的主官,外头都称他是‘三门提督’了,地面上的事儿忙的不可开交,怎么今个有空在家里呢?” 荣寿公主出入宫禁方便的很,所以外头的事儿她知晓的甚多,近来兵马司下各设置东南西北四城治安巡查司,分了九城提督之权,所以冯三保有了这样的外号。 “臣妾的父亲素来是忙于公务的,只是今日是先母的忌日,所以特意告了假,在家里等着臣妾,要一起给先母上香。” “怎么,县君,你父亲没有再娶吗?”荣安公主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 “臣妾也劝过父亲,毕竟臣妾家里头还没有继承香烟的男丁,只是父亲念及当年母亲就是为了生育而难产去世,又对着先母思念不已,心中已然放不下其他人,不愿再娶。” 冯婉贞拜别离开,两宫公主还是啧啧称奇,只有皇帝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也不去用荣安公主的茶点,就此拂袖而去,一班伺候的太监宫女连忙跟上。储秀宫的后殿前,只留下一个不知所以的荣安公主,和心里微微暗叹的荣寿公主。 。。。 等到正殿的外命妇和各宫嫔妃散开,慈安太后这才连忙站了起来,一个蹲礼蹲在了地上,“臣妾失言了,还请娘娘责罚!” 太后摆摆手,示意莳花把慈安扶起来,“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那里来的责罚。” 慈安太后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慈禧太后一眼,“臣妾愚钝,不应该提皇帝大婚的事情,让太后烦恼了。” 太后面不改色,只是握着玉如意的手紧了紧。淡然笑道,“这话原本也没错,只是不合时宜,皇帝在前朝的时候,就没有认真上过学。等到同治元年,才开始学习,这么些日子,怎么能担起重任?过些年,等皇帝长大了,这事儿才可以办。” 慈禧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只是那句“不合时宜”却是重重得落在了慈安太后的心上,慈安太后身子微微一震,说了一声是,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这事儿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你也留意着。看看哪家的女孩子合适,悄悄留意着,过几年等年纪差不多了,可以给皇帝留着,”慈禧太后喟然长叹,“先帝膝下就皇帝一个人,是应该给皇家开枝散叶了。” “是。” “对了,还有件事要先和妹妹说。”慈禧继续说道,“你阿玛在天津巡抚的任上呆了四年,政绩卓越。军机处议了议,和我说,我也觉的,你阿玛是该换个位置了。” 慈安太后抬起头来,脸色有些不好,“阿玛他在天津干的甚好。不过才是一任,怎么……” “有些小问题。不关紧要,”慈禧太后安抚着慈安。“必然是高升的,无须担心。” 虽然慈禧说的轻描淡写,似乎举重若轻,可慈安也不是双耳不闻宫外事的女人,这些日子朝中对着穆扬阿的弹劾愈演愈烈,似有酿成风暴之势,她不是不清楚的,而穆扬阿给自己的私信里头也说,天津掣肘愈多,就连朝中对着自己的政绩也是褒贬不一,这问题怕是不小。 “还请太后保全臣妾阿玛。”慈安太后又站了起来,作势欲跪。 “这是什么话,你放心吧,穆扬阿是干臣,御史说有贪墨,就算有,也必然是不多的,”慈禧太后虽然安慰着,可心里也是哀叹不已。 天津巡抚这个位置自己是保不住了。 虽然自己在天津上海两省新设官位之中,已经分了一干官位出去,让恭亲王为首的军机等人分润,可毕竟不是主官,再者,当年新设两省,可巡抚之下的布政使、按察使、学道可是到了同治三年才陆续上任的,李鸿章穆扬阿两人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就这么几年时间,早就把自己的地盘经营得水泄不通了,还轮的到别人插手? 如此以来,反而引了众怒,洋务派的首脑们垂涎三尺,又拉上了清流们,弹劾李鸿章在对外事务上,“变华为夷,用洋人礼节,私自交接洋人,其心可诛。”在军务上,“私立山头,和十二镇官兵私下往来,语迹隐晦,”在财务上,“擅自降低关税,损国利益。”如此反正把李鸿章批得一无是处。 对于穆扬阿来说,又多了两条,一条是:“身为外戚,骤得高位,不思报国,勤于王事,反而趾高气昂,动辄以太后生父自居。”第二条就是:“历任宁波府知府以来,贪污达数千万之多。” 这时代谁不贪?这不过只是个借口,就要让太后起码要让出一个巡抚的位置出来,不要想着鱼与熊掌兼得。 李鸿章不能轻动,那也只好把天津巡抚让出来了,这会子定下了主意,对慈安太后才说了这些话,“这些年他在天津辛苦,你们父女也难得见到几次面,就让他卸了天津的差事,入京来,六部里头挑个位置给他,在京中好好过些舒坦日子,再放外任去。” “是,”慈安太后知道此事已然成了定局,也只好无奈接受了现实,“全听娘娘的吩咐。” 。。。 外命妇们陆陆续续出了正殿,只有帆儿身子重,落在了后头,抱云扶着帆儿两人有说有笑,刚刚下了台阶,后殿就转出来了冯婉贞,冯婉贞看见大着肚子的帆儿,微微一怔,眼中露出复杂神色,随即行礼,“福晋。” 帆儿含笑看着憔悴的冯婉贞,点点头,“县君最近可好?” “一切尚好,谢福晋关心。”冯婉贞默然回道。 “我瞧你这精神头不太好,可是春困的缘故吗?”帆儿体态雍容,含笑开口,“过些日子,我家老爷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听说陕甘那边出上好的党参,老爷回京,必然会带一点,到时候我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冯婉贞似乎突然来了精神,只是见到神采奕奕大肚子的帆儿,却又焉了下去,懒洋洋得打不起精神,横了帆儿的肚子一眼,硬生生得说道,“烦劳福晋费心了,我身子贱得很,素来不用什么补药的,还是福晋自己留着安胎吧。”说完也就一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帆儿看着冯婉贞转身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 ps:最后一天,求月票啦。。。。。   ☆、二、明月孤云(一) 慈安太后出了储秀宫,上了软轿,小太监们平稳得朝着东边行去,梅馨瞧见慈安太后的脸色有些木然,便开口问道:“娘娘,您可是为了老太爷的事儿烦心?” 慈安点点头,又摇摇头,“阿玛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她心里头的位置,阿玛到底不如李鸿章,这也难怪,李鸿章是她一手简拔的,这上海的地方又不仅仅是银钱的差事,如今外头挂念着天津,要让阿玛让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娘娘也太好说话了,这么一个巡抚的位置,老太爷做的稳当,差事料理得清清爽爽,”梅馨有些无奈,“户部和内务府的银子一大半都是老太爷拿进来的,都堆成山了,太后她就这样二话不说,也不和娘娘通气,把老太爷拿下来了,实在是太不尊重娘娘了!” 慈安摇摇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毕竟这朝廷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能入京当差也是好事。” “可哪里比得上天津,那里离着京里又近,又是封疆大吏,比在京师里头当差好多着呢。”梅馨小意得看了一下左右,发现没有什么外人,靠着慈安太后轿子的扶手,帕子捂住嘴,瞧瞧得说道,“娘娘,莫不是你在储秀宫里头说的那句话说岔了?” 慈安眉头一皱,不悦得打断了梅馨的絮叨,“不必说了,她说了不放在心上,自然是无妨,你也不必多说,我自有打算,”慈安太后抬起头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和殿檐角,“回宫吧,皇帝要的东西备下来了吗?” “已经备好了。” 。。。。 朱元秀跟着魏佳氏出了顺贞门,小丫鬟扶了魏佳氏上马车,朱元秀转过头,看了看黑洞洞的城门,神色怅然,魏佳氏喊着:“元秀,怎么还不上车?” “是,”朱元秀转过头叹了口气,提着裙子,上了马车,还未等马车驶走,顺贞门里头急冲冲得跑出来一个小太监,“停停停,”朱元秀猛地打开了马车门,盯着那个跑来小太监,小太监把手上的一个蓝布包着的包裹递给朱元秀,“太后把这个盒子赐给县君。” 两人又连忙下车行礼,等到马车驶出,朱元秀打开了那个蓝布包裹,里头是一个玳瑁嵌牙黄杨屉四合如意盒,此盒以玳瑁为廓,黄杨为屉,并嵌象牙,寓意“四合如意”,盒子里头装满了金银裸子,魏佳氏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看朱元秀白腻的面庞,“太后怎么突然赐给你这个?” “女儿也不知道。” “这是难得的恩宠,你好生收着吧,”魏佳氏慈爱得看着朱元秀,这些几年相处下来,魏佳氏早已将朱元秀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日后出嫁了可以做压箱底的嫁妆呢。” 朱元秀脸上露出一丝绯色,微微害羞,“母亲~” “哈哈,你的婚事怕是我也做不了主了,”魏佳氏笑道,“太后她心里有的是主意呢。” 朱元秀咬咬牙,半低着头在马车里面摇摇晃晃不知道想些什么,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 。。。 人群散去的储秀宫正殿只留下了慈禧一个人,和身后伺候的两个小宫女,慈禧看了看人去楼空的场景,不由得叹气出声,后头的宫女耳尖,连忙询问:“太后可是累了?要不要进内殿歇息一下?” “是觉得有些倦了,”慈禧太后疲倦得闭了闭眼,“不过不碍事,把热毛巾拿来给我敷一敷。” 安德海送了皇帝回来,看到慈禧太后正在用热毛巾擦手,连忙上前伺候,“娘娘若是腻歪,不如叫升平署的戏班子进来伺候,那高大人又排了许多新戏,娘娘还没看过吧?》” “嗨,他那个戏,看多了才是腻歪,”慈禧太后摆摆手,“都是精忠报国的故事,看多了倒是腻得慌,我不过是在八里桥唱了一段穆桂英挂帅,好么,如今满城尽演杨门女将。” 安德海如今也读了不少书,连忙凑趣,“这不是上有所好,下必从之的嘛,娘娘喜欢穆桂英,底下的人自然就喜欢看。” “这话也就罢了,不许说出去,若是说出去,高心夔怕是又要多心了,”慈禧太后尴尬得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外人,这才继续叮嘱安德海,这宣化之事,自己虽然从未点头要高心夔去做,可自己要高心夔管着升平署,不就是想他排几出凝聚民心的戏吗?虽然有些高大全的迹象,比如咸丰皇帝,已经成了刘先主的样子,自己么,自己看到那么伟光正的人物形象,都要恶心满地疙瘩,在看戏的时候还要做出十分满意的样子,“六宫的人喜欢看,那就让他们进宫演就是。”(未完待续)   ☆、二、明月孤云(二) “是,”安德海笑眯眯得应下来,“不过这些日子高大人已经不太管着升平署了,专心应付着报纸那头,升平署混进了几个文人,排了几出别致缠绵的小戏,按照太后的口述,编了天仙配,白蛇传,梁祝几出戏,准备着给太后换换口味。” “等空着吧,”说这个的时候,太后站了起来,“皇帝和你说了些什么?” “万岁爷拿了奴才下一次新进的西洋物件,”安德海装着愁眉苦脸,“这下子,可难办了。” 慈禧太后指了指安德海的额头,“你别多嘴,皇帝拿了你的东西,只有好的,我告诉你,若是皇帝用上新奇的东西,底下人怎么不亦步亦趋?到时候赚翻了才是。” 安德海扶着慈禧太后出了储秀宫,一行人走去了养心殿,到了养心殿冬暖阁,原本嬉皮笑脸得安德海也收了笑容,杨庆喜迎了上来,安德海退了出去,慈禧知道安德海是去处置内务府的事儿,也不多说什么,杨庆喜指挥几个小太监捧着厚厚的几叠奏章拿了上来,“这是内奏事处拿来今个的折子,军机处说,这些都是这几日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上了炕上,盘着腿倚在靠垫边,打开了第一本折子,第一本折子是陕甘总督和十二镇督军钦差大臣联名上的折子,说的是绵延为患陕甘多年的回乱终于平息,贼首白彦虎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捻军残部一应剿灭,陕甘大局初步平定,善后事宜上奏中枢,军机处拟了意见,太后细细得看了一番,再拿起朱笔写了几个字:“白彦虎死活要见。” 第一件就是好消息,慈禧太后不由得神清气爽,秉政这么几年,各地均是太平得紧,洋务的事儿循序渐进,教育的改革也是润物无声,和洋人们的关系也是好的很,除了这几年陆续买了军舰枪火之外,通过和俄罗斯人做生意,花了六百万元银子买了阿拉斯加,这比美国人的出价高了两百万两,俄罗斯自然是满意的很,慈禧原本也不指望就靠这六百万银子来打发俄罗斯人,要知道北极熊对于领土的*是无穷无尽的,中国从东北到西北,蔓延几千里的边境线,都是和俄罗斯人接壤,俄罗斯人放弃了北美洲,除了朝着南边来想啃几块肉下来,还能去那里? 除了阿拉斯加原本的价值之外,让俄罗斯人暂时不要咄咄逼人,让自己在北边稍微喘口气才是花这600万的价值所在,就是美国人有些不太高兴,当然美国国内民众一片欢腾,认为“居然还有比我们国务卿更傻的人了”,美国国务院十分得不高兴,这个事情,还要好好得和总理衙门吩咐一下,美国不能轻易得罪了。 相比较前些年的光景,同治元年开始,对外通商的限制一下子全部打开,除去东北三省之外,各地均可和洋人做生意,只是出口的口岸还在那么有限的几个,为了出口口岸的事情,江苏、山东、广西等地巡抚已经连续上了好几个折子,要求在各自省份设立出口口岸,并对浙闽上海广东天津等地的税务机关开始了攻击,连赫德都被弹劾了好几次,不得不亲自拜见慈禧,澄清自己。这个事情,也要好好的商议一番。 所以一片欣欣向荣的状态下,只有陕甘回乱才是那么不和谐的一个光景,类似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感觉,这件事又是发生在同治元年,德龄的消息,说回来禀告,说是外头议论纷纷,同治皇帝和咸丰皇帝一模一样,初践大宝就有叛逆作乱,先帝爷是太平军,直到咸丰皇帝归天,这洪秀全还未灭,如今好不容易平定了太平天国,又出来陕甘回乱,白彦虎的口号更是惊人,“排满灭汉”,更是要火烧黄帝陵,如此乱纷纷,大家一看,私下起了嘀咕:是不是如今的皇帝也不是天命之主? 为了这个缘故,慈禧太后一意孤行,不听陈孚恩说的“十二镇齐出,恐怕京中空虚,若是洋人再来骚扰,奔波不及”,令十二镇齐出,务必要迅速剿灭叛乱,花上再多的军饷也在所不惜,如今连绵三年战事,花费十二镇辛苦多劳,终于把捻军余孽和回乱一并清除了。恩,除去后续的安抚之外,也应该叫高心夔再排有关陕甘回乱的新戏,除去彰显国朝威仪之外,也是丰富群众文化生活的嘛。(未完待续) ps:这个月底要考试,比较重要的,所以两天更新一章,把时间留出来看书复习,等到下个月开始回复每天一章的更新,谢谢大家支持,这本书绝对不会太监的,因为我已经融入了这本书里面了。么么哒,   ☆、二、明月孤云(三) 如今所幸两省叛乱业已评定,算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心事,军机处也能长长得舒了一口气,御史们很少指摘帝后,大部分的弹药只是朝着议政王和军机处倾泻。这下他们能松快点了,慈禧太后放下这个本子,翻开了第二个,第二个是军机处大臣,文渊阁大学士,分管礼部的贾桢上的折子,贾桢自从在同治元年听从高人的劝告,摸住了皇太后的心思,率先上书建言改革科举,使得皇太后大悦,恰逢桂良去世,沈兆林外放,贾桢轻轻巧巧得就进了军机处,进了军机,贾桢也不揽权,只是管着自己的礼部事宜,并将同治二年的春闱料理的妥妥当当,虽然当年的春闱,在皇太后谕旨之下,反对变法洋务求强的举子一概罢黜,朝野轰然,当然,此黑锅是贾桢去背了,引得了朝内外无数骂名,所幸,同治二年春闱扩招二百余人,又在各衙门见习之后均外放,这事情吏部已经在准备了,一时间人心浮动,今年除了外放江南各地的美缺之外,多了别的新去处,虽然天津上海二地将作为吏改官的试点,一应新任官员均由十一品开始做起,但是鉴于两地发达的经济和非常客观的财政,已经有人喊出:“宁为上海一小吏,不做他处一黄堂”的说法,春闱之前,见习进士的安排问题,一定要先弄好,不然接下来若是安排不妥当,也是让人拿话柄的事儿。 贾桢如今斗志盎然,丝毫不见接近七十的糟老头样子,折子上说,“依照二年定制,循洋务之事,揽取人才。”贾桢虽然干劲十足,倒是也不是不知道进退,折子里说的清清楚楚,按照同治二年的例子继续来办理这次同治五年的春闱,除八股文之外,按照算术,策论加试二场,并按照八股文中下之后,均不取中。太后想了一下,用朱笔添了上去,“算术策论中下之下,亦是不中。”想了想,今年若是不赞成洋务的一概罢黜,怕是物议沸腾,不过这事儿难不倒我,“策论以王安石、商鞅变法出题为上。”这只是个初步的意思,具体的题目还要和贾帧并当年乡试主考官议定过才作数,这样写了朱批出去,就算被有心人看到,也算不得什么。 后头是浙闽总督左宗棠上折子,说北洋水师名不副实,滞留上海至今,需即刻备上,拱卫京畿。太后正奇怪左宗棠如今怎么又咬上北洋水师了,仔细看下去,义正言辞之后才图穷匕见,“南海疆域无水师可防,需另设水师,英法两国北上入侵中国,均从南海而过……水师拱卫南海,一可拒敌于京畿之外,二可屏障南海诸藩篱,扬我国威……北洋水师新设三年,已然成熟,为国家财力计,亦不用多费银两于北洋水师,宜另建水师为上。” 慈禧太后微笑,这个官司打了许久了,左宗棠巴巴的送了许多浙江福建子弟到上海学习海军,可如今这几年,才多少只军舰,北洋水师学堂出身的人一时半会还排不上,还要许多人就安排在长江水师里头,福建过来的人,自然都是海上谈兵而已了,这事儿怪不得李鸿章,左宗棠却不能把怨气发到中枢头上,只能发到别的地方去,先是弹劾李鸿章,又弹劾曾国藩,“阴用湘军子弟充斥北洋水师,手握大权,其心可诛。” 如今看北洋水师人多了去,他怕也是动了要另起炉灶的意思,太后点点头,这也应该要提上议程了,兵部已经派了人修好了威海卫的港口,接下是应该提兵北上了!具体什么时候,怎么移军,还有这南洋水师该不该建,都要好好商议一番。 之后是一切琐碎的事儿,太后浏览了一番,等会子反正要听军机处的意思,自己也懒得细看,放在一边,等会商议就是,内务府上折子说修缮圆明园等园子为今年避暑之用,这是小事,准了,礼部和宗人府为两位公主册封的庆典事宜,这也是小事,准了,理藩院禀告几个来北京朝见的藩属,都是来打秋风的,慈禧看了看,有南掌和越南,还有一个缅甸来的小官,缅甸来的似乎不是使节,这藩属里面的靠近英法势力的国家之一,虽然打秋风是讨人嫌了些,可为了让英法等国不那么容易得渗透中南半岛,也只好好好款待,礼数上不能缺,这时候醇郡王在外头当差,不在京,慈禧批了几个字,“军机处派亲贵大臣接待”还没等放下折子,杨庆喜就跑了进来,脸上虽然不甚慌乱,嘴里的话似乎是惊天霹雳一般:“石逆在南边建国了!”(未完待续)   ☆、二、明月孤云(四) 冯婉贞进了家门,沉默不语,一连几个丫鬟下人行礼叫着“格格”,冯婉贞也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房前,一个低沉的声音想起,“婉贞,”冯婉贞转过头来,看见说话的人,原来是自己的父亲,如今的西城警察署都统,冯三保,冯婉贞点点头,“父亲。” 冯三保看着冯婉贞沉默不说话的样子,微微皱眉,“你这是怎么了?事儿都忘了?” 冯婉贞抬起头,迷惑的问道:“什么事儿?”见到冯三保身上穿着月牙白的衣服,这才恍然大悟,“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冯三保看着冯婉贞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头悄无声息得叹气,也就退下,就在院子里头等着冯婉贞,不多话,冯婉贞换下了吉服,穿了一身素衣裳出来,跟在冯三保后头,父女两个人到了后头的佛堂,给冯婉贞的母亲上了香,冯婉贞这些年来越发沉静,已经不复当年跳脱爽朗的模样,给自己母亲上香,更是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跟在冯三保后头机械的叩头。冯三保把香给了管家,然后叫管家出去,烟雾荡漾之中,只有两个人跪在地上不说话。过了许久,冯三保这才悠悠开口,似乎这个静谧的场景,给了冯三保谈心事的条件。 “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婉贞,有些话我虽然没说,可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我们虽然是包衣,可也是旗人的派头,最尊贵姑娘家,所以年纪大些还不嫁人,也是寻常事儿,另外,你一直在宫里头伺候太后娘娘,眼界大了,太后不发话,我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冯三保挺直了身子,声音里带着恼怒,“如今你已经二十三了!还不准备着嫁人吗?” 冯婉贞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有冯三保极低的声音在佛堂里面回荡,“你爹爹如今大小也是个官了,当然,这和咱们当年出生入死,如今又是兢兢业业分不开,可是左邻右舍,是怎么想?背地里不知道有什么流言,我这里头没想着续弦,就是为了替你着想!怕有了继母,怕对你不好,如今这么一看,这样做反而怕是要害了你。” 冯三保的声音转而坚决,“嫁妆我已经早就准备好了,八旗子弟还是民下的读书人,尽着你挑选,若是爹爹够不上的人家,我就算磕破了头,也要在太后那里去求来!” “爹爹!”冯婉贞低低得说道,“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晓!” “爹爹是知晓的,”冯三保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忧伤得看着冯婉贞,“先不说咱们和他是什么样的人家,再说,你愿意不顾及名分,可人家是说了!糟糠之妻不下堂,”冯三保恼怒得拍了拍供桌,供桌上的一颗桃子咕咚掉了下来,滚进了布幔之中,两个人没顾及那桃子,冯三保怒视冯婉贞,“爹爹本来就是泥腿子,这些面子规矩,没了就没了,横竖咱不在乎,可你是女孩子家家,这名声还是要的!” “就算你求一个妾室,人家也是不要,这样的事儿,你还等着什么?”冯三保恨铁不成钢,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怒吼道,“你还有多少年可以等?!?!?!?!?” 冯婉贞抬起了头,窗外无暇的月华射入窗棂,照在她白净的脸上,脸上露出了既忧伤又向往的迷惑神色,“爹爹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不甘心,”冯婉贞的眼中晶莹发亮,“就说当年在通州,这就是纠缠不清了,我这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父亲若是要我嫁人,我也只好进宫求太后,”冯婉贞咬咬牙,“让我继续当老姑娘!” “你!”冯三保听着险些气破胸膛,胡子一吹一吹的,“你是要气死你爹爹吗?!你可知道我为了你,如今已经不和他府上来往了!又为了你,”冯三保气急,“给多少人赔了笑脸,磕了多少头?!!” “爹爹做的事儿我都知道,虽然我不说,我也想着让爹爹别这么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直这么劝着爹爹,可爹爹你一直都不肯听,女儿的事儿,女儿的将来,女儿自然会自己有个数,”冯婉贞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外头的街上吹吹打打过去了一班鼓乐,听着曲调,是那家在迎亲了,冯婉贞痴痴得听了一会,这才抽泣着继续说道,“可爹爹,我若是嫁了人,你是满意高兴了,那女儿心里不痛快,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ps:对不起。要到下周末结束才能正常更新。   ☆、二、明月孤云(五) “你还记得那个被洋人欺负了跳井的表姑吗?”冯三保长叹一声,把掉在角落里的桃子捡了起来,怜爱得擦了擦灰尘,放回到了供桌上,看着灵牌,似乎开始回忆往事,脸上露出了温柔之色,“她和我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从小就是相亲相爱,本来就说将来要成亲的,我也这辈子觉得大概不会再找别的女人当妻子了,可到了十多岁,他父亲发了财,迁到通州去,看不起我这个没钱的穷小子,给她定了一门庄头的亲事,这才断了联系,我心里虽然痛的很,可也没办法,人都应该有个家,这才遇见了你母亲,你母亲为人如何,你是知晓的,这都不必说了。单说你表姑,当年我为什么不让你拦着她?还要让她一死了之?要知道爹爹心里只能是比你更痛!”冯三保转过身子,慢慢踱步出去,原来一直笔直的脊梁弯了下来,似乎老了十多岁,“女人失了名节,就没了指望,我就算救下你表姑,她将来也是活死人一个。你也一样,若是名声没了,什么都没了。你这些日子别出门了,好好想想吧。” 门外咿呀一声,冯三保已经离开,不远处的迎亲鼓乐悄悄隐去,四处恢复了寂静,冯婉贞看着母亲的牌位,不禁潸然泪下。正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也难为她了,一片丹心,哎,”慈禧太后听到安德海别有深意的禀告,不禁长叹了一声,这时候正是她半夜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看着今夜月光正好,就想着去御花园里头赏赏夜色,到了浮碧亭里头,微风荡起层层水波,把水面上的月亮击成片片亮片,太后折了一支杏花,把杏花一朵朵摘下,随意丢在水面上,听到安德海的话,“乡君真的是这个心思?” “奴才瞧着似乎是这样的。” “难怪她这么多年不成婚,我倒是粗心的很,这都没看出来,”太后自嘲得笑笑,“难为她了,一个女孩子,比不上……”太后停了话,想起了自己的往事。 自己也以为会永远等着那个人,在没穿越之前,以为会和女朋友就这样过一辈子,可穿越之后,变成了女人,是的,变成了女人,这很荒谬,但是却是现实,为了把父亲从战火纷飞的南边捞回来,入宫成了皇帝的嫔妃,既来之则安之,来了那就要做到最好,所以不惜一切,为了上位,也只好放弃当年的尊严,只是似乎日子过了许久,自己的性别都已经模糊了,自己对咸丰皇帝真的是没感情的利用关系吗?真的没有把自己当做女人来思考吗?那为什么听到咸丰皇帝宾天的时候呀心如刀割?那吐出的血难道还是假的?那些捶胸顿足是装出来的?还是可能有着似有若无的真心? 皇帝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言听计从,又把自己立为了皇后,更是容许自己在北京胡闹,虽然他自己去了热河!可最后还是把同道堂这章给了自己,相信自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性别已经被模糊了,慈禧太后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容貌威严,水光潋滟,却是分不清男女了,“安能辨我是雄雌,”太后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安德海不知道如何接话,也只能是默不作声,不远处似乎响起了燕语低喃,月光如水,慈禧太后把那只杏花丢在地上,“走吧,咱们回去,明个还要早起批折子呢。” “喳。” “陕甘平叛的将领快到了吧。” “三日前奏报,已经在太原了,”安德海自从开了车马行,对着这行程清楚的很,弯折手指头估算着什么,“估摸着七八日里头就要回来了。” “七八日?那赶得上,小安子,”太后信步走回储秀宫,安德海搭着慈禧太后的手慢慢走着,后头跟着一群侍女太监侍卫,“你说,冯婉贞的心愿能成吗?” “这不是太后一句话吗?” “不,她的心思虽然可怜,可我还要顾及着别人,这宫里头都是命苦的女人,万事不由自己,这种冤孽,我还是少做些才是,所以这些指婚,我是一概不乐意,除非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太后说着说着又想起了自己,如果没穿越,这会子应该是妻儿在怀了吧? 或者是当年不进宫,从了荣禄,这会子也是极为安乐的一家了。太后摇摇头,不由得自嘲一笑,“今个真是想太多了,莳花,晚上寝殿点安魂香。” “是。”(未完待续)   ☆、三、梨花满地(一) “冰弦一蘸损柔葱,缓调伤春未肯终。良夜无人风触曲,满帘霜月浸梧桐。”不知名的歌声伴着琴声悠悠响起,两个穿着低品级朝服的官员匆匆走过亭台楼阁,不远处的山色含黛,云雾之中隐隐约约似有蓬莱仙岛,几个人显然是看惯了这人间绝景,目不斜视,只是跟着一个穿着六品鹭鸶的文官朝服的男子匆匆出来,那个男子正是被人称之为当今“北门学士”的提调升平署并报署官高心夔,多年不见,他不过是升了一品而已,似乎应该是属于仕途坎坷的那种,但是高心夔脸上似乎没有见到风霜愁苦之色,神色淡然,眼神坚定,偏过头小声得对着边上的那个人说道:“如今的报纸第一紧要就是把陕甘回乱的平叛故事都写上去,不妨多写一些平常士兵的故事,这些事儿真实又是极易引得大家关注的,”边上的人点头应下,又提了一个问题,“金陵来人,问报纸之事,两江是否可行?” 高心夔眉头微皱,“这事儿是应该上折子请太后旨意才是,我这里怎么能定夺这个事儿?若不是太后决议不肯将报纸操办之权下放之外,必然是这个人太不懂事了些,回了他,也不必多说什么,对了,是谁来的?” “是一个姓王的,”那个下属笑道,“卑职听他说是大人的旧相识?金陵来的人都称呼他是湘绮先生。” 原来是他!高心夔停下了脚步,“确实是旧相识,他如今在那里?” “似乎在江宁会馆。” “恩,”高心夔也不多说什么,“今个太后下诏要咱们把洋务的事儿在报纸上说清楚,分清利弊,这事儿不难办,可这升平署,”高心夔转过头看着另外一个属下,“有什么法子不?” “定下了商鞅变法、和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准备就着如今的形式再编一遍,到时候定下了本子,就让外头的戏班子进来学习就是。” “这个法子好,”高心夔赞许得点点头,“以古喻今,此外也再加几出日常的小戏,讲讲上海或是海外见闻,总不能让大家觉得洋人可怕才是。” “大人说的是。” 几个人离开了升平署,从西偏门进了圆明园,太后皇帝御驾在前几日就进了园子,这会子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几个人进了圆明园,也不多说话,垂着手依次走近勤政殿,侍卫们验过腰牌,一个小太监把三个人领在了正殿前头的槐树下,“母后皇太后这会子正在和军机议事,你们且候着吧,”说完也不和高心夔几个人多说什么,径直走开了,三个人屏息静气候在前头,不多会,外头急匆匆得小跑进来一个花白胡子的仙鹤补服官员,高心夔偏过头一看,原来是陈孚恩,陈孚恩看见了高心夔,微微一怔,也不说话,点头示意一下就进了内殿,帘子翻开的时候,里头传出来一声不算轻声的话语:“此事万万不可!” 跟在高心夔后头的两个人脸色惊变,只有高心夔似乎了解的很御前军机的谈话声,只是半合着眼不说话,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春日的阳光都已经变得火辣辣,高心夔的额头微微沁出了细汗,勤政殿里头响起了太监的“跪安”的声音,几个穿着四龙团补服和仙鹤补服的军机大臣神色各异地鱼贯而出,见到高心夔三个人,微微诧异,陈孚恩跟着贾帧后头出来,两个人还是悄声说着什么,贾帧看到高心夔,也是点头示意,只是在御前,不好说话,也出殿去了,过了一会,穿着玄色五龙补服的同治皇帝在太监的簇拥下也从勤政殿里头走了出来,边走边打着哈欠,高心夔见到,连忙甩袖子半跪下请安,皇帝满脸倦色,摆摆手,“免礼免礼,高心夔你来这里作甚?皇额娘宣召你?” “回皇上的话,是母后皇太后宣召的。” 皇帝点点头,“你这些日子开始弄的报纸还不错,难为你了。”说完也不待高心夔说什么,转身就走了。这时候出来了养心殿总管梁如意,原先的养心殿总管杨庆喜已经告老出宫去了,梁如意对着高心夔笑道,“娘娘在里头等着你了。” “公公,”高心夔对着梁如意微微拱手,“今个可是有什么难为之事?似乎当道诸公神色不太对劲。” “咱家也说不清楚,”如意伺候先帝爷时候的机灵劲都没了,如今是木头木脑的,一问三不知,“事儿商议了许多,娘娘也说了好些话,不过这政事我一个奴才,怎么知道?高大人快进去吧。”(未完待续)   ☆、三、梨花满地(二) 时间轮转,昔日在咸丰皇帝驾前言笑无忌的小太监也终于变成了沉默寡言半个字不多说的总管太监了,高心夔见了如意的样子,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过头示意两个下属跟上,越过勤政殿高高的门槛,到了东暖阁里头,素日里召见高心夔等人都是在芳草丛,那里雅致素净,也不如勤政殿里面压抑肃穆,不过今日太后也没有挪地方,只是在东暖阁里头见了高心夔三人。 高心夔三人跪下请安,如意让三个人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回话,珠帘之后的皇太后声音带着疲倦,“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是,”高心夔依次把这些日子做的差事和接下来的计划一一说出,等到高心夔说完,又让后头两个管着升平署和新闻署的属下拾遗补缺了一番,太后点了点头,拿起宝座中间的纸笔写了几句,“还有别的差事,新闻署要准备一个专题,恩,就写汉唐明以来外国流入中国的物种、风尚,再讲这些东西是怎么样改变中国的,每期写一点,也不用很严肃,从小入手,以小见大,总要新鲜活泼才是。升平署,看看,什么时候也走出去,园子里的供奉技艺精湛,宫里头的人一年到头看不了几次,定个章程,让他们出去演,安德海说了一次,说内务府办一个大戏楼,我瞧着这个动作不错,但是稍微显快了些,不过可以在英烈祠定期摆一次,上演英烈传等戏,也让英雄们看看乐子,这两件事儿,你们去办,总是,不怕没新意,就怕墨守成规,好了,下去吧。” 皇太后迅速得打发了两个下属,只留下高心夔一个人,高心夔默不作声,直着身子低着头跪在垫子上,慈禧太后微微叹气,从珠帘之后站了起来,默不作声的安德海连忙扶住,慈禧太后走到皇帝御座边的炕上,宫女们奉上茶,太后摆了摆手,“起来吧。”合着盖碗喝了半口,满脸倦色,闭目养神了一会,才对着高心夔说道:“刚才议了好多事情,可惜没有几件是成的。” “其中有一件必然是左宗棠提议的南洋水师。”高心夔垂着手回道。 “这内外关防的人,都应该拉下去打死,”太后不屑得出声,“什么事儿都没个定论,下面的人都知晓了,不过也罢了,这事儿,原本不是密旨上来的,不是密旨上来的,自然是人人知晓了,伯足你以为此事为何不成?” “必然是军机重臣们觉得财税不足,”高心夔沉静说道,“不足以支撑另外一支舰队,旧年立北洋水师以来,除去训练水师,开设学堂之费用以外,定好与洋人每年一千万两之订船合同,虽然这几年没有每年都购买,但每年军舰并水师军火费用在八百万到九百万两之间,还不包括上海一地私底下补给给水师学堂的费用,除却每年固定的河工、八旗百官俸禄、购买军火费用之外,这些年多了一个大军平叛的费用,少了一个纳捐的钱,”高心夔脸色古怪的很,“这样一上一下,户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再者,中枢一直的观点就是北疆平定即可,南洋之地,若是能有水师自然是最好,若是两下比较,自然是北洋更为关键。” “纳捐一事,不可再为!”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得说道,“这个钱就算是再多,我也是不能再开这个头,若是如此下去,永无宁日!” 在晚清,进入官场的主渠道,除了科举,就是候补了。 光绪三十二年八月二十四日,上海《申报》以《官册最近之调查》为题发表文章说: 吏部近日派各司汇录已经注册候补候选人员之衔名共计二十五万七千四百余员,其未经注册者尚不在内,中国官场之人才亦云伙矣。 坐落在上海租界里的这家著名的报馆,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条消息,如果文中数据准确的话,这说明清末官场后备的队伍,就有25.74万人,其中还不包括没有注册者在内的。 按理说,作为官员的后备队伍,在正常情况下,人数多少应该看在编官员的编制数量,才能估算出二者的比例是否恰当。据统计,晚清官员编制在4万人左右。按照这个数字,候补官员队伍应是正式编制的6倍多,这个数量可够惊人的了。 晚清时期,候补大军为什么会如此浩浩荡荡,庞大无比?一个主要的原因即在于清政府的纳捐政策。 纳捐,实际上就是政府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公开买卖官爵的一种不合理却合法的行为。(未完待续)   ☆、三、梨花满地(三) 卖官一事,据史料记载,在我国历史上少说也有两千年之久了。秦始皇时,就有纳粟一千石,拜爵一级的记录。汉袭秦制,继续纳粟拜爵。汉以后各代,关于卖官鬻爵的事情,同样不绝于史书。清入关以后,虽然历朝有停止捐纳的上谕,然而一直持续到清朝灭亡,卖官一事事实上并未真正停止,实与清王朝存亡相始终。 晚清时期的几个皇帝,个个叫穷不迭,将国家官爵明码标价,大卖特卖。既然政府公开卖官,官职自然就成为了商品,官场也就成了一种可以明码标价的大市场。 从某种程度上讲,金钱与官职交易,可以视为一种特殊的交易,买卖双方都具备了双重身份:在这场交易中,买方也具有卖方的身份,卖方也具有买方的身份。买者用钱买了官,有了将本求利的基础,就可能在此后的任职之内贪污*,一本万利;卖方卖去了政府要求官员之能成为为国家服务的官员的标准,卖去了官员应该遵守的规矩,卖去了官员应该承担的义务,同样卖去了官员的从政良心和对国家的忠诚。既然千里做官只为财,买方成交后,上任后尽管捞本赚足就是了,别的事情找政府,找皇帝去,本大老爷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而政府作为卖方,虽然暂时得到了金钱,换得了财政危机的暂时缓和,却也因此形成了贪污成风、无可救药的吏治,这是卖方与买方双方的利益和性质所决定的。政府在出卖官职的同时,也把政府的尊严、官场的廉洁与官员应该遵守的责任与义务全都折价变卖了。这种情况,朝廷也心知肚明,可就是不愿意停止下来。 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道光皇帝在召见官员张集馨时就曾道出了他的担心:“我最不放心的是捐班,他们素不读书,将本求利,‘廉’之一字,诚有难言。”张集馨问捐班既然不好,何以还准开捐?道光皇帝拍手叹息说:“无奈经费无所出,部臣既经奏准,伊等请训时,何能叫他不去,岂不是骗人吗?” 晚清时期,内忧外患,国势日弱,国家财政确实十分困难。为了开辟财源,以卖官鬻爵为内容的捐例之风大开,这是政府道德与政治智慧的严重滑坡。卖官买官的结果,不仅造成国家的名器不尊,仕途拥塞,还导致清王朝官员素质的严重下降、吏治的日趋*、民心的逐渐丧失,所有这一切,都无疑大大加速了清政权衰亡的历史进程。 “近十年来捐途多而吏治坏,吏治坏而事变益亟,事变亟而度支益蹙,度支蹙而捐途益多,是以招乱之道也。”慈禧太后说道,“这原本是饮鸩止渴的事儿,起初是为了评定发逆捻贼,又有洋人为患,不得不广开纳捐,如今与洋人交好,国内又是平定了回乱,断不可再行此途,若是再如此下去,再多的京察大计都是空谈!” 据清朝野史记载,浙江山阴县人蒋渊如看到官场有利可图,若买到知县的官职,每年少则可捞得银子几千两,多则可达10万两。但他一时又拿不出那么多的本钱,于是便想出与其他4人集资捐买的办法。蒋渊如出资最多得任县令,其余4人则分别担任刑名师爷、钱粮师爷或办事、守门的家丁,而所得赃款按集资多少分成。于是,5人通力合作,上下其手,贪赃枉法,年收入银子竟高达20多万两。3年后,蒋渊如等人虽以贪污罢官,但5人皆如愿以偿,贪污中饱,满载而归。 “是,”高心夔也只是分析现实情况,没想到太后如此激烈,应该是在军机处受到了颇多掣肘,果然太后继续愤愤说道,“军机处的自然是掌柜,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很,这一个大出息不愿意丢掉,可是毕竟这凡事不能都朝着钱看,若是这买官卖官成了入仕的主要途径,那岂不是这日后就看谁有钱就能当道台,当巡抚,当军机了?”太后想到日后灯塔国的富翁号令白宫的样子,觉得是前车之鉴,额,是后车之鉴,要提高警惕,当然如今还不到这个地步,“军机处虽然勉强应了下来,可这怎么办,还是个问题,你的意思,我先问问。” “太后的意思是?” “军机处要明发诏令,即可取消纳捐,并追及咸丰元年以来纳捐候补官员之身份,嘿嘿,”太后嘿嘿冷笑,“这是要拿我在火上烤啊。”(未完待续)   ☆、三、梨花满地(四) “军机处诸公想的好法子,拿出了章程叫我定夺,若是我允了,这可就捅了马蜂窝,”慈禧太后一阵后怕,当初听到军机处提出这个意见,不及多想,就觉得是个好主意,还是自己这么多年历练下来,知道不能轻易答应下这种看上去极为利好的诱饵(臂如后世炒股一样……),嘴里反复默念“三思后行”才忍住不立刻答应这个事儿,果然没等高心夔这个小诸葛到位,自己就想的清楚了。 “这些候补的官员虽然不学无术的居多,可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捐官的,若是轻易免去他们的候补官位,这国朝信用何在?”慈禧太后摇摇头,“再者,这些人无人没有亲眷乡朋,鼓噪起来,这事儿,反而落了下乘!” 虽然这些人极为拖了政府的后腿,当然不是财政上的后腿,而是拖了吏治上的后腿,“一刀切必然是不成的,你的意思是怎么样?我来问问你的意思。”见到高心夔还跪在地上,“起来说话。” 高心夔微微思索,“这事儿说来也是极大的,当年微臣屡试不中,也想着捐个官,进了官场,再好好干起,以臣来暗地里想着,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我不学无术,太后圣明,没有一棍子打死,微臣以为,还是要再选拔过才是。” “再选拔?”慈禧太后眼中乍然一亮,朝前趋了趋,“你的意思是让这个捐官们再考一次科举?” “是,内容可仿照科举,若是太后想多删掉点人,可用八股,亦可用算术,”高心夔温和说道,“若是太后想留着多些人,八股不用,只用策论即可。” “此事可行,”慈禧太后点点头,“我原本就想着应该在科举之外,再多几种选拔人才的方式,料想这些捐官儿里头也应该有真才实干的,若是如此,能选出几个左宗棠这样的人物,我也是心满意足了,龚自珍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捐官一事我准备要慢慢停下来,你以为如何?”捐官的人里面有钱人居多,慈禧担心,被金钱掌控了政府,将来的中国会变成华尔街。 “若是要罢捐官,最重要的就是户部,”高心夔回道,“这捐官的出息可是不少。” “这么说起来,那便又是要开源,又是要节流了。”慈禧太后烦恼得说道,“先一步步来吧,先把捐官的出路解决了。” “是,这事还有个巨大的纰漏,”高心夔继续说道,“这些被刷下来的捐官们,如何处置,此事微臣还没想好。” 出色的谋士不应该只报喜不报忧,而是应该全方面分析,把利弊都摊出来给决策者看,太后满意得点头,“这事儿,我倒是有个主意,捐官不中者,可再参加两次,若是再不中,不得再试,让他们自己谋生去,”慈禧太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旧年先帝在时,就让捐官者可大办商业,各省厘金减半收取,如今可按照此旧历,捐官从事商业、工业者可再免多少厘金,如此一来,也不至于断了他们的活路。”(未完待续) ps:恢复更新,求月票拉。。。。。   ☆、三、梨花满地(五) “职位么,刚好陕甘平乱出来,那里空的很,可以安排他们,”具体的操作事宜还要和军机处商议,这事儿还牵扯到礼部,如今不忙着废了捐官这件事,户部倒是还不用跳出来,所以高心夔也就不搭腔,这事儿算是好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那你以为,这南洋水师能成吗?” 。。。 “王爷,”宝鋆在恭亲王的书房里头,军机处的几个人刚刚用了顿宴席,正在书房里头喝茶消食,云南送上来极好的普洱,正好消食用,几个人刚刚说了些闲话,又及其自然得转到了政事上,“您以为,这左宗棠的南洋水师能成吗?” 贾帧素来不参加恭党的私下聚会,去年李棠阶去世,又补了皇帝的师傅李鸿藻,他是清流的领袖,士林的大佬,崖岸自高,自然不会来参加这些他嘴里认为的“以夷变华”的人搞的聚会,所以这团团坐的,不过是恭亲王、文祥、宝鋆、曹毓瑛四人。“ 宝鋆发问,恭亲王摇了摇头,“这事儿难办,”原本的户部汉尚书沈兆霖在同治元年入职军机,等到陕甘回乱爆发的时候,出迁为陕甘总督,没曾想,刚刚到了陕西,就被山洪冲走,就此去世,所以宝鋆就一直干着他的户部满尚书,幸好宝鋆在军机入直,自己又是满尚书,这才压住了以号称理学大家的汉尚书罗惇衍,让洋务的差事在银钱上,不至于难办,宝鋆虽然有些纨绔子弟的架势,可户部的银钱打理的不错,起码知道如今的家底,恭亲王说道,“户部是你当家,你还不知道?白白得说这些做什么,不花钱能买军舰?户部可是空的紧!” “是这个道理啊,王爷,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刚刚平了乱,这百废待兴啊,那里都要用钱,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回子,实在是可恶,这云南,又有回子闹了起来,虽然事小,可毕竟也是战事,这银子花花得出去,”宝鋆面带苦色,“若不是海关得力,这各省的厘金都在户部手里,如今早就没米下锅了!” 曹毓瑛微微咳嗽,自开春以来,他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今个饮宴,也未曾喝酒,他深深得吸了一口气,“可今个瞧见太后的话里头的意思,明明是动心了。” “是该动心,我这乍然一听,也动心了,”宝鋆听到文祥这样说,险些跳了起来,文祥抬起手按了按,“别急嘛,配蘅,我能不知道你户部的难处?所以也没说话,太后那时候没有点头,也是知道难处的。” 。。。。 “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没银子,怎么办水师!”慈禧太后感叹,“这北洋水师已经被人骂死,说是靡费银钱,毫无用处,毕竟,这几年,水师就是养在那里没动静,别说是西洋诸国,就连海外藩属都没去过,难怪他们说闲话,更别说要建南洋水师了,左疯子也就是在浙闽当着一把手,天高皇帝远的,若是入了京,这头上估计早就是满头包了。” “娘娘的意思不是赞成的?” “我是赞成的,可毕竟是没钱,”慈禧太后摊摊手,“别说是户部了,我这内库就算有再多的珍宝,也养不起这水师,”慈禧太后想了想这几年北洋水师的支出,脑袋上忍不住青筋直跳,满头黑线,难怪这么多人都不喜欢兴办海军,水师真是烧钱的玩意啊,“每年的一千万,已经让户部吃力的紧了,我瞧着,这沈兆霖走了,”慈禧太后有些不满,声音转冷,“户部就没个得力的人在了。” 宝鋆管着户部,慈禧原本就是对着他不甚满意,这不满意还在咸丰朝的时候就在了,那时候慈禧陪着皇帝常住圆明园,这宝鋆就是圆明园的管园满大臣,他对着肃顺倒是不敢直腰子,对着还是嫔妃的自己倒是敢推三阻四的,这些是小事,可一旦领导对你不满意的时候,小事儿也能成为导火索,慈禧冷哼一声,“罗惇衍也不懂这里头的事儿,还是要排个得力的人才是。” “只能是暂缓了,如今还是先等几年,左宗棠说要地方去办几个水师的学堂,这个是准了,他是疯子,倒也不是傻子,懂得退而求其次,”慈禧太后转了话题,“先让他发些种子起来,这样日后有了富余,野火烧起来,才能更轰轰烈烈些。” “石达开在印度建国了,”太后的话里听不出悲喜,“你觉得该如何?”(未完待续) ps:月票月票!!!票票票!   ☆、三、梨花满地(六) 一条宽广的大河朝着南边流去,波涛不惊,水势平缓,红彤彤的太阳落在水面上,泛起阵阵金光,岸边传出来了一阵不知名的歌声,调子古怪,声音嘶哑,在岸边河滩上的密林里面,一群身上破破烂烂的士兵模样正在站岗,走过密林,里面有一大片连绵恢弘的建筑,只是有些破败了,这座城闹噪极了,城内垃圾成堆,最多的垃圾是牛粪,天气原本就热,盘旋在牛粪上头的苍蝇嗡嗡嗡,嗡嗡嗡,苍蝇们围着牛粪打转了几圈,突然之间对着那些热气腾腾的牛粪失去了兴趣,转过头,朝着一捧乱糟糟的毛发飞去,那堆淡金色的毛发显然受不了这些该死的苍蝇,连忙摇头起来,他的手被绑在身后,又跪在牛粪边上,身后还有人用刀虎视眈眈得看管着他,没办法用手,只能是摇头,“上帝啊,”一口约克郡的乡下腔调,“这些该死的苍蝇,和这些更该死的东亚人!” 这个跪在地上的英国人浑身穿着得体,只是身上有一些血迹,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打斗这才被绑了,身边有些黑色弯曲头发,眉目深邃,肤色漆黑的随从,小心翼翼得看了身后一眼,悄声得对着这个淡金色头发的英国人说道,“尊敬的先生,这些东亚人杀了好多人,出于我们生命的考虑,您还是少说话吧。◎,.” “这些野蛮人怎么可能听得懂英语,该死的,这些人也配信仰上帝!信仰上帝就不应该滥杀无辜!”这个英国人说着恶毒的话,浑然忘了自己前段日子,刚刚杀了一个印度的领主,抢了他家族几百年的积蓄 那几个被一起绑住的随从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一脸的淡然,这几个人身后的戴着破旧红布头巾的士兵,拿着刀把敲了敲那个英国人的背,“老实点!” 三个首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开口,果然不会英语,不过一个看上去最是年轻,下眼皮对称得长着两颗黑痣的年轻人对着那几个本地人模样的随从,用本地的土话说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是印度总督派在这个地方的地方官。” “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叫做库尔纳,”那几个随从虽然看穿了生死,但是人性本然,能不死总是不想死的,“请你们不要杀我,我们只是当他的奴隶,我们也可以当你的奴隶!” 那个年轻人轻蔑得笑了,和身边的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对着押在英国人身后的士兵说道,“把这个英国鬼子砍了,把这几个人带回去,好好调教,咱们应该留几个会英国话的。” “是!”那个英国人还来不及哀求,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被处死,一不留神就掉了脑袋,年轻首领啐了一口,“在这个破地方抵抗了这么久,活该死。” “别说这个了,”另外一个年长些的男子看着站在两人中间的沉默男子,对着年轻人说道,“这出来的日子也不少了,这个地方虽然破了些,毕竟是个安身之处,接下来该怎么行止,咱们听听翼王的。” 这三个人正是被荣禄不小心溜掉的太平天国余孽石达开、李秀成、陈玉成,自从他们在同治元年在云南逃出生天之后,辗转缅甸,然后又越过恒河三角洲的密林,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之前都是遇到些土人,没什么抵抗,而且这么一路下来,发觉印度人素来喜欢逆来顺受,若不是蚊虫肆虐,天气炎热,又是穷乡僻壤,此地简直就是天堂,只不过到了这个地方才有人抵抗了一番,攻下来之后发现是一小支英国人的队伍。 那个英国人的尸体就留在地上,几个土人被拉走了,边拉走也不多说话,只是用力挣扎,石达开刚才已经看了看此地的地形,“秀成说的对,这地方虽然破了点,到底也是战略要地,接下来咱们就住在这地方。” 两个人默默聆听,石达开继续说话,“把那几个土人好好训练,就当做咱们的信使,日后咱们就在这里扎根了!” “翼王!”陈玉成有些惊讶,“这地方毕竟不是咱们家乡,?怎么地,还准备就留在这里,不杀回国了吗!??!!?咱们之前出来,我以为就是喘一口气,等到咱们有了力气,就再从云南杀回去!” “看着翼王如今的意思,难道就准备住在这里了吗!”陈玉成大声喊道,“这事儿我不同意!天王音容笑貌还在,咱们岂能在这里苟且偷生!”(未完待续。。) ps: 月票!   ☆、三、梨花满地(七) 石达开身子震了震,还没说话,李秀成就叹了一口气,意气索然得对着陈玉成说道,“胞弟,清妖……北京那些人,咱们斗不过的,翼王说的对,咱们就在这里扎根罢了。” “你!”陈玉成怒视李秀成,“忠王!别忘了你的封号!万古忠义!”李秀成尴尬得苦笑,陈玉成更怒,“我看你被清妖擒住的时候,写出那样投降的信,我看你就再也没有兄弟之情,天国大义了!” 李秀成脸色大变,石达开转过身,扬起手,啪的一声,迅速得打了陈玉成一个巴掌,“你说的什么混话!” 原本怒火攻心的陈玉成似乎被打醒了,看着苦着脸李秀成,和怒气冲冲的石达开,想到刚才自己口不择言的话语,羞愧极了,连忙跪下,“翼王,忠王,我不该乱说话,污蔑忠王!我,”陈玉成抽出腰刀,正欲朝着脖子横去,又被李秀成夺了下来。 “你啊,就是这样!”石达开喝道,“忠王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当年多少人投了朝廷,忠王若是要投降,当年带着幼天王,如今还需要跟在咱们在这里喂蚊子??!?!?!” 陈玉成一脸羞愧,李秀成丢下了那把刀,紧紧拉住陈玉成,“胞弟说的对,我的确是贪生怕死,当年被曾剃头十面埋伏围住,我带着幼天王四处难逃,这投了清军,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侥幸,想着清妖不会斩草除根,哎。。。。。。”李秀成叹气,“我的确是怕死了。” “那是你想学着姜维,我岂能不知,你不怕死,怕的是这天国的大业就如同此水,”石达开背对着两个人,看着滔滔流向远方的大河,指着水悠然出声,“流走了,再也回不来。” “自从咱们被赶出了天京城,我就知道,这天国的大业,是再也回不去了,清军越打越猛,咱们越打越差,这时候咱们也别说天王的坏话了,当年天京城里的人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咱们三个都知道,玉成,”石达开伤感得对着陈玉成说道,“咱们自从离开了中国,来到这个地方,我们想着再逐鹿中原,怕是不成了!” “翼王,真的是这样的吗?”陈玉成的眼中泛出了泪花。 “自从咱们投了降,这身家性命就不是咱们自己的了,我说来也是佩服朝廷的太后,敢把咱们放出来,也不怕咱们杀一个回马枪,但是我这心里也是心知肚明,心灰意冷不是玩笑话,她敢把咱们放出来,就不怕咱们再杀回去,天国已经亡了,忘了它吧。” 陈玉成默默流泪,李秀成搂着陈玉成,轻轻得拍着他的背部,李秀成是看得明白的,所以不如陈玉成如此伤心,但是也是面如淡金,“那咱们就回不去了吗?”陈玉成哽咽说道。 “不,咱们还能回去!”石达开继续说道,转过头,目光炯炯得盯着两个人,“幼天王还在,咱们在这里打下基业,将来留给幼天王,也是报答了天王的恩情!” “可幼天王在北京城,清妖们会让他来我们这里吗?” “会的,”李秀成安慰陈玉成,“只要我们按照那个女人的意思去做,那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只要按照她的命令去做,总有一天,她会把幼天王放回来的!” “是的,当年他们抓住幼天王的时候,没有杀了他,如今更不会杀了他,前提是我们不要再做为害中原的事情,”石达开苦笑,他如今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清军,清妖?自己的物资都是这些清妖提供的,朝廷?石达开拉不下这个脸,也只好含糊得说着“他们”,“玉成,不要觉得为兄的话说的难听,咱们已经不能和他们对等了,如今咱们什么都不是,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你以为,没有云南那边运过来的东西,咱们能坚持到现在?” “既然是一把刀,咱们就要有做刀的觉悟,”石达开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话语里恢复了斗志,“他们既然把咱们放在这里,就是要咱们好好和英国人掰掰腕子,只要咱们的刀越来越锋利,越来越能割痛英国人,幼天王在北京就越安全!只要咱们能在这里建立起一片基业,将来,只要咱们回去了,告诉他们,让幼天王换出来,在这里执掌基业,咱们才算续了天国的香火!玉成,你明白吗?!?!?!?” “翼王!我知道了,”陈玉成抹干了眼泪,“咱们要努力为幼天王打,好好打英国人!” “是,”石达开的眼中露出了精光,“告诉那几个土人,就说,我们要在这里建国,让他去告诉英国人!”(未完待续) ps:双倍月票哦。。。。。   ☆、四、五千貂锦(一) “所以这西南的事儿,我本来也是不赞同,按照我的意思,若是太后要仁德,把他们丢出去就得了,还要花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又是送钱送枪的,巴不得他们在南边做大,”宝鋆得了恭亲王的赞许,说的话越发直接,“这是嫌弃西南还不够稳吗?” 文祥阻止了宝鋆发牢骚,“这事儿是议政王和太后定下的,说来只不过是一步闲棋,若是他们在西南得了些势,能给英国人添堵,那就是最好的了,若是不能,也无妨,这些人还能翻出什么大波浪不成。∏∈頂∏∈点∏∈小∏∈说,.” “只怕是纵虎归山啊,”宝鋆叹息。 “无妨的,他们的银钱和军械哪里来?不过是云南偷偷送出去的,若是咱们断了这条路,佩蘅你歪歪嘴,云南兵备道还能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就只能是等死,”曹毓英对于此事十分的激赏,“再者,洪秀全的儿子,石达开的儿子还在京里,不怕他们不听话。” “英国人素来狂妄,道光、咸丰年间两次对着国朝无礼,那时候咱们自然没办法,旧年打了胜仗,虽然海上是拦不住他们,可在地上,咱们胜了一筹,可还不够,”恭亲王喝了口茶,给这件事定了调子,“石达开是个枭雄,这样的人物,关着都不放心,杀了又未免太可惜,放到国外去,是个妙棋,只可惜英国国主不在印度,若是石达开擒了她,也是出了一口气,不过佩蘅你说的是,这国用不多,你量力而行,总不能割肉饲鹰,把咱们那些不用的东西给他们,新进的洋枪洋炮就别给了,免得将来英国人拿着那些东西闹起来,总理衙门哪里不好看。对了,”恭亲王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儿,问文祥,“英国人来问过了没有?” “还没,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总理衙门要应付好,别落下话柄,”恭亲王继续说道,“南洋水师是建不起来了,北洋水师都快养不起,别说再建一个了,左宗棠不过是看着曾国藩眼红罢了,不用去管他,太后也是这个意思,下诏嘉奖他为国忠心,也就得了。” “别的没什么事儿了,如今这穆扬阿已经快入朝了,天津巡抚,你们想好了没有?” 曹毓英闭目养神,文祥也不说话,只有宝鋆大大咧咧得说道,“这事儿还是王爷裁吧,我们几个倒都是有些人可选的,只不过,那些人我们冷眼瞧了瞧,顶天了不过是道台的位置,若是放在天津,这个金山银山的地方,误了王爷的事儿不说,若是让人觉得,还不如太后青眼的人当差得力,这就可不好了。” “我瞧着不如就用崇厚吧。”恭亲王点点头,“他原本就是署理直隶总督,资格也有,办畿辅葛沽、盐水沽、邢家沽垦务,又负责置办奉天州县事宜,太后颇为赞许,让他守着天津,必然无碍。”崇厚,姓完颜,字地山,号子谦,又号鹤槎,内务府镶黄旗人,河道总督完颜麟庆次子,完颜崇实之弟。道光年间举人。咸丰十一年充三口通商大臣,办洋务。同治年署直隶总督。是旗人里面较为出色的能吏,文祥对这个人有印象,点头表示认可,宝鋆虽然不甚满意,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怕耽误事,不敢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举荐出来,只好朝着天津各地的知县知州下下功夫,宝鋆也感叹:“实在是没什么得力的人啊这八旗里,要不然也不会便宜了完颜崇厚!” “这个话就别说了,”恭亲王摇摇头,“如今已经好了许多,读书的读书,入学的入学,当差当兵都参加了,只不过才没几年,都还是七八品的样子,要不就是武官,像金州的金宝,只不过金州远在天边,这个将军没什么油水,这才排了给他,不然就靠着他的那些军功,在中原这地方当个一地将军,也是难的,若是走仕途的,也是如今自然到不了这巡抚的位置上,还要细细查看着,旗人不比民人,出仕方便些,只是这放外的官儿,正如配蘅说的,若是很不像样,也是难看,所以你们不争不抢,我也是高兴的,不过这直隶总督又空出来了,你们瞧瞧,让谁去。” 大家各自举荐了几个人,恭亲王不置可否,点点头,“咱们把这几个人过一遍,选出两三个让太后定夺。 说完了正事,宝鋆神神秘秘得压低了声音,“王爷,宫里头传出消息,说是有人提起咱们万岁爷大婚的事儿了!” 恭亲王眉毛挑了一下,“是吗?”(未完待续。。) ps: 月票。。。。。   ☆、四、五千貂锦(二) “估摸着*不离十,”宝鋆神神秘秘的说道,“消息是在储秀宫传出来的,似乎不是西边哪位的意思,是东边那位提出来的。” “她这样合适吗?未免有些逾矩了吧?”曹毓英惊讶说道。 “谁说不是呢,那时候满地的主子奴才都听到了,听说西边的当场就拉下了脸子。”宝鋆继续说道,“后宫的太妃太嫔们没过多久,就散了,东边的被西边的留下来说了几句话,第二日,皇太后就免了那承恩公的巡抚。” “如此说来,岂不是罚了她?”文祥捻须思索半刻,才慢慢道,“看来这事儿皇太后是放在心上的。” “王爷这事儿要早作准备,”宝鋆对着面沉如水的恭亲王说道,“皇上若是亲政,朝廷这以后的格局,就不同以往了。” 宝鋆没明说,可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当年顺治朝的摄政王多尔衮、康熙朝辅政四大臣,在皇帝亲政之后,下场可不太妙,这身家性命之外,手里的权柄若是失去了,也只能是做一个富家翁了,而且,如今这朝政的样子,千百年未有之局面,在这浩浩荡荡的大势之中,其中若是能建功立业,怕是不亚于光武中兴云台二十四将的功劳。 “我瞧着这事儿,且不用说的这么早,”曹毓英小心翼翼得说道,“皇帝如今虽然已是十四岁了,当年圣祖爷也是这个时候亲政的,可皇帝毕竟不如圣祖爷,而且,皇帝还没大婚。当然,自然也不能不未雨绸缪。” “卓如说的对,”文祥点点头,“咱们还没到那份上,再者,这事儿,佩蘅不是说了吗?那穆杨阿免了天津巡抚,可见,太后这事儿是上心的紧啊。外朝的事儿总要人去做,咱们不做,难不成还让倭仁那些只知道道德文章人来做,再者,皇上若是亲政,皇太后总是要撤帘的。”大家悚然而惊,宝鋆更是刷的站了起来,抚掌讶然,“是极是极,皇太后是要撤帘的,可咱们还不会退!” 。。。。。。 小安子迅速朝储秀宫的后殿一个小小的院子走去,到了院门口,两个小太监给安德海行礼,行礼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把门堵得严严的,安德海微微皱眉,“德龄公公在里面?” “是,奴才这就带公公进去,”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到里头去报信,另外一个小太监带着安德海到了一间抱夏前头,小太监给安德海打帘子,安德海也不说话,板着脸进了房间,朝着德龄微微鞠躬,算是行过礼了,德龄半眯着眼睛盘腿坐在炕上,看着安德海说道:“安公公今个是稀客,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头?” 德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没叫人倒茶看座,安德海也不在乎这个礼数的事儿,就站在地上,朝着德龄微笑说道:“当不起您的公公称呼,公公还是叫我小安子就得了,今个来找公公,我也不废话,就直说罢了,”安德海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的一个银扳指,“为了是前一日东边的在储秀宫讲的话,烦请公公约束宫人,让他们管住嘴巴,别乱嚼舌根子,不要再让流言四起。” “哦?”德龄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这事儿我知道了,不过,这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没有明说。” “那你可不能乱揣摩上意啊。” 安德海摇摇头,“小的并没有胡乱揣测上意,东边的提了这么一句,主子没有说话,万岁爷就第一个跳出来,说是年纪还小,谈不上大婚的事儿,万岁爷都这样说了,下面的人再乱讲话,那可就不太对了。”‘ “主子娘娘虽然没说,可那天我是在场,大概能看出来主子娘娘有些不乐意,有些事,只能咱们下面的人提前做了才是。” 德龄静静听着,不发一言,“再者,咱们这些人,一心都是系在主子身上的,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什么事儿总是要先惦记着主子,主子的荣耀,就是咱们的前途,万岁爷若是大婚,那咱们将来怎么样,那可就真是不好说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德龄点点头,“你去吧,这事儿我会去办的。” “那就有劳公公了,”安德海喜形于色,拱手行礼,然后走了出去,德龄默不作声,想了一会,拍了拍手,两个中年太监利索地进来半跪在地上,“你们几个去暗地里看看,有人乱嚼舌根子,记下来,看看都是哪些人的奴才。” “喳,要不要就地拿下拷问?”(未完待续) ps:月。。。   ☆、四、五千貂锦(三) “不必了,太后没有下明旨,不用拿下,”德龄慢慢说道,“安德海是好心,不过这好心往往会办坏事,如今这事儿不宜伸张,要悄悄的办,若是拿下送到慎刑司大张旗鼓得拷问,这原本只有三分没影的事儿,就要闹成十分真的了。” “嗻。” 。。。。 恭亲王依然坐在书房里,靠着紫檀木的官帽椅悠然出神,一干军机大臣已经离去,大家说的不多,都是点到为止,只有宝鋆落后了半个身子,对着恭亲王又说了几句话,“王爷,这事儿我瞧着您要细细想想,拿个主意出来,您是不是赞成太后撤帘子,若是撤,怎么撤,咱们该怎么办?若是不撤,咱们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了,该是咱们的,总该给咱们,不能苛待了咱们这些功臣不是?” 宝鋆的话恭亲王明白,若是太后不再听政,那必然朝政就只剩下在自己手里了,皇帝就算是天纵神武,也比不过圣祖爷,到时候军机处还是自己说了算,甚至也不用和皇太后请示,在自己手里削弱的军机处权柄,比如这兵部的职权,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回来,根本就无需考虑皇帝的意见——如今太后坐帘子后头,皇帝坐在前头,自己私下打量,皇帝对着普通的政事也是意兴阑珊,兴趣缺缺,出神的居多,正如宝鋆说的,“外朝总是要有人干活不是?”不是自己这个皇帝亲叔,议政王帮衬着外头的政事,还能是谁? 若是皇太后不撤帘么,其实也可以接受,恭亲王在冉冉升起的檀香烟雾里面继续出神,皇太后素来不是吃独食的主,办事雍容大度,说句不恭敬的话,比先帝实在是强上十倍不止,当年若是太后垂帘,自己秉政,这天下的局势,洋人的气焰,又岂能如今日一般?也不会有兵临城下,险些丢了京师这样的尴尬局面存在过了。 而且对着自己的洋务事十分赞成,且能提出许多自己想不到,就连洋人也啧啧称奇的法子,对于军事之外的政事,也是学习居多,若是有不同意见,提了出来,军机处若是觉得不妥当,也就放下不提,不会说一意孤行,不懂装懂,且懂得分享。 这一点很是重要,皇太后似乎明白朋而不党的道理,一般来说,除却几个自己看中的差事之外,其余的从善如流,都听着军机处和礼部的意见,拿了两个最有油水的巡抚位置,如今又空了一个出来,留给自己,不仅恭亲王的党羽十分得高兴,自己也十分满意。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皇太后有魄力,不至举棋不定,为了洋务大业,免了多少鼓吹保守的举人,这些人直接刷除,如此以来,几乎就断了清流的根子,若是如今的清流,比如这李鸿藻、倭仁之流,若是将来没有新鲜的人顶上去,等到这些人老去,后继无人,满朝各地都是洋务出来的人才,那洋务的大业,任是谁都挡不住了。 回想起这五年的时光,真是称得上同心同德啊,恭亲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咳嗽一声,虽然有些小矛盾,不过不影响大局,所以这些年,除了各地有些零星的叛乱之外,天灾也少,各地官员变着法儿赚钱,沿海都开放与洋人做生意,港口蒸蒸日上,别的不说,就天津一日就不知道多少货物进出,如今看来,可称得上四海升平了。 这不仅是太后的功劳,也有自己的一番苦心,恭亲王得意得抚摸着上嘴唇的短须,那这事儿自己该是怎么办呢?恭亲王苦苦思索,就连福晋瓜尔佳氏拿了一盘水蜜桃进来都不曾注意到,还是福晋喊了一声王爷,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福晋点头,“你这些日子进宫去见过大妞了吗?” “大妞时常回来,倒也常见,这些日子倒是进去拜见过太后了,西边的,东边的不太管事,我去过几次,她虽然客气,到底是不熟悉,所以不常去,不熟悉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相处,”瓜尔佳氏回话道,“王爷怎么了?” “也没什么,”恭亲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容光焕发得和福晋说了几句话,“老七这些日子在外头辛苦了,若是他回来,你第一个就派人把贺礼送点过去,不,你亲自去,老七在不在都无妨,你和七福晋多聊聊一会,原本是妯娌,别拘礼了。” “是,我晓得了。”(未完待续)   ☆、四、五千貂锦(四) 福晋这句话是半点没错,恭亲王悄悄地点头,“不熟悉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相处。”想比自己摸透了皇太后的路数,和皇太后熟悉之外,对于皇帝,可是不太熟稔了,而且自己听说到,皇帝的性子七分像先帝,只有三分像皇太后,若是和先帝那样小鸡肚肠,私下算计的性子,自己只有吃亏的份。 且还是太后垂帘,亲王秉政,这样来的熟悉,不过将来总有一日,皇帝是要亲政的,皇帝的性子自己也要早些摸透才是,“载澄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成日陪着皇上,也不知道忙个什么,这些日子就晚上回来歇息。” “哼,他倒是把王府当做住店了,”恭亲王冷哼一声,对着自己如今最大的儿子十分的不满意,“叫他晚上回来,我有事儿问他。” 夫妻两个人在说着闲话,复又说起醇郡王的事儿,“说起来,老七实在是比我辛苦多了,”恭亲王叹道,“这些年,一直在西北督军,他一个年轻人,虽然是天子的亲叔,可到底是没有接触的军事儿,这样贸然的前去,我实在是不放心,丢了脸面倒是其次,他那样金贵的身子,万一有个差池,太皇太妃可受不了,”庄顺太皇太妃如今正在醇郡王府里荣养天年,“他自己坚决的很,皇太后的意思,也要他担起担子来,这才去了这么些年,所幸十二镇新军能大用,僧王在那里指挥,终于也要凯旋到京了。” “是啊,”瓜尔佳氏接嘴说道,“所以这七爷到现在都还没阿哥呢,这事儿,太皇太妃和我都念叨过好几次了,听说储秀宫那里也念了许多次,西边的也觉得挺对不起胞妹,这才经常宣召她进宫解闷,如今马上返京了,阿弥陀佛,大家也该放下心了。” 正在说话间,管家来禀告,说是奕劻贝勒来求见,瓜尔佳氏退下料理家室,恭亲王站在嘉乐堂檐下,手里拿着一根谢尔草,逗着莲花缸里的金鱼,不过多会,奕劻贝子就到了嘉乐堂前,干净利落得打了个千,恭亲王摆摆手,连忙让他起来,笑道,“这原本是你的府邸,还要通报什么,直接进来就是。” “王爷说笑了,我可不敢当,”瘦削脸,小个子的奕劻笑嘻嘻的又打了个千,“我是什么牌位上的人,这宅子只有王爷这样一等一的人物才住得起呢,我这样没福分的人,在这里,反而多灾多难的,出了这个宅子,如今倒是生龙活虎起来。怎么能说是我的宅子呢。” 恭亲王这么说自然是有缘故的,嘉庆四年,和珅因罪赐死,嘉庆皇帝遂将这座宅第转赐给他的小弟弟庆郡王永璘。永璘大概算得上历代主人里最为钟爱这座豪宅的人。早在和珅当道时,乾隆的诸位皇子便凑在一起商订,将来不管谁当了皇帝,都要“办”掉和珅,惟十七皇子永璘说:“将来不论哪位哥哥当上皇帝,只要把和珅的这座豪宅赏给我,我就知足!” 永璘如愿以偿,搬进了这个宅子,最后也死在了这里,不过他的儿子们争夺世袭的爵位实在太厉害,闹得满城风雨,道光皇帝实在是恶心坏了,所以朱笔涂涂改改,选了永璘第六子绵性的儿子奕劻来继承被夺爵的第五子绵悌的爵位,家门不幸,兄弟同室操戈,庆王府从此没落,所幸奕劻有大魄力,在咸丰皇帝即位初年,那时候他不过还是个不入八分辅国公,就上折子说明自己无福居住在如此风水宝地,请搬出另居,咸丰皇帝正为恭亲王的宅邸而烦恼,见到奕劻如此知趣,龙颜大悦,咸丰二年正月就封贝子。十年正月,上三十万寿,又进了贝勒。到了如今的同治朝,这奕劻倒是半红不紫的样子,管着一点点的小差事,恭亲王见到奕劻来自己府上,哪里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年自己也是先看上这个和珅住过的宅子,在外面放风,奕劻这就自动得提出来要搬出来了,如此识趣的人,自己原应该帮上一把,恭亲王让人坐下,丫鬟上了茶,“贝勒今个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许久没见王爷了,倒是有些想念,今个来探望一番,洋山出了新鲜的白玉琵琶,。”奕劻恭敬的说道,贝勒的爵位已经在郡王之下,按照道理,根本无需如此恭敬,奈何这爵位不敌差事呢,恭亲王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军机首席议政王!奕劻自然要奉承,“我这些日子,那差事办的差不多了,也是自己脸皮厚,主动得来请王爷派个差事给我。”(未完待续。 PS: 双倍月票还有几天,大家请投票,嘻嘻。   ☆、四、五千貂锦(五) 奕匡示之以诚,恭亲王反而受用的很,他这个位置,不怕伸手要钱打秋风的,怕是就是浪费时间,云山雾罩的和自己扯上几个时辰,恭亲王笑道,“都是高宗皇帝的子孙,说这个也太见外了,我不帮着你,还能有谁?”恭亲王脑子急转,终于还让他想出来了一个差事,“前些日子总理衙门想了一个法子出来,选派一些个年幼的学生出国见见世面,然后学些手艺回来,你也是知道的,这么些年下来,那些军舰,机器,都是洋人在摆弄,咱们自己个半路出家,什么都学的半桶水,咣当响,这事儿,我和太后说起过,太后也是应允的,曾国藩举荐了一个人上来,我瞧着,这事儿,不能就让地方去弄,咱们京里头的那些良家子弟也要选一些出去,毕竟,这北京城若是没有几个得力的工厂,也是说不过去。那这些人,自然也要选一些出去的,你说是不是?” 奕匡点头称是。“所以这南边,让曾国藩主持,这北边,咱们也要有个人去办,怎么样,老弟你有没有兴趣?” 奕匡连忙站了起来,朝着恭亲王深深作揖,“如此实在是多谢六哥了。” “且不忙谢,这事儿,你先拿个章程出来,怎么选,选多少,去哪国,学什么,学多久,钱怎么来,怎么算,这些你都要仔细谋划一番,这事儿曾国藩也在做,你若是做的好了,我自然脸上也就有光彩。还有,此事太后也会亲自过问的,你可要做好准备,”恭亲王笑道,“哪会可就是你长脸的时候了!” “是,我一定好好想想法子,总不能丢了六哥的面子。”奕匡十分感激,“日后在六个的衙门里头办事,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就请六哥走着瞧吧!” 两个人又在说笑,奕匡也不是何不食肉糜之辈,和恭亲王说着京城地面上的事儿,恭亲王的亲随进来回话:“振威将军回京了。” “这么快?大军还在后头?”恭亲王奇道。 “是,是他一个人带着几个亲兵先回来的,这会子已经回府了。” “他是归心似箭啊,福晋马上就临盆了。”奕匡笑道,“只不过他这样胡闹,抛开大军独自回京,御史台那些都老爷最近心里烦躁的紧,他这样弄出事情来,是又要被弹劾了。” “他有着军功,又是旗人,太后又是宠爱的紧,取了太后的妹妹,这样的人才,跋扈些也是寻常事,”恭亲王笑道,“他若是如同岳武穆一般毫无毛病,中枢反而要不安了。” 。。。。 武云迪小心翼翼的摸着帆儿的肚子,乐的眉开眼笑,“这小家伙,还等着他阿玛回来才肯出来呢,好好好,这样阿玛能第一时间瞧见你这个让额娘睡不好吃不下的小家伙,打你的小屁股。” 帆儿白了一眼,“这个孩子闹腾了我许久,等到他出生,我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打。”武云迪笑道,“是极,我也是说说而已,”两夫妻许久没见,自然是分外感慨,帆儿红着眼,“你出京这么大半年,我日日在佛前祈祷,就希望你别出事,也不指望当什么大官,平平安安回来就是,如今,阿弥陀佛,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原本窝在坑上的帆儿挣扎着要起来,“我这就给佛祖上香去,”被武云迪一把抱住,“你如今怎么去,”武云迪高声叫管家,“准备好贡品,等会我就亲自去上香。” 帆儿这才平静下来躺下,两个人默默不语,却又十分的温和体贴,丫鬟上了甜汤,武云迪来不及自己先喝,毛手毛脚得喂着帆儿,帆儿一脸笑意,就着武云迪的手,把半碗甜汤喝完,奶妈把大姐儿带了进来,对着武云迪奶声奶气得叫“阿玛”,武云迪一把把大姐儿抱了起来,放在怀里逗笑,大姐儿也不认生,一把用力抓住武云迪下巴的短须,武云迪咧嘴也不敢摆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武云迪逗了一会大姐儿,对着帆儿笑道,“你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出来,这家里就热闹多了。” “我指望着这胎是个男丁,”帆儿有些忐忑,“让武家能传宗接代。” “且不用说这个,生男生女原本就是注定的,”武云迪连忙摆手安慰自己的福晋,“生男生女都是一样的,只要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一样的喜欢,夫人别担心这个。” 帆儿感动得点点头,正欲说话,突然下腹就一阵绞痛,脸色变得雪白,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未完待续)   ☆、四、五千貂锦(六) 大军从德胜门缓缓步入,大街两边挤满了人,锣鼓喧天,鞭炮声噼里啪啦得响起来,老百姓挤来挤去,大声欢笑,看着那些军姿威严盔甲鲜明的士兵指指点点,“哎哟也不知道是那个是武将军,就是那个常山赵子龙转世的那位将军!” “是啊,听说这些去陕甘平乱,夜袭金州,镇守陇右古道,杀的那些叛贼不敢越古道一步,这些事儿在报纸上看到,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今天我一大早就起来,就等着来看将军的风采!” 沿街的店面从二楼把新鲜的玫瑰、桃花、迎春花瓣洋洋洒洒得扔下来,士兵们的头顶、肩膀都有沾染了起来,他们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脸,几个大酒楼门口摆起来了酒席,让伙计前来拉人,只是被五城兵马司警察署的人拦住,不许他们接近,“阅示之后自然有宴席招待有功士兵,无需你们费心。↑,.” “哎呀,你们的消息实在是不灵通,”一个瘦小的汉子啧啧出声,“武大帅早就回京了!” “怎么早就回来了?”边上的人连忙问出声。 “福晋马上就临盆了!所以这才自己先回京的,前个晚上就回来了,听说这会子,福晋还没生产呢?肚子已经痛了两天了!” “这估摸着是个小阿哥啊,这样折腾福晋!” “谁说不是呢?可恨那些都察院的都老爷,又准备弹劾武大帅,说他擅自返京,目无军纪!” “嗬!这些人!” 几个人正在说话,“轰”的一声,德胜门上礼炮轰鸣,城门下仪仗气势恢宏,正中间一个满脸胡子圆脸丹凤眼,不怒自威的花白头发男子骑着枣红色的大马慢慢走了出来,此人正是统率十二镇大军的钦差大臣,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左边含笑穿着四团龙补服的容长脸蛋的是协办军务钦差大臣醇郡王,右边一个神色微微有些落魄,容颜憔悴,似乎在强颜欢笑的正是十二镇都统,直隶提督荣禄,只见他骑着一匹白马,落后醇郡王半个身子,信马由缰,心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人声鼎沸之间,队伍摇摇摆摆到了正阳门下,礼部尚书全庆、万青黎已经在候着大军了,全庆高声喝道,“诸军听旨!” 大军依次跪下,连边上看风景的老百姓也一同跪下,全庆展开圣旨,“……正阳门外检阅三军,夸耀武功!钦此。” “万岁!” 僧格林沁站了起来,见到恭亲王等一班军机并内阁大学士在楼下等着,又连忙上前参拜,恭亲王拉住僧格林沁的手,微笑道,“僧王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为国效力,不敢说辛苦。” “已经在紫光阁安排下赐宴,到时候皇上也要来的,先检阅三军吧。”僧格林沁和荣禄领命而去,恭亲王拉住醇郡王的手,“老七,辛苦了。” “六哥,”醇郡王笑道,“我不在京里的这些日子,烦劳你照顾我家里了。” “都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恭亲王笑道,“今个先在紫光阁赐宴,明个到我府上,我给你接风洗尘。” “烦劳六哥费心了。”醇郡王笑道,复又问:“云迪先回京的,听说我那二姐要生了?” “是,听说好几日了还没生,”恭亲王微微皱眉,“原本今日太后也是想御驾亲来的,只是心里担心着武家的事儿,只是在圆明园等着消息,赐宴原本也是来的,如今也只是让皇上一个人来了。” 画角金鼓轰隆响起,四周围观的老百姓又连声欢呼,惊起了正阳门上的片片乌鸦,遮天蔽日。 。。。。。 慈禧在碧桐书院里面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就连抱云奉上了素日她最喜欢的玉女神仙汤,也被她摆摆手拿了下去,走了几圈,又坐下看书,那本《庄子》被翻了几页,又烦躁地摆下,抬起头就问:“小安子传来消息了不曾?” “一个时辰之前已经通报过了,”唐五福连忙回话,“御医已经让武福晋服了催产药,宫口已经开了一半,估摸着这会子已经有动静了。” “不行,我实在是坐不住,”慈禧站了起来,“去备好车架,我要进城!” “娘娘,”唐五福连忙劝皇太后,“您这样的万金之体,若是贸然去臣下家宅,这与礼不合啊,”见到慈禧不以为然,连忙跪下磕头,“再者今日大军入城,这关防是极严的,这万一有个闪失,奴才就是万死也不敢让娘娘这样出园子的!”(未完待续。。) ps: 月票票。。。。。   ☆、五、离恨无常(一) 安德海双手用力互搓,站在廊下来回快步走,眉头紧皱,时不时得望着厢房里头,厢房的大门时不时打开,丫鬟嬷嬷凌乱得进出,安德海唉声叹气,“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出来!” 武云迪坐在廊下的一张太师椅上,一动不动,似乎很是镇定,但是他的手用力的握拳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僵硬极了,将军府的总管见武云迪不答腔,连忙和安德海赔笑,“公公别着急,太医已经开了药了,福晋吉人天相,自然是逢凶化吉的。” 管家话刚说完,安德海还没搭话,里头就出来了一个穿着鹌鹑补服的太医,武云迪刷的站了起来,“里头怎么样了?!?”武云迪和安德海一起发声。 “福晋的身子不太好,”太医说道,“宫位有些不正,请将军的话,是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当然是保大人!”安德海脱口而出,随即怒视那太医,“你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我日日叫你们来请胎脉,你们日日回我说脉象平和,今个告诉我福晋的身子不爽利?我告诉你们,要是福晋有个万一,我叫你们太医院全回家吃自己去!” 安德海大发雷霆,管家连忙上前劝住,武云迪点点头,“安公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只求福晋平安,保大人!”太医领命再进了产房,武云迪按住安德海的肩膀,“安兄弟,你放心,帆儿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不会置她的安全不顾的。” 安德海默不作声,一把把武云迪的臂膀拉开,“这就是鬼门关了,还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为了你们武家,帆儿姐姐怎么会如此受罪,”说到这里随即掩口不再说话,转身吩咐自己带来太监,“把娘娘给的雪参拿出来炖了,准备给福晋补身子!” 。。。 “那可如何是好?”慈禧也知道这么兴师动众去武云迪府中实在不妥,奈何自己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不说从小帆儿就是服侍自己的,就说自己穿越过来,帆儿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对她甚好,可她对自己更好。 不仅仅是服侍自己生活上的琐事,更是和自己能开玩笑,言笑无忌,特别是自己当了皇后之后,凡是宫人无人不对着自己战战兢兢,只有帆儿还把自己当做是当年破落贵族家里的一个平常小姐,记得有一次帆儿快出嫁的时候,曾经皱着眉懵懂得问自己:“娘娘,您说,将来武云迪要是纳妾了,我该怎么办?” “哟,”慈禧一听,放下手里的如意,对着帆儿调笑,“没瞧出来,你还是个小醋坛子呢。” “才不是呢,”帆儿的脸涨得通红,连忙反驳,“我还能不知道嫉妒是最不应该的,他若是纳妾,我自然是没有不肯的道理。” “那你还问什么,”那时候的皇后笑道,“想着我给你做主,只要你说了,”皇后拍着胸脯,连连承诺,“武云迪就别想纳妾。” “娘娘,不是的,”帆儿慢慢摇头,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容,“我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不过是一个野丫头,连父母是谁都不记得,能有幸陪着娘娘这么些年,娘娘一直都把我当做妹妹,从来不曾亏待与我,我原本想着一辈子陪着娘娘,娘娘一个人在宫里头孤单了些。” “没想到娘娘给我指了婚,还去了那么好的人家,”帆儿绣着花红着眼说道,“他那一日在圆明园相见,我就知道这人实在英俊,只不过顾及自己的身份,没有多想,没曾想娘娘给我这样的福分,我心里实在是欢喜极了,他那样的家世,什么样的八旗闺秀找不到?我心里是透亮的,武云迪是喜欢我,但是云娘娘必然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肯点头的。娘娘又给了我义妹的身份,进了老爷家的家谱,能嫁给武将军,我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能敢说不让他纳妾?” “何况武家也是人丁稀少,纳妾多子多福才是,我只是怕,”帆儿忐忑不安,“若是纳妾了,有了新人,忘了奴婢这个旧人,那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顿时生出几分不吉的预兆来,慈禧太后顿足,“快去准备车驾!”唐五福不敢再违逆,只好应声退下,却又马上回来,“娘娘,议政王军机大臣并僧王等人已经进园子了!”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紫光阁赐宴已经完了?” “是,这会子进园子谢恩了。”(未完待续)   ☆、五、离恨无常(二) “那就先见他们!”慈禧太后大步走了出去,唐五福连忙传轿辇准备去勤政殿,太后上了轿辇,到了曲院风荷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个利索的打千,“恭喜太后娘娘,武福晋生了个大胖小子!” “好好好!”太后的半颗心落了地,抚掌大笑,“辛苦帆儿了,这样一来,武家有后,帆儿也能扬眉吐气了!”如此以来慈禧太后的心情大为畅快,复又恢复了镇定,“叫小安子在那里再候着,等着一切平安了再回来。” “嗻!” 。。。 室内想起了一阵响亮的啼哭,哇哇哇,武云迪刷的站了起来,安德海也转过身子,对着产房发呆,一个稳婆跑了出来,连忙请安,“给老爷贺喜,福晋生了一个阿哥,七斤八两!” 武云迪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似乎已经飞上了云端,哈哈笑了两声,连忙又问:“福晋怎么样了?” “福晋只是有些累了,这会子正在休息呢。” 安德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指挥太监,“一应太医稳婆皆有赏!”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武云迪正想抬腿进去看看母子两人,又被稳婆拦住,说是产房不洁,阖府无人不欢喜,无人不开怀,稳婆抱了武家的小阿哥出来给武云迪看,武云迪毛手毛脚得接过襁褓之中的婴儿,傻笑了一番,又连忙给安德海看,“这就是你安叔叔。” 安德海看着那个极像帆儿的小男孩,仔细得看了一番,拿出来了一个内造银制的长青长命锁,放在襁褓之上,“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多谢你了。”武云迪笑道,正在这时,室内响起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 平叛的奖赏早已定好,如今来谢恩,旨意不过是拿出来走过场一番就得了,僧格林沁已经是科尔沁亲王,世袭罔替,爵位无可再加封,于是赐给明黄色四龙补服,其子伯彦讷谟祜加封科尔沁郡王,因僧格林沁只有一子,又加恩伯彦讷谟祜次子可袭承一代郡王爵位,不过伯彦讷谟祜如今只有一个儿子,等到他生第二个儿子的时候,一门两王,是铁板钉钉的了,再赐金州三百亩田地。醇郡王食亲王禄,赐金州二百亩田地,荣禄得了个三等男的爵位,夫人赐封号,五品宜人,母亲加封从一品诰命夫人,赐金州一百五十亩田地。其余战士均有封赏,为国捐躯者入英烈祠祭祀,家人发金牌,凭此金牌可免赋税。 三人谢恩,慈禧又笑道,“议政王运筹帷幄,军机处居中指挥,兵部协调有方,诸位的功劳,我和皇帝都是看得见的,议政王,”恭亲王俯身应下,“你就在这里好好议议,大家伙该是怎么样封赏。” “是。” 于是大家议了几条,进给太后御览:军机处几个人加封各部尚书和大学士衔,陈孚恩进文华殿大学士,加封太子太保;其余内阁大学士都有加封,只有恭亲王一力推脱,说自己无甚功劳,不能接受封赏。 太后明白的很,恭亲王的封赏不能由他自己提出来,于是笑道:“议政王乃是中枢首脑,若是你没功劳,别人还能有多少?当年乾隆爷平定台湾林文爽之乱,首功可不是福康安,而是中枢的阿桂,军机处拟旨:议政王夙兴夜寐劳苦功劳,食双份亲王俸禄,载澄食贝子俸禄。” 太后如此慷慨,军机处的人怎么会没有奉承的道理,一时间众人跪下谢恩,只有恭亲王微微鞠躬行礼,等到平乱的功臣退下,文祥又仔细说了陕甘战后要安置的流民以及恢复建设的事儿,太后细细得听了一遍,又问了几个问题,文祥回答了几个,有几个不甚清楚的,户部、工部尚书补充得回答了一番,日前捐官的事情已经定下法子,就以陕甘两省为试点,横竖那些叛乱之后的州县已经是荒无人烟,生意凋敝,若是选拔之后的捐官真有才能,出成绩反而快些,曹毓瑛又想了个新鲜的法子,让六科和御史台派出多名御史和给事中担任两省巡按,不干涉政事,只负责监督弹劾,太后心领神会,“这样一来就是万无一失了,若是这些人胆敢贪墨,自然有正直之人监督。” 兵部尚书陈孚恩上奏,这些年裁撤的各省团练以及退伍士兵,仿照京师警察署旧例,可选到陕甘之地充实地方,担任县级以下县尉、捕头、巡检等职,分发土地,太后准之,又说明一条,“切以自愿为上。”(未完待续)   ☆、五、离恨无常(完) “不好了!”之前那个出来报喜的稳婆满脸惊恐的再次跑出来,双手沾满鲜血,对着和武云迪寒暄说话的太医带着哭腔说道,“福晋大出血了!” 武云迪变了脸色,安德海跳了起来,“快快快,你们快进去瞧瞧怎么回事!”几个太医连忙翻帘子进去,武云迪也把自己的儿子放下,准备进去,又被稳婆拦住,武云迪一把就把稳婆推到边上,“让开!”大跨步进了内室,安德海也不再忌讳什么,连忙跟上,到了内室,太医们已经乱成了一团,为首的太医揪着胡子,“怎么会这样!” 帆儿脸色雪白,气喘吁吁得躺在床上,几个丫鬟连忙从被子里面换出棉布,那些棉布沾满了可怕的鲜红色,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内室,安德海看着心如刀割,转过头,红着眼厉声喝道:“还不动手救治!” “回公公的话,福晋的血崩,是止不了了!” “你说什么!”安德海一把抓住那个太医的领子,双眼通红盯着,“马上给我拿最贵的药,御药房里的药全部拿出来,拿出来好好医治!” 太医苦着脸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出了内室,吩咐御药房的小太监,“把安公公带来的雪参切片浓浓得煎一碗来,准备等下吊命。” 武云迪悲伤得望着帆儿,“福晋,”说了一声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眶慢慢得红了,帆儿长长得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散乱,却还是带着爽朗的微笑。只是微笑似暮春的杜鹃花,热烈之余慢慢得在枯萎了,“我不中用了,老爷,你去把大姐儿抱来。”太医拿了雪参汤上来。武云迪仔细得喂了帆儿几口,便起身去抱大姐儿,丫鬟们还在止血,也被帆儿挥手退了下去,“小安子,你去请那个人来!” 安德海伏在床前。听着帆儿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忍不住叫喊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帆儿姐姐,你这会子了。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不,小安子,你快去请来。”帆儿微微摇头,只是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安德海,以前两人在宫中的时候,凡是帆儿若是做错了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只要露出这样恳求的眼神望着安德海。安德海就没有不应允的,如今再露出这样的神色,安德海跺跺脚。抹了抹眼泪,“我这就把人叫来,帆儿姐姐你放心,若是人不肯,我绑也要把人绑来!” 帆儿似乎是喝了雪参汤的缘故,又似乎是知道那人要来。精神焕发了起来,满面通红。连连叫丫鬟来梳妆打扮,安德海见她似乎是回光返照。也不敢劝阻,只是叫丫鬟速速打扮,丫鬟们含泪给帆儿梳妆,武云迪抱着睡眼朦胧的大姐儿进来,奶娘抱着新生儿进来,武云迪见到帆儿如此,强笑道:“这会子梳妆作甚,等到你出了月子,再美美得打扮才是。” 帆儿摇了摇头,等到梳妆完了,又想挣扎着起来换衣服,双手一撑,天旋地转,这才歇了这个心思,大姐儿虽然年少,可毕竟见到自己额娘的不妥当,又见到素来开朗的父亲一脸悲色,忍不住就放声痛哭起来,帆儿抱住了大姐儿,抚慰一番,又让奶娘带出去,这会子,安德海去请的人到了,丫鬟卷起帘子,冲进来了一个青衣少女,目瞪口呆得看着室内众人,正是冯婉贞。 帆儿见到了冯婉贞,似乎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的血色迅速得退去,倚在武云迪怀里,轻轻说道:“我是不中用了,老爷,不过如今我死了也甘心,武家有了后,我这么些年从丫鬟到了武家的女主人,这样的日子在没有入宫之前,我是想也不敢想的,如今这些日子,我要谢谢老爷。” “老爷这样的英雄好汉为了我,一直不肯纳妾,我心里实在是愧疚的很,成亲这么些年,一直无所出,没有给武家留个男丁,如今有了,我死也瞑目了。” “帆儿,”武云迪低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成亲当日就出征去了,没有能陪你,没曾想没过几年日子,我又去了西边,若是知道如今,若是知道如今,哎,我应该多留在家里陪你的。” “不用说这个,我心满意足了,只是有些事我还放不下,”帆儿抬起了头,对着冯婉贞招手,“县君,请您过来。” 冯婉贞依言上前,帆儿拉住冯婉贞的手,冯婉贞喊了一声,“福晋”帆儿吃力得把冯婉贞的手交在武云迪手里,冯婉贞大惊,连忙抽手,没曾想帆儿这时候力气极大,死死得按住了两个人的手,“妹妹!”帆儿的气息越来越急,“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想成全你,只不过,之前老爷不松口,说实话,”帆儿自嘲得笑了一笑,“我自己也是嫉妒!所以我不愿意你来这里,如今我不中用了,厚着脸皮,将老爷交给你了。” 武云迪默默流泪,低低得喊了一声帆儿就不再说话,冯婉贞满脸通红,“福晋你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 “还叫我福晋!?”帆儿苦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死不瞑目?小安子,把孩子抱过来,”安德海抽泣着把新生儿抱给了帆儿,帆儿摇摇手,亲了亲他的脸颊,把小孩子递给了冯婉贞,冯婉贞还是不敢要,帆儿硬塞给了冯婉贞,“以后这一家三口,就都交给你了,妹妹。”强硬着说完这些话,帆儿就倚在武云迪的怀里长长的吐气了,安德海见帆儿死死的盯着冯婉贞,知道她心愿难了,跺脚对着冯婉贞说道,“你就答应下来,难不成还让帆儿姐姐死不瞑目吗!” 冯婉贞看了看泪流不止的武云迪,再看看死死盯着自己的帆儿,心里一阵混乱,腿脚就忍不住弯了下去,抱着婴儿就软软跪下,“姐姐,您放心,我一定听您的。” 帆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变得雪白,看了一眼安德海,轻轻得说了一句,“小安子,对不住了。”又勉强抬起头看了看武云迪,含笑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了一滴泪珠,吐完一口气,身子软了下去,就此冥逝。 安德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大哭,武云迪死命搂住慢慢变冷的帆儿,说不出话,阖府众人无人不大声痛哭,冯婉贞站了起来,抱着孩子慢慢走出内室,走到檐下,抬头一看,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冷月冥冥,春风细细,树荫杳杳,落花寂寂,冯婉贞低头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孩子,一时悲伤难抑,两行清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ps:帆儿死了。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六、英国大使(一) 贞定夫人看着容颜憔悴的皇太后,微微叹气,等到小太监把太医熬得安神汤拿了下去,才坐在锦凳上,趋着身子对着皇太后说道,“娘娘,可不能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啊。,.” 慈禧太后盘腿坐在炕上,一条锦被铺在太后的下身,太后的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得说道:“谁知道帆儿居然大出血就这样去了,哎,想想以前的日子,当年刚入宫,帆儿就陪着我,两个人在储秀宫的日子相依为命,如今天人永隔,叫我怎么不伤心。” “帆儿也是享福了,娘娘,”富察氏连忙劝慰,“武云迪也回京了,夫妻也不至于见不到最后一面,再者,给武家留了个哥儿,又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去了,必然也是含笑九泉的。” 慈禧太后的眼中又流了泪出来,安茜连忙奉上小帕子,“娘娘,这会子可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二小姐的身后事怎么办?还要您做主呢。” “我能有什么主可做的,”慈禧拭泪,“他们自己弄去就罢了,只是我不能随意出宫,就连送帆儿一程都不能够了。” “那帆儿九泉之下不能安息了,”富察氏连忙说道,“娘娘放心,我在外头会张罗的,再怎么说,帆儿是咱们府里出来的小姐,这个娘家应该出力,再者,桂祥不是在外头吗?让他去给他姐夫帮衬一番就是得了。” 慈禧点点头,“那也只好如此了。” “那这府里头还有两个孩子,”富察氏犹犹豫豫得说道,“帆儿临终前居然叫了县君过来,臣妾实在是想不到,您说,这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哎,这会子,我心里乱的很,”慈禧太后烦恼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这样看着先吧。” 贞定夫人给慈禧太后掖了掖被角,心疼得看着慈禧,“这才两天功夫,娘娘就清减了这许多,该怎么办是好?” “没事儿的,母亲,”慈禧太后用手支撑着头,“是替帆儿伤心,实在是用不了多少饭,也不知道饿。” 唐五福进了东暖阁,“娘娘,勤政殿那边,内奏事处来请驾了,六爷和军机大臣都到了,等着娘娘议事呢。” “娘娘都这样子了,”贞定夫人有些不满,嘟囔说道,“怎么今个还要议事!” 慈禧太后看了看手边的大一堆折子,“已经停了一日了,怪不得他们在催,这原是难怪,英国大使有事来为难咱们了,五福,叫轿辇,”挣扎着就要起来,“安茜给我换衣服,梳妆,” 贞定夫人连忙扶住,“母亲你也出园子去吧,去武家瞧瞧,他家里没有长辈,两个孩子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在外头得空了,就多去瞧瞧。” “我明白了,”贞定夫人和安茜一起服侍好太后,又把太后送出门,这会子如意已经在碧桐书院候着了,“娘娘,”如意跪下打千,“奴才来伺候娘娘。” “军机们都到了?” “是。” “那快出发吧。” 。。。。 英国大使是一个伯明翰来的红头发小个子矮胖型的中年男子,伯明翰是英国的工业重镇,地处英格兰内陆,所以不同于别的外交部同事那样激进,反而显得稳妥内敛,这样的人来执掌身处在英国外交部人看来极度内部封闭极度保守的中国的外交工作,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他的工作风格就展现在他的话语之中,这时候在大清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的办公楼,英国大使霍华德说的话就很是明了了。 “总司先生,”霍华德和赫德一起谈完了赫德在海关这幢独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白色汉白玉大楼,称赞了一番,然后两个人用了红色的中国茶,把话题转回到了正事,“你觉得,这次在印度支那半岛冒出来的事件,你以为是怎么一回事?” 赫德放下了烟斗,美滋滋得喝了一口茶,对着霍华德的话题避而不谈,“大使先生,您来中国已经有四个月了,您以为,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是什么一个样子?在您眼里的印象。” “这个国家的历史之长,足够我们英国汗颜,整个现代欧洲的历史加起来都不及他拥有那么辉煌的过去,是的,这个我完全认可,但是他们现在的确是不如西方世界了,当然不要说比得上大英帝国,”身为日不落帝国的一员,不列颠岛的傲慢和自信还是在的,“一个国家的能力不仅仅是通过赢一场局部的小战役就能得到提升的。”(未完待续。。)   ☆、六、英国大使(二) “你说的不错,大使先生,这个国家沉沦了太久了,要知道,一个人,或者一个社会,或者一个国家,反正只要是一个整体,堕落下去十分快,而跌倒了想爬起来,却又十分的艰难了,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很久,你看看如今的法兰西,呵呵,虽然是当年无敌的拿破仑皇帝的侄子,可也实在是对我们大英帝国,没有什么威胁了。” “是的,所以内阁派我过来,并没有把这里当做是外交工作的中心,外交大臣明确的告诉我,只需要我维护好远东这里的商人们和中国的生意,避免因为中国人的保守或者是愚昧而使得我们国家的经济利益受到损失,”爱德华大使继续说道,“这么几个月下来,中国人虽然彬彬有礼,可大部分人的眼神之中还是透着傲慢无礼的架势,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特别是在六年前赢了那一场战事之后,这种不甘之中又有傲慢、怯弱、自卑的情绪,对于我处理印度支那这次的事情非常不利的,您也是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因为海军大臣管着军舰、陆军大臣管着火枪火炮,除了这些官方购买的东西之外,地方上的中国官员又十分得热心,早就把商人们的困难和问题解决掉了。” “所以这是大使先生任期内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啊,”赫德说道,他点起了烟斗,这个松木镶嵌绿宝石的还是同治皇帝赐给赫德的,做工精致,赫德爱若珍宝,时时带在身边,“这次的事情您是怎么处理的?” “我已经递交了国书。要求大清国给我一个答复。”大使继续说道,“我看了看当年的消息,说是石达开几个人是突破了政府军的围困,逃到了缅甸,又逃到了印度。当然,赫德先生,这个只是官面上的说法,我当然不会全部相信,要不是那个荣禄将军是个废物,要不就是中国人想着反正拦不住,顺便就把这些乱贼赶出疆土,去祸害别的地方,”大使霍华德先生苦笑,“印度总督已经发了好几次电报到我这里了。” 赫德微笑,“大使先生说的两样都可能是存在的,政治上的事情,国家上的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需要我们拨开迷雾,耐心细致地去查明,”赫德吐了口烟,烟雾之中他的表情难以琢磨,“大使先生,我提供一个小道消息,是的,是小道消息,是我的手下在街上听来的,听说,是恭亲王放他们走的。” 那个大使一脸惊讶,“怎么会这样?要知道这些人可是最重要的叛贼!如今在英国国内,为首的三个人每个人的人头起码能从内阁抠出一个伯爵的爵位出来,恭亲王也可以再得到皇帝和皇太后的赏识,怎么可能会这样放走!”大使的脑子毕竟是不笨,转了几转,腾的站了起来,“是放走来对付我们英国的!?!?!?” 。。。 太后闷闷不乐,御前会议,也不多说话,所以就让恭亲王先禀告,“英国大使出具了国书,就针对石达开等人在印度建国一事,对我们提出了抗议。” “什么抗议?”慈禧懒洋洋得说道。 “抗议我们剿匪不力,让石达开等人逃走。” 慈禧冷哼一声,“他要抗议,那咱们就承认错误得了,”太后用手托着下巴,“就说剿匪不力,咱们虚心接受他的意见。” “是,军机处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准备答复他们,而且愿意在云南等地部署重兵,封锁边境,防止石逆再度攻入中国,”恭亲王似笑非笑,“并且严令禁止茶马古道的商人向石逆等人出售物资。” “这样做就是极好,”慈禧太后满意得点头,“总不能让英国人寻出咱们的什么错处来,”太后想起了一件事,眉头微皱,“听说现在有人在街面上说,石达开是咱们放走的?说是驱虎吞狼、祸水东引之策?” 恭亲王看了下文祥,文祥直起身子,回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也不知道是那里流出去的。” “哼,这勤政殿是漏的和草屋一样,四处透风,”太后很是不愉,“什么事儿外头都知道!” “太后息怒。” 太后翻了翻英国大使的国书,“议政王和英国大使谈的时候,再告诉他,中国武器装备实在是不够多,也不够好,迫切需要英国政府的支持,我们会花钱买的,请他把我们的意愿转告国内,请英国政府把他们最先进的武器都卖给我们,让我们能够好好平叛。”(未完待续) ps:月票,继续求月票。   ☆、六、英国大使(三) 恭亲王应下,皇帝听着颇为有趣,这些事儿可比那些令人头疼的八股文有意思多了,他对总理衙门的事儿也有了一个难以说明的认识,“还有一件事,”慈禧太后似笑非笑,“昨个有人上了折子,说是这么每年花这么多银元出去买外国的火枪军舰,只是为了花钱买平安,类似两宋城下之盟,这话的意思可真够可以的啊,不就说咱们是割地求和的卖国贼了吗?!” 同治皇帝一脸尴尬,不由自主得摸了摸鼻子,这些话,除了自己的那些师傅,是没人敢这样做的,有人就算敢这么样做,他的位置也不到,“军机处的大臣在这里,皇帝也在这里,有些事儿我明说无妨,如今看来,洋人的技术确实厉害,咱们不能抵挡,就像旧年那样,只要堵住金陵,又围住大沽口,这漕运还运的出来?咱们不得都要饿死?如今之计,不可和英法等国轻开战端,那些平时静坐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书生们,于国何用?乱开战端,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还是咱们!我在这里说句大实话,若是能像北宋一般,每年百万岁币送出去,能换的平安,也是大幸!再者,咱们可不是白送的,那些西洋军械,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可也别一个劲都靠着洋人,忘了自己的身份,”慈禧太后继续说道,略显严厉的声音在勤政殿里回响,“若是以为一味的给洋人钱,和洋人做生意,咱们就不会再和洋人打仗了,这样的清秋大梦,我劝各位臣工趁早醒醒,要知道如今的鸦片还源源不断得涌进国内,他们若是想着能和咱们正经做生意,还能这样?” “只要咱们还是如今这样弱,咱们永远逃不了被打的局面!若是以为这样花钱能买到平安,那就是大错特错!”恭亲王领着军机处的大臣连忙应下。 慈禧太后泠泠说道,“有些人说了,”太后直视帘子后的李鸿藻,“说是什么,只需自修仁义,外夷自然被感化,何须学习洋人,忘了自己的根本,这样的话,第一次我听过就当做笑话,若是下次还有,我立刻拜他为兵马大都督,使节出国,给那些洋人君主念上几段仁义,不到天下大同就不必回国了!” 李鸿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洋务之事,已成国策,军机处把这句话明发天下!仁义自然不能忘,洋务也需积极进取,如今朝廷里头没钱的很,若是谁能弄出钱来,我立刻升他的官,好了,这事儿不再提了,英国人要是继续抗议,让人抗议去,我横竖是不管了,议政王,云南兵备道那里,你多提点着些,凡是云南流出去的东西,不要有什么标记,不落下口舌,才是最好。” “是。” “春闱的事儿,继续交给贾阁老办,”慈禧太后说道,“策论的题目且不忙,等到开考那一日,我亲自来拟。”慈禧太后看了看帘子外头的同治皇帝,“罢了,就叫皇上拟吧。” 同治皇帝来了精神,目光炯炯,若是自己出题,这可真的是天子门生了,皇帝想着出什么题目才好,太后又继续说道,“穆扬阿已经进京述职了,崇厚已经到了天津拜了印,穆扬阿放在那里,你们几个说说看。” 三品以上的大员,就不是吏部尚书能置喙的了,明朝是廷议,清朝是皇帝乾纲独断,尤以高宗皇帝最为大权独揽,到了同治朝,同治同治,自然是君臣同治,一应大员升迁都由军机处拟了备选人员出来,然后再由皇太后垂问过军机处意见后再择一任之,或是选出几个职位来,让大家伙挑,故此也难怪恭亲王府前车水马龙日夜访客不停,若是不入军机处的名单,怎么可能会被太后选中? 有清一代,相权之胜,要属本朝。不过太后也不以为甚意,恭亲王听到太后说起,“穆扬阿原本就是从二品的本官,又有正二品的工部尚书衔,入京之后自然也不能低了二品的位置,再者穆扬阿在天津办的井井有条,天津原本不过是一府之地,如今商贸兴旺,也应该嘉奖勉励为是。” “那就是要升官咯?” “军机处大家商议了一下,穆扬阿该升大学士,进内阁。” 太后微微沉吟,“这样虽然进了阁,毕竟是虚衔,没有实际差遣?” “眼下六部满汉尚书都是满员,实在是没有空出来,若是迁为侍郎,似乎又是谪贬,不能彰显国朝优待功臣之意了。”(未完待续) ps:大家多多订阅,十分感激,么么哒。   ☆、七、以退为进(上) 官员虽然可升可降,可若是大功不赏,反而要左迁,那便是要寒了人心,所以六部侍郎自然是进不去了,另外入直军机处,慈禧太后自然是想都没想过,军机处就是如今的政事院,入此者必然为政坛翘楚,或者元老大亨,穆扬阿不过是任了一任的巡抚之职,六部尚书、总督均未担任过,入职军机,委实是太过夸张了。太后沉吟了一番,“穆扬阿在宁波府、天津任上都是专营财务,他在这一块的才干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若是入京,自然是要去户部的。” 一言既出,四处皆暗暗心惊,这满汉户部尚书都已满员,旗人出仕通道无比通畅自然不能去占汉人的位置,所以皇太后的话就直直的射中了宝鋆,这个军机大臣兼户部满尚书的宝配蘅,宝鋆的额角冷汗慢慢沁出,他自己却不敢多说什么,“宝鋆管着户部,井井有条,军机处还有这么多的差事,也是料理的分毫不差,这我是瞧见的,自然也要嘉赏的,我瞧着他实在是辛苦的紧,如今有了内行的人回来,宝鋆可以卸下重担,好好歇息一番了。” 宝鋆不敢说话,自然,他不愿意卸下这个六部之中最有油水的部职,可他也不敢说谢太后恩典,若是如此一说,那户部尚书的位置可就实打实的没有了。 没想到太后舍了天津巡抚的位置,居然是为穆扬阿选中了户部尚书! 这位置在道理上讲,说的过去,的确是为穆扬阿专门设置的升迁职位,可是,如此以来,宝鋆不是无故失去了户部尚书,这时候自然要有人说话,文祥抬起头来,对着珠帘后的皇太后和珠帘前的皇帝说道,“此事不可,太后,穆扬阿虽然是有功,可毕竟是在一省之地当差,且不说他资历如何,奴才只是怕他的能力不够,户部一事,千头万绪,非熟稔部事,心细如发之人才可担任,奴才怕是穆扬阿上不了手。” “这话却是多虑了,”慈禧太后说道,“穆扬阿之才,大家均是有目共睹,昔日在宁波府,一力支撑东南半壁洋枪供给,茶瓷出口这些钱换来,这才打赢了发逆,平定了江南,当年还是肃顺在主政户部,他虽然没有克扣军饷,却也不能多给,若不是当年这么快的把火枪炮买进来,到了猴年马月都赢不了发逆。” 太后说话素来喜欢举证,“自穆扬阿到天津之后,天津堪比上海,赋税收了多少,工厂开了多少,老百姓的日子好了多少,在座的各位自然是知道的,不需要我多讲,大家伙觉得他要从天津那里挪出来,我自然是同意的,督抚久在一处,自然是弊病颇多,能时不时的换上一换,大家有了盼头自然是干劲更足,他到了京中,自然要给他一个好的。文山所说之事不足为虑,户部不是还有罗醇衍在吗,他自然也干得好。” 太后就连罗醇衍干的好的话都说出来了,实在是……众人按按腹诽,罗醇衍不过了为了安排清流的人监督户部而让他担任户部尚书的,素来就在户部说不上什么话,只是一味着鸡蛋里挑骨头,若是指望他料理户部,那洋务这里要钱的事儿,那是一件都别想了。若是让罗醇衍当家,还不如让穆扬阿,这两个都是坏消息,恭党自然要一力阻止,文祥说完,恭亲王说话了,只见恭亲王站在军机大臣的前头,不卑不亢得抬起头来,坚定说道,“穆扬阿自然是有才干的,只是宝鋆未有大错,便是免去户部尚书之职,似乎有所不妥,中外也会侧目议论纷纷,还请母后皇太后明鉴。” “议政王你说的极是,有功必赏,有错必罚,这是为臣之道,宝鋆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在户部的差事,自然是办的极好的,军机处拟旨,明发嘉奖宝鋆,其子加封云骑卫,以正视听!” “是。”恭亲王应下,宝鋆又连忙磕头,谢恩不已,不过这户部尚书的事儿还没定下,太后也没有松口,说让宝鋆继续当下去,只有一个嘉奖,似乎不妥当,文祥又问道:“那太后的意思是?” “日后再议吧,”慈禧太后颇具威严的声音想起,“这事儿,我还要再斟酌一番,如今军机处的差事日趋繁忙,而且让与洋人的贸易日益频繁,户部的事儿也越来越繁重,户部是钱袋子,咱们的开销都要在户部拿出来,户部的位置实在需要咱们仔细定夺,今日已经说了这么多事儿,这事儿,日后再议吧。”(未完待续。。) ps: 订阅,   ☆、七、以退为进(中) 等到众人退下,皇帝站了起来,绕过帘子,不好意思得对着闭目养神的慈禧太后说道,“皇额娘,这事儿,实在是……” “这有什么打紧的,”太后睁开眼睛,招了招手,皇帝温顺得坐在了皇太后边上,“你能尊敬师傅,又知道师傅们该要如何对待,额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你也年纪大了,读了史书,”太后的声音变得轻了,只有皇帝听得见,“也知道王莽周公的,咱们呀,要做明君,自然不能想着让忠臣鸟尽弓藏,可自然也不能不防着,免得什么时候身死国灭也不知晓,你的师傅们学问是精通的,这点自然毫无疑问,可如今办理洋务却是不行,你说,皇额娘为什么要把李鸿藻放在军机处,又不把你那些师傅们全部贬官,而是让他们继续在朝廷里?” 皇太后从未像这样说的明白,皇帝也不笨,但是毕竟年幼听得似懂非懂,但却有醍醐灌顶之感,“皇额娘的意思是总要有人看着六叔做事,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皇帝,你能想到这点,就是不易了。£∝,.”太后爱怜地抚摸着皇帝的身子,“若是无人看着,政事易歪,人心易变,你们那些师傅办洋务的事儿不行,挑刺是一流的,我留着他们,也是为了表示他们有所用处,为君之道,总是要拉一帮,打一棒,不让东风压倒西风而已。” 皇帝扶起皇太后,两个人走出珠帘,坐在了炕上,唐五福奉上了糕点,“你也长大了,”太后见到皇帝英姿勃勃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唏嘘,“这千金的重担总是要放在你肩上的,凡事三思而行,做事用人不偏不倚,自然能超宗胜祖,成为一代明君,和皇额娘说说,过了年就亲政如何?” 殿内鸦雀无声,唐五福拿起托盘,悄无声息踮着脚往后退去,只有德龄抬起白眉,悄悄得打量皇帝的脸色,皇帝未曾想太后突然谈及此事,脸上微微一怔,“皇额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了。” “那一日你额娘说了一句,我瞧着你也十四了,康熙爷这个时候也亲政了,是应该大婚然后亲政,所以来问问你的意思,若是看中了那个八旗家的小姐,自己和皇额娘说,总是要让你满意才是,”太后笑道,“大婚了再亲政,这就没什么不妥的了。” 皇帝怔怔出神,眼神飘到远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太后也不催促,只是含笑喝着茶,过了一会,皇帝才回过神,“皇额娘,儿子还小,这些年学的功课还不够,总是还要皇额娘多提点几年才是。” “哦?”太后挑眉,“皇帝你是这样想的?” 皇帝似乎下了主意,点点头,“儿子心里是这样想的,还请皇额娘多累些日子,大婚的事儿么,也还不急。” “这话的意思是还没瞧中满意的姑娘?”慈禧似乎明白了什么 ,调笑道,“那等到皇帝看中了谁家的闺女,再和皇额娘说,总是要你自己个喜欢的。” “皇额娘,”皇帝跺脚嗔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红通一片,连忙跪安退了出去,皇太后哑然失笑,“这孩子,还害羞呢?想我当年你这个时候,已经入宫选作先帝的贵人了,”太后 摇摇头,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小安子还没回来?” “回娘娘的话,是还没回来,”唐五福说道,“要不要叫进来?” “罢了,他难得出园子,就让他多散散心吧,这些日子他怕是伤心坏了,”慈禧太后心下一片凄凉,“别去叫他了,德龄,武府现在如何了?” “帆儿福晋再过三日就要出殡了,武将军这几日不吃不睡就在府中守灵,两位小姐阿哥已经被贞定夫人带到承恩公府暂时抚养了。” “那县君呢?” “帆儿福晋去了第二日,县君就已经回府了。” 哎,帆儿可谓是病急乱投医了,这样交代给冯婉贞,叫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赖在别人府里履行主母的责任?“太后也无需多担心了,”德龄继续说道,“醇王福晋和桂祥侍读的福晋已经去武府主持祭奠的事宜了。” “他们两个姑嫂两个,去自然是极好的,我就不用担心了。”太后点头,“刚才皇帝的话听见了没?” “听见了。”唐五福和德龄低头说道,“听到了就别出去乱讲话,我倒是要瞧瞧,这些跳梁小丑,”太后眯着眼睛说道,“到底是谁垂涎着要这个从龙之功!”(未完待续。。)   ☆、七、以退为进(三) “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永定门和正阳门之间的这块空地,素来是四九城最热闹的地方,这天桥最有名的自然又是有八怪之称,这八怪分别是穷不(相声的鼻祖)、醋溺膏(口技)、韩麻子(单口相声艺人)、盆秃子(秃头艺人,表演民间小唱,用筷子敲瓦盆伴奏虽然简陋,却抑扬顿挫颇为悦耳。)、田瘸子(早年因为练武落下残疾,在天桥表演杠上二指禅等硬功。)、丑孙子(相声艺人依扮怪样闻名。)、鼻嗡子(表演小曲的艺人,鼻子里插进两根竹管就能吹出曲调,腰间挂一个洋铁壶敲打出节奏,因此也被称作“敲马口铁壶的”)、常傻子(表演硬气功的艺人,招牌是掌劈鹅卵石,兼卖大力丸)。说不尽的风流人物,道不完的儿女情长,都在这里头,鼓乐喧天,人人都是兴高采烈得簇拥着围着,有钱的人在挥洒铜板,没钱的人鼓掌在捧个人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样杂耍和百样吃食都有,只有一个穿着红衣太监服饰的人神魂颠倒得在人群之中毫无目的走来走去,边上的人瞧见他的服饰,不敢怠慢,纷纷给他让出道路来,几个在天桥混日子的三只手,见到他的服制,也不敢行窃,只是看着他腰间的钱袋眼红不已。 安德海走过了天桥,走到了一处宅子的后门,颓废得蹲倒在地上,双眼无神得看着地上,过了一会,一双穿着道鞋的脚出现在了安德海的眼前,“无量寿佛!”一声道号响起,“这位小友,怎么如此闷闷不乐啊?” 安德海抬起眼睛,阳光背影下的样子看的不甚清楚,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你!” “贫道知晓小友心里伤心之事,随我来,自然能宽你心怀。”那个道士拂尘轻扫,一副得道全真的模样,自然是永通桥战之后安德海一行人在官道上遇到的那个道士,只见他身后依旧跟着那个清秀的童子,几年不见,那童子也长高了不少,见到安德海的眼神,做了个鬼脸。那道士转过身,也不看安德海是否跟上,嘴里念念有词,“死亦生,生亦死,死后能归幽冥海,复又生在元天外!” 安德海似乎被勾住了魂魄,跌跌撞撞得跟在了那两人身后,三人转了几个巷子,消失在人群之中。 。。 在出宫的路上,宝鋆一直未曾说话,直到了恭亲王的府上,几个人团团坐定,宝鋆这才郑重其事得站了起来,端端正正得朝着文祥行了一个作揖礼,“中堂大人,今日之恩,不知道如何报答,小弟铭感五内!只图日后能效犬马之劳!” 宝鋆和恭亲王不是一般的关系,却和文祥不太对付,今日勤政殿一幕,才知道文祥为自己确实是用力颇多,这才感激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文祥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扶住宝鋆,拉了起来,“配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虽然是说了话,可怕就是太后已经铁了心,准备让你从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下来。我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 宝鋆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对着默不作声的曹毓瑛说道,“琢如,你以为如何?” 曹毓瑛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好,日日咳嗽,在御前不敢讲话,也是怕咳嗽御前失仪,听到恭亲王的话,曹毓瑛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太后若是心里不爽快,自然也是寻常的,直隶总督委了官文,这官文皇太后素来是不喜欢的,只不过是他在发逆之乱主持湖广功劳甚大,又是八旗里能干的人,这才勉强点头下来,太后让了总督和巡抚两个位置出来,若是要户部尚书的位置,王爷也不好多说什么。” 宝鋆期待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曹毓瑛见到如此场景,又连忙劝慰,“且不说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你这个大司徒出身的中堂大人,自然也是分管户部的,那时候就算穆扬阿再会跳,也跳不出你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啊。” 曹毓瑛一席话逗乐了宝鋆,室内烦闷之色削减不少,宝鋆摇摇头,“我算什么如来佛,要说如来佛自然也是咱们王爷,我大不了是那个阿难,到时候为难为难孙悟空罢了。” “这事儿,太后说要再看看,我也不会轻易让出来,”恭亲王说道,“这户部尚书多重要,在前朝大家就瞧见了,一个肃顺就卡住了大家的脖子,太后这样轻易想要户部尚书,也是难!”(未完待续)   ☆、七、以退为进(四) 恭亲王难得说的如此果断决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宝鋆眉毛一跳,喜色几乎溢出眼眶,曹毓瑛微微一惊,随即默不作声,文祥担忧的瞧着恭亲王,恭亲王继续说道,“如今到处都要用钱,这钱袋子若是在别人手上,我实在是不放心,太后若是要安置穆扬阿,别的部尚书让出一个给他便是,只是户部不行,实在不行,”恭亲王继续说道,“就让他入值军机又能如何?” 入直军机若是不分管部务,怕也是说话不响亮,就似如今的李鸿藻,若是李鸿藻和科道那些清流关系不密切,能在外头领起许多弹劾风暴,只怕是在军机处,连地下那些小章京的权柄都有所不如,贾帧也是管着春闱的事儿,死死的卡住进士的脖子,这才能在军机处有立足之地。 一个穆扬阿若是不管部务,能在里头做什么事儿?恭亲王似乎很有信心能在军机处架空穆扬阿,但是他似乎忘记了,贾帧、李鸿藻都在军机处,都不是他的人,而且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 高心夔应诏进圆明园,听到太后对他复述在御前的话语,不由得微微担忧:“大司徒才是六部之中的翘楚,世人称之为地官,地位只在天官之后,微臣怕议政王不肯轻易松口。” “不肯轻易松口,那也只好罢了,”慈禧太后毫不在意,这会子正在杏花春馆闲逛,取唐朝诗人杜牧的诗歌《清明》中的意境建造,表达的是一种淳朴的田园情趣。整个景群的建筑布局具随意性,矮屋疏篱,纸窗木榻。馆前的菜圃里根据不同的季节,种植有各类瓜果、蔬菜类,有着浓郁的田园风味。北国春风几度吹,吹的甚晚,这会子的杏花开的正好,放眼望去淡红色粉红色连绵一片,太后架着安茜的手,身前两个拎着香炉的太监领着,身后也跟着几个太监宫女,除此之外,只有一个高心夔外臣跟着,慈禧太后淡然说道,“你说的极是,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议政王在意的很,但却又是不太在意,毕竟吏部尚书的位置,在文祥手里。” “可吏部汉尚书是娘娘的人,这天官的权柄可就分了一半了。” “什么叫我的人,”慈禧太后笑道,“朱凤标不过是感激我当年救了柏葰一命,才稍微靠着我一点,他号称不党,确实是名副其实,起码做事起来不偏不倚,对着部务也是遵循军机处的意思居多,这样的人,算不得是我的人,我的人,在朝里,不多,你高心夔算是一个。”慈禧太后满意得看着高心夔,这会子太监来报,说是穆扬阿递牌子求见,“看,这又来了一个,叫起,伯足,你陪着本宫一起见。” “是。” 太后复又进春雨轩,这是大殿前后五间抱厦的轩,进去就有两幅诗句镌刻在柱上:“最爱花光传艺苑,每乘月令验农经。”乃是乾隆皇帝御笔,太后坐下,不多会,穆扬阿就到了,方进内殿,穆扬阿就大礼跪拜,慈禧点点头,“这不是勤政殿,承恩公无需如此大礼,轮到慈安妹妹那里,咱们也不是外人,起来吧。” “太后恩典,”穆扬阿站了起来,衷心感激哽咽说道:“奴才在外头也听说了,太后的恩典,奴才无以报答,只能是勤于差事,努力为母后皇太后分忧一二罢了。” “这话也不用如此,”太后恶寒,这演技也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唐五福以为太后有些冷,连忙递了一盏热茶来,太后摆摆手,指了指穆扬阿,“赐座,赐茶。” 高心夔只是站在丹陛之下,穆扬阿显然是知道了前日在勤政殿的事情,知道太后为其争取户部尚书的位置,说实话,这是六部之中第二最靠近军机处的位置,说是不想,是假话,可穆扬阿也是明白的很,自己这样的人物,没有军机处的首肯,就算太后一意孤行,怕也是难以成事,何不显得自己忠心为主,“娘娘的恩典奴才已经生受了,奴才原本是一个道台的命,承蒙太后青眼,这才一步步到了如今的位置,能在京中时常仰见天颜,奴才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别的,奴才实在是不敢妄想。” “呵呵,你倒是谦虚,在天津的差事当的怎么样,谁都瞧见的,你也无需过份谦抑,该是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以你北洋大臣、天津巡抚、工部尚书的位置,入京来,如何当不得一个尚书,你且放心吧。”(未完待续)   ☆、七、以退为进(五) 得了皇太后的允诺,穆扬阿感激的很,又连忙伏倒跪拜,太后笑他多礼,“见过慈安妹妹了没?” “先公后私,奴才不敢忘怀。” “那你先跪安吧,难得进园子,叫慈安妹妹带着你转转,用了饭再出去,我就不来陪了,免得你拘谨。”穆扬阿退下,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对着高心夔说道,“你觉着尚书这个位置难?” “是,天津巡抚的位置已经让了出来,新任的直隶总督又是官文,娘娘素来是不喜欢官文的,按理,这尚书的位置也可以给穆扬阿,不过户部的位置实在是紧要了些,若不是拿出去多点东西,怕是军机处不肯。” “不肯就不肯,”慈禧太后走了出去,“也没什么相干。”一行人又逛起了杏花春馆,高心夔又说起一件事:“昔日有一位故友,来了京师之中,微臣想着,请太后的旨意,去见上一见。” “你的故友,你自去见成了,怎么还要请旨,”太后笑道,突然又问:“见的这个故人还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当年一同在肃顺府里为幕僚的故人。”高心夔不卑不亢,微微低头说道,他感觉到皇太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似乎过了许久,皇太后才轻轻得说道,“是吗?昔日京中号称肃门五君子,你见的哪位故人,想必是其中的翘楚吧?” “太后圣明,此人学识才干均在微臣之上,微臣想着此去,若是能劝得他出仕,也是为太后的大业助一臂之力。” “恩,如此甚好,你去吧,若是此人真的有伯足你说的如此大能,我自然不吝封赏。” 高心夔转了身子告退,太后虽然骤然听到肃顺此人微微不喜,但还不到发飙的程度,转过头问德龄,“他要的见的人是谁?” “是王闿运。” 。。。。 皇帝到了钟翠宫,还没进正殿,就被檐下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吸引住了,满脸青涩和不安,站在檐下,双手扭着手帕,等到皇帝临近身了,这才勉强行礼跪下,皇帝摆摆手,“起来吧,”这会子梅馨也迎了出来,皇帝颇有兴趣得盯着那个小丫头,那小丫头红着眼低头也不敢抬头,皇帝正想说什么,梅馨就笑道:“皇上,娘娘在里头候着了。” 同治皇帝这才进了殿内,见到慈安在炕上捏着针线,含笑看着自己,等不到皇帝行礼,慈安就一把拉住皇帝,拉着他上了炕,用手连忙抚摸同治皇帝的面颊,又问饿了没,渴不渴,一叠声得叫宫女太监把茶水点心拿上来,又亲自夹了一个豌豆黄喂给皇帝吃,皇帝笑吟吟的在炕上吃了几个糕点,笑着和慈安说道:“额娘这是绣的什么呢?” “前些日子我瞧见你的荷包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样式,所以想着给你做一个。” 梅馨递上了绣着金龙的热毛巾,插嘴说道,“娘娘为了皇上的这个荷包,可是叫内务府翻开了历代的花卉水鸟名画,跳了十来天,又亲自选线选料子,之前作废了好几个,如今这个才上手绣呢。” “要你多嘴。”慈安太后嗔怪得说了梅馨一句,皇帝听了大为感动,“就知道额娘是最疼儿子的。”皇帝握住慈安的手,“只是这尚衣监会弄这些东西,额娘还是别劳累了,若是眼睛不受用,或是伤了神,那就是儿子不孝顺了。” “你说的哪里话,”慈安太后笑道,“成日里头都没事儿可做,这园子里,横竖就咱们几个人,来来去去无非也是听戏,逛园子,如今正经有点事儿干,怎么会伤神,刚好打发日子。” 皇帝又问:“听说今个承恩公进园子了,怎么不见人?” “他一个外臣,来过也就让他出去了,”慈安太后正色说道,“到底是不算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陈胜文,”同治皇帝叫陈胜文,“你去把承恩公请回来,今个我也在这里,陪额娘一起用膳。”陈胜文搭钱出去传旨,慈安太后无奈摇头,“你啊你,这是干什么。” “额娘久居宫中,承恩公又常年在外地为官,如今入京了,得了空,自然要多多见面,不然额娘不是太过无聊了。”同治皇帝笑道,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对了,怎么额娘这里多了几个生人?” “你倒是眼尖,”慈安说道,“有几个之前的宫女儿放出去嫁人了,我说不用再补了,可内务府巴巴得把人送来,我也只好收下了。”(未完待续。   ☆、七、以退为进(完) “额娘这里能调教人,”同治皇帝恭维了一句,“内务府自然就巴巴送过来了。” “皇帝的嘴啊,是抹了蜜一样的,听听,”慈安太后笑道,满室的太监宫女无人不抿嘴微笑,慈安看了一眼梅馨,梅馨就把太监宫女都带了出去,只留下母子二人,慈安说道,“我听说你那个二姨妈家里的事儿,皇太后那里,心里肯定是不好受吧。” “谁说不是呢,”同治皇帝说道,“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有个笑脸。” “这倒罢了,听说,”慈安太后顿了顿,“冯县君也在里头有干系?” 同治皇帝的脸僵了一僵,“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具体怎么样也不甚清楚,”皇帝闪烁其词,打着马虎眼,“横竖是外头的事儿,也跟我没什么干系。” “我瞧着武云迪这日子也不好过,皇帝不是一直跟着他学骑射吗?不如也让他入园子来,”慈安太后说道,“一来散散心,二来么,外头的事儿也不用太理会,皇帝你说是不是?” “是这个理,”同治皇帝之前只是淡淡的,过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额娘说的对,晌午我就让皇额娘下旨去,不,我这就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什么,等到用了膳再去也成。” 。。 梅馨指挥着几个太监把食盒抬了进去,里头穆扬阿,慈安,同治皇帝已经在说说笑笑了,梅馨却没进去,对着在洒扫的那个小宫女深深得看了一眼,走了过去,那个小宫女瞧见梅馨,连忙行礼,“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宫女抬起头瞥了梅馨一眼,连忙回话:“回梅馨姑姑的话,我叫秋莲。” 。。。 第二日,恭党的态度就明确得表示了出来,雪花般的弹劾折子堆满了内奏事处,就连前一日穆扬阿赐宴的时候说了几句玩笑话逗乐了皇帝,都被弹劾为“御前失仪”,更有不少人把目标也放在了远在上海的李鸿章,大有两地巡抚均要免除之势。太后见了这些东西却又笑了,“叫起吧。” 军机们到了勤政殿,一开场,太后就说道:“宝鋆的差事还是继续做着吧,户部离不开他。” 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太后又说道:“可穆扬阿也该安置,你们给我找一个尚书的位置出来,自然,还要和他的擅长之处相适应,像他这样的人,去翰林詹事府自然是不成的,搞学问不行,且那里也没有他的位置。” “太后,军机处的意思,”恭亲王被太后果断的语气有些弄懵了,听到太后提出条件,就连忙说道,“不如入直军机。” “不妥当,”珠帘之后的皇太后轻轻摇头,“他不过是任了一任巡抚,怎么能入直军机,且不说议政王你历练了许久,就说这曹毓瑛好了,昔日在先帝时候就久在中枢,熟稔政务,这么多年才能入直军机,他就算再有大功,也不能入直军机,视作宰辅,军机处乃是一国中枢,非老成谋国,意志坚定之人不可为之。” 恭亲王等人却发了愁,如此以来,怎么安置?难不成还真的把文祥的吏部尚书让出去?那还不如把户部尚书让出去,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李鸿藻原本是极乐意穆扬阿入阁,分了恭亲王的权柄,这样才好,只是自己尚未出口附和,就已经被太后阻止,一时间瞠目结舌,突然又想到可能是文祥的吏部尚书拿下,脸上不禁露出微笑来,只有贾帧一人半合着眼,也不说话,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怎么了?没法子?” 文祥硬着头皮说道,“回太后的话,六部尚书都已满员,这里头怕是选不出了。” “那看来也只有本宫自己个儿想办法了,诸位臣工,不如听听我的,”皇太后准备许久的话也长篇大论得讲了出来,“如今天下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且和外国之间交往日趋频繁,国朝事务繁杂纷多,军机处有诸位操持,本宫自然是放心,可六部已然不够,旧日吏部、户部新增二司,亦是忙乱,故本宫决定,新设一部。议政王,六部尚书自然不能轻动,那就新设一部,来安置穆扬阿!” 同治五年四月初四,皇帝诏书明发天下,新设交通部,位居诸部之末,兼管太仆寺,天津巡抚穆扬阿为第一任交通部满尚书。(未完待续)   ☆、八、铁路纷扰(一) 同治五年算是较为热闹的一年,连绵西北边陲叛乱达五年之久的陕甘回乱宣告平定,一时间京城内又有许多红顶子的军官出没;三月的春闱选出了大清朝破天荒第一个旗人状元——崇绮,殿试时候太后朱笔举棋不定,询问军机处并内阁,诸臣反复辩论,最后得出结论:“但凭文字,何论满汉”,于是崇绮成为二百年第一旗人状元;派出了第一批留洋的学生,这批学生均是年满十八岁,在同文馆学习过基本的外文,再去美、法、英三国留学的,奕劻弄出的条例规定“八旗子弟不服兵役、不当差者选派出国”就这么一条条文就已经闹得满城风云,奕劻被堵在府里几乎出不来,可第一批出国留学的学生在八月十六日过了中秋的时候在天津扬帆出海了;交通部新设,可到了同治五年的年底,交通部还是拿不出什么具体的工作来,只是修了北京城到圆明园的御道,再派了几个人到了英国去,说是什么考察,北京人素来是嘴上不饶人的,早就编了一个顺口溜:“交通交通,狗屁不通,瞌睡吃饭,打打秋风。” 到了同治六年的二月,沉寂半年之久的交通部终于生出了事端。 “什么?”李鸿藻刷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问着内管家,今个恰好是休沐的日子,一早就请了倭仁、翁同龢几个同在弘德殿当差的同事,准备喝茶清谈消磨一日,没成想,坐下来没有说几句话,就得到了如此一个让人不高兴的消息。 “穆扬阿要建铁路??!?”李鸿藻刷的站了起来,满脸铁青,“胡闹台!” 中国人认识铁路,大约是从19世纪30年代末开始的。息力在《英国论略》中介绍道:英国“又造(车力)辘路,用火车往来,一时可行百有八十里”。郭实腊在《贸易通志》中比较详细地记载了西方的铁路情况,并提出铁路“亦中国所当法”。洪仁玕更在《资政新篇》中提出修筑铁路的计划:“先于11省通11条大路以为全国之脉络”。 “铁路一成,对洋人入侵国土长驱直入有利,洋人可瞬息直达城下,这可是资敌啊。”翁同龢捏须慢慢说道,“正是这个道理,除资敌之外,占用大量农田、拆迁民宅坟墓,破坏风水;铁路修成后,沿线舟车挑夫、行栈铺房无以为生,必将聚为流寇。”李鸿藻面无表情得说道,“这铁路,修不得!” 留着山羊花白胡子的一个老头声色俱厉得说道:“礼记云,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这铁路且不说别的,单单一个改地貌,震动天下龙脉,穆扬阿就免不了去菜市口剐上那一刀!” 说这番话是徐桐,他顽固守旧,嫉恶西学,他家住在东交民巷,与各国使馆相近,他就在大门口贴上“望洋兴叹;与鬼为邻”的对子,来表示自己对洋人的憎恶。还有一事,他对这两个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海上强国,颇为不解,曾有过这样一段议论:“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国,史所未闻,籍所未载,荒诞不经,无过于此”。可谓之贻笑大方。 倭仁自从上次同文馆之事受挫,一直都是萎靡不振,如今得了这样的消息,不免也是大怒:“失我险阻,害我田庐,妨碍我风水,别的不讲破土修建铁路那是要破“龙穴”的,坏大清风水的事,决然不能做,这穆扬阿还到底是不是八旗子弟了?减灭国运的事情,哎,他真是该死。” 李鸿藻叫管家把穆扬阿上折子的抄本拿进来,对着在座的几位说道,“年兄们,请宽坐,我且看看他说了什么。” 翁同龢脸上是淡淡的,徐桐发了好些火,又说了好多牢骚话,喉中干渴的紧,转过头拿起茶几上的茶盏就准备喝茶,看到翁同龢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叔平,你的意思呢?” “诸位前辈在前,小子怎么敢多说话,”翁同龢微笑说道,如今他不过才三十五六,就已经是帝师了。 翁同龢之崛起,自然得益于其父翁心存。翁心存官至体仁阁大学士,后为同治帝师。自此,翁氏家族进入鼎盛时期,称“一门四进士、一门三巡抚;父子大学士、父子尚书、父子帝师”。在道、咸、同、光四朝,翁氏两代累任高官。当咸丰六年翁同龢以27岁中一甲一名进士后,便擢任翰林院修撰。同治四年,又接替父业,入值弘德殿,为同治师傅。(未完待续)   ☆、八、铁路纷扰(二) 故翁同龢有此一说,徐桐撇撇嘴,倭仁和煦笑道:“大家如今都是同事,且不说辈分,你不妨直说。” “下官只是这样想的,如今可比宋哲宗高太后垂帘时期。”翁同龢就这样说了一句话,也就不言语了,殊不知,这短短的一句话十几个字就在几人心中引起了滔天巨浪。 正在细读穆扬阿折子的李鸿藻一拍大腿,“好啊,这个穆扬阿,如今可是要四面楚歌了!” 。。。 “铁路之利,于漕务、赈务、商务、矿务、釐捐、行旅者,不可殚述,而于用兵尤不可缓。……惟铁路一开,则东西南北呼吸相通,视敌所趋,相机策应,虽万里之遥,数日可至;百万之众,一呼而集。且兵合则强,分则弱。以中国十八省计之,兵非不多,饷非不足,然此疆彼界,各具一心,遇有兵端,自顾不暇,徵饷调兵,无力承应。若铁路告成,则声势联络,血脉贯通,裁兵节饷,并成劲旅,防边防海,转运枪炮,朝发夕至,驻防之兵即可为游击之旅,十八省合为一气,一兵可抵十数兵之用。将来兵权饷权,俱在朝廷,内重外轻,不为疆臣所牵制矣。”刘蓉合上报纸,“这是陈孚恩前日上的折子。” 江宁府里的曾国藩半眯着眼,对着打了半日的围棋苦苦思索,“这个陈孚恩,如今是什么话都敢讲了。” “这也是他大司马的本分,”刘蓉笑道,“再者,如今十二镇大军在手,他这个大司马是历代以来最赫赫权威的一个了,什么话不敢说?只要太后一声令下,估摸着今个和英吉利开战他都敢。” 曾国藩再仔细看了看那棋局,摇摇头,丢下手里的黑子,把棋盘一抹,“他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若是大军集结顺利,自然是节省不少时间,这粮草消耗自然也是极少,可最后这一句,本来我倒是想上折子辩上一辩,可看了那一句,老夫倒是不敢了,‘将来兵权饷权,俱在朝廷,内重外轻,不为疆臣所牵制矣。’本座若是跳了出来,岂不是正中人下怀?” “前些日子京中清流闹得沸反盈天,不过却没有几个大佬上折子弹劾穆扬阿,怕就是等着诸位督抚上折子,他们好收渔翁之利,可陈孚恩这样把话*裸的说出来,总督大人却又不好说话了。” “是啊,这就是阳谋,是皇太后喜欢做的事儿。”曾国藩喝了杯茶,闭目养神,“这铁路的事,自然是成行的,想必军机处也不会反对,不过想着每个省份都一起搞上,必然是不能的,那我这江苏自然也不可能能第一个吃螃蟹,索性也别出头了,京中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便是,别攀扯上我。” “东翁说的是,金陵之地,四通发达,赖于长江水系,交通便利,这铁路的事儿一时半会用不到,若是第一个要建,那也自然是要在上海,不会在咱们金陵。” “是这个理儿,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招商局、制造局的事儿办得好,我这洋务的事儿也是办成了。”曾国藩说道。 “轮船局那边,徐寿、华蘅芳已经自己建了一首煤油机船,不日就可以下水了。” “好!”曾国藩颇为高兴,连连点头,“到时候我亲自去瞧瞧。” 。。。。 “从来兵合则强,兵分则弱。中国边防、海防各万余里。若处处设备,非特无此饷力,亦且无此办法。苟有铁路以利师行,则虽滇黔甘陇之远,不过十日可达。十八省防守之旅,皆可为游击之师。将来裁兵节饷,并成劲旅,一呼可集。声势联络,一兵能抵十兵之用。……处今日各国皆有铁路之时,而中国独无,譬如居中古而摒弃舟车,其动辄后于人,必矣!” 宝石山下面对着孤山的一个宅子,里头传出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只听得他颇有兴趣得读完,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李鸿章这个折子上的好啊。” 说话是一个满脸胡子穿着团寿长袍马褂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晃荡,春日宝石山繁花似锦,浙闽总督暂住的这个宅子又是其中风景之最,曲径通幽,佳木繁荫,几支杜鹃点缀得庭院分外有生气,太湖石边上,左宗棠哈哈大笑,“这个李合肥,到底是太后面前最得意的人,陈孚恩这样一起来,随即打蛇随棍上,这个折子表了自己的态度,又有自己的见解,实在是人才啊,所以我眼红上海的繁盛是有道理的,啧啧。”(未完待续) ps:虽然潜力频道没有什么鸟用,但是看到潜力频道月票第一,点赞和点击、销售都在前五强,还是蛮开心的哈哈哈哈,啦啦啦啦啦继续努力。   ☆、八、铁路纷扰(三) 浙江布政使刘典是左宗棠夹带里的人,听到左宗棠说完话,“左公,这疆臣里头,第一个自然是金陵那位,第二个是直隶的官秀峰,再怎么也轮不到这个上海巡抚,他倒是跳了出来,也是啧啧称奇的一件事儿。+,.” “官文对着洋务之事暧昧的紧,如今谁也不知道他这个老小子是怎么想的,”左宗棠冷哼一声,之前他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事儿还没算完,听到此人名字就不由得怒气冲冲,不过如今到底是封疆大吏,就事论事,“要知道他第一个是满人,如今不知道中枢什么想法 ,若是跳了出去,列祖列宗的陵寝可是在直隶!凡是走错一步,不免要被八旗的勋贵们骂死,他自然不敢多说话,再者,太后也不甚喜欢他,只不过他是如今总督里头的旗人独苗了,也只好让他守着直隶。” “至于我那个老乡嘛,哈哈,”左宗棠微笑道,“他已经失了锐气了。” “左公的意思?” “得了灭洪逆的大功,也怕朝中无可封赏,如今已经在混日子了,也不说是他不当差了,只是,像这种要搏一搏的事儿,一等公爷是不会残掺合的咯,怕的将来不能安生,”左宗棠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所以他自己个在办洋务就是,这铁路的事儿,他是不会出意见了,再者,若是中枢定下了主意,咱们的意思不重要,哎,伯敬,不入中枢,这政事,咱们也是没有法子去改的。” “中枢办洋务的心思必然是坚定的,只不过学生思来想去,这铁路之事,怕是阻扰极多,如今军机处也没说话,也不知道态度如何。” “伯敬,这里是私下谈的,横竖左右无人,”左宗棠目光炯炯,对着刘典说道,“你以为这位,”左宗棠的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翘了起来,剩下三指蜷缩在手心,“是周公呢,还是?” 左宗棠的话说了半句,还是什么?自然是王莽。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谁知? 刘典沉思片刻随即回道:“如今的这位,自然是周公。” “哦?何以见得?” “看到宫中自然就知道,储秀宫的那位,可比王政君厉害多了。” “是啊,”左宗棠抚掌微笑,“他也只能做周公了,只是我瞧着他,不是不尊敬他,有周公之位,无周公之心,所以他不会有流言,自然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 做不出大事,自然也只是做个太平宰相,刘典心领神会,“那左公的意思是,这位不会发话?” “若是要他担着支持的意思,八旗清流那里压力太大了,怕是一时间束手束脚,若是反对,那太后的面子摆在那里?要知道,为了不撸了宝鋆的户部尚书,又开天辟地创了一个交通部出来,若是军机处的还反对,那就不能善罢甘休了,何况,他也不是这样的硬性子。” “那咱们该怎么办?” “上折子,说浙闽支持!太后把穆扬阿的折子明发天下,叫各部和督抚讨论,这无非就是要大家伙支持,这些蠢货,哈哈哈,”左宗棠捻须得意笑道,“我身处东南,根本不怕弹劾,再者这铁路确实是好消息啊,伯敬,且不说这兵家上的用处,经济上的用途可真是大了,湖州的丝送到杭州来,一辆车要一两银子,若是有了铁路,这费用就大大降低了,那你说,景德镇的瓷器,祁门的茶叶,这些可都能源源不断便宜的来杭州了,在现在的价格上再便宜几分,那些洋人不抢疯了?要知道,这个宁波买军火生意可真是吃银子的怪物啊,流水般的银子弄出去,”左宗棠一阵牙疼的表情,“若不能这些弥补些过来,那可真是入不敷出了。” “那左公的意思是要在折子里请把铁路设在咱们浙闽?” “自然!我想着洋务分南北洋,这铁路么,自然能成行,你看着好了,穆扬阿的意思,自然是太后的意思,到时候必然要择一两地先试行之,那北边我是不管了,南边可是要抢过来的。这又是一个大功劳,”左宗棠拍拍肚子,“若是有利于商贾之事,那不是又是大功一件?太后早就说过了,如今天下承平,各地督抚要做的事儿,不是动刀动枪,而是要发生商业,这大家有了钱,有个差事做,自然也不会去造反了,若是广西如同广东一般,想必洪秀全也早就在某一处赚着小钱,喝着小酒了,还能想着造反?嘿嘿,何况,咱们的团练都收了回去,想要舞刀弄枪也是不能咯。”(未完待续。。) ps: 月票订阅点赞哪!   ☆、八、铁路纷扰(四) 军机处并内阁、六部九卿(应该称七部了)齐聚勤政殿,就穆扬阿提出来的修建铁路之事,吵着沸反盈天,但是吵架又无甚心意,几个清流大臣反对的话无非是“以夷变夏,列祖列宗陵寝不安”的老话,无聊到同治皇帝都忍不住打了哈气,地方上的几个督抚都甚是主动支持,军机处的几个人除了李鸿藻不痛不痒得说了几句话之外,大家都表示赞同,宝鋆估计是让穆扬阿有事儿可做,不让太后盯着自己的户部尚书的位置,和几个内阁大学士,比如载龄、瑞常等人吵的分外凶,言语之激烈,连半闭着眼睛养神的贾帧都不免眉梢急跳。 正在沸沸扬扬之间,勤政殿正殿纱屏的后头响起了太后的声音,“好了,”瞬间殿内一片寂静,“都是国家的大臣,穿朱带紫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交通部上的折子,我看了,甚好,议政王和军机处也是这个意思,铁路的事儿肯定要办起来,”太后定下了调子,所有人都不再言语,“若是再来一次洋人攻打天津,咱们的勤王大军迅速集结,总不会出现勤王大军姗姗来迟的可笑事儿,只不过,大学士们说的话也是在理,直隶列祖列宗的陵寝在这里,的确是不能轻易惊动,”太后又温言安抚了一番,“所以这铁路的事儿,直隶这里,就先不搞了,议政王,你以为那里先办为好?” “军机处议了一下,先定于上海和天津两地新设铁路各一条,交通部已经将英国的工程师请了回来,奏明两地都是平地,设铁路较为方便,且两地都是出海贸易的重镇,有了铁路,出口就方便了许多,赫德也是这个意思。” “还有一事要禀告太后,”恭亲王慢慢说道,“有几个国外的公司,说想他们来兴建,之后铁路就归着他们管。奴才以为这事儿不可为,毕竟是在咱们的地面上,若是给他们管了去,日后交战,这铁路是咱们的还是洋人的?” “议政王说的极是,”太后赞许得说道,“这技术、钢铁、火车都可以从洋人那里买,只是不能给他们管了。这事儿就这样罢了,”太后说了这句话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湖广总督胡林翼身子很不好了,军机处的意思是要先让他养病吗?” “是,”文祥说道,“若是殁于任上,不能显示国朝优待功臣的态度。” “那就先让他卸了总督,安心在老家养病,等到病愈,再让他出仕,告诉他,只要他身子好了,马上补缺,”太后说道,“军机处看看,谁去湖广,拟了人来告诉我,跪安吧。” “嗻!” 内阁并各部尚书陆续散去,穆扬阿凑在恭亲王身边说了好些话,态度极为谦卑,原本心里颇为不痛快的恭亲王听了这些话,很是受用,对着穆扬阿的恶感少了不少,又约好过几日一同去西山围猎,穆扬阿这才和军机处大臣一一问好道别,告辞离去。 文祥细心,等到穆扬阿走了之后,才对着恭亲王说道:“今个王爷瞧见了没,诸王大臣没有来。” “太后宣了,只不过几个人都告了病,我瞧着也没什么病,只不过不肯来罢了。” “诸王大臣估摸着是不乐意建铁路吧?只不过如今太后面上虽然尊敬的很,里子却不太信他们,所以他们的话也没人听了,”宝鋆不觉唏嘘,“如今瞧着,还是王爷是说话响亮的人!” “且别说这个了,”恭亲王摇摇头,“这些勋贵们,没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文山,等下出了园子,你陪我去豫亲王宅子瞧瞧,他是第一个老派的人。” “是。”文祥应下,恭亲王又问:“上次的事儿你料理的怎么样了?” “就等着太后问了,”宝鋆诡异笑道,“只欠东风。” 恭亲王点头,“务必要做的漂亮,不能出任何纰漏。” “晓得了。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 安德海回到了圆明园,之前的颓废淡去了许多,只是眼角还是通红的,素来嬉皮笑脸的他见到侍卫宫人们,也不多说话,木着脸进了勤政殿,给慈禧太后打了个千,太后放下折子,转了转右手的宝石护甲,“回来了?” “是,奴才回来了。” “这些日子可是想通了?” “没想通,”安德海轻轻说道,“只是也不应该继续这样下去,娘娘这里离不开人,帆儿姐姐走了,娘娘身边可没几个服侍的人了。”(未完待续) ps:求月票啦,对了,这个周末去下韩国,希望玩的开心,嘻嘻,稿子不会断更滴,请放心。   ☆、八、铁路纷扰(五) “你能这样想,就是极好,”慈禧太后想起前尘往事,不由得也动容,“她陪我这么多年,这样走了,我却也没见她最后一面。” “太后请节哀啊。”安茜连忙劝慰,“帆儿也有了大阿哥,九泉之下必然是含笑了。” “也只能如此了,”太后虽然是热心肠的人,却也不是悲风伤月的林黛玉,只是眼圈泛红,“你休息了这些日子,回来就好,内务府赚钱的营生,你好生做去。” “是,奴才斗胆,听闻洋人专门设置妇人生产医科,不如学习一番,独立设一科,来救助孕妇幼儿。” “好,你能有此心,有什么不能够的,”太后大喜,“一科未免太少,不如设置一院,收集天下幼儿妇产名医,坐馆门诊,再授课收徒,过了几年,这就是你的功德了,你去做便是,无需计较银钱。” “嗻。” 。。。 豫亲王到底是老了,就连恭亲王和文祥联袂到他的宅子里探视,都没有亲自迎出门,只是在花厅,几个丫鬟的簇拥搀扶下拱手行礼,要知道一个是议政王,总摄朝政,另外一个差不多是领班军机大臣的位置,可见义道的身子骨确实是不好了。 “王爷这是做什么,身子不好躺着歇息,咱们也不是外人,何须如此多礼。” 听到文祥的话,满脸老人斑白发苍苍的义道摇头,勉强伸手让两位坐下,已经是快三月的天气,义道的身子上还穿着一件紫狐毛的坎肩,“两位贵客来我这里,没有出门迎接已经是失礼了,还没咽气怎么敢不起来,论理,应该叫本格出来迎接的,本格呢?又去那里野了?”这句话是问垂手伺候在一边的管家。 “大爷去跑马了,这会子应该在玉泉山。” “立马叫回来,就说家里来了贵客,叫他回来陪!”义道对着恭亲王笑道,“叫王爷笑话了。” “那里那里,咱们八旗子弟自然要练习骑射,本格这样尚武,是国朝的幸事,”恭亲王笑道,三个人寒暄了一番,还是文祥开口的,“豫王,前些日子勤政殿商议铁路的事儿,怎么没来?” “这身子骨出了正月就不太舒坦,太医说叫我静养,要我在勤政殿跪几个时辰,就算有垫子,我这把老骨头怕丢在那里了,”义道先是开了个玩笑,“不过这个铁路的事儿,我和别人不一样,王爷你是知道的,大家伙都不赞成。” “我原意也是瞧瞧大家伙的意思再定夺,不过是太后一力定下,我也只好遵循罢了。” 义道不意听到恭亲王如此答话,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说道,“他们几个说不去,我也就不去了,只不过我倒是看得开,这事儿,轮不到咱们八旗的王爷国公们说话,到底是要六王爷和太后军机处定下才是,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咱们横竖是领月俸的勋贵,不入阁,掺合这些事儿干嘛。” 恭亲王一声干笑,“豫王想的开。” “我自然是想开的。”义道慢慢说道,太后似乎对着勋贵不甚感冒,且不说先帝的几个弟弟里面,除了眼前的这位权倾朝野之外,也只有醇郡王还算是重用,可醇郡王还有一个身份,是太后的妹夫,几个铁帽子王,自己当年听从了太后的旨意,随大流反对了肃顺,如今也是富贵荣华都不缺了,可这铁帽子王,到底是没了两个! 怡亲王和郑亲王如今可还是空着呢,似乎太后根本就没有意思要让这两房的旁人袭爵,空了这么些年。几个黄带子的年轻人也是猪油蒙了心,还认不清形式,叫嚷着,铁路一开,将会导致社会动乱,会惊动山川之神、龙王之宫、河神之宅,“山川之神不安,即旱潦之灾易召”,因此铁路不能修这样的废话,以为自己是宣宗皇帝、仁宗皇帝的后代就了不起了? 真是愚蠢,豫亲王默默想道,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什么铁帽子王,就算铁帽子王还在,自己没福分享了,那和丢不丢都没什么差别,义道咳嗽几声,丫鬟连忙捶胸按背,又送上中药,喝了之后,义道喘了几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这事儿我去掺合作甚,全听着六王爷的意思罢了。” “铁帽子王可都是跟着列祖列宗出生入死,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怎么说话不算数,今个王爷和我来,就是听听豫王的意思呢。”文祥笑道,“太后怕也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么,”义道慢慢捻须说道,“几个尚书的折子说的透彻,这铁路自然是要修的。” “我看不见得!”(未完待续) ps:月票月票。   ☆、九、阻碍重重(一) 几个人抬起头,朝着花厅外看见,只见一个英姿勃勃骑射衣着的勋贵青年大马金刀走了进来,那个勋贵面容清秀,只是眉宇之间有着一股阴郁之色,他把手里的褡裢递给了边上的管家,甩袖子就要请安,连忙被文祥叫住了,“那里敢受你的礼,快快起来。” 那个青年也就顺势而起,朝着恭亲王和文祥拱手行礼,对着脸色不豫的义道喊了声“阿玛”。 义道哼了一声,“我们在说话,你这个小子是什么牌位上的人,也来插嘴?在西山灌了猫尿?回来就胡沁!” “我并没有喝酒,”本格笑道,坐在了文祥的下手,“议政王也是宗人令,八旗子弟的一言一行要让议政王知晓,更别说修铁路这样大的大事儿了,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嘛,这事关国朝兴衰的事儿,我这豫王府,自然也是能提意见的。” 义道顿顿拐杖,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咄咄的声音,“那你说,你的意思是什么?怎么?还觉得这铁路不该修?” “自然是不能修!”本格端起茶,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得说了一句,义道气着胡子直哆嗦,指着本格说不出话了,文祥连忙安抚,“本格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豫王且听听。” 恭亲王饶有兴趣得看着本格,也点头,让本格继续说下去,本格不急不忙,“这些御史的话我自然只能信一半,龙脉受损?咱们的龙脉可是在关外,和这天津卫、上海不搭边,再怎么样也损不到关外去,可这祖陵震动是逃不了的,”本格把杯子放在桌上,乾隆官窑仿哥窑青瓷盖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天津离着西陵东陵才多远?火车听说都是轰隆轰隆的,上海还好,若是这天津有了火车,岂不是让列祖列宗夜不能寝?” 本格侃侃而谈,“鬼神之事原本是玄乎的很,信者有,不信者无,倒是看大家伙怎么想了,只是,若是天津要修,也只能是天津城往西边修去,再胡闹也不能闹过天津城!” 本格说的在理,义道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了,恭亲王点点头,“天津的火车怎么弄,还要看天津巡抚的意思,本格你的意思在理,军机处会考虑的。” “多谢议政王青眼,小子不甚感激。”本格又拱手,“还有一事,我看太后也未必看的清楚,”本格这话说出来,义道又要瞪眼,“这火车自然要选在平整的地方了?那可这中原腹地,还有无主的荒地吗?”本格微微冷笑,“且不说这些人不肯卖田,就说这价格,怎么算?要知道,这天津卫里头,不少王府的出息可就在那天津卫的田地里!” 恭亲王和义道面面相觑,这种富贵王侯的人家,从来不会谈这些经济营生的,没想到日后必然会袭爵的本格,居然对着经济之事如此在意,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义道顿时满脸通红,颤颤巍巍得站了起来,文祥连忙扶住,义道用拐杖坚定得指着本格,“你给我出去,滚出去!”(未完待续。   ☆、九、阻碍重重(二) 也不知道是谁多嘴,没几日,市面上就把豫亲王府里头的话都传的活灵活现的,有赞许的也有鄙夷的,就如同有一个黄带子就在茶馆直言:“这八旗子弟,又是世袭的铁帽子王,这每年的出息都是那么多,还谈这些?不知道当年的老豫亲王多铎会不会气的从坟里面跳出来!啧啧啧,丢了勋贵的颜面!” 义道被气的半死,那一日用拐杖敲打了几下本格,又大骂不许他再出门,随即就病倒卧床,连送恭亲王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恭亲王讪讪出门,坐在西洋马车上,对着坐在对面的文祥说道:“若是真的要修铁路,建火车,这银钱可真是海了去了。” 听弦而知雅意,“是,王爷的意思是?”文祥若有所思得对着恭亲王说道,“这事儿,咱们军机处不管了?” 外头天色已暗,伴当拿着灯笼走在马车外头,一明一暗的灯光照着恭亲王沉思的面孔显得有些琢磨不透,恭亲王摇了摇头,“这事儿,你也瞧见了,大家伙都不太赞成,就别说那些御史们,还有皇上的老古董老师们了,如今看来,宗室八旗都不太赞成,只不过皇太后对着铁路的事儿谨小慎微,不愿意一下子就得罪许多人,就选了她以为极为听话的两地,来小小的操办一番,这苦心实在是难得了。” “太后做事素来谨慎,但是却又如羚羊挂角,难以琢磨,如今成了交通部,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吗。” “是头一遭,我以为这交通部不过是鸿胪寺一般,拿出来荣养功臣的,没想到太后就为了铁路。免了穆扬阿的掣肘。这才设了交通部,”恭亲王慢慢说到,“去年的样子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就想着别让太后拿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没想到太后以退为进,轻轻巧巧得新设了一个交通部,了不得啊。”恭亲王长叹一声。 “铁路之事,我原意无可无不可。不过是类似官道、轮船,多一个工具而已,能办自然好办。办不了也没什么坏处。”恭亲王转了转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只不过。我也不愿意这交通部再由着太后自己管着了,”文祥听到这句,脸色一变,“军机处者,统领内阁诸部,兵部的事儿我不好插手,这原本也是应该。本朝君臣之隔。比前朝甚严,皇上新登基。又没有亲政,这兵部的人和我不对付,园子里能睡得安稳些,可这交通部,尚书也罢了,给穆扬阿也无关紧要,只不过是七部之末,可若是这整个部都不听使唤,那要军机处做什么?宝鋆这人虽然有些混不吝,可一句话是说的对,若是将来皇太后各部的事务都直接插手,军机处迟早要变成内阁一样,靠边站喝茶养老,文山,这不是我想要做的事儿,”恭亲王长叹一声,微微有些疲倦,想到太后对着铁路乾纲独断的样子,就隐隐有些不舒服,“在其位,谋其政,我做这议政王,领班军机,就不得不和皇太后掰扯清楚咯。” 文祥默然,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水晶玻璃外头的夜色,暮色沉沉,仿佛自己的心情。 。。。 暗室之内,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男子黯然坐在圆桌边上,桌上摆了一小碟花生米和几根萝卜干,还有一壶上好的汾酒老白干,那个男子沉默着喝了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等到一壶酒喝完了,桌上的下酒菜都还没动过,男子打了个酒嗝,仰起头,“老王!” 外头就跑进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朝着年轻人说道:“老爷,小的在。” “没酒了,拿酒来。”那个年轻人懒洋洋的说道。 “可是,老爷,您都喝了好几斤了,这老白干可是伤胃的紧,”老管家愁的直搓手,“这饭菜也不用,可怎么了得啊!” “啰嗦!”坐在位置上胡子拉碴,双目无神的男子一声低喝,“我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还要你多嘴。快拿进来!再不拿来我可就出去喝了!” 那个管家无法,却又不能再给他拿酒,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已经带了哭腔,“老爷,您可不能这样啊,福晋虽然去世了,可您还有这一大家子呢,还有格格和小阿哥呢,若是您有个好歹,这武家的子嗣要谁来照顾,这家业靠着谁来荫蔽呢!” 说到儿女,武云迪似乎有了些清醒,“大姐儿和小子在那里了?” “他们被国太太带到承恩公府里了。”那个管家垂泪说道,“前几日在府上,格格着了风寒,国太太瞧着不妥当,又带回到她府里去照顾了。”国太太是对贞定夫人富察氏的民间尊称。 “去了国太太那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这些酒算的了什么!若是能解我忧愁,这点酒也不算白喝!”武云迪恼怒得说道,怎么这酒越喝越清醒,反而醉不了?若是能醉死,看到帆儿的样子,也值得一喝了!“别废话了,拿酒来!” 那个管家不敢违拗,只能是抹泪站了起来,刚刚站了起来,身后悄无声息得走进了一个人,管家看见那个人,又垂手站住,那个人悄悄摇摇头,“去拿来吧。” 武云迪听到了声音,眼睛眯着看着暗处,醉眼稀松,却不知道是谁,只是觉得是一个旗装女子穿着,朦朦胧胧之间仿佛依稀相识,武云迪刷的站起来,神色又惊又喜,“是帆儿吗?你终于回来了!” 武云迪大步走向前,一把拉住那个女子,把那个女子转过来,就着灯光一看,一下子心就凉了半截,不是帆儿,是冯婉贞。 冯婉贞挣脱了武云迪的双手,走在桌前,脸色潮红,看着桌上的狼藉默不作声,武云迪摸了摸脸,把脸上的水滴抹去,冷冰冰得说道,“你怎么来了?来这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冯婉贞依旧是面容憔悴,而且比去年看上去更是孤苦了不少,“我也不知道我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PS: 最后一天,求求月票拉。   ☆、九、阻碍重重(三) “你其实不用来的,”武云迪摇摇头,摇摇晃晃得走到饭桌前,一把拉来凳子,坐在了冯婉贞对面,“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需要照顾什么,孩子们都给国太太带去了,这武府,也没什么事儿要劳动你县君大驾了。△¢,.”武云迪语气虽然冷漠,可到底不是冰冷,他也明白,冯婉贞作为一个姑娘家,不避嫌流言蜚语,整日来帮衬着自己家里的事儿,就算自己不识趣,也不应该厌恶她。 “我,”冯婉贞说了一个字,就止口不言了,面色通红,低头想了一番,抬起头,目光炯炯得看着武云迪,“大帅你也醉了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振作起来?可叫我小看你了,这一家子可就指望着大帅你呢。” “呵呵,这有什么办法?”武云迪苦笑,管家送了酒上来,担忧得看了武云迪一眼,随即退下,把半掩的房门紧紧闭了起来,室外的阳光随即消失,室内陷入了昏暗,武云迪捏了一颗花生米,眼睛眯着,想起了以前的事,“小时候父亲没了,姐姐又入了宫,在宫里也不受先帝宠爱,我在家里日子过的艰难,每日打熬力气之余,总是喜欢喝点小酒,没有什么可下酒的,老王总是给我整一点萝卜条花生米,日子虽然过的很窘迫,但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怎么会这样从容?” “后来有了军功,日子渐渐好起来,可这喝酒的东西一直都是这些玩意了,帆儿也和我一样,当年她在叶赫家,也不富裕,有这个玩意当零嘴,就很好了。”冯婉贞默默听着。“只不过年岁越大,这欢乐的日子反而是少了,帆儿这走了又快一年了,这日子似乎也没了什么劲头,我就算是什么大将军,威风赫赫。还不是救不活自己的妻子?” “爵位再高,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块享用,这有什么意思?帆儿一个人孤零零得在下面,我心痛啊,这些家产,这些爵位,有什么用?” 武云迪意气萧索,不由得让人听着也跟着落泪,冯婉贞红着眼。叹了一口气,拿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来一仰脖子,就喝了一杯,“逝去之人不可再追了,大帅,既然你讲了故事给我。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听。” “小时候我们就在圆明园左近住着,那个山坳里有十几户人家。玉芬是我的邻居,和我们家一起住在西山的庄子里,从小我们就在一块玩闹,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她不喜欢动刀动枪的,我却对这些玩意极为喜欢。她却从来不说嫌烦,只是拿着帕子,看着我耍刀刷枪,大声得交好,她最是温柔。喜欢女红,女红做的乡间都是有名气,每次她拉我做女红,我都要困得睡去,她却从来不怪我,不怪我不学女红,幼年时忧愁也少些,每日里只是憨玩,西山的那些小河小山,我们都走了好几遍,总有小子喜欢玉芬,围着她笑嘻嘻得不说话,玉芬不敢说话,只是害羞得红着脸,这时候,我学的武艺才有了些用,打跑了他们,拉着玉芬的手一起骄傲得回家,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长大,也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大帅,我的意思和你一样,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分开。” 武云迪默默听着,冯婉贞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真的是难得的姐妹,心里私下想着,若是将来玉芬成亲,我瞧着那个男的若是不十分厌恶,也就捏着鼻子当小算了,若是和玉芬一起,什么也不怕,玉芬这时候哈哈大笑,总是说我傻。毕竟,是啊,那时候还是十来岁的样子呢。” “如此的日子过了十多年,两个人总以为永远不会分离的,到了有一日午睡起来,睁开眼看了身边,原本睡在边上的玉芬没了踪影,只留下一根铜簪子,我大声的叫喊,到处疯跑,拦住官道上的路人,比划着玉芬的样子,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过玉芬,可再怎么找,就算我找遍了西山各地,也是找不到了,她的母亲哭成了泪人,再怎么去庙里头求佛爷,都是无用,玉芬这就悄无声息得没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冯婉贞长长吐了一口气,用手托腮,眼中隐隐有了水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想着她,她笑起来嘴边有一个美人痣,特别好看,人也漂亮,不像我是一个疯丫头,可是她怎么就不见了呢?可能她被野兽拖去吃掉了,也可能失足掉下了悬崖,变成了白骨,也可能被强人掠走,买去做了扬州瘦马,也有可能被王侯强行抢走当做了姬妾,可是,就算她不见了,我心里还是私下想着,不管她过的怎么样,总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再相遇也无妨,太后娘娘有一次问起我这件事和这个人,她说了一些话,我记不太得了,似乎有些话是这样说的,‘许多人陪着你过了些日子,陪着你出仕,陪着你成功立业,陪着你欢笑,可到底是要走的,会渐渐离去,他们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大帅,帆儿福晋已经走了快一年了,你这意气消沉也该够了,若是守节,您守了一年,也是尽了你丈夫的责任了,若是在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应该,也枉费了我倾慕与你的这份心,也让帆儿福晋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冯婉贞微微叹气,“太后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办呢,千万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看着实在是心疼。” 武云迪长叹一声,“你说的在理。” 冯婉贞站了起来,毫不害羞,直视武云迪,“前景困难重重,我冯婉贞愿意陪着大帅走下去。” 武云迪也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动容喊了一声,“县君,容我再想想。”就不再言语。 冯婉贞转身离开,拉开房门,对着外头焦急等待的管家说道:“给大帅准备好洗澡水,要凉水。”(未完待续。。) ps: 大家六一快乐,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和自己相爱的人分开,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还是亲情。   ☆、九、阻碍重重(四) “什么意思?”皇太后的脸上犹如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秋霜,“户部没钱了?” “是,”宝鋆跪在养心殿东暖阁里面,恭敬回道,“这些年又是买军舰,又是兴学堂,又是增派官吏的,户部实在是难为的很,所幸母后皇太后和皇上一心节约,宫中的费用比先帝在时省了不少,所以这银子流水般的放出去,还能勉力支撑,可若是要再兴办铁路,建火车,奴才实在是没法子了。∷頂∷点∷小∷说,.” “议政王,是这个情况吗?”慈禧太后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对着珠帘之后站在边上的恭亲王说道。 “回太后的话,宝鋆说的没错,去年户部解银七千万两白银,这钱已经是远远多于前朝了,可如今咱们的花销也大,除了日常的丁银、俸禄、河工、海塘之外,还有每年一千万两的军舰购置,八百万的粮草、犒赏平定叛乱的奖赏,几百万的购买火枪炮,还有付给俄罗斯人购买金州的尾款。这林林总总算起来,这点钱刚刚够用,这也是太后和皇上的德政,大大得改变了昔年寅吃卯粮的局面,只是如今,”恭亲王眉头微皱,“根据洋人工匠算出来的预算,这第一步投入就要千万之多,咱们中国工匠不懂这些东西,什么东西都要从外头办置,就连钢铁也要从英国运过来,这花费可就不得了,就按照穆扬阿的意思,建成了铁路运货运人,这几年之间这个钱怕也是收不回来,崇厚上折子说,天津这几日的地价贵了三成,而且还是有价无市,这些地。都是在大沽口和天津之间。” “这崇厚的意思,看来天津是不太需要火车了,不过这话是他说了不算的,”慈禧太后斩钉截铁说道,看来崇厚跟着自己不亲近啊,这么快就来拆台了。“这地价涨起来的意思,就是要赚国朝的钱了?” “是。” 真是想太多,慈禧太后不由得翻白眼,还以为是日后的拆迁征地补偿?地价再怎么涨,也不过只要交通部一纸公文,当然,如今还没有这么独裁,自己的执政风格不是有肉大家吃嘛,“这事儿中枢已经定了。旨意也已经明发了,然后你们告诉我,户部没钱?” “奴才(臣)惶恐。” “宝鋆,你是善于理财的,”慈禧太后慢条斯理得说道,“你说说看,怎么样才能弄到钱?” “回太后的话,奴才以为。无非是开源节流四个字,这开源如今难得很。文宗皇帝昔日和太后定下的厘金之事,如今已经是为了国朝立下汗马功劳,若是没有厘金,这南边发逆,西边的回乱必然是没有这么快平息的,”宝鋆先是拍了一下太后的马屁。“可如今这别的银子却是难找,所以奴才想着,开源不成,也只好是节流了。” “哦?那你说说看,那里的银子能省点下来?” “那只能是别的地方省一点出来了。”宝鋆慢慢说道,“这银子只好从八旗丁银里面,稍微削减一点出来,才能把火车这个架子架起来。” 皇太后想了一会不说话,过了片刻才开口,“宝鋆你是要准备走肃顺的路子吗?” “什么?奴才不敢!”宝鋆连忙俯下身子。 “你还不敢?”太后一声冷笑,“我瞧着你胆子大的很,这八旗子弟乃是国朝定鼎中原的根本,如今不过才百多年的时间,你就这样想着把他们一概欺负了不成?况且如今八旗子弟大多都是当差的,不着家的居多,这丁银分到每人头上虽小,到底也是能贴补家用,若是一概被你鞫了,那这些人若是不来你府上闹,本宫都要办了你!肃顺就是前车之鉴!” 太后骤然发怒,吓得宝鋆满头大汗,养移体,居移气,太后秉政这么几年,气势可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太后恕罪,”恭亲王连忙说道,“宝鋆虽然是违逆了国朝的根本,到底是敢于任事的,其心可用,请太后明鉴。” “自然,若不是知道他不是尸位素餐的人,本宫还能容许他还呆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慈禧太后转过脸,对着恭亲王说道,“那军机处也是这个意思吗?” “军机处的意思,不妨让交通部自筹,”恭亲王弯腰说道,“户部的账目都写得清清楚楚,这银子确实富余的不多,剩下百余万的银子,要预备着今年的秋汛,还有夏天的旱灾,若是还有别的事故,这银子就不够了,只能再去今年收上来的银子里提前预支,宝鋆这也没办法。还请太后明鉴。” “这是勤政殿议事,自然是没关系,”太后不悦的说道,却又强自忍耐,“可是靠着自筹,能筹到什么钱?!户部多多少少总要拨付一点才是,”太后正在说道,内奏事处的太监拿了一个长条扁盒子上来,军机处的人刷的齐齐看过去,这会子突然来了六百里加急……怕不是什么好事! 太后微微皱眉,从如意手里接过那个盒子,一打开,稍微一看,原本的不耐烦和郁闷化作了一团怒火,“什么!”太后尖叫道。 “太后?”帘子外的军机大臣面面相觑,恭亲王连忙询问道。 直到看完了折子,太后无奈得闭上眼睛,“交通部自筹费用,诏令丰台大营诸镇兵马立刻戒备,议政王,白彦虎又跳出来了,玉门关外酒泉造反,已经攻下了两个县城。”太后哀叹,“春风不度玉门关,大军到酒泉不知何时,等到平叛之后又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太后的声音听上去又急又恼,这时候没办法,也只好先把铁路的事情放一放了。 同治六年,消失匿迹长达一年之久的白彦虎再度出现,在甘肃酒泉地区大肆作乱,然而这不是最差的消息,五月,浩罕汗国阿克麦吉特(白色清真寺)伯克阿古柏,在喀什建立“洪福汗国”(又称“毕杜勒特汗国”),攻占库车、库尔勒,侵占南疆。西北边疆大乱。(未完待续。。) ps: 月初求月票啦。   ☆、九、阻碍重重(五) 陕甘才平息了一年的叛乱又死灰复燃,而且还捎带上了整个新疆,这个事情无疑响亮得打了皇太后一个耳光,虽然连带着军机处也不得不上请罪的折子,但是,军务一事,素来是军机处插不上什么手的,太后一心念念要让天下太平彰显圣天子在位而要海清河晏,又成了一段不小的笑话。,. 兵部陈孚恩的弹劾奏折堆满了整个内奏事处,不仅是清流们的勃然大怒,就连军机处的人也提议要给陈孚恩予以严惩,自然,不能说到是太后的失误,那自然是手下人的错误了,除了陈孚恩,还有僧格林沁、武云迪、荣禄,捎带着醇郡王也附带上了,御史张谦和弹劾醇郡王“不通军事,肆意妄为,邀功自赏。”气的醇郡王在府里一连摔了好几个乾隆的粉彩茶盏,大骂这些不干活只是指手画脚的御史“不当人子”。 如此准备平叛事宜,又过了几日,恭亲王郑重得在勤政殿提了出来:“陈孚恩虽然当差得力,可这样大的差错,不能没有训斥,还请太后定夺。” 军机处的意思是免了陈孚恩的兵部尚书,只保留文华殿大学士的虚衔,太后自然不允,此例一开,军中岂不是人人自危?赏了就是赏了,自然不能再夺,那负责后勤的陈孚恩受了罚,在前线打仗的僧格林沁、武云迪、荣禄等人怎么处置?那他们的位置就尴尬了许多,再三讨论,太后更是让出了交通部两个满侍郎的位置,这才把陈孚恩的处罚改为罚俸半年,明发旨意训诫。 “这阿古柏是怎么一回事?”太后问道,“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阿古柏(阿古柏的真正名字叫穆罕默德?亚库甫,父名叫阿由甫,生于塔什干南面皮斯坎提乡。其父是塔吉克人,其母是火尖地方人。阿古柏自幼父母双亡,在其叔父手里抚育长大。他最初在伯克手下当差,以后逐渐提升为百户长,以后又在阿合买齐提(即今之克孜力勿尔达)充任行政长官。一八六四年(他年四十五岁时)由浩罕汗阿力木库里派他和布素鲁克和卓一同前来喀什。)和布素鲁克和卓一道来到喀什之后,名义上把布素鲁克和卓奉举为汗王,但是所有的权利都掌握在阿古柏手里。阿古柏将和他一道来的亲信的人派去担任军政负责职位,使用贿买当地伯克或派人暗杀的手段,一天比一天巩固了他自己的地位。阿古柏遂于同治六年宣布自己为哲德莎尔(哲德莎尔意为七城,包括天山南麓喀什噶尔、和阗、阿克苏、库车、莎车、叶尔羌、吐鲁番等城。)独立政权的国王。 “如此说来?和浩罕有关联了?”太后眉头微皱,右手无意识得拍着自己的褂子。 “怕是不仅如此,陕甘总督六百里加急回来的奏折上说,阿古柏和白彦虎装备精良,多是西洋火枪炮,陕甘绿营装备落后,士气低沉,故此白彦虎再潜入甘肃,随即势不可挡。” “西洋火枪炮?看来,这些人身后有洋人们的影子啊,”太后冷笑一声,“看来洋人们也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难道是怀疑石达开是我们放出去的?” 李鸿藻连忙说道,“启禀太后,为不落人话柄,平定西北,还请太后不要再援助发逆余孽。” “这话也太理所当然了,”太后摇头,“且不说洋人清不清楚这石达开是我们放出去的,就算知道,就算咱们断了他们的援助,可洋人们会善罢甘休?洋人们狼子野心,就算是我们收手,他们对着大清疆土,还是垂涎的紧啊,此事背后肯定是有俄罗斯人的阴谋!”俄罗斯人对于远东领土的**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东北边陲才安静了多少日子,又要在西北生事了?“英国人就在阿富汗,”太后继续说道,“这事儿也肯定有他们的份,”太后猜测道,“这些人都是闹事的,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如今咱们商议的不是如何平叛——这事儿大军出去,自然就能手到擒来,如今咱们商议着,是要怎么永绝后患!” “奴才看了国朝评定新疆诸部的卷宗,”文祥回话道,“从准格尔之后,大小和卓等人的叛乱,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回教。白彦虎自然就不用说了,阿古柏也是借着回教的势力,扰的新疆鸡犬不宁。奴才以为,请太后,禁新疆、陕甘等地回教之事。”(未完待续。。) ps: 月票。   ☆、九、阻碍重重(六) 高心夔走进了甘露寺,甘露寺是海淀附近的元代古寺,在一座小小的山包上,风景秀美幽静,是城西难得文人骚客借住之地,且又靠近圆明园,交通方便。︽,.这一日高心夔料理好了升平署的事情,询问了身边的人,就换了青衣小帽,手里摇着纸扇,神情放松,慢悠悠一路爬上山来,四处随意看看,身后只是跟了一个童子。 甘露寺年久失修,没有别的寺庙金碧辉煌香火鼎盛的模样,只有爬山虎悄无声息得爬上斑驳的红墙,山门也是小小的,到了大殿,大殿之上只是供奉着一尊石雕的药师古佛,脸带微笑,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瓶,瓶口朝下倾倒。高心夔也不拜,四处看了一下,又拦住一个沙弥问了几句,就绕到后头的山房,朝着一间房间扣扣几下,里面出来了一个老苍头,看见高心夔,连忙迎了进去,高心夔进了内室,见到一个中年男子盘腿坐在炕上,脸上不由得露出激动神色,连忙上前,那个男子也连忙下地,两个人双手握在了一起。 “伯足!” “壬秋兄!”高心夔想到彼此相交十多年,这七八年间却是一面未见,又忆及昔日弹琴喝酒指点江山,如此多年过去,肃门风流云散,两人天各一方,不由得就红了眼,“多年未见,兄长还是如此的风流倜傥!” “老了老了,”王闿运嘿嘿一笑,把高心夔拉着朝炕上让去,老苍头奉上了茶,王闿运看了看高心夔的脸色,继续说道:“比不上高大人你日日笙歌,常伴太后身边,这才是风流中人啊。” 高心夔脸色微微一变。却又随即显得若无其事,这话何曾少了?自从自己掌管升平署以来,说自己是弄臣只会陷君主于歌舞琴弦之间的,也有说借古喻今不自量力想要引领舆论之事的,更恶毒自己更是听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说自己是北门学士这算是夸奖了。说自己是“张易之”之流的话,实在是难听极了。就王闿运这半句不痛不痒的话,高心夔岂会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多年老友,还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烦闷罢了。高心夔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我又不是正经黄堂,也不是入职军机内阁。主持这唱戏的事儿,风流些自然也是无妨。” “伯足老弟,你啊你,如今你这手里的差事可比唱戏的事儿大上几百倍咯,这报纸在你手里,可是布衣王侯了,比不上军机处,还能比不上内阁的几个老头子?”见到高心夔不为所动。王闿运也就不再故意摆出为难的架势,“这天下政令、评论、新闻都出自伯足兄之手。我瞧着,这礼部一半的差事都交给您这个半礼部咯。” “壬秋兄还是喜欢如此的说笑,我办的事儿,都是皇太后指点的,自己不敢居功。” 说到皇太后,王闿运不免微微冷哼。“说她作甚,我们兄弟二人,难得见面,虽然各为其主,但说这些人事。未免扫兴了。”随即闭口不言。 “壬秋兄,我且问你,当年东翁,手握军机,深得先帝信任,又能作为托孤大臣在本朝执政,为何太后一旨下来,就束手就擒不能反抗,这是为何?” 王闿运睁开眼来,看着高心夔懊恼的神情,稍一思索,不由得冷笑,“无非是叶赫那拉氏手里有兵,若是只靠着先帝的遗诏,如今的领班军机就不会是恭亲王!” “这话原是没错,可你知晓为何东翁如此的不堪一击,咸丰朝秉政多年,结下的全是仇家?”高心夔摇摇头,“原本我也如同你一般的想法,可自从我到了太后身边,相处久了才知道此言大谬!” “哦?”王闿运思索一番,“那叶赫那拉氏赢在哪里?” “赢在她从来不独揽大权,”高心夔说道,眼神明亮,“军机处的事情大部分由恭亲王等人料理,除了兵部的事情自己多过问之外,别的并不多管,倭仁等人也都容得下,让他们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大家手里都有一点权利,自然就不会心怀怨怼,东翁,哎,且不说咸丰朝两大案就得罪了多少人,就说他在朝中,全部都在树敌,你说这样的性子,太后一声令下,借着被刺的由头发作出来,墙倒众人推,哎,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了。” “再者,太后办事,你瞧瞧,从来不会做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六部尚书满了,那就再建一个新部出来,你知道为何恭亲王不反对建立交通部,只是对着修铁路有着微词?那是因为就算满尚书给了穆扬阿,可底下的侍郎、郎中、等等,不都是要朝廷里头选出来?朝廷里的人,可都是洋务派的人。这样多官位分出去,就算恭亲王一力反对,这手下的人也是不肯的。这是阳谋,就算都看清楚了,利字当前,容不得人拒绝。”高心夔眼睛发亮,“我瞧着太后的手法,喜用阳谋,且喜将事物放大,如此一来,分润者必然多起来,得了利自然要听从太后的旨意,壬秋兄,我悄悄的和你说一句,太后嫌新疆根基不稳,人心浮动,有意在新疆新设巡抚或是总督一职,增设将军,那你可知,这样一来,又多了多少红顶子!” 王闿运之前就在肃顺府里帮衬着料理政事,到了左宗棠幕府里头,也是干的联络各地督抚打探京中消息的差事,自然不是政事菜鸟,可听到了高心夔的话,身子不免一震,“自从金州将军之后,又要新设督抚了?这魄力这手段,确实是巾帼不让须眉。”王闿运喃喃自语,高心夔也不插话,只是喝着茶,看着内室四周的陈色,待看清了一副字画上头的字迹,心里一动,对着王闿运笑道:“壬秋兄,你也在左督幕中,知道小弟说的话是真是假。” “那据你所知,这太后垂帘岂不是没有缺点了?”王闿运反问。(未完待续。。)   ☆、九、阻碍重重(七) 高心夔不意王闿运问了这个问题,微微一愣,随即低头想了一会,“人无完人,太后她自然是有缺点的,太后又不是圣人,我瞧着,太后的手段不够果断,也不够决绝,”高心夔叹息道,“处事缺了一丝雷厉风行,当断则断的意味,居上位者,不可优柔寡断,不可有妇人之仁,太后总是宽以待人,对着宫人尚且彬彬有礼,更别说对着外臣了。你也瞧着了,本朝以来,未有大员行戮力之事者,不羁狂妄如胜保,太后亦是没杀,只是流放黑龙江罢了,我是不以为然的。自然,这和太后未能掌控全局有着一定关系,壬秋兄是知道的,这同治朝,亲王秉政,太后垂帘,自然是君臣同治天下。” 王闿运默然不语,高心夔继续说道:“壬秋兄说要浙闽办报,恕小弟无法答应,报纸一事,事关朝廷喉舌,如今尚未运作完善,不可轻易将此权下地方,这一节太后已经朱批给了左督,左督自然是知道了。” “罢了,”王闿运意气萧索,“这事原本也是难成,我也不过是回京瞧瞧风景罢了,如今见了你这个老友,又见了京中的新风貌,心愿已了,可以南下复命了。” “壬秋兄,你不如留下!”高心夔拉住王闿运的手,诚恳得说道,“太后如今身边缺人,朝中是太后一党的,不过寥寥数人,太后求贤如渴,壬秋兄大才,若是愿意留下,我愿向太后引荐!” 王闿运浑身一震,看着高心夔诚恳的眼神,原本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只是默然凝坐,过了许久,才惨然笑道,“这如何可以?” “为何不可?壬秋兄你是大才,昔日在肃府中就是给东翁出谋划策,小弟不过是画赞而已,昔日我就知晓,壬秋兄有孔明之才!如今正逢大争之世,国情、世情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等计谋之士,正好乘风而起,成就一番事业,昔日孔明若无先主赏识,岂能名垂千古,明太祖若无元末纷争大乱,岂能成就两百年帝业!你在左公幕中,实在是大材小用,左公诚为明主,可浙闽一地不过是弹丸之地,岂能比的中枢无边无际的海洋!只要兄愿意留京,弟向太后禀告,将报纸之事托付给兄台!” “可我实在难忘肃顺大恩,”王闿运低声说道,说完这一句就抬起头怒视高心夔,“你知不知道外头的人说你是被主之人!” 高心夔脸上的激动隐去,换来的是苍白失色的样子,“我知道,这样是极不对的,但是兄你要想想我的处境,肃顺道台,殃及池鱼,我若是不靠住太后,满腔报国之心付之流水!壬秋兄,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悲哀?若是站错了队伍跟错了人,就连自己的本分也不能继续维持了,当年我在吴县想做一县令不可得,京中的大佬欲除之而后快,我若不自救,岂能逃出生天。”高心夔想起当年的岁月,如今还是心有余悸,“这是形式所迫,过了这些年,我是真心佩服太后,甘心为太后所驱策,这却又是太后用人不疑,丝毫不会因为我的出身而对我有所猜忌。另外,我还有别的理由,不得不为太后效力,这一干节却不能和兄说,请兄见谅,再者,壬秋兄,不管当年是不是肃顺派了人行刺太后,太后毕竟是没杀了顾命大臣,虽然这是妇人之仁,可我毕竟是铭感五内,感激无比,肃顺大人如今虽然流放,可毕竟人还是在的。壬秋兄,太后都能容下肃顺、端华等人,怎么可能容不下兄台你呢!” 高心夔说的直接,谈的恳切,王闿运不禁动容,心里的火又然了起来,“容我再想想。” 高心夔又准备说什么,外头就响起了剥落的敲门声,两个人停了话,高心夔的童子带了一个太监进来,太监对着高心夔行礼,“高大人,太后请您进园子议事。” “出什么事儿了?”高心夔问道,那个太监抬起头看了一眼王闿运,“你瞧着能说就说。” “是藩属的事儿,苏禄那里起了纷争,死了好些人。” “军机处都进园子了吗?” 这小太监是伺候勤政殿的,虽然不太懂文墨,可听过话记得清清楚楚,“议政王和军机处大臣原本就在勤政殿议事,不过如今忙的是新疆那头的。” “我知道了,我即刻就回,”高心夔站了起来,对着王闿运拱手,“壬秋兄,请仔细考虑一番,我过几日得空了再来拜访,务必要等弟。”(未完待续) ps:随其自然。 ...   ☆、十、东南西北(一) 王闿运点点头,“你请回吧,也不必特意来看我,”王闿运有些唏嘘,“我们二人多年未见,今日一见,已经是天幸。” “不会的,壬秋兄,我还是那句话,太后求贤若渴,壬秋兄大才,太后必然会重用的,她早就说过,旗人出仕不在科举之事,这样一来,易于简拔人才,此事若是能形成规矩用于天下,又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壬秋兄原本就是举人,这更是无话可说了,且听我的好消息吧,”高心夔看了看墙壁上的字画,“壬秋兄的笔锋是越来越清隽了。” 。。。 “禁回教?”太后微微皱眉,这回教的确是一个攻击性非常强的宗教,佛教讲究积善积德,道教追求清静无为,基督教讲究心灵净化,而伊斯兰教要用血来清洗异教徒,日后中国西北边陲乱象四起,除去中央的政策出了问题之外,回教的攻击性也是难辞其咎,“堵不如疏,若是一味禁止,怕是后患无穷。”太后慢慢说道,“陕甘之地原本就是回教颇多,加上新疆,一旨下去,自然是方便的很,可如今叛乱再起,若是有心人借着禁教之事再起波澜,西北之地怕是多年要糜烂不止了,回教,”太后明确反对了文祥的意见,“不能禁止。” 陈孚恩也表示反对,“伊犁将军属下就有哈萨克、蒙古、维吾尔等骑兵,泰半都信奉回教,若是此令一下,怕是伊利也不在朝廷的手里了。” “除了大军平叛之外,吏部、兵部也该好好谋划一番,”太后威严得说道,“偌大个新疆,只有一个伊犁将军镇守着,想想也是不够,新疆之地,占到国朝疆土六分之一,兵部再选几个战略要地,新疆一地,总要再选几个将军出来!吏部,选官派官,都要跟上,不能说除了几个大城,别的地方连个朝廷的官员都没有,也不指望他们能收多少税上来,就给我在本地盯着,多行教化之功,也就得了,若是新进进士肯去新疆的,一律加半个品级上任,你们商议一番,报给军机处。” “喳。” “太后前次说要在新疆设置督抚,奴才以为,如今恰好僧王要再次出征,这总督不如就让僧王兼任就是。” “如此甚是妥当,总督设置,起初就是为了几省之间剿匪平叛方便,原本只是临时官位,如今倒是成了常设,常设也就罢了,如今的总督,干涉地方政务实在过多,如此以来,将巡抚,布政使,参议放在何处?军机处要把我的这个意思写出来,明发。” “是。”恭亲王的眼神闪烁,这话的意思是?对付着在直隶对着洋务不感冒的官文呢?还是对着金陵的那个不满了? “新疆总督一职就给僧王,”太后准了恭亲王的提议,“巡抚一职,议政王你选一个熟悉后勤粮草,肯于任事的人去,不拘满汉,我也不要求他能给我弄多少钱来,指望着他能顺顺利利得把大军的粮草和后勤照管好,那就是大功一件!” “喳。”恭亲王应下,“还有一干布政使、知府等?” “殉难的入英烈祠祭奠,既然这些人有着洋人撑腰,陕甘总督下旨申饬一番,叫他把延绥镇的绿营给我堵住,不许再进玉门关!进了玉门关,他也就不用回京见我了!”太后雷厉风行得发布命令,“总理衙门去问清楚俄罗斯人,向他们提出抗议,就军报上说的西洋武器,特别是有这俄罗斯出产的火器要他们提供解释。” “是,请太后的旨意,苏禄的事儿怎么办?” 同治六年五月,浙闽总督左宗棠上报,苏禄国发生了屠杀华人华侨的事件,且有愈演愈烈的苗头。这又是一件棘手的事儿。 “军机处是什么意思?” “叫理藩院照会苏禄国就是了。”恭亲王说道,“这事儿以前就有旧例。按例就可。” “旧例?”太后有些疑惑,文祥连忙解释,乾隆五年,荷兰人在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嫉妒华人在荷属东印度的商业才能和财富的情况下,就勾结土著人对华人进行大屠杀,华人的鲜血染红了河水,史称“红河屠杀”。荷兰此时尚未摸清清朝对华人的态度,因为需要与中国通商,也担心有所妨碍,所以派人到清廷为自己开脱。但没想到乾隆说海外华人“内地违旨不听召回,甘心久住之辈,在本应正法之人,其在外洋生事被害,孽由自取。” “什么!”太后大为吃惊,“不可!”(未完待续)   ☆、十、东南西北(二) 群臣讶然,太后顿时知道了自己的失态,列祖列宗的圣旨可不能轻易反对,心里急转,想着措辞,连忙继续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高宗皇帝宅心仁厚,我却是眼里见不得沙子,昔日荷兰人势力强大,咱们中国海上却是无水师,自然只能是袖手旁观,”恭亲王抬起头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北洋水师养了这许久,却是寸功未立,不要说别人有意见,就连我也是困惑的很,这彭玉麟练得兵如何?倒是没见。” “太后,奴才多嘴,”文祥连忙说道,“如今不宜再动刀兵,西北战事如今还要诸多精力前去布置,若是东南再轻开战端,怕是手尾难以兼顾。” “文中堂说的极是,自然是不能轻开战端,”慈禧太后说道,“就按照议政王的意思,着理藩院照会苏禄国国王,军机处再拟旨下诏斥责苏禄国,着北洋水师,从威海卫出发,前往上海休整之后,到福州待命,水师每年千余万的银子砸下去,什么个样子,也该让人瞧瞧。” 恭亲王见到太后定了下意见,也不反对,在他看来,水师也确实需要让人瞧瞧是什么成色了,这么多的银子,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洋人教习,不知道练出什么样子来,“那总理衙门就不用再照会西班牙了,”恭亲王微笑,“苏禄原本就是归着理藩院管着的。” “正是,若是西班牙来找总理衙门,挡回去就是了。”宝鋆连连点头,“自然是内外有别。” 明成祖永乐十五年。苏禄群岛上的三位国王,东王巴都葛叭哈喇,西王麻哈喇葛麻丁、峒王巴都葛叭喇卜率领家眷朝见永乐皇帝,受到了永乐皇帝的隆重接待。三王在北京愉快地逗留了22天,后乘船沿京杭大运河南下回国。东王在取道山东归国途中,不幸遭疾,病故于德州。永乐皇帝闻讣,深为哀悼,遂派礼部郎中启带祭文赶赴德州,以藩王之礼厚葬东王。东王长子督马含率众回国继承王位。王妃葛木宁及次子温哈喇、三子安都鲁和侍从十余人留居德州守墓。乾隆五年八月,苏禄国王麻喊味呵禀朥宁遣番丁护送遭风商人回内地。八年,贡使马明光奏请三年后复修朝贡,帝命仍遵雍正五年所定五年一贡之例。十九年,苏禄国王麻喊味安柔律噒遣使贡方物。并贡国土一包,请以户口人丁编入中国图籍。帝谕:“苏禄国倾心向化,其国之土地人民即在统御照临之内,毋庸复行赍送图册。”二十八年,国王遣使贡方物。自后遂不复至。 “苏禄本巫来由番族,悍勇善斗。西班牙既据吕宋,欲以苏禄为属国,苏禄不从。西人以兵攻之,为所败。独慕义中国,累世朝贡不绝。其国小。有巉岩之岭,其极南为石崎山、犀角屿、珠池,因岛环绕。海内有珍珠,土人与华商市易,大者利数十倍。此外土产则苏木、豆蔻、降香、藤条、荜茇、鹦鹉之类。户口繁多。地硗瘠,食不足。常籴於别岛。土人奉回教。与婆罗洲芒佳瑟民结为海盗云。”高心夔翻开了一本《岛夷志略》,这是元代航海家汪大渊所著的。高心夔择了一段读给太后听,太后饶有兴趣得听完。“看来这苏禄国很是仰慕天朝嘛。” “是,藩属之中说要编入天朝版籍的,只有苏禄一国,”高心夔说道,“地产中等降真条、黄蜡、玳瑁、珍珠,较之沙里八丹、第三港等处所产,此苏禄之珠色青白而圆,其价甚昂。中国人首饰用之,其色不退,号为绝品。物产倒是贫瘠的很。除了珍珠。” 太后点点头,“苏禄国王虽然无权,可毕竟还是在的,只不过是类似傀儡,西班牙人才是那里的皇帝,如今又准备屠杀华人,实在是忍无可忍,荷兰当年的血海深仇,有一日自然也要去报。”慈禧太后对着高宗的行为实在是烦透了,这么愚蠢的话都说的出来。乾隆皇帝在清朝皇帝之中还算是较为杰出的皇帝,却也是如此眼光狭隘,哎,一个执政者最为关键的就是眼光啊。若是日后的天朝有了东南亚一干小国的拥护,国际政治局面必然会大大改观,也不用担心世界警察掐着自己的咽喉了。 “南洋各国,原本就是天朝藩属,太后着理藩院料理此事,自然是极妥当的,只是苏禄国已经有了民变,若是处置不及时,怕是斥责也是无用,况且,西班牙已经占领了吕宋长达二百余年,苏禄也是沦陷日久,这事儿若是没有西班牙人在后头的煽动,借给苏禄国王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 吕宋即今菲律宾群岛中的吕宋岛。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侵入菲律宾北部,在马尼拉一带遇到顽强的抵抗。在国王苏莱曼的指挥下,马尼拉奋勇抵御西班牙的侵略。之后苏莱曼在海战中阵亡。其后吕宋逐步为西班牙所征服。是有名的黄金和香料之国。 “这是自然,这次的事情怕是和高宗时候的如出一辙,我瞧了瞧地图,苏禄的位置,恰好是下南洋的中转站,如今海上贸易日益频繁,中国来往商船之多,国朝历年来未有,若是苏禄华人靠着发家致富,本宫是一点都不会怀疑,和红河屠杀一般,土人嫉妒中国人的财富,再加上西班牙人的挑唆,不难如此,所以,我才要两手准备,”慈禧太后说道,“双管齐下,理藩院呵斥的同时,让北洋水师去南边!” 高心夔也不赞成这时候和洋人动手,“太后,微臣觉得此时和洋人动手时机不对,这些年靠着和洋人们通商,这户部才有了些存银,若是和洋人动手,商路受阻,这经济怕是要困难起来了。商贸之事,就如同太后经常所说的一样,乃是双赢之策,可若是南洋商路受阻,这税收不上来,这西北的战事就要吃紧了。”(未完待续)   ☆、十、东南西北(三) 慈禧太后摇头,“这话原是没错,只不过,对付苏禄国,无需倾全国之力,北洋水师日常训练就要银子花出去,为何不出去逛逛?且不说咱们觉得水师如何,就怕是各地督抚,除了一个左宗棠,对着水师的功效也是将信将疑,如今也该出来让大家瞧瞧,到底是什么样子。¢£頂¢£点¢£小¢£说,.” “天下的大势,不是就靠做生意赚钱就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当年大清被洋人炮轰被迫开关,为何如此?不过是因为大清空有银钱,却是武力不修的缘故,空有钱财却是无力守住,才使得当年如此局面,打个比方,昔日的大清如同一头肥猪,任人宰割,若是一味报着通商就可以让国家安然无恙的想法,这就是投降主义。” “再者,伯足你可知西拔牙在西洋诸国的位次?” “微臣不熟西洋诸国,不过听英国大使馆的人说起过,西班牙相继被英国、法国击败,国势已经一落千丈,不复当年和葡萄牙平分世界的赫赫威名。” “是,若是英法美俄几国挑衅,我如今自然不敢从海上出击,可对付一个破落户,想必还是能手到擒来的,”太后微笑道,“这也是本宫的意思,从易到难,慢慢来,若是不见血,怎么叫军人?” “吕宋自前朝就已经被西班牙占去,这我自然也不多去干涉,可苏禄乃是藩属翘楚,第一恭敬之国,如今恰好有了由头,岂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再者军机处下了旨意给左宗棠,命他为钦差大臣,统领北洋水师,按照他的性子。自然不会让北洋水师无功而返。是驴子是马,也该拿出来溜溜了。” 说完了这些事,太后又问,“你去见的老友如何了?” “王闿运此人善用计谋,心怀天下,微臣欲向太后举荐。” “哦?他也愿意来本宫这里当差?” “此时尚未。但微臣有把握,他的入世之心尚未熄灭,如今只是火候不到,”高心夔自信满满,“今日前去他住所,见到一幅他所书,顿时知道他如今只是等着明主。” “什么字?”太后来了兴趣。 “山中薄雾朝露,镜里白马虚度。试做南山曲,却望长安顾。谁令骑鹤上京华?好风凭借力。青云路。” “甚好,”太后微微点头,“你且去用水磨工夫就是,肃顺此人性格暴躁,但是颇有识人之明,伯足你就是大才,如今洋务的官员才是刚刚出仕,我这麾下实在是人少了些。再者,那些新进人。哪些是我的人,嘿嘿,谁也不知道。” “是。”高心夔退下之后,太后闭目养神了一番,随即叫唐五福,“这会子皇帝在那里?” “在杏花春馆丽太贵妃那里。” 太后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碧桐书院外头的景色,恰好的初夏,热烈的阳光从茂密的梧桐树叶下投了几丝下来,“今个天气是难得的好,走。五福,陪我走走,去丽太贵妃那里瞧瞧。” 一行人出了碧桐书院,过了一个五孔桥,到了慈云普护,见到龙王庙,太后又进去捏了一炷香跪拜祷告,到了上下天光,水边有几只鸳鸯并仙鹤,太后兴致颇高,拿了几个糕点来喂它,如此边走边玩,到了杏花春馆的时候,里头的人都知道了,早就候着慈禧,此时杏花早已落了,茂林树荫之下,结着累累实实的杏子,如今已经半黄,果香扑鼻,煞是可爱,到了正殿翠微堂,皇帝和丽太贵妃,还有荣寿,荣安两位公主都迎了出来,太后见到这些人行礼,笑道:“我无非是遛弯子,你们倒是大动干戈起来了。” 丽太贵妃笑道:“这是几个孩子们的孝心,我是不敢拦着的。” 几个人说笑之间,太后拉住荣寿公主的手,进了翠微堂,翠微堂通用绿色碧玺、白色汉白玉做雕饰,彩画多用蓝绿之色,正殿之中有对联一副,“郁葐蒀以翠微,崛巍巍以峨峨。”出自左思《蜀都赋》,正殿屏风上画的是芙蓉锦鸡,玉堂富贵。丽太贵妃把太后让到正座,太后坐下,笑着和众人说道,“你们在这里说笑什么呢?说来也让我乐一乐。” “无非是几个人在讨论着首饰头面,皇帝来的听得都絮烦了,然后又说起这南洋的珍珠来,”皇帝点头,“如今这东珠以外,南珠就不太好了,我拿了一串太后赏的仁宗皇帝留下来的南珠手钏,又大又圆,如今倒是瞧不见了。” 荣寿公主笑道,“这合浦的珍珠日日捞下去,还能有多少?只能是越来越少了,如今这市面上南洋出来的珍珠都叫南珠,大家瞧着品质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胡乱称呼就是了,”荣寿公主是恭亲王的长女,又收养在慈禧太后膝下(慈禧嘀咕:我还真没怎么抚养……)乃是宗室之中第一得意之人,就连荣安公主也要逊上几分,加上荣寿公主大气沉稳,心思缜密,又出入宫廷极为方便,市面上的事情了解的不少,这珍珠的事情说来,慢条斯理,“而且这南洋苏禄国出产的珍珠,又有别处不能有的特色呢。” “哦?”太后虽然喜欢珍宝首饰漂亮头面,可这些东西出自那里,却是一窍不通,听到荣寿公主卖关子,不由得来了兴趣,“这苏禄国的珍珠和别的有什么区别?” 荣寿公主笑道,“这苏禄国普通的珍珠是青白之色,这已经是上品了,咱们内务府有的就是这些,妹妹身上,”荣寿指了指荣安公主,“彩帨上的就是苏禄国的这种珍珠,”众人瞧着荣安公主身上的彩帨,这是清代后妃等女性贵族垂戴于胸前的彩色绸带。上头有几个小而圆,白中带青的苏禄珍珠,丽太贵妃瞧了瞧,“别瞧着小,到底这还是少有的,太后疼爱荣安公主啊,内务府里头,这苏禄珍珠可没有多少颗。” 太后摆摆手,荣寿公主继续说道,“是,可这珍珠在苏禄算不得是最好的,最好的苏禄珍珠不是白色,而是金色!” 后世毕竟是珍珠泛滥,五颜六色的珍珠见多了,别说是金色的,就是黑色的也见了不少,自己以前还送了一颗孔雀绿的拇指大的珍珠给别人,所以太后犹可,可丽太贵妃身子一震,眼中露出渴望的表情来,“哎哟,”丽太贵妃激动的说道,“这金珠我可从来没见过!大格格你瞧见过?” “我见过一次,西班牙大使夫人有一串珍珠项链,其中有三颗是金珠,”荣寿公主脸上也露出了痴迷的神色,“那金珠色泽圆润,泛着华贵的淡金色,实在是珍珠之中的上品,大使夫人瞧着我有兴趣,又从袋子里头拿了一颗金珠出来,放在玉盘之内,那金珠就滴溜溜转了起来。” “哎哟,那不就是走盘珠了吗!”丽太贵妃说道。古时候人们把天然正圆形的珍珠称为走盘珠。 “是,”荣寿公主露出肉痛的表情,“这样金贵的玩意,咱们都不舍得穿了孔,西班牙大使夫人倒是有不少,我存心问了问,原来真的是苏禄国某一处海滩才出产,除了进贡给西班牙国王之外,就没有几颗,苏禄国王也没有的拿。公使夫人就这么四颗而已,而且视为珍宝,非重要节日是轻易不肯佩戴的。” 托太后的洪福,大家都知道苏禄国如今有变,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太后,就连皇帝也是眼冒金光,两颗眼睛似乎都变成了金珠,盯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看了看带着祈求期待的丽太贵妃,微微思索,猛地拍了一拍宝座的扶手,“要西班牙人把金珠交出来!”(未完待续。。)   ☆、十 东南西北(四) 武府,丫鬟男仆们在进进出出,给自家的男主人准备好行装,武云迪自己倒是悠闲的很,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一手抱住咿咿呀呀的儿子——已经取了名字,唤做武忆帆,一手拉住已经六岁的大‘女’儿,低头和大‘女’儿吩咐:“阿玛这次出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会收拾了东西,你和弟弟就去你外祖母家住,知道吗?家里没有什么长辈,也只好放在你外祖母家了,若是有人闲言闲语,你要忍住,不要‘乱’发脾气,我知道你的小姐‘性’子,原本咱们家也不用低声下气,只是,哎,阿玛又要出去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外祖母家家大业大,说不定有几个猪油‘蒙’了心的狗奴才想着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你先忍着,等到阿玛回来,再算总账。” 大姐儿眼眶里都是泪珠,却是强忍着不滚下来,点头回道,“阿玛我知道了,我绝对不发小姐脾气,老老实实呆在外祖母家里,有那些小人欺负我,我记心里就是。” “很好。”武云迪亲了亲大姐儿的额头,长长得舒了一口气,“太后娘娘若是让你进宫,你就好好说话,回话的时候想好了再说,说慢些也无妨,但是不要骗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喜欢听真话,”武云迪‘摸’了‘摸’大姐儿的脑袋,“你是个要强的,和阿玛的‘性’子是一样,若是有人欺负你,记住,你可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万岁爷的表妹,可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能失了自己的体面。”父‘女’两个正在窃窃‘私’语,老王进来,神‘色’古怪,“县君来了。” 冯婉贞龙卷风似的进了室内,大姐儿看到冯婉贞颇为喜悦,从炕上下来朝着冯婉贞行礼。“县君安好。” 冯婉贞‘摸’了‘摸’大姐儿的头,却是没有对她说话,“大帅,”冯婉贞对着抱着儿子的武云迪说道。“你又要出征了?” 老王连忙把大姐儿和武忆帆一同带了出去,又连忙关上房‘门’,大姐儿有些不依,撅着嘴说道,“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县君喜欢阿玛,我是知道的,我也喜欢县君,她会教我小擒拿手。” 老王连忙让大姐儿别说话,悄悄的拉出院子,脸上却是眉开眼笑,“我的小姑‘奶’‘奶’,您给我小声点,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县君听到了。害臊了可不好。” 听到冯婉贞的询问,武云迪抚了抚衣服,“为将者,自然是要征战沙场,你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 “可是你才回来多久,朝中别的将军一样可以出征,你才没了福晋,小孩子还是这样小,忆哥儿还不会说话,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这一家子怎么办。” “朝中武将虽多,能用的不多,可堪用的都要同去了,这次军机处已经有了令旨。务必全剿‘乱’贼,不容西北再生事端,”武云迪站了起来,提起茶壶,给冯婉贞倒了一杯茶,“荣禄要去口外剿匪。更要筹办讲武堂事宜,走不开,且我在僧王麾下日久,说话方便些,”武云迪难得如此有耐心细细解释,“我常在京中,睹物思人,更是不好,你说的对,沉沦许久,再这样醉下去,整个人要废掉了,不如去西北走上一走,忆哥儿还小,我总要给他赚个出身才是。” “那我和太后请旨,陪你同去。”冯婉贞说道。 “胡闹,你真以为你是‘花’木兰,新疆远在千里,路途遥远,加上那白彦虎和阿古柏不是好相与的,昔日在永通桥如何惨烈你也是瞧见的,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和你父亲‘交’代,太后也不会让你这样肆意妄为的。” 冯婉贞站在地上,眼中似乎就要流出泪来,武云迪看了冯婉贞一眼,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我武云迪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厚爱。”说完就拉住了冯婉贞的手。 冯婉贞的脸变得通红,“我原本就是山间的野丫头,那里谈得上这些,”说着话细不可闻,头也低了下来。 “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你且我此番出征回来,武云迪若侥幸不死,就向你父亲提亲,你在京师等我就是。”说完按了按冯婉贞的手,转身出去。 冯婉贞抬起头,看着武云迪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放心吧,你的儿‘女’我会去帮着照顾好的,你若是出事,”冯婉贞眼神转向坚定,“我自然也不会独活!” 同治六年六月初三,僧格林沁在丰台大营誓师出征,皇帝亲临丰台,为僧格林沁增添威势,旨意加僧格林沁为钦差大臣总督十二镇事务,兼任新疆总督;曾国荃为新疆巡抚,协办钦差大臣;武云迪加迪化将军,张树声加和田将军,王锦绣加吐鲁番将军,刘长佑加天山将军。 六月初九,‘交’通部引进洋人工艺,设置兰州至京师电报,清流大哗,弹劾穆扬阿“以西夷之事‘乱’我中华”,被太后以“事急从权”驳回,‘交’通部又开设电报学堂,学习英国人电报技术,至此电报之事开始在中国推广。 同日,理藩院尚发出,至苏禄国。西班牙大使对总理衙‘门’抗议,恭亲王解释,“内藩之事,不用惊动友邦,若贵使有意见可向理藩院询问之。”西班牙大使和庆海抗议,庆海辩称,“苏禄乃是我国藩属,如今其国内局势不稳,影响南海往来船只贸易,水师驻跸福州,只是为了防范未然,且震慑海盗而已,并无和贵国‘交’战之意,且理藩院已经行文给苏禄国王,天朝仁德为先,自然不会擅动刀兵,请贵国放心。”公使又问北洋水师具体行止,庆海又称,“此乃兵部之事,并非理藩院职责,贵使可问总理衙‘门’。” 六月初十,北洋水师由水师提督彭‘玉’麟率领舰队大小船只三十余艘,从威海卫出发,停驻上海休整一日,次日到达福州,左宗棠已经在福州等候多日。   ☆、十 东南西北(五) 恭亲王掀开轿子,抬头瞧了瞧西郊民巷里头各自风格不同的西洋建筑,随行的宝鋆上了前,他虽然是恭亲王的死党,自然也是洋务派,可是对着西洋的东西,却是不甚感兴趣,凑在恭亲王的耳边笑道:“这些洋鬼子,建的是什么玩意。” 恭亲王瞧了瞧候在英国大使馆大门台阶前面,穿着燕尾服的两国大使,看了看那些石雕的柱子,“你悄声点,不然这些人闹起来,可不是玩的。” 恭亲王迅速得走上去,伸出右手来,对着英国大使费德塞说道,费德塞迅速得把自己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伸出来,握住了恭亲王的右手,“亲王殿下,欢迎您来英国大使馆,我不得不说,你这是第一次来英国大使馆,我倍感荣幸。” “大使客气了,是我不应该,”恭亲王笑道,“大使到任已经一年有余,而我从未来探望过大使。实在是失礼之极,恰好内务府进了非常好的祁门红茶,我知道贵国喜欢喝红茶,所以就带了一些过来,还望大使先生笑纳。” “多谢亲王殿下。” 恭亲王转过头,又伸出手对着俄罗斯大使主格罗夫笑道,“大使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主格罗夫也伸出手,淡淡说道,“是,自从上次贵国和英法两国在北京签订条约之后,我们倒是没有见过。” “这话说的,”宝鋆见到恭亲王对主格罗夫的态度有些不满——自己作为总理衙门大臣,来见你们这些大使,还居然摆架子!连忙打岔,“旧年不是有关金州的事儿,咱们也是见过了吗?就在总理衙门里头。大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主格罗夫微微一哼,伸手让恭亲王进英国大使馆,恭亲王含笑进去,对着宝鋆悄悄说道,“这个人在这里,实在是不利两国友好。” “当年英法两国得了那么多的好处,他分文没有,不用说,自然回国就收到训斥了,再者,旧年他是不肯咱们买金州的,”宝鋆悄悄回道,“无奈是国内等着用钱,俄罗斯的皇帝和宰相一致决定要卖,他一个小小使节,自然不能违抗,”宝鋆啧啧出声,摇头晃脑,“我也是觉得那金州寸草不生,买来作甚,白白浪费银子。” 四个人到了大使馆的会议室,各分主宾坐下,大使馆的文员送上了红茶和糕点,恭亲王喝了一口,就默不作声得放下不再喝,宝鋆瞧着奇怪,要知道,恭亲王素来养身,素来是无茶不欢的,怎么今日不爱了?宝鋆也拿起骨瓷茶杯,喝了一口,险些吐了出来,红茶倒是红茶,只是其中加了许多香料,倒是把茶味全埋没了。 几个人寒暄一会,恭亲王就对着同文馆毕业的英国股和俄国股总理衙门章京点头示意开始,“两位大使,今天我来这里,是和两位商谈一下新疆的局势的。” 费德塞和主格罗夫对视一眼,费德塞开口说道,脸上笑眯眯的,“亲王殿下,您的事情有点奇怪,新疆乃是贵国的领土,怎么需要和我们两个国家商谈呢。” “新疆自然是我们大清国的疆土,只不过,阿富汗是贵国的辖地,新疆北边都是俄罗斯的领土,新疆的稳定离不开两国的支持,”恭亲王说道,“去年开始到今年再冒出来的叛乱,严重得影响了我国和贵国等的贸易,要知道,从丝绸之路出去,到中亚的贸易,也是占着很大的一部分,而且,”恭亲王继续诱之以利,“中枢为了平定叛乱,已经委托贵国新建电报之事,如果新疆的叛乱不能得到贵国等的帮助而迅速平息,这个电报的事情,怕是也要泡汤了。” 费德塞听到总理衙门章京的翻译,连连点头,“亲王殿下,我想你误会我的观点了,英国从女王到内阁首相,从外交部到我,都是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全力支持贵国对地方的治理,并保持中国主权完整的现状,所以请贵国放心,我们大英帝国是完全支持贵国的评判的,我代表外交部承诺,我们会发一部文书到陆军大臣那里,让他把最先进乎武器装备运到宁波或者上海,让中国可以更快速的平叛。” 主格罗夫只是微微冷笑,但是也点头说道,“费德塞大使的意思就是俄罗斯的意思。” 这些外交官真是满嘴鬼话,到底是洋鬼子,恭亲王无奈得默然,若是有这样简单,我今日还需要来和你们废这么多话,不过恭亲王到底是一国议政王,不宜撕破脸面对骂,又喝了茶,对着宝鋆使了一个眼色。(未完待续。。)   ☆、十 东南西北(六) 恭亲王身份尊贵,不会和这些外国使节争辩,宝鋆义不容辞得站了出来,宝鋆正色说道,脸上带了一丝讽刺的笑容,“大使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如此,我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伊犁将军来报,在阿古柏的叛军之中,大部分是贵国两国的火枪,更别说白彦虎那里了,更是英式俄式火枪满天飞,这个是怎么个说法?要知道中国并没有购入俄罗斯的武器,还有,宁波上海等地购入的英国火枪,均是登记在册,来去都是清清楚楚,英国火枪除了装备十二镇之外,其余尽数解入神机营,别说是新疆之地,就连宁波和上海两地督抚不过也是几百根而已,阿古柏和白彦虎,若不是贵国给他们火枪?那他们的火枪是天上掉下来的?贵国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儿戏了。” 俄罗斯大使主格罗夫正欲发飙,费塞德立刻就回敬宝鋆,“阿富汗虽然是我们大英帝国管辖,但是阿富汗还有国王,我们也只是管着阿富汗的贸易,对着阿富汗国王的政权我们是十分尊重的,大概是阿富汗国王把我们给他们的几十杆火枪转卖给了贵国的叛乱人员,对于这件事,我会告诉外交部,让外交部来处理这件事的。” 主格罗夫也心领神会,“浩罕也从我们那里买了许多火枪,大概是他们流出去的,和我们没有关系。”主格罗夫连推脱的话都懒得敷衍了。 宝鋆跳了起来,猛的拍桌子,“这话可真真好笑,费大使,且不说这阿富汗国王有多少权了,你就这么放心把火枪交给他们,不怕他们造反?要知道阿富汗国王不仅仅给了阿古柏你们所谓的几十杆火枪,还有十几门的大炮!”宝鋆一拍桌子,“不然就凭着这些宵小还能撬动整个新疆?贵国可真是大度啊,不怕阿富汗国王拿了这个十几门火炮轰了你们的阿富汗总督吗!” 宝鋆喷完费塞德,又对着主格罗夫说道,“我请贵国确定一点,千万不要忘记,浩罕如今还是我大清的藩属,按照如今的外交惯例,什么时候贵国可以直接卖武器给我们的藩属国了!那请问,若是我国册封贵国鞑靼诸汗,贵国可是会安之若素?” “浩罕对中国不敬,自然有司会问责于他,可若是贵国插手我国藩属之事,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大军已经开拔,到了新疆,离着贵国也不远了!” 主格罗夫怒目圆瞪,也拍桌子站了起来,和宝鋆怒视,“贵国实在是无礼!” “宝大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费塞德不动声色,“中国人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贵国对于大英帝国的指责实在是没有依据,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再者,贵国的叛乱,石达开等人,也在印度骚扰我们呢。” “这件事,在石达开逃出云南前往缅甸的时候,总理衙门已经对贵国发过了照会,而且请大使先生转告过印度总督,就怕石逆等人逃到印度作乱,那时候贵国的印度总督可是防范了没有?前一任大使对我说,这些小角色完全无须理会‘军机处严密封锁云南边境,停茶马古道,为了这事,川藏土司怨声载道,已经和驻藏大臣打了好几次的官司,还撤了云南提督荣禄的官位作为惩戒;理藩院通知缅甸,不许和石逆等人交往,”恭亲王摊手,“此事我们如此处置,贵国还有不满的地方吗?怎么能将此事和新疆阿古柏等人相提并论呢?” 费塞德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无力感,在推脱和辩解这种行为上面,中国人实在是厉害到不行,恭亲王这些话说的清清楚楚,至少在台面上,自己无法指责这件事中国有做错的地方,反而要捏着鼻子承认,之前已经离职的印度总督是头不折不扣的猪。 “而贵国在新疆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现在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希望贵国等约束好各地,不要再给阿古柏等人钻孔子了。”恭亲王淡然说道,“贵国等和我国的交情才刚刚开始,特别是接下来还有铁路、电报等交易,俄罗斯也有金州的后续款支付,一干机器的购买事宜,希望区区的新疆之地,不要影响了我们三国的关系,影响到我们国家之间的友谊。” “就亲王殿下说的事情我们会和国内汇报的,我个人持保留态度,新疆的稳定关系阿富汗的安全以及俄罗斯南部的稳定,英国和俄罗斯无法置身事外,”费德塞说道,“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还有件事要和殿下说,就是有关西班牙在吕宋的问题。”(未完待续)   ☆、十 东南西北(七) “吕宋?”恭亲王不料费德塞抛出这个话题,微微一怔,“今日商谈之事和西班牙毫无关系,”恭亲王不接话茬,“再者,西班牙大使也不在此地,自然不能谈及这事,这可是西班牙内政之事,和天朝,和英国俄罗斯毫无关系。 [求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怎么能说是毫无关系呢,贵国的北洋水师南下,南洋诸国震动,西班牙在吕宋的利益受到了威胁,自然不能毫不关心,北洋水师听说要在福建驻扎,福建离吕宋是非常的近,西班牙大使担心的很,所以拜托我们两国,”费德塞看了一眼朱格列夫,“来问一问亲王殿下,而且,我们外国各国,”费德塞把各国这个词重读了一番,“在中国的利益都要得到妥善安全并且不受损伤的保护。” “好呀,”宝鋆是怒极反笑,原本之前只不过是为了谈判而虚张声势,如今听到这么无耻的话,宝鋆是真怒了,“好一个妥善的保护,那我问你,大使先生,北洋水师在中国海内,如何影响到各国的利益了?只不过是换个港口停泊而已,又不是突然出现在印度!西班牙人占据着吕宋,这自然是他的本事,若是能守住自然也好,若是受不住,被人夺了去,那也只能怪他武力不够,仁义不施!”宝鋆这才明白皇太后说的“单单靠钱是喂不饱洋人的”这话的意思来。 “那贵国的意思是想要用武力去抢夺吕宋了?”朱格列夫连忙逼问道,“要知道,自从三百年前,吕宋就被西班牙王国统治了,大臣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向西班牙宣战?还有,深层次的意思,是不是,”朱格列夫眼中闪着一股阴冷,“想要和在南洋,印度和北疆的诸国要领土了?” 宝鋆为之语塞,正在哑口无言的时候,恭亲王连忙解救,“这且不提,北洋水师之事,只不过是到福州巡视一番,没有别的目的,宝鋆一时气愤,说话有些难听也是寻常的,大使先生不要介意,费德塞先生,”恭亲王转向费德塞,“这事还是让西班牙大使联系总理衙门吧,你们两个国家毕竟是没有管着吕宋岛。” 恭亲王暗指英俄两国多管闲事淡操心,费德塞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今天看上去度量十分小的朱格列夫也居然没有生气,只是阴笑得看着恭亲王,费德塞说道,“西班牙大使去了好几次总理衙门,都没能见到亲王殿下,所以听说今日亲王殿下会驾临英国大使馆,所以就委托我,让他也在大使馆内等候着亲王殿下的接见,”宝鋆的眉心剧烈的抖动着,费德塞得意一笑,拍拍手掌,“来人,请大使先生出来!” 恭亲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宝鋆气的浑身发抖,不过会,候在厅外的西班牙大使就急匆匆得进来,还没坐下,就朝着恭亲王大叫,“你们中国人要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炮击苏禄!” “什么!”(未完待续。。)   ☆、十一、南海风云(一) 左宗棠脸色苍白,双脚发软,这才上了军舰半日,就已经吐得连苦胆汁都出来了,军舰不比别的轮船,设计之初也不是以舒适为目标的,左宗棠双脚发软,全身无力,幸好左右有两个戈什哈搀扶着,这才没有瘫软在地上,左宗棠被两个戈什哈拉着进了主舰的房间,二等伯、水师提督彭玉麟已经和几个高级将领坐在一块准备仪式了,听到戈什哈的禀告,彭玉麟已经站了起来,连忙打千跪下行礼,“属下叩见大帅!” 左宗棠无力地甩甩手,声音发虚,“无需多礼,这原本就是日常仪式,还请雪帅别拘礼。” “是,”彭玉麟站了起来,将首位让了出来,左宗棠坐下,让两个戈什哈退下,环视众人,“如今在什么地方了?” “启禀大帅,这时候已经快到台湾了。”说完,北洋水师随行的几个参赞,送上了地图,让左宗棠看,“已经在台湾府的西南角,预计明日晚上就能到吕宋了。” 左宗棠捏须若有所思,彭玉麟开口说道,“大帅乃是千金之体,岂能亲赴前线,若是万一有个闪失,就算属下攻灭一国,也要受中枢责罚,还请大帅在台湾坐镇,标下一定尊奉大帅钧令。” “哈哈,雪琴,你多虑了。我并没有夺权的意思,”左宗棠说话爽快,“这北洋水师你是主帅,我当这个钦差大臣,也不是太后对你不放心,而是怕你一怒之下,要西班牙人的好看,这才让我来缓和一二,你放心,北洋水师的事儿我自然是不会插手的。” 彭玉麟还欲说什么,“再者我算什么千金之体,怎么能不上来见见这大清朝第一只海上水师的气势?”左宗棠含笑,“如今一瞧,虽然是初生牛犊,但是已有裂天吞云之势,所以前几日我在福州一见水师雄姿,已经是心猿意马,一定要上军舰体验一番了,再者,我是钦差大臣,岂能不出海,在雪琴你的船上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呵呵” “可这次下南洋,我心里却是不安的紧,”这会子将领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彭玉麟和左宗棠两人,“且不说这水师训练如何,这南洋气候和北边完全不同,若是适应不妥当,纰漏就容易多,”威风凛凛的彭玉麟这会子也皱起了眉,“再者,西班牙人的水师不在苏禄,可是吕宋岛瞬息可至——这也是西班牙能轻易染指苏禄的缘故,此外,我最怕英国人出来干涉,北洋水师可是英国人的军舰,英国人的训练法子训出来的,”彭玉麟用力抓住椅子的扶手,“若是遭遇,北洋水师可是抵挡不住!” “我原以为这北洋水师气势之盛,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怎么?”左宗棠奇道,“还不和英国人对抗吗?” “水师乃是新建,而英国人已经是独步天下海军百余年了,旧年我入京述职,太后曾对我言道,中国水师若是什么时候能赶超英国海军,这北洋水师就是天下无敌,可如今才练了这么几年,岂能和水师的老师,英国人相比?水师此事,不是热血和气势能够战胜的,在我看来,若是战术不行,装备不优,别的就算水兵一意决死,也是无用,所幸太后不仅重金延请英国海军教练为北洋水师教习,又这么每年多少万的银子拨进来,这装备和战术已经不缺,北洋水师上下都是感激涕零,一心就想着要为中国在海上争光,可这战术一时半会实在是练不起来,英国海军已经练成这么久,北洋水师的战术,”彭玉麟摇摇头,“还是欠了火候,大帅你想想这些人无非是以前在长江里头或者漕运使船,那些小水花,岂能和大海上的波浪相比,大帅我说句实话,知道要来南边,有可能和洋人起冲突,我是十分不肯的,这北洋水师还是小孩子,怎么能和彪形大汉起冲突?我是万死不足惜,就怕坏了太后的大业,这些银子打了水漂,那就是千古罪人了!” 左宗棠微微点头,若有思索,“你说的不算错,但是也不能说对。” “还望大帅解惑。” “北洋水师是花了重金,我也知晓你的意思,怕瓷器碰到瓦缸,磕了碰了不好交代,我虽然不懂水师,之前也是领兵作战的,如今到底也建了水师学堂,请了法美等国海军前来教习,要知道,若是不出战,不练习,怎么能成就一番事业,英国人当年也不是连续胜了西班牙、荷兰、法国,这才成为海军霸主吗!”(未完待续)   ☆、十一、南海风云(二) 左宗棠也是练兵出身的,虽然不甚懂水师之事,可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也知道这些年,朝中多少人盯着那一年一千多万的水师费用了,不知道多少人嚼舌根子,说已经购置这么多年,可以稍微削减一二,将这些钱放在别的地方,就连恭亲王支持了这么些年,如今也是不置可否,态度模糊,也不明着表态,李鸿藻等人,更是巴不得全部停了下来。如今已经是同治六年,你想想看,连同官兵的俸禄,港口的营建,购买军舰火药等,算算已经有亿两银子之多,这么大的银子,雪琴你若是还是等着练成神功再出山剿贼,时不我待啊!” “如此大的银子花了去,再怎么样,也该让朝中人瞧瞧,到底成色怎么样,”左宗棠目光炯炯,斗志高昂,“若是如今藩属有难,水师还不出击,怕是太后也按不住那些要减免水师经费的折子了,所以,雪琴,这次,不管结果如何,一定要展示出北洋水师的气势。只要你露出了北洋水师的气势,朝中的大佬才会觉得这水师能够保卫海疆,守护京畿,才会觉得这些钱花的值,日后你承受的闲话才会少些。”左宗棠微笑,“日后我浙闽若是新建水师,靠着雪琴的威风,想必阻力也能少了些。” “你说英国人会干涉,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 “大帅何以见得?”彭玉麟连忙说道。 “英国这每年,就光光在军舰一事在中国就有上千万两的银子可收,还有加上火枪火炮以及各式西洋机器,更别说别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了,如今听说又有电报要建设,更别说那个未成功的铁路了,这样海量的银子,你说英国人愿不愿意这样就和朝廷弄掰?”左宗棠面带佩服之色,“我原以为,这和洋人通商,完全没必要,天朝富有四海,何须洋人的东西?就算要引进军舰,别的玩意也无需如此之多,如今看来,中枢的才智实在是厉害,当年定下通商之事,如今看来大妙,所谓投鼠忌器,就是这个道理了。” 彭玉麟面带奇异之色,左宗棠看了看,这才哑然失笑,“这词用的不妥,洋人不通礼仪,凡是都以利益为上,若是一旦英国人和我们起了冲突,那北洋水师的军舰购买,可就没有英国人的份了。要知道,法国大使已经派了好几次人来杭州,和我说,卖几只退役的军舰给浙闽。” “听大帅一言,茅塞顿开。”彭玉麟感激说道。 “再者,这事乃是中枢定下,又是让老夫来任钦差大臣,若是万一有事,自然是我担着,雪琴你请放心。你那个老上官我是极为不满的,如今在金陵搞什么玩意,这军国重器都放了出去,要是雪琴你当日在我麾下,我说什么都不能让水师先建在北洋。” 彭玉麟摸了摸鼻子苦笑,这位曾大帅的老乡,如今还是这幅脾气。(未完待续)   ☆、十一、南海风云(三) 一阵海浪涌来,船舱内连连震动,左宗棠又头晕目眩,位子也坐不住了,用袖子掩住嘴巴,“哎呀,这风浪怎么会如此之大!” “如今虽然台风刚过,但是也是南边风暴偏多的时候,和北洋相比,是颠簸了许多,索性这一路过来,将士们锻炼甚多,大帅所言不虚,还是要出来实战才能让将士们学到东西。” 左宗棠虚弱的站了起来,“是这个理,老夫我是受不了了,就先回去躺着,雪琴,你自己安排就是,我先睡一觉,等到了苏禄再叫醒我就行。” “大帅,不去吕宋岛吗?” “从吕宋岛西班牙人前面越过去!”左宗棠手一挥,霸气得说道,“吕宋岛不用去,但是咱们也要让西班牙人瞧瞧,咱们的气势!圣旨里面已经给了我全权,接下来咱们只要不和西班牙人开战,什么事儿,咱们不能做?就让中枢等着看好戏吧!” 。。。 碧波万里之间,有隐隐青黛色的岛屿星罗棋布,原本是商船来往频繁的苏禄群岛如今不见片船,海面之上,港口里面,一片死寂,而在岛上,却是热闹非凡,时不时的燃起阵阵黑烟,还有叫喊声,哭喊声,得意的狂笑声。 这是苏禄国最大的岛,和乐岛,当年的东王等三王,通过联姻,兼并,征战等一系列事件,苏禄三王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国王,这个国王刚好四十出头,是一个男人特别是统治者应该最意气奋发的时候,但是如今却在园顶的宫殿里愁眉苦脸的坐在宝座上叹气,一副憋屈的样子。 “不好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侍卫首领模样的人跑了进来,“苏丹,不好了!” “什么事啊。”苏禄国王懒散的问道。 “那些人又开始抢中国人的商铺和家了,中国人一反抗,就拿出刀来杀,中国人已经被杀了好多人了!” 苏禄国王眼中露出了愤怒的光芒,“这些人,以为有西班牙人在后面撑腰,现在是我这个苏丹的话也不听了,我再三说了,天朝是苏禄的靠山,不许对中国人无礼,如果中国人都走了,叫谁来运货物给我们,苏禄可是没有如今这么富有!”他一拍扶手,“传我的命令,让侍卫们出去维持秩序!” 那个侍卫首领嘴里说着是,但是双脚纹丝不动,苏禄国王看到侍卫首领的为难模样,也清醒了过来,“哎,算了算了。”国王脸色灰白,心灰意冷,“现在的苏禄国,我在哪里都说了不算,只有几个老古董还听我的命令,那些人都被西班牙拉去了,这些西班牙人在苏禄兴风作浪,把我们苏禄的珍珠这些特产全部垄断,我却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在这里关起门当国王,我还算什么国王!你们跟着我,我也没钱给你们了,你们还是散了吧。什么时候这些洋鬼子的军舰开过来要把苏禄国侵占的时候,我自杀就完事了,绝对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 “苏丹!请不要这样子,”那个侍卫首领扑通一声跪下,“请千万不要这样子,如今还有那么多的老臣愿意跟着苏丹您,虽然国内的人都被西班牙蒙蔽了,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会幡然醒悟的。” “他们不会醒的,”苏禄国王摇摇头,“真主说,暴力和*一旦被放出来,就不会轻易被关进去,西班牙人挑唆他们去抢劫中国人的店铺,这比任何途径来钱都快,我也不能给他们这么多钱,所以他们不会回头的,只会跟在西班牙身后,继续烧杀抢掠,现在抢了中国人的,将来会红着眼,继续抢自己国家的,再将来,”苏禄国王苦笑,“西班牙人会名正言顺得把军舰开过来,以我治理不力的罪名让我退位。我虽然看的清楚,但是我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因为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军队,更没有军舰,最大的问题,现在都没有靠山了!” “请苏丹放心,苏丹不是已经派人去天朝求援了吗?我相信天朝一定会来帮我们苏禄国的!” “会吗?我不太相信,你先叫人把中国人都请进王宫来,这里他们起码不敢进来抢劫。”侍卫首领出去传达命令,又走了回来,苏禄苏丹已经站了起来,靠在窗上看窗外的黑烟,“天朝已经很久没有理我们了,当年还是之前的天朝大皇帝刚登基的时候,我想去朝贡,都被西班牙拦下,天朝对这个都不在乎了,想必是放弃我们了。”(未完待续)   ☆、十一、南海风云(四) 苏禄国王自怨自艾,侍卫首领连忙劝慰,这会子苏禄国的丞相又赤脚跑了进来,胡子一抖一抖的,“不好了,苏丹,”苏禄国地近赤道,人种都是偏黑,可养尊处优不晒太阳的老丞相脸上一片雪白,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都来不及差,扑通跪下,手里颤抖着拿着一卷文书,“苏丹,天朝的谕旨到了!” 苏禄国王大喜过望,一把夺过丞相手里的那卷文书,那文书是苏禄国不能用的明黄色,苏禄国王一把打开,可惜内里的汉字大部分不认识,又连忙叫老丞相翻译,“丞相,这里面说的是什么?是不是天朝要为我们主持公道,来救我们了!?!?!?” “是天朝理藩院发来的谕旨,”老丞相哆嗦着嘴巴,“训斥我们不能治理好国家,致使天朝人在苏禄受到侵害,若是再无法约束,天朝大军一到,必须给苏禄教训。” 苏禄国王手里的理藩院文书悄然滑落,国王脸上呆滞,“这这这,”苏禄国王说话都结巴了,“这从那里说起?真主啊,我要是有着对天朝不敬的心思,就叫真主降下雷电灭了我!天朝怎么会如此认为!丞相,你有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苏丹,这是天朝的谕旨。” “来的人呢!请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天朝的大使节!”苏禄国王拔腿就想出宫。 “是旧年去天朝求助的人带回来的,”那个丞相险些老泪纵横,“就算他再怎么说,理藩院总是不听,不久前出了这么一份谕旨来,让他带回。” “天啊!”苏禄国王险些晕过去,身子颤抖着,侍卫首领连忙扶住,“天亡我苏禄!天朝都已经放弃我们了!我们完了,三王的基业,眼看着就要毁在我手里了!” 跪在地上的老丞相连忙站起来,“大王,别灰心,去天朝求救的人也不是一无所知,他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天朝的水师大船已经往南边来了!听说已经到了福州!” 苏禄国王摸了摸眼泪,“就算这样,那又如何?”国王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透出了惊喜,“难道,天朝的大军要来剿灭这些该死的西班牙人吗!” “这大概是不会的,苏丹,”老丞相打破了苏禄国王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天朝现在和西班牙人往来颇多,做生意也很多,苏禄国的金珠都是去了天朝……北洋水师是不会为了我们和西班牙人闹翻的,但是苏丹,您别担心,这也可以成为我们警告西班牙的契机!” “什么契机!” “我们可以警告西班牙人,说天朝的大军就在南边了,离苏禄很近,如果他们再不停下来对苏禄国内的煽动,我们就要去天朝水师去告状!这叫做狐假虎威!” “狐假虎威?”苏禄国王有些迷惑,“这是天朝的成语吗?” “是的,苏丹,”老丞相捻须得意地微笑,“天朝的水师虽然不会为了我们撑腰,但是肯定不会攻击我们的!请苏丹放心,我这修书一封,”老丞相此时仿佛化身诸葛孔明,“投书吕宋,要那些洋人们好看!” 老丞相话音刚落,应景得就响起了一声炸雷,轰隆!放佛地都摇动了起来,王宫内的摆设哗啦,倒了一地。(未完待续)   ☆、十一、南海风云(五) 整个宫殿都摇晃了起来,原本就是年久失修的宫殿缝隙之间的沙子像烟雾弥漫出来,苏禄国王正欲说些什么,接二连三的炸雷声连串响起,他只看见老丞相满脸惊恐得大吼大叫,但是完全听不清他在叫什么,等到响雷声渐渐停息,外头突然停下了哭喊声,但却骤然之间又突然爆发了出来,苏禄国王也终于听到了老丞相那个让他冷汗淋漓的话语。 “好像是海军的火炮!” 苏禄国王惊呆在地上,过了许久,外头的炮声又连串响起,苏禄国王大喊一声,连忙转身跑进后殿,“侍卫,给我准备好白绫!”苏禄国王双眼通红,“这些该死的洋人终于要来吞并我们苏禄国了!我绝对不做亡国之君!我愿意效仿思宗皇帝,宁愿死也不能接受被俘虏的结果!”苏禄国王到了自己的书房,翻箱倒柜,边上的老丞相也是亦步亦趋,脸上露出了一股贞烈之士的表情,“老臣愿意跟着苏丹一同殉国!” 那个侍卫首领连忙拉住苏禄,却一把被苏丹推开,“苏丹,这还没到殉国的时候,我们换了衣服,刚好等着混乱,我们坐船出去,去天朝!找天朝主持公道!” “天朝已经不会来救我们了!吕宋这么多年沦陷,吕宋国王连续几个都被毒死,天朝一句话都没说过,更别说我们了,”苏丹国王仿佛癫狂,翻出了一本金册,还是当年苏丹入京朝见雍正皇帝时候,雍正皇帝册封苏禄国王的金册,苏丹放在怀里,“这些西班牙人,别做梦了,就算我死了,也别想着叫我改投洋鬼子!” 那个老丞相摇头晃脑,捻须赞叹,“苏丹的气节实在是叫老臣佩服不已,这才叫不二忠臣,老臣愿意跟随苏丹!” 读圣贤书读坏脑子的老丞相煽风点火,激得苏禄国王更是贞洁如圣人一般,那个侍卫首领连连跳脚,“苏丹,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派了人在外头打探消息,马上就会有回音的,我们等到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做打算吧!” 外头炮声一阵接着一阵,似乎催命之声,苏禄国王已经叫宫里剩下的几个老宫女帮着自己挂上了白绫,几个宫女是跪在地上痛哭,而老丞相一直在怂恿,侍卫首领却一直拉着苏丹不让他上吊自尽,闹哄哄的苏禄王宫上演一场闹剧。 过了半个时辰,炮声依旧在不间断的响起,这时候一意寻死的苏禄国王也发现了不对劲,拉着白绫狐疑的说道,“和乐岛才这么点大,我们又没有水师,为什么洋人这个时候还没有来王宫?就在海上发火炮?” 侍卫首领也觉得奇怪,这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进来了,“苏丹,是是是是,”打探消息的侍卫说话都结巴了,“是天朝的水师!” “你怎么说的!”那个侍卫首领大怒,“天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来攻打苏禄!” “是是是,没错,小的没看错是天朝的黄龙旗!” “怎么会这样?”那个老丞相迅速的捻须,颔下的山羊胡子都要快被捻断了,“天朝虽然不理我们,但是一直都对我们很温和的,怎么会突然派出水师攻打我们呢!” 苏禄国王现在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得趴在地上,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天朝一定是为了中国人在苏禄的被抢夺来兴师问罪了!之前是理藩院的文书,现在换成水师前来了!” “是,苏丹,天朝人管这个叫‘软硬兼施’,”老丞相还在掉书袋,那个侍卫首领现在已经有想掐死老丞相的冲动,“看来我们是避免不了亡国的命运了。” “就算亡国,也不如让给天朝,当年苏丹就要献版籍于天朝,只不过天朝大皇帝拒绝了而已,若是能并入天朝,”苏禄国王脸上出现了喜悦的颜色,“老百姓有了安置,我也能入京做一个闲散的富家翁,免得被洋鬼子欺凌!” “苏丹您之前说的是,不论是那个国,是天朝还是西班牙人,和乐岛就这么点大,一下子就能打下,现在就在海外发射火炮而不进攻,这肯定不是想要我们亡国的,”侍卫首领说到一半,惊雷般的火炮声慢慢停息下来,“肯定是有要求的,如果是天朝,苏丹请放心,一百多年前天朝没有要我们的土地,现在肯定也不会有兴趣,苏丹只要安坐在王宫里面就行,”苏禄国王听侍卫首领说的有理,不由得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侍卫长,”苏禄国王又连忙祈祷,“万能的真主啊,苏禄国千万不能忘在我的手里!”(未完待续)   ☆、十一、南海风云(六) 苏禄国君臣三人战战兢兢在王宫里等着,西班牙商会的人却在自己的住宅里暴跳如雷,为首的正在怒气冲冲大吼大叫的正是西班牙商会苏禄小分会的会长哈维,他涨红的脸蛋酷似苏禄国王,他正在院子里打圈走路,此起彼伏的炮声也不能掩盖他的咆哮,“上帝啊!这些留着辫子野蛮的东亚黄皮肤猴子!居然敢大炮哄打我们的苏禄国!” “以为靠着英国佬买了一些军舰大炮就能横行南中国海,哼哼,”哈维冷笑连连,“实在是该死!” “尊贵的先生,那些黑皮肤猴子来找我们了,中国人虽然没有攻打上来,不过已经连续半天的炮击,已经让他们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去找中国人的麻烦了。” 怂恿苏禄土人找那些富有勤劳的中国人麻烦是哈维的主意,哈维自从三年前到了苏禄这个地方来,就想着能在苏禄这个弹丸小岛做出一番让吕宋总督刮目相看的业绩,所以看到苏禄国内的亲华潮流,哈维就悄悄准备着让苏禄本土人的心思改变回来,除了用金钱和鲜血来刺激那些懒惰的土人,还能用什么?所以定下这个毒计,让局面开始混乱,从开始的不付钱到后来的抢夺,发展到现在的杀烧抢掠,这都在哈维的控制之中,等到局势再恶化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得宣布苏禄国王已经不能有效统治这个国家,再让吕宋总督出马,将苏禄纳入西班牙王国吕宋总督的治下,自己也能为国王的王冠上添一颗璀璨的明珠,自己的仕途自然就是飞黄腾达。 至于中国人的反应,哈维从来不用担心,他认为自己和中国人长达十多年的通商经验表明,中国人从来都是谦虚内敛的,甚至面对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有着一股浓浓的自卑感,而且中国政府对于这些属国从来是不关心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希望这些藩属永远不要来打秋风朝贡,这样朝廷能省一点钱,就算西班牙吞并了苏禄国,到时候大不了看在亡国臣子的哭诉上,让外交部门出具一番抗议书罢了,不痛不痒。 再从经济上来说,中国现在正和欧洲各国开展了大贸易,英国人这五年来运到中国去的货物,比以前五十年加起来还要多,西班牙也搭上了顺风车,捎带着也卖了不少东西,中国的海关总署赚的飞起,这样的情况下,中国人怎么可能得罪西班牙,怎么可能得罪欧洲人呢? 但是自己居然真的估计错了!哈维不敢想象远在吕宋的总督大人是如何暴跳如雷,要知道现在的西班牙远东舰队已经去了秘鲁平乱,三个月之前出发,这个时候大概还在太平洋上漂泊,远东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成建制的海军力量存在,而且哈维估算了一下,不由得冷汗淋漓,不知不觉之间,西班牙在远东的海军势力,已经远远得被中国人抛在脑后。 “不用担心,”哈维咬着牙说道,“这些中国人不敢登陆,只是玩烟花一样得在岸边发射火炮,就像他们的老祖宗,只知道把火药当成烟花,把这种杀人的东西变成了游戏。不用怕,吕宋总督一旦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和清国人交涉,到时候这些擅自破坏西班牙和中国关系的垃圾玩意肯定会受到惩戒!” 外头的炮声停了下来,几个红头发的西班牙人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那些哭喊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恐怖的宁静,夏日的海风呼呼吹着,却吹不走众人额头的上的汗珠,因为他们都听到了这个令人恐惧的坏消息:一个随从跌跌撞撞得跑进来,“先生!中国人登陆了!” 。。。 整齐的脚步声在王宫外响起,苏禄国王的身子越发抖了起来,那个侍卫首领一横心,跑了出去,苏禄国王已经瘫在地上,只有那个老丞相还在酝酿气势,准备那些无礼的天朝士兵冲进来的时候大声的呵斥,侍卫首领在外面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一个穿着黄马褂,双眼花翎,红宝石顶戴的将领模样的天朝人进来了,那个武官脸上一脸傲气,却十分的恭敬,朝着苏禄国王打了千,随即站了起来,苏禄国王见到武将对着自己颇为恭顺,也连忙站了起来,右手放在左胸,行了一礼,侍卫首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苏禄国王正在惴惴不安之前,就怕一时半会中国人就拿出自己以前在三国演义经常看到的鸩酒,下令要毒死自己,“钦差大臣代天巡守,质问苏禄国王,奈何纵容本土之人欺凌天朝子民!”(未完待续) ps:月底求月票拉。。。。   ☆、十一、南海风云(七) 左宗棠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苏禄国,不由得啧啧出声,“这天南之地,想不到还有如此之多的岛屿,幼年读书时我以为天涯海角已经是最南边了,如今看来,自己大谬。” “是,这天南之色,与北国竟然不同,居然连两广浙闽之地也是不同,”随行的师爷杨昌浚摇着扇子,“瞧着岛中的建筑,倒是有些回教的风范,我以前就知道西北之地有这回教,却不知这天南小岛,也是回教之国。” “别说这里了,报纸上说起过,旧年朝贡的吕宋国,也是回教之国,只不过如今被西班牙人灭了,倒是忘了祖宗,都该信那神主教了。” 两个人正在闲谈,亲自警戒的彭玉麟走了过来,“大帅,前往苏禄王宫的人回来了,”彭玉麟有些惊讶,“还把苏禄国王和王世子带来了。” “恩?”左宗棠微微挑眉,“雪琴,你以为他来做什么?” “无非是想要大树下面好乘凉罢了。” 左宗棠用手瞧着船舷上的铁片,若有所思,“苏禄国素来对天朝甚是恭谨,成皇帝时候还有朝贡,只是到了先帝爷的时候才断了往来,如今倒是要瞧一瞧,”左宗棠也不去问去质问苏禄国王的谈话内容,“如此那就见上一见,雪琴,咱们换上大衣裳,全服仪仗,总要让藩属们见见天朝的威仪。” “传苏禄国王!” “传苏禄国王!” “传!” 苏禄国王战战兢兢得被王世子扶着上了首舰,后面跟着侍卫首领和老丞相,绕过层层侍卫,到了甲板之上,见到穿着仙鹤补服和麒麟补服的两个文采辉煌的中国官员站在甲板之上,突然又听得几声炮响,苏禄国王又双腿酸软,扑通跪在地上,王世子和两个臣子不明所以,也连忙跪下。 全副仪仗的左宗棠气态威严,“下跪者可是苏禄国王?” “是是是,正是苏禄国王东泰来,小王叩见天朝大人!”苏禄国王从未入京朝贡,不通礼仪,连忙说了这么一句,还是身后的老丞相悄悄捅捅东泰来,“首先要问皇上安好!” “小王请问天朝大皇帝安好!” “圣躬安!”左宗棠满意得点点头,看来到底是老牌子藩属,基本的礼节还是在的,“国王请起,一边落座。” 军舰之上,苏禄国王和左宗棠彭玉麟等人左昭右穆得坐下,中间供着王牌令箭,苏禄国王又连忙推辞,不敢落座,左宗棠笑道,“国王乃是天朝藩属,原本我也不能受您的礼,只不过本官是钦差大臣,代天巡守南洋各地,代表得是皇上,故此受了你一礼,国礼已毕,如今国王乃是朝品,本官自然不敢僭越,还是左昭右穆坐才好。” 听到这话国王这才敢坐下,老丞相摇头晃脑得暗暗赞叹,“到底是天朝礼仪之邦!” 场内一时无言,老丞相毛遂自荐跳了出来,说了一番话,左宗棠听得费劲,似乎又是中国之语,问了问通译,让老丞相又用土语说了一遍,这才知道内容,“丞相大人,”左宗棠有些好奇,“您的中国语是谁教的?” “一位潮州的客商。” 左宗棠暗暗擦汗,“这潮州客商国语说的甚是不准,”左宗棠吩咐亲随,对着老丞相笑道:“我这里有《咸丰字典》一本,赠于丞相,训民正音,可是宰相的职责啊。” 《咸丰字典》随即送到,老丞相一翻开就摇头晃脑,不由得心神荡漾了,左宗棠也不去管他,对着苏禄国王介绍起了彭玉麟,“这是水师提督彭玉麟大人。” 苏禄国王连忙问好,彭玉麟大马金刀得坐在位置上,冷眼瞪了苏禄国王一眼,“哼,国王也不必搞这些虚礼,我且问你,苏禄国为何如此排斥天朝之人,甚至烧杀抢夺?害人性命?如今天朝大军已到,若是国王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彭玉麟双目如电,直射苏禄国王,“本座今日就灭了你苏禄国!” 苏禄国王连忙起身,“请天朝上使恕罪,这都是西班牙人做出来的罪孽,”想到这几年来身不由己的惨样,又见到中国水师这样的威势,一时百感交集,苏禄国王不由得老泪纵横,“西班牙人素来垂涎苏禄已久,我这个国王在国内,只有那小小的王宫还听我的,别的地方已经约束不了了,这说起来,实在不敢推卸责任,导致天朝子民受罪,还请天朝降下雷霆之怒,将西班牙人全部处死,小王若是死了,也是不足惜!”(未完待续)   ☆、十二、北国七月(一) “是是是,钦差大臣您说的是。”听到左宗棠安慰,东泰来心里妥帖,连忙抹泪说道,“下国之心,天下皆知,侍奉天朝犹如侍奉父母,不敢有二心,虽然这些年有西班牙人从中作梗,但是下臣之心不敢有丝毫变化,”东泰来拿出来原本放在怀里的金册,“此乃天朝大皇帝赐给苏禄国的金册,下臣不敢忘怀自己身份。” 老丞相又跳了出来,“是啊,天朝上臣,”他继续操着潮州口音的中国话说道,“刚才天朝炮击和乐岛,我们苏丹还以为是西班牙人来要夺取苏禄国基业,正准备怀抱金册上吊自尽,尽人臣本分,效忠天朝!” 左宗棠颇有些感动,想不到中国势衰,这天南之角还有这样的忠心之国,同时对着苏禄国丞相的话微微有些尴尬,假意骂了几句彭玉麟,“胡闹台!岂能不告知苏禄国王就自行行事!回到福州本督必然要参你一本!”彭玉麟也连忙行礼谢罪,还是苏禄国王又站了起来,“多亏上臣用炮轰击和乐岛,这才让那些该死的东西才停了对华人的烧杀,小王不肖,不能号令苏禄国,乃至此大劫,虽然有些人逃到了王宫内,但是还有不少人受难,”苏禄国王又连忙跪下,“请上使责罚。” 这会子左宗棠没有让人扶起苏禄国王,只是捻须淡淡说道,“本督来此地,就是为了解决此事,国王你的意思是怎么料理这些人?” “还请上使做主,”苏禄国王抬头看了一眼淡然的左宗棠和杀气腾腾的彭玉麟,不由得心福至灵,一哆嗦,就说出了他日后觉得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请上使发兵,助我苏禄国,剿灭乱贼!” 。。。 轰隆隆,恰好是七月的时节,暴雨时不时倾盆,不过雷暴天来的话,去的快,没多久,如同洋线一般不断的大雨就收了起来,西下的夕阳将天边的乌云染上了金边,彩霞布满了天空,四九城的一切都带着水迹和露珠,金色的阳光照下来,整座城市都金光闪闪的。 恭亲王下了马车,脸色有些不豫,外管家是最懂事的人,见到主子爷有些不爽快,越发当差小心了起来,又连忙给一个机灵的小厮到内宅去通报,亲自搀了恭亲王下马车,往日都会禀告有哪些台面上的人来递名次,今个就不多说了,闭嘴老实当差。 “今个有什么人来过?” “别的人倒也罢了,都是寻常人,只有一个陈中堂亲自来了,王爷还在洋人那里,就不得见,只是说下次再来拜访。” 听到陈孚恩的名字,恭亲王不由得冷哼,“哼,”边说着恭亲王把脖子上的扣子解开,又把马蹄袖的袖子放下来,“夜猫子进宅,没什么好事,这会子,他倒是想起我是领班军机了?” “主子爷说的什么话,”外管家连忙赔笑,听到恭亲王这句话的语气,他就知道,下次就算陈孚恩再来,王爷也一定不见了,“外头的人都说开了,如今主子爷和宋朝的八贤王是一模一样儿的,总理朝政,擎天保驾第一功臣,这些话虽然有些滑稽,可到底是差不离儿,若不是王爷这些年这么撑着,这能有这样兴盛的局面?换成谁都不成,也就是王爷这才能施展一二呢!” 恭亲王神色缓和了些,主仆二人绕过一大座通天玲珑凌云欲飞的太湖石,外管家还在拍马屁,“就不说别的,这督抚进京述职,谁敢不来第一个拜见主子爷?也不怕主子爷给他们穿小鞋?还是主子爷仁厚,就说这曾国藩罢了,这么多年的两江总督当下来,谁都眼红,谁都要让他挪挪位子,就主子爷看着他有大功,这才让他当着,若不是主子爷,如今都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恭亲王哈哈一笑,他素来自诩劳苦功高,同治新政都是自己一手主持的,外管家的一席话,恰好让恭亲王十分得意,“好了,你这油嘴滑舌的,出去当差吧,陈孚恩若是再来,你就带进来,这朝廷大事,闹脾气是没用的。” “嗻!”外管家打千行礼,“缅甸送来了上好的翡翠,眼下已经送到福晋那里了。” 恭亲王有些奇怪,这缅甸许久不朝,怎么又会突然上供翡翠,不过这个事儿问一个下人也问不出来,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绕过几棵开的正艳的合欢树,到了嫡福晋瓜尔佳氏的正屋里,瓜尔佳氏正在几个嬷嬷仆妇的陪同下一起挑着什么,见到恭亲王进来,笑道,“王爷这会子怎么来了?洋人的事儿这么快就谈好了?”(未完待续)   ☆、十二、北国七月(二) 恭亲王不说话,让瓜尔佳氏的几个丫鬟给自己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又用井水抹了脸,这才觉得神清气爽起来,盘腿坐在炕上,喝了碗冰碗,这才对着瓜尔佳氏说道,“洋人的事儿没谈好,没法谈,这就早些回来了,你在拾掇什么东西?” “这不是恰好缅甸送来了翡翠吗?我呀寻思着这中元节礼还没献上去,就把上好的翡翠挑几块出来,再寻别的玩意,献给太后。” 恭亲王脸上一僵,恰如冰碗里残留的冰屑在夏日的热烈下瞬间不见,恭亲王身子靠在垫子上,手无意识得敲着炕几,“这中元节礼嘛,是该送,不过若是送了翡翠,下次没了如何是好?缅甸的翡翠可不太多,这些年都没有,就今个才来了一次,也不知道如何,就怕太后看上眼,要咱们府年年上供,那就是抓瞎了。” 瓜尔佳氏听到恭亲王说的在理,不由得连连点头,“老爷说的在理,那就再挑别的就是。不过论心意,还是当年王爷亲自射了一只红狐狸制了围脖献给太后,这才叫心意呢,比别的比不上,今年元旦我进宫朝贺,还瞧见太后围着呢。” 恭亲王微微出神,“红狐狸吗?”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就呆在了那里,还是瓜尔佳氏见恭亲王许久不说话,抬起头叫了几声,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你整日里这么操劳,这翡翠我叫人好好做一套头面给你,剩下来的给大姐儿,她成日进出宫内。若是穿着小家子气,定然要被那些势利眼看低了。” “是,”瓜尔佳氏被恭亲王一带,顿时忘记了那只红狐狸,这又忧心起自己大女儿的事儿来。“王爷,这大姐儿如今已经是十七岁了,宫里头怎么还没消息?我上次也和钟翠宫那位说起过,倒是也没什么下文,大姐儿可是十七岁了。” 恭亲王哑然失笑,摇摇头。点了点瓜尔佳氏的鼻子,“你啊,真是淡操心,还怕大姐儿找不到好婆家,别说是我的大女儿。宫里头太后还宠着他呢,只怕这八旗子弟任她挑,太后早就说了,这大姐儿的婚事,不急,要慢慢挑,第一个就要大姐儿自己喜欢,咱们这种人家。是没有盲婚哑嫁的。” “可毕竟是不小了!” “太后的话也没错,想着多留她些日子,将来出嫁了。到了十王府,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那就好,阿弥陀佛,”瓜尔佳氏念佛道,“也真是奇怪,大姐儿倒是投太后的缘。把丽贵太妃的荣寿公主都比下去了。” “大约是太后和大姐儿脾气相近吧,原本以前担心她进宫受委屈。如今倒是看看,咱们家出了两个主子。” 。。。。 两个穿着旗装的少女悄然站在镂月开云的外头不说话。头顶是一轮微偏圆月,在云朵之中穿梭,星星在悄悄得眨眼,远处的亭台楼阁灯火辉煌,湖面上弥漫着水汽,恰似瑶台仙境,两个少女边上站了乌压压的一群宫女太监,都低着头不说话,为首的年纪稍大的少女大气爽朗,后头跟着的少女一脸温婉,犹如空谷幽兰,后头的少女等着有些倦了,拉着前头少女的袖子,“姐姐,这皇额娘的心里是不是还是很难受。” “这是自然的,”为首的少女悄然说道,“明个就是正经日子了,皇额娘当年可是没瞧见皇阿玛最后一眼,也难怪她心里难受,等会咱们说话可要注意着点,虽然皇额娘不乱发脾气,可若是咱们不小心戳到了皇太后的痛处,那就是咱们的不孝了。” 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不远处又走了两排灯笼过来,候在镂月开云外头的人见到来人,连忙跪下,就连两位旗装少女也是半蹲行礼,来的人正是同治皇帝。 同治皇帝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绸袍,见到众人行礼,连忙摆手让他们起来,“大姐姐,二姐姐,皇额娘出来了吗?” “还没呢,皇上要不要进去劝一劝?”荣安公主说道。 “不敢进去,皇额娘素日里那样要强,都不轻易红眼睛的,这会子肯定是心里难受极了,哼,都怪肃顺那伙子,来人,陈胜文,你传我的旨去军机处,让肃顺去海南岛,再把端华载垣流放到吉林去!” “好了,”牡丹台传出来一个声音,慈禧太后慢慢走了出来,“咋咋呼呼的,端华等人怎么又得罪你了?” 三个人俯身“皇额娘”,“皇额娘请别伤心了,”同治皇帝说道,“肃顺等人骗着皇阿玛去热河,让皇额娘和皇阿玛都不能见最后一面,实在是该死。” “昔日已经已定惩处,怎么能突然再加,”慈禧太后摇头,“我知道你的心思,这就好了。” 荣安公主是知道咸丰皇帝逝世时候的场景的,女孩子懂事的早,也知道丧父之痛,搀住了慈禧太后,“皇额娘,您说,这世间上有鬼吗?” 慈禧太后犹可,身边的安德海眼神发亮,竖起耳朵就等着慈禧太后的回答,同治皇帝的眼睛也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微微思索,“或许有,或许没有,我原本以为是没有的,后来觉得也可能有,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逝去的人,不会再出现在当下了。” “那皇阿玛呢?” “你皇阿玛?”慈禧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群星闪烁,突然来了灵感,“他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 “变成了星星?” “是啊,你皇阿玛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时时刻刻保护着你们,”慈禧太后搂住了三个人,仰起脸,瞳孔之中反射得都是闪闪星光,“他在天上看着你们呢,看着你们慢慢长大,慢慢变成大人,看着你们相亲相爱,看着你们成家立业,看着这个国家,慢慢得变好起来,皇帝,你别怕,你的皇阿玛在天上看着你呢。”慈禧太后微微叹息,“希望这日子能越来越好起来,当然我也这么觉得,肯定是越来越好起来。”(未完待续)   ☆、十二、北国七月(三) 中元节的节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西边的都不甚喜欢,后来大家打听到了那一日在园子里的事儿,也就知道了,母后皇太后为什么心里不痛快,无非是想到昔日太平天国的叛乱致使先帝骤然崩逝,如今这新疆南北又是大乱连连,恰好遇到先帝的祭日,难怪皇太后心里不痛快,一时间圆明园内众人都收了笑脸,又让地下的宫女太监时刻注意,不要不长眼,让皇太后不爽利。 皇太后自己调整了一番,到了八月初,自己就和慈安商议着,看看中秋节怎么办,又下懿旨,命“各家亲贵女眷格格入园饮宴,”外头又起了风声,说是这时候大概是为了给皇帝选后选妃的节奏,丽妃有些好奇,毕竟她自己个的荣安公主都还未指婚,慈禧太后也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这一日大家又在养心殿议事,说到大军已经到了玉门关,杨树声率先出战,击败了白彦虎麾下大军,阵斩生吃人心,大杀各族百姓的恶魔马伟寿,一时间玉门关百姓欢呼雀跃,白彦虎部闻风而逃,玉门关一时已经肃清,军机处稍微说了几句,又把僧格林沁的报捷文书拿上来,读了一遍,一时间勤政殿内喜气孜孜,虽然是小胜,毕竟也是开门红了。 “还请太后下旨嘉奖杨树声,”文祥磕头说道,“军机处也准备好命陕甘两省,并蒙古诸部供给粮草,户部的意思,粮草可抵扣田税。蒙古诸部的粮草以蒙古所需的茶叶丝绸铁器置换。” “可!”慈禧太后点头,“大军在外,一定要注意后勤,西北之地,原本就是收不上多少钱来,这户部的账本记得清楚,如今大军在陕甘,先紧着大军用,虽然如今不同汉朝的时候,西域之地乃是天朝疆土,可土人、各族人甚多,那里就没有多少是中枢派过去的,说起来,也是异域。” “是,如今皇太后已经任了新疆如此多的将军,新疆又有了督抚道台,这局面是会越来越好的,”恭亲王说道,顺便从袖子里拿了一个折子出来,“这是后续去新疆、甘肃等地任道台、知府、知县、县尉、县丞等职的单子,请太后定夺。” 安德海接过了折子,递给了慈禧,慈禧翻开看了看,都是同治元年恩科以来录用的新进士居多,“怎么,吏部,”慈禧问文祥,“都没有几个老人愿意去新疆?” “是,”文祥有些无奈,“回太后的话,正是如此。” “也罢,这些人,到底是爱惜自己的,新疆如今乱的很,不是富贵险中求的人,是不敢去的。”慈禧太后合上折子,“这名单我瞧着很好,也有些前朝留下来一直没选上官的,也有些是捐官里的翘楚,是不是金子,去新疆炼炼总是好的。就按照议政王的办。” “是。” “还有什么事儿?” “是,太后,”今个进来没有说过话的李鸿藻开口了,“左宗棠目无王法,肆意妄为,臣弹劾左宗棠。” 三日之前,钦差大臣左宗棠、北洋水师提督彭玉麟联袂用八百里加急上报,兴兵问罪苏禄国,苏禄国王交出了国内欺凌中国人的罪犯,并在和乐岛港口一律处决,此外,苏禄国王请求北洋水师为其主持公道,将西班牙人逐出苏禄国。 左宗棠还请总理衙门派出大臣与西班牙吕宋总督协商,务必要确认苏禄国的天朝藩属地位。 一时间石破天惊,大家都被左宗棠的肆意妄为给惊呆了,特别是跪在皇帝和太后面上的这个帝师李鸿藻,他可是一直认为,北洋水师不过是巡游南海罢了,没想到,居然去了苏禄国! 如今这天下地图市面上都有的卖,李鸿藻也叫家人买了一副极大的地图来,用放大镜细细看着,看到了苏禄国的位置,这也离得福州实在太远了! “左宗棠身为钦差大臣,目无法纪,不尊旨意,肆意将北洋水师驶出国门,若是英法等国心怀不轨,在海外将北洋水师伏击,这同治元年以来的国之重器,岂不是毁于一旦?再者,西班牙大使已经暴跳如雷,”当然,目无余子的李鸿藻怎么会真正在意这些洋鬼子的心情如何,但是不妨碍他现在拿这个做筏子,拿这个来攻击浙闽总督,“若是影响到和洋人的关系,那岂不是又要重现先帝朝的不忍之事!”李鸿章说的难得在理,也不闹那些玄乎的理学话,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宝鋆张大嘴巴,却又是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十二、北国七月(四) 恭亲王有些不悦,虽然当初一听到左宗棠炮击苏禄国的事情,自己也恼怒万分,但是洋务新政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自己可以训斥左宗棠,但是李鸿藻却是轮不到如此说话,“李中堂此言差矣,太后的旨意给左宗棠,其中就有一条便宜行事,自然左宗棠为钦差大臣,自然可以代天巡守南洋,不过是一个苏禄国而已,如何去不得?”恭亲王勉强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没有直呼李鸿藻的名字,“再者,这西班牙人狼子野心,侵占了吕宋国不说,又准备要灭苏禄国,这苏禄国内的事儿左宗棠说的清清楚楚,就是西班牙商会的一群人挑拨起来的,等到苏禄国内大乱,西班牙吕宋总督名正言顺的出兵,维护西班牙在苏禄国的利益,虽然是海外遗民,到底也是天朝苗裔,任由洋人杀害,说到底也是说不过去,而且左宗棠也上报了西班牙的舰队在吕宋岛附近遭遇过北洋水师,北洋水师如今安然无恙,”恭亲王不由得有些得意自豪,“可见北洋水师之力!” 这事儿在场的人都听说过,原本西班牙人暴跳如雷,叫嚣着要给“中国人一个像虎门、大沽口之战那样的教训”更是连续串联俄罗斯等国使节,联合和总理衙门施压,一定要求北洋水师立刻退出西班牙的势力范围,保持吕宋岛周围非武装存在,“将苏禄国的事情交给苏禄国人民自己解决。”可左宗棠的折子一到,听说了和西班牙人的远东舰队小部分遭遇了,没想到素日趾高气扬的西班牙人都是退避三舍,不敢动弹,如此以来,朝野轰动,没想到这还不到三十年,就已经河东河西换了,昔日在海上耀武扬威的洋鬼子,居然面对这大清的北洋水师,不敢动弹了! 西班牙大使顿时偃旗息鼓,何况英美法三国在中国具有最大利益的国家都表示观望的态度,西班牙人就有着俄罗斯人掺合着,无济于事,况且,俄罗斯人也不会做帮别人火中取栗的事儿,西班牙只好联系了葡萄牙大使,但是葡萄牙大使已经在总理衙门坐了许久,要知道,澳门可还在葡萄牙人手里! 和苏禄国不同,澳门虽小,毕竟是直接的领土,旧年被葡萄牙人以晒货物为名慢慢得占据了澳门岛,这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修炼几年的北洋水师出动,轻而易举收拾了苏禄国,当然,也不是灭了苏禄国,可葡萄牙人在远东就只有澳门这么一个落脚地,比不上西班牙在南洋家大业大,有着吕宋这个香料之岛,在远东更是没有什么成建制像模像样的海军力量,甚至不需要北洋水师出马,只要广东水师围攻几个时辰,葡萄牙人就要被赶下海了,这个时候又突然冒出来说,西班牙的舰队不敢对北洋水师动手,葡萄牙大使自然更不会说是和西班牙人混在一起,只是日日缠着总理衙门的章京们,一定要求请保护好澳门的葡萄牙人。 西班牙大使也软了态度,恭亲王避而不见,他找到了宝鋆,只是说,“请大清尊重和保护西班牙人在吕宋的统治。”别的就一概不讲了。 恭亲王把这些细细说了,大家才明白,这样似乎没什么任何效果的炮击苏禄国,居然有了如此多的成效,恭亲王继续说道,“再者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太后秉政以来的政策,是远交近攻,尽量防着俄罗斯人,对着英美法等夷以安抚为主,这些年和洋人做了这么多生意,也是有这一层意思在的。” “西班牙人已经要求和总理衙门签订条约,”文祥极为开心,脸上涨的通红,“苏禄国依旧是天朝藩属,西班牙人只要保持吕宋的治权即可。” “苏禄国左近几个小岛的土王也已经去苏禄国拜见左宗棠,要求归属天朝藩属,这里头,苏禄国王有连横之功。” “就是吕宋岛附近还有许多岛屿,若是无人,就给苏禄国王,愿意归顺天朝藩属,一概优待,自然北洋水师要为他们撑腰,”吕宋岛实在是富裕,稻米一年三熟,但是如今不能和西班牙人完全撕破脸,虽然在南洋,西班牙人不如中国,但是要是西班牙人一狠心把别的地方的舰队调过来,这南中国海还不是自己说的算的。 “国朝藩属,大部分都在南洋,苏禄国一向对天朝恭顺,若是不加以安抚,会寒了藩属之心,南掌已经不朝,吕宋也已经灭国,若是再不经略南洋,将来,这些洋人们的手可离着中国越来越近了。”(未完待续)   ☆、十二、北国七月(五) 众人心里都是明白,这些藩属虽然大部分都一心向着天朝,可撑不过洋人列强的船坚炮利,不得不俯身做小,这才对着大清若即若离,可如今这苏禄国一亮刀剑,让大家瞧见了天朝的气势,不是只有仁德,亦有王霸之道,这样的趋向性变化,怎么表扬都不为过,“只不过这英法美大使对于左宗棠率领北洋水师行驶近吕宋岛极为不安,”恭亲王不得不说这么一句,“吕宋岛已经在西班牙治下,左宗棠此举确实有些孟浪了。” “是,”贾帧也接话说道,“礼仪上也有些不通,苏禄国已经让王世子随军北上准备朝见,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北洋水师劫持了苏禄国世子。” “左宗棠行事却有瑕疵,军机处想个法子,申饬一番,爵位也降一降,下旨去福州,让浙闽按照郡王的待遇接待王世子,由陆路进京,贾中堂说的是,倒是像俘虏来的,不像话,就让理藩院庆海接手这件事吧。” “是,总理衙门准备和西班牙签订一个协议,明确苏禄等岛之主权。” “可,”慈禧点头同意,“法国人牛的紧,在南边还蠢蠢欲动,我的意思是和几个国家都签订这个协议,明确南洋诸国藩属之事,不过想着他们虎视眈眈,总是没法子,咱们也没那个力气和英法叫板,就先放着吧,一个个得谈,总是好事儿。” 八月初九,军机处下旨,左宗棠行事无端,削去三等候的爵位,改为二等伯,东阁大学士进文华殿大学士;苏禄国世子进京,赐苏禄国金印,国王亲王衔,世子加恩郡王衔,随侍天子侧,入京读书,八月十三日,总理衙门与西班牙国签订《中西关于吕宋、苏禄等岛屿治权北京条约》,苏禄国为中国治下附属国,中国承认西班牙对吕宋的治权,两国应对交叉管辖区域保持沟通协调,确保南洋局势稳定。与葡萄牙签订《中葡关于澳门岛租借事宜北京条约》,条约规定中国对澳门享有治权和主权,澳门的具体商贸业务有葡萄牙负责,每年租金五千银元,租借期限为二十年。 不费一兵一卒就换来这样的局面,有一些不懂事的老儒甚至都叫着要祭告太庙了,慈禧太后却是摇摇头,“人的性子都是得陇望蜀的,”她对着同治皇帝说道,“苏禄国只不过是添头而已,这吕宋才是南洋的第一大岛,只不过,形势比人强,还没到将吕宋纳入治下的地步。不过听说原本吕宋国王是一个高危风险的行业,做不得几年就要被西班牙毒死,如今怕被咱们问罪,现在的国王倒是能不那么担惊受怕过上几年舒坦日子了。” “这苏禄国倒是事儿完了,那个苏禄国世子和儿子说,元旦国王是必然要入京朝贺的,”同治皇帝笑道,“这个人倒是不错,人也机灵,就是不吃猪肉,实在是无趣。” “入朝就入朝吧,今个看看,”慈禧太后有些无谓,“苏禄国王要给他体面,这可是南洋诸藩里头的头等忠心之国,就算是演戏也要演好看些。” “洋人们的心思都不在苏禄,所以,也别觉得好像咱们占了多大的便宜,这苏禄国原本就是天朝的藩属,无非是多了几个小岛。” “那皇额娘,这些洋人们的眼睛都看着那里呢?” 慈禧太后微微沉吟,“且不说他们在全世界的关注点是否在亚洲以及我们大清,就说这英法美俄罢了,英国人自然是在印度,捎带着缅甸,俄罗斯人看着新疆,这英国人也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新建,就等着看阿古柏怎么样,能不能把新疆给独立出去,这样,俄罗斯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到玉门关外头叫嚣了,英国人也可以从阿富汗源源不断得把鸦片运进来;法国人的眼光都在泰国南掌,美国人么,眼下看来是最好说话的,在我们这里只是为了赚钱,如今是没有说想着要咬一口的。皇帝,这诸国相争类似春秋战国,不以一次胜负定国运,臂如下围棋,就算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吃了别人的几个棋子,但是对于整个大局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我们也不一定占有优势。” “是。”同治皇帝深受其教。 慈禧太后抬起头,望着西北方向,“如今就看这新疆的事儿怎么了了,希望僧格林沁稳扎稳打,用尽全力,灭了这些跳梁小丑。”(未完待续) ps:月底求月票拉。没有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一章哦。   ☆、十三、大漠孤烟(一) 大漠黄沙漫天,破旧的官道上滚滚洪流正在迅速前进,才是上午时分,天就已经发威,烈日的太阳照射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的通红的,但是身上却是一滴汗都没有,褂子上全是白色的盐渍,没想到从凌晨天还没亮就急行军,才几个时辰,日头还是半斜,就已经毒辣成这样了。 军纪虽然严苛,队形也未曾散乱,可若是叫这些人,特别是京中旗人出身的人不说话,那可真是要比杀了他们还要难,有一个人脚下走的飞快,嘴里也是说的飞快:“我的天老爷,这难不成是唐僧师徒到过的火焰山吗!都已经八月低了,怎么还是这样的热,”他用力摇了摇手里的水壶,“若不是把总们提醒过,我这里头的水是半滴都不会剩下来!” “是啊,”另外一个搭话的人脸上通红,嘴唇都已经裂开,“这些叛逆,自从咱们出了玉门关,就不准备和咱们正面交战了,他们心里想着,怕是要等着咱们行军,被日头晒的精疲力竭,出来打秋风,占便宜呢!” “正是做他的春秋大梦!”那个人不屑的说道,突然之间,一阵羽箭飞到他的跟前,有一只虽然射在他的身上,却是因为距离甚远,力道已竭,那个碎嘴的人吓的一大跳,一把抽出了身后的弓箭,弯弓搭箭,准备还击。 “敌袭!”队伍顿时有些散乱了起来,带队的把总抽出刀,眼睛凝视官道左右,发现有一些穿着黄色长袍手里拿着弯刀的异族模样的人,骑着马,嘴里喊着叽里呱啦的杀过来 还有零零碎碎啪啪啪的几声枪响,“这些垃圾玩意,又来偷袭了!”那个弯弓搭箭的旗人士兵怒不可遏,刚才的手忙脚乱让他被同袍们取笑,旗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旗人士兵瞄准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双手放开,羽箭就腾空飞起,闪电般唰的一声,射中了那个人的小腿。 血迹顿时漫了出来,染满了黄色的长袍,这些人根本不需要步兵出马,砰砰砰,火器营的火枪兵出马,排成三列,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让那些人丢下几具尸体,大呼小叫撤退了。 大军也不分兵前去追逐,只是前去检索了一番尸体,就摆在官道边上,一只青色的海东青展翅飞在高空,看了看这一头的战事,迎着烈烈热风,朝着长蛇般的队伍后头飞去,一阵鹰鸣,身子俯冲,落在了一个骑着黄马的中年将领手上。 僧格林沁拿了一条鲜肉出来,扔给搭在自己手肘上的海东青,海东青吃了之后马上飞到后头的笼子里头休息,这时候报信的兵也到了,禀告了前头小规模的遭遇战,僧格林沁不发一言,挥手让传令兵退下,大军继续前行,过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石林,大军暂停休息,生火做饭,等到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过去了,再开拔。 僧格林沁坐在帐篷里面闭目养神默不作声,武云迪走了进来,头上脸上全是黄沙,抹了一把,对着僧格林沁说道,“大帅,这天气还是如此的热,我瞧着这日间行军怕是不太好了,军中中暑发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僧格林沁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等今日早点出发,到了石门县,休整一番,就晚上行军,白日休息,眼下出了玉门关,”僧格林沁长吐一口气,“就到了阿古柏的老巢,什么时候都要小心谨慎。” “是,大帅,入疆之路一直有两条,南北疆分路,大帅,如今已经到了新疆,您看,咱们该怎么走?” “阿古柏的根据地在喀什,南北疆都能过去,如今我们再次来了这里,就是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在这里,咱们是人生地不熟,若是只是一路进疆就怕阿古柏正面打不过我们,化整为零,散入他处,到时候难不成叫我们大军呆在这新疆几年不成?”僧格林沁有些无奈,这都是流贼的套路招数,当年的林凤祥和捻军就靠着这样东跑西窜支撑了许久,那可还在内地,在这地方,他们更是如龙入海了。“阿古柏以回教起事,若不能一次性灭掉,他一定会如同杂草一般春风吹又生,我们只能靠着大军,耕田一般犁过去。” “阿古柏若是逃入俄罗斯,那也是无法,只要他还在新疆,还在中国,就别指望能逃得过去,击鼓升帐,”僧格林沁对着中军将说道,“已经过了玉门关,下一步怎么走,好好谋划一番!”(未完待续) ps:月票呢,,,希望这个月能到四十张。   ☆、十三、大漠孤烟(二) 于是行军至哈密附近,僧格林沁定下策略,过吐鲁番之后南北线分别进攻,新任新疆巡抚梁镇坐镇哈密转运粮草,又令陕甘绿营肃清陇右古道,“诸位,”僧格林沁目光炯炯,对着满帐文武官员说道,“旧年白彦虎死灰复燃,本王心中惭愧的紧,太后却是不以为怪,可为将者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轻重,这白彦虎未曾剿灭,昔日陕甘回乱未曾平定!今日恰好白彦虎又与阿古柏勾结在一起,很好,省得日后各个突破,咱们一举歼灭!” “谨遵大帅钧旨!” “梁镇!”僧格林沁对着新任新疆巡抚梁镇喝道,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男子出列,“你负责坐镇哈密,这古丝绸之路虽然还有些绿洲,但是粮草必然是不足的,而且我断定阿古柏必然会让沿线百姓骚扰我等,兵马未动,粮草现行,务必不能断了粮路,此番平叛,你这就是第一功!” 梁镇是陕西扶风人,咸丰三年进士,历任潞安知县,桂林知府,户部员外郎,在户部员外郎任上转运漕运就已经做了五六年,这次中枢商议新疆首任巡抚,一致的意见就是首任新疆抚台,不需要多做什么治理地方的政绩,只要负责转运好粮草,让大军平叛毫无后顾之忧,就是大功,所以在户部选了这个梁镇出来,他长期料理漕运,昔日英法两国北上围住大沽口,天津继而沦陷,京杭大运河和海运都被阻断,梁镇提出在山东半岛即墨停船,将漕运用陆路转运于山东境内。如此才解了一丝半点的燃眉之急,于是计财之能不仅户部闻名,就连肃顺也和咸丰皇帝说起过几次,恰好军机提了这个要求,宝鋆就想到了这个手下第一得力干将。虽然新疆地处天边,毕竟是正二品的大员,将来资历熬到了,入京就是一部尚书了。 “请大帅放心,”梁镇拱手,“下官一定准备大军所需。不至僧王担心。” “如此甚好,众将听命!”僧格林沁意气风发,一一分配下去,“国朝这些年平静的很,发逆剿灭之后。海清河宴,洋人们也对着咱们客气的很,可见接下来几年,怕是没有什么战事了,那咱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怎么办?怎么升官,怎么发财?咱们可不比那些文官,只要老实做去,老了总能有个尚书大学士当当。咱们可不一样,没有仗打,咱们可就是混吃等死了!这次阿古柏叛乱是咱们这些武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大好机会!诸位,这眼下是龙是虫就看着手下的刀了!” 同治五年,大军兵分二路,从哈密分别沿着古丝绸之路南北线分别进军,北线的杨树声、武云迪部连斩阿古柏座下三大扎伊大王,逼近吐鲁番。僧格林沁亲自率领大军南下至若羌县、且末县、精绝古城等地,逼近和田。一时间朝中欢歌如潮,似乎反手之间。阿古柏白彦虎吹口气就可灭于瞬间。 喀什,洪福汗国王宫。 极富有宗教色彩的音乐隐隐响起,曲调古怪,却又极具有挑逗性,就连站在王宫门口的侍卫们,也被从王宫深处传出来的音乐,隐约的笑声而迷住,就连门口来了一行衣着古怪的人都没注意察觉,还是带领的人觉得有些丢面子,重重咳嗽了一番,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这是西方里的贵客!”知客是带着白帽子留着山羊花白胡子的一个瘦小老者,他厉声说道,“快去通报汗王!” 穿着白色长袍的侍卫一溜烟得进去禀告,那个老者对着几个洋人们点头哈腰,“大人们请进。” 为首的是一个俄罗斯人,他用极具高加索口音的英语对着从阿富汗来的英国人说道,“这个狗杂种,还真以为自己是一国国王了。” “没有我们两个国家的支持,这个人,就连在迪化乞讨的资格都没有,”英国阿富汗总督领事馆三等外交官约翰本摇头说道,“别担心,这个人只是我们手里的刀,也是我们的狗,我们叫他咬那里,他就只能咬那里。” 王宫是原来的喀什县衙改造的,虽然有些狭小,可里头的陈设却是大金大玉,一片富丽堂皇的景象,可见阿古柏在数月之间就已经搜刮了整个西疆,一群人在知客的带领下走向深处,一个侍卫拉着穿着白袍浑身带血,胸膛微微起伏的少女出来,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那个知客见了也是心惊肉跳,对着那个侍卫喝道:“这个贱婢怎么惹大王不开心了!” “大王命令她蒙上面纱,听从教义的安排,她不从,就被大王亲自剥了半张脸,丢出来让我们爽一爽。” 知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两国代表进了正殿,正殿灯火辉煌,成年男子胳膊粗细的白蜡烛点满了整个正殿,宝座上,一个穿着宽大白袍,灰白色长发披肩,额头束着一根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带子,长着一个鹰钩鼻子,灰褐色的眼睛里面露出一种混合着残忍、狡猾的神色,手上还沾满着血迹,用一方绣着牡丹花的手帕擦着手,看到来了人,就慢慢从宝座上走了下来,对着来人抚胸行礼,他的左胸上那件最上等的纱布衣服顿时渗上了血迹,几个女奴跪在地上努力擦拭着血珠,他也视而不见,对着英俄来人笑道:“尊贵的客人来到了喀什,就好像雄鹰飞到了天上,英雄回到了故乡,给客人们献上最甜的美酒,和最好的牛肉,快去!”他对着女奴说道,女奴们匍匐着退出了王宫的大殿。 约翰本还想着和阿古柏握手,看到他手上的血迹,却是不敢,于是也跟着阿古柏一样,抚胸行礼,“汗王,请不用客气。” 俄罗斯特使也是照葫芦画瓢,阿古柏微微一笑,“请坐,”几个人坐下,还没来得及说正事,蒙着面露着肚脐眼身上挂着金玲的女郎们鱼贯而入,摆腰扭臀,手臂犹如河边胡杨,洋洋洒洒地飞舞起来,冬不拉等乐器叮咚响起,顿时又是天魔乱舞,迷人心智。女奴们又奉上美酒瓜果佳肴,给最尊敬的客人。 两国来人也不抗拒,只是稍微少喝酒,预备着等下谈正事,那个知客出去了一会,进来又在阿古柏耳边说了几句话。阿古柏微微皱眉,却是满脸不在乎,拍了拍手,让舞姬们退下,不怀好意得用他那双灰褐色的眼睛瞄着两国来人,“两位最尊敬的客人,我拿出了喀什最美的美女和最好吃的饭菜招待两位客人,为什么两位客人没有带来我所希望那最好的东西呢?” “汗王殿下,这个不能怪我们,”约翰本开口说话了,“中国政府的总理衙门已经对我们国家的外交部提出了抗议,说汗王的部队手里有我们两个国家的武器,对此表示不满,我们虽然很想帮助汗王,但是我们也不能违抗上官的命令,所以这次带来的只是普通的武器。” “不是普通的武器,是一百多年的老古董了,”阿古柏摇着手里的金杯,“那些武器我还怕放着会炸膛,到时候我们自己死的人比清狗还要多了,两位大人,要知道,我本来是浩罕一个闲人,”阿古柏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从来只是专研可兰经,从来不管俗事,是两位大人联袂把我请出来,让我帮助白彦虎一把,顺便解决东方的这些背离可兰经教义的教众和那些不知死活的异教徒。我深陷这水深火热之中,而两位大人把我刚刚送到半天空,就准备撤梯子了?那我们可怎么办?我下面的这些教民怎么办?” 那个知客听了十分感动,连忙劝阿古柏,“汗王,您的仁德比天还要宽阔,比地还要深厚,教民有了您的指导,一定能在喀什建立了新的天国。” “这天国不好建啊,你看看,两国的贵客都不肯帮助我们这些可怜的教民了。”阿古柏悠悠叹道。 “不不不,肯定不会的。”那个知客对着两个使节说道。 “这,”约翰本隐隐有些犹豫,要知道阿富汗总督和印度总督极为亲密,印度总督最近正为那些跑到恒河三角洲的中国人烦恼,已经写了好几封亲笔信给阿富汗总督,务必叫他不要遵循外交部的意思,一定要帮助新疆的事情,虽然无助于印度骚乱的解决,但是能出一口恶气也是很好的。作为阿富汗总督的亲信,他很清楚明白,阿富汗总督已经有了印度总督的承诺,下一任推荐阿富汗总督接替自己的位置。 而且要知道总督是女王亲自任命的,而外交部是首相手下的狗,这一点不得不考虑,但是就阿古柏这样哭诉一番就想着能改变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阿富汗总督的确定下来的政策,却是不够,约翰本又说了自己的一番苦衷,俄罗斯人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两个人只是摇头说此事不能做。(未完待续) ps:月票月票,还有一天!   ☆、十三、大漠孤烟(三) 阿古柏微微一笑,也不以为逆,只是那笑容露了出来,满殿的舞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洪福汗国的宫女舞姬们都知道阿古柏这样微笑,就是想要杀人的时候了,一个个轻歌曼舞,服侍周到,越发不敢怠慢,阿古柏喝了杯中之酒,长叹一声,“如此说来,那我也只好臣服中国了,说起来也不丢人,我的祖国,浩罕,也是大清朝的附属国,我作为一个宗教领袖,原本是不应该沾染红尘俗事的,只是因为贵国等一力推荐,我这勉力为之,如今两国都无力使出援手,那我也只好俯首就擒,想着我们圣教在新疆的影响力,我还能富贵荣华安安全全得过这一声,清朝现在的皇太后不喜欢杀人,听说南边的叛逆都没杀,何况在这西北边陲小小的地方作乱的我呢?是不是啊?” 两国来使一听又顿时眉头大皱,这阿古柏若是有这样安于清贫,就不会这样冲到中国来闹事了,不过这会子也只好捏着鼻子赞扬阿古柏的识时务,又劝他,“中国人可不相信圣教,大祭司汗王不怕自己的教民被中国人全杀了吗!” 阿古柏一脸悲天悯人,似乎庙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到时候我也只好以身代之,殉教到天国去。” 两国使节面面相觑,阿古柏哈哈大笑,“我只是说笑而已,两位尊贵的客人,我虽然是没见过什么市面,但是我还是知道做人做事不能反悔的,新疆这么一大片的肥沃土地,为什么要掌握在异教徒的国家手里?恰好有两国的支援,我当然要和中国人争一争谁才是新疆这块宝地的君主!” 阿古柏站了起来。气势确实十分了得,约翰本见过许多中东、中亚的君主,论气势,论眼界,确实阿古柏可称得上雄主。阿古柏眼中似乎射出光芒,“我知道两国心里存着疑虑,怕直接面对中国人的怒火,其实大可不必忧虑,先知说,一个人若是饿着肚子和你起了冲突。你要马上杀了他,要是等到他填饱肚子,你就没有机会战胜他了,现在的中国,正好处于饿肚子的时候。要是这个时候退却了,想以后去解决他,是不太可能了,特别是俄罗斯,尊贵的客人,”阿古柏看着俄罗斯特使,“英国远在千里,大不了印度的利益收到侵害。俄罗斯国土这么多和中国接壤,不做好准备,以后就等着被中国人慢慢蚕食吧。” “两位贵客也不用担心我能不能抵抗中国人。”阿古柏走回到了宝座,用手支撑着脑袋,“东疆我并没有重兵,西边才是我的大本营,而且,你们真的以为白彦虎已经战败了吗?白彦虎是个废物。但是中国人的军队也不是天兵天将,我已经让他在昆仑山下做好准备。等我的命令,只要我一声令下。看上去气势汹汹的中*队就会变成缺水的羚羊,就算再跳,也跳不出塔里木沙漠。”阿古柏眼中露出大权在握的得意神色,“请两位贵客拭目以待吧。”又端起酒杯殷勤劝酒。 “先知也说过,对于做生意,不能就想着自己赚钱,也要想到交易伙伴的利益,我知道,只是一味给我们军火,我们就没有报答,是很不对的,别说那些金银珠宝,那只是单纯的报酬,为了证明我对两国的忠心,我承诺,”阿古柏看着两国特使,“只要我能统治整个新疆,天山以北,那将是俄罗斯人鞑靼部的牧场,永远都是!”俄罗斯人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大方,一时间就被震住了,阿古柏十分满意俄罗斯人的反应,对着约翰本说道,“对于英国人的诚意表示,我将会把喀什让出来,喀什以北的将会划给尊贵的阿富汗总督。” “喀什是汗王您的大本营,怎么可能会让给我们大英帝国呢,”约翰本到底是老谋深算,刚开始一吃惊之后随即反应过来,反问阿古柏,他觉得阿古柏有画饼充饥的嫌疑之外,更是不诚心。 “没有什么永远的大本营,”阿古柏让那些还在歌舞的舞姬退下,“中国人们虽然很愚蠢,但是有些话还是说的很对的,有句话,狡猾的兔子起码要有三个老巢才能躲避雄鹰的捕猎,我也不是喀什人,从浩罕到喀什,就不能再从喀什再出去吗?喀什到底是太偏了。我这个洪福汗国要是统治了整个新疆,我成为了新疆之主,我还能蜗居在喀什吗?我看了看,只有迪化才可以让我稍微安心居住,到时候喀什也不会在我的治下。”阿古柏看着约翰本,“我知道贵国的鸦片在中国现在都不能太容易进入市场了,到时候,有了喀什,那你们的鸦片可以从我们新疆进去到中国去!” “怎么样?两位贵客,”阿古柏把身子靠在了宝座上,懒洋洋得说道,“洪福汗国的诚意就显示在了这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虽然信仰我们圣教,但是我不排斥除了我的教众以外的人信奉你们的宗教,新疆随时欢迎两国的祭司们来新疆传教,新疆只是不许佛教徒道教徒和中国人的读书人存在,只有我同意的宗教才可以传教。怎么样?”阿古柏看着脸色诧异的英俄特使,“我尊贵的客人们,还准备不把先进的武器卖给我们这些新疆最忠臣的朋友吗?” 两个人默默从洪福汗国的王宫走了出来,约翰本走出王宫,一晒到天上的太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阿古柏不是人,是魔鬼!”约翰本想到刚才阿古柏把人心看的这么透彻,不由得心生寒意,“他开出来的条件,我根本无法拒绝,就算觉得他是信口开河,我也不能不上钩!” “是啊。土地的诱惑,就算沙皇陛下也是无法拒绝这个诱惑,”俄罗斯特使说道,“想想天山以北就是俄罗斯人的了,我就兴奋不已,是的先生,就算阿古柏是欺骗我们,我们也不得不为他的这个欺骗而提供我们的帮助!”(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潜力频道月票排名第一,这个名次对于我的a级签约虽然没什么卵用,但是证明大家还是认可我的,谢谢大家,继续努力,七月份争取更新多多!   ☆、十三、大漠孤烟(四) 送走了两个外国使节,阿古柏皱着眉头在坐在宝座上闭目想着什么,一干服侍的人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眼前这个真主在人间的化身,那个老头子送走了两国使节,又走进大殿,对着不发一言的洪福汗王阿古柏抚胸行礼,“大王,已经把他们送走了。” “恩,”阿古柏睁开了眼,懒洋洋地看着那个迎来送往的老头子,“你觉得这些洋人,会不会继续支持我?” “我想他们应该会支持的,毕竟大王开出了这么优渥的条件,面对这那些富饶的草地,连片的牧场,没有一个人不会不动心的,要知道,南疆大部分都是沙漠,最好最肥沃的土地就在天山脚下,和喀什一带了。” “这个只是小头,他们最坚信的就是要给在北京的皇帝找乱子,嘿嘿,所以才找上了我,要我做捅人的刀子,”阿古柏眼睛迷了起来,“要是我和当年的白彦虎一样被清军打的找不到北,你以为他们还会对我这么客气嘛?什么东西都不会送过来的,到时候只会努力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会来我的宫殿里坐坐。” “这也是我还有那么一点用,”阿古柏不无自诩地说道,眼神之中偷着一股得意,“从浩罕起兵,如今将西疆守的如同铁桶一般,除了迪化,哪里都没有什么汉人和异教徒了,”那个老者听到迪化,眉毛不由得抖动了一下,“不然你以为他们会对着本王这么好?” “可是大王,如今朝廷的大军已经开出来了,他们南北分兵,眼下都快打到孔雀河了,这千里浩瀚大漠都不能阻挡他们的进攻,”那个老者担忧地说道,“咱们就是有这洋鬼子们的支持,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当然,眼下看来是不太妙,但是还是可以接受的状况,中国人有句话说,劳师远征,是大忌讳,他们看着出了玉门关,气势如虹,可是,你没发现,如今他们进军的速度越来越慢,玉门关到哈密才半个月,哈密到吐鲁番就花了二十天,再过来就更慢了,”阿古柏得意地说道,“这新疆可不是甘肃,白天火焰山,晚上寒冰洞!这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到了秋天,我看他们怎么受得了那刺骨的冷风!” “这些似乎都可以克服,是的,这些东西杀不死他们。”阿古柏继续说道,“只能让他们变得软弱,但是我已经早就准备好了,”阿古柏眼中露出阴险的目光,“到时候叫这些中国人的军队全部埋葬在新疆这块土地上,给我的汗国立威!” “不知大王有何妙计?” 阿古柏看了一眼那个满脸求知欲的老头,悄无声息地笑了,那个老者脸上变得尴尬,侍卫也如临大敌,阿古柏这种笑容一露出来,就有人要倒霉了,“我告诉你,然后你去告诉迪化的土司吗?” 那个老者头上沁出了汗珠,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大王说笑了,怎么能怀疑老臣的忠心呢。” “你自然是有忠心的,”阿古柏悠悠说道,抬起头看着那些绘满几何图形绿莹莹的穹顶,“不然你也不会再喀什破城之后,第一个就投靠我,顺便帮着我血洗城里面的那些异教徒,现在真好,喀什里面恶心的如同猪一般的异教徒都没有了,我觉得这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这一点来说,你是有大功的,不然我也不会把和洋人们接洽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汗王从来不会不认清每一个人心。”阿古柏拍拍手,几个侍卫拉着几个妇女小孩出来,一个才十多岁的少女看着老者,不由得在侍卫手里折腾挣扎起来,“爹爹!” “娜扎!”那个老者脸上露出了又惊又怒的表情,但是却不敢发火,只能扑通跪下,匍匐上前,轻吻阿古柏的靴子,“伟大的汗王,请不要怀疑我这个奴仆的忠心,我愿意为汗王出生入死,把我这个老骨头全部碾碎了都死而无憾!” “你一点也不忠心,别骗我,骗我这个真主在人间的代理人,”阿古柏的声音从哪老者的头顶上传来,冷酷无比,“脚踏两只船,就是该死,迪化将军等着你的回信,然后里应外合,把我献给清狗?可惜啊,你遇到了我这个无所不知的神,再见了,老狗,侍卫们,把他的妻女拉下去好好让你们照顾,至于他么,”阿古柏看着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身体,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剥了他的皮,再把他扔到城门外,喂蚂蚁去。”(未完待续)   ☆、十三、大漠孤烟(五) 吐鲁番号称新疆最热之地,八百里火焰山就是在此地,岩石的颜色就是赤红色,漫天席地的黄沙卷过火焰山,呼啸着,飞舞着,到了一大片的金黄色叶子的胡杨林外面,这才收拾起了自己的脾气,慢慢得将风速降了下来,一个信差气着骏马穿越过飞舞着的胡杨树叶,又踏过一道浅浅的小溪,顺流而下,绕过一个峪口,地势骤然变低,那个骑士压低身子,将身子伏在马头之后,手里却展示出一块木牌,如此大概行了几里路,到了一个高地,那成片的木架子之下,绕着青翠的藤蔓,还有成串的碧绿色的葡萄业已成熟,弥漫着醉人的浓香,却是依旧结在葡萄架上,无人采摘,骑士放慢了马的速度,到了一个门口,几个彪形大汉抢了出来,帮着那骑士拉住马,骑士连滚带爬飞下马来,一溜烟得进去,到了一处房屋,这才大声禀告:“禀将军,托克逊军情来报!” “报!” “托克逊有贼兵五百,三日前已经退出托克逊县,前往西南方向去了。” 大门一下子拉开,武云迪走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一片西瓜,入新疆之后他黑了不少,下巴也留起了短须,他的脸色有些困惑,慢慢吃完了手里的瓜,一把把西瓜皮丢在了一边,“这些乱贼又弃城而走,他们到底想要干嘛?” 随后走出来的是杨树声,他的眼中也露出了不妥当的深神色,“自从过了哈密,这些叛贼要不不战而退,要不就是随意抵抗了一番就溃散,如今已经到了吐鲁番,再过去不远就到了迪化,这迪化连起来,北疆大抵可平,怎么这个阿古柏怎么想的?” “西南方向?那就是去库尔勒了,”武云迪让那个骑士下去吃点西瓜休息一番,“阿古柏首先举事,就是侵占了库尔勒和库车,北疆叛军,怕是要在库尔勒和我们决一死战了。” “决一死战就决一死战,咱们还能怕了他?”杨树声啧啧出声,一脸不屑,“咱们南边那些长毛尸山血海都爬出来了,还怕这些身上全是羊骚味的乡巴佬?也不知道僧王那边如何了。” “不可轻敌,”武云迪领军,素来是勇大于谋,运筹帷幄这件事,他是不擅长的,但是他有一点是极好的,就是愿意听从别人的意见,“我出京之时,王恺运和我谈起过,这新疆之事,恐怕没有这么顺利,须知,如今新疆,可不是当年那几百个佛国了,回教之盛,咱们是一路看过来的,说实话,的确是触目惊心,那些野人,不知有朝廷,却全身心侍奉真主,这活脱脱又是一个太平天国,而且几百年这流传下来,怕是比太平天国更要厉害。” 亲兵来禀告,抓住了几个土人,杨树声让他们带上来,“奇怪的很,这左近几乎没有人了,怎么这里头还有人?说来奇怪,这些人还要对着咱们坚壁清野不成?”(未完待续) ps:保底月票咯。   ☆、十三、大漠孤烟(六) 武云迪长吐了一口气,“之前未免也太顺利了,我心里怀疑的很,若是如此不堪一击,迪化将军如何会被困在迪化城门不得出一步?阿古柏此人,怕是用心阴险,就等着诱敌深入,拖长咱们的补给线,让我们,”见到亲兵带了几个人过来,武云迪就掩口不言,看着来人。 来的人是一个白发苍苍带着花帽的老汉,和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还是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白色的长袍,胆怯得跟上那个老者身后,武云迪见到两人脸色的惊恐,微微一笑,“这位老丈,我们是官兵,不会乱来,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那个老者原本也是死死攥住小孩的手,见到武云迪如此和蔼,也就稍微放松了些,“请官爷问就是了,老汉肯定如实禀告,”曲调古怪,所有字都咬着舌头说的,正是新疆土音。 “这吐鲁番乃是生息重地,葡萄乃是天下一绝,如今到了成熟的时候,怎么不见人采摘?” 那个老头欲言又止,见到边上挎着腰刀的清军,也不说话了,杨树声一瞪眼,正欲发火呵斥,武云迪哈哈一笑,“是不是因为怕朝廷的大军压过来,把你们全都杀了?” 那个老头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武云迪哈哈大笑,“无妨,无妨,老丈,那这些人都去那里了?” “阿訇传下法旨,叫我们规避半个月,不能让朝廷的大军抓到,”那个老者说道这里突然停下来了,武云迪有些好笑,这肯定是阿古柏的鬼主意,传递恐慌的心理,但是随即笑不出来了,坚壁清野,丧失民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祖孙两个腿脚不便,所以就留在了这里,不能和别人一样,跑到乡下去,还望官爷绕我一条命!”那个老者连忙磕头,武云迪脸色铁青,却又不能发火,连忙扶起来,好言宽慰,看着祖孙两人衣着褴褛,又叫亲兵递了一块银元给两人,两人感恩戴德,随即退下不提。 杨树声也是一脸不悦,“这个阿古柏,实在该死。” “此地果然是阿古柏的主场了!到这地方,朝廷的大军反而和内地换了一换,变成了叛逆!集合大军,准备出发!”武云迪一声号令,“还有,走之前,把你们的玩意都收拾干净了,可别叫人留话柄!” “老武,你觉得咱们该去迪化,还是去库尔勒?” “我也没个主见,”武云迪摊手,一脸无奈,“论理,咱们两边都可以去,迪化已经被围了半个月,咱们再不去,怕是迪化抵挡不住,若是迪化沦陷,咱们这条线可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容易被迪化的乱贼抄了后路,可若是咱们去了迪化,库尔勒的贼军必然要倾巢出动,准备首尾相击,那也是危险的紧,只是这吐鲁番已经是空城一座,咱们在这里也是无用,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去托克逊瞧瞧,听探子的回报,那里还有人!”(未完待续)   ☆、十四、营造法式(一) 皇帝兴冲冲地进了碧桐书院,步履之快,连身后的陈胜文都有些追不上,皇帝小跑进东暖阁,行礼之后,兴冲冲地对着坐在坑上看书的慈禧说道,“皇额娘,这洋人售卖的东西实在是有用。” 慈禧太后笑着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怎么,又看上洋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了?” “英国人拿了一袋粉末的东西到小安子那里,那东西好像叫做水泥,和水搅拌之后,过了几日,就是坚硬无比,内务府督造宫殿的太监说了,别的粘合之物都比不上这个,只是售价其贵。”同治皇帝坐在慈禧的对面,“儿臣倒是觉得,若是用在工部的营造上,想必是无敌的,还有,若是铸造炮台,城池,也是极好的!” 慈禧太后微微惊讶,自己忘了水泥这个建设利器,倒是皇帝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水泥,而且皇帝还能举一反三,把水泥用在城建之上,太后很是欣慰,培养一个接班人不是要他多聪明,而是让他学会独立思考的能力,“皇帝你说的很对,水泥这东西,的确是极好的东西,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这事儿,小安子,”太后提高了声音,小安子从明间走进来,连忙答应,“内务府办个水泥厂起来。” “是,可是这英国商人要价奇高,内务府的钱怕是吃不消啊,”安德海忧心忡忡。 “这玩意说起来也简单,问他们买配方!不肯卖嘛,咱们自己造,我记得。”太后努力的翻着白眼回想以前学过的化学常识,但是回想了一番,不得不放弃了,毕竟自己是个文科狗,理科是完全不会了。“无非是石灰石和粘土罢了,烧一下,就能用,内务府去买买看,然后自己也试试看,工部这么多工匠。还怕没人会?若是实在没法子,我想着法国人也会,到时候问法国人要配方,叫赫德也帮忙问问看。” 安德海笑眯眯得应下,“遵太后的懿旨。” “没想到皇帝还有这样的心思。很好很好啊。”太后颇为欣慰。 “是,”安德海也凑趣道,“之前奴才还有些心疼,把最好的马车献给了皇上,没想到,这四九城的有钱人,见到皇上这天子都乘马车出入,纷纷就都学了起来。马车供不应求。”安德海笑眯眯的,“内务府赚了好些钱。” “这马车虽然是便利,奈何这官道不甚平整。”同治皇帝吐槽北京城的基础设施,“这圆明园到宫里头的官道似乎还是乾隆爷时候修建的,这些年修修补补,早就不成样了,马车跑的快些,儿臣坐在里头。能飞起来。” “这官道是该修修了,工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后顺着皇帝的话讲下去,却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老是修不好官道……”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儿,但是又突然想不起来,就卡在那里,似乎魂游天外,皇帝等了好久,也不见太后说话,这才有些疑惑得问道:“皇额娘您这是怎么了?” 慈禧太后在思考之中被打断,猛地惊醒,“皇帝,我们刚才说什么了?” “说这水泥的事儿,说官道修不好。” “水泥,官道,官道水泥!”太后的脑海之中似乎有义道闪电闪过,“我明白了!”太后容光焕发,“我明白了!”她连忙吩咐安德海,“你去马上找那个英国商人,把水泥配方的事儿务必拿下!再叫穆扬阿进来!” 皇帝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叫穆扬阿进来?” “多亏了皇帝,不然我险些忘记了这水泥最有实用的功效,”太后茅塞顿开的样子极为开心,拉住皇帝的手,“皇帝,你说这水泥一旦凝固,就是坚硬无比?” “是,所以儿臣觉得用在建造之事上必然是有奇效。” “所以可以修官道啊!”太后大喜道,“官道若是平整顺滑,岂不是马车可以大行其道?” “是啊,”同治皇帝原本懵懂,这时候也是领悟到了太后的意思,大喜得点头,“如此以来,官道修的好了,岂不是马车可以大赚特赚了,”看到慈禧太后笑而不语,皇帝想了一番,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一亮,“官道修的好了,平叛大军后勤无忧也!” “正是这个道理,我正怕新疆远在天边,就算是陕甘就地征粮,也是极远,后勤不稳,大军难安,如今有了这水泥,想必是能事半功倍了!” “可是,急切之间如何能铺就大道呢?”皇帝也有自己的顾虑。 “恩,”太后微微思索,“这原本的官道能用,就先用着,先修,”太后下了坑,眯着眼睛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玉门关到哈密的一道,不计代价,让粮道通畅。皇帝啊,”太后激动得说道,眼中全是笑意,“你啊你,真是聪明啊!” “都是皇额娘教导有方,”同治皇帝也笑着说道,“皇额娘,看在儿臣建言有功的份上,不如放儿臣几天假?” 慈禧太后呲牙笑了一下,“不准,”皇帝一脸沮丧,太后坐回到炕上,“礼亲王原本监督你的学业,已经说了好几次,要把你的半功课变成满功课,我想着你又要学习骑射,又要学国语,又要上四书五经,三四天还要去同文馆挂着,每日还要陪着我上朝,这都忙得很,所以不同意要变成满功课,要是满功课,更有你忙的了,”太后看着同治皇帝脸上隐隐透露出来的倦色,心里也心疼,“知道你累的很,只不过这千斤的担子总要交给你的。” “儿臣瞧着这骑射不练也罢了,还有这国语,”同治皇帝打了个哈欠,眼中都是泪水,“武云迪去了西北,这骑射平时也没什么好练的。还有国语,”同治皇帝大为抱怨,“别说这朝中的满大臣,就连八旗之中都没几个人懂国语了,我倒是和七叔说了几句国语,没想到他瞠目结舌,一下子反而没反应过来,皇额娘若是疼儿臣,就把这国语给鞠了吧。”(未完待续) ps:月票。。。。   ☆、十四、营造法式(二) 慈禧太后板着脸说道,“国语骑射溜冰乃是国朝立足的根本,你倒是卖乖,还一下子就要免了两个,罢了,你累是累,不过这国语和骑射不可偏废,只是把国语和骑射安排五日一次罢了。”皇帝毕竟还是小孩,连忙就欢呼雀跃。太后摇摇头,这会子用午膳的时候到了,唐五福上前请旨,午膳摆在那里,“就摆在后殿,临着水,倒也方便,皇帝也在这里用吧。” 皇帝连忙说道:“已经约了大姐同在她那里用膳,倒是不敢打扰皇额娘了。” “也罢,你去吧。”太后含笑看着皇帝离开,安茜笑道,“看着皇上就是一代明君。” “希望吧,”太后思绪有些悠悠,历史上的同治皇帝性子听说绵软懦弱,自己亲自培养的这个同治皇帝,神采飞扬,眼见胆色都是不俗,想必超越父亲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如今大争之世,仅仅守成是万万不够的,洋人们,那些乱党们眼红的盯着呢,稍有不慎,就要穷途末路。” “内里有太后垂帘,外头有六爷帮衬着,这朝政啊还有什么不能的,”安茜扶起太后喜滋滋得说道,主仆几个人浩浩荡荡到了后殿,临着水,不多会用了餐,到了前面,穆扬阿已经候着多时了。太后也不先午睡,立刻召见,对着穆扬阿说道:“内务府已经准备办水泥厂,如今铁路之事暂时急不得,你这交通部不干活也怕人碎嘴,所以,先整治官道,用水泥把圆明园到内务府的官道都铺起来,哈密到玉门关的官道也都整治起来,接下来,京师、天津、上海等地都用水泥铺起官道来,对了,内务府是卖给你们的,可不是白送。” 穆扬阿连忙应下,“遵旨,有关铁路的事儿,奴才倒是有别的想法。” 太后让穆扬阿连忙说,铁路之事,不仅仅是阻力,主要问题是没钱,要是有钱,太后也不在乎些许人言,“就是这钱的事儿,几家英国的银行已经找过奴才,愿意给铁路之事提供贷款,前提是要给他们支付利息,此外,要从英国进口铁轨、车体等。奴才思来想去,无非就是问洋人们借钱,虽然名声难听了些,可奴才算了账,只要这铁路建起来,收的钱可就海了去了,用不了几年,这钱就能收回来了。” “英国人们有这么好心?”太后有些狐疑,“只赚点利息就成?” “奴才倒是留意过,这铁路各国都有,”穆扬阿倒是极为熟悉铁路的事情,说到自己部事,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各国铁轨之尺寸都是不同,其中俄罗斯的最宽,法国的最窄,相应的火车的宽度也是不同,英国人想着若是他们的铁轨宽度使用在咱们这里,日后咱们继续造新铁路,和旧的铁路接上去,这铁轨不同,可是没用,所以英国人抱着做长久主意的想法来,占了先机,这日后所有的生意就都是他们做的了。”(未完待续)   ☆、十四、营造法式(三) 穆扬阿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得进了崇礼门边上的交通部衙门,衙门门口也没有匾额,唯一显示有交通部印记的是挂在三间开大门上的黑字白灯笼,和别的衙门不同,四九城的人讥笑这里是洋鬼子部,“成日里来交通部的洋人比去总理衙门呢还有多几成!” 这一日交通部衙门口又停了许多的洋人马车,似乎知道在圆明园见驾的交通部尚书今日回京,马车夫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几家马车上面的徽章都分辨的清清楚楚,“这个是海关总署的车子,这是英国大使的,这是法国领事的,哟美国花旗商行的人也来了!” 穆扬阿方一坐定,司务厅员外郎就忙不迭得跑来,“中堂,”穆扬阿已经有了大学士的加衔,可以称之为中堂,“洋人们已经等了许久了,陈尚书去了包头,几个侍郎各有事务,而且洋人们皆要等着见中堂大人才肯说话,这下子就要大人去见呢。” “罢了,这日日的就没有歇息的时候,”穆扬阿拍拍胖胖的肚子,得意得抱怨了一番,随即起身,到了会客厅,因为素日都是要和洋人打交道的,所以这会客厅也布置的如同大使馆一模一样,穆扬阿到了会客厅,朝着坐在站着抽烟喝茶相互交谈的各国洋人拱手行礼,“我来迟了,实在是不应该,且等到晚上,醉仙楼本官做东!”穆扬阿显然是极为熟稔和洋人打交道,一路行来,几个商人都是纷纷站起握手问好,穆扬阿也纷纷招呼。到了大家寒暄完毕,穆扬阿又叫人上了茶,几个洋人对着中式没香料没糖的茶十分不感兴趣,只是堪堪等着穆扬阿喜滋滋得喝了一口茶,摇头晃脑得咂嘴品茶。英国大使带来的一个商人就忍不住率先开口,“请问尚书大人,有关这个铁路的事情,贵国想的怎么样了?”他是东印度银行的董事,更是英国最大的钢铁公司的股东,对于英国铁路出口到中国这件事十分的热心。“贵国只是需要提供几年的关税作为贷款担保就行,”虽然当众谈生意十分的不妥,奈何这个交通部的死胖子大臣实在是滑不留手,整日里都见不到人影,这次要不是自己买通了圆明园的守门士兵。鬼才知道他突然会返回京城,这个商人看到法国的商人张口正准备说话,又连忙接着说,不让法国人有开口的机会,“当然,我绝对没有怀疑贵国还款能力的意思,贵国的买卖一向都是很干脆的,从不拖欠。只是这银行贷款必须要这个程序而已。要是贵国能有这个意向,我愿意向银行提供个人担保,减少或者是免除担保的这个手续。” 法国人也不甘示弱。连忙提出了修建火车的优惠事宜,俄罗斯和美国的商人也谈了自己的条件,奈何两国商人实力不如英法,些许的条件淹没在英法两国大声的喧嚣之中,“两位两位,”穆扬阿连忙打圆场。“如今这火车的事儿,是半点影子都没有。先生们怎么会这样着急,据我所知。军机处和我交通部都没有马上要修建火车的意思呀?” 这会子是法国商人说了,“大人,我们得到消息,听说,皇太后愿意贷款建铁路。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穆扬阿连忙摆手,脸上全是否定的表情,“绝无可能,有关贷款的事儿,我听着极为方便,这一汇报给太后,就被太后训斥了,说天朝富有四海,岂能没钱兴办铁路!问洋人们借钱,这名声实在是难听!本官跪着劝解了好些时候,太后这才消气了,这好么,那里能有这么快,我瞧着等着太后消了气,过了几年,再说吧。” 穆扬阿打着太极推脱着,一时间两国铁路商人都是无语,不知如何说话,海关总署赫德的中文秘书,原本一言不发的参赞亨利微微一笑,开口了,“尚书大人,这些商人们来中国,就是为了和中国人做生意,明人不说暗话,尚书大人是垂帘听政皇太后的心腹,太后的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虽然贷款新建这件事似乎是有损中国国体,但是想必,皇太后是不会计较这些的,还是请尚书大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修铁路的事儿要怎么办才行,也请尚书大人不要狮子大开口,”亨利优雅得朝着穆扬阿笑道,“要知道,尚书大人刚刚新到任,这政绩可还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要知道电报不过是一点点的小事,尚书大人也应该好好做出自己的成绩来,让大家知道,我就不相信尚书大人不想着芝麻开花节节高。” 亨利久住中国,俗语说的不错,穆扬阿心里一凛,却不知这个洋鬼子已经看穿了自己,面上却还是笑着,“参赞您说的是什么话,太后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如今是还不忙,因为准备着要建别的东西,所以这铁路就先缓一缓,若是各位有这意思,咱们先弄铁路也成。” 商人们大喜,而亨利却听出来了穆扬阿话里的意思,眼神微微一凝,“尚书大人说的先建别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在下倒是十分的好奇。” “太后觉得圆明园到京城的官道十分的不平整,今日皇上也说起了这件事,听说各国的洋灰筑路十分可靠,筑成的路平整坚硬,太后的意思,不管这铁路修的怎么样,皇家的脸面是要顾及的,圆明园到京师,这是第一要紧的道路,所以准备着让我向各位商人大量收购洋灰,也就是水泥,”穆扬阿拍拍肚子,一副散财财神爷的模样,“第一个就是要先修官道,然后顺便把四九城的道路都修一修,接下来沿着电报的路一路修过去,反正工匠劳夫们都在的,刚好也能多让他们赚点钱,各位先生,”穆扬阿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铁路就算是建,一时半会也建不了多少,而且说实话,这铁路在各国的宽度标准不同,我也是难为的很,选了哪一家,各国本官都无法交代,可这官道不一样,官道可是四通八达,别说是整个大清了,就说直隶到天津,这就要多少水泥啊。” 亨利还是端着,优雅得微笑。可别的商人早就闹开了锅,若不是怕等会穆扬阿还会说什么重大的利好消息出来,他们老早就飞奔回去写信打电报要求大量得运水泥来中国了,“太后说了,这交通部就是该管着交通的,一概的桥梁、官道、铁路都由交通部规划好了再建,所以这水泥啊,”穆扬阿的猪哥嗓子响了起来,商人们似乎听到了天使的声音,“来多少要多少啊!” 等到商人们蜂拥而出,只留下了英法两国的外交官和几个还对着铁路有着执念的商人,穆扬阿笑眯眯得继续说道,“贵国等都想着为大清提供贷款修建铁路,实在是令人钦佩,不用多说,只要是我能做主的,拼着被御史弹劾,今日本官都做主了,参赞先生说的极是,”穆扬阿似乎也说掏心窝子的话,“交通部原本就是新设,我又是新任,若是没有什么功劳,也别想着能继续当这个尚书了,所以铁路我是必然要修的,”穆扬阿一脸坚定,“奈何我算了一番,两国的钢铁、火车锻造都在本土,这运费就实在是高,大清难以承担,而且先生们也知道,皇太后是喜欢铁路的,这交通部之前成立的目的就是要建铁路,所以必然是不会就建几条敷衍了事,肯定是要大办特办的,要是条条铁轨,和火车都要欧洲运来,这开销可不是闹着玩的,”穆扬阿苦着脸,“两国也说说看,这样实在是开销太大了,怎么有个法子,赚钱是赚钱,把钱丢在这无谓的路费上,未免有些冤枉。” “这,”英国商人似乎也被难倒了,求救得看着亨利,“参赞先生,中国人考虑的问题的确是存在的,您看,这该怎么办?” “钢铁厂可以放在中国来,”亨利想了一会,“这是个好办法,但是军舰都直接建好运过来,这铁轨……” 那个钢铁公司股东想了一下英国国内的法令,并没有说什么不让出国办厂的,而且铁轨又不是什么武器,国内那些就知道赚钱的军火商,不也是遮遮掩掩得把工程师都派到中国来了,真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一边腹诽着,一边连忙追问穆扬阿,“这事情我们会考虑,请问中国是不是就已经决定要和我们英国钢铁公司做这个生意了?” “你当我阿黛尔公司是死人吗?”边上的法国商人面无表情得说道。 “贷款这件事,没关系,可以做,洋人们无非是觉得自己国内的钢铁滞销了,问他们借钱,再问他们买钢铁火车,他们一点都不亏,还有的赚,”太后盘腿坐在炕上,喝着老君茶,“这都没关系,横竖铁路造起来,没有坏处,这叛乱总归要平息的,到时候钱自然能腾出来,只是有一点,一定别忘了,叫洋人们把火车厂、钢铁厂都搬到中国来,”太后放下茶盏,“不可能一直都在买,咱们也要想着怎么自己建!”(未完待续)   ☆、十四、营造法式(四) “我知道现在有些人,都想着洋人反正来中国做生意了,他们自己懂这些玩意就行了,咱们只要有钱就行,天朝上国的人,若是操持这些工匠之事,未免太丢分,可若是一辈子问洋人买,洋人们肯卖自然是好事儿,可若是万一起了冲突,洋人不肯卖了,那岂不是抓瞎?”慈禧太后说道,“这些机器钢铁,若是自己能造,岂不是更好?到时候又便宜又好才是好呢。” “是,奴才奏请交通部开办铁路学堂,专门延请洋人教习铁路火车之事,并实地查看铁路修建的事情,若是留学归来熟稔铁路工程的学子,优先简拔。” “极好,”慈禧太后大喜,看来这个穆扬阿是一心想要政绩了,这样的人能用,不由得开口嘉许,“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礼部尚书也是做得!先买后学再自己造,这就是最好的方式。” 。。。 穆扬阿经过几次谈判,终于确定了英法两国共同修建铁路的事宜,示范铁路由欧洲本土运出铁轨火车,之后两国将钢铁厂和火车制造厂搬至中国境内,英国人原本择址香港,穆扬阿以“十年内火车以北方为主”的理由让英国人放弃了这个主意,最后协议约定将钢铁厂设在“铁矿出产且交通便利之处”,火车制造厂设在天津和上海两地,分由两国修建,用穆扬阿的话说,“中国这么大,我怕贵国等的工厂日夜制造都不够铺的铁轨,何须单独议定一国厂家呢。”为了穆扬阿这句话,西班牙和美国的商人也在通商口岸办了不少钢铁锻造厂,准备承接铁路修建的事宜。英法两国因为钢铁产量过多乃至滞销,约定两国在五年内都不能在中国本地修建炼钢厂,奈何此举经不住其他国家商人的起哄,没过了第二年,美国商人安德伍德就在马鞍山修建了一个炼钢厂。接收到的轮船、武器、设备、铁轨的订单接到手软,英法两国连忙急哄哄得上马铁厂,这协议自然也就自然而然失去效力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铁路、官道事情议定,穆扬阿得意洋洋得上折子。说明了这次借贷修建铁路的始末,并无不骄傲得说道,“不靡费钱粮一分,就能铺就铁路,促商贸往来。天津大沽口瞬间可至,又极利于国防,”并指出自己的计划,“预备设立铁路学堂,专养熟稔铁路之人,并委以重任,”“设立钢铁厂,以全国内之需。” 别的部犹可。恭亲王也不过是冷眼旁观,敷衍而已,倒是工部尚书的曹毓瑛跳了出来。这交通部还要怎么样?准备把工部都兼了去?之前交通部设置的时候,曹毓瑛就有些担心,毕竟这交通部是和工部职能重叠,都是管着建设的事儿,如今这铁路官道拿去都罢了,毕竟这铁路是新鲜事务。不清楚未来如何,官道从来都是花钱。没有赚钱的理,交通部拿去。自己还巴不得,可如今这铁厂的事儿,交通部还准备插手,自己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于是上折子弹劾穆扬阿,“不识大体,非交通部之事,越俎代庖,干涉工部职司。国朝修建事宜,均由工部处置,交通部新设,辖官道铁路之事,未曾闻有其他之事,今有铁厂之事,本应工部处置,”指出穆扬阿,“揽事媚上,携洋人以自重!” 曹毓瑛素来为慈禧太后器重,如今又是正经的军机大臣,他的意思被太后听进去了,太后一听,果然有理,于是将钢铁厂并接下来的火药厂、火枪厂等事宜一概交给工部,并要求工部在五年之内建成钢铁厂并出产,火药厂火枪厂要赶上洋人的标准,并将建成京师讲武堂的事宜叫兵部监督,工部营造。 如此甚好,过了几个月,英国人的洋灰厂在保定成立,内务府出面筹集了宗室们的银子,和一个落魄的英国商人共同建了一个洋灰厂,就在杨柳青,没几个月,市面上的洋灰就大行其道,除了修建官道之外,又可以修建房屋整修城墙,甚至还可以修建河堤,一时间洋灰大行其道,工匠们也及时改进了工艺,使之更适合洋灰的实用。 到了十月,圆明园到京师的官道全部用洋灰修建完毕,官道平整如镜,且十分的结实耐用,一时间京师内人人轰动,无人不走出城门亲自围观,接下来,让曹毓瑛觉得有些郁闷甚至想吐血的事情发生了,穆扬阿在各交通要道设了关卡,官道上行驶马车需要支付使用费,按照交通部的*是“过路费”,费用虽然不多,扣掉各部公务马车,可毕竟这日日人来人往,这费用积少成多,实在是吓人,交通部从户部那里拿了钱来修官道,如今倒是靠着官道赚了钱,这圆明园到京师不过是小小一段,可曹毓瑛想到了天下那么多官道,这慢慢得收起来……任凭那个经商的都知道花钱买个快,自己白白把这个聚宝盆给爽快得丢了出去,不由得心里郁闷,整夜睡不着觉,嘴角都起了好大几个泡。 各地风闻而折子一齐到来,要求各地也要一概修建,穆扬阿出了修建官道的标准,并用旨意明发天下,一时间别说是安德海的内务府水泥厂供不应求,就连洋人们的厂也来不及生产,只能是招工生产,再招工,再生产。各地的士绅们也都闻到了腥味,一时间各地水泥厂遍地开花,大有人人谈论洋灰之声势。 同治六年,是轰轰烈烈开始大建设的年份,这一年开始,接着平息新建叛乱的由头,从京师出发,到兰州的洋灰官道陆陆续续在四年之内修建而成,电报线也随即铺到西安,虽然还未到新疆,可已经是大大缩短了时间;六年年底,天津大沽口铁路修成,人山人海,人人皆以上车游览为荣。随即上海吴淞口到城隍庙铁路修成,杭州也有一道铁路修成,各地的官道遍地开花,谁都瞧见了能赚钱的门路,穷疯了的各地衙门迫不及待得开始了大兴土木。时任英国驻中国大使馆参赞,十年后成为英国大使,在中国威风赫赫十数年,之后在1890年左右黯然返国的亨利在其私人日记里面这样写到——这本书成为后世研究中英关系并侧面观察中国政治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历史资料,起码在这个时候,亨利的评论还是相当客观公正的:“在这个年里面。整个中国似乎都陷入了一阵西方科技的狂热爱好风潮,这个风潮是前所未有的,因为这时候,西方(包括英国)几乎所有的技术、机器蜂拥到了中国,虽然很多官员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并一贯保持着鄙视的态度,但是丝毫不能影响中国当权者的决心……整个朝廷似乎就显示出一种良性的竞争,不断得引进、学习、模仿和改造西方的科技,并借此来向最高统治者大清朝的皇太后来邀功证明自己的政绩,在没有三个月的时间里,铁路的第一个铆钉就已经钉下,我不得不承认,中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如果在英国,起码上下议院要为此扯皮一两年,到了中国这里。半年的时候,天津的小规模铁路就已经铺成通车了,之后交通部特意让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顺路到天津去看看这条铁路,来看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得要求在自己的辖地里面开始建设铁路,没有钱的话,出免费的劳动力也可以。一个在九江当知县的县令这么和我说道。要知道,铁路的建设和收费都是归交通部的。地方政府在这里面,没有利润可言。还要负责提供免费的土地,怎么算起来都是不划算。”(慈禧:呵呵,你要是算的懂这笔账,你可以成为英国首相了……) “……至于官道,我更是无法想象了,居然会演变成这样的光景,在这一年里,中国政府的财政还是很拮据的,西北的叛乱牵扯了他们太多的财力,所以在我看来,官道是无法大规模建设的,但是由于中国之前良好的公路设施,几百年一直修整下来的道路只需要稍微打造就可以变成水泥铺就的高级公路,只要这样,就能收钱,地方官员十分乐意出现这样的局面,但是问题来了,政府没钱,怎么办?” “……中国人的富庶难以想象,除了沿海等地的官道由外国的银行机构进行贷款之外,中国民间的投资者找到了一个赚钱的方法,只要把钱借给官府,几年之后就能源源不断在官道这里收钱,而且稳赚不赔。以上海为例,就出现了专门和政府做官道修建生意的商行和票号,政府有了钱,然后水泥厂又是遍地开花,因为叛乱、拮据停滞多年的基础设施建设终于井喷了起来,以天津到北京的官道为例,已经全部铺设了水泥路面,以至于有些地方政府已经在县内的路面也铺上了水泥进行收费,后来,交通部不得不出台规划方案,对官道有一个明确的部署,并且明确除了官道之外别的路段不许收费,这样才勉勉强强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不得不说,有关公路收费的问题虽然一定程度给中国这个国内的商品交流产生了困扰,但是政府的收入大增,虽然刚开始几年,政府没有收到钱,因为都被银行和借贷收走了,可没过几年,中国政府就赚到钱了。相应的,中国平时不干活的人也变少了,因为找到工作的机会实在太多了,中国人将每个地方的年轻人组织起来,定期训练,选出身体素质好的,让他们参与地方治安的管理,力气大的可以去修公路,有技术的可以做精巧的手工活,妇人们进入外国人或者中国人的手工工厂做工,在我看来,无所事事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观察了基础设施为什么会这样蓬勃发展,除了政府支持,和我们国家的先进技术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有着最高统治者的大力支持,”亨利继续写着,窗外大街上马车在平整的水泥路上川流不息,“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统治者有喜欢的,下面的人一定会做到,这句话很有道理,皇帝很支持水泥厂的建设,听小道消息说,内务府的水泥厂每个月的利润都让皇帝很高兴,他还特别要兵部和工部(中国的两个在内阁下面的部门)修建的工事必须要从内务府购买水泥,更别说天津的铁路修好之后皇帝还亲自去坐过。皇帝从天津回来之后就很兴奋,要求尽快从天津要把铁路修到北京来,最好修到他那个举世罕见的园林门口,他那些迂腐、固执的老师们强烈反对,都不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皇帝告诉交通部的大臣,要求在一年之内看到这条铁路修建完毕,交通部大臣于是停下了别的铁路修建,将他管辖下的铁路学院的那些初级工们,还有大英帝国优秀的工程师召集在一起全力建设这条铁路,正是由于统治者的决心和爱好,这才使得铁路蓬勃发展,虽然还是半年的时候,但是准备、建设、规划的铁路道路公里数就已经要超过了英国本土的所有铁路轨道数量,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冒险,在我看来,但是我国那些商人们完全不在乎,他们已经高兴地发了疯,虽然这些年对于中国的出口一直在增长,但是鸦片纺织品的进口都一直在萎缩,出现了水泥、钢铁之后,又有一个大的蛋糕等着他们,谁都会发疯的。” “还有太后,”谈到这个中国最高统治者,亨利稍微有些慎重,“我相信,没有太后的点头,谁都不敢这么做,而且做的这么多。这个懂英语知道英国很多事情眼界开阔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存在是不是对大英帝国有利,但是,现在在商人们的影响下,伦敦对她的观感十分的好,已经好到忘记了我们和中国人在西北、西南的争端了。”(未完待续)   ☆、十四、营造法式(五) 同治六年十二月初三,理藩院尚书庆海上折子启奏,苏禄国国王东泰来已经来至广州,请求入京朝见,军机处并礼部议定奏明皇太后下旨:“按亲王仪仗水路北上,沿海各省水师护送。” 这时候西北战事胶着之余,略有进展,南路挺近西疆阿古柏老巢,北路武云迪先是佯攻库尔勒,攻打库尔勒外延县镇,库尔勒叛军大为恐慌,连忙收缩兵力,却不知武云迪虚晃一枪,北上三下五除二解了迪化之围,北疆之事大为改观,解了迪化之围,武云迪意气奋发,修整之余连忙南下,威逼库尔勒。 战事有了进展,慈禧太后自然是意气奋发,恰逢外藩朝觐,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彰显天朝威严,这时候,北京到天津至大沽口的铁路已经提前完工,太后下旨,“苏禄国王远道而来,不辞辛苦,命孚郡王至大沽口接待之。” 横竖如今到天津方便的很,孚郡王就领旨出京了,到了大沽口等了几日,北洋水师从青岛护送过来的苏禄国王船驾就到了,苏禄国王已经得知前来迎接的王公大臣乃是天子的亲叔,地位尊贵,一见到孚郡王,感动地连忙跪下,孚郡王宣读了圣旨,不用通译翻译,那个身后的老丞相很是没礼貌的拉着苏禄国王的袖子,“天朝的旨意说加苏丹你为亲王衔,入朝不拜!” 谢了圣旨,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火车,一路上走马观花,到了天津,稍作休息,孚郡王自然是尽地主之谊,带着苏禄国国王在车站转了转,苏禄国王自然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无处不咋舌,就连孚郡王也是第一次见到天津火车站如此繁华,他指着那些连片几十丈高的高楼诧异的问道:“这些房子看上去坚固的很,怎么造的?” “是用洋灰造的,车站的这一带全部是工部的产业,仓库、饭馆、旅店都是由工部的营造司督造而成,如今这天津和大沽口新建的房子都用洋灰砖块,较之木头房子坚固的紧,”苏禄国王在边上听得也大为赞叹,“下臣在大沽口见到那码头都是用洋灰筑就,十分地坚固,苏禄小国在天南海边,风暴甚大,那些码头往往不到一年就要重修,若是也能做这个洋灰来建码头,想必就省了不少银钱了。” 孚郡王微笑,“国王何必担忧,这次入京,太后皇上必然有封赏,更别说这区区洋灰了,”孚郡王看准了机会,在素来有财神爷之称的安德海操办的内务府诸多工厂里入了不少股,所以就算不入朝秉政,也不参赞军务,没有人来请客送礼,这如今日子亦是越来越滋润,口袋也是越来越满,除了应付御前的事儿之外,依红偎绿,轻歌曼舞十分自在逍遥,内务府的水泥厂正是有他的一点股份,那当然,孚郡王天家气派,外藩已经开口了,焉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拍拍胸脯道:“本王就先私人送你一千袋洋灰,以助苏禄国码头修建之用。”(未完待续)   ☆、十五、新桃旧符(一) 苏禄国国王自然是感恩戴德言之不尽,上了火车,又叫侍卫首领拿了一个黒木盒子,亲自递给了孚郡王,“王爷怜惜臣下,义赠千袋洋灰,下臣无以回报,这是苏禄国的特产,聊供王爷消遣。” 孚郡王自然不肯,苏禄国再三推让,这才施施然收下,孚郡王稍微一打开那个黑木盒子,就射出许多耀眼光芒来,孚郡王原本还是不以为意,见到那光芒有些异样,这才诧异打开,只见满盒小拇指大小的淡青色珍珠,遍体光芒四射,那些珍珠大小一般,圆润无比,就算孚郡王天潢贵胄,见惯了世间珍宝,也不免微微一惊,“国王,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敢收,还请国王收下,呈给太后皇上才是。” “这原本是苏禄国的土产,往日虽然产量极多,可都被西班牙人一手掌握,我能拿到的委实不多,可天朝水师一来,西班牙人望风披靡,下臣等于复国一般,”东泰来诚恳得说道,“所以这只是下臣对于天朝,对于王爷的一点点心意,实在算不什么,况且,呈现给皇太后和天子的珍宝我也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王爷安心收下,入了京中,我这外藩小臣,确实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求着王爷照拂一二了。” 孚郡王听到此言,也只好收下,暗暗惊叹于苏禄国王出手的大方,殊不知苏禄国王为了此次北行朝觐,已经差不多掏空了苏禄群岛所有的珠民,孚郡王那一盒子的珍珠大小色泽都是一般无二,做成头面穿成项链或者是做成凤冠都是极好,京师市面上的价格岂止千金,苏禄国王这番出手,确实是拉拢了孚郡王,一到了京师,孚郡王就亲自陪着苏禄国王到了理藩院报道,有了近支亲王的作陪,皇太后又刻意要捧苏禄国为藩属榜样,庆海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交接了手续,就亲自护送东泰来在四方馆驻跸,同时上奏,钦天监择了吉日,就在十二月十九日,此日大吉,太后皇帝临乾清宫召见苏禄国王并王世子,原本太后执意要在太和殿召见,被文祥挡了回去,军机处的意思原本要在养心殿召见,太后嫌之不够正式,于是折中了一番,恰好已经到了冬日,太后和皇帝也已经回了紫禁城,于是就在乾清宫召见苏禄国王,王公大臣,七部九卿,詹事科道一并觐见。 十二月十九日当天,寅时,储秀宫,这一日是这些日子太后起的最早的一日了,素来养心殿和军机处议事都要在午后,上午都是批折子的时候,而且常在圆明园之中,也不用上大朝会,太后垂帘听政,去大朝会接受满朝文武官员的跪拜也不甚想象,所以同治元年以来,除了正旦、万寿节之外,文武百官就也不用望朔,无论刮风下雨下雪下冰雹,都要在乾清门外跪拜朝贺,实在是太后的仁政了。 所以这一日,太后打着哈欠起身被太监宫女们伺候着,腊月的北京,已经是滴水成冰最冷的时候,可储秀宫里头温暖如春,皇太后穿上了滚黑貂的朝服礼帽,嘴里却是嘀咕不已,“横竖都在帘子后头,穿的这么整齐也是无人看到的。” 一干小宫女抿嘴偷乐,安茜连忙半跪下,给皇太后穿上了鞋子,唐五福已经准备好了早膳,粥品四样,馍馍三样,奶茶一品,鹿肉、羊肉、白肉等肉菜锅子五品,羹汤三样,太后喜欢水果,有冬枣和蜜橘两品水果。太后看着没什么胃口,当然了,谁刚起床都是没什么胃口,勉强用了小半碗桂圆红糖粥,吃了几口银丝卷,就放下筷子了,唐五福又请太后再用些,“今日怕是要在那里吹冷风有些时候。”太后于是又挑了几块牛肉吃了,莳花送上来了紫姜,太后嚼了嚼,又送上来漱口的茶,这时候安德海走了进来,“万岁爷来了。” 同治皇帝前几年的时候都住在钟萃宫,到了同治六年,这才搬到养心殿独住,离着储秀宫极近,皇帝甫一进来,太后就瞧见皇帝满脸英气勃勃,星眸剑眉,身材飞扬,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同治皇帝穿了一身玄色的吉服,越发衬托的眉目如玉,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皇帝的卖相还是很不错的,“倒是比得上红楼梦里头的贾宝玉了。”帝后说笑几句,就出了储秀宫,等上了轿辇,天上洋洋洒洒就飘下雪花来,同治六年的年关终于到了。(未完待续)   ☆、十五、新桃旧符(二) 一行人带了乾清宫,百官已经等候多时,皇帝在前,皇太后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丹陛,等到太后在屏风之后坐定,皇帝这才堪堪坐下,这时候百官早就已经山呼万岁跪倒在地,因是大朝会,就连日常免除跪拜的恭亲王也不免跪下行礼如仪,等到帝后落位,皇帝点点头,开口说道,“起。” “起!”中气十足的太监一声洪亮的叫声,众人纷纷站起,因为是礼仪性的朝会,也基本上不议事,只是将之前确定的一些事宜,恭亲王出班奏请,太后一一答应,科道给事中们也都乖的很,不会在大朝会上跳出来弹劾谁,给皇太后上眼药,更别说这个外藩就在殿外候着的时候。当然大朝会上你说话不大声,高高丹陛宝座上的皇太后和皇帝也听不清,要是有几个嘴碎说闲话的,嗡嗡嗡,更是什么话都听不见了,这时候大殿御史就会整理好次序,不过这一日,甚是顺利,乾清宫里面的气氛和天气一样冷冰冰的,恭亲王说完了雪天赈灾开设粥厂的事儿之后,文祥又上奏,几个任职的督抚布政使出京之事,两广总督、四川巡抚、甘肃布政使等五六名大员跪拜,皇帝勉励几句,也就下去了。 琐碎事料理的差不多,今日的重头戏就要来了,理藩院尚书庆海和鸿胪寺卿一同出列,中正韶乐响起,叮咚之声中,太监又是高喝:“苏禄国王觐见!” 穿着白色袍服白色帽子皮肤黝黑的苏禄国王东泰来蹭蹭蹭得上了正大光明殿,虽然衣服极为单薄,但是披着一件黑熊皮大衣,精神抖擞,满脸红光,到了殿上,先抚胸行了礼,又不急不慢跪下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太监高声叫道:“起!” 苏禄国王站了起来,同治皇帝默不作声,慈禧太后的声音响起,“国王远道而来,辛苦了。” 鸿胪寺的官员连忙请苏禄国王答话,苏禄国王又行抚胸礼,“天朝为下国之父,下国来朝见天朝,乃是天经地义之礼,不敢称辛苦,太后和天子圣恩,招抚苏禄,臣下无礼,多年不朝贡天朝,天朝以恩报怨,不远万里,派水师前来解围,更是驱逐西班牙人,大恩大德,形同复国,下臣感激涕零,实在是无以回报,苏禄国只能是生生世世侍奉天朝!” 苏禄国王一席话虽然是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但是话说的恳切,满殿文武都颇为满意,就是那些腐儒们也说不出什么挑剔的话来,圣天子在位,自然是万国来朝,这等得而复失,感激涕零的藩属国什么的看上去实在是赏心悦目的很。 “国王过誉了,昔日东王朝见天朝,就安葬于天朝,本朝世宗皇帝时尔等又有人来朝见,实在是世代渊源,这十多年来虽然都不曾往来,也不过是洋人从中作梗而已,那国内之事,也难为你大开宫门,庇护华人,留我一丝海外血脉,如此藩属,岂能不照拂?”(未完待续)   ☆、十五、新桃旧符(三) 太后这番话既追忆了多年友好往来,又重点谈了现状,确实是不俗,苏禄国王又连忙跪下谢恩,称不敢当,礼部尚书、军机大臣文祥又宣读圣旨,册封东泰来为苏禄国国王,加封号为“仪亲王”,世袭罔替,并管辖附近岛屿共计六十三座,此为册封藩属国王亲王称号之始,王世子加郡王衔,入朝读书,中国修建和乐岛港口,苏禄国商人入朝关税减半,赐给苏禄国国王金印,至此,藩属之中,除却越南、朝鲜、缅甸等国,又有一个藩属有了金册金印,双证齐全,可以名正言顺每年来打秋风了。 几个翰林院的翰林在窃窃私语,“这个仪字取得极好,仪者,度也,礼仪也,极好的彰显了苏禄国王侍奉天朝恭谨的行为。” “是啊,这仪字实在是好,想着苏禄国王昔日就要纳土献给天朝,天朝富有四海,岂能有要藩属土地版图的道理?自然是被高宗皇帝拒绝了,可这苏禄国忠贞之心,确实是应该表彰,这仪字怕也有一始终如一的意思吧?” “原本礼部是择了敬一字,不过是被太后否了。” “哦?这是为何?” “乌霖兄一叶障目了吧?岂不知这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敬字可是和恭字连在一块的!” “恭?敬?这么说来,也是有道理,”一个翰林鼻子出气,冷哼一声,“总理阴阳的议政王,岂是一个小小藩属可以敌体的。” “嘘,噤声!” 又择了什刹海边上前朝穆扬阿的一处旧宅子赐给苏禄国王居住,其余一干细枝末节的事儿也就不在这里谈了,至于和乐岛的港口要建设成适合水师停驻的军用港口,大家心领神会就不用多说了。 说到有关王世子入京读书的事儿,自从东泰来主动提出这个之后,庆海一直觉得此事不妥当,若是让藩属以为要靠着类似战国时候的公子人质要押制在中国,造成藩属恐慌就不好了,奈何东泰来十分诚恳,说了好些心里话:“这番北上朝觐,见识了天朝富有强大,才知道臣下在和乐岛上实在是坐井观天,不自量力,天朝优渥臣下,臣下无以为报,只能将犬子放在天子边上,代替小王效犬马之劳,为天朝尽忠,再者,小王也有一番私心,犬子有幸跟在天子之旁,若是能学习到一二治国之道,将来返回苏禄,自然能为天朝镇守南洋,抵抗洋人。” 还有一番私心苏禄国王没有说出来,但是任谁都知道,所谓天子近臣,从龙之功,王世子若是一直呆在天子身边,将来天子亲政,这个亿兆臣民的天朝皇帝,想起往日的同窗之谊,还能亏待了苏禄国不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这事正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太后也极为赏识东泰来的识时务,现在在南洋布局,正好要这个一个主力,故此又改了理藩院的章程,赐亲王头衔给苏禄国王,又赐封号,让东泰来地位尊崇,最让苏禄国得利的就是将后世菲律宾群岛吕宋岛以南的岛屿都尽数划归苏禄国,这样苏禄国从地盘来看,藩属里面也不算太差了,东泰来一应要求都是满足,包括延请大儒入苏禄国教授学业等等,横竖这些条件都比每年一次来打秋风来的实惠。王世子东景入弘德殿侍读,东景一到弘德殿,虽然说的汉语潮州口音甚重,但是也勉强能听懂,而且对着儒家经典头头是道,倒是极为被那些帝师们喜欢。 另外一个东泰来请择重臣坐镇和乐岛,却是被军机处驳回了,毕竟是藩属,若是有了个类似太上皇一般的大臣驻扎在那里,那岂不是形同国内? 这番条件虽然之前已经商议好了,可东泰来如今听到又是极为感动,这对于深受西班牙人欺压的苏禄国来说,可是久旱逢甘霖啊,东泰来又连忙跪下磕头谢恩,“下臣还有一事禀告天朝大皇帝。” “哦?”同治皇帝对着不按套路出牌的苏禄国王有些感兴趣,“仪亲王请讲。” “下臣请以苏禄国图册献给天朝大皇帝,苏禄国愿归顺中华,为天朝一州县!” 一时间,满殿群臣嗡的一声,交头接耳起来,苏禄国老丞相大吃一惊,想上前去阻止,却又震慑于乾清宫的天朝威严气派,不敢有所举动,苏禄国王不以为动,“昔日苏禄国就视天朝为主,再三恳切并入中华,如今小王见识天朝气象,实在是心神向往,故此请大皇帝纳苏禄之土,苏禄永在天朝!”(未完待续)   ☆、十五、新桃旧符(四) 同治皇帝也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个苏禄国王又来这一出?惊讶之余不由得沾沾自喜,看来自己登基多年,海外藩属还能有如此忠心,实在是值得嘉奖,身子微微一挺,屁股稍微离开了宝座,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帘子后传来微微鼻音,喜笑颜开的同治皇帝顿时如同被套上紧箍咒的孙悟空,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得坐在宝座上不说话了。 帘子之后的皇太后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可见到苏禄国王这样子,激动之余肯定也是有几分真心要纳土归顺中国的,若是说试探,怕是没有,只不过是被西班牙人欺负怕了,到了北京,见到中国物华天宝,不由得起了乐不思蜀的心思,这估计是没错的,太后脑子里急转,脸上也带着诧异,语气却是不动声色,开玩笑,装深沉谁不会,隔着厚厚的帘子更适合扮演高人,“国王何出此言?苏禄乃是天朝藩属,支援藩属乃是天朝分内之事?若是因此事而要藩属纳土归顺,那岂不是有违天朝仁孝治天下的宗旨?” 几个听着苏禄国王的话怦然心动大臣本来心驰神往,这藩属自动纳土归顺可是太平盛世的标志,当年乾隆皇帝虽然拒绝了苏禄国的归顺之请,但是对于处置此事,管辖理藩院的和珅十分满意,要知道中国的皇帝是十分好面子的,其中乾隆皇帝为甚,对着和珅从此十分信任,直到驾崩,和珅也从此一跃成为群臣之首,纵横天下二十年恩宠不衰,大家虽然对着和珅很无所谓,但是要是能见证一番这样的历史,也是十分荣幸的,若是将来要绘制什么“苏禄纳土图”自己也能在上面露个脸,而且若是苏禄国并入天朝,那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极好的避暑之地?报纸上可是说了好些时候,说苏禄国风景优美,海外蓬莱,在那里置办一套庄园,再赏赏珍珠想必是极好的。 可这样听到太后一说,确实是不能如此,倭仁等帝师也不由得点头,天朝上国原本就是该这样子,只谈奉献,不讲索取嘛。“苏禄国之心,中国之人皆知,苏禄国乃是祖宗传下,切不可肆意断送,国王侍奉天朝已久,乃是藩属之中第一等,天朝和苏禄,自然永为父子之邦,并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大国应该照顾好自己那些最忠实的好伙伴,不论好伙伴的能力大小,国与国之间不能都谈利益,更要谈感情,苏禄国从来都是东南亚坚定的拥护中国者,臂如后世的巴铁,不仅仅是利益,还有感情在的,当然苏禄国小了点,但是位置确实不错,将来还未组建的南洋水师,可以将此地作为军事港口基地,慈禧太后前几日就在军机处说过,“南洋之地,小国众多,若是苏禄国处置不慎,怕是有不良的作用,若是处理的好,自然就是风向标,苏禄国就是那千金买的马骨!”若是护不住这样忠心的小弟,南洋这块地,自己怎么做老大? 太后的话说的明白,苏禄国王心悦臣服,又谢恩不止。(未完待续)   ☆、十五、新桃旧符(五) 于是就按下此事,随即本次典礼有了一个新的*点,那就是苏禄国王献上元旦贺礼,当然,在场的官老爷们倒是不甚在意,只有几个家里藏着珍宝的宗室亲王暗暗咋舌不已,散了朝,就已经全部传开,几个翰林回家还被夫人严刑拷问了一番,朝野轰动,可知苏禄国王又献了什么出来,原来是金色珍珠小拇指大小一般二十颗,又有一颗从未见过的大拇指粗细的黑色珍珠,放在托盘之上,当殿把盖在上面的明黄绸缎打开,珍珠散发的柔和光芒布满了整个正大光明殿,就是见惯了内库珍宝的皇太后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凤心大悦,收下不提,几个翰林回家反而作诗讽刺北洋水师兴师动众大动干戈,末了居然只是收了几颗珍珠回来,“千里兴师为何物,苏禄国里玄金珠”几个人在笔记里称北洋水树出兵苏禄国此事为“金珠之战”,流传出来,这话到了太后耳里,太后不怒烦喜,“日后可以用这个由头来操办就是。”于是,日后史书上为太后增添妆奁的战争不绝于书。战败国一方纷纷大骂慈禧太后为一己私欲而穷兵黩武,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乾清宫大朝完毕,太后又和军机大臣商议了一番军政要事,等到退朝就已经是午后三四点的时候,到了储秀宫,唐五福上来迎接,“丽贵妃在里头等了好久了。” “就她一个吗?” “还有云贵妃、荣寿、荣安两位公主。”皇帝尚未大婚,宫里的人也都不称太,只是按照咸丰年的老称呼称呼各宫主子,当然除了两宫太后。 太后点点头,有些奇怪,“都到晚膳的点了,怎么还在这里,怕是有什么事。” 到了正殿,几个人连忙见礼,丽贵妃眼中秋水凝波,朝着皇太后福了一福,慈禧太后拉起丽贵妃,搭着她的手就到了内殿,“这会子怎么到来这里了?”又叫唐五福准备好晚膳,“今个难得,有这些人在,我吃饭也热闹些。” 云贵妃只是坐着不说话,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两个公主眼中有些渴望,见到太后发问,丽贵妃秋波流转,可怜兮兮得望着太后,“臣妾听说今个苏禄国供了好多金珠上来,这不,巴巴得等着太后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呢,”丽贵妃捏着手帕,又娇又媚,“太后不会是已经锁进库房了吧?” “这有什么?这些玩意自然是要赐给你们用的,”太后不以为然得笑道,几个人喜形于色,试问哪家女子不喜欢珠宝的,特别是这种价值连城的金珠,荣寿公主虽然见过金珠,可还没见过黑色的珍珠,太后命人宣旨去内务府拿,又上了晚膳,因是隆冬,这晚膳羊牛肉居多,太后见今个人多,又叫小厨房多做了几个鱼虾之菜,丽贵妃素喜鱼虾,一席晚膳吃的眉开眼笑,等到几个人用了晚膳,正在喝茶的时候,安德海领着几个太监把苏禄国王进献的珍珠取了过来,方一打开就是满室光华,丽贵妃白腻的脸上显得光彩熠熠,那金珠又大又圆,难得的是一般大小,众人连忙又看那黑色的珍珠,却见珍珠光彩内蕴,淡黑色的大珍珠透着神秘的光泽,众人一时间神魂与夺,难以自抑,只有云贵妃不甚喜欢这些珠宝,只是惊奇几眼就放过了。 丽贵妃转过身子,眼睛巴巴得望着慈禧太后,太后点点她的鼻子,“你呀,荣安都这么大了,你还是小孩子一样,这金珠你们都有份,”一言出了,几个人都喜上眉梢,太后自顾自得对着珠宝监的掌事太监说道,“这金珠只有二十个,大是大,做成朝珠却只有一份,给谁都不合适,大家难免看着眼馋,你先看看,每样两个做成耳坠罢了,只是金珠珍贵,叫工匠们别穿了孔,到时候先做个样式出来,”丽贵妃跃跃欲试,太后心领神会,“请丽贵妃瞧瞧,式样新不新鲜,到时候,你们几个。”太后指着在座的四个女人,“每个人一对,六爷福晋、七爷福晋一对,我自己个一对,剩下来的先放着,我预备着年节下来赏人,”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自然,钟萃宫妹妹也有一对。” 这么一赏赐,每个人那一串耳坠何止千金,众人兴高采烈,丽贵妃尤其高兴,太后能想着自己的荣安,就平时里十分端庄大度的荣寿公主也笑开了花,太后没说黑色的金珠要给谁,大家自然也不提,最好的玩意,若不是太后留着,谁配呢。(未完待续)   ☆、十五、新桃旧符(六) 太后摇摇头,哑然失笑,“无非是几颗珍珠而已,当然这金色的难得一见,”看见丽妃嗔怪的表情,太后连忙改口,“如今这金珠啊难得,所以先赐给了你们几个,这是自然,咱们这么多年姐妹下来,不先紧着给你们,难不成还给外人不成?只是这珍珠难得,却是难以保养,历朝历代,这么多出名的珍珠到了现在,都没有流传下来,这是为什么?只不过是难存罢了,过了几十年,这珍珠失了水分,怕也是鱼眼一般的了,到时候也别小气,”太后开着玩笑,“什么时候缺钱花了,买了就是。” “太后这说的什么话,”丽贵妃高兴得眼中都要滴出水来,娇弱得看着慈禧太后笑道:“太后赐这样珍贵的玩意,臣妾怎么敢拿去卖掉。” “这玩意难得,可如今咱们有了苏禄,这金珠不是一抓一大把?”太后豪气得摆摆手,“所以这先每人发一对,等日后多了,每人的朝珠都换成那个!” 众女又是大喜,围着慈禧太后一顿好生奉承,太后在奉承话里免飘然欲仙,是啊,谁会讨厌好话呢,“这不过是珍珠,我已经叫理藩院去下旨意给缅甸,再不来朝贡,那就要不客气了。”她通过石达开等三人撬开缅甸和印度的地理联系,虽然让缅甸国王不至于直接面对英国人的渗透,但是也给他们展示了中国强大的国力,可以就借着几千人撬动印度,这样情况下,缅甸国王怕是要好好思量一番,接下来怎么走了,“缅甸的翡翠是极好的,”太后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祖母绿翡翠手镯,那翡翠如同碧水一湾,天气寒冷,看上去越发青黛艳冷起来,“这绿色的翡翠最好,但是还有些紫色红色黄色的,都是极好,往日咱们这里都不多,内务府做的玩意,都是乾隆爷远征缅甸带回来的,都不算大,这石达开到了印度,”太后笑盈盈得说着这个叛逆,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茶马古道倒是通畅了不少,可是缅甸国还是进贡的少,”太后指着荣寿公主头上的一个浅绿色玻璃种翡翠螽斯竹枝簪子说道,“那还是旧年留下来的,所以,哼,缅甸国轻慢天朝,先叫理藩院去质问一番,这朝贡的事儿若是忘了,就叫大军去提醒他。” 太后说的霸气十足,丽贵妃的眼中都闪现崇拜的金星了,“还有这南掌暹罗的象牙,安南的红宝石,这都是好东西,到时候都要拿进来,天朝上国,咱们都是皇帝的长辈,这好东西就该是咱们的。” 太后大吹法螺,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天朝上国,对着藩属压榨算什么,“哈哈哈这都是后话了,先把金珠发下去,我也悄悄告诉皇帝,若是那东景提起什么南洋的好东西,也要告诉我,叫人去取了就是。” 难得太后说起这些装扮的事儿,丽贵妃也是兴致勃勃说了起来,说了一会这些日子穿着的棉布贴身衣服,倒是又轻又软,比丝绸贴身多了,该是适合冬日穿,又说着元旦那日外命妇入宫朝贺两宫太后,自己该穿什么衣裳,太后只是笑盈盈得听着并不插嘴,过了一会,丽贵妃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太后,我在外头听说了有些话。” “什么话?”太后瞧着丽贵妃欲言又止,于是开口安慰,“咱们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们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懒得猜哑谜,凡事直说就是。” 丽贵妃说道,“那臣妾就说了,听说金州有了金矿?” “你倒是消息灵通,”太后笑道。 “是不是真的?臣妾阿玛从天津轮渡商人那里辗转听来的。”丽贵妃恳切得望着太后。“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呢。” 大家都是目光炯炯得看着太后,太后喝了口茶,点点头,“是有金矿,而且是随处可捡的金沙矿!” “难怪,”丽贵妃惊呼出声,“说这金州回来的人都是出手阔绰的紧,一掷千金面不改色,难怪难怪,怪不得叫金州!只是,”丽贵妃有些疑色,“太后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里有金矿,所以才取了名儿,叫金州?” 太后笑而不语,众人看来看去,还是丽贵妃开口了,“这金州,咱们家里人,能不能去呀?太后。” “怎么不能去?”太后笑道,“原本就是鼓励大家去金州的,这不是去的都要赐田赐房子吗?我原本的意思就叫你们娘家人先去,喝头汤,你们倒是好,嫌弃远,还说冷,就一个个推托这不肯去,要不是我叫金贵赶紧把金矿找出来,怕着你们都还觉得那是流放的不毛之地呢。”(未完待续)   ☆、十五、新桃旧符(七) “这金州虽然远了些,可到底没禁着让大家不去,你们家里人如何去不得,”太后笑道,见到丽贵妃脸上有些尴尬,心思一转,顿时恍然大悟,“我说今个怎么大家都来了,原来是不是光惦记着我的金珠,还想着这金山银山呢!” 太后取笑了一句,“金州之地,,如今看起来,确实是金山也不为过,就连那溪水里的沙子,细细淘淘也能淘出金沙来,哼,”太后得意无比,“俄罗斯人以为是不毛之地,却不知道那是个宝藏,赚了几百万还敢笑我们是傻子,如今,哼,不知道是不是成吃了黄连的哑巴。”如今出了金矿也该让朝里那些嘀咕自己花钱做了冤大头的人闭嘴了,要知道阿拉斯加到后世的21世纪都还在出产金矿,存量之大,还在外兴安岭之上。 “这俄罗斯人野蛮无礼,不通教化,如今被咱们占了这个便宜,怕是不忿的很,到时候又要生事端。”云贵妃担忧的说道,跟在太后身边的后宫们,眼界倒是极为宽阔,看事情倒是通透的很。 太后心里默默地白了白眼,将来是不是考虑建一个内朝,让这些闲的无聊的嫔妃们帮着自己参知政事好了,不过云贵妃这话说的没错,太后想了一想,有了计较,“你说的极是,这事儿怕是没完,日后有的闹。好了,你们什么意思,这金珠拿了,金山也还要是吧?” 丽贵妃等人讪讪,太后也不以为意,“我向来都是想着你们的,你瞧瞧,那穆扬阿家里头可都是紧跟着我的,因为他知道跟着我没坏处,只有好处的,也罢,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现在探明的那些金矿的河啊山的,分给你们不是不行,”几个人喜笑颜开,“只是这金州是皇帝亲自管的,问他口袋里白要金子,皇帝心里肯定是不痛快,几个都是长辈,他也不敢不给,只是心里有了疙瘩,反而不妙,”太后用盖碗指了指面前的几个人,“划几块地给你们,不过总要交点钱,这税收收不起来,皇帝的脸上也过不去。” 丽贵妃喜盈盈的行礼谢恩,“就是太后体恤臣妾几个,臣妾只能是一心侍奉太后皇上,报答太后的仁德了。” “都是自家姐妹,还有什么不能的,”太后笑眯眯得看着荣安荣寿两个公主,“六爷那里自然不用多说,要划给他一块上好的,你们两个么,就让皇帝每年拿点出来给你们当胭脂钱罢了,自己管着那里头,又要叫人手看着,倒是不方便。” “皇额娘为儿臣想的周到,”荣寿公主行礼,笑着说道,“只是跟着皇额娘,总不能学那普通闺门妇人,想着要学些经济之道起来,胭脂钱虽好,可到底不及一份产业。” 太后奇道,“难为你了,我的儿,有志气甚好,那自然也分给你们两份,”荣安公主苦笑,她性格温柔,不喜俗物,只是大姐已经开口,自己也不好反驳,只好打定主意,自己的那份就让外祖家去麻烦罢了。 丽贵妃又请旨让自己母亲在年前就先进宫瞧瞧自己个,这种小事,太后从来没有不准的道理,“你就叫她进来,腰牌问内务府拿就是了。” 第二日,丽贵妃的母亲觉罗氏就坐着轿子从顺贞门下轿子进宫觐见丽贵妃,丽贵妃见了自己母亲,亲热一番,觉得应该要去拜见两宫太后,先带了母亲去钟萃宫,又打发小太监去养心殿瞧瞧那头散了没,小太监应命而出,冒着风雪疾步走到养心殿的东角门檐下,正想和侍卫交涉一番,外头又来了一行人,原来是苏禄国王应邀入宫赏雪,小太监不敢耽误,只是背对着御道等着苏禄国王一行人过去,苏禄国王到了养心殿外面,下了轿辇,正了正衣冠,御前侍读苏禄国世子就迎了出来,这时候军机们还没散,皇帝不得空,所以苏禄国王就在檐下等着,没过多久,东角门抱厦里头的自鸣钟敲了三下,里头有了声音,小太监来禀告,苏禄国王准备入内,一个小太监肃穆得把封着黄色封条的匣子捧着,在几个侍卫的守卫下疾步入了内,苏禄国王却反而被拦在了外头,里头还是寂静无声,只有雪花片片落下,过了许久,养心殿副总管朱洪出来对着苏禄国王轻轻的说道:“仪亲王,今个出了大事儿,万岁爷不得空,今个是去不成西苑赏雪了,还是请回等候旨意吧。”(未完待续)   ☆、十六、爆竹声中(一) 苏禄国王父子面面相觑,随即反身准备出宫,世子进了养心殿伺候,苏禄国王都要走到东华门了,王世子气喘吁吁得跑来,“西北那边出了大篓子,怕是不得了。” 听到小太监来报,丽贵妃隐隐有了些不安,“是西北的八百里加急?怕不是什么好消息,额娘,”丽贵妃对着觉罗氏说道,“太后今个是没空了,您在我宫里头吃了饭再出去罢了,储秀宫也不用去了。” 母女两个絮絮叨叨说了会子闲话,丽贵妃又让人把荣安公主叫了来,三个女人热热闹闹得吃了顿饭,这时候西北的事故也终于出来了,就连丽贵妃听了也有仿佛惊雷入耳一般,筷子叮咚一声,就掉了下去。 “僧王兵败了!” 那个小太监苦着脸回话,“不仅仅是兵败,僧王他老人家已经殉国了!” “什么!” 。。。 电报是从西安传来的,慈禧太后的额头上爆着青筋,时不时得抖动着,是陕甘总督上的折子,奏报僧格林沁进击三百里,孤军在和田县遭遇埋伏,激战三天三日,粮草断绝,突围不成,终于殉国。 “粮草怎么会断绝?”太后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猛地一拍宝座,“宝鋆,你举荐的梁镇就是如此不顶用吗?叫他坐镇哈密,又把陕甘绿营派给他使唤,就连一个粮道都守不住!” 军机大臣们连忙俯身拜下,“太后息怒,”宝鋆不敢多说,只是豆大的汗水沿着发际流了下来,这时候他觉得殿内的红罗碳未免点的太暖和了。同治皇帝也一脸怒色,恭亲王劝解道:“此事必有蹊跷,僧王素来稳健,怎么会突然冒进以致中了埋伏,还请太后息怒,且听奏章怎么说?” “巡抚梁镇于哈密,十九日,白彦虎突袭哈密城,内有教徒相应,猝不及防之下,哈密城破,梁镇以下大小官员三十余人殉国,白彦虎烧粮草之后随即远遁,随即在南北疆两条道上骚扰,哈密粮草无可为继,僧格林沁无法,只能是速战速决,于是中了阿古柏的诱敌之计。。。。。。。部属张科、南铁石、魏怀德、提阿萨克,穆腊谷等人一并殉国,刘长佑收罗残部困守墨玉县,这已经是十五日的事情了。” “北路呢?武云迪部如何?” “武云迪幸得解了迪化之,使得吐鲁番和迪化练成一片,”陈孚恩说道,“可保一时无虞,可这吐鲁番也有十来日没有传来消息了。” “白彦虎阴魂不散,”太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起初在玉门关还以为他已经望风而逃,如今又出来搅局,我恨不得生寝其皮食其肉!传旨新疆各部,生擒白彦虎者,世袭贝子!献白彦虎人头者,封镇国公,世袭罔替!” “着礼部为僧王拟谥号,停朝三日,子伯彦讷谟祜袭承科尔沁亲王爵位,之后殉难诸将领士兵,核实之后入主英烈祠。” “是,”恭亲王应下,“新疆如今又是大乱,僧王殉国,新疆少了统帅,继承者还请太后示下。”(未完待续)   ☆、十六、爆竹声中(二) “我一向认为要文武官分而职之,故此没有派督抚前去,如今看来,在新疆之地,暂时还行不通,僧王怕是少了些柔的手段,罢了,横竖都是年关了,诏令左宗棠、李鸿章进京!”慈禧太后半闭着眼睛,“荣禄率领十二镇余部驰援新疆,放下讲武堂的差事,先去玉门关,等选好了统帅,再命大军出击。”太后发号施令完毕,又问恭亲王:“议政王还有什么主意?” “可命驻藏大臣、青海大臣等约束诸部,不得与阿古柏通商,命理藩院传檄蒙古等部,可做声势。”恭亲王说道,“阿古柏之事免不了后头有英俄两国洋人的作梗,奴才以为,西北之事若是要平息,免不了要把症结归在石达开等人头上。” “正是,”太后点头,“金陵军械厂出产的军械还不算最好,出了发给东南几省的绿营之外,尽数解给石达开,他们做的了初一,怪不得我做十五。”太后情绪激动,“石达开想必不会上表称臣,如此甚好,更是免了许多和英国人的口水,此外,总理衙门看看,英国人进入中国的货物,总要仔细审核一番,让他们知道我们就是在刁难他!” “……是。”恭亲王原本欲劝太后从此放弃石达开等人在印度让他们自生自灭,没曾想太后反而要将此事夸大,更是要加大对他们的协助,嗓子眼里的话也全部咽了进去。 “西北之地已经反复两次,如今看来,就算新选了主帅前去,也怕再生反复,”新疆这块地方没想到几百年前也是如此难搞,叛乱不停,而新疆又没有未来那样的开发,政权的力量只布置在几个大的州县里,阿古柏纠集了如此多的伊斯兰教徒,如今看来难道真的无法可施?可惜后世的历史书上对于这段历史几乎没有写(大概是为了民族和谐……),自己都忘了这事儿是怎么平息下去的,如今看来靠着自己的预见能力是不成了,“大家都回去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有什么主意,快些提出来。” “是。” 太后站起身,“都散了吧。”转身走下宝座,须弥座后就是一个小小的门户,太后走了进去,有五间的暗殿以作休息,太后没有停留,穿过几个隔间,出了养心殿,轿辇已经在候着了,太后今日心情复杂,摆摆手,“没几步路,走回去就得了。” “太后,”梁如意说道,手指头小心指着天上,“这天可下着雪呢,太后要是一个不小心,万岁爷可是要奴才的脑袋。” 天气阴沉沉的,鹅毛的雪花连绵得飘下来,不多会,梁如意的帽子上就布满了白色的雪花,太后抬起头,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重生以来,北京的冬天每年都是大学,“无妨,”一手扶住小朱子的手,慢慢的朝着北边走去,边走边想着心事。 僧王之死,虽然心里悲痛不已,可更多的还是如同走在雪地里的轻松之感油然而生,自己筹备训练新军,僧格林沁一直不置可否,虽然没有阻扰,却也没有积极的去办这个差事,在丰台大营,大部分也只是荣禄和武云迪二人操持新军之事,他平日里最为信赖的还是自己的蒙古骑兵,主将态度如此,可想而知,在新疆,他必然还是行的老路子,老路子对着普通的乱贼自然是手到擒来,可如今,阿古柏身后有了英俄两国,又有成建制的火枪火炮,再用老办法,就行不通了,如此看来,僧格林沁之死,或许是个好事儿,太后如释重负,抖擞精神,回了储秀宫。 太后和军机处都撤了,只留下了皇帝一人,这时候同治皇帝的那些侍读伴当们簇拥着皇帝到了养心殿的西暖阁休息,皇帝这会子心情极为不好,伯彦讷谟祜常在御前伺候,虽然比自己大了许多岁,可还有一层亲眷的身份在这里头,伯彦讷谟祜是典型的蒙古汉子,忠厚老实,忠心耿耿,眼中只有效忠皇帝一个人,两个人相处的极为融洽,如今突遭大难,难免伯彦讷谟祜会伤心欲绝,自己心里郁闷,脸上就不好看,还好有桂祥在,曲意劝解了一番,皇帝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用了点点心,载澄拿着一个紫金镶嵌红宝石荷叶型如意把玩着,桂祥看着皇帝的心情好了起来,笑道,“这荣将军一出去,怕是万岁爷骑马射箭又没伴了。”(未完待续) ps:月票呢。。。。。   ☆、十六、爆竹声中(三) “是啊,朕这宫里头,难得有几个年轻些的将军帮着我骑射,没想到荣禄呆在京中不过是一年多,又要马上出去了,想着他的妻子如今才刚刚临盆,倒是可怜的很,”同治皇帝摇摇头说道,“还有这武云迪,也在新疆不知道怎么样了,论起来,也是朕的姨夫,朕倒是有些担心。” “武将军素来都是洪福大的很,当年在八里桥种了洋人一火枪也是安然无恙,在床上休养了半个多月,就已经生龙活虎了。”桂祥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听说当年是冯县君在沙场上救了武将军,这才传作了一时佳话啊。” 载澄放下了个玉如意,在同治皇帝身后探着头,对着桂祥挤眉弄眼的,连连摆手,叫桂祥不要再说,桂祥对着木着脸的同治皇帝毫无知觉,只是自顾自得说道,“冯县君风姿卓越,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也只有武大帅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县君,县君也实在是勇敢,两个人还未曾定下婚事,就已经丝毫不忌讳,日日都去将军府照顾两个孩子,实在是大气的很啊。” “够了,”同治皇帝阴着脸,本来的好心情又变坏了,冷哼一声,“说这些有的没的做甚,白白听了你这么久的废话!” 桂祥愕然,“万岁爷这是怎么了?奴才什么地方做错了?” “哎哟我说你啊你,”载澄跳了起来,手指着桂祥半假还真得骂道:“平时看着机灵劲儿,怎么今个就犯了混?你不知道咱们这位主子爷对着县君,”同治皇帝瞪了载澄一眼,载澄连忙压低了声音,“那可有淑女之思嘛!不开窍!” 桂祥恍然大悟,“奴才愚钝,实在是没想到这一层意思,”桂祥的嘴角挂着笑意,“不过奴才还真不知道万岁爷担心什么,万岁爷富有四海,乃是天下人之主,之前奴才说的话半点都没错,”同治皇帝挑眉不悦的看着桂祥,桂祥丝毫不惧,“县君乃是奇女子,也只有万岁爷才配的上。” 同治皇帝眉开眼笑,“你说了这么多话,也就是这句话说在道理上,”载澄也连连点头,可随即泼皇帝的冷水,他们两个是堂兄弟,又自幼在一起长大,情分和别人不同,“可县君一颗心都系在武云迪那小子的身上呢!” “这还不简单?”桂祥连忙说道,“就算武云迪和太后再亲,还能亲过万岁爷?万岁爷大不了厚着脸皮,求着皇太后赐婚就罢了。万岁爷可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这儿子要的人,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同治皇帝起初脸上浮出喜色,想了一会,随即摇摇头,“这事儿怕是不成,你是朕的亲舅舅,朕也不瞒你,朕原本是想着求皇额娘赐婚,可是第一个,两位姐姐还没大婚,朕若是如此着急,皇额娘不说什么,外头的人未免会笑话朕,这是不妥的,而且朕也在皇额娘那里听到过许多次,皇额娘对着两位姐姐的婚事,就是要她们自己个喜欢乐意才是,就算是你的额娘,”同治皇帝指着载澄,“还有丽贵妃娘娘的意思,都要放在后头。” “这话的意思,也是明白,若是冯县君不肯,朕必然是要去碰一鼻子灰的。” “而且万岁爷要是说了这事儿,”载澄也十分替皇帝忧心,“太后娘娘那里可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载澄显然对着太后十分的敬畏惧怕,“太后说一不二,到时候,说不定即刻就要把县君指婚出去,那时候万岁爷就要抓瞎了。” “说的什么话,”同治皇帝翻了翻白眼,对着桂祥急切得说道,“如今被舅舅看穿了,朕也不瞒舅舅,舅舅到底是成了亲的人,女人的心思到底懂一点,你说说看,这县君不怎么理会朕,这该如何是好?” 就算皇帝再是天子,也是懵懂青葱少年一个,对于感情之事一窍不通,合宫之内不是宫女就是太监,若是问计于后宫那些太妃太嫔们,又是问道于盲,那些太妃太嫔只会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先帝,怎么可能如同冯婉贞一样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载澄更是不缺女人,恭亲王府里早就养了好几个通房丫头,花街柳巷也留下来了澄郡王的花名,问陈胜文,皇帝的贴身太监更是把脑袋摇个拨浪鼓一般,前后左右的人都不太给力,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能问的,可不能轻易放过了。(未完待续)   ☆、十六、爆竹声中(四) 桂祥沉思,载澄首先按捺不住性子,这些日子自己可真是受够皇帝的烦了,连连催促,桂祥低头想了又想,“这法子倒是也不是没有,只是还需要从长计较。” “都什么时候了,还从长计较!”载澄跳了起来,“这会子武云迪还在新疆没回来,若是回来了,那还有咱们万岁爷什么事儿,”皇帝再次翻了翻白眼,“这都火烧眉毛了!” “澄郡王说的极是,”桂祥点点头,“如今趁着武大帅不在京中,恰好可以行事,那便如此如此。” 。。。。 恭亲王府。 “载澄还在宫里头?”恭亲王皱着眉,“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赖在宫里头?” “这些日子他说皇上的功课多起来了,所以都不得空,”瓜尔佳氏坐在炕上,翻看着年下庄子上的单子,“还要跟着皇上去学洋人的东西,所以这就忙了起来。” “那里是这些,”恭亲王兼任着内务府总管大臣,宫里头的事情那里有不清楚的,就算有不清楚的,宫里头想着向恭亲王示好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也没有恭亲王不会不知道的,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到底在忙些什么,“说的好像是都在忙着功课了,就别说那些弘德殿的师傅们,就没有说过载澄的好话,就连国语、骑射这些的师傅,我问起来,也是多躲躲闪闪的,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出息?就是整日憨玩罢了,”恭亲王怒气冲冲,“我就瞧着他什么时候把万岁爷带坏了,惹出什么事端来!” “王爷别发火,”瓜尔佳氏到现在不过只有载澄和荣寿公主两个子女,未免宠爱了些,听到恭亲王怒气冲冲,连忙开口解释,“载澄虽然贪玩了些,可到底不敢耽误正事,侍奉皇上也是尽心的很,从来都没有耽误过,王爷您瞧瞧?”瓜尔佳氏从怀里拿了一个锦囊出来,“这是大哥儿从光明寺给我求来的平安符,要我贴身放着,让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平安成长呢。” 恭亲王脸色缓和了一些,“哼,倒是难为他的心思,”恭亲王温柔的看着瓜尔佳氏的微微隆起的肚子,“你这次也不说要什么胎,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我就是心满意足了。” 恭亲王如今膝下也只有载澄和荣寿两个,侧福晋的呢过姬妾不少,可生下来的小孩子都养不活,瓜尔佳氏昨年的六阿哥好不容易养到三岁,一场高烧,又去了。说来真是奇怪的很,恭亲王如今也是子嗣不昌,瓜尔佳氏知道恭亲王内心的痛楚,连忙就把这话头转开了,两个人说着年下的事情,不多会,内管家来请,“曹大人来了,在内书房等着了。” 恭亲王和福晋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到了内书房,曹毓瑛看见恭亲王,神色有些难看,来不及行礼,开口就说道,“通政司收到了弹劾北洋水师的折子!” “什么事?”恭亲王奇怪得道,“北洋水师不是好好的?” “是彭雪琴的事儿!”(未完待续)   ☆、十六、爆竹声中(五) 慈禧太后拿着通政司传上来的折子,眉头皱成了一团,年下本来就忙,加上西疆的事情,僧王为国捐躯,如今正是朝野震动的时候,没想到这会子,北洋水师又出了乱子,太后狠狠的把折子拍子案上,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声,安茜给香炉里头加了一点白檀香,见到太后脸色不豫,从紫铜如意南瓜壶里倒了小半碗热腾腾的奶茶出来,奉到太后跟前,“太后累了,且喝点奶茶歇息一会吧。” 慈禧太后摇摇头,但还是接过了安茜手里的银碗,“累是不累,”慈禧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厌恶神色,“只是这年关到了,到处都没什么好消息!全都是一窝蜂的坏消息!”太后摇摇头,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从储秀宫正殿的东暖阁走了出来,走到正殿里头,准备走出去,安茜连忙拦住,“娘娘,外头可是大雪,您身上穿的单薄,容奴婢拿件披风来。” “我不出去,就站在门口瞧瞧,”小太监们卷起了棉布做的帘子,太后就着门缝看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太后发了会子呆,“这会子新疆怕是更要大雪封天了。”安茜拿了一个手暖炉悄无声息得站在身后,太后定定神,“军机处都到了吗?” “都在直房里候着了。” “叫起吧,这都什么事儿。”太后皱眉,“去养心殿。” “喳!” 威海。 料峭的海风从天上吹了过来,大朵大朵的乌云弥漫在半空,伴随着海风是阵阵雪花,吹在人身上,是刺骨的冷,乌黑色的大海波浪刷刷刷得拍打这悬崖,不远处的铁甲军舰仿佛是大块的木头,在海里面微微起伏,军舰上的各色旗帜凌空飞舞,其中最大的军舰最高处,挂着一面三角黄色龙旗,上面的五爪黑龙随风抖动,似乎活了起来,有几个表情冷峻穿着斗笠的士兵目光炯炯,鹰隼一般的眼神扫射四周,正转过头看着海上的时候,耳后突然响起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站在龙旗下的几个人猛地转过头,一个人按住腰间的东西,就要向上抛洒,另外一个老成持重的人连忙按住,“别慌,是咱们的人!” 那个人定睛一看,那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和红色的帽子,正是北洋水师的通信斥候,那斥候不惜马力,连连挥动鞭子,过了几出暗哨,绕过两个小山包,到了山坳处一个三进的四合院前面,门房连忙上前拉住马,斥候连滚带爬进了院子,院子里一个仆人都无,只是有着四处站岗的士兵,那个斥候被中军官带着,到了西边的书房,急的连头也没来得及抬头看,就一个打千连忙跪下,“大帅,是京中来的消息!” “拿上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想起,中军官连忙把车斥候背后的竹筒解下,斥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中军官把那个竹筒解开,里面露出了一个锦囊,“大帅请看。”(未完待续)   ☆、十七、灯前笑语(一) 在案前挥洒泼墨的中年男人手下顿了顿,随即把狼毫放了下来,一副雪中访梅图堪堪还差了一点,画中的带着观音兜“这样雪天这么急赶过来,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情。”中年男人转过身子,清瘦的脸上目光炯炯有神,看了看案上的宣纸,稍微有些不满意,微微摇头,随即挺直了身子,眉毛一挑,从中军手里接过了那个锦囊,打开一看,原本脸上还一副从容淡定的神色隐去,一副杀伐自威的统帅气度立刻显现出来,自然是北洋水师提督,二等侯彭玉麟,他的眼中露出了狐疑的怒火,双手把手里的纸片揉成了一团,“好一个王真趋!本官倒是小瞧他了!”怒气冲冲,险些把笔洗带倒,怒气勃然,正欲爆发出来,可是想到什么,彭玉麟的脸色随即又是黯然颓废了。 “想不到还是如此?”彭玉麟长叹一声,本来挺直的身子弯了下来,将纸片团成一团,丢到了火炉里,中军官原本想看里头的内容,彭玉麟如此一来,他反而倒是不敢多问了,彭玉麟看到中军官的神色,“你也不必问了,横竖明天都知道了,你退下吧,请薇夫人过来。” “是。” 彭玉麟转过身子,打量着案上的梅花图,却是迟迟没有下笔,不多会,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清冷爽朗的女声想起,“老爷。” 彭玉麟也不转过身子,就看着图上的那个美人,“薇郎,你跟着我多久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那个女声微微有些讶异,显然没想到彭玉麟会问这个。 “已经有七年咯。”彭玉麟自问自答,一时间来了灵感,捡起一只蟹爪,在梅花蕊处点了几笔,那梅花就已经勃然怒发傲然有凌霜之姿,彭玉麟满意得点点头,放下蟹爪,转过头,看着有些迷茫的女子,“是吧?” “是,”那个说话的女子仿佛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浅灰色大襟,眉目生的极美,且有一副凌然高贵不可侵犯之意,只是眉宇之间有着一股郁郁之色,见到彭玉麟如此一说,她面上淡淡得,微微点头,“当年金陵城破,妾身落入长江滚滚洪水之中,若非老爷搭救,妾身不是喂了江中鱼鳖,就是要给乱军践踏了。老爷之恩,妾身实在是无以报答。” “不用说这个,”彭玉麟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神色有些复杂,爱怜之中又有着愧疚,“我虽然救了你,你却委身于我,说起来,倒是我趁人之危了。”彭玉麟招手让那个女子上前,坐在书案的边上,“你来看看,薇郎,我的这幅雪中访梅图,如何?” 那个被称作薇郎的妇人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老爷的笔法是越来纯青了,雪中红梅犹如珊瑚,历历在目,却不改白雪皎洁之色,”那夫人眼中透着柔情,“老爷还想着梅姑吗?” “几度梦回,唯忆梅花。”彭玉麟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两句诗,看着薇夫人,“只是,薇郎,我们两个相得这么几年,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是洪秀全的妹妹,洪宣娇!”(未完待续)   ☆、十七、灯前笑语(二) 幸好中军官已经退下,不然听到彭玉麟如此一说,不吓得三魂丢了两魂,那才是见鬼了。那个女子身子猛的一震,刷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青衣磊落的彭玉麟,浑身绷紧,就怕彭玉麟会手一挥,房前屋后就跳出许多拿着火枪的士兵来,没想到彭玉麟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眼神复杂,那个女人这才又慢慢坐下来,“老爷,”一声低语,“老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从被您救上来的时候开始,老爷大概就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我是想着装作不知情罢了。”彭玉麟也坐了下来,“太平天国已灭,洪秀全已经死了。大部分的王爷们也都已经死在了金陵城,他们造下的孽,他们自己承担,也就完了,你一个女子,又算不得什么,这些事儿不用你来承担,可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威海道大概是谁瞧见了你的样子,知道你的底细,已经上了折子弹劾,”彭玉麟咳嗽几声,这海边的西风尤其大,彭玉麟又是个身先士卒的人,为了威海卫的港口营造,日日就在海边看着,时间一久,这咳嗽就断不了根,洪宣娇连忙站起来,从边上拿了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给彭玉麟披上,彭玉麟抬起头,两个人的眼神碰了一块,彭玉麟眼神从清冷变得柔和,“你去吧。” “去哪里?” “如今事发了,必须有个了断,威海道是谁的人,我自然是清楚,嘿嘿,想必是你外出的时候,被人瞧出了底细,如此一来,收留叛逆余孽,我自然会被中枢追究,太后也必然会龙颜大怒,到时候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护不住你。薇郎,看在往日的功劳上,我固然可以免除一死,却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去吧,”彭玉麟握住了洪宣娇的手,“你要是走了,死无对证,他们自然不能拿我怎么样,只能是捕风捉影,给我安排几个罪名,罢官了事,你还能得脱大难吗,这不是很好?” “去吧。”彭玉麟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你自从跟着我,一直都没什么笑脸,想必是极为怀念当年的人,虽然跟着我,到底是开心的日子少,我素日里想着,要你这样陪着我这个屠灭你乡亲父老的人,未免也太勉强你了,去吧,威海卫外头有一艘商船,我已经准备好了,让他带去去南洋,在绕道去印度,石达开那些人在哪里,必然能庇护你们周全的,到时候你又可以和你的袍泽在一起了,那时候,就是你自在的时候了。” “老爷,”洪宣娇终于动容,“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们相处这么些年,我岂不知你的为人,”彭玉麟摇摇头,“自从梅姑之后,我以为再也没有女人能让我心动了。可遇到了你,我才知道这句话只不过是虚妄,人移情别恋到底是寻常之事啊。”(未完待续)   ☆、十七、灯前笑语(三) “昔日和梅姑青梅竹马,却是从未享受过一日真正的夫妻之情,如今和你如此相濡以沫七年,我已经是十分的庆幸,我若是杀了你,那下半辈子岂不是要愧疚终身,我宁愿和你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也不愿你不在此人世,”彭玉麟仔细看了看那幅画,用毛笔在那个侍女脸上添了几笔,“你来看,这是谁?” 洪宣娇凝视,只见娟秀的梅花枝桠之下,那位仕女活脱脱就是自己的模样,“只羡鸳鸯不羡仙。”洪宣娇极为感动,跪了下来,“老爷,我那里都不去生生死死都要跟着老爷你。” “糊涂!”彭玉麟虽然动容,却是还是说道,“如今你走了他们找不到把柄,自然是就偃旗息鼓,你在这里,落了口实,将来咱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了,你看着太后对着洪天福等人的样子,只要是有回转的余地,咱们总有相见的一天!我既然知道了你这么多年来的心思,我就不能让你如此糊涂下去,来人,”洪宣娇正欲说些什么,彭玉麟就开始叫人,叫了一下,发现没人理会,不由得有些恼怒,又扬着嗓子叫了一声,“来人!” 大雪弥漫之下,外头悄然无声,这会子就连洪宣娇也知道情况有变,猛地从发髻抽出一根金光闪闪的发簪,一个鱼跃,整个人横在彭玉麟身前,做出了一个防守的姿势,侧过脸对着彭玉麟说道,“老爷,有蹊跷,你快走。” “我是封疆大吏。正一品北洋水师提督,”彭玉麟傲然挺立,一把拉开洪宣娇,“我倒是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悄无声息得来到我这提督府!” “嘿嘿。”一声刺骨阴沉沉的冷笑从门外响起,笑声一顿。从花厅门外鱼贯出了两排劲装瘦小的汉子,穿着灰色的袍服,带着黑色的披风,彭玉麟眉心一皱,看得出来这是宫中内侍的衣服,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粗壮的无须白脸穿着红色太监服式的高大汉子昂首跨步进了花厅,目光炯炯,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的往外突着,显然是一位武学高手。那个高大汉子,环视四周,见到了彭玉麟和洪宣娇,朝着洪宣娇好好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对着彭玉麟散漫的鞠了个躬,“奴才王大富参见提督大人,提督大人万安!”看着五大三粗,却是语气轻柔。声调尖锐,显然是一名内宦。 王大富虽然说着请安的话,可是只是微微弯了下腰。就连打千跪拜也是没有,论理,虽然内官尊贵,可彭玉麟毕竟是超品的侯爵,这个王大富不是伺候太后皇帝的贴身太监,没有跪下行礼。是他的失礼了,但是王大富来的蹊跷。就算朝廷有了处置自己的旨意,也不是一个太监来出京宣旨的。这都是戏文里不通政事的落魄文人瞎编的,他一个内官来这里做什么?彭玉麟微微狐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王公公,悄无声息得驾临威海卫是想做什么?我倒是有些奇怪,怎么到了我这提督府,通报的下人都去哪里了?难不成都被公公扣住了?” “是奴才办的,奴才倒是没有伤了他们,只是叫他们别动而已,别误了大帅的正事。” “这可是公公失礼了,”彭玉麟面对着两排高手,仍是不落下风,听到王大富如此说话,不免沉下了脸,“这是军机要地,乃是北洋水师中枢首脑的地方,你这样肆无忌惮得闯进来不说,还扣住了我的中军官等,若是这时候起了战事,北洋水师出击不力,到时候这个责任是谁担?” 王大富披着大毡的披风,只是站在檐下,也不进花厅,就在雪下抬头看着彭玉麟,“大帅说笑了,奴才是什么牌位上的人,怎敢扣住他们?只不过是要让大帅让一个人出来,咱家把这个人带走,”王大富电光一般的眼神盯住洪宣娇,“咱们即刻就走!” “你倒是得寸进尺,”彭玉麟坐了下来,手里拉住洪宣娇的手,洪宣娇的手心全是冷汗,显得紧张无比,“你想要从我这里带人,你岂不知,我北洋水师数千人马,就允许你们这样无缘无故带走我的人?无论是谁,没有旨意,说破天也别想带什么人出威海卫!” “大帅说笑了,咱家怎么会没旨意,祖宗家法,没有旨意太监出京,即刻处斩,”王大富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没有三两三,怎么敢上梁山,”王大富袖子里拿出一个红皮的册子,右手一扬,那个册子飞到了彭玉麟的跟前,彭玉麟一个抄手,接在了手里,身子一阵微微震动,可见王大富的内功深厚,彭玉麟打开一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是?!?!?” “太后密旨,”王大富语气低沉,声调却是尖利的很,“立着王大富将洪宣娇押解至京!” 彭玉麟连忙跪下,将那册子捧在头前,身子瑟瑟发抖,“这这这这……” “提督大人,方才不是把太后他老人家的心思猜的很准吗?”王大富云淡风轻得说道,拿出了自己的一双白净的手,上下翻看,“怎么这会子又怕成这样子了?” “微臣遵旨。”彭玉麟似乎放下了许多心事,“烦请公公将下官家眷好生照顾,下官感激不尽。” “奴才不敢如此,请大帅放心,”王大富一挥披风,转身而走,就有两个太监垂着手到了洪宣娇的身边,洪宣娇转过头看着跪着的彭玉麟,彭玉麟温和得点点头,洪宣娇似乎就放下了心,拿着那根尖利的发髻跟着太监们走,“还请把这利器放下。” 这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个王大富身边的亲随前来接走太后的密旨,“请问公公,”彭玉麟有些疑惑,“公公们是在哪个监当差的?” “回大人的话,我们都是在掌仪司宣礼处伺候的。” “恩?怎么地不是黏杆处?”彭玉麟微微有些疑惑,那个太监返身告退,消失了许久的中军官这才走了出来,“大帅,这些人是那里来的?似乎是京中来的?” “是,”彭玉麟半闭着眼睛,“哎,我以为我躲在这威海卫,许多事情能避而远之,没想到,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得不投身上船,也罢,薇夫人若是能安然无恙,我这个水师提督,为谁尽忠不是尽忠?” “只是,哎,大帅,没想到有些人不念及故人之情。”中军官为彭玉麟有些不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有时候不是自己想安歇就能停下来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彭玉麟看了看天色,乌云压城,“且看着吧。” 。。。。 雪夜连驰不多日,王大富一行人就到了京师,进了德胜门,又到了顺贞门,顺贞门早就有人接应,洪宣娇坐的车去了西苑,王大富免去披风,一路无言到了毓庆宫后头的一个小小的无名宫苑,宫门处已经几个太监在候着了,王大富见到人,连忙站住请安问好,“王兄弟不必多礼,”一个清瘦的五十多岁的老太监尖着嗓子回道,“老祖宗叫咱家来问王兄弟,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人已经带去西苑,叫小子们严加看管着了。” “恩,事儿办的不错,”那个清瘦的老太监手笼在袖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人畜无害,可王大富不敢怠慢,站在台阶下恭声回话,“可老祖宗倒是有些不满意,王兄弟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还请哥哥指点一二。” “你分管着山东的事儿,这山东地面上的事儿,居然还是先给一个威海道先知道了,太后那里一时间没注意,倒是弄得不爽快儿,太后她老人家不爽快,咱们老祖宗也总要吃刮落,这事儿,自然就要怪罪到王兄弟你这头上了。” 王大富听到此言,连忙跪下,“是,请老祖宗责罚。” “老祖宗秉承太后旨意,赏罚分明,”那个老太监眯着眼继续说道,“差事办得好,自然要赏,差事办砸了,也要罚!赏你三十两银子,罚你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王大富,你服不服?” “是,属下没有不服的,心服口服。”王大富跪直了身子,“奴才谢太后,老祖宗赏!” 那个老太监转过身子,到了内殿,掀开帘子,对着盘在坑上的德龄说道,“老祖宗,王大富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不错,这彭玉麟果然是识趣的人,这宣礼处第一趟放外差,若是出了纰漏,彭玉麟闹起来,我的脸上不好看倒是罢了,只怕嘿嘿,太后她的布置就要被打乱了,要是叫人知道了,咱们学着前明的太监们弄出这个一个东西厂的玩意出来,怕是要生吃了咱们。” “可咱们这夜路走多了,总是要见到鬼的。”那个老太监忧心忡忡,“日后前朝后宫总会知道。” “知道了就知道了,只要咱们差事办得好就成,到时候谁也舍不得把咱们推进火坑的,叫人去北边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就等着主子娘娘的信儿呢。” “今个这个好消息先告诉太后吧,”德龄站了起来,那个太监连忙扶住,“这到了同治七年了,这些日子过来,可不容易呢。”(未完待续) ps:虽然月票排名被起点吃掉了,看不到这个月的月票数,但还是求月票拉。   ☆、十七、灯前笑语(四) “洪宣娇不见了?”恭亲王奇道,虽然军机手下并没有特务机构,但是消息自然不会不灵通,这一日,几个军机大臣围坐在直房里头,红罗碳点的室内温暖如春,听到苏拉来禀告,恭亲王不由得微微惊讶,“这可真是奇怪了,难不成,就这样飞了不成?” “王爷,这必然是彭雪琴先下手为快了,”宝鋆捏着胡子笑道,“你想想,这事儿闹了出来,吃亏的可是他彭雪琴,一个闹得不好,岂不是要让回家养老去,这可是身家性命的大事儿啊,彭雪琴又不是没杀过人,当年在金陵,死在他炮下的逆贼们还少了去的?” 文祥默不作声,细细想了一会,问曹毓瑛:“这个威海道王真趋,琢如,你记性好,这个人是谁的人?” 曹毓瑛笑道:“文公,你这个天官管的是四品以上的,从五品的威海道不知何人倒是寻常,”曹毓瑛博文好记,寻常人记不住的地方官吏履历倒是记住了满腹,“此人别的不知道,下官只是知道,此人是湘军出来的,旧年平过长毛之乱,因功保举到了这个位置。” 恭亲王微微吃惊,这才知道无风不起浪,“可这,”恭亲王抬起头,见到贾帧外出巡视滦平,李鸿藻去给皇帝上课了,左右都是自己的体己人,“这是要拿自己的心腹开刀?” 曹毓瑛摇摇头,“话说彭雪琴主持北洋水师以来,北洋蒸蒸日上,前些日子又威逼西班牙吐出了苏禄国,实在是为咱们大清争气了,洪宣娇之事还不知真伪,若是真的,也不过是一个妇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太后都已经让那洪秀全的儿子还好好活在京中,洪秀全的义妹而已,算的了什么?若是在太后手里,若是彭雪琴想要,太后早就赐下去了,这曾大帅未免着急了些,”曹毓瑛毕竟说的文雅,只是这么点了一句就不说了。 宝鋆哑然失笑,“老曹说的就是文雅,要我说,这个曾国藩手也未免伸太长了,这北洋水师是湘军的旧弟子凑起来的没错,可若是以为他就这样能名正言顺得当北洋水师的太上提督,那未免也是痴人说梦了吧?还有,他一个文臣,封疆两江,就是天下一等一油水的地方,中枢抽了湘军的精锐组建十二镇,可到底是没亏待曾国藩,给他父母亲三代追封,又给他一个公,从乾隆爷之后,这公爵可是没有过的!死人活人的封赏都到了,还想怎么着?又让湘军老弱病残入两江地方在衙门当差,这地方的武职都是他一言而决,报到军机处来,咱们王爷没有不准的,文公是个好性子,陈孚恩又是紧跟着皇太后的,这两江的要员都是他曾国藩一个人说了算,恩宠至此,想必谁都无话可说吧?旧年上京述职,曾国藩在王爷这里,苦求要免去两江总督,解甲归田养老,求一个安稳的晚年,王爷好言安慰,说本朝绝无兔死狗烹之事。”(未完待续)   ☆、十七、灯前笑语(五) “两江都要姓曾了。”宝鋆继续说道,“他倒是还不满足?怎么地,北洋水师还想归着他管不成?” “彭雪琴到了北边,”曹毓瑛说了句公道话,“处事向来公平的很,凡事倒是不会偏着自己的老上级,难不成?因此惹了南边?” “他也是寻常,要知道,当年可是在上海建的水师,上海是谁的地方?听说这北洋水师里头,闽人尤其多,这又是浙闽的手段了,”宝鋆大为赞叹,啧啧称奇,“北洋水师是任凭谁一个人说了不算的。” “文山,这会子妖风那里吹起来的?你觉得真是两江那位动的手脚?”恭亲王问正在思索的文祥。 “这怕不是曾涤生的手笔,”文祥摇摇头,“这法子虽然有效,可毕竟是拙劣了些,若是适得其反,岂不是弄巧成拙?可咱们并没有要让彭雪琴下去的意思,”文祥看着恭亲王,“太后素来不会轻易动要员的位置,就算要动,也从来都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用这样的招数,那还有谁?就靠着那些翰林院死读书的人?想必是不可能的,如此以来,那还有谁?自然是雪琴的旧主了。” “难不成?那曾老九看上了这个位置?”宝鋆疑惑的说道,“如今北洋水师可是管着大清如此万里海疆,当然了,海上没多少土地,海南岛和台湾之外,都是些小岛,可这藩属可实在太多了,”整日算着钱粮,宝鋆早就钻进钱眼里脱身不了了,“这苏禄国的例子在这里,那个小国不上赶着要巴结北洋水师?日后只要南洋再去去,就不要去南洋了,朝鲜江华岛上靠上几日,怕是财源滚滚来了。这位置,可比如今的湖南巡抚紧要多了。” 苏拉捧了一道折子进来,打千行礼,“是湖广的折子。” 恭亲王拿了起来,翻开一看,眼睛迷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看看,这是曾老九的折子。” 文祥接了过来,悄无声息得浏览一遍,依次递了下来,到了宝鋆这里,宝鋆看完,一拍大腿,烟杆上的烟灰掉在了湖绸的裤子上,“嗬,瞧见没,列位,我说的是什么?” “曾国荃弹劾彭玉麟不法之事十三条……”曹毓瑛皱着眉头看完,对着恭亲王说道,“如今看来,轻松了几年,又要起风雨了。” “这朝政从来就没有平静的时候儿,”恭亲王笑道,“大风大浪都这么过来了,问:“太后召见完董元醇了吗?” “怕是快了,董大人已经进去快半个时辰了。” “这样久了,”恭亲王微笑,神色之中有些恼怒,又有些幸灾乐祸,“谭廷襄还没到任,都察院以董元醇为尊,这么多御史上折子弹劾彭玉麟,弹劾他也就罢了,又是老调重弹,要废除北洋水师,这可不是要给太后上眼药吗?” 曹毓瑛之前管着都察院,知道其中的翘楚后辈,“其中有个张之洞的,更是要废购军舰之款,用于改善民生,‘民本坚固,则万事无不利也。’”(未完待续)   ☆、十七、灯前笑语(六) “‘民本坚固,则万事无不利也。’这话说的极好,可未免是想的太过简单了,”文祥在中枢多年,知道理政不是那么简单的,单论两宋,民间富庶就连开元盛世都不能与之相较,可最后还是成了夏辽金元的票号,可以肆意抢夺,这可是藏富于民了,可原因是什么? 无非是武备不修罢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文祥也懒得长篇大论来说明什么了,“这些人都是眼高手低!”文祥冷哼一声,“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若是知道,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乱指点点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这都察院是越来越不好管了,”曹毓瑛也颇为头疼,前些日子,他刚被弹劾过“工部建设与民争利,贻笑大方”,“太后极少责罚都察院的都老爷们,”虽然也不怎么听他们的废话,“这些愣头青们,越发有了劲头,日日盯着咱们的错处。” 清流的盘踞地无非是翰林院、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詹事府,这些衙门里头的人,论文采,那是甩朝中大部分人几条大街都不止,其中更是以帝师李鸿藻、倭仁等一干人等学问通透,这些弘德殿皇帝的师傅,身份尊贵,指挥起这些詹事科道的后辈来说轻轻松松,曹毓瑛心思缜密,“说到这个,我倒是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恭亲王挥手让章京出去看着养心殿的动静,准备着领着军机大臣叫起,“你说就是。” “皇上也年纪不小了,”大家听到这句话,顿时知道曹毓瑛说的不会是寻常的话。“如今虽然还是垂帘,可总有一日要归政的,别的自然不怕,王爷熟稔政事,秉政多年。自然不能轻易动摇,我们跟着王爷,皇上也不会一下子就裁撤了咱们,只是这些皇上的师傅将来总是要重用的,臂如仁宗朝的朱圭、宣宗朝的穆扬阿、先帝爷的杜守田,军机处六部的位置多。不怕安排不下,只是,王爷,这一点咱们不得不预防着,如今可是政事之中。洋务首先,若是将来那些师傅们在其位了,可会谋这洋务之政?” “琢如说的有道理,”文祥年纪如今有些大了,轻易的事儿不上心,听到曹毓瑛如此一说,心里暗暗赞叹,真不愧是自己下位之后推选的军机领班。曹毓瑛眼界阅历才干都是一等一的,果然没错,只是有美中不足一条。曹毓瑛的身子实在不是上佳,三病五灾的,太医院早就排了一个太医在曹府里头常住着,照顾着曹毓瑛的饮食,可身子还是不见大好,文祥心里想了许多。“昔日宋神宗虽然罢黜王安石,可新政依旧实行。到了哲宗即位,高太皇太后垂帘。尽数启用司马光等老臣,新法遂废,这些人可还不是皇帝的师傅,只不过是高太皇信任的老臣而已,皇上若是亲政了,身边都是这些人物,怎么能对着洋务的事儿待见?” “咱们这些人身家倒是罢了,”曹毓瑛继续说道,“只是这国事就难免要波折了。” 大家都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微微思索,“说的在理,就是眼前在军机的李师傅,素来也是和咱们不齐心,”不过随即释然,“放心吧,如今这科举、选官各处开花,洋务的大势一下子翻不过来,别说皇上待不待见那些师傅,是真心恭敬,还是敷衍,有着我,”停了一下,“还有皇太后,这政事,错不了。” 恭亲王安慰了众人,大家都放心了下来,曹毓瑛虽然心里暗叹,可也没有继续扫兴,大家又说起西北的战事,贾帧和李鸿藻正是代表军机处和醇郡王去了丰台,陈孚恩的意思是要再招兵买马,僧王为国捐躯,十二镇报了损失回来,三成的兵已经丢在新疆了,荣禄带着十二镇剩下的几部人马,京中就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兵马,“说破天,等到这事儿完了,陈孚恩不能再在兵部呆着了。”恭亲王有些不悦,他实在看不惯陈孚恩,特别是想到当年他跟着的肃顺,更是心下不爽快,“干了这么些年,除了把地方的团练收罗起来,怕是一件事都没干好,新疆叛了再叛,讲武堂怕是架子都没搭起来,北洋水师倒是建了起来,不过就是花钱,除了这两个,就没件好事儿,这样的人在兵部实在是不妥当,就算太后再要保着他,如今怕是也不成了。” “王爷的意思是,等新兵招起来了,再让陈孚恩滚蛋?”宝鋆吸了口鼻烟,抽动着鼻子问道。 “这次是要组建神机营,”恭亲王点点头说道,“太后的意思,让七弟去操办,不管做的怎么样,散漫做去就成,我也是这个意思,亲贵大臣没有掌兵,不像样,太后对着西北统帅还为定下,可已经叫了左宗棠和李鸿章进京,总是这两个人里头选一个了,荣禄虽然能干,资格尚浅,当不得这个统帅,还是让七弟去试试看,总要选出一些八旗的精英来才是。” “先配英式火炮三百门,蹲地炮二百门,火枪不计数。”恭亲王继续说道,“东西陵流贼猖獗,祖宗之地没给火车惊扰了,倒是被这些流贼惊扰,实在是后世子孙的不孝,神机营到时候组建成了,就让他们先让京畿平稳了再说。” 说到这里,军机章京来报,说是董元醇已经出来了,恭亲王拿起曾国荃的折子,和军机大臣一起出了值房,到了养心门前面,刚好遇到了灰头土脸的董元醇,此公自从首倡垂帘,深得慈禧太后信任,几年之间,就从一个普通的御史,被肃顺贬为庆元县县令,到回京如今升为从三品的右都御史,可谓是扶摇直上,青云满路,只是这几年之间一直在台谏为官,地方政务和六部事务不熟悉,所以没有升为左都御史,就算曹毓瑛当年定计有功,熟稔政务,本官也是从工部侍郎升到左都御史,再过了几年,这才再成为工部尚书,太后原本想要放董元醇外任巡抚或者是不甚紧要的总督,可如今看来,怕是一时半会出不去了,恭亲王对着董元醇也是甚是客气,董元醇是内阁大学士周祖培的门生,此时虽然周祖培已然逝世,可当年倡议太后垂帘,亲王秉政的大功还是要顾及的,恭亲王停下脚步,对着董元醇笑道:“荀卿,太后今个如何?可是难为你了。” “不敢,王爷,这是下官的本分,”董元醇微微颔首,心里却是十分的郁闷,太后也不知道如何了,今个就对着自己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太后垂帘多年,那里能不知道都察院向来都不是自己、甚至是一个左都御史能管得住的,哪一方神仙没有在这里头有人插着?若是自己能让整个都察院都说一句话,自己的位置怕是除了恭亲王,朝中无人能比了,手握监察大权,只要是看谁不爽,就手一挥,让手下战斗力极强的御史们上雪花般的折子弹劾,可惜啊这样的情况也只是梦中想想罢了,都察院里没有上下级,左右都御史,不过是御史里大一点点而已,一些名御史,根本不屑理会这些不是上官的都御史们。“委实是下官管理都察院不佳,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下官不敢有怨言。” “风闻奏事乃是御史之责,荀卿无需挂怀,”恭亲王说了几句,就不敢耽搁,进了养心殿的东暖阁,太后已经在帘子后头等着了,等到众人行礼毕,“皇帝今日不得空,就咱们议事,这西北的战事如何了?”(未完待续)   ☆、十七、灯前笑语(七) “昨个来说武云迪退守迪化城,伤亡还暂且不知,南路,除了几个县城,别的地方都已经断了粮草了。” 虽然朝着董元醇发了一大通火(能无缘无故发火而没有敢反驳的心情真爽),太后再次听说了这个坏消息又是拉下了脸来,“这些起子,怎么会如此无能!” “太后息怒。” “僧王的遗骸都还不知道在那里,这新疆实在是,哎,罢了,如今也不是发火的时候,训斥的旨意也不用发了,军机处拟旨吧,发个鼓励的旨意,总要让士气起来才是。” “是,太后上次下诏命百官上折建言新疆之事,军机处收集了起来,一共有二十三条有助新疆之事,奴才和军机处商量了一番,其中三条可以即刻行之,十五条可以下旨叫地方官员准备起来,还有七条是细水长流几十年间才可以见效,只不过如今也可以先明发天下,以证明中枢重视新疆之意。”曹毓瑛说道,“这别的倒是老成之言,礼科给事中林福宇倒是有个新鲜法子,他在折子里说,奏请饱学之士,前往新疆教授圣贤之道,助土民开化,并请降低新疆、甘肃两省之秀才、举人的录取标准,如此以来,土民易于中举,其余省份的人,若是想容易考学,想必也会将户籍迁入两省,如此以来,文教大兴,自然会减少戾气。” “饱学之士?不错!”太后点头,这个林福宇倒不是吃饭不干事的,这个计策除了见效慢之外,倒是不俗。文教之功,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统治不用枪的最好工具,太后很想将那些叽叽喳喳的御史们全部发配到新疆去教书,最好把那些社会不稳定因素全部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才好。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甚好,虽然文教未开化,但是先提高秀才和举人的比例是无妨的,旧年新疆有多少秀才?” “大约有几人,”文祥说道。“新疆才建省,新疆学政还为设置,之前都是当地土司蒙古或者喇嘛诸部,汉人原本就不多,在迪化的汉人大部分都在原地户籍。所以之前也只是甘肃学政管着新疆,每年不过是几个人,至于举人,更是没有了……” “这样不妥当,”慈禧太后皱着眉摇摇头,“这些地方,到底是不能和中原腹地相比的,咱们这里就是街头的小厮也是认得四书五经的。可那里,怕是一千人都找不出一个认识汉字的出来,林福宇这主意倒是给我提了醒。文山公,吏部找个人,去新疆当学政,不拘什么通晓诗书的,从宽录取秀才。” “请太后的旨,这从宽的程度如何?”文祥第一次接到弹性如此大的旨意。有些困惑,连忙发话。问个清楚。 “这新疆的秀才嘛,”慈禧太后用护甲无意识得点着自己的膝盖。大红色的朝服外面罩着玄色双龙戏珠的朝褂,金丝修成的朝服有些硬,刚好可以用来敲击,“只要认得字,会说汉话,就录用了,若是通读文字的,就即刻简拔为进士!” 恭亲王微微苦笑,太后这旨意可有些儿戏,正准备谏言,太后又想到了什么“这些人若是拿了朝廷的钱粮,自然要为国尽忠,陪着大军就成,不用干活打仗,想必地方的肘掣能少些,如此以来,说不定能分化阿古柏之势!” 新疆地方糜烂至此,除去阿古柏有了洋人支持,大军孤军深入不服地方风俗以外,怕是新疆地方诸部对于朝廷的平叛能力有所怀疑,保持中立,或者直接倒向阿古柏有很大的关系,为什么会有所怀疑,最重要的原因肯定就是地方的基层建设不够,除了没有像样的武力之外,地方豪强也缺乏和官府的利益挂钩,恭亲王这么一想确实可行,太后做事素来是雷厉风行,这会子就要敲定新疆学政的人选,学政乃是管理一省文员的,在学子们的心目中,学政可是比督抚大多了,一言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而学政也能成为一省学子的座师,将来双方的政治回报都十分的惊人,所以学政从来都是临时从京中学问高深,人品高洁的清流华选之官中选出,也是极为有油水的职位,素来大家都是抢破头的,可太后这么临时起了意,恭亲王不方便反驳,心里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便说着请圣裁,宝鋆素来是喜欢说话的,可是太后刚刚放下要免了他户部尚书的心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多嘴说错了什么,让太后找茬修理他,亦是不说话,文祥虽然管着吏部,三品的提督学政大员不是自己能置喙的,况且自己家袋子的人怕是也不想去新疆那个死地,也说无人可用。贾帧和李鸿藻不在此地,贾帧已经主持了好几次的春闱秋闱,对着学政上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多插手了,不然这接下来岂不是满朝都是他的门生了,而李鸿藻只不过是皇帝的师傅,太后都不甚看得上他,在军机处也委实没多少权势,人事一道李鸿藻倒是想插手,可文祥是何等人物,岂能让他如意。 太后更是没人了,虽然垂帘听政许久,可铁杆的心腹没有几个,毕竟不是直接临朝的,官员对着自己缺乏天然的投靠吸引力,还要等着再过几年,这些洋务出来的新人,能爬到中层官员的时候,那时候再好好挑拣一番,一时间没人想到合适的人选,文祥说了几个人,有些是老学究老顽固,有些是身子不甚太好,都不是去险恶之地的最佳人选,曹毓瑛想了想,这新疆学政,怕是九死一生,没有什么好处暂且看不到,怕是免不了要去英烈祠一趟,“这林福宇出了这个主意,何不让他去试一试?自己出的法子,想必自己心里也是有万全之策。” 大家都觉得这样可行,只不过恭亲王问:“此人本官已经几级了?到三品是不是超擢了?” 文祥看着曹毓瑛,曹毓瑛想了想,想了想林福宇的履历,“林福宇是咸丰三年的进士,如今已经十几年的历练了,初任青神县知县,同治三年到都察院任职,如今也已经四年了,虽然为正七品,可国朝惯例,御史外放,原本就要是连升几级的,新疆新设行省,初始品级不宜太高,学台可设为正四品或是从三品。”御史外放一般能放到五品以上的职位,各部的郎中或者是员外郎,或者是直接外放为道台或者是按察使,所以御史有一步登天之说,曹毓瑛知道太后要奖赏林福宇出的主意,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出来。 曹毓瑛一说,大家果然满意,虽然是超擢了,可到底是要去新疆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的,虽然富贵险中求,但也没有要把命搭上的,如此以来,升到学政不为过。“从三品吧,新疆原本就远,如今又乱,虽然新设,可也不能少了学台的威风气势,论理,这些偏远的地方应该升个一级半级的,不然谁愿意去那些地方?不过如今且谈不上这个。”太后拍板决定了下来,如今还是三十五岁的林福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登天,片刻之间,从七品御史飞升到了从三品的新疆学政,走完了别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仕途之路。 “好了,这事儿暂且放下,”慈禧太后顿了顿话,“军机处对着彭玉麟的事儿,怎么个意思?”(未完待续) ps:庆祝八一建军节,没有解放军就没有我们现在的今天,我可是自干五哦,祝愿祖国越来越棒棒哒!   ☆、十七、灯前笑语(八) “这些日子弹劾的折子实在是不少,如今朝野物议多的很,说彭雪琴私纳逆贼家眷,与国法不合,沸沸扬扬,总应该有个说法才是,彭玉麟到今个时候了,还没这不,湖南巡抚曾国荃也上了弹劾的折子。”中枢的人都知道恭亲王对彭玉麟一事态度暗昧不明,似乎既对着清流们的大张旗鼓不以为然,但对彭玉麟去职这件事,也是乐观其成,所以恭亲王也没说自己的态度,只是说了今日收到了曾国荃的折子。 “曾老九?他不好好办自己的差事,管着北洋的事儿作甚?”太后微微皱眉,“军机处给他这么大的面子,打破了本籍官员不得在本地为官的惯例,让他回湖南当巡抚,算得上的衣锦还乡了,他倒是不知足,在老家起了多少进的大宅子,这也罢了,他自己有钱,愿意起多少就是起多少,可是治理湘江的能力委实差了些,湘潭、长沙接连因为厘金的事儿起了民变,这湖南原本是湘军发家之地,更是靠着广西,稍有不慎,太平天国之祸又在眼前,”曾国荃治理地方的水平却是不行,地方虽然没有叛乱,可经济之道,实在是竭泽而渔的迹象,“分巡道几次弹劾于他,我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中,他倒是不思悔改,反而去管别人的闲事,看来是这长沙府里头的抚台衙门是呆腻了。” “可要下旨训斥于他?”恭亲王问道。 “自然,”太后皱眉,这事儿难道是曾国藩的意思?“且别忙,如今不是训斥别人的时候,先问清楚彭玉麟的事儿才是,北洋水师虽然新设,可彭玉麟有没有功劳,大家伙都是看得见的,我的意思是,要谨慎。” “军机处也是这个意思,可彭玉麟一直没有上折子请罪,左右大家也不知道这里头是怎么个事儿,所以,大家觉得,还是派人去查一查才好。” “那就叫兵科找个给事中去查查看吧,”太后一脸无所谓,人都不在了,就让他去查,也查不出什么花来,“如今是西北的战事要紧,主帅没定,西北的事儿就一日无法放下心,”西北战事虽然只是控制在新疆一省,但是事关版图完整,更是关系英俄两国的爪子能不能伸进西北,现在虽然新疆西北疆土还没被沙俄割去,但是若是和中央分割久了,怕是不得不要倒向沙俄了,所以慈禧不得不在乎这件事,另外,十二镇的失败也说明了自己主张的练军之法还是存在一定问题的,训练新军怕是还要另外的方式,“我瞧着曾国荃不改武将的架势,下诏给他,也让他星夜入京吧!” 左宗棠和李鸿章已经快入京了,“太后的意思,是要在这三人之中选出新的大军统帅?” “不错,西北的战事无论如何都要有重臣去主持的,这些年打过仗的就这么几个了,都是平定过太平天国的,这么几年,以前的功夫想必也没拉下,大清开国以来,就一直在西北用兵,所费钱粮实在是天文数字,如今也不敢说希望一劳永逸,但是起码若是平定,要安稳个百余年才可。”(未完待续)   ☆、十七、灯前笑语(完) 不仅仅是从清朝开始,直到21世纪,西北都是中国一直头疼的问题,清朝初期都是和蒙古准格尔等部一直纠缠不清,等到乾隆皇帝杀完了那些蒙古人,最后平定了大小和卓之乱后,倒是有了百余年的清闲,可蒙古人势力弱了,信仰伊斯兰教的本地土著趁虚而入,一直蠢蠢欲动的俄罗斯人也渗透进来,所以又有阿古柏白彦虎等人起来闹事,慈禧太后对着林福宇的法子十分激赏,这虽然不是堂堂正正兵家之事,但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说不定就能有奇效。 于是商谈完这些军国重事,也就是这些烦心事,大家伙也明白,时候到了年下,也该说些吉利事儿了,文祥也兼任着内务府大臣,“今个年初一群臣入宫朝贺之外,惯例也是要请太后升殿,接受群臣朝贺,以作元旦之礼,年初一也是皇上的万寿节,除夕大宴之外,还有年初一的赐宴,今年西北战事吃紧,国用紧巴巴的,僧王又为国捐躯,请太后的旨,不如免了其中一道赐宴才是。” 好么,刚刚说准备说着喜庆的事儿,文祥说的又是不好的消息,慈禧太后正是喜滋滋地准备接受群臣的朝贺,顺便年下收一些奇珍异宝来,虽然赐的礼更多,但是这流水般的进来,看着也是爽的,但是文祥说的在理,慈禧太后点头,“这年下的大雪怕是不得停,那就罢了除夕的赐宴,大家伙一年到头都是困在这里,除夕的时候总是要陪着家人的,文山说的在理,除夕的赐宴就掬了吧,你们不在外头,我们自己也痛快些,年初一再入宫朝贺皇帝诞辰就罢了。” “是。”又说了年节的赏赐,这隐约等于就是后世的年终奖了,京中物价极贵,京官又是俸禄不多,多少发点让大家乐呵乐呵,太后又说把除夕赐宴的开销也一并折了银子发给赐宴有份的百官,如此以来又是最好了,从古至今,给现金总是最好的。 外命妇等诰命也要入宫朝见,“每年的福晋诰命入宫朝见,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倒是不热闹,”太后说话,“初一就让外命妇们带着自己的孩子进来,热闹热闹,不拘男女的。” 太后这话一说出来,大家伙都是脸色各异,宝鋆眉毛抖动,偏着头看了看恭亲王,“亲贵大臣们的少年才俊,我见得太少,趁着年节的时候,也让我瞧瞧这些才俊。” 这原本是小事,虽然寻常男子不宜进入内苑,但如今皇帝还小,尚无嫔妃,所以也不虞有此层担心,恭亲王应下,又说了说一些春节过后官员升迁的事情,之前定下将浙江省的六科提拔为官员,定评级,另设置衙门的事情准备实行下去,于是就散了。众人出了养心殿,宝鋆对着恭亲王悄悄说道,“这样子,皇太后要为皇上选后了。”大家围着恭亲王脸色各异,皇太后难道真的毫不眷恋这秉国之势,准备撤帘?(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一) 正月二十六,承旨入京的督抚们都已经入京,休养了些年,身子也差不多好转的胡林翼也已经早早在京中等候,太后已经召见过几次,见胡林翼的身子确实已经好了,过了年就准备大用。谣言又说曾国荃进可统帅十二镇西北平叛,退可代替彭玉麟,接管北洋水师,一时间炙手可热。 胡林翼寓居在湖广会馆里头,他素来不喜热闹,但是这一日,湖广会馆请了弥勒佛开光,又花了千金请三庆班的版主程长庚前来唱堂会,湖广会馆里面热热闹闹的,胡林翼来了兴致,也叫人找了一个僻静的顶楼隔间,一个人坐着一个小厮伺候着预备着看戏。 方才坐下没多久,导戏的前奏刚刚响起,外头就连篇的起了请安之声,“给抚台大人请安哪!” “老父母大人安好!”一连串的阿谀奉承之声把后台的丝竹之声都淹没了,那个小厮好奇的从楼上看着下面人头噪杂,胡林翼纹丝不动,只是轻微得摇摇头,叹气一声,几个戈什哈趾高气昂挤开众人,蹬蹬蹬的走了上来,到了隔间,倒是轻轻敲了敲,“标下给总督大人请安。” “我已经不是总督大人了,闹这个虚礼作甚,”胡林翼没有转身,只是听到身后的门咿呀打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对着小厮说道,“你退下吧。” “你叫小厮退下,谁来伺候老夫?” “润芝兄在前,自然是小弟给您倒茶了。”胡林翼转过头,看到满脸自得之色的曾国荃大马金刀得坐在自己对面,“我今个难得出来听听戏,你又要搅我,实在是恶客。” “润芝兄乃是我们湘军之中一等一的智者,我老九虽然莽撞,但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曾国荃给胡林翼倒了一杯茶,“如今这一头雾水到了京师,正是要来问兄长的大计。” “你如今已经是封疆大吏,圣眷优渥,能在湖南执掌一省,”胡林翼偏过身子,看了一眼,登台亮相的程长庚,这位徽戏第一人方一登场,就引得喝彩连连,“还需要问我这老头子什么计谋。” 曾国荃对着胡林翼的态度不以为然,“兄长是从湖广总督卸任下来的,论起来还是我的老上官,怎么谈不得?入京之前,兄长要我入京第一个就要听润芝兄的。” 程长庚出场了,他的做工身段,一招一式,都是遵循老徽班演法,绝不稍逾规矩。他的投袖、扬袖、捋髯等小身段,也无不讲求端凝肃穆,端的是端庄大气,虽然未曾通报自家姓名,但是众人皆知这必定是一位态度威严,架势雍容的封疆大吏。 “老九,你既然问了,我也就不得不说了,咱们是通家之好,也没什么话不能说,虽然说了得罪你,你入京以来,怕是得意过了头,”胡林翼说道,“你瞧瞧别人家,入京了可是像你这样飞扬跋扈的?” 曾国荃笑道,“兄长说的什么话,弟久未进京,京中的乡亲好友自然要一一拜会,所以走动频繁了些,实在不敢称之为跋扈。” “你说的也不错,此事是小节,大作了也无妨,我且不说你,”这是个人风格,胡林翼低调谨慎,但是曾国荃素来喜排场,“我只是再说一句,这四九城神仙多了去,不要无意中得罪了谁就行。” 曾国荃唯唯诺诺,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胡林翼见其不以为然,也就不再说了,“我且问你,彭雪琴的事儿是你搞出来的不成?” “兄长怎么如此说?”曾国荃有些惊讶,“雪琴乃是湘军袍泽!” “但你又上折子弹劾与他?”胡林翼眯着眼看着曾国荃,程长庚演的徐谦已经开口唱了,一时间外面叫好声连天,“这事儿透着稀奇古怪,你说,是不是你的手笔,要把彭雪琴搞倒?” “这事儿出来,我自然要随声附和了,”曾国荃笑道,“雪琴他行事不检点,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我瞧着机会,既然大哥想要他下来,我自然要跟着弹劾才是。” “你也觉得这是涤生兄的主意?”胡林翼古怪得看着曾国荃,见曾国荃点点头,“京中人人都说雪琴此事乃是你家大哥出手的,可我知道却必然不是,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好不容易交出了兵权,且轻松自在了几天,难道还要上赶着把水师收来自己操持?可这样的事儿,你居然还上赶着去做了!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二) “这消息一出来,我就知道必然和南边脱不了关系,威海道可是湘军出来的老部署,所以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的手笔,之后你又跳了出来,要让雪琴好看,”胡林翼看着曾国荃,“老九,你和我说,在这里无妨,是不是你的意思?” “委实不是我的意思,”曾国荃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是大哥的意思,说起来,彭玉麟原本也是忘恩负义的,”曾国荃说着有些恨恨,“大哥当年这样子的器重他,把整个湘军的水师都交给了他,从来不疑有他,但是他被中枢看中,一跃成为北洋水师提督,这一下子就和大哥生分了,且不说这原来湘军的水师老部下多有贬斥的,就连我旧日想安排几个得力的人进去,他都推三阻四的,润芝兄,我说实话吧,这事儿我不知道,我原以为是大哥出手的,如此我也是顺水推舟落井下石,恰逢其会而已,而且说实话,老弟看着北洋水师提督那个位置,确实是心动的紧,如今有这个机会,岂能不动手?” 徐长庚今日演的是徐谦,只见他唱了一段西皮原版,“刘玄德他生来仪表英俊,抱经纶仗仁义果有才能,倘若是他能够执掌此郡,满城中众黎民定受厚恩。” “你想的不错,可是你大哥在金陵,你就永远别想去要北洋水师的位置!” 胡林翼一语刚刚落地,徐谦边上青衣的糜竺就开口接唱:“诸公不必心烦闷,西听我糜竺说分明,你若要将徐州让他掌定,必须要想良谋让他应承。” “润芝兄怎么这么说?”曾国荃微微惊讶。“我难道还比不上彭雪琴?” “论军功,自然是你这个血战金陵的功臣为先,论资历,也是你,雪琴可是还没任过督抚的重任。可是啊,老九,这不是论资排辈的时候,你以为,你那个大哥坐镇江南,堪称江南王。当年的吴三桂怕是都没有这样保举何人就是任用,弹劾何人就即可贬斥的权势!灭国之战,得了如今的公爵之位,洋务肇兴又在两江,这样轰轰烈烈的权柄。如今做了几年两江总督了?” “这?” 徐谦继续唱道:“为此事终日里我焦愁烦闷,这件事好叫我无计可行!” “如今马上就同治七年了,”胡林翼听着徐长庚的唱词,手在茶几上打着拍子,“算上先帝的时候,也有十三四年了,两江总督做了这么久,京师之中有两江王的称呼。你以为没道理?” “可安徽有江忠源,江西有沈葆桢,”曾国荃反驳道。“这两个人可是和大哥不是一条心的。” “糊涂,”胡林翼摇摇头,“沈葆桢虽然是林文忠公的女婿,家世渊源聊得,可也是从大帅幕僚里头出来的,江岷樵更不用说。就是湖南团练出身,这两个人可是实打实的湘军之人。你真以为就像表面一样,两人对着大帅不服气。日日弹劾你涤生兄?我就问你,你真以为左督也是和曾公不和?” 曾国荃似有所悟,“这几个人都是干臣,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虽然有所分歧,可也不会如此难看,也不会将关系搞得如此之僵。” “这一切难不成只是为了避免中枢猜忌不成?” “不然你以为,就算曾公交出了数万的湘军精英,还能稳坐两江总督的位置?”胡林翼摇摇头,曾国荃果然不是什么当官的料,日后有机会,还是让他单纯担任武官罢了,“彭玉麟为何远离曾公,无非是避嫌!好么,如今出了这出好戏,彭玉麟是要真的投向一方了,但是必定不是重新倒向曾公。” 戏台上的徐谦几次礼让不成,反而十分高兴,一捻须,唱了个西皮摇板,“好一仁德刘使君,可算得当世第一人,但愿得他领受徐州郡,免得我昼夜里费力劳心!” 胡林翼看着曾国荃,“如今就看中枢怎么处置,”胡林翼的声音里透着幸灾乐祸,“不过就算怎么处置,我瞧着你这个念想也是白费心思,就算给谁,都不会给你,说来朝廷也是极好了,”胡林翼有些唏嘘,“且不说这四川到两江,都是曾公保举的人,如今重要的总督里头,也就是官文在直隶总督任上,别的都是汉人担当着,就算如北洋水师,中枢也是用人不疑,让彭雪琴担任着,这样的气度,从仁宗皇帝以来,实在是不多见了。” “那润芝兄还说我怕是做不得水师提督!” “十二镇原本就是湘军为底,淮军、左军、楚军等掺杂之,这就是曾公的班底,你这个曾公的亲弟弟,又想着把持水师,你们到底要干嘛?这物议还是要计较的,再说了,若是你得了这个水师提督,曾公必然是要上折子去位的,那可真是买椟还珠了,水师提督可以有很多,两江总督可只有一个,还有,你也别指望能统帅十二镇去西征新疆,这必然也是轮不到你。” “什么?”曾国荃以为这率领大军西征平叛是退守之道,没想到胡林翼甚至觉得曾国荃就连这个统帅的职务也捞不上,“润芝兄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吧。”曾国荃怒气冲冲。 “不是瞧不起你,你以为比之僧王如何?怕是不如吧,僧王可是和洋人打过仗的,这都死在了新疆,你以为你去就能平定?且不说新疆是个火坑,掉进去,一时半会出不来,”胡林翼继续说道,这会子戏台上徐谦已经请了刘关张出来,再三行礼,“我以为,本次西征,必然要选一个帅才,而且是经历过洪杨之乱的!” “那就是左李,还有润芝兄了?” “我不成,李合肥只是巡抚,且年轻的很,怕是镇不住那些骁勇悍将。” “那便是左倔老头子了?” “说不定的事儿,”胡林翼站了起来,“程长庚这出戏演的不错,老九,你且看看,说不定就有心得,我还是那句话,你在地方如何,太后不会计较,功臣的待遇总是还有的,到了京中,若是再不谦卑一些,怕是会得罪不少人,你接下来要好好想想,自己既然没戏唱了,那就叫个好,让别人好好唱下去。我先回屋了。” 曾国荃脑子里混乱的很,也不知道戏台子上唱的是哪出,叫了伴当进来,“这演的是啥?” “程长庚的戏,让徐州!”(未完待续) ps:上一张之中应该是十二月,还没过完年。   ☆、十八、五马进京(三) 曾国荃细细听了几句,突然站了起来,径直下楼,两边人的阿谀奉承一概不理会,朝着胡林翼的寓所走去,到了胡林翼的住所,胡林翼正在看着今日的报纸,“润芝兄,我若是举荐大哥为西征主帅如何?” “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可是我说了,你们实在是再不宜沾染兵权,”胡林翼看着报纸,也不抬头,离着戏台远了,只是听到几句高亢的声音,“不仅仅是我,地方的封疆大吏,也别想了,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地方军备昌盛,中枢凋敝的道理,稍有不慎,就有唐末五代藩镇之祸,曾公旧年就想着要裁撤湘军,朝廷拿了湘军精锐去,对着功臣们如此厚待,已经是交换了,这里头也画了一道线,就是不能再染兵权了,或者说,为将者就只能为将了,不能再出为帅,入为相了。如今西北虽然起了波澜,可终究会平息的,而且和洋人的关系好了起来,眼下怕是十几年内都没什么战事,这为将者若无战事,可是升不了官啊,老九,你愿意往那边去?若是如此,你的巡抚也要飞走咯。就算不到那个时候,你在京里有了错处,让你离了湖南巡抚的位置,怕是也没有如今这么如意了。” “润芝兄,老弟我是真心佩服了,”曾国荃抱拳行礼,心悦诚服,“那北洋水师的事儿,如何料理?” “京中人都说是曾公出手的,如今看来确实不是,”胡林翼收了报纸,“那必然有人借刀杀人,黄雀在后了,你这么一出手,想必是要坐实了这个话头,曾公前些日子求入京朝见,都被否了,说是路途遥远,两江不可无人镇守,这其实是废话,废话里的意思就是,对着北洋水师闹出的事儿不满意了,大家都以为是曾公出手的,我看不透是何人所为,一时间问那威海道,想也问不出什么,这样的手段,不是朝中的大佬,就是地方的重臣,论起来,浙闽、两广、直隶都脱不了嫌疑,入京看来,那也只能是如此如此了。”胡林翼低声说了几句。 曾国荃微微点头,“那西征之事,我也不去搀和了。安心等待太后召见。” “不,你还是要去举荐,”胡林翼一挑眉,“默不作声在本朝是无用的,你若是不做声,世人反而觉得你尸位素餐,况且太后的性格,我在京中住了小半年,又单独朝见过几次,知道她素来喜欢实话实说且有自己主见的人,你若是唯唯诺诺,反而让她看轻了你。” 曾国荃看着胡林翼沉稳大度的样子,不由得似有所悟,“润芝兄,你入京之后一直低调,到如今市面上的也没多少有关你的谣言,军机处准备如何安置润芝兄?润芝兄之前就是湖广总督卸任的,起复也要起码从一品,如今两广总督刚刚空缺,”胡林翼笑而不语,曾国荃一时间心福至灵,“不,不会去两广,难不成要入军机了!?!?”(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四) 胡林翼面带微笑,曾国荃连连击掌,“好啊,润芝兄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起初总督的任上被免职回家修养,我以为润芝兄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复了,如今若是真的入了军机,咱们南边的红顶子么总有个依仗了!日后大哥在地方,润芝兄在中枢,遥相呼应,日后朝野起再大的风雨都无妨了,恭亲王虽然眷顾咱们,到底不是嫡系,且他的态度如今也是暧昧的很,太后么,自然,李合肥更亲近些。” “老九,你还是如此,”胡林翼摇摇头,“如今朝政的局势,太后垂帘,亲王秉政,虽然有着小摩擦,可到底是目标一致,就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我瞧着太后处事还是公允的,也未曾偏爱那些人,朝廷上不会走大褶子,起码这几年,与其想着要自立门户针锋相对,还不如和光同尘,随遇而安。” 曾国荃再三询问,“太后召见润芝兄可是真是要让润芝兄入军机了?” 胡林翼神秘的一笑,“太后有这个意思,不过我谢绝了。” 曾国荃大吃一惊,“国朝自世宗以来,入军机处者乃是实打实的丞相,就连里头那些章京,外放也是三品侍郎以上,润芝兄这是为何?太后的性子最是直爽,若是如此意向,必然是不会只是白问,润芝兄这是为何?” “我说我的身子不佳,有心无力,入了军机怕是短命,”胡林翼笑道,“这是明面上的理由,但是也是实话。当年若不是太后免了我的总督一职,让我好好休息,如今我怕是都不在了,另外一个,恭亲王和太后虽然没有大矛盾。可这争权的事儿,在其位谋其政,怎么免得了?” 胡林翼细细分析给曾国荃听,“军机处里面,李鸿藻自然不必说,大家伙只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让这个皇帝的师傅入阁而已,李鸿藻有多少权柄,大家伙都是心知肚明的,怕是连还不如小章京们有权柄,贾帧是太后拉进来的。算是太后的人,可也是恭亲王以前的师傅,恭亲王不好意思反对,且贾帧素来低调沉稳,只是打理着秋闱的事儿,或者是代天出巡这样的样子货,你就瞧着军机大臣兼任了几个尚书?就明白,其实太后内里在政事上是没多少力气的。只不过有一个陈孚恩,陈孚恩虽然是肃顺的党羽,可打理兵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唯太后之命是从,功劳苦劳确实不少,原本也能入军机了,可如今出了这个事儿,西北那边僧王把命都送在那里了。在外头的将士不宜马上处罚,可这陈孚恩。怕是逃不了了,我估计。只要新的西北统帅一定下来,陈孚恩这个兵部尚书马上就要去职了。” “太后的权威在民心,还有那些洋务上来的官员,可这些官员还是品级极低,再者洋务之事,是太后和恭王一同推动的,靠着谁还不一定的事儿,这会子太后想让我入军机,是想着借咱们湘人的力气撬开军机处的口子,好安排自己的人,我这去是厮杀的前锋,这样的境地,我如何肯去,曾公想着让我入军机,我已经细细将笔墨寄予曾公,说明了内里。” “可这?” “太后见我一味推脱,就让我去编撰文宗实录,横竖文宗实录也快差不多要编撰好了,”胡林翼又赞许恭亲王起来,“恭亲王为何这些年也在军机干了这许久,你以为,是为何?” “自然是不染兵权了。”曾国荃经胡林翼点拨,倒是一点就通。 “是啊,兵部的事儿,都是太后说了算,不然亲王强势,太后就算再英明神武,也免不了要猜忌排挤了。本朝已经有了兴盛之象,特别是苏禄来朝,有些人已经喊出了同治中兴的话儿来,这话虽然有些过了,却也不是不在理的。本朝的洋务之事,我觉得倒是不见得如何惊天动地,只是这君臣同治同心同道同德,又是有分寸,老九,这分寸实在是最关键的,恭王不染兵权是分寸,太后安排自己的人在朝廷之中不过度,也是分寸,两人有了分寸,这朝野安宁,自然就不会出现前朝肃顺一党和恭王一党不合乃至朝政动荡的不安之象来。过犹不及,实在是圣人的名言啊,”这会子胡林翼的小厮进来禀告,“天津巡抚也进京了。” “崇厚近在京畿,倒是来的慢,”胡林翼捻须对着曾国荃笑道,“老九,北洋水师提督是不指望了,这崇厚的位置,你倒是可以觊觎一二,怎么样,天津巡抚,有没有兴趣?” “这!?” 外头又起了乱糟糟的声音,这次是曾国荃的戈什哈进来禀告:“武云迪千里进军,灭了阿古柏座下的巴依图克尔,夺回僧王的尸首,图克尔正是杀了僧王的首领,但随即被阿古柏抓住机会,又被在巴音布鲁克附近围住了!” “武云迪还是老样子,冲动的很,如今这个时候,还是固守等待反击才是,怎么能轻易出击,为了僧王的尸首而陷自己,乃是十二镇大军于险地?”胡林翼摇摇头,不以为然。 “这就是武将的难处了,”曾国荃倒是颇有感同身受的,“僧王殉国,新疆战事糜烂,他是北路主帅,就算是太后的亲信,也少不了将来的贬斥,为将者加官进爵的心思是有的,可这建功立业,为国征战的想法也是自然有的,倒不是一味是不识态势,武云迪也是难为他了,”曾国荃起身,“如今西北战事又有了波澜,军机处怕是又要着急了,我这就回去准备一番。” “是时候了,准备好这几日,太后必然会找见你我的,咱们都是平定过洪杨之乱的,你更是头号武将功臣,到时候怎么说,你要有个数。”胡林翼点点头说道,“十二镇才派了一半去,剩下的一半也由荣禄带去,若是再不胜仗,怕是这洋人们见咱们的武力不济,怕是又要蠢蠢欲动了!”(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五) 同治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已经堪堪到了岁末,宫里头军机处内阁部院都忙的不可开交,内务府预备着宫禁的年下打赏,皇庄的进贡,南熏殿一带密密麻麻进出的都是内务府的苏拉和包衣们,一个小太监显然是奉了命令,拿着册子冒着积雪急急得沿着红墙,往着北行去,绕过了慈宁宫和寿康宫,到了养心门,守门的侍卫识得此人,笑道:“小桂子,今个怎么有空来养心殿,你这善财童子往日里可是从来不来这没钱赚的地方!” 那个被唤作小桂子的太监奔走的快了些,喘息不停,上气不接下气的,见到那个侍卫开口说道,也连忙停下脚步,平息下呼吸,边抚胸边回敬,“佟老九,灌了猫尿来当差的?别说这玩笑话,我那里是什么善财童子,若是主子们听到了,叫我给钱,那我真是要砸锅卖铁也要让你顶了我的童子位去,再不济,和安公公招呼一声,也给你下面咔擦一下,打发进咱们内务府!” 那个佟老九笑骂道:“好你这个小桂子,还想着让你九哥净身呢,你九哥可舍不得你嫂子,”两个人说的轻轻的,那个小桂子又说道,“安公公这会子在里头吗?” “自然是伺候皇太后和军机们议事呢,这会子刚叫起呢,你快进去吧,再等会,等中堂们散了,安公公又不得空了,”那个佟老九显然是今日当班的侍卫首领,其余的侍卫看着两人说笑,却也不打扰,佟老九看了看左右,又特意压低了声音,“听说兄弟你这里又有筹办什么工厂了?” “九哥消息倒是灵通,到底是伺候养心殿的,来来往往,听到什么消息,就是受用不尽。”小桂子笑道,“九哥想做什么?工厂嘛,安公公手下,年年都是有的,只是看赚不赚,”小桂子拍了拍手里的册子,“这不,我就来送今年洋灰厂的账本给安公公过目,明年的安排还没出来,不过有几个肥皂、香水厂都是要办的,九哥要是要入股,我这里就给您先安排起来,日后一动,你缴了银子就完了。” 佟老九眉开眼笑,“那就多亏兄弟了。” “说的什么话,就是安公公也要看九哥的面子上,留给您一份的,只不过,这怕也没有多少股份,您也知道,”那个小桂子脸上露出一副自豪矜持的神色,“内务府办多少厂子都是赚大钱的,年年的分红,怕是这国公的俸禄都赶不上的。” “这还用说嘛,”佟老九点头称是,“那些不懂事儿的八旗老顽固们,原本太后体恤他们,让他们入股每年有分红,他们倒是好,还以为太后看上了他们的银子,死活不肯入股,还是我们这些人看的清楚,特别是八旗里头那几个平太平军的功臣们,就说那金州将军,拿着赏金,在洋灰厂,不过是入了一小小股,金家家世不过是破落户,乾隆爷的佐领家,如今这家到底起来了,西边皇庄边上起了一个大宅子呢。” 小桂子笑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这往日里不屑一顾的人,如今都是眼红的不行,上赶着要入股了,有位王爷,我也就不说是哪一位了,直接就抬了几箱银子到了宣武门外头的洋灰厂,要说入股,安公公亲自去迎接,说这洋灰厂的股份都已经定下了,实在是无可更改,那个王爷怒气上升,拉了下脸,就准备要大闹洋灰厂,幸好安公公机灵的很,说如今各人的股份都已定了,无法更改,若是要让股份的,也只有把太后名下的让出来,这才让王爷不敢多说什么,安公公也说,银子先收下,下一个肥皂厂,必然要让王爷入股的,所以啊,接下来这钱是不缺,咱们安公公有太后指点,还怕赚不到钱?所以,这入股的事儿,不在钱多钱少,倒是不差钱,就是寻常人不能入股了。” 那个小太监说了几句话,就告别了侍卫,沿着走廊进了养心殿的后殿,到了里头,几个太监正在垂着手伺候,见到小桂子进来,知道他找安德海,就进东暖阁寻了安德海出来恰好这时候,太后刚刚升殿,正在召见大臣,不需安德海在里头伺候,安德海就出来,边走还和养心殿总管梁如意说道:“哥哥今个可要小心伺候,这些封疆大吏们可不是好摆弄的主,太后的意思今个看不懂,先是召见了入京的督抚,倒是让军机们在外头候着呢。”(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六) “是啊,”梁如意脸上稍微皱了一点,“今个怕是风头不妙是要小心着。”那个小太监连忙朝着两个红衣太监行礼,梁如意知道安德海有事儿,怕自己在不方便,“我这就去御前伺候着,盯着底下那些小子,免得出了篓子,兄弟你这会子事儿办完了,也进来伺候。” “是,”安德海微微弯腰,让梁如意出去,梁如意虽然不是皇太后的心腹但是当年是先帝爷面前的红人,原本的养心殿总管年老去职之后,见面三分情,见到梁如意,太后未免会想起以前的事儿,所以就提拔了梁如意为都总管兼管着内奏事处,眼下,储秀宫的唐五福管着太后的起居饮食,梁如意管着养心殿的事宜,从政事上辅助太后,安德海确是在外面开办厂子赚钱为生,算来是各有营生,梁如意为人小心谨慎,且伺候太后十分得当,把觐见的事儿办的顺利,不仅太后满意,军机大臣等对梁如意也十分称赞。故此,安德海也需要尊重梁如意,毕竟当年自己在御膳房打杂的时候,梁如意早就在御前伺候了。 等到梁如意出去,安德海皱着眉对小桂子说道:“什么事儿这么急?还巴巴跑这里来。” “洋灰厂今年的分红出来的,财计老爷让我呈给公公定夺,今个都已经二十七了,往日都在小年之前就发放了分红,今年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所以就找了公公,务必快些发了下去。” 安德海点点头,“不仅仅是分红。你们年底也有一笔钱的,”安德海笑着点点小桂子的鼻子,“难怪如此上心!太后她老人家体恤咱们宫里人,多少也给咱们发点,好让大家伙带回家补贴家用。”安德海接过册子。翻看挑了几样数目瞧瞧,洋灰厂蒸蒸日上,今年的红利比往年的又多了三分之二,安德海见上头有了操持工厂的财计、和提调官的签字画押,想必是没错,于是从袖子里拿了一个笔管出来。拔掉盖子,放在嘴里哈哈几声,便在下面写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小桂子见状又连忙拍马屁,“安公公的字儿又进益了。” “别废话。日日在太后跟前伺候着,熏也该熏的字写不错了。”安德海笑骂一声,小桂子又拿了一个册子出来,“这是海河招商轮船局的账目,分红的事儿不在年底,这倒是罢了,只是,这账目。在内务府我们几个就觉得不妥当,又悄悄问了户部精通钱粮的人,却是有大纰漏。” 安德海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发现了什么?” “轮船局的账目看上去清楚,但是相比前几年刚刚新建的时候,出息银子都不如,”小桂子小心翼翼得说道,这些年除了安德海主持新建的工厂之外,内务府别的厂子倒是偶见亏损。可安德海手里办的厂子从未见亏损,且一年比一年的利润还要更多些。不然叫什么善财童子安财神?所以轮船局的账目这样,小桂子等几个人一合计。总是觉得不妥当,所以就来亲自禀告,“账面上看的清爽,倒是也不怕有人吃了豹子胆,敢偷偷昧了自己用,只是,”小桂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直说就是,”安德海风轻云淡,如今手握金山银海,些许轮船局的事儿,说实话,安德海并不放在眼里,毕竟做生意的有赚就有亏,只是小桂子这样的说法确实是没错,突然好端端的,轮船局的生意怎的就不好了?“这里头只有咱们的人,有什么话不打紧。” “奴才也特意问了问天津回来的人,说这天津也出了几家商办的轮船局,分润了咱们不少的生意,就连天津巡抚衙门也组织了一个什么大沽口轮船局,和咱们抢生意。” “穆扬阿大人自从在天津巡抚的岗位上去职,天津巡抚那里我就知道,必然会出现和咱们抢生意的,不过想必抢不了多少声音,咱们是多久就开始做的?他们才做了几年,这些事儿,不是有钱就办得好的,咱们先声夺人,先拔头筹,这优势一时半会不会退得如此之快,必然还有别的原因?瞧你的样子,是知道的,你说。” “是,那奴才就直说了,咱们这轮船局的线路,除了平时里去东南沿海的路线之外,最赚钱的就是去金州的路线,那里头发现了金子,大家伙出手都阔绰的很,可是从今年起,天津巡抚就不许大家再去金州了,这想去金州的人都换到了登州或者是莱州出发,这生意一下子就差了许多。” “这个新的天津巡抚?”安德海喃喃,“怎么会如此?难不成都要他的商船才能去金州吗?” “也不是,总之是不让大家去,谁的商船都不成。” 安德海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事儿,总是有个交代。”小桂子就打了千退出来,依然到了养心门的小门准备回南熏殿去,佟老九还在当值,小桂子见到佟老九,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佟老九到了个僻静的地方,“九哥,你知道过了年,丰台哪里的讲武堂就要开了吗?” “我知道这件事,听说是兵部陈中堂搞出来的玩意,就是日后这将军总兵都统什么的,都要在里面学上个一年半载,才能实授官位上阵杀敌,倒是和国子监差不了多少,只是都是武将罢了,很多人倒是不瞧好这个讲武堂呢。” “我说九哥,我是知道你的武艺的,甚是了得,不然也当不了这个养心门的侍卫头领,只是若是想要出将入相的,兄弟我觉得,还是去讲武堂弄个一官半职,再不济,去那里当差也错不了!” “兄弟跟着安公公,怎么地,有什么消息吗?”佟九颇为感兴趣。 “这事儿就是太后的主意,陈中堂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小桂子悄悄说道,“七王爷已经在准备筹建神机营,这神机营佐领以上的都预备着要从讲武堂出来,其中厉害,九哥你自己掂量吧。” 佟九虽然懵懂,但是也知道皇太后的厉害,连忙应下,心里暗暗筹谋要下了职,回家问问家里的母老虎,她是最有主意的,且不说这两人在交谈,安德海听说了天津的消息,在偏殿里站了一会就转身去了东暖阁,等到悄悄进了东暖阁,刚好梁如意拿着拂尘走了出来,见到安德海,“这会子胡林翼大人刚刚谢恩出去歇息,太后已经封了他为东阁大学士了。” “这可是大喜事儿,入直军机了没?” “没有说这茬子,”梁如意摇摇头,“太后让我先去传旨军机处,等会子再叫起。” “下一个叫的是谁?” “是浙闽总督左大人。” 安德海点点头,招呼伺候茶水的宫女过来,亲自端了一碗茶到东暖阁进去,绕过屏风,穿着朝服的太后就坐在皇帝御座之后的宝座之上,同治皇帝也端坐在宝座之上,安德海见左宗棠还没进来,就拿着天青色玄龙戏水乾隆仿柴窑盖碗奉给了太后,“娘娘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恩,”太后拿起盖碗,喝了一口,见到安德海站在地上纹丝不动,知道他有事儿禀告,“什么事儿?” 安德海连忙把小桂子的话在太后跟前细细得说了一遍,太后微微皱眉,这样的事儿,说起来不算小,但是未免也太琐碎了,安德海连忙说了金州航道的事儿,不仅太后知道这里头的问题,就连前头的同治皇帝耳朵尖,听到了这件事,也被惊动了。(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七) 正在百无聊赖的皇帝放空脑子,想着等下下了朝就去西苑骑马,猛地听到安德海说了几句什么金州的话儿,顿时来了精神,“小安子,什么事儿?金州怎么了?” 安德海停下了话,看着慈禧太后,太后点点头,“你说给皇上听。”安德海偏过头,就站在帘子后,悄悄得把金州事儿告诉了皇帝,同治皇帝冷哼一声,“难怪,我说金州送来的东西总是断断续续的,原来是这个崇厚在搞鬼,陈胜文!” 陈胜文应了一声,“把崇厚的帖子拿过来瞧瞧。” “嗻。” 太后笑眯眯得看着同治皇帝,也不多说话,安德海见太后并没有发话,略微等了等,就退下了,梁如意进来禀告,“左宗棠大人已经候着了。” “叫进来。” 一个方形脸蛋,满脸红光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仙鹤补服的文官模样踩着小碎步进来,三跪九叩之后,就在明黄色的鹅绒垫子上伏着,陈胜文递了崇厚的片子给皇帝,皇帝一把接过,太后开口说道:“起来吧。” “谢太后,谢皇上。”左宗棠直起了身子,还是跪在地上,“左卿这一路过来,花了多少时候?” 太后温言说了些废话,虽然她自己心里也觉得十分无聊,都是废话,不过礼仪如此,而且要展示自己器重左宗棠,所以不得不废话许久,寒暄毕了,又问了问浙闽的工厂商业桑蚕之事,左宗棠也趁机要求在杭州至安吉两地开设铁路,以便湖州出产的蚕丝更为方便的运到杭州来制成丝绸,出口更方便些,太后应允了,笑道,“我瞧着宁波和杭州乃是浙江商贾最是繁华的地方,若是两地能有铁路相通,想必你的浙闽经济又要更上一层楼了,只是如今桥梁的事儿怕是还不妥当,这浙江水道极多,怕是不好处置。” “微臣已经在杭州筹办了铁路桥梁司,延请了英法最好的桥梁设计工匠来,预备着交通部要在南方多水路的地方筹办铁路,太后垂爱于浙闽,浙闽百姓必然是感恩戴德。” “你倒是走在交通部的前头了?很好很好!”慈禧太后颇为满意,赞许了一声,“洋务之事,中枢有人操持,地方也需要人主持着,才能齐头并进,督抚有了竞争,有了比较,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若是你那里桥梁可靠得用,将来一并推行,不仅仅是铁路,还有官道都是用的上的。” 左宗棠又连连说不敢,他看着皇太后高兴,就抬头准备继续说道,可见到原本应该肃然端坐的皇帝,正不耐烦的翻着一个小册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言行举止,左宗棠不由得瞠目结舌,想说的话一下子停了下来,慈禧太后也发现了同治皇帝的样子,用帕子掩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同治皇帝连忙正襟危坐,“左卿且说。” 左宗棠定定神,“是,”继续说道,“微臣斗胆,请皇太后下旨,准许在浙闽一地新建南洋水师!”(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八) 慈禧太后就知道他会说这个,后世历史上的南洋水师是沈葆桢首先创办的,但是如今的两江还是由左宗棠主政,北洋水师又是提前建立好,左宗棠看的眼热,也在正常,“我知道左卿你的心思,说实话,北洋水师镇守北方,拱卫京畿,防着俄罗斯人,再者护卫海运漕运,也只能如此,若是要再照应立足两广浙闽,照应南洋,震慑藩属,兼防英法是再也不能了。” “太后说的极是,”左宗棠连忙说道,“旧年北洋水师到苏禄国,微臣算了一下,从福州到苏禄国就花了十一天,兵贵神速,西班牙还尚未对苏禄国动手,咱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防,若是西班牙动了手,咱们再出兵,到时候西班牙人胁迫苏禄国出了降表,咱们可就来不及了,所以,南洋水师筹建势在必行,微臣在福州也筹办了轮船厂,浙闽的水师学员也已经学成了不少,如今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左卿你以为这东风是什么?” “微臣读魏源的《海国图志》,其中有一句,微臣最为激赏,‘师夷长技以制夷’,咱们学这洋人们的技术,将来还是要和洋人们扳手腕子的,洋人等国,除了俄罗斯之外,其余的都是极远,如何对抗,自然要大力发展水师一途了,水师的技术,咱们眼下自然不如洋人,不仅要买船来,还要自己学着技术,自己造船,不仅自己要造,更是要造的好,造的比洋人的船更快,火力更胜!所以微臣也在福州预备筹建造船厂,如今也已经有些民用商用的舢板小船下水了。” “极好,你办事利落,皇帝和我都是看得见,”慈禧太后点头,十分满意,开口表奖起来,真不愧为晚清数得着的几个有决断有能力有远见的杰出人物,放在浙闽总督的位置上,搞洋务,搞经济倒是隐隐要抢走了两江这个第一总督的风头了,皇帝听到慈禧太后说到自己,就连忙坐直,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太后继续说道,“英国人的技术如今是最好的,自然咱们要买他们的军舰,你说的极是,自然,不可能永远买下去,这一年年的,一年一千多万付出去,算起来,也是吓人的,也难怪言官们会碎嘴,本宫这心里也是不舍得,这每年这么花下去,明年的单子也出来了,同治七年,算起来也有亿元之数了,将来必然是要自己造军舰,兴水师的,前明的郑和率领宝船七下南洋,赫赫威名,到了郑成功的时候,也打的台湾的荷兰人抬不起头来,所以咱们以前是不差的,如今虽然暂时落后,可将来必然会好起来。” “是,微臣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这南洋水师必然是要建立的,迟建不如早建,而且微臣以为,天朝海域宽广,一两支的舰队是远远不够的。太后,那太后您的意思是?” “左卿在浙闽呆了这么些年,怎知,朝廷还会把你继续放在浙闽呢?”太后笑道。(未完待续)   ☆、十八、五马进京(九) “这,”左宗棠微微迟疑,不知道如何开口,太后的意思是要自己挪位置了?只不过想要自己去哪里?心里正在胡乱想着,太后也知道左宗棠不好回答,于是就开口道,“南洋水师的事儿,一定要办,只是不能如今办!西北战事未平定,且这军舰的技术咱们还没学到手,本宫预想着南洋水师日后的舰队就要自己做才是,如此才能不受制于人,且等着吧,总理衙门同文馆派出国学习的人,总能学点东西回来的,到时候就有的建造了,到时候尽数交给你做,就怕你嫌弃麻烦。” 左宗棠心里微微失望,嘴里却说不敢,他也清楚的很,有十二镇的例子在前,就算浙闽再有钱,也不会让自己这个地方督抚来自己出钱筹办水师,太后说完了这个南洋水师的事情,又问:“左卿,新疆的战事不平顺,僧王为国捐躯,西疆除了迪化之外,尽数落于阿古柏之手,白彦虎又在玉门关至哈密之间肆虐,粮道不顺,武云迪目前虽然危险,倒也暂时无忧,只是怕接下来未免有大败,其实这大败也就罢了,只是就怕将士尽数折在新疆,若是如此,当年打洪杨留下来的家底就怕要都赔光了!你觉得,这接下来要是如何?” “朝中有人提议,新疆乃是化外不毛之地,茫茫沙漠赤地千里,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海疆不守,则心腹之大患愈棘,不若将其弃之,太后以为如何?” “你还没回答本宫,倒是来考校本宫了,也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山南北两路粮产丰富,煤铁金银玉石藏量极丰,实为聚宝之盆。再者,阿古柏不过是浩罕国的一个小官儿,还想蛇吞象,占我新疆数千里之地?若是这样轻易放纵了下去,那藩属日后怎么想的?我听说西藏和缅甸的交界处,也有人蠢蠢欲动了,此例不可开!” “新疆若是有失,这日后玉门关可就是真的变成边塞了,蒙古诸部自然蠢蠢欲动,西藏青海也要不太平,四川甘肃陕西皆为边塞,这么下来,怕是又是一个宋朝。到时候,嘿嘿,我就算有这个脸面下去见先帝,怕是先帝也不会想见本宫的。” “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除却旧年寇从海上来,并无汉唐宋明等朝北寇之患,全赖蒙古诸部归于中原,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蒙古不安,则俄罗斯长驱南下,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向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蒙部为之遮阂。徙薪宜远,曲突宜先,尤不可不豫为绸缪者也。” “极是!那如何平定新疆?” “先北后南、缓进急战!”左宗棠也不是没思考过新疆的事情,他是老军伍了,微微思索,目光炯炯抬起头说了这八个字。(未完待续)   ☆、十九、一马当先(一) 之后就是曾国荃觐见,这还是慈禧太后第一次见到曾国荃,只见曾国荃一副吊梢眉,狼视鹰顾,虽然跪在地上也有一副英雄气概,到底是久经沙场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将,原本满不在乎的皇帝也收起不经意的表情,肃穆的挺直背脊,太后问了问湖南的情况,特别说道:“湖南乃是洪秀全出广西的第一条道路,肆虐尤久,百业凋敝,你主政湖南,须休养生息,于民方便,切不可凡事扰民,”太后意味深长得说道,用人之道,不在于自己说了什么,而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下属能领会到什么,“曾国藩与你有大功于社稷,说是中兴砥柱也是不为过,故此,特命让你回原籍湖南任巡抚一职。英雄了得如霸王,也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湘江子弟为国捐躯者甚多,你们曾家的体面,就是湘军的体面,你要体会本宫和军机处的这份苦心才是。” “是,微臣启禀皇太后,微臣自从回乡任职,无时无刻不感恩太后和皇上的隆恩,破了例子,让微臣回湖南任职,又将湖南一职托付给微臣,微臣兢兢业业未敢渎职,只是有一样,”曾国荃十分诚恳,“旧时返乡,将祖宅翻新重建了一番,如今想来确实是扰民过甚,请太后降罪。” “这有什么不得了的,你有银子,建多少便是,还有什么可怪罪的,”太后笑道,“你们这些平定洪杨之乱的功臣,原本就要是体面,才能彰显国朝有功必赏,大功厚赏的道理,你的宅子,修了就修了,有什么打紧,如今曾国藩还在外地,将来回去居住,你们两兄弟都是超品的公侯爵位,住的宅子大了点有什么关系,地方官员上折子弹劾说你逾制,那宅子修了九进,”曾国荃的脊梁顿时挺得笔直,“也是无妨,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街面上穿杏黄色甚至明黄色颜色衣服的人多了去了,还有那些什么龙纹凤纹的,就别说什么宅子逾制了,上海天津的富商们,那宅子起的,怕是畅春园那么大都有,还管的上逾制不逾制呢,曾国荃,其实只要心里有了敬意,这表面功夫做不做,都不甚重要你说是不是?” 太后笑眯眯得说的,曾国荃的后背冷汗是淋淋流下来,“这宅子不碍事,为彰显你们曾家的忠义,皇帝,”太后对着同治皇帝说道,“你写几个字给曾国荃,让他裱了放在他们宅子前头,总要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方能彰显曾家功劳。” 皇帝看了看曾国荃一眼,点头称是,曾国荃连忙又谢恩不已,太后继续问道:“彭玉麟的事儿,你也上了折子,你如今在这里,本宫到底要再问一句,彭玉麟的事儿你怎么看。” 这时候兵科给事中已经从威海回来,汇报了这件事,曾国荃也知道未发现什么洪宣娇,其实不是刑部或者都察院的人出马,这事儿必然是不了了之的,太后这么问,曾国荃想起胡林翼的话,知道曾国藩在位一日,自己就永不可能执掌北洋水师,连忙回道:“之前微臣也是风闻奏事,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孟浪了,但请太后宽恕微臣挂念袍泽之罪,微臣当年和彭玉麟十分投契,如今骤然听闻他做出这样不忠于朝廷的事儿来,一时间脑热,就上折弹劾于他,如今中枢有了公论,微臣想来之前孟浪,十分惭愧,且觉得愧疚于彭玉麟,委屈了他为国操持水师的功劳,日后若是有机会,微臣愿意当面向彭玉麟赔罪。” “无妨,你是巡抚,身上也有右都御史的兼职,风闻奏事也是自然的,如意,记下来,”太后吩咐梁如意,“下旨意,督抚里面若是无御史兼任的,不许随意弹劾他人,违令者交吏部军机处议处。” “嗻。” 曾国荃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又要冒了出来,太后又问曾国荃有关西征主帅人选的意见,曾国荃竭力推选左宗棠,“左宗棠往日就是平定金陵,镇抚浙闽的功臣,眼界手段谋略都是一等一的,微臣以为,新疆之事,恐单单军队征伐一途,难以收成效,必杂之文教、户籍等其他手段,非运筹帷幄之者不能为之也,若是单单凭军事一途,那僧王也不会兵败身亡为国捐躯了,微臣保举左宗棠,若是由左宗棠行西征之事,阿古柏白彦虎必然能手到擒来,浩罕沙俄也不敢放肆再垂涎西北中国之地。”(未完待续)   ☆、十九、一马当先(二) 没想到曾国荃如今现在的政治素养这么高了,太后心里啧啧称奇,虽然在彭玉麟一事之中看的不甚明白,但是,彭玉麟弹劾一事怕是和曾国藩两兄弟脱不了关系,曾国藩虽然一直稳坐钓鱼台,未曾发话,可曾国荃第一时间就跳了出来,成为第一个弹劾彭玉麟的地方巡抚,这其中的风向标,不言而喻,广东巡抚刘坤一、署理陕西巡抚刘蓉等湘军出身的高级官员依次上折弹劾彭玉麟“妄行无端”,一时间大有不杀彭玉麟不能谢天下之感,可今天居然回转的如此之快,怕是远在西北和广东的刘坤一和刘蓉,怕是要眼珠子掉了一地吧?曾国荃的性子,自己虽然没有见面,可到底也是听说过一二了,是纯粹的武将,骁勇善战嗜杀,头脑是简单的很,若是比较前朝武将,张飞的鲁莽勇敢倒是有些神似,玩政治,他是连曾国藩的一个脚趾头都轮不上,可如今又替彭玉麟求情,保荐左宗棠,一下子成了谦让无比的孔融,“本宫以为你会自荐挂帅出征新疆的。” “微臣自己知道自己的分量,若是有主帅运筹帷幄之中,微臣冲锋陷阵,乃是本分,所以只要太后需要,微臣可为一先锋,出征新疆,可若是要主持大军出征,未免力不从心,德不配位,自己的官职爵位没了事小,坏了朝廷的大事才是重罪,微臣的哥哥曾曾国藩原本是最适宜出征的帅才,可这些年身子一直都不太爽利,不然曾国藩主持西征,想必能马到功成。” “曾国藩身子不大好,本宫怕他身子去了西北苦寒风霜之地,怕是更不好了,所以也没叫他入京,胡林翼当年身子坏成那样,本宫不怕外头人说什么鸟尽弓藏,先免了他的署理总督,就是为了让他清清静静养病,现在身子好了,再准备大用,我也指望你们这些忠心为国的功臣们能好好保养身子,为国尽忠多几年。” “是,”曾国荃连忙答道,“微臣的哥哥虽然身子有些不爽利,可没大碍,必然耽误不了两江的洋务之事的。 曾国荃还怕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太后顺水推舟把曾国藩的两江总督免掉,回去养病,连忙又说了这么一句,太后感到有些好笑,本来对着曾国荃有些不悦的心思也随着微微一笑烟消云散,“这是自然,你难得入京,到了京师,过了年,且不忙着出去,京中风物看看,难为你们大过年的也来京师朝见,今年战事不顺,不然早就封衙了。到了年后,抽空去讲武堂瞧瞧,陈孚恩虽然勤勉,可到底是文人,不比你们这些从行伍里头历练出来的,讲武堂、神机营怎么筹办,怎么运行,怎么选拔,都需要你们这些督抚们的意见,上折子说的不清楚,还不如去丰台指点指点,也好叫京中那些眼高手低的八旗大爷们知道天高地厚,本宫虽然不通军事,可也知道,这纸上谈兵是不成的。”(未完待续。   ☆、十九、一马当先(三) 曾国荃跪安退下,按照资历顺序,接下去要先叫的是李鸿章,但是太后决定先召见崇厚,崇厚是道光年间举,人字地山,完颜氏,内务府镶黄旗人,河督麟庆子。道光二十九年举人。选知阶州,历迁长芦盐运使。咸丰十年,署盐政,疏请停领馀引,代销滞引,依永平低价。会僧格林沁治畿辅水田,又劝垦葛沽、盐水沽沃卤地四千二百馀亩。本朝之后,办畿辅葛沽、盐水沽、邢家沽垦务。参加与英、法重修租界条约、与葡萄牙、丹麦等国议订通商条约等外交活动,充出访法国专使,措置奉天州县设置,办围场垦务,继而升任天津巡抚,算的上是一个洋务的干才。 崇厚相貌堂堂,是旗人最常见的容长脸蛋,有一副极为漂亮的长须,世人称之为美须公,这时候正在养心殿正殿外的东厢游廊上依次等着,军机处的直房离着养心殿近,自先帝咸丰朝以来,对着军机大臣尤为优容,没到点召见,直接呆在直房里休息养精蓄锐就是,只是有带班御前大臣带领着等候觐见的大臣们就行,其实御前大臣也是空的很,今个的御前大臣是惇亲王,是皇帝的五叔,本来是素来不擅长政事的,这个差事接触人不少,惇亲王的性子粗疏,大大咧咧的,但是与人为善,大部分朝见的官员都是第一次面圣,初入深宫,原本心情就是惴惴,惇亲王十分和蔼,和人闲聊几句,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情绪,本来还有人碎嘴,说这个五王爷不识礼数,坠了天家的威严,太后只是一笑了之,毫不理会,“五爷的性子就是如此,先帝在的时候都不能拘了他,何况如今,再者,所谓天家威严,素来是不在这些虚把式上的。”一句话回了过去,自此之后就没人再提了。 这时候朝见过的三位大臣已经出宫去了,只剩下李鸿章和崇厚,两个人也是第一次见面,上一次李鸿章进京,崇厚还在长芦盐运使的任上,如今一见,虽然拘着宫里头的规矩,不敢高声交谈,但是两人都在洋务之事的桥头堡当差,执掌一省事宜,这话语本来也是极为容易投契,李鸿章是何等人物,如沐春风,崇厚原本还有些高冷的样子,但是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然十分热络,起码在惇亲王看来是如此,李鸿章对着崇厚在天津办的铁路十分激赏,大沽口港口至天津,天津至京师的铁路一通,京师的米面价格顿时就降了三成,京中人咸赞许崇厚,如今且不说这天津,就连直隶靠近铁路等地都发达了起来,两个人正在悄声交谈之间,梁如意到了,“太后的旨意,叫崇厚。” 李鸿章眉心微动,崇厚看了李鸿章一眼,眼中有着不动声色的得意,应了一声整理了衣裳,就往正殿走去,“五爷,您?”按照素日的规矩,御前领班大臣是要陪同朝见的大臣一起的,避免有些太紧张的大臣御前失仪。(未完待续) ps:妈呀,现在非a签的书都不能投月票了,起点是要逼死我们这些人吗,55555555555   ☆、十九、一马当先(四) 惇亲王摆摆手,“这养心殿里头你伺候着就行,我在里头做什么,里头规矩大,动不动就跪拜的,还不如在外头松快些,你带着崇厚去就成了,他一个内务府的包衣,还要本王领着他去吗?” 崇厚把惇亲王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话听在耳里,苦笑不得,却也不回头,梁如意嗻了一声,就急急进了正殿,惇亲王转过身子,对着李鸿章笑道:“本王不耐烦呆在里头,那些国家大事,我听着头疼,还不如在这里陪着巡抚你说说话。” 李鸿章心里原本有些惴惴,听到惇亲王的话,不敢怠慢,“王爷能陪着微臣说话,是微臣的荣幸,虽然今个是第一次见王爷,倒是不觉得生疏。” “你是第一次,可上海来的洋货,本王王府里已经见了不少了,虽然你没来过王府,我倒是承你的情,”惇亲王笑道,“节礼这样平白无故得送来,叫你破费,本王倒是有些受之有愧了。” “王爷客气了,”李鸿章看着不远处垂首低眉站着的小太监,连忙说道,“王爷心直口快,又是如今宣宗皇帝膝下辈分最大的王爷,天子的王叔,下官只有仰慕的心思,所以这才择了一些西洋进来的新鲜玩意献给王爷,这些东西虽然难得,却也不甚破费,只是一些西洋土物而已,只是让王爷看看新鲜,再者,天津也是极好的口岸,这些东西其实只是微臣的一点心意,比不上天津进的东西。” “这天津的东西虽然好,嘿嘿,可是倒是没有多少能到本王手里,那个崇厚,眼里只有我那个议政王弟弟,那里轮得到本王,”惇亲王吐槽道,“若不是本王花了大价钱在天津那些商行,铁路、商铺之上,本王真是懒得理会他,哎,这个世道,”惇亲王大叹,“我这成皇帝的儿子,倒是要看着包衣奴才的脸色才能赚钱了。” “王爷也在铁路上投了钱?”李鸿章问道。 “是啊,原本我是不想的,那个钱,赚不赚钱且不说,只怕是血本无归,只不过拧不过太后,太后说,内务府主持的,她自己个就是大股东,我若是不投钱,未免叫人笑话天家离心,连这银钱的份上都做不好,几个皇叔怎么辅佐皇帝?那恭王财大气粗,不差钱,随随便便就丢了好几十万两,太后这么一说,本王看着没法子,也不能丢了我这五王爷的面子不是?只好咬咬牙,从金州那里赚来的钱还有这几年内务府的分红,全部丢了进去,幸好,铁路的事儿不坏,听说明年就能分红了,多多少少有些进益,所以如今要是还有谁再唧唧歪歪什么铁路火车震动国脉的,我老五第一个就容不得他,这些读书人,哼,脑子怕是坏掉了,要不就是得了红眼病,”惇亲王拍拍胖胖的肚子,“跟着太后走,总没错,之前以为太后是变着法子问我们要钱,如今看来,倒不是,是想带着咱们赚钱呢。” “是,铁路的事儿,我瞧着,南边还不如北边,到底是天子脚下,万岁爷和皇太后盯着,凡事都是快着些,”李鸿章笑道,“我那上海,铁路倒是没有天津如此方便,不过王爷也是知道的,南人使船,这船舶招商倒不是很坏,还有那些茶叶、丝绸、瓷器的商人,一天天的嚷着要找钱,没钱就生意铺不大,王爷若是还有闲钱,投些在上海也极好,细水长流,这分红倒是不错。” 惇亲王有些迟疑,“这些都是本王听惯了的东西,还有别的新鲜玩意吗?” “也有,”李鸿章笑道,“王爷知道当年洪杨之乱那些逆匪吗,剁了脚趾头,都安排在上海的工厂里头,这么多年训下来,倒是温顺的紧,南洋苏禄国那里进贡了一种树流出来的汁液,鞣制几番,就能制成衣服,还有一样,这汁液能做成车轮上的东西,放在车轮上,这马车就不怕震动,车轮也不怕磨损,这倒是罢了,这些都是美国人闹出来的玩意,只是工匠们告诉下官,似乎还有别的用途,只是如今还不甚清楚,我正准备筹办着这个工厂,如今想入股的人极多,我倒是怕那些商人只是有钱,却不知道如何尊重下官管着工厂,王爷是知道的,那些商人有了钱,就容易指手画脚,王爷意下如何?” “还有这样的好事?”惇亲王十分感兴趣,“只不过我这些日子没多少闲钱,”惇亲王摊手,“也是无计可施了。”(未完待续。   ☆、十九、一马当先(伍) “这事儿,还没那么快,毕竟靠着两江一地,这事儿办不出来,我的意思,先请太后的懿旨,总理衙门和工部还有内务府一起办起来,小钱咱们自然看不上,若是这小打小闹,岂不是失了王爷的身份?所以王爷若是有意,下官先给王爷留上一股,日后王爷得了空了,再把钱打发给我不迟。” 惇亲王眉开眼笑,“也是,难为你还想着我这个没权没势的王爷,如今这俸禄虽然不少,可开销也大,”惇亲王毫不忌讳,“家里那么多人都要养着,所以这经济之道也要好好看看才是。” 李鸿章曲意奉承,惇亲王也十分欢悦,见到李鸿章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养心殿的殿门,知道李鸿章的心思,哈哈一笑,“你也不必吃味,这觐见的顺序虽然有一定之规,但是也是看着事情轻重缓急来的,这崇厚虽然在你之前,可未必是好事儿,再者,你是太后一手简拔的,原是太后的夹带里的体己人,太后把你放在后头,想必是要和你多说一会子话的。” “王爷严重了,我并没有那样的心思,”李鸿章连忙缓下脸色,对着惇亲王说道,李鸿章突然想起什么,“也不知道军机处对着彭玉麟的事儿是如何处置的?” “这我哪里知道?”惇亲王的脸上露出了憨憨的表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做着御前大臣就是了,还操那些心干吗,不过这彭玉麟没有进京,想必也是不会有什么处置的。”惇亲王不屑一顾,“无非是一个女人罢了,能有什么关系!” “这可不是一个女子这么简单的,”崇厚在养心殿东暖阁里跪着,刚刚说了些天津的事情,太后问及崇厚对于北洋水师提督彭玉麟私纳叛逆洪秀全之妹洪宣娇一事,崇厚的意思是严惩,“虽然如今没有查到人,可想必威海道是不会胡乱揣测,必然是真凭实据的,如今虽然没有拿到证据,洪宣娇此人必然是被彭玉麟杀之灭口了,奴才以为,如今彭玉麟不宜再执掌北洋水师,宜停职开缺。” 太后不置可否,开口道:“皇帝接下去说吧。” 一言既出,殿内皆惊,站在东暖阁外头背对着众人的陈胜强自忍住,这才没有回头打量,只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生怕就错过了里头的只言片语,同治皇帝心里憋着一肚子火,稍微停了一会子,若是一出口就怕是训斥之言,同治皇帝想了一想,开口说道——这是同治朝垂帘以来召见大臣皇帝第一次说话,“这天津的洋务办的不错,你是有功劳的。” “皇上盛赞,奴才愧不敢当。” “不是盛赞,是实话实说,你在盐政上功劳颇多,是懂得经济之道的,到了天津,铁路没有一年就修起来了,朕去天津又快又好,商贸往来频繁,天津怎么样,朕瞧过,很不错,这是你的功劳。只是我瞧着,”皇帝木着脸说道,“这铁路修好了,海上的事儿,你倒是忘记了!”(未完待   ☆、十九、一马当先(六) “这,”崇厚不知道皇帝如何不满意了,脑子里一直想着海上的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个疑惑和初次听到同治皇帝问话的震撼一起,扰的崇厚有些踟蹰,皇帝等着崇厚回话,崇厚却是呆在地上,同治皇帝的怒火蹭蹭蹭得上来了,“好一个糊涂东西,朕问你,这海河轮船招商局,是怎么回事?” 崇厚背上冷汗淋漓,“皇上恕罪,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倒不是你办事不力,是你办的太得力了,朕问你,为何不许百姓去金州?” “奴才见天津直隶等地空闲田地甚多,怕全民皆想着去金州淘金,把稻谷桑蚕都忘却了,日久之后就必然会伤及国之根本,所以这才限制了百姓去金州。” “金州乃是朕直接管得,这金州的出息,除了朕自己开销,别的尽数都解入内库,供皇家之用,你也不想想,朕这么用的自在了,少问户部要,这户部的开销岂不是就是少了,户部的开销少了,手头富余,就能往别的地方多用钱,且不说别的,交通部官道多建几条,那也是于民方便的,你身为一地督抚,管着天津这个北方的洋务重镇,怎么如此不晓事!”同治皇帝显然是想了许久,一套话说的极为妥当,不仅伺候的宫人惊为天人,就连帘子后头的太后也点点头,满意的很。 “而且你也不想想,这些人去了金州,总是要回来的,到时候淘到了金子,回来就是用在你的天津地面儿上,还能逃到那里去?如今朕还不知道?天津的田地那里还有别人的 ,都是你们这些官家人的,这都是罢了,横竖如今田地的出息在你们看来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老百姓没了田地,自然要找活路,你还不许他们去金州,实在是可笑!” 崇厚连连磕头,“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不过奴才还有下情禀告。” “说。”皇帝不耐烦得说道。 太后拿起了一个盖碗,悄无声息慢慢得喝茶,“今年以来俄罗斯驻天津领事就警告奴才,不许奴才再让人去金州。” “俄罗斯人好大的胆子!”同治皇帝不悦得说道,太后的眼神微微一凝,“他俄罗斯是什么东西,金州乃是朕之领土!卖给朕了,难不成,他还要指指点点不成!” “是,奴才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俄罗斯人威胁奴才,若是再大肆派人去金州,必然要调动西伯利亚舰队予以拦截,船到炮击!” “这是为何?” “奴才私心想着,又寻了总理衙门的同僚去俄罗斯大使府打听消息,说是俄罗斯觉得把金州卖便宜了。” “恩?”太后发出了声音,皇帝本来还要说什么,连忙就止住了,“俄罗斯人居然如此?咱们花了钱,那时候笑话中国人傻钱多,如今倒是后悔了?果然是可恶。” 崇厚微微吐气,“只不过崇厚你是大清的天津巡抚,不是俄罗斯人的,他们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未免也太懦弱了。”(未完待续。   ☆、十九、一马当先(七) “俄罗斯人如何,自然有中枢,有议政王和总理衙门干涉,你是北洋通商大臣,还不用当这些差事,若是俄罗斯人这么一恐吓,咱们就不要金州了,这天朝上国的体面摆哪里?再者钱货两讫,俄罗斯还想反悔?西洋各国虽然不讲仁义,可这出尔反尔的事儿,明面上是不敢做的,只是敢做那些阴私的勾当,”太后说道,“如今既然是朝见,你的功劳本宫和皇帝都是瞧见的,可本宫的话你要听清楚,金州虽然路途偏远,可也是花钱买回来的,有金子是咱们运气好,也能给朝廷多点花销,所以我这花了大价钱要筹办轮船来往金州,再者,皇帝也说了,天下承平已久,土地兼并日趋集中,百姓们没了田地,这出海是解决生路的法子,你不许阻碍了。” “是,奴才遵命。”崇厚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同治皇帝撇撇嘴,“你们这些和洋人做生意多的督抚,要给朝廷赚钱之外,更是要注意一点,面对洋人切不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天朝上国,”太后说着这个天朝上国词的时候分外来劲,“和他们做生意,自然是平起平坐,没有什么低人一等的意思,洋人们恭敬些,你也客气一点,若是不客气,也无需废话,不和他交往做生意便是了,这各国这么多人,少了张屠户,难不成就要吃混毛猪了嘛,既不能拿天朝上国的架势去藐视他们,也不能把洋人当做祖宗神仙供起来,俄罗斯人的事情本宫知道了,这是你第一任的巡抚,凡事难免有疏漏,日后要多上折子请教军机处和议政王,明白了吗。” 太后一番话说的通俗易懂,最后一句话,说的更是意会深长,崇厚连忙称是,“好了,你跪安吧。” 崇厚被小太监带了出去,外头冰天雪地的,刚刚出来就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宫中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厢崇厚刚刚出来,军机处的几个人都知道了,贾桢正在和李鸿藻说着自己前几日在琉璃厂淘到一本前朝嘉靖年间的孤本书,宝鋆歪着在炕上抽水烟,文祥在闭目养神,曹毓瑛听到小太监来回报,对着盘腿坐在炕上喝茶的恭亲王说道,“地山被皇上训斥了。” 地山是崇厚的字,宝鋆一个翻身起来,“是万岁爷发的话?”李鸿藻停下了嘴里的话,扭过头看着这边,“说是太后让万岁爷说话,万岁爷对着地山一顿训斥,这会子,正灰头土脸的出宫去了。” 李鸿藻看了贾桢一眼,只见贾桢面带微笑,李鸿藻的眼中露出了难以察觉的精光,微微点头,随即和贾桢继续闲聊起来。 宝鋆放下手里的水烟袋,“这倒是奇了,这太后垂帘,皇上是从来没有发话过的,如今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嘛,”曹毓瑛笑道,民间谚语就有太阳西边出之语,形容如今的同治皇帝是从西边的这位叶赫那拉氏太后生育的。(未完待续。   ☆、十九、一马当先(八) 曹毓瑛继续说道,“这虽然是玩笑话,可太后让皇上说的,想必这两宫的意思是一样的,崇厚,怕是不妙。” 文祥摇摇头,“太后不会轻易动崇厚,他到天津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可做的事儿不算少,铁路的事儿也是深的太后嘉许,只是他确实是骨头软了一点,这俄罗斯人讹诈一番,他居然就退了,可见想必是以前富贵日子过惯了。”盐商富甲天下,盐道更是一等一的油水岗位,故此文祥有此一说。 “这只怕也是托词,”曹毓瑛笑道,“不过地山他既然这么说,想必也是对着洋人有了敬畏之心,这慈不掌兵,巡抚素来是要镇压地方的,特别是天津这洋人极多的地方,教堂,使馆,商行如此之多,若是失了威风,如何镇抚一地,巡抚以后就是要总督了,地山软弱一点,日后总是不宜掌兵了。”在中枢就是可以如此指点江山,一言决定下面这些封疆大吏,地方诸侯的命运,虽然曹毓瑛的本官也不过是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可入直军机,就是能决定同在二品的巡抚命运,这也就是如今的军机大臣被视之为宰相的缘故,谁都是眼睁睁的盯着要进军机处,就比如贾帧和周祖培,贾帧入了军机,纵使权柄不甚多,但是相比较文华殿大学士的周祖培,威风赫赫起止百里之遥,可如今军机处都是被恭亲王捏着,如今已经同治七年了,可军机处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人,死了李棠阶桂良沈兆霖,走了沈葆桢,别的人竟然是纹丝不动,不是恭亲王的人根本就别想着进军机处,旧年交通部的铁路差事办的不错,太后提了提让穆扬阿入直军机,还是给恭亲王挡了回去,太后暂时也就罢了,这也是恭亲王被朝中之人诟病的原因,除了你的人,别的人就不能进军机了? 崇厚的性子软了些,曹毓瑛说的是实话。恭亲王点点头,“原本想着过几年让他来兵部,或者去神机营当差,如今看来,性子软了些,怕是兵事不能做,总理衙门的事儿也不好当差,毕竟对着洋人,若是软了,岂不是大丢天朝的脸面?” 贾帧笑道,“我瞧着郭嵩焘就是很好,听说在英国和洋人们相处的极为融洽。不卑不亢,热情大方,英国人似乎对着他极为满意。” 李鸿藻冷哼一声,“听说郭嵩焘在英国穿西洋服饰,见洋人均用西洋礼节,且听到英国国歌,必站起以表示恭敬,这样的人华夷不分,混乱纲纪,大丢天朝颜面,如何算得上好?使节外出,苏武是第一个榜样,昔日出使大漠,十八年不改中原服饰,这才是使节的风骨,这郭嵩焘一去英国,就换了祖宗不成?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都察院已经有人要准备参他了,王爷您也要有个主意才是!” 宝鋆微微皱眉,正欲反唇相讥,曹毓瑛连忙打圆场,“入乡随俗是必然的嘛,砚斋公何须动怒,郭嵩焘若是失了本分,有司自然会处置,”曹毓瑛看看值房里的西洋钟,“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要叫起了。”(未完待续)   ☆、十九、一马当先(九) 李鸿藻还想着说什么,看见恭亲王也起身整理朝服,却也忍耐下来,悄无声息冷哼一声,暂时抛下此事,贾帧笑眯眯得看着众人,不发一言,宝鋆扶起文祥,这个冬天文祥的膝盖不小心摔伤了,行动有些不便,宝鋆悄悄得在文祥耳边说道,“这个完颜地山,挡了皇上的财路,被训斥了,真是活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文祥摇摇头,“怕也有别的事儿,只怕,”文祥看着恭亲王起身出去的背影,“从此朝廷多事了。” “太后和王爷虽然和睦,可毕竟,朝廷的位置就这么些,”宝鋆也是明白,“到这个时候,在其位,就要争其权了。” “崇厚是咱们保举的,想必太后不能轻易撤换,难不成,”文祥抖了抖马蹄袖,“叫谁去?太后夹带里可没多少人。” 一行人排好顺序,由恭亲王带着,排成两排肃穆得走到了养心殿,刚好李鸿章走了出来,见到恭亲王又连忙鞠躬——这时候在御前,不宜大礼参拜,“议政王。” “见过太后了?”恭亲王脸上淡淡的,“太后怎么说?” “太后问了问上海的事儿,又交代了一些差事,微臣也启奏了要在上海建橡胶厂的事儿,太后准了,由内务府出资六成,上海巡抚衙门主持。” “这倒罢了,只是小道,”恭亲王看了看李鸿章,只见李鸿章微微低头,背脊倒是挺得笔直,“听说你的淮军旧部在上海与民争利,整垮了好几家银号,论理本王也不会理会这些小事,可这银号倒了,里头存钱的人闹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了,一不小心就会激起民变的。” 宝鋆眯着眼看着李鸿章,军机大臣神色各异,李鸿章微微皱眉,正欲说些什么,那厢惇亲王窜了出来,一把拉住李鸿章,“走,天香楼有上号的鱼唇烩熊掌,本王要你这个大财主做东请客!”拉了一把李鸿章,见李鸿章不动,又似乎才发现恭亲王等一行军机大臣,哈哈一笑,“六弟,太后在里面等着你们呢,怎么还不进去?我知道你们军机处事多繁忙,这熊掌,我就不招呼你们去了。” 恭亲王喊了一声五哥,随即无奈得摇摇头,“在养心殿五哥还是谨慎些,罢了,”恭亲王看着李鸿章,“你自己个注意着别走了大褶子。”随即越过两人,就到了正殿前头,小太监连忙打开遮风的厚布帘子,几个人进了正殿,跨步进了东暖阁,众人连忙跪下,只有恭亲王微微鞠躬,算是行礼毕了。 李鸿章转头见恭亲王等人进殿,朝着惇亲王感激得说道,“多谢王爷解围,微臣十分感激。” “没事儿,谁叫你是本王的财神爷呢?本王不得不小心谨慎照顾好你,这大内里头,可不是你一个巡抚玩得转的,”李鸿章想起刚刚觐见的场景,心里十分赞成这话,默默点了点头,“行了,本王还要在御前伺候,你自己个出去就成,那熊掌,等着过了年,再等你的东道!” 李鸿章应下,随即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出了养心殿,在长长的宫墙之下走了几步,身后连忙又追上了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太监,“李大人留步,安公公要见大人一面。” 安德海也疾步从养心殿出来,朝着李鸿章行了个千礼,“哎哟,安兄弟你这是怎么,咱们哥两还闹这个虚礼作甚,快快起来。”安德海也只是作势,见到李鸿章客气,心里也是极为妥帖,“李大人,”安德海看了看那边上的两个小太监,小太监十分识趣,就往后退了十几步,“今个来,太后刚才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奴才悄悄得吩咐您,”安德海在李鸿章耳边说了几句话,李鸿章身子一震,连忙称是,安德海又说:“此外,奴才自己也有点小事,要托付李大人。”又细细把自己个的事儿说了,李鸿章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下来。 李鸿章出了紫禁城,一辆气派的西洋马车已经在外头等候多时,上了马车,李鸿章许久不说话,等到马车辚辚,过了东交民巷的时候,李鸿章这才睁开眼,“玉山,你觉得,太后知道了没有是我弄的彭玉麟?” “西征主帅的人选不宜再拖了,”太后利落的声音响起,“本宫意属浙闽总督左宗棠调任新疆总督,钦差大臣,军机处以为如何?”(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一) 车子沉稳得朝着安徽会馆而去,周馥听到李鸿章一问,神色微变,露出了凝重之色,“大人为何有此一说?难不成,这事儿太后知道了?” 李鸿章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太后的意思说的含糊,只是要我既要安分当差,又要博采众家之长,推陈出新,做好上海这个样板化省份洋务的事儿,别的事儿,倒是不用多管了,这话的意思,我听着就有些心惊了。” 周馥还在思索,李鸿章继续说道,“刚才问了安德海,说是曾国荃答对,太后说了一句,说什么右都御史的衔可以风闻奏事,无都察院职位的不可如此,这话的意思,也是有在警告朝臣不可风闻奏事,免得自己的差事耽误了。” “太后的话大有深意,”周馥点点头,“所幸大人和宫中的安太监相处甚好,如此宫中有了耳目,日后行事就可以有的放矢了,大人可要知道,宫中有风,这宫外才会下雨。” “是这个理,出养心殿的时候,恭亲王还准备敲打我,”李鸿章冷哼一声,“什么淮军旧部与民争利,这些许银号的事儿,能钻入这个总理阴阳的议政王耳朵里?想必是有人在耳边吹风,恭亲王借着这个机会要敲打敲打我而已。” “大人的身上已经贴了太后的标签,这恭亲王自然要想着好好敲打大人一番,免得大人太偏向储秀宫,”周馥说道,“去年上海一省的税收已经堪堪比得上两江三省之数,更别说在全国里头,更是头名状元,浙闽哪里也就是靠着宁波府和福州府才能和我们比较,可他们也是两省之地才有如此和我上海匹敌,太后的眼界精准,知道上海竟能如此昌盛,起初将上海指给大人我还以为是太后苛待功臣,如今看来是我想左了,大人主政上海八年,从无到有,从一个小小的上海道到如今富甲天下,这可都是大人的功劳啊,如今这市面上都已经有了俗语,‘不到京师,不知官小,不到上海,不知钱少’可见上海富裕。” “这倒是罢了,”李鸿章微微一笑,“只是你也知道,如今虽然赚了许多钱,可到底是手中无兵,我原本就是靠着太后起家的,太后要钱给钱,要人给钱,要官给官,又让我以编修一职外出办团练,几年之间就到了这封疆大吏的位置上,有这样知遇之恩,我自然是感恩戴德,所以太后要淮军献上去,我自然没有二话,就献了上去,可这十二镇却是被僧王折腾了一大半,水师又不在咱们这里,旧年彭雪琴在上海训练,那赫赫威风,我这眼馋的呀,心里想着念着就要执掌北洋水师才是,所以借着旧日和威海道的关系,一石二鸟,让太后以为是我那师傅曾国藩的手笔,既让太后厌恶了曾家插手北洋之事,又可以趁机免了彭雪琴的水师提督,如今我才有可能去执掌着这大清第一水师,可如今倒是好,洪宣娇不翼而飞,凭空失了踪影。”(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二) “我久居京师,倒是替大人打探了不少东西,”周馥说道,“大人可曾知道黏杆处?” 李鸿章挑眉,“这是雍正爷摆弄出来的东西,为的是刺探群臣*,民间倒是流传着什么血滴子的消息,不过我想想这是假的,自然,黏杆处类似前明东西厂,这必然是跑不了的,怎么?京中?居然又有黏杆处了?是太后的手段?”这可不是小事! “听说大内里头掌仪司宣礼处的太监越发多了起来,先帝最得用的大太监德龄整日就是在宣礼处,这掌仪司宣礼处原本就是在的,只是这德龄将宣礼处的太监弄的多了起来,而且虽然极为隐蔽,可这四九城,那里是藏得住消息的地方,这宣礼处的人员频繁活动,不日之前,”周馥压低了嗓子说道,“就在兵科给事中去威海调查之前,就有一拨太监从山东回来。” “你的意思是?” “大人以为,这洪宣娇若不是被彭雪琴悄悄弄死,还能在哪里?” 李鸿章默默,“那我的小动作,太后自然就洞若观火了,洪宣娇一入太后之手,仿佛就如洪天福在京中居住一番,彭雪琴就犹如石达开等人一样,死心塌地得跟着皇太后了。” “这事儿是小,料想太后知道也无妨,毕竟是彭玉麟自己个手脚不干净,被大人抓住了痛处,再者,彭玉麟跟着左宗棠一起去南洋耀武扬威,不经军机处,恭亲王原本就是恶了彭玉麟,虽然拿左宗棠不敢如何。如今彭玉麟东窗事发,恭亲王作壁上观,也是寻常,大帅神机妙算,曾国荃果然跳了出来。只不过被谁搅了局,如今突然改口,不然此时,他怕是已经去职了,再也坐不住这个湖南巡抚。” “可这东西厂一出,怕是朝中又要人人自危了。”李鸿章颇为担心,“东西厂也就罢了,说实话,倒是也要这样的人来监察内外,可又是在太监手里。稍有不慎,必然有类似甘露之乱再现,怎地,军机处也没个说法?恭亲王纵使大度,底下的人必然是不肯的。” “大概也是宣礼处恶名还不彰罢了,”周馥说道,“如今也没做成什么事儿,估摸着是太后觉得对外朝的事儿不清楚。所以要打探消息。” “若是如此,便是罢了,”李鸿章点点头。“罢了,北洋水师去不得,可按照左宗棠的折子,这南洋水师一时半会也是建不起来,太后宣召左宗棠入京,我就知道。这西征主帅必然是轮不到我头上来,我未免也太年轻了些。我那个老师么,朝中也不会再给这个让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了。若是再平定了新疆,只怕要封王了,那时候朝廷又如何自处?哎,罢了,”李鸿章意气萧索,“就继续呆在上海罢了。” “大人不可妄自菲薄,大人和左宗棠,还有曾督都是兴起于洪杨之乱,那时候曾督虽然是兵部侍郎也已经回乡守制,左宗棠不过是一介幕僚而已,而且大人更是参加过八里桥之战,这内战外战都是了得,那左宗棠不过是年长些罢了,怎么地就比不上他,”周馥鼓励道,“爵位且不说,大人也是工部尚书的加衔,这在巡抚里头也是头一份,怕是过了年,洋务的差事一摆,就是立马加封大学士,也不是说笑的话。” “就借你的吉言了,”李鸿章笑道,“如今这在上海也呆了*年,再待下去,怕是举朝非议了,大家都眼红那里头的花销呢,看来只能是等着再干几年,就要挪位置了。” “若是左宗棠要去新疆,这浙闽总督的位置又是空了出来,”周馥捻须笑道,“大人可有意乎?浙闽的位置搞洋务可又是好些,且左宗棠念念不忘的南洋水师,也是预备放在福州,若是入主浙闽,凭着大人和太后的关系,机遇好的话,水师可一夜而成,而且浙闽还有台湾岛,这可是天然的屏障,威压南洋,剑指日本,都是极好的。” 李鸿章摇摇头,“浙闽总督乃是如今极为显赫的位置,两广总督干的不好,两广的位置渐渐被浙闽和上海赶上了,这浙闽总督的位置,仅仅在两江和直隶总督之下,我若是升任总督,必然也不会在浙闽任职,且不说这浙闽都是左宗棠的人,我去了一时间难以施展,就说恭亲王坐下那么多人,怎么能就便宜了我?还有我那老师,麾下的功臣也算是不少!” “而且这总督一职,设立之初,只是为了方便跨省剿匪,统领武装而已,哪里比得上一省巡抚,统辖布政使、按察使、总兵等职务,实实在在的一省头脑。总督不可越过巡抚来干涉本省政务,这是惯例。”李鸿章说道,“如今也只有左宗棠这个老顽固不怕人说闲话,直接插手浙闽事务,那福建巡抚倒也罢了这浙江巡抚实在是苦恼不堪,上折子弹劾无用,也只好常日住在金华,免得在杭州和左宗棠大眼瞪小眼,惹一肚子气。所以啊,这浙闽总督一职,犹如鸡肋,得失倒是不必太在意。”李鸿章说道, “上海虽好,可毕竟小了点,任凭他钱多了去,也有弊端,若是寇再从海上来,大人以为,就靠着上海那里毫无山林的弹丸之地,可以抵挡几日?”周馥笑道,李鸿章神色肃然,“大人手里没有了精兵,上海弹指间就能倾覆,到时候这个失土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者国朝历代以来,汉臣要想入直军机,必要先馆阁之职,历任地方督抚再入六部,担任尚书,然后再入军机,本朝除了那些从龙反正的功臣之外,贾帧、李鸿藻无不如此。大人若是想要入军机,成为中枢人物,这转任,是必不可少的。再者大人且不说去那里,若是让开了上海巡抚的位置,他们只有高兴的份,如今这天下,还有比上海油水更多的地方了吗?”(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三) “你的意思,让本座去争这个浙闽巡抚的位置?” “历代以来,未有坐镇一地十数年而不动者,大人的时日虽长,可和曾督左督比较之,又算不得什么了,今年已经到了年关,越了新年,想必督抚就要有大动作,不可能如同平息叛乱之时,一直担任某职,到时候调任的时候就是大人的机会了,那时候,能不能去浙闽,就看大人的了。” 李鸿章捻须沉思,“这倒是要未雨绸缪起来了,也不是说必要去浙闽,只是若是调任,自然要去好的地方,若是去四川云贵或者陕甘,未免有些失意,自然要去好的地方,你说的极是,到底要准备起来。”李鸿章一挑眉毛,“去左宗棠的府上,这会子怕是旨意就要到了。虽然昔日他怪我在嘉兴与他争功,可我亲自去,想必他也不会给我脸子看。” 左宗棠并没有住在湖广会馆,而是住在南城的报国寺里面,到了山门,主持连忙迎了出来,引到禅房,左宗棠也已经在台阶上迎接,两人各分主宾坐下,小沙弥奉上了茶,正寒暄没几句,军机处发出来的旨意就到了,就算是李鸿章有所准备,听到这旨意未免也有些吓一大跳,“任钦差大臣,总管西征军务,任新疆总督,兼管陕甘两省军务,加理藩院尚书衔,统领西北诸藩。”这不仅是免了陕甘总督的职务,将新疆、甘肃、西安三省军政务统统交付给左宗棠,而且有了理藩院尚书的钦差大臣总督,更是对着那些藩属打杀随意,中枢下的决心实在是无比坚定,且拿出了天大的筹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阿古柏消灭干净了。况且没说免去左宗棠浙闽总督的职务,这一关节,不得不体察深刻啊……李鸿章心里震惊,脸上却是露出了一副极为欢喜的表情,待到传旨的军机章京离开,李鸿章笑着拱手,“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朝廷如此器重大人,大人此番前去必然是马到功成。” 左宗棠哈哈一笑,右手一让,请李鸿章坐下,“少荃说笑了,这倚重是倚重,可若是老哥哥我还拿不下阿古柏,这爬的高,跌的就重啊。” “季高兄久在军旅,这知兵善兵自然不必说,况且火器火枪也颇为熟悉,这十二镇原本就是咱们几家凑起来的,季高兄不比僧王,只要一到,自然就心悦诚服,犹如臂指了。”李鸿章笑道,“小弟没有什么可以恭贺季高兄大喜的,只有将上海军械厂出产的火枪三千只,火炮二十门,尽数交给季高兄,以作季高兄升迁之贺礼。” “如此多谢了。”左宗棠大喜,“我这去新疆别的倒是不怕,就怕这火枪火炮损耗太多,不宜补充,少荃兄弟如此厚礼,我倒是却之不恭,要笑纳啦。如今我去了新疆,浙闽总督的位置太后没说,可必然也要空出来了,老弟久在上海,原本就是邻居,我意保举少荃你为浙督,你意下如何?”(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四) 李鸿章连忙站起来,“大兄说的什么话,我这末学后进,承蒙太后青眼,简拔蓬草之中,担任上海巡抚已经是邀天之幸,那里还敢一跃成为浙闽总督,就是季高看重老弟我,我也是愧不敢当的。” “哎,事在人为,圣旨虽然没有说要我卸任浙闽总督一职,可到底也不能这样兼任着,天南海北的,怎么兼顾得到?”左宗棠笑道,“老弟若是有意,不如直说,年后我出京必然还要朝见的,到时候老夫这个前任举荐你,想必太后和恭王也能卖几个面子给老夫。” 李鸿章还是谦虚不已,直说担当不上,左宗棠又再三劝说,“洋务之事,就连曾国藩在两江也不如我们这三省,如今我去位,若是交给别人,我必然是不放心,就怕搞砸了这大好前景,你是熟练洋务的,熟门熟路,上海地方小,浙闽两省之地够你施展才能的,你在上海已经够久了,接下来也要挪动一番。还有,”左宗棠推心置腹,“这南洋水师虽然未建立,可日后必然要建的,这南洋水师自然要放在浙闽才好,我已经在福州设立轮船制造厂,这未雨绸缪,循序渐进,慢慢做起来的事儿,我不在,就怕有些人弄坏了,思来想去,还是托付给你才是,”李鸿章还欲说什么,左宗棠一摆手,“别告诉我少荃老弟你不想要再建一只水师!” 等到李鸿章离去,后头屏风转了一个人出来,对着面带微笑的左宗棠说道,“大帅,你以为这李合肥想来浙闽吗?” “他为什么不想来?”左宗棠淡淡得说道,“在上海不过是巡抚,到了浙闽就是总督!浙闽如今如何,谁不知道?就算上海再有钱,那弹丸之地,也施展不开,”左宗棠摊开了圣旨随意看了几眼,“再者,穆扬阿已经去位,上海他盘踞了如此多年,也是应该挪挪位子,让别人沾沾油水了。” “上海巡抚升任浙闽总督,只怕是超擢,朝野会议论啊。”说话的是左宗棠的幕僚杨昌睿。 左宗棠笑嘻嘻得说道,“我只管举荐,那里管的上朝野议论,李合肥是太后的心腹,我这样举荐,最后不管成不成,太后都要承我的情,再者,你以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假话不成?搞洋务,地方上就看着我们这几个地方,两江、浙闽、上海、天津!若是我这辛苦数年的基业都给官文那种老小子折腾,那还不如请李鸿章来做,李鸿章这人是有私心,也能干!”左宗棠尽显大度风范,“浙闽能够兴旺发达,他这点私心,谁也不会计较。” “大帅实在是吾辈的楷模啊。”杨昌睿说道。 “这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福州船政的事儿,我也有了亲自料理的人选,如今看在我去这西北不毛之地的份上,想必不会有人反驳我,李鸿章去,如虎添翼,去不了,也不至于走了大褶子,我心里有数,”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石泉,”石泉是杨昌睿的字,“你的文字是最好的,给我拟一道推荐福建巡抚并福州制船大臣的折子,再给我起草一个折子,这个可要好好写,用些心思。” “是,”杨昌睿问道,“这折子要说什么?” 左宗棠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本朝以来,督抚均在本地任职太久,最长者已经有十数年之久,如此以来,地方成为一言堂,朝廷政令难以下达,盘踞地方的督抚根深蒂固,且任人唯亲,日久下去,必然有圣祖朝三藩叛乱之祸,且如今诸多督抚之权柄,远远胜过当年的吴三桂,如此以来,三藩之乱又要重演,为国朝鼎盛之计,为保全忠臣之心,请朝廷调任在一职已久的督抚大人,”杨昌睿脸上原本是露出惊奇之色,随即了然,“轮换京官和地方督抚,以便地方熟悉朝中法度条令,朝中知晓地方情景。” “妙啊妙啊,”杨昌睿抚掌感叹道,“大帅的手段,学生真是佩服急了,这一心为国,道理说的透彻,没人敢说大帅有私心,再者怕也是中了太后和军机处的下怀!如此以来,督抚大洗盘,想必是势在必行了。” “谁说我没私心?”左宗棠哈哈大笑,“金陵那位可是任两江总督最久了,他是应该挪挪位子,可挪了位置,那还能去那里?我不管这个,反正我去了新疆那破地方,还能让他在金陵喝着茶看我吃沙子呢?我没的好,还能让他好了?”(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五) 咸丰七年正月初三,外命妇及其亲贵子弟入宫朝见两宫太后,这一日,在养心殿的皇帝也早早的起来,穿戴的整整齐齐,原本就在新年之中,皇帝穿了一身玄色大毛四团龙补服,里面衬着明黄色的朝服,原本陈胜文还给皇帝戴了一挂东珠间着翡翠的朝珠,皇帝摆摆手,“拿那副珊瑚的来。”管着衣帽的小太监连忙从柜子里头取了一副南海珊瑚制成的朝珠出来,陈胜文接过,给皇帝戴了起来,那珊瑚鲜红如血,衬着玄色的朝服,分外好看,陈胜文连忙恭维道:“万岁爷的眼光就是和我们这些奴才不一样,这珊瑚的颜色喜庆耀眼,就在这正月里头用是最好不过了,衬着万岁爷是龙马精神,分外英武啊。” 小太监们都是连忙附和,同治皇帝看了看西洋落地西番莲紫檀木水银镜子,里头的自己确实是精神抖擞,亲自戴上了红色的帽子,看了看,十分满意,哈哈一笑,“今个是外头那些宗亲们进宫朝见皇额娘和额娘的好日子,我这东道,总不能落在载澄那小子身后,被人看了笑话,正月里头,总要穿着喜气些,好了,陈胜文,这会子,皇额娘在那里?” “在储秀宫,等会就要起驾去钟萃宫,”储秀宫时常有内务府官员往来,恭亲王都去了好几次,毕竟如今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储秀宫也等于半个养心殿了,所以怕到时候朝臣又要禀告,这些入宫的年轻男女失了礼数,冲撞了不好,所以把今日朝见的地点放在了钟萃宫,“皇太后说了,不必万岁爷前去伺候,先去钟萃宫等就是了。” “也好,载澄呢?”同治皇帝高声叫道,西暖阁外头响起了载澄响亮的应答声,“奴才在!” “快滚进来!”同治皇帝笑骂道,穿着郡王服饰的载澄笑嘻嘻的走进来,散漫得打了个千,“万岁爷吉祥,今个是大年初三,奴才给您拜年了。” “起来吧,”同治皇帝坐到了酸梨木小方桌前面,上头就已经摆好了今日的早膳,原本御膳房每日的早膳都是弄了许多锅子,油腻腻的,但慈禧太后十分不喜欢,特别安排自己的小厨房每日要进献各式粥品,糕点,小菜,吃的清淡,宫中人也一应效仿,因此,皇帝的早膳是粥两份,红豆黑糖粥,百合莲子碧粳米粥,饽饽四品,金丝奶香卷,枣泥山药糕,葱油鱼翅小笼包和百色蒸糖酪酥,咸菜四样,胭脂鹅脯,如意塔菜,什锦菜,金钩万年青,面两份,龙须挂面,荠菜拌面,一罐热腾腾的豆浆,还有冬枣、腌梨两盘,皇帝坐下,小太监连忙布菜,载澄笑眯眯得说道,“这正月里头的,还要奴才进宫伺候,皇上怎么说,也该大大得给一个红包才是。” 同治皇帝看了看殿内的众人,“今天你伺候的好了,这红包还怕没有?金州的金沙给你一袋子都不在话下,没吃饭吧?一起用些,”同治皇帝悄悄得笑道,“等下有着你忙的。”(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六) 载澄朝着同治皇帝眨眨眼睛,一脸不怀好意得站了起来,坐在同治皇帝的身边,也不忌惮,呼呼用了稀饭起来,又大呼小叫,让小太监给自己夹菜,陈胜文微微皱眉,不多会,同治皇帝用完了早膳,“桂祥呢。” “他已经去钟萃宫前头的承乾宫看看地方了,”载澄咽下了一个鱼翅包子,也放下筷子,御前吃饭,向来是皇帝放下筷子,臣子就要停嘴的,载澄虽然和同治皇帝言笑无忌,可也不敢不守规矩,笑道,“万岁爷的这个舅舅,到底是最忠心的。” 同治皇帝长吁一口气,神色之中有着忐忑又有蠢蠢欲动的样子,“自然,他是朕的亲舅舅,不对着朕好,对谁好?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出发。” 陈胜文连忙招呼上引导的仪仗,同治皇帝走出了西暖阁,到了养心殿外,因是雪后初融最冷的时候儿,陈胜文又连忙请皇帝披上貂皮,皇帝摆摆手,上了轿辇,“不冷,就去钟萃宫。” “起驾钟萃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乾清宫前面的金水河走过,经过景仁宫、承乾宫到了慈安太后所居的钟萃宫,皇帝就着陈胜文的手跳了下来,大步走进钟萃宫,宫女太监纷纷行礼,皇帝也不管不顾,径直走进了正殿,正殿外头已经是乌压压的一堆人在了,见到皇帝,莺莺燕燕跪了一地,“皇上万福金安。” 同治皇帝笑眯眯扫视一圈,可是满殿珠光宝气云鬓花颜看花了自己的眼,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那个人,也就摆摆手,“免礼,请起吧。”转过身,朝着坐在宝座上的慈安太后打千行礼,“儿子给额娘行礼。” 慈安太后笑眯眯得点点头,“快起来吧,这会子冷冷的,倒是难为你过来了。”皇帝又朝着丽贵妃、云贵妃行礼,皇帝的启蒙骑射还是云贵妃教的,云贵妃看着皇帝矫健的样子,分外欣慰,“皇帝虽然要练习骑射,可也别累坏了身子。” “是,云娘娘的话儿臣听下了。”同治皇帝笑吟吟得点头,跨步坐到了慈安太后的宝座上,靠着东边的正位上还有一个宝座空着,这是预备给慈禧太后的位置。两位贵妃都是坐在丹陛之下。慈安太后一把抓住皇帝的手,就怕他冷坏了,又连忙叫梅馨把热热的茶拿上来,皇帝有些不适应,扭捏着身子,“额娘,儿子不冷。” “哎哟,太后娘娘,”丽贵妃捏着帕子笑道,“这会子这么多佳丽在眼前,您怎么还把咱们皇上当孩子看呢?” 慈安太后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是我老糊涂了,”慈安太后笑道,“也是你丽妹妹,有了荣安公主,才知道这儿女都长大了,”又吩咐梅馨,“大家伙给皇帝行个大礼。” 于是满殿的少男少女又跪下给皇帝行了跪拜大礼,同治皇帝坐直了身子,右手虚扶,笑道,“请起,不少人是今个第一次见面,朕已经叫人备下了薄礼,大家拿着回去赏人吧。”(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七) 丽贵妃这会子早就在看那些英气勃勃的少年们,心里暗暗盘算不已,无暇说话,于是也只好叫云贵妃一一介绍,这个是那个国公家的千金,都统之女,云贵妃介绍了几个,不耐烦起来,对着慈安太后说道,“咱们这些老家伙在,怕是拘了他们,何不让皇上和他们自己认识也就是了,年轻人热热闹闹的,在一块方便些。” 丽贵妃早就看中了几家合适的年轻人,正准备再好好相看一番,大家都在正殿平息静气恭恭敬敬的,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能看出什么鬼来,也连忙附和,慈安太后说道,“妹妹们说的不错,只是太后娘娘还未曾来,倒是不方便叫他们散了,免得太后要召见时候慌慌张张的,不成样子。”慈安太后说的有理,云贵妃正欲继续介绍,这时候慈禧太后宫里的太监小夏子排开众人跪下请安行礼,“启禀太后,贵妃娘娘,皇上,太后在养心殿召集军机,怕是不得空来了,叫奴才来传旨,请太后娘娘做主便是,赐宴或者逛逛御花园都可。” 云贵妃长长舒了一大口气,丽贵妃捂住嘴巴窃笑,皇帝点点头,神情也松快了起来,“这会子是什么事儿?才是正月,又见军机了?” “西北的战事有变,五百里加急送来,故此太后娘娘又请军机大臣去养心殿,”小夏子回道,“还说请皇上在这边就是,不必过去。” “知道了,你退下吧。”同治皇帝点点头,于是慈安太后便说道,“那大家伙就先歇息一会,等会让皇帝带你们去逛逛便是。”慈安太后起身,问丽贵妃云贵妃:“本宫要去更衣,你们要一起来吗?” “不了太后娘娘,”丽贵妃摇着头,耳朵上的赤金红宝石耳坠摇摇晃晃的,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荣安那孩子还没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打发小太监去叫过来。就在这等着罢了。” 云贵妃也说不去,要去养心殿看看,有没有西北来的消息,于是云贵妃起身,大家又是连忙送云贵妃,闹闹吵吵一番云贵妃出了钟萃门,上了轿辇,这才发现,没瞧见冯婉贞,“咦,冯县君今个没入宫?”云贵妃问钟萃宫掌事太监冯福山。 “入宫了的,只是这会子不知道去了哪,横竖在宫里头,云贵妃可是要召见她?” 云贵妃摇摇头,“不用了,哎,这样的冤孽,我见她作甚,”打定主意就要等着自己弟弟西征平安归来,就算是弟弟再不肯,也必须要让冯婉贞入武家的门,不然这样流言蜚语下去,别说自己,两宫太后的威信都要受到侵害了。 一时间众人都在正殿等候,慈安太后叫人上茶上糕点水果。皇帝就跟着慈安太后进了起居 的内殿,慈安太后拿了热毛巾敷脸,皇帝则是歪歪得斜在坑上,梅馨见皇帝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样子,连忙叫了一声,“桂莲,把茶拿上来。”(未完待续。   ☆、二十、神女无意(八) 一声清脆脆的声音响起,穿着银灰色褂子的一个宫女弯着腰,把茶盘托着过了头,恭敬得从外头进来,因是在正月里头,宫女们许穿暗红色,那个宫女头上梳着两把刀,斜斜得插了一根松绿石的簪子,上面有几串米粒大的珍珠流苏管了下来,耳朵上是梅花花样的银耳坠,别的一点装饰都没有,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样子,只是手长得白净,同治皇帝听着这个名字耳熟,一时间却是想不出来是谁,见到桂莲进来,把茶盏放在桌子上,靠近的时候皇帝闻到了几丝梅花香味,于是来了兴致,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桂莲?抬起头来?” 梅馨正在帮着太后卸妆整理一副,一时间无暇顾及皇帝这边,低着头的桂莲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是,”于是就抬起头来,皇帝看到就是之前自己在慈安太后这里看到过的小丫头,许多日未见,倒是出落的眉目清秀了,“之前还是小丫头,怎么现在都到内殿奉茶了?”同治皇帝笑道。 “是太后娘娘体恤奴婢,这才让奴婢进内殿伺候的。” “恩,这茶不错,”同治皇帝喝了口茶,赞许道,“看来是个有心人。” 桂莲早就已经低下头,听到皇帝称赞,连忙微微屈膝,福了一福,“万岁爷称赞,奴婢愧不敢当。” “话也说的通透,”同治皇帝放下盖碗,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桂莲聊了起来,问是哪里人,读过书吗,家里还有兄弟姐妹不成?去了什么地方,听说桂莲从张家口来的,皇帝一时间又想到塞外风光,心里有着心事,就没有继续问,桂莲没听到皇帝吩咐,于是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就准备出去,没曾想,载澄急匆匆都冲进来,险些没撞到桂莲的身上,桂莲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同治皇帝微微皱眉,把盖碗重重放下,对着载澄喝道,“你这个杀才,急着去投胎吗?这么火急火燎的!”又对着桂莲柔声说道,“可曾摔疼了不成?” 桂莲连忙起身,又福了一福,“奴婢无恙。”抬头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就退下了。 载澄死命盯了盯桂莲的背影,看了看里头梳妆台前忙乎的慈安太后和梅馨二人,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原本懒洋洋的皇帝顿时来了兴致,“成了?” “是,就等着皇上过去呢。”载澄咬着牙轻轻得说道。 皇帝腾地下了炕,穿过帘子,对着慈安说道,“额娘,皇额娘让我去养心殿一趟。” 慈安太后诧异说道,“姐姐不是让你不必过去吗?怎么又要去了?” “许是军情紧急。” “那这边这么多人,怎么办?太后的意思要赐宴,皇帝你不在总不合适。” “无妨,”同治皇帝笑道,“那边用不了多少时候,儿子一会就能来。” 同治皇帝于是带着载澄出了内殿,外头又连串得响起了贵女们的请安声,梅馨见内殿无人,对着慈安太后笑道,“万岁爷对着桂莲倒是不一般呢。” 慈安太后放下了头上的累金丝点翠鸾凤步摇,“你盯着点,皇帝来的时候就让桂莲伺候,只一样,别走了大褶子!” “奴婢知道了。”(未完待续。   ☆、二十一、襄王有梦(一) 冯婉贞站在承乾宫的正殿里头已经有了小半个时辰,原本是不耐烦在钟粹宫应承,而且殿中人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她虽然素来坦荡,但也忍不住面红如赤,一个眼错不见就悄悄地溜了出来,这会子带进宫的丫鬟还在里面盯着,方一走到永巷之上,惦记着御花园哪里积雪初融,想必景色必然不同往日,正准备趁着空闲去瞧瞧,没曾想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得跑了上来,打千行礼:“县君叫奴才好找,给县君请安,养心殿传来话,请县君在承乾宫稍候太后的御驾,晚些一同去钟粹宫饮宴。” 冯婉贞称是,看着那个小太监有些眼生,微微皱眉,“我从来没瞧见你,你在哪里当差的?” “小的是新到养心殿当差的,县君不认识也是寻常。”冯婉贞点点头,让小太监带路,到了承乾宫。 进了承乾门,前院正殿即承乾宫,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5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槛墙、槛窗,双交四菱花扇门、窗。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正间内悬乾隆皇帝御题“德成柔顺”匾。殿前为宽敞的月台,月台两侧,有两株三人多高姿态清奇的树木,因是在冬日,不见树叶花朵,不知是什么花木,。东西有配殿曰贞顺斋、明德堂。承乾宫原本是云贵妃的居所,只是旧年承乾宫不小心走了水,西配殿有些损害,故此太后让云贵妃换到了咸福宫去住,离着太后也近点,故此承乾宫就空了下来,虽然已经修缮完毕,只是没人住着,到底缺了人气,冯婉贞进了正殿,竟然连盆火炭都没有,更别说是烧地龙了。所幸冯婉贞身子强健,不在意这些,更是心里有着心事,那个太监告别出去她都没理会,只是站在正殿的地上想着心事,冯婉贞今日穿着碧色鹤鹿同春海水江崖纹吉服,带了松绿石配米分红色碧玺的头面,整个人清冷之中,透着一副盎然的生机,不是绝色,但是别有清寒孤绝之姿。她自己虽然不在意,可身后悄无声息来的人,却是默默的看痴呆了。 “县君。” 。。。 梅馨应下,“娘娘,是怕桂莲和万岁爷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儿,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提点着的。” 慈安太后长叹一声,“我这也是未雨绸缪,虽然我瞧着是太后,可到底连养母都不算,只不过这几年我照拂的勤勉罢了。”梅馨连忙抬起头看了看有没有旁人,“更何况也有储秀宫那位亲生母亲在,她是正牌子的皇太后,我这个不过是她可怜我,才给我的太后位份,自然也不敢说和她较之长短,日后皇帝总要大婚,这皇后的位置,我是不能定的,但是安排几个让皇帝上心的可人儿伺候皇帝,想必谁也是不能多嘴的。” “娘娘为万岁爷计量的深远,万岁爷也孝敬太后娘娘,毕竟衣食住行都是娘娘照看的,储秀宫太后政事繁忙,别的事儿顾不太上。”   ☆、二十一、襄王有梦(二) “皇帝是孝顺,往日里除了和军机处议事要坐着之外,都是和本宫相处的多 ,可光光有这孝顺也不顶用,咱们先帝爷也是孝顺康慈皇太后的,可到最后不是也抛开了。” “娘娘,康慈皇太后是还顾及着自己那亲生的儿子,所以这才最后晚年有些凄凉,可到底先帝爷还是给了她太后的位置的,”梅馨劝道,“娘娘您可是不偏私的。” 说了这句,顿时觉得不妥,正欲跪下请罪,慈安太后叹了口气,“罢了,谁叫本宫没有生养呢,这是实话,所以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这孝顺是一回事,咱们也要准备准备,乾隆爷的养母崇庆皇太后这一辈子都张罗着给乾隆爷物色妃子,这才母慈子孝,方得善终,实在乃大清第一得享荣福的太后,如今皇帝还没有大婚,为了先帝的例子,房里头也还没有放丫头伺候,”太后话里的意思是指咸丰皇帝纵欲自戕而逝的往事,“所以我也不能这么急着张罗,看到皇帝似乎对着桂莲有意思,你留意着就是,只是有一样,别叫人说是宫女儿不懂规矩,勾引皇帝!” “是,”梅馨称是,“只不过这桂莲是汉人,家里又是佃户,出身不高。” “康熙爷的良妃还是辛者库贱奴出身呢,无妨的,只要皇帝喜欢。”慈安太后摇摇头,“只是还有这冯婉贞……” “西边的还想着要把冯婉贞赐给万岁爷吗?也不看看冯婉贞比万岁爷大多少。”梅馨说道。 “这事儿怕是不见得,”慈安太后微微思索,否定了梅馨的猜测,“皇帝原本就是西边儿亲生的,地位崇高,本不必像我这样战战兢兢,哎,梅馨啊,没有先帝的宠爱,若是没有皇帝的孝顺,本宫是什么都没了。”慈安太后声音里透着苦楚,梅馨连忙安慰,太后这才拭了泪珠,继续说道,“西边儿的垂帘听政这么多年,我别的不懂,只懂了一条,她素来是最讲究实惠的,不需什么虚名,所以也不怕我这个皇太后,冯婉贞若是跟着皇帝,按照皇帝的小性子,必然是倍加宠爱,难道还要成皇后或者皇贵妃?那可真是天下的笑话了!一个包衣出身倒也罢了,孝仪纯皇后也是包衣奴才出身,所谓英雄不论出身,这到没什么,可还和一个臣子搞得不清不楚,难道又要出一个董鄂妃吗?必然不会的。” “冯婉贞是西边的一手简拔起来的,为的是树个榜样,一心为国者,无论身份如何,无论男女,皆可封赏,她又对着武云迪痴心一片,不刚好赐给武云迪最为合适了?她那个丫鬟死了,也该重新找个人来拴住这个有才干的武将,冯婉贞是最佳的人选,这比留在皇帝身边好多了。” “可太后心里明镜似的,皇帝对着冯婉贞可是痴心一片呢。” “这天家,最不需要的就是痴心一片。”慈安太后说道,“当年在热河,先帝为什么迟迟不接西边的来行在,一是肃顺等人的谗言,二么,也是先帝心里存着疑影,怕皇后跋扈,居功自傲,这才不让皇后前来行在。先帝爷尚且如此,何况皇帝了。” “这往后可有风波了。” “你叫人看着冯婉贞,西边儿的看来是迟钝的很,如今都没瞧出来,”慈安太后把手里的玫瑰簪子放在梳妆台上无意识得敲着,上面红宝石雕就的花蕾微微颤动,“这事儿怕是不会没用。” “是。今个倒是来参见过,只是这会子已经出去,我叫了小顺子看着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顺子一溜烟的跑进来,打千行礼,“县君进了承乾宫,后脚万岁爷就进去了!” 慈安太后悚然,“这是要干什么?” 。。。。 听到后头有人叫着自己,冯婉贞回过神,转过身子,看到微笑看着自己的同治皇帝,连忙半蹲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原本站在月台上的皇帝跨步进来,一手就朝前伸去,“请起。”冯婉贞一个后退,悄无声息得躲过了皇帝的手,皇帝微微尴尬,把双手缩进了袖子里,“县君今日穿着很是雅致。” “多谢皇上夸奖,臣妾愧不敢当,听闻是皇太后召见臣妾,”冯婉贞眼观鼻,鼻观心,“不知怎么是皇上来了。” 皇帝有些惴惴,听到冯婉贞如此一问,咬了咬牙,抬起头,一双眼睛就直直盯着冯婉贞,“今个请县君来,朕有话对你说!”(未完待续。 PS: 现在不是A签就没有月票了,所以。。。。。大家除了订阅之外,还可以打赏,或者赠送章节来支持我,谢谢大家,明天应该还是二更。 看在小皇帝长大了的份上,是该打赏吧?嘻嘻。   ☆、二十一、襄王有梦(三) 皇帝的语气带着一股冒冒失失的劲儿,不像往日的话语,冯婉贞微微低头,悄悄的又往后退了一步,“皇上请说,臣妾听着。” “朕年幼时就认识县君,如今也有六七年了,”同治皇帝慢慢地说道,抬起了胸膛,“朕如今有十五岁了,已经成年了,朕,朕,”冯婉贞只是低着头,同治皇帝脸涨得通红,“朕很是喜欢县君!” “钟粹宫里头那么多人,朕都不喜欢,心里日思夜想就只有你一个,虽然朕的弓马骑射功夫不如你,但是朕从来都是很钦佩你,”皇帝一席话说的语无伦次,但是冯婉贞还是听懂了,脸红到了耳朵根子,“你如今还没嫁人,朕要纳你为妃!” 皇帝说的斩钉截铁,冯婉贞福了一福,“皇上的话臣妾不敢听,臣妾先行告退了。”就准备走出承乾宫的正殿,却又被皇帝拦住,“县君!”皇帝的脸涨得通红,“你,你是什么意思!” “皇上的垂爱臣妾不敢承受,”冯婉贞抬起头来,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清冽的望着同治皇帝,同治皇帝被清冷的眼神一扫,似乎回过神来,“皇上也知道臣妾的心思放在哪里,臣妾的心已经在别处,纵使皇上抬爱,臣妾也不敢应承了。” “哼,我知道你的心思,还想着武云迪,”同治皇帝有些恼怒,又涨红了脸,盯着冯婉贞说道,“可他把你弃之如敝屣,你这一番心意,他没有放在心上,他还是想着那个去世的福晋,县君,我虽然年纪还小,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皇上,这和心里有谁并没有关系,”冯婉贞说道,“我心里有着他,只是我自己个的心思,”冯婉贞挺着脖子,“我自己的心思放哪里,就放哪里,无关别人的心思如何,武云迪若是喜欢我,这两情相悦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喜欢我,我也自己安然自得,不会因此生出不悦之情,皇上,臣妾成日在宫里头伺候,万岁爷应该知道臣妾的性子,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是万万回转不来的!” “你,”同治皇帝毕竟还是年轻,也不知道如何解说,跺跺脚,“那若是武云迪回不来了呢!” “那臣妾心死如灰,会出家与青灯古佛相伴,了却残生,”冯婉贞微笑,“当年他从洋鬼子手里把臣妾和臣妾父亲救下来,臣妾就知道这辈子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了,虽然当年他有福晋,我不能如愿,皇上,就算如今物议如沸,臣妾也无所畏惧,就算武云迪死在了新疆,臣妾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同治皇帝脸上一阵青白,眼中有泪珠,只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县君,那朕的心意,你就要弃之如敝屣了吗?朕是天子!只要是朕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皇上,臣妾家中没有弟弟,一直都把您当做弟弟一般照顾,”冯婉贞微笑着说着让同治皇帝心痛的话语,“希望臣妾和皇上的这份亲情可以一直如此下去,再者,太后娘娘已经首肯让臣妾自行决定婚嫁之事了。”(未完待续。   ☆、二十一、襄王有梦(四) “那又如何?朕乃是天子,”同治皇帝骄傲的仰起脸,“朕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就算朕要武云迪不许和你成亲,这也不是难事。”皇帝拦住了冯婉贞,“今日朕不许你出承乾宫,要封你为妃,就安置在承乾宫,也是寻常!” 冯婉贞皱眉,“皇上,您是天子,可也要孝顺太后,太后的旨意,您敢不尊?”往前走了几步,见同治皇帝还是拦着自己,冯婉贞朝着皇帝肩膀微微一撞,皇帝腾腾腾的往后退去,“县君!”同治皇帝眼角都红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在地上,往前伸出了手,却也不敢去搭着冯婉贞。 冯婉贞出了正殿,见到月台之下站着三个人,一个是领着自己来的小太监,那个小太监见冯婉贞盯着自己,缩着头就往穿着郡王服饰载澄身后避着,还有一个穿着朝服的年轻人,是慈禧太后的胞弟,一等承恩公惠征之子,云骑卫桂祥。三个人都瞧见了冯婉贞,见到冯婉贞的脸色,桂祥笑道:“县君出来了?万岁爷呢?” 载澄挤眉弄眼得看着冯婉贞,冯婉贞心里一阵厌恶,只是不能发作,走下月台,朝着两人行礼,“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载澄正欲喊住冯婉贞,桂祥连忙拉住载澄:“看她的脸色,怕是万岁爷那里没成,你还叫住她作甚,你是打得过她呢还是能叫侍卫把她留下来?快去瞧万岁爷!” 两个人拾级而上,到了正殿,只见同治皇帝背对着殿门,仰头看着藻井,上头的那些缠绵的花纹图案一丝一眼得缠进了皇帝的心里,载澄知道皇帝心情不好,慢慢得走近了皇帝,这才发现皇帝脸上有着泪痕,皇帝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连忙用袖子揉了揉眼睛,“这承乾宫许久没人住,都是灰尘,倒是迷了朕的眼睛了。” “是是是。”载澄连忙附和,“这内务府的人也太不晓事了,这东西六宫都敢这么不尽心,更别说别的地方了,万岁爷别生气,我这叫我阿玛找人把这些奴才都发落了才好,居然让万岁爷眯了眼,真是狗胆包天!” 同治皇帝一下子被载澄逗笑了,年轻人就是这样,情绪容易改变,“你这杀才,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载澄嘿嘿笑着道,“能怄万岁爷笑一笑,也就罢了。” 桂祥沉思一会,“万岁爷,今个这事儿,不成了?” 皇帝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县君心里没有朕。” “反了天了!”载澄跳了起来,“万岁爷喜欢她,是她的福气,这天下多少女人,就别说天下了,就说钟萃宫里头那些八旗贵女,那个不是把眼珠子都黏在咱们万岁爷的龙袍上了?就不说万岁爷这富有四海天下之主的身份了,就是万岁爷这玉树临风的样子,那里比不上武云迪那个粗汉子!到她这里倒好,这么不管不顾的,万岁爷这一心念念着她,将来入了宫,位份还能低?只怕立刻要封妃!实在可恶,不做万岁爷心尖上的人,倒是要做别人的填房,我呸!不识抬举,万岁爷您也别生气,这天下女人多了去,一个粗鲁的丫头,丢开也就罢了。”   ☆、二十一、襄王有梦(五) “靠着万岁爷和太后娘娘都赏识的份上,先封妃,等生下个一儿半女,到时候就是贵妃,皇贵妃都是不在话下的!万岁爷罢了,这样不成器的女子,放下罢了别和她一般计较。” 同治皇帝脸色暗淡了下来,不说话只是摇摇头,还是桂祥老成,“万岁爷,您的意思是?” “县君自己不肯也是无用,万岁爷到底是天子,皇太后不先紧着自己儿子吗?万岁爷若是去求皇太后,皇太后不会不肯的。” 听到桂祥的这话,同治皇帝慢慢摇摇头,“我若是如此得了县君,怕是也得不到她的心,没有她的心,我还有什么意思,罢了,舅舅,载澄,如今这事儿还是瞒着两宫太后的,素日都没机会和县君私下说话,如今有了这个机会,私下问清了心意,这便罢了,无谓再生事端,让皇额娘和额娘知道,反而会责怪我擅自与县君相会,罢了,哎,”同治皇帝长叹一声,眼中看着殿外空寂无人的冬日场景,“朕和县君是没缘分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走吧,准备回钟粹宫赐宴吧。” 桂祥点点头,“万岁爷是重情的人,如此日后再和县君也能好好想见,只是武云迪可恶,万岁爷倒是要注意此人才好。” “哼,”同治皇帝微微冷哼,人往往都是这样不会抱怨自己喜欢的人,而是会厌恶让自己钟情之人喜欢的人,“他大军在外,朕处置不了他,等他班师了再料理,国事为重,他前次战败,皇额娘已经给了他处置,如今我倒是不能再说什么了。” “什么时候万岁爷能亲政就好了,”载澄玩着自己的翡翠朝珠,笑嘻嘻得说道,桂祥眉毛一动,眼帘迅速得垂了下来,只是瞧瞧看着皇帝的脸色,“亲政了,外头的人谁敢不尊敬万岁爷,到时候一声令下,想办谁就办谁。” 同治皇帝颇为意动,想了想,摇摇头,“如今还没到时候。” “万岁爷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到时候?” “政事还不熟悉,皇额娘素日里教导是教导,也让朕历练着办些差事,可朕到底还没学的完全。”载澄插嘴,“听说上次那个崇厚,被万岁爷一斥责,回家就写了请罪的折子,还说要辞职,只是被皇太后驳回了,这就是万岁爷的天威所在呀。” 同治皇帝看了载澄一脸,也颇为自得,“上书房的那些师傅,更是半点治国的东西都没教,一味着要朕学那些之乎者也掉书袋的东西,这有什么用?那些师傅的用处除了修实录编书以外,倒是什么都不会,只是尊敬着师傅,又怕皇额娘责骂,这才容忍下来。” “可这些政事,朕也真是头疼的紧,烦烦躁躁的,天下这么多事儿,日日军机处都要朝见商议事情,有时候有着紧急的加急战事,连用膳也不安稳,放下筷子就要去了,”同治皇帝摇摇头,“日后若都是这样的日子,那可真是累死人了。”(未完待续。   ☆、二十一、襄王有梦(六) 桂祥笑道,“万岁爷就是再不肯,这千万斤的担子,日后也总要担在您的肩上的,恕奴才多嘴,这朝政的事儿,熟能生巧,皇上还是早些适应的才好,比如今个召见军机处,想必是件大麻烦事儿,若是晚些时候,太后问起来,万岁爷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晓嘛。” 同治皇帝点点头,叫近身伺候的小太监,“你去问梁如意,今个是什么事儿,免得朕去了钟萃宫,”同治皇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额娘问起来一问三不知的,载澄,你说,县君这会子还在钟萃宫吗?” 载澄知道皇帝面薄,怕等下尴尬,连忙说道,“想必是不会在了,她素来最得皇太后宠爱,这些虚礼她不遵循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再说了,就是在,没脸的是她,天大的恩赐,她都敢回绝,万岁爷有什么可怕的!” 桂祥也劝说不必,“万岁爷是真性情的人,就不说别的,历朝历代那里还有万岁爷这样不愿意强人所难的,就算县君再得皇太后宠爱,也拗不过万岁爷去,万岁爷到了那里,只管应承,凡事有我和载郡王呢。” 皇帝长叹一声,不知道桂祥的那句话触动了皇帝的心弦,皇帝显得有些兴致不高,到了钟萃宫,果然没看冯婉贞的身影,皇帝这才长长得吐了一口气,也不和莺莺燕燕们说话,一个人带着两个侍读在后殿发呆——不进去是怕问养心殿的事儿,过了一会,贴身的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是为了左宗棠进的折子,引起了不小惊动。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儿?”皇帝懒洋洋的说道,“除了正旦上的贺表,到十五之前是不议事的,这个左宗棠,闹什么幺蛾子?” “梁总管说的含糊,奴才只是听到什么督抚,调任的话儿,别的倒是没听清。” 皇帝不以为意,“知道了,下去吧。”起身到了正殿,大家伙在一块说了些闲话,主要是几个贵妃和慈安太后在说话,一个个的见过去,皇帝也认识了不少亲贵的子弟,这往日里都是无缘一见的,说了好些话,不多会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御膳房来禀告,说在重华宫已经备好了酒席,戏班子也准备开锣,于是一群人起身,浩浩荡荡的穿过御花园,到了重华宫,分别坐下之后等了半个时辰,打发人去请慈禧太后,养心殿那边都说不得空,于是皇帝就笑着对慈安太后说道:“皇额娘今个是不得空了,这么多人等着,怕是饿坏肚子,咱们先开始,皇额娘来了,咱们再换新菜上来也不迟。” 慈安太后点头称是,朝南摆着两个团凤大桌,是两宫太后的筵席,东边金龙大桌,是皇帝的位置,皇帝的下手是载澄和桂祥,其余等人各按照排班就坐,慈安太后下手是丽贵妃和云贵妃,慈安太后今日特别看中江苏巡抚的遗孤朱元秀,如今也有多罗格格的爵位在身上,还有镶白旗都统富察纳珩之女富察氏,特意叫两个人坐在两位贵妃的下首,一时间山珍海味无数。(未完待续)   ☆、二十一、襄王有梦(七) 升平署领事太监红光满面,上前打千行礼,要请皇太后和皇帝点戏,慈安太后叫皇帝点,皇帝知道慈安太后喜欢看劝人为善的戏,于是就点了一处《劝善金科》,又点了一处《目连救母》,都是用意吉祥的好戏,慈安太后十分满意。皇帝又请两位贵太妃点戏,两个人都罢了,丽贵妃笑道,“这戏啊年年都是一样的,倒是这升平署这些年都上了好些新戏,不拘哪一出,咱们都爱看。” 同治皇帝笑道,“这个高心夔管着升平署,宫里头的戏倒是火了不少,曲目新,不落俗套,如今是换了风水,宫里头演什么,外头跟着学了,丽娘娘要听新戏,叫他们做来就是了。只是这宫里头的角儿不甚好,就不如外头的了。” “好叫万岁爷知晓,”那个首领太监连忙应承道,“已经请了三鼎甲和梅巧玲、朱莲芬进来伺候了,就等着万岁爷点戏呢。” “哦?看来今个有耳福了,”“三鼎甲”即:“状元”张二奎、“榜眼”程长庚、“探花”余三胜。都是当时极为出色的名家,“那就来一出《失空斩》,这是程长庚的戏,”又点了其他两个人的戏,又是《贵妃醉酒》、《白蛇传》并《穆桂英挂帅》,这是梅巧玲的戏儿了,皇帝对着慈安太后笑道:“皇额娘叫人排的这些戏,实在不错。”贵妃醉酒一出是慈禧太后唱过的,穆桂英挂帅唱过一段,都让高心夔组织人补全了,《白蛇传》之前只有游湖借伞、断桥相会两折。经过升平署苦心增添下凡报恩、盗库银、盗仙草、水漫金山、镇塔、祭塔破塔等十出,补成全本,一经演出就轰动天下,内务府的几个大戏园子日日爆满,这戏行当齐全。唱念做打都要十足的火候,外头的戏班子无人不以能全本演出此出戏为证明自己行当齐全。 慈安太后点点头,皇帝又吩咐升平署,“不拘哪一个人,轮着上,免得累到嗓子就不妙了。” 一出失空斩堪堪演尽。又演了一出贵妃醉酒,慈禧太后还是没来,皇帝这才知道怕是那边有些不太平了,皇帝拿眼看着陈胜文,陈胜文知道皇帝有事吩咐。靠着皇帝,“去养心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嗻。” 《白蛇传》的盗库银一出原本是昆曲剧目,如今放在这里,也是十分赏心悦目,扮演小青的是余紫云,如今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十分娇俏可爱。青衣行当串演武旦也是丝毫不怵,几个身段下来,引得满场称赞。 陈胜文不多会就回到了皇帝身边。“打听过了,今个就是商议左宗棠的折子。”皇帝一时间也就放下了,商议这么久,想必是什么烦心事,皇太后到时候自然会和自己说,于是安下心就专心看戏。到了《白蛇传》“破塔”一折的时候,太监才高声禀告。说是慈禧太后到了。 慈禧太后漫步进来,见大臣穿着的朝服已经换下。换成了大红色五凤朝阳的吉服,头戴着赤金红宝石的佃子,戏台上的人马上停下了,只是呆在台上不动弹,众人连忙起来行礼,慈安太后也浅浅一福,皇帝站了起来,拉着慈禧太后的手,“皇额娘今个怎么这么久?可是有烦心事?”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烦心事,无非是左宗棠的折子纠结个不清楚,”慈禧太后就着皇帝的手,走向了在东边的大桌,“本宫倒是要斥责他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省心。”慈安太后朝着慈禧行礼,“姐姐。” “倒是劳烦妹妹你了,大家都安坐吧,日后都有常见的机会,今个是看戏,就不必拘礼了。叫他们开始吧,”慈禧太后笑着对大家说道,锣鼓声响起,慈禧太后又对着丽贵妃微笑道,“丽贵妃,今个可看中什么人了?” 丽贵妃眼波流转,“太后娘娘,倒是看中了几个人,只是不知道,接下去怎么样。”两位公主害羞,今日是万万不敢来的。 “那就再看看吧,”慈禧太后笑道,也不多说话,只是看戏,自本朝以来,内外朝界限都很是模糊,像这样的亲贵子弟同坐一殿在前朝的时候都没有的,几个亲贵子弟壮着胆子一一上前朝着两宫太后并皇帝敬酒,皇帝原本是想借酒消愁,只是喝了几杯慈安太后就不许多喝了,吩咐载澄,“你替皇帝喝。” 载澄苦着脸应下了,于是一干人等都朝着载澄敬酒,亲贵子弟也不是人人都如恭亲王一家如此显赫的,不仅载澄封了郡王,女儿又是孵育宫中,加了只能是皇后嫡出的固伦之号,恭亲王是议政王,自然不必多说,听闻皇太后为嘉赏恭亲王的秉政之功,出了正月怕是要变成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了!大家各怀心思,朝着载澄一通猛灌,载澄措手不及,结结实实灌了好些酒,后来实在是支撑不住,悄悄出去吐了,回来又战战兢兢地朝着慈禧太后敬了酒,太后发话,这才叫众人不能再为难载澄,载澄这才缓过劲来。 慈禧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载澄,对着边上的慈安太后说道,“这载澄也到了年纪了,这里头倒是也该好好挑挑。” “原本也是该挑了。”慈安太后说道,“恭亲王的意思重要,不过还是姐姐拿主意才是。” “是啊,这载澄成了婚,总不会再毛毛躁躁的了,襄助皇帝也是极好的” 慈安太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只是有一件,他比咱们皇上年纪小些,若是载澄挑了,皇帝怎么办,总是要先咱们皇上先的,毕竟是长幼有序嘛。” 慈禧太后的酒杯放在唇边微微一凝,“也是。皇帝似乎还不及,总是要皇帝身子强健了才可以挑人。” “是,如今还是先紧着两位公主吧。”慈安太后连忙说道,“两位公主成婚了,再谈皇帝的事儿也不急。” “是这个意思,我成日里在养心殿坐着,宫里头的事儿,妹妹多留心,”慈禧太后喝了杯中酒,看着台上破塔之后的白素贞一家团聚,“不许那些宫女妖妖娆娆的在皇帝面前伺候。” 慈安太后心里一凛,连忙应下,皇帝对着那个余紫云扮演的青蛇十分喜爱,指了自己桌子前的一盘郴州雪花梨叫陈胜文赐给余紫云,还吩咐不用上来谢恩了,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问慈安太后,“我瞧着妹妹你父亲倒是低调的很,家里头的人也不安排出来当官,别人家都是寻了许多人出来要差事,我和他说过了几次,只是说家里的子孙不堪大用,怕给妹妹你丢脸,不许他们出仕,要我说,这也太谨慎了。” “我的那个兄弟读书不成,马上的功夫也不佳,在刑部衙门当着个八品的笔帖式,仗着姐姐的面子,倒是也不敢有人欺负他,”慈安太后急急得说道,“父亲也说过,他这样的人,顶破天也是不中用,兄弟的第三个小子倒是去新疆军前效力了,除了这个,别的人都是不成器的,仗着皇太后在天津办下了好几处产业,父亲的意思够他们几辈子嚼用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能照顾孙子辈也是很不错了。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罢了,这也没错,如今这有了产业,倒是比当官滋润,”慈禧太后笑道,“旧年你父亲采办火枪火炮有了军功,身上有了爵位,每个月好歹有些钱米,这子孙们也不缺钱了,他既然这么谨慎,也就罢了。” “太后娘娘照顾妹妹母家,妹妹实在感激不尽,只是太后娘娘自己家的怎么不招抚一二?”慈安太后笑道,“这么些年看来,我倒是替承恩公委屈呢?”太后及皇后的父亲可以封承恩公,慈安太后说的是慈禧太后的生父义一等承恩公惠征,“这么几年妹妹我冷眼看下来,就除了皇上登基那年升了一等之外,如今承恩公还在那鸿胪寺里头呆着呢,承恩公是老于政事的,当年在南边平叛洪杨之乱也是立了大功的,俗话说举贤不避亲仇,姐姐怎么倒是忘了自家的父亲?” “父亲的身子自从南边回来就一直不甚很好,”慈禧太后淡淡的说道,“让他在鸿胪寺也是我的意思,安心将养着,必然是中过箭的,伤了元气,再者,自己人难说自家事,我父亲的才干如何,我是知道的,怕是当不起别的大任,若是到了位高权重的地方,当得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堪大任,反而被人说是本宫太过偏私,挡了别人的官路,所以这又何必呢?他素日喜欢看看碑拓之类,也爱和清客闲谈,素日里轻松自在,我看了都羡慕不及,还怎么忍心他出仕呢?再说了,”慈禧太后笑着指着安稳坐着的桂祥,“这不是也有人在御前效力嘛。”这时候梅巧玲的《雁门关》刚刚唱完,梅巧玲尤其擅长演出旗装戏,这出《雁门关》里面的萧太后演的栩栩如生,慈禧太后大为激赏,“拿本宫那件石青色五龙团补服赐给梅巧玲,以后唱这出戏,就穿这身!”(未完待续)   ☆、二十一、襄王有梦(八) 赐宴用了大概一个半时辰,慈禧太后喜滋滋的听着身边的姑姑安茜来介绍殿里头的一些少女,细细打量,不由得含笑点头,丽贵妃早就是心不在焉,连素日里最爱看的穆桂英挂帅都看的有一出没一出的,等到戏看完,慈禧太后就对着慈安太后笑道,“今个还是初三,大家伙家里头也要去拜年的,若是咱们这些人拘了她们太久,她们不敢说,家里那些长辈免不了要碎碎念了,不如散了吧。日后聚的机会多的很。” 一干人等起身行礼,“臣妾奴才告退。” 慈禧太后知道自己在,大家必然是不会走的,点点头,就站了起来,丽贵妃和云贵妃连忙跟上,慈安太后还要去钦安殿准备礼佛的东西,并没有跟出来,慈禧太后刚刚出了殿门,丽贵妃就急急得说道,耳朵上那对金珠耳坠分外闪闪发亮,“太后。” 慈禧太后摆摆手,刚才在里面没显现出来的倦色堆满了鹅蛋脸,“知道妹妹你要说什么,你自己个留心着,好好挑挑看,先帝爷膝下就这个一儿一女,我是必然不会让荣安去蒙古和亲的,肯定留在京中,也好让她时常进宫看望咱们,你留心看着,要人品好,家世什么的,倒是其次,看的妥当了,告诉荣安一声,这事儿,你这个做额娘的和荣安的意思是最紧要的。” 丽贵妃喜不自胜,连忙蹲膝行礼走了,只有云贵妃还跟着,慈禧太后上了轿辇,对着云贵妃说道,“妹妹的意思我也知道,这武云迪在新疆,本宫心里也担心的很,只是如今千里之外,他被困孤城,一时间也没办法,已经发电报去兰州,叫各部支援了,可兰州离着新疆还是远,这远水难解近火,怕是没那么快。” 云贵妃皱着眉,“厮杀战抄本是他分内的事儿,臣妾我不敢说什么,倒不是这事儿,”云贵妃看了看左右,都是太后跟前伺候的亲近宫人,“是县君的事儿。” “婉贞今个倒是没瞧见了,她人呢?”慈禧太后问安德海,安德海撇撇嘴,“今天早上是进宫了,还来储秀宫要给太后请安,奴才说太后要即刻见军机没得空,就让她直接来钟萃宫,梅馨说一早就不见了人影。” 云贵妃说道,“云迪和县君的事儿,臣妾原本是不赞成的,倒不是嫌弃县君,只是旧日有着帆儿在,”慈禧太后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云迪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如今家里还有两个孝子,没有个人照应,总是不成,我瞧着县君实在是痴情的人,等着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这么多年,我心里瞧着都软了,虽然外头的名声传起来着实难听,只若是这次武云迪平安归来,也不管他有没有立大功,就请太后娘娘赐婚他们两罢了。” 云贵妃心里的阶级观念还是很重的,往日里都是嫌弃冯婉贞乃是乡野丫头,慈禧太后微微诧异,却也点头,“难为你这么想,你是武家的姑奶奶,这话你说了就算数,等他回来,我就赐婚,妹妹你放心吧。” ps:打赏订阅推荐,都要都要!   ☆、二十二、同治七年(一) 皇太后起身,等到出了钟萃门,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左宗棠的折子上的话洪钟大吕一般字字震在自己的心中,“国朝定鼎中原,淹有天下,乃百余年,自设督抚以来,未有本朝之例,踞地方十年未调任者,比比皆是,地方侧目,皆以某某王称之,虽无反叛之心,却隐有跋扈之举,盘根错节,大树根深,不党者均遭贬斥,从者一步登天,已成顺昌逆亡之态!” 这个左宗棠真是会扔炸弹,太后的额头似乎都出现了黑线,自己从两江的地方让位出来,虽然如同权势滔天,西北之事一言而决,可到底是心里不舒服的,如今过摊是破罐子破摔了,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不好过,看来,这个正月,京师里头要跳出许多鱼虾了。 “这个左蹶子!”宝鋆在自己的府里大跳,刚才摔了一个茶盏,丫头们正在地上收拾着,“真是唱了一出好戏啊,”宝鋆对着赶过来的沈桂芬说道,“这个湖南佬,都准备去玉门关了,还闹了这么一出戏,比重华宫的戏可好看多了!” 沈桂芬是恭亲王极为欣赏的人,也是宝鋆往日里交往颇深的好友,如今虽然还在山西巡抚的任上,山西离着京师近,年初四就进了京,刚在家里安顿好,就出门来寻宝鋆,瞧见了宝鋆大发雷霆这一幕。 沈桂芬是同治五年才出任山西巡抚的,和崇厚是同一年外放的,左宗棠的折子他瞧见了,倒是不以为然,因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见到宝鋆如此恼怒,微微惊讶,随即一思索,就知道宝鋆为何如此了,“宝公以为,这左宗棠的折子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那里是要为地方上的那些封疆大吏上眼药,这是要对付咱们呢,”宝鋆气冲冲的说道,不耐烦的让丫鬟下去,“踞于职位之上日久,弊端有多,财计不通,政令不行,上情不能下达,下求不能上至天听,这话的意思,皮里阳秋,暗有所指啊。” “可左季高的折子里头说的很清楚,说的就是地方督抚,”沈桂芬笑道,“必然是不会对着议政王和宝公等军机大臣的,这洋务的事儿,朝中没有议政王主持,谁还配呢?难道给弘德殿那些腐儒吗?不可能的。左宗棠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们这些封疆大吏,朝中没有人支持着,还能当得了几年?还想如今这样滋润?别的不说,宝公您户部里头的厘金卡上那么几分,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宝鋆哈哈一笑,“你说的极是,如今,那些穷的省,比如广西、云贵、或者河南陕西等地,都是指望着这厘金分润一点给他们花,不然,就凭借那些人当官的手段,寅吃卯粮怕是都最寻常的。” “是这个意思,”沈桂芬仪容沉静,风度翩翩,宝鋆随即想到什么,“不对啊,左宗棠可从来不是咱们的人,东南督抚,只有一个曾国藩和咱们最近,左宗棠如今得了宫里头的奥援,这事儿还没准!”(未完待续。   ☆、二十二、同治七年(二) “宝公,宫里头要什么这些人做奥援?”沈桂芬摇摇头,不以为然,“西边的那位主子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又是皇上的身生母亲,手握先帝符诏,若是还有一点不妥当的地方,那就是肃顺一起子人了,可如今顾命大臣们也都一扫而空了,你说,她这样的位置,可还需要找什么奥援吗?这样的位置,静观外朝风起云涌,她自岿然不动,她只要稍微露一露意思,所有想巴结的人都会朝着宫里头涌去了,这是天生的,地位上的缘故。” “这话原本是没错,”宝鋆傲然说道,“可外朝还有议政王在,什么人都要拜了议政王的码头才是,放眼天下,那个督抚要上任,不先来议政王府拜会了才敢出京?旧年太后想着要免了我的户部尚书给穆扬阿,我就知道,这储秀宫和军机处是善难罢休,自然,如今是不会撕破脸斗才是,可这权柄一事不得不争。” 沈桂芬大惊,连忙环视左右,“配蘅公!这话不可乱说的,恭王处于周公之位,原本就是已经的风声鹤唳,人人侧目了,你还怕这话传了出去不怕人以讹传讹?外头的人议论操莽之心的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宝鋆方知自己失言,“可这左宗棠才朝见,就出了这样的幺蛾子,怕是有人指使的。” 沈桂芬又徐徐劝道,“这也不见得是太后的意思,太后秉政,都是一意求稳,只怕是左宗棠想要拉人下水罢了,左曾之争,配蘅公还不知道吗?左宗棠是勇于任事的,但是也不是说,就看着别人在幸福乡,这就舒坦了,再者,上这个折子,更是显示他一心为国,无暇顾忌自身了,退一万步来说,这督抚也是调任,这里头,还怕没人不敢顾忌六王爷吗?”沈桂芬喝了口茶,悠然自得,“左宗棠去了新疆,浙闽就空了出来,只要朝廷对左宗棠所奏之事表示认可,那素来谨慎持重的两江曾总督,也自然要上折子,请求去位,不是去位,也要是告老还乡这样的架势摆出来,说明自己并不是朱温一类的人物,不会借着平叛大功蓄意为藩镇为害地方,这两位一动,只怕是各省督抚都要动起来了,如此以来,宝公还怕这军机大臣户部尚书您的府上没人来?您看看,下官不就是来了,”沈桂芬轻轻的摆动衣袖,“来找配蘅公你的门路了。” 宝鋆正准备说话,内管家就来上报,“浙闽总督左大人去六王府拜年了。” “瞧见了没,那里有人会越了王爷头上去。”沈桂芬笑道。 宝鋆脸色有了些喜色,但是还是眉头紧缩,“小山,你说笑了,咱们的关系,还有议政王在,还怕没你的好?山西凋敝之地,虽然晋商富甲天下,可洋务的事儿,在山西,还不算太了得,你这样的大才,在山西,委屈了,”宝鋆拍拍沈桂芬的肩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要调动,自然也是机会安排自己的人,走,咱们去议政王府上打秋风。”(未完待续)   ☆、二十二、同治七年(三) 两人到了恭亲王府,见到了左宗棠,左宗棠果然十分谦虚客气,虽然宝鋆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但是旗人最是重视脸面,左宗棠一改在地方的肆意妄为,十分的谨小慎微,宝鋆心里有些气,说的话未免有了点皮里阳秋冷嘲热讽的几句,可左宗棠也不以为意,仍然是十分低调,并有曲意奉承之意,宝鋆见到如此,反而觉得自己的无明之火发的有些莫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恭亲王脸上虽然淡淡的,可心里也十分受用,等到左宗棠起身告辞之后,宝鋆带着沈桂芬又重新见过恭亲王,恭亲王点点头,“左季高既然要去新疆主持军政之事,自然要仰仗中枢,你在户部,要全力支撑着西疆的钱粮。”宝鋆称是,又问恭亲王:“这左宗棠上的折子是什么意思?年初三在养心殿,我倒是没看出来这太后的意思,这折子准还是不准?” 恭亲王看着沈桂芬,宝鋆心领神会,又连忙把沈桂芬在自己个家里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最后倒是也没说沈桂芬有意调换,恭亲王又不是傻子,见到沈桂芬心里有筹谋,点点头,“你的见识不错,”想到被皇帝亲自呵斥的崇厚,恭亲王未免生出了有些识人不明的郁闷挫折感出来,所幸崇厚的治政能力还算了得,在天津当差勤勉,这才忍了下来。“这事儿,对着咱们中枢不是坏事,就不说别的,单看地方上的督抚,有几个是旗人?虽然如今民人旗人已经如同一家,我心里是不怎么在意的,可那些亲贵王爷公爷的,素日里就爱传些流言蜚语,说什么这南边的督抚都是民人,再这么下去,天下都是汉人的了,这样的话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恭亲王对着宝鋆说道,也不在乎沈桂芬在场,横竖沈桂芬算是自己的人,而且恭亲王自认为坦荡,这些话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这些人不秉政,倒是也没多少麻烦,可架不住人多,有几个铁帽子王的子弟,还有那些八旗都统佐领,都一味着说阴阳怪气的话,我倒是不能不在意了。” “哼哼,”宝鋆冷哼一声,“这些蠢材,没瞧见如今怡亲王郑亲王的下场?” “议政王仁慈,如今两个人倒是还留着一条命呢。”沈桂芬笑道。 “是留着命,可怕是生不如死了。”宝鋆摇摇头,“两个铁帽子王,说革了就革了,这倒是没什么,论理,论前朝的故事,既然革了这两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可到底也应该在近系亲属里面择优而承袭两个亲王爵位,可如今,一直都没下文,隐隐之间,就把这个铁帽子王废掉了,”宝鋆有些惧怕,“如今一共九位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其中八位是在清朝开国之初立下战功的皇亲宗室,即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庄亲王硕塞、克勤郡王岳托、顺承郡王勒克德浑,因为他们功勋卓绝,所以获得世袭罔替的永久封爵,同时还享有配享太庙的殊荣。另外一位属于恩封,即怡亲王允祥是世宗皇帝嘉奖十三王爷为国立下大功的恩赏。”(未完待续)   ☆、二十二、同治七年(完) “太后虽然没明旨,可多少次说过宗室八旗勋贵让户部花了太多钱了,如今这两个铁帽子王一直没有恢复,太后的意思怕是不愿意让两只王爵再承袭下去了,这俸禄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宝鋆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所以有些幸灾乐祸,载垣和端华当年如此跋扈,就别说自己个,就连恭亲王也不放在眼里,所以如今倒是得意洋洋的看好戏,“端华也就罢了,和肃顺关系实在太紧密了些,不敢开口,只是在盛京一味着借酒浇愁,载垣倒是一封封的折子写上来,言辞恳切,倒是不敢送入中枢,只是一封封的送给王爷,”宝鋆笑着对沈桂芬说道,“劳烦王爷这个宗人令,就巴望着把怡亲王的爵位给复了,不至于让他死去无言面对祖宗。” 沈桂芬看了看恭亲王,只见恭亲王脸上淡淡的,“这事儿原本是他们自己作孽,当年犯下滔天大罪,议政王和太后仁慈,不行诛杀之举,留了他们性命至今,只是安置在盛京,宁古塔都没让去,如今倒是给他们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来,我们王爷大功于社稷,这么几年下来,都没有铁帽子王,他一个无用的废物,享乐了这么多年,也够得意的了。” 宝鋆连忙拍大腿,“是啊,王爷操劳这么多年,如何不能拿一个世袭罔替!” 恭亲王摆摆手,“不谈这个,左宗棠虽然没明说。我到底也知道,这督抚动一动没坏处。那些宗亲勋贵们。话虽然危言耸听,可并不是没道理,久居一地,确实是弊端甚多,倒不是自己个的私心,这督抚应该是换换了。” “是这个理。瑞麟在两广。如今瞧着也不很体统,”宝鋆笑道,“两广的税银原本冠绝天下,如今倒是反而不如浙闽上海天津了。是该找个得力的人去办才是。” “小山,你安心在山西做着,”恭亲王说道,“先历练着,日后总要换地方的,不过我的意思,还是希望你入京来。” 沈桂芬悚然而惊,顿时激动了起来,原本他的意思是换一个东南省份的位置。免得在山西吹风沙,他内心私下想着,也不敢说想去上海,只是若是换到江南各地,或者是广东湖北四川都是上佳,没曾想恭亲王的言下之意是要自己入京,入京不是白入京,还是要入军机! 沈桂芬上一个做的大员位置,是礼部左侍郎,之后因为丁忧回家守孝,这山西巡抚是他起复的第一个差事,论理来说,还远远不到入阁的时候,可恭亲王也实在是有难处,去年十二月,曹毓瑛已经在军机处的值房里头晕过去好几次了,太后特旨体恤下臣,让曹毓瑛不必每次觐见,只呆在值房当差就是,可曹毓瑛十分不肯,挣扎着每次跪在养心殿,自己看了也是不忍,年初三的议事,时间又久了点,若不是贾帧扶了一把,怕是起身都难了,回到府里,竟然是起身都难了,恭亲王想着无法,只能是勒令叫其休养,不许再过问工部之事,军机处的事情,也叫暂时搁下。只是军机处少了一个出谋划策的人,恭亲王不免有些着急,李鸿藻乃是清流,贾帧暗昧不清,宝鋆不是谋士,文祥是老臣,自从桂良去世,坐镇军机,都不是出谋划策的人,旧日的沈兆霖原本尚可,奈何在陕甘总督任上遭遇泥石流溘然长逝,如今曹毓瑛病重,恭亲王自己知道自家事,这简拔人入军机的事儿,是势在必行了,原本是想要观察崇厚,奈何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失了圣眷,一时间想要入直军机,怕是不能了,故此恭亲王有此一说。 “不过我的意思,如今还不急。”恭亲王放下了盖碗,“如今用兵西北,贸然调动督抚,怕是动摇了军心,钱粮上更是要有所拖延,这拖延平时也就罢了,大军在外,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左宗棠的意思,也是先吹吹风,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罢了。如今一切战事为重,”恭亲王严肃得说道,“战事若是平定,这接下来才是太平盛世,肃顺当年迟迟不能平定洪杨之乱,到了我手里,千万不能如此了,不然我有什么脸面当这个议政王?配蘅,你交代下去,西北军粮银子的火耗,按照最低的来办!” 宝鋆应下,和沈桂芬拜别恭亲王,两个人出了王府,上了宝鋆的红木西洋马车,上了马车,沈桂芬就朝着宝鋆抱拳,“恭喜配蘅公了。” “这喜从何来?” “六王爷怕是听进去要那世袭罔替的王爵之位了,”沈桂芬笑道,“怎么不是大喜事?” 宝鋆微微困惑,“这你是如何看出来?” “自古灭国之功,非大勋爵之位不可赏,旧年洪杨之乱平息,还有上一次平白彦虎之战,还有更早之前的八里桥,王爷坐镇中枢,功劳最大,却封赏极少,别的人封公的封公,督抚的做督抚,王爷不过是大格格封了公主,食双份亲王俸禄,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沈桂芬悠然笑道,“如今王爷秉政多年,洋务之事轰轰烈烈,这大功劳,怎么不该得一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得了这个位置,与国同休,是世世代代的铁饭碗,王爷也会给子孙后代打算的,这才叫你要一力应承新疆粮草之事,只要新疆平定,再无战事,外头要恭亲王世袭罔替的呼声才是正理了。” 宝鋆摸摸脑袋,沈桂芬又说道,“这王爷世袭罔替,接下去您说,您这个户部尚书,还能没封赏?” 宝鋆一拍大腿,喜形于色,“不错,这事儿要一力办好,洋务的事儿,分散,说到底也没什么可称道的,可这军功是实打实的,只要顺顺利利的平叛,王爷怎么不得铁帽子戴着?小山你说的有道理,到底是王爷看中,能进军机的大才!” 同治七年正月十五,各衙门重新解封上班,皇帝于正阳门外检阅出征西北的将帅,亲自赐酒给新疆总督,礼部尚书,理藩院尚书,总管青海甘肃军政务的二等伯爵左宗棠,勉励之,左宗棠感激涕零,发誓不破楼兰终不还。 二月初,地方督抚十分在意的“左宗棠言轮换督抚折”在军机和太后的长时间协商之后明发天下,督抚以同治元年为始,任期五年,最多在一个岗位之上任职两期,不得超过十年。(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一) 左宗棠大军出征,到了二月,浙闽总督的位置空悬已久,浙江巡抚王有龄暂时署理浙闽总督,王有龄京中无援,这浙江巡抚也是前朝在浙江一力抵抗太平军的来的,那时候江南等地乃是战区,已经不是承平百余年的富庶之地,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宁愿去云贵陕甘也不愿意来江南,来江南为官,若是不小心,为国捐躯是小事情,若是弃城而逃,那可是抄家的,自己在菜市口丢了头颅不说,更是要连累家人,所以一时间云贵陕甘等地竟然是比江南富庶之地更要热门,吏部文选司郎中倒是破天荒地一次看见如此场景,所以王有龄富贵险中求,深陷浙江,昔日在杭州保卫战之中呕心沥血,兢兢业业,维持着杭州事宜,得了左宗棠的青眼,加上无人肯来浙江,这才轻轻松松从布政使一跃,到了浙江巡抚的位置,如今天下太平,浙江又是洋务做的最昌盛的地方,宁波一府,就赶上了云贵两省税银,如何不叫人眼红?如今左宗棠新去,也不适宜新动浙闽属官,只有左宗棠自己奏请平换了福建和江西两省巡抚,让沈葆桢出任福建巡抚。 “可这浙闽总督也不能再让王有龄当着了,”文祥在军机处的直房里头说道,今个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北方素来有春雨贵如油的民谚,今个也十分应景,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大半日,室内倒是有些潮湿阴冷,故苏拉捧了一个铜质錾银的前明铜炉进来,室内一时间暖和多了,文祥是吏部尚书,虽然没有决定权,可提请人选是他分内的事儿,“太后早就有过明旨,除非战时,地方督抚尽量不拟兼职,国朝人才济济,须有安置之位,亦是保全忠臣之心。”文祥咳嗽几声,宝鋆连忙把水烟袋灭掉,苏拉拿上了蜂蜜川贝水,文祥喝了几口,“谭亭襄还在湖广署理总督,这次也一并议事了才是。” 宝鋆大大咧咧的说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且不说湖广的位置,浙闽总督的位置上了人,必然要空一个出来,我瞧着谭亭襄起起伏伏,文宗皇帝在时候就当过直隶总督,如今只是署理,到底应该好好安置一番才是。” 陈孚恩已经辞去兵部尚书的位置,如今兵部尚书也是空了出来,如此以来,算起来就已经有兵部尚书、浙闽总督、湖广总督三个从一品的大员空缺出来,谭亭襄是潜心实干的人物,在直隶总督任上就对着咸丰皇帝要求整顿装备与洋人决一死战,但是那时候咸丰皇帝摇摆不定,反而迁怒谭亭襄,认为他不专心与洋人约谈,反而妄言边战之事,免了他的直隶总督,之后便未起复,直到官文调任直隶,胡林翼又因病免,皇太后想起谭亭襄,才让他继任湖广总督之职到如今,可到底还是署理,未免名不正言不顺,手下有曾国荃这样的功臣,总难免生出力不从心之感。(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二) 所以如今必然是要坐实了这总督的位置才能痛痛快快的施政,恭亲王也知道这点,点点头,“谭廷襄在湖广有些日子了,署理去掉原本也是使得,兵部尚书和浙闽总督的位置,你们瞧瞧看!” 这空缺的有资格的人多了去了,宝鋆想着要沈桂芬直接入京,也好多一个出谋划策的人,可这些年下来的惯例,若是要入直军机,倒是也方便,可若是想升任尚书大员,朝廷上的议论会起来,所以宝鋆就不说话,只是看着文祥,文祥心里想了想,“兵部尚书是汉缺,左都御史董徇、吏部左侍郎郑敦谨都可。” 恭亲王不置可否,“兵部的事儿,军机不宜沾染过度,你好看看,”大家心里明镜似得,“再选一个人出来,务必不能耽误了西北的战事,凑成四个,让太后圈定就是了。” 李鸿藻举荐了翁同龢,宝鋆想着反正举荐,就举了沈桂芬,李鸿藻微微皱眉,“沈桂芬乃是刚一任的巡抚,如何能担当大司马一职。”宝鋆心里原本也知道沈桂芬必然还不够资格,且他的意思,原本也不在此处,于是哈哈一笑,也不争辩,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低着头不发一言了,贾帧又举荐了右都御史董元醇,这凑齐了四个,准备给太后择一。 这几个人除了董元醇倒是履历漂亮的很,恭亲王原本十分警醒,对着贾帧说道:“师傅,这董元醇似乎还不够格。” “议政王总是要找人的,董元醇是最忠心的,如何不够格。”贾帧捻须笑道。 恭亲王默然,心里却是打定主意,就算让董元醇升任左都御史,也必然不能让这个身上打着太后印记的人再掌握兵部大权,虽然之前已经任了载龄为兵部满尚书,可这兵部虽然可以不听自己的话,也不能全是太后的人,董元醇不可入兵部。 于是这四个人由文祥撰写好,又准备讨论浙闽总督的位置,突然值日的苏拉张培真慌慌张张的进来禀告,“曹大人不好了。” 恭亲王大惊失色,“怎么会突然不好了?” 于是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这会子还是上午,不是议事的时候,恭亲王跺跺脚,自己掀开帘子,径直走了出去,文祥挣扎着起来,就让贾帧和李鸿藻在军机处看着,自己被宝鋆搀扶着走出了军机处,嘴里还是长叹出声,“哎,这个琢如!就是这样放不下心,”文祥有些伤感,“我的位置是一直留给他的,可如今我的身子没坏,他倒是走到我前头了。” 宝鋆也十分伤感,恭党之中,隐隐以曹毓瑛为谋士,如今这卧龙郭嘉一去,怕是日后难免有所损伤了。 博山炉里头的火光时明时暗,贾帧长叹一声,对着默不作声的李鸿藻说道,“琢如可惜了,这么些年,殚精竭虑,日日操持中枢之事,实在是累坏了,又不懂得保养,这,哎,他若是真的去了,怕是这军机处又要补人了。” “补来补去都是六王的人,没什么新鲜的。”李鸿藻冷哼一声。(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三) 贾帧笑眯眯的喝了口茶,也不说话,心里突然响起了前几日高心夔来府里拜见的时候说的几句话,“老大人在军机之中最为坦然,不比李师傅方正过了头,不懂变通,更不会当差,老大人有着太后的眷顾,又有春闱秋闱两件事主持着,说句放肆的话,这几年收罗的天下英才可都是老大人门下出来的,上善若水,不争即是争,大人只要不骄不躁,自然会比那些看上去轰轰烈烈烈火烹油的人来的长久。” 这话里隐隐有着挑拨之意,贾帧看着高心夔,“如今内外同心,宫府一体,新政方兴未艾,你的话里,怎么好像储秀宫和军机处有了生分的意思?” 高心夔笑道,“这不是太后的意思,是我的意思,还有,左宗棠的折子,可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有些人已经在其位太过长久了,天下百官都出自其门下,朝廷的位置就那么几个,这些人占了位置,别人就少了,且不说别的,如今这军机之中多少人兼了尚书的位置?从一品的大员就那么几个,有人多得了,就有人少了,如今虽然恭亲王还是恭顺,可日益会骄纵起来,到时候万一有跋扈的事情,这才伤了宫府多年来的情分了,我们这些当差的人,万事总要为上位者先做打算的。” “皇帝还没有亲政。”贾帧突然转了话题,“这日后的事儿还不知道呢。” 高心夔的话,贾帧到底也听了进去,贾帧代表的是传统的却愿意干洋务差事的士大夫官员,这批人不算少,到底也不多,可在朝中也隐隐有着一股影响力,说到底如今是恭党的天下,其余的人未免有着不得志的想法,李鸿藻徐桐等人还有着日后皇帝亲政大展宏图的想法,贾帧这些人,也只能是顺势而为了。 这接下来,怕是又一个工部尚书和一个军机大臣空了出来了。 恭亲王三个人马车飞速的到了曹毓瑛的府邸,下了马车,府中就已经传来了隐隐的哭声,恭亲王顿时觉得不好,疾步到了曹毓瑛日常起居的书斋,这会子地上已经跪了一地,恭亲王到了书斋,曹毓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将手里的一个折子递给了恭亲王,随即溘然长逝,曹毓瑛在恭亲王身边当差多年,劳心劳力,素来是倚重曹毓瑛,也深得皇太后器重,文祥也欲将自己的衣钵传给曹毓瑛,谁知今日,居然还是曹毓瑛走到了前头,恭亲王不免悲从心来,捶胸大哭。 曹毓瑛不过才五十六的年纪,英年早逝,慈禧皇太后也不免深感痛心,遗折也是挂念朝政之事,于是次日在养心殿和军机处等人议事的时候说:“琢如之才,堪比曹参,计谋之能,又在诸君之上,居中枢运筹帷幄,统率工部,实在是功劳颇深,如今溘然长逝,天朝痛失柱国之臣!”下旨着礼部操持丧事,又命九王爷孚郡王代天子临曹府祭奠,曹毓瑛的身上还有爵位,原本是要降一等世袭,恩旨不必降等,内阁议定了曹毓瑛的谥号为“忠悫”,文臣谥号得一“文”字为最终目标,太后御笔将“忠”字改为“文”字,曹毓瑛的谥号就变成了“文悫”,不仅曹府上下,就连恭亲王也深为感激。(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四) 左宗棠大军日夜行军一个多月,终于在二月底抵达兰州,休整三日,又沿着河西走廊到了玉门关,到达玉门关和荣禄率领的十二镇等部汇合,两个人虽然未曾见面 ,可当年到底是一起平过江南的功臣,荣禄又素来温和,不摆旗人的臭架子,两个人倒是相处的融洽,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会子玉门关外还是清冷孤绝的样子,为了阿古柏阻断了通往中亚的商道,最勤劳的商旅都不见踪影,荣禄再三请命要出关到哈密去,左宗棠一直未许,这一日,西边的探子来报,说武云迪率领剩下的一千余骑兵从达拉密突围,朝着西北方向而去,正在中军帐中和左宗棠议事的荣禄再也忍不住,“大帅,如今武云迪危急,若是他再有闪失,这南疆咱们再也没有可用之兵了!请大帅发兵吧!” 左宗棠不发一言,只是摇摇头,荣禄又再三请命由其担任先锋出击,“还没到时候!”左宗棠淡然说道,荣禄似乎明白了什么,“要灭阿古柏,首先要灭白彦虎,白彦虎在玉门关外,可与我军决一死战过?他盘踞在哈密和玉门关之间,避免和我们决战,就是为了搅扰后方,欲断我们的粮草,他当年隐忍不发,一击而中攻破哈密,就是为了扰乱军心,如今白彦虎不除,粮道不安,如何能大军全面出击?稍有不慎,老夫这条命送出去是小,坏了朝廷大事才是糟糕。”左宗棠捻须说道,“白彦虎不除,本帅不会出玉门关一步!” 荣禄无法,却也知晓左宗棠所说的乃是实情,“标下请出战白彦虎。”如今之计,也只能是赶紧剿灭白彦虎,才能迅速打通前往新疆的大路了。 左宗棠点点头,“你尽可去便是,只是怕没多少效果,白彦虎熟知此处地理,切记不可轻敌冒进,中了他的埋伏。” “白彦虎避而不战,小支队伍他却又来突袭,如此接下去,可奈何?” “如今之计,只能是等了,”左宗棠也有些无奈,这些地方,到底和中原不一样,平时可以仰仗的人和事都不能用了,所见之处,和所见之人,竟似乎都是敌人,不免有些烦闷,左宗棠想到林则徐当年充军新疆到湖南的路上和自己畅谈的场景,自己侃侃而谈,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别的话都已然忘记,林则徐说的那句:“日后平新疆者,非君不可。”自己深以为然,并一直牢记至今。左宗棠打起精神,如今虽然不能用兵,到底还有别的手段,荣禄拜别出去,左宗棠大声喝道,“请新疆学政进来。” 新疆学政林福宇就是那个建言要在新疆扩招科举被皇太后看中,从御史一跃成为从三品学政的倒霉鬼,林福宇从京师出来的时候亲友送行,无人不嚎啕大哭,均以为林福宇此去必然无法生还了,林福宇虽然没有如此绝望,可神色也是有些恹恹的,见到左宗棠连忙大礼参拜,左宗棠叫他起来,“如今是三月了,预备着春闱吧!”(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五) “春闱?”林福宇微微一楞,“春闱是要在京师举行的,这如何能在这里操办?” “只是一个名头而已,算起来应该是秋闱,只不过在春日里头办,原本要在秋八月办的,如今却是等不及了,双管齐下,十五日之后,办秀才的府试,再过一个月,再办乡试!” 这可是非常之法,林福宇也知道如今这新疆军政就是要行非常之法,只是这府试还好,“乡试怕是没多少人能来,毕竟如今新疆的道路已经断了。” “白彦虎敢断咱们的路,却不敢断那些新疆各族人的路,新疆也不是白彦虎和阿古柏说了算的,”左宗棠捻须微笑,“他敢得罪我们,却不敢十分得罪这些地头蛇,汉高祖入咸阳约法三章,倒也不是他本性仁德,而是不得已为之,白彦虎若是这样都要拦截,他的日子也到头了,你看着好了,各部族的嫡子怕是不会来的,来些小鱼小虾,也是好事。” “是,军机处议定,这次府试乡试都要低低录取之,如何低还请大帅示下,下官好有准备。” “粗通笔墨即可,”左宗棠大手一摆,匪气十足,“你看着办,若是有人带着部属前来的,一律取为秀才,沙州府库里还有许多上好的绸缎,若是中了秀才,一律游街夸官。” 左宗棠任意施为,林福宇也只好点头,如今的他战战兢兢,就怕得罪了左宗棠,若是自己远离了大军,岂不是又要成为白彦虎的刀下亡魂。精忠报国自然是没错的,可若是自己死了,这些死后的哀荣又有什么趣儿,所以林福宇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何况这事儿也是自己的首尾。 如今广为告之。第一批到的倒不是新疆的,而是河湟一带的一个蒙古部落首领之子,满头小辫子,脖子上带着一串巨大的蜜蜡佛珠,此人的母亲乃是西康彝族大姓,陪嫁里头有几个懂汉话的丫头。耳濡目染之间,教的此子颇通汉语,这颇通也不过是能认得几个字而已,见到林福宇拜见之后,自称有天宫秘籍一本。靠着此秘籍必然能中举人,林福宇十分好奇,想着看此秘籍,这唤作伯克日尔的年轻人只是不肯,林福宇再三要求,又摆起未来座师的架子起来,伯克日尔这才有些不舍的从胸前取出一本包着仔细的本子,林福宇一看不免哑然失笑。原来是最初版本的《咸丰字典》,中原已经大行其道,可这西北之地。还是如此不通,林福宇叫人拿了最新最全的《咸丰字典》一共四册一股脑儿都给了伯克日尔,“这可秘籍都给你了。” 伯克日尔大喜过望,连忙自己慢慢的捧了回去,又连忙孝敬给了林福宇一小箱子的碧玺蜜蜡等宝石,日日跟在林福宇身边。他也知道汉人规矩,素来是极为敬重做师傅的。徒弟尊敬师傅,师傅自然也要照拂徒弟。自己这么恭敬鞍前马后的,那里不能中一个秀才,林福宇十分受用,可过了几日,不见有多少人来报名府试,林福宇未免又长吁短叹起来。伯克日尔连忙问这个学问极深的师傅为何烦恼,林福宇说了此事,伯克日尔连忙拍胸脯,愿意用他手下的亲兵去哈密等地传这个好消息,只是事毕又苦着脸要求林福宇通关节,让自己好轻松中了秀才,回去光宗耀祖。林福宇又好气又好笑,“你家教的这样好,那里还不能中,我看你是中个举人都不在话下了!” 这时候还不是这个新疆学政一个人说了算的?伯克日尔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并不是新疆的部落,连连拍胸脯一定做好这事儿,“师傅,我的父亲是南边有数的大部落,那个白彦虎不敢得罪我们,要是得罪我们,他们就别想吃到盐巴了。”林福宇听到盐巴两个字,满怀希望眼巴巴的看着伯克日尔,伯克日尔连忙摆手,“这生意上的事儿,我可不能做主,师傅别看着我!” 林福宇本来想着要让伯克日尔断了和白彦虎的贸易,谁知伯克日尔一口断了林福宇的念想,也只好作罢,如今到了十五日,竟然也来了稀稀拉拉五六十人,稍微一问,几个是天山东麓的,有些是孔雀河附近的,最多的是哈密来的,最远的倒是喀什过来的一个商队,恰好路过此地,顺便参加一下,预备着中头彩。 汉人有几个,其余多的都是蒙古、藏人或者维人,林福宇也不敢怠慢,拿了一本《咸丰字典》,一个个轮流进学政的衙门,只要是能认得二十个字,就是大清朝有钱米领取的秀才了!若是不认得二十个字,也无妨,能写十个字,也是秀才。 伯克日尔趾高气昂,到底是有了全套秘籍的高手,轻轻松松就中了案首,左宗棠知道他的家世,分外青眼有加,亲自写了四个字“河湟望族”给伯克日尔家,勉励其勤学向上,又一心向善,并鼓励其再接再厉,总要中了解元才是,府试过了第二日,中了秀才的五十位各族子弟(取中率十分的高……)身披大红袍,头戴红花,胯下骑高头大马,在玉门关游街夸官,虽然有些胡闹,可到底大家也极为捧场,气氛弄的极为热络,如今一来,这新疆第一次府试到底有了影响,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说要再参加考试,人来的越来越多,林福宇无法,也只好先停下来乡试的预备,陆陆续续先后举行了三次的府试,这才差不多把西疆以外的各式部族人等都大部分录为秀才,之后的谢师宴,一大群操着怪异口音服饰各异的人齐齐拜着林福宇,口称“恩师”,不由得林福宇热泪盈眶,这自己手里第一批的学生,居然是这些糙汉子,却也不得不按下别的心思,温言好声宽慰,伯克日尔处处以大师兄自居,呼喝众人,也是极为荣耀,林福宇原本是很不在意,没想到谢师宴次日,自己的学生一群塔哈尔的贵族子弟前来邀请自己外出射猎,林福宇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射猎,玉门关外白彦虎虎视眈眈,他有几个脑袋,敢出关射猎,连连摆手,那些塔哈尔的子弟认识几个字,只是带来的兵丁甚多,所以林福宇笔头微微一歪,也是低低取中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伯克日尔前来交涉,听懂了来意,伯克日尔笑着对林福宇说道:“老师,也走的不远,就在左近,如今有咱们这些子弟兵保护着,白彦虎那个老小子不敢来惊扰,”伯克日尔在玉门关之后,对着汉人的习俗学的很快,继续拍马屁,“八十里外有玄泉山,山上有上好的花豹,老师射了回来,给师娘做个坎肩十分的便宜。”林福宇还是不肯,还是左宗棠听到了,帅令叫他出去,这才战战兢兢死命攥住马缰,前呼后应一大堆人出了关隘,行不到几十里路,前头突然烽烟大起,林福宇微微一惊,正欲转身逃命,塔哈尔的几个小汗王,觉得在师傅面前失了颜面,剑眉一竖,几声号角,大部队人马马蹄腾飞,顿时把白彦虎的一小只部队尽数歼灭,林福宇顿时大胆包天,在阵前谈笑风生,又对着塔哈尔部落的几个小汗王连连称赞,又说“这样的少年英雄,如何日后不能做真正的汗王,马上治军,马上治民,文武双全了!”林福宇这才认识到,这些人的作用,也对着自己之前居然能出这样的主意十分自得,在玄泉山下,看着雪山美景,悠然写了好几首歪诗,几个人看着自己的座师更是如同看了诗仙太白一般,捧到了天上去。 过了几日,伯克日尔的父亲,又连忙赶到玉门关来叩见左宗棠,左宗棠身上管着理藩院尚书的位置,原是管得到他,之前不理会是也忌惮白彦虎,如今伯克日尔有了这样的荣耀,其父亲不能不来,到了玉门关,左宗棠这样的人物,岂能轻易放过了他的父亲,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日日笙歌,又请其上座,自己也坐在下首相陪,又是换了总兵参将等人亲自给其斟酒,做了十成十的功夫,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感激,蒙古人性子豪爽,连忙拜服,定然要听从朝廷指挥,阻断和白彦虎的商路,剿灭叛逆,左宗棠也痛快,先斩后奏,给了伯克日尔的父亲“陇右宣慰使”的头衔,伯克日尔的父亲对着这个任命倒是犹可,只是过了一日,连忙带着伯克日尔亲自到林福宇住处,姿态低微,语言客气,说伯克日尔性子粗俗,还请老师多多教导等云,林福宇这些日子那里还不知道这些子弟们的家里就是日后自己这个新疆学政安身立命的所在,也十分客气,话语里明里暗里又说会将伯克日尔定位解元,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开心,临走之前,送了三百匹上好的河湟骏马给左宗棠,又命伯克日尔继续留在座师跟前效力,如此在玉门关好几日,临走的时候,左宗棠奏请中枢的折子有了批复,加封伯克日尔的父亲为入八分镇国公、柴达木台吉、若羌县县令。到了这时候,左宗棠才有了底气:青海一线,不废一兵一卒,便得安宁。(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六) 三月,柳丝初吐,草长莺飞,玉泉山附近的山丘上,亭台楼阁隐隐约约,自本朝康雍乾三代帝王悉心营造园林以来,西山左近尽是王公大臣的园子,连绵数十里,海淀一块,世人称之为“天宫”,就连圆明园往西六十余里地的陈恩寺,虽然只是个小寺庙,到底也是装修的极为精致,在一小山包之上,粗粗打量似乎毫不起眼,可认真一瞧,山门是汉白玉做的,正殿前头的四大天王造型古朴,怕是元代留下来的,这一日主持正在偏房打瞌睡,小沙弥也不敲门,一把推了房门,大声叫唤主持,“师傅,不好了?!” “打嘴!”那个主持揉揉眼,“胡沁沁,师傅好的很!” “不是,”那个小沙弥轻轻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外头来了一群人,看样子不是进香客!” “不是进香客,就是找厢房里住的那个人,你慌什么呀,”老方丈打了个哈欠,“拜访那个人多了去了,什么鲜衣怒马威风凛凛的咱都见过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你自己引他过去就是。” 小沙弥之所以能作知客僧,全在于他的眼光毒辣,虽然老方丈不以为然,可小沙弥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子来的忍人物可是大极了,这会子山门外头已经有了几十号人候着了,一拨拨的,把山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素日里经常来的那个伯足先生,这时候也只是垂着手等在下面呢。”小沙弥悄悄得在方丈耳边说道,“我瞧着有些没长胡子的,似乎是宫里头的公公们!” 老方丈一个机灵,能使唤太监的,除了宫里,也只剩下几个王府里头才有的了,任凭是那里来的公公,能使唤这样的人,自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连忙打起精神,正了正袈裟,“走,瞧瞧去。” 老方丈刚刚走到大雄宝殿,就发现院子各个角落已经站满了青衣男子,见到来了两个和尚,一个为首的笑眯眯的少年朝着方丈拱手,“主持,我家主人欲来此地进香,怕有闲杂人等惊扰,这才叫下人站着,免得有外人进来,主持,”一张银票毫无烟火气得递给了主持,“您瞧着这可好?” 这些人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毫无新意,主持暗暗腹诽,脸上却是眉开眼笑,悄无声息的把银票放进了袖子里,阿弥陀佛一声,“老衲去山门迎接贵主上。” 那个年轻人又说不必,主持就和沙弥一起在庭中等着,过了半盏茶的时分,时常来的伯足先生就伴着一个带着玄色**帽,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天气寒冷,上身着一件石青色的坎肩,腰间系了一个羊脂玉佩,双手别在身后,面如冠玉,双眉入鬓,显得十分有威仪,被主持称之为伯足先生的高心夔只是跟在此人身后,见到主持和沙弥两个人低眉顺眼的,对着身前的人笑道,“这位是本地的主持了。” 来人微微一笑,“主持你好,今日我来这里,只是瞻仰佛像,并烧香祈福,叨扰贵寺了。”(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七) 主持见着此人衣服虽然不甚华丽,可衣服的料子却是一等一上好的,不敢怠慢,一声佛号恭敬有加,通了姓名,来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姓叶,主持的法号叫做“慈通”,叶施主听到慈通的法号,不由得微微一笑,对着高心夔笑道:“这主持倒是和我是同一辈分的。”高心夔只是微微一笑,边上那个递银票给慈通的年轻人瞪了慈通一眼,又让边上的小沙弥去准备新鲜的茶水瓜果,慈通见到主人虽然和煦,可十分的贵气逼人,也不敢太过饶舌,只是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略微逛了逛各处,又指着看了看观音殿外的一湾碧水,到了后殿的苍苍古柏之下,小沙弥奉上了茶水瓜果,边上那个亲随模样的人皱着眉挑剔的看了看,又用银针放入茶水试了试,还是叶姓主人毫不在乎,拿过来就喝了一口,仰着脸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那亲随剥了一个野桃子递给主人,那个主人才回过神来,“听贵寺有一位贤才,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寺中?” 我就知道不是白来看什么山水佛像的,主持又暗暗腹诽,面上却是不敢露出什么,恭顺得说道,“是,如今正住在客房里,今个早上还见过他,应该是在房内。” 那个亲随挑眉冷笑,“好大的胆子,今个我们主子来,他还不赶紧出来跪迎?高大人,”亲随朝着高心夔埋怨道:“您怎么也不告诉他。” “哎,”那个主人放下茶碗,止住了亲随的埋怨,笑道,“古来有才能的人,素来都是有些脾气的,若是我来了他就巴巴得跑出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读书人喜欢这一套,昔日昭烈帝若不是三顾茅庐,如何能显示诸葛孔明的才干,这点来说,王恺运远远不如伯足你了。”这些文人就是喜欢这一套,得明主礼遇而知恩图报尽显一身学识。 高心夔听着叶姓人的话里对着王恺运的做派不以为然,正准备解释:“大人~” “不必多说了,”叶姓主人摆摆手,止住了高心夔的解释,“若是真有才,也无妨,我这跑来,不算冤枉。”就请主持引自己到客舍,一行人绕过地藏殿,又排开几株开到颓靡的山茶花,到了几间苍苔布满的小房子,墙角还种着一株巨大的白玉兰花,院子里杂草丛生,倒是有一番野趣,到了房前,房门还是紧闭,那个亲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高心夔也十分尴尬,那个主持窥得众人的脸色,怕等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忙告退,那个叶姓施主脸上不见端倪,只是说道,“伯足,你去叩门。” 高心夔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看见王恺运端端正正得坐在窗前饮茶,不由得一跺脚,“你这个人,我把正主引来了,你还摆这个臭架子,你可要知道,她来这里,千难万难,你也太失礼了,还不放下杯子,随我出去拜见!”(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八) 王恺运举到唇边的茶杯微微一凝,“居然真的来了?”他以为随口一说,这位主子如今是天下第一人,怎么会看的上自己这样的人物,必然是不会来的! 高心夔正欲说什么,外头就响起了一声长笑,“昔日刘先主三顾茅庐而得卧龙,才能天下三分,称雄一方。我又不是皇帝,如何不能亲自来?”说毕就走了进来,拿着暖炉微笑看着室内的两个人,随身伺候的安德海连忙挤了进来,警惕的环视了一圈,随即不悦的看着王凯悦,高心夔连忙用眼看着王恺运,王恺运不慌不忙站了起来,长揖到底,“学生参见尊驾。” 来的人自然就是慈禧太后,她见到王恺运只是作揖,不行跪拜之礼,不免有些不悦,她垂帘多年,早就习惯了众人跪拜行礼,见到王恺运如此作为,心里微微不舒服,看了安德海一眼,安德海心领神会,低声喝了一声,“放肆,既然知道来的是谁,如何不行大礼!” 慈禧太后坐下,挑着眉感兴趣的看着王恺运,王恺运不卑不亢,微微拱手,“大人既然微服来此,自然是潜龙入海的,学生若是大呼小叫,惊动了这里的和尚不要紧,若是不慎走漏了消息,给言官知道了,大人虽然不惧怕,可也似乎不甚烦扰了。” 王恺运似乎很能看穿人心,“大人如今手握天下权,享天下利,自然也担着天下之责,何须看重这些小节?身居高位者,不宜吹毛求疵。” “有道理,身居高位者,不宜只是顾及小节,应该放眼天下,胸怀大局,”身穿着男装的慈禧太后摆摆手,“既然微服,自然也是寻常友人相见,大家一起坐下吧。” 高心夔和王恺运面对坐下,小沙弥送上了茶水,安德海又是一顿忙乎,给三人倒上了茶,站在慈禧身后伺候着,慈禧太后见到高心夔低眉顺眼,王恺运也看着桌面,一时间没人说话,于是笑道开口,“听说王兄你对着朝政十分有见解,昔日也在肃顺府里当差过,之后又在左宗棠那里做幕僚,也算得是地方中枢都有所得了,虽然只是举人,可学问是极好的,这个不用伯足说,我也有所耳闻,不知你对着如今的朝政如何见解?” 慈禧一问,王恺运一答,所答的虽然不甚都满意,可慈禧太后也颇为受用,生出了此行不虚之感,王恺运谈了几句经学讲义的东西,见到慈禧太后没什么兴趣,也就轻轻放下,谈了小半个时辰,太后喝了口水,又问:“左宗棠说地方督抚势力大的很,上折子要地方督抚轮换,我定下了五年一任,连任至多两任,你以为如何?” “地方督抚,自从大人尽数收揽团练兵权,已经再无异心,就连阳奉阴违都是不能够,太后又何必担心这些,这兵权都在中枢,厘金也都是归着户部管着,太后还怕地方督抚能势大到哪去,如今督抚以曾国藩为首,昔日曾国藩破金陵,我曾劝他自立为帝,割据江南,他都不肯,更何况如今呢?”(未完待续)   ☆、二十三、浙江新疆(九) 王恺运其言一出,满室皆惊,太后的脸色阴了下来,高心夔悚然站起,低低得喝了一声,“壬秋!你……” 安德海勃然大怒,“大胆!” 王恺运不发一言,只是极不礼貌得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阴晴不定得看着王恺运,高心夔背上顿时湿透,慈禧太后看了王恺运许久,“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太后以为学生的话如何?”王恺运问道。 “什么话,那句话?” “自然是学生劝曾总督自立为帝的话,”王恺运继续说道,神色淡定,一味从容,“大清代替前明而立,定鼎天下,如今已有近两百年,这原本也没什么,气数之事未免虚妄,按照前明的时候,也总有三百来年的国祚,只是有句话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极必衰。圣祖、世宗、高宗三代帝王,文治武功,天下独步,早就把这天朝的气运用尽了,故此仁宗宣宗之后,不过才几十年光景,就有洋人海上来扰,割地赔款,辱没列祖列宗,气数已尽,我劝曾总督自立为帝,也是天命所然。” 慈禧太后听了这许多话,脸上隐隐的怒色才平息了下去,“我瞧着你不是什么学问家,倒像是蛊惑人心的白莲教一流人物,”慈禧太后笑道,“你说的不错,康乾以来,国运确实不佳,可如今也有永通桥之战,逼得英法两国议和签约;江南长毛之乱平定,捻军剿灭,西北虽有战事,可与中原腹地无忧,海军新军都一应练了起来,如何算不得复兴呢?” 王恺运正准备反驳,慈禧太后一摆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他继续接话,当然要自己自说自话了,“我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和洋人一战议和,反而比赔款更费钱,买那么多的军舰回来一无是处;洪杨之乱平息,可却又有石达开等余孽逃奔在外;白彦虎再三作乱,扰乱新疆西北,这如今是风雨飘摇,大乱之世,这些话我虽然没听到,可到底也能猜得出来。” 室内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慈禧太后在说话,“天下之位,有德者居之,若是有德者出世,这天下江山,大清朝自然不能厚颜占着,退位让贤就是,到时候做一安乐公亦是美食,可如今在其位谋其政,我坐这位置上,”慈禧太后扫视王恺运,目光炯炯,“往小里说,自然要保全我这一辈子,这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往大说,也要扬我国威,立中华民族于世界之巅!不大不小的说,也自然要国家安定,百姓得到好处。这些我从未说过,如今到了这里,听你这么一问,自然也要听我的志向了,你也不用说那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废话,这天下,有德者居之,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天下安定,就算有再多的宵小,又有谁会惧?” 太后说完了话,高心夔默默,王恺运眼中露出惊奇的目光,“早就听伯足说大人心怀天下,不似凡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是。” “过奖,我并非是奇人,只不过是比你们多了些眼界罢了。”王恺运不以为然,皇太后身居宫中能有什么眼界,只是上位者如此说,自己却不好反驳,高心夔却是深以为然,太后虽然是不熟悉政务,但在经济之道上,无人能出其左右,不由得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太后沾沾自喜自夸之后,“只是人到了这世上,总要有所作为,我到了这个位置,也要对得起这个位置,若是尸位素餐,为何不在后宫养老享乐?西方有一国王宣称,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就算按照你的意思,清德虽失,可必然不会在我死之前发生。” “我从来都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伯足在我身边也有不少年数了,在升平署,自然,名声是不好听的,整日里和太监戏子混在一起,无非是写写豆腐块文章,或者编编戏曲,可我看中的是肯干事,干成事,干好事的人,”太后看着高心夔,“如今你干了这么些年,也可知道这戏曲儿也不是没用的吧?” “是,微臣干的活,其实和国子监礼部差不离,”高心夔说道,“戏曲犹如下里巴人,喜欢的人多,潜移默化之间,才能显示教化之道,再者报纸,掌握天下喉舌,违背洋务的事儿话儿,都不能在报纸上出现,更有广开民智,教化的功劳,任务关键艰巨,微臣时常汗颜,怕担不起这样的大责。”(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一) “你的才干,我这些年尽数看在眼里,怎么还不知道?那些闲言碎语,你听得自然更多,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自然无妨,日后有你的出路。”太后笑道,转过头看着王恺运,“我垂帘听政,最缺的就是谋士和干臣,类似郭奉孝诸葛孔明的人物,朝中如今虽然看着运转无虞,”太后把暖炉轻轻得放在书案之上,紫金的暖炉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可洋务一事,朝中还是默然的多,观望的多,奔走当差的人少,有些人醉心洋务也不过是为了头顶上顶戴,若是能真心看得出洋务的好处,怕是没多少。国家大计,唯得人而已,我倒是也不怕那些人要功名利禄,洋务办的好,加官进爵也是寻常事。王先生,”太后笑道,“你考了我许多,我倒是也要来考考你,”古语云:“主择臣,臣亦择君。”太后摆出了一副日后公务员面试的样子,“如今西北战事又起,你觉得是如何处置?” “自然是要大军出击,武力不服,边疆不能安定,”王恺运说道,“除此之外,更要攻心为上!” “何为攻心?” “太后之前下令新疆一省广开科举,录用各族少年为秀才举人,”王恺运说道,“这招入羚羊挂角,天外飞仙,我和伯足私下谈论,也觉得大人不拘一格,如此一招可尽收各部民心,可除此之外,还不够。诸多部落,通文字者极少,野蛮不通教化,毕竟不能尽全功。”王恺运提起茶壶给太后倒了一杯茶,安德海面色不悦得看着王恺运,“大人可曾听说过《西游记》?” 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候在外面的侍卫首领看着时辰已晚,连忙又请唐五福进来催请,“主子,已经快到午膳的时候了,用了午膳下午又要见军机,虽然在园子里,内务府的人也都在,若是消息泄露了出去,奴才们的脑袋可是不够砍啊。” “慌什么,我难得出来,你倒是还要催,你放心,没人敢责罚你。”慈禧太后笑道,唐五福苦着脸,“就怕万岁爷要奴才的脑袋。” “罢了,”慈禧太后也知道这出来也是难得,趁着春日到圆明园,这才从车架之中溜了出来,这会子若是有人瞧见自己不在碧桐书院,怕是要掀起悍然大波了。“今个与你相见,你的见解确实不俗,我也知道你的心意,你那首词里头说的明白,‘谁令骑鹤上京华?好风凭借力,青云路’,肃顺当年还不能够给你这条青云路,而我可以,我不是军机大臣,也不是皇帝,我这条道,不比他们那些算是正途,但也不会差,昔日武则天有北门学士,伯足隐隐已经有此称呼,我倒是不怕,就是有了北门学士,又有何妨!”慈禧太后霸气十足,顾盼生姿,“人尽其才,才能不枉费来这世上活一回,你已经蹉跎太久,人生还有几个七年八年?”不如就直接从了本宫吧! “我原本是庸才,承蒙上位者不弃,原本应该尽心尽力,”王恺运脸上古井无波,完全没有被明主赏识的喜悦,“只是旧主还在蒙难,”太后的脸色又是顿然变色,王恺运起身,又做长揖到地,“昔日我和他的主张并不相同,可到底也有主宾之情在,若是大人能够宽宥那人,在下就算是赴汤蹈火,又有何妨?” “壬秋,你!”高心夔连忙站了起来,又朝着慈禧太后鞠躬,“太后,壬秋的意思,并不是如此的。” 太后摆摆手,制止了高心夔的解释,脸上淡淡的,“他的意思我听得清楚,不用你说。”太后看着依旧作揖的王恺运,“他是罪臣,且不说当年如何欺凌皇帝,就说敢射杀于我,就该他诛九族,我饶他一命,安置在钦州,已经是法外开恩,不然你以为,他就不能去菜市口受上那一刀?”要知道自己可算是心软了,历史上死了两个铁帽子王,又杀了肃顺,祺祥政变,慈禧的铁石心肠可见一斑,自己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刚刚登基,不宜杀戮先帝托孤大臣,这才放过了这几个人,只是流放安置罢了,若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把肃顺千刀万剐才能泄自己心头之恨,还是要装作大度仁德的,虽然有点累。 肃顺的跋扈素来是看得见的,宗室没几个喜欢,恭亲王之前甚至要极力处肃顺于极刑,如何能宽宥?不可能。(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二) 太后秉政以来,素来难得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可见心里的确是非常讨厌肃顺了,王恺运心里存了无数的话,甚至准备跪下来哀求,可听到太后冷然开口说的话,心里到底是惴惴,一时间茫然站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慈禧太后说完了这些话,看到王恺运脸上的神色,“肃顺这个人,得罪人能把人得罪死,有你这样的幕僚,他也不算十分的失败。好了,我把他安置在钦州,已经是法外开恩,”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没有到宁古塔或者新疆,钦州地方温暖,自然是最好养老的,”王恺运嘴唇抖动了几句,却说不出一声,“你的建议很是不错,只是还有许多难处,你自己一一摆平了,告诉我,伯足,”慈禧走出门,转过头吩咐高心夔,“你留下,帮着王先生收拾东西,午后就搬到升平署你的地盘去,好生招待。”说完一行人前呼后拥,脚步细碎,就出了山寺而去。 太后知道高心夔必然有话要和王恺运说,也需要高心夔把自己的意思交代给高心夔,故此把高心夔留了下来,高心夔送到山门,回来就朝着呆在地上的王恺运抱怨,连连跺脚,“壬秋,你怎么说这么不找边际的话!” “伯足,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让肃中堂回来吗?”王恺运木头一般的坐下来,“我既想,又不想,我岂不知肃中堂得罪太后太深了,如今能保全自身已经是不易,如何还能奢求别的?”王恺运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了一点点泪迹,声音里全是痛苦之色,“若是不请命,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就枉费了肃中堂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 高心夔无声得叹息,“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哎。”抚了抚袖子,高心夔不再说话。 “我岂不知道这样的是无用功,只是若是不这样说,难免要被人说成是忘恩负义之徒,哈哈哈哈,”王恺运突然狂笑了起来,状若癫狂,他哈哈大笑,笑出了泪花,又用袖子拭去,“咱们这样的人,谁敢说没有功成名就,功名显赫,名垂青史的心思?既然要买与帝王家,这场面就不得不做,伯足,这是咱们的悲哀啊,因为咱们根本就不能做五柳先生那样的隐士,也只能是待价而沽,价高者得,眼前的矫情是为了更好的进入这个官场,进入这个天下!伯足,咱们不得不这样矫情啊,谁叫咱们是叛逆余孽,更不是什么正统的读书人呢?武则天昔日的北门学士,无非也是咱们一样的人,想咬咬牙搏一个出身罢了!就如同做**,三推四推这才肯就范!” 高心夔呆在地上,默不作声,只任得王开元喃喃自语,“我最自得的不是经学,而是权衡算计之术,如今到了太后麾下,不知道对她而言,是喜是悲呢。” 余音袅袅,外头的知客僧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里头的人为啥又哭又笑,过了一会,萎靡的两个人出了来,王恺运的书童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行李,外头的马车也在候着,几个人百无聊赖的出了大殿,后头赶上来了主持慈通,朝着高心夔念一声佛号,“伯足大人,今日那位贵人说小僧和他同辈,不知道是小僧法号里头那个相冲,小僧心里颇为不安,还请伯足大人示下,让小僧改了名才是。” 高心夔微微一笑,“既然是贵人没有叫师傅你改,自然也就不用改了,这也是缘分,且留着吧,说不定,你日后的荣华富贵要从这个法号来呢。” 得了高心夔的承诺,慈通这才放下心来,王恺运坐上了马车,袖着手眯着眼看慈通,“我住这里这么久,多亏方丈照顾,也不能回报,我知道方丈虽然身居陋室,却是佛门里头辈分极高的大德,这寺虽小,却也是京畿的禅宗分坛,”慈通听到王恺运这么说,不由得沾沾自喜,挺直了顾盼生雄,“资历深厚,且不知,”王恺运笑眯眯的说道,“肯不肯出趟远门,搏一场大富贵呢?” 高心夔看着王恺运,“这事儿还没准呢。” “无妨,这事儿那贵人必然会准,如此不费钱粮,又可收奇效的事儿,贵人素来是喜欢的,你跟着她这么久了,岂不知她想来是最喜欢有实效的,所思虑的只是那些人去罢了,”王恺运看着眼冒金星的慈通,“怎么样,方丈,若是应允了,我就帮你去通通关节,咱们也来一场唐三藏西天取经!”(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三) 慈禧太后难得外出,倒是看着外头的郊外景色分外新奇,坐在马车上东看西看,觉得什么都是好的,如此看了一会,才放下帘子,心满意足得对着一起坐在马车上的安德海说道,“以前住外面,倒是不觉得,可到了宫里,长久没有出来,外头的一山一水,蜻蜓蚂蚁蝴蝶都是好看的,就连天边的云,都比园子里宫里的好看,”慈禧太后摇摇头,“真是奇怪了。” “主子心里是最喜欢这些山山水水的,”安德海笑道,奉上了一条绣着金凤雪白的热毛巾给太后擦脸,“自然是觉得外头的山水好看,园子虽然大,可来来去去就是那么点地方,更别说是紫禁城了。主子昔日经常念的诗:‘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我听着,这不就是主子心里想的嘛。” 太后放下毛巾,托腮望着马车外飞驰过的景色,“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小安子,你别瞧着我似乎很喜欢这外头,这也是浅尝辄止,尝尝鲜罢了,若是叫我住在这荒郊野外,我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下来,每天锦衣玉食,宫女太监伺候着,早就忘记了当年的苦日子了,”她悠悠回想,“那时候父亲刚刚捐了官,外放南边去,家里真是如同水洗过一般,虽然还有着八旗子弟的体面,可到底内里空虚的很,打秋风的亲戚又多,母亲素来都是撑着外头的面子,从不叫苦喊穷的,内里头还要准备给我入宫选秀的东西,这样的支撑。可见是难为了,家里头的饭菜也不怎么见荤腥,母亲也会悄悄外头托人拿点针线活回来补贴家用,我自从大病之后就不会针线活了,”其实是自己穿越过来了。所以忘记了针线活怎么做,所以只能傻眼看着,笨手笨脚的帮忙穿针引线,“婉贞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更是不会做了,只有母亲和帆儿一起做针线活……”太后说到这里。顿时不说话了,“这都去的人了,我提她做什么,哎,你别往心里去。” 安德海手里拿着装着水果的织金西番莲银盒子默不作声。许久才说道,“主子别这样说,帆儿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主子挂念着她,想必也是会开心的。” “她是可惜啊,哎,逝者已逝。小安子你也要开心些,”慈禧太后继续说道,马车里头摇摇摆摆。“先帝也宾天这么多年了,以前倒是没什么觉得,这些年,越发能想起以前的事儿了,这些年老是想着以前的事儿,是不是自己个老了。” “主子才三十出头。那里就说老了。” “可不是有句话说,嫔妃若是过了二十。就是花甲了嘛。”慈禧太后摇摇头,微微自嘲。“那我都三十多了,岂不是更老了,你下午叫内务府传旨,让我的母亲,武家的两个孩子进园子,许久不见,有些想他们了,在园子里少些拘束,多留他们几天,对了也把桂祥家的叫进来。” 桂祥的妻子钮祜禄氏旧年刚刚诞下一个男丁,太后颇为喜悦,亲自叫钦天监择了名字来取,又赐了好些东西给钮祜禄氏,如此以来,外人岂不知道这个太后的弟媳妇是在太后面前得脸的人,礼部的人也会拍马屁,借着庆祝皇帝正月初一万寿节的机会,给钮祜禄氏封了一个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封号“嘉敏”,她上孝敬公婆,敬爱夫婿,阖府之中无人不服的,太后也颇为喜欢。 安德海应了下来,太后谈兴颇浓,又问安德海的家里怎么样了,安德海把自己的兄弟安排到了内务府里头当差,这事儿,太后原本就是知道的,安德海对这些事儿都是很诚恳的交代,这也是慈禧太后喜欢安德海的地方,从来不会瞒着自己,“同治三年他就成家了,娶得媳妇倒也不算差,对着爹妈也孝顺,只是有些小气,我回家自然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只是若是再有别的,那是万万不能了,她时常还在兄弟耳边嘀咕,要着出仕做官,兄弟来找我,我倒是气不打出一处来,自己是什么牌位上的人,几斤几两不知道,自幼就是没读过几本书,只是跟着爹娘学了几首算账的本事,大字不识几个,还想着做官?丢了我的面子倒是无妨,只是怕丢了太后的面子,再者,在内务府的厂子里当差,这俸禄都是一等一的,这有了银子,家里有了嚼用,还这么不知足!因此我狠狠的教训了他一次,他从此就没有再说过这话了。” “叫他安心当差,”太后挑了一片香瓜吃,“内务府也有的是官,只要他担当的起。” “是,”安德海继续说道,“今年来园子之前,我那兄弟来找我商量,说要把他的二小子过继给我,免得我日后没有香火祭拜。” 慈禧太后微微吃惊,初闻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也不由得点点头,“这原本是应该的,你兄弟肯为你着想,他耳根子虽然软了些,心肠却是不错。” 安德海摇摇头,“我给拒了,”又把漱口的茶从银质琉璃胆的暖水瓶倒出来,献给太后,“奴才已经进宫了,没了根的东西,不配有人养老送终,我住在宫里头,原本也不用他们照顾,自己也照顾不到后人,日后若是他们肯给我养老,那就住家里,不肯也就罢了,反正是饿不死。兄弟媳妇虽然不敢说话,那几日眼眶总是红红的,那里舍得给我,”安德海微微一笑,“他们失了天伦之乐,将来必然会怪我的。” 太后默然,“罢了,这事儿你既然不肯也就算了,你伺候着我,也是缘分,我还能让你吃了亏,就看将来吧,只是你一个首领太监了,宅子什么的住不好,也不太像样,回去就叫内务府给你家里的宅子翻修一番,叫你家里人住的舒坦,给你家里人赐点东西,你就别说推脱的话了,”安德海正准备推辞,太后举起手来,“这也是给你增光,日后回家,家里头对你能客气些。”(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四) 安德海这几年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多数闷闷不乐,且时常发呆,太后说这话也是为了宽慰其心,安德海十分感动,连忙谢过,一时间主仆无话,慈禧太后想起了帆儿,心情亦是不好,快到圆明园大宫门,天气突然阴转多云,淅淅沥沥的春雨就下了起来,天气潮湿阴冷,更是平添了许多烦躁,太后下了马车,到了勤政殿更衣毕,皇帝打发人过来说在杏花村和慈安太后用膳了,于是用了膳,安德海去处理内务府的事儿,太后正准备在芳草丛眯眼午睡一会的时候,梁如意急急得拿着盖着交通部大印的电报折子进了来,“启禀太后,是新疆来的战报。” 就没有一个时候是省心的,太后呆呆的看着那个黄布盒子封的消息,懒懒的十分不想动,左宗棠才到玉门关没多久,不可能有什么好消息的,现在来的,必然是糟心的事儿。过了好一会,太后才从欲睡的状态里回过神,坏消息太多,懒得看,却是不得不看,“打开吧。”梁如意用裁纸的小银刀破开封条,打开了盒子,将里头的折子递给了太后,太后端坐在炕上,神色肃然,嘴里念叨着,“阳光总在风雨后,不急不急,急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随即打开,这样粗粗一览,梁如意窥见太后眉心微皱,却似乎没有多少怒容,可见不算什么坏消息,“恩?土尔扈特部?” 太后微微思索,“这事儿,居然又是给武云迪遇到的,这小子,难不成真的还是福将?恩?”太后瞧见梁如意谨小慎微的样子,“是好事儿!叫起,不拘这时候谁当差,进来商议。” “嗻。”梁如意随即领命而去,太后拿着折子,那折子是电报直接报的,说的很是简略,只是粗粗得用几十个字说了事儿就罢了,完全没有八百里加急那种长篇大论,电报是快速,可说不了几个字,这时候慈禧太后就十分怀念日后的网络时代,片刻可达,就算是电话有了,如今也是极好的了。太后拿着折子翻来覆去的看,“新疆诸部看来也不是和阿古柏完全一条心的,这倒是个机会,就看着左宗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 玉门关外往西南两百余里,正是塔拉伽马沙漠,沙漠虽然是不毛之地,可也有不少绿洲,绕过一大片被风蚀臣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石林,沙海之中有一大片清脆的胡杨林,其中隐隐有歌声,绿洲之外还有许多羊牛在漫步啃草,可见,新疆战火连绵千余里,这里居然还未曾波及。 一群身披白袍,头顶戴着白帽,腰间挂着弯刀的人押送着几个布袋子穿越过胡杨林,到了一个水洼附近,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帐篷,外面侍卫林立,戒备森严,几个人背着布袋子进了帐篷,还没敢看别的东西,就连忙五体投地跪下,额头碰在猩猩红的地毯上,“参见大王。”(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五) 被人称呼为大王的中年男子是一个四十多岁壮实的汉子,身材高挑,和侍卫们一样,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子,微微卷曲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身上的玉色丝绸对襟滚边上绣着繁琐的绿色图案,下巴留着短须,敞开的衣服隐隐透着精壮的胸肌,此人自然是白彦虎坐下第一得力的叛军将领,如今的“东干回回可汗大王”,白彦虎,此时的他威严毕露,远远不复当年被僧格林沁追的几乎兵败身亡的窘迫模样,白彦虎漫不经心得用明黄色的丝绸擦拭着手里的长刀,那刀刃雪白明亮,杀人似乎不沾一滴血,他对着日光看了看心爱的长刀,懒洋洋的开口问道,“找了几个回来?” 白彦虎虽然是懒洋洋的,但是地下的人不敢怠慢,连忙又磕头,“大王不让惊扰这附近的,小的就老远找了几个部落,这才寻了几个过来。” “那些部落呢?” “都杀了。” 白彦虎点点头,底下的人连忙把布袋打开,布袋里面滚出来了三五个十多岁的男孩子,身穿锦袍,身上有着血迹,脸上还有泪痕,几个人抱成一团,哆哆嗦嗦得不敢哭泣,白彦虎随意扫视了一番,指了指一个,侍卫们连忙把那个小孩子抱着放到白彦虎面前,白彦虎抬起手,捏住了那个男孩子的下巴,看了看那个小男孩的样子,淡紫色的眼珠子里面全是慌乱,却是分外楚楚动人,白彦虎满意的点点头,“你们的差事办的不错,这孩子是我喜欢的,虽然比不上……”白彦虎嘶的一声,原来是那个小男孩忍不住被白彦虎捏住的痛,狠狠的咬了白彦虎一口,小男孩素日里在部落里也是万千宠爱的,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白彦虎眉头微微一皱,一把把那个少年掼在地上,送人回来的那些侍卫满头大汗,连忙磕头请罪。 “不中用,”白彦虎握着刀起身,眼睛眯了起来,一刀下去,就把那个少年从额头到下阴,劈成了两半,瞬间帐篷内血腥逼人,鲜血溅满了跪在地上的几个侍卫,白袍上显得分外骇人,剩下的几个少年双眼发白,已经吓呆了,白彦虎满意得看了看被劈成两半的尸体,看到两半不差分毫,侍卫又连忙强忍着恶心连连叫好,大声赞美白彦虎刀法了得,白彦虎看着那几个瘫在地上的少年,见了血,下腹涌起的**不可抑制,“这些人还是新来,不中用,没得坏了我的兴致。拉下去,叫竹童儿来!” 白彦虎和阿古柏不同,阿古柏素来喜爱*岁的娈童,而阿古柏喜欢十多岁刚刚成长起来的少年,故此叫手下人去掠夺少年来供自己玩乐,可他毕竟是外来人,吃了窝边草,部落不服事小,坏了大汗的大事是糟,故此叫人远远得去灭绝部落来掠夺少年,这一日正是手下回来复命的时候。谁知反而惹得白彦虎先杀了一个人。(未完待续) ps:这一章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是涉及huang、。。。。。   ☆、二十三、步步生莲(六) 一声声通传下去,不多会,一个容貌秀美言笑莹莹的少年进了营帐,见到满地的鲜血,眉头也不皱一下,对着白彦虎跪了下来,双手就轻轻得敲打起白彦虎的双腿,娇声笑道:“大王,这会子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不想干的人罢了,原本是有些不爽,见到了你,”白彦虎拉起那个少年,搂着他的腰,放在自己的腿上,“见到了竹童儿你,倒是一点也不生气了。” 竹童笑盈盈得到了一杯酒,递给白彦虎,白彦虎一仰脖子,就干了,鲜红的葡萄酒顺着喉咙流到了衣服上,似乎也是沾满了血迹,竹童笑嘻嘻得说道,“大王,咱们这在这沙沙漠里头也呆的够久了,这黄沙漫天的,我的身子上,可是粗糙了不少呢。” “那里粗了?让我来摸摸。”白彦虎的大手在那个少年身上游走,惹得少年娇喘不已,笑着锤了白彦虎的肩膀一下,“大王,”眼神里能滴出水来,“这里头还有人呢。” 白彦虎他双目一扫,在帐内的侍卫识趣的退下,白彦虎**难耐,一把撕开竹童的衣服,整个人就埋进了竹童玉色般的胸膛里面,竹童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双手环住了白彦虎的脑袋,轻轻的一扣。 守在帐篷外的侍卫听到里头传来几声沉重的落地声,接连着竹童的娇喘声接连响起,外头的侍卫对视一眼,脸上浮出暧昧猥琐的笑容,过了好一会,营中终于没有了声音,竹童疲倦的打着哈欠出了帐篷,身上披着一件大披风,披风上还有着点点血迹,竹童吩咐营帐外面的侍卫们 ,“大王这会子睡着了,怕是累坏了。你们别吵着他。” 竹童又吩咐,“去,给我准备洗澡的东西,我要洗个澡。” 门口的侍卫听到竹童这么吩咐,不敢不听,不敢进去打扰白彦虎,白彦虎素来对着下属颇为苛待,特别若是熟睡时被人吵醒,更是会抽刀砍人。如此一直到了晚间,到了掌灯时分,侍卫首领觉得不太对劲,壮着胆子在外头喊了几声,发觉帐中没动静,于是叫人去请竹童来叫醒白彦虎,谁知一番寻找,竹童已经不见踪影,这时候侍卫首领已经知道不好,受着被白彦虎砍一刀的危险,也进了营帐,只见到营帐内场景,顿时魂飞魄散。 “土尔扈特部?”恭亲王看了看折子,微微沉思,土尔扈特部清代厄鲁特蒙古四部之一。元臣翁罕后裔。原游牧于塔尔巴哈台附近的雅尔地区,明朝末年,其部首领和鄂尔勒克因与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浑台吉不合﹐遂率其所部及部分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牧民西迁至伏尔加河下游地区﹐曾遣使向清朝政府进表贡。 康熙五十一年﹐康熙帝派出图理琛使团﹐途经西伯利亚﹐两年后至伏尔加河下游﹐访察土尔扈特部。乾隆二十一年﹐土尔扈特汗敦罗布喇什遣使吹扎布﹐假道俄罗斯﹐历时三载﹐到达北京﹐向乾隆帝呈献贡品﹑方物﹑弓箭袋等。 乾隆三十六年,因不堪沙俄的野蛮统治,土尔扈特汗渥巴锡率领十七万万族人东归,最后约4万3千人成功到达中国。 “土尔扈特为新﹑旧两部﹐旧土尔扈特由渥巴锡统领﹐分东西南北四路﹐共十旗﹔新土尔扈特由另一首领舍楞统领﹐分二旗。”文祥颇为知晓土尔扈特部之事,一一细细说来,这事儿太后以前也在历史书上听说过,只是东归之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故事,故此,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土尔扈特部有什么杰出的人物,因为是蒙古诸藩的事情,理藩院那里有头绪,理藩院尚书庆海也出席了这次军机处的会议,庆海跪在地上,脑子里想了一番,“新土尔扈特部在天山以北,那里头原本也没多少人,部落人口不过三万,牛羊十多万,营救武将军击败了阿古柏的追兵的,应该旧土尔扈特部的可汗,渥巴锡的四世孙,图穆德尔汗了。此人倒是颇为精干。” “国朝历代对着西北边疆用兵许久,准格尔,大小和卓等部都已经剿灭干净,只是防着怕土尔扈特部又太过强盛,故此高宗皇帝将土尔扈特部一分为二,分于天山南北安置,以前平定新疆,也只是叫土尔扈特部提供粮草牲口,并不叫其随军出征,防着就怕其崛起,又要在新疆生出事端。”(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七) 这政策不能说是错的,但是也不会正确到那里去,正是清代历朝皇帝对着西北特别是新疆的蒙古部落打击过甚,导致信奉ysl的其余种族兴起,反而更要闹得天翻地覆,在慈禧太后看来,一定要笼络心向朝廷的,特别是土尔扈特部这种不远万里东归来朝的,一定要多多捧起来,树立起典型才是,怎么反而约束其发展呢。 “这事,怕是也没多少用处,”恭亲王想了一番,说道,“土尔扈特部东归百余年,差不多已经是本地部族的,虽然不怵阿古柏,怕也不敢正面对抗,要知道阿古柏发了疯,若是再行灭族一事,凭着谁也受不了。”二月初三,阿古柏派大军剿灭波古城三只部落,尽数杀戮,这三只部落只不过是送了一点粮草给迪化城中的清军罢了,就遭此毒手,“土尔扈特部虽然骁勇,可也不敢如此,我怕接下来阿古柏又要盯上他们了。” “若是盯上他们,咱们东边的压力可就少了,”文祥说道,“玉门关外一直有白彦虎盘踞着,左宗棠的急进缓攻虽然有了成效,已经收复了玉门关外的几个县城,可一直没有打通玉门关至哈密的粮道,白彦虎少了阿古柏的支持,再加上库伦将军已经率领了蒙古诸部预备好了,在天山西边径直朝着迪化,这时候正是咱们的好时机。” “那就让左宗棠好生安抚各部,特别是土尔扈特部,礼部看看,有没有什么爵位可以加封的,等到消息属实,就下旨给土尔扈特部图穆德尔汗,嘉奖于他。这西边咱们使唤不上,希望土尔扈特部自求多福,能坚持下去。” “太后请勿担忧,”恭亲王说道,“当年俄罗斯百般阻拦,都无法灭绝土尔扈特部,如今阿古柏更是不能了。” “希望如此,说到底,”太后对着西边的战事进展速度十分不满意(读者们也不满意了。。。。),“白彦虎不除,到底是无法进军新疆,如今奈何不了白彦虎,不会奈何不了他家里人,传旨下去,白彦虎三族全部没为官奴,以儆效尤。” “嗻。” 梁如意又从外头拿了一个黄绸布盒子来,走到帘子后头,“太后,这是西北的战报。” “这又是什么坏消息了,”太后紧张的心里头直抽抽,“不会是迪化沦陷了吧?” 几个军机大臣面面相觑,憋住呼吸,听帘子后头的动静,过了一会,太后欣喜的声音宛如云中飞鹤,突然拔起,“好好好!白彦虎居然死了!” “什么!”恭亲王失声叫道,原本是站在皇帝坐的宝座前面,听到这样的大惊喜,连忙走了几步上前,似乎要掀开帘子伸手要折子了,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是在勤政殿,脸上微微一红,连忙退后几步,弯着腰候着不说话了。 太后这时候正是狂喜的时候,也顾不上注意恭亲王的举动有什么问题,“快给议政王和军机们瞧瞧,哎呀,这可真是大喜事儿!这下子,这几天可睡的着安稳觉了。” 恭亲王看了之后递给文祥,军机处的几个人依次看过,就连庆海也接过略略看了一遍,大家也十分高兴,朝着太后行跪拜礼庆贺,恭亲王这时候没有准备玉如意,幸好梁如意十分识趣,拿了勤政殿里头摆在多宝阁上头的一只紫檀木嵌银五福临门如意来献给太后,太后十分高兴,拿了如意,摸了摸,“这个赐给荣禄家的去。”梁如意连忙应下。 这时候只有文祥微微疑虑,“太后,这折子上说白彦虎被人割了头颅而去,义民前来禀告,荣禄才一举歼灭之,白彦虎已经是诈死过一次,这会不会又是他的诡计?太后不可不明察啊。” 太后从狂喜之中冷静下来,虽然文祥的话不甚顺耳,可真是实话! “微臣瞧着,这事儿怕是不会错,”贾帧又反复看了看那上来的折子,“里头说白彦虎其部一网打尽,俘获牛羊金银珠宝无数,白彦虎的家眷等都在,只是不见了白彦虎,且根据这军报,已经可以验明正身了。” “唔,这话没错,有道理,就算白彦虎金蝉脱壳,可其手下已经覆灭,想必要是再东山再起,也要几年时间,那就让兵部先议定这次奔袭之功,白彦虎有没有死,暂且放在一边吧。”慈禧太后用手托着腮,“只是这白彦虎死的蹊跷,无缘无故被人割了头去,还有,这告之白彦虎行踪的义民,会是谁?”(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八) 敦煌。 在茫茫的沙海中,鸣沙山和三危山紧紧地环绕着一爿绿洲,一弯新月就安静地依偎在这大漠中的一爿绿洲里,鸣沙山下到山脚后,来到鸣沙山脚下的敦煌月牙泉,月牙泉处于鸣沙山环抱之中,四周都是沙山,其形酷似一弯新月而得名。古称沙井,又名药泉,一度讹传渥洼池,清代正名月牙泉。 水质甘冽,澄清如镜。流沙与泉水之间仅隔数十米。千百年来,虽经遇烈风而泉不被流沙所掩没,地处戈壁而泉水不浊不涸。这种沙泉共生,泉沙共存的独特地貌,确为‘天下奇观‘,千年不涸,令人称奇。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大漠风沙呼啸,天上没有半丝云彩,圆润明亮半轮明月把清冷的月光照了下来,在波光粼粼的月牙泉上翻动着银光,就在泉水的边上,一个穿着淡黄色道袍的道人,背着手看着泉边树立的几间亭台楼阁,看着制式,正是一座小小的道观,虽然是夜间,可月华如水,照着那个道观清清楚楚,那个道观门打开着,正殿里面还点着几只蜡烛,照耀的里面的塑像一明一暗,那塑像是一尊咧嘴大笑的弥勒佛,被烛光和月光照耀的笑容分外诡异,道观之中供奉着佛教的佛陀,这深夜里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道士看了看道观,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心里默默算了下时辰,一阵风吹过,带动的他衣带飘飘,长须迎风摆动,好似神仙中人。 不多会,一个穿着土黄色劲装的身影就从起起伏伏的沙丘之间迅速的窜了出来,轻飘飘得疾步走到道士边上,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竹童参见教主,属下来迟,请教主责罚!” 这个人居然是白彦虎最宠爱的竹童,那个道士点点头,“起来吧,白彦虎驻扎的地方离这里几百里路,你几日之间就能到这里,已经是不易,本座也没等许久。这道观就是咱们的产业,我在这里,安全的紧,再说了。左宗棠大军压境,人心惶惶,还有谁会来注意我这么一个道士呢。” “是,教主神算,若是没有教主定下妙计,怕是左宗棠那个胆小鬼,到了秋天都不敢出兵玉门关。”竹童的脸上少了之前的娇憨,而是一脸坚毅之色,双眼精光四射,双手虽然白净纤细,可就是这么一双看上去无缚鸡之力的手,一巴掌就轻轻松松得拍晕了白彦虎。 那个道士微微点头一笑,“看样子是成了?” “幸不辱命,”竹童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层层剥开,几张透着血迹油纸展开,白彦虎怒目圆瞪的头颅就出现了。 道士饶有兴趣的看着白彦虎的人头,“如今倒是便宜了左宗棠,白彦虎一死,新疆半壁可收入囊中了,收起来吧,好好硝制一番,可别烂掉了,他的人头可还有大用,”道士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东西,递给了竹童,“你去京师,如此如此,你这几年辛苦了,就呆在京中过几年舒坦日子吧。”(未完待续 PS: 晚上还有一更,补偿昨天没更新。   ☆、二十三、步步生莲(九) “以后常在京中,虽然少了刀光剑影,可也免不了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竹童,难为你了。” “为了圣教的大业,属下没有什么难为的,”竹童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道士淡然开口,“你是我坐下三个圣童之首,为圣教立功最多,虽然只是童子,可不必外头的那些香主舵主差,本座也属意你,等到下一任教主退位让你继任教主之位,你有话直说就是。” “属下不敢,是,教主,”竹童咬咬牙,“你为何会相信那人,”竹童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可是道士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要知道,那个人可不是和咱们一边的! “我也不能完全相信那人,只是到了如今,咱们还有人可以相信吗?”道士意气萧索,“昔日信了朱元璋,全力辅佐其夺得天下,他反而倒好,倒行逆施,定鼎中原,反而把圣教连根拔起,之后数百年之间一蹶不振,到了明末,原本是想要跟着李自成,嘿嘿,谁知道,这个人如此不中用,进了北京城,就变成那副熊样了,如今这大清朝,原本是异族,昔日圣母唐赛儿起义造反,谁知道天时不到,那时候朝廷的势力还大的很,此番起义,圣教受创之惨烈,你们是想象不到的,几十年之后天理教攻打紫禁城,咱们的人都一无所知,事后反而受到了株连,这么好生修养多少年,如今到了本座的手里,这才勉强有了一点点气色,”道士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昔日洪秀全起兵金田,教中多少长老苦劝于我,要我联系教众,起兵相应。我一概不听,为此还诛杀了好几位想着叛乱的长老,如今还有人心有戚戚,我在长沙城下看到洪秀全一帮人的行止,我就知道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有摒弃士绅读书人能成大业的吗?没坐了龙庭,倒是想着享福了,哎,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可咱们毕竟是和官府对着干的,如今教主这样的善意,不知道那边肯不肯接得住!” “一定接得住,”道士斩钉截铁得说道,“我那一日在京畿的官道上看到她,我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有些时候是时势造英雄,可她,不一样,她是在造时势!她身边那个男子,有气量却是无魄力,更是不敢有越雷池一步的想法,若是为皇帝,反而不及他,你说,洪秀全的家属都饶了,石达开都放了,她还有什么人不敢用的?” 道士眼中放出光芒,显得十分激动,“本座就知道,她必然是会容的下本教!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再有鸟尽弓藏之事,怕是咱们就永远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可竹童,你也知道,如今,可不是以前了,西洋之事潮水般涌入,别人不知道,咱们能不知道那些事儿?怕是日后这装神弄鬼的把戏是越来越行不通了,若是不趁着好机会,摇身一变,以后怕再也没这种机会了。” “可毕竟是西域边塞之地,远不及中原繁华。”竹童犹豫得说道。 “无妨,”道士平复了心情,挥挥袖子,把道袍上的细沙拂去,“只要站稳了脚跟,到时候,就怕不是他说了算了,我也不指望要建什么未来天堂世界,只求得能有一席之地传教布道,若是能广布天下,我就算做宋江,也不怕这骂名!” “你去吧,去京师,好好看着,日后若是本教要兴旺,少不了你的作用,我就在这月牙泉等着,”道士捻须一笑,“等着你带去的人头,会不会回来好消息,若是有好消息,我这幅老骨头,就要去新疆,好好帮着左蛮子和阿古柏斗一斗法了!” “是,教主保重。” “你不用担心,”道士呵呵一笑,“有人在太后跟前说起了这些事,多我一教不算多,少了也怕是没什么气候,若无本教装神弄鬼的本事,想要靠着几本书就降服新疆诸部,那真是读书人的呆法子了,如今她要是顺水推舟,必然能收奇效,她这样的人物,就连一个太后之位都舍得给别人分享,岂能舍不得给咱们一个身份?” 竹童在沙子上磕了个头,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道士转过身子慢慢走进道观,看了打坐在莲花之上哈哈大笑的弥勒佛,伸手把供案上的三角香炉朝着北边用力掰了三下,那个弥勒佛慢慢转身,出现了空空如也的莲台,道士慢慢在蒲团坐下,手里打了个法印。 “能不能成,就看这个大礼能不能打动她了!”(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十) 太后的疑惑没有几日就得到了解答,兰州传来的电报,说已经有人将白彦虎的人头送至玉门关左宗棠的帐下,只是悄无声息,无人知晓,将人头放在大营外就一走了之,经过点验,的确是白彦虎无疑,太后大喜,所幸兰州到京师的官道已经修缮完全,几日之间,八百里加急就把白彦虎的人头送入京中,兵部的郎中打开一看,白彦虎的人头怒目圆睁,保存的十分完整,边上还有一封用蜡封住的书信,上面写着:“太后亲启”,兵部的人不敢擅自打开,也只能是直接送入圆明园,放到了内奏事处,内奏事处递给了太后,梁如意担忧得说道,“这事儿不合规矩,怕是外头的大臣要议论。” “无妨,到时候我看了,给议政王瞧就是,这人既然说了白彦虎也是大功一件,算得上密折,打开吧。” 梁如意暗暗的说,这可不是密折,如今朝中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信件了,手里却是不停下,拆开信件,仔细得看看了看有没有问题,这才递给了太后,太后展开一看,淡黄色的信纸上,一行飘逸的行书就展现眼前: “咸丰十年,八里桥外,故人一别,别来无恙?” 就四行字,就没别的,下面几个小字:“长青子白拜顿首”边上还有一朵绘制的栩栩如生的白莲花,上面隐隐端坐着一个面目不清的佛像。 “长青子?”太后喃喃自语,“这是什么鬼?我什么时候见过这什么故人?还在八里桥外,八里桥外?恩?如意,叫议政王!” 传旨的小太监到了勤政殿外头的直房,“太后叫起了,请议政王进去。” 军机们听到传旨,都站了起来,听到小太监的话,文祥问了一句:“是叫军机一起进去?还是就议政王?” “就议政王一人就行。” 到了勤政殿东暖阁,太后请恭亲王坐下,又叫人奉上了茶,“王爷记得永通桥之战,咱们回京的路上,见到过的那个道士?” 恭亲王冷不丁得被问起,免不了微微思索,“是有这么个人,边上还跟了个童子,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倒是似乎知道太后的身份。” “不错,怕是那时候就知道了,你看这个,”梁如意拿了一封书信出来,恭亲王看了一眼,刷的站了起来,那几个字倒是犹可,只是这下面的莲花和佛像! “太后,这!”恭亲王有些激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东西! “王爷以为这是何物?长青子是为何人?” “这必然是白莲教!”恭亲王大声说道,脸上扭曲了起来,“这些妖魔鬼怪,如今又想出世了!” 太后微微疑惑,“当年,咱们就那么几个人出京,若真是邪教,大可将咱们一网打尽,如此不即可天下大乱?” 太后的言下之意,觉得这道士不像是邪教中人,再者,当日一见,道士丰神俊朗,望之如神仙中人,怎么能是邪教? “怕是错不了,单单是莲花,也不过是寻常印记而已,只是上头还有这佛像,断然错不了,德龄久在宫中伺候,见多识广,太后若是不信,可召见他来,一问便知。”(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十一) 德龄得诏而来,接过恭亲王手上的信纸,仔细辨认了一番那个底下的画押,对着慈禧太后说道,“回太后和王爷的话,这的确是白莲邪教的标识。” “白莲教号称百万劫难之后,未来佛弥勒降临白莲之中,解救众生,成就无上伟业,建大天堂,众人无苦无难,得享大自由,因如今弥勒还未降世,所以这佛像面目不清。” “无苦无难?”慈禧太后微微摇头,“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儿,人生只要在世上,就永远少不了苦难。” “这是邪教惯用的伎俩,太后不必理会。”德龄弯着腰,不动声色的说道。 “议政王,你以为,白莲教杀了白彦虎,是想做什么?” “两者都是反叛,如今狗咬狗,真是叫人痛快。”恭亲王先是感叹了一句,如今白彦虎伏诛,两个贼首一下子少了一个,阿古柏在东边少了屏障,怕是要处处被动,再者,爱白还不知道白彦虎是怎么死的,若是以为是荣禄偷袭得手,对着朝廷的大军更是要忌惮万分,恭亲王如今也顿时觉得如释重负,“白莲教隐藏行迹多年,如今一朝显身,必然是所图甚大,瞧着先杀白彦虎,然后又投书朝廷,是要示威不成?可瞧着也不像。” 恭亲王觉得有些疑惑,太后心里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议政王,你以为白莲教是要浮出水面来了?” “若是如此,可是国朝大幸了,白莲教自宋代以降,屡禁不止,如今若是能浮出水面,想必能一网打尽,只是如今正好是西北用兵,他们若是别处起事叛乱,怕是顾此失彼,无法兼得。” “知道了,你跪安吧。”太后说道,恭亲王有些莫名 ,这还没说出什么决定出来,怎么就跪安了?“这事儿,怕是不简单,我先定夺出一个政策出来,再叫你们商议着就是。” 恭亲王只能应下准备退出勤政殿,“对了,还有,曾国荃扫荡热河一代的马匪已经功成,前个上折子说要回湖南,我已经准了,你安排一下,洪秀全之妹,洪宣娇,已经在园子里了,”恭亲王身子一震,“叫曾国荃护送洪宣娇至威海卫北洋水师大营,将洪宣娇赐给彭玉麟。” “这洪宣娇可是叛逆……” “一介妇人,还能生出什么事端?我能容得下石达开,还怕容不下一个洪宣娇?既然外头的人说彭玉麟和洪宣娇有关系,本宫今日就成全了他们的流言,把洪宣娇赐给彭玉麟,免得日后还要再因此事再起风波。” 恭亲王有些不悦,这时候他知道,之前为何中枢派人去威海卫查彭玉麟找不到洪宣娇,原来早就被太后藏了起来,这原本是小事,可也不能含糊,恰好德龄也在,恭亲王应下,又说话了,“太后,今个军机们都不在,奴才有句话要讲。” “你说。” “前明东西厂之事,已成殷鉴,世宗皇帝用黏杆处,也被世人诟病,如今内务府太监颇有不法之事,太后请裁抑!”(未完待续。   ☆、二十三、步步生莲(十二) 慈禧太后眼睛眯了起来,足足停了几分钟的时间不说话,恭亲王也只是垂着头站在地上,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珠帘默然不语,德龄不动声色,梁如意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沁出汗水,悄无声息的往盘龙大红柱子后头挪了挪,让人瞧不见自己,太后脸上红晕一片,随即褪去,这时候倒是真庆幸幸好还有珠帘掩饰神色,太后想了想,笑道,“议政王说的极是,这宦官干政,自然是要不得了,前明覆灭,倒是有几分要算在这宦官的头上,只是如今内务府的太监虽多,可也不乱来,安分守己,一心为主子的居多,就比如梁如意,前朝侍奉先帝就是勤勉,如今在勤政殿当差,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有怠慢的,安德海管着几个工厂,如今可收上来不少银钱,这些银子,可都花在军费上了,若是没有这些体己,我还问这户部多拿几分银子?怕是不能够啊。+◆頂+◆点+◆小+◆说,.” 这么一说似乎又是外朝和户部的不是,户部的不是,自然就是宝鋆的不是,恭亲王原本冷漠的面容敲出了一丝波动,还没说话太后就继续说道,“如今虽然这朝政平稳,可用钱的地方实在是不少,皇帝还没有大婚,后宫之中也就是我们这些老婆子呆着,花不了多少钱,若是将来皇帝大婚,有了嫔妃,这开销可就大了去了,内务府的人,自然要多加加担子,差事繁杂,你看看,德龄是伺候过宣宗皇帝的,论理是应该要好好颐养天年了,可我不是也请他出来,干点差事吗?” 恭亲王没说话,太后又说了一句:“你是议政王大臣,又是内务府大臣,这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你都管的着,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处置去就是了,有议政王你在外头,这些奴才是不会乱了政事的。再者,三法司都在,国法昭昭。” 毕竟是如今恶名未曾彰显,而且也说了三法司,恭亲王还是不说话,慈禧一见,语气里就有了些哀声,“我这孤儿寡母身处内宫,宫苑深深,外头的事儿,人儿都不知道底细,虽然外头有着议政王你在,可也只是一双眼睛,我这想着,也不过是想着不做睁眼瞎子罢了,德龄他们都是先帝留下来的,又是伺候过议政王,想必是不会有纰漏的。” 恭亲王听到太后如此说也只好放下,“太后说的是,请太后示下,白莲教一事如何处置?” “这事儿还不忙,我心里有个主意,怕是也不妥当,”慈禧太后神色有些阴郁,“接下去你们想着把浙闽总督的位置找个人顶上去,这才是正理,春闱也要开始了,此外和洋人们商议明年的购买事宜,这都要你的总理衙门操持,有的辛苦,白莲教,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嗻。” 等到恭亲王退下,慈禧太后轻轻冷哼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德龄,“把王恺运叫进来!” “嗻”(未完待续。。)   ☆、二十四、投名之状(一) 恭亲王出了勤政殿,回到军机处的直房,见到文祥等人,坐上了炕,一言不发,接过苏拉手里的茶细细的喝了,这才对着宝鋆说道,“把苏拉叫进来,准备曾国荃出京的事儿。” “曾国荃可还是回湖南?” 恭亲王点点头吗,“还是回湖南,只是还要带上一个洪宣娇,去威海。” “这!”宝鋆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这洪宣娇又是哪里钻出来的?” “太后找出来的,厉害吧?”恭亲王放下了茶盏,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文祥看了看宝鋆,“这是宫里头找出来的?” “大概是的。我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太后似乎也没听进去,这太监若是弄权,可如何得了!” 李鸿藻怒气勃发,“王爷说的是,这些内廷太监,怎么能操持朝廷的大事,”李鸿藻也不是笨蛋,这时候知道了当初为什么在威海卫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必然是太后亲自叫人拿了洪宣娇至京城!“成何体统!” “这洪宣娇在手,彭玉麟怕是再也不会朝着南边去了,”文祥毕竟是老谋深算,看出了这事儿的好处,“这么一来,中枢权柄可就大了,这可是好事儿。” “是好事儿,可这事儿叫宫里头出马,就不是好事儿了。”宝鋆摇摇头,“倒显得咱们军机处,不能当差了!” 。。。 “这入疆之事,你和谁说起过?”这时候太后已经离了勤政殿,到了九州清晏的外头,坐在湖边的玉石栏杆上,看着桃花慢慢落入水中,引得湖中青鱼连连呷食。记起层层涟漪,太后用手帕抿了抿左腮,这样开口问王恺运。 因不是在勤政殿正式召对,故此王恺运不用跪奏,亦没有穿朝服,只是穿着素日的青布长袍,行礼之后站了起来,听到太后问起,王恺运回道:“已经和城外白云观、雍和宫、萨满教等都联系过了,只是还不一定。这些人见惯了京师繁华富贵,就算旨意命他们入疆,心不甘情不愿也是无用。旧日微臣寄居的山寺主持慈通,我上次提了提,他倒是颇有兴趣。” 太后看了看水面上抢食的青鱼,抬起头来,看着王恺运,“你上次说《西游记》。如今新疆异教势大。正可用佛道儒等教派入新疆分而治之,教而化之。当年唐僧西天取经,如今我却要西天布经。这事儿是不错,只是,”太后面容一肃。“怎么还有白莲教的事儿了?” 王恺运很是很坦荡,“太后既然交代此事给微臣去办,微臣自然要好好的办,既然已定下此事,那太后为何不眼光放的长远些,新疆原本就是一教独大,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诸教入新疆,微臣并没有刻意隐瞒,只不过白莲教却是微臣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 “罢了,且看看吧,”恭亲王有些拿不定主意,“太后也说了,三法司都在,不会越了朝廷法度,无非是刺探外朝的情报罢了,算不得什么,好了,佩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宝鋆张开了嘴巴,“毕竟是宫里头的事儿,咱们虽然管着内务府,却也不能多插手,再者,这列祖列宗的太监们还用的不多吗?不多这么一个。”恭亲王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德龄有着以往的情分,许多事,不会做过了头。 宝鋆闭口不言,贾桢笑着说道,“那这曾国荃可算是好好敲打过了,弹劾彭玉麟私纳叛逆家眷,如今却又要送叛逆家眷去威海卫给彭玉麟。这脸打的可是,啧啧啧。” “那既然是太后下令,把洪宣娇赐给彭玉麟,这日后也没人再会拿此事说嘴了。”宝鋆说道。、 “就是这个道理,如今这事儿且不忙,西北的战事如今看来有着转机,兵部尚书、工部尚书、浙闽总督,这两个位置空出来,好好商议着吧。”恭亲王说道,“为政者,第一在于用人,洋务之事,轰轰烈烈这么些年,不能半途而废,总要选好人,把握好才是,文山,你哪里人选弄出来了吗?。” “吏部准备好了,”文祥拿了一个片子出来,“就等着王爷瞧瞧呢。” 。。。 “什么叫情理之中?”太后微微皱眉。 “白莲教数百年之间潜伏至今,仍然未曾断绝道统,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这话没错,西方有哲人曰,存在必然合理。”太后说道。 “存在必然合理?这话妙,”王恺运眼中精光一闪,“虽然愚弄百姓,颇有装神弄鬼的招数,可在明眼人看来,雕虫小技,不堪一提,如今西风东渐,民智也渐渐打开,这装神弄鬼的招数也越发不能用了,况且,相比前明,白莲教为患本朝者,只一个唐赛儿而已,虽然微臣不知道白莲教如何,只是听闻太后这么一说,觉得这白莲教,若是能降服之,亦可入新疆!” 太后微微思索这事儿的可行性,若是真如此,怕是朝廷内外要炸起来……想了想,说道,“白彦虎身死,是白莲教下的手,又送了人头入京,”又把当年在官道上偶遇那个道士的事儿说了出来,“你以为,这白莲教是什么用意?” 王恺运细细思索,“若是如此,”眼神之中精光四射,“怕是白莲教有了降伏之心了!” “白彦虎的人头就是投名状!”王恺运斩钉截铁得说道,“若非如此,怎的会冒大风险,去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白彦虎呢?白彦虎身死,东疆反掌之间就可平定,可谓有大功于社稷。” 太后心里原本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敢确定,难不成自己的王霸之气终于要爆发出来了,若是白莲教归顺,可是一番大功绩!太后美滋滋得说道,“白莲教若是归顺,让他传教又有何妨,只要不再做颠覆朝廷的邪教就是,难就难在如何确定白莲教不会有别的想法?” “西进传道之事,刚刚传了点消息出来,白莲教就如此主动,可见其心颇急,白彦虎这样的大礼,必然不是白拿的。”(未完待续。   ☆、二十四、投名之状(二) 王恺运说道,随即拱手,“新入太后幕下,未立寸功,这事既然是微臣办的,就请太后让微臣和白莲教联系,微臣一人出面,不损朝廷威严,又可探问消息,必然要知晓其真心。” “甚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办,”太后站了起来,回过头吩咐站在身后的德龄,“德龄,你叫人打听着,总要联系这些人才是。” 德龄既然有了宣礼处,自然不用担心,找不到这些人,也不用说要剿灭,只要传递信号,想必是可以的。 德龄深深的看了王恺运一眼,随即低头应下。“嗻。” “号外!号外!”报童兴奋得在人群之中穿来穿去,手里高高得举着一摞报纸,“荣禄将军大展神威,白彦虎斩首,首级报捷到京!” 不少人来了兴致,花上十几文钱连忙展开阅读,边上的人抢不到的,踮着脚尖围着别人伸直了脖子瞪着眼看,“好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拍着手,“报纸上说的清清楚楚,白彦虎一死,这大军就可以顺利入疆了,再也不用困顿在玉门关白白浪费粮草,真是天佑大清!” 这个人说完就被人围住了,七嘴八舌的问:“这白彦虎听说是甘肃逃过去的,之前又诈死过一次,这次会不会又是诈死?” “是啊,听说白彦虎是白虎精转世的,专门在西方祸害百姓的,这白虎不就是该在西方吗?” 那个青年摆摆手,得意的说道,“平时叫你们多看报纸,若是看不懂。就叫人读了给你听就是,茶馆里有的是说书先生,什么白虎精?不过是一个匪首罢了,仗着和阿古柏都是信回教的,在甘肃被僧王打败。苟延残喘到了新疆投靠了阿古柏,又在玉门关外阻扰大军,如今正是该死的时候了!话说诈死,想必是不会,这报纸上说的清楚,荣禄将军千里奋进。一举突袭白彦虎部,白彦虎全军覆没,白彦虎突围不成这才自刎身亡,人头也是验过了,想必是不会再有诈死死灰复燃这样的事情了!” 路人们得了准信。纷纷点头,有几个衣服简朴,但是气势怡然的中年妇人忍不住念佛,“如此一来,家里头的小子都能早些回来了。” 那个青年看到这几个夫人,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原来是几位奶奶,您说的极是。这大军眼见着就要功成了,到时候几位阿哥回来,指不定就是出将入相。给太太们赚一副诰命呢。” “阿弥陀佛,”那个为首的觉罗太太又念了声佛,“也不指望他能赚诰命,平安回来就是福气,虽然家里穷,到底他也是红带子。”觉罗太太骄傲的仰起头,“太后有命令。还敢不出力吗?” 大家纷纷称赞,一个小小个的老头子挑着鲜花来卖。听到众人说的有趣,又开口笑道:“列位还不知道吧,为了白彦虎伏法,前门大街上内务府办的戏园子,今个开演《八里桥》、《穆桂英挂帅》连演三天!又命令各处戏园子,戏班子,除了日常演的戏之外,更要连演三天,以表庆贺!” 京城百姓都是最爱看戏的,这也难怪,上有好,下必从焉,自太后以降,皇帝嫔妃王公大臣无人不爱看戏的,如今又有升平署专门排演新戏,这剧目更是让人大为过瘾。大家一听纷纷都要去排队买票了,“这可是难得,宫里头的供奉可不是轻易出来唱的!” 一群人纷纷走开,来了两个穿着“警”字号子的衙役,见到那个青年,也互相打招呼,“你怎么还在此地?礼部出了告示,秀才以上的,若是到了青海新疆甘肃之地,最低可以当一县学谕!这人山人海的都围那里去了。怎么就你还在这里?” 青年吓了一大跳,“这事儿我竟然不知道!两位哥哥,这可是真的?” “还能有假,就在国子监报名,快去吧,虽然地方差了点,到底有了官身,苦几年回来,听说乡试会试都能加分!这可是好机会!” 那个青年连忙行礼走开,两个衙役看着青年走向国子监的方位,“虽然有了官身,可到底在千里之外,实在是远了些,又苦了些。” 年长的一个人却是不以为然,“老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若是怕死,怎么当官,到时候大军把那些叛逆一扫而空,新疆又是好地方,你没听那个曲子?叫什么‘天山是个好地方’。” “说的有理,新疆那个学政可是赚大发了,日日被那些各部少爷捧着,真真是威风。” 一个不悦的冷哼声响起,两个人抬起头,看着身前来了一行人马,为首的人脸上带着不悦的神色,冷着脸看着两个衙役,衙役见他的腰间系着一根黄带子,却不知道是那家王侯子弟,连忙弯腰行礼,为首的那个人冷漠得看着两个人,转动着手里的白玉扳指,“你们两个正在巡街,当着差事呢,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不成体统。” “请尊驾恕罪,”老成点的连忙请罪,年少的到底是气盛些,虽然有些不忿,可也只能是低头。 “尊驾?你居然不认得我?”为首的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富贵逼人,脸上却有着不屑的表情。 “是,属下眼拙,不知道是哪一位府里的大爷。” “大胆!这是豫亲王!还不跪下请安!”身后的侍从大声喝道。 “请王爷恕罪,我们正在当差,按规矩是不下跪问安的。” 本格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服,听到这人装着胆子说这话,不免眯起了眼睛,“如今这世上牙尖嘴利的人是越发多了。不下跪那就吃鞭子吧,赏他们二十鞭子。” “嗻!” 本格拉起马缰,施施然朝前走去,身后响起了阵阵惨叫,本格身边一个老成点的人觉得不妥,劝着本格说道:“王爷,这豫亲王的爵位还没继下来,您还在孝中,凡事还是谨慎些才好。” “我还要什么谨慎,”本格眼中喷射出了怒火,“论理,亲王袭爵,都是一年之内,我倒是好,耽误了这么些日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载垣端华一样要撤铁帽子王了!难得出来散散心,还有这么几个下贱的坯子顶嘴的,叫我怎么谨慎!”(未完待续)   ☆、二十四、投名之状(三) “话虽如此,可这也是宗人府惯用的老招数,怡亲王和郑亲王没有再叫人袭爵,只不过是因为钱粮紧张罢了,王爷请宽心,您是世子,安心呆着,这豫亲王跑不了的,只是如今发落了这几个人,要是传了出去,怕又有波澜,王爷还是想法子挽救一番罢!” “罢了,”本格平复了怒气,脸上却还是阴沉沉的,“去恭亲王府,我亲自找六王爷请罪。◎,.” 一行人骑着马疾步走过大街,一家西洋马车与其擦肩而过,一般坐得起这种西洋马车的都有奴仆跟着,这车倒是简单,只有一个车夫,驾着一匹白马往前慢慢走着,绕过了几个胡同,有一间小小的道观出现,香火倒也算齐整,那马车没有进道观,绕过道观,道观的后门对面开了一家香烛店,车夫下车,仔细得看了看那香烛店上头挂着的招牌,转过身打开车门,“大人,到地方了。” 里头应了一声,穿着青袍的王恺运拿着一把折扇就下了马车,进到香烛店,一个老苍头迎了上来,王恺运一挥扇子,“和你家管事的定好了今日来拜访,你带路吧。” 那个老苍头带着王恺运一个人到了后院,小小的香烛店后头却是别有洞天,两棵槐树亭亭如盖,种在院子之中,一个笑眯眯的中年胖子迎了上来,朝着王恺运作揖行礼,“王大人,久仰久仰。” 两个人寒暄坐下,王恺运问道:“想必尊驾不是教主吧?” 那个胖子笑眯眯的说道:“王大人何以见得啊?” “若是如此不谨慎,贵教还能如此长久吗?”王恺运扇着扇子笑道,“教主不来也无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谨慎些是好事,横竖在下也只是个传话的人,到底这事儿该怎么办,也不是咱们两个能定下来的,到底如何,还是要请上面的旨意。” “王大人新进恩宠,这身份自然是不会怀疑,”那胖子笑眯眯得说道,边说边给王恺运倒了杯茶,“这事儿不管成不成,本教上下都深感大人恩德,铭感五内。” “我不过是建言之人,算不得什么恩德,只是贵教如今,和以后如何行止?倒是要好好讨教一番,既然纳了投名状,那就不能和以往一样了。” “王大人说的极是,里面请!” 。。。 过了几日在勤政殿,太后将此事告诉恭亲王,恭亲王显然已经猜到了白莲教为何杀了白彦虎,“若是白莲教归顺,自然是极好的事情,虽然白莲教这些年恶名不彰,可到底也是邪教,若是被他遇见机会,万一将来有太平天国一样的事情,那时候就糟糕了,”恭亲王十分同意要让白莲教归顺,太后已经命王恺运商议好大的问题,这事儿让内宫的人出马,恭亲王倒是也不反对,毕竟之前白莲教还是阴私的行为,恭亲王于是命礼部一个员外郎和白莲教的人接触,谈好所有细节,准备册封的事宜。(未完待续。。) ps: 国庆快乐大吉大利。   ☆、二十四、投名之状(四) 武云迪从噩梦之中醒来大汗淋漓,整个人从榻上惊起,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深陷刀山火海之中,室内昏暗如同夜晚,只是点了一盏油灯,帐外的人听到了里头的声音,掀开帘子进来,明亮的日光刺得武云迪的眼睛都迷了起来,“大帅,您醒了?佛祖保佑,您可总算醒了。” “慌什么,我不过是脱了力,这才好好睡多一会,大惊小怪的,”武云迪站了起来,伸伸懒腰,“这里可还算好?” “土尔扈特部很是客气,”亲兵给武云迪穿上外套,“到底是忠心为国的,不仅击退了阿古柏的叛军,还给咱们安排营帐,送吃送喝的。” “也只能如此了,”武云迪轻叹一声,“前日我邀图穆德尔汗一起反击阿古柏,他却推三推四,说春天马匹不佳,粮草不足,无法反击阿古柏,这也难怪,他们毕竟是土著,若是深深得罪了阿古柏,咱们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几万人的部落,怎么离得了?能收留咱们已经是万幸了。” “大帅说的也是,”亲兵情绪有些低落,“如今困在这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呢。” 武云迪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咱们还能差到那里去?阿古柏再嚣张,也不敢动土尔扈特部,咱们在这里大不了讨几个蒙古老婆,安家在这里罢了,我瞧着昨日图穆德尔汗的小孙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怕是看上你这个小子了吧?” 亲兵被武云迪的话逗乐了,“那格格怎么能是看上我,只不过借着由头来问大帅你的喜好呢,大帅才是玉树临风,我十二镇的第一美男子啊。” 武云迪哈哈大笑。“瞎扯淡,好了,集合留下来的部队,咱们马匹还不少,不够的问土尔扈特部买一些,不能正面决战,本帅也要阿古柏寝食难安,叫儿郎们打起精神,拿出对付洋鬼子的手段来。” 亲兵喜滋滋得打了千出去准备传令,谁知刚出门。又迅速得跑回来,奸笑说道:“外头来了好多人,第一个就是图穆德尔汗的小孙女儿。大帅,嘿嘿,您可有福了。” 武云迪狐疑的走了出来,顿时被外头的人吓了一大跳,跟在那格格后头的是土尔扈特部的一个大长老,上次图穆德尔汗收留自己的时候。他是冷着脸极力反对的。没想到如今,倒是谄笑着弯腰点头。“大帅您好,我们尊敬的贵客。”长老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他拉长了声调。开始唱起蒙古歌曲,“您像一只雄鹰,降临我们的部落,让大家都看到了您的矫健身姿……”红着脸害羞的格格献上了洁白的哈达,武云迪像呆头鹅一样伸长了脖子,挂着哈达,好不滑稽。 又有贵女献上美酒,武云迪有些摸不着头脑,“停停停,大长老,您这闹得是哪一出?” 大长老停下了歌吟,笑眯眯的看着武云迪,好像在看自己的乘龙快婿一样,“只是觉得前几日大帅刚来的时候招待不周,所以今天来赔礼道歉。哈哈哈,希望大帅不要觉得我们失礼哟。” 武云迪讪笑的点头,接过了那个蒙古格格的美酒,一饮而尽,众人大声欢呼,武云迪被一群女人围在一起,朝着不远处的篝火走去,那里已经安排好了露台和篝火,准备开始盛大的晚会,那个长老亲自扶着武云迪到了最中间的高位之上,武云迪也是懂得礼数之人,“这是大汗的宝座,我如何能坐,大长老折煞在下了。” “哎您是贵客,如何不能坐这里,”大长老再三请武云迪安坐,武云迪也是坚持不肯,只能是坐在了边上的位置,大长老坐在武云迪的下首,殷勤劝酒,武云迪满头雾水得应付着,之前的亲兵走了上来,在武云迪耳边悄悄的说道:“白彦虎已经死了,哈密以东尽数收复!” 果然!武云迪用力捏住了手里的酒杯,下面蒙古族姑娘跳起了欢快的舞蹈,武云迪对着大长老笑道:“大长老消息灵通,白彦虎身死,朝廷的大军不日就要到了,如此一来,新疆安定的日子指日可待。” “是呀是呀,”大长老摇头晃脑,“大汗为了让大将军安心,已经亲自率领骑兵前去劫阿古柏的粮道,请大将军安坐,等一会大汗就会凯旋归来了!” 白彦虎一死,果然新疆战事突变了,武云迪点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大汗的好消息。” 大长老笑眯眯的看着武云迪,“听说大将军还是一个人过日子,您瞧瞧大汗的孙女儿,”大长老指了指坐在下面含情脉脉看着武云迪的蒙古贵女,“可还算中意啊?”边上的那个亲兵在窃笑不已,武云迪连忙推脱,“若是觉得大汗的孙女儿脾气大,那我家里头还有好几个漂亮的,请大帅笑纳,让她们暖暖被窝也是她们的福气呀。嘿嘿嘿。” 武云迪汗毛的竖了起来,又是连忙推脱,不多会,图穆德尔汗已经轻轻松松凯旋归来,亮相见面,又是一番寒暄,图穆德尔汗是一个圆脸大耳小眼睛典型的蒙古族人,两边立刻歃血为盟,一定要打败阿古柏。 左宗棠命荣禄扫清了白彦虎残余的势力之后,大军在月余之间收复哈密吐鲁番等地,与武云迪和土尔扈特部会师迪化,库伦将军西进,天山南北尽数归降,随即按兵不动,清除扫荡了阿古柏在本地的势力,左宗棠杀性颇重,从逆者一律斩首灭族,若是对朝廷大军有过攻灭行为的,所在部落村庄一律杀尽,朝中清流等人多有怨言,且地方百姓也惊惧不已,弹劾的折子雪花般的飞上来,太后只是不理,左宗棠一杀怕是能让新疆得几十年安宁,“阿古柏为何能让僧王捐躯,只是因为新疆诸部心怀不轨,这才闹了这么久,不仅要杀,而且不可轻纵!” 西北战事有了转机,更好的事情出现在了同治七年的年底,十月初三,就在慈禧太后千秋节的前七日,军机处发出旨意,礼部除了僧道司之外,新设白莲司,管理白莲教之事,白莲教教主冬青子,左右坛主,十三道香主,尽数归顺,此事一出,朝野内外惊动莫名,竟然不知中枢在不声不响之间就将此事办成,虽然利落干净得解决了多年的心腹之患,但是中枢居然如此独断,不和七部十卿一同商议,私下就已经办成此事,颇有不满。恭亲王原本指望李鸿藻将此事传出去,没曾想,李鸿藻居然不发一言,礼部的万里青也准备安心当差办好此事,就没有大作宣传,别人不明就里,可外头的人都说太后圣明,议政王能干。 礼部议定发出《诸教条例章程》,规定诸教章程均需礼部审核,在教人员需登记入册,教务活动不得和中央政策相违背。 千秋节后,又发出圣旨,命佛教、喇嘛教、道教、白莲教等诸教进新疆传教,教化土人,将阿克苏城外的莲花山赐给白莲教作为祖庭。 秋闱不中之秀才,选拔至新疆青海甘肃各县担任学谕,发放俸禄,朝服顶戴,满三年者乡试会试皆有加分。提早出现的大学生当村官的政策极大的解决了秀才们无所事事的局面,不少秀才取不中举人,也能有一份差事干干,接下去两三年之间,又将秀才担任学谕的政策铺到了内蒙古、云贵、广西以及川康边境的落后之地,老百姓的识字率大大提高。(未完待续。 PS: 加更,庆祝书友白蛇精今天大婚,祝他幸福快乐!   ☆、二十五、(五) 同治七年十一月,上海巡抚李鸿章升任浙闽总督,上海巡抚空缺,恭亲王提请沈桂芬入直军机,太后不许,“军机处类比前朝内阁,虽无宰相一职,却有宰相之实,号令百官,调理阴阳,沈桂芬虽然有大才,可毕竟才一任巡抚,若是骤然升迁,恐生物议,不如先至上海,担任巡抚,洋务差事磨练久了,自然可简拔入京,再担任要职。”恭亲王愿意属沈桂芬任工部尚书,进而入直军机,听太后一说,到是也觉得可以,于是同治七年十二月,上旨,沈桂芬任为上海巡抚,没几日就南下赴任去了。 李鸿章感激涕零,今年不过是四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担任了总督一职,总督的级别还在尚书之上,乃是从一品的大臣,若是将来入京,也只能是入直军机才能匹配的上,离京朝见的时候,太后密旨让李鸿章准备筹办南洋水师事宜,李鸿章应诺。 同治八年三月,直隶总督官文入京任武英殿大学士,兼任满工部尚书,工部汉尚书太后原本属意胡林翼,胡林翼坚辞不就,恭亲王也一力反对,所以暂时空缺,之后,由左都御史谭亭襄接任,同样也加了大学士的衔,左都御史由右都御史董元醇继任。 四月,安徽巡抚江忠源调入京中担任兵部尚书。 五月,命文华殿大学士胡林翼入直军机,“参赞政务”。张之洞出任汉阳知府,筹办汉阳铁厂。 九月,曾国荃署理四川总督,李鸿章之兄李翰章出任贵州巡抚。刘坤一任两广总督。金州将军金宝觐见。太后嘉许,升任甘肃巡抚,参赞西北军务。 太后恭亲王多用汉人,且泰半湘人,八旗上下怨言颇多。太后听闻笑道:“这还不简单?”命军机处下旨,于河南山东两省新设“中原总督”,由御前大臣,统领侍卫大臣、满洲镶黄旗都统左丹梅出任,又增设理教院,统领天下宗教。管僧尼道会等人。增设教育部,统管教育、学校、学生之事;恰逢京师讲武堂建成,又命旗人少年,“不进科举,或是不入讲武堂者。不得授六品以上之官位。”官文随即也入直军机,只是官文颇为骄傲,素来是目下无人,和恭亲王也不算和睦,入了军机也是添乱居多。如此以来,新设立了从一品大员一位,正二品大员两位,从三品以下无数。安置了不少人。同治八年之后,吏改官制度推广至两江、浙闽、两广、天津七省。 西疆之事,白莲教等教入新疆传教。改变新疆伊斯兰教一家独大的局面,诸教争鸣,再加上科举教育取人之功,将诸部和朝廷的联系加紧了,阿古柏声势日益颓废,终于同治八年十月。攻破喀什,宣告阿古柏之乱平定。阿古柏只身逃往布鲁特部,被浩罕国主擒住。亲自献到喀什的左宗棠大营,左宗棠大声呵斥浩罕国主,命其押送阿古柏入京朝见,并上书朝廷,要求与俄罗斯议定西北边境,吏部趁机在新疆设立布政使司二,府十二,县九十六,不以收税为责,、只以教化之功为主。兵部设提督二、总兵四、将军九。只是英俄两国不甘失败,又在暗地里策划什么。 外蒙古设库伦、乌里雅苏台、乌梁海三宣慰使以及属官,由中央派遣流官,并设置司法官,多用满蒙汉八旗之官,不干涉蒙古诸部内政,借着平定阿古柏之威,诸部不敢妄为,理藩院制定《内外藩条例》,就内藩、外藩的权利义务进行了规定,内藩限制约束甚多,不如不得自建一国,只可称汗,不得称国主等,可优惠条款也多,官道、交易等都是诸部需要的,于是,新疆青海蒙古诸部渐次安定,自此西北无碍,左宗棠得此边防军功,堪比平定洪杨之乱,礼部商定,封一等公,封号“肃勇”,递等袭爵三代,这爵位已经在曾国藩之上了,堪称汉人大臣第一。只是新疆虽平,可到底还是不甚大治,仍命其担任新疆总督一职在,只命十二镇大军凯歌还朝。 西苑紫光阁。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的时候,初冬下了一场小雪,空气之中干燥又多了不少寒冷,西苑本来就多梅花,早梅几株已经隐隐浮动暗香,一大早,御膳房和尚膳监还有鸿胪寺的人就都忙乎开了,宫人侍卫苏拉都一应忙乎开,鸿胪寺的一个四品官员事无巨细亲自在紫光阁里头看了又看,把几个宝座看了又看,又会同御膳房总管太监,盯着餐具的摆放,又拿了片子出来仔细看看,对着总管太监说道:“今个赐宴,浩罕国主也在,这倒是不能马虎,失了天朝的气派威严,为的是浩罕国主信奉回教,一应猪肉的菜都不能上了。” 总管太监称是,随即说道:“已经吩咐御膳房了,今日用的都是新锅子,但是听说他们是不喝酒的,这赐宴,若是没酒,怕是?” “不上猪肉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那个官员不在乎的摆摆手,“已经是很是照顾他,他若是不喝酒,不喝就是,放着就行。今个可是皇上亲自来的,军机大臣都要到,理藩院、理教院尚书也要来,差不多是半个朝会了,咱们自己有功之臣要多多照应好就是,这浩罕国主,嘿嘿,指不定还会怎么样呢。” “难不成要废浩罕吗?”那个太监奇道。 “那倒不会,亲自献了阿古柏进京,多少不能动手,这礼数在着呢,只是免不了要敲打一番了。”说到这里,鸿胪寺卿惠征到了,几个管事太监和内务府官员上前迎接,惠征虽然官位不显,但是母后皇太后的父亲,当今圣上的外祖父,乃是正牌子的国丈,他素来性子也温和,所以众人都愿意尊敬他,惠征到了阁内,看了看布置,又问了几下,点点头,“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出去等着吧。” 几个人出了紫光阁,在外头排成了两排,过了半个时辰,新疆平叛诸将,如武云迪、杨树声、荣禄等功臣已经到了,他们先进紫光阁,按照班次坐下,其余人又排班等候,再过一盏茶的时候,丝竹之声响起,浩罕国主驾到,又过了一会,才是皇帝的御驾,皇帝坐着轿辇,穿着石青色的朝服,笑盈盈的看着众人,新疆平定,又是临近新年,双喜临门,皇帝自然是意气风发,皇帝到了阁前下轿,见到惠征又说了几句话,桂祥也穿着朝服伺候在御前,一干人进了紫光阁,众人山呼万岁,皇帝到了宝座前叫众人平身,“今个得到了好消息,左宗棠已经和俄罗斯人议定好了西北边界,如此以来,新疆可得安宁,国主,”同治皇帝看着浩罕国主,“你既然为天朝藩属,自然要守卫边疆,尽藩属之责,上敬天朝,下安百姓。” 浩罕国主又连忙站起来,右手抚胸行礼称是,说了一篓子的恭维话,皇帝也只是笑吟吟的听了,摆摆手,请浩罕国主坐下,“开宴吧。” 酒过三巡,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皇帝也有些倦了,看着殿内之人有些拘谨,就站了起来,让大家继续,自己先返宫,众人站起来准备恭送皇帝,皇帝走出宝座,走到武云迪的跟前,笑道:“姨丈身子可好?听说在土尔扈特部生了大病。” “多谢皇上挂念,奴才的身子已经全好了。”武云迪回答道。 “那就好,”皇帝笑眯眯的说道,桂祥跟在后头,对着武云迪说道,“姐夫已经一个人太久了,如今得胜回来,”桂祥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该是再娶妻成家了。”(未完待续)   ☆、二十五、白云苍狗(二) 皇帝脸上表情微微一凝,“是啊,武府没有人主持家事,老是叫外人来帮忙,也不是个事儿。”别的话不再多说,脸上淡淡的,转过头吩咐载澄和桂祥继续在此地饮宴,自己带着陈胜文回宫去了。 桂祥瞧了武云迪一眼,见武云迪沉默不语,也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功臣们都是在武将行列里的,原本皇帝在有些拘束,过了一会,顿时也就放开了,丝毫没有浩罕国主放在眼里,桂祥也只是笑着和载澄说话,过了一会,储秀宫传来旨意,封冯婉贞为府君,按照多罗格格之礼,十二月初一下嫁给武云迪,武云迪默然无语,起身跪拜谢恩,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诸位又连忙围上去恭喜,桂祥却是被惠征叫了出去。 惠征乃是鸿胪寺卿,殿内的一切他都照应着,自然也听到了皇帝的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和皇上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阿玛怎么了,”桂祥笑道,“这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皇上是你的外甥不假,但更要紧的是,他是你的主子,”惠征说话难得严厉,“伺候主子,不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主子不舒服,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那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桂祥脸上火辣辣的,唯唯诺诺,“是,阿玛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你给我谨慎些,”惠征说道,“过了年,太后想让你外放。” 桂祥苦着脸。“这在京师里好好的,怎么要外放。”他可是吃不惯外地的苦,“去哪儿?若是去西北,那可真是要老命了。” 惠征气打不出一处来,瞪着眼睛喝道。“怎么不能外放,你老子当年若不是外放保住了两江的银子,怎么有这么鸿胪寺卿,太后的旨意你是知道的,没有外放过,别想着入京当六部九卿!这也是咱们安分守己这么多年。军机处的人这才允了,不然咱们可是外戚,太后已经垂帘听政了,咱们还想着有大折腾,是不能够的。” “阿玛我知道了。”桂祥嬉皮笑脸,“这不是想着去那里,先预备着吗,多少心里有个准备。” “这事儿阿玛怎么知道,吏部、军机处、宫里头都要一一过去才能呢,”惠征也是颇为自豪,“有了太后娘娘招抚,想必你是苦不了的。”惠征一瞪眼,“可别给太后娘娘丢脸!” 皇帝出了紫光阁,却没有立刻回宫里头。而是命太监们望着南边行去,隔着南海望了望雪中的琼岛,又行到宝月楼下,拾阶而上,站在宝月楼上看着长安街人来人往,悠然出神。陈胜文对着皇帝说道:“皇太后那里传来旨意,冯婉贞赐婚武云迪。” 皇帝淡淡说道:“知道了。你把朕那串珊瑚朝珠赐给县君吧,让她戴着出嫁。” 陈胜文应下。见皇帝心情不佳,就请皇帝回宫,皇帝看了看远处的山色雪光,“小文子,你说,朕是不是天子?” “自然是,万岁爷福气大的很呢。” “那怎么朕想要的人都要不到呢?”同治皇帝初尝愁滋味,心内怅然,陈胜文不敢接话,皇帝自顾自的说下去,“朕连和皇额娘说这事儿的胆子都没有,还算什么天子?” “万岁爷富有四海,日后这美女多的很,也不必计较一个人了,”陈胜文安慰道。 同治皇帝长长的吐了口气,“罢了,朕这个皇帝憋屈,回宫吧,明个还要早起去讲武堂听课,回来还听戏呢。” 皇帝到了宫中,先径直去了钟萃宫,恰好慈安太后在午睡,皇帝也没惊动,就进了东暖阁,梅馨吩咐了桂莲来伺候皇帝用茶,皇帝喝了杯茶,脸上淡淡的,只是看着坑桌上的几只玉蕊红梅出神,皇帝自来钟萃宫,都是桂莲伺候茶水,桂莲拿了两碟点心上来,见皇帝在发呆,“万岁爷这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皇帝回过神来,“没什么,你今日拿了什么好吃的给朕?” 桂莲把两个碟子放在了皇帝跟前,“一样是栗子牛乳糕,栗子是奴婢亲自择的,水磨成了粉,兑了牛乳、白糖在蒸笼上蒸的,奴婢试过了,口感细腻的很;”桂莲说话又快又利落,像是一只画眉鸟儿在叽叽喳喳,“还有一样是鸡蛋沙琪玛,是咱们旗人的吃食,知道万岁爷不喜欢吃咸的点心,这沙琪玛是淡的。” 皇帝看着桂莲娇俏的模样,点点头,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难为你的心思的,你来伺候朕用吧。”桂莲给皇帝卷了袖子,又奉上银筷子,皇帝吃了几口,点头称赞不绝,又问:“有汤没有?”桂莲说道:“有银耳红枣汤。”皇帝点点头这才罢了,用了点心,又伺候皇帝漱口,吃了点东西,皇帝的心情明显痛快了起来,歪着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桂莲说话。 皇帝问桂莲最近在做什么,桂莲说道,“除了伺候太后的茶水之外,别的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绣着花玩。”皇帝又问她都绣什么物件,桂莲又说,“别的东西倒是也不会绣,只是绣个荷包,扇袋,手帕这些小物件儿,只是自己闹着玩罢了。” 皇帝说道:“那就给朕绣个荷包罢。”桂莲连忙说道,“万岁爷的东西,奴婢怎么敢绣啊。” “这是你的心意,自然能绣,”皇帝笑眯眯的说道,桂莲脸红了一大片,低下头蚊子一样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脸上的红晕染上了脖子,皇帝也觉得唐突,咳嗽一声,脸上也红了起来,这时候西暖阁有了动静,梅馨掀开帘子,朝着同治皇帝微微一福,“万岁爷,太后娘娘起来了。” 皇帝如释重负,连忙起来,“我瞧瞧额娘去。”梅馨看了桂莲一眼,心下有些狐疑,却也没多什么,跟着皇帝出去了,到了西暖阁,慈安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皇帝,“皇帝,桂莲伺候你喝茶的?” “是。” “这个孩子怎么样?伺候的可还行?” “甚好,”皇帝赞许,见到太后脸上浮出莫名的笑意,又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未完待续) ps:之前的章节错误,请勿理会~现在月票也没啦。。。。。所以没也双倍月票啦。。。。。   ☆、二十五、白云苍狗(三) 慈安太后长发及地,拉过皇帝的手,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指甲上染着凤仙花的手拍了拍同治皇帝的手背,“桂莲我瞧着不错,是能伺候人的,将来给了皇帝你,也是一条出路。” “额娘费心了,”同治皇帝笑道。 “没什么费心的,额娘这宫里头,总是要先让你开心的,桂莲伺候你开心,额娘也就满意了,只是有一样,”慈安笑着指了指同治皇帝的鼻尖,“你还没大婚,别的事儿,可不能干。” 同治皇帝脸上一红,笑嘻嘻的应了,“额娘疼儿子。” “你放心好了,她在这宫里头,就是伺候茶水,粗重活计不会使唤她的,等到你大婚,名正言顺的可以把她安排起来了,她虽然是包衣家的,可也是家事清白,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慈安抬起眼瞧了瞧梅馨,梅馨无声退下,“冯婉贞的事儿,哎,说到底也只是她没福气,皇帝就放手罢!” 同治皇帝摇摇头,“说到底还是儿子不讨人喜欢。” “什么话,皇帝你是天下第一尊贵的人物,多少人想进宫都不可得,怎么是不讨人喜欢呢。只是,哎,”慈安太后爱怜的看着同治皇帝,“你没亲政,这些事儿,到底也说不上话。” 同治皇帝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慈安太后见同治皇帝这表情也不说话,“听说今年侍读选了几个新进士,很是不错,皇帝可还满意。” “甚好,这几次选进来的进士,都是极为开通,眼界也开阔,很是不错,倒是比弘德殿的师傅们都要有意思,这些人将来对于洋务也是有好处的,”皇帝点点头,颇有明君之范,“这些年很是选了许多良才,儿臣也看的很开心。” 说了一句话,皇帝就退下了,“儿子还要去养心殿准备叫起,额娘请安置吧。” 慈安太后点点头,“你去吧。” 梅馨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娘娘,这事儿,是不是太急了。” “是要急,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慈安太后放下了手里的白玉梳子,“宫外头安排好了吗?” 次日在漱芳斋赐宴,这次乃是赐宴功臣,并请军机重臣诸王亲贵六部九卿、蒙古亲王、藩属使节等一同陪同,原本也是邀请了各国使节,不过这些外国人素来不喜欢看,所以也并没有来,今日并没有后宫诸妃在,皇帝刚坐下,就对着坐在正中间宝座上的慈禧皇太后笑道:“皇额娘思虑周全,又在寿康宫安排了戏台子。” “这后宫里头大家都喜欢看戏,不能因为咱们在这里庆功,就让她们干听没的看,”慈禧太后今天也是穿了一件橘红色的吉服,头上带着点翠五凤朝阳的头面,听到皇帝这么说,慈禧太后笑道,“怎么就让女人没的看戏呢?恰好,这样的大喜事,就让这外命妇也一同入宫乐呵乐呵,普天同庆嘛,慈安妹妹在那边照顾着,我在这边,就没不妥当的了。”(未完待续。   ☆、二十五、白云苍狗(四) 皇帝原本今日还想着在这里看一眼桂莲,知道慈安太后不来了,就罢了,几声鸣锣,第一出戏就是《安天会》,这戏极为应景,讲齐天大圣孙猴子偷入瑶池,偷吃仙瑶后趁醉闯入兜率宫,将太上老君炼制的金丹尽数吃光后,混出天门回到花果山。玉帝闻报大怒,命托塔天王李靖率天兵天将去捉拿孙猴子。一番大战,孙猴因被二郎神的哮天犬咬住了小腿肚子而被擒。随后逃脱又大闹天宫,玉帝无法只好请来观音、佛主来降服,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之后,玉帝王母开安天大会,以表庆祝。 这是一出极为喜庆的戏,又恰好西北平定,慈禧太后对着皇帝笑道:“这戏儿可是太应景啦。” 皇帝也笑着点头,“西北平定,海清河晏,海内混元一统,儿臣为皇额娘贺。”站了起来,举杯恭贺,在座群臣也迅速站了起来,“臣等为太后贺。” 太后矜持一笑,举起酒杯,“诸君同饮!”左手的袖子掩住了酒杯,太后一杯饮尽,“诸君可自便,不必拘束!” 太后又命桂祥把盏,载澄持壶,为功臣倒酒,两个人心里暗暗叫苦,还想着好好看看戏,脸上却是不敢多说,只好陪着笑脸一路敬酒。大家也知道太后素来有新奇的想法,今日命两人倒酒,明显是代替皇帝亲自给诸位功臣斟酒,众人又是心满意足极为开心,只是荣禄一个人,眉头微锁,不知道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武云迪窥得荣禄脸色,就举起杯对荣禄敬酒,“荣大人,”武云迪悄悄地说道,“今个是赐宴的日子,不能脸上不开心啊。” 荣禄惊醒,“多谢武大人提醒,”荣禄干了杯中酒,脸上神色缓和起来,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时不时抬起头,瞥一眼远处宝座上的红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之前荣禄已经有了爵位,军功封为二等伯,又被任命为兵部侍郎兼任讲武堂司业,是讲武堂的第二把手,仅次于讲武堂祭酒陈孚恩,这个岗位起初大家不知底细,不过是以为是太后拿一个岗位来安置安抚陈孚恩而已,可年底这道谕旨一下,大家就已经了悟,这就是武人的国子监,日后军官均要此地出去,见到两个人岂不是都要称老师?如此以来,两个人的权柄、人脉不在贾帧之下了,贾帧虽然不管部务,可有这科举一事,就在军机处十分凌然超脱,科举改革不过几年,那些选拔出来的官员也多是低级官员,可这日后,都是朝廷之中的助力啊。 想到这一层,八旗之中的一些空有爵位,内里子空荡荡的勋贵们前来敬酒,荣禄也不居功自傲,谦虚得站了起来,和众人交好,众人心里暗赞,陈孚恩只是民人,到底自然还是自己旗人可靠温厚。荣禄和众人喝酒的时候,似乎极为温和从容,但心里,却响起了昨日在养心殿觐见的场景。   ☆、二十五、白云苍狗(五) “辛苦你了。”荣禄跪下请安之后,太后许久不说话,似乎过了几年的时间,太后的声音这才从帘子后头传出来,语气有些低沉,也有些歉疚。 “启禀太后,为国尽忠,为太后分忧是奴才的本分。”荣禄恭敬得回答道。 “说到底,还是我的缘故,”太后说道,若不是荣禄对自己有情意,怎么能就这样千里驱使,下江南,抵抗太平军,又北上操练新军,又西进新疆,在那边受了这么多年的风沙之苦,刀光剑影生死之间,用备胎的情谊来为自己办事,自己又不喜欢他,这似乎是一个绿茶婊的行为……“若不是我手头无人,也不能让你去冒险,你阿玛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只是,哎,自从洪杨之乱起,中枢政令不通,地方督抚隐隐如同藩镇,不得不早早就安排下,让你这个八旗子弟扎根到团练之中,为的是咱们中枢,朝廷在地方有说话的声音,实在是难为你了,旧年你的刀伤还有碍吗?” 旧年裁撤湘、淮、左、楚诸团练,僧格林沁压阵,荣禄主持,军中有不忿者,又有人故意鼓动,认为荣禄背叛湘军,哎丰台大营外,行刺于荣禄,荣禄左肋下有一个极深的伤疤,因此事爆发,军机处震怒,兵部又连带着抓了好几个带头的士兵斩首,慈禧太后也连番召见诸团练大使各督抚,狠狠得训斥了一番,这才将有些人的心思按下来,恰好白彦虎叛乱,僧王带了新凑起来的大军出去实战了一番,彼此的嫌隙,旧主的影响力,这才渐渐消弭。 “已经大好了,只是若是阴雨天,不免要隐隐作痛,”荣禄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所幸在新疆,没有什么阴雨天,一直没发作。” “接下来这几年你就在京师呆着吧,也不叫你外放了,叫太医好生给你调理身子,”慈禧太后说道,“国朝有一点,你是知道的,民旗分界甚重,我虽然垂帘,可有些事儿,我不敢碰,也不能碰,如今无法,若是旗人衰弱,接下去就要难堪,我在这个位置,总要为这些人着想,所以,要下旨讲武堂之中,旗人都要去历练,若是能在军功上有些建树,家族、荣耀都想必也能延绵下去,这是一点,此外,更要注意弥合旗民分歧,一视同仁。明白吗?” 荣禄点头称是,“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陈孚恩和你都在讲武堂,因为你们两个,特别是你仲华,是我的心腹!别的事儿我可以让,讲武堂和贾帧的科举之事,我决不能让,你虽然是兵部侍郎,可心思都要放在讲武堂上,不可有所懈怠。” “你儿子再大点,让他进宫来跟着皇帝读书吧,”慈禧太后绕过帘子,走到荣禄面前,让荣禄起来,梁如意暗暗咂舌,又连忙往柱子后隐藏起来,“如今在大内不方便,开春了到园子里,你多来递牌子请安,说说讲武堂的事儿。” 荣禄又甩马蹄袖子跪了下去,“奴才谨遵太后懿旨!”(未完待续)   ☆、二十五、白云苍狗(六) 荣禄思绪转回,又和人谦逊的交谈着,丝毫不见身为太后宠臣,立下赫赫军功的骄矜模样,众人暗暗点头,对着荣禄颇为欣赏,“这瓜尔佳氏家里出了一个人才啊,到底是咱们八旗的翘楚。” “是啊,和武云迪堪称八旗双壁了。” 一时间众人又起身恭贺太后慧眼识人,豫亲王府的本格起哄要让几位将军御前演练,恭亲王连忙劝阻,“御前动刀动枪,不甚妥当。” “又有何妨,”本格弯着腰对着皇帝笑着说道,“今个是大喜庆的日子,咱们八旗精英这么多年来,难得出了这么两个人中之龙,趁着今个也让咱们见见世面,”后头有几个人阴着脸似乎有些不悦,“见一见咱们八旗英雄的样子!” 张树声和荣禄颇为交好,知道荣禄在刀枪拳技方面都只能说是一般,南下执掌火炮营,也多是操练火枪火炮,不以拳脚取胜,若是要御前献技,说不定还不如练摔跤的御前侍卫,张树声正准备站起来说话,荣禄却是用眼神止住了张树声,站了起来,对着本格遥遥一拱手,这时候已经止了戏,重华宫里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荣禄和武云迪,武云迪虽然脸上还是郁郁的,可安坐在位置之上,不动声色,只是冷眼看着本格,荣禄笑道:“世子爷承蒙青眼,我倒是不敢不献丑了,”荣禄又转过身站了出来,打千行礼,“太后,皇上,奴才虽然拳脚不甚中用,可如今满朝文武大宴,世子爷又如此看得起我,奴才就当一当武大人的人肉沙包,若是出了丑,请太后皇上乐一乐就好,切勿责罚奴才。” 文祥坐在恭亲王下首,对着恭亲王说道,“这个本格,要闹什么幺蛾子?” “无非是瞧着这些人封侯加官进爵,心下不痛快而已,”恭亲王夹了一筷子“万字”胡姓黄瓜鸡丝,慢慢的吃了,不动声色的看着一群人跟在本格身后起哄,新朝以来,免了这些八旗勋贵,特别是两个铁帽子亲王的贬斥,多用八旗低级官员和将士,且洋务之事,跟着太后和自己的办通商办工厂的都赚了钱,这些人眼红之余,却还是摆着臭架子,“这些人打着旧算盘,还以为还是老黄历呢!” 本格冷笑一声,正准备开口再讽刺一声,皇帝就点点头,迅速的说道,“可以,你们御前演练一番,可让朕等瞧瞧功臣的风采,”本格随即掩口不言,皇帝对着慈禧太后问道,“皇额娘的意思?” “你说的极是,”太后笑吟吟的看了本格一眼,眼波一转,“就听着戏未免无聊,就请两位伯爷都劳驾,给大家伙瞧瞧英姿才是。”两个人都封了一等伯,所以太后说了句笑话,大家都应景的笑了起来,惇亲王最为凑趣,站了起来,对着太后笑道,“奴才前几日花了好些银子买了一把宝刀,可惜啊,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奴才最喜欢吃饭喝酒,这宝刀呀,落在奴才手里,也没了用处,今日太后高兴,奴才也高兴,就拿了这宝刀出来,赠给荣禄壮胆色。”(未完待续)   ☆、二十五、白云苍狗(七) “到底是五爷,堪称豪杰,是今之孟尝君,”慈禧笑道,武云迪的拳脚功夫还有的差吗,大家都不担心的,“荣禄,还不谢过王爷。” 荣禄离席,站在惇亲王桌前,打了个千,“奴才多谢王爷,知道奴才拳脚功夫不如武大人,给了宝刀,我这心里可是有胆了!” 宝刀奉上,荣禄一把抽开,寒气逼人,锋利的似乎让人睁不开眼,几个武将都是识货之人,一声喝彩,知道这是把绝世好刀。武云迪起身,解开朝服,只拿了一把普通的弯刀,和荣禄两两对开,一声爆喝,两个人就缠斗了起来,武云迪大开大合,尽显高手风范,荣禄如清风拂面又如青山隐隐,在武云迪的攻势之下丝毫不见颓势,两个人在庭中斗了一番,荣禄左手一引,右手握刀侧劈向武云迪左肩,武云迪眯着眼一个魁星踢斗踢向荣禄,荣禄往着身后一跳,跳到了本格等人的桌前,武云迪心领神会,箭步上前,双手握刀,一个“力劈华山”从上到下,用力一劈,没劈到荣禄,倒是把本格的膳桌劈成了两半,杯碗碟筷掉了一地,本格还好,脸色铁青坐着不动,边上两个人哎哟一声,猝不及防,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两个人就在本格座前缠斗了起来,一时间碗筷飞溅,又吓倒了几个人,皇帝瞧着有趣,连连拍手叫好,慈禧太后瞧见本格一群人的窘迫模样,也拍着桌子叫好,刚叫了一声,边上伺候的宫人就连下巴都要惊讶掉地上了,太后才觉得不对,咳嗽一声,端坐好,又呵斥皇帝不许失了身份,又喝了一杯酒,笑眯眯的看了一会,才出声喊道:“好了,刀剑无眼,可别伤了和气,就此罢手吧!” 两个人跳回到了庭中,这才收刀单膝跪地山呼万岁,太后点点头,“都是豪杰!五爷,”太后赞许一声,对着惇亲王笑道,“这刀借花献佛,我就当做您赐给荣禄了。” 惇亲王拍拍肥肥的肚子笑道:“宝刀赠英雄,这是常理,我瞧着也高兴!这是奴才的福分!” 皇帝接下围在脖子上的紫色貂裘,笑道,“朕倒是没宝刀,这貂裘还算不错,就给姨夫罢!” 武云迪跪着回道:“奴才不敢要万岁爷的貂裘,若是要赏赐奴才,不如将内务府的好酒赐几坛给奴才解解馋。”武云迪说的懒怠嬉皮笑脸的,大家总当成是武云迪到底在御前和别人不同。 皇帝眉心微微一动,这有什么不可的!”叫陈胜文,“碧水白,拿四坛给姨夫!” 慈禧太后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如此盛会,如此英雄,不可不赋诗啊,我看着你们倒是有诗兴了!”众人皆知太后文采了得,旧日几首诗词都堪称当代翘楚,于是静气等着,太后喝了一杯酒,口占一绝句,此诗既出,满殿皆惊。 “不惜千金买宝刀, 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 洒去犹能化碧涛。”   ☆、二十五、白云苍狗(八) 诗句豪迈十足,又有励志之意,众人正在纷纷议论,太后却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后命两位将军归座,“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日后这海清河晏,就要靠诸君了,来,满胜!” “万万岁!” “的确是好诗,”贾帧点点头,他主持文魁,又是当代的文坛大家,审美水平还是有的,贾帧对着李鸿藻说道,“太后的气概到底了得,一般的男子还比不上太后。” 李鸿藻不发一言,这诗切题切景,又能把在座的几个人都带了进去,最后说殷勤珍重热血,说明珍惜忠臣之意,就是后头那些饱读诗书的翰林学士们,也挑不出半点错来,只是抬起眼瞧着笑的开心的同治皇帝,惇亲王哈哈大笑,连连拍手,“我这把刀有了太后赋诗,可算是千金难买了,又配得英雄,奴才为太后贺!” 赐宴圆满结束,各回各家,慈安太后回到钟萃宫,刚刚坐定,心腹太监就把在重华宫发生的事儿告诉慈安了,慈安点点头,“姐姐到底是与众不同,和寻常嫔妃是不一样,”抬眼看了一眼梅馨,“人呢?” “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慈安太后点点头,“如今先出去,倒好叫我来说话!” 几个人正在说话,皇帝又来了,带着紫色的貂裘,兴冲冲地走了进来,给慈安太后行礼,慈安太后轻轻一叹,“这会子你怎么来了?” “伺候皇额娘回宫,然后来请额娘安,”同治皇帝兴冲冲地说道,“儿臣不得空,不知道您那边如何,额娘没有喝醉吧?”同治皇帝兴致颇高,抬起头东看西看,可就没看到宫女桂莲,慈安太后脸上笑的勉强,皇帝不知道如何,瞧见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额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快快快,叫太医!”又呵斥地下的奴才不懂事,殿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慈安太后摇摇头,又叹气,挥手让地下的人出去,就留了一个梅馨在室内,“皇帝,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只是怕你伤心,我又不敢说。” 同治皇帝有些懵懂,“额娘有什么事儿?”见到慈安和梅馨脸色都很是凝重,“额娘可别吓儿臣。” 慈安太后朝着皇帝招招手,让皇帝来到自己跟前,用带满金护甲的手拍拍皇帝的手背,“这事儿,哎虽然有些不妥当,我想想也总要告诉你,桂莲那个丫头……”,慈安太后皱了皱眉,随即掩口不语,看着梅馨,梅馨福了一福,“启禀万岁爷,桂莲那丫头被赶出去了。”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什么话,梅馨你也喝醉了?在额娘的宫里头,谁能把桂莲赶出去,朕没发话,谁有这样的胆子,”皇帝看着梅馨,似乎发觉了什么,又转过头看着慈安,见到慈安无奈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夜宴里喝的美酒全部化成了酒劲冲上了皇帝的头,皇帝脸色通红,对着梅馨大声喝道:“大胆!”   ☆、二十五、白云苍狗(九) 慈禧太后回到了体和殿无聊得翻着折子,翻了一会,酒劲有些上来,觉得头晕目眩,就丢下折子,“罢了罢了,人生苦短,今天就放个大假吧,”太后往后一仰,整个人躺在炕上,安茜抿着嘴带着几个大宫女上来伺候太后除去吉服,换上了晚上准备睡觉的淡紫色绣金边丝制寝衣,唐五福又奉上了茶,太后摇摇头,“喝了酒又喝茶,冲了就不好了,有什么甜汤,拿点上来吧,”恰好小厨房有烧好的合欢汤,又奉上了银果盒,新疆进的哈密瓜和密云的冬枣,又有察哈尔的奶片,太后喝了几口,又吃了几块奶片,拍拍手,见左右的人少了几个,于是就开口问道:“这人都那里去了?戏都散了,总不能是偷懒去听戏吧?” “德龄公公在后头,”安茜说道,“小安子今个早上出宫去了,听说是内务府那边有点事儿要出去料理,一大早就出去了,说还要去承恩公府请安,把太后娘娘赏下的节礼带出去,所以到这会子怕是还没回宫呢。” “我倒是忘了,”太后笑道,“他如今可是财神爷,忙点也是寻常,”太后伸了个懒腰,“算了,不等他了,喝了点酒,倒是倦得很,把宫门闭了,谁来也不见,皇帝今天喝了酒,若是等下兴致来了,叫我去赏雪,我可真是没得安稳了。”安茜称是,扶住太后到了龙床之上,储秀宫一夜无话。 。。。 听到皇帝如此严厉的声音呵斥,梅馨心里一颤,连忙“噗通”跪在地上,颤抖的说道,“奴婢不敢说谎,今日储秀宫的安公公来钟萃宫,指明了要带桂莲出宫,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来禀告太后娘娘,太后问安德海,这才问出了原委。” 皇帝气的眼睛发怔,太后连忙站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皇帝的胸口,转过头对着梅馨喝道:“慢慢说,别让皇上担心!” 皇帝拍着桌子让梅馨快说,梅馨定定神继续说道,“安公公说桂莲人大了,也不中留了,还不如放出去放出去,”说到这里,梅馨不敢继续说了,皇帝把茶盏狠狠得掼在地上,“快说!” “说放出去许配人!” 皇帝气的眼睛发黑,一屁股跌倒在了坑上,慈安太后眼中露出愧疚的神色,“皇上,你消消气,这肯定是安德海自己个的主意,和姐姐,是没干系的!” 梅馨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殿内原本只有皇帝的喘气声,过了一会,喘气声渐渐消失,梅馨抬起头来,窥看到皇帝已经是满脸泪痕,慈安太后悄声安慰,皇帝摇摇头,“皇额娘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慈安太后说道,“我也想着姐姐不会这样的,” “冯县君的事儿,皇额娘不知道,是朕胆小,朕不敢怪皇额娘,可桂莲只是一个小宫女,也值当这么做吗?安德海虽然是得宠,到底是奴才,没有主子的旨意,他不敢这样!”同治皇帝咬着牙,“来人,朕要去储秀宫!”(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一) 梅馨大惊,连忙挪动膝盖,重新跪在了皇帝跟前,“奴婢万死不敢让万岁爷这时候去储秀宫,这事儿到底是谁的主意,都还不清楚,若是让母后皇太后以为是奴婢离间万岁爷和她的母子之情,奴婢就是一个死,也难以恕罪啊。” 皇帝连连跺脚,却也知道轻重,他的脑子一片糊涂,陈胜文听到里头的响动,已经掀帘子进来伺候了,见到皇帝又哭又闹的,连忙跪在地上,皇帝看到陈胜文:“你去储秀宫,”皇帝显然冷静了一点,“看看安德海在不在宫里头,今天有没有出宫过,快去!”慈安连忙又吩咐,“悄没声的,别惊动了人” “嗻。” 皇帝脸色难看的可怕,背着手在殿内转来转去,梅馨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慈安太后也站着,对着皇帝说道,“你也别着急了,这只是送出去,想必要是许人家也不会这么快,一切都有余地呢,皇帝快坐下等着就是。” 皇帝摇摇头,“儿子心里乱的很,坐不下来,”同治皇帝脾气上来,和慈禧太后是一模一样,都是不管不顾的,“等消息来再说。” 不多会陈胜文进来磕头,“太后已经睡下了,说谁都不见,我找了唐公公打听了,说安公公今日是出宫办事去了,已经和母后皇太后请假,晚上就在外头过夜了。”皇帝听了之后气冲冲的坐在炕上,一拍炕桌,“好好好!”皇帝怒极反笑,“好一个死奴才!朕真是小看了他!” 陈胜文不明所以,只是跪在地上,慈安太后拉着皇帝的手,扶住了皇帝的肩膀,“想必是错不了,这事儿,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皇帝,你准备怎么样?” 皇帝许久不说话,过了一会,“还能准备怎么样,也只能看着了,”皇帝犹自愤愤,“朕奈何不了他,将来不会奈何不了,准备着,回养心殿!” 慈安太后拉着皇帝的手,“也罢,你先回去歇息,我呢,也叫人出去打听了,总要知道桂莲儿去了哪里,让皇帝你心里有个着落,哎,桂莲虽然是包衣家的,可家里头都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远方的亲戚,如今回了家,不知道要嫁什么人呢,可实在叫人担心,哎,皇帝要是大婚就好了,大婚了之后就能册封自己喜欢的女子了,”慈安太后见皇帝的眼眶又要红了,连忙住嘴,“阿弥陀佛,我怎么又说这个了,真是该死,陈胜文,外头天黑了路滑,小心点伺候。” 皇帝一阵风的出去了,慈安太后依着雕栏看着皇帝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梅馨站了起来,扶住慈安太后:“主子娘娘心疼万岁爷了?” “怎么不心疼?那个冯婉贞不过是新鲜,丢开也就丢开了,桂莲是日日见的,日久生情,更何况皇帝也喜欢桂莲,”太后摇摇头,“这一下子冷水泼上去,谁都是受不了的,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不心疼皇帝。”(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二) “娘娘仁慈,可咱们这原本就是尴尬,所以也不得不如此了,”梅馨劝慰慈安太后,“且看这将来吧,总是不一样的,若是万岁爷挂念太后,那这次的事儿,就不算白忙活。” “你说的是,”慈安点点头,“人是一起送出去的吗?” “错不了。” 。。。 德龄这会子还没睡觉,在暗室里面拿着一本册子细细翻阅着,室内昏暗无比,只是点了几盏油灯而已,德龄喝了口茶,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那个荷包已经老旧看不出什么颜色,只是上面似乎还绣着一个秤砣样子的花纹,边上绣线的地方都起了毛边,似乎再过几年这个荷包就要散架了一样。德龄看着荷包,轻柔的抚摸着,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叫声,“老祖宗。” 德龄眼中的柔情瞬间消失不见,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进来。” 进来一个红衣太监,跪在地上磕了头,“钟萃宫那里传来消息,说是万岁爷发怒,砸了茶碗。” “哦?”德龄点点头,“知道是为什么?” “大概说是什么人的缘故,别的没听清。” 德龄轻轻哼了一声,“今个钟萃宫是不是带了人出去。” “是有个小宫女送出去了,在顺贞门外遇到了安德海,让安德海带出门去的,不过出了顺贞门,两伙人就分开了。” “知道了,下去吧。” 德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沉吟一番,又摇摇头,将写了字的纸放入火盆,火苗渐渐燃起,瞬间那纸变得焦黑,一下子就点燃了,火红的光亮照着德龄,德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低低的声音响起,“这样的手段,虽然拙劣,可除了我,谁能看得透?只怕接下来的日子有好戏瞧了,嘿嘿。” 德龄正在出神,外头又有了声音,说是皇帝悄悄的请德龄过去,德龄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气,“这会子还要过去作甚,把这些事儿告诉陈胜文,陈胜文就知道怎么回了,我要是出宫,若是惊动了太后,可怎么是好。” “嗻。” 。。。 皇帝听到了陈胜文转述回来的禀告,失神跌坐在了炕上,“难道真是皇额娘的意思?额娘没骗我,这事儿真的是安德海那个奴才办的!可皇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帝脸上露出忧伤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胜文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听到皇帝喃喃自语,这才回道:“万岁爷,奴才倒是有个主意,桂莲姑娘到那里如今咱们还不知晓,若是找到桂莲姑娘在那里,这不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说的有道理,”同治皇帝想到那个俏丽可爱的桂莲,心里一阵震动紧缩,他揉了揉心口,刚才还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这会子舒服多了,同治皇帝眯着眼想了想,“叫人去,不,别叫德龄那老东西的人,你叫自己人去找,看看她到底在那里!”(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三) 十二月一过,马上就到了年下,转眼之间,又到了除夕,按照往常的例子,大宴群臣,恰好年底土尔扈特部首领图穆德尔汗来朝,土尔扈特部在平定新疆之乱中立下大功,在东北方向牵制住阿古柏,使得阿古柏不得不分兵驻守老本营喀什,给了左宗棠从容扫荡新疆地方的时间,所以图穆德尔汗刚到怀柔,武云迪杨树声荣禄等人就齐齐到怀柔迎接,为此还吃了几个御史的弹劾,罚俸三个月,不过慈禧太后颇为重视,对着御史弹劾“武杨等人,身为武官,结交外藩,心怀不轨”视若罔闻,不仅让惇亲王代替天子迎接,还命理藩院尚书庆海全程陪同,庆海如今是各藩属心目之中最为权柄赫赫的人物,手握理藩院大权,朝贡册立之事都由他一言而决,去年就有一个云南土司因受了缅甸人的蛊惑,杀了几个礼部选派到云南传字的学谕,理藩院还不劳动云南八旗绿营,庆海的命令一下,命左近几个土司出兵平分人口财产,反手之间,尽数湮灭,于其地新设县城,权柄之大,如同各部族的太上皇一般,所以庆海对着藩属也颇为自重,除了旧年苏禄国国王北上他亲自陪同之外,藩属每年进京正旦朝贺,庆海都不会轻易出马,这次全程陪同,别人犹可,图穆德尔汗却是十分感激涕零,知道朝廷对其十分重视,这重视,自从乾隆年间东归之后,百余年,又复得青睐。 因图穆德尔汗信仰藏传佛教,又让其住在雍正皇帝下旨修建的智珠寺里,智珠寺在藏传佛教里面的低位还在雍和宫之上,又紧挨着景山,靠着宫墙,清静雅致又彰显地位,到了次日,就赐宴紫金阁,下旨封图穆德尔汗为蒙古厄鲁特部郡王,赐金印王服,厄鲁特部分为四大部:绰罗斯(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另有辉特等小部。有了这个郡王的称呼,别的不说,图穆德尔汗就可以将新土尔扈特部重新归于旗下,图穆德尔汗不料皇太后对土尔扈特部如此慷慨,感激涕零之余发誓要为大清拱卫西北边疆,在乾清宫朝见,又说奉献上自己的几个孙女伺候皇帝,同治皇帝虽然近来心情郁闷,听到图穆德尔汗如此憨态可掬,*裸的在乾清宫说这个话,也不禁哑然失笑。 皇太后婉拒之,又叫下旨,命理藩院会同工部交通部内务府商议,在土尔扈特部开设商号,收购羊毛羊皮等畜牧产品,推广棉花种植;西北战俘颇多,杀之未免又有不祥,就尽数解到新疆各地修建官道,头一条就是土尔扈特部到迪化的官道;按照郡王的标准在新疆修建王府,在京中拨宅子供土尔扈特部来朝;又赐字典书籍等(这招最厉害)。次日皇帝驾临智珠寺,见到图穆德尔汗的孙子纳布珠十分憨厚可爱,年龄又是相仿,图穆德尔汗虽然是一个蒙古人,心思却是十分灵活,见到皇帝喜爱,就让纳布珠在皇帝身边伺候,此例一开,藩属们都不是傻子,几年之间,都将子弟送入京来,就算不跟在皇帝身边,能学点新鲜玩意,认识下朝中大臣,也是好的。(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四) 新朝以后,一改对各地藩属不理不睬的态度,理藩院大张旗鼓,政策雨点般的下来,又会同诸部,礼部给书本给读书人,户部给银子给种子,交通部铺官道,自己和兵部挥着刀子和鞭子,借着大军入疆平叛的契机,搂草打兔子,敲打了几个漠北和俄罗斯人眉来眼去的部落,青海湖以北诸部尽数安抚,似乎看上去朝廷大为吃亏,不仅仅是清流,就连宝鋆也十分肉痛,觉得已经财政收入艰难,税收虽然比以往多了许多,可到底开销也大,所以宝鋆有些怨言,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于是和众人算了一笔账,“大军这么几年来,军费开销多少,抚恤金多少,赏赐多少,这些钱,可比如今的钱花的多,再者,上兵伐谋,若是能用这些手段慢慢的将藩属尽数团结在朝廷的身边,将来这阿古柏之事就能越少,别的不说,内务府的纺织厂,在兰州办的红红火火,虽然给他们赚了钱去,可赚了钱,就是上了朝廷的船,这将来可不容易下船了,”太后说的意味深长,大家都知道,有句话叫“仰人鼻息”,于是这事儿,纵然宝鋆有些不情不愿,也知道厉害,不会从中阻挠。 这一日下了朝,恭亲王回了府中,丫鬟上了茶,福晋就悄然进来,亲自给恭亲王换衣服,“这事儿交给丫鬟做就成了,那里劳动你。”恭亲王笑道,这亲事是宣宗皇帝定下的,虽然夫妻两个没有十分恩爱,可也是生下几个儿女,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瓜尔佳氏是桂良的次女,钟鸣鼎食之家,气态俨然,是亲贵之中第一等气度之人,惇亲王和醇郡王福晋都不能与之比肩,今日虽然穿了家常的衣服,可也华贵不输后宫嫔妃,于细节之间见功夫,瓜尔佳氏给恭亲王解了帽子,“这有什么,伺候王爷是应该的,”瓜尔佳氏絮絮叨叨了些家里的琐事,恭亲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脑子里还想着军机处的大事,这胡林翼进了军机,不算滥权,除了太后和自己交代的事儿,别的事儿是一点都不沾染,自己求参赞政事,若是垂问于他,他也从来不保留,建言献策,多余的话一句也不多说,只是颇为照顾湘军子弟,尤其是曾氏兄弟,这也难怪,都是湘乡子弟,难免偏袒。这倒是无妨,官文么,色厉内荏,好大喜功,手里全是没有多少才干,入直军机以来,别的人尚好,倒是和宝鋆吵了几次,宝鋆跑到自己这里埋怨,被自己制止了,都是旗人,有什么好吵的,白白叫别人笑话,官文是总督里面资格最老的旗人,若是不是为了颜面,怎么可能让其入直军机?胡林翼太能干,而官文太蠢,这两个到军机处,都要提防的,反而不如李鸿藻省心。 所幸胡林翼没有分管着部务,可江忠源也算是湘人,管着兵部勤勉,官文兼任的工部尚书该叫他卸下来了,虽然有曹毓瑛的班底在那里,可也不能让他继续胡闹。恭亲王想着这些事儿,瓜尔佳氏说的一些事儿,就没有听进去。(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五) 瓜尔佳氏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时候,抬起头,看着恭亲王半倚在靠垫上,一只手放在坑桌上,轻轻拿着盖碗若有所思,瓜尔佳氏一笑,“爷累了?那我就不说了。” 恭亲王回过神,“没事儿,只是想着朝廷上的事儿,不免的出神了,你刚才说什么,说钟粹宫那位打发了宫女出来,和咱们府要了一个宅子?” “是,”瓜尔佳氏点点头,“说是太后跟前伺候的人,得了水痘,先挪出宫将养一段日子,等身子好了,再回宫伺候。” “这是小事,你料理好就是,”恭亲王满不在乎,“东边的素来低调谨慎,有时候料理内务府的差事,也不敢自作主张,都要来找我商量着办,皇帝小时候就是她抚养的,这情分,我倒是不敢怠慢。” 瓜尔佳氏叹道:“钟粹宫这身份委实也太尴尬了,幸好正印子的太后容得下她,不然就看着东风压倒西风,要不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哪里有这样两宫并尊的道理。” “是这个理,嫡庶有别,幸好储秀宫的不在乎这些,她临朝听政,哪里还有空照拂皇帝,管理后宫?”恭亲王点点头说道,“过了年,两宫太后估计又要上尊号了。” “过了年,皇上也不小了,”瓜尔佳氏突然想到这个,“这大婚的事儿,怕是要赶紧着吧?” “我劝你这话,不要在太后跟前提,”恭亲王摇摇头,“旧年弘德殿那些师傅们嘀嘀咕咕,要给皇上大婚,谁不知道,这大婚就要亲政了,西边的还没说什么,倒是皇上跳了出来,说年岁尚小,读书还没成,还要太后继续垂帘几年,皇上这么孝顺,太后自然是满意,可那几个嚼舌头根子的翰林,要不打发到云贵,要么就去了鸿胪寺太仆寺这些地方去养老,太后垂帘多年,能没几个心腹吗?不用自己发话,别人都料理妥当了。”谁都不愿意失去手里的权柄,自己如此,被世人称之为“女中尧舜”的慈禧太后亦是如此,丝毫没有对着政事厌倦或者烦腻的感觉,兴致勃勃,这垂帘才几年,太后才几岁,怎么舍得放手? “咱们这位皇上,玩心大的很,对着新鲜事最是喜欢,养心殿叫起,皇上也是时常不来的,他巴不得让太后代劳,自己落得个轻松痛快。这事儿,你就别去凑没趣了,皇帝不急,你急什么。”恭亲王还有一个心思没说出口,虽然这心思谁都知道,皇帝若是大婚,太后自然就要撤帘子归政,自己这个议政王,自然也要免去了,这将来之事,可就是难说了,毕竟,地方督抚已经有了任期的规定,这将来尚书们、大学士们、甚至到了军机都有规定期限的话……如今可是同治八年了,自己也当了八年的议政王领班军机了。 这事儿自然不急,就靠着李鸿藻那些人暗地里煽风点火,是没用的,可没想到恭亲王福晋,瓜尔佳氏,倒是有点急了。(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六) “我是什么身份,哪里还敢替着宫里头急,”瓜尔佳氏皱着眉说道,“这心不操也罢,我说的是咱们大姐儿,旧年说了这么一句要选着人婚配,结果太后被西北的战事缠住了,还是那个黑心肠的阿古柏,弄出这个多事儿来,”瓜尔佳氏轻轻啐了一口,表示对阿古柏的不悦,“大姐儿的婚事就这样搁下了,这么一两年过去连人影都见不到!我倒是也知道,这额驸呀,轮不到咱说话,可是如今到底也应该安排起来了,过了年可就十七了。王爷您可不老是一心扑在军机处,把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都耽误了。” 听到瓜尔佳氏的埋怨,恭亲王苦笑,载澄虽然不着调,可也取了福晋,这眼见着自己的大女儿还没着落,也难怪附福晋着急,“这话说的,我这阿玛怎么不心疼自己女儿,只是这件事,我不好开口,毕竟,如今我可不算大姐儿正经阿玛,他皇阿玛是文宗皇帝,皇额娘是储秀宫的哪位,我是皇叔呢,”瓜尔佳氏又准备开口说什么,“知道你的意思,我不好明说,可也知道轻重,我已经瞧中了六妹妹的小子,叫志瑞的,你知道的?” 瓜尔佳氏眼睛一亮,“是富察家的?哎呀,这可是亲上加亲了,”恭亲王的同胞妹寿恩公主下嫁给了景寿生了志瑞,算起来,荣寿公主和志瑞是姑表兄妹,这门亲事做得!瓜尔佳氏认得志瑞,斯斯文文,读书有礼貌,虽然没有出仕,也不曾去讲武堂学习,可也是入了同文馆的,听说诗书很不错,“配得上咱们大姐儿!” 恭亲王和寿恩公主都是孝静成皇后所出,所以这个人瓜尔佳氏很是满意,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未免忧虑,“可这景寿额驸前头可是和肃顺一起当过辅政大臣的,太后怕是不允吧?” 景寿是咸丰皇帝驾崩之后托孤的八大臣,祺祥政变一下子全部搞到了,六额驸是宗亲,恭亲王也一力回转,这才只是落了个撤职的处分,恭亲王笑道,“无妨的,太后自己个都看中六额驸,同治元年就起复蒙古都统,御前大臣,又领侍卫大臣,之前的处分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去年又让他领了神机营的差事,这可不能不算器重,所以这一节你大可放心。” 瓜尔佳氏给恭亲王剥了一个甘州蜜桔,这是从秋天存下来的,这时候还是甜美的很,恭亲王用了一瓣,用手帕擦擦手,“这事儿我还没和太后说起过,等着过了年,太后心情好的时候,提上那么一提,还有丽太贵妃,她有荣安公主,这心里也急着呢,只是还有咱们大姐儿先,她再敲敲边鼓,这事儿,就没有不能的了。” 瓜尔佳氏眉开眼笑,“还是王爷想着周全。” “虽然如今八旗子弟军种效力,也是前途,可咱们家子弟不缺那个,若是嫁了武将,日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日子还过不过?”恭亲王说道,“嫁个知书达理的,安心在京中呆着,就妥当啦。”   ☆、二十六、一元复始(七) 两夫妻正在闲话之间,外管家在外头悄声禀告,说是王恺运求见,恭亲王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外管家垂着手在外头不说话,“夜猫子进门了,”恭亲王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王恺运可谓是一流的谋士,可平日里的招数都是阴险的居多,故此恭亲王素来看不上眼,没想到如今居然跟着太后办事,还办好了白莲教归顺一事,在僧道尼里面,怕是如今理教院尚书的话,都不如王恺运好使,朝中对着高王二人隐隐有“白衣卿相”之称,恭亲王不太想见,可说不定是太后派来的,又不得不见,“让他在嘉乐堂等着吧。” 恭亲王又和福晋说了一些话,闭着眼养了会神,这才施施然的起身,到了嘉乐堂,王恺运正坐在位置上津津有味的喝茶,见到恭亲王进来,王恺运站了起来,做了一个长揖,“学生参见议政王。” 恭亲王摆摆手,“你如今大小也有个官身了,怎么还自称学生,”恭亲王请王恺运坐下,“太后的恩典,要让你出任理教院考功司员外郎,你都不肯去,怎么地,是不是什么时候想着入直军机啊?” 恭亲王不咸不淡的开着玩笑,王恺运也不以为意,坐在黄梨木的官帽椅朝着恭亲王微微颔首,“王爷说笑了,学生那里有这个福分入直军机,太后素日里常说,有着王爷在军机处担着重任,她在宫里头,可一味安乐了,这理教院虽然统管天下宗教之事儿,可要是让学生一天到晚和尼姑和尚道士打交道,那可是要闷煞学生了。”王恺运说了好一些废话,又谈了谈京中近来颇为流行的风花雪月之事,王恺运本是风流才子,以前又久在部堂高官府中为幕僚,说起这些事儿来,一套套的,恭亲王虽然有些不悦,可听着也十分着迷,不多会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恭亲王便要留饭,王恺运笑着说道:“王爷赐宴,学生原本是要留下来的,可是还有要事,不得不先告辞了。” 恭亲王心里暗暗腹诽,若是有要事,怎么还在我这里废话这么久,恭亲王于是站了起来,算是送了一下王恺运,恭亲王主持军机处多年,迎来送往都是自持身份,今日能站起来送一送,已经是看在王恺运是太后的谋士的份上了,王恺运走到檐下,突然才转过身来,对着恭亲王笑道,“议政王已经在军机处有不少年头吧。” 恭亲王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是有八年了,过了年就九年开头了。” 王恺运点点头,“却也不算很久,昔日周公摄政七年,天下大治,学生以为,议政王之功,远远在周公之上。” “壬秋说笑了,这都是母后皇太后的功劳,我一个做臣子的,怎么敢居功呢。”恭亲王笑道,这个王恺运,什么意思? “议政王最是睿智,当差滴水不漏的,听说现在万岁爷年纪大了,不少人又要提亲政的事儿,王爷您怎么看?”王恺运就这么站着和恭亲王说道。(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八) “壬秋,”恭亲王微微皱眉,随即平复,“虽然有这么多人说这个事儿,可不是还没到时候吗,皇上读书还没读好,自己也还不愿意担重担子,说不得,也只好太后继续垂帘几年,等到皇上历练出来才好交出去不是吗?” “王爷说的有理,”王恺运一拱手,就不再说话,潇洒的走出去了,只留下一个背景,上了马车,一个穿着淡黄色道服,头戴一顶白莲冠的道士已经盘腿坐在车上了,王恺运丝毫没有惊讶之色,看来这个道士原本就是和王恺运一起来的,王恺运进了马车,和道士面对面坐着,马车慢慢的驶出,王恺运托着腮,望着玻璃窗户外头的风景,这驾是内务府买的最好的实惠型西洋马车,里面是棉布绷的沙发,简朴之中不失华贵,王恺运皱着眉想了一会,不说话,还是那个道士先开口了,道士睁开眼,白白胖胖的脸上一脸淡然,眼睛小小的,只是在不经意间露出精光,“王大人,恭亲王是什么个意思?” 王恺运不悦的看了那个道士,“虽然到了年下,你这个白莲教教主入京恭贺正旦,可也不要如此招摇,白莲教在几个月之前,还是人人得而诛之,你这样出入我的马车,叫太后知道了,岂不是让我坐蜡?” 这个胖道士挥着白玉拂尘,虽然身上穿着简朴,可丝毫不减宛如神仙中人的卖相,满不在意的笑道,“既然是已经归了理教院统辖,我出入京师,拜见大臣,又有何不妥当?王大人未免也太过谨慎了。” 王恺运冷哼一声,不发一言,那个胖道士继续说道,“何况王大人您是一手促成僧道尼等西进传道,弘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手笔,又归降了我教,我前来感谢,又有何不可呢?” “若无你们那个老头子昔日见到太后结下的善缘,也不会有今天,”王恺运犹自嘴硬,他当然知道,按照太后的性子,善用一切,白莲教也不例外,“话说你可是真的白莲教教主?按照太后所说的,昔日见得可不是你。” “狡兔尚且三窟,”那个胖子道士叫做云青子,他狡黠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我自然是白莲教教主,要说留一手,自然也是寻常事,不过请太后放心,请王大人放心,鄙教既然已经归顺,必然不会再有反叛之心。” “哦?”王恺运挑了挑眉,“可毕竟不会所有人都相信朝廷吧。” “那些人,有福气,早就去伺候无当老母了,不比我们这些人还在红尘之中厮混搅扰。”云青子轻描淡写的说道,语气里有一股说不清楚的血淋淋的意味。 王恺运微微一愣,“贵教果然大手笔,我想着只要能忠君爱国,朝廷自然不会做那兔死狗烹的烂事儿。” “自然要忠君爱国,”云青子笑眯眯说道,“爱国好说,可这忠君吗?不知道王大人,叫鄙教忠的哪一位,是皇上呢,还是太后?”(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九) 马车朝着西苑驶去,如今的王恺运还是和高心夔挤在一处,春夏在升平署,秋冬在西苑里头帮衬着报纸的差事,这事儿原本是不忙,只是两个人时常要准备太后的召见询问,算起来,是太后养的清客西席一流,王恺运挥着扇子,故作闲暇,“教主这话说的,未免有挑拨离间之心,太后和皇上乃是亲生母子,先帝驾崩多年,都是太后抚养长成,天子虽然是天子,可国朝也遵循以孝治天下,母子一体,忠于万岁自然就是忠于太后,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恺运的话里隐隐有不悦之意,云青子毫不在意,“那王大人,最近的事儿您预备着怎么办。” “什么事儿?” “王大人何必装糊涂,”云青子说道,“自然是东边那位的动作了。” “我知道你白莲教刺探消息的事儿多,原本是不想理会的,没曾想,你自己就先告诉我了,”王恺运皱眉说道,“我劝你一句,这外头的消息自然没什么,你们安排人预备着也是寻常,只是这内宫之事,我劝你还是谨慎点好,要知道,宣礼处可干的比你们利落!” 云青子眼神一闪,“宣礼处么,贫道知道了,必然不会让大人为难。” 王恺运唰的合起扇子,在掌心里敲了敲,“这事儿我就当没听见。” “这是为何?” “宣礼处不会不知道,”王恺运说道,“德龄知道了,太后必然知道,这么*的事儿,我不适合知道,更不适合我从你这里知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也不会是什么坏事,”王恺运饶有兴趣的说道,“本朝以来,宫府同心,太后垂帘,亲王辅政,同道同治,这么几年下来,小麻烦不少,大问题却是不多,恭亲王把持着外朝,天下洋务官员尽数出自总理衙门,这样的局面,落在有些人眼里,可就不是升平盛世的样子了,位置就那么多,他一直在,别人就没机会,自然要有所动作,与其将来等着羽翼丰满闹起来不好收拾,还不如现在先让大家瞧瞧,这台上唱戏的,到底该谁上,谁是跑龙套,谁是名角儿!”王恺运喝了口茶,若有所思的笑道,“我虽然在太后驾前为臣当差,可我也想瞧瞧,这太后,会不会一直那么从容淡定。”两宫日久自然会因为权利归属而产生斗争,历朝历代垂帘的太后,没有轻轻松松把这大政交出去的,皇帝越来越大,若是孝顺也就罢了,不孝顺的话……将来的局面闹起来,怕是不好下台,不过反过来想,为政者怎么可能一直都一帆风顺呢。 “我听说昔日王大人在肃顺府中为幕僚,也是如鱼得水,深得重用,那时候肃顺和议政王是死敌,王大人如此幸灾乐祸,看着宫府一起被牵扯进去,若是将来议政王吃了刮落,啧啧啧,想必心里也有为肃中堂张目的缘故在里头吧。” 王恺运放下盖碗,笑道,“胡说。”(未完待续)   ☆、二十六、一元复始(完) 听到陈胜文的禀告,同治皇帝许久不语,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夜晚时分的养心殿,黑漆漆的,皇帝住的西暖阁里头,只是点了几盏死气风灯,照的同治皇帝的脸上阴晴不定,陈胜文站在边上不敢说话,微微抬起头看见皇帝的脖子上起了青筋,便不敢言语,皇帝的声音想起,都没什么情绪,平平淡淡的,语气萧然,“是送到恭亲王的宅子里去了?” “是,”陈胜文回答道,“别的打听不出来,就知道是恭亲王家的产业。” 皇帝起初觉得很不可思议,就算皇太后再对这个小宫女不满,也不可能说送到恭亲王府里去,只是这时候皇帝的怒火已经成功被煽动了起来,再想到前几日,恭亲王还义正言辞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子要自己修身养性,戒骄戒躁,“这会子倒是来干涉内宫的事儿了!” 自从依附肃顺的张文亮被贬到定陵守墓之后,陈胜文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在御前提心吊胆的伺候着,就不说别的,时不时太后叫自己过去问皇帝的起居,自己都要捏着一把汗,怎么样把这个事儿瞒下来,皇帝叫他去查,他不敢不查,可查了出来,陈胜文却不敢不说话了,“万岁爷想必这也不过是个巧合,桂莲儿到了外头,似乎也还没要许配人家的意思,只是住在里头不许出来,万岁爷,要不要把德龄公公叫来问一问?这些事儿,德龄公公必然是知道的。” “不用问了,那个老鬼,朕都请不过来,只是说了几句话来打发我,哼,他忠心的很,怕朕为难他,所以才说了这些,”同治皇帝看上去平静的很,手却是一直在发抖,“陈胜文,你说,皇额娘对朕好不好。” “皇太后就万岁爷您这一个儿子,怎么不好呢?”陈胜文连忙说道,“这些年日常的事儿,虽然都是钟萃宫娘娘照顾万岁爷,可皇太后这不是忙吗。” “是啊,是忙,”同治皇帝悠悠出声,“忙的这些闲事都管,可见是正忙。” “万岁爷,”陈胜文不敢苦劝,这些神仙打架的事儿,自己若是搀和,怕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奴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想让万岁爷做什么事儿,都要三思啊。” “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同治皇帝闭上了眼睛,“朕心里有数,额娘有句话说的很对,”同治皇帝没说那句话是什么,“朕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日后都没有说话的份了,你明个让李师傅过来,朕有事儿问他。” “嗻。” 同治九年正旦,皇帝御乾清宫,群臣三跪九叩,贺同治皇帝万寿节,赐宴之后,皇帝又亲自来储秀宫请安,这会子皇太后正在把群臣的贺表全部让安德海拿出去,慈安太后也在,同治皇帝朝着安德海冷冷的看了一眼,肃穆的朝着慈禧太后打了个千,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皇帝,“过了年,过了生日,果然就是大了一岁,”对着慈安太后说道,“看着风范很是不错。” 慈安太后恭维着点头称是,慈禧太后问:“今年正旦的藩属来了不少,青海的红教活佛也来了几个,你都见过了?” “理教院和理藩院还没定好日子,”同治皇帝说道,“等定下日子,就在紫光阁赐宴,再让他们去园子里逛逛,也就罢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不可怠慢了,赐宴的时候皇帝去一下就得了,别的时候让他们弄去,”慈禧太后对着慈安笑道,“日常说的都是这些事儿,倒不像是母子之间该说的话。” 慈安太后看了一眼垂手站在地上的皇帝,捏着帕子笑道,“娘娘帮着皇帝管着朝政,自然与寻常母子不同,自然要说的这些了,臣妾就不一样了,素日里见咱们皇上,都是说的吃什么,穿什么,平时都是谁跟着皇上的,谁伺候的可心,”慈安太后转过脸,若无其事的说道,“朝政上的事儿,我是听不懂的,也只有娘娘这样的大才,才能把朝政料理的顺顺当当,让咱们皇上轻松不少呢。” 安德海听着话有些不对,但也不知道那里不对,只好拿了一个凳子上来,慈禧让皇帝坐下,皇帝摇摇头,“这时候喝了酒,身上乏得很,儿子想早些回去安置。” “也好,新年刚到,还有的忙,你早些睡吧,”慈禧太后点点头,“去年的新科进士有几个人选馆到了翰林院,我瞧着都不错,青年才俊,就让他们陪着你读书吧。” “全凭皇额娘安排,儿子告退。”同治皇帝恭敬的低下头,退出了储秀宫。(未完待续)   ☆、二十七,万象更新(一) 同治九年正月十六,慈禧太后歇了午睡起来,打了个哈欠,由着让宫女们伺候梳洗,年岁渐长,太后也颇为喜欢艳丽华贵的服饰,安茜和宫女们拿了几身吉服出来,让太后自己选,皇太后选了一件大红色五福临门的吉服,那吉服上绣着石榴,牡丹花,并飞舞着白色蝙蝠的山海水纹,头饰通用点翠并红宝,朝珠是象牙的,太后梳洗完毕,套上了吉服,“这几年可是置办了不少大衣服,内务府的人怕是要碎嘴了。” “娘娘日日都要见军机见大臣的,若不用大衣裳,那还穿什么,后宫的嫔妃们只有节日的时候才穿吉服,娘娘自然要多做几身,这谁还能说嘴不成。”安茜笑道。 “你说的也是,”太后套上了赤金的护甲,按照自己的性子,是最烦留指甲的,只是大家都是如此,也不得不遵循习俗,幸好,自己也只是留了一点点长的指甲,太后双手挥舞了几下护甲,觉得好像梅超风练九阴白骨爪似得,穿上花花盆底的鞋子,收拾妥当,安德海这时候走了进来,打了个千,“主子,”安德海笑眯眯的说道,“去年内务府工厂的银子都收上来了,请主子过目。” 说完就递了一个册子给太后,太后摊开一看,对着上头的数字很是满意,连连点头,“你差事办的不错,今年几个厂子刚刚建起来,就能赚钱了。很好!” “请旨:这些银子怎么安置?” 太后把册子放下来,“分红都给了?那剩下的钱,二一添作五,一半解到内务府去,应付着宫里头的开销,剩下来的一半你自己留着,今年才开年,钱永远是赚不够的,还是你得力,五福!”太后吩咐唐五福,“传旨内务府,安德海赏赐三品顶戴!” 安德海笑嘻嘻的跪下请安,“谢太后恩典!” “不用谢,谢你自己个的努力当差,”太后也笑眯眯的看着安德海,“我听说最近在外头起宅子了?” 安德海脸上一红,神态忸怩,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是起了一个宅子,就在我兄弟的边上,总是叫他们布置,麻烦的很,到底不好。” “怎么地,上次内务府去建的宅子,不好吗?”太后奇道。 “主子就别说那个宅子了,”安德海苦着脸,“内务府建的那么好,奴才全家却是不敢住了,那规制不是奴才一个太监能住的,”内务府的人也是想巴结这个太后跟前的红人,安德海又是一等一会赚银子的人,这几年内务府的出息泰半仰仗安德海,“还没住进去,外头就来来回回好几拨人,指着房子说着闲话,才建了一半,奴才就叫内务府的人别建了,就让把木料留下来,我自己个在边上起就是了。” “哈哈哈,”太后摇头晃脑的笑道,“谁叫你手里攥着他们的俸禄呢,能不巴结你嘛,不过你好端端起宅子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事儿吧?” 太后狐疑得问安德海,安德海尴尬的笑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平时里要安排差事,家里人来人往的,父母亲也不安稳。”   ☆、二十七、万象更新(二) 不肯说就算了,太后翻了个白眼,“行吧,内务府的工厂都在外头,你日日在南薰殿发号施令处理厂子的事儿,也不方便,出了正月,工匠们空一点的时候,内务府在外头建个宅子让你办公就是。”太后正说完话,德龄就悄悄走了进来,垂着手,太后知道德龄大概有话说,于是问:“什么事儿?” “启禀太后,这些日子,万岁爷时常请李师傅一起在弘德殿,”德龄慢条斯理的说道,“里头说了那些话,奴才却是不知道。” “你也不该知道,”慈禧太后淡然说道,安德海已经把殿内的宫女都赶了出去,暖阁里头只有主仆三人,“我让你主持宣礼处,不是让你只看着宫里头的,外头的朝臣,洋人的动向,各地的督抚,八旗勋贵,绿营军官,三教九流,藩属各国,这些才是宣礼处的重点,”德龄默不作声,点头称是,“皇帝虽然不怎么喜欢这几个师傅,可到底也是尊师重道的,估摸着想要多学些东西吧,不用管了,去养心殿吧。” “嗻。” 唐五福伺候着慈禧太后出宫,安德海和德龄走到殿外恭送,等到太后的轿辇出发,安德海抬起头,眉眼之间有些担忧,“德公公,万岁爷这事儿,似乎不太对啊,大年初一来请安的时候,我瞧着就是古怪。” 德龄袖着手,“万岁爷长大了,自然心思多了起来,不过想必娘娘是不怕的。”说完就转身朝着后殿走了。 安德海撇撇嘴,也走出了储秀宫,到了南熏殿自己的值房里,几个小太监迎了出来,拍身子的拍身子,搀扶的搀扶,口里说着“师傅,”扶着安德海上了炕,又给他脱了靴子,敲背按肩的,又有人奉上了热热的茶,安德海喝了一口,笑道:“你们这些猴崽子,伺候人的功夫见长啊。” 一个为首的胖太监陪着笑:“这那里及得上师傅您呀,日日在太后身前伺候着,把太后老人家伺候的高高兴兴,还能把这内务府的工厂办的妥妥当当,我们这些奴才没什么用,不懂得当差,能让师傅您满意,开心,那就是伺候到位了!” 边上的几个太监也连连点头,“就不说别的宫里头的公公比不上师傅您,就是内务府的那些官老爷,不是也要上赶着问咱们师傅要钱吗?”一个小个子太监拿了一本册子出来,“这不,六王爷来拿钱了。” 安德海接过册子,随意翻了翻,冷笑一声,把册子放了下来,端起茶盏只是喝茶不说话,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这几个太监都是这十来年之间进宫的,进宫之后认了字,学了算术,是安德海手下得力的干将,安德海有时候伺候太后不得空,就叫几个人出去各个厂子巡查,这几个人在外头也是赫赫威风,可在安德海面前是不敢炸翅,见到安德海不悦,几个人面面相觑,“师傅,这怎么了。” 安德海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气势远远和在储秀宫的时候不同,“六王爷真当我这里是聚宝盆?这银子是哗哗哗随便能变出来,当年设立的钱是内务府出的不假,可若是没有我,那里还有能如今的局面,这些年,给了六王爷他们多少银子?还不知足,外头的人早就抱怨,说里头那些人,”安德海指了指内务府大堂的方向,“都是些吸血鬼,咱们这些太监当差兢兢业业的,省下的钱都去了内务府包衣的口袋里了。” 安德海抱怨完毕,“六王爷真是大手笔,”安德海冷哼一声,“八旗的犒赏也要我这里出一点子,我这又不是户部!”安德海又翻开那个册子,“北洋水师年赏三十万元,十二镇年赏一百万元,诸王一百万元,我的老天爷,”安德海瞪大了眼睛,“恭亲王年赏五十万!嘿,他倒是真不客气!” 林林总总算下来,就算是安德海见惯了富贵,可这个总数也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安德海的脸色一下子就刷的黑了下来,“哼。”安德海沉默不语,黑着脸想了许久,“把去年的总账拿过来!” 一个太监跑到内室去,捧了一本账本出来,安德海翻开,指着最后的那个数字,敲了敲,“把这个改小了,”几个人没有质疑,按照安德海的要求改小了,安德海这才稍微舒心了些,斜斜的靠在炕上,“太后今个的旨意,要拿一半给内务府,就把这账上的一半,拿到内务府去,至于不够数的话,那就让六王爷自己去找主子娘娘打擂台吧。”   ☆、二十七、万象更新(三) 群臣差不多都已经到了,梁如意来了皇帝的后殿,对着皇帝说道,“万岁爷,军机和各部尚书都到了,太后娘娘也已经起驾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帝看了一眼梁如意,“如意伺候皇阿玛的时候,还记得朕要你去捉蟋蟀的事儿吗?” “回万岁爷的话,那里能忘记,”岁月催人老,昔日在咸丰皇帝驾前伺候伶俐剔透善解人意水蛇腰的梁如意,如今也驼背发福了,梁如意低着头,笑眯眯的说道,“那时候在热河,芝云堤上的蟋蟀可都被万岁爷抓空了。” 同治皇帝任由太监给自己整理朝服,“是啊,那时候皇阿玛说朕淘气,却也不忍心责罚,还让内务府拿了上号的蟋蟀罐子来装,可惜,那些蟋蟀没过了夏天,就全死完了,朕如今也这么大了,”同治皇帝闭上了眼,皱了皱眉,随即睁开眼睛,“你操持着养心殿,辛苦你了。” “奴才不敢称辛苦,”梁如意连忙说道,抬起头看了一眼陈胜文,陈胜文默不作声,只是神色隐隐有着忧愁,梁如意也不接话了,“请万岁爷起驾吧。” 同治皇帝脸上隐去了对过去的回忆,肃穆的点点头,起身走了出来,穿过正殿的游廊,到了殿后,催着手等着,不远处的陈德门就进来一把硕大的明黄色九龙聚顶罗盖,轿辇上坐着就是如今垂帘听政手握天下大权的母后皇太后,慈禧叶赫那拉氏。 皇帝打了个千,唐五福扶住太后从轿辇上下来,“快起来,”慈禧太后拂去了皇帝肩膀上的雪花,“这会子别冻到了,”皇帝见太后依旧和煦,有些不太自然,应了一声是,“皇额娘,咱们进去吧。” 太后就着同治皇帝的手,进了后殿,转过照壁,就到了养心殿的丹陛边上,群臣早就得到了太监的呼喝,连忙跪下,三呼万岁,并祝母皇太后金安,太后慢慢走到了皇帝的宝座之后,珠帘垂下,隐隐约约,双手交叉放下膝盖上,皇帝扶着太后落座,又转过身,走到珠帘之外,一个箭步冲上了宝座,转过身子,坐了下来,目光炯炯,环视众臣,见到右边第一个位置矫矫然不跪拜只是微微鞠躬的恭亲王,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点点头,沉声说道:“起!” “起!”殿前伺候的太监高声尖叫,群臣谢恩站起,恭亲王主持朝会,今日是同治九年以来第一次会见军机大臣以外的大臣,原本都有例行的大朝会,在京有品级的官员都要在太和殿外行跪拜之礼,不过皇帝没有亲政,这些自然都免了,今天除了军机大臣之外,还有亲王勋贵,内阁大学士,诸部满汉尚书,在京的督抚,寺、院、詹事、科道翰林院的主官,林林总总大约在百余人,这已经是大清朝的精英之中的精英了。 今日不是说具体事务的朝会,毕竟有这么多人,一人说一句,那就会比菜市场还要吵闹了,恭亲王代表皇帝下了几道之前已经确定好的旨意,军机、尚书上来汇报了几件之前也已经知道的事情,太后下旨,然后之间已经确定好要外放的督抚总兵等殿辞,太后温言嘉奖,要求他们以民生为念,忠心报效朝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皇帝只是坐着,不发一言。 恭亲王又请旨,要求免除南阳、滦河、陕州等几出旱水灾的税银,又是恩旨下达,如此一来,虽然都是已经既定好的事儿,可一样样来,也是极为繁琐,亲王勋贵们大都眯着眼养神,毕竟这时候没什么事儿轮得到自己说话,站在班首的惇亲王干脆就已经闭上了眼,气息平稳,可见修身养性的功夫又有了进益。 今日进行的极为顺利,恭亲王颇为高兴,工厂那边虽然解来的银子不够自己所说的数,可也不算太离谱,到处挤挤,内务府就有了银子,就能办事,外朝这头,平定了阿古柏之乱,海清河宴,天下太平,百业兴盛,怎么能不叫自己高兴,恭亲王说完了政事,这原本也没有什么有本启奏的程序,差不多就可以退班了,恭亲王看了一眼站在丹陛侧旁的梁如意,喜滋滋得准备跪安,不防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臣礼科给事中宋太安有本启奏!” 太后正在发呆,听到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一个机灵,隔着帘子看到了外头,詹事科道的班里走出来了一个人,跪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二十七、万象更新(四) 群臣哗然,恭亲王不悦的转过身子,看着那个宋太安,宋太安仪表堂堂,五柳长须,双膝跪在金砖之上,面容刚毅,目视端坐丹陛之上的皇帝,透过皇帝的身子,眼睛直视明黄色纱屏之后的大红色身影,恭亲王看了看殿内各色人等的表情,有不少翰林学士御史眼里露出别样的表情,心下咯噔一声,“今个朝会并没有你的折子,还不退下。” 宋太安虽然大腿一直在抽动,可面色不改,大声的说道,洪亮的声音在养心殿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回响,震的惇亲王肩膀抖动了一下,却还在假寐之中,“今日乃是同治九年第一次大朝会,母后皇太后和皇上面见群臣,本官乃是礼科给事中,建言献策,乃是微臣的本分,今日又是朝会,天日昭昭,就算微臣并没有折子,也可以当面殿谏!为何要退!议政王虽然是主持朝政,却也不能不依法度行事,尊规矩当差!” 恭亲王秉政十来年,如何听过这样的重话,就算是在军机处,李鸿藻虽然十分倨傲,可也不敢如此说话,在大内,在东暖阁,皇太后召见,都是和声细语,没有说过半句响话恭亲王面红耳赤,瞠目结舌之余又不能亲自出马和一个小小的给事中赤膊相斗,宝鋆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对着宋太安喝道,“你身为给事中,咆哮殿堂,是何道理!与尊上不敬,不通礼数!不经通政司之手,擅自上折,不懂朝仪!”宝鋆也知道此时不对,宋太安跳出来,必然不会就这么说上一句话,必然还有一堆人躲在他身后准备放暗箭,恭亲王一党,霸占朝堂多年,党羽把持了朝廷的实权,堂官泰半都是恭亲王的羽翼,这些暗箭说不定就是要朝着恭亲王射来,骤然爆发,必然是讨不了好去,想到这一节,就是平时不太懂礼仪规矩的宝鋆,也背心冒汗,机灵一动想了这么几句堂而皇之的话出来,这时候根本不能去关心宋太安说什么事儿,就连文祥也脸色严峻,知道这时候有了大波折,宝鋆连忙又喝道:“还不快快退下,等着都察院处分你吧!” “咳咳,”殿内又有了别的声音,众人抬起头看去,原来是许久不说话的大学士倭仁,倭仁这几天被世人嘲笑不敢去总理衙门任职故意摔断腿,头发早就已经花白,除了往日修撰《文宗实录》以外,非大朝会不不出现,就算出现了也是随班跪拜山呼万岁而已,从来不说话,今日却是说话了,“宝中堂说的极是!宋太安,下了朝,你自然要去都察院自领处分,不过,宝中堂,”倭仁眯着眼,“宋太安只是心忧朝政,虽然程序上有些瑕疵,可并不是无的放矢,今日的贸然必然事出有因,为何不让大家伙听上一听!宝中堂如此气急败坏,岂不是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东阁大学士徐桐也跳了出来附和,身后的一群御史们也连连附和。只急的在正二品堆里的左都御史董元醇满头冒汗。(未完待续)   ☆、二十七、万象更新(五) 董元醇满头冷汗,抬起头看了一眼纱屏之后毫无动静的红色身影,又转过头怒目扫视那些说话的御史,只是自己身在正二品的尚书部堂高官里头,离着那些低级御史有几丈的距离,君前不能高声呵斥,目视几个自己在都察院的都御史亲信,要他们进行弹压,几个人心领神会,低声喝了几句,御史的人群骚动渐渐平息,可养心殿内,这气氛却已经不如宋太安说话之前的肃穆宁静了。 宋太安抓住倭仁帮腔的机会,又用力磕了一个头,“启禀母后皇太后,微臣有本启奏!” 恭亲王瞪了宋太安一眼,这时候倒是不便说话了,只能是转过身子,弯着腰等太后的意思。 “今日大朝会,并无你的折子。”殿内一片寂静,纱屏之后的声音悠悠传出,“若有折子,再着有司呈上就是。” 恭亲王的眉心舒展开来,这说明太后也不愿意无缘无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弄出不可收拾的事儿来,宋太安也不会是皇太后弄出来想要对付自己的人,就算宋太安的折子再惊天动地,只要太后不许他这个时候启奏,再大的火也能“淹”在军机处! “淹”是军机处的术语,指折子递上去之后没有回复,也没有处置,只是轻飘飘的留在军机处,没有任何下落,恭亲王听到太后这么说,自然心下安定,侧过脸,对着宋太安低声喝道:“太后旨意。你还不快退下!” 同治皇帝脸无表情的看着殿内的一切,听到恭亲王如此说话。不由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时候太后表明了态度,倭仁是最惧怕太后的,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了,徐桐却是不管不顾,也扑通跪下,“请母后皇太后。虚心纳谏!勿寒了忠臣义士的心!”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太安,宋太安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要再不说实际性的东西,只怕等下就要被御前侍卫拖出去,那自己富贵险中求的机会可就错过了!宋太安咬咬牙,“微臣恭请皇上大婚,跪请母后皇太后归政!” 宋太安一句话刚刚说完,殿内一片寂静,他的话声不响,却宛如惊雷般在每个人的心里响起。恭亲王目瞪口呆,一脸诧然,李鸿藻默不作声,亲贵之中却又不少人在暗自冷笑。 慈禧太后心下一惊。却还是强忍着激动,坐着说道,语气里隐隐有了肃杀之意,“你说什么?” 穆扬阿最早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放肆!宋太安,这样的军国大事,是你这个芝麻小官可妄议的吗!” 宋太安这会子无暇和别人打嘴仗。虽然交通部尚书来说这个也是无礼不合规矩,只能是继续用清晰的声音说着自己早就已经背熟的折子,“国朝圣圣相继,天下正统,延绵至今,世祖、圣祖亦是冲龄登基,大臣亲贵辅政几年,尽数归政,皇上年近弱冠,值大婚亲政之时,而如今中宫未设,无人母仪天下,阴阳不调,乾坤不宁,母后垂帘听政,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已经实行九年有余,如何能继而广之?皇上已经读书有成,光略军务,乃是明君之象,……”宋太安说了几百字的样子,最后又重复了一遍,“微臣请母后皇太后归政皇上,请皇上亲政!” 恭亲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站在班前狐疑的看了看李鸿藻,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在这里打了埋伏,既然和自己无关,那就高高挂起是了,恭亲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宝鋆也是照葫芦画瓢,文祥觉得不妥,想要说话,却被宝鋆拉住休息,不得不暗叹一声,只能是装死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康熙皇帝在立索尼的孙女,索尔图的女儿为皇后之后,就开始亲政,这才成就了康熙盛世的伟业,当初孝庄太后也是出于要剿灭鳌拜的势力,这才让康熙皇帝大婚的,大婚意味着就是亲政!宋太安这人真是疯子,一下子就把大家心里所想着的,所担忧的话一下子全都说出来了! 董元醇管着台阁,正是该说话的人,董元醇排班而出,阴着脸说道,“垂帘之事,乃是军机六部九卿共议而设,如今在你的话里,似乎都是不合时宜的制度了?” “自然是不合时宜!”宋太安昂着头说道,“昔日文宗皇帝驾崩,肃顺弄权,天子年幼,有乾坤倒悬之危,幸得母后皇太后及时处置了肃顺,这才有如今同治之治!天子冲龄登基,政事不通,无人可依,母后皇太后听政,自然无不可,可时移事转,皇上已经参知政事多年,读书有成,外朝又有群臣辅佐,自然要正朝纲,肃国本!母后皇太后不宜再垂帘听政,敬请颐养天年!”话里的意思就是皇太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圆明园养老吧,这前朝可不能有你这个女人的位置了! 庆海和穆扬阿也走了出来,连声呵斥宋太安,宋太安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徐桐也连忙来助战,倭仁虽然惧怕太后,可对着穆扬阿和庆海这些八旗后进可是丝毫不惧,连忙反驳,又有御史吴元吉、侍读学士简宁等人出来支持宋太安,场内闹成一片,官文默不作声,冷笑连连,胡林翼皱着眉忧心忡忡,恭亲王也不制止,只是袖手旁观,贾帧倒是想说几句,只是年纪大了,气力衰竭,不及后生们嗓门大,况且这时候,也不宜再乱战,贾帧瞧了一眼恭亲王的脸色,心里不屑的很。 倒是只有八旗勋贵里头寂静的很,许多人都是莳花遛鸟的风流人物,斗嘴皮子么斗不过这些人,何况在朝会上,这些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国公们素来都是当人肉背景的,没有说话的份。 “好了!”明黄色纱屏之后的声音响了起来,清冽的声音传入大家耳里,顿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宋太安所言甚是,”这几个字让庆海等人的心坠入谷底,“原本我是应该撤帘子的,可皇帝前些日子还说起过,说政事儿不熟,读书也还没大成,要多历练几年,我这才还没有起撤帘子的意思,”太后看着同治皇帝的背影,“皇帝,我说的可是?” “皇额娘说的是。”同治皇帝恭敬的说道。   ☆、二十八、日月分明(一) 宋太安的脸刷的一下子变白了,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伏在地上,仰起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宝座之上恭敬的说话的皇帝,皇帝嘴角带着笑,扫视群臣,恭亲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皇帝既然这么说,太后想必就不会怪罪自己这时候作壁上观了。 倭仁脸色极为难看,白的和他的头发一样,差一点就要摔倒,幸好边上的人连忙扶住,李鸿藻却是不发一言,脸上带着讽刺的冷笑,贾帧瞧着不对,和胡林翼对视一眼,胡林翼点点头,正准备出班奏事,就把这事儿掩盖过去,没想到,皇帝清清朗朗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皇额娘的话自然是没错的,只是儿臣已经长大了,虽然政事不太熟稔,可到底也是皇额娘这么手把手教着出来,弘德殿的师傅们四书五经学出来的,想必也能应付下去,何况外朝又有议政王帮衬着朕,政事估摸着也能应付下来,况且儿臣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帮着皇额娘分些担子了,皇额娘辛苦了这么多年,儿臣实在是于心不忍。” 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又在情在理,只是说的不合时宜,今天群臣以为宋太安的话已经是惊世骇俗,没想到,皇帝的话更是出人意料,原本殿内群臣听着宋太安的话,还会交头接耳,这会子,听到皇帝说了这些话出来,大殿之内,一根针掉下去似乎都听得见,安静如此,每个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慈禧太后的身子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善变,已经想着要自己主政了!可这时候在群臣面前公然打自己的脸!慈禧太后盯着皇帝的背影,怒火中烧,怎么会这样?太后错愕,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怎么会这样?一直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的皇太后恍惚了。 帘子之后死寂,丝毫不见响动,恭亲王这时候摇摇头,咬咬牙,不得不站了出来,“皇上!”恭亲王的声音响起,“垂帘听政乃是咸丰十一年群臣定下来的,还请皇上三思,这事儿,不能轻动。”文祥看着恭亲王,心里长叹,恭亲王的意思,不是说反对撤帘子,而是觉得要缓撤,恭亲王的性子就是如此,周公之位,却无周公之决断! 皇帝嘴角带着笑,端坐着不说话,李鸿藻咳嗽一声,缓步走了出来,多次筹谋,为的就是今天!李鸿藻跪在地上,“请母后皇太后归政!” “请母后皇太后归政!”宋太安磕头说道。 “请母后皇太后归政!”一干御史也跪了下来。 庆海的手颤抖着,脸色惊恐之极,穆扬阿拉住了庆海,悄悄的说,“别急,皇太后的厉害,你还不知道,等着这些人被发落吧!” 恭亲王默然不语,宝鋆自然是跟得紧,胡林翼想说什么,只是自己新来乍到,人微言轻,只有董元醇瞒着冷汗大声反驳,却似乎无济于事了。 本格垂着手站在惇亲王的身后,抬起头看着殿内的大势,伸出手突然一推惇亲王,惇亲王还在打盹,一个站不稳,扑倒在地,这时候他倒是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跪着,大殿之内乱糟糟的,似乎有人在叫什么皇太后的,惇亲王以为大家都已经说了什么事儿,怕御前失仪,连忙大声喊道:“母后皇太后圣明!” 惇亲王身后的亲贵一时间不明就里,也连忙跪下,“母后皇太后圣明!”本格也笑着跪下,“母后皇太后圣明!” 惇亲王似乎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同治朝,先帝的兄弟里面,这个五太爷是最尊贵的身份,这么一说,似乎就摆明了亲贵的态度! 这是要逼宫啊,贾帧原来眯着眼,这时候不免也瞪大了眼睛,董元醇等人到底也不敢摆明了说不许皇帝亲政,毕竟,将来必然是皇帝的天下,只是翻来覆去的说,“骤然如此,有伤国朝以孝治天下之本意!” 倭仁又引经据典,反驳道,“太后颐养天年,皇帝以天下供母后皇太后,才是真正的以孝治天下!” 贾帧对着身边的文祥悄然说道:“文山公不说话吗?” 文祥看着前头恭亲王的背影,“哎,”摇摇头,唇齿相依的道理都不懂,撤了帘子,难不成还有这个议政王?王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慈禧太后木然的坐在帘子后头听着群臣的吵闹,失落羞愧懊恼烦躁的心情在心里五味杂陈,摇摇头,下定了决心,“好了!”都给我闭嘴。 群臣尽数跪倒,太后的声音在纱屏后响起,“传我的旨意:命钦天监择吉日,内务府安排选秀,操办皇帝大婚事宜!退朝!”(未完待续) ps:要撕b了。哈哈哈。   ☆、二十八、日月分明(二) 太后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不理会众人,迅速的走下丹陛,一干太监宫女跟上,簇拥着消失在养心殿的后头,同治皇帝站了起来,弯着腰送着皇太后离去,群臣跪下,“恭送母后皇太后。” 皇帝转过脸,看着殿上神色不一的人,微笑道,“都跪安吧。” “嗻。” 董元醇边走出养心殿,卷起马蹄袖子,眉心紧缩,心里乱糟糟的,“董翁,”身后的庆海小步赶了上来,喊住了董元醇,“你以为今天的事儿意下如何?” 董元醇摇摇头,颇为忧虑,“今个的事儿,不妙,太后性子那么刚强,昔日肃顺在御前对太后不敬,太后都要抄家流放的,今日的事儿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可今上毕竟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儿子!”庆海把声音压低,急促的说道,“文宗皇帝就这么一根独苗。” “是啊,所以那不忍言之事,必然是不会有的,”董元醇点点头,“可今上的手段委实太拙劣了!”这时候穆扬阿快步走过来,庆海穆扬阿和董元醇如今可是朝中太后一党的主力,三个人都是正位正二品的位置,穆扬阿还加了从一品大学士的衔,穆扬阿听着董元醇说话,“如今的样子,正是应了那句骑虎难下的局势,今上这么直说,叫太后的面子要怎么摆!两宫离心,是眼见的。” “我瞧着太后的语气,怕也是怒极了,”庆海是这三个人里面最早和太后接触的,他捻须愁思,“两宫离心,内宫必然是会有波澜,如此以来,朝政怕是又要有所变化了。”别的变化是不怕,就怕自己这几个太后党从此要失势了。 陈孚恩已经被打发到了讲武堂当个祭酒养老了……这可是前车之鉴,在这宦海里头,不进则退,董元醇咬咬牙,“不管如何,咱们三个不能乱,去我的府里商量一番,这里人多嘴杂的。” 三个人联袂而去,路过李鸿藻的时候庆海瞥了一眼李鸿藻,不敢朝着他发火,只是对着宋太安喝道,“你以为是从龙之功,别人看起来却是离间母子亲情,日后总有你的好果子吃!”说吧随即拂袖离去。 宋太安脸色又白了几分,却还是带着自得的笑容,倭仁和徐桐走了过来,朝着李鸿藻拱手,“李相,今日全靠你运筹帷幄,才能有如此局面!” 李鸿藻摆摆手,“都是诸君的功劳。”几个人走出了养心门,今日看来,似乎门外的太监侍卫都对着自己几个恭敬了许多,李鸿藻对着宋太安说道,“你是首功,谁都夺不走的,只是,说不得,要贬出京呆段时间了。” 宋太安摇摇头,“无妨,学生无所畏惧。” “这才是吾辈的好汉子,”李鸿藻赞了一句,又转过脸吩咐倭仁和徐桐,“别瞧着是太后已经打开了一个口子,让皇上大婚,可这到底只是大婚!叫人上折子,称赞太后圣德,开弓没有回头箭,皇上下了决心,咱们做臣子的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怕!” 几个人点头称是,后头却响起了一声大哭。(未完待续。   ☆、二十八、日月分明(三) 养心门前,李鸿藻和庆海两拨人惊讶的转过头望着养心殿的汉白玉台基上谁这么不顾及礼数的嚎啕大哭,转过身一看,原来是惇亲王。 惇亲王被一个不入八分的镇国公拉住,朝珠歪歪的斜在肩膀上,孔雀羽的花翎也掉了一根,惇亲王半瘫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的天老爷,我真是猪油懵了心,在养心殿还能打盹,这是天要灭我啊!”边上一群人在劝着惇亲王,“我说五爷,你就算打盹,也不能跪着喊太后圣明啊,这不是要把太后放在火堆上烤着玩嘛!”不劝解还好,一劝解,惇亲王又是哭天喊地,用手用力的锤着自己的胸膛,“我真是作孽啊,不知道那个天杀的在后头推了我一把,我还以为是到跪安的时候了,这才跪下来山呼,”惇亲王脸上全是冷汗,转过头,朝着御前侍卫,就要把那个御前侍卫腰间的刀抽出来,刷的一下把刀拔了出来,“让万岁爷和母后皇太后闹了事儿,我还留着这个命做什么,”就要把刀抽出来往脖子上抹,几个人面如土色,见到刀也不敢去拦着,只是摇着手,嘴上说着,“五爷,三思啊三思!” 还是那个侍卫胆子大,连忙夺过了刀,惇亲王搂着那个侍卫大哭,侍卫的刀还在自己的怀里,见到惇亲王鼻涕眼泪的都抹在自己身上,觉得阵阵反胃,脸上却还不能有嫌弃的样子,嘴里只是喊着,“王爷息怒啊王爷。” 李鸿藻捻须微笑,“这个五爷,大节上倒是不含糊。”转过身子。对着倭仁等人说道,“咱们先去弘德殿,想必万岁爷就要见咱们。” 贾帧和胡林翼看着惇亲王的表演,贾帧默不作声,胡林翼悄声叹了一口气。越过众人,也不理会别人的搭讪,径直走到隆宗门边上的军机处值房,军机处之内果然无人在,两个人上了坑,苏拉上了茶水。胡林翼问道:“议政王呢?” “不用问,”贾帧打开了自己案前的折子,漫不经心的看着,“肯定是出宫去了,这会子几个人肯定都在前海那里头呢。”恭亲王府就在前海。故贾帧有此一说。苏拉不敢多话,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艺翁,”贾帧号艺林,胡林翼对着贾帧说道,“今日如何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贾帧撇了撇茶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若只是李保定几个人,我自然二话不说,跳了出来。要驳斥他们。李保定,”李鸿藻是保定人,“能入直军机只不过是看在他的帝师面子上,太后赏的,倭仁无能,徐桐迂腐。都没什么用,几个人商量个三天三夜。都没什么用,老夫动动嘴皮子。就能叫他们知难而退,”贾帧把茶盏放下,点了一个水烟袋,烟雾弥漫开来,把他的面容遮的阴晴不定,“皇上说了那样的话,谁还敢搭腔?”我又不是太后一党的。 胡林翼心领神会,贾帧继续说道,“大家都不是傻子,皇上的话说的这么清楚的,谁都要再三思量一番,到底,值不值得,为了如今不常见的太后垂帘,得罪了日后亲政的皇上,要知道太后垂帘可不是常事儿,”贾帧把水烟枪放在景泰蓝的痰盂上磕了磕,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而咱们这位同治爷日后是必然要亲政的,若是除了那几个太后心腹之人,还有人跳出来反驳,那这些人,真是蠢到家了。” 胡林翼摇摇头,“这事儿不妙,我瞧着肯定内有玄机,别的我不知道,可我入朝以来,听说过,也瞧见过,太后和皇上母子情分颇深,就算皇上对着朝政有意见,也不会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林翼看了看,没发现有苏拉章京在里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皇太后难看啊。” “谁说不是呢,”贾帧摇摇头,“除了李保定,还能有谁,能挑唆皇上!”贾帧也对着胡林翼的天真不以为然,“润芝啊,你也别看重了这母子情谊,别的不说,昔日唐高宗的太子李弘,那可也是武后的亲生儿子。”说到这里,贾帧掩口不言,两个人都是饱读诗书,那里不知道野史上说李弘太过贤明,武后颇为忌惮,命人毒死的传言。只是这话不能再继续挑明说下去了。 “天家无父子兄弟,自然也无母子,”贾帧长叹一声,未免有些意气萧索,“所幸,文宗皇帝就这一个子嗣,皇太后也就这一个儿子,想必就算皇帝胡闹点,不孝顺点,皇太后也不会对自己后半生的依靠怎么样,咱们这位太后,圣德无过啊。” 胡林翼说道,“只是如今万岁爷,不知道是那一边的,若是听了李鸿藻等人的意思,将来这朝政,可就说不好了。”皇帝对着洋务是看重,可到底有没有皇太后这么鼎力支持,这可真是难说啊。 “谁知道呢,”贾帧极为不负责任的说了这么一句,他如今已经七十有三了,年岁增大,这些事儿也力不从心起来,实际上在去年贾帧就已经有告老还乡的意思,今日见到这一幕,知道朝廷不平静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越发的心灰意冷,就等着今年春闱事了,就上折子乞退休了。“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人去政废,人在政兴。不过润芝你也不用担心,洋务的事儿推行了这么多年,就算皇上要改弦易张,也不是那么容易。” 胡林翼叹气道:“皇上这事儿毕竟是做差了,我怕总有后患。” “且看着吧,”贾帧说道,“想必错不到那里去。”贾帧已经无心掺合政治斗争,胡林翼却还是年轻,贾帧也不得不多说几句,算是自己的心得,“润芝老弟你也是军功上来的,原本算不得是太后夹带里的人,日后就算太后撤帘子,也和你无关,入了军机,多做事,少说话,自然就没错。” “是。”胡林翼点点头,这也是自己的处事风格,自己入值军机,也不过是为了不让湘军子弟吃了亏去,其他的事儿嘛。 别无所求。 。。。 恭亲王府里,文祥和宝鋆左右分坐,沈桂芬也在下首陪着,沈桂芬正旦朝贺并述职,在养心殿的这一幕,沈桂芬也是看的分明,朱学勤如今是吏部左侍郎,文祥多不管吏部的事儿,吏部是朱学勤当家,朱学勤长进恭亲王府,早已经知道轻重,丫鬟们上了茶,朱学勤挥手让他们退下。 文祥脸色微红:“王爷,”文祥有些气愤,“今个早朝,您就不能让李鸿藻那些人这么放肆,大家都看着您呢,您不说话,如今才闹得这个局面。” 恭亲王默不作声,只是低头摸着大拇指上的绿松石扳指,文祥见恭亲王不说话,心里更加是难受起来,“这事虽然不是朝王爷来的,王爷也不能等闲视之啊。” 几个人静静的听着,“李鸿藻闹出这些文章来,第一个要逼着皇太后撤帘子,可当初这‘太后垂帘,亲王秉政’的规矩是一起定下来的!”文祥看着室内的几个人,“在座的几个,除了小山,都是经历过当年的事儿的。这太后撤帘子之后,王爷的这个议政王,难不成还能在吗?” 恭亲王眉心微跳,“文山,这事儿怕是没这么严重吧?我是瞧着今个的事儿和咱们没关系,我才高高挂起,叫宝鋆也别多嘴,毕竟,”恭亲王转动着手里的扳指,“太后垂帘,军机处的权柄可就少了许多了。” 大家都知道,西边这位,最喜揽权,这些年,除了军队的事儿军机处说不上话,就连科举,藩属,还有那交通部,都不怎么听军机处的使唤了,恭亲王想到前几日问安德海要银子,安德海不过只是拿了六成的银子出来,恭亲王心里就一阵厌恶,“这些人,仗得是谁,才有这样的胆子,对着军机处的钧旨阳奉阴违,文山你不是不知道,太后若是撤了帘子,军机处才可能比如今更能当好差事。” 文祥摇摇头,“就算皇太后撤了帘子,怕也不是王爷您在外朝继续说了算了。” 沈桂芬点点头,“文山公说的极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的师傅可不是咱们!” “是啊,”文祥说道,“弘德殿那么多师傅等着安排呢,李鸿藻入了军机,指不定等皇帝亲政了,师傅们都一起进军机了。” 恭亲王暗暗吃惊,“这怕是不会吧。” “要我说,这事儿简单,”宝鋆拍拍肚子,他起初在养心殿吓了一大跳,以为宋太安要对着自己做什么,可听到了宋太安的折子,心顿时就放了下来,“就靠着那些腐儒,能干什么事儿,修修书,讲讲课,倒是他们最擅长的事儿,可要是治国理政,离了咱们王爷,离了咱们,还能靠谁,靠那些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酸秀才吗?不中用!”宝鋆原本就对着皇太后有些不满,这个不满源自当年太后想把穆扬阿拱上户部尚书的时候开始的,只是太后一直强势,自己这个职位的前任,如今还在钦州吹海风,所以宝鋆一直不敢如何,今天见到太后倒霉,宝鋆比谁都高兴。(未完待续) p:哇,今天有土豪打赏了好多,谢谢各位,继续努力!如果大家都这样打赏下去,我就是天天二更也没关系啊。嘻嘻。   ☆、二十八、日月分明(四) 宝鋆说的话虽然粗俗,可极为在理,恭亲王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没有出言劝谏皇帝,再者,“文公你也是瞧见的,万岁爷都这么不顾体统的说出那些话,”宝鋆摇摇头,“一直听说两宫都是极为融洽的,怎么会!?!?!?” “是啊,”沈桂芬也点头说道,“配蘅公的话在理,若无议政王主持朝政,皇帝怎么摆的平外朝?” “别的不说,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咱们大可学一学肃顺那伙子人,来个撂车就得了。”宝鋆点点头,“两个钱袋子都在王爷的麾下,”宝鋆看着沈桂芬,两个钱袋子自然是上海和天津,“王爷一声令下,就靠着那些腐儒,能那里拿到钱,还有内务府,也是归着王爷管的。” “配蘅,”文祥摇摇头,不以为然,“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王爷毕竟不是肃顺,再者,这些年,内外朝相处颇得,太后执政也颇为开明,不会乱来,可诸位,今天万岁爷的架势,还看不清?为政者不能态度鲜明,将自己的意思清清楚楚的说出来,更不能直接自己说!那些弘德殿的师傅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知道是皇帝的意思了,何须他自己个跳出来,让太后下不来台!这样让太后下不来台,不仅是让大家看笑话,更是要寒了太后的心。” “想必太后会让着皇帝吧?”朱学勤说道,朱学勤去年入直军机学习,也是中枢的大员了,“毕竟是亲生的。” “哎,想必皇帝也是看着是亲生母子这才如此行为吧,”文祥摇摇头,他预见到了将来的朝政里风雨必然要多了起来,前几年大家同心协力操持政事的局面将会不复存在,“可大家要知道,皇太后可是有同道堂玺的!” 沈桂芬惊道:“这是文宗皇帝留下来的!这玉玺?” “你别瞧着这章只是闲章,若是发挥作用起来……” 文祥的话淹没在突然呼啸起来的北风里,大风刮着雪花大朵大朵的飘落,昭示着如今杂乱的时局。 西华门有两个人匆匆的进了紫禁城,一个太监在前头带着,绕过慈宁宫,又过了养心殿,径直走到储秀门里头,看门的太监显然是知道这两个人不能随意来储秀宫,只是后宫中的人,如何不知道,朝中出了大事,这会子也顾不得礼节了,只能是放人进来,天上慢慢的下着鹅毛大雪,两个人不便在殿前等候,就在东边的廊下等候,两个人垂首等着,不多会,几个衣着华贵的妃嫔急急的坐着轿辇进了储秀宫,两个人不敢细看,只是低着头,等着嫔妃们进了殿,两个人这才看着庭中的雪景,突然一阵大风刮起,风雪夹杂,吹得两个人眼都要睁不开。 “起风了。”高心夔叹道,“从此之后多事了。” “伯足,宫廷之中,这风一直都没有停过,你瞧见的只不过是一阵风而已,你多虑了。”王恺运微笑的说道。(未完待续) ps:谢谢各位!   ☆、二十八、日月分明(五) 高心夔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过了一会,进去通传的太监出来告诉两个人:“两位大人,太后这会子怕是没空召见,还是请先回西苑吧。” 高心夔转身离去,王恺运却是多问了一句,“太后娘娘这时候,是不是心情不佳?” 那个太监叹了口气,摇摇头,“谁说不是呢。”却也不肯多说,王恺运看了一眼雪中的储秀宫,也就出宫去了。 太监转过身进了内殿,西暖阁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和慈禧太后对坐的是慈安太后,地上坐了云贵妃和丽贵妃,两个人坐在地上,看着慈禧皇太后用手搭着额头,不发一言,对视了一眼,忧心忡忡,小夏子拿了一碗茶上来,献给慈禧太后,太后也没个动静,丽贵妃一招手,把小夏子托盘里的茶盏拿了起来,轻盈的走到太后跟前,微微屈膝,娇声说道,“太后,喝口茶歇歇吧。” 慈禧太后回过神来,怅然若失,见到丽贵妃,点点头,“恩,”接过了那个明黄色万寿无疆赤团龙云纹盖碗来,打开了茶盏,却没喝一口,就放了下来,随即发出一声长叹,“哎~~~” 慈安太后连忙说道,“姐姐,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这外头的事儿,妹妹不清楚,可也知道,这什么事儿,也比不过您自己个的身子啊。” 慈安太后这么一说话,云贵妃和丽贵妃也一起劝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咱们皇上年轻不懂事,娘娘可不能怪罪他呀。” 听到慈安太后这句话,慈禧太后挥挥手,原本已经平息的怒气似乎又萌发了起来,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几个人连忙站了起来,“我辛辛苦苦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了谁?”太后喝道,语气十分僵硬,见到几个人吓了站了起来,又让他们坐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大清的江山,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我要是能享福,怎么不享福,谁不愿意,每日逛逛园子,听听戏,和姐妹们聊聊天,谁愿意天天在那里看那些长死人的折子?还要日日见大臣,晚上睡不好觉,就怕有什么八百里加急的不好消息传来,我都是为了谁?无非是为了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他倒是好,”慈禧太后恨恨的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我脸,”慈禧太后拿起盖碗,就要往地上掼,丽贵妃连忙拦住,“姐姐仔细烫到手,” 慈禧太后脸色铁青,“他要亲政,直接和我说就是,我那里有不肯的道理,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多事儿来,还叫一群人来闹什么死谏金殿!实在是伤透了我的心啊!”说完滴下了几滴泪来。 慈安几个人慌得不知道怎么了,连忙跪下,太后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就算叛逆再猖狂的时候,也都没有流过眼泪,今日居然留下了眼泪,可见是真伤心了。 她当然是伤心,她以为自己和儿子之间没有什么嫌隙,自己也喜欢把话说直接点,她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分外珍惜这段血肉之情,想着就算是天家总不会没有亲情的。(未完待续)   ☆、二十八、日月分明(六) 没想到居然是如此一个结局。 她实在是伤心了,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无非是想着把国家治理好了,完成自己的目标,然后顺顺利利的退下养老,享受生活,没想到,居然是如此! 安茜奉上了手帕,太后抹了抹泪,眼眶还是红红的,哎,人一旦软弱起来,就是什么样子都不顾了,太后让大家起来,“这是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发发牢骚,怎么叫你们都赔不是了。快起来。”丽贵妃自然和皇太后情分不同,挨着皇太后坐下,搂着皇太后的臂膀,“娘娘,万岁爷年纪还小,又是像极了您,性子跳脱了些,也是正常,不过是受了那些小人的挑唆,”丽贵妃恨恨说道,慈安太后眉心跳了一跳,“才对着娘娘不恭敬的,这是小事儿,大不了打发了那些小人就是了。” 这时候谁还不知道养心殿发生了什么事儿,六宫中人都是皆知了,云贵妃也说道,“是啊,娘娘,不过是一些读书人闹着虚文章,算不得什么。” “只是五爷怎么这么糊涂!”慈安太后摇头说道,“当着大家的面给姐姐您委屈受!” “他是糊涂,真真糊涂!”慈禧太后这会子还不知道惇亲王是被人推了一把,这才山呼起来,慈禧太后心灰意冷,“这才做了这些事儿出来!我垂帘听政这么多年,自以为不用党羽立朝,所用的人,无非也就是你们家里的亲眷,如今看来,出了事儿,几个人顶什么用!就连议政王,哼哼,”慈禧太后冷笑一声,“个人各扫门前雪,真是半点都没错,我算是见识到了。” 几个人不再说话,只是听着太后发牢骚,“罢了,”慈禧太后心灰意冷,“皇帝既然想亲政,那就亲政吧,横竖外头有议政王看着,错不到哪里去了,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是应该多将养将养,旧年中箭落水的伤也没好全,就多休息一下吧,我已经下旨,让内务府准备选秀,你素日里留心的那几个人,也都留意着,”慈禧太后强打起精神,对着慈安说道,“选秀的事儿要办好,尽快着办吧。” “这……娘娘要不要再缓一缓?”云贵妃说道,“万岁爷的意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他的意思就要是快点大婚,大婚之后就可以亲政了。”慈禧太后回复了淡然的神色,“皇帝的意思如此,我自然不能违拗,就这样吧,叫钦天监择吉日,选秀,立后,册封,如今还在正月,就瞧着端午之前有没有好日子,通通料理了就是。” 慈安太后应下,“不知道姐姐属意谁为皇后?咱们可以早早的看一看。” “让皇帝自己个定吧,”慈禧太后这时候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选上来的八旗秀女,想必都错不了。” 唐五福走了进来,禀告道,“万岁爷来请安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太后闭上了眼,“告诉皇帝,今个我累了,过几日再见,让他回去吧。”(未完待续)   ☆、二十八、日月分明(七) 同治皇帝到了弘德殿,一干师傅们已经在里头等候一会了,载澄脸色苍白,他虽然不能亲眼见到养心殿里面剑拔弩张的一幕,可辗转听人复述,已觉惊心不已,跟着皇帝出了养心殿,又见要和这些师傅们商议着什么事情,载澄腿已经酸软,对着皇帝苦着脸说道:“万岁爷,奴才肚子痛,就怕要出恭了,请万岁爷饶了奴才今日的差事。” 同治皇帝点点头,看着载澄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转过脸,就坐在轿辇上,对着桂祥说道:“舅舅呢,是跟着皇额娘,还是跟着朕?” “奴才是万岁爷的陪读,自然是跟着万岁爷,”桂祥恭敬的回道,扶着皇帝下了轿辇,“万岁爷,如今可是非常时期,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知道了,”同治皇帝远远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稳淡定,内心惴惴不安,有桂祥一起,顿时觉得胆气壮了起来,点点头,大步走进了弘德殿。 李鸿藻等人喜笑颜开,等到皇帝落座,李鸿藻一定要率领几个师傅们大力参拜,皇帝不许:“素日里是不行礼的,师傅们何须如此?” 李鸿藻正色道:“今日不然,臣等几个心里实在是高兴,高兴皇上终于敢在养心殿说出自己心底的话儿,不让忠贞之士心寒,臣等虽为帝师,却也还是皇上的臣子,今日复见万岁有圣祖高宗之姿,如何不让臣等肝脑涂地,米分身碎骨?自然要大力参拜,为皇上贺!”李鸿藻带头,后头跟着翁同龢、倭仁、徐桐三位,一起三跪九叩恭贺皇帝。 皇帝涨红了脸,点点头,“辛苦几位师傅了,快起来。”等到李鸿藻等人起来,皇帝又问:“今日已经得罪了皇额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皇额娘已经让朕大婚,这么说来,接下去,咱们候着就成?” “不然,”李鸿藻摇摇头,“太后虽然已经松口让皇上大婚,可到底还没说清楚,什么时候撤帘,怎么撤帘,这两件事是合二为一的事儿,大婚事儿若是一旦敲定,必须要马上上折子让太后归政万岁爷,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皇帝想到皇太后,不免有些气馁,懦懦说道,“如此以来,朕岂不是太过于不孝?今日一事,朕就觉得太过莽撞了。” 李鸿藻又叫同治皇帝宽心,“今日朝会,万岁爷也瞧到了,八旗勋贵,朝臣,都支持万岁爷亲政,只有那么几个跳梁小丑而已,万岁爷亲政乃是大势所趋,顺天应人之事,再者,皇太后荣养后宫,万岁挑过这万斤的担子,才是第一孝顺之人。” 李鸿藻满口仁义道德,听得边上的桂祥暗自鄙夷不已,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说这些让皇帝宽心,翁同龢又磕了个头,“皇太后已经应允为皇上选秀,臣以为,内务府是议政王管着的,还请李相让议政王速速选秀,臣忝为礼部侍郎,也会让礼部速速操持册封后宫的典礼。” 同治皇帝默然无语,这会子脸上还是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李鸿藻暗叹,果然是父子相似,昔日的文宗皇帝也是如此犹豫不决,耽误了国事家事。这时候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一味鼓励着皇帝,“万岁请宽心,就算万岁有不顺皇太后的地方,可母子两人岂有生分的道理,皇太后只有皇上这一个儿子,皇上要什么,皇太后不会不给的。” “是啊,朕若是要什么,皇额娘不会不给的,”同治皇帝点点头,“朕知道了,朕要如何去做?” “如今之计,请皇上笼络住议政王,议政王乃是军机领班,议政王爷,若是王爷心里有着疙瘩,想必皇上亲政大计必然还有波折,只能如此如此,方能让外朝安稳,”李鸿藻一言既出,徐桐等人几乎要跳了起来,只有翁同龢眯着眼睛不说话,同治皇帝惊奇的点点头,李鸿藻复又说道:“请皇上速速去储秀宫给皇太后请安。” 同治皇帝有些扭捏,“今日怕是皇额娘很不高兴,朕如何能去碰钉子?还是过几日才好。” 桂祥悄悄说道:“大家都知道今日皇太后不痛快,可皇上这会子去了,一是体现万岁爷孝顺,二是万岁爷负荆请罪,想必这样皇太后就不会怪罪万岁爷了。” 皇帝点点头,别了弘德殿的师傅,带着桂祥到了储秀宫门外,这会子皇帝懂得规矩,让太监通传,没想到,唐五福尴尬的走了出来,告诉皇帝,“太后娘娘歇下了。”(未完待续)   ☆、二十八、日月分明(八)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板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这会子全部化成了恼羞成怒的意味,“这会子才什么时候,皇额娘就歇下了?” 唐五福苦着脸说道,“是呢,这会子,几位娘娘正在伺候太后娘娘洗脸,怕是等会子就要歇息了。” 皇帝红着脸,正准备发作,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皇上,”皇帝抬起眼睛一看,原来是后宫后妃之中除了自己的生母之外,位份最尊贵的三位,慈安太后和丽贵太妃、云贵太妃,原来是慈安太后喊住了皇帝,“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 “刚才没有伺候皇额娘下朝,这时候过来瞧瞧,”皇帝板着脸,“没想到皇额娘不愿意见儿子。” “什么话,”云贵妃瞪了皇帝一眼,气愤的对着丽贵妃说道,“万岁爷如今可不太尊敬我们这些后宫女子了。” 同治皇帝面上一紧,连忙说不敢,他幼年时的骑射都是云贵妃教的,云贵妃教导颇为严格,同治皇帝一直都极为惧怕这位太贵妃,“云娘娘,儿臣并不敢。” “万岁爷,您不尊敬我们这些人都没事儿,你就记住一点,”云贵妃走了几步,走到皇帝跟前,盯着皇帝,丽贵妃见云贵妃说话有些严厉,不由得有些害怕,悄悄拉住了云贵妃的袖子,被云贵妃摆脱开了,“昔日是谁对万岁爷不敬,把持着外朝,想要霸占朝纲的,是谁被贱人射中一箭,假死脱身这才换来皇帝如今的太平日子的,皇帝若是还记得这点,就不能对着皇太后如此!” 云贵妃性子刚烈,说完了这一席话,福了一福,就转身离开,丽贵妃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敢,只是悄声叹了一口气,劝皇帝别着急,“什么事儿不能和你皇额娘好好说呢?你皇额娘在气头上,过几日就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和皇额娘闹了生分。” 丽贵妃也转身离开,同治皇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慈安抬头柔声按着皇帝的肩膀,“好了,几位娘娘都是为你好,你可不许放在心上。” “哼,谁都说对朕好,”皇帝有些气馁,又觉得大家都不懂他,“谁知道朕要什么。” “额娘知道,”慈安太后拉住皇帝的手,让皇帝去自己的宫里,“你呀,还是小孩子脾气,什么事儿,都摆在脸上,你是皇帝,是天子,是天下人都要跪拜仰望的真龙天子,要喜怒不形于色,爱恨不为人知,晓得了吗?” 同治皇帝点点头,眼中差点要滴下泪来,“还是额娘最温柔了,从来不会觉得朕是小孩子。” “你都多大了,那里还能是小孩子,”慈安太后走出了储秀宫,一行人到了太液池,慈安太后瞧了瞧太液池边上的红梅,“我就巴望着你早日亲政,我呢好早点抱孙子,做个祖母就罢了,外头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皇额娘就你一个儿子,不让你亲政还让给谁呢?”梅馨吩咐边上伺候的宫人都推开,“我知道你喜欢桂莲那个丫头,”慈安太后温柔的声音在同治皇帝耳边响起,“我已经叫我的阿玛叫人找了,只要没嫁人,等你亲政了,你自己个下旨,把她召进宫来。”(未完待续)   ☆、二十八、日月分明(九) 到了次日,同治皇帝猝不及防的就遭受了大困难,都察院的御史们并不是只有清流之中的人物,更多的是这么多年洋务培养出来的新式科举进士,虽然只是这几年,算不上多少朝政骨干,可不少人已经牢牢占据了都察院的位置,皇帝处事失了妥当,第二日雪花般的折子就飘进了军机处,上奏劝谏皇帝“行事无端,不敬太后,不恤辛劳。”董元醇旗下的第一干将张素山,又直接朝着恭亲王开火,“观望之心甚浓,不能调和阴阳,失却议政王之望,德不配位,不堪大用。”一席话说中了恭亲王的心事,他在军机处看这个折子看的满脸通红。 又有人弹劾李鸿藻等人,“身为帝师,心怀不不轨,挑唆两宫,使得朝野起纷争,上不能顺承天意,中不能教导天子,下不能处之以静,”建议军机处罢免李鸿藻的军机大臣职位,再免了几个所谓弘德殿讲读的职位。 李鸿藻虽然知道如今洋务派势力极大,却不知道如此的灰头土脸,一脸好几日在家待罪,不肯来军机处当差,恭亲王收到这些折子,只好呈给皇太后,谁知这几日,皇太后一概不临朝,雪花般送进养心殿的折子也如同遇见了最近的太阳一般,悄无声息的“淹”在了养心殿内。 恭亲王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皇太后,皇帝这会子没有亲政,自然还不能朝着皇帝请示,如此以来,不仅仅是观望,更是投诚了,恭亲王和文祥等人想了想无法,也只好把政事一概都停住了。 清朝的军机处和明朝的内阁的本质区别就在于,军机处根本就没有自己发布命令的权限,任何事情都必须汇报皇帝,皇帝交代下去之后,军机处才可以提供自己的意见供皇帝参考,没有任何自主权。 如此过了三日,在丰台大营督军的醇郡王被惊动了,连夜赶回京中,到了恭亲王府里,就连忙跳脚大骂:“这些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闹了这么些玩意出来,倒是好,闹着满城风云,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又骂宝鋆等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大场面的都压不住,成日里说嘴自己是相国呢!” 宝鋆等人讪讪,就连恭亲王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等到醇郡王发作了一番,这才连忙说道,“老七,你也别发火了,这会子,看看如何解决这事儿要紧,我们这宫里头进不去,皇太后估摸着也不愿意见我们,实在不成了,只能劳累弟妹进宫一趟了。” 醇郡王有些不乐意,之前朝政都把自己抛在一边,若不是太后让自己去管着神机营,自己怕是什么差事都捞不到,往日没什么恩惠,这会子倒是都想起自己来了,不过醇郡王也是识得大体的人,点点头,“如此也只好这样了,万岁爷这是怎么了,”醇郡王疑惑的说道,“突然性子大变。” 文祥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突然说了一句,“万岁爷的性子又像先帝,又像太后。” 犹豫懦弱偏激果断。(未完待续。。)   ☆、二十九、灿灿萱草(一) 醇郡王福晋受到自家丈夫的叮嘱,不敢怠慢,按品大妆,准备进宫递牌子朝见,婉贞听说了这几日慈禧太后心绪不佳,除了几个后宫的姐妹之外,不见任何人,醇王福晋怕自己也碰钉子,于是又套了马车到劈材胡同,请了母亲富察氏出来一同进宫,果然,无比顺利的进了储秀宫。 醇王福晋进了太后起居的后殿,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慈禧太后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慈禧太后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蜡黄,眼睛下面一大堆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气色不好,身上的明黄色旗装更映衬着脸色寡淡,醇王福晋来不及行礼就红了眼,富察氏见了更是心疼不已,跪了下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臣妾啊。” 唐五福连忙把富察氏扶了起来,“国太太,”这是对富察氏的尊称,唐五福在富察氏的耳边悄悄的说道:“太后这几日都没睡好。” 醇王福晋十分焦急,“叫太医了吗?” 唐五福看了慈禧一眼,“主子娘娘不让叫。” “这怎么还不叫?”富察氏一叠声的叫太监去宣召太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靠近太后摸了摸太后的手,“哎哟,我的天老爷,怎么会热起来了?” 慈禧太后勉强笑道,“不能叫,”说完看了醇王福晋一眼,醇王福晋心里透亮,拉住了富察氏,两个人一起,让宫女们进来,伺候着太后梳洗了,又勒上了一个抹额,太后这才觉得身子好了些,“无非是这些日子没睡好。没什么大碍,清清静静饿上几顿就是了,额娘大惊小怪的。” 富察氏听到慈禧太后安慰自己,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睛,不敢在太后跟前落泪,就连忙用手绢拭了拭眼角。“原本以为娘娘入了宫,生下了万岁爷,又正位中宫,家里头都以你为骄傲,梅儿靠着你嫁了七王爷,想来是一家子满门荣耀都来自娘娘您,可没过几年,”富察氏虽然忍着,不愿意让慈禧更伤心。可眼中的泪水却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先帝爷驾崩的时候,你还没到三十岁,就成了太后,那时候我就哭了好几日,倒不是为了先帝爷,大半都是为了娘娘你,我成日里想着。虽然这如今是太后,膝下有着万岁爷。到底也是孤家寡人,外头瞧着光鲜,内里的苦,我虽然不能知道,到底也是猜到几分的。何况那时候还有肃顺一起子小人作祟,叫我担惊受怕的。现在可好了。娘娘这么几年辛苦下来,为的是大清朝的江山,如今万岁爷长大啦,外头也都说是太平盛世,海清河晏的。”富察氏显然是知道了前几日的事儿,劝着慈禧,“娘娘就好好休养罢了,咱们母女这几年见得不太多,素日里也就是年下节礼见上一面,若是娘娘空下来,也能多处段日子。” 醇王福晋性子温柔,待人和蔼可亲,虽然是指婚,可夫妻两人琴瑟和谐,倒是亲贵之中的一段佳话,她不似慈禧太后爽朗外向,温言好声劝了几句,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劝太后保重身体。 慈禧太后点点头,“额娘说的是,额娘如今也年纪大了,女儿没多少时间侍奉额娘跟前,接下去就可不能耽误了。”这会子说了些话,宫女们奉上了茶水糕点,太后看着奶油炸糕倒是香甜,捡起来吃了几块,唐五福又来报:“高王两位大人到了。” 慈禧太后用手绢擦了擦嘴,扔在了炕桌上,“叫他们在外头候着。”转过脸,对着富察氏和醇王福晋说道,“额娘,梅儿,你们两个陪着我用了晚膳再出去吧。” 醇王福晋站起来答应了,等到慈禧太后出去,这才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富察氏有些疑惑不解,“梅儿,你说太后的身子不大好,怎么不肯宣太医啊。” 醇王福晋看左右无人,宫女们都在暖阁外头伺候着,走到富察氏跟前,凑着富察氏的耳朵悄悄的说道,“这养心殿发生的事儿,外头都说是万岁爷的不是,若是如今知道了太后的身子不痛快,岂不是说万岁爷不孝顺,气的皇太后不好?”醇王福晋叹道,“到底是亲母子,太后是真疼万岁爷啊,为万岁爷着想。” 醇王福晋未免有些感怀自身,她与醇郡王结婚多年,生了几个孩子都没站住,醇王府虽然有几个孩子,都是侧福晋或侍妾所出,富察氏知道醇王福晋心里的苦楚,别人看来天家富贵,哪里还有不如意的事儿,其实各人都有各人的不自在,富察氏拉住了醇王福晋的手,拍了拍醇王福晋的手背,“我的儿,你别着急,这好事儿在后头,咱们太后娘娘不是也入宫多年,这才生下万岁爷吗?咱们的世子爷呀,还没出来呢,等时候到了,想必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呢。” 。。。 到了储秀宫的正殿,两个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等到两个人跪下行礼,站起来之后,淡淡的开口:“外面怎么样了?” 高心夔回道,“已经有不少折子上奏弹劾李鸿藻等人,也有弹劾恭亲王的,弹劾皇上的,也不在少数。” 太后半闭着眼,“你们以为,我该不该撤帘子归政与皇帝。” 王恺运说道:“回太后的话,微臣以为,太后不应该撤帘子。” “哦?”太后挑眉,“这是为何?” “古语有云,人亡政息,洋务大政推行多年,如今正是攻坚克难的时候,”这话听起来和后世的八股文差不多的问道,“新的学堂刚刚推行下去,科举选出来的洋务官员才走到中层官员的位置,十二镇军才得胜归来,正是大换血的时候,南洋水师又准备筹建,南洋水师学堂还未开馆,其余交通、通商、工厂、矿产等事宜都需要鼎革除旧推陈出新,这时候,若是皇帝亲政……怕是难以预料。”王恺运悠悠说道,“万岁爷虽然是太后一手教导出来的,可万岁爷是宋神宗皇帝还是哲宗皇帝,这可还说不准。”(未完待续。。)   ☆、二十九、灿灿萱草(二) 不用内阁和翰林院编撰的那本愚蠢的供自己垂帘听政参考书《治平宝鉴》来告诉自己,慈禧太后也知道王恺运话里的意思,宋神宗即位之后,重用王安石,开始熙宁变法,保甲法青苗法等一干大政出炉,虽然后来因为反对派压力太大,所以王安石不得不去相位,可继任为相者都是新党中人。 宋神宗驾崩之后,宋哲宗即位,垂帘听政的高太后尽数废除新法,启用保守党司马光为相,贬斥新党众人,新党众人不少死在了岭南。这是高太后的手法。 哲宗登基时,只有九岁, “凡熙宁以来政事弗便者,次第罢之”。司马光上台后,不顾一切尽罢新法,“举而仰听于太皇太后”。宋哲宗对此感到不满。 元祐八年,高太皇太后去世,宋哲宗亲政。哲宗亲政后表明绍述,追贬司马光,并贬谪苏轼、苏辙等旧党党人于岭南,接着重用革新派如章惇、曾布等,恢复王安石变法中的保甲法、免役法、青苗法等。 这样国家政策的剧烈变化,彻底葬送了北宋的国运,更别说宋徽宗即位之后,改弦易张,又重新启用旧党,贬斥新党。元祐党人元丰党人互相攻讦打击对方,更是突破了宋朝政争的底线,自己上台之后迫害敌对党人致死,这样的坏例子一开,国家大乱,于是历史上人文光辉闪耀历史长河的北宋王朝就此灭亡。 慈禧太后自然不是高太后,但是,皇帝不见得是宋哲宗。这个例子虽然不能对应到具体的人物,可王恺运话里的意思慈禧太后十分明白,皇帝到底能不能把洋务新政推行下去?太后默然,想了想以前学的历史书。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政见?可如今历史已经变化了,同治皇帝不是原来那个,自己也不是历史上那个慈禧太后了。 高心夔看着皇太后不说话,知道王恺运的话说到了太后的心里去。从太后居然可以忍受另一个太后在宫里头和她并尊,就知道太后不是普通的女人就知道贪图享受或者争权夺利,所以这番话从未说过太后今后撤帘子之后手里权利如何。只是说国家大事出发来劝说太后,高心夔虽然对这王恺运一些事儿的手段有微词,可也不得不说,的确是看穿了慈禧太后的顾虑。 太后沉吟许久,高心夔看了王恺运一眼,回道,“太后,王恺运其话有理,请太后三思。” 慈禧自己脑中也是乱的很。摇摇头,“我再想一想。” 王恺运又说道:“娘娘,如今外朝已经全部停摆,朝野众人对着李鸿藻等人颇有怨言,政事不顺,太后正好和万岁爷示威,只要万岁爷改了口,自然这垂帘就能再继续下去。” “知道了。”慈禧太后闭上了眼,“你们跪安吧。等到我想好了自然再召见你们。” 太后就坐在宝座上,宝座前的两只欲飞未飞的铜质仙鹤嘴里慢慢吐出焚香,檀香的味道在殿内弥漫开来,恰好已经是傍晚,下雪无太阳,殿内有些昏暗。太后就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直到唐五福来请,说体仁殿已经准备好晚膳,太后这才似乎从梦中惊醒的样子,疲倦的站了起来。就着唐五福的手,到了西暖阁,和富察氏两个人说着话,醇王福晋趁机把恭亲王等人的意思说了,“七爷也担心娘娘的身子,这才叫我进宫来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不置可否:“晚膳得了,一起用些吧。” 安德海走了进来,悄悄的禀告道:“万岁爷来了。” “来了就请进来,怎么如今皇帝这么懂规矩了。”慈禧太后说完了这句话,见到众人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由得一笑,“皇帝是我的儿子,怎么到我这里还要通传,请进来吧。” 淳王福晋看着自己姐姐脸上又出现了笑容,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一些,脸带喜色和富察氏对看了一眼,慈禧太后似乎打定了什么注意,脸上恢复了从容淡定的表情。 同治皇帝快步走了进来,抬头看见慈禧太后淡然看着自己,不免有些讪讪,打了个千请安,“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慈禧太后点点头,“起来吧。” 同治皇帝站了起来,富察氏和淳王福晋又朝着皇帝请安,皇帝虚扶了一把,几个人行礼完毕,皇帝站在地上不说话,殿内有些尴尬,皇帝觉得手脚不知道放哪里,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今日你外祖母和姨娘在,我留了他们一起用膳,你也一起吧。” “嗻。”皇帝便上前扶住了太后,低眉顺眼的走出了西暖阁。 。。。 “什么?”慈安太后唰地放下了筷子,象牙镶银的筷子在云屏石黄花梨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皇帝去储秀宫,那边让皇帝进去了?!?” “是,这会子似乎是一起用膳了。”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才这几日,就和好了?”慈安太后惊道,发现里头的太监宫女都在,连忙收敛情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姐姐肯见皇帝,这就好了,家和万事兴,别的事儿,一点都不怕了!” 梅馨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挥手让伺候用膳的宫人们退出去,慈安太后顿时觉得面前的山珍海味失了味道,木着脸起身,歪在了炕上,左手胳膊摆在坑桌上,头支撑着脑袋,手腕处的蓝色翡翠手钏在灯光下发着幽幽的蓝光,眉心紧锁,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梅馨跪在地上,轻轻的给慈安太后捏腿,“已经打发小太监去盯着了,里头发生什么事儿,等到万岁爷出来,就能知道。” “等到万岁爷出来?”慈安太后微微摇头,“怕又是和以前一样了。” 慈安太后苦笑,“也不知道那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大的没脸,也忍得下这口气吗?回到以前,倒也不怕,可就怕咱们的那些事儿,”慈安太后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若是被她知道了……” “娘娘请放心,万岁爷不好意思说呢,”梅馨给慈安太后打气,“县君的事儿,万岁爷都不敢说,更别说这么一个下贱的宫女儿了。” “只希望如此了,”慈安点点头,对着梅馨吩咐,“你明天出宫一趟,瞧瞧叫桂莲的那个宫女儿!”(未完待续。。)   ☆、二十九、灿灿萱草(三) 一干人等到了体和殿分别落座,太监们把菜一一摆开,四个人就围着一张圆桌子,太后高踞上座,皇帝坐在太后的左手边,富察氏坐在右手边,醇王福晋坐在下面打横相陪,太后不发一言,皇帝也不好意思说话,醇王福晋到底是和皇帝不甚熟稔,也只好闭嘴做个锯口的葫芦,只是拿眼瞟着自己的母亲富察氏,富察氏搪塞不过,也只好寻思着怎么开口,恰好宫女盛了一碗竹荪雪鸡汤给皇帝,富察氏于是开口笑道:“这竹荪雪鸡汤,是以前太后娘娘最喜欢的,没想到万岁爷也喜欢呢。” 同治皇帝如释重负,这会子终于有人说话了,“太太说的是,”旗人称呼外祖母都用太太一词,“这雪鸡汤朕也喜欢喝,别的地方都做不好,只有皇额娘这里做的最地道最有滋味。” 富察氏笑道,“是呀,万岁爷是娘娘的亲生儿子,母子连心,自然这喜好都是一样的。”富察氏一番说的无心,可听者却有意了,同治皇帝脸上微微僵硬,富察氏却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年纪一大就容易碎碎念,“娘娘还是女孩子的时候,家里头穷,老爷刚刚捐了外官,家里虽然没饿肚子,可实在是没什么油水,我就悄悄叫家里的老仆,去外头花上几文钱买点鸡下水来,加几块生姜,熬成了汤,一家人分着喝,娘娘是长姐,照顾着弟妹,都紧着他们喝,阿弥陀佛,没想到如今都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哎哟。臣妾真是碎嘴了,居然说这些胡话,实在是罪过。”富察氏恍然惊醒,歉然说道。 “太太说的有意思,朕很是爱听呢。” “万岁爷不嫌弃就好,为人父母者总是一门心思挂在儿女的身上。臣妾自从这几个儿女都成家了,臣妾也就没什么别的追求了,一家子甜甜蜜蜜团团圆圆的,好日子才开始,太后娘娘也不嫌弃,素日里时常赐下东西来,又让我时常进宫探望,臣妾还享几年福呢,再没别的念想了。”富察氏笑道。“若是有福气,再见一眼万岁爷的龙子龙孙,就是极好了。” 前面的话说的都对,可最后这一句,又说到了两宫如今的隔阂和痛处,醇王福晋刚夹了一筷子黄瓜鸡丝,听到最后一句话,手不禁一抖。鸡丝掉得满碟子都是,同治皇帝脸上讪讪。也有些不悦,干笑一声,只是拿着那碗竹荪雪鸡汤,却也不喝,也不说话。 太后搅了搅雪鸡汤,喝了一口。点点头,“父母爱子之心,谁都是一样的,昔日不懂事,”太后有些唏嘘。“直到自己成家立业有了孩子才知道父母之心,母亲以前的好,我一直都记得,如今的报答不过是万分之一,”富察氏连忙说不敢,“皇帝,说实话,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儿,这几年朝政也安稳下来了,外头有你的六叔操持,你,是该自己拿主意了。” 同治皇帝被太后的话说的满脸通红,听到最后这一句话,连忙跪下,只是说道:“儿臣不孝,请皇额娘恕罪。” 富察氏和醇王福晋连忙站了起来,垂着手站在一边,慈禧太后摇摇头,“父母爱子自然是深远,可子女也有自己的主意,有时候这多拿主意反而不好,前几日在养心殿,我的确是不悦,想着办了这么多事儿,操心了那么久,倒是还被外头的人碧宫起来了,心里未免有些意冷。” 同治皇帝羞愧的说道:“儿子不孝。” 慈禧太后摇摇头,“也没有,你的孝心我看得到的,”皇帝不肯起来,慈禧太后也就继续说下去,“你的年纪也大了,外头的朝臣说得对,是应该大婚了,文宗皇帝就你一个子嗣,开枝散叶是天家第一要紧的事儿,早些大婚,我也能早点抱孙子。” “这皇后的人选,你自己做主,我绝不干涉,”慈禧太后说道,“八旗秀女想必都是一等一好的,皇家已经是第一等的人家,论家世没有比皇家更好的,所以你也不顾及什么别的没用的东西,自己看中那个,立她就是。” “皇额娘,”同治皇帝抬起头,哽咽的说道。“皇额娘为儿臣思虑如此,儿子实在是愧不敢当。” “不必如此,”慈禧太后说道,“母子也只能是半辈子相处,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自己若是不喜欢,如何能度过一辈子?你皇额娘我,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家世什么的,实在无需顾及太多。你先起来吧,皇帝。” “是,”皇帝站了起来,也是站着听太后说话,“大婚了之后,自然就要亲政,母亲说的是,”慈禧太后对着富察氏说道,“累了这么多年,是应该退下来好好休息颐养天年了,等到你大婚了之后,我就马上昭告天下,撤帘子归政与你!” “儿子一时糊涂,”同治皇帝双眼泪汪汪的,“请皇额娘不要弃儿臣不顾。” “不会的,”太后微笑道,“自从第一次垂帘听政,我把你叫过来,悄悄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我说过,儿子,如今就剩下咱们娘俩了,只要咱们一心,什么洋鬼子乱党都不用怕,等到你长大了,这国家强盛了,我自然就让你自己说自己的话,如今叛贼平息,洋人也安分守己的很,到了让你亲政的时候了,我干了这么多年。”太后伸了一个懒腰,“也实在乏味的很,如今机会刚出来,好就把这个担子交给你了。”太后拉着皇帝的手,“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一说,我就撤帘子,这才显示咱们母子没有嫌隙不是?” 同治皇帝点点头,眼角的泪珠流了下来,“是,皇额娘的心思我都明白。” “好了,只是还有一样,我要和皇帝你约法三章,”慈禧太后正色严肃的说道,“你亲政之后,一定要遵循这几件事!” “是,皇额娘请说。”(未完待续。。)   ☆、二十九、灿灿萱草(四) 梅馨穿着一件青色的呢地披风,缓步进了内室,里头倒也不算破旧,只是点了一盏死气风灯,灯光暗沉,室内略微有些气闷,原本坐着低头看着什么东西的少女抬起头来,看见梅馨,连忙下了地,朝着梅馨福了一福,“姑姑,”才说了一句,眼中就不由自主得流下泪来。 梅馨拉起这少女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梅馨看了看地上的火炉,火炉里头已经没有热气,“这里头的奴才真不晓事,这大正月里头,冻坏了你怎么办?” 桂莲摇摇头,“是我胆子小,怕见陌生人,所以叫他们别进来摆弄的,在这里虽然衣食无缺,可到底也是心里慌的紧,”桂莲说到这里,连忙跪下,“姑姑,您就让我出去吧,我没敢什么妄想,只要是平平安安的就行。” 梅馨拉起了桂莲,看到了桂莲手里翻看的一个绣着金龙紫云的荷包,“这是给万岁爷绣的?” 桂莲点点头,虽然有些害羞,可也不会胆怯,“是,万岁爷说要的,不过,”桂莲幽幽叹了口气,“眼下怕万岁爷已经忘了我这个小小的宫女了。” “那可未必,”梅馨脱鞋子上了炕,双手笼在袖子里,“你可知道你是为什么出宫?” “是有人容不下我,这才打发我出宫的。”桂莲说这话的时候,木着脸,牙齿咬得紧紧的。 “你知道就好,太后虽然想护着你,却也不能十分用力的说上话,”梅馨点点头,“这才不得不让他们把你带出宫,别瞧着如今我能来看你,可也是花了好大劲的,这可是六王爷的产业。” “是我知道。”桂莲低着头。 “所幸,告诉你个好消息,”梅馨说道,“万岁爷马上就要大婚了,太后娘娘已经安排好,悄悄的什么时候把你的身份落到明处,”桂莲刷的一下抬起头,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这才不辜负了你和万岁爷的情分!” 桂莲连忙跪下,“多谢太后,多谢姑姑!” “这是做什么,”梅馨笑眯眯的说道,“你是被皇上看中的人,日后必然是做主子的,怎么能行这样的大礼,你只要别忘了,两位太后娘娘的恩德就成!” 。。。 皇太后说话的语气变得慎重严肃,醇王福晋知道必然要谈到外朝的事儿,所以就拉了拉富察氏的袖子,两个人悄没声的退出了用膳的偏殿。 “洋务之政不可更改,朝堂之臣不可轻弃,练军之事继续推进。”慈禧太后说道,“洋务大计,乃是本朝初年就定下来的,如今怎么样,皇帝你也知道,别的不说,税收银子收上来何止千万,和洋人通商,互通有无,两方休兵,才有这样的太平局面,虽然如今咱们还不上洋人,可慢慢支持着,自然能更好起来。为政者,首在得人,如今的军机处等人,无大过不可轻易贬斥,我知道你那些师傅,都指望着皇帝你亲政了,把持朝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些清流是什么人物,管着台阁挑挑刺是可以,若是想他们主持洋务新政,怕是不行。新军之事,乃是国朝立足之根本,中枢若是没有一只强有力的军队,如何能震慑地方,与西洋列强相抗衡?你只要做到这三点,你只管亲政去。” 同治皇帝一一应下,“儿臣一定遵循皇额娘的旨意,必然不会让朝政出乱子。” “我知道你都是见多了洋务的事儿,必然也对着洋务没有坏心思的,只是不免要多说几句,”慈禧太后叹了口气,“只是啰嗦了几句,你也不必在意,好了,怎么国太太和福晋都出去了?快快请进来。” 说完了这些话,同治皇帝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大半,母子两个人恢复了之前的孝顺慈爱模样,富察氏两人进来,四个人言笑晏晏的用了晚膳,皇帝说晚上还要温书,于是先退下了,富察氏念佛道:“万岁爷是个有孝心的,娘娘从此以后就可以放心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自然是没话说的,先帝子嗣艰难,才这么一根独苗,我若是不看着他仔细,那以后还有什么指望,所幸皇帝虽然办事说话冲动了些,到底心肠不坏,我也就放心了。” “你出去告诉七爷,”慈禧太后对着醇王福晋说道,“说我知道了,明个日子起就叫起。” 醇王福晋应了一声,太后拍拍手,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接下去就快点安排八旗选秀,我等不及要看儿媳妇了!”(未完待续。。)   ☆、二十九、灿灿萱草(五) 两位公主比皇帝的年纪大些,长幼有序,自然要先议一议两位公主的婚事,公主的指婚素来是最简单的,只要宗人府安排好人,叫进宫来让太后瞧一瞧,那个合适,就可以定下来,可太后又标新立异,不能按照老规矩来评定,“我虽然是两位公主的养母,可正经有自己亲生额娘在那里,不好越过他们,所以还是要问问他们两个人的意见,有没有自己中意的人选。”于是在二月二的时候,召了恭亲王福晋瓜尔佳氏进宫,和丽贵妃一起说话,丽贵妃已经看中了在神机营当差的瑞昱,他家祖上也是太宗皇帝额驸辉塞之后,虽然关系有些远,可到底也是皇家亲戚,皇太后对着近亲结婚有些感冒,可瑞昱到底也是好几代前的亲戚了,算不上什么近支的血缘,太后也隐隐对此人有印象,是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虽然比荣安公主大了五岁,倒也不算什么,“你这个做额娘的看中了,自然是好的,咱们天家自然是少不了盲婚哑嫁,只是若是咱们给她们做主了,也不能落埋怨,这人一定要好。只不过他是在神机营里当差?日后若是要上战场?” “无妨的,娘娘,”丽贵妃笑道,“是文职,不相干的。” 太后点点头表示放心了,转过头又问瓜尔佳氏看中了谁,瓜尔佳氏一味说让太后做主,可慈禧太后一直坚持要瓜尔佳氏自己说一个,瓜尔佳氏这才悄悄说看中了六额驸景寿的儿子智瑞,景寿从祺祥政变之后先贬斥,后来又起复,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太后也是知道的。点点头,“家室倒是可以,这样吧,你们两个人看中的孩子,什么时候一起叫进来让我相看相看,我也把把关。差不多日子,就定下来!” 两个人谢恩而出,瓜尔佳氏回府之后,和恭亲王一说,恭亲王也颇为满意,这时候,太后已经隐隐放权,除了一些紧要的政事亲自处理之外,别的事儿。都已经放手让皇帝处理,皇帝毕竟稚嫩,凡事都要垂问于自己,就连李鸿藻也抛到了第二等的位置,少了宫内的掣肘,颇有大权在握,清风满天下的得意之感,听到自家女儿的亲事也合了自己的意。这日子实在是太顺畅了。 未来的皇后,已经早早叫人看着。一选再选,到了三月初,只剩下了十几个人,这几个人家室相貌都是无可挑剔的,八旗上下的人都当做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八卦在纷纷议论,前一次皇帝大婚立元后还是康熙爷。这百余年之后,复又见皇帝大婚,似乎乃是否极泰来,荣耀再现之吉兆,各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大部分的人认为崇绮的长女气度高华,才德皆备,足以母仪天下。皇帝自己也颇为烦恼,这一日,和两个姐姐一同玩耍的时候,皇帝有些忸怩,却也不得不开口问荣寿公主,荣安公主性子软和,没什么主意,而荣寿公主能得到慈禧皇太后的宠爱,很大程度上就是认为荣寿公主的性子像自己,果断机敏识大体,于是皇帝嘲笑了一番两个姐姐的终身大事之后,却又担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儿来,想了想,对着通红脸色的荣寿公主说道:“大姐,我正想问你,这事儿,我也不能问底下的奴才,皇额娘说,皇后让我自己个挑,你说,我该选谁才好?” 荣寿公主捏着帕子笑道,“哎哟,万岁爷,这事儿我如何知道,这是一等一的大事儿,总是皇上自己个拿主意,谁也不敢胡说。”荣寿公主识得大体,像立后这样的大事儿,绝不是自己能够发表意见的,不要小看一个皇后的位置,皇后的位置也如同皇帝的位置一般,拥立皇帝,和拥立皇后,这在某程度上来说,都是一样的,自己意见是固伦公主了,尊贵无比,如何能再升一步?这样提自己的意见怕没什么福事,祸事转眼就来了,荣寿公主才不肯多说呢。 倒是荣安公主从自己母亲丽贵妃那里听来了许多消息,嗑着瓜子,喜滋滋兴致勃勃的说什么崇绮的长女和幼妹都入选了,若是到时候一同入宫,想必又是有和太宗皇帝内宫一样的佳话,论诗书,怕是朱氏最佳,不过听说崇绮的长女也颇通诗词,有一个刑部江西司员外富察氏长的最好看,还有一个知府的女儿赫舍里氏也颇为漂亮。 如此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皇帝听得头上满脸黑线,讪讪的对着荣安公主说道,“二姐你知道的真多,你说,我该选那个?” 荣安公主摇摇头,“我瞧着那个都是好的,这么多关一步步的选出来,那里能有不好的呢。” 同治皇帝又转过头看着荣寿公主,“我也没别的人可问,皇额娘那里倒是可以问,但是我却还不敢去问,这会也没别人,大姐你告诉我,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同治皇帝颇为钦佩这个大姐,倒是比同胞的荣安公主更亲近些,“俗话说,”荣寿公主逐字逐句慢慢说道,“娶妻娶德,娶妾娶色。立后总是要以贤德要紧,”荣寿公主见皇帝似乎开口又要问,连忙摆手,“万岁爷你也别问我,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和你说。”荣寿公主知道最近皇帝和慈禧太后闹得有些不愉快,于是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这未来的皇后要孝顺太后,所以,要顺着太后的意思才好呢。” 于是这事儿又成了皇帝最近心里的一块心事,在养心殿不免有些长吁短叹,陈胜文伺候皇帝久了,自然知道皇帝最近在担忧什么,于是悄悄的出主意:“万岁爷怎么不问问李师傅?” 次日问李鸿藻,李鸿藻放下了手里的《大学》,正色回道:“此非人臣所能进言也。”一口就回绝了皇帝的垂询意见,皇帝不免有些跳脚,到了钟萃宫犹自愤愤,慈安太后问清楚,不由得笑道:“这事儿还不简单?如今八旗中人都说阿鲁特氏最好,可居国母之位,大家说好的,那里还有不好?”(未完待续。。)   ☆、解除屏蔽了! 修改了违禁词之后,伟大的网站和编辑终于把我这本书放出来了!十分感谢,之前几天心里惴惴不安,就怕被咔嚓掉,没想到现在放出来了,希望以后能够注意,不要再出现违禁了,目前只有一个小问题,许久没有让大家可以看到,订阅数十分的难看,希望大家尽量支持正版订阅,不然我这个月的订阅数将会十分的低!谢谢大家,可以订阅,打赏或者赠送订阅!书评区也可以多留言!今天的更新正在努力码字,希望可以把最近的情节都连贯起来让大家看得舒坦! 再次感谢! 百拜顿首! 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二十九、灿灿萱草(六) 皇帝若有所思,点点头,慈安太后又说,“只是这阿鲁特氏比皇帝大两岁。” “大两岁,没什么干系,”同治皇帝说道,他知道将来自己亲政之后,政务繁忙,慈禧太后撤帘之后而身居宫中不问政事,这六宫之中,必然要有稳重大方的人主持,若是选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皇后,怕只会比自己更贪玩,如何能震住六宫?何况皇帝也十分觉得荣寿公主这样的人物很好,想着若是未来的皇后有荣寿公主的一二气势就已经很够,“圣祖皇帝的皇后,也是比圣祖爷大两岁呢。” “你自己有主意就好,”慈安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我也替你去姐姐那里分说一二,若是皇帝你面皮薄的话。” “皇额娘说让自己个拿主意,”同治皇帝十分感激慈禧,“说父母是半辈子的事儿,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儿,自己看上是最要紧,若不是自己喜欢的,将来成了怨侣,成了世祖皇帝和静妃那样,岂不是要一辈子埋怨?”顺治皇帝的第一任皇后是孝庄太后选的自己娘家蒙古贵戚博尔济吉特氏,因为顺治皇帝十分不喜欢,虽然迫于孝庄太后的压力而立后,可没几年就废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位,降为静妃,安置在冷宫。 慈安太后微微一笑,“那就是最好了。”见左右没人,于是又和皇帝悄悄的说道,“梅馨出去找了找,发现人在恭亲王的一处宅子里,倒是还没处置,我已经悄悄派人看住了,什么时候大不了就把人劫出来,到时候再带进宫来,如今已经八旗选秀,若是要再安排一个人进去,一则不合规矩,二则这桂莲身份到底低了些,自然,皇帝不看中这身份,”同治皇帝正想说什么,慈安太后连忙安抚,“可也要防着有人议论不成?所以我想着到时候再让她进宫来,横竖她宫女的牌子还在呢,到时候你亲政了,看上了宫女,选作嫔妃,谁也不会有意见。” “额娘说的极是,”同治皇帝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多谢额娘为儿臣筹谋。” “我的阿玛在外头帮衬着皇帝,我没什么出息,不能和姐姐一样听政,这些小事还是能管一管的,总不能叫你委屈了才是。”慈安太后笑道。 “是,儿臣明白。” “对了,”慈安太后转着手里的金丝楠木镶嵌碧玺佛珠,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和你皇额娘说起过这桂莲的事儿吗?” “我没敢说,”同治皇帝摇摇头,“怕她不高兴。”同治皇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皇阿玛宾天的早,小时候他也不太见到我,只是躲在自己的寝殿里,我现在都已经记不起皇阿玛的样子了。”同治皇帝有些怔怔,“如今想想,皇额娘倒是更像皇阿玛,过问不多,政事上是会一一教导的,如何识人理政,和朝臣交涉,这些皇额娘都教了不少。论照顾细心,事无巨细,自然是要算额娘,所以儿臣这个额娘是真心情愿的叫的,”   ☆、二十九、灿灿萱草(七) 同治皇帝对着慈安太后说道,慈安太后微微诧异,感动得点了点头,“儿臣知道自己的分量,若是政事上来看,是万万不及皇额娘的,所以心里其实难受的很,额娘,儿臣实在不想,已经都快成年了,还是躲在皇额娘的羽翼之下,不仅朝政要皇额娘烦心,还要这些琐事也让她担心,所以也只敢和额娘你说,我实在是怕了,怕皇额娘太失望,失望我不能成家立业,不能把这千斤的担子接过去,还在为这儿女情长而忧心,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皇额娘看不起,所以我一句话都没和皇额娘说起过,因为我不想让皇额娘失望,儿臣希望自己是皇额娘的骄傲,更希望自己是一代明君能够支撑起这国朝江山,所以,儿臣希望在皇额娘面前一直都是孝顺懂事的皇帝,所以,”同治皇帝脸上严肃起来,“朕要亲政,来向皇额娘证明,朕是有出息的!” 同治皇帝已经离开钟萃宫好一会的,慈安太后怔怔的坐在宝座上,不发一言,案上的茶水早就凉了,宫女进来添了好几次茶水,见到慈安太后不说话也不喝茶,有些担忧,刚好梅馨从内务府回来,宫女和梅馨一说,梅馨进了殿内,见到慈安太后正在发呆,脸色也不好,“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痛快吗?要不要传太医?” “心里不舒坦,”慈安太后说了刚才皇帝说的话,“没想到皇帝对着西边的这样的敬重,哎,咱们是不是?”做错了? “敬重自然是有的,可只是这里头多了敬畏,敬畏多了,亲近就少了,”梅馨劝着慈安太后说道,“万岁爷也说了说西边的像是先帝爷,可娘娘不是啊,娘娘最是温和近人了,不拿大规矩压人,也不垂帘听政,对着外头的事儿指手画脚,所以皇帝喜欢在娘娘跟前尽孝呢,西边的那样垂帘听政,除了身份是后宫之外,谁说不是如今的太上皇帝呢?” “不许浑说。,.” “是,”梅馨应道,把冷掉的茶盏撤下,又继续说道,“只要西边的撤了帘子,咱们东边才能真的和西边平分秋色,平起平坐,不然她管着外朝,这事儿都她说了算,咱们管着内务府,还要事事报备,咱们又不是听差的,这样受人使唤。”梅馨揉着慈安太后的肩膀,抱怨了一句,“底下的奴才谁不知道捧红顶白?安德海那个死太监,眼珠子更是飞到了天上去了,就见了我都没什么好脸色呢,等到西边的撤了帘子,都在六宫之中,到时候万岁爷喜欢那个额娘,那个额娘才是真正的万岁爷最孝顺的,当没当过皇后,又有什么干系呢?” “你说的在理,过几日就安排桂莲进来吧,到时候就安心在钟萃宫养着,等到皇帝大婚,就让皇帝收了她,”慈安太后点点头,“姐姐说是不管立后的事儿,可谁知道她不会管?立后的事儿,皇帝自然会定下来,”慈安太后微笑,“不过不能太如意了,不然未免太多无聊,我只要再加一点柴火就成。”(未完待续。。)   ☆、三十、同治立后(一) 定下来了三月初三的好日子相看八旗秀女,皇帝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也就不急了,这在宫人们里头看来,倒少了选谁当皇后的纠结,只是觉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慈安太后御下颇为宽松,慈禧太后忙着前朝的政事,六宫之中颇为祥和,宫女太监们纷纷议论,六宫之中除了当年慈禧皇太后正位中宫之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大的喜事的,没人不喜滋滋的讨论这事儿,皇帝的贴身太监总管陈胜文颇为威严,大家不敢去问,倒是载澄虽然是郡王,可没什么架子,宫女太监都乐意在载澄面前伺候,这一日有个小太监伺候载澄高兴,于是就闻起来,“王爷,您说,这万岁爷要选谁当皇后娘娘呀?” 载澄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整个人歪在养心殿后头的偏殿里头,昨夜在八大胡同玩乐了一个通宵,这会子正是累的时候,载澄白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在珐琅铜胎点翡翠的鼻烟壶里头倒了一点点鼻烟出来放在鼻子里提神,“急什么,你们这些死太监,真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你们这些太监,不用打听,三月三转眼就到,等着看就好了,不是一会子的功夫吗?” 那个小太监也是在养心殿伺候,陪着笑道,“是这么个意思,可大家伙不是好奇嘛,本来听说这状元家里的女儿是最好的,可怎么听说和母后皇太后的生肖冲着呢!” 载澄眯着眼,心里一个激灵,“怎么冲了?” “母后皇太后属羊的,崇琦的女儿是属虎的,这羊入虎口,可不太好啊。” 载澄刷的坐了起来,他虽然极为讨厌政事,可也知道无风不起浪的缘故,“这话你是哪里听到的?” 那个小太监不及载澄阴了脸下来,被吓得双腿直哆嗦,“宫里头都这么说呢,说母后皇太后不喜欢阿鲁特氏,喜欢富察家的女儿。”小太监的脸上变得惨白,“王爷,您可别告诉万岁爷是奴才说的,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载澄摇摇手,歪在炕上心里想着什么,“好了,你的胆子也忒小了些,怕成这样子,议论主子时候兴致勃勃的胆子呢?去哪里了,哈哈哈。”载澄和太监说着玩笑话,不妨有个小太监拍着手进来,“太后和万岁爷下朝了。” 载澄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忙把手里的鼻烟壶收在怀里,疾步走了出去,站在檐下候着,皇帝跟在皇太后的身后,两个人都穿着石青色的朝服,太后上了轿子,对着皇帝笑道:“最近春寒陡峭,叫伺候皇帝你的人给你衣服上注意点,” “是,儿子知道了,”同治皇帝点头应下,笑道,“儿子还要去弘德殿读书,就不陪皇额娘回宫了。” “不用陪,你自己去就是,法兰西神父在青岛传教闹起纠纷的事儿,皇帝你自己办吧,什么主意,叫军机处的人处置。” “是。”皇帝就低头站在原地,等到太后的轿子远处,这才带着载澄和一路向东去弘德殿。   ☆、三十、同治立后(二) 载澄想了想,还是准备把听来的这件事儿告诉皇帝,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两个人一起这么多年的情谊,这些话陈胜文必然是听得到的,但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帝跟前嚼这种舌根子。※%頂※%点※%小※%说,.载澄见到左右没有外人,就附在皇帝耳边悄悄的把刚才从小太监听到的闲话一五一十的和皇帝说了,皇帝摇摇晃晃坐在轿辇上,听到载澄的话一下子就把脸色板了起来,对着扶着轿辇的陈胜文低声喝道:“是不是有这会子事儿!” 陈胜文小碎步跟在皇帝身边,苦着脸点了头,皇帝举起头拍了一下陈胜文的帽子,“你这个死奴才,我叫你当这个首领太监做什么用?不指望你去故意打听什么,这满宫都知道的事儿你也不告诉朕?真真可恼!” 陈胜文不敢顶嘴,只是轻轻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依旧还扶着皇帝的轿辇往前,载澄连忙劝道,跟在皇帝身后,等到了弘德殿,“万岁爷是知道的,陈胜文是胆子最小的,那里敢说这些,万一以后皇太后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死他?奴才也是跟着万岁爷这么多年,我才敢提这么一两句,再说了。这事儿,到底是不是母后皇太后的意思,还不知道呢。要知道,这流言不可当真!” 皇帝到了弘德殿,先到偏殿换衣服,太监们伺候茶水糕点,皇帝对着桂祥说道,“舅舅你说,这事儿有没有几分可信?” 桂祥笑道,“奴才怎么知道这样的事儿,母后皇太后肯定是要听万岁爷的,只是若是,母后皇太后不喜欢这个秀女,万岁爷不选也就是了。” “哎,”同治皇帝摇摇头,“朕都已经请示过皇额娘了,可皇额娘就说让朕自己选去就是了,如何知道皇额娘的意思呢?朕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皇额娘。” “皇太后喜欢不喜欢阿鲁特氏和富察氏我不知道,可其中有一个秀女,想必皇太后必然是颇为喜欢的。”桂祥笑道。 载澄原本百无聊赖得在摆弄自己的扳指,见到桂祥说话,不由的开口警告,“你可别胡沁沁,免得万岁爷会错了皇太后的意思。” 皇帝拦住载澄,让桂祥说,“我那里敢乱说呢,王爷,”桂祥笑道,“这里头有一位汉人的诰命爵位在身,又是奇特拉氏勇烈公的养女,位置在满洲镶黄旗,叫朱元秀的,万岁爷可知道?” “朱元秀?听说她饱读诗文,学识甚是不错,”同治皇帝歪着脑袋,想了想,眼中突然冒出了莫名的神采,“朕在英烈祠见过她!”同治皇帝来了兴趣,对着桂祥说道,“是不是什么官儿的遗孤呢?” “是,她的父亲朱均那时候在江苏按察使的任上,在苏州殉国,勇烈公吉尔杭阿那时候也是江苏巡抚,在丹徒殉国,吉尔杭阿的夫人魏佳氏派人去江苏招魂,居然遇到了此女,于是带进京来,两人都是忠烈之后,两位大人又都在江苏殉国,于是魏佳氏收了此女为养女,如今都有戏文出来了,叫《两门英烈》,说的就是这两家的故事。此女在英烈祠的时候,被太后封了一个安人的诰命。”(未完待续。。)   ☆、三十、同治立后(三) “所以也选在了这里头,原本还是有大规矩在的,”桂祥说道,“朱氏乃是民人,论理是不能入选的,可太后中意,又是养在奇特拉氏府里,算得上是八旗秀女吧。” 桂祥看到皇帝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于是就问,“万岁爷,您觉得如何?” “倒是有一点点印象,上次在钟萃宫也见过一次,”同治皇帝摸了摸下巴,瞪了一眼奉茶上来的陈胜文,“没什么别的如何,别瞎猜,”同治皇帝皱了眉,“还不知道是不是皇额娘的意思!” “崇绮可是蒙八旗。” “朱元秀也不是什么汉军旗!”皇帝皱眉摇摇头,“这年头,谁在在乎这个?就是皇额娘也不会拿这个说事儿,素日里都说天下一家,如今怎么还在什么旗上闹这些幺蛾子!哎,实在是头疼!” 载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这一日是倭仁主讲《孟子》,讲的是之乎者也唾沫齐飞,载澄只是发着呆,皇帝虽然端坐着,可眼神发散,可见早已出神,好不容易挨到倭仁讲完,同治皇帝点点头,“师傅讲得孟子实在是好,朕都听得出神了。” 倭仁喜滋滋的说道不敢,同治皇帝捧了几句话,于是就问倭仁,这时候载澄和桂祥已经悄悄退下,“师傅,六宫之中对皇后人选颇为困扰,你觉得,朕该选谁?” 倭仁先说自己不敢置喙此事,同治皇帝再三要求,又说,“此地就你我二人,出的你嘴,入的朕耳,别人自然不知,朕也不会乱讲,师傅你说就是了。” 倭仁捻了捻须,微微思索,也不矫情,李鸿藻持身方正,他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军机,世之宰辅,不能对立后之事多嘴,自己倒是没有这些担忧,“奴才以为,崇绮的女儿甚好。” 不等皇帝问缘故,倭仁就继续说下去,“崇绮的父亲塞尚阿是四朝元老了,从仁宗皇帝开始就为国效力,乃是蒙古八旗之中,除了僧王之外的第一宣力大臣,虽然他是蒙古人,可已经数代居于京中,与常人无异,塞尚阿旧年任钦差大臣赴岳阳剿灭长毛逆匪,兵败被革职赋闲在家,不过这也怪不得塞尚阿,那时候,长毛气势正盛,谁也抵挡不住。” “世祖顺治爷之后,无有蒙古八旗女子立为皇后,若是万岁爷能立阿鲁特氏,想必蒙古诸部也能心悦臣服,蒙古之地可得其安。塞尚阿这样的老臣也会感恩戴德。” “立后不是一件小事儿,除了看本人的品格之外,更要看女家的现状,崇绮乃同治四年的状元,又是旗人,又是翰林华选,这双重身份,皇上可要考虑进去啊。”倭仁还有一件事没说,崇绮虽然是科举改制之后第一个状元,可那是因为他所学颇杂,且能揣摩上意,知道从今之后科举的趋势,故而投其所好,轻轻松松的中了状元,出仕之后其言其行倒是极不投恭亲王的意思,在翰林院发表言论,或者上折子都是一副清流的模样,折子言之有据,挑刺挑的让恭亲王也经常无话可说,这样的人成了后族,必然是弘德殿这些人在朝廷上的一大助力。 “昔日圣祖康熙爷为了铲除鳌拜,这才选了索尼的孙女,索额图的女儿为皇后,得了这两人的支持,才一举扳倒鳌拜。东汉光武皇帝为了安抚山东门阀而没有娶心爱的阴丽华为皇后,皇上乃是一代明君,就知道这立后,不仅仅只是看秀女本人了。” 载澄回到了家,恰好恭亲王在府中,两个人在内书房外的山茶树下撞见,载澄见到恭亲王皱着眉看着自己,载澄灵机一动,就把这宫里头的谣言和恭亲王说了,末了还问,“阿玛,你瞧着,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恭亲王果然被载澄说的消息转移了话题,恭亲王微微思索,“这事儿,怕是有几分可信,太后怕是不喜欢阿鲁特氏,只不过不会是什么羊入虎口的鬼话,”恭亲王虽然不知道崇绮的长女是什么人物,但是对着崇绮的为人是十分清楚的,听到这样的谣言,不免微嗤,“崇绮乃是清流的人物,这样的人若是成了承恩公,有了爵位,再抬了旗,再借着八旗第一个状元的头衔在朝中兴风作浪,洋务的事儿怎么办?这样人家里的女儿,皇太后自然是不喜欢的,立后不仅看秀女自身,本朝若是和前明一样,只找清白的平民之家选秀,也不会有如此这样的麻烦事儿了。”   ☆、三十、同治立后(四) “崇绮的女儿,我也不喜欢,”恭亲王说道,“只不过我不能开口说这个罢了,崇绮是李鸿藻那边的,什么人物?都是和洋务的事儿差着十万八千里的,国朝和前朝不同,皇后的父亲兄弟出仕为官,掌握朝政的不在少数,索额图、傅恒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军机大臣,将来万一崇绮也得了势,如何得了,一个李鸿藻在军机杵着,就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 “不过我倒是听说,这皇太后看中的是凤秀家的女儿?”恭亲王说道,“你在宫里头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话?” 载澄迷茫的摇摇头,“怎么又是凤秀家的女儿?皇太后到底看中的是谁?怎么有这么多的人冒出来?闹得万岁爷心神不定的,不知道怎么选了。” 富察氏才十四岁,**可人,她是刑部江西司员外凤秀的女儿。凤秀姓富察氏,隶属上三旗的正黄旗,他家不但是八旗世家,而且是满洲“八大贵族”之一。乾隆的孝贤纯皇后就出于富察家,在康、雍、乾三朝,将相辈出,煊赫非凡。到了傅恒、福康安父子,叠蒙异数,更见尊荣。凤秀的女儿,论家世,论人品,都有当皇后的资格。 “阿玛是那里听来了?” “无非是外头传的,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说是皇太后也颇为青眼此女,她家世好,却不显赫,不算显眼,又是满洲贵姓,若是正位中宫,也是当得起。” 载澄唯唯,心里却是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果然把自己父亲的注意力成功的从自己身上转移开来,默默的对自己树了一个大拇指赞赏自己,恭亲王正准备去总理衙门,穿戴的十分整齐,就叫了载澄一同出去,载澄苦着脸跟在后头,“你也不要一味混玩,跟在皇帝跟前,差事什么的,如今虽然没有,心里可要预备起来,将来这皇帝亲政,不用你们这些侍读,还能用谁?”恭亲王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载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瞧瞧你那个出息劲,家里头的媳妇不要,天天夜夜在八大胡同混着呢!” 恭亲王排揎了载澄一场,准备带着载澄去总理衙门见识一番,没想到内宫来了太监,说是太后有事儿召见,于是这总理衙门就去不成了,恭亲王只好丢开载澄,自己坐马车进宫去,载澄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要换了衣服出门看戏听曲,却又想到同治皇帝严令自己要汇报有关立后的一切消息,只好无奈放弃寻欢作乐,也坐上自己的马车,准备进宫去告诉皇帝,或许皇太后也看中了富察氏…… 恭亲王到了养心门外头,景寿刚好走了出来,一脸衰败之色,见到恭亲王也只是拱手行礼,也不说话,恭亲王奇道:“六额驸这是怎么了?刚刚跪安出来?” 景寿点点头,不发一言,“是被皇太后训斥了?最近的侍卫有什么差池?” 景寿摇摇头,对着恭亲王摇摇头,“王爷不必问了,您进去,太后会告诉您的。” 恭亲王进了养心殿的东暖阁,没等恭亲王说话,太后就开口了,“景寿的小子,不能指婚给荣寿!”   ☆、三十、同治立后(五) 恭亲王大吃一惊,心里涌起阵阵不悦之情,之前就是说让宫内指婚,没想到太后推脱的这么久,自家说了人选,这会子又说是不行,恭亲王微微不悦,“请太后示下。,.” “景寿的儿子身体不好,怎么能把荣寿下嫁给他,”太后的声音里才透着不悦,“若不是我把两个人叫进宫让太医查了查身体,把过脉,我还不知道智瑞身子不好!” 恭亲王原也不知道景寿的儿子身体不好,素日里见得他似乎只是文静了些,不似习武之人,没想到居然是身子不好,想到景寿苍白的脸走出去,恭亲王心里一阵腻歪,“敢问太后,不知道智端身子那里不好?” “你还不相信我吗?”太后说道,“太医说,智端得的是痨症!这病可不是玩的!如今虽然不显,可将来必然是要出大问题的,我就怕太医诊断有误,又把景寿叫了进来追问于他,这才问了出来!” 没想到景寿瞒的自己这样深,要知道,自己可是他妻子六公主的同胞兄弟!恭亲王悚然而惊,这样年纪轻轻就得了痨症,这可是绝症,治不好的,将来自己的女儿过了门怕就要守寡! 想到这里,恭亲王不免冷汗淋漓,“多谢皇太后,不然奴才就要吃了大亏了。” “这家世人品如何都不紧要,关键是要身子康健,若是大公主嫁过去,没几年智端就出了事儿,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太后摇摇头,“天家的女子,自然不能改嫁的,这样冒然不知根知底嫁过去,将来这一辈子就毁了!你也太不仔细了!” “是,奴才有罪,请皇太后恕罪。”恭亲王心悦臣服这样说道,“幸好皇太后明察秋毫。” “我问过了荣寿的意思,她还想在宫里头孝顺我几年,我想着,拖累着她不好,这才让你们寻思着找合适的人当额驸,如今看来,若是不仔细找,倒是要耽误了我们的大公主,”恭亲王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一动,可随即皇太后的话让恭亲王极为不悦。 皇太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那就先再让我疼荣寿几年,先安排皇帝和荣安的婚事,大公主的婚事,再说吧。” 恭亲王十分不悦,这女儿若是再耽误就要到二十岁出头了,这可实在成了老女,到时候那里还有什么可堪许配的未成婚少年,恭亲王正欲反驳,太后自管自的说下去,“荣安公主的婚事你们操办下去就行,时间放在下半年就成,眼下皇帝的大婚要紧,八旗秀女的面选就要到了,这可是一晃儿的功夫!” 虽说一晃的工夫,在有些人却是“度日如年”四个字,不足以形容心境,其中自以赛尚阿、崇绮父子的日子最难过。一家出了两个女孩子在那最后立后的十名之列,这件事便不寻常。赛尚阿闲废已久,回想当日蒙先皇御赐“遏必隆刀”,发内帑二百万两以充军饷,率师去打长毛的威风,以及兵败被逮,下狱治罪和充军关外的苦况,恍如隔世。谁知儿子会中了状元,如今孙女儿又有正位中宫之望,即使“承恩公”的封号,轮不到自己,但椒房贵戚,行辈又尊,大有复起之望,不出山则已,一出则入阁拜相,都在意中。 倘或姑侄俩双双落选,又将如何?荣华富贵,果真如黄粱一梦,则来也无端,去也无凭,寸心怅惘于一时,也还容易排遣。如今是八旗世族,特别是蒙古旗人,无不寄以殷切的期望,到了那时候,纷纷慰问,还得打点精神,作一番言不由衷的应酬,最是教人难堪。而且,科举落第,慰问的人还可以代为不平,骂主司无眼,说是大器晚成,三年之后还有扬眉吐气的机会,选后被摈,替人家想想,竟是无可措词,真正是件不了之事。 日子愈近,得失之心愈切,崇绮自比他父亲更有度日如年之感。他是讲理学的人,着重在持志养气,要教人看起来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那年中状元的时候,兴奋激动得大改常度,颇为清议所讥,好比苦修多年的狐狸,将要脱胎换骨的刹那,不自觉地把条毛茸茸的尾巴露了出来!就这一下,自己把自己打掉了五百年道行。前车之鉴,触目惊心,自誓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学到曾国藩的“不动心”三字,所以谨言慎行,时时检点,一颗心做作得象绷得太紧的弓弦,自己知道快要控制不住了。只是想着承恩公的爵位在,又有后父被皇帝依靠施以大用的这么多先例在,崇绮自然就不免激动,得了这天下第一贵婿的助力,出王入相岂不是在反掌之间?这才能一展凌云之志。(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和订阅,谢谢。   ☆、三十、同治立后(六) 到了三月三的那一天,天蒙蒙亮,昧爽时分,崇绮亲自伴送幼妹和爱女到神武门前候旨。±,. 神武门内男子就不能擅入了,只能叫嬷嬷和丫鬟带了进去,地点是在御花园的钦安殿,嬷嬷们把自己家的秀女打扮的妥妥当当的,又悄声鼓励,“不要怕,大胆些,万岁爷和皇太后问话,要大声回话,只是别语气太冲,衣服首饰都弄妥当了,万岁爷一看必然就喜欢!” 这天的宫中可真热闹了,近支的福晋、命妇,纷纷奉召入宫,襄助立后的大典。老早就有内务府的官员,进殿铺排,一张系着黄缎桌围的长桌后面,并列两把椅子,那是两宫太后的宝座,东面另设一椅,则是皇帝所坐。御案上放一柄镶玉如意,一对红缎彩绣荷包,另外一只银盘,放着十支彩头签,同治皇后就从这十支彩头签中选出来。 钟打八下,皇帝侍奉两宫太后,由惇王福晋为首的一班贵妇人扈从着,临御钦安殿,侍候差使的内务府大臣行过了礼,随即奉旨,将入选的十名秀女,带进殿来。八旗中灵气所钟的女孩儿,都在这里了,一个个都是绝世的丰神俊朗,行动举止都是稳重非凡,加以前一天先已演过了礼,所以进得殿来,不慌不忙地站在应该站的地位上,分成两排,从从容容地行了大礼,只听得慈禧太后说道:“都站起来吧!” 十个人列成两排,依照父兄的官阶大小分先后,第一次还算是复选,两宫太后已经商量停当,先自十中选四——只要是在最后的四名之列,那就定了长别父母,迎入深宫的终身,就象殿试进呈的十本卷子那样,三鼎甲、传胪,都在其中,至不济也是“赐进士出身”的二甲。这最后五名,将是一后、二妃、两嫔,而此时所封的妃,乃是伴着皇后一起册封的,和以后入宫的嫔妃尊贵体面自然是不一样,只要不犯过失,循序渐进,总有一天成为皇贵妃,同样地,此时所封的两嫔,亦必有进为妃位的日子。 昔日自己也是这么入宫来的,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历史就这样轮回着,慈禧太后微微有些出神,那时候端坐在宝座之上的皇帝,已经远在黄泉了,殿内的人都等着慈禧发话,慈禧却是在发呆,慈安微微一咳嗽,“姐姐,您该说话啦。” 慈禧回过神,“哦,皇帝,”慈禧叫了皇帝,同治皇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两宫太后跟前,“今个是你的好日子,放眼挑去就是。” 皇帝再三推让,皇太后也是摇头不应允,慈安太后连忙打圆场,“不如姐姐先定下来几个要入宫的,之后再让皇帝自己做主就是了。” 于是这样颇好,慈安太后拿起了第一张彩头签,“阿鲁特氏,前任副都统赛尚阿之女。”赛尚阿自充军赦还后,曾赏给副都统的职衔,那是正二品的武官,品级相当高了,所以他的小女儿排在第一位。(未完待续。。)   ☆、三十、同治立后(七) “留下吧?”慈禧太后问。 “好!”慈安太后同意。 于是赛尚阿的小女儿跪下谢恩。以下就一连“撂”了三块“牌子”。“撂牌子”也得谢恩,而事实上在有些秀女及她的父母来说,这是真正的开恩,因为,在他们看,选入深宫等于送入监狱。” “朱氏,前任江苏巡抚朱均之女。” 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穿着一袭紫色旗装的朱元秀,点点头,“留下。” 朱元秀磕头谢恩,慈安太后见到如此场景,也微微笑了起来,瞥了皇帝一眼,见到皇帝板着脸,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第一排最末一名,是个知府崇龄的女儿,姓赫舍里,论貌,她是十个人当中的魁首。在这片刻中,特邀皇帝的眷顾,视线绕来绕去总停留在她脸上,所以此时看见慈禧太后拿着她的那支彩头签踌躇时,恨不得拉一拉慈安太后的衣袖,让她说一句:“留下!”幸好,就在他想有所动作时,两宫太后交换了一个同意的眼色,总算不曾再撂牌子。 崇绮的女儿和凤秀的女儿站在一起,崇绮的职称是“翰林院日讲起注官侍讲”,跟凤秀的刑部员外,都是从五品,但翰林的身分比部里的司员高得多,所以排列在前。之前已经选了三个,剩下就只有两个名额了。皇太后定下了阿鲁特氏和富察氏,接下来的就不用再选了,其余人磕了头退下,慈安太后说道:“都先下去吧,等下再传。” 于是只是剩下五个人选,里头既有阿鲁特氏这样的蒙古八旗秀女,又有朱元秀这样的身份尴尬的民人,所以这次立后实在是让在殿内襄助立后大典的福晋命妇们大开眼界,几个年纪较大的福晋纷纷表示,活了这么久,还没看到皇帝亲自选皇后的大典。 慈禧太后和皇帝去更衣,慈安太后与众人在钦安殿内等候,帝后到了淑芳斋休息,慈禧太后问同治皇帝,“你瞧着那个好?” “儿子听皇额娘的。” 慈禧太后摇摇头,笑道,“可是真的?” “自然都听皇额娘的。”同治皇帝恭敬的说道。 “这里头的秀女那个都是好,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只不过,立后无关长相家世,倒是有一条,就是为了向天下人表示些什么,若是要问皇额娘的意见,那皇额娘希望你选朱氏。”慈禧太后正色说道,“朱氏乃是英烈之后,这且不谈,关键的是朱氏是汉人,是民人!” “若是立了朱氏为后,才真正彰显满汉一家的意思,”慈禧太后说道,“旗民之隔,日益显现,可这矛盾若是用婚姻融合,必然能化解戾气,如此以来,将来必然会少了不少事端,祥和之气就多了。” 恭亲王等军机大臣、内阁等大臣已经在养心殿候着,就等钦安殿的消息,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围着说话,宝鋆见身边的人都不是旁人,就笑着对恭亲王说道:“王爷,您说,咱大清会不会出一个汉人皇后?”   ☆、三十七、同治立后(八) 恭亲王老神在在,“怕是不能够吧,能让她入选宫中,已经是分外优待了,”这会子选了哪五个人已经传到了养心殿,大家都知道这五个人里面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依我看,选谁当皇后都成,就是不能选那个汉人,以免混了血统,乱了尊卑。⊙,.” “皇太后若是一力要求,想必皇上也不会反对的,”贾帧笑眯眯的说道。 “以前的皇上或许会,如今的皇上么,想必是不一定了。”宝鋆说道,不远处一个太监疾步走来,“得,咱们也别瞎猜了,这消息不是到了?” 帝后复又到了钦安殿,“皇帝,祖宗家法,你看上那个为皇后,就把这玉如意递给她就是。”慈禧太后笑道,“你且选去吧。” “是!”皇帝跪着接过了如意,站起身来,退后两步,才转身望着一排五个的八旗名媛。 第一个是赛尚阿的女儿,自知庶出,并无奢望,如果侄女儿被立为后,日朝中宫,伺候起居,那是什么滋味?因此眉宇之间,不自觉地微带幽怨,衬着她那件紫缎的袍子,显得有些老气,在五个人中,相形逊色,皇帝看都没有看她,就走了过去。 第二个就是朱氏,朱氏也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猞猁皮袍,朱氏半红着脸,微微低头,同治皇帝看了看朱氏,想了想之前的往事,不免微笑,可随即想到了什么,不再迟疑,走了过去。 第三个是赫舍里氏,生得长身玉立,肤白如雪,一双眼睛就如正午日光下的千丈寒潭。见她穿一件月白缎子绣牡丹,银狐出风的皮袍。袖口特大,不止规定的六寸,款式便显得时新可喜。她是经过父母再三告诫的,尽够美了,就怕欠庄重,所以这时把脸绷得半丝皱纹都找不出来。但天生是张宜喜宜嗔的脸,就这样,仍旧让皇帝忍不住想多望两眼,望得她又惊又羞,双颊浮起红晕,双眼皮望下一垂,长长的睫毛不住闪动,害得皇帝都有些心旌摇摇,几乎就想把如意递了过去。 踏开两步站定。正好两个人中间,皇帝是先看到凤秀的女儿富察氏,圆圆的脸,眉目如画,此刻看来娇憨,将来必是老实易于受摆布的人。皇后统摄六宫,也须有些威仪,这富察氏在皇帝看。怎么样也不象皇后。 象皇后的是这一排第三个。崇绮的这个女儿,貌不甚美。但似乎“腹有诗书气自华”,在皇帝面前,神态自若,谦恭而不失从容,一看便令人觉得心里踏实,是那种遇事乐于跟她商量的人。 这就不必有任何犹豫了。“接着!”皇帝说,同时把那枝羊脂玉的如意递了过去。 “是!”崇绮的女儿下跪。穿着“花盆底”不能双膝一弯就跪,得先蹲下身去请安,然后一手扶地,才能跪下。她不慌不忙。娴熟地做完了这个礼节,然后接过如意,垂着头谢恩:“奴才恭谢两位皇太后和皇上的天恩。” 殿内的命妇和福晋连忙山呼万岁恭贺,“恭喜皇上,恭喜皇太后!” 慈安太后喜极而泣,对着慈禧太后说道:“万岁爷终于长大了。” 慈禧太后微笑的看着站在庭中的同治皇帝,同治皇帝脸上的神色和自己是那样的相似,慈禧太后若有所思,说出的话也别有韵味,“是啊,皇帝长大了,是有自己的主意了。”慈禧太后把案上的两个荷包抓起来,转过头吩咐恭王福晋,“赏给朱氏和富察氏。” 皇帝定下了皇后,这些嫔妃的位份让皇太后来定,也是正常,只是太后这样一说,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新皇后,怕不是皇太后看中的人选,要不然,这流言之中的两个人选,怎么都让太后定了妃位?恭王福晋把两个荷包塞到富察氏和朱氏手里,悄声提了一句“恭喜,谢恩!”这两位才跪下行礼。 位份已定,慈禧皇太后下了御座,对着慈安说道,“妹妹你先安排赐宴的事儿,我去军机处,叫他们下诏。” 慈安太后应下,慈禧皇太后不发一言,朝着宝座后走去,命妇福晋恭送,慈安太后也微微屈膝,看着昂着头站在地上的皇帝,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 到了养心殿,只见以恭王为首,在内廷行走的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南书房翰林,还有弘德殿的师傅和谙达,都在那里站班,望见皇太后和皇帝驾到,一起跪下磕头贺喜。 “崇绮的女儿,端庄稳重,人品高贵,选为皇后。你们拟旨诏告天下吧!” 旨稿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只要填上名字和封号,就可“明发”,恭王便先取出一通“奏片”呈上御案,说明是内阁所拟的封号,请朱笔圈定。 妃子的封号,脱不了贞静贤淑的字样,嫔御较多,有个简单的办法,就象大家巨族的字辈排行那样,从《康熙字典》的“玉”字部去挑,只要与前朝用过的不重复就行。慈禧太后提起朱笔,圈了四个字:慧、瑛、瑜、珣。慧是慧妃,富察氏的封号,瑛是瑛妃,朱氏的封号,瑜、珣两字指在嫔位。 “慧妃在前,瑛妃在后,赫舍里氏为瑜嫔,塞尚阿的女儿是珣嫔,皇帝,怎么样?” 同治皇帝点点头,“皇额娘思虑妥当,必然是好的。” “那就明发天下吧。” “臣请旨,”恭亲王又问,“这大婚的吉日放在那个月?好教钦天监挑日子。” “下半年是必然不成的,”太后说道,“三月份也太慌张了,荣安公主的婚期定了没有?在什么时候?” “定下来在四月初五。” “那就叫钦天监在五月里找,五月里立了后,就可以一同去圆明园避暑了,就在五月吧,先让皇帝送了荣安出嫁,再办自己的喜事儿。”慈禧皇太后一扫之前的不悦,满脸红光,“等到皇帝大婚,下半年,我就能撤帘子安心养老了!” “太后圣德。” 等到群臣散去,皇帝也退下,德龄上来伺候太后,“德龄,你说,皇帝是不是长大了?他的心思,我现在都看不明白了。” “万岁爷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自然如此,只不过万岁爷是太后亲生的,太后娘娘也只能是相忍为上吧。”(未完待续。。)   ☆、三十、同治立后(九) 皇后母家素来是要抬旗的,皇后身分尊贵,照理说应出在上三旗,但才德俱备的秀女,下五旗亦多的是,或者出身下五旗的妃嫔,生子为帝,母以子贵,做了太后,则又将如何?为了这些难题,所以定下一种制度,可以将后族的旗分改隶,原来是下五旗的,升到上三旗,名为“抬旗”。赛尚阿家是蒙古正蓝旗,于是太后下旨,就把塞尚阿一家都抬到上三旗的镶黄旗。这下一来,众人又都是大跌眼镜,原以为对着皇后不满,塞尚阿本不是后父,不抬旗论理也是说的过去,如今这满家抬旗,似乎又对着皇后十分中意的样子。 总是说来天意难测罢了。过了几日,内阁下旨,五月初六行大婚之典,这就没两个月的日子了。宫里上上下下就忙乎了起来,精神格外抖擞。慈禧太后亲手用朱笔圈定礼部尚书灵桂、侍郎徐桐为“大征礼”的正副使,讨个“桂子桐孙”的吉利口采。 到了五月初五的晚上,太和殿前,陈设全副卤簿,丹陛大乐,先册封,后奉迎。初六寅初时分,皇帝御殿,亲阅册宝,册封皇后的制敕,是内阁所撰的,一篇典皇堂皇的四六文,铸成金字,缀于玉版,由工部承制,报销了一千多两黄金。“皇后之宝”亦用赤金所铸,四寸四分高,一寸二分见方,交龙纽、满汉文,由礼部承制,也是报销了一千多两金子。 册封的使臣,仍旧是灵桂和徐桐,早已在丹墀东面待命,听得鸿胪寺的鸣赞官传宣。便由东阶登殿,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跪听宣制官传制。任何钦差,上谕必称“该大臣”,只有这样差使。称呼格外客气:“卿等以礼册封”。等正使灵桂、副使徐桐,受命下殿时,供奉玉册金宝的龙亭,便由鼓吹前导,抬出太和门,册封专使跟随而出。再后面就是校尉所牵的两匹马,要到大清门外,专使方能骑乘,直趋后邸。 崇家此时,里外灯火辉煌。门外人声如沸,皇后的全副仪仗,一直排出两面胡同口,喜事大总管荣全奔进奔出,忙得满头大汗。等正副使刚进了胡同,他便通知,“请皇后的驾!”自然,崇绮是早就率领他的父亲和子侄。恭候在门,鼓吹喧阗声中,册宝龙亭停了下来。正使副使,一个捧册、一个捧宝,徐步进了大门。 大门口是崇绮率领全家亲丁跪接,二门中是崇绮夫人率领子妇女儿跪接,等在大厅上安放好了册宝,皇后方始出堂。正中向北面跪下,听徐桐宣读册文。骈四俪六的文章。用的大半是《尚书》上的典故,而且抬头的地方极多。看起来十分吃力,以致于徐桐念不断句,也念了好几个别字,费了好大的劲才念完。 于是灵桂把玉册递给左面的女官,跪着接了,转奉皇后,皇后从左面接来,往右面递出,另有一名女官接过,放在桌上。金宝也是这样一套授受的手续。册立大典,到此告成,灵桂和徐桐,随即回宫复命。 这就到了该奉迎的时候了。一吃过午饭,文武百官,纷纷进宫,在太和殿前,按着品级排班。申初时分,皇帝临殿,先受百官朝贺,然后降旨发遣陈设在端门以内、午门以外的凤舆,奉迎皇后。奉迎的专使是两福晋、八命妇。两福晋是皇帝的婶母,惇王和恭王福晋,八命妇原来都应该是一品夫人,但既要结发,又要有子孙,而且年纪不能太大,那就只好用二品的来凑数了。 奉迎的仪节,又以满洲的风俗为主。开国之前,在白山黑水之间,满洲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骑马,迎亲亦是如此,新娘子是骑着马到夫家的。皇后自然不能骑马进宫,但迎亲的两福晋,八命妇,犹依康熙年间的成例,必须骑马。当时入关未几,旧俗未废,王公内眷乘骑往来,不足为奇,两百年下来,旗下贵族的福晋、夫人都坐八抬大轿,尤其是恭王福晋,跟着她的久任督抚的父亲桂良,到东到西,平日起居,与汉人的大家小姐无异,不要说是骑马,连马鞍子都没有碰过。这时突然说要骑马,而且在万人空巷的百姓围观之下,招摇过市,真是提起来就怕,好几次跟恭王提到,最好改做乘轿或者坐车,不然就豁免了这个差使。 这两个要求都办不到。大婚盛典,两宫太后钦派的奉迎专使,说起来还是一大恩典,不能不识抬举,请求豁免。若说改变旧例,不但仪制早定,无法更张,就算能够,恭王也不肯这么做,因为这会引起讥评,甚至言官会上奏参劾,安上个“徇私乱法”的罪名,说不定又一次搞得灰头土脸。 万分无奈,只好现学。亏得她的长子载澄,虽然胡闹的紧,可在少年亲贵中,骑射最精,两福晋、八命妇学骑,归他一手教导。载澂亲自在上驷院中选了十匹最驯良的枣红马,找了他的堂兄弟载漪等人做帮手,在恭王府的后苑中,整整教了一个月,才将他母亲教得敢于放心大胆,骑着马上街。 到了奉迎的这一刻,恭王福晋才知道这一个月的苦头,真没有白吃。出午门上马,等龙亭前导,凤舆后随,她便与她五嫂并驾齐驱,让载澂最得力的一个“马把式”,穿上銮仪卫校尉的服饰,牵着马款款而行,由端门经*,通过天街,安安稳稳地直出大清门,只见夹道聚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相顾惊异,心里非常得意地在想:这一趟风头可是出足了! 到了后邸,崇绮全家依然有一番跪接的仪注,等把凤舆在大堂安置好,十位福晋命妇到正屋谒见皇后,然后伺候梳妆。有几样东西是外间从未用过的是外国进来的香粉,这东西还是皇太后的私房,拿出来赐给未来的儿媳妇,粉是水粉,与江南的鹅蛋粉不同,抹在脸上,片刻就干,又白又光又匀。 然后梳头,梳的是双凤髻,一边插一枝双喜如意碧玉簪。(未完待续) ps:求订阅。   ☆、三十、同治立后(十) 里面静悄悄地在梳妆,外面却又有报喜的到了。这是崇绮自长女贵为皇后后,第三次蒙受恩荣。最初是封三等承恩公,公爵照例该有一份内廷行走,或者扈从仪驾的差使,所以第二次被授为散秩大臣,这是闲散宗室例授的职衔,无俸无禄,亦不须当差,好听的就是“大臣”二字。 此刻第三次加恩,对崇绮来说,相当实惠,内阁所奉的上谕是:“委散秩大臣三等承恩公崇绮以内阁学士候补。”他原来是翰林院侍讲,五品官儿,这一下连升三级,内阁学士是二品,等一补实,照例还可以兼礼部侍郎,外放必是巡抚,如果当京官,则在各部转来转去,都是“堂官”。这一道恩旨,相当于十年的经历,崇绮自然感激天恩。 塞尚阿也沾了自己府中两个后妃的光,都统的虚衔,一下子起复,成了领侍卫大臣御前行走,虽然这份差事一般都是指给那些年富力强要在御前奔走的大臣,指给七老八十的塞尚阿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塞尚阿满脸荣光,不以将来要在御前伺候奔波为苦,自己可是皇后的亲祖父,皇帝焉有不尊敬的道理? 如此繁文缛节不堪一述,皇帝倒是成了最闲的一个人了,只是端坐在养心殿内,只是虽然闲,心里倒是焦躁的紧,直到入了交泰殿,满脸通红的皇帝这才稳了下来,面对惇王和恭王福晋的请安,皇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五婶六婶辛苦了。” “借皇上的喜气,一点也不累。”惇王福晋是一个圆脸的妇人。生的一团喜气,对着自己的妯娌说道,“咱们先跪安吧。” 于是几个人退了出来,交泰殿西暖阁的殿门咿呀一声合了上来,太监宫女和命妇福晋们就在檐下等着。过了一会,新任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惇王福晋听了几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诗词,可里头的意思还是听的懂的,“哎呀。到底是状元的女儿,万岁爷这是要考校皇后呢。” 嫔妃们则要晚一些入宫,也没有皇后那样的气势,宫灯只有八对,不及皇后成排的宫灯。把大清门掩映的宛如白昼,且只能从顺贞门入宫,奇他拉氏的府中,亦是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只是门第不如凤秀家,相之比较未免人少了些,世人都是跟红踩黑。何况这瑛妃只不过是奇他拉氏的养女,将来能有多少依靠,还说不好呢。 魏佳氏的儿子兰德已经得了一个云骑卫的爵位。自然不能和承恩公比,但是他也颇为感恩,这时候看的时辰差不多了,宫里头的太监又开始催促,兰德连忙到了内室,关防甚严。只是兰德是如今奇他拉氏府里的主事之人,五其他可得力之人。也不得不在朱元秀的厢房外头跪下磕头,“启禀瑛妃娘娘。时候到了,请娘娘准备着起驾。” 外头的几个亲戚福晋太太连忙进了厢房催驾,只见魏佳氏和朱元秀两个人抱在一起无声得流着泪,几个太太连忙劝住,“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娘娘哭不得,快快快,拿胭脂水粉来补一补。” 朱元秀悲切说道:“额娘照顾这么多年,我却是无以回报,还要长居宫中,不得承欢膝下,女儿实在是惭愧的紧。” 魏佳氏也是红着眼,只是强忍着不落泪,“娘娘说的什么话,您能入宫侍奉皇上,又封为妃位,乃是寒家的天幸,我能和娘娘一起呆了几年,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怎么敢让娘娘再侍奉跟前呢。”魏佳氏亲自在朱元秀的发髻上插了一只青玉梳子,在水银镜子之中看到朱元秀宜喜宜嗔的面容,“娘娘乃是英烈之后,身份尊贵,入了宫中,要记得孝顺两宫太后,尊敬皇太后,敬爱万岁爷,这日子就没错。” 外头太监又催驾不已,于是魏佳氏等人按品大妆送朱元秀进了轿子,又在大门口跪送,直到鼓乐之声慢慢远去,兰德这才扶起魏佳氏,魏佳氏这时候已经是满脸泪痕了。 除了皇帝之外,这一夜还有一群人是极空的,就是两宫太后和几个先帝留下来的嫔妃,天家规矩不同民间,皇后入了宫,拜了天地之后就是合卺,没有拜见婆婆的规矩,只有等大婚之后第二日才拜太庙,参见太后,所以这一日这群女人是最空的,丽贵妃带了云贵妃来储秀宫给慈禧太后凑趣解闷,太后懒洋洋的,和两个人抹了几把骨牌,就不肯再玩,只是看着丽贵妃在绣花,听着他们两个人在说话,自己歪着坑上想着心事,不多会安德海来报,“几位娘娘都已经入宫了。” 太后点点头,“御膳房送了赐宴过去了?送过去告诉他们,不用来谢恩了,早些休息吧。” 丽贵妃笑道:“辛苦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这一天,阿弥陀佛,也不枉费娘娘您这么多年的操劳了,以后就等着抱皇孙吧,姐姐。”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笑容里面只是充满了失落之色,自己以为对着权柄的态度会很豁达的,无非是归政而已,可事到临头,自己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坦然,大婚已经成了,归政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心情却没有说话里的那么高兴,人真的难以舍弃手里的权力吗?太后在发呆,丽贵妃又说了几句话,见太后还在发呆,于是问道:“太后在想什么呢?” “哦,”太后回过神,“我在想着皇帝都大婚了,我们真是老了,以为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转眼,皇帝都娶新媳妇了。”太后勉强提起情绪,似乎是为自己加油打气,“宫里头多了那么多媳妇,咱们终于也是长辈了,日后这请安的人多了,这还是五个,若是将来还要选,这人就更多了,我瞧着我这里头的体己,都不够赏赐的咯。” 用这话把两个人搪塞过去,太后又说道:“先帝在的时候就说皇帝将来是个太平天子,指望着他将来太太平平的,咱们也终于可以放下心好好过几年舒坦日子了。”(未完待续)   ☆、三十一、画眉深浅(一) 第二日,皇后穿戴全套朝服,先去太庙拜祭列祖列宗,之后又回到交泰殿换下朝服,露出里头的吉服,这会子天气已经很热了,所以吉服的料子是初夏该穿的,十分透风,却也保暖,皇后刚刚匀了面,喝了口茶,外头太监就来禀告,“万岁爷到了。” 皇后连忙从炕上站了起来,走到暖阁门槛处,见到殿外来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连忙插手半跪行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同治皇帝笑盈盈的看着皇后,拉了起来,就握着皇后的人走到暖阁里头,“何须行这样的大礼,”皇帝看着皇后笑道:“今日累坏了吧?” “臣妾不累,”皇后温婉回道,宫女奉了茶上来,“这会子正准备去拜见两宫太后,皇上可要同去吗?” “怎么了,皇后还怕太后不成?”皇帝笑道。 “臣妾不敢,”皇后回道,“只是第一次见,臣妾怕失了礼数,让皇太后不悦。” “无妨的,皇额娘最是和蔼可亲了,对着宫人太监都不摆架子,你是皇后,皇额娘怎么会对你不悦呢,放心吧。”皇帝放下茶盏,“你先去叩见皇额娘,朕等下就来,若是你有难,朕来英雄救美就是。” 皇后微微红了脸,起身福了福,就出了交泰殿,这一日天气极好,湛蓝的天空之上白云朵朵,皇后擎着一个绣五凤的明黄色华盖,出了隆福门,一路往西穿过长长宫墙,就到了储秀门前。到了正殿前,皇后撤去了仪仗,肃穆站在地上,等着慈禧皇太后召见,虽然面上表现的十分镇定从容。心里却是十五个水桶上下翻动的。 她不得不有些忐忑,因为听说自己当这个皇后并不是母后皇太后中意的人选,可太后垂帘听政多年,朝廷上下无人不服无人不敬,大内之中各色人等,也都是母后皇太后眼皮之下过生活的。若是自己这个皇后不得太后之心,这深宫之中,怕是寸步难行。 片刻之间,储秀宫的总管太监就出来打千行礼请皇后进去,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进了储秀宫正殿,正殿里面已经安排好了两只宝座,坐在东边的是正是母后皇太后,穿着一身大红色鹤鹿同春灵芝如意的苎纱吉服,西边的是慈安皇太后,穿着一身绛红色绣凤穿牡丹的吉服,两排雁翅坐了宫里头位份高的太妃太嫔们,皇后蹲下去请安。先是单膝跪地,随即双手摊开吉服的下摆,双膝跪地。“臣妾叩见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万福金安!”随即磕了三个头。 殿内的眼睛都看到了皇后的身上,皇后也毫不心虚,十分镇定,慈禧笑眯眯的点点头,“辛苦你了。还不快扶起来。”又朝着右边一让,“这也是皇太后。” 皇后知道东边的太后虽然默默无闻。可听着皇帝说话里头的意思,也甚是尊敬。也不敢怠慢,复又跪下行了大礼,慈安太后也让皇后起来,慈禧太后又一一介绍丽贵太妃和云贵太妃,玉太妃,婉太嫔等人,皇后也一一微微福礼,到底不是皇太后,皇后的尊贵还是在的,所以丽贵妃等人也一一起身微福回礼,等到一番都见过面,慈禧赐座,请皇后座下,笑道,“今个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这才受了你的大礼,以后都是一家人,皇后也无需如此多礼,免得让人说我这里头规矩大。” 皇后原本是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这话又站了起来,连声说不敢,太后摇头,“你不用拘礼,你之前不认识我,这才有些怕,等以后熟了,就知道我是最不拘礼节的人了。” 丽贵妃捏着帕子对着慈禧太后笑道,“我瞧着咱们这位皇后,倒是有些像太后娘娘以前的时候。” “臣妾怎么敢像皇额娘,丽娘娘说笑了,”皇后又连忙说道,皇后是个聪明人,片刻之间就把称呼从皇太后换成了皇额娘。 慈禧凝视皇后,皇后是鹅蛋脸,细眉入鬓,虽然年岁还轻,可十分稳重,面对尊上自己以前也是这样从容淡定,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而阿鲁特氏是家教使然,可见的确是不错,些许皇帝不听自己的不悦之感一扫而空,慈禧点点头,“是有些像,年轻真好啊,皇帝的嫔妃们入宫,咱们可都成了老人了,”慈禧太后对着丽贵太妃笑道,“可装不了嫩了。” 众人应景的笑了起来,慈禧太后吩咐安茜,“把我那串翡翠手钏拿来,对,就是先帝赏的那串。”安茜应了一声,从内殿拿了一个紫檀木的桃心模样盒子出来献给慈禧,慈禧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串翡翠手钏,里头有十几颗深碧色翡翠珠,十分纯粹透明却又质地沉厚,是积年的真品,每颗滚圆的翡翠珠子两边夹杂赤金叶子,末端有一个丹凤模样的红宝石点缀着,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光彩夺目,把众嫔妃的的头面首饰都掩映的黯淡无光,慈禧太后看了看,朝着皇后招招手,皇后温顺的上前,跪在了慈禧太后的跟前,慈禧太后拉起皇后的右手,把那个翡翠手钏套进了皇后玉色的柔荑,丽贵妃这时候惊呼,“这是娘娘那年成了皇后之后,万岁爷亲自赐给您的。”皇后可真受太后青眼啊。 皇后听到此物来历不凡,连忙就要褪下,“皇额娘此物太过珍贵,儿臣不敢领受。” “凭他什么东西,你是皇后,那里当不起了?这物件虽然难得,可难得是一番心意,”太后拉住了皇后的手,“这是当年我成了皇后之后先帝亲自给我戴上的,说是希望臂如此钏,朝夕相见,先帝虽然驾崩的早,”慈安太后红了眼睛,用手帕抿着眼角,“可对我之情,丝毫未变,我今日把这物件给你,也是想你和皇帝能共夫妻一体白头偕老,才不辜负这手钏呢,快起来吧。” 皇后低低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说了这么会子话了,快上茶吧,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别拘束了,用些茶点。这会子,哎,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若是有几出戏听听,那就没有更好的了。”(未完待续)   ☆、三十一、画眉深浅(二) “已经叫人在淑芳斋备下了,”慈安太后说道,“这几日都是好日子,咱们借着万岁爷的光,也好好痛快玩几日,只是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空。” “那还等什么?等到这里头用了茶,咱们去就是。”爱后笑道,宫女们鱼贯而出,奉上了四色糕点和茶水,皇后起身,从宫女的剔红漆盘里头拿起盖碗,奉给了慈禧皇太后,又奉给了慈安皇太后,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人嘛,人前无非就是要面子,自己给了皇后面子,皇后是聪明人,果然很不错。 皇后这才落座,接过了自己的茶,众人用了一些,慈禧太后就笑道:“昨个嫔妃们进宫,还挤在钦安殿,妹妹指了承乾宫给你,这些嫔妃们住哪里,倒是要你来布置了。” 皇后又说请皇额娘安排,太后摇摇头,“这是你中宫的职责,之前皇帝没有大婚,这才叫我们两个人支撑着后宫的事儿,如今你来了,我们自然要卸下担子,让你来办,这样,你先历练着,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我们再帮你改就是了。” 皇后微微沉吟,也就应了下来,“儿臣想着让慧妃住在翊坤宫,瑛妃住在景仁宫,珣嫔住永寿宫,瑜嫔住延禧宫。” 太后笑道,“别的都很妥当,就是慧妃的宫殿不妥当。” 皇后站了起来,“请太后示下。” “翊坤宫和你的承乾宫相对,慧妃还在妃位,就和你这个皇后的宫殿相对,那就不妥了,翊坤宫还是空着吧,将来若是有人有福气成了贵妃或者皇贵妃,这才能住那里呢,你是皇后,中宫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如今坤宁宫不住人了,就让你在东西六宫择一个宫殿住,也不能委屈了你。” 皇后十分感激,殿内的太妃太嫔们也心思各异,不过面上都没表露出来,言笑晏晏,好似一番大户人家的团圆茶会,太后对着慈安太后说道:“寿康宫和慈宁宫都打扫出来了?” “是,”慈安太后说道,“还有春禧殿,寿安宫等都打扫出来了。就等着吉日搬进去就成。” 慈宁宫原本是前明皇太后的居所,可自从康熙年间将慈宁宫的正殿改成大佛堂之后,太后少了正殿居住,规制就不符合皇太后的居所了,所以乾隆皇帝为了让自己的太后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就是甄嬛娘娘~)养老,在慈宁宫西侧建了寿康宫,规制虽然比慈宁宫少了些,可到底也是富丽堂皇,威严气派,乾隆年间到现在不过才百来年,殿阁也不旧,加上慈宁宫的偏殿、寿安宫、春禧殿、延庆殿建福宫等构成了后宫嫔妃的养老之所,“这天气已经热了,”慈禧太后说道,“过些日子就要去圆明园,若是这会子挪宫手忙脚乱的,还是等到秋天的时候回銮再挪吧。横竖这会子皇帝的妃子们还不算多呢。” 几个人正在说笑之间,唐五福来报,说是皇帝来了,慈禧太后点点头,对着慈安笑道:“皇帝这火急火燎的来,怕是我们这些人要三堂会审皇后呢。” 丽贵妃噗嗤一笑,“咱们的万岁爷这是来英雄救美了。” 众人大笑,皇帝走了进来,看着众人发笑不知道为何,众人越发好笑了起来,皇后红着脸给皇帝请安,皇帝又给两宫太后请安,太后看着夫妻两人站在自己面前,十分满意,“如今终于大婚了,”太后的语气里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今个是你们大婚的第一日,古人云成家立业,成了家,自然也该立业了,内朝的事儿交给皇后,外朝的事儿,自然也要交了。” 皇后和皇帝垂着手听着,“虽然是大婚第一天,可有些话我也要说,”皇太后说道,“既然已经是大婚,那开枝散叶也就是头等大事了,别害羞,这是正事儿,文宗皇帝就你一个儿子,这重担你不担,还有谁?”皇太后又对着皇后谆谆教导,“你是皇后,这主持六宫,安抚嫔妃,让皇帝雨露均沾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众人不怀好意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帝后二人面红耳赤,却也只能低头称是,慈安太后又给两人解围,说要去淑芳斋听戏,一群人簇拥着帝后和皇后,出了储秀宫正殿,坐着轿辇出发,皇帝等人刚出了储秀门,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太后知道是内奏事处的太监,于是放下搭在安德海手背上的手,皱眉开口:“什么事儿?” “天津出了乱子,还是和洋人有关!”   ☆、三十一、画眉深浅(三) 戏自然是看不成了,皇帝也免不了要去出勤打卡,皇帝苦着脸坐上了轿子,跟在了皇太后的跟前,安德海现在都要在外头忙着工厂的事儿,所以难得在皇太后跟前伺候,今天倒是有空,于是就跟着皇太后的轿辇边上小碎步走着,只听到皇太后在低声嘟囔着,“这一天天的,就没个好消息,原本就想着玩一会,高兴的时候又来这种破事!忍着,忍着,不要急,再过几个月,就差不多不用管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安德海听着险些笑了出来,皇太后继续嘟哝着说了什么话,没一会,到了养心殿,太后这才恢复了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样子,让安德海扶着自己的手从帘子后头进了东暖阁,皇帝也在前头坐定,梁如意就叫起,一声声传了下去,恭亲王带着军机处一干大臣到了东暖阁,太后懒洋洋的说道,“什么事儿,让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这可还是国婚的节庆日子。”话里的意思就是要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各回各家自己安静的偷着乐就行,小事儿,留着以后谈。 恭亲王颇为严肃,他也知道这会子带着全班军机来骚扰帝后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今个的事儿,的确是大事,“天津那里有人冲击外国教堂,如今已经死了不少神父了。” 太后瞬间清醒,“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冲击洋人的教堂!” 同治九年起,天津发生了多起儿童丢失失踪绑架案件,世人十分惊恐,在五月初的时候。天气炎热,外国教堂收养的弃婴和无父母儿童因为疫病死亡,于是别有用心者在坟场翻看,说是外国神父修女用小孩子的心肝炼药,所以弄死了这么多小孩子。一时间天津土人十分激动,后又有一位被当地人扭送到官府的人贩子口中牵扯出望海楼天主教堂的一个教民,到了这时候以讹传讹,局面已经无法控制,民情激愤,士绅集会。学府停课,百姓们围住望海楼天主教堂,和边上几家各国开办的教堂,群情汹涌,要他们把剖儿童炼药的西方僧侣交出来。望海楼天主教堂是法国人开的,法国驻天津领事丰大业气势汹汹带着神父等人来找三口通商大臣,天津巡抚崇厚交涉此事,崇厚也没有办法,也只好派兵保护住几座教堂,虽然想把洋人从教堂里搬运出来,奈何士人盯得甚严,无法运出。幸好当地的警察署尚且妥当,如今还不算出大乱子。 “这还不叫大乱子!啊,什么时候是不是洋人们都死了才叫大乱子啊!”太后听着怒极。狠狠的拍了一下手边的明黄色万字不到头四方八头蜀绣靠枕,“崇厚此人,实在是不中用,委了他在天津,不是怕了洋人,就是怠慢了洋人!这样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的,怎么今天才知道。才上报!这天津巡抚衙门的人是不是都是吃干饭不管事的!” 众臣伏在地上请太后恕罪,恭亲王心里苦笑。怎么崇厚老是摊上这样的事情,“天津之地,乃是洋务的窗口,也是彰显我大清与外国通商交好的门面,这和上海一样,甚至天津乃是京畿之地,入京的必经之途,若是地位上来说,更甚于上海,所以这天津之地,也是交给了崇厚这个旗人,这窗口若是弄不好,外国瞧不起中国不说,洋务的事儿,也办不好!之前对着洋人软弱了些,皇帝说了他,如今倒是好,对着洋人不管不顾了?若是他们没犯法,如何要围住他们,人贩子,怎么又和育婴堂扯上关系了?” 这是文祥在说话了,“洋人开办育婴堂,原本是好事,可中国之人送过的弃婴不多,所以若是有人送弃婴至教堂,洋人必然拿钱酬劳,如此以来,人贩子就瞅准了这个空子,拐了儿童去教堂,家人若是在教堂找到,必然是以为教堂拐卖了各家儿童,如此起了争执,洋人的教堂名声原本就差,出了这样挖人心炼药的事情,只怕是火上浇油,无法收拾了。” “tooyoung!”太后无奈的摇头,“这些人,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天主教在西方原本就是保守的教宗,叫他们解剖人身都是对上帝的大不敬,如何会什么挖人心炼药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出来?你要说洋人心怀不轨,想着要在中原大行西方教,这是有的,想着要把鸦片多卖一点给咱们,这也是有的,若是说他们会要练邪术,我是一万个不信!” “可如今天津局势十分不好了,”恭亲王说道,“法国大使已经对总理衙门发出照会,要求我们保护在天津的法国公民,若是中国保护不力,在暹罗湾的法国远东舰队可以随时北上来保护自己的子民。” “洋人们这是想着借东风啊,”太后冷笑道,还想着要来沾染海上之事,或者来一个天津驻军?这些事儿想都不要想,“打发了回去,中国之事,中国自然会处理,一个词,秉公执法,若是教堂有问题,绝不姑息,若是土民有错,自然也要罚。不劳他们的军舰费心,我听说他们最近和普鲁士摩擦增多,怕是要打仗吧?还不如赶回去加油助威呢,”反正赶回去也是输。 普鲁士?马上要到了?太后突然想到了这事儿,来不及细想,“有北洋舰队在,无需他们操心了。” “总理衙门派人去天津了,有了铁路,快得很,也已经要崇厚务必保护好洋人的教堂。臣等请旨,既然法国人说了舰队的事儿,怕也不是没影,请北洋水师警惕提防。” “可,命北洋水师巡视渤海湾,拦截军舰,商船轮船例外。此外,诏令神机营第十三指挥、健锐营马步官军连夜去天津,我怕就靠着崇厚的那些抚标没什么用,”慈禧太后下诏,“天津不许乱,不许洋人们无辜遭殃,若是有不法事,自然有三法司在等着,也不许乱了洋务大事,告诉崇厚,只要是死了洋人,中外失和,乱了大局,就不是罢官那么简单了!”慈禧太后杀气腾腾的说道。 “嗻。” “报纸那边我会叫高心夔说明一番西洋教堂的事,不至于大家都是什么常识都不知道。”太后继续说道,“免得大家伙都做傻事。” “是,臣等商议了一番,崇厚虽然是北洋通商大臣,可没有钦差大臣的身份,怕是指挥不动太后排下去的军队。” 太后冷笑,“崇厚办的好差事,难不成这会子我有过不罚,还要先赏他钦差大臣的体面吗?” 恭亲王抢着说道:“自然不是,只是还需重臣领钦差大臣来代表中枢,这才有重视法人之意。” “那你们说说,叫谁出去才好。” “李鸿藻久在军机,政事熟稔,是文渊阁大学士,又是皇上的师傅,十分尊贵,若是去天津,自然不虞有差,奴才举荐李鸿藻。”宝鋆抢着说道。 李鸿藻微微不悦,却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此事也就不拒绝,“恩?”太后微微疑惑,宝鋆的意思,就是恭亲王的意思。 这些人闹什么幺蛾子?想把这个清流招牌人物赶出京师去?让他去办这些洋务的事儿?和洋人交涉?别开玩笑了,他不把这件事办砸了,那就辜负了他作为清流的尊贵身份! 办砸了这件事?难不成?太后一下子心里透亮,果然呢秉政多年,这些人的各种小心思,自己好好想想总能揣摩到一二,也幸好是隔着帘子,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皱眉思索或者偷偷打量众人的脸色。(未完待续)   ☆、三十一、画眉深浅(四) “这可不妥,”太后干脆的否了宝鋆的提议,当然,理由必须是冠冕堂皇的,“皇帝马上就要亲政了,学问还要加强学习,不管怎么说,总要有人看管着的,弘德殿里头的师傅,倭仁太老了,听说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好,徐桐讲课太枯燥,只有翁同龢还堪用,可惜又丁忧回家守制去了,皇帝的师傅这么几个,能当大用的就李师傅一个人,我还指望着他继续教导着皇帝功课,这去天津是方便,到底也是要办事的,若是有一点事儿不妥当耽搁在那里,岂不是耽误了皇帝的功课?再说了,洋人的事儿,和朝政的事儿比起来,到底也是小事,这样要堂堂军机处的中堂担任钦差大臣去出马,未免也是小题大做。” 恭亲王等人暗暗腹诽,刚才那样说死一个洋人就要崇厚好看的话,也是你说的,怎么转眼之间,这会子就说洋人的事儿不重要了呢?“可如今皇上刚刚大婚,朝中的事儿大家一时半会都是挪移不开,挑不出别人了。” 谁还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太后微微冷笑,恭亲王的意思,趁着皇帝马上要亲政的时候,把这个军机处的刺头打发出去,这样一来,皇帝亲政,太后撤帘,外朝,起码是军机处的事儿,那就没有李鸿藻等人说话的份,没有李鸿藻说话的份儿,糊弄几下皇帝还不好说?再说,按照李鸿藻的尿性,自己还不知道,他去天津,第一个就要摆天朝上国清贵大臣的倨傲谱子出来,到时候别说解决问题,不把洋人们给激怒,才叫有鬼…… 再说,李鸿藻会老实把这件事儿办下来吗?要知道,他是最见不得洋人的,若是真的看到洋人们的那些教堂什么。他就算不跳起来要亲自烧了教堂,也会对着已经义愤填膺的天津百姓们的过激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将来出了乱子,李鸿藻难辞其咎。起码这个军机大臣是保不住了,那么眼下的情景…… 李鸿藻为什么不反对,那是因为他知道,不用争于一时,自己去天津办砸了。不要紧,皇帝还要靠着自己这个师傅,就算皇帝忘了师生之情,可只要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就不会允许朝中只存在一个人,只存在一个声音。 反正两方都认为,天津的事儿办砸了,没事儿。 太后老神在在,“那么,”微微思索。这件事儿最后该交给谁处理? 穆扬阿?这个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天津是他亲手创立的,人情世故熟稔,且和各国在宁波起就交好,对付这些事儿,想必是易如反掌,可他是交通部尚书,去管这件事儿,似乎有些多管闲事淡操心了,且他去。天津地方官员必然心思浮动,是不是穆扬阿这个老上司要重返天津了?崇厚是不是马上要失势了?不然怎么把他给派出来了,自己虽然很不待见崇厚,可也必须维护他作为督抚。在地方上的尊严,不然如何治理地方。 派亲贵大臣吗?亲贵大臣尊贵体面是有了,可能当差的没几个,能当差的还不够资格,这次去天津,不是享福的。是要细细查明回访上奏来龙去脉,以来定下和法国交涉之策的,不是去装腔作势的,这去的人必须有主见,有威望,有才能。 这样的人嘛,也只能是金陵的那位了,“就让曾国藩去,他是督抚之首,才干了得,这会子听说北上了?” 文祥想了想,“是,今年是同治九年,曾国藩要进京述职了,沿着海路北上,也是要到天津的。” “如此一来,最好,让他办了这事儿再进京,也免得其他人费工夫,”慈禧太后点点头,拍了板,“叫传旨的人在天津等着他就是,想必用不了多少时候曾国藩就能接到这趟差事了。” 恭亲王等人无功而返,只好怏怏退下,李鸿藻没想到自己想办砸这件事儿的机会都没有,也只好磕了个头跪安而出,太后心里给自己一个欢呼,又一次打败了这些外头人的盘算,十分得意,等到皇帝迫不及待的去看戏之后,太后传召了高心夔和王恺运两个人,说着报纸上澄清一番的事儿,高心夔犹可,只是准备去发报纸的相关事宜,王恺运微微思索,皱眉对着太后说道,“太后,这事儿不对劲。” 太后突然心里就砰砰跳了起来,“怎么不对劲?” “天津乃是通商口岸之地,就单单从同治元年以来,多少洋人在天津生活,多少人知道洋人们的习性,西部内陆之地百姓,若是不识洋人的事儿就罢了,可天津的人,洋人的行事还不清楚?” 太后竖起耳朵细听,“一定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兴风作浪,不然何以会有如此风波?” 太后点点头,“依你之见,这曾国藩去,能不能处置的好?” “这事儿如今还简单,”王恺运说道,“毕竟洋人还没死了人,可若是死了人,依照洋人无理还要搅三分的性子,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若是赔些银子还是小事,到时候万一因为这种小事再起战端,岂不是因小失大,把这兴盛的局面毁于一旦?” “到时候,娘娘以为,这天津的事儿,去料理的人,有什么好果子吃吗?万一影响到中枢……”王恺运闭口不言。 “请娘娘传德龄公公问天津的动向。”高心夔连忙说道。 “叫德龄。”太后心里有些窝火,虽然自己没给宣礼处多少经费银子,怎么宣礼处最近这些大事都没禀告到位?实在是失职,皇帝突然发作的事情自己没好意思问,想必宣礼处也不知道内情,可天津的事儿,怎么会还没消息来? 德龄来到了养心殿,磕了头,从容不迫的听着皇太后发问,也不慌张,从红色袍服的袖子里头把一本册子拿了出来,“请娘娘过目,这里头是最近几日奴才在天津打探到的消息。”   ☆、三十一、画眉深浅(五) 这事果然还不算完,没几天,还没等德龄就来报,那一日在养心殿慈禧说的话就已经传开了,慈禧太后听到德龄来报的时候还有些懵懂,“咋了,我说什么话了?” “外头的人纷纷议论,主要是一些言官,和八旗新贵,说太后太过重视洋鬼子,反而把国内的子民生死都忘记了,言官们说太后未免是……” “是什么?”太后眉心一跳。 “有些丧权辱国,失了天朝上国的身份……” “这身份不是自己封的,是别人给的!”太后险些跳了起来,“自己若是没那个样子,别人也不会给你什么天朝上国的脸面,若是这会子已经被洋人打翻在地上,也没什么资格说什么天朝上国了!” 高心夔站在一边,见皇太后发了脾气,继而说道,“自从旧年在八里桥生了英法两国之后,朝野之中,颇多人心气又足了起来,这些靠着军功起家的新贵们,怕是对着洋人们的跋扈十分不满,都说要用火枪火炮再和洋人们斗一斗,看看到底谁厉害。” 好么,这下子,两面都埋怨自己,太后有些愠怒,反而失笑,“我倒是成了里外照镜子都不是人的猪八戒了。” “娘娘,此事不可小看,”高心夔正色说道,“自道光朝以降,国人士气低迷,虽然以天朝上国自诩,可这败给洋人是不争的事实,所谓面子,一捅就破,咸丰年间,英法两国两次来袭,更是一路从广州打到了大沽口,还准备围攻京师,签了城下之盟,所幸太后运筹帷幄,击败了两国,这在陆路上给中国留了些许颜面,外人不知道这大胜来的侥幸,更实在是惨胜,只会以为天朝上国的威仪复又重现,万国来朝指日可待,如今洋人和中国通商,也认作是服从在天朝的赫赫武德之下,所以,如今洋人们传教通商等行事肆无忌惮,百姓必然多怨言。” “太后借此大胜的威势,虽居于深宫,可外朝无人不服,因是军功为贵,而灭外敌者最贵,太后现养心殿,发落了辅政大臣,让恭亲王爷当议政王,行洋务新政,宗亲朝臣督抚均无意见,全都出自这八里桥大捷上,此役乃是太后立足的根本。”高心夔说话颇为直接,不然你一个先帝的皇后,就算认识字,会批折子,凭什么你就能垂帘听政,还颇为顺利的行洋务新政,全是因为你靠胜了英法两国,签了一个不算太屈辱的条约,这才行,不然你只能是老老实实呆在后宫里头绣花喂金鱼呢,想垂帘,做梦去吧。 太后显然是被这样的话迷住了,身子微微往前倾,听得十分仔细,“太后既然是靠着和洋人的对战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不能说这样的话,圣天子垂拱而治,遇事不可擅自下结论,更不能轻易体现自己的喜恶,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太后说洋人的性命紧要,是为了防止因为死了洋人与外国发生矛盾,可常人不知如今真正的局势,只会以为,这是委曲求全之策,如此以来,太后你又能如何宾服外头的人?”(未完待续)   ☆、三十一、画眉深浅(六) 高心夔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法理的角度来说,自己能够垂帘听政,自然是从咸丰的皇后,同治的生母,手里又有同道堂印玺。可这些只能是保证自己坐在帘子后头,如何能够方便得对着外朝指手画脚,就靠着的是昔日的大胜了。 太后若有所思,高心夔继续说道,“如今太后的一席话,让人不免误解,太后是不是对着洋人太过谦卑了。” 太后默然,想了想,随即烦躁的摇头,“伯足,你以为我不想外国来朝,四夷宾服?这是任何一个执政者的梦想,无关乎什么面子,而是利益,现在若是我们也和英法两国一样,能轻轻松松杀到别国的首都去,你以为,我会不想杀到英法两国去?旧日之仇,我从来没有忘记,”太后闭上了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先帝死在了热河,别的先不谈,被两国逼迫到这个地步,这是毋庸赘言的,北京虽然没有沦陷,可天津、青岛、广州等地被洋人攻打,漕运断绝,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怎么会忘记?如今香港岛还在那英国人的手里。” “俄罗斯的皇帝有句话,叫俄罗斯的土地虽然多,可没有一寸是多余的,香港岛如今看着没什么出息,可将来谁也不知道,这也就是我如今秉政的原则,”太后目光炯炯,“寸土不让,这不是我的心思,更是,”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更是我心里的心思,更是将来千千万万人的心思。” 太后话里的意思有些古怪,不过高心夔也没说话,继续听着太后讲话,“所以谁不愿意提刀扬鞭赫赫武功平息天下,还是因为,如今,咱们不行。” “英法两国远在天边,若想争雄,只能是发展水师,可咱们的水师还是洋人卖给咱们的,这租不如买,买却不如自己造。咱们还没那个造军舰的实力,也只好是委曲求全,嘿嘿,这些目空一切的东西,”太后喟然,“御史们也就罢了,这些军官们,到底还是要让他们见识一番洋人们的真正实力才好。” “伯足,远东,就是东亚一带,如今还不放在洋人的眼里呢,他们的心目之中,只有西欧那一带,才是世界的中心,法兰西,英吉利,俄罗斯,还有奥匈,西班牙葡萄牙,还有现在的普鲁士,都围着欧洲的霸权而发生争斗,虽然听起来中国不再是中央之国,不过这事儿,咱们该偷着乐,他们正在欧洲为争夺霸主的地位而狗咬狗,无暇东顾,我们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左右逢源,该买的买,该学的学,该造的造,趁着这几年,咱们和洋人还没起冲突,把他们好的玩意都学过来,对着洋人不要太过趾高气昂,只能是陪着笑脸,希望他们把厂子搬进来,把东西卖进来,不管咱们缺不缺,如此这样对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洋务新政才有了其发展的目的。”太后说完了这些话,对着德龄淡然开口,语气十分坚定,“谁都别想暗地里使绊子,想要坏了洋务的大事!”(未完待续)   ☆、三十二、内外皆困(一) 但凡是装x的情况下,都会出现一个打脸的事或者人来破坏这种自己以为能掌控所有的幻觉。内奏事处的太监来报,说曾国藩已经到了天津,接了圣旨,太后点点头,心情刚刚舒缓了一些,没想到有个小太监进了养心殿凑在德龄耳边说了几句,德龄眉头抖动,对着太后禀告:“太后,天津,那里有一处空闲的教堂被人烧了,这会子围着静海堂人又激动了起来,又有一群人围住了天津巡抚衙门,要巡抚交出呆在里面的洋人,这会子的局面,怕要糟!” 太后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果然,有人在煽风点火,那个教堂都没有洋人在了,怎么还有人烧?”见了火,人都是不理智的跟随动物,别有用心之人再怂恿一番,热血涌上头来,就不管不顾了。 王恺运也进了养心殿,“微臣去质问过白莲教,这事儿估计和他们没关系,”王恺运看着德龄,“也不知道德龄公公打听到了什么。” “他打听到的我已经知道了,”慈禧太后说道,“无非是一群人不满如今的洋务之事罢了,表面上看着是如此,可内里还是觉得自己没权,哼,如今崇厚在衙门里头被围住,什么事儿自然也使不上劲了,万一洋人有个三长两短,被他们抓住了小辫子,闹起什么事儿来。怕是耽误不少事儿,”太后悠悠的对着王恺运说道,“若是朝政不稳,这皇帝亲政的事儿,可,就说不好了。” 王恺运心领神会,微微低头,“微臣这就去董谏台的府上。” 高心夔一惊,太后难不成,又不想归政了? 德龄默不作声,只听得太后吩咐,“把天津那几个人管起来,不许他们再生事,我原本想着引蛇出洞,把背后的人都挖出来,好好惩戒一番,如今看来,先打发了他们,日后再算总账!” “嗻!” 。。。 大沽口,烈烈海风吹得各色旗帜随风狂舞,海船之上号角呜呜长鸣,为首的宝船上挂着一个斗大的“曾”字,十几声的炮响过后,一个穿着一品补服的长须老者陪着一个四品的官员下了船,长须老者见到码头上迎接的天津官员稀稀拉拉的,抚台、藩台、臬台一个都没到,不免微微皱眉,大沽知县在地下大礼参拜,见到曾国藩等人下了船,连忙起身上前迎接,心里却是连连叫苦,迎接钦差大臣,实在不是自己这个一个七品加六品衔的知县该出马的,只是这时候都没有大员在,自己作为大沽知县,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 “大沽县,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都去那里了?怎么不来迎接钦差!”那个四品的官员居然抢在了曾国藩之前开口,语气十分不悦。 大沽县知县身子颤抖了一下,连忙回道:“启禀大人,三位大人都有要事,不能前来迎接天使!” “放肆!”那个四品官员呵斥道,“什么事儿比迎接钦差大臣还要重要!”(未完待续)   ☆、三十二、内外皆困(二) 曾国藩只是淡然看着那个四品官员发作,大沽知县唯唯诺诺,“抚台大人被乱民围在衙门里面不得外出,臬台大人在静海堂外和百姓们对峙。至于藩台大人么。” “藩台大人怎么了?”那个四品的官员明显是出京宣旨的天使,所以走在了曾国藩的前头,这时候也更是处处发问。 “藩台大人怕天津城之中局面更差,坐镇在天津城之中,须臾不敢轻离。” 那个礼部的员外郎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天津局面已经如此之混乱,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天边隐隐燃起的火光,朝着曾国藩拱手施礼,“钦差大人,下官已经把旨意传到,天津的事儿就交给您了,下官告退。”随即带着自己的随从上了马车,一溜烟的跑掉了。 曾国藩捻须沉思,那个大沽县令见到曾国藩不免有些似乎见到万家生佛的感觉,边上一个穿着锁子甲的武将一个鞠躬,抱拳行礼,“下官禄宝叩见钦差大人,神机营第十三指挥所、健锐营马步官军听从钦差大人指挥!” 如今军中在执行命令的时候已经不行大礼,所以禄宝只是拱手,曾国藩点点头,起身上了已经准备好的轿子,仪仗摆了开来,把大沽县令挤开了,大沽县令急切的说道:“请钦差大人速速发兵,解抚台大人之困!” 曾国藩转过头吩咐禄宝,“两部军官就跟在本官钦差仪仗之后,鸣锣警道,去静海堂!” “嗻!” 钦差大臣的轿子里头极为宽敞,可以坐四五个人,曾国藩进了轿子,里头的一个幕僚,唤作张克展的,对着曾国藩说道:“东翁为何不先去救崇厚?” “他在巡抚衙门,死不了,”曾国藩半合着眼,“我若是处置不当这件事儿,可就要死了。”曾国藩看的透彻,这事儿,事关中外关系,又关乎民心,实在是大意不得,不能做出任何让别人认为自己处事不妥当的行为。 “这些人不是杀官造反,不敢冲击巡抚衙门的,围住那里,只是怕崇厚出来,他在天津也呆了几年了,要是出来一主持,巡抚等同于百里侯,这些人就不敢继续为难洋人。” “所以他们要围住天津巡抚衙门,只不过隔绝内外罢了,并不敢如何,他们要是敢动作,天津离着京师最近,没有他们有异心的空间。所以,兵法云攻敌之必救。如今这把火就在静海堂点的正旺,朝廷委了老夫来灭火,自然要先去着火的地方,只要静海堂平静了下来,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可静海堂局势不明,混乱无比,大人若是去了,这千金之体,可不能轻易受侵害。” “这怕什么,刀山火海都过来了,还怕这小小的天津?后头那些兵丁是太后派来给我用的,”曾国藩捻须笑道,“但凡有人若是觉得脖子痒了,我也不介意,把他们的人头摘下来。” 。。。。 “那我就不能继续发表意见了?在天津这件事上?”慈禧太后不甘心的问道。 “这几日已经有折子进来了,外头士林议论也颇多,”王恺运说道,“折子弹劾太后有失国体,天津的事儿,虽然也有中外事不能沟通的缘故,可首责就在咱们这里,办这事儿的,必然是讨不了好,如今已经让曾国藩去办,太后就不要再发话了,微臣以为,一应事宜就让军机处去料理就是。”(未完待续)   ☆、三十二、内外皆困(三) “若是此事有了什么不妥的地方,让别人负责就是,”高心夔说完了此事,“不过,太后既然借着此事来运作不撤帘之事……” “谁说我不肯撤帘子?”太后抢先说道,太后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谁说我愿意撤帘子了?”既然你们愿意上位者是一个变化莫测的人,那我就做这样的人好了。 董元醇也应该要发动了吧。 。。。。 海河边上,几座风格与中原迥异的石头建筑巍然树立着,和平时此处的安静不同,这会子海河边上,这些建筑外面围着了一大片乌压压情绪激动的人,不远处点起了黑烟,显然有什么建筑是被点着了。 人群之中爆发出几声欢呼,一个腆着肚子身上穿着短袖的壮汉,手里拿了一个地球仪出来,对着大家晃了晃手里的地球仪,把它狠狠的掼在地上,众人又连连拍手,“这些洋鬼子的鬼把戏早就该打碎了。” 人群之中又有人高呼,“这些鬼把戏算什么,洋鬼子这会子还在他们的教堂里呢,咱们应该把他们揪出来,杀了为咱们的孩子们报仇!” “对!”几个人挥着拳头怂恿着,又有几个妇人哭喊着自己的孩子被洋人挖了心,有几个读书人还颇为理智,要求大家去巡抚衙门控告洋人的罪行就是,大家又犹豫了起来,可这时候,人群之中又有人在说话了。 “听说这些天津的官老爷们都收了洋人的洋药,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那些药都是洋人们挖了人心练起来的,官老爷还能管着咱们呢?巴不得要更多的人心呢!” 几个妇女听到这样的话,不知真假的哭天喊地起来,大家听到这样的话,复又怒不可遏起来,一个挥着锄头的种田老汉怒喝道,“这些黑心肝的东西,蛇鼠一窝,走,先把这些洋鬼子拖出来,好好揍一顿!” “还揍什么?直接打杀了就是,这些洋和尚洋尼姑,没一个是好东西!” “对,烧了这些洋和尚的狗窝!” “烧了他们,杀了他们!” “放肆!”一个声音响起,一群衙役排开众人,走出了一个黑须的官员,这是天津按察使,他主管一省司法,小民来说,是最惧怕的人,可如今在这时候,也不顶用了。按察使对着大家喝道,“你们围着静海堂,意欲何为!” 前面几排的人畏惧官威,低着头往着后头退了退,众人气势稍挫,“老爷不给我们这些死了孩子的人做主,我们只好自己来给枉死的孩子们报仇!” 人群之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若是真有此事,也轮不到你们来执行律法,杀人偿命,也不是你们自己办的,”按察使厉声喝道,“况且这时候洋人到底有没有此事,还未有定论,你们就这样围住他们,第一没有天朝上国的体面,其次也要引起外交争端,于国无益,还不快快退去,听候官府处置!” 许多人倒是觉得这位按察使大人颇有色厉内荏之象,这严厉的样子怎么有心虚的感觉,大家默默,人群之中又有人喊了起来,“那就请老爷做主,先杀了这个静海堂里头的洋和尚,为咱们的孩子报仇,别的可以作假,那些尸体做不得假,那些人贩子把孩子运到静海堂也做不得假!” “是啊是啊。”大家又激动了起来,按察使也不是白痴,知道这里头必然有人在煽风点火,这如今如何能把洋人抓起来杀掉,且不说别的,昔日条约上就说明白,未犯中国法者,不可擅自处置! 按察使又连声厉喝,叫那些说话的人出来对峙明白说清,“这官爷要抓人啦,咱们可不能被抓走,不然咱们又要变成洋药了!”人群之中又有人喊起这样的话,按察使刚要说话,人群之中突然扔了一块石头出来,砸到了按察使的顶戴上,按察使措不及防,哎哟一声就往后头倒去,几个衙役本来就是十分紧张,见到按察使大人跌倒,连忙就把腰间的腰刀刷刷刷的拔出来,大家又激动了起来,“这些狗腿子,还要动刀动枪要杀咱们呢,实在是无法无天!咱们打死这些狗腿子!” 为首的几个人挥着锄头就上前,大部分的衙役正在静海堂前把民众和教堂分开,这里就这么几个人,挥动了几下刀,就被人一一打趴下,不少人还见了血,有个衙役武功颇为了得,还捅伤了一个村汉,这样群情更为激愤,人一见了血,情景就无法再控制了。   ☆、三十二、内外皆困(四) 几声炮响猛地响起,震的似乎大地都抖动了几下,围住按察使的人群吓了一大跳,随即铜锣当当当慢慢响起,几百人齐声呼喊起来,“钦差大臣到!” 号角吹起,呜呜呜,隐隐有金石之声,全套钦差大臣仪仗迤逦行来,衙役们手持一对对官牌肃穆走来,上面“两江总督、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一等公、钦差大臣”赫然在目。 人群之中发出了嗡嗡之声,“居然是曾剃头!”曾国藩在江南将逆贼杀的血流成河,仅仅在金陵城就杀了几百号王爷,其杀名天津的老百姓也是耳熟能详,一抬八人大轿慢慢驶来,背后尘土飞扬一群杀气冲天的骑士簇拥着,虎视眈眈朝着这边奔来。 “啊也!苦也!曾剃头来了!这下子,可完了,”静海堂前就有人要掉人头了。 为首拿着锄头准备动手的村汉见到这样的阵势,顿时慌了手脚,丢下锄头就躲进了人群之中。 一群手握腰刀的侍卫疾步走进人群,排开众人,把按察使一群人救了出来。 人群还没离去,曾国藩也还没落轿,但气势似乎已被夺取,曾国藩轿后的骑兵目无表情的看着海河边的众人,胯下的一匹骏马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 。。。。 倭仁的轿子到了李府的堂前,这才有人通知了李鸿藻,李鸿藻放下书匆匆赶来,隔着轿子给倭仁请安,倭仁进弘德殿的日子比李鸿藻早,入直内阁的时候也比他早,所以李鸿藻素来都是对着倭仁十分恭敬,也不会以自己军机大臣的身份自诩,倭仁虽然直接抬轿子不经通报就进了自己的府邸,可李鸿藻也不介意这些。 李鸿藻拱拱手,见到帘子里头没人反应,就望着倭仁带来的伴当,倭仁的伴当叫了一声,见帘子里头没话语,连忙掀开帘子,见到倭仁已经面如淡金,晕厥在轿子里。 李鸿藻连忙叫人抬了出来,又连忙叫太医,太医还没来,给倭仁刮了痧,发现是中暑,又连忙灌了盐水,下人给倭仁扇扇子,这才缓过神来,李鸿藻又叫人上冰,倭仁这会子悠悠醒过来,摇摇头,“我这身子骨,是受不了冰了,皇上赐给你的,别糟蹋我这里头。” 倭仁醒来,李鸿藻就叫服侍的人下去,“艮峰兄,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倭仁一把抓住了李鸿藻的手,力气之大,让李鸿藻的手都隐隐发疼,“太后不想撤帘子!” 李鸿藻大惊,“之前不是说好,皇帝大婚了就准备撤帘子吗?礼部已经在筹办亲政的仪程了,怎么居然有这样的消息!” 倭仁深深吸了一口气,“是都察院那里传出来的,是董元醇搞的鬼!” “这?!!”李鸿藻显然是被惊到了,“可是属实!” “错不了,”倭仁脸色苍白,白发萧索,看着十分凄惨,“董元醇叫了几个人准备上折子,说如今局势不稳,天津又乱,洋人也颇有意见,要求太后继续垂帘,直到时局稳定了才再归政皇帝!兰荪,”倭仁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这可如何是好!太后还要听政下去,咱们的大计猴年马月才能达成!”(未完待续)   ☆、三十二、内外皆困(五) 李鸿藻连忙叫自己的亲随去军机处,“看着点,今天太后都见了谁!”转过头安慰着倭仁,“艮峰兄,局势未明,还不急着下定论。” 倭仁气急,“这还没下定论呢?咱们这位太后手段,实在是高啊,”倭仁是又气又怕,“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反而叫咱们措手不及了!本来如今天下太平,刚好是让太后归政的好时候,没想到天津出了这档子事儿,反倒是给了那些人借口,让太后继续垂帘听政,”倭仁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我从都察院的后辈小子那里听到,就连忙赶到你这里了,在轿子上想了想,这事儿,谁都说不出不行的理儿来!” 事急从权,如今天津局势不稳,虽然只是一省之地,可事关洋务,又关系着外国人总理衙门等事宜 ,稍有不妥,洋人的军舰就怕又要开来了,倭仁虽然迂腐,却不是笨蛋,一下子就明白,这件事儿,不是空穴来风! 李鸿藻想了想,果然是如此,“所幸未曾去天津当差,若是我将教案办砸了,那这事儿必然是铁板钉钉。” “你快想个法子出来,”倭仁知道李鸿藻虽然为人方正,计谋也是了得,又深得同治皇帝信任,所以急切之下,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不佳,连忙赶到了李鸿藻的府上。 “为今之计,”李鸿藻捏须沉吟,“也只能是捏着鼻子,不要再说太后处置天津之事有失妥当了,艮峰兄,叫那些御史给事中们,不要上奏折子弹劾了。” “这,也只好如此了,”倭仁摇摇头,十分惋惜,太后秉政多年,这样的篓子,可越来越少,这么好的由头可以上折子弹劾,哎也只好放弃了。 李鸿藻在书房里慢慢踱步,“那一日在养心殿看的极为清楚,议政王那些人对着咱们发动的事儿,不发一言,这说明什么?说明,恭亲王也不欲太后继续垂帘了,所以才会作壁上观,如此以来,咱们反而可以和恭亲王等人联手了。” “如何联手?”倭仁急切的说道。 “不用急,”李鸿藻面带微笑,颇为自信,“天津的事儿,本来就是洋务派管着的,若是这件事儿,办不好,他们的刮落可够吃的,崇厚的天津巡抚位置,就不要想再当下去了,而且,若是崇厚处置此事不佳,艮峰兄,您以为,这巡抚的位置还会是恭亲王的吗?” “既要失去天津巡抚的位置,这帘子后头还要继续杵着一尊大佛,您以为,这恭亲王能受得了?” 夏日渐热,圆明园外头众大臣的宅子都是御赐的,李鸿藻的这间颇为幽静,是在万春园宫门的左近,离着圆明园不算远,不多会,亲随就进来禀告:“今个太后还没见军机,只是听说了交通部尚书穆扬阿进园子朝见慈安太后。” “果然,”李鸿藻和倭仁对视一眼,点点头,李鸿藻叫亲随准备轿子,他还是老牌作风,不用西洋的马车,“弟这就入园子,我想着恭亲王也要急着处置好此事,必然要在军机处召见我等的。” “你去就是,”倭仁咳嗽几声,这会子见李鸿藻从容不迫,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软了起来,神思倦怠,倭仁对着李鸿藻点点头,“兰荪,我的身子不济了,这将来的事儿,就托付给你了,翁同龢稍微圆滑了些,不是咱们这里的顶梁柱,徐桐就更不必说了,皇上也看不上他,如今能扛起清流这大旗的也就是你了,只要护住万岁爷,不要让那些和朝政不相干的人扰乱了这天下,我就是去见文宗皇帝,也不会惭愧,你明白吗?” 这话隐隐有托孤之意,李鸿藻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朝着倭仁深深拱手,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李鸿藻到了勤政殿旁军机处的值房,果然,除了官文之外,其余的军机处大臣都到齐了,今年到了夏天,官文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时常在家休养,太后也恩诏官文先修养好身子,等身子好了再回军机处,所以恭亲王巴不得这个挑刺的人不在场,太后叫起的时候还没到,几个人就坐在炕上,挥着扇子,听恭亲王说话,恭亲王显然是拿定了主意,安排起事务起来,“天津,不能乱,”恭亲王难得说的如此果断,“让洋人不满倒也罢了,可若是引得朝政不稳,崇厚等人难辞其咎!贾师傅,你去礼部传话,叫天津学政,必须约束好士子,不许他们在外头起哄。”   ☆、三十二、内外皆困(六) 圆明园里不知岁月深邃长久,春去夏来,圆明园景色如旧,不过这时候,慈禧也终于有了众多儿媳妇晨昏定安了,以前住的碧桐书院、平安院或是曲院风荷,都要让出来给嫔妃们住了,太后的原意是要带着一群太妃太嫔去长春园或是绮春园住着,把圆明园让出来,皇后十分不肯,“皇上的嫔妃就这么些个,那里能住那么多地方,长春园和绮春园虽然幽静,但住的人少了,宫室太旧,不如圆明园华贵大气,儿臣也希望皇额娘时常教导儿臣,免得儿臣错了规矩。” 皇后能如此说,太后自然心里极为满意,于是只让大家把九州清晏一代让了出来,自己另外择地方居住,大家往日来圆明园,都是住老地方,唯独慈禧皇太后喜欢换着住,见见不同的景色,这一次,也就住在了长春仙馆。 这是昔日康慈皇太后住的地方,山水环绕,前湖引来的湖水绕了整个长春仙馆一圈,又潺潺朝着茹古涵今流去,四处种了许多翠竹垂柳,把烈日之下的红墙黄瓦映衬着分外青葱,太后选了此地,也是因为长春仙馆离着勤政殿近,比皇帝的九州清晏还要近。 这一日下了朝,慈禧太后回到了长春仙馆,换下了大衣裳,就穿着一身单丝仙鹤出云的便服,在含碧堂廊下看花,含碧堂是正殿东侧的一间偏殿,昔日康慈皇太后在此地种了许多香花,比如丁香、木樨、如意、薄牡丹等,如今郁郁葱葱,鲜花盛开,争奇斗艳,清风习习,伴着丝丝花香,倒是比在殿内凉爽。 太后挥着团扇,一路回殿冒出的薄汗这才消去,长长的吐了口气,“这天气,也忒热,热的连知了声都听不见了。” 唐五福笑道:“这那里是知了也热呢,是皇后娘娘特意叫内务府的人来把知了都捉了去,免得惊扰太后休息呢。”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皇后有心,也难为她了,”如今正是皇后当家了,慈安太后也放开了手脚,让皇后一力当之,只是住在舍卫城吃斋念佛,“皇后是个有主意的,把六宫上下都打点的井井有条,皇帝有眼光。” “那也是太后娘娘教导出来的。” 宫人已经在含碧堂内安排好了点心饽饽,太后吩咐,“把殿门窗户都打开,通风敞亮些。” 一扇扇花梨木的刻万年青的窗户被支开,殿门也大开,含碧堂后头就是青山,青山还有溪水迅速流下,实在是别有幽静。 太监宫女上了些点心,这会子恰好是三点多的时候,是用些下午茶时间,一盏燕窝,浇了牛乳,又有四色咸甜饽饽,并井水湃过的水果,早已经用小银刀仔细切开,让太后可以用银叉子食用。虽然御膳房用心伺候,可皇太后食不甘味,还在想刚才勤政殿议事的东西,这吃的什么都没什么感觉,只是应付故事而已,御膳房的一干心意,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了。(未完待续   ☆、三十二、内外皆困(七) 慈禧正在想心事,小张子来报,说是皇后到了,太后抬起头,看着外头还没人,“怎么不快请进来,我这里不用这么大的规矩。” 皇后越过几株开的正艳的荼蘼,笑盈盈的进来,福了福请安,后头还跟着一个捧瓶的侍女,太后点点头,让她坐下,“这大热天的过来,坐吧,这会子也没什么可吃的,来碗燕窝吧。” 皇后笑道:“今年曲院风荷开了第一出白莲花,儿臣不敢自己贪玩,就先孝敬给皇额娘。” “皇后有心了,”那个侍女捧了一个铁锈色的双耳哥窑瓶,里头正插着几株半开着的荷花,太后捏了一朵出来,仔细的看了看,鹅黄色的花蕊在象牙色的花瓣之中楚楚动人,“甚好,摆到我的寝殿去。” 唐五福接过花瓶退下了,慈禧太后和皇后说了几句闲话,无非是日常琐碎的事儿,皇后问过几年就是七月初七的日子,已经在同乐园预备好了戏,昆腔,汉调,还有乱弹,预备唱五天五夜的戏并杂耍之类的,慈禧摇摇头,“这且不忙,如今天津的事儿还在闹腾,若是咱们在园子里还这样大张旗鼓的唱戏过节,未免外头又要说闲话,我知道你的孝心,只是如今局势不稳,先不急着这个,等到天津的事儿解决了,再叫升平署拍大戏就是,他们若是谁想要听戏的,自己传就是,不必赶在这样的节日里,凑到外头言官那里去自己找不自在。” “皇额娘思虑周全,儿臣再也不能够的。” “你安排的很好,我看了这些日子内务府的账本,你处置事务井井有条,慈安妹妹也很是赞赏,只是这皇后的位置,是掌管后朝,若是寻常家里的女主人,自然无妨,可皇后,还要看着前朝的局势,再居中调度,这才是正理。” 太后悉心传教,皇后连忙站起来恭敬的听着,太后喝了口漱口的茶,宫女们把景泰蓝的盂拿上来,太后漱了口,“我看着敬事房的档案,听说,”太后用帕子擦了擦手,“皇帝还没翻过几个嫔妃的牌子?” “是,”阿鲁特氏低头应道。 “你和皇帝新婚燕尔,自然是恩爱,可后宫之中,不是就一个皇后,你也明白,六宫同沐恩泽,雨露均沾才是皇后处理后宫之道,现在皇帝的嫔妃就这么几个人,将来若是更多起来,更是难管,不如现在就先把规矩立下来,”太后招手,让阿鲁特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阿鲁特氏的手微微发凉,一如她不安的心情,太后叹了口气,“你没见到先帝的后宫,除了宫里头的那些,还有这园子里,什么圆明园四春,嘿,不胜可数,当年也是这么大度下来的。” “你刚入宫,这里头的人和事儿,都不熟,除了一个皇帝还日常见面的多,别的,怕也只是见面笑一笑罢了,这心里肯定是忐忑的很,别怕,这还有我呢,我已经下旨,叫你家里的女眷,进圆明园陪陪你。你是皇后,大度些,自然,也不是说你不大度,你在这里位置上,谁都抢不走你的,就放一万个心吧。”(未完待续)   ☆、三十二、内外皆困(八) 皇后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含碧堂,一路朝着北边漫无目的走去,身后太监拿着香炉华盖和羽扇亦步亦趋,山明水秀,掩映在皇后寡淡的面容之上,连带着也失去了颜色,那个侍女扶住皇后的臂膀,见皇后不肯说话,脸上也有郁郁之色,喊了一声:“娘娘。” 这时候刚好上了一座带亭子的木桥,皇后脚下一个没留神,踩了个空,身子就歪了去,幸好侍女死命撑住,边上的嬷嬷太监乱糟糟的,连忙扶住皇后在桥上歇息一会,皇后回过神,“没事,不用叫太医,只是刚才在想事情罢了。”又让随行的宫人退下,只留下主仆两人在这个桥上。 皇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匾额“棕亭桥”,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侍女是阿鲁特氏带进宫的,年岁虽然小,可凡事十分伶俐,跟着皇后拜见了太后,那一席话又都听到极为清楚,那里不知道皇后的心思,皇后虽然大度,可这毕竟是感情上的事儿,任何一个女人对这种事儿都不可能大度。 “娘娘是在想太后娘娘说的那番话吗?” 皇后坐在廊下,托腮望着桥下潺潺的流水,正直六月的天气,凌霄花开的极好,不少橘红色的凌霄花朵随水飘零,“鸣翠,你说,我该不该听太后娘娘的?” “恕奴婢多嘴,太后娘娘说的在理呀,”叫鸣翠的穿着青色的宫女服装,袖口上着意绣了许多繁复的花纹,彰显她与普通宫女的身份不同,鸣翠眼珠子转了转,见到左近没人,一干服侍的宫人退在柳荫之下,这又附在皇后耳边悄悄的说道:“娘娘是国母,是六宫之主,那里还需要和那些嫔妃们计较的?这皇后的身份压在这里,他们不过是嫔妃,是奴才而已,爬不到娘娘头上来,再说了,万岁爷也是这么疼爱娘娘,知道这,”鸣翠看了看茹古涵今,“知道娘娘饱读诗书,特意让人开了茹古涵今的库房,这里头全是历朝历代皇帝和大臣书画原作,让娘娘随意观看,这样的心意,可实在是难得呀。” 阿鲁特氏点点头,脸上泛出一层红晕,“皇上带我是很好的。” 鸣翠继续说道:“如今进了宫,没想到,皇太后看上去虽然是威严,可也是讲道理的,娘娘这颗心可就能放下了,一家之中,若是婆媳不对付,这可实在是难弄了。” “是啊,太后她忙着朝政,素日里见不上几次面,今天说的话儿,我细想了想,虽然话里的意思让我有些难受,可这道理是半点没错,所以我只有心悦臣服的份儿,鸣翠,我进了宫,心里可实在是忐忑的紧啊,外头早就说了,不说这正牌子的皇太后说一不二,就连慈安太后并几位太妃都不可小觑,这家里都是部堂高官,或者是封疆大臣,我这心里实在是害怕啊,入了宫,是半句话不敢多说,半步不敢踏错,生怕被别人笑话,丢了这个皇后的体面。”   ☆、三十二、内外皆困(九) “我怎么会不明白,皇太后的话在理,”阿鲁特氏幽幽说道,“大户人家都免不了有几个侧室,更别说这最尊贵的天家了,”阿鲁特氏到底还是年轻,不够大度,所以这时候还在含着心事,在太后面前维持得体的笑容,出了长春仙馆,这才把脸拉了下来,“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娘娘请宽心,若是娘娘一味让万岁爷不招那些嫔妃,这皇太后心里就不舒服,时间久了,万岁爷也会不舒服,这宫里头那些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宫女多了去了,日防夜防也防不住,还不如大度些,自己亲自安排着,也放心些。” 皇后这才知道,天家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点点头,起身,强打着精神,走下了亭桥,准备去九州清晏,抬起头不防瞧见了几个太监急匆匆的进去长春仙馆,不多会,皇太后的轿辇就匆匆出了含碧堂,一路朝着东边而去,可见是去勤政殿了。“这会子又有什么事儿了?” “谁知道呢,估计又是什么大事儿要处置吧。” “太后可真是忙,”皇后说道,“大家都说在园子里是避暑,没想到太后是这样的忙。” “是啊,”鸣翠看了看左右,“接下来可就是万岁爷忙了。” 皇后点点头,扶住鸣翠的手去了九州清晏,越过了圆明园殿,朝着东边走去,到了天地一家春,这里头遍植海棠茉莉,殿堂幽静古朴,却又不失大方威严,紧挨着九州清晏皇帝的居所,皇后到了殿里,歇息了一会,太监来报:“万岁爷去勤政殿议事,打发奴才来告诉娘娘,晚膳就不来一起用了,等掌灯了再来瞧娘娘。” 皇后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翻了一本《易安词集》,看了几页,宫女们安静的挥着扇子,殿内的大缸里头放着去年存下的冰,殿内清凉无比,日头隔着松柏树照进了一些斑驳的亮斑,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悠扬的鹤鸣,日子显得恬淡从容,鸣翠拿了一碗茶上来,对着阿鲁特氏说道 ,“娘娘喝杯茶,歇歇吧。” 皇后摇摇头,“晚上万岁爷来的时候,叫敬事房把绿头牌拿过来预备着。” “是,娘娘圣德,”鸣翠赞许了皇后一声,皇后又问,显然她现在十分的没主见,“你说,翻牌子,该让谁先第一个?” “这不是全瞧着万岁爷的心思嘛。” “这万岁爷要是让我挑着呢,”阿鲁特氏说道,“我也好歹有个主意呀,要不让瑛妃或者是慧妃先?” “娘娘,”鸣翠跪下来给阿鲁特氏捏腿,“凭谁都可以,这是娘娘您的恩典,她们不敢不尊的,只是您怎么不让珣嫔娘娘先?” “小姑姑,哎,”阿鲁特氏苦笑,“她虽然是长辈,如今可又在我下面,我看着她行礼实在是心里慌的很。”把自己的姑姑推给皇帝,心里也实在不舒服。 “娘娘,这瑛妃慧妃听说是太后娘娘颇为中意的,当年也是皇后的人选,虽然如今大局已定,也免不了两个人要在万岁爷面前做幺蛾子,还是防着些好,别的不说,珣嫔娘娘是娘娘的亲戚,还能胳膊肘往外头拐?”   ☆、三十三、洞在清溪(一) “太太在府里头就说过,珣嫔是娘娘的姑姑,是自家人,入宫了之后就是相互扶持的,娘娘先给珣嫔体面,她不会不感激的,再说了珣嫔是庶出,妨碍不到娘娘的,其余的,奴婢瞧着,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皇后被说动了,点点头,“鸣翠你说的极是,是这个理,就先让珣嫔预备着吧,你叫人去知会她一声,免得到时候失了规矩。” 鸣翠应了下来,又有人来报:“承恩公进园子了。” “怎么?”皇后不意自己父亲突然入圆明园,崇绮的了爵位又连升三级,这些日子是最忙的时候,怎么突然又进园子了?“快请进来。” “不是娘娘家的,”那个太监禀告,“奴才没说清楚,是承恩公穆扬阿大人,进园子朝见慈安太后。” “哦,”皇后又稳了下来,“那你叫人预备着,说不准要赐宴。”这宫里头的承恩公也实在真是多。 “嗻。” 。。。。 “我听说父亲在外头,最近在奔走叫人?”慈安太后住在舍卫城,这里是是园中专门开辟的一座小城镇,仿照古印度桥萨罗国首都的城池布局而建,里头收藏了大量历代从西藏、蒙古及外藩进贡的金佛像、珍贵法器、经文等,据说各类佛像有十万尊之多,又称万佛寺,这里让诚信礼佛的慈安太后居住着是最好的了,慈安太后就住在“仁慈殿”里头,穆扬阿进来磕了头,慈安太后问了自己父亲这句话。 “娘娘耳目灵通,”穆扬阿腆着肚子笑道,“到底是母后皇太后一力提拔起来的,总要忠心奉上,”穆扬阿如今虽然在交通部当差颇为劳累,可这日子却实在是滋润,又有协办大学士的头衔,养心殿立班都是在内阁,在诸部尚书之上,如今也可以称之为穆相了,“我预备着和御史台还有理藩院一起上折子,虽然皇帝要亲政,也不能不顾及孝道,何况如今天津局势不稳,洋人也在聒噪,怕是万岁爷还不能够亲政,我们几个的意思,缓一缓才好。” 董元醇是左都御史,庆海是理藩院尚书,穆扬阿是交通部尚书,这三个人,算是铁杆的后党,有这样的行为,也不奇怪,慈安太后微微皱眉,“可姐姐的意思,似乎要让皇帝亲政了,并没有说想继续垂帘。” “这是董翁告诉我的,”穆扬阿微微惊讶,“说是宫里头传出的旨意。” “哦,”慈安太后明了,“不是王必然是高了。” “自然是这里头的两人,”穆扬阿摇头晃脑,显然是极为佩服慈禧太后的手段,“洋人们的事端刚好就给了太后这个机会,我倒是瞧着弘德殿那些老小子,还有恭亲王,怎么收场,有了洋人的搅扰,怕是这事儿,有些人要吃不了兜着走咯。”穆扬阿甚是幸灾乐祸,见到慈安太后沉默不语,面上似有忧色,于是又劝道:“娘娘请放宽心,奴才有娘娘这个靠上,在前朝又有差事,什么都不怕的,只要听着上意做事就行。”(未完待续。。)   ☆、三十三、洞在清溪(二) 慈安太后无法,只能是说的含糊,“阿玛,这事儿,您不能掺合。” 穆扬阿有些疑惑,慈安太后细细分析,“这事儿是太后说的,是没错,可这是他们母子的事儿,自己亲生骨肉,红了脸,过几天就好了,那天在养心殿,太后那样生气,过几日也就搁下了,若是咱们掺合进去,将来万一有个不好,岂不是要迁怒咱们?”慈安太后说的在理,穆扬阿也不得不听进去,“皇帝最后还是要亲政的,这外头最后还是要皇帝说了算,到时候,您这上蹿下跳的,怎么收场?咱们如今的富贵可来之不易,凡事更要谨慎些啊。” 穆扬阿看着慈安太后若有所思,“娘娘的意思?也是,娘娘自然是和万岁爷更亲近些的。” “再者,姐姐叫人传话给董元醇,想必也不会是说要大张旗鼓,只是要悄悄的办,你若是这样大张旗鼓,岂不是让皇帝以为要逼宫不成?那样就更是糟了。” 穆扬阿点点头,“娘娘说的是,我就听娘娘的罢,先让董元醇叫人上折子,看看风头再理论。”穆扬阿又说了一些家里的事儿,说到交通部的事儿,穆扬阿说最近在铺设到热河的水泥官道,也准备接通到库伦的电报线路。慈安太后就不明了了,笑道:“你这些部务去请姐姐的旨意就行,我这外头的事儿那里晓得,阿玛不如先去长春仙馆,事儿禀报了,再回来陪我吃饭倒也方便。” 穆扬阿点头应下,起身出了仁慈殿。舍卫城外头就是买卖街,昔日都有太监宫女扮作摊贩叫卖商品,又有人扮作游人买家,买东西讨价还驾,模仿外头的热闹集市模样。昔日咸丰皇帝最喜欢来此地玩乐,也算是体验民情,本朝以来,这里就没人弄了,太后最是反感这些假把式,而皇帝出宫的机会较之以往多了许多。所以除了原本有的街道、码头、酒家、商行之外,这里头尽然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所以舍卫城越发幽静了起来,跟着穆扬阿的太监带着穆扬阿一路往南,到了同乐院,这里是赐宴看戏的地方。大戏台高三层,对面和两旁亦有两层的观戏台,穆扬阿之前也是在这里看过戏的,见到有些侍卫太监在搬运着戏箱子,就问那个太监,“这园子里又要演戏了?” “回承恩公的话,皇后娘娘原本是定下来七月初七的节礼上唱几天,不过母后皇太后给否了。说等天津那边不乱了,再唱戏,免得外头大臣说闲话。” 穆扬阿袖着手看了看。这个太监是慈安太后的心腹,论起来不是外人,“你瞧着,母后皇太后待皇后怎么样?” “承恩公问话,奴才不敢不答,”那个太监笑嘻嘻的说道。“瞧着是真好,第一次朝见就把咸丰爷御赐的手钏赐给皇后娘娘了。拜过太庙,也让皇后娘娘主持六宫的事宜了。”那个太监见边上没人,又悄悄的说,“外头说皇后不合母后皇太后的心思,看来也只是谣言。” 穆扬阿原本也想着让自己的第三个孙女进宫伺候,只不过被自己女儿否了,说这天家的富贵可没什么好享受的,穆扬阿想想也有道理,自己的女儿虽然是贵为太后,三十不到就守寡了,如今这活死人一般熬着,看着也心酸,穆扬阿听到慈禧对皇后颇为看重,点点头,“六宫和睦,这外朝才能安稳。” 两个人绕过了曲院风荷,到了牡丹台,牡丹台这会古柏葱葱,但是没见牡丹,念恩堂金碧辉煌,通体用金丝楠木建就,烈日之下分外耀眼,太监对着牡丹台指指点点,“这里以前是康熙爷雍正爷乾隆爷三位聚会过的地方,当年咸丰爷北狩,也是在这里头,和母后皇太后分别的,里头还有一首母后皇太后的诗呢。” 说说谈谈,穆扬阿到底不敢耽搁,就一路不再看风景,一路走到了勤政殿外头候着,不过会,皇帝率先阴着脸气冲冲的出来,见到穆扬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太监们簇拥着,去了正大光明殿,今天是西班牙大使递送国书的日子,皇帝要亲自去接国寿,恭亲王等人排班而出,穆扬阿见到又连忙行礼,恭亲王问了几句话,也就散了,文祥是总理衙门协办大臣,外交也是他的本分,于是去了正大光明殿,穆扬阿递牌子求见,不多会,太监出来宣召,就进了勤政殿。 军机大臣到了边上的值房,按照皇太后的意思,把官文的谥号定了下来,官文在上个月底去世,赠太保,赐金治丧,遣惠郡王奠醊,祀贤良祠,谥文恭。军机大臣又空了一个位子出来,不过官文不兼管部务,分管的事儿也不算多,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就把他分管的事儿都分派了下去,胡林翼分到了翰林院的差事,这事儿清闲的紧,又没甚油水,不过胡林翼不以为意,他持身甚正,不管自身的事儿,绝不多话,但恭亲王凡事有垂问,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在军机处之中也颇为自得,贾帧在皇帝大婚之后就再三上折子要告老还乡,太后只是不许,不过这些日子也隐隐有所松动,估计接下来也马上要成行了,所以军机处,又缺人了。 恭亲王原本属意上海巡抚沈桂芬入值军机处,这话的意思还没开口,就被皇太后挡了回去,“军机处的人加把劲,议政王你也多担待着点,军机处我瞧着人尽够了,还不用添。” 商议完毕,各自回了自己的值房,胡林翼到了自己的值房,亲随拿了一个烫着火漆的信封来,上面写着“润芝弟亲启。”胡林翼摆摆手让亲随出去把门挡着驾,打开一看,“弟之所虑,亦是兄心中之郁结所在,天津之事,风波不断,虽死之略少,但涉及中外,有关国体,不得不慎之,近来地方民智虽渐开,但偏颇者甚多,教案处置不当,愚兄之一世英名怕付之流水矣!”(未完待续) p:求订阅拉。   ☆、三十三、洞在清溪(三) 后头的字就不必看了,胡林翼草草阅完,放下书信沉思,那一日,曾国藩用全副钦差大臣的仪仗和数千兵丁,威势之下,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围在静海堂边上的人都驱散开来,虽然人群被驱散,可天津的局面仍然是不乐观,暗地里洋人的住处依然有人扔石头,泼狗血等骚扰之事,在天津的洋人不敢擅自出门,三天两头围着钦差行辕抗议,而本地的士人也是不依不饶,天津就如一个火药桶,目前是平静的很,但是只要有火一点,立马就能爆炸,炸的人尸骨无存。 正在沉思之间,亲随来报,说是江尚书到了,胡林翼起身相迎,兵部尚书江忠源长着一双又浓又粗的剑眉,走到了胡林翼的值房,拱手行礼,“胡相。” “岷樵,”胡林翼含笑,“这会子怎么有空过来了?你可是从来不来军机处这头的。” 各部在圆明园都有办公场所,江忠源执掌兵部事务以来,除非恭亲王宣召,不然从未进军机处值房一步,听到胡林翼打趣,江忠源微微一笑:“料理好几个省绿营八旗警察分理之事,这才过来叨扰胡相一杯清茶。” 同治九年起,太后先在东南各省裁撤绿营八旗,统一改编制,各省提督以下,将军、总兵、都统等按照统辖一个或者几个府的兵力进行分配,权责直属兵部,且除去平叛之外,没有兵部的命令,不可出动惊扰地方,每两年举行一次练兵竞赛,胜者加官进爵,兵丁加饷银,精锐部调入十二镇,败者贬斥或者免官,逐渐淘汰战斗力不强的士兵,主要是一些八旗子弟,转做后勤,或者是安排到地方,是为“转业”,横竖如今东方各省吏改官之后,都有了官身,地方上洋务之事多了起来,事儿繁杂,职位也空了许多,不愁不能安排人,讲武堂第一批士官都有了从七品千总的位置,一部分到了丰台大营,大部分都发放到各地去练兵,按照太后的意思,中枢要有强兵,地方更不能弱了。 这等于就是后世的军区制度了,一个总督管着就是一个大军区,每个省提督就的分军区,如此以来,也免得地方上的武官天天念叨,被中枢收了精兵,地下没有人可用。 各省布政使下设置警察厅,新设参议主管本省治安之事,如此以来,各省又多了一个从三品的参议大员,旧年平叛的功臣又多了一个安置的位置,皆大欢喜,只有户部尚书宝鋆急的跳脚,警察、军区、参议,这些都是要大把大把的银元散出去的! 按察使又不服,觉得警察厅这事儿是侵占了自己的职权,且如此以来,布政使之责岂不是太大?隐隐可以和巡抚分庭抗礼了,于是联名上折,此举原本也是为了分化各地巡抚权柄过大之计,太后只好见招拆招,在《大清会典》里面说明各省按察使司主管“审判之事”,并送出大礼包“自行侦办官员贪墨之事”,并将府县的按察分署独立开来,由一省按察使直接管理,不受地方管辖,如此以来按察使极为满意,人财权独立,又可以监察地方,隐隐有了御史的职能,岂不是妙哉,都察院也十分满意,以后出地方为官,各地的按察分署也可以去了。 江忠源最近就在忙着军警分立之事而不可开交,他性子刚硬,主持此事,看上去风光无比,可他却是得罪了不少人,将不少八旗的子弟裁撤出了军队,这些人拐弯抹角都是和朝中的国公、亲王都有关系的,告到了恭亲王这里,恭亲王知道此事若不是得罪人,是办不好的,也只好捏着鼻子让江忠源继续做下去,对外只是说此事自己无法插手,只看内宫。 这几日把浙闽两江并山河、两广各省弄的差不多,江忠源这才过来寻胡林翼,江忠源也不寒暄,“胡相,我听说,这天津的事儿,不好办?” “外头的洋人和国人都压着涤生兄,怎么能好办?”胡林翼苦笑,“我听说不仅仅是法兰西的大使已经连续几天去总理衙门抗议,英国和美国的大使,似乎也要有所行动了。” 胡林翼用一个铜壶亲自给江忠源倒了茶,“军机处也严令要速速解决此事,起码要在中秋之前,这接下去可就没多少时间了。” “所幸太后未曾发话。” “太后?”胡林翼微微摇头,“我听得的消息,太后是巴不得天津要闹起来。”   ☆、三十三、洞在庆喜(四) 胡林翼靠近了江忠源的耳边,低声说道:“董元醇已经预备着叫人上折子,奏请太后继续垂帘。” “这是因为天津之事不顺遂?”江忠源也不是傻子,骤然一惊,随即了然。 “是,洋务之事,都是太后一力定下的,在洋人那里,太后也是颇具威望,其实这不过是个由头,”胡林翼说道,“有个理由而已,不然你以为,恭亲王等人为何如此急切,要涤生兄速速解决此事?还有那李保定,再也不谈什么洋务误国的话,甚至还命令天津学政,不许士子在其中生事。如今倒是两边都努力着要解决此事呢。” “我瞧着不太对,”江忠源疑惑的说道,“这事儿真能成继续垂帘的由头?天津的事儿虽然棘手,到底也不算大碍。” “洋人的事儿,说不好,”胡林翼摇摇头,“万一再有英法两国联袂来袭之事,就靠着北洋水师,如今还是抵挡不住,别说是皇帝了,就是先帝在时,也是太后一力在京师挡着的,你说到那个时候,法国人的军舰又在大沽口,除了太后,朝野还会听谁的?” 江忠源默然,“董元醇是谁的人,他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只不过不能自己说罢了,只是为难了涤生兄,这事儿处置不当,怕是英名尽毁啊。” 江忠源在安徽的时候多对曾国藩捣乱,不过这只是出于自己权限和两江总督权限重叠导致的矛盾,两人都是湘人,并没什么私怨,他也知道如今的局面,不由得苦笑:“八里桥一胜,倒是把国人的威风又树了起来。” “洋人在国内肆无忌惮也实在太厉害了些,”胡林翼摇摇头,“旧年也就罢了,如今还是摆出一副人上人的模样,对着咱们的事儿指手画脚,干涉咱们的国内之事,特别是法兰西大使,旧年平定新疆,左宗棠杀了不少叛贼,这事儿朝廷是认可的,也没有多说话,咱们这些南边平叛的人出身的,还不知道若是没杀几个人,怎么服众,怎么平定地方?”胡林翼不以为然的说道,“就那个法兰西大使就在聒噪,说什么,未经公平的审判就将朝廷眼中的异教徒处以极刑,违背了人全的法则,外国的观察团还没有去迪化观察过,是一种屠杀,连带着俄罗斯人也上了心,时不时的去总理衙门,俄罗斯人倒也还好,只要说他们虐待鞑靼人就是,法兰西人自诩自由平等,实在是可笑之极,太后就让总理衙门回了一句‘中国之事不劳贵国操心’,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又来吵闹,总理衙门也知道理亏,不得不陪着笑脸,哎,实在是可恶。” “这也未尝不是个教训,”江忠源说道,“他们若是能收敛些,曾总督也不怕这事儿办得不好了。” “哎,这事儿难办!若是办好了,朝中自然是满意,可太后就不满意了。”胡林翼摇摇头,“办得好,还有两样,若是失了国体,朝野必然要骂人,特别是袖着手不当差的都老爷们,办不好,中枢必然对涤生兄有处罚啊。” “曾总督已经是文华殿大学士,又是两江总督,身上又有一等公的爵位,”江忠源说道,“已经是位极人臣,些许折损,无伤大雅。” “涤生兄是最爱惜羽毛的,怕是也有不妥,”胡林翼摇摇头,“你不来,我也要来寻你,岷樵,你在兵部,若是涤生兄要在天津用兵,你要多担待。” “这是自然,太后也吩咐我,凡天津之事,可便宜处置,丰台大营除却几部不可轻动之外,其余的皆可请旨,”江忠源说道,“从这点来说,似乎皇太后并没有要弃曾督不顾之意呀。” 。。。。。 皇帝在正大光明殿赐宴,自己没空陪着那个红头发的西班牙大使瞎扯淡,命载澄陪吃,他却径直回了九州清晏圆明园殿自己的寝宫,见到皇后不在,于是就朝着东边走去,绕过云出岫的太湖石,到了皇后的住所,皇后正在用晚膳,见到皇帝来了,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迎接皇帝,同治皇帝扶起皇后,皇后见到皇帝脸上隐隐有不平之色,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同治皇帝摇摇头不说话,皇后也就不问,“皇上还没用膳吧,就在臣妾这用些吧。”于是太监们又布上碗筷,皇后给皇帝夹了一块胭脂鹅脯,皇后不问,皇帝反而要说了,皇帝拿起筷子,随即又重重放下,这才闷声闷气的说道:“皇额娘,她还要继续垂帘!”(未完待续) ps:吐槽法兰西的话,大家看懂了吗?嘻嘻。   ☆、三十三、洞在清溪(五) 皇后一惊,心里砰砰直跳,手里的银筷子险些落在桌上,皇后抬起头,看了看殿内垂着头伺候的人,实在是有些担忧,这话怕是不多会就要传到太后耳朵里了! 鸣翠连忙挥手让暖阁里头的太监宫女都出去,皇后按捺住心绪,强笑道:“万岁爷这说的什么话?皇额娘说这个了?” “自然不用皇额娘亲自说,”皇帝脸上有着不快,“地下自然有无数人,要揣度着皇额娘的心思,来谋求着加官进爵,董元醇,当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是揣度,自然就是胡乱猜的,”皇后解释说道,这不仅是她作为儿媳的责任,之前在含碧堂的一席话,皇后到底听进去了,“皇额娘难不成还没和万岁爷说过,什么时候撤帘子?” “皇额娘和朕说过,”同治皇帝夹了一筷子蟹粉鱼翅汤包在自己的碟子里,翻来覆去,将那个汤包拆的汤水四溅,却是不吃,“说等到大婚之后,就安排撤帘子,这原本是说好的,我也心里实在是感激皇额娘,谁知道,今个李师傅和朕说,说外头有消息,董元醇预备着叫御史联名,要继续请皇额娘垂帘听政。”同治皇帝十分苦恼,刷的放下银筷子,“朕真不知道那个是真那个是假的了。” 皇后起身给皇帝拿了一盖碗井水湃过的金银花萃薄荷蜜露来,“皇上喝点这个,平平火气,既然是皇额娘说过,这事儿,自然错不了,只怕是,”皇后凝思,“是外头的人自作主张。” “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么多年,皇帝也到底历练了不少,“皇后你不知道,以前朝中就有这样的话,”皇帝拿着盖碗轻轻盖着,乾隆粉彩春桃鸳鸯盖碗发出清脆的声音,“叫宫里头的云,军机处的雨。没有宫里头的意思,外头的人根本就不会多事,更何况,这些御史,就连军机大臣都算不上,”皇帝把盖碗一推,毫无食欲的样子,“自然是有人吩咐的。” “是不是六王爷的意思?” “六叔?”同治皇帝摇摇头,“他只有看着的份,不会多管这事儿,皇后,”同治皇帝有些懊悔,“正月里头的事儿,也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皇后自然是知道养心殿的事儿,这事儿四九城私底下老早传遍了,不过这时候只能装作不知道,听着皇帝在说话,皇帝显然是鲜少找到人可以倾诉心事,皇后是最好的人选。“那时候皇额娘自然是生气极了,虽然后头不再避着不肯见朕,可朕总是觉得,和皇额娘,不复往日的亲密,这母子之情,似乎还生疏了不少,”皇后欲言又止,皇帝微微一笑,“你也觉得朕甚是不孝?” “皇额娘如此厉害,朕有时候觉得自愧不如,但是,朕,绝不信,做的比不过皇额娘,朕一定要做的更好,要让皇额娘安安心心的颐养天年,让朕可以好好的孝敬皇额娘!”皇帝坚定的说道,眼中的坚毅谁都从未见过。(未完待续)   ☆、三十三、洞在清溪(六) 次日,礼部汉本房主事谭德上折子请求太后继续垂帘,折子里说:“咸丰年间,文宗皇帝身子欠安,命太后代为阅览奏章,太后身居内宫,心系天下,同治以来,更是垂帘听政,以图国家大计,呕心沥血,凡此种种,世人皆知……今海波不平,洋人惊扰,又有教案祸事,连累京畿不稳。洋务之事,尚在半途,西北边陲,刚得稍安,若无圣德垂顾,必不能尽全功。”于是请皇太后再垂帘一段日子,等到皇帝学业有成,洋务大业步上正轨,到时候再颐养天年也来得及,皇太后四十岁都不到,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那里谈得上要养老了。 这事儿原本恭亲王已经有了准备,却不知原来不是御史台先发作的,而是一个礼部的主事先跳了出来,也是想学当年董元醇的例子,准备有了从龙之功,意图一步登天? 这不得不让恭亲王等人警惕,更为警惕的事儿发生在了后头,军机处是无权扣上奏的折子的,所以就算折子是不和自己的心意,也不得不上呈,可到了长春仙馆,这折子居然是留中不发了! 如今也顾不得别的了,恭亲王的直房里头人坐的满满当当,“李师傅,”恭亲王先问李鸿藻,“这事儿,您怎么看。” 李鸿藻捻须沉思,他刚刚从九州清晏出来,皇帝的表情这会子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上次皇太后在养心殿就对着咱们说过撤帘子的事儿,‘皇帝长大了,成了婚,就应该干事业了,古人有云,成家立业,差不多日子,这千金的重担就该交给皇帝了’这话说了,咱们都听得到,想必,太后是不会把这些小官儿的胡言乱语听进耳朵里,污了圣听的。” 这主事可不算什么小官,李鸿藻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宝鋆微嗤,主事是正六品的官,这品级虽然低了些,但是京官,不是外头那些知州可以相比的,且礼部在京官之中,最为清贵,就连翰林院也比不上,如何能算是一个小官?谭德的这些话,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意见,怕是朝中不少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谭德的话,不是不在理,”胡林翼看了看恭亲王说道,“若是洋人有别的动静,咱们,还是要有人来主持大局的。” 这话未免有些刺心,难不成恭亲王就不能主持大局??宝鋆于是说道:“不管在不在理,既然皇太后这样说了,想必是不会反悔的,这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嘛。” 文祥不说这个,反而说起了别的事儿,“最近朝中纷纷议论,说曾国藩在天津对着洋人处置过宽,有失国朝体面,又有人上折子,不可退让,不惜一战,”文祥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李鸿藻,“其中以翰林院掌院学士郭达,侍读王满山、内阁学士度福为首,还有一些武官,特别是丰台大营里头的,言词尤为激烈。” 李鸿藻不发表意见,这事关自己在清流的地位,虽然可以让曾国藩对着洋人处置柔和些,但是不能过度了,这些人的折子也不过是提醒着朝中众人,天津的事儿,处置不好,是有人会倒霉的。   ☆、三十三、洞在清溪(七) 胡林翼看着众人,就单单少了一个朱学勤,恭亲王说朱学勤去通政司盯着消息,免得错过了什么不该错过,如今电报发展起来,天津的消息除了官员正式的折子以外,及时性的消息都用电报发送,消息虽然便利了起来,可军机处的事儿又多了,都要有人安装在通政司盯着消息,免得有什么消息太后知道了,军机处的还是睁眼瞎,这几日天津局势十分混乱,瞬息万变,恭亲王这举措极为适时。○ “这天津的局势前几日到底又坏了,”文祥叹道,“曾国藩的八百里加急,”其实就是最近一班的火车呈上来的,“有法兰西一位商人的居所,凌晨时候被人偷偷摸摸进去,杀了一家三口并仆役数人,天津的洋人们群情汹涌,到了静海知府处请愿示威,不料在知府门口,有人枪击衙役,群情激愤,说是洋人意图攻占知府衙门,又乱成一片,三人内脏出血,一人腿骨断裂。法兰西天津领事前往曾国藩钦差行辕途中,遭遇土人袭击,所幸只是马车被烧毁。”文祥一样样的把天津的局势说了出来,众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曾国藩虽然是抓了不少人,怕大部分都是起哄之人,这群情之下,也实在难以分辨,那些是主谋,谁是从犯。” 胡林翼继而说道,“在新疆的左宗棠也凑热闹上折子,说天津之事,需严刑峻法方可治之,岂能以妇人之仁对待中外纠葛。”他的折子后头还有许多介绍自己在西疆治理的经验,言下之意,解决纠纷,平息动乱,他左宗棠到底压曾国藩一头。 。。。。 “事儿都查清楚了?” “差不多都清楚了,”德龄弯腰回道,“有几家王府的人,贝勒贝子等也有几个,事情机密,底下人私下打探过,就这些人。” 太后懒洋洋的歪在炕上,室内的冰放着,十分凉爽,太后有了困倦了,她打了个哈欠,眼眶通红的,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指甲上的护甲,今日戴的是两只素银水仙护甲,水仙花的叶子用翠玉,花朵用羊脂玉,花蕊用紫色的碧玺,用在夏天,最是时候了,太后把玩着护甲,一下子拔出来,一下子放进去,“这些人,嘿,内务府办厂子的事儿,我说叫他们上车,带他们赚钱,不信也就罢了,还怕我变着法子问他们要钱,一个个守财奴似的,要藏着掖着,生怕我就花了他们的钱,如今倒是好了,”太后不屑的说道,“看着别人赚钱眼红,倒是生出事端了,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还在外头闹这些东西出来,真以为我这内宫里头,连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吗?六爷知道这回事儿了吗??” “还不知道,”德龄说道 ,“天津乱的很,这消息也实在难得,太后没有吩咐,奴才没有通知六王爷。” “那就先放着吧,”太后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什么时候有消息了,再交给曾国藩,如今再让他们得意一下子,洋人死了几个,不打紧,不要出大纰漏就行,最紧要的,是洋人们的官员,外交使节,不要再出问题,我可不想再有一个巴夏礼事件!” 德龄应下来,“奴才瞧着万岁爷这些日子心情不佳,经常在九州清晏发怒。” 太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悠悠说道,“皇帝到底长大了,不会凡事都来问我为什么那样做了,德龄,儿子长大了,其实也不是很好,每个人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心事,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了,我虽然是皇帝的母亲,可也很明白,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烦恼和心事了,所以,我虽然很想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可如今,嘿嘿,也不能尽数都明了了。” 德龄只是不说话,依旧低着头,这会,唐五福急急的走了进来,“主子,天津有重要的军情报上来了。” “拿来,”太后坐直了身子,接过唐五福呈上来的一张纸,打开一看,眼神微凝,“这些洋鬼子,”太后喃喃,“还真敢干。”把那个纸放下,“不过也好,”太后自言自语,“这下不怕他们不服气。” 事情筹备的差不多了,也该一样样落实下去,太后仰起脸,“德龄,你把天津那些人的资料准备好,随时准备给曾国藩,那些人也都监视起来,不许轻易放走了。” “嗻。”德龄转身退下。 “叫起,”太后吩咐唐五福,“安茜,换衣裳,这些军机大臣,磨洋工那么久,如今还不快出把力?”(未完待续。。)   ☆、三十三、洞在清溪(八) 军机处这边,朱学勤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从朱学勤苍白的脸上看得出来,“王爷,天津电报,法兰西,法兰西已经派遣了远东第二舰队从法属印度出发,前往中国,现在已经过了南海了!” 恭亲王大惊,刷的站了起来,茶盏打翻,茶水流的满炕都是,“什么!” 军机处等人十分吃惊,胡林翼连忙问道,“消息属实吗?” “是李鸿章的电报,错不了!”朱学勤哀道,“今天早上已经在福建海域出现了,李鸿章没有军舰,无法阻拦,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法兰西舰队北上!” 众人的心似乎顿时被人粗暴的挖了出来,再丢到室内放着冰块的青花大缸里头,又痛又冰凉。文祥第一个就是不好,他的身子刚好转,受不得这样的刺激,身子就朝着炕上仰去,幸好被宝鋆扶住,在胸口推拿了几下,这才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说道,“千万不可再起战端!” 恭亲王心里乱糟糟的,站在地上焦急的来回踱步,“法兰西人怎么会如此无礼,突然就派遣军舰北上,他们想做什么?难道又想和咱们打仗了?”恭亲王又连忙叫苏拉进来,“快,去总理衙门,让庆海紧急召见法兰西大使!” 。。。 总理衙门大堂内,庆海正满脸苍白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法兰西大使,如今的法兰西大使褪去了以往散漫的表情,戴着金丝眼镜的他,眼中露出调侃的目光。穿着一身灰色的燕尾服傲慢的看着庆海,以及一堆总理衙门章京们,“我奉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三世的旨意,经过议会表决。内阁下发命令:命远东第二舰队开往中国天津,保护本国侨民安全。” “这……”庆海大吃一惊,走到了法兰西大使的跟前,他欲言又止,但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公使先生。中国海域乃是中国之领土,天津更是我大清之土地,贵国不经中国同意,就擅自派遣军舰来中国,似乎不妥当吧。” “我们法兰西人最重视契约自由和平等。”法兰西大使徐徐说道,“我们和中国通商,在中国传教,是签订过条约的,为什么贵国在天津没有好好处置这次的教堂事件,反而让无辜的商人全家死亡,更让我们的领事遭受这样的屈辱,这是完全违背契约精神的。传教自由和通商自由,是写在中法北京条约上的,对于你们官僚的推诿和不配合。让我们的商人和宗教人员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拿破仑三世陛下忍无可忍,所以派出了舰队来保护本国子民,请大人放心,”法兰西大使戏谑的看着惊恐但却无言以对的庆海,“我们会保持克制的态度。就像贵国的曾国藩大人在天津一样的克制。”说完不屑的转过身,就只留给了庆海一个华丽的后脑勺。 。。。 “总理衙门的事儿。就召见法兰西大使,不好说了。”文祥定定神,“这是外交的事儿,只是扯扯皮,不管用,法国的军舰已经北上,总理衙门这里,要先问问各国的态度!”昔日对着法国人在天津有格外优惠,所以在天津的法人较多,但其他各国之人也不会在少数,“王爷,”文祥咳嗽几声,“要先问问英国、美国、奥匈、俄罗斯等国大使的意思!” 勤政殿的太监来传召叫起了,恭亲王心烦意乱的拿起帽子,“不错,先问问各国的意思,是法兰西一家的行动,还是他们也有这样的想法,”恭亲王想到当年的烽火连天,十分后怕,“千万不可再有当年的兴兵犯禁之事了!”当年的事有肃顺顶缸,现在若是有个不好,顶缸的事儿就轮到自己了。 一时间众人也无暇说话,只是心里在默默盘算得失,一行人默默到了勤政殿外,在殿外候着的时候,李鸿藻轻轻开口喊道:“王爷。” 恭亲王转过身看着李鸿藻,李鸿藻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等会出了园子,我就叫李慈铭传信去,”恭亲王挑眉惊讶的看着李鸿藻,这话的意思是,不会再阻扰天津之事了?“形势严峻,和衷共济吧。” 到了勤政殿,还未等大家跪下请安,皇太后的声音就在帘子之后响起,“议政王,诸位大臣,这法国人的军舰居然就这样北上了?是何道理?法兰西人实在是太狂妄了!”声音透着一股焦急的意味,“才安稳这么几年,这洋人又打上来了!” 恭亲王先说话,“太后勿忧,法国人的意思,只是以防万一,为了保护天津的法人,并不是想要和中国开战。” “外交上冠冕堂皇的话,你们也信?”慈禧太后微怒,“宣宗年间英国人攻打广州,用的也是保护本地英人的借口,洋人最会用这些借口,我只问你,到时候他们到了大沽口,又打上岸,你们是不是又准备着让我和先帝一样,去承德避暑了!” 一群大臣连忙俯身请罪说不敢,文祥见到恭亲王微窘,连忙接话,“总理衙门已经去询问各国使节,先问明各国态度,再做定夺,奴才以为,若是法兰西一国擅自行动,可让各国调停。” “指望外国人,也不能有什么好的,”太后说道,“他们不可能让咱们白使唤,还有呢?” 文祥在路上显然是想了几个主意,刚才也和恭亲王沟通过了,“请太后下旨,命彭玉麟戒备渤海,不可让法国的军舰轻易入大沽口。” “准了。” 恭亲王继续说道,“明年购买军舰的合同尚未敲定,奴才以为可以从这个地方敲打法国人一番。” 居然想到了这点,很是不错么,太后心里点点头,脸上却是没露出来,“这事儿,不怕法兰西人恼羞成怒?罢了,且去试试也行,最关键的还是天津的事儿,”太后拔高了声调,“天津的事儿,再不解决,始终是他们的借口,明发旨意下去,曾国藩若是再办不好这事,让他滚蛋,我亲自去天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这……”(未完待续)   ☆、三十四、怎定风波(一) 恭亲王十分惊讶,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胡林翼的眼睛迷了起来,李鸿藻睁大了眼睛,伏在地上,表情有些狰狞,太后愤怒的声音在帘后继续响起,“洋务之事,办了这么多年,外头的人还是不懂,和洋人通商,最紧要的是要按照合同条约来,既不能骄纵了洋人,亦不能让洋人平白无故受了委屈,若是还一味报着天朝上国的想法办洋务,迟早要吃亏,我倒是也想重现康乾盛世赫赫武功,万国来朝,可按照如今的样子,像吗?别以为这几年外藩复又来朝,似乎就能得意洋洋做白日梦起来,什么时候,咱们能面对面的打赢洋人,东亚霸主才可那么一说。” “魏源在海国图志里头说了一句话,叫:师夷长技以制夷。没学到洋人的真本领以前就不能倨傲自大,哼,天津的事儿闹得凶,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之外,国人骄傲自满的情绪也是帮凶,曾国藩的折子已经说过了,若论跋扈,法兰西之人自然算得上,可若是论不法之事,那委实是没有,没有的事儿,叫怎么和国人交代?出了这样的乱子,怎么和法国人交代?”太后越说越气,“朝政交给你们,我实在是不放心!” 太后的话宛如一声惊雷,恭亲王连忙说道,“臣等有罪!请母后皇太后责罚!” 众人又叩首谢罪,恭亲王又解释,已经命贾帧号令天津学政要约束学子,宝鋆表明户部已经排了监察人员在天津坐镇,不许几家招商局以及官办企业在其中捣乱。太后只是不听,“这些都是没用,关键是要速速平息天津教案,议政王,你多和曾国藩商量,事儿必须要解决,稳定压倒一切,若是又有风波。什么革新,什么洋务都不用再提了,我从未听过,日日打仗。还能让国运昌隆的!” 恭亲王等人灰头土脸的走出了勤政殿,宝鋆擦了擦脸上的汗,“太后这发的好大火。” 恭亲王摇摇头,不说话,到了值房。几个军机大臣团团围坐,恭亲王喝了口茶,也不顾及是冷的,咕噜咕噜一口饮尽,眉心一锁,下定了决心,“天津的事儿,不能再耽搁了,”恭亲王环视众人,“必须速速解决好。若是再不平息此案,我怕亲政的事儿,有反复!” 李鸿藻默默点点头,宝鋆问道:“这事儿已经交给曾国藩办了,那是要再派钦差过去吗?” 文祥摇摇头,“若论和洋人打交道,朝中没有人比的过曾少荃,若是有一两个外交堪熟练的,身份资历官位都不如曾国藩,去了反而添乱。” “不错。钦差大臣不必再派了,”恭亲王说道,“咱们要想法子给曾国藩支持,还要摆到明面上。我决定了,请太后旨意,让曾国藩任直隶总督,兼管天津!” “那两江总督呢?”宝鋆问道。 “再让他兼着,事急从权,”恭亲王说道。看了看李鸿藻,“等到日后天津的事儿了了,再定夺,如今已经同治九年,两任就要换,两江总督的位置也该换别人了,给他直隶总督,这个疆臣之首,也不算委屈。李师傅,两江之地,各个省的按察使和巡察御史的位置十分重要,到时候翰林御史里头有什么英才,要你来举荐!” 李鸿藻目光一动,原本想拒绝,却想到了什么,妥协了下来,眼神复杂的点点头,“听议政王安排就是。” “文山,你再修书一封,给曾国藩,不妨把话说的恳切些,把如今大家的局势说的明白,他不是个糊涂人,知道如何对朝政更好。”文祥点头应下。 恭亲王看着宝鋆,宝鋆大概知道自己又要大出血了,“金陵制铁厂的折子,一直还没通过,毕竟汉阳铁厂比金陵好多了,只是马鞍山发现了大铁矿,到金陵也极为方便,你先从户部拨点银子给他,”宝鋆问要多少,“五十万以内的你直接给他就是。” 宝鋆苦着脸应下,恭亲王又吩咐朱学勤,把吏部要选官的人找出来,曾国藩保举的,或是昔日湘军旧部下,先选官就任,又让胡林翼拟旨,驳斥左宗棠不当之言,罚俸三个月。 如此种种,似乎曾国藩一如昔日煊赫重要,可谁都明白,这次事情不解决,曾国藩难逃其责。 勤政殿东暖阁后头的屏风里,皇帝静静的听着里头的交谈,听到自己母亲的话,紧紧握住了拳头,悄悄退了几步,转过身,离开了。 崇厚焦急的在钦差行辕前头候着打圈,钦差行辕选的很有意思,就在天津巡抚衙门和洋人街最中间的一个客栈里头,客栈早就被清空,只安排住了曾国藩钦差一行人,崇厚袖着手,看着外头,风卷残云,风沙漫天,街面上乱糟糟的,这会子,谁都没保密观念,洋人的铁甲船又要打过来了!一下子就激起了十多年前,火炮隆隆声中,金发碧眼的洋鬼子进攻天津的旧事,原本极为热闹的大街上,只留下满地狼藉,街角有几个行人,也是面带恐慌,匆匆而行,崇厚急的无法,连忙问出来应付的清客:“刘先生,督台大人,这会子可有空了?” 刘蓉苦笑着应付着,见到崇厚十分焦急,也只好宽言安慰,过了半盏茶时分,戈什哈出来请崇厚进去,就在一个清净的小院子里,曾国藩披着一件短襟,坐在青石之上,一个小小的紫砂壶,泡着碧螺春,优哉游哉的在一颗大枣树下纳凉,手里还摊着一本书。 曾国藩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皱纹颇多,看上去似乎是一个糟老头子了,可眼睛闭合之间,神光四射,可见精神极佳,见到崇厚来了,曾国藩放下手里的书,招呼崇厚,“巡抚大人来了,请坐,这是太湖今春最好的碧螺春,除了献给太后,剩下的就都在老夫这了,快坐下来,霞仙,你来给巡抚泡茶。”曾国藩招呼刘蓉泡茶,崇厚急的什么一样,曾国藩落在眼里,不由得一笑。 ps: 有人打赏,我就加更了,嘻嘻,谢谢yyjcxpjf   ☆、三十四、怎定风波(二) 崇厚咬咬牙,也不坐下,掀开官服的下摆,跪倒在尘埃里,两只手垂在身边,“大人,如今天津危急,洋人眼见着又要打过来了,这来之不易的局面,怕又有毁于战火,我去职身死毫不足惜,只是坏了朝廷的大政,天朝的颜面毁于一旦,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请大人速速镇压乱民,以安天津诸国之心!” 说完就砰砰砰在青石板地上磕头,曾国藩连忙让刘蓉扶起来,“行如此大礼,是为何意?莫非你觉得老夫是在怠工吗?” 崇厚就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曾国藩摇摇头,不再强求,“完颜大人,”崇厚是完颜氏,“这抓人容易,平息民愤难,中外都满意,更是难上加难,你觉得,老夫出动大军抓几个人,就能把事儿摆平吗?你要往深里去想。” 曾国藩仰在太师椅上,叼着烟斗,若有所思,“天津这里,洋人们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为什么就为了这些什么拐卖儿童的事儿,扯到洋人身上,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老夫问你,天津除了这些开厂搞船运的人之外,还有哪些人,哪些府里的出息,都在此地?” “这,”崇厚顿时心里雪亮,“下官知道。” “老夫料定,这些事儿,和那些人脱不了干净,”曾国藩吐了一口烟,眼睛迷了起来,“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用说了,老夫虽然有钦差大臣的权在里头,却也不敢擅动,你既然有这样的脸色,”崇厚的脸色变白了,“老夫也知道,你必然也是不敢,如今敢动手的人,只有两个,老夫做打手倒是可以,但不想狡兔死走狗烹,所以,老夫在等一个机会,”曾国藩把烟斗在青石板上磕了磕,“这里的事儿,老夫已经上折子了,就看京中的决断,要是中枢不肯,那我也就看着罢了,横竖大不了洋人军舰来了,我开缺,回家养老就是。” 崇厚战战兢兢的走出了总督行辕,外头的师爷看着崇厚脸色不好,连忙问:“总督大人还是按兵不动吗?这里头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崇厚喃喃说了几句,“难怪本官说这天津的事儿,怎么似乎是火上浇油,越来越热,还有这些人在捣鬼!”崇厚打了个寒噤,“怪不得怪不得,快快快,”崇厚拉住师爷的手,“你安排抚标,需日日巡视城区,务必不能再出乱子了,若是有什么为首的暴民,”崇厚咬咬牙,“通通抓起来。” “抓起来怕又是怕老百姓闹起来啊。”师爷担忧的说道。 “那?哎!”崇厚跺跺脚,“那就先暗暗记下来,是那些人在挑事,”崇厚脸上浮出了杀气,一地督抚,手握天津大权,又在这洋务重镇,别看他在皇帝面前,在曾国藩面前卑躬屈膝,可封疆大吏的气概,在天津这块地上是说一不二的,“居然敢坏我的前程,那就别怪我让人难堪,正主我动不了,狗腿子么,见一个灭一个,在天津,就要叫他们好看!”(未完待续)   ☆、三十四、怎定风波(三) 钦差行辕里,刘蓉送走了崇厚,回转过来,看着曾国藩苦笑,“大帅,天津的事儿,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是烫手,”曾国藩半合着眼,表情悠哉淡定,“不过老夫倒是不怕,只不过,这名声,日后怕就是不好听咯。” 曾国藩说的戏谑,但是刘蓉心下惨然,自己这位东主,最在乎的还是人前身后的名声啊。 “朝中不知为何,近来居然能和衷共济,”刘蓉扯开话题,“之前攻讦大帅的折子,这几日都没了,徐桐更是上书,赞扬大帅处置天津之事镇定自如,洋人官方人物一切安全。”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曾国藩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崇厚以为不过是几家亲贵闹出来的幺蛾子,让他坐蜡,这倒是没错,可你忘了,这事儿,太后早已知道,不然不会把那些人的消息暗地里给我,你说,太后为何不下旨,速战速决,将这些捣乱的人一一抓起来。” “诸王亲贵乃是朝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太后不想轻易得罪,以免他人生起兔死狐悲之意,当年祺祥之变,一下子撤了两个铁帽子王,怕是多年来宗室都是心有余悸,”刘蓉细细思量说道,“再者,若是小题大做,怕朝野非议,说太后苛待亲贵,只有把事儿闹大了,这才好名典正刑,抓人才不会有人说闲话。” “你说的对,也不对,”曾国藩起身,叫亲随上来给自己换衣服。先换上了一件四团龙补服,再套上了绣着仙鹤的朝服,又戴上了朝珠,“天津乱了,朝中谁最急?” “自然是太后。” “不!不是太后。太后一点也不急,”曾国藩拿起了官帽,上面的猫眼石顶戴熠熠生辉,“最急的是恭亲王,最急的是李鸿藻,而太后。是最不会急的一位了,她只需如佛祖一般,看着底下的人闹腾就是。”曾国藩笑着说道,“所以,霞仙。你看着,润芝来信,马上就会有旨意下达,加封老夫,这可不是太后的意思。” “……命两江总督曾国藩兼任直隶总督,兼管天津省,处置天津教案,临专断之权。安抚洋人,慰定民心,秉公从速。望该员能上体朕心,不负朝野之望,钦此!”天使高喝旨意,又亲自把曾国藩搀扶了起来,“钦差大臣请起,”这天使是恭亲王最信任的总理衙门章京马锦林。这位红章京之权柄,在京中。一般的侍郎寺卿都比不上,他其弟死在了八里桥之战后。算起来是朝中第一个最和洋人不对付的八旗官员了,不过这时候马锦林不敢在曾国藩面前放肆,也不会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他扶住曾国藩,“钦差大人的秘折朝中有了定论,属下来之前,议政王有话让属下告诉钦差大臣:请大人在天津随意施为,朝中,必定不会有人耽误了此地之事。” 。。。。 曲院风荷香远益清,仲夏的荷花开的热烈,空气之中散步着醉人的甜香,太后拿着一把绣唐诗团扇在金鳌玉蝀桥上纳凉,恰好夕阳刚刚落下,晚风微微,“你觉得洋人的舰队会打过来吗?”太后问站在一边伺候的王恺运。 “这会与不会,全在娘娘一念之间。”王恺运笑道。 “洋人的军队,怎么是我说了算,”太后笑道,看了看不远处灯火辉煌的九州清晏,四处无声,只有外头升平署的丝竹之声隐隐隔着湖水传来,“我又不是法兰西国的皇太后。” “太后若是想在大沽口见到法兰西的舰队,那自然有法子,不让曾国藩去查办那些人,在天津的洋人再死一些,估计法兰西的舰队就真的要来了。”王恺运说道,他也十分感兴趣接下来的局势,“若是太后想不见,就让曾国藩痛痛快快的处置掉就成。所以,法兰西的舰队来不来,还是太后说了算,别人说了不算。” “哈哈哈,”太后笑了起来,“壬秋,我就是喜欢你说话的样子,诙谐幽默,绝不似像外头的那些人,死板的紧,”太后摇摇头,“我自然是不想见到洋人的舰队,所以我为何要给曾国藩那些人的单子?” 。。。。。 “太后既然不急,为何要给大帅那些人的单子?”刘蓉有些疑惑。 “老夫刚才说的,神仙打架,那些宗室亲贵们,根本算不得什么神仙,只不过是一些混吃等死的门神罢了,”曾国藩接了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听到刘蓉问道,曾国藩笑道,“这神仙,霞仙,你以为,如今朝中,都有那些人可称之为党的?” “朝中的人么,第一个自然是恭党,恭亲王当了十来年的领班军机大臣,可谓门下满朝官员。第二么,自然也有洋务一党,自同治元年以来,赫赫洋务,大帅是第一个,左季高,李少荃,胡润芝,这都是。” “还有呢?” “还有自然就是清流一党了。”刘蓉笑道,“死了的李棠阶,病的倭仁,还有占在军机处的李鸿藻,回家守制的翁同龢,还有那个汉阳的张之洞,这些都是,加上外头几个所谓的名仕。外头论起来,咱们湘人也是一党,咱们湘人这党,大帅自然是党魁。” 两个人就在这普普通通的客栈里,指点朝中之人,曾国藩摇头笑道,“太后一党,你如何不说?” “太后虽然朝中有那么几个心腹之人,可仅仅是几个尚书而已,”刘蓉说道,“太后抓新军的事儿抓得紧,朝中的人,还是要以恭亲王为尊。” “是没错,所以太后在借势而为呢,”曾国藩叹道,“为何前些日子,无人肯来天津,李鸿藻想来,恭亲王也应允,为何太后不准?” “为何太后不自己下旨亲自抓天津捣乱的人?除了自己不好下手之外,还在等什么?为什么太后说不放心外头的大臣,又有人上折子借天津的事儿让太后继续垂帘,恭亲王和李鸿藻这居然和衷共济,对着老夫放权到底?为什么,恭亲王会说朝中之事,无须担心?”曾国藩虽然反问,可心里却是一点也不糊涂,显然是知道了答案,“天津的事儿,大家都以为是小事,直到法兰西舰队派了过来,太后又有想继续垂帘的意思,军机处难得才有了同心协力的气象,一定准备快速解决天津的事儿?霞仙,这里头的用意很深啊,法兰西的舰队,必然不是来交战的,只不过心忧国民之外,也想着在中国这里沾点便宜罢了,可谁也不知道洋人是怎么想的,万一有道光咸丰年间的故事,谁还敢说让太后撤帘子?就靠着从没亲政过的皇帝吗?恭亲王想着太后归政,李鸿藻等人也盼着太后归政,这两下的意思,原本是敌对的人,在天津的事儿上,倒走到一处咯。”曾国藩不愧为人杰,一番事情他分析的**不离十,“而太后却认识到了这些,略微焦急些,就把众人拧成一条心了。” “那太后到底想不想继续垂帘呢?”刘蓉十分受用,只是这时候还听着一头雾水,不知道朝中是何意。 “天意难测,”曾国藩摇摇头,“老夫也说不上来,只是,对着恭亲王等人给老夫放权的事儿,不加阻拦,又暗的里给了老夫有关教案之中的首乱之人单子,这里来说,似乎还是想要解决天津之事的。”曾国藩说道,“朝中的事儿,怎么样,我懒得操心,自然有神仙去打架,我只干好交代的事儿就成,穿我的命令下去,抓人!”(未完待续) ps:谢谢清风倚名月、尼基塔计算机、孤夜神无的打赏,加更奉上。么么哒。   ☆、三十四、怎定风波(四) 暗室之中,永远做着私密的勾当,一个脑门油光发亮的胖子朝着炕上拿着一杆烟枪吞云吐雾的绿色丝绸男子奉承着说道,“冯二爷,您可是这个,”胖子竖起了大拇指,满脸堆笑,“小的要给您竖大拇哥!就使了那么几十个人,就把天津闹得满城风云,巡抚窝在自己的衙门里头战战兢兢,不敢出来给洋人们撑腰,曾剃头虽然在南边那么牛鼻,到了天津,还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冯二爷驾前,还不算要乖乖的盘起来,冯二爷一发威,这天津城的人,都要对付着曾国藩呢,那老小子,还能和整个天津城对着干不成?冯二爷,也就是在如今的太平盛世,要是到了三国,那也是卧龙凤雏一样的人物呀。谈笑间,灰飞烟灭!” 冯二爷在坑上吐了一口青烟,懒洋洋的笑道,显然,胖子的这番话,让他十分受用,边上的几个人抽着水烟,也颇为赞同此话,“罢了,我还能是什么卧龙呢。别糟践我了,我呀,在王爷驾前好好当差,把天津的差事都办好咯,让洋人们不要在天津太得意就是。还是洋人们自己作孽,太得意忘形,我只是略施小计,”他吃吃的笑了起来,“这火药桶就爆了出来了。” “还是二哥厉害,到底是铁帽子王府里当差的,我们给二哥提鞋也不配,”边上有个人笑道,“天津的出息都让洋人占了,咱们就拿着田租这点玩意,京里的主子们早就不耐烦了,”其实他们也是眼红,上有命令,更是肆无忌惮的发动了起来。 冯二爷点点头,“这些羊羔巴子的,当年我们老王爷在关外厮杀入关的时候,这些都还是包衣奴才,到了如今,好么,麻雀飞上天,倒是要在凤凰头上拉屎拉尿了!以为有了军功,或者入了洋务的股,就能得瑟,我告诉你们,不能够,啊,攀上了鬼子六和宫里头太后的高枝,没有我们主子爷的答应,想着要升官发财?做梦去吧。” “二哥说的是,大清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听说过,这八旗亲贵,如今凋落成这幅模样的,”边上一个人又在应和,“同治爷登基起来,对着洋人,对着那些大头兵是真大方,海一样的银子撒了出去,一点也不心疼,对着咱们这些主子们,倒是一日比一日小气,除了俸禄,年下的节礼也越发少了,天津的官道和铁路,占了咱们那么多良田,给的补偿银子还不够我喝一顿花酒的,你说,这够什么?” “所以啊,咱们这不是来给主子爷出气了吗?”冯二爷安抚了一下那个越说越激动的人,“咱们这几家,在朝中都是响当当的人家,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是手到擒来?天津的事儿,咱们有个主意,要把洋人弄怕了。没有咱们他就做不成生意,这才行!” “可我听说,法国人的军舰已经北上了。” “来就来,咱们怕甚?”冯二爷满不在乎的说道,“到时候,咱们拍拍屁股走人就成了,现如今呢咱们还没和洋人做生意,断了财路,不心疼。”(未完待续) ps:求订阅和打赏啦!对了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哦!看免费的亲们也可以来起点官方网站点击一下,帮我多增添一点人气,谢谢。   ☆、三十四、怎定风波(五) 室内的人说的热烈,不防窗外响起了一声冷笑声,那个站在地上的胖子连忙喝道:“那个奴才在外头?没瞧见大爷们都在里头议事吗?还不快快滚开!” “是你家爷爷!”外头接二连三响起了哀叫声,那个胖子一个机灵,打开房门,还没瞧清楚什么,胸口就吃了一记窝心脚,“哎哟,”整个人扎在梨花木的桌子下晕了过去,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军官穿着铠甲,大步走了进来,两边的士兵不是提刀就是握火枪,一致对准了房内的几个人,那个军官扫视,“不错,你们几个都在此处,倒也少了不少麻烦,奉钦差大臣旨意,捉拿乱党!” 谁也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那个胖子,“慢着!”那个被称之为冯二爷的男子赤脚跳到了地上,怒视面前的众人,“我们都是京师人士,为了在天津做生意,这才一起商议事情,那里是什么乱党,你要是敢乱扣帽子,等到我们回了京,在荣禄大人驾前必然要告你一状!” 那个青年军官满不在乎,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你们这些人若是良民,我就是吃素的和尚了,别以为钦差大臣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贱人,买通人手挑起事端,激化中外矛盾,又潜人暗杀了法兰西商人一家,钦差大臣早就查明清楚,这会子在静海堂外安排好了公审大会,一定不会冤枉你等,把这事儿清清楚楚的交代给天下人都知道!” 军官一挥手,士兵们如狼似虎一般,把室内的所有人都一一捆绑起来,包括晕倒在地上的胖子,有几个胆小的这时候已经尿了裤子,冯二爷还挣扎着,强自镇定,“你敢胡来,我可是奉我们王爷的命令,唔,啊!” 一下清脆的响声,那个军官狠狠的打了冯二爷一个大嘴巴子,冯二爷还没说出的话被打回到了喉咙里,他嘴角泛着血沫,痛苦的吐了几颗牙齿出来,那个军官一把就把萎顿在地上的冯二拉了起来,脸上一脸的不屑,“旗人家里怎么会有你家主子这样的垃圾?上赶着为国立功的事儿不做,反而要挑起事端,扰乱天下,老子也就还是你家主子旗下的,不然今个我就到他府上剁了他,”边上一群人也想着说出自己的背景,被那个军官一声令下,“都给我把嘴巴堵起来!” 军官看着冯二,“你给我记清楚,这事儿,钦差大臣早就查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不动手,就是等着京师的信号,这才一举把你这些党羽一网打尽,冯二,别以为自己做的事儿,没人知道,不过,”军官把冯二丢在地上,冯二犹如一块破抹布一样瘫在地上,军官踢了踢冯二的绿色丝绸衣服,“别他妈的装软蛋,你说这犯上作乱的事儿,是谁主使你的?” “是……”冯二痛苦的闭上眼,“是我们自己个的事儿,没人主使。” “很聪明,”军官满意的点点头,“就算你说了实情,谁也不会信的,你们家主子第一个就要跳出来说你是污蔑,你,只是一个棋子而已。而你们家主子,也实实在在是个孬种,”军官显然是觉得冯二的主子行事十分卑鄙,鄙夷的看着自觉死期临头的冯二,“坏了昔日他家王爷的荣耀!” 。。。。。 “这公开审判,似乎不太妥当啊,”刘蓉说道,曾国藩已经坐着轿子前往静海堂的路上了,在轿子上,刘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自己的意见,“大帅既然知道了这些人身后都是有背景,若是一个人嚷了出来,岂不是成了朝廷的笑柄?知道如此多的勋贵仇视洋人,法兰西人怕是越发不肯了。” “他们不敢说,”曾国藩翻了翻手里的册子,“瞧见了没有,不是家生子,就是什么侧福晋的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心腹之人,这样的人,第一个,自然是死忠,不会轻易说了主子出来,第二个,他们都还有家人,若是自己牵累了主子,主子是一定不会死的,而他们的家人,是肯定会死的,这个道理,我都明白,他们不会不明白,这时候,除非就是咬紧牙关说这事儿和自己没干系,要不然,就是一口咬定,就是嫉妒洋人。”曾国藩似笑非笑,“太后送了这么大礼,行凶杀人的江湖之徒也找到了,两两对证,他们没法子抵赖的,若是他们真的说了背后的人出来,那岂不是恭亲王那边处置起来更是快捷,我只管破案,别的事儿,是一概不管的。”(未完待续) ps:谢谢幻之月陨、尼基塔计算机的打赏,加更奉上,请大家支持正版,谢谢!   ☆、三十四、怎定风波(六) 刘蓉苦笑,没错,相关人等的抄家,交给了崇厚,不知道崇厚敢不敢拿这些钱,若是拿了,怕就要和那边决裂了,不过这些人既然要崇厚掉官帽子,来而不往非礼也,想必崇厚也不会客气。不多,敲锣打鼓的钦差仪仗就停了下来,静海堂到了。 曾国藩下了轿子,路边水边河边树上,人挤得满满当当,见到曾国藩,连声欢呼,“钦差大臣公侯万代哪!” 一边上的法兰西领事铁青着脸,倒是和他身上那件青绿色的燕尾服相映成趣,还有诸国领事等一体旁听,洋人们被衙役们团团围住,曾国藩走过去的时候,法兰西领事大声喊着法语,曾国藩微微点头,径直走了过去,再问身后的通译,“这人在喊什么?” “他要求大人给法兰西国一个交代。” “告诉他,本座今日就给他一个交代!”静海堂外早就放好了一张大案,曾国藩上了大案,拱手先请出了王牌令箭,圣旨,钦差关防等物,身子落定,两厢拿着水火棍的衙役就排在两边,崇厚和天津官员在一边落座,各国公使和法兰西领事坐在另外一边。 衙役们用力把水火棍在地上一顿,静海堂前顿时鸦雀无声,曾国藩笑盈盈的对着法兰西领事说道:“领事大人,今日审理贵国商人被杀一案,因死者乃是法兰西国人,特请领事来旁听,且此事涉及静海堂围攻一案,诸国都是关心的,所以也同邀各国领事一起旁听,请各位注意,各位只是旁听,不是审判官,请带好耳朵眼睛即可,若是有什么建议,请事后再找本座商议,这会子请各位听着就是。” 话里的意思,你们不是主审官,就给我闭嘴看着就行,法兰西领事第一个就不忿要跳出来,见到曾国藩的眼神,这才微微后退,只是一脸怒气的盯着曾国藩。 曾国藩视若罔闻,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按察使恭声应是,打开手里的册子,“带人犯冯二!” 。。。。 庆海拖着疲倦的身子刚刚赶到总理衙门,却发现恭亲王在圆明园里,于是又马不停蹄赶到了西郊,递了牌子进了园子,赶到军机处的值房,汇报和各国交涉的事宜,“法兰西大使不中用,半句话也不肯听,英国大使皮里阳秋,说话云里雾里,闲话几句,就扯到了浩罕和石达开,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就是要我们在这里让步,可太后的意思,明白的很,那里肯让步?石达开还要继续养下去,左宗棠在新疆可是十分威风呢!”庆海十分抱怨,在他看来,印度和新疆都是不毛之地,哪里比得上天津的富庶繁华,因小失大,实为不智也。 不过上有命,虽不愿,不得不从,庆海继续说道,“下官自然不能松口这里的事儿,于是按照议政王的吩咐,暗示英国大使,赫德在海关总署任职已经有十多年了,论理也该换换,大清愿意把这个位置让给法国人,用来平息法国人的怒火,英吉利大使这才扭扭捏捏说会帮着调停一下。” “奥匈大使倒也直接,只说要是给他几个口岸通商,关税上给些折扣,他愿意出面调停,咱们的价码若是给的大了,他愿意在边境上给法兰西部署兵力,提供一定的压力。” “无稽之谈,信口开河,”胡林翼摇摇头,“郭嵩焘来报,说是奥匈败在普鲁士国的手下,这会子正要怂恿着法国人和普鲁士人开战,两国这会子好的都要穿一条裤子了,那里还会陈兵边境,给法国人压力呢?真当我们什么事儿都不晓得,来敲竹杠了!” 郭嵩焘如今担任驻英国大使期满,转任法国大使,欧洲的事儿,他是最清楚的,恭亲王也觉得奥匈国大使的话不妥,但是这时候病急乱投医,“通商的事儿,都好说,他们又没有水师,多少口岸都不怕,不管他的话真不真,起码也能抵上一点点用。” “俄罗斯大使也不肯出面,倒是美国大使十分热心,按照他的话,他已经和法兰西大使交涉过,愿意为中国和外国的和平做出努力。” “他们要什么?”恭亲王问道。 庆海摇摇头,“他没说,或许觉得下官还不够格。” “美国人在咱们这边,原本就不如英国法国人霸道,”文祥说道,“他们在中国,也只是通商,传教之事都不甚多,理教院那里记档,美国传教士在国内传教,不过是一二十人。” “美国国力一般,到底没有英法两国显赫,”恭亲王说道,这会子太监来请,说是太后叫起了,恭亲王吩咐庆海同去,说不定就要垂问这些事。(未完待续) ps:今天去看蔡依林的演唱会,大概就只有一章啦,有打赏的可以先打赏,明天再补上,嘻嘻。   ☆、三十四、怎定风波(七) 到了勤政殿,太后果然问了诸国的事宜,庆海一一回答了,太后却是十分不满意,“外交上的事儿,没什么多大用处,洋人有句话,虽然违背了中国圣道的准则,但是还是很有道理的,道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这话粗鄙了些,和咱们礼仪之邦自然不同,可也不是没道理,洋人眼里只有强权真理,没有什么礼貌不礼貌,客气不客气的,咱们若是水师天下第一,那洋人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攻打中国海疆。靠着各国大使敲敲边鼓是可以,盼着他们帮咱们退了法国人的军舰,那也别想。”太后又问,“和法国人说军舰的事儿,怎么样了?” “法国人骄傲的紧,听到太后要将以往的份额减去三分之二,已经暴跳如雷,再也不肯和奴才继续谈下去了。”庆海说道。 “爱谈不谈,”太后冷笑,“法国人的军舰如今已经远远不如英国人的了,甚至连俄国人的都比不上,还摆什么臭架子,罢了,”太后吩咐庆海,“你继续和他们谈,谈得成谈不成,都没事儿。” “我知道俄罗斯人想什么,想着咱们东北西北让些土地给他们,只是东北关外苦寒,西北有个左宗棠坐镇的,这些年才没讨什么好去,土地是不能给的,但是呢,购买些军舰来给长江水师,和盛京将军,也是可以的嘛,如今没法子,总不能都是敌人,花些钱,不是太过了,都可以。” “为今之计,就是要先解决好天津的事儿,曾国藩来报,已经在天津静海堂前,当着天津各界人士和洋人代表之面,将那些乱党一一审问明白,报到了大理寺了吗?大理寺什么个意思?” “妖言惑众,挑唆民心,首犯冯二等十三人腰斩,从犯斩首。” “太重了,”慈禧太后假模假式的说道,“这叫国人如何看朝廷,倒是觉得见了洋人,如此软了膝盖,要判的如此之重。” “可若非如此,法兰西必然是不肯的,”恭亲王说道。 “腰斩改作斩首,从犯流放新疆去,不得返回就是。” 众臣山呼太后圣德,太后又问,“议政王,这些天津的人处置了,京里的呢?” “冯二等人的折子之中未曾涉及什么京中之人……” 太后大怒,冷笑道,“没关系?这是给国朝留体面呢!洋人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军机大臣,曾国藩的秘折都是看过的,那些人在里头捣鬼,你们还不知道?在搞什么花枪?曾国藩老于政务,知道给你们这些钟鸣鼎食之徒留些颜面,你们就准备装不知道,这么瞎混过去?我顾念着都是太祖太祖的血脉,不忍名典正刑,不放在台面上说,怎么的,想着大事化小,小事花了不成?议政王,你是宗人令,这些事儿,该你管,不要一味得做老好人!” 一行人出了勤政殿,恭亲王叹气,一个人带着伴当准备出京去料理此事,不料在太和保和殿的汉白玉栏杆转角处,遇到了王恺运。(未完待续) ps:天了噜,庆祝我的偶像蔡依林在杭州开演唱会噜!这个时候我已经在杭州的现场拉!真是嗨cry,哈哈哈,这个加更短了点,不过感觉自己真素努力惹,请支持正版,靴靴。   ☆、三十四、怎定风波(八) 恭亲王微微皱眉,他是最不喜见到王恺运的,高心夔犹可,为人低调谨慎,在太后跟前,不愿意指手画脚,只是踏实做着自己个的差事,横竖只是一份报纸,还有升平署的差事,算不得什么重要,而如今的这位,素喜高谈阔论,满肚子都是计谋,且时常大放阙词,若是在以前,就是贾诩李儒这种阴毒谋士之流,王恺运见着恭亲王神色冷淡,却也不以为意,低头行礼,“下官参见议政王。” “不必多礼,”恭亲王脸上淡淡的,“今个你怎么有空在这里?” “下官是最清闲的一个人,日日都是空的。” “怎么我听说,王大人这些日子都往着董谏台府上跑,那里是清闲的?”恭亲王说道,“难不成,王大人想要去御史台当差吗?” “王爷说笑了,下官去御史台,只是给董大人传个信儿,”王恺运恭敬的回道,只是在恭亲王眼中看来,这恭敬的样子,不真,似乎太皮里阳秋了,“董大人累受天恩,本来,下官就要多走动走动。” “内外朝传递消息,内有军机处,外有通政司,那里还要劳烦你呢,”恭亲王冷然说道,“这结交外臣,私通消息,罪过可不小。” “下官又不是内宦,那里说的什么结交外臣的罪过,下官本来就是外官,我这出园子,只是提个醒,免得他们忘了,到底是谁,才有如今这样的位置。” 恭亲王脸上一红,微微有了怒意,“你这话何意?” “太后最忌讳的人,就是在其位不谋其政,董元醇乃是谏台,若是不劝谏君上,弹劾百官,监察天下,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任?”王恺运垂着手回道,语气虽然恭敬,双眼却是放肆的很,直勾勾的看着恭亲王,“那还不如贬斥了才便宜呢。” 恭亲王怒视王恺运,“这话是太后的意思?” “王爷切勿动怒,这只是下官私心所想罢了,不管太后的事儿,”王恺运继续说道,态度风淡云轻,恭亲王见到王恺运随意的样子,随即也不动声色的看着王恺运说什么,“王爷身处周公之位,有周公之才,却无周公之断啊。昔日周公摄政,正如王爷如今当着议政王一般,周公行事,果决明断,诛杀管蔡二叔,平定武庚之乱,又分封卫宋等国,布武天下,外夷臣服,内宾袖手,这才为周家天下赚来八百年基业,如今宗室有人心怀叵测,王爷身为宗人令,处置他们乃是题中之应有之意,怎么,临了,王爷反而犹豫不决呢?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那按照你的意思,涉及的这几家,都该怎么处置啊。”恭亲王知道了王恺运的来意,反倒不慌了,袖着手看着王恺运,“素闻王大人你有诸葛之才,今日有缘,倒是想要讨教一二了。” “王爷心里有数的紧,何必来问下官呢,下官就不班门弄斧了。”王恺运微微低头,笑着说道。   ☆、三十四、怎定风波(九) “只是有一样事儿,下官不得不提醒王爷,”王恺运就站在茂密的合欢树下侃侃而谈,“天津之事,事关洋人的行止,也关乎洋务大事,眼前最紧要的,还是关乎,皇帝能不能顺利亲政,若是时局不稳,自然要找识途老马来主持,王爷你说下官说的有没有道理?” 王恺运一拱手,“王爷想明白就是,若是过分爱惜羽翼,珍惜自己的名声,于政事是无益的呀,为政者,岂有不得罪人的道理,如今这些人的把柄被王爷捏在手里,发落了他们名正言顺,料想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太后为何不出手惩治呢?” “太后是很想出手了,她最厌恶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还把洋人牵扯进来,若不是,看在他们家的位置,老早也就打发了,只是若出手,只怕这皇帝亲政越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太后的意思,若是王爷您出面做个恶人,她也就安安心心撤了帘子,回后宫休养,若是王爷要当个慈眉善目的菩萨,她老人家也只好做个白脸罢了。”王恺运继续说道,“太后的意思,就是如此,若是顺顺当当的解决好此事,她也能安心退下来。” 王恺运已经走远,而恭亲王轻松之余,不免有些疑惑,太后真的准备撤帘了? 王恺运施施然的出了圆明园,在大宫门左转,就到了升平署,王恺运也不理会路上遇到的供奉、太监等人,径直进了一间抱厦,里头的高心夔正伏在案上看着新一期的大清日报,从第一版看到最后一版,仔细的翻阅完毕,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交代地下的苏拉,“拿去刊印吧。” 高心夔扭了扭脖子,这才见到坐在一边的王恺运,王恺运有滋有味的自顾自喝着茶,高心夔笑道,“壬秋兄,今个的头版你瞧如何?”说完递给了样刊,王恺运一看,头版自然是曾国藩查处天津教案始末,这个案件已经定下了基调,如今这些冠冕文章而已,不过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第二版是“西洋宗教考”,系统阐述了基督教的来历和传教方式,第三版是采访静海堂神父,以及育婴堂修女的内容,之后都是针对天津局势而打造了一系列文章,王恺运粗粗看完,点点头,“如今一来,天津的事儿,就妥当了。” “只是法国人的军舰还在继续北上。” 王恺运冷笑一声,“他们不敢越过山东,伯足,你信吗?仓促之间,只不过是想着敲竹杠罢了,说不定恭亲王那里决定让赫德去职,换上一个法国人,我估摸着法国人就要退兵了。再说,咱们也不是没有水师,难不成,北洋水师摆在那里吃干饭的吗?” “北洋水师毕竟成立没几年,”高心夔担忧的说道,“对上法国人,只怕还不够。” “这练兵,总是要见血的,若是不见血,一味躲在港口里,自己练来练去,只怕会要走火入魔,如此以来,怎么拱卫海疆?”(未完待续)   ☆、三十五、勤政亲贤(一) “不吃些亏,咱们的水师怎么和洋人在万里海疆上厮杀搏斗,若是不中用,给洋人灭在海上也就是了,”王恺运淡然说道,“都是洋人哪里买的军舰,打完了,说不定,能痛下决心自己造。” “如今自己怎么造?”高心夔摇头,“金陵的造船厂是最好的,产出的船也只是能够民用而已,若是要用作军舰,只怕还有十万八千里之远,我瞧西洋诸国,工业昌盛,才有器械之威,如今咱们,厂子的器物都从洋人哪里运进来,半点都不自己造的,如何能用在水师之上?火枪火炮倒是极为出色,相比之下,中国真正的水师,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我瞧着够呛,”王恺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朝中的人多数是傻子,知道办洋务,不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办好洋务,如今只是户部还有钱,每年一千来万的银子洒出去买军舰,也不想想,洋人永远是把那些不是最好的军舰卖给我们,若是一直如此,北洋水师就永远比他们低人一等,这倒也罢了,中国若是不想争霸,靠着从洋人买来的军舰,拱卫海疆,守护藩属,尽够了,可若是想要争霸天下,靠着别人,怎么能?再者,洋人如今是和咱们交好,这是肯卖军舰给咱们,可万一将来不好了呢?两国相争,商人们的利益,自然可以牺牲了,且若是靠着战争比通商赚的钱更多,想必他们也不会不介意想动刀动枪的。” “那个张之洞,嘿嘿,倒是也颇有口才,要以民生为本,以图发展轻工业,多改善民生,这话倒也没错,在以往太平年间倒也使得,只是如今,嘿嘿,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内有各种隐忧,只怕民生搞好了,内忧外患一起上来,也如同这同治中兴,宛如昙花一现呢。” “壬秋!”高心夔低声喝了一声,太平十年,各项事业蒸蒸日上,这同治中兴的话,也不少人在大谈特谈了,王恺运此话颇有悖逆之意,所以高心夔连忙示意让王恺运别说。 王恺运掩嘴一笑,不再谈此事,“水师还是要自己造的,只是如今朝野众人都觉得造不如租,租不如买,如此可笑之言,两广总督要申请办广东水师,上折子就说要花钱买呢,他倒是财大气粗,说用两广赋税自筹创建即可。嘿嘿,买来的破铜烂铁,也只能是在南洋小国里头耀武扬威罢了。国之重器,兴建是见不到钱的,也赚不到钱,只能是海一样的银子砸进去才有可能见效,将来还是难赚钱,这事儿,中枢没个决心,是办不好咯。” “太后已经下诏,在大连、金陵、马尾等地兴建造船厂并造船学堂,重金聘请洋人为教习并总工,这事儿不急在一时,太后心里自然有数。”高心夔说道。 王恺运凝视高心夔,喟叹,“伯足,太后已经准备撤帘子了。你以为,这自建水师船只的事儿,还能继续下去?” “皇上是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后在皇上的身上倾注的心血犹多,”高心夔淡然说道,“如何不能继续下去?且太后已经和皇上约法三章,不可轻易改洋务之政。皇上也是最看重洋务的,自然不用担心这些事儿。” “只怕有人目光短浅,要断了这些花大钱不见效的事儿,”王恺运放下茶杯,拿了手边的一本《庄子》,随意翻开一页,读了起来: “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计其功。诗曰:“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 高心夔见王恺运不以为然,摇摇头不觉失笑,“理教院的事儿如今已经步上正轨了,接下来,壬秋你也应该找个新的差事了,太后不知道会安排什么官儿给你。” “谈到这个事儿,我倒是也有个主意,”王恺运放下《庄子》笑着说道,“伯足你还准备在升平署吗?” 高心夔微微一愕,“不在此地还能去哪里?” “伯足你还是太老实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既然已经准备撤帘子了,咱们这些人,还在朝中把持着如此重要的位置,新贵们还看着不眼红,如今的报纸,大家都看到了,作用何其之大?你还能继续呆在此地吗?我倒是想着,到哪里做个地方官,”王恺运说道,“过一过鱼肉乡里的滋润日子就罢了!”   ☆、三十五、勤政亲贤(二) 高心夔摇摇头,“且不忙着出京,若是真到了那样的地步,报纸提调官的位置,我会让出来的,大不了回升平署专心排戏罢了。” “皇上亲政,怕是很久,太后都不会过问具体的政事了,”王恺运伸了伸懒腰,“那咱们还有什么用处,在京中掣肘颇多,还不如外放一任,干些实事出来,听说岭南风情,与中原迥异,伯足,你说,我若是想去两广为官,不知道太后准不准?” 高心夔心里一酸,勉强笑道:“如何不行?你可是太后跟前第一得力的谋士,我只怕太后不舍得。” 。。。。 宗人府,向来是最冷清的,这一日却也热闹非凡起来,几个平时只是领着宗人府的头衔不管事儿的,今日也齐刷刷的到齐,朝服朝珠整整齐齐,为了就是今日恭亲王的大驾光临。 几声鸣锣,衙役开道,浩浩荡荡议政王的车架就到了,八抬大轿落地,宗人府前迎接议政王的宗室大臣后头跟着的理事官笔贴式一起甩袖子半跪行礼。 为首的正是惇亲王,后头是醇郡王,再后头就是皇帝的九叔孚郡王,道光皇帝第八子钟郡王的身子和咸丰皇帝一样差,在两年前就去世了,铁帽子世袭罔替的王爷也都在:礼亲王世铎、睿亲王德长、肃亲王隆勤、豫亲王本格、庄亲王奕仁、克勤郡王晋祺、顺承郡王春山、,这六个铁帽子王府都到了,恭亲王见到几个人,冷着面。点点头,也不和人打招呼,自己就进了宗人府。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心里已经在嘀咕了,醇郡王看了看自己的五哥惇亲王。“五哥,六哥这是怎么了?似乎心情不好啊。” 惇亲王老神在在,“无非是为了洋人的事儿罢了,和咱们不相干,来宗人府,还能有什么事儿可烦心的。只不过是承袭爵位罢了了。” 一行人到了宗人府的大堂,按照爵位坐下,苏拉奉上了茶,恭亲王喝了一口,默不作声。恭亲王虽然是宗人令,但是一向都不是正式主事的人,这里头的事儿,一向是左右宗正并两个宗人打理的,庄亲王奕仁是左宗正,先报了这几年宗室进学从军中举为官的情况,右宗正顺承郡王春山说了接下来要承袭的一些爵位,恭亲王只是点点头。“西爵的事儿,还不忙,如今倒是有些事儿要料理。” “六哥。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这里头,都听您的。”醇郡王脸上留起了胡须,前些日子嫡福晋也就是太后的亲妹终于诞下嫡子,自己又主管神机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过他从来都是很敬重自己这位六哥。他知道秉政治国是极为不易的事儿,今个听到恭亲王说起这话。连忙表态。 恭亲王点点头,“七弟说的是,那我就直说了,天津的事儿,咱们都知道,我也不打幌子,咱们宗室里头,有着人和朝廷对着干!” 别人犹可,惇亲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说呢,怎么天津无非是走失了几个小孩子罢了,怎么和洋人弄的这么大的事端出来,害的内务府好几个厂子都停了,这都快八月中秋了,我要给太后的节礼,这遮羞的钱都还不知道那里开销,还指望着内务府给点钱分红,不曾想,泡汤了!我是真恨啊,”惇亲王气的摔了手里的茶盏,茶水飞溅,满地都是,肃亲王隆勤今年才袭爵,年岁也最小,那里见过惇亲王这样的杀猪样,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我明白了,”惇亲王瞪大了牛眼,“我知道你们,见不得我们这些宣宗成皇帝的子嗣们,跟着太后跟着议政王赚钱,眼红心痒了,要找茬子来了,好么,今日惹了五大爷我,谁都别想舒坦了,今天谁的话说不清楚,我就把他待到宣宗的陵寝去,剐了他!” 恭亲王连忙喝住,礼亲王世铎也拉着惇亲王让他先坐下,世铎也是年轻人,只不过袭承爵位有些年了,如今又在总理衙门当差历练,老成的很,他苦笑着对着恭亲王说道:“议政王,这事儿,从何说起呢?” 恭亲王摇摇头,“我不冤枉人,这里头谁家有什么产业在天津,有谁的奴才家生子在天津,”恭亲王从袖子里头拿了个册子出来,坐在下面的人眼睛都盯住了这个册子,恭亲王把册子掷在案上,“这里头都是记录的明明白白的,曾国藩早就在天津查的一清二楚,谁都抵赖不了的,” “可这天津教案已经结案了,并没有宗室什么干系在里面。”醇亲王说道。 “那是地下奴才还记得一个忠字,还有曾国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没有牵扯到宗室里头来,”恭亲王说道,“可咱们不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 “别的事儿我都忍下了,横竖大家伙都是太祖太宗的后代,铁帽子王也是军功实打实的打出来的,乾隆爷厘定世袭罔替的八个爵位,这才延绵到今天,与国同休!”恭亲王威严的说道,“没想到,在天津的事儿,这样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平时怎么窝里斗都没事,居然还把洋人牵扯进来,好么,洋人的军舰都要到大沽口了,若是万一又开战,我瞧着谁这样大胆,就让谁去守大沽口!” 几个王爷连忙说不敢,并表示自己并没有在天津的事儿上有乱动手脚,惇亲王也一味着谩骂,醇郡王不是傻子,那些人家在天津有生意,那些有厂子,还有那些有田地,都是清清楚楚,大约也能猜中那些人在里头生事。 恭亲王环视众人,“那我以宗人令的身份来处置,可否?” 众人都说可以,恭亲王于是发号施令,“载端、杜云、马胜三人,革去红带子,贝勒降为贝子,”又处分了几个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公,要不免去爵位,要不就是送到盛京安置,不许回京,“诸位啊,原本八个铁帽子王,如今还有几个在?” 众人默默,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被革除爵位之后,不仅两个人还在盛京吃雪沙子,连两房铁帽子王的爵位也没有承袭,铁帽子王的爵位尊贵在于,就算自己犯事,也能保证这个王爵继续承袭下去,不至于日后九泉之下让祖宗骂丢了基业,可如今……有些人心里十分不服,有些人暗自流汗,也有些人十分庆幸。 孚郡王是小字辈,这时候连忙说道,“六哥说的有道理,咱们都听六哥的,处分了那些人,也总能震慑一番了,还是六哥仁慈,不愿叫外人瞧了宗室的难看,把这事儿压下来,只用宗法处置,咱们谁,都是无话可说的。” 诸位王爷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心里妥帖了下来,恭亲王叹道:“九弟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总不能闹开来,让宗室蒙羞,现在八旗子弟出将入相的人越发多了,将来免不了要越来越强的,咱们作为宗室,你们是铁帽子王,虽然衣食无忧,但也不能扰了国家的大事儿,不然出了篓子,谁都担不起,郑亲王、怡亲王这两个就是例子!” 礼亲王世铎是诸王之首,他连忙起身称是,几个王爷都站了起来称是,恭亲王点点头,“诸位王爷都是国之栋梁,想必是会体谅朝廷的难处的,好了,今日叫大家而来,只是为了吩咐此事,都散了吧。豫亲王留下,我还有差事交代给你。” 本格就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恭亲王看了看本格,“你罚俸三年吧,小惩大诫。”(未完待续) p:谢谢打赏。   ☆、三十五、勤政亲贤(三) 本格的鹰眉紧缩起来,盯着恭亲王,十分的惊讶,“宗人府的差事也不要办了,过几日你自己上折子辞了吧。±,.”恭亲王继续说道。 “六叔,这事儿?”本格怒气冲冲,“那里轮到我头上了?” “怎么轮不到你头上!”恭亲王不意本格还要狡辩,“冯二是你的家生子,在天津管着你的庄子和田地,打量着大家伙都不知道呢?我实话告诉你,这几个铁帽子王里头就属你最不安分!之前你父亲去世,你在世子的位置上耽误了两年,这对上就如此的怨怼!”恭亲王十分不悦,“素日里我也就当看不见,既然曾国藩查出来了,我就没有看着不办的道理,天津的事儿,若只是伤了崇厚一个人,我是半点不心疼,他是旗人,什么时候起复就是,可你和这些贝勒国公搞得花招,伤到了洋人,这别的底下的人,死了就死了,再怎么也不会处置到你们,可这洋人的军舰,一路北上,北洋水师抵挡不住,我就安排你去守大沽口的炮台如何?你若是守得住,我二话不说,天下的洋人你尽可都杀了!” 本格的脸上被说的火辣辣的,“论理,有些话我也不该讲,不过既然这里头就咱们叔侄两个,不防我也多说几句,听不听在你,”恭亲王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铁帽子王是祖宗千辛万苦打下来的不假,可这后世子孙享了这么多年福,论理也差不多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么多年下来,你算算。多少辈了?享的福是大,将来受得祸也必然大,你瞧着怡亲王和郑亲王就知道了,如今还在盛京呢,就怕自己行事不端,自己遭罪不说。还连累了家人,连累了这个祖宗赚下来的爵位!今个的事儿,我单独留了你下来,也是给你留点颜面,免得几个世袭罔替的王爵里头,就你一家豫亲王府给大清朝抹黑!” 本格又羞又愧,只能唯唯诺诺,“六叔教训的是,我只是看不过那些八旗的包衣奴才。在天津赚了钱就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踩到了我们这些王府的头上来,这才鼓捣着使人在捣乱呢,也不是针对洋人。” 恭亲王摇摇头,“天津的庄子和田地都充公了,你就不用想了,这也是给你的教训。本格,本朝不同前朝。宗室亲贵是最看重的,诸王当差都是寻常事儿,出将入相亦是简简单单,你若是用心当差,一心为上,谁都不会小瞧了你。” 本格默然走出了宗人府。亲随连忙打千上前搀扶住本格,本格一把推开,咬着牙低声一字一顿的喝道:“曾、国、藩!” 次日豫亲王本格折辞去御前大臣,内侍卫大臣、宗正的职位,太后应允。彼时恰好恭亲王等军机大臣在御前,太后不满得说道:“如此处置未免太轻了。” “到底是手下奴才干的事儿,他担着监管不力的职责就够了,且,”恭亲王肃然说道,“法兰西人的舰队还未退去,万岁爷也要马上亲政了,一切以稳定为上,不可对宗室太过苛责,以致人心浮动。” 太后听到亲政两个字不免眼光闪动,“总理衙门的人在谈呢?”太后问道,“北洋那边怎么说?” 朱学勤说道:“北洋水师原本有旅顺和青岛两个军港,各停有军舰若干,彭玉麟已经下令,在连云港以北,就已经部署各种暗哨,确保法兰西舰队一旦进入山东,咱们不论是否迎战,都可以做好准备。” “法国人来势汹汹,多半只是为了钱财,”慈禧太后断然说道,“素日里已经给了许多,如今切不可再给银钱!不然以为中国软弱可欺,只是派上几艘舰队就想打秋风敲竹杠,未免做的是清秋大梦,把咱们想的太可欺负了!” 宝鋆劝道:“太后请放心,洋人若是要钱,反倒是好办,若是少些,户部倒是还有积银,只是怕洋人狮子大开口,还要什么赔礼道歉什么的。” “可笑!”慈禧太后连连冷笑,“无非是死了几个商人而已,官面上的人一根毛都没事儿,要赔礼道歉?真真是得寸进尺。” 众人面面相觑,没曾想太后居然突然强硬了起来,莫非,太后想着要让此事办砸? 办砸了,是谁会受益?大家都不是傻子,这时候也只好继续劝太后,朱学勤磕了个头说,“太后说是自然不错,对着外夷原本就应该不能失了国体,只是如今北洋水师训练未成,军舰有了不少,但水师兵丁不甚熟练,实战机会也不甚多,法兰西乃是西洋海军强国,骤然遭遇,怕猝不及防,遭遇败绩,败了倒也不打紧,只是会影响到洋务之事,”曹毓瑛死后,朱学勤也深得恭亲王信赖,是典型的谋士,且他奏对的口气不像是别人那样,带着一个管家对着女主人的尊敬和亲昵,絮絮叨叨说着事儿,绝不会说什么高深莫测的辞藻,所以太后也颇为嘉许,“若是臣民知道花了这么多银子办了海军,在法国人面前不堪一击,岂不是要闹得群情激动?这与太后和议政王定下来的洋务之事,怕也是没有益处的,所以微臣以为,在水师还没练成之前,不宜和法国人冲突,若是真要练兵,日后找些弱一些的国家,慢慢练就是。” 本来太后还想反驳,没想到朱学勤也不是说一味着要避战,只是正确面对比自己实力强很多的敌人时候该如何处置,太后没有说话,恭亲王又说了一大堆的话,请太后忍耐为上,太后假装发怒,“罢了,你们都这么说,我自然是没别的办法,听你们的就是,只是洋人的舰队不许驶入渤海,若是有一艘军舰驶入了渤海湾而北洋水师毫无动作,那彭玉麟这个水师提督也就当到头了!你们把这话记下来,明发旨意下去!” 众人觉得让太后听从自己的意见,已经是扳回了一城,十分愉悦,连忙又称赞太后虚心纳谏,恭亲王继续说道:“庆海办差事很是老练,先帝在时候就和俄罗斯人勘定过东北边界,这次想必也能处理的好,请太后放心。”(未完待续。。)   ☆、三十五、勤政亲贤(四) 皇帝面无表情的从勤政殿走了出来,准备回九州清晏,这几日皇帝都是歇在了慧妃处,没见到皇后,怪想念的,皇帝也不准备坐轿子,闲庭散步,一路看着湖光山色随意走着,穿着瀑布一般的紫藤花,就到了鹤圃,里头养了几只洁白如玉的仙鹤,皇帝背着手,颇有兴趣,地上捡了一颗鹅卵石,朝着那仙鹤投去,原本仪态雍容的仙鹤大吃一惊,跳开了起来,双翅猛振,却飞不起来,皇帝奇道:“怎么,仙鹤不是原本能飞的吗?” “回万岁爷的话,”管着鹤圃的太监谄媚的笑道,“这仙鹤原本是能飞的,只是为了养在园子里,把仙鹤的翅膀,都用巧劲打断了骨头,外头看上去一般无二,但其实已经飞不起来了。” 皇帝皱着眉,有些话未免有些刺心,但是若这样发作了起来,又是笑话,还是陈胜文颇为精道,连忙喝住了那个太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作甚,快带万岁爷瞧别的去。” 鹤圃还有几只鸳鸯,锦鸡,没什么花头,同治皇帝意气阑珊,没什么游玩的性质,“罢了,回寝殿罢了。” 同治皇帝转了身,意外看到,在一大丛合欢花的掩映,有一角飞檐露出,瞧着规制,倒也不是小建筑,同治皇帝从未来过此处,不由得疑惑,于是问陈胜文,“这里头是什么地方?” 陈胜文抬头看了一眼,“回万岁爷,这里头是如意馆。” “这里就是如意馆?朕倒是从未来过,”皇帝饶有兴致,“七叔和七婶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吗?” “是,”陈胜文赔笑道,“一见钟情,这才结为夫妇呢。” “走,咱们去瞧瞧,”皇帝笑道,“沾一点七叔的福分,说不定,也找一个人来一见钟情。” 陈胜文有些慌,“万岁爷说的什么话呢。” “你这个杀才,”同治皇帝笑骂道,“说句玩笑就这样紧张,当真是无用!” 皇帝信步走进了如意馆,殿内也没人来迎接,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皇帝颇为好奇,止住了陈胜文的通传,蹑手蹑脚围了上去。 原来是一群人在看着一人作画,那个人低着头,皇帝看不清什么样子,边上的一个显然是如意馆的待诏,袖子上全是花料,待诏捻须点头说道:“王大人的这副夏日云水图,运笔用色不俗,倒是别具一格,寻常不能所见,不知师从何家。” “贾大人过誉了,”一个犹如昆山玉碎般的轻柔声音响起,那个人还在作画,低着头说道,“无非是乡村野趣,难登大雅之堂,贾大人不嫌弃在下,肯让我在这如意馆班门弄斧,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只不过幼年时候游历的地方颇多,这古今中外各式各样的画法都见了不少,所以自己琢磨出一点小玩意出来,让各位高贤见笑了。” 贾大人摇头晃脑,“王大人还是这样的谦虚,这夏日云水图,一见就觉十分清凉,似乎在这炎炎夏日让人心都静了下来,笔法不谈,这意境是十足十的到了。”(未完待续   ☆、三十五、勤政亲贤(五) 贾大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皇帝听不太懂,却也十分感兴趣的围着,如意馆里头的画师都有品衔在身上,但这些人自诩文人,除非驾前伺候,不然素来都是不穿朝服,只是穿着一席青袍,案前画画的那个人也是如此,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长袍,微微弯腰,伏在案上作画,皇帝一眼看去,只是看到一个玉色的鼻尖,手指纤长却又十分有力,握住一管蟹爪狼毫就在宣纸之上涂抹,虽然这时候没有说话,但是似乎可以隐隐看见嘴角带起的笑容,皇帝看不见案上画的什么,只是瞧见此人,莫名就觉得心情通畅了起来。 贾大人抬起头,不防就看到了皇帝,虽然他没面圣过,但是识得皇帝身上的那身五龙团补服,哎哟一声,连忙排开众人,众人转过头,也瞧见了踮着脚想看作画的皇帝,一时间慌得不得了,如意馆何时有皇帝亲临过,连忙从皇帝身前退下,跪下请安。 贾大人是如意馆的领事,他伏在地上,为无礼而向皇帝请罪,从来只有尊上者随意穿着,而卑下者要按品穿戴叩见上位者,今个倒是倒过来了,所以贾大人要谢罪。同治皇帝有些无趣,摆摆手,“朕偶来此处,想着没来过,所以过来瞧瞧,不用请罪了,”众人都站了起来,垂着手一言不发,“进了如意馆倒是瞧见你们在作画,这个,”皇帝指了指和他隔着一个书案跪在地上看不清样子的人,“也是如意馆的?” 贾大人连忙说道,“这是翰林院侍读王大人。” 那个伏在案后的翰林又磕了个头,“微臣,同治八年进士,翰林院侍读王庆琪,叩见皇上。” “王庆琪?”皇帝有些迷惑,“这名字倒是也熟,是那里的?”皇帝问陈胜文。 陈胜文努力的想了想,“正月的时候,进弘德殿伺候万岁爷读书的,只不过万岁爷那时候不痛快,就没召见过。” 皇帝瞪了陈胜文一眼,“既然是进弘德殿伺候的,怎么到如意馆厮混了?” 贾大人连忙回话,说王庆琪画技了得,所画风格独树一帜,如意馆这才特意请了王庆琪来作画,皇帝也不过是一问,点点头,看了看案上的夏日云水图,只见青山就在居中的位置,流水倒是在远处,皇帝虽然不懂字画,但大内珍藏甚多,且咸丰皇帝昔日也以字画著名,被人称之为翰林天子,他耳濡目染之下,鉴赏能力倒是不错,见到布局不同凡响,云水虚无缥缈,出尘之意外,更有迅捷凌然的意思在里头,皇帝点点头,对着王庆琪,“你起来吧。” 王庆琪站了起来,露出一张清秀从容的面孔,星眸剑眉,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蛋,儒雅之中带着刚硬,虽然是眼睛看着地上,十分恭顺,但是皇帝觉得,王庆琪此人,必然是桀骜不驯的那种人。 皇帝看了几眼王庆琪,陈胜文早就搬来宝座,就放在案前,让皇帝坐下,皇帝这才回过神,坐下就问王庆琪的履历,问的王庆琪就是顺天府人,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历练,今年才选入弘德殿,皇帝点点头,“你既然在作画,朕虽来了,也不好打搅你,你且继续作去就是。” 王庆琪爽朗应下,站在案前就心无旁骛的作画了起来,一时间如意馆的画师不敢打扰,见皇帝没有吩咐,就悄悄退了出来,只留下一个贾大人听着使唤,皇帝喝了一口茶,看着王庆琪作画,王庆琪的身后就是大开的殿门,殿外种了许多合欢花,正是快到初秋的时节,窗棂外的合欢花已经开到最浓烈的时候,花瓣不停的从树上落下,夏风吹过,把不少合欢花吹进了殿内,美景如此,一时间,皇帝不觉看迷住了。 王庆琪已经作完画,袖手站在一旁,皇帝只是发呆,陈胜文在身边悄声说道,该去皇后处用晚膳,皇帝才回过神,站了起来,看了案上的那幅画,“委实不错,且收起来吧,”皇帝对着贾大人说道,又转过头,对着王庆琪说道:“你既然擅画,那朕把夏圭的溪山清远图给你仔细揣摩几日。” 王庆琪利落干净的跪下谢恩,“不用跪了,起来吧,既然你是点了翰林的,学问想必是一等一的,又在弘德殿伺候,那日后就跟着朕读书就是。”皇帝说完,迅速的转过身走了出去,带着一群宫人太监,消失在碧波花海之中了。(未完待续)   ☆、三十五、勤政亲贤(六) 皇帝出了如意馆,神色有些懒怠,陈胜文就传了轿子,皇帝上了轿子,转过头看了看如意馆,“不去皇后那里了。” 陈胜文问:“请旨去哪里?” 皇帝闭着眼,用手敲着膝盖,“慧妃那里去过了,还有几个哪里没去过,倒是随意去那一家都成。” “瑜嫔娘娘的广育宫就在湖山在望过去一点点路,万岁爷,您看?” “那就去瑜嫔处吧,”皇帝原本也是懒洋洋的,想起了选后那一日,瑜嫔一嗔一笑的样子,顿时又来了兴致,“去她那里瞧瞧。” 澹泊宁静在后湖水面以北,是一个极为清净的地方,登上舍卫城朝着西北方向看去,一个呈现田字样子的宫殿掩映在两片湖水之间,南边是后湖,北边是一大片水田,里头满满当当的种着水稻,稻谷颗粒饱满,已经快到了收获的季节,微风吹过,稻浪起伏,稻谷清新的香味一阵阵的散开,此处田园景色,在富丽堂皇的圆明园之中甚是少见。 一个宫女急匆匆的从南边赶来,过了稻香亭,无暇贪看田野景色,进了正殿,正殿的外头是乾隆的御笔:“青山本来宁静体,绿水如斯澹泊容。”里头陈设也颇为简单,简朴大方,那个宫女进了田字殿,朝着坐在书桌后读书的人行了礼,便开口说话,“娘娘,万岁爷去瑜嫔那里了。” “去就去了,大惊小怪做什么,”拿着一卷李清照词集的宫装女子温柔的说道,只见此女穿了一件青色绣葡萄的旗装,文静安详的坐在书桌后看书,听到宫女穿来消息,她微微皱眉,“你呀,还是小孩子心气吗,这是在宫中,不比家里。别失了规矩,到时候,叫皇后娘娘责罚。” 那个宫女有些不满,却也不敢高声说话,嘟囔着说道,“我是为娘娘担心,万岁爷自从大婚之后,凡只去皇后殿里,这也就罢了,前几日去了慧妃娘娘处,奴婢想着,接下来必要来咱们这的,没曾想,先去了瑜嫔哪里,娘娘,您可在妃位呀,万岁爷不来,你说地下的那帮奴才,都不见得恭敬了。” “恭敬不恭敬,原不指望他们地下的人,”瑛妃放下了手里的词集,嘴里说着大度的话,脸上却是有些沮丧,毕竟还是年轻人,哪里就能如此大度从容呢。那个宫女还继续说道,“这入宫了,怕是日子就不能清净,娘娘还是早作筹谋的好。” 瑛妃缓缓的摇摇头,“皇上若是想来,一定就会来,若是不想来,”她的眼中隐隐有了波光,“我绝不会去强求。” “去就去了,有什么打紧的,大惊小怪!”皇后淡然开口,拿起筷子,看了看满桌的山珍海味,突然没了胃口,原来,这美食,若是无人分享,也是无趣的,皇后又把筷子放下,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边上的亲信丫鬟叫了一声娘娘,皇后这才挺直了腰杆,摆出中宫的威严,“去把珣嫔请来,就说我请她一起用膳。” “嗻。”(未完待续)   ☆、三十五、勤政亲贤(七) 皇后第二日才见到了皇帝,早起皇后正在看内务府的册子,皇帝就走了进来,看上去十分高兴,皇后就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高兴。” 皇帝坐下笑而不语,皇后半是含酸半是取笑,“想必是瑜嫔伺候皇上的很好。” “什么好不好的,”皇帝摆摆手,一个穿着枣红色旗袍的女子捧了茶上来,皇帝看了一眼,原来是珣嫔,“你怎么来这里了。” 珣嫔笑而不答,“是我让珣嫔来的,”皇后说道,“珣嫔以前和我在府里头,素日都是一块呆着的,我今日闲着无聊,就请她过来,陪我说说话。” “是我的不是了,这几日没来皇后这里,”皇帝有了一丝歉意,接过了珣嫔手里的茶,和珣嫔说道,“你就多来皇后这里,就和家里一样,热热闹闹的才好,我也喜欢人多些。” 珣嫔低着头应了一声,就退在了一边,又奉了一盏时鲜水果上来,皇帝让皇后和珣嫔都坐下,皇后和皇帝坐在了坑上,珣嫔坐在地上的一只圆凳。皇帝喝了一口茶,说道,“朕这高兴是有缘故的,皇后你倒是猜错了,是因为六叔把天津的事儿,处置的不错,洋人的军舰就停在胶东,没有继续北上了。” “这可是好事儿,”皇后连忙恭喜皇帝,“皇上洪福齐天。” “只不过还停着,没有退却,算不得得意的事儿,”皇帝说不得意,可眉梢都要飞了起来,眼角都是笑意,“什么时候能退出中国的海疆,这才是全功了。” 皇后也不搭话,皇帝自顾自说着,“还有天津的一干人等,处置的痛快,报纸上也说的明白,虽然还有不少人弹劾曾国藩有辱国体,但是目前来看,也算是办的好,嘿嘿,只是便宜了一些人。” 皇帝自然说的是那些在天津捣乱的人,虽然豫亲王和一群亲贵干得事儿不为外人所知,可时间久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军机处消息传了出去,外头才隐隐约约知晓,豫亲王是犯下了大错,恭亲王不忍责罚,这才丢了宗人府的差事。 近年京都有谚云:“亲王亲王,不如手里有枪,国公国公,手里精穷。”说的就是如今局势,亲贵之家,若是没有差事,也不在丰台大营当差,或者也不去做生意,那真过得连普通旗人的日子还不如,如今海淀圆明园西郊外头,多少兴建的宅子,那都是军功起家的把总千总游击总兵将军起的宅子,更有在商贸之事中兴起的富翁,一掷千金,修建工厂,这个大时代下,亏钱的少,赚钱的居多,所以,要是靠着那些俸禄银子出息,在地里头压榨点银子出来花销的老牌勋贵,自然要被瞧不起了。 大家也不是傻子,联系到天津抓了那么多人,又没收了这么多的田地,哪里还不能知道大约是豫亲王的手笔,只是有人笑话:“这俸禄停了下来,天津的田地又没入官中,好家伙,这豫亲王府大概是要喝西北风了。” 又有人大声讽刺,“这酷暑的天气,喝点西北风,不打紧,说不定还能让豫亲王清醒清醒脑子,免得再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儿来。这么多年下来,倒是丢了昔日多铎王爷的脸面!” 豫亲王听到这些传言,颇为羞愧,但是心中更是嫉恨恼怒不已,其余王府虽然不会不屑豫亲王的作为,但是也怕宫中人迁怒与他等,于是一时间也就少了和豫亲王府的来往,所以接下去的几年,豫亲王府过的甚是窘迫。 皇帝到底是少年心姓,讨厌人说了几句也就抛开了,只是他还是疑惑的很,“素来他们办事儿,没有这么快的,如今才还在七月末,怎么就把这事儿料理了,前后不过才两个多月,这效率实在是高啊。” 外头的政事,皇后不方便接话,也只是听着,皇帝自言自语说了几句,这才发现只有自己在说话,“朕糊涂了,就不说这个了,皇后最近在读什么书?”皇帝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册子。 “内务府上半年的账本,这林林总总的,”皇后笑道,“事多银钱往来也频繁,说不得要好好学着。” “内务府一向都是额娘管着的,你多和她请示就成,”皇帝说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问:“安德海管的那些厂子的账本呢?” 皇后命人翻了出来,皇帝接过翻了几页,冷哼一声,“工厂的银子倒不如往年了,这个安德海是怎么当的差事!”皇帝把账本丢在炕桌上,身子就歪了下来,闭目不言。(未完待续) ps:加更来了。   ☆、三十五、勤政亲贤(八) “想必是今年生意难做吧,”皇后笑道,把账本拿了起来,递给珣嫔,珣嫔拿了下去,“这生意那里能年年赚钱的呢。” “罢了,”皇帝动了动脖子,站了起来,“这次先饶了他,腊月的时候再瞧,若是再如此懒怠,那朕可是没轻饶的。”皇帝起身,珣嫔跪下给皇帝穿了靴子,皇帝笑道:“这事儿叫奴才做就成了,怎么劳烦你,”珣嫔微微一笑,“伺候皇上是臣妾的本分。” 皇帝点点头,对着皇后说道,“朕先去勤政殿,今日有要事商议。” “是,恭送皇上。” 皇帝起驾,出了九州清晏,先去长春仙馆候着慈禧太后的驾,到了长春仙馆,皇帝原本松弛的样子消失不见,肃穆的走进了含碧堂,慈禧太后已经穿戴整齐,夏日的服制虽然颇为清凉,可**、吉服、朝服这么传下来,也是厚厚几层,皇太后额边已经微微沁汗了,见到皇帝进来,就说道:“皇帝那里过来?” “在皇后那里过来,”皇帝淡然说道,“今日是军机处、内阁、亲贵、诸部院大臣一同议事,所以儿臣来请皇额娘的驾,一同前往勤政殿。” “恩,”慈禧太后对着皇帝的淡然态度毫不以为然,点点头,“那就同去吧。” 帝后一同到了勤政殿,今日不是军机处奏对,东暖阁里头摆不开,帝国的顶尖人物都已经在此地,包括一些御前大臣,领侍卫大臣,就连已经定下行程返乡的贾帧这一日也在,林林总总大约总在七八十余人之数,所以这一日,慈禧太后和同治皇帝御勤政殿正殿。 皇帝坐下,头顶的勤政亲贤牌匾高悬,身后原来的山海金龙五幅金丝楠木屏风被撤去,换了一只黄纱九折黄花梨木屏风。帝后落座,诸臣山呼万岁,勤政殿本就空旷,今日来朝见的大臣又极多。山呼之声震耳欲聋,十分壮观,太监又命起,礼仪这才结束。 太后率先开口,“天津的事儿。怎么样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怎么还没处置的好?是不是曾国藩不中用?还是你们这些朝中的大臣,巴望着这事儿处置不好啊?” 恭亲王连忙说不敢,“臣等已经尽心竭力,要处置好此事,切不可再擅动刀兵,破坏如今中兴的局面,臣已经委派了翰林院等人和总理衙门章京一同前往天津,协助曾国藩签订条约,和洋人谈判。并安抚天津士子居民。” “哦?想不到,翰林院倒是使唤的动?”太后闲闲说道,皇帝也十分惊讶,不用人说,这自己的师傅李鸿藻和六叔,是不对路的。“李师傅,”太后问李鸿藻,“你不是最看不惯洋人的事儿吗?” 李鸿藻腮边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启禀太后,臣虽然极为看不到这洋人之事。只是洋人压境,必须同心同德,一致对外,才能保我大清江山安然无恙。穷则变,君子受持如一,初心不改,处事可顺势而为。” “很好!”太后赞道,“这句同心同德,一致对外。我听得最是舒坦!” 恭亲王上前一步,“今日天津已经有喜讯传来,启奏皇上,太后,曾国藩已经和洋人签订了新的条约,其中有通商十五条,传教八条,都是将昔日中法北京新约之中说的不甚明白的传教通商一事,逐条逐款细细敲定下来,日后只要法人按照此条例进行传教,通商,必然是无忧的。” “还有增派留洋儿童、技术工人前往法国学习之事,购买法国钢铁铸造设备等,并将温州、鸡笼、厦门三地作为法国人专属进出口港口,享受关税减免之待遇。” “聘请洋人为新军教习,增多法**舰购买数额,购买法国造船厂技术并设施……” “有没有赔款啊?”太后闲闲的问道。 “回太后的话,没有赔款,”恭亲王气定神闲,“秉持太后的圣意,于外国签约,不可割地赔款,”恭亲王显然把这些花钱买东西,算不得是赔款,只不过是价格稍微比市场价高了一些,买的也都是法国人快要淘汰的设备,不过这些东西拿到国内来,还是很顶用,所以,恭亲王不说,太后自然也明白。 “只不过,”恭亲王苦笑,“法国商人一家三口死亡之案,法国大使强烈坚持要求中国派特使前往法国本土赔礼道歉,郭嵩焘大使不能替代。” 殿内响起了嗡嗡之声,不少人在交头接耳,“怎可如此,侮辱国体!贻笑大方!” “是啊,可笑!” “恭亲王这事儿如何能答应?签了这样的协议出来,这个曾国藩是要晚节不保了!” “咱们就瞧着好了,李保定,没那么容易就饶了这事儿!” 董元醇是大殿御史,连忙低声喝道让大家安静,不可御前失仪。 这些人,嘿嘿,别的事儿,一概不在乎,这个赔礼道歉的事儿,却是如此大惊小怪。 太后假装极为吃惊,尖利的声音在帘子后响了起来,“天朝上国,如何能远赴西洋为一商人之死而赔礼道歉,此事断断不可行!” “正是,”董元醇说道,“启禀太后,若是真如此,泱泱天朝的气派放那里?不说法兰西人,就其他的国家之人也会瞧不起咱们大清,为一小卒而失了天朝气节,实为不智也!宁可和洋人拼死,也不可失了尊卑伦常!” “这……”恭亲王这时候那里还能不知慈禧太后想要做什么,连忙又说道,“启禀太后,这事儿,已经查明,是冯二等人雇了人偷偷杀了法国商人一家,又煽动土人情绪,这才把天津之事搅得不可收拾,这事儿原本也是咱们理亏,如今曾国藩交涉得道,已经到了不需赔款的这步,臣以为,还是答应了此事为好。” 宝鋆等人也连连赞同,一干御史清流等脸上露出怒色,却也插不上话,只有董元醇在上蹿下跳。说什么也不可同意了这条款。“本朝还未曾有派使节去道歉的,诸君看来是要敢为天下先啊!”董元醇讽刺道。 一时间有几个人也大声附和,殿内弄的乱糟糟的,恭亲王见局势有些控制不住了。转过头,看了一眼李鸿藻,“李师傅,你快说句话,”恭亲王有些急了。脱口而出,“为了皇上亲政的大局,大局为重!” 李鸿藻无声叹了一口气,“罢了,”李鸿藻抬起头,神色坚定,“太后,圣人云,有则改之,天津之事。虽有洋人跋扈为患地方之故,但冯二等人蓄意作乱,行残杀洋商之事,乃是极为清楚的事,容不得抵赖,君子之道在于明德自察,既然是做错了,”李鸿藻闭上了眼,无奈的说道,“道歉也是寻常之事。” 一干人等看的目瞪口呆。怎么会如此?最是方正最顾及体统的帝师,居然说出了对洋人低头认错的话。 徐桐是协办大学士,也是在场的,徐桐也磕了个头。“臣附议。” 一时间,恭亲王的人也连连磕头,“臣等附议!” 太后见到如此,反倒是笑了,“大家都是这个意思?” 董元醇悄悄俯下了身,不再说话。恭亲王应道:“大家都是这个意思,请太后用印准了此条约。” “罢了,”太后的话里透着一股解脱的味道,“军机处用印,明发天下,定下了就不要再拖了,速速了解此事。” “太后圣明!” 太后好像恢复了信步闲庭从容不迫的样子,“既然今个是大叫起,又处置好了和法国人的事儿,大家伙都在,有件事儿,我倒是要在这里一并说了就是。” 群雄雌伏,“请太后训示!” “今年已经是同治九年,皇帝十八岁,也大婚了,古人说话,成家立业,这成了家,自然就该立业,我从先帝那里接过了这千斤的担子,这么几年下来,自诩没有大过,不过也没什么大功,只是办了洋务,建了海军,算起来,有几件实事干过而已,”皇帝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不仅仅是皇帝,殿内的许多人的心都砰砰砰跳了起来。 “宣宗皇帝以来,洋人之患渐起,先帝在时候,还加上了这闹长毛太平军,从广西起事,一路杀到了天津,还分兵北伐到了直隶,太平军占据了江南,捻贼又在中原作乱,好不容易抵挡住了,这英法两国又进犯中国,先帝不得已去秋狩木兰,留下我,还有议政王,一同抵抗来犯之敌,所幸将士用命,百姓支持,群臣用力,祖宗保佑,这才胜了一局,为同治朝这十多年无外敌的太平局面打下了基础。” “顾命大臣悖逆主上,我不得已,用先帝钦赐的同道堂之章发落了他们,这江南的发逆刚刚平定,捻军剿灭了,想不到新疆又乱了起来,”太后说到这里,都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多来,实在是太他么的不容易了。 “阿古柏那么不可一世,如今也压下去了,办洋务、建水师,建新军,增建官职,改革科举,这么多年,办了这么多事,本宫扪心自问,先帝交给我的差事,”太后的声音高亢了起来,“没有办砸!” 恭亲王神色复杂,只听着慈禧皇太后继续说道,“皇帝已经长大成人,读书理政亦颇有成就,今日本宫在这里昭告天下,即日起,撤帘归政!九月初十,重阳节后,皇帝行亲政大典!” 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李鸿藻身子剧烈的震动,殿内也一片哗然,没想到之前还不肯放权的皇太后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干脆利落的归政皇帝! 有眼捷手快的大臣已经伏在地上山呼,“太后圣德!” “太后圣德!” 梁如意一摆手,两个太监上来,就把皇帝身后的黄纱九折黄花梨木屏风搬了下去,皇帝刷的站了起来,单膝跪地,“皇额娘,儿子还需多历练,请皇额娘继续垂帘!”皇帝这话说的哽咽了。 穿着朝服宝冠的太后坐在宝座上,众臣不敢多看,只有恭亲王抬头窥了一眼太后,只见太后脸上带着笑意,却又十分威严,似乎是莲台上的菩萨,雍容华贵怜悯世人。太后秋水般的眼睛看到了恭亲王,微微一笑,缓缓站了起来,“我意已决,再无更改,议政王,军机处将本宫这个意思明发天下,从今之后我再不过问前朝之事,一切军国大政交给皇帝自己处置,你们跪安吧!” 群臣山呼万岁鱼贯退出,神色有些激动,有些落寞,有的震惊无比,有的却是兴致勃勃,文祥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似乎轻松了不少,“去军机处,拟旨吧。”恭亲王转过头,看着沐浴在夕阳下的勤政殿,心里若有所思。 这是不是,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 “皇帝快起来吧,”慈禧太后拉起了皇帝,看着眼角有泪的皇帝,“刚才皇额娘处置天津教案的法子,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皇额娘,儿臣不孝,还怀疑皇额娘。”同治皇帝哽咽的说道。 “学会了就好,”太后按了按皇帝的肩膀,手里的温度透过朝服,让皇帝能清晰的感觉到,“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是皇帝,只要记得,什么事儿,都不用怕!” 同治九年七月二十八,太后御勤政殿圆明园,议定天津教案条约,并突然宣布撤帘归政,群臣大哗,帝苦劝,太后不停,将帘子撤下,退居深宫,不再过问政事。皇帝于同治九年九月初十行亲政大典,咸丰十二年至同治九年乃是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时期,后世历史学家对这十年评价极高,认为,近代以降,落后于西方的局面,能够慢慢的拉回来,发轫于这段时间,且一致认为,这段时间君臣颇能同心同德,排除小分歧小矛盾,一致为了国家的强盛而努力,是政治最开明而且政治斗争最少的时期。 第四卷《晨钟暮鼓》完,敬请期待下一卷《紫禁春色》! p:&nbp;&nbp;《紫禁春色》马上就要到了,大家说,要不要打赏给我催更捏,,,,我准备是先停几天好好构思下一卷的内容的,什么时候更新就看大家的热情啦!   ☆、一、三月初三(一) 同治十一年,三月初三。 这一日是上汜节,北国虽然是寒风依旧冷冽,可日头已经一天比一天暖了,枝头的柳絮已经开始洋洋洒洒飘落了下来,有些鼻子敏感的,在大街上一路的打喷嚏,榆钱正是肥嫩的时候,这时候用水焯一下,加点麻油,加点盐,一拌就是清香扑鼻,或者煎蛋、清炒,都是不错的时节菜,所以不少孩童拎了榆钱,配着报纸一同售卖。 风沙柳絮飘飞之中,有个高瘦的男子从自家宅子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出毛的鹿皮坎肩,手上把玩着一个鼻烟壶,神态雍容,对着任何事儿有不屑一顾玩世不恭的笑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位旗下的大爷,只见他踱着四方步,在天桥下走着,时不时的看着各式摊铺,他对着书摊书铺十分有兴趣,经常看着一本书就驻足停留许久,有个卖榆钱的儿童,见到这个男子在看着书,畏畏缩缩的靠在那个男子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个男子手里的书。 他手里的书倒是也常见,乃是乾隆年间官刻的《千字文》,那个儿童嘴里在默念上面的字,不觉念出了声,那个男子听到了转过头,撇着这个靠着自己的儿童,那个童子也知觉,连忙打了个千,舔着脸赔笑,“大爷别生气,小的看着这书,入迷了。” 那个男子倨傲的放下书本,“怎么的,你也识字?” “是是是。”那个儿童笑着回道,“之前是卖报纸的。我家里头一个邻居,是宫里头出来的姑姑,认得字,所以教了几年,不算是睁眼瞎,”那个童子骄傲的紧。“这几日。把报纸都给家里的弟弟卖去了,我改卖一会榆钱。大爷手里的这本千字文,真是好。” 那个男子微微一笑,“你倒是难得,有没有《咸丰字典》?” “那字典贵的紧,”童子笑道,“我们这些穷人家,怎么买的起。” 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四九城已经都办了官小学。这事儿你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还在此地?”男子奇问道。 “大爷您是不知道啊,”那个童子一边叫喊着路边的人售卖榆钱,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这些过穷日子的。那里有闲钱去读书上学呢?那束脩可是要不少钱呢,”童子居然也知道束脩这个词,童子麻利的用旧报纸包了一包榆钱给路人,收了几文钱,“如今这日子太平的很,赚钱倒是能赚一些过日子,要是想读书进学。也是不能了。” 那个童子继续说道,“不过也幸好,”他的语气里又透着骄傲,“我虽然年纪大了,家里的钱也不够,不过我家的弟弟,父母亲咬咬牙,已经准备让他去上学了,这几日就在凑学费呢,这把榆钱卖了,估摸着就凑齐了。” “你倒是个好兄长,”那个男子笑道,“家里出了个读书人,到底是好事儿。” “是,”那个童子见这时候没有什么生意,于是就专心和这个男子攀谈起来,“不瞒大爷,小的天天卖报纸,这报纸上的消息看的多了,也知道,教育部设立的时候,说什么,‘教育乃是立国之本’的话,大概是这句吧,如今只要是进了学,读了书,不管是去工厂做工,或者是到各个衙门当差,都是方便的紧,若是有一日能被总理衙门选中,派了洋差事,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那个男子失笑,“洋差事可不是那么好派的,不去同文馆学上几年外文,那里能派的到。” 书铺的老板袖着手,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交谈,只是不说话,“若是进了同文馆,那更是祖上积德了。”报童喜滋滋的说道,“万岁爷以前就在同文馆读书的,若是能进了同文馆,那岂不就成了万岁爷的同窗,万岁爷还能亏待了同窗?” 那个男子转过脸对着书铺的老板笑道:“你说这个小子,虽然人小,这道理倒也不算错。” “自然是对的,”书铺的老板应道:“同文馆几年毕业出来的,不是做了那个厂子的提调官,就是进了通商衙门、海关这些地方,还有的更是进了总理衙门,或者派了洋使节,我听说,有个同文馆才毕业的,不过是二十出头,只是因为学的是什么德语,西洋新立了一个普鲁士国,朝中没有官员精通德语的,这天大的馅饼就掉到了他的头上,从一个拿着九品俸禄的白丁学生儿,成了总理衙门下属的驻普鲁士国大使,正四品的红顶戴,在西洋代表咱大清的天威,真真是羡慕死人!” “如今已经不叫普鲁士国了,”那个男子说道,“改叫了德意志国,那大使也是自己个努力,前几年刚刚兴起洋务的时候,多少人都嫌弃那同文馆都是和洋人打交道的地方,凡是入了同文馆的,一概老乡亲眷都是不认的,这个德国大使也是这样,那宗族差点要开除他的族谱,幸好他一心向学,把这德语细细的钻研了下来,这才等到了这个机会。” “听这个大使回家祭祖的时候,宗祠中门大开,迎接这个正四品的大员呢,那些人的嘴脸想想也觉得可笑。”老板又对着童子说道:“你瞧仔细了,面前的这位大爷就是在教育部里头当差的,你弟弟能进学,该好好给大爷磕个头!” 那个童子大吃一惊,连忙把手里的篮子放下,跪下诚心正意的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爷公侯万代啊!这样积善积德的事儿,无当老母、佛祖、上帝爷爷都会保佑您老人家的,小的回去就给大爷立长生牌位!” “扯远了,”那个男子笑道,“你这个老狗,”男子指着书铺的老板,“嘴巴这么碎,”虽然话里是埋怨,可语气也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不过是在教育部当着笔贴式,那里算的上是我的功劳。”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五爷你的来头吗?”书铺老板得意的挑了挑眉,“五爷您就别谦虚啦。”(未完待续。 PS: 新的一卷,新的一段旅程,谢谢大家的支持。   ☆、一、三月初三(二) 被老板称之为五爷的人笑而不语,把那个报童拉了起来,“你把这些榆钱都送到我的府里去,我报怨了,”五爷说了个地址,从荷包里数了三个铜元给报童,“你呢快快回家,给你弟弟去交学费就是,将来你弟弟学了知识,想必也会教导于你这个给他凑钱的好哥哥了。” 报童接过了钱,那铜圆中间无孔,做工精美,正面印着“同治元宝”,下面一行字“十二年六月制”,反过来一看,写着钱数,“五十文”,报童千谢万谢,转过身一溜烟的跑开了,五爷这才笑着对老板说道,“今个难得有空,把你书店里的好书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早就预备下了,知道五爷今天休沐,”老板笑道,“碧螺春也热热的备好了,就等着五爷呢。” 三月初三,衙门这一日也是歇息,从京中到地方皆是如此,官员们会利用这一日难得的休沐来干一些文雅的事,比如踏春游猎野餐文会之类的,抑或醉卧八大胡同——前几年或许是世风日奢,且风气大开,以往官员不得进出灯红酒绿场所的禁令大家视若罔闻。 但是这几年起,似乎大不相同,官员们在这一日,以往的兴趣爱好,似乎都消失不见,要不就是加班办差事,要不就是趁着这休息的时候,想着如何多学点东西。 五爷进了书店,半是抱怨半是炫耀,“这些日子,部里真是要忙疯了,春闱的事儿。那是和礼部一起弄的,循序办着,也不算忙,在湖南、安徽等几个省地试点办了小学,好家伙。别的省巡抚布政使这些红顶戴,日日上书要各地筹建小学,各省学政,更是堵住教育部的大门,破口大骂,说是教育部偏心。”那个五爷一摊手,“从来只有闻道有先后,没有听说什么办学要分先后的,尚书大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就怕被这些学政吐吐沫。我那个堂官,知道如今的直隶学政是我当年在京师大学堂的老师,巴巴的倒是把我派了出去顶岗。” “那五爷可就惨了,贵老师还能这样放过了五爷?”老板窃笑。 “嗨,谁说不是呢?”五爷摇摇头,“我那个老师,论起年纪,倒是比我还小。奈何是科举中式,又是同文馆历练过的,成日里在我这里摆老师的架势。见了面,倒是也不骂人,只是抬头看着天,翻着白眼,说自己真是没用,教出的好徒弟。不帮着自己,还帮着外人。害的自己在直隶父老面前被骂,还念叨这个世道怎么回事。尊师重道都去哪里了。你瞧瞧,你是什么话。” 书店老板笑道,“这是贵老师取笑五爷呢,瞧着他说话,是一个极为诙谐的人。” “我倒是不敢,差点就要跪下了,这老师才收了蓬,跟着我回家大吃大喝了三天,之后抹抹嘴就回保定了,走之前还说此事一定要办成,直隶近在京畿,京师、天津都办了,直隶不办,如何成体统?将来万岁爷问起来,他可是要如实禀告,不会再来教育部打擂台了。这样的话说的在理,我没法子,也只好如实禀报了。” 书铺老板亲自给五爷倒了一杯茶,“知道五爷这时候在为部里头的事儿烦心,所以有几本书倒是备下了,就等着给五爷过目。”老板从边上拿了一个青布包出来,递给了五爷,五爷打开一看,头一本就是《德意志国教育考》,作者赫然就是刚才谈论过的那位国朝新贵,中国住德意志大使。 五爷打开一看,序言就是十分惊人,“德意志立国之初,先胜丹麦、挪威,再胜奥地利匈牙利,最后大胜法兰西国,俘获法兰西国皇帝,震惊天下,更是割让洛林等两地,这两地乃是煤矿聚集之地……德意志乃四战之国,群雄虎视眈眈,远非我国之地理优势所能比也,为何能成西洋诸国畏惧之新霸主?” “除却工业发达,军备先进之外,余在德国三年,私下观之,争霸西洋之最根本,乃是教育,德皇有言:‘未有办教育而亡国者’诚哉斯言!” 看到这里,五爷心神震动,连忙合上,“不能再看了,再看我怕今日就要赖在此处了。” “这位大使倒是写了几章,断断续续的,之后有人专门请这位大使写一本关于德意志国的书,这位大使于是就写了有关教育的这本。” “倒也没错,德意志乃是西洋新贵,原应多多注意才是,”五爷点点头说道,“且德意志并无和中国有过冲突,想必也能和中国交好,”五爷看到后头还有法兰西大使郭嵩焘所著的《西洋游记》,还有几本介绍西洋的书,五爷点点头,十分满意,“甚好,这几本书都要了。”那个书店老板笑道:“报纸上,听说郭嵩焘要回国了?” “还没有,”五爷起身,“你也是湖南人,你这位老乡可是当差当的甚好,历任英法两国大使,外交的事儿,处置的妥妥当当,朝中都颇为满意,有传言说,回国之后即刻就要进尚书,不过还不是如今的时候,总要等英国的事儿了了,故此已经在英国候着了。” 五爷一路信步走回家,因为是惦记着包里的书,走的分外快,到了南城的一处小胡同里头,进了自己的宅子,这宅子有些小,不过十分清净,外头的叫卖声和车马声一律挡在了大门外,五爷进了宅子,叫了一声,一个老家人拿着一篮子榆钱出来,朝着五爷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行了礼,五爷问:“太太呢?” “回大爷的话,在格格房里,格格今日不太痛快呢。” 五爷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到了自己女儿的房间里,里头一个明眸皓齿的十几岁丫头正在流着泪哭闹不已,一个夫人正在悄声安慰,那个丫头见到自己父亲进来,越发哭闹了起来,“阿玛,我就是要去上学!”(未完待续)   ☆、一、三月初三(三) 五爷吹胡子瞪眼,“放肆!一个女儿家家的,去上什么学,从古到今就没有女子上学这一说!” “这从古到今也没有这么多洋玩意,六部里头从古到今也没有教育部,阿玛的差事从古到今还没有呢,”少女犟着回敬自己的父亲,“那里有这么多从古至今!” 五爷被应得憋住了嘴,脸上通红,“哼,你阿玛不和你这个小孩子一般计较,那学校里头都是男孩子,你一个女孩子想去上学除非是我死了!” “这梁祝里头祝英台女扮男装和梁山伯同窗三载都没人知晓,女儿大不了扮作男孩子去读书就罢了。” “这可是要剃了头的,”母亲急切的安慰道:“你舍得这头发吗?可是养了许久的。” 少女脸上露出了不舍,想了想,随即说道:“女儿舍得!” “胡闹!那是戏文上说的玩意,你倒是当真了!”五爷气道,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咱们觉罗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完了!” 显然是个红带子,听到这话,夫人倒是不乐意了,竖着眉毛就和五爷对战了起来,“我说,老爷,咱们自家不说外话,您瞧着这觉罗的姓氏还很骄傲还是怎么的?当年就靠着那点八旗的银子和你的爵位,咱们一家人可是没吃饱过饭,权当饿不死而已,红带子算什么了不起的,当年你去进学,家里可是没劳动力了,若不是我舍着脸,去棉纺厂绣花打工,如今那里还有你当官老爷的盼头!” 五爷显然是惧内的,连忙赔笑,“我那里不知道夫人的辛劳。” “八旗多少红带子,黄带子,我瞧着比四九城的乌鸦还要多,这恒源祥布行的招牌掉下来,能砸到不少个,觉罗氏没什么稀罕的,若不是你学了点洋务,新派的做法懂些,进了教育部当差,咱们家还是喝西北风呢!” 五爷无奈的摇摇头,“这话是没错,如今时新的东西都起来了,”看着女儿期待的目光,“只是女子进学校的事儿,不成体统,别说我说了不算,只怕是朝中没人敢如此提!” 少女又泫然欲泣,夫人安抚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睇了五爷一眼,“你虽然是笔贴式,可到底是红带子,教育部尚书堂官看到你还要尊敬称呼一声‘五哥’,怎么就说不上话了?” 好么,这会子,这红带子又是顶稀罕的,五爷苦笑,“人家碍着礼数,显着礼贤下士的,咱们可不能失了本分,教育部如今最关键的就是要求各省陆续开展学校的事儿,这小学好搞,日常维持的银钱难筹集,别瞧着各省学政急着要办小学,说到银子,可就是摇头晃脑一问三不知了。” 五爷继续说道,“朝中的意思,是按照小学,中学,大学,这样三层来设计,如此以来,银子就海了去,满打满算,也是不够,部里的意思,让地方也出一点,再让士绅捐一点,如此各处烦的不可开交,加上户部不太愿意给银子,有钱的交通部,那里头又不愿意给钱,如此在打擂台,你说,就算我想着提让女子入学的事儿,也决计是没人肯理会的!” 少女作势又要大哭,“我在家里闷死了,读了些书,就是想出去见见世面,免得做睁眼瞎,那报纸上说的清清楚楚,教育乃是立国之本,适龄儿童少年需入学,方能成为国之栋梁,我倒是也不指望成为国之栋梁,只是想入学而已,如今也尽不能够!” 五爷被哭的脑袋大了一大圈,“好了,别哭了,之前有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今日就先对你说了吧,”少女立刻止住了哭声,“宫里头,听说是荣寿公主给万岁爷提的,说宗室女子常日无事,不读书不能明白事理,不如建一所宗室女校,延请宫中女官嬷嬷来教导,读书认字,兼辅导礼仪,只是万岁爷不置可否,不过荣寿公主是在皇上跟前是最说的上话的,这事儿,十有**,是能成的,你就安心等着吧,到时候,你阿玛舍了老脸,也让你进去读书的。” 少女破涕为笑,上前搂住了自己阿玛的脖子,牛皮糖似的缠着了父亲,五爷无奈的摇摇头,“你先别得意,你的岁数也不小了,若是要进学,可就要和**岁的小孩子一起读书了,想必就这女校建了,也没有说中小学一齐办的,到时候你一个大姑娘混着小孩子堆里,丢不丢脸?”(未完待续) p:打赏在那里。。。。。   ☆、一、三月初三(四) 一家三口正在谈笑,街外突然想起了嘈杂声,人群发出了阵阵欢呼,间杂着敲锣打鼓,十分的热闹,五爷皱眉,自家的宅子是最清净的,怎么外头吵成了这样,“祥叔!”五爷叫着自己的老家人,“外头什么事儿呢?” 老家人祥叔外头打听清楚了,回来禀告:“今日是汉阳铁厂运了一件铁打的稀罕物件,敲锣打鼓的送进京来,如今满城的人都预备着出去看热闹呢。” “哦?铁打的物件?什么稀罕的物件?”五爷笑道,“不会是和以前昆明湖边上的铜牛一样的稀罕物件吧?” “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一艘铁船,有的还说是一大块的铁疙瘩,上面打着满天神佛呢。” “这倒是要出去瞧瞧热闹,也不知道是什么。”五爷对着母女两个说道,“咱们就在巷子口,瞧一瞧,不许走远了出去!”五爷对着女儿喝道。 女儿撇撇嘴,到底是答应了,祥叔陪着一家人出了院子,又到了前门大街上,这里头早就是人山人海了,幸好,左近有一个石头墩子,祥叔就扶着自家的格格上了石墩,这里头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边上有不少人在悄然议论着,“你说,这汉阳铁厂献上来的,会是什么?” 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必然是铁甲船,这洋人们每年从咱们这里,光铁甲船就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去了,这中国地大物博,哪里没有铁矿,自己只要寻到好法子,自然能练出好钢来,这钱给自己人赚,能养活多少人!” 这个书生说的在理,不少人连连点头,书生觉得自己的意见被大家赞同了,脸上也是红光满面,“我瞧着报纸上,也说的清楚,若是将来和洋人交恶,他们断了来往怎么办,咱们岂不是还没有自己个的铁甲船,所以我瞧着,必然是铁甲船!” 边上一个商人人有些不忿,连忙反驳,“这铁甲船技艺之难,报纸上刊登了浙闽总督的折子,说是西洋第一技艺,想必是不会轻易交给咱们的,再者,汉阳铁厂乃是炼铁的地方,从未听说那里还有造船厂,如今这造船厂,只有金陵、上海、福州、和北边的天津、青岛几家而已,若是造成铁甲船,那必然也是这几处地方献上来的,再怎么也轮不到汉阳。难不成,我拿着恒源祥的布匹做了件款式极好的衣服卖了钱,还要先让恒源祥出风头吗?” 大家又觉得那个商人说的在理,书生为之语塞,脸又通红了起来,跺脚道:“那你说,是什么东西!” 那个商人狡黠一笑,“汉阳张知府大人是最喜民生之物,昔日也生产了不少民生的器具,我想着,肯定是铁犁之类的,或者是别的什么,必然是农具!”商人摇头晃脑,“农乃天下之根本,洋务新政用在国本之上,所以我想着,铁农具,最为适宜!” 书生又连忙反驳,现场原本就是人山人海极为热闹,两个人吵起来,更是吵杂无比,一群人嘻嘻哈哈看着热闹,又有人推波助澜,两个人几乎就要打了起来,一边维护治安穿着石青色号服的警察连忙走过来,喝道:“吵什么,不许闹!再闹可就没好东西看了!” 众人连忙又问是什么物件,那个警察原本就有气,休沐 的时节,同事都去休息了,倒是留了自己来这里头加班,人挤人都是汗不说,还起了个大早,专门为了汉阳进献的物件儿布置道路,维持秩序,他已经看到不少同事拖家带口来看热闹了,心里早就骂死了汉阳铁厂的人,哪里还肯说是什么东西,更别说他自己个也不知道了什么东西了。 警察一翻白眼,不耐烦的说道,“我哪里知道!这新事物,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知道的!”话音刚落,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骑着马的武官走了过来,警察瞧见了自己的上司,连忙立正鞠躬,“大人!” 坐在马上的小个子干瘦中年男子身上穿了一件熊补服,是五品的武官,只见这个男子虽然干瘦,可是红光满面,顾盼之间,十分威武,对着那个站在地上的警察吩咐了几句,“今日都辛苦了,事了了大家都去天桥头的福瑞祥酒楼,我已经备好了。” 警察激动的满脸通红,连忙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出事,有几个山东来的客商,不识得这个马上的武官是谁,又问警察,警察这时候得了上司的嘉许,也不黑着脸了,得意的炫耀:“这是我们警察署的署长,正五品的官儿冯大人!”   ☆、一、三月初三(五) 那几个山东来的商人轰然,“原来是冯大人,这可是位传奇哪!” 警察得意的走到别处维持次序,天子脚下,人都是眼界不同,听到几个外路商人如此没见识,不由得鄙夷:“冯大人算的什么,如今到底也是五品官到头了,只是他的女儿,女婿,说出来要吓你一大跳!” “俺知道,俺知道,”商人兴奋的说道,“是昔日在八里桥击毙洋鬼子士兵的县君!皇太后亲封多罗格格!” “是这位,”边上又有一个人在饶舌,“女婿自然是太后的义妹夫,八旗里头第一个好汉,武云迪武大人!”边说边翘起一个大拇指出来,“他可是赵子龙转世!南下征发逆,八里桥灭洋鬼子,新疆败阿古柏,这都是一等一的功绩,如今已经封伯了!” “八旗里头第一位好汉那里轮得到武大人,当然了,武大人自然是厉害的,可再厉害,也比不过荣禄大人!允文允武,上马管兵,下马如今就在丰台管军,还在讲武堂教导军官,这才是儒将!武大人无非是一位将才,荣大人才是帅才!岳武穆戚少保的那种!” 于是两个人又争吵了起来,五爷站在边上看不过眼,连忙劝解,“两位爷,这就不必吵了,两位都是皇上驾前为臣的,都是一等一的宣力功臣,那里要分的出高低来,快看,这进献的队伍到了!” 这里才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脖子都变的和鹅一样的长,只见鼓乐之后,又有连串鞭炮响起,震耳欲聋之余,更是把场内变得烟雾缭绕,不多会,八个彪型大汉,抬着一个事务慢慢的走来,这初春的天气,可几个人头顶冒着热汗,筋肉毕露,抬着一段铁块的模样,一个红绸布结成的花赫然在目。 众人看着那个铁块,黑黢黢的,泛着幽光,长长的一段,似乎有一人多高,显得十分粗壮,这也不像是什么进贡给万岁爷的祥瑞之物啊,这么一段铁,那里都能打出来,无非是粗一些长一些罢了。 大家正在困惑之际,一个在队伍前头敲着锣的衙役,咣的一声,敲响了铜锣,“这是汉阳铁厂出产可以用作铁路之用的第一块钢轨!这是汉阳铁厂出产可以用作铁路之用的第一块钢轨!” 不少人还是十分困惑,这汉阳铁厂出产的铁事物不算新鲜,这铁轨钢轨什么的,是稀罕物件吗?五爷周边的人都知道五爷是衙门里头的人物,于是问五爷,“五爷,这钢轨有什么要紧的?” 五爷的眼睛已经放出了亮光来,“这钢轨可不是闹着玩的!昔日铁路,从火车到钢轨,都要从洋人那里去买,多少钱都是洋人一口说了算的,汉阳铁厂虽然早就出铁,可这出产的只堪作为民用之物,若论用在铺设铁轨,这硬度和防生锈,都是做不到,没曾想,这居然能合格了!这可比什么祥瑞之物更让人喜庆的!” 那个衙役也在声嘶力竭的宣传此事,“汉阳铁厂出产了此物,日后就无需再问洋人买啦!” “好!”人群知道了此物的厉害,连天的叫起好来,这时候那块黑疙瘩看上去倒是比什么都要招人喜欢,队伍缓慢朝着前头走去,大街上两边还是堆满了人,祥福茶馆的门口,一群茶客看了热闹,摇摇头,啧啧称奇,“不容易啊不容易,”一个茶客摸了摸头顶的青皮,“这张之洞真是了得,几年之间,就把汉阳铁厂,一力支撑起来了。” “那是太后慧眼识人,”边上一个茶客哧溜喝了一口热茶,又叫小二把茶满上,“知道张之洞能干事,所以翰林院历练了,就外放一任知府,还是汉阳这样一省首府所在的知府,把汉阳铁厂的差事交给他,不然,他如今这个布政使衔,不知道要那里去得呢!” “也该是朝中的好事儿,”另外一个人也说道,“若不是谭亭襄大人,在湖广,把两省之财力都堆在了汉阳铁厂,这张之洞,巧妇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啊,说到底,还是六王爷主持的好!” 之前先发话的茶客看着这个称赞恭亲王的人,知道他是做南边洋货生意的,如今在这一片,也算的上是殷实之家,“我说王爷,您这个南货店,接下去估摸着要生意越发好了吧?别的不说,那些汉阳铁厂出的铁玩意,既然能做铁轨的,还怕没人抢着买?” “哈哈,那里的话,咱们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王爷笑道,谦虚的摆摆手,“这靠着汉阳铁厂赚钱的可不是我这些小虾米咯。” PS: 加更   ☆、一、三月初三(六) “王大爷说的是啊,”一个老者放下了手里嗑的葵花籽,他是在商号里头当账房先生的,这消息实在是灵通,“外头都说,这交通部,才是赚大钱的地方呢!” “交通部怎么赚钱了?您到时给说说?” “这汉阳出产的铁,做铁轨够了,就算再贵,还能贵的过漂洋过海洋人哪里买来的吗?这样省了一大笔钱来,嘿嘿,这洋火车上头,收的车票那么贵,岂不是要赚翻,再者,建马车这些可都是要铁的,铁便宜了,马车自然就多了,官道上,那些关卡,什么养路费,又要大收特收了。” 王爷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这样说来,那些军火厂子,岂不是也要兴盛起来了,昔日这火枪火炮的铁都不成样子,咱们自己有了好铁,这就好办了。” “我听说,这往着蒙古去,就要建铁路了,听说这事儿和火枪火炮有关系呢。” “这能有什么关系,”五爷嗤之以鼻,“蒙古哪里能有什么好铁矿不成!” 祥福茶馆一阵骚动,不少人连忙站了起来,急匆匆的走到门口来迎接,王爷原本十分不屑,对着边上的人说道,“估摸是那个小衙役来打秋风了,”拿着茶盏喝了一口,瞥见进来的人,连忙把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急急起身,用力挤过人群,朝着来人就打了个千,“哎哟,方老爷!”五爷素来倨傲,一是旗下的,二来这几年着实赚了不少钱,有身份又有钱,一般人是看不起的,只是目前的这位他实在是不能与之相比较的,“您是有日子没来了,实在是稀客啊!” 方老爷留着长须,带着一个绸布的*帽,微笑着朝着大家拱拱手,“这些日子都在都察院里头忙着事儿,所以有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老样子,”方老爷对着掌柜的说道,到了自己素来最喜欢坐的位置上,王爷厚着脸打横坐在了这位方老爷的下首,“听说方老爷要外放高升了,实在是大喜大喜啊。” 边上的人也一力奉承,“能和方老爷这样的红顶戴一起喝过茶,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什么时候请方老爷玉趾驾临寒舍,也给我家里头那些不成器的小子,沾沾方老爷的福气。” 方老爷就是那一日肃顺行刑的时候在茶馆里说肃顺还是人才的哪位,之后巧遇了那位贵人,从内阁中书一跃成为御史,这么几年下来,针砭时政,言之有物,绝不乱开地图炮,颇得圣心,虽然已经在都察院干了十余年,可身上已经是六品的官位在身,最近听说吏部考核都是上等,马上就要外放了。 虽然京中多官,素日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经常在这茶馆里头厮混的人群之中,居然出了一个有出息的官老爷,众人都是与有荣焉,十分高兴。 “都是街坊,说这些,未免也是取笑在下了,”方老爷捻须笑道,他自然是得意的,御史外放,从来都是超擢的,如今是六品,外放,起码是四品的知府黄堂。不过这时候自然不能表露出来,“这些日子都在忙交接的事儿,到底是不得空,什么时候,得空了,在下在德和楼摆上几桌,宴请这里的茶伴。” 众人又是轰然应诺,“方老爷实在是平易近人!” “方老爷公侯万代呀!” 掌柜的又在门口迎接了,“常四老爷!”只见一个器宇轩昂彪悍的汉子也阔步走了进来,他的左额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对着掌柜冷着脸不说话,只见到方老爷,停下了脚步,“这不是御史大人吗!真是难得,在这里还能遇见您,小的常四给您请安哪!” 常四的膝盖慢慢的弯下去,动作之迟缓犹如得了关节炎,方老爷哈哈一笑,拉住了常四的手,“你这厮,弄什么鬼怪,还假模假式的要来请安,别搞这些虚礼,今日的茶钱该你会账!”。 常四坐了下来,“方老爷就是做实事的,痛快,倒是合我的脾气,没的说,今日我请客。”仰起头,又看到许多的熟面孔,一一打了招呼,“这些日子都在丰台大营,倒是难得进城,大家都好啊!” 那个王某也连忙来奉承,“四爷先杀了洋人,又去了西边杀了乱党,如今正经是千总大人了,又有爵位在身上,想必从讲武堂学习出来,还要重用,指不定那一日就和方老爷一样,什么时候就放总兵将军呢!当一位封疆大吏呢!”(未完待续)   ☆、一、三月初三(七) 听到王某的奉承,常四原本谈笑自如的面孔突然僵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他摸了摸鼻子,讪讪说道,“就别说这个事儿了,天老爷,那讲武堂,原先我以为是让大家伙都进去,有这个资历,日后也好夸口,没曾想,这讲武堂里头,日日都要学习,”常四的脸扭曲了起来,“我也算是认得字的,小时候被先父狠狠教了些,可如今这些什么,孙子兵法,太公书,这都罢了,都是咱们自己老祖宗的玩意,可还有什么西方洋人的,叫什么《战争论》,《战争史》的,我说洋鬼子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咱们老祖宗的东西都学的来不及呢,也不知道是那些人翻译的这些书,这字句难懂极了,我是一点都看不懂,倒是被教官训斥了几次。” “四爷,这可不能小看,”方老爷正色劝解道,“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洋人的历史短,且有些东西在我们看来,的确是小打小闹,只是,昔日洋人的军队这样在中国耀武扬威,我虽然不通军事,可私心想着,这他们必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不然何以能跨越千山万水,来中国一战?所以四爷,你切不可大意啊,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才是咱们办洋务,练新军的目的。” 茶馆里头的人都围着边上默默听着,常四一拍大腿,“方老爷说的是,我们教官也是这个道理,起初我是不听的,教官也光棍的紧,径直报到了武大人武司业那里,武大人也不多说,只是在校场里头狠狠揍了我一顿,又命我罚抄《战争论》十遍,我这才学了点起来。” 众人微笑,常四也不以为忤,觉得自己个能被武云迪揍一顿分外荣耀,“不过若是要外放,这练兵,操课,兵法,一个都不能拉下,我如今么,”常四拍拍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墨水,还差了些,没那个资格当将军呢,老王,你这话等着以后再说吧!” 王某人笑道,“蜡烛爆灯花,吉兆在前头呢,四爷,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他有句话,我倒是听得真,听进心里了,如今这个世道,只要是肯认真当差,忠心报国的,不会没出息的。” 大家纷纷点头,常四从袖子里头拿了一袋钱来,见没有零钱,就拿了一个银元给掌柜的,掌柜的把那个银元吹了吹放在耳边,眯着眼笑了,从柜子里头找了几个铜元出来给常四,常四看也不看,把钱放在进怀里,“各位列位,我这还有军务,就不打扰各位了,下次再会!” 常四转身潇洒的走开,有几个人又在议论,“我听说,蒙古北边有些不稳当,不知道是不是俄罗斯人搞的鬼?丰台大营这些日子可是调兵遣将,忙的很呢。” “这事儿还是问方老爷!” 方老爷摇着手,“这事儿是兵部管的,还有军机处总理一切,我不过是一介御史,如何能晓得?” 茶馆乃是消息聚散之地,那个王老爷知道了这事儿,倒是有些嘀咕,“若是蒙古那里不稳,这北边来的上好皮子可就要涨价了。” 还有那些供纺织的羊毛,这些说不得都要涨价,还是未雨绸缪的好,王老爷打定主意,也付了茶钱,匆匆去订购物资了,只有方老爷老神在在,对着人的攀谈和煦回答,丝毫不倨傲,也有一个在礼部当笔贴式的从九品小吏羡慕方老爷官运亨通,“先辈是如何得了太后的青眼的?” 方老爷笑而不语,寻常人如何能知道,那一日自己在这茶馆仗义直言,遇到的就是母后皇太后,慈禧太后。 “方老爷,这些日子,礼部和宗人府一同忙着办六王爷进封的差事,您瞧着,这事儿有什么说法不?” 。。。。 “我阿玛要进封铁帽子了!”载澄得意的在皇帝面前抬起头,得意之余又连忙打千叩头,“这可是百余年间,自从怡亲王之后,第一个铁帽子王,奴才要说,没有万岁爷的恩宠,这福分要那里来呢!” 同治皇帝哈哈一笑,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是六叔的功劳,操劳这么多年,如今已经同治十一年了,海清河宴,这六叔啊,是头一份!” 载澄舔着脸膝行到皇帝跟前,假模假式的给皇帝捶腿,“还是咱们万岁爷慧眼识人,才有了奴才阿玛的用武之地呢。” “少说嘴了,”同治皇帝假意提了下腿,“朕想着,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若是你日后只是一个郡王,未免也没意思,看在你面子上,也要给六叔这个恩典呀!”(未完待续)   ☆、一、三月初三(八) 载澄笑嘻嘻的说道:“那奴才日后可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这个铁帽子王的福分了。” 同治皇帝啐了一口,“你这个老小子,这温柔乡里可要少些功夫,免得没福气享这个铁帽子王!” “呸呸呸,”载澄微怒,“说的什么鬼话!” 皇帝哈哈大笑,陈胜文走进了养心殿的西暖阁,这是皇帝日常歇息起居的地方,不比东暖阁正式,皇帝正和载澄在谈笑,陈胜文禀告:“王庆琪大人来了。” “快叫进来。”皇帝伸长了脖子,端正了坐姿,载澄瞧见了又莫名神秘眨了眨眼,“万岁爷,这个王庆琪还不错?” “比你的学识强一百倍,”同治皇帝呵斥道:“在弘德殿,你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没有王庆琪,朕如今还要被李师傅他们跪着哭着劝谏,说朕不用心学呢!” “奴才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载澄翻着白眼,“这在弘德殿就如同坐牢一般,看在万岁爷的份上,奴才才坚持了这么久,这样的劳苦功高,别人是不能比的。” 王庆琪走了进来,准备甩袖子请安,被皇帝拦住了,皇帝端正了姿势,微微抬手,“不用多礼了,赐座。” 载澄不耐烦在殿内,说先出去,预备着等下重华宫听戏的事儿,他如今也在内务府当差,只不过是担着一个名儿,免得说恭亲王世子,郡王载澄每天无所事事,不过载澄最喜欢这些听戏,饮宴,踏春之类的娱乐活动,安排起来倒也是得心应手,算是尽职的。 这么几年过去,王庆琪依旧是风采夺目,容光焕发,他应了一声是,坐在了小太监抬来的锦凳上,“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皇帝盘腿坐在炕上,语气低沉,眼神坚定,“你在弘德殿伺候有些日子了,才学,能力都是没话说的,李师傅的意思,让你外放,不拘去那里,你的意思是?” 王庆琪开口说道,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微臣才疏学浅,历练不够,还不能够承担更大的责任,请皇上恕罪。臣,还是愿意呆在弘德殿,跟着皇上读书。” 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隐去,点点头,“唔,你既然如此说,朕也不强求,你来,”皇帝招手,把案上的一卷书递给王庆琪,“今日看庄子,朕瞧着眼花,不如你给朕读一读,解解乏。” “是,”王庆琪从皇帝手里接过了书,展开微微一看,随即背诵了起来,低沉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透明玻璃的窗户投进了春日的薄薄日光,皇帝的身子慢慢歪了下去,眼睛慢慢闭了起来,似乎就要微微睡去。 陈胜文见里头响起了读书人,朝着殿门伺候的太监们努努嘴,一同走了出来,到了偏厢,几个粗使的小太监连忙给陈胜文端茶安座的,陈胜文吩咐这些人,“小心着点,万岁爷这些日子晚上没睡好,如今听着书才能安眠一会,别惊动了,小心万岁爷的龙兴犯了,到时候可没地方哭!” “师傅,大家伙都知道了,您就放心吧。”陈胜文的大徒弟小潘笑道,“这些人都是在御前被师傅一手调教出来的,那里这么不晓事?” “这倒是罢了,”陈胜文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你师傅我当这个养心殿大总管,才几个月的时间,说不定只多吩咐你们几句,免得出了茬子,叫人笑话。” “师傅也太小心了,”小潘说道,“谁还敢笑话师傅?师傅可是万岁爷的心腹呢,梁如意总管就是知道这点,这才自动退位让贤,知道比不过师傅的圣心!” 陈胜文摇摇头,“那是他老梁识趣,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懂进退,不强求,不讲究,这才有善终,他去了乾清宫,那里清净自在,倒是让我在这里吃苦咯。” 小潘给陈胜文按了按肩膀,“梁总管那里是了了,内务府那里头,师傅您看?也要使唤上咱们的人吧?趁着那位主子不在……” “想都别想,”陈胜文打断了小潘的怂恿之言,“你手下的人若是有懂得经济之道的,咱们慢慢的安排人进去,想必安德海也不会不肯,只是,若是想着去弄几个银子花,我劝你趁早消了这个心思,万岁爷都指望着工厂的银子来用呢,你弄不好,就是要吃排头!” “可大家伙都看着那金山银山,眼红的慌呢……” “眼红也没办法,”陈胜文拨浪鼓的摇起了头,“打狗还要看主人面!你记住这句话!错不了,”他可实在是被张文亮的遭遇吓怕了。   ☆、一、三月初三(九) 小潘不以为然,这是年轻人的通病,不知道天高地厚,只是知道自己的能耐,非要跌个头破血流才知道好歹,不过自己的师父这么说,小潘到底不敢违逆,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打定注意,内务府那么多厂子,都是让安德海管着,多少也要让他让一个出来,若是安德海退让了,这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形势比人强,日后就说不得要让他都叫出来了。 小潘于是不再说此事,“万岁爷瞧着可真宠王大人。” “这是自然,万岁爷这时候才能安心睡上一会,”陈胜文是看着同治皇帝长大的,这份感情没的说,陈胜文有些忧愁,“外头的事儿那么多,万岁爷刚刚亲政,凡事都是要强,不肯懈怠的,这白天里处置政事,这天下事千头万绪的,晚上还要想着这些烦心的玩意,龙体怎么能安眠?” “主子娘娘也没有好法子?” “太医院开了安神的药来,万岁爷不肯用呢,”陈胜文说道,“圣寿才二十,不用这些药物也是有道理的。” 两个人正在闲谈,不一会,西暖阁里头有了动静,陈胜文连忙起身进去,看见皇帝已经揉着眼,醒了过来,精神头分外的好,而王庆琪收起手里头的书本,站在地上,皇帝摆摆手,让陈胜文出去,“嘉若,”皇帝叫着王庆琪的字,笑道,“朕倒是睡着了。” “听说万岁爷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稳,微臣从古书里头寻得一个古方,用含苞的丁香晾干,和粟玉粒一起做枕头芯,如此就能安眠了。且不费功夫,亦不服用汤药。” “若是如此?那边是极好了。”皇帝笑道,“你这心思巧的很,只是为何,如今还未成亲?朕记得你还比朕小几岁。” “微臣性子冷傲,且不喜和人来往,家父去的早,只有一个远方的长辈将我抚养长大,”王庆琪温和的说道,“家中无产,自然就没有好姻缘,再者,”王庆琪顿了顿,“微臣并没有意中人可以成亲的。” “没有意中人,可以成亲?”皇帝嘴角勾起了笑,“这女子么,也无需要中意,”同治皇帝点点头,“嘉若既然无意,就搁着吧,日后寻到好的再说。” 皇帝又叫王庆琪留下来陪自己用饭,陈胜文这时候走了进来,“瑨贵人差人来请万岁爷,说身子不甚爽利,请万岁爷去瞧瞧。” “叫太医了吗?” “已经宣召了。” 皇帝看着王庆琪犹豫不决,王庆琪十分识趣,“微臣还有差事要办,就不能陪皇上用膳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点点头,“那罢了,罚你做一副春日双鹤图来给朕瞧瞧,若是画的好,朕亲自给你题词。” 王庆琪鞠躬退出,瑨贵人是皇帝新纳的宠妃,虽然是新纳的,可是皇帝的老相识,皇帝到了瑨贵人的宫中,见到瑨贵人闷闷不乐的躺在榻上,见到皇帝进来,作势准备起身行礼,被皇帝拦住,躺了回去,“这是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了?太医怎么说?”太医还在边上把脉。 边上的小丫头伶俐的回答道:“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寝食难安的,吃什么都吐。” 皇帝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欣喜,看着较弱的瑨贵人,“瑨贵人,你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 “娘娘,太医已经去把脉了。”鸣翠对着皇后说道。 皇后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皇上大婚也有两年了,怎么,后宫之中,这么些人,一个肚子有动静的都没有?” “娘娘急什么,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鸣翠安慰着皇后阿鲁特氏,“这事儿急不得,母后皇太后也是入宫多年,这才有了万岁爷,保不定什么时候娘娘您也开花结果了。” 阿鲁特氏摇摇头,“瑨贵人,身子不痛快,不会是有了身孕吧?若是有了身孕,那就怕……” “这还是没影的事儿呢,”鸣翠说道,“已经安排人去盯着瑨贵人那边了,有了什么准信,立马能报过来。” “再说了,”鸣翠把小银盘里头的柿饼献给皇后,“瑨贵人那是什么身份?一个粗使的丫头,被万岁爷瞧中了,这才封了答应,又晋了贵人,也只是和万岁爷以前认识有些旧情,东太后开恩罢了,上不了台面的。” “有旧情这就是难得了,”皇后摇摇头,“想着那时候皇上还小呢,这就认识了。” “东太后也真是,一个宫女罢了,上赶着巴巴的安排到自己宫里头,又安排到了养心殿御前伺候,万岁爷这才想起来,不然,老早把她忘到天边去了。”(未完待续)   ☆、二、万里风沙(一) “她那是没法子,”阿鲁特氏摇摇头,“皇上,到底不是她亲生的。” “那也不应该还安排人伺候皇上,”鸣翠愤愤,“这六宫之中,就已经有不省心的人了,还……” “好了,”阿鲁特氏阻了鸣翠的话,“天天说这个,不成体统,别说了,”阿鲁特氏站了起来,“皇上这些日子为了陕甘旱灾的事儿,日日不得安眠,汉阳铁厂出了好铁,皇上才高兴着点,这六宫隔墙可就有耳,万一有人把你的话传了出去,惹得皇上不高兴就不好了。你陪我去钟萃宫。” “是。” 皇后到了寿安宫,慈安太后刚好从御花园遛弯回来,见到皇后阿鲁特氏,笑道:“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春日有些发困,故此出来走动一二,想着这几日正是挑春衫的时候儿,内务府今年棉纺厂进了极好的棉布,虽然有些软,但是颜色极好,摸着也舒服,所以先拿给太后娘娘先挑。” “我都是老人家了,还挑什么春衫,”鸣翠摆摆手,一行拿着布匹的宫女们鱼贯而入,慈安太后看了看,都是些凤穿牡丹、花开富贵、并蒂莲花的图案,不由得笑道,“这些都是你们年轻人穿的衣服,我一个老婆子,如何能穿的。” 皇后笑道,“太后说笑了,那里见老了,太后比臣妾的额娘都还小几岁呢。” 慈安太后挑了一匹绿杨枝青甘露和万字不到头暗红色的,其余的让皇后拿回去,“也不用这么多,皇帝素日孝敬的都传不完,你自己个留着吧。” “是。” 两个人在说着闲话,不多会,慈安太后的宫女来报,“皇上已经从瑨贵人宫里头出来了。” “哦?”慈安太后戴着一副眼镜在绣着花,听到宫女来报,抬起头,“太医怎么说?” 鸣翠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停住了手里摆弄的丝线,“太医说,瑨贵人,脾胃有些淤积,用几天药就成了。” “不是有了身子啊?”慈安太后微微失望,叹道,她转过眼看到了皇后如释重负的样子,“也是,怕不到时候,这福气,还是要先看皇后的才好。” 皇后道慈安取笑于他,慈安眯着眼,在手下的仙鹤翅膀上又绣了几针,拿起来,放着远远的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来也奇怪,这宫里头也有不少人了,怎么连个有动静的都没?皇后,这事儿,你可要多留意,皇家最紧要的就是绵延子嗣,江山代代有人,咱们皇帝出生之后,宫里头可是一声啼哭都没了,这么多年,连个小孩子都没见,要不是顾及着宫里头有几个嫔妃了,我是一定要皇帝再选秀的!” 阿鲁特氏连忙站了起来,袖手称是,“你坐下,咱们婆媳,还用这么拘礼作甚,”慈安太后说道,“姐姐不在宫里头,凡事也只有我多嘴几句了,你可别嫌烦。” 皇后说不敢,慈安太后又说道:“也不知道姐姐这会子在那里了,今年皇帝的万寿节过了,这就出去了,哎。” 。。。。 皇帝拿起手里的大清日报,这一日的第二版,写的是:“南海见闻。” “南海多风浪,多雨,多岛屿,多鱼,问本地渔民,有‘南海之水,半者鱼’的民谚,海捕之鱼,大且鲜美,远非京中之海货味道可以比拟也,岛屿者星罗棋布,大者有数十里之围,其中有太平岛,于地图上看,乃是南海中心之位,大舰难近,派小船察之,有淡水、果树,乃岩石之地,若有人居于其中,平时派渔船补充物资,杂之海鱼,必然能坚守一时,可成中国海疆之桥头堡,海上烽火台,可成……最南者为曾母暗沙,乃是水下沙地也,退潮可见珊瑚礁,上有前朝界碑,今朝又新刻之,用水泥铸地基,立于海中,十年不坏……自台湾过,苏禄国主仪亲王亲自护送舰队,自吕宋以降,无数土王尽数来朝,凡可通中国话者四十七人,文莱苏丹亲自跪迎于文莱港口,可见中华天威之胜。” 皇帝看到这里,不免摇头,心驰神往,“这样海天一色,又有异域风景,朕却瞧不见,只能在报纸上瞧着云龙半现了,也不知道皇额娘,这会子到那里了。” 陈胜文给皇帝上了杯茶,“这电报是三日一发的,三日前还在文莱,想必这会子已经出了南海了。” “真羡慕皇额娘,”皇帝叹了一句,看到案上那厚厚的折子,不免长叹,“朕却在这里受苦呢。”(未完待续)   ☆、二、万里风沙(二) 热带的天气,素来都是多雨的善变天气,一会子下雨一会子却又放晴了,但这一处却是与他地不同,炎热高温少雨,岸上都是裸露的岩石,显少见植被。湛蓝的海水之中,白色的风帆点点,在蓝宝石一样的海平面上十分醒目,灰色的海鸟呀呀叫着,低飞越过了海边卷起的白色浪花,歇在了红褐色的岩石上,用鸟喙梳理了一番身上的羽毛,歪着头盯着港口里的灰色军舰,巨大的军舰犹如巨兽一般歇息在港口里,虽然不声不响,但是看上去十分慑人,突然,一艘军舰上响起了砰砰砰的炮声,惊起了片片海鸟在半空之中飞舞。 港口边上的一处白色堡垒里,外头森严的站满了穿着锁子甲手拿弯刀的士兵,大家听到了这几声炮响,手里的刀握的越发紧了起来,为首的军官看了看海上的动静,只是见到军舰只是射出了几颗空心炮弹,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稍微放了心下来,安抚住有些骚动的士兵,疾步走上了一处瞭望台,微微鞠躬,“提督大人,只是洋人的军舰在闹幺蛾子,没有别的动静。” “真的没动静?”被称之为提督大人的,正是雪帅彭玉麟,只见他朝服穿戴的整齐,用着一架扬州出产的望远镜,仔细的看着港口的位置,彭玉麟冷哼一声,“你自己看吧,”彭玉麟把望远镜丢给了手下,自己拂袖离开,那个手下拿起望远镜一看,镜头之中,悬挂着英国国旗的军舰上一群金发碧眼的士兵朝着不远处的悬挂龙旗的船只竖着中指,或者嘴里说着什么,虽然隔着远,听不见说什么,可看着他们表情,必然不会是什么好话,更有甚者,解开裤子,露出胯下那话儿,朝着海里撒尿,军官冷哼一声,用力的握住了望远镜,“这些洋鬼子,”脸上露出惊惧愤怒的表情。 彭玉麟一路拾阶而上,穿越过森然林立的士兵,到了堡垒的顶部,一处用贝壳铺满外墙的三楼小屋,袖着手站在外头的寿康宫总管太监唐五福和通政司经历高心夔正在说着什么,高心夔递了一瓶什么东西给唐五福,唐五福瞧见了彭玉麟上来,迎了几步,“彭大人,您这是?” “本官求见太后,烦请公公通传。” 唐五福看了一眼高心夔,高心夔拱手行礼,“这会子步军统领纳兰大人也在里头,想必是和彭大人来意是一样的,彭大人,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吧。” “哼,高大人知道本座要说什么吗?”彭玉麟有些愤怒,胡子都抖动了起来,“你们这些奸妄,撺掇着太后御驾出国,你等都是草芥之命,死了就是死了,太后乃是万金之躯,如何能轻涉洋人之险地,若不是太后在此地,本座必然要斩了尔等以谢天下!本座要见太后,何需你等多言,还速速通报!” 高心夔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辩解,而唐五福灰头土脸的进了洋楼,不多会就请彭玉麟进去,彭玉麟整了整朝服,大步进了洋楼,高心夔也不跟进去,唐五福摸了摸鼻子,“高大人,你不进去劝着点吗?” “我要劝什么,”高心夔笑道,“太后若是能被彭玉麟说几句就回国,就不会出海了,当日在京中多少人劝,太后不是一概不听吗?咱们就等着去更远的地方见世面吧,你这个素日深宫不出的人,将来也有资本吹吹牛了,您可是到了印度咯!唐总管,您说,这印度景致如何?” “西游记里头说,这天竺可是道德高僧所居之地,听说佛祖也是住这里的,”唐五福双手合十念佛不已,宫人多无依无靠,惯信宗教,清朝尤其信奉喇嘛教,虽然太后不感冒,可也不禁绝底下人,唐五福念了佛,“可我在这里头,没瞧见什么光头和尚啊。” “唐总管,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高心夔笑道,“佛教是起源于印度不假,可这发源之地,菩提树下,已经没有多少佛教徒了,如今这印度,多数信奉印度教,这和尚自然是瞧不见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瞧着,”唐五福看了看左右,“这港口打理的不错,倒是比天津港口要强,咱们那里乱糟糟的,远没有此处干净整洁。” “哈哈哈,”高心夔微笑,“英国人指望着港口赚钱呢,那里能怠慢了,再说,英国统治此地百余年了,自然打理的甚好,不过唐总管,你也别看这些房子,出去走走,就知道,这些亡国了的印度人,过得是多少可怜了。”   ☆、二、万里风沙(三) 彭玉麟进了洋楼,上到了第三层,只见一个宫女引着自己出了楼房,到了露台之上,露台上阳光热烈,一个白色帆布遮阳伞下面,安放着一个鎏金的宝座,遮阳伞和宝座,一个正式到极点,一个懒散到极点,两者似乎有些不协调,一个带着双眼花翎的武官已经跪在了地上,宝座上只有明黄色的靠垫,空无一人,彭玉麟转过头,看着一个穿着月牙色纱布旗袍的女子靠在垛墙上,拿着望远镜看着海边,彭玉麟转过身子,甩着袖子跪下请安,“太后吉祥。” “起来吧,”慈禧太后偏过脸,露出了玉色的侧脸,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彭玉麟,“都说了,在洋人的地方,不要多礼,叫人看轻了你这个北洋水师的主管。”太后转过头,继续用望远镜看着海边,她显然也是看到了英国人军舰上的动作,她倒是不害羞,只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还啧啧称奇,“啧啧啧,这些英国人,真是放荡不羁,怎么学了法国人的一套。” 彭玉麟大骇,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装作听不见,也不起身,“微臣万死启奏,请太后回銮。” “此事已经定下来,皇帝都没话说了,怎么你还这么多话,”慈禧太后转过头,放下了望眼镜,走到了宝座前,仰起脸迎了阳光,“京中的春天,可没有如此好的阳光,雪帅,是不是瞧见洋人们的军舰,比咱们好多了,心里存了胆怯的意思啊?” 彭玉麟回道,“若是微臣和北洋水师在此地,半点也不惧,虽然如今出来一瞧,单单论英国人在印度的这些军舰,就远胜北洋水师,可微臣倒也不惧,只要操练得当。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唔,”太后点点头,拿起了宝座边上的一些印度本地出产的水果,有芒果香蕉石榴。这些都不应该是中国三月出产看得到的,没想到这里尽数有了,还有极为甜美的荔枝,一串鲜红的荔枝,被沾着晶莹剔透的绿叶衬托着。格外诱人,安茜剥了一颗荔枝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吃了一口,赞道:“好甜,”吩咐安茜,“你把英国人送来的水果分一分,大家都吃一些,前些日子都在海上,没什么新鲜水果可吃的,侍卫们和水师官兵都叫人去采购。让大家都尝尝鲜。”安茜笑着答应了,“给纳兰大人和彭大人都多送点,听说外头还有西瓜,也拿一些来。” 彭玉麟见太后不接话,只好自己继续说道:“只是太后在此地,微臣十分不安,这不安胜过了洋人军舰厉害,到了此地,英国人已经照会北洋水师,不许北洋水师继续护送太后。接下来有英国人的印度舰队护送,这没有北洋水师护送,微臣实在不敢让太后立于围墙之下,微臣万死。请太后归銮。” 跪在边上一直没有做声的步军统领纳兰福也磕了个头,“奴才也和彭大人一样的意思,虽然步军陆战甚是了得,不输这些洋鬼子的兵丁,可远在他乡,且又是海上。奴才实在不敢自夸护得太后万全。” “这是英国人的地盘,能让你们停泊加尔各答,就是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怎么可能允许北洋水师继续西进,摸熟了印度洋,那怎么还叫英国人的洗澡池?”太后笑道,“我本意让你们来瞧瞧英国人的军容,就是让你们清醒着些,不要夜郎自大,英国人的海军力量,远远在北洋之上。” “至于英国护送一事,自然是无忧,”彭玉麟正欲说什么,太后竖起了手,阻止彭玉麟开口,“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再者,如今又不是和英国人打战,他们也做不出这种要掠俘他国太后的事儿出来,可是英国人邀请我去参观的,赫德这时候还在船上,准备着同行,这一节不用担心,我已经撤帘归政,只是出来散心,英国人抓了我,有什么好处?” 纳兰福又要说什么,“好了。”太后不让两个人说话,这些话整日听得烦躁,“如今我也不瞒你们,直说罢了,皇帝刚亲政没多久,可朝中的人做事当差,都喜欢来打听我的态度,我是什么意见,我不忍心抛了外头的臣子,也不不愿和皇帝生分,虽然皇帝和我乃是亲生母子,可时日久了,未免会生罅隙,反而不美,我想着常住圆明园也是无用,少不了聒噪,趁着英国大使邀请的机会,这才躲了出来,寻个清净,这下你们知道了?” 纳兰福额头上汗水刷刷直流,怎么他觉得头顶的太阳越发热了起来,他虽然身处御前当差,可这些话,却是第一次从太后嘴里听到,彭玉麟不为所动,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可太后继续说下去了,“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见这光读书是不够的,我出来,就是瞧瞧外头的世界,也带着底下的人见见世面,如今外国留学归来的人不少,可多少人重用了?就说你彭雪琴的北洋水师,留学归国的人才,几个用上了?听说不少人还嫌弃他们以夷变夏,坏了中国规矩?哼,那些人我是当种子用要让他们发芽生根的,不是让你们把他们放在文书室抄抄写写的,或者当个佛像供起来的。” 太后说的轻描淡写,可彭玉麟听出了其中的不满之意,“如今总理衙门、各部、招商局等,最是擅长洋务之事的人,我都带出来了,这第一个,是相互交流,第二个,也是存了一较长短的心思,咱们不可能一辈子跟在洋人屁股后头,好了这些事儿,和你们说也不懂,反正我这次也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再者,我又不是皇帝,不用劝谏我一心想着玩,游玩本来就是我这个太后该做的,出去,出去,”太后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彭雪琴给我好好看看英国人是怎么操练的,学点起来,不要摆什么臭脸,他们瞧不起咱们是正常的,毕竟他们水师厉害多了,人家是天下第一海军!只要咱们若是能学到洋人们水师的精髓,你就算是卑躬屈节,那也是卧薪尝胆的勾践,将来必然能青史留名的,好了,跪安吧!” 彭玉麟无言只好退下,怒气冲冲的下去准备折腾北洋水师的上下各级军官了,慈禧太后看见纳兰福还在地上,不觉得皱眉,“你还不跪安?” “奴才请问太后行止,”纳兰福说道,“英国人们已经问过奴才,御驾何时能够启程。” “不急,”太后看了看天边的景色,悠悠说道,“你就说,我有些晕船,要休养几日,且北洋水师没有休整完毕,我甚是不放心,加尔各答的景色甚美,我要好好住上几日,再启程。” “嗻。” “还有,护卫要外松内紧,免得叫洋人们笑话,咱们在这里大惊小怪的,”太后问纳兰福,“知道我要见谁?知道就好,抓紧着先,这人不见到,那我加尔各答是白来了。” “嗻。” 太后端庄的微笑,等到纳兰福退下,唰的一下跳了起来,“安茜,”太后连声叫,脸上的淡定从容端庄瞬间消失不见,又朝着安茜招手,“快快快,把望远镜给我拿来,我还要看看洋人们的动静,哦,!!g!”太后拿起望远镜,甩开花盆底鞋子,大呼小叫:“这些洋鬼子!呸!真不要脸!” 正在走下楼梯的纳兰福听到楼顶的尖叫,不由得滑了一部,差点跌倒在地上。 周末啦,大家开心!   ☆、三、万里风沙(四) 到了晚间,狮子国献上来的红宝石和绿宝石堆满了整个房间,虽然太后居于宫中多年,见惯了世间珍宝,可有半个足球那么大的红宝石亮闪闪的放在眼前,在灯光之下闪闪发亮,太后还是被惊呆了。 狮子国就是锡兰,也是日后的斯里兰卡,太后从那一堆红宝石绿宝石挪开眼睛,“狮子国要做什么,送这么大的礼物给我?”无利不起早,他们,有什么企图? “狮子国王和世子等人已经被英国人圈禁在孟买,”高心夔说道,“这是本地的王公,献给太后,”高心夔脸上有些古怪,“听说太后是最热心为藩属出头的,昔日苏禄国的情景他们也听说过的,锡兰王公说,昔日前明郑和下西洋,狮子国就是天朝藩属,还领了金册金宝的。所以这些是要重新归天朝,做天朝藩篱,希望太后给他们撑腰呢。” 太后摇摇头,让人拿下去,“锡兰离着印度这么近,我实在是力不从心,叫人退回去吧。” “那王公的使者已经服毒自尽了,没人可以退回去。”高心夔淡然说道。 室内突然无人说话,死寂一片,“英国人之威,竟到了如此地步,罢了,收了人家的手软,”太后突然有些意气阑珊,“伯足,你也在加尔各答瞧见了,你说,这还不是英国人的本部,就已经如此繁华发达,英国人在此地势力之大,简直是触目惊心,中国要想和英国人一较长短,怕是三五十年之间,还不够。” “既然不能与之较长短,何不奋起直追?”高心夔说道,他陪同太后出行,感触也是颇大,除了给大清日报供稿之外,他自己也私底下记日记,记录出洋之事,“我如今瞧了英国人的繁华,倒是心里有了底。” “此话怎讲?”太后奇问,她自己觉得出来,这么一下比较,犹如一个人拿着刀,一个人拿着火枪,如此岂能对抗?原本雄心壮志颇强,可现在看来,未免差距太大了。 “中国百代强盛,千年之间屹立世界之巅,因为都是第一,远远强盛于周邻,这才养了狂妄自大的毛病,如今洋人把咱们甩在后头,军备科技之利,冠绝天下,虽然有些沮丧,可到底,咱们有了学习的榜样,有了这个榜样,咱们一样样的学起来,把洋人的科学技术都学了起来,之后再推陈出新,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岂不是省了不少弯路?” “同治十年以来,用翻天覆地的词来形容变化,不为过,”高心夔侃侃而谈,“水师从无到有,洋务的事儿,也一样样入雨后春笋一般兴盛了起来,可以说,是如同火药般爆炸似的变化,别的不说,就说电报,此举,拉近中枢和地方的距离,消息瞬间可达,不虞有不通而致民变之事,且地方也没有割据一方延迟尊朝廷政令的可能,铁路、官道、邮政、轮船,国内物华之胜,远超嘉道咸,比康雍乾三代还要富裕,这些虽然花了钱买的,可到底,咱们也就省去了无数心思要把他们发明出来。” “伯足你说的有道理,”太后点头,她突然想到日后的天朝,就是搭上西方国家的顺风车,科学技术买进学进偷进,就跟在西方国家屁股后头亦步亦趋,把他们的科技学到了十成十,再自主创新,或者山寨之,难怪日后的美国总统奥巴马酸溜溜的说中国人一直在搭顺风车,对着世界发展没有做出贡献。 “只要一直推行洋务,把他们的东西都学来,咱们就不怕跟不上,”太后兴奋的来回踱步,“这也是我带着你们出来的原因,咱们在国内,看到的都是洋人愿意给咱们看到的,单单以北洋水师来说,在加尔各答的港口里头,我瞧着英国人的舰队,就比咱们大了几成,我不懂军舰,但是我想着炮弹口大一点,总是威力强一点的,白天瞧见英国水兵如此桀骜不驯的样子,想着若是很服北洋水师,必然也是不会。” “去了外头,看到什么就买,买不来就学,学不到就偷学!”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就不信,这个时候,他们会因为什么国家利益,而拒绝钱!”如今可还是自由贸易的时代,还没到以后的为了国家政治利益放弃经济利益的时代。 纳兰福来禀告:“北边来人了。” “叫进来!”太后连忙说道,“我就等着见他了!他要是再不来,我怕就要走了,伯足你一起吧。” “是。” p:&nbp;&nbp;打赏在那里!   ☆、三、万里风沙(五)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头上带着围兜,在夜色之中看不清面目,纳兰福亲自带着此人上了小楼,眼中露出骇人的愤怒之意,来人似乎也意识到了纳兰福的怒气,却默默不语,只是跟在后头,纳兰福到了楼内,启禀:“太后,石某带到。” 来人只是一鞠躬,并无大礼,纳兰福看着来气,低声喝道,“太后驾前,为何不跪!” 太后坐在宝座上,听着纳兰福发作,不发一言,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以前尊贵无比,太平天国开国六王之一,羽翼天下的翼王,石达开。 来的人听到纳兰福发作,站了片刻,苦笑起来,慢慢跪了下去,磕了个头,不发一言。 “好了,纳兰福,你先下去,”太后说道,“别叫英国人瞧见了。” 太后让石达开起来,她虽然从未见过石达开,却也知道,昔日的石达开雄姿英发,纵横江南无人能敌,乃是太平军之中,第一等的英雄少年,只是如今眼前这位,头发花白,面容愁苦的中年,似乎和传闻之中不太相像。 “一入江湖催人老,没曾想,翼王已经老了,”太后嫣然笑道,“只是容貌虽老,却不知这昔日的雄心壮志,岁月消磨之下,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石达开硬硬的回答道,“石某从大渡河被俘,什么雄心壮志都已经没了,那一日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若不是惦记着兄弟们的身家性命,还有这幼天王的念想。我早就抹脖子陪天王他老人家去天堂了。” 高心夔无声的笑了起来,太后瞧了高心夔一眼,“假话,”太后一语戳穿了石达开的话,“若是想死,你昔日便可就死。为何还要留着性命到今天?你这样的人物。从来就不会被儿女私情所困扰,你所图之事,别以为我不晓得,是不是想效仿姜维诈降,在巴蜀之地,再图天国大业啊?” 石达开伏在地上默不作声,只是身子微微发抖,“谁也不是傻子,昔日我把放到缅甸。就是留了你一条性命,就凭着太平军在江南所做之事,你们留在国内,就是一个死字。谁都救不了你,你们那位忠王,是忠心耿耿,给洪秀全征战沙场,可在朝廷看来,却是不折不扣的逆贼反叛。” “太后在此地,又隐秘叫人传旨。让石某来此地,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吧?”石达开微微冷笑,不想反驳,直接就问了这么一句。 “我只是提醒你一点,咱们都是明白人,不用搞这些虚的,”太后说道,“换成你们攻入京中,我等的下场绝不会比你们要好,如今你们还能活着,是本宫心慈,还想着你们这些勇武之士能发挥些用场,所以才把你们放到印度,给钱给枪给弹药,从缅甸一路运到印度,这才让你们维持了下来,这一点,明白吗?” 石达开终于俯下了身子,言语里透出了服软的意思,“是,太后的意思,石某和陈玉成、李秀成都明白。” “明白就好,起来吧,”太后甚是满意,“如今你们在印度闹得不小,英国人也忌惮的很,这能立国,你们有了念想,想必也能安心呆在此地了,此地虽然炎热,可想必和你们广西的老家天气甚是想象,战士们能安心居于此地了。” “思乡之情或可忘却,可这印度却是居不易,”石达开站了起来,苦笑着说道,“太后的意思,让我们在此地为中国屏障,阻却英国人西进,可印度乃是英国经营百余年之久,这卧榻之侧,岂能容我太平军酣睡?之前不建国也就罢了,如今建国了,英国人已经容不下我们了,英国人的印度总督,已经下令,要求各地王公要派兵一同剿灭我们,这恒河水路纵横,大军难以进展,可我们也始终难以建成根据之地,这十来年,中国带出来的人一直在减少,当地土人虽然温顺,可难以训练,更无忠诚之心,实乃应付了,故此特来请太后指点明路。” 太后默然,印度是英国人最重视的海外殖民地,英国人以印度为女王头顶最璀璨的明珠而称之,这里英国人绝不会允许出现任何损失,就算中国成了东方霸主,和英国人能平起平坐,英国人也决计不会轻易就把印度让出来。 石达开白白杀了,这是很可惜的事,杀人很容易,可名将难得,当初灵机一动,把石达开等人放出来,不知道将来历史上算起账来,是赚还是亏。 “英国人再厉害,”慈禧太后摇摇头,“也不会阻碍到你们,缅甸已经衰落,如今不敢对着中国如何,有着你们能阻绝英国人进攻,缅甸国王会睁一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印度实在坚持不住,你们径直躲入缅甸的深山老林里头就是,无需坚守一地,我原本也不指望你们能在印度和英国人划江而治,英国人,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是无敌的,谁都无法抵抗。” 太后叫高心夔拿出来了印度地图,让石达开指出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据守,太后沉思了一番,对着高心夔说道 ,“这印度的皇帝,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死在缅甸了。”高心夔说道,“大约是在道光末年,印度皇帝巴哈杜尔?沙发起了旨在反抗英国人统治的起义,结果兵败,幸好他跑得快,带着皇后两个人一起逃到了缅甸,被缅甸国王收留,只是皇族其他人都留在了印度,”不用高心夔继续说,慈禧太后也知道,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太子和几个皇孙被杀,人头还派人送到了仰光,这位末代皇帝受不了刺激,没几年就去世。这印度皇帝的称号,自然就落到了英国女王的头上了。这位皇帝还是位诗人,‘爱的一切都去了,就像被秋天夺去美丽的花园,我只拥有记忆中的辉煌。’” 果然,太后啧啧称奇,“可怜的人,不过也没法子,乱世之中,别人还能活,皇族,是不可能了。”   ☆、三、万里风沙(六) 太后的话里有别的意思,石达开咬咬牙,默不作声,太后又问,“那还有别的皇族后裔吗?” “或许有,各邦王公昔日都和皇族通婚,算起来,这些人里头,多多少少都有皇族的血液。”石达开说道,他在此地多年,这些事儿都清楚的紧。 “你去找个人出来,”太后说道,“不拘什么人,只要是土人就可,若是有中华血统便是更好,出身要高贵,假托为印度皇帝后裔,再联系本地土著,不要自己单干,多联系朋友,得道多助,之后怎么办,你会了吗?” “这,可印度末代皇后还在仰光,翼王何不派人去游说皇后一二,若是让她出面,这事儿,又有几分可靠了。”高心夔说道。 “如此更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们要枪要炮,自然继续会给,你们放在印度,捣捣乱,英国人就能少关注中国,虽然咱们不是朋友,可自然我也不希望是敌人,再者说,国家大义如此,你为中国做出如此之事,将来天日昭昭,自然不会埋没了你。” 石达开惨然一笑,“这么多年,石某还是给人使的一把刀。” “我却和洪秀全不同,从来没有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石达开,你还不放心?”太后摇摇头,“昔日阿古柏作乱,英国人要我放弃你们,作为条件平叛西疆,这我都不同意,将来我是想不到有什么大的代价能让我放弃尔等了。”太后拍拍手。“你瞧,这是谁?” 一个太监带着一个穿着四团龙补服留着辫子的青年出来。那个青年看到石达开,怯生生得叫了一声“石叔!” 石达开不敢置信的看清了来人,大叫一声,跌跌撞撞上前,跪在了那个青年跟前,痛哭流涕。“幼天王!” “石达开。如今没有什么幼天王了。”高心夔看到石达开这样,不知道触动了自己什么情肠,感同身受,眼角也要滴下泪来,只是强自忍住,“这位是承平伯。” 石达开抱着那个青年哭了一阵,“我以为你已经死在了天京,没想到,如今还能与你有重见的机会!”又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洪天福。见到洪天福身子健壮,虽然脸上有些郁郁,石达开放下了心,洪天福也是含泪搂着石达开。帮着石达开抹去了眼泪,“石头叔,不要难过了,姑姑也还在,她好好的,我也娶了妻子,如今已经有两个小孩了。我在京中很好,能读书,能出行,只是不能出京,”洪天福看着石达开,“石叔,形势比人强,有些念头歇了吧,好好过日子吧,我和定忠在京中,无时无刻,不想着石头叔你们呢。” 石定忠是石达开的幼子,在大渡河分别之后,已经十年未见了。石达开默默流泪转过身子,真心诚意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石某愿为太后效死!” “不用效死,”太后挥挥手,让洪天福退下,“我要你好好活着,昔日各自为主,做的事儿,我不怪你,听说你治军甚严,也没有虐杀百姓之事,我怜你英雄了得,石达开,要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上位者来说,杀一个人,是最简单的事儿,可若是培养一个人,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我从来不愿意轻易杀人,你们就是如此,留着有用之身继续努力吧,”太后站了起来,把高心夔手里的圣旨递给了石达开,“这是出京之前,皇帝亲手写的诏书,你接旨吧。册封尔等三王为此地国主,永为天朝藩属。这东西只是定你们军心用的,不能让英国人知道,所以要仔细保管,知道吗?” 石达开跪在地上,双手奉上,“石某有一事,请太后恩准。” “你说。” “石某愿代替幼天王,不,承平伯,在京中为质,请太后让承平伯来印度当国。” 太后微笑不语,高心夔摇摇头,“翼王你这就差了,如今你们朝不保夕,如何能让承平伯来此地,受颠沛流离之苦?这单单是颠沛流离就罢了,只是英国人当前,这身家性命还能不能保住都还未可知,太后倒是不怕你们再动叛乱,只是,承平伯在京中,比在你这里好。若是翼王想着让承平伯就藩,如何不多加努力,在印度为承平伯打下一个大大的基业呢。” “洪秀全已死,我也不欲多加杀戮,故此留了洪天福,第一,说实话,只是为了羁绊你们,不过你们若是心中没有此人,这人我自然也就是白养了,第二,我要向天下表明,反叛如太平军者,如洪秀全之子者,我都能容许下来,大度如我,历朝历代想必是没有了。”太后夸了下自己,见到石达开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微微皱眉,“洪天福没有军事上的才干和天分,倒是对于财计颇有心得,如今就在户部当差,办事得当,你说他原本就是普通人,这样普普通通过一辈子就罢了,你为何要把他扯进来,进到你们这些刀光剑影的世界里呢?” “太后怜悯我等忠义,我等自然不敢忘却忠义,如今自然是在太后驾前为臣,只是昔日石某受天王重用,不敢忘了大恩,此地若为天朝藩国,这国主自然也必须是承平伯,不会是别的任何人!” 石达开再三跪请,太后无法,“罢了,那等到你这里局势稳了,每隔三年,你或者陈玉成,或者李秀成,亲自上京来接承平伯来此地,接的人留在京中就可,承平伯在京中遥领国主之位,平时事情你们三个处置。” 石达开又磕头致谢,“那请太后赐国名。” “国名么,”太后复又看了看地图,标志着蓝色线条的是恒河,交错的河道布满了印度和缅甸接壤的河谷平原,太后哼了一句歌,“再一杯那古老神秘恒河水,我镶在额头的猫眼,揭开了庆典。” “就叫孟加拉国吧!对了,加尔各答英国港口官,送了几个印度舞女来,翼王,夜露深重,咱们一起看看吧,听闻此地舞娘甚是了得,却是难得一见,喝几杯,再出发回去厮杀。” “这……是。” PS: 放假出国旅游,这一段绝对是会很有意思的旅程,哈哈哈哈。   ☆、三、万里风沙(七) 同治十一年四月初,英国印度第二舰队护送大清国慈禧太后绕过阿拉伯半岛,到了红海,准备通过开通不到五年的苏伊士运河前往地中海,这一日正是在苏伊士运河段上行驶,太后从船舱里面出来,眺望运河景色,身后站了如今在中国当了十年海关总署总税务司罗伯特赫德先生。 赫德有些谢顶,露出了宽广的额头,虽然他还不到四十岁,正好和慈禧太后同岁,这些日子是赫德和慈禧太后深入接触,能多谈话的一段时间,赫德惊讶于太后对于世界大势的了解程度。 “赫德先生,听说,现在苏伊士运河是归法国人管着的?” “是的,殿下,”赫德用标准的北京话回答道,在中国多年,赫德早就精通中国话,“法国的拿破仑皇帝自从和大英帝国争夺美洲殖民地失败之后,除了北非的殖民地,在世界的西部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法兰西人留恋了,所以,法国人的目标改到了东方,打通苏伊士运河对于法国人的报答比起英国人更大,当然,我们从印度到英国本地的距离也被大大缩短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太后看了看运河平静的水面上,船只还不算多,可她知道,将来,这里是世界级的黄金运河水道,“这可是金山啊。贵国难道没什么兴趣吗?” 赫德微笑,“法国驻埃及领事费迪南子爵获得了埃及总督帕夏的特许,成立了苏伊士运河公司,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把苏伊士运河开凿起来,期间不知道死了多少工人,这是法国人的禁脔,目前大英帝国不值得为了这个运河,和法国人再闹翻。” “可是法国人刚刚输给了德国人,把洛林和阿尔萨斯都丢掉了,还赔了50亿法郎,啧啧啧,论起来,到底比中国还有钱,再说了前些年,巴黎公社乱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法国人正是衰弱的时候,”慈禧太后饶有兴趣,看着苏伊士运河,她的眼里冒着金光,似乎这平静的河水像是流淌着金子一般,“中国人有句古话,赫德先生一定是听说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样好的机会,贵国还不把握住吗?” “这,”赫德苦笑,“我只是在中国工作的英国人,女王和内阁的意思,我无法左右。” “我明白了,肯定是贵国的国策,”太后笑嘻嘻的说道,“大陆均衡之策,是不是?” 法国人从克里米亚战争之后在西欧中欧建立的欧洲霸主地位被德国人在普法战争之中拉下了神坛,这也就是当年为什么,法国人愿意在天津教案让步的原因,他需要腾出手来应对德国人,很可惜,法国人还是战败了,德国人成为了欧洲大陆有着霸主样的一强,英国人自然是作壁上观的,可过分削弱了法国的国力,这将来,万一养肥了德国人,那欧洲又出现了新的霸主,这就是不好玩了,所以,英国人的想法,不能过度削弱了法国,免得让德国人脱了马缰,对英国造成难以估计的伤害。 “那我就和贵国的女王和内阁首相说罢,”太后拖着腮,看着裸着黄色沙土的水岸,“埃及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还没见到,真是遗憾,赫德先生你看过吗?” “在中国工作之前来过,如今的生活在此地的奥斯曼帝国人民和建造埃及金字塔的民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埃及金字塔这些已经没专人保护,风沙摧残,没有几十年那么雄伟了。” “是啊,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接下去就是奥斯曼土耳其,轮番统治着埃及,什么土著,想必都是没了,这些亡国之物,不看也罢,”太后说道,“到贵国之前,还有两件事要麻烦赫德先生。” “愿意为太后效劳,”赫德微微鞠躬,“我在中国工作,原本也就是听从殿下的差遣。” “一件事儿,你已经在准备了,我就不多说,就都拜托在你的身上了,另外一件事儿,说起来是我自己的小兴趣,”太后笑眯眯的说到,“埃及猫听说能通阴阳,辟邪,十分神异,咱们反正在港口还要停靠一日,不如就拜托你,去帮我买几只猫来?” 赫德无奈的走下甲板,对着舰长摇摇头,“这位太后是怎么了,在加尔各答要印度舞姬,在南海要水果,今天到了埃及,居然要养猫!怎么,埃及本地猫很有名吗?”赫德问着自己的亲随。(未完待续)   ☆、三、万里风沙(八) 亲随点点头,舰长安慰赫德,“我的老伙计,你就别抱怨了,东方来的太后,只要这些玩乐的东西,准备起来不是很困难的事,我听说她帮她的儿子治理国家十年,这退休了不能出国旅游散散心吗?就像我们去塞浦路斯度假一样,不过是出趟远门,再说了,”舰长不屑的鄙视东方来的太后,“这样一天到晚想着玩乐的统治者,根本就比不上大英帝国的女王!” 四月二十,经过漫长的旅行,印度舰队护送下的大清帝国慈禧皇太后殿下终于到了伦敦港。 创办于1785年于今已经有百来年的《泰晤士报》在头版头条专门发表了署名文章:“圣母还是屠夫?神秘的东方女统治者。” “作为中国皇帝的母亲,她应该是一位圣洁的母亲,为帝国诞下继承者,努力操持着后宫,保持不妒忌的心态,让大家相亲相爱,这是东方皇太后人物形象的一个模板,但是,马上要来参观英国的这个皇太后,她身上的血迹,和脑后的光环,一样的夺人眼球。” “她在作为中国前任皇帝宠妃的时候,就出谋划策,一把火烧了在长江边几万的天主教徒,”“幸好英国是信仰新教的。”“又用挑唆的方法,让反叛者的两个头目自相残杀,一座城市几天之内一直在流出鲜红的血液……授意军队大臣抓住了乱贼,用锋利的小刀把他们割成了一片片肉片。之后还是这位太后的儿子求情,才把所有的俘虏砍掉双脚的大拇指。发配到血汗工厂,榨干他们的劳动力。” “在她为帝国诞下继承者之后,她成为了这个古老国度的皇后,皇后利用了皇帝对她的信任,窃取了代替皇帝处理朝政的权利,并持续对反抗者进行了残酷的压迫。她提拔了不同种族的官员。并把皇族的年轻子弟送到战场送死。” “针对英国和法国对中国一起进行的惩罚措施,她体现出了一个顽固者的姿态,在她的主子她的丈夫逃离了首都之后,她毅然决然留了下来,并举全国之力,在海战失利的情况下,仗着一些骑兵和一些从英国购买的武器,非常幸运的取得了胜利,英国的印度士兵不少人安眠在了远东的土地上。” “……这次非常幸运的胜利。奠定了她在臣民之中的地位,随后她趁着自己丈夫逝世,又打败了她丈夫指定的内阁大臣,自己坐到了自己儿子、帝国新的皇帝身后。利用自己熟稔的政治手段来治理这个古老的国度。在治理国家的同时,又残酷镇压了西北的异教徒起义,并对他们进行了大清洗,几千个村庄在地图上被抹去,听中国人说,另外北方的一个民族,也必须接受某一个时期内。超过车轮高的小孩必须被砍头的惩罚……这位太后治理国家以来,似乎意识到和英国交好的重要性,不仅购买了许多英国优秀的军舰工业用品,又一改他丈夫的顽固,打开国门,让外国可以自由进出通商传教,要知道曼彻斯特的大主教,已经准备给这位太后授予勋章,为了在远东这块数亿人口的土地上,传播上帝的荣光,而给予她护教主的教职……听说这位太后对于西洋的科学技术也十分欣赏,已经在中国选拔官员的考试里面加入了英国的算术和天文地理,这样一位开明却又残酷维护自己统治的东方铁血女王,她来大英帝国,为了什么?来做什么?想要什么?她的到来,对已大英帝国来说 ,是不是一件好事?或者是一个倒霉星?但是有一点,可靠消息,关于种植鸦片的商人们要倒霉了,这次中国的太后,来英国,肯定会涉及到鸦片进口中国这个在中国人看来十分严重的问题。要知道,英国和中国发生了两次战争,都是和鸦片有关系的。本杰明,迪斯雷利。” 总理衙门英国股的笔贴式战战兢兢读完了今日《泰晤士报》上的文章,一动不动的不敢说话,船舱之内,太后正站着睁开双手,让服侍的宫女给自己穿戴整齐,披上了朝珠,太后戴上护甲,“读完了?” “是。” “这个本杰明,迪斯雷利是谁?能在泰晤士报上发表署名文章,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是保守党的领袖,”赫德说道,“一直主张对外采取强硬政策 。” “那么,鸦片行业也是投靠保守党了?”慈禧太后给自己带了一边各三串的东珠耳环。 “是,”赫德苦笑,“太后你真是英明。” “这事儿,不急,也不知道他从那里来的消息,居然把我的事儿打听的这么清楚,”太后接过了报纸,她认识几个英文,“啧啧啧,铁血女王,这词我喜欢,圣母还是屠夫?我怎么可能是圣母呢,如此圣洁的词,”太后笑道,“还是放在玛利亚的头上比较好。” 赫德微微鞠躬,“太后殿下,大英帝国外交大臣和中国驻英法大使郭嵩焘已经一并在港口迎接了。” “好的,”慈禧太后戴上了朝冠,上面的五只金凤凌空欲飞,“那就烦赫德先生先下去交接一番吧。” “你下去,”太后吩咐高心夔,“今日身处外国,不要行中国跪拜之礼,免得中西风俗不通,闹出笑话,就鞠躬罢了。 “是。”高心夔也转身离开,唐五福也穿了蟒袍,脑后还有一根孔雀花翎,笑眯眯的拿起镜子站在太后跟前,奉承着“主子今个明艳惊人,洋人见了一定是目瞪口呆。” 外头的礼炮轰隆响起,太后微微一笑,“五福,你跟着我,一同下去,如今咱们可是能真见到西洋景了!” 唐五福扶起太后的手,太后今日穿着明黄色的吉服,外头穿着石青色五龙团补服,脖子上挂着金色的朝珠,这朝珠是苏禄国进贡的,太后微笑,按下心里的忐忑不安,侍从打开舱门,太后走了出去,迎接外面的欢呼,举起手,朝着人群大方得体的招手起来。   ☆、三、万里风沙(九) 在英国本土百姓的欢呼声之中,太后上了英国王室安排的黄金马车,当然,当地的百姓,可能对着慈禧太后还很不熟悉,所以相应的迎接和欢呼,都带着敷衍的意味,但是皇太后毫不在乎,依旧是喜滋滋的看着马车外面的景色,就连远处冒着黑烟的巨大烟囱,也是看的颇有兴致。 黄金马车上有着一位年轻人,大约是三十出头,一头的红头发,刚开始留起胡须,穿着红色的礼服,斜挂着蓝色的绶带,胸前挂满了勋章,他就端坐在慈禧太后的对面,看着慈禧太后十分惊奇的样子,笑着说道:“皇太后殿下,您对伦敦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太后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小自己几岁的年轻男子,这是大英帝国的皇储,将来的爱德华七世,如今的嘉德骑士、威尔士亲王、切斯特伯爵、康沃尔公爵、罗特塞公爵、都柏林伯爵。这称号真不逊于中国皇帝的谥号,太后暗暗腹诽,面上却是十分开心,“是的,亲王殿下,”太后虽然英语很烂,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里面,可能还算是出类拔萃,于是用了英语来说,不用边上的翻译来通传,“伦敦,这个世界的中心,工业革命开始的地方,有着莎士比亚的地方,怎么会不让人着迷呢?” 奉承总是很能赢得主人的好感,爱德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希望皇太后能在伦敦度过一个美好的五月。”说了这句,于是这位帝国的王储悄然沉默了起来,太后闲着无聊,决定自动发问,“我在印度的时候,听说亲王殿下,很喜欢骑马和游艇?这两样东西我也很喜欢,很容易让人一颗赛艇,”太后说了一个英文梗,不过估计这个时间点没人听得懂,“骑马我也会,不过游艇,亲王您应该知道,中国没有游艇,所以希望亲王能在方便的时候带我去见识下亲王殿下的私藏。” 爱德华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暗了下去,“皇太后也喜欢吗?我以前是喜欢,这些年,忙着学业,还有在皇家海军里面服役,这些东西已经很久没碰了。” “人总是要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对不对?”太后的英文词基本上已经秀完,所以开始说中文,不过她的听力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大概能听得懂爱德华的说话,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在中国,我也是喜欢骑马,当然,很多大臣都会觉得,这样不成体统,但是我毫不在乎,但丁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皇太后殿下居然还知道但丁!”爱德华被震惊了,“上帝,您对西方知道的东西很多。多的让我吃惊了。” 太后调皮的眨眨眼,“当然,这次来欧洲,就是为了看看以前报纸上书籍里的西方世界,到底是什么一个样子,我希望亲王殿下到时候能多带我见识一番。” “愿意为太后殿下效劳,”爱德华抚胸,微微鞠躬,表示了对这个太后的尊敬,之前不过是自己母亲要求自己旅行王储的责任,这才来迎接这个不知道是何许人的东方太后,今天来看,虽然是衣着很奇怪,但是看上去不是野蛮人,值得交流。 之后爱德华还是沉寂了下来,只是一个枢密院的某个大臣在介绍路过的景点,不多会,唐宁街就到了,爱德华下了马车,绅士的伸出手给太后可以搭着下马车,太后微微一愣,毫不畏惧的把手放了上去,别的人犹可,赶上来准备伺候的唐五福吓了一大跳,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所幸他也知道这个洋人是英国皇太子,这才忍了下来,只是心里嘀咕不已,“这英国的皇太子实在是不要脸之极!~” 太后下了马车,微微鞠躬示意,“谢谢。”还想说什么,外头想起的咔嚓声连续响起,太后转过头,发现街上早就堆满了人,不少人拿着会喷射出烟雾的相机在咔擦拍照。这时候太后的手还搭在爱德华亲王的手上,太后放下了手臂,转过身大方的微笑摆姿势,高心夔在远处和唐五福窃窃私语,“谁能知道太后在洋人这里也是如此面不改色,坦然自若?” 有几个记者在喊着什么话,不过太后听的不是很清楚,主要也是听不懂,这时候装白痴最好了,爱德华悄然退在一边,礼宾引导太后上前,“首相大人来了。” 人群的中间,台阶上站着一位穿着青色天鹅绒燕尾服的老者,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留着一个地中海的发型,吊梢眉,长着一个巨大的鹰钩鼻,双目炯炯有神,嘴唇很薄,严肃的抿在一起,看上去就是一位极为难讲话的人物。(未完待续)   ☆、三、万里风沙(十) 他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朝着慈禧太后微微鞠躬,“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代表大英帝国政府,欢迎大清国太后光临大英帝国。” “谢谢首相大人,”太后伸出了手,用标准的英语说了这句话,首相威廉接过了太后的手,深深鞠躬,在太后的手上亲了一下。 太后吃了一惊,不过幸好没有把手甩开,“谢谢首相大人,”威廉笑眯眯的给太后一一介绍自己的内阁成员,太后也一一握手,然后一一被亲吻手背。陪同太后出行的人,个个怒目圆瞪,险些就要拔刀干起来,不过都被太后严厉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之后慈禧太后和爱德华亲王还有威廉首相一起供记者们拍照,三个人的合照,在明天就能出现在伦敦大小报纸上了。 之后礼毕,爱德华亲王向慈禧太后告辞:“皇太后殿下,我要向女王陛下复命,并在合适的时间再次出现在您的身畔,请太后见谅。” “请代我向亲王殿下的妻子和儿女问好,”慈禧太后也微微点头,“我期待着和他们的见面。” “他们一定会喜欢您的,皇太后殿下。”爱德华原本平静的面孔露出了一丝笑意,微微鞠躬,离开了唐宁街。 首相威廉请太后进入首相官邸,侍从们已经安排好了会见的场所,是西翼的一处玻璃房,里面供满了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花和丝绸包住的椅子,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不适合谈很正式的内容,所以太后这边就一个总理衙门署理大臣庆海,通政司经历,总理衙门章京高心夔,大使郭嵩焘,并翻译,就连赫德都没入内。 威廉这边也没有带什么人,只是带了自己的书记官,内阁的大臣们一个也没你见,按照国际惯例,两国首脑会见,要先准备好会谈的内容,免得无的放矢,但是现在清朝的外交事务,还是很没样子,所以之前郭嵩焘也不知道太后此番来英国的目的。 先是寒暄了一番,太后着实领教了英国人瞎扯淡的功力,下午茶自己都已经喝了两杯了,可威廉还是没停下来说话,这老头子的性格和他外貌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从伦敦的天气说到了北海的捕鱼,又说了他最喜爱的活动,琐琐碎碎的让那个翻译险些吐血。 “是的,女王陛下这时候正在怀特岛上,自从亲王殿下逝世以后,女王陛下一直能想念她的丈夫,所以经常在他们夫妻以前最喜欢去的地方,怀特岛,就居住在那里。”威廉继续说道,“不过女王陛下已经下达旨意,让在下为您来带路,务必要让太后在伦敦犹如在中国一样,宾至如归。” “谢谢女王陛下,谢谢首相大人,”太后笑道,“不知道女王陛下什么时候能和我会见呢?” “白金汉宫方面已经安排好盛大的宴会来欢迎太后,”威廉说道,“届时女王陛下会出席的。” “非常好,”慈禧太后这会子已经换掉了朝服,只是穿着吉服,头顶的朝冠也换成了大拉翅,“那首相大人,之前我委托我们的大使,郭嵩焘,和您报备过的那件事,您考虑的如何?” 威廉不再说话,只是拿出了雪茄,准备点起来,突然想到对面坐着的是女士,又连忙放下,“首相大人请自便。”太后摆摆手,事实上,她自己也想抽一口来着。 威廉抽了一口雪茄,“太后殿下,这事情,可能没有那么顺利。” 太后看了一眼郭嵩焘,郭嵩焘连忙问道,“首相大人,这是为什么。” 威廉斟酌着词语,慢慢的说道,“现在英国国内的民众,对于和中国的现状,不是很满意,现在我们出现了经济危机,而教育、工会、基础投资的费用一再增加,财政出现了巨大的赤字,大使先生是知道的,我们要考虑执政的连续性,也就说我们需要能够继续执政下去,但是,太后殿下知道,现在单一的财政收入,是无法扭转有些激进分子采取激进的行动来攫取更多的利益的。这利益可能不仅仅只是在经济上。” “我虽然听不太懂首相大人指的是什么,但是肯定的是,首相大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而且”慈禧太后微笑,“首相大人不好过,我相信中英之间维系了十多年的和平,也有可能发生动摇,”慈禧点点头,“那就先这样,有些事慢慢谈,我新到伦敦,这里的人都不认识,让我先接触一下。”(未完待续)   ☆、四、东宫西宫(一) 晚上原本首相大人有晚宴招待,不过慈禧太后给婉拒了,说舟车劳顿,要好好休息,于是车驾又到了郊区的一处夏宫,这里临时作为太后的下榻之处,太后先睡了会觉,军舰任何时候都不会坐的很舒坦,海上波涛颠簸之苦,远非脚踏实地能想象的,到了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太后这才起来,伸伸懒腰,望着灯笼点染的静谧庄园,长发散在天鹅绒的枕头上,慵懒的说道,“这才是英伦的样子啊。” 侍女们窃笑,上前服侍太后穿衣起身,虽然都是中国一起派出来的人伺候,可此处夏宫的总管还是坚持岗位,就守在太后的寝室外面,等到太后出来,微微鞠躬,“殿下,您的属下不用我们准备晚饭,但是我还是坚持准备好了苹果派和烤香肠、薯条,还有一些黄油啤酒。” “是吗?非常好,”太后惊讶的点点头,“我正想吃这些东西,你能把这些美味的东西放到起居室吗?我要和我的属下们谈论一些事情。” “愿意为你效劳。”总管微微鞠躬,转身去布置,唐五福有些不忿,“主子,这些洋人吃的什么鬼东西,那里有咱们的饭菜好吃。” “来这里就要尝尝鲜,”太后笑道,穿越过明亮的大理石地砖,走廊的两边挂着许多风景画,大概是知道中国人很是保守,暴露的宗教画和人体画都没见到,太后一边看一边往前走,“要是出国来,什么都吃自己家的,那和在国内有什么区别?英国人的吃食,咳咳,”太后假意咳嗽了一声,“当然了,没什么好吃的,但是也总能有能吃的,别拂了别人的好意,要知道如今咱们是客人,客随主便。” 到了起居室,里面摆好了餐具,白色的蜡烛立在金光发亮的蜡烛架上,里面站着穿着旗袍的宫女和戴着白围裙的英国仆妇,庆海,郭嵩焘,高心夔三人已经候在此地,见到太后进来,作势又准备跪拜,“不要跪了,客随主便,咱们都按照英国人的风格来。” 英国人的风格是要行吻手礼的,郭嵩焘暗暗想到,站了起来,“坐吧,大家一起吃点,”三个人不敢坐下,太后再三勉强,这才战战兢兢坐在了太后的两侧,太后坐在了长桌子的最前头,夏宫的总管叫人送上来了炸鱼薯条,烤香肠,苹果派啤酒等物,太后点点头,用叉子拿起了一根热气腾腾的香肠,大吃了一口,“非常美味,谢谢你的用心。” 总管高兴的再三鞠躬,“能为殿下服务是我的荣幸。”他也很识趣,知道远东来的贵客有事要商谈,拍拍手让英国的仆役全部退出去,唐五福不甘示弱的把带出来御厨的菜搬了上来,末了,还泪眼汪汪的说道 ,“这里头没什么好买的,只野兔肉还算不错,让主子受委屈了。” 这也算是中西合璧的晚宴了,唐五福给太后布菜,太后拿起筷子,先用薯条沾了沾番茄酱,送入口中,闭上眼慢慢咀嚼,脸上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薯条,我不知道多少年没吃到了。”太后睁开眼,又喝了一口啤酒,整个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她连忙招呼众人,“快快快,吃吃看英国人的东西!” 郭嵩焘知道这些东西的味道,他虽然会吃,但肯定是不爱吃的,所以只是吃了一筷子,就不再动,高心夔也是如此,庆海狐疑的喝了一口啤酒,那古怪的味道差点没让自己吐出来,涨红了脸,这才勉强咽下去,于是再也不动筷子。 太后一顿海吃,这才满足的放下了叉子和筷子,“五福,你把咱们带来的丝绸给这里的总管一匹,就说谢谢他的美食。以后可以多准备一点吃的给我,本地特色的都可以,不过什么仰望星空就不要了。” 唐五福的中餐今天失宠了,三个做臣子的自然不敢吃,太后的肚子却被英国人的垃圾食品塞满了,所以他有点不高兴,他板着脸说了声是,硬邦邦的走了出去,准备从库房里拿出一匹苏州织造出产的内造丝绸甩到那个得意洋洋的洋鬼子脸上去。 太后见坐着笔直的三个人,笑道,“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吃不下,罢了,这里商议了事儿,自己回去再吃自己个的吧。”太后偏过脸,对着坐在右手边的郭嵩焘温言说道:“你在英法多年,辛苦了。” 三个字“辛苦了”,道尽郭嵩焘在西洋当差之为难,郭嵩焘连忙跪下,“微臣不敢。”眼眶却是红了。   ☆、四、东宫西宫(二) “你担得起辛苦了这三个字,”太后说道,“你是总理衙门第一个派出去的使节,出使的又是英国这样的地方,在这里备受英国人的刁难不说,就是国中,哎。” 郭嵩焘过的十分狼狈,出使之初,就有不少友人来信痛骂郭嵩焘,出使洋人之邦,没了士大夫的体面,郭嵩焘的老母亲也十分不情愿,旧年郭嵩焘回京述职,绕道湖南,其母居然杜门不见,令郭嵩焘十分伤心,郭嵩焘为了更好的在英国打开交际圈子,出席英国的活动时候,都用洋礼,遇到英国国歌奏响,国旗生起的时候,也起身表示礼貌,如此一来,更是掀起轩然大波,“有辱国体,不识礼数”这样的弹劾折子,雪花般的飞入军机处,就连万里之外的郭嵩焘也时常有所耳闻,曾国藩也写信告诉这位老乡,隐隐约约说他湖南家中族老准备把他开出门中,希望他适可而止,对待洋人的才是,不要过度,不要这么热衷。 诽谤满身多年,却还有人能认识到自己的辛苦,郭嵩焘含住了热泪,又磕了头,“微臣有太后这句话,万死而无悔。” “筠仙,你先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今天哭成这样,日后你是要主持外交的人,在外国人的地方上,可别被人看了笑话。”庆海艳羡的看着郭嵩焘,有太后这句话,郭嵩焘只要散漫做去,日后总有一个大学士可当。 郭嵩焘起来垂着手,“讲真,外国人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的,昔日洋务之事,也不过是军机处几个人在上蹿下跳,没人觉得能有好结果的,我却是不信,没有大开国门兴办洋务,别指望有现在的声势!如今也是一样,朝中多少人还以为大清是天朝上国,万国来朝的康乾盛世呢,世易时移,早就不是当年的老模样了,你在英国,见得多,自然就想得多,将来对中国助益也会多,我虽然知道西洋诸国之事,可眼见为真,这才要出来看看,比较一番,咱们和外国,到底差在那里。”太后喝了一口啤酒,悠然出神,“被人误会,被人曲解,没事,只要自己确信自己做的事儿,是有利于国家的,无愧于心,这就行!再说了,有我撑腰,什么大的风浪都吹不到你。” 一席话让郭嵩焘十分动容,伏在地上不肯起来,太后又再三安抚,又亲自拉着郭嵩焘起来,“好了,你说说看,如今英国的政局,我今天看到那个首相,似乎十分厉害,你在此地久了,正是要问你。” 郭嵩焘收敛心神,细细思索回道:“首相威廉执政已经有七年之久了,从去年开始,原本稳定的时局就有些动荡了,他是自由党,信奉开放自由的经济政策,对经济方面不会多加干涉,这点来说,是能和咱们站到一块的,毕竟,若是中西起了战事,这生意是一定做不成的。” “可是如今英国发生了经济危机,财政等问题都发生了巨大的亏空,这原本也是无关紧要,可英国的海外领土,那些殖民地,又发生了很多要求独立的风潮,对外用兵势在必行,这用兵又要钱,钱从哪里来,经济危机之下,生意也不好做了,所以,” “所以就想着别的法子来解决财政危机是不是?”太后端起骨瓷杯,喝了口茶,皱着眉说道,这英国茶里面未免也放太多香料了。 “是,保守党的党魁,就是在报纸上刊文的那位,早就已经说过,对于东方的动乱以及野蛮的政权要采取更强硬的手段。” “在时局不稳的时刻,永远是这种强硬份子更能受选民们的欢迎,”太后说道,“英国人,这是他们的真心想法吗?在中国还赚不到钱?”太后吐槽道,“朝中已经有人暗暗流传,说朝廷已经在以中国之力,结外国之欢心了!英国人又是中国对外贸易的大头,英国人还不知足,难不成,还是觉得,要发动战争才能攫取更多的利益?” “微臣觉得英国人不过只是一种姿态罢了,”高心夔说道,“借着这样的架势,若是中国能让步,多献出一点利益,也就罢了。” “是,首相和保守党,虽然法子不同,可这心思是一样的。” “那么也不急着见本杰明了,”太后放下茶杯,茶杯底的茶渣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花纹,太后凝视了一番,“他们都不是能拍板的人,先休息几日,等着见女王!” PS: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希望还是要继续支持我!   ☆、四、东宫西宫(三) 太后参观了几处景点,又在敏特斯特大主教处领了护教主的称号,原本太后十分喜欢这个称呼,如此以来,自己不是变成新教在远东最大的领袖了?后来一问,接受这样称呼的前一任是大名鼎鼎的克伦威尔,就是死后还被鞭尸的那位,顿时就失去了兴趣,把那个勋章丢到了犄角旮旯里。 庆海又因为礼仪的事儿,和大主教发生了争执,按照西方的传统,领受者需要跪在主教面前,由主教亲自给领受者授予,庆海眼严肃的告诉大主教不可,“中国礼仪之中,未有帝王跪拜宗教领袖之意,大主教虽然尊贵,到底还不是教皇,我们太后乃是万金贵体,如何能跪拜于此地!就是见贵国之女王,也没有行跪拜的道理!” 赫德默默的翻着白眼,难道和那个红衣大主教说,对不起,你的身份 不够,太后不肯跪吗?只能拼命解释,东西方礼仪不同,后来折中处置:太后依旧跪下,只是红衣大主教于太后之侧行授予之礼,避免了大主教蹭太后的跪拜,这也就是朝中没有重臣出来,庆海也是作风新潮,且惟太后之命是从,不会多在这些礼仪之上计较,稍微面上过得去就收篷,且庆海知道,这次来英国,不是摆架子的,若是态度谦和一点,能多拿点东西回去,就是最好。 太后穿着吉服在大教堂里,身子有些不舒服。一个穿着东方衣服的人在这里,肯定是不舒服的。红衣大主教把那个勋章递给了太后,太后自己动手把勋章挂在了胸前,唱诗班的小孩子唱起了圣歌,大主教念叨着什么,太后看了看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胡乱的做了胸前画十字架的动作。又双手紧握放在胸前。跪在垫子上喃喃自语,“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愚蠢的仪式什么时候能结束……我来伦敦不是当布道者的……要不是为了拍英国人的马屁,我才不会来看这些死人头,……阿门!” 红衣大主教满意的看着这个跪在垫子上虔诚的东方国度太后,他似乎觉得已经皈依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这样一来,英国的宗教界对于慈禧太后十分的满意,特别在太后领受了勋章之后,又命令自己的亲随都一同跪下听从大主教的教诲。不仅大主教,在观礼的首相和爱德华亲王都是十分满意,威廉已经准备好,无论中国太后来伦敦的目的有没有达成。自己必须要送给她一份大礼。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太后挣扎的站起来,唐五福连忙扶起,太后命人送上给红衣大主教的礼物,一份苏州织造绣的耶稣洗礼三王贺礼图,还有一个景德镇制的瓷地球仪,又有若干金银之物送上。红衣大主教果然十分喜欢,连连叫好。 爱德华亲王上前,“尊敬的太后殿下,我的母亲,英国女王已经从怀特岛赶回来了,就在明天晚上在白金汉宫举办盛大的欢迎晚会,迎接您这位远东来尊贵无比的客人。” 太后微笑,“真是太好了,我迫不及待希望看到女王陛下,要让我可以传达来自中国的敬意,谢谢爱德华亲王。” “能为您这位迷人的贵客服务,是我的荣幸。” 这几日都是爱德华陪着慈禧太后的,两个人说话之间少了许多隔阂,太后自诩最擅长和人交流,爱德华小自己几岁,差不多是同龄人,加上后世的经验,也不会拘泥于礼法和见识所限,两个人聊的颇为健谈。 维多利亚女王之后,就该是这位继承国王的位置了,和他交好,对中国总不是坏事,两个人一同上了马车,太后今日想去泰晤士河和大本钟瞧瞧,爱德华亲王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陪同了。太后笑着对爱德华说道:“亲爱的爱迪,你可是大英帝国的储君,也是伟大的继承者,怎么我看着你很空闲啊,都不用处理政务吗?” 爱德华微微苦笑,他看了一眼郭嵩焘,郭嵩焘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殿下,英国国体和中国是不同的,我们这里,内阁做行政的工作,议会会来批准,我的母亲会总揽一切,我并不需要,做太多的工作,我更喜欢去骑马,或者划船。” 太后早就从郭嵩焘那里得知,维多利亚女王怪罪爱德华的放荡不羁让自己的丈夫早逝,所以一直都没有安排具体的政务让爱德华处理,当然,现在的爱德华很享受这种状态,但是,假装不清楚这件事的太后,决定挑拨离间一下。 “爱迪,”太后这几日在英国现学现卖,也学到了不少英语——且认为太后是学霸罢!“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丈夫,是的,就是去世的那位,他以前也经常和我倾诉,他根本不喜欢处理政务,而更喜欢写字作画,如果上天让他能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做一位从事文学工作的臣子,而不是每天都处理政务。”太后忧愁的看着爱德华,“你让我想起了他,哦,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 郭嵩焘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甲,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手指甲是如此的好玩,似乎可以玩上整整一年。 马车辚辚向前,爱德华眼中露出了可怜的表情,拿出了胸前的手帕递给了慈禧太后,“殿下,我听说了你的事迹,是的,我对我们国家对您丈夫做出的坏事表示歉意。” “不不不,那只是该死的反叛者,”太后接过爱德华拿出来的手帕,抹了抹泪水,眼圈红红的,“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爱迪,身在皇室,却要承担巨大的责任,而你们的内心,都是如此的柔软和细腻,是多么的难受啊。” 郭嵩焘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爱德华感动的拉起太后的手,“您是如此的体贴,没想到,我的殿下,您是懂我的。” 太后握住了爱德华的手,“是的,亲王殿下,不过您还是要承担起该负责的责任的,不是吗?” PS: 谢谢大家   ☆、四、东宫西宫(四) 爱德华疲倦的闭上眼睛,“是啊,只是我还喜欢自由自在的玩几年,一切事情,我的母亲处理的很好,我不需要操心。” “那我可以邀请您在合适的时候来中国吗?”慈禧太后反握住了爱德华的手,“我很希望您能来中国看看,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生活的地方。” 爱德华下了马车,自然而然的对太后行了吻手礼,太后也自然而然的受了这个吻手礼,看着爱德华远去的身影,太后甩甩手,总觉得被亲过的手背痒痒的,有时候被他们的胡子一刺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筠仙,你说我是不是搞的太过火了。” 郭嵩焘身子一激灵,“并没有过火,只是太后,无需如此,两国交好,还是要看利益。” “你算是说了句大实话,”太后赞赏的说道,“不过英国只要还是君主制国家,那国王的私人情感就必须把握住,先搞定儿子,明天再搞定老娘,然后再搞定首相,保守党的那个领袖,看着,若是能搞定,就齐活!” “如果以后谁说美人计没用,我必然唾其面!”郭嵩焘默默的想道。 。。。 爱德华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很郁闷,他的母亲,尊敬的女王把自己丈夫去世的原因怪罪于自己,但是自己何尝不是这么多年怨怼自己?整个国家似乎都在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是个浪荡子,在这个东方女子面前的融洽感,和理解自己的兴趣爱好,这种感觉,除了自己的妻子,在别人那里,几乎是找不到了。 爱德华默默的进了白金汉宫,走到了母亲的起居室,随从禀告,爱德华走到母亲的身边,她穿着一袭东方来的白色丝绸蓬蓬裙,上身紧紧的绷住,挽了一个整齐的发髻,正在翻看着自己一本在苏格兰高地拍的相册,嘴角紧紧的抿住,唇边有深深的法令纹,看上去十分严肃,爱德华微微鞠躬,“妈妈,我回来了。” “那个东方来的太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维多利亚女王收起了相册,转过头,睿智而冷漠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长子,“我明天就要和她见面了,除了首相那里的消息,我希望能有更独特深刻的内容。” 爱德华在母亲的面前显得十分局促,似乎有点坐立不安,“是的,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会讲英语,对英国的喜爱也是十分热烈,看上去,更像是伦敦的一位女性,除了她的东方面孔。” “那么,你觉得她对大英帝国是无害的吗?” “我不知道,”爱德华说道,他显得有些犹豫,“如果我在和她交流的过程中发现,中国肯定是无害的。” 维多利亚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内阁希望能让这次的到访成功,让中国成为自己在远东的助手,可保守党不这么认为,她必须要清楚的分析,让自己的决策最为明智,最符合大英帝国的利益,而自己的儿子,却不能理智的分析这些事情和这些人。这些事,没有说给儿子听过,大概以后也不用说了。 大概自己的儿子像丈夫,总是那么的感性,维多利亚女王无声无息的叹气,“首相的意思,是不用发动战争,通过自由贸易的手段来维持我们在全世界的统治,当然,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办法,但是见效很慢,”维多利亚女王把相册放到了一边,拿起了骨瓷杯喝了口茶,“现在财政的负担很大,威廉准备推行全民义务教育,这是一笔天文数字,我们要好好想办法。” 爱德华默默听着,“法国人已经非常穷了,他们的政府准备提前付清给德国人的赔款,在欧洲我们不能有更多的利益,非洲那里,哎,算了,不说这些事了。”维多利亚摇摇头,她怎么会像外界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在怀念自己丈夫的普通妇女,一心念念都是在想着自己国家的事情,起居室的门被轻轻的打开,走进来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那个男子朝着女王和爱德华抚胸行礼,维多利亚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对着爱德华说道,“明天接待她的任务交给你了,爱迪,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办好,这是我给你的考验,把握住这次机会。” 爱德华默然的起身,转身出去,身后女王对着那个中年男子说道,“布朗,你快来看看,我们上次在苏格兰高地拍的照片,这头鹿是不是特别迷人?” 爱德华转过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靠的很近的两个人,悄悄的合上了起居室那扇栗木做的大门。   ☆、四、东宫西宫(五) 次日就到了维多利亚女王宴请慈禧太后的晚宴加晚会的时候,太后盛装打扮准备出门,庆海看到太后的服饰之后,惊的下巴一直没合上,“太后,这样子,似乎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太后笑道,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崭新的服饰,“我觉得很好看,快出发吧,在任何地方,客人迟到都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绕过大理石筑造的喷水池,巍峨耸立的白金汉宫就展示在了眼前,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加冕以来,就把白金汉宫作为了自己处理政务和起居的寝宫,这些年陆陆续续修建了很多房子,构成了一个相当规模的宫殿群,当然,论起规制,是拍马都赶不上紫禁城了,单单以乾清宫来论,就可以秒杀这些所谓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只不过是胜在用石头建的罢了。 太后下了马车,转过头,看了一眼树立在水池之上贴金的胜利女神雕像,在阳光下胜利女神像闲着金色的光芒,仿佛真的是从天而降,这是一种莫名的神圣之感。金色的光芒是皇室光辉的象征,使得在为白金汉宫增色的同时也使此地变得十分威严。 出来迎接的还是新朋友爱德华亲王,爱德华看到了慈禧太后的衣服,十分惊讶,“尊敬的殿下,您这一身,实在是太迷人了。” “谢谢你,爱迪,”太后自然的把手放在爱德华的手掌心里,毫不意外没看到女王殿下,自然,自己的风量还不够,这位日不落帝国的统治者亲自出来迎接,太后心里冷笑,谁说自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自己是最要面子的! 面上却是笑的如花一般,“爱迪,你今天穿着真英俊,就像伦敦城难以一见的阳光。” 爱德华深深看了太后一眼,眼中的惊艳还未褪去,他弯腰亲了太后的手背,“谢谢您的夸奖,您是如此的迷人,就像五月的蔷薇花,绽放在白金汉宫里,请吧,我的母亲已经在大厅迎接您了。” 太后轻轻挽着爱德华的手臂,缓步走进了大厅,金色的大厅里面,装饰满了大红色绒布帷帐,名贵的大理石地砖明亮,带着假发的仆人昂起头端着托盘走来走去,礼宾见到了东方来的太后,用长柄杖跺了跺地,发出了清晰的声音,大家都朝着入厅口看了过来,“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欢迎来自东方的尊贵客人,慈禧太后殿下!” 礼宾把慈禧两个字发的很不标准,变成了类似“cici”的发音,太后一听,好么,自己有了个英文名。 威廉端着一杯香槟酒转过身来,看到慈禧太后,微微一惊,眼中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仅是威廉,泰半人看到这位远东来的女人时候,都露出了惊呆的表情。 慈禧太后穿了一件酒红色丝绸的英式蓬蓬裙,双手套着黑色蕾丝长手套,肩膀上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上臂,当然,不能穿的太露,头发卷成了大波浪,挽成一个松散华贵的发髻,发髻上点缀着繁星点点般的珍珠,脖子上挂着一串碧绿的翡翠项链,胸口也有一个翡翠的胸针,眼影画成了维多利亚时代最流行的浅紫色眼影,轻描淡写,却又仪态大方,最让人惊奇的是,西式的蓬蓬裙上,绣满了东方的花纹,太后的背部绣上了一整只昂首欲飞的凤凰,太后走到了威廉首相的跟前,点头示意,“首相大人。” 威廉笑眯眯的看着慈禧,“殿下穿我们西方的衣服很好看,整个宴会厅的人都被殿下吸引住了。” “是的,贵国的裁缝很厉害,款式也很棒,我很喜欢,我差不多已经爱上伦敦了。”太后笑着说道,威廉又给太后引见:“这位是保守党的党魁,本杰明,迪斯雷利,殿下一定知道这位,泰晤士报上的,恩?他的文笔非常的尖锐哦。” 本杰明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古板的朝着慈禧太后微微鞠躬行礼,“尊敬的客人,远东来的太后殿下,您好。” “迪斯雷利先生,我非常喜欢你的文章,起码您的文章比市面上流传的小道消息准确多了,”太后说道,“要知道,在您的文章里,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太后显然是讽刺前几日在大本钟边上遇到一个看上去还有一定文化修养的妇女,那个妇女尖叫的说是“撒旦的妻子”然后跑开的趣闻。慈禧太后呆在当地,不知道自己这个外号什么时候传到英国来了。   ☆、四、东宫西宫(六) “您太客气了,”本杰明古板的说道,双目没有任何表情,“不过我认为我的文章还是很公正的。” “文章只要是人写的,就没有绝对的公正,”太后接过了一杯香槟,闻了闻,喜悦的饮了一口,“任何人都有立场,包括你我,带着偏见或者是傲慢去写作,就不会有公正,威廉首相,您说,是不是?” 本杰明的浓眉高高竖起,狠狠的看了慈禧太后一眼,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弯腰鞠躬离开,有不少人壮着胆子上前和太后搭讪,太后谈笑风生,说起莎士比亚雪莱的名言脱口就来,又颇为热情,介绍起远东的趣闻,引得边上的人连连惊叹。 依旧穿着中国服饰的高心夔等人被冷落在餐桌旁无人问津,郭嵩焘乃是大使,认识的人颇多,还能有人前来打招呼,庆海等人原本就是第一次出洋,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战战兢兢犹如鹌鹑一般缩在这里,唐五福双腿瑟瑟发抖,“庆海大人,你瞧瞧这些洋婆子,都是袒胸露乳的,真不害臊!” “你别管那些人了,”庆海哆哆嗦嗦的拿起来一个高脚杯,一个伯爵夫人对着庆海脑后的孔雀羽毛颇有兴趣,过来和郭嵩焘说了几句话 ,又对着庆海眨了眨眼睛,庆海心里虽然默念非礼勿视,可眼睛一下子就被白花花的玉兔给花了眼。 太后在人群里谈笑自若,香槟酒也喝了不少,又和几个伯爵公爵约好了过几日一同去看《哈姆雷特》,然后再一起喝下午茶。又有一位年轻的子爵邀请太后去他在牛津的别墅一起打猎的时候,礼宾官又跺了跺手杖,“女王陛下驾到!” 乐队奏起了激昂的序曲,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朝着门厅看去,一个中年妇人穿着白色丝绸的长裙,头顶一个闪闪发亮的皇冠,斜挂着蓝色的绶带,她边走边和身边的人示意,男的鞠躬,女的展开自己的裙子行屈膝礼,爱德华陪在她的身后,走到了中间,她就朝着慈禧太后这里望过来。 太后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了身边的人,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了维多利亚女王跟前,也双手微微拉起裙摆,屈膝行了一个礼,“尊敬的女王殿下,远东来的中国太后,向您问好。” 庆海在角落里看着怒气勃发,眼眶都充血了,“胡闹!”他低吼着,就要上前制止住,却被郭嵩焘拦着,郭嵩焘拼命拉住,“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英人太过无礼!我大清和英国乃是平起平坐之国,为何有单独行礼之事?太后如此礼貌,英国女王却无任何反应,倨傲无礼,实在是不可!”庆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此事传回国内,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杀我们而后快!有辱国体!” “大人,”郭嵩焘拼命拦住,而高心夔只是默然看着庭中两个人的表演,维多利亚女王受了慈禧太后的一礼,颇为欣喜,点点头,邀请慈禧太后到了一边,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话,慈禧太后满脸笑意,而维多利亚女王依旧是十分的高傲,时不时的只是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我死不足惜,血溅三尺,也要让英国女王低头!”庆海难得爆发出了血性,郭嵩焘似乎都要拦不住了,他们身边不少洋人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中国官员。 唐五福上前也拉住了庆海,“庆大人,还是算了吧,”唐五福有些难过,“咱们主子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这样做不会是胡乱做的,咱们做臣子,做奴才的,看着太后就是,咱们别的帮不上忙,别添乱就是了,主子的想法,咱们是跟不上的,她思量的东西多,来了英国没几日是睡得好的,殊不知就是为了这些事儿,咱们,看着就是。” 庆海转过头,看着忧伤的唐五福,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坐井观天,果然不行,想着在东方,藩属来朝,真是中央之国,来了西洋,才知,咱们在他们这里,其实远远不算什么。”高心夔依旧默然,庆海愤然转过头,拿起案边的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一口饮尽。 慈禧太后在维多利亚女王面前陪着笑,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需要赔笑这种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了,不过慈禧做的很到位,没有展露出卑躬屈膝的表情,因为刚才那主动矮人一等的行礼,就已经让差不多整个英国都满意了。 这位东方来的女人还是很有礼貌很谦卑的,威廉给慈禧太后打了一个标签,就拿着酒杯在两个东西方最有权势的女人身边,听着两个人说话。   ☆、四、东宫西宫(七) 维多利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太后殿下,来英国的路上顺利吗?” “谢谢女王陛下关心,”慈禧太后笑道,“贵国的海军是世界一流的,从印度过来,就十分的妥帖,我看了许多的风景,印度洋的风浪,红海边的埃及土地,美丽的地中海,最后来到了最漂亮的伦敦,这里和中国完全不同,是一个文明进步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国家,”慈禧大吹法螺,“是一个完美的文明国家,恕我直言,中国是完全不能拿出来和贵国比较的,我觉得这一切都归功于女王陛下的英明统治。” 维多利亚矜持的客气了一番,太后似乎把溢美之词都要用在了她的身上,维多利亚终于有些吃不消了,脸上露出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周围的人识趣的离开了,侍从送上了两杯淡黄色的香槟,太后举起酒杯,为维多利亚敬酒,“为女王陛下的活力,激情和热情干杯,愿女王陛下青春永驻。” “谢谢,您也一样。”维多利亚女王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也为我们两国的友谊而干杯。” “谢谢女王陛下,” 慈禧太后拿着酒杯,“就我个人来说,是十分喜欢大英帝国这个国家的,不然我不会请赫德先生教我英语,让我能更方便的和女王陛下交流。”赫德无奈的中枪了,“我也希望能和贵国保持良好的关系,不管是私人方面,还是在政府方面。这是我亲自来英国的原因。” “国与国的关系,是不能用情感来衡量的,”维多利亚微笑的说道,“太后能给大英帝国带来什么好的呢?” 真是见利忘义的国家,就连一国之主也是如此,就算想要什么,也要先演示一番,如此一说,未免也吃相太难看。太后暗暗腹诽,不过想到当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的时候,登基不久的这位女王,就亲自到下议院宣布演讲。要求议员们为了利益而同意发动战争,于是也就释然了,太后心里想了许多,其实也就是过了几秒,太后笑着说道。“女王说的在理,所以我准备好了许多的方案和计划,来推进我们两国的交往,促进友谊,除了继续购买军舰之外……” 维多利亚打断了慈禧接下来准备的长篇大论,“这些具体的事务,请和首相大人洽谈就可以了,我现在都不过问具体的事务,请见谅。”维多利亚转过身子,示意礼宾官开场。“我要去做发言了。” 慈禧太后眯着眼看着转身离去的维多利亚,红唇勾起了一抹奇怪的微笑,边上又过来了一位搭讪者,太后掩去笑容,谈笑自若的和边上的人讨论起来。 维多利亚女王致辞表示欢迎慈禧太后的到来,大家鼓掌欢迎,太后越出人群,朝着大家一起招了招手,接下来维多利亚女王让大家玩的开心点,自己却走出了门厅。准备离场了。 首相威廉送维多利亚出门,上马车之前,维多利亚女王问威廉,“你觉得这个中国来的太后怎么样?” “她的态度这么友善。大概是真的想从我们这里拿什么去。女王陛下,我个人认为,可以让她,让她背后的中国,为我们的经济提供新的动力。” “这是必然的,不光是你。本杰明也是这样的想法,问题是怎么做。”维多利亚女王上了马车,里头已经坐着了男仆布朗,她准备去剑桥处理一点小事情,简单来说,是想去清净的地方住上几天,虽然说着不处理具体的政务,但是维多利亚女王对着国家的掌控力,还是紧紧地,“要不要战争,还是不用战争,就能攫取更多的利益,这需要仔细的考量。” “但是她不可能在伦敦耽搁太久的时间,她还有接下去的安排。” “让她去议会吧,”维多利亚说道,“让她去接触下议员们,我们来看看议员们是什么意见。” “我不得不提醒女王陛下,中国人的很多东西都很丰厚,也很诱人。” “我会考虑的,伯爵。”仆人拉上了马车门,威廉鞠躬送走女王,转身又回到了宴会厅。 爱德华亲王走到了慈禧太后边上,“茜茜,对不起,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太后转过身,双手叉腰,瞪大了眼睛,“爱迪,为什么你的母亲,看上去似乎不太喜欢我。” “她一直都是这样,对我们几个子女才稍微好一点,”爱德华说道,“希望你别见怪。” “没关系,”慈禧太后摆摆手,把香槟酒又拿了起来,“或许她在嫉妒我的美貌吧。哈哈哈。爱迪,别介意,只是开玩笑。” 乐队的乐曲变得优雅柔和低沉起来,标志着舞会要开始了,爱德华邀请太后跳第一支舞,“不知道您会不会华尔兹?” “当然,”太后靠近了爱德华,左手搭上了这位未来的英国国王的肩膀,“我还从未和别的男人跳过舞。” 两个人滑入了舞池,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爱德华挽住太后,两个人优雅的起舞,舞步是如此的合拍,转身下腰抬腿,穿着蓝色礼服的爱德华和穿着红色长裙的幻化成了潺潺溪水,润入了在场的每个人的心田。 一曲舞毕,爱德华揽住太后的腰,轻轻的往下放,太后的腰肢折下地,爱德华的眼中露出光芒,整个脸慢慢靠近,太后惊觉,一下子挣扎跳了起来,拉住爱德华的手,左脚往后行了一个答谢礼,满殿掌声雷动。 太后牵起爱德华的手,朝着他的白手套亲了一下,“太棒了,爱迪!”满室复又大笑,大家一一选定舞伴进入了舞池,太后的举动无疑成为了今日的焦点,一个远东来的太后,不仅精通英语,又会跳舞,更是大方热情,远非本土那些矜持的贵妇可比,见识又是极为广阔,身边一下子就聚集起了不少的男男女女,一下子和伯爵夫人讨论身上的丝绸和东方流行的款式,一下子又在武官的手里点起了一根雪茄,翘着二郎腿谈笑风生自己以前也骑马射箭捕获了不少猎物,随后又和人玩起了飞镖,对于任何人的邀舞从来不拒绝,满场飞舞了起来。 威廉刚刚和太后跳了一只慢三,气喘吁吁的走到了爱德华亲王的身边,见到爱德华亲王一直在注视人群之中高声谈笑的太后,“这位太后真不是一般的人,今天她已经征服了这里差不多一半的人了。” 爱德华喝了一口酒,“是啊,她是如此的迷人,谁都不能忽略她的存在。” 威廉打趣爱德华,“亲王殿下,你对她有兴趣了吗?要知道,古老的东方,和我们的风俗是不一样的,您看那些中国的官员,”威廉指了指那些一直枯坐在角落里的高心夔庆海等人,“就知道,他们的死板和无趣,中国女人在丈夫死后,不能再婚,而且不能找情人。” “首相大人真喜欢说笑,”和本杰明相比较,爱德华还是喜欢眼前的这位首相,对于王室的态度,威廉也比本杰明柔和,“她是一个不错的朋友,我觉得。” “希望她对于英国来说,”威廉看着正在吐出连续的圆形烟圈的太后,她的身边一群男人在兴奋的鼓掌,“也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一个不错的盟友。亲王殿下是知道的,远东那里,并不平静。” “不用和我汇报这些事,”爱德华转过头,“凡事有女王陛下做主就可以,我不用听到这些。”   ☆、四、东宫西宫(八) 太后醉醺醺的挣脱开一个侯爵的八爪鱼之手,摇摇摆摆的走到了爱德华的跟前,爱德华扶住了太后,太后气吐如兰,媚眼如丝,“爱迪,对不起,我失礼了,喝的有点多,英国的酒是如此的醇香,我不禁有些醉了。” “那边有很好的罗宋汤,茜茜,你要不喝一点,肯定会舒服很多。” 太后摇摇头,“不喝了,已经喝了很多了,你知道吗?我在中国永远不会有这么自由的机会,和大家一起喝酒抽烟聊天,在中国,他们永远只会说好的,是,遵命这样的话,而没有一个自由开放的社会,或者说,我居住的皇宫里面,永远是这样,一潭死水,唯一的消遣只是看戏,看戏,再看戏。” 两个人站在阳台上,太后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月光和灯光一起掩映在她的脸上,“虽然过着物质上很舒坦的生活,可我的内心世界有谁知道呢?爱迪,我也希望能一直吃喝玩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和想认识的人交朋友,不用管外头的事,也不用管国家怎么样,这样的日子是多么舒服的日子啊。” 太后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原本在眼中的柔弱和无助消失了,只留下无奈的坚定,“可是我们都不能这么做,我们必须担负自己肩膀上存在着的责任,而不是只是想着自己,我明白,爱迪,你和我一样,都是有情感的人,都希望纯粹的活着,不愿意担负太多的事情,” “但是,”“就像宴会终于会散去,太阳也终将会升起,我们都无法逃避,”太后的眼角晶莹,“我该走了,”太后抱了抱爱德华,“过了今天,我就要回到原来的那个人,承担起原来的责任,更多的,”太后无奈的苦笑,“不是作为个人,而是要为国家和家族存在着,晚安,爱迪。” 太后转身离开,绕出了人群,出了宴会厅,高心夔一席人已经在候着了,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摆摆的驶出去,庆海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太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无非是英国女王摆架子罢了,”太后闭着眼,唐五福递上了毛巾,“有什么好激动的?如今就看出来了吧,”太后的脸色很差 ,“咱们大清,咱们中国,在洋人们的面前,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特别在西洋第一强国,英国女王的面前,我这个大清的皇太后,也只有作低伏小的份儿!更别说他们的内阁首相对着咱们的要求,一味搪塞拖延了!” “太后,”郭嵩焘跪了下来,“臣等无能,罪该万死!” “不是你们无能,是中国太无能了,还没被放在洋人的眼里,”太后的眼角流出了泪水,她已经忘记了多少年以来自己哭的时候了,是什么时候?咸丰皇帝驾崩的时候?还是自己诈死脱身见到儿子的时候?时间久的已经不记得了。 “主子,”唐五福跪了下来,心疼的喊着,高心夔也默默跪下,“庆海 ,伯足,你们要记住这一天,我自诩办了这么多年洋务,想着也能和世界一流强国一较雌雄,不过如今看来,嘿嘿,只不过是井底之蛙,我素来会讽刺朝中的清流是井底之蛙,如今看,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算起来也是一丘之貉,还是被洋人看不起!为什么看不起!”太后猛的一拍靠垫,“还不是自己不够强,还要仰人鼻息!面子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赚的,自己赚不到,就不能怪别人不给面子,”太后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多想能醉生梦死过这一辈子,可惜啊,我还不能这样做,我还不到四十岁 ,没到养老的时候儿!” “今日一聚,已然差不多,再等上几日,若是再没法,也就不谈了,我就不信,没有张屠户,我就要吃混毛猪了。” “筠仙,”太后问郭嵩焘,“前几年叫你留意的人,都有什么进展了?” “已经找了不少人,不过,”郭嵩焘有些犹豫,“他们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是否可靠。” “没关系,都拉过去,就算是不靠谱的,内务府也不差这点钱,养起来就行,就当做千金买马骨,”太后说道,“今日的事发生,我是一定要挖英国人的墙角的。” “是。”郭嵩焘说道,“不日就让人悄悄运出去。” “过几日英国女王准备让我在当年他们宣布发动鸦片战争的地方演讲,”慈禧太后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你们准备好稿子吧。”   ☆、四、东宫西宫(九) 次日,庆海又代表慈禧太后前往唐宁街和威廉首相进行洽谈商贸之事,正式提出了中国方面的要求和条件,这次不是密室协商,而是明确的照会,中国方面早就已经安排好各大报纸的埋伏,庆海和通译刚刚走进唐宁街,市面上的报纸就已经刊登出来,泰晤士报头条:“中国拟提出数千万英镑的大订单!”太阳报:“中国准备全面禁止鸦片贸易!特伦特议员表示不顾一起要在下议院组织发动对中国人的战争。”伦敦报:“中国可靠官员透露,要提高英国产品的关税!”“中国总税务司赫德先生表示:中国政府的诚意和目的是可见清晰坚决的。” 消息满天飞,大家都不明真假,所以这几日,庆海在唐宁街的行踪分外引人注目,几日之间庆海连续变了好几次脸色,时而怒气冲冲,时而春风拂面,又有冷漠难以接近的样子,叫人琢磨不透,论起演戏的功夫,中国官员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在第三天和首相以及贸易大臣第五次会晤之后,庆海终于开了金口,对着堵住路的泰晤士报记者说了这几日的情况,“这几日的谈判稍微有了一点进展,但是进展甚微,我坦白的说,还没有多少进展,我们大清的诚意是有的,准备继续扩大从英国进口的产品,但是,首相大人对有些东西还是很不放心。” 太后去拜访保守党的党魁本杰明的时候,本杰明正在看报纸,两个人各分主宾坐下,“尊敬的太后,我看了今日的报纸,我想你们的主要目标。在英国的目的,是不可能达成的。” “是吗?”太后笑道,“本杰明先生为什么这么确定。” “贵国的强大对于远东的局势来说。不一定是有利的事情。” “怎么不会?”太后挑眉,喝了一口茶。“中国从来没有海外殖民的愿望,中国本来的土地上能够差不多开发出来就足够几亿人的生活了,我们没有对外扩张的野心,也无意和大英帝国发生冲突,不是吗?我自从执政以来,对于外国人的友善态度,您是看得见的。” “可贵国已经由您的儿子,现在的皇帝执政了。”本杰明眯着眼说道,“您已经退隐了。” “可他是一位出色的继承者,从小接受的就是中西方一起的教育,对于外国人的东西,他比我还有兴趣,天津到北京的铁路,就是他一力主持的,包括他对英语、机器、火枪都十分喜欢,这样的开明的统治者,清楚贵国的实力而不会做出损害我们两个国家关系的人。您觉得还需要担心这个吗?” “何况我虽然不执政了,可毕竟还有影响力的,如同本杰明先生一样。不是内阁首相,”太后微微刺了本杰明一下,“外面还是有这么多人会听从您的指挥,我也是一样,我手下的大臣,包括皇帝的叔叔,恭王他的手下,都是洋务的铁杆支持者,您是知道的。中国人讲究人在的话,他的政治主张是不会废除的。我今年才38岁,”太后自信满满。“您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本杰明默然看了看慈禧太后,“有关于印度的问题,不用我说,内阁会和你解决的,但是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我的政治主张,和海外的殖民地有很大的关系。” “我们完全支持贵国在印度的统治,中国人有句话,天于不取,反受其咎,印度人自己不争气,有贵国帮他们打理着,非常好。”至于那些阿三么,目前不是自己该可怜的地方。 “我说的不是这个,”本杰明说道,“我国对于印度的统治,不需要任何国家支持,我说的是,恒河三角洲的叛乱。”本杰明神色严峻,“前几年因为我们在大选,所以忽视了那里的事情,这些中国人,太后殿下,准备怎么交代?” “我的大臣已经和首相大人在商量了,”太后一本正经,“对贵国来说,他们是叛乱,对于中国来说,一样是逆贼,我们已经准备联手,一起对付这些人了。” “我希望不是贵国在那里动了手脚,”本杰明凝视太后许久,见到太后面不改色,“他们已经建立了国家,还联系了缅甸,我们对于普通的小股流寇并不在意,毕竟印度那么大,但是他们的行为,又引发了印度别的民族的举动,这是非常坏的榜样,我们不容许印度,恒河三角洲,我们大英帝国统治下的世界各地出现什么乱子。” “这就是老子希望看到的效果!”慈禧太后心里呐喊,犹如泰晤士河上一千只黑天鹅在挥动着翅膀尖叫,太后说道,“必须的,中国周围的安定,也是中国能一门心思办洋务的外部良好条件。” 太后心里继而冷笑,殖民地,嘿嘿,虽然号称是日不落国家,可这几年,各地殖民地也开始闹腾了起来,英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听说种植鸦片和烟草的商人,在下议院的代表人物是本杰明先生您,是吗?” “作为议员,代表的是选民的意愿,”本杰明圆滑的说道。 “贵国两次和中国发生战争,都是因为鸦片的原因,我希望这次能妥善的解决好鸦片进口的问题,”太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毕竟,我不希望有这么多的鸦片进入中国,毒害我的臣民们,而且,贵国肯定也不希望就这么一点点,在如今的中英贸易里面,占不到多少份额的鸦片而让两国的贸易中断吧。”太后摸了摸那个茶杯,是景德镇的粉彩。 本杰明脸上古井无波,“任何人和政府都不能阻挡大英帝国的商人做任何生意,因为我们身后强大的军队。” 太后笑了起来,“本杰明先生话里的意思可真可怕啊,我这小女子听着都吓到了。本杰明先生不应该是保守党的,而是应该激进党的。” “殿下说笑了,”本杰明说道,“政治人物是没有性别的。”(未完待续)   ☆、四、东宫西宫(十) “这句话说的好,不过我也不准备用强硬的措施来制止鸦片的进口,我清楚,贵国的种植业,对于国家政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会用一种柔性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慈禧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已经贴上了卖国者的标签了。 “什么方法?” “请容许我稍微卖一个关子,”太后起身,笑道,“有关于中国的诚意,我会在上议院的演讲之中说明,到时候,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本杰明先生不吝指教。” 。。。。 “黑夜无论多么悠长,白昼总会到来。”太后在上议院的第一句话,就引用了莎士比亚在《麦克白》里面的名言,太后今日穿了一件白色丝绸收腰长裙,上半身却是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戴了一串珍珠项链,耳朵也是珍珠耳环,头上梳了一个整齐的发髻,整个人端庄无比,又英姿飒爽,甫一亮相,就让议员们交头接耳了起来,太后用标准的英语开始了演讲。维多利亚女王和爱德华亲王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东方来的女主。 “就像中国和英国,必须会迎来靠近的时刻,以前由于执政者的愚昧无知,两国的交往一直都不通畅,所以我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数人死在了两国沟通的阻碍之中,我对于死者表示哀悼 ,并衷心希望,接下去,两国能一直保持着和平的状态。” 上议院里面鸦雀无声。不管是否真心想听,还是不以为然。这个时候都保持了起码的礼貌,“……英国是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日不落的荣光照耀整个世界,工业革命和人文关怀从这里出发,通过无敌的海军,传播了整个世界。用世界的领袖。来表扬和赞美大英帝国,是完全恰当的。” “从来英国之日起,我就对英国表示出极大的敬意和极大的兴趣 ,我希望在这里,从女王陛下这里,从尊敬的议员们这里,学到值得学习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迷醉,我想到了我们国家的现状。……中国拥有古老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这是优势,但是古老和落后,也是我们的劣势。我在这里郑重表明,中国人必须从英国这里学习各种知识和制度,让古老中国可以发挥出自己的能量,为英国人在亚洲的利益,做出职责内的贡献。” 维多利亚女王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中国希望成为英国在亚洲以及远东维持秩序的助手,和英国共同携手并进。向英国学习,做一个东亚的优等生……我宣布,以下对英国的优惠政策会在我归国之后立刻实行:第一……” 坐在边上的本杰明身子微微前驱,专注的倾听,“有关于鸦片贸易,中国会逐步减少外国进入中国的鸦片箱数量,”议员们大哗,开始交头接耳,本杰明微微冷笑 ,“这就是优惠政策?” “在1973年进口的鸦片箱数上,减少的箱数以优惠的价格来支付给鸦片商人,”太后无动于衷,淡然笑道,“贵国的商人可以用这个补贴运到别的地方进行销售,绝不对侵害商人们的合法权益。” “第三,减少向英国出口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的关税……继续欢迎英国的商人来中国经商旅行……欢迎教授和学者来中国传播知识,我们会提供最好的薪资条件……我以大清皇室的名义捐赠牛津剑桥两座大学学术经费十万英镑。” “……我们的外交大臣已经和伦敦钢铁公司商量好,准备签订四百万英镑的炼钢设备……” “还有军事上一系列的合作,”太后宣布完了给英国人的大礼包,她知道,最实惠的还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过这些还需要首相大人的首肯,我们正在商谈之中。” “尊敬的女王殿下,尊敬的首相大人,尊敬的各位议员,最后让我再用莎士比亚的名言来结束我今天的演讲:‘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一个词,那就是现在!’谢谢大家。” 掌声雷鸣,维多利亚女王站了起来,亲自鼓掌,爱德华也随即起身,维多利亚女王偏过头,轻轻的对着爱德华说道,“她的口才很好,不是吗?” “是的,母亲,”爱德华说道,“对英国的诚意也是很足。” “告诉威廉,”维多利亚转过身,准备下去迎接慈禧太后,“除了造船厂,别的都可以卖给中国人。” 。。。 “贵国还是不准备卖给我们造船厂吗?”庆海皱眉,再三问了一遍,“要知道,我们皇太后最关心的就这个。” “是的,我们认为,贵国目前没有能力来进行独立自主的建造军舰,为了不让贵国的资金浪费了,”威廉用绒布揉了揉金丝眼镜,“所以我们目前没有出售造船厂的打算,我认为,贵国在近海的水师,只要我们提供军舰给贵国就可以了,贵国也省下无数要操心的事,要知道,建造军舰是很繁琐很全面的工业制造,贵国,还达不到这样的要求。” 想到福州造船厂和金陵造船厂那些自己瞎建不成样的军舰,太后心里就暗暗恼火,听到庆海在禀报此事,心里更是不爽,“除了这些军备上的东西,别的东西哪里还花钱买不来,可见英国人心里还是忌惮的紧啊,罢了,你再去争取协商一番,若是造船厂不行,若有保养船只的船坞出售,亦可。” “是,那军火方面,火炮火枪的采购是否?” “停了,除了以前就定下来买的,就不用买了,”太后起身,“我接下来还有更好的商店可以买,为何要挤在这里?筠仙,你辛苦一趟,回法国去,如此如此,明白了吗?咱们退而求其次,没有最好的,就来一些次好的。” “是,有些造船厂的工程师,微臣也收罗起来,准备带回国。” “很好,你出去,最好把他们也带去,他们是内行,肯定有用。我来英国拍了女王的马屁,结交了无数贵族,然后顺便签了几个合同,英国之行,已经差不多了,这几日,你们议定好事务,就准备离开吧。去一下站,德意志!”(未   ☆、五、德意志国(一) 太后搭乘“十月柳”号邮船在五月初的时候到达了汉堡港,德意志帝国外交副部长在此地迎接,随即换了中等船只,一路沿着易北河南下,到了梅塞,下了船,换乘铁路前往首都柏林,易北河是德国最大的河流,其中的商船来往频繁,且都是冒着黑烟的内燃机船,行驶速度极快,易北河两岸都是连片的工厂,自然风景倒是看不见,都是看到这些工业化的东西,太后十分感兴趣,对着驻德国大使连连发问,驻德国大使乃是一位家道中落的旗人破落户出身,算起来也是镶蓝旗下的,马佳氏,名叫安澜,在德国数年,眼看着威廉一世从普鲁士国王升为德意志帝国皇帝,因为是穷苦人出身,对着德国的风土人情,底层情况都分外留意,太后垂问,安澜都是如数回答,“我听说威廉一世是在法国即德意志皇帝位的?” “是,就在法王的行宫凡尔赛宫的镜厅,那里由数百幅落地玻璃镜子构成,十分富丽堂皇,奴才也随着各国使节前往凡尔赛观礼,那一日,在色当被俘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也在那里观礼……” “不用说,法国人如丧考妣,是吧?这一手,未免有些过度咯,”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在他国皇帝行宫加冕,又让被俘的法国皇帝观礼,这梁子,可就结下了,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想想接下来的一战。再接下去的希特勒,再接下去的二战,法德两国可算是世仇了。 “听说皇帝威廉是准备回柏林加冕的。但首相俾斯麦坚持要在巴黎,羞辱法国人的同时,以宣扬新成立的德意志帝国的权威,所以这才在镜厅加冕的。” 俾斯麦,想想就要见到这位铁血宰相,真是心里十分激动,维多利亚女王。太后并不是十分欣赏,毕竟。她的出身在那里,成就一番事业当然是很轻松简单的(当然了也有同性相斥的嫉妒心在里面),而俾斯麦,却是不同。 1815年4月1日。奥托?冯?俾斯麦出生在普鲁士王国一个名为兴奥森的小镇上。他的家族为传统容克地主,拥有很多土地及庄园。俾斯麦的父亲,斐迪南?冯?俾斯麦是一位地主和退休军官。 俾斯麦原为布兰登堡的一个采用资本主义经营方式的容克贵族。他狂热地维护容克的特权和君主制度。历任联邦议会的普鲁士代表、驻俄和驻法大使。1862年得到国王威廉一世的赏识,被任命为首相,他立即推行代表容克地主利益的“铁血政策”。他在议会上公开宣布:“德意志看得起普鲁士,不是它的自由主义,而是它的实力…当前各种重大的问题的解决,不是靠演说和大多数人的决议……而是靠铁与血。” “铁与血”的政策成就了俾斯麦和普鲁士王国,通过普丹战争、普奥战争、普法战争三场战争。为普鲁士王国统一德意志扫清了一切障碍。 “自德国统一后,首相俾斯麦便不希望再有对外战争,以便让德国可以休养生息。培养国力。因此他并不像其它欧洲国家一般,大量掠夺殖民地。但他又担心法国报复,因此他采取结盟政策,孤立法国。去年奥皇和沙皇一同访问柏林,三帝同盟的架构马上就可以看的出来了。” “三帝同盟?”太后微笑,“安澜。欧洲之势,犹如春秋战国。外交来说,从来都是远交近攻,你见过三个接壤的大国能形成同盟吗?就算有了,也必然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我听说奥匈和沙俄正在巴尔干虎视眈眈呢,同盟什么的,在政治家的眼里,是一张废纸。” “俄罗斯驻德国大使已经和我私下谈过,请太后若是此时方便,也可以顺道去俄罗斯访问。” “哦?想当年,我花了大价钱买了金州,就是为了和俄罗斯人搞好关系,免得他们动不动就在北边搞事,没想到阿古柏叛乱之中,还有俄罗斯人在捣鬼,他们的心思可真难猜啊,什么意思,不在亚洲上的领土就可以卖掉,别的土地却是垂涎三尺?也是醉了,浩罕国主已经上书好几次,要求左宗棠大军入浩罕,协助他们抵抗俄罗斯人的入侵,看来,沙皇的农奴制改革很成功啊。” 太后说了一大通,还是没说明,要不要去俄罗斯,“那太后,奴才要怎么回复他?” “先看看,我要先看看在德国人这里得到什么,再做决定,”慈禧太后说道,“你是搞外交的,知道的也很清楚,咱们西边,可不是那么平静,英国人有了印度,还侵占了阿富汗,可俄罗斯也要南下,里海和咸海已经成为俄罗斯的内湖,两个庞然大物就在身边,我有心一个都不理会,明哲保身么,到底也是做不到,若是能在欧洲寻得一两个盟友,基于共同的目标和敌人结成联盟,那就是政治上最大的收获了。” “所以我要先看看德国人的态度,”太后下了车厢,外头德国的外交迎接人员已经到了,为首的就是德意志帝国皇太子,腓特烈威廉。 他的妻子就是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女,维多利亚公主,他早年也是在英国留学,今年是42岁,爱德华亲王是32岁,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今年55岁,三位欧洲强国的统治者或者是未来的统治者,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惜,除了亚历山大二世,爱德华和腓特烈都十分的憋屈,一个长时间被笼罩其英武的母亲光环之下,一个,只是担任了100天不到,就去世了。 算起来,还是自己最有福气了,慈禧太后喜滋滋的下了马车,腓特烈王储朝着慈禧太后鞠躬行礼,而太后伸出了手,“王储。” 腓特烈留着一口大胡子,这是中欧人习惯的装束,他低头亲了一下太后的手背,“欢迎您来到德国。”(未完待续)   ☆、五、德意志国(二) 腓特烈以前少年时候一直都在英国留学,相比较来说,英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开明的国家,所以腓特烈十分健谈,敞篷马车上一直用流利的英语来给慈禧皇太后作介绍,德国道路两旁多植针叶林,建筑的样式简单朴素,色调多为灰色和黑色,道路两边欢迎的人也不多,不一会到了夏洛滕堡宫,这是德意志帝国成立之后加以修缮来招待外国元首的地方,之前的沙皇和奥皇都曾经下榻此地,干净青葱的草坪之上已经站满了人群,乐队奏起了欢快的音乐,德皇威廉一世和首相俾斯麦已经在宫门口迎接了。 德皇威廉一世是一个七十多岁,红色头发,温和的老人家,传统谦和的普鲁士军官的样子,尽管他看上去颇具威严,但他经常被地下的臣子认为有些妇人之仁。 “尊敬的皇帝陛下,谢谢您邀请我来德国访问。”太后伸出了手,说道,威廉一世亲了亲太后的手背,“愿意为您效劳,”然后介绍自己的首相,“这是德意志帝国的首相,俾斯麦。” “首相大人你好,”俾斯麦穿着一袭军装,只是没戴帽子,留着长长的八字胡,嘴巴紧紧的抿着,神色十分严肃,慈禧太后继续说道,“您是在我心目之中西洋最优秀的首相。” “谢谢殿下,”俾斯麦微微鞠躬,牵住了慈禧太后的手,“祝您在德国的日子过得愉快。” “我希望和首相大人谈的很愉快,”太后的话里别有含义,“要知道,我这次来德国,是为了向德皇陛下,”太后看向威廉一世,又转过头看着俾斯麦,“和首相大人,求助的。” 威廉一世哈哈一笑,不动声色,“这些事请以后再谈,太后殿下,我给您介绍我的家人,”帝国皇后是德意志帝国里面某个大公的公主,生下一子一女,公主已经下嫁,唯一的皇室继承人,就是腓特烈王储,王储的妻子是维多利亚公主,长着一头红头发的女人,她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威廉一世看着那个小男孩的眼神充满了宠爱,向慈禧太后介绍说道,这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太后弯下了腰,看着这个未来历史上的风云人物,作为穿越者,最喜欢的就是看到这些叱咤风云的人少年或者窘迫时期的样子,皇太孙威廉的左手有些残疾,他把左手紧紧贴住裤管,朝着慈禧太后弯腰行礼,太后也微微鞠躬回礼,这个举动是把皇太孙当做了大人看来,大概还是在青春期的皇太孙十分激动。 德国人素来务实,所以迎接仪式之后,德皇威廉一世就带着自己的家人离开夏洛滕堡宫,准备回去皇室居住的桑苏西宫。 小威廉兴奋的挥着右手,“妈妈,你看到了那个皇太后对我行礼了吗?是多么礼貌的一位领袖!” 维多利亚公主不以为然,嘴里却是说道,“是啊,韦斯利,”她喊着自己给儿子取的英文名字,“你也是个小大人了呢。” “我早就是大人了,”小威廉鼓起了胸膛,对着自己的父亲喊道,“父亲,您说是不是?” 腓特烈含笑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和英国王室比起来,德国皇室的子嗣未免太少了,三代单传,“是的,弗里,你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 小威廉拍拍手,他的左手因为有点残疾,所以一直都带着白手套,他开心的笑了起来,“我希望可以在看到这位中国的太后!她很漂亮,衣服也很神秘!” 腓特烈笑了起来,维多利亚公主担忧的望着自己的丈夫,“母亲发来电报,说这个东方的太后,可能不仅仅是来观光的。” “当然不是来观光的,不过你放心,英国的报纸不是说了吗?”腓特烈说道,“她是一个务实的统治者,能看清现实,她清楚中国的实力,不会对英国怎么样的,”腓特烈很矛盾,他很欣赏英国的风格和方式,但是自己的立场在这里,他是德国的皇太子,一切事情的处理,做出的行为,应该从德国的立场上出发来思考。 “薇薇安,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要知道,父亲是不喜欢女人干涉政务的,你的地位很尴尬,”腓特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首相大人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从父亲加冕之后就一心想谋求和平的环境,但是也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放弃德意志的权益,尽管我们没有和英国抗衡的意思。” ps: 欧洲大卷徐徐展开!   ☆、五、德意志国(三) “尽管贵国没有和英国人抗衡的意思,”威廉一世走了之后,务实的俾斯麦也不顾及中国客人的舟车劳顿,立刻就开始了会议,太后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句,“但是贵国成为欧洲大陆的新霸主,这是无疑的事实了。” “我们只是为了统一德意志而已,”俾斯麦眉头微皱,“保证德意志帝国的利益。” “当然,当然,我并不是挑拨贵国和别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关系,但是,要知道,欧洲大陆就这么大,你强盛了占了多的资源,其他国家就要减少,地缘政治就是这样,我听说贵国并没有海外扩张殖民地的意思,那么说来,”太后继续说道,“贵国是准备就在欧洲大陆发展了?” 俾斯麦并不否认,硬邦邦的说道,“欧洲大陆的稳定是德国稳定的基础。” “当然,亚洲稳定也是中国稳定的基础,”太后笑道,“我听说皇帝陛下是在法国的凡尔赛宫即位的?那贵国将来就是要防备法国是第一要务了?我看欧洲的局势,欧洲大陆上,只有贵国、法国、英国堪称强国,别的都不足一提,英国是岛国,他对大陆上的领土并不关心,只要维持均势就可以了,这也是他们光荣孤立的政策所决定的,所以,归根到底,欧洲的局势,就是贵国和法国的关系决定了,您说对不对?” “您说的很对。” “贵国拿了阿尔萨斯和洛林,又赔偿到了那么多钱,这是很要命的一件事,贵国不怕法国人将来报复吗?” “德国不惧怕任何国家的报复。”俾斯麦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远东来的女人以为就靠着几句话,就想谋求到什么利益,这也未免太小瞧自己了。 慈禧太后哈哈一笑,“当然,我相信日耳曼民族不惧怕任何报复,我不知道贵国是否知道中国的历史,在公元前,有一个国家,是中原核心地区最富庶的国家,他应该成为一个时代的终结者,统一中国,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太差了,处于四战之地,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没有海洋的阻挡,这个国家在抵抗四处的侵略战争之中渐渐消亡,我说这个,只是想提醒贵国,贵国的形式也是这样,南方有奥匈,西边有法国,东边有沙俄,海上还有英国,啧啧啧,对于贵国的未来,我表示很担心呢。” “那和贵国又有什么关系呢?”俾斯麦反问,“难道远在万里之外的贵国,也准备兴师动众,围攻德意志帝国吗?” “不不不,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太后摇摇头,“我希望和贵国结成联盟,共同发展,共同抵抗未来不可预知的风险!” 这时候只是一个非正式的会谈,首相也只是带了自己的外交大臣,军队的领袖,被称之为德意志统一的三大功臣:罗恩、毛奇并不在现场,“结成联盟,我需要军队的同意,而且,”俾斯麦冷冰冰的说道,“而且我们已经准备好和俄罗斯和奥匈帝国的联盟,目前对于远东,没有任何打算。” 这是很婉转的拒绝了,太后也不生气,继续笑眯眯的说道,“我刚刚和我的大使说过这句中国人的古话,叫做远交近攻,就是说远处的国家适合交好,近处的国家是攻伐的对象,我从未听说过三个国境接壤的国家可以达成联盟,这种情况,大家都很清楚,维持不了多久,奥匈帝国和俄罗斯人在巴干尔半岛都有利益要求,贵国和俄罗斯之间,只隔着一个波兰大公国,连绵的中欧平原,并没有什么阻拦,而贵国又和奥匈帝国接壤,两者都是德意志昔日最大的公国,且不说将来会发生战争,当然我们都知道,首相大人这么做是为了孤立法国,怕腹背受敌,这方法当然没错,我也是很乐意看到法国人倒霉的。” “孤立法国,维护欧洲现状和保障德意志帝国安全,在我看来,是一样的,”俾斯麦说道,“德俄关系是德国外交的基础,贵国要是想在远东对付俄罗斯人,我们是不会站在贵国一边的。” 慈禧太后心里巨震,脸上却是纹丝不动,“我何时说过要对付俄罗斯人了,首相大人说笑了。” “三国同盟之中,奥匈帝国和德国在远东并没有利益所在,您除了想对付俄罗斯之外,还能对付谁呢。”俾斯麦微笑。 “不不不,中国是一个友好的国家,没有对付任何国家的意思,”太后连忙解释,“但是我们和德意志帝国有一样的过去,对于国家的统治遭受到了外国的威胁,并且,我认为,我们两国是新生的国家!”(未完待续)   ☆、五、德意志国(四) “神圣罗马帝国绵延到今天,不知道多少年了,”其实是太后根本不知道多少年,所以只是用了很多年这样的词语,“统一西欧大陆的帝国,现在终于看到了复兴的曙光,贵国的神武的皇帝陛下和明智的首相大人,联手开创了德意志帝国的辉煌,可要是想维持下去,首相大人以为,这个辉煌,三战三胜的辉煌,可以延迟到什么时候?” “太后,你到底想说什么?”俾斯麦平静的说道。 “统一战争几乎得罪了所有的邻国,当然,当然,为了国家的统一嘛,这是必须要做的,就想中国也先后得罪了英法俄,主权问题不能商量,只能用铁和血。贵国现在的局势不平静吧?” “殿下您的情报很灵通,”俾斯麦眼中露出浓浓的不屑,“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矛盾的。” “但是首相大人真的能把矛盾控制在可控制的范围吗?”太后悠悠说道,“大家都是明眼人,就不要说假话客套话了,我可是知道德国人是最务实的,中国也是刚刚稍微有了一点发展,我就说实话吧,无心对外扩张,只是想好好的发展国内,这一点我相信和首相大人肯定是保持同一个观点的。”德国人这时候巴不得安安静静的消化洛林和阿尔萨斯的煤矿,那里有空还管着外头的闲事。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国,当然不会和贵国有什么领土纠纷,或者核心利益的冲突,也不会有着能彼此呼应的协同能力,这点我很清楚,但是两国都有共同的目标和敌人,为什么不在一起,好好协作呢?”太后微笑,“我是来做生意的,喜欢大家一起赚钱。”太后站了起来,伸伸懒腰,“今日有点倦了,有什么正式的交易,请和我的外交大臣谈吧,驻贵国的大使我也十分信赖,都可以沟通一下。” 俾斯麦起身,送了皇太后出去,转过头,看着坦然自若的庆海,“贵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后,您来德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太后在起居室翻阅国内电报寄出来的要件,高心夔在边上问道,“来英国,一是来结交英国上层人士,二是购买军舰等武器以及机器,三是网络洋人之中洋务的干才。可为何来德国?微臣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他能打败法国人,就值得我来,”太后放下手里的册子,国内基本无事,恭亲王受了世袭罔替的王爵,军机处依旧,皇帝处置政务也很稳妥,太后放心了,抬起头对着高心夔说道,“要知道,前几年,法国人还敢开着军舰来威胁我们的。” “那太后的意思,是来德国,寻求和德国人结盟共抗法国人?” “没错,德国人得了大便宜,正想法设法保全自己的胜利果实,所以就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能在远东帮着他们拖一拖法国人的后腿,想必也是可以的。还有就是想要买一些德国的军火设施,我现在不需要继续买入火枪大炮,我需要制造的设备和制造的系统,”太后说道,“买鸡蛋,还不如买母鸡,自己生蛋,一劳永逸。” “英国人有一句话,微臣倒是觉得在理,洋人们的军械是好,可是咱们自己若是想自己造,还是不能够。”郭嵩焘说道,他已经从法国赶来,看着脸色,似乎收获不大。 “是不够,”高心夔说道,“可咱们可以学,这学,还省去了无数弯路,直接上手,把洋人最好的东西学来,英国人不肯给咱们的东西,咱们就问别的国家买,买不到一流的,二流三流也都可以,就不能是残次品和淘汰品。” “对咯,”慈禧太后笑道,“我呢,出来一趟,公费旅游不容易,所以要多走几个国家,若不是法国人傲慢无比,拒绝了我的访问要求,我还想去看看凡尔赛宫呢,若是我也能在那里加冕就好了,”太后打了一个响指,“中国大清朝尊贵无比的皇太后,统领南海东海黄海的岛屿,东亚各国的保护者,这个名头怎么样?恩?” 唐五福连忙拍马屁,“太后娘娘配不上,凭谁还配得上呢?要我说,若是要在凡尔赛加冕,那必须再加一个,法兰西国的统治者,才是极好的呢!” 太后哈哈大笑,“若是有那一日,我必要火烧罗浮宫!” “总是要和德国人合作,别的国家,都是十分傲慢,只有这样的新兴国家才有可能平起平坐来谈合作的事情,对付法国人是一个事,还有别的事,”太后指了指东方,“还有别的人要对付!”(未完待续)   ☆、五、德意志国(五) “中国人要购买德意志最好的军火设备和机械,你们怎么看?”威廉一世放下了手里的单子,上面写了中国人想要的东西,“这些可是一大笔钱。毛奇?我的参谋长?” “我只负责军队的战斗部分,陛下,”德意志统一三大功臣之意,参谋长毛奇就坐在桌子边,他是一个干瘦却十分挺拔的老头子,“不过对于中国人的一点,”毛奇带着老花眼镜看着手中的纸,“他们要求德国派遣武官对他们的军队进行训练,陛下,这不得不说,是安排不少退役士官一个很好的去处。” 中国领土辽阔,若是每个省份都能派出士官,这能解决掉不少因为统一战争极具扩招应征入伍而如今无法安置的军官和士兵,毛奇是参谋长,所以他觉得这点很不错。 威廉把视线转向军政大臣罗恩,罗恩也对于此十分支持,“我们需要解决军备的新陈代谢和老化的问题,虽然他们要求要机械和装备,我们可以给他们最新的装备,顺带一些熟练的老工人也让他们去中国,所得来的资金又可以发展最新的装备,要知道,在欧洲大陆上,是找不到这样豪爽而且购买数量极大的买家了。”军政大臣算是管理军备和后勤的,他不得不为因为统一战争而极具膨胀的军备系统负责,这些都是容克贵族的产业,骤然削减,他们的愤怒,就是皇帝也压不住。要是中国人真的肯要,这烫手的山芋一下子就能扔出去了。 “我的首相,你呢?怎么想的?”威廉看着自己的首相,威廉一世在凡尔赛宫加冕之后的酒会上,对三位功臣说了一番祝酒词,“您,罗恩将军,磨亮了宝剑;您,毛奇将军,正确使用了宝剑;您,俾斯麦伯爵,多年来如此卓越的掌管我的政策,每当我感谢军队的时候,就特别想到您们三位。” 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但也是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三驾马车十分和谐,为德意志的统一立下了赫赫功劳。俾斯麦面有忧色,“中国人的条件是很优惠,但是我怕他们有别的企图,当然,陛下,中国人的太后,说是要对付法国人。” “这是肯定的,”毛奇幸灾乐祸,“法国佬还有心思派遣海军去远东管几个商人死掉的闲事,得罪了中国人。还有以前也攻打了中国,这孀居的女士的亡夫就是被英国佬和法国佬一起气死的,她想对付法国人很正常,我们应该和他们联合起来,说不定,”毛奇来了兴趣,“我们也能在远东,把法国人的殖民地敲一点过来!” “是的,这当然是没错,”威廉一世犹豫的说道,“可是过度的激怒法国人,并不能让德意志帝国受益。” “中国人也不会说要求和德国签订攻守同盟,”俾斯麦说道,“中国人来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军火的设备、派遣军官参与中*队的训练,还有海军的一些军舰的制造。” “海军他们也需要制造设备吗?”罗恩饶有兴趣,“要知道我们的海军还不算很好。” “是的,傲慢的英国人似乎对中国人的要求很不重视,对中国要求制船厂的要求拒绝了,但是他们认为,德国的军舰制造也很好,所以,关于海军方面也想合作。” “那您还在犹豫什么?”罗恩看着俾斯麦,“伯爵大人,你应该快签订这些合同!” 威廉一世也点头,“国内的局势十分不安,经济形势也不乐观,中国人现在看来是很可靠的买家。” “他们刚刚起步,就像以前的普鲁士王国。”毛奇唏嘘说道,“所以不计一切为了国家的兴盛而想方设法。” 俾斯麦把和皇太后交谈的话复述了一遍,“既然陛下也决定了,那我就尽快和他们签约吧,”俾斯麦隐隐有着不安,不过他清楚的明白,国内的局势十分不安,自己擅于军务和经济治理,却不擅长社会治理,有很多反对他的声音出现了,就连腓特烈对于自己也十分的不满,腓特烈充分学到了英国人所谓的自由,铁和血,他不感冒,他必须要安抚好国内的各个政治派系,让大部分人的既得果实得以保障,“陛下,三皇同盟,可能还是先别签订了,这是我个人的意见。” “为什么?”威廉疑惑的说道,“外交部这一年来都是在忙这个事情的。” “中国人的眼睛很毒辣,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俾斯麦冷漠的说道,“我也认为,相邻的大国之间,没有什么共同利益值得结盟,就比如我们和法国。”(未完待续)   ☆、五、德意志国(六) “这就是地缘政治啊,”太后看着人来人往的餐厅,听到了三国同盟暂时停滞的消息,打了个响指,得意的对着高心夔说道,“老祖宗的智慧,咱们学上那么一点,就够忽悠洋鬼子的了。” “可如今来看,”高心夔微笑,“太后并未在其中获得多少利益。” “怎么没有?若不是我说动了他们,怎么肯卖给我们这么多东西,”来德国收获最丰盛,《中德柏林条约》详细规定了林林总总的约定,一起支付的话,户部的银子要全部搬完,太后在自吹,“再说了,来了欧洲,不煽风点火,不挑拨离间,岂不是白来一趟?” “德国人怕奥匈、沙俄和法国结盟,这是必然的,昔日魏国,也是如德国一般,四战之地,虽然肥沃,可东挡西征,两次围魏救赵,就让魏国的霸主之梦破碎了,他们也怕,所以有危机感,所以他们的军备会一直好起来,对我们才有用,北洋水师延请的都是英国人的教官,留学归来者,也多数是英国的,所以,水师之中都是亲英派,当然,这不是什么坏事,陆军之中,德国人最为严谨,整顿军纪,训练军队,我看好他们,”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日后袁世凯小站练兵,全套搬用了德国人的练兵模式,现在的讲武堂虽然有了一些新进展和新模式,可她还是不满意,步子太小了,大概是因为都是老式管理的缘故吧。 “现在他们东西好,我们就用拿来主义嘛。”太后虚抓了一下,“要知道,这种感情培养起来,他们不亏,俾斯麦知道我这些东西是有些不对劲,为了稳定国内的局势,”太后微笑,“他也不得不吃下去。” 唐五福上前禀告,“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德国这里没什么新鲜的玩意,菜色有些简陋,幸好他们有四只大熊掌,厨子炮制了三天三夜,今日的筵席才算有了些样子。” 慈禧太后大吐苦水,“没想到德国皇室这样的简朴,”吃的是什么菜啊,都是最简单的东西,难怪德国皇室被称之为过的是清教徒式的苦修生活,“我实在是受不了,今日就让我来请他们吃一顿好的。” 唐五福脸上满脸红光,“娘娘您就请好吧!” 太后穿了德国人最流行的裙子站在门厅处迎接,高心夔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法国不愿意出卖船坞和有关的技术工人。” “他们这么穷了,还不舍得卖?”慈禧太后奇道,“罢了,不卖就不卖,免得日后有什么纠纷,闹起来,两方都是他出产的东西,叫人为难,不过现在他们还不肯卖,嘿嘿,过个几年,打包半价送给我们都说不定了。”太后想到了日后法国十分白痴的绿水海军计划。 “奥匈帝国也想邀请太后去维也纳,”高心夔笑道,“太后您在英国的风采,半个欧洲都为之倾倒呢。” “谢谢,”太后满意的笑道,“入乡随俗,这在那里都不会错,我只是会一点英语,拍拍他们的马屁,就让他们这样了?其实作为他们的执政者,对我这些花样是看的很清楚的,只是,若是能赢得一些好感,那也是不错,起码,”太后慢步走到前,德皇的车驾就要到了,“这趟欧洲之行就值得了,去,维也纳,为什么不去,我要去维也纳**听歌剧!” 太后对着走下马车的德皇提起裙子,“您真准时,陛下。” “谢谢您的邀请,”威廉一世笑道,“我来到我自己的宫殿里面做客,还是第一次。” “请原谅我的无礼,皇后,王储,王妃,哦威廉王子,”太后对着一行人打招呼,“我只是想让贵国来尝一尝我们中国人的手艺。”太后优雅的伸出手让威廉王子亲吻自己的手背,威廉王子拿了一个小相框送给太后,里面是上次见面时候,太后屈膝朝着威廉行礼的照片,“哦,威廉王子,你彬彬有礼,真是一位日耳曼优秀的绅士,这礼物我太喜欢了!” 三大功臣以及容克贵族们都到了,满满当当的一长桌,用的都是中国带来的餐盘,绣着金龙和祥云图案,不少贵族对这些东方来精致的餐具十分感兴趣,相比较自己城堡里收集的中国瓷器,似乎全变成了一堆垃圾,一个伯爵询问边上坐着的庆海这些餐具如何购买,庆海板着脸说道,“这皇太后和皇帝才能用的餐具,对不起,概不出售。”   ☆、五、德意志国(七) 极具中国特色的菜式流水般的送了上来,不过也按照西方的礼仪,实行了分餐制,凡此种种,就算是不耽误在饕餮之欲里面的德国人也不忍食指大动,天后敲了敲杯子,“今天我原本是客人,但是却临时充当一下主人,请皇帝陛下原谅我的无礼,”威廉一世微笑点点头,“今天我设宴,用中国烹饪的方法来招待贵客,第一呢,要为了我们两国签订了如此内容实在而且十分详细的条约而庆祝,不得不说,这些全面的合作,一定能使我们两国的实力得到进一步加强。第二,希望我们两国的友谊能进一步加强,是的,首相大人,”慈禧太后开始调侃俾斯麦,“您若是什么时候不想在自己国家干了,中国首相的位置,我一定为您而空着。” 俾斯麦微笑的站了起来,右手抚胸,“尊敬的殿下,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是真心话,首相大人,我来到德国,看到了贵国如此蒸蒸日上,团结一心的局面,这种朝气,在中国是很难见到的,我很羡慕,”太后微笑,举起了杯中碧绿色的酒,这是中国带来的竹叶青,“请容许我发表祝酒词,祝愿德国繁荣昌盛,请为了我们两国的友谊,为了德国而干杯!” “为了德国,为了友谊,干杯!” 筵席结束之后,俾斯麦、毛奇和罗恩三个人又一起和皇太后用了些咖啡。密室之中,不知道谈了什么。几个人走出茶室的时候神色各异,毛奇和罗恩有些轻松愉快的感觉,而俾斯麦还是一副十分不悦的表情,“好了老伙计,”毛奇是知道俾斯麦担忧之事所在的,“中国人自己都还在担忧内政的事情。我们这里社会发展的更快。他们帮不了我们,能通过贸易来让我们的财政缺口有些缓解,那你的劳工法案和最低工薪的事情,就有了办法了,至于别的嘛,”毛奇笑的像是一只老狐狸,“要靠德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太后嘴里唱着小曲儿走出了茶室,高心夔已经等在了外头。“德国没有白来,签了这么多协议,告诉安澜,务必要盯着德国人履行的情况。可不能弄什么幺蛾子。” “微臣大约估算了一下,”高心夔苦笑,“德国的大单所涉及之数,户部收上来的银子,可有几年周转不开了。” “这原本就不可能全部一下子落实。”太后十分高兴,“一半能在几年之内落实就可以了,有些军械什么的。要是过几年有新的,自然也要买新的,此外,教育培训这些东西,也不是一起支付的,户部花不了多少钱,我签这些东西,只是为了叫咱们周边的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瞧着,咱们也不是孤家寡人,一样有盟友的。退一万步讲,现在建了关系,将来若有类鸦片战争的事,也不至于两眼一抓黑,找个靠谱的人调停都不成。” “国中传来消息,”高心夔不再说此事,转而说起国内的事情,“别的都没什么大事,只是,恭亲王似乎不愿意下了议政王的职位。” “恩?”太后眉头微皱,“已经给了他世袭罔替的爵位,他还不舍得这个议政王?”和国内的事情相比,在国外的日子是最舒服的了,根本不用勾心斗角,只要花钱买买买就行。 高心夔看着慈禧太后的脸色,继续慢慢说道,“有人说恭亲王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太后嗤笑,“他不会的,他要是有那个心思,当年先帝驾崩,他就应该自立,不会等到现在皇帝都亲政了。曾国藩的信里不是早就对恭亲王有了评价了嘛,‘处周公之位,而无周公之政’,没有周公敢为国先的精神,自然也就没有王莽的心思了。” “此一时彼一时,”高心夔说道,“皇上刚刚亲政,而太后您,又在海外,”高心夔看到太后皱眉,就掩口不说了。 人总是这样,自信满满的事情,在别人的言语下会发生不可捕捉的动摇,太后沉思了一会,摇摇头,“他不敢,帝位一系并无动摇,就算有心人要有所动作,也没有环境给他,再者,他还不舍得议政王这个位置,我就知道,他舍不得现在这些有的东西。” “那太后的意思,要恭亲王去掉这个头衔吗?” “当然,”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脸上的笑容一脸无害,“所谓名正言顺,议字大有讲究,虽然比不上当年多尔衮的摄字,但凡军国大事,都轮得到议一议,可如今皇帝已经亲政了,大柄独揽是必然的事情,本朝军机处,比不得前明的内阁,只是参赞军务罢了,不是真正的宰相,昔日肃顺倒是有几分宰相的意思,文宗皇帝悉数以政事托付于他,只是那时候的肃顺,里头还有我代为批朱,还不能是大权独揽,如今里头没有我管着,外头他全部料理去了,时间久了,皇帝怎么会同意如此?皇帝可以容得下一个亲王领班军机,大概是容不下一个叫起都不跪拜的议政王吧?恩?伯足,别试探我,有话直说,我虽然不小气,可那些事情我可还是记得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当年弘德殿的一群人,跳出来要我归政还于皇帝,他可是作壁上观的,我如今小小的报复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吧。” 皇帝迟早是要归政的,只是昔日那样闹起来,未免让太后有些没面子,而恭亲王不发一言不动声色,更是让太后下不来台,文祥说的对,内外敌体,相互制约,相互平衡,但是内里的太后撤帘了,因为皇帝年幼而无法正常理政设出来的议政王,焉能独存?胜保在建议垂帘听政的折子上说的很清楚,“朝廷权柄操之于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胜保虽然是武人,可这话说的十分在理。 何况我退了,他也要退了才是。(未完待   ☆、六、金色大厅(一) 六月,太后离开柏林,搭乘火车,一路往南,到了维也纳,受到了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的招待,他是一个热情善变的英俊皇帝,兴趣爱好十分广泛,他的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茜茜公主,而目前的这位中国太后,已经在西方有了自己的称呼“茜茜太后”。 奥匈帝国是二元制的国家,皇帝同时拥有着匈牙利和奥地利皇帝的称呼,辖区内包含了整个巴尔干半岛除了奥斯曼土耳其的部分,还有南斯拉夫等地方,甚至还有一部分意大利的国土,这样多民族而且十分混乱的帝国,没有向心力和凝聚力,虽然文化事业和社会思想发展蓬勃向上,但是太后想到几十年后奥匈帝国要不复存在,于是也颇为可怜的看着眼前这位42岁哈布斯堡家族的继承人,欧洲最英俊的美男子皇帝,如今是风光的时候,可是,在不远的将来,他美丽的妻子会被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刺杀,培养出来的儿子和情人殉情自杀,好不容易选出的王储,又在萨拉热窝被刺杀,自此掀起滔天血浪,他却在无尽凄凉之中死去。太后知道这些,所以觉得眼前这位皇帝分外的可怜,所以隐约提了几句德皇威廉一世为了避免社会党人的刺杀,加强了自己和皇室成员的安保工作,并真诚的建议约瑟夫一世也要做好安保设施,不过约瑟夫一世有些不以为然,太后也就放下不提了。 约瑟夫一世对于皇太后居然知道**十分的惊讶,**在三年前的1969年才竣工成立,还不是什么非常著名的舞台,所以这一日,演出《卡门》的时候,华贵的天鹅绒包厢里面,只有约瑟夫一世和慈禧太后两个,身后两个侍从而已。 太后好奇的望着下面看,下面大厅里的贵族们站起来鼓掌,太后招了招手,有几个贵族妇人朝着皇帝大声尖叫,约瑟夫一世也回之以飞吻,太后笑道,“皇帝陛下,看来您的红颜知己不少啊。” “是的,身为皇帝,总是避免不了女人投怀送抱的。”约瑟夫把自己怀里的丝巾丢了下去,又有不少女的尖叫了起来,约瑟夫一世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慈禧太后,“殿下也很漂亮。” 色鬼一样的,太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您那位漂亮的妻子,大名鼎鼎的茜茜公主,怎么不在维也纳?” “她更喜欢呆在布达佩斯,不知道怎么回事,匈牙利人更喜欢她,在维也纳,她总是格格不入,不过我已经让她来这里,因为有您这位贵客。”太后是文科出生,也不知道这时候奥匈帝国有什么可用的,只是叫人去谈,把那些偷偷运出来的学者们拉过来鉴定,那些是可用可行的,所以约瑟夫一世对着太后十分热情,这年头谁也没有余粮啊,财大气粗的人到哪里都是贵客,约瑟夫一世指了指对面的包厢,“那里是我的儿子,鲁道夫,恩,瞧见了吗?帝国的继承人。” 就是眼前这个阴郁深沉的黑发年轻男子,杀了自己的情人之后再自杀的?太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男子,那个男子神色有些呆滞,双手交叉,斜望着地上默不作声。 太后看了几眼,“恕我直言,皇帝陛下,您儿子的脸色不好啊,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可能是因为母亲不陪在他们的身边吧,”约瑟夫一世无奈的说道,“伊丽莎白生下了的子女们都被母亲大人抱走了。” “对于女人来说,丈夫的关爱和长辈的疼爱,还有子女的慈爱,起码要有一样,”慈禧太后说道,“我个人建议,咳咳,还是让他们和母亲呆在一起才好,皇帝陛下忙着处理政事,儿女们的照顾,还是不能麻烦皇太后了。” “你说的有道理,”约瑟夫一世用白手套的手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茜茜是很好的妻子,是完美的王后,匈牙利人不喜欢我,但是十分喜欢茜茜,茜茜最近这些年看上去都很忧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找情人的关系……咳咳,对不起,我失言了。” “没关系。” “不过,亲爱的殿下,我听说中国人很擅长探知未来的事情,”约瑟夫一世起了兴趣,“通过方法来祈求神灵,让神灵对未来的事务产生指点,我听说了,什么龙先生?还有鬼先生?都是贵国历史上很厉害的人物,殿下,您知道谁会干这样的事吗?” 龙先生?卧龙吗?鬼先生?不会是鬼谷子吧,太后悄悄捏了一把汗,“当然,我就会!”(未完待续)   ☆、六、金色大厅(二) “真的吗?”约瑟夫一世来了兴趣,虽然几十年之前,西方的中国热,因为中国国力衰落被英国人打的溃不成军,消去了一些,不过这十来年,中国国门大开,对外贸易频繁,欧洲的贵族和皇室们,又对东方的神秘提起了兴趣,特别是慈禧太后来访欧洲,更是带来了一阵中国旋风,“这种技能不是应该掌握在宗教年老的智者手上吗?” “不,”慈禧太后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容,“在东方,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不是通过学习和积累能够获得的,而是需要天赋,我恰巧掌握了这个能力,和神灵沟通,才能提前做好准备,只用了半天,政府军在江边一举烧死了几万人,”慈禧太后的嘴唇隐隐发紫,分外的灵异,“皇帝陛下,这个传闻你听说过了吗?” “是的。我在英国人的报纸上看到过,是保守党的一个老头子写的,东方人称呼你为,”约瑟夫一世有些犹豫,不知道接下来的形容词该怎么讲。 “撒旦的妻子?”太后微笑,“皇帝陛下不用担心,我不介意这个称呼,能被敌人冠之以这样的称呼,说明我对付敌人的手段还是很有效的,再说了撒旦的妻子据说非常黑,我有那么黑吗?” “当然,您并没有,”**里面的布帘慢慢合上,预示着演出即将开始,约瑟夫一世的眼中露出了渴求的光芒,“您能不能为我沟通一下神灵?” 慈禧太后看着约瑟夫一世,“未来给我们带来的不可确定性才是我们想着明天会更好的动力,一个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那接下去的生活都是按照已经安排好的节奏来进行了,皇帝陛下,这难道不会无聊吗?” “可是预知到未来的事情,那不是可以避免一些损害吗?”约瑟夫一世说道,侍从官上来请皇帝下令命演出开始,约瑟夫举起戴着丝绸白手套,制止住了侍从官,“我们所轩想知道的未来,不就是为了趋利避害吗?我对于未来有着深深的担忧,希望可以看清楚未来的迷雾。” 太后若有所思,看着约瑟夫,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是很好,病急乱投医?或许吧,“你说的有道理,那好吧,既然我来了维也纳,受到皇帝陛下的邀请,中国人讲究缘分,我来了,就是有缘,皇帝陛下要求我给你请示神灵,也是缘分,请拿三枚硬币给我,不用管金银铜。” 在座的人那里有用钱币的,侍从官连忙跑了下去,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三枚铜币,约瑟夫挥手让侍从官下去,通知艺术家们开始演出,小提琴和大提琴的伴奏响起,太后捏起了三枚铜币,闭上了眼,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中国话,反正约瑟夫也是听不懂,大幕徐徐拉起,换班的士兵到来时,一群小孩子在前面模仿者士兵的步伐开路,还在们在勤快的四分之二拍子d小调上,唱着笛鼓进行曲《我们和士兵在一起》,欢快的乐声响起,一个定音鼓敲响,太后睁开了眼,把三枚铜币随意的抛在了边上的栗木小圆桌上,三枚铜币转了转,平息了下来,约瑟夫低头看了看,“这意味着什么?” “亲爱的皇帝陛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当然是真话,就算真话有些难听,我也会注意的,因为这是神灵的指示,茜茜不要见外,请称呼我的名字,弗兰茨。” “好的,弗兰茨,那我就直说了。”太后今天扮演的是神棍,她装模作样的看着那三枚硬币,“第一,你是一位孤独的人。” “我怎么会是孤独的人呢。”约瑟夫完全没有理会出场就穿着一身红衣容光焕发的吉普赛女郎卡门,只是看着慈禧太后,“我有我的妻子,和儿女们。” “这是未来的命运,弗兰茨,不是现在。”太后高深莫测,“想听真话吗?你的儿子、你的妻子,会先后离你而去。”约瑟夫的眉毛竖了起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幸好大厅内灯光暗了下来,没多少人注意到这里。 “你……”约瑟夫怒视慈禧太后,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有想到了自己刚才的言辞,这才慢慢坐了下去,“这绝对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太后漠然的说道,“还想听下去吗?还有一个。” “请说。” “你选定的继承人也会先离开你,而在你手里壮大的帝国,会在你离开人世之后,分崩离析。再也没有哈德斯堡家族的荣光。”太后把三个铜币叠在了一起,淡然开口,“我说完了。”   ☆、六、金色大厅(三) 舞台上的卡门欢快的跳起了舞蹈,她飞舞着自己红色的裙摆,自由自在的跳动着,飞跃着,高声的唱着自己的歌曲,歌声嘹亮通透,宛如云燕,直入天霄,太后一动不动的看着台中的表演,听到卡门序曲响起的时候,左手忍不住跟着节奏打起了拍子,根本不顾及坐在边上神魂不安的约瑟夫一世,等到序曲结束,约瑟夫一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之前听到有关未来的预言,从来没有像和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说的这么真切,“太后殿下,我知道了这么悲惨的命运,我该怎么去解决?” 大幕拉起,又一幕结束了,太后脸上也隐去了灯光,太后转过脸看着约瑟夫一世,“皇帝陛下相信我的话吗?” “对于帝国的命运,我有所预感,”约瑟夫一世脸上有着忧色,“匈牙利和奥地利的二元制,是一个隐患,还有我之前失败的外交政策,对国力,对声誉都是有影响的,”约瑟夫担忧的看着对面,那个黑发的少年,有些忧郁的坐在那里,“而我的儿子,鲁道夫,还只有十五岁。” 总的来说,约瑟夫一世是一个不太强硬有主见和有目标的君主,他在位期间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迅速,而国力却一直不强,自己对外政策毫无主见,先后和法国、德国、意大利打了几仗,又得罪了俄罗斯,之后更是卷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漩涡里面,看上去十分强大的奥匈帝国瞬间解体。 “外交不要多管闲事,内政注意平等,这就够了。贵国是多民族的国家,很需要一视同仁。”太后淡然开口,装尽了世外高人的范儿。能这样开地图炮,指点江山而不用治理江山,心里实在是酸爽。“贵国和德国的位置一下。四周都是敌人,怎么处理邻国的外交关系。我的意思是不要多管闲事,我就是这么和俾斯麦说的。” “那我的家庭呢?我的家人呢?我的妻子和儿子,甚至我未来继承人的命运?怎么办?”约瑟夫倾斜了上半身急切的问道,他虽然有很多情人,但是还是十分关心家人的,这点来说,还算是好男人,皇太后看着约瑟夫一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涌起了几丝柔情,约瑟夫半跪了下来,拉住了慈禧太后的手,“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愿意为了他们付出任何代价?” “真的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太后坐在天鹅绒的软木椅子上,不动声色的看着约瑟夫一世,身后的侍从官看到两个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走了出去。守住包厢的门口,不需任何人进出。 “是的,只要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要去干涉你儿子的感情生活。”太后拉起了约瑟夫一世。“我们都明白,在皇室里面,婚姻不是靠自己感情来决定的,但是,不要去干涉你儿子的感情生活。” “你的妻子和儿子的命运是联系在一块的,而他们的命运又都由你来决定,”太后望着约瑟夫一世,“用温柔能撬开冷漠的外壳。” “感情生活。” “是的,弗兰茨。就像你可以拥有很多情妇,没有人来约束你一样。不要去约束别人的感情生活,明白了吗?” “那我的妻子呢?” 太后指了指台上的女主角卡门。“神灵说,她和卡门的结局是一样的,亲爱的弗兰茨,你该怎么办,明白了吗?” 弗兰茨约瑟夫一世转过了身子,开始专心看着台上的表演,过了许久,一个疯狂的男人把匕首插进了卡门的胸膛,卡门死了。约瑟夫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卡门是第一次在维也纳,第一次**演出,东方的太后不可能知道这个结局,难道? 我会不知道这个结局,真是笑话,不知道多少年前我就会唱卡门了。剧终了,太后站了起来,自得的笑着鼓掌,演员们排成几排和外面的贵宾们答谢,约瑟夫一世也站了起来漫不经心浮皮潦草的鼓了几下,“难道我的妻子,也会和卡门一样,被人刺杀吗?” “这不是欧洲皇室最流行的死亡方法吗?”太后说道,“我听说威廉一世就经受过好几次刺杀了。” “那我必须要加强茜茜身边的保卫,”约瑟夫一世下定了决心,对于自己这个表妹和皇后,他肯定是非常爱着她的,“我不容许她受到意外的伤害,我等不及了我马上就要去接茜茜!”约瑟夫一世转过头大声叫着侍从官,叫他准备好马车,“我要她一直留在我的身边,留在维也纳!” “带上你的儿子更好,弗兰茨,我喜欢和我的儿子多说话,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吃了吗没吃这样的废话,但是情感是需要交流的,你的儿子小时候就离开了母亲,你非常忙,无法照顾他,两个人就有了距离和冷漠,你平时应该对女人那样对你的儿女们温柔一点,这样他们不怕你,才能和你好好交流,命运里昭示的事情就不会再出现,你悲惨的孤独的圣命道路才会有可能发生改变。去吧,我真羡慕你,”太后依旧坐下,接下来还有不少节目可以看,她不准备离开,来到这个艺术之都,不好好装几次比怎么行?“你有你的妻子,而我却没有了,好好珍惜吧。” 约瑟夫一世似乎明白了什么,拉起太后的手,深情的亲吻了一下,下面的贵妇们又一阵惊呼,艳羡的眼神差点要在太后的身上烧出几个洞来,“我要怎么感谢你呢,亲爱的茜茜。” 太后恶寒,叫和自己皇后一样的名字的茜茜,真是不舒服,“我不需要你的答谢,作为一个君主,你能给的东西很多,但是我也都不缺,我只需要你的友谊,是的,友谊,弗兰茨,你是一个充满情感的君主,”太后转过头,反手拉住了约瑟夫的手,两个人握住了手,“你或许还不信,不过这些事情是会预兆的,只要这种预兆出现,你就会相信神明的话,到时候,我只需要你一个约定。”太后微笑,“仅仅一个约定。”   ☆、六、金色大厅(四) 约瑟夫一世转身出了包厢,太后继续坐在椅子上,安静地观看着接下来的剧目,高心夔默默的走了进来,“皇帝已经走了。” “恩,”太后点点头,“不知道他会不会信。” “太后真的会预知未来?”高心夔问道。 “未来?”太后嗤笑,“我是会预知,但是,伯足,我们每次做的不同举动,都会引起无数的变化,就比如,”太后指了指舞台上正在吞着一根宝剑的艺人,下面的观众发出了阵阵惊呼,“我现在离场,奥匈方面会觉得此人表演不能引起我的注意,而选择把他开除,让他没有差事,失业了之后,他一家人就会食不果腹,原本可能成为军火工人的儿子,被迫失业,而成为了流浪者的领袖,推翻了一个国家,而这个国家可能是我之前就预知到要成为大清的奥援的,结果,这个人知道是我的原因让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从而对中国仇视了起来,原本我努力经营的平衡局面被打破了,这个领袖甚至自己组织了远征军来讨伐中国,你说,我知晓的未来,还是真的未来吗?”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是的,听说了我的语言,约瑟夫说担忧的不一定发生,他多加注意,说不定就会好转了,但是也有可能还是发生了,到时候,那我就不是沟通神灵的人了,而是一个恶毒的黑魔法的女巫。” “微臣看约瑟夫此人,多才多艺,情感丰富,太后若是以此打动于他,将来若真应验,那在外交之事上,对于大清是一个极好的助力。” “是的,英国人用拍马屁来对付他们,虽然可能没什么效果,但是总是要捧捧他们;德国人务实,那就用合同和钱打动他们;约瑟夫么,用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唬他,哈哈哈,说不定有效果。中欧的人,保守一点。” “太后要求奥皇的约定是?” 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穿着一双紫色丝绸的手套,“我只是要一个承诺而已,还没想好,”太后微笑,她想到了倚天屠龙记里面赵敏要求张无忌做的的三件事,和自己的这个约定很像,“不要说出来,他才有可能会履行呢。要的就是悬而未决的样子。来欧洲,大概国内许多人要说我是出来玩的,当然,我一个归政荣养的太后,自然是要玩的,另外呢,如今世界之势,犹如战国,诸强争霸,不好好搞搞合纵连横,怎么混的下去呢,哎,”太后摇头叹息道,“来英国,是为了让英国放松警惕,毕竟,石达开等人,在印度活动,触动了英国人的逆鳞。我不想和英国人对付着干,毕竟这个时代里,英国人几乎是无敌的,可既然干了,”太后的斗志燃了起来,双眸亮晶晶的,“我就不怕他英国人。” “德国人和英国人的关系好,我当然不许他们这样,法国人已经没落了,可还是依旧有很强的实力,也要小心谨慎,他们在越南南掌的小动作,谁都瞧得清清楚楚的。”   ☆、六、金色大厅(五) “预先搞好关系,是不会有错的,”太后随着众人鼓掌,又一个节目结束了,差不多今日的演出到了尾声,“中国还没到和西方列强在欧洲开战的实力,可若是有人在他们的老巢添乱子,那可就是帮大忙了,在亚洲我们容易伤筋动骨,而他们在欧洲也是一样。”太后站了起来,演员们开始谢幕,欢呼声口哨声鼓掌声充满了整个**,“明天要和他们谈交易的事情,叫庆海盯紧一点,听说奥匈的军火也不错,若是能买,也买一些,我就不去了,准备晚上的晚宴,我要款待奥皇一家。” “是,那微臣多嘴问一句,太后知道微臣的未来吗?”高心夔问道。 “哈哈,伯足,你也慌了?”太后转过头笑道,“也想知道未来?恩,我看一下,”太后想了想,“你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接下来么,恩,要赶紧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 次日晚上,在奥皇的特兰诗亚皇宫里,太后用中国带出来的御厨准备征服奥国上层认识,今天慈禧也第一次见到了著名的茜茜公主,奥匈帝国的皇后,约瑟夫一世大约是对她说了什么,茜茜皇后紧紧拉住皇太子鲁道夫,过来感激的追着慈禧太后说了一些感激的话,鲁道夫虽然对母亲的亲昵有些别扭,但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开朗。太后对茜茜皇后说,自己也是一个有儿子的母亲,当然能体会到母子分别的痛苦,攀谈几句,两个女人大有知己之感,约定好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来中国访问。 今日用的菜式是满汉全席里头的。奥匈帝国是中欧较为封建的国家,这话的意思呢,就是比较注重排场和体面。所以太后命随行的御厨要施展出全副手艺,满汉全席最少也是一百零八道菜式。远在海外,一时之间凑不齐这么多,所以删减内脏之类外国人可能不吃的食材之后,又加上奥匈本地出产的果蔬肉类,凑成了四道点心,四道蜜饯干果,二十八道热菜,十道饽饽。五道粥羹,甜品二道,并奶茶一道共计五十四道半幅满汉全席。如此招待奥皇等人,太后还觉得简单了些。 或许是小别胜新婚,约瑟夫十分高兴,当然,也有布达佩斯一家军工厂在中国人的金钱帮助下,脱离了停产的险境,几百号工人没有发生暴动,其中的技术人才还有可能去中国打工。赚海外补贴。他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君主,兴致来了,谁也挡不住。就在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他宣布,希望慈禧太后成为皇太子鲁道夫的教母。 太后十分惊讶,“弗兰茨,可我并不是信仰上帝的人,怎么能做鲁道夫的教母呢。” “没关系没关系,”约瑟夫一世笑道,“我不是很关注宗教的事,这只是一个称号。我希望我们两国皇室之间的联系能更紧密些,如果鲁道夫能在您那里得到更多的教导。那就是更好了。” 茜茜皇后对于此事也不反对,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收了一个干儿子,怎么能不大出血给见面礼,仓促之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幸好唐五福知道太后经常要送人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一些丝绸锦缎瓷器之类,见到事情已经成了,除了苏杭织造最好的丝绸二十匹之外,又擅自做主拿了一整套帝后专用的明黄色瓷器套件共计两百零八件送给了鲁道夫,太后对于御用瓷器犹可,看着那些丝绸二十匹心里在滴血:这些日子用游轮运来整整一船丝绸,在欧洲发售,不知道换了多少钱回去,今天,好么,一下子就送了最贵最华美的二十匹出去了。 宴会开始了,这一定是一场引人注目的宴会,先上了点心:茶食刀切、杏仁牛奶、香酥苹果、合意饼,四道乾果蜜饯:虎皮花生、奶白葡萄、蜂蜜鲜桃、蜜饯青梅,前菜四品: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牛肉丝、年字口蘑发菜,万字原本是麻辣肚丝,怕外国人不食内脏之物,所以改成了维也纳的小牛肉。 几道前菜之中,最显示刀工味道的就是洪字鸡丝黄瓜,鸡胸脯肉撕成细丝,黄瓜亦是切成细丝,翠绿的黄瓜和嫩白色的鸡肉丝,在盘中摆成了一个“洪字”,颜色有些寡淡,茜茜皇后看着就没有动手,太后再三邀请,她才勉为其难尝试了一番,送入口中,眼中却是亮了起来,“怎么样味道很不错吧?这个是开胃的菜,不能弄的味道太大,但是味道是十分的美味,清淡鲜美。” 接下来的,玉掌献寿、明珠豆腐、首乌鸡丁、松树猴头蘑、墨鱼羹、荷叶鸡、牛柳炒白蘑不一而足,几道菜品之间,陆陆续续上了羹汤点心饽饽之类的,供客人填饱肚子,用的中国人的菜式和餐具,采取的是西洋的分餐制,这也是入乡随俗的一种,奥地利有很少的黑松露,御厨用粟米面加板栗点缀松露蒸烤出来的五福卷,香味奇异,入口绵软,约瑟夫一世十分喜欢,连连称赞。 唐五福满面红光的指挥着上菜,这一日他是出尽了风头,奥匈贵族询问这道菜是怎么做的,太后自然是不能尽数知道,所以都是唐五福跑前跑后解答一番,众人对于唐五福把这些记得十分清楚,很是惊讶,连连赞许他用心,得了洋人的赞许,那里不开心的,更是脚下如同生了风。 这半幅满汉全席就已经是吃了两个时辰,众人连连赞叹,最后上了蒙古奶茶和糖蒸酥酪,作为了最后的消食,佐餐的是本地的红白葡萄酒和带出来的绍兴黄酒和竹叶青,侍从们正在摆盘,高心夔急急的走了过来,在太后耳边说了什么话,太后眉心微皱,随即展开,“失陪一下。” 过了一会,太后就回来了,约瑟夫一世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殿下。” “没什么问题,”太后举起了酒杯,笑道,“只是国内有一点点小事情,无关紧要。”   ☆、七、含笑帷帐(一) 酒过三巡,今日的宴会就结束了,没有冗长该死的舞会,客人们告辞离去,太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脸上洋溢的假笑顿时挂了下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很显然,国内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情,只不过太后秉持每逢大事需静气,又有奥皇等人的宴会在此,不得不先维持住气氛而已。←,. 太后到了起居室,庆海等人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众人的脸上都有些惴惴不安的神色,太后坐下来,脸上是无奈和厌烦混杂在一起的表情,“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成这样子?” 。。。 皇后坐在榻上默然垂泪,鸣翠在一边安慰不已,“主子娘娘,快别伤心了,万岁爷正是震怒的时候,心气不痛快,若是万一过来瞧见娘娘的样子,这脾气发作出来,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皇后用手帕拭着眼角,“这可如何是好?外头的事儿都这样了,我心里能不担惊受怕吗?这里头还牵扯到阿玛,真是的,阿玛不好好当着承恩公享福,一定要插手这里头的事儿,好了,如今这样怎么收场?” 鸣翠继续说道,“外头不好,也是外朝的事儿,万岁爷自然会处理的,娘娘不用担心,可六王爷和七王爷劝谏的在理啊,万岁爷宠着那个,还天天在外头……” “不许浑说!”皇后呵斥了鸣翠,鸣翠眼中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却还是停下了说话,皇后继续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些话,不能多说,万岁爷第一个就是厌烦,亲政事儿繁多,外头的人都是虎视眈眈的,六宫的人,也没有省心的,万岁爷自然烦恼,只不过是外出游玩多几次而已,都在西郊,没什么大事,这也值当这么一说。” “可我打听到的消息,”鸣翠有些犹豫,“也不知道真假,奴婢还是不说了,免得污了主子的耳朵。” “你说呀,六叔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这样大闹了起来?我听着似乎也不对劲,若只是骑马射猎,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至于大动干戈劳师动众的。” 鸣翠欲言又止,阿鲁特氏急了起来,“你是要急死我啊,还不快说。” “御前的人嘴严得紧,套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听人说,有人在那些脏地方见到过澄王爷。” “什么脏地方?” 鸣翠跺跺脚,“娘娘,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些下贱人呆的地方,京里的人都叫那里是八大胡同。” 。。。。 恭亲王用力的打了载澄一个巴掌,“啪”的一下,载澄整个身子朝后头倒去,“糊涂东西,被猪油懵了心的兔崽子,来人,来人!”内管家垂着手听吩咐,“拿绳子拿板子!我今日要打死这个混账东西,丢了我的脸面!”恭亲王显然是气急了,胡子都抖动了起来,“你自己混账我也不管你,你居然还敢,还敢带着……”恭亲王哆嗦着嘴巴,“真是胆大包天!我今天就打死了你,免得日后给我们招惹祸害!”   ☆、七、含笑帷帐(二) 圆明园外恭亲王府的别院之中,载澄连忙跪下,连连磕头,“阿玛请勿动气,我虽然不成器,可也不敢胡作非为,什么胆子敢做那样的事情,就算杀了我也不敢如此的!” “还敢狡辩!”恭亲王大声喝了一声,“外头都传遍了,说是恭亲王府在八大胡同大名鼎鼎的澄郡王,自己放荡无忌也就罢了,”恭亲王额头暴起了青筋,“还勾了天子去那些地方一同寻乐,真是气煞我也!”内管家带着人和板子进来了,恭亲王喝道,“捆起来,绑起来,给我今天就打死罢了!” 内管家装模作样的把身子轻轻放在载澄的肩膀上,动作缓慢之极,险些让人误解他得了风湿病,恭亲王看不过眼,更是怒火三丈,亲自上前要绑住载澄,又拿了一个板子没头没脑的朝着载澄打去,载澄不敢抵抗,只是抱着头,怕被打的破了相。 福晋瓜尔佳氏及时的出现了,死命拉住恭亲王,“爷,您若是再生气,也不能拿着板子打人,澄儿是在御前当差的,万一有了好歹,这可如何是好?!” “我正是要打他这个御前当差的,我不求你要怎么上进,为国分担什么的,只要你老老实实当差,你倒是好,和那些不成器的八旗子弟一样,日日花街柳巷的,倒是把府里头的福晋落在里头,外面去招惹那些不着调的,还带着什么王侍读,什么国舅爷一起厮混,呸,你问问你的好儿子,”恭亲王看着福晋,手指着载澄。“做了什么龌龊事出来!” 瓜尔佳氏扶住载澄,“你阿玛到底为了什么事儿这么生气,你快说出来。给阿玛赔礼道歉!” 载澄捂住脸,“阿玛冤枉我带着万岁爷下窑子了。” 瓜尔佳氏一听就急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儿子那里敢这样做,”载澄叫苦连天,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恭亲王瞪了一眼,载澄又连忙收声,“我是最怕皇太后的,就算皇上要杀了我的头,我都不带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恭亲王又喝道。 “只是万岁爷有些好奇,一定叫我在八大胡同外头带着他去看一看,阿玛,”恭亲王气的又要挥起板子,“绝对没有进去过,儿子愿意用性命担保!” 。。。。 “到底是谁说的这样的混账话,”皇后又惊又惧,“该把这样碎嘴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个的都打死!” “怕是错不了,上个月还在宫里头的时候,神武门出了一个乱子。皇帝微服游幸,日暮归来,拉车的一匹马不知怎么受了惊吓,由神武门狂奔入宫,直到景运门,才经守卫宫门的护军拦住。这件事被当作新闻一传,大家伙才知道了,万岁爷都经常出宫去玩。” 皇后珠泪滚滚流了下来,“想必出宫去也是寻常事。只是为什么要微服呢,只怕。只怕,”外头的话多半是真的。 “皇后娘娘还是多劝劝万岁爷才是啊。外头的流言蜚语可真是难听,八大胡同里头已经有女人自称是怀了龙种了。” “可笑,”皇后大怒,“宫中人都没怀上龙种,外头的那些女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儿,万岁爷在那里?我要去面圣!” “伏思皇上亲政以来,一年有余矣!刻下之要务,不可不亟讲求者,仍不外读书、勤政二端,敢为我皇上敬陈之:前数年皇上日御弘德殿读书,心志专一,经史记诵甚熟,读书看折,孜孜讨究,论诗楷法,亦日见精进;近则工夫间断,每月书房不过数次,且时刻匆促,更难有所裨益,不几有读书之名,而无读书之实乎?夫学问与政事相为表里,于学问多一分讲求,即于政事多一分识见,二者诚不可偏废也。伏愿我皇上懔遵皇太后懿旨,每日办事之后,仍到书房,计真讨论,取从前已读已讲之书,逐日温习,以思其理;未读未讲之书,从容考究,以扩其识,诗论必求其精通,字画必求其端整。沉心静气,涵养圣德,久而久之,自受益无穷矣。皇上亲政之初,凡仰蒙召对者,莫不谓天禀聪明,清问周至,钦佩同深,气象为之一振。迩来各部院值日诸臣,未蒙召见,人心又渐懈矣!咸丰年间,文宗显皇帝每日召见多至**起,诚以中外利弊,非博采旁咨,无以得其详细也。若每见不过一二人,每人泛问三数语,则人才之贤否,政事之得失,何由得悉乎?夫臣下之趋向,视朝廷为转移,皇上办事早,则诸臣莫敢不早;皇上办事细,则诸臣莫敢不细!不如是则相率偷安,苟且塞责,其流弊有不可胜言者。伏愿我皇上仰法祖宗定制,辨色视朝,虚心听言,实事求是;于披览章奏之际,必求明其所以然,则事理无不贯通矣。而又勤求法制,屏无益之游观;轸念时艰,省无名之兴作。” 一个淡淡的声音歇下,皇帝睁开了眼,“难怪前几日李师傅的这个折子上来我居然看不懂,原来这里头的意思是叫我少白鱼龙服来着,嘿嘿,”皇帝一阵冷笑,“外头的人胡言乱语,说我去陕西巷一带,宪德,你说朕去过吗?” 流言皇帝曾出现在陕西巷,韩家潭一带,那里是有名的“八大胡同”,犹如唐朝长安的平康坊,“苏帮”的“清吟小班”集中之区,岂是万乘天子所能驻驾的地方? “微臣也是御前伺候的,”王庆琪淡淡笑道,“万岁爷的行踪微臣是知道的,若是在京中出游是真的,若是去八大胡同,想必万岁爷料理朝政又要进学,大约是没空的。” “还是有个知心人的,”皇帝微微点头,笑道,“外头的人怎么说朕不理会,皇额娘说过,最难堵住的就是天下人的流言蜚语,陈胜文,告诉李师傅,今个就不去书房了。”皇帝伸了伸懒腰,“前几日闹得慌,要静下心来,想想怎么处置才好,宪德,你也给我出出主意。”   ☆、七、含笑帷帐(三) “皇额娘有高王二人依为智囊,虽然不入中枢,可隐隐和参政无异,我亲政了,可外头的人和事儿,靠着我的不多,”同治皇帝皱起了眉,脸上有些愁倦,“除了仰仗你们之外,朕也想不到别的人了。” 王庆琪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微臣才疏学浅,只是怕帮不了万岁爷出谋划策,只是承蒙皇上不弃,愿意分担一二。”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皇帝站了起来,拍了拍王庆琪的肩膀,“你出园子之后,去朕的翁师傅府上一趟,有些话儿,朕不方便叫奴才去传,只好委屈你做一趟传话的了,你就如此如此和他说了就是。” “这事儿,何不上了书房,请徐桐大人主持?” “徐师傅他不行,眼高手低的,可李师傅,他最是方正,我怕他不肯,再者,哎,如今朕不能和师傅们多见面,罢了,你就去传话就是。” “嗻。” 王庆琪走了出去,同治皇帝在暖阁里头转了转,六月里的阳光甚是毒辣,虽然是室内点了冰,皇帝的头上还是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子,布满了整个额头,陈胜文走了进来,“万岁爷,皇后娘娘在外面求见。” “请进来。”皇后就着鸣翠的手,进了暖阁,行了礼,皇帝摆摆手,“这样大日头的,怎么过来了?仔细中了暑气就不好了。”又叫陈胜文,“把冰碗拿一碗给皇后用些。” 皇后脸上有着忧色,“皇上,”说了一句就不说话了。皇帝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让皇后坐下,身子倾斜关切的问,“怎么了这是。” “臣妾失言,外头传起来有些不像样的话,还请皇上要谨言慎行啊。” “谨言慎行?”皇帝复述了一遍,微微冷笑,原本今日就是不豫,听到皇后的规劝,这下子又黑了脸,“这外出体察民情,素来是有的,怎么在皇后嘴里,倒成了不谨慎的意思了。” “可外头的话实在是难听。”皇后担忧的说道。 “这些没影子的话都是外头闹起来给朕难堪的,你倒是当真了,”皇帝烦恼的挥挥手,“你是皇后,也该知道,我要让恭亲王世袭罔替的缘故,无非是想着若是他能乖觉一些,自己申请去了这个议政王的称呼,若是再识趣一些,退出军机是更好,这外头的人怎么闹起来,为什么这么说,你也该明白了,无非是造谣中伤而已,额娘在园子里头享福,没把这些不像样的话听进去,你倒是听进去了,巴巴的来见朕。” 皇后听到皇帝有些不悦,连忙站了起来,脸上有些惶恐,皇帝发作了一会,觉得不对,又有了歉意,“是朕不对,这些日子,都在烦恼这些事儿,火气大了些,你快坐下,放心吧,朕心里有数,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 皇后阿鲁特氏低低的应了一声,“是。皇上,这虽然是流言,可穿起来,到底是不好听,臣妾担忧的紧,我已经下了命令,不许宫里头的人再乱嚼舌头。” “如此就是最好,”皇帝又开心了起来,拍了拍皇后的肩膀,“皇后很能帮着朕,朕外头那么多事儿,内里可就不能担心了。” “是。” 陈胜文走了进来,“万岁爷,议政王和军机大臣们递牌子求见呢。” “知道了,叫他们在勤政殿候着,”皇帝扬了扬脸,“载澄那个小子呢?” “今个没进园子呢。” “唔,皇后你等着朕用晚膳吧,这天色已经晚了。” 皇后应了一声,皇帝走了出去,一时间太监撤去了一半,九州清晏静静的,窗外有几声丽丽莺声,婉转清脆,皇后就坐在炕上,想着心事,鸣翠走了进来,“老太爷打发人传话进来,问娘娘的意思。” “爷爷想问什么呢?”皇后问道。 “问,”鸣翠看了看左右,暖阁里头没有别人在,只有自鸣钟在打着拍子,她靠近了皇后的耳朵,“军机处是不是有进人的意思,老太爷说了,他才七十多,不算老。” “爷爷就是爱凑热闹,”阿鲁特氏苦笑,“政事上的,我怎么知道,罢了过几日就让他进园子,陪陪我,顺便让皇上也见见他。” 鸣翠点头退下,皇后就歪在炕上,天气闷热,皇后有些懒怠,于是昏昏沉沉就睡了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一惊醒发觉全身大汗,窗外天色有些暗了,皇后连忙叫人,进来了小朱子,“万岁爷还在勤政殿?” “是,万岁爷还在勤政殿,陈公公正叫人来禀告娘娘,那里头出了乱子。” “什么!”   ☆、七、含笑帷帐(四) 皇帝到了勤政殿,坐了下来,不一会,军机大臣们就都到了,恭亲王依旧没有跪下,只是鞠躬请安,皇帝微微皱眉,点点头,“都起来吧,今个有什么事儿?” “臣等有本敬上,请皇上一观。”恭亲王说道。 “拿上来,”皇帝漫不经心的拿起了那个折子,打开一看,开头就是说的极为不客气,“当此兵燹之余,人心思治久矣!薄海臣民,无不仰望皇上亲政,共享升平,以成中兴之治。乃自同治十一年皇上躬亲大政以来,内外臣工感发兴起,共相砥砺,今甫经一载有余,渐有懈弛情形,推原其故,总由视朝太晏,工作太繁,谏诤建白未蒙讨论施行,度支告匮,犹复传用不已,以是鲠直者志气沮丧,庸懦者尸位保荣,颓靡之风,日甚一日。值此西陲未靖,外侮方殷,乃以因循不振处之,诚恐弊不胜举,病不胜言矣!臣等日侍左右,见闻所及,不敢缄默不言,兹将关系最重要者,撮其大要,胪列于后;至其中不能尽达之意,臣等详细面陈。” “关系最重要”的话,一共六款,前面一个,和别的都是废话,只有“慎言动”一款,就说得相当露骨了: “皇上一身为天下臣民所瞻仰,言动虽微,不可不慎也。外间传闻皇上在宫门与太监等以演唱为乐,此外讹言甚多,臣等知其必无是事,然人言不可不畏也。至召见臣工,威仪皆宜严重,言语皆宜得体,未可轻率,凡类此者,愿皇上时时留意。” 皇帝铁青了脸,“外出游历,乃是母后皇太后钦定下来的,朕即位以来,巡视同文馆,体察八旗民风军务,抑或来园子,并无游乐之事。尔等听风就是雨,谣言无忌,也这样拿到勤政殿来说,如何能为国之肱骨,立足于朝堂!” 军机大臣们都跪成了一排,默不作声,“正是为了此事,”恭亲王扬起脸,“圣人垂拱而治天下,皇上乃是万乘之君,如何能时时游荡于外,失却天下人之望!且臣等还有别的要事禀奏,皇上才看到这里,想必接下来的都还没看到,容臣面读。” 皇帝铁青着脸,不发一言,恭亲王拿出了折底,站直了身子,“上旬皇上提起革去八旗之事,臣等均觉万万不可,八旗乃是大清立国之本,太祖皇帝钦定八旗,之后从龙入关一统天下,立下赫赫功劳,如今八旗绵延各地,乃是国朝立足的根本,虽武备不修,难以为继,可八旗民心所向,不可轻视之,洋务大开,民间日富,八旗原本就有怨言,如今若是革去八旗丁银,更是断了他等之活动,如此以来,人心不稳,若有恐怖之变,必然一毁同治元年以来兴旺局面,到时候皇上悔之不及,不若从长计议,才是为君之道。”恭亲王越说越急,越说越大声,越说越重,说到最后,似乎都是一个教训子侄辈说的话了。 皇帝越听越不顺耳,“朕只是说要改革八旗之事,昔日定下的八旗青年要参军亦或者办洋务的差事,要不就是进学读书,这亦是改革之事,什么时候说过要革了八旗的制度!再者,你亦是说这八旗丁银,于如今之事,于他个人,无非是杯水车薪,可八旗繁衍人数之多,累计之数,算在户部,乃是一笔巨款,若是用前明宗室较之,亦在伯仲之间,如今赋税虽多,可用处也多,军备、洋务之事,都要用海样的银子,还有这改革官制,吏员改官,百官俸禄又是一大笔开销,”皇帝一样样的说着,显然对着朝政的具体事务十分清楚,“更别说,各省的学校了,都是要户部拨款的,朕思来想去,这才要拿八旗丁银想法子,你却是如此的样子,还拉了军机处一帮人来一起进谏,李师傅,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皇上,”李鸿藻磕了个头,“八旗之事乃是国朝多年流转下来的,如今皇上刚刚亲政,朝政不稳,不宜有如此大动作。”这话的意思是李鸿藻并不是说不赞成改革八旗丁银之事,只是觉得如今不是时候。 皇帝是年轻人,正是兴冲冲的时候,如何能听得进去,恭亲王听到李鸿藻的意思,又说道,“太后垂帘之时,凡大政,无不和臣工仔细商议,皇上才亲政,更应该多听外头的意见,多纳谏!”恭王讲到最激昂痛切之处,陡然有击案的暴响,一惊抬头,才发觉皇帝的脸色青得可怕。 他指看恭王,厉声说道:“朕这个位子让你好不好?”   ☆、八、中枢之事(一) “出什么乱子了?”皇后刷的站了起来,刚刚睡醒,这心还是扑通扑通跳着,“到底怎么了?” “大约是在叫起的时候,万岁爷和六王爷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万岁爷都拍了桌子了,看来是动了大怒了。” “为了什么?”皇后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手帕,“怎么好端端的闹了起来?之前几日,不是已经说的清楚了吗?” “这就不知道,只是知道,有位军机大臣被太监抬了出来,或许是身子不好了。” “怎么会这样,”皇后烦躁的甩了甩帕子,“我 就说,阿玛的事儿不该这样操之过急,不说亲戚朋友都得罪了,如今可好,连军机处都得罪了,不用说,”皇后看着鸣翠,“必然是阿玛闹出来的那些事儿,自己有了俸禄有了爵位,又是状元,就瞧不起那些旗人的兄弟,哎,这可怎么办?”皇后脸上全是懊悔,“万岁爷就不该让阿玛去管什么宗人府的差事!闹到现在的样子,哎哎哎,”皇后连连跺脚,十分焦急,又问,“现在呢,勤政殿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去打听了吗?可真是急死我了!” “已经叫人去打听了,这会子,军机大臣都已经跪安了,想必就算有什么大事,也必然是安抚下来了,”鸣翠安慰着皇后,想必是没什么大碍。 “我只求别生什么大事,”皇后担忧的说道,“皇太后远在西洋,宫中大小事务都是我来主持 ,我就怕有什么错处,被抓住了,那,以后的日子,哎,” 可就难过了。 。。。 “哦?”慈禧太后听到了高心夔的禀告,微微挑眉,“这电报就是这么几个字?” “是,电报价贵,且不易传达,所以言辞简略。” 皇帝的勇气超出了自己的考虑范围,慈禧太后用手托着下巴,依靠在田园风格麻布绷着的软垫椅子上,若有所思,“就凭此几个字,国内想必已经是暴风骤雨了,接下去稍有不慎,朝政必然会有动荡,洋务之事,原本就是艰难,若是有别有用心者推波助澜,如何是好?伯足,你怎么看?” “微臣以为,太后还是速速起驾,回国才是上策。”高心夔说道,“皇上毕竟冲动了些,不过不碍事,再者,若是论恭亲王,想必如今的恭字,他也大约不记得了,太后论亲戚,是他的嫂子,论名分,更是母后皇太后,太后回去了,犹如泰山在前 ,些许风波自然会消弭无踪,有些跳梁小丑也自然会偃旗息鼓。” 太后摇摇头,“我回去,如何来得及,就算我明日启程,返航之期,只怕也要数月,若是他们自己个不解决,僵在那里,怕是不成,反而误了大事,”太后吩咐高心夔,“不过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只是不能急,切勿叫人看了出来,我们回去是救火了,你发电报回去,如此如此,便是最好,再告诉皇帝一句话。” “请太后示下,说什么话。” “仿越王勾践事。”   ☆、八、中枢之事(二) 皇帝一声喝下,殿内众人均已惊呆,恭亲王身子巨震,手里的折子毫无知觉的掉了下来,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大家心神巨震,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大殿之内死寂一片,还是胡林翼机敏,连连磕头,高声喝道,“万岁爷请慎言!” 皇帝红着脸怒视恭亲王,文祥原本就是身子孱弱,加之殿内闷热,听闻一国之主说出这样的话,一声哀号,顿时晕厥了过去,这倒是给了人台阶,宝鋆也不顾及这时候该不该说话,连声叫人:“快快快,抬出去,取凉水来!” 陈胜文连忙交了两个小太监,搀扶起文祥,皇帝也被吓了一大跳,“快叫太医。” 等扶起来时,文祥已发出**之声,殿上君臣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未曾昏厥过去。但就是这样,已是一件令人震动之事,从开国以来,两百年间,皇帝居然说了这样的话! 李鸿藻双眼通红,砰砰砰磕了几个头,“皇上,这等话,如何能从皇上的口中说出!” 恭亲王一时间已然浑浑噩噩,脑海里一片空白,惊愕之余未免又有些灰心丧气,耳边传来李鸿藻劝谏的话就没听进去,只听到李鸿藻的话语声越来越高,抬起头来,皇帝的脸也越来越白。 “文祥公忠体国,力疾从公,如刚才的光景,皇上岂能无动于衷?倘或拒谏饰非,圣德不修,诚恐国亡无日!”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皇帝又有些来气,“我亲政才一年半,莫非就这一年半,把国事搞得糟不可言?所有的责任,都推在我一个人身上?” “臣等不敢推诿责任。只要皇上进德修业,人心日奋,虽然内忧外患,交替迭生,总还有措手之处,大小臣工,亦决不敢敷衍塞责,营私自肥。天下者,皇上之天下,如果皇上不以社稷为重,大小臣工,何能勤奋效力?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 “我不懂你的话!”皇帝愤愤地说,“从那里看出来,我不以社稷为重?” “圣躬系四海之望,乘舆轻出,就是不以社稷为重。” “还有呢?” “圣学未成。皇上如今第一件大事,就是勤求学问。皇上践祚之年,与圣祖仁皇帝差不多,圣祖十四岁擒鳌拜,除大患,在皇上这个年纪,已经着手策划撤藩。御门听政,日理万机之余,不废圣学,不但常御经筵,而且没有一天不跟南书房的翰林,讨论学问。皇上请细想,可曾能象圣祖那样勤学?” “还有呢?” 恭亲王此时不能说话,所以也只能是李鸿藻继续说下去,“八旗之事,乃是国朝根本,不可轻易动之,”其实他说这个话是不合适的,但是李鸿藻也只能咬牙继续说下去,皇帝向来敬重这个师傅,恭亲王不能说话,只好他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丁银更是八旗日常敷用,不能随意改之!崇琦其人,用心险恶,用奇巧之事邀功于上,臣请罢崇琦礼部八旗司员外郎之职!” 皇帝只是吐着粗气,犟着头不说话,他环视了众人,“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吗?恭亲王,你说!” 恭亲王默不作声,“是,臣等皆是此意!” “很好,”皇帝突然不生气了,起码在面上,看不出来,“你们退下,朕想一想,再定夺。” 恭亲王等人磕了个头,无言退下,皇帝坐在宝座之上,嘴勾着一丝冷笑,拿起手里的一个调任官员的空白纸,上面写了一列的人头,都是近期要提拔的人员,户部左侍郎魁龄拟升任工部尚书,皇帝的记性很好,这个人和恭亲王的岳父,已故的桂良是同宗的,“说的如此公忠体国,还不是一味得任人唯亲!哼,”皇帝拍下了那张纸,叫陈胜文,“载澄那个小子呢?!” “今日没进宫,叫人打听了,听说被议政王打坏了,躺在床上动弹不了。” “哼,苦肉计吗?”皇帝阴着脸,“折子里头皮里阳秋说朕整日闲游,又不擅进学,更是懒怠政务,好啊,这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这外头的人都要管个够!” 陈胜文不敢接话,只是让皇帝自己发泄,不一会,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进来磕头禀告,“禀告万岁爷,承恩公准备进宫,就被一群无赖围住,拆了轿子,放了火,还把承恩公打了一顿!” “好好好,”皇帝原本就此忍下,没想到,还居然有了这样的变故,皇帝的眉毛倒竖,“好的很!叫起,把御前大臣都叫进来!”   ☆、八、中枢之事(三) 慈禧太后的访欧之行,最后一站就在奥匈帝国结束,总理衙门协理大臣庆海作为太后的特使,出访意大利,这趟欧洲之旅又被人称之为“环法之旅”,差不多就靠着法国扰了一圈。 约瑟夫亲自护送慈禧太后一行北上到了德国的港口不莱梅,奥匈皇帝对清国太后的热情程度,不免让严谨的德国人都感到了十分惊讶,原本以为这位大方热情的太后有了一位入幕之宾,可维也纳传来的消息,不免让德意志的容克贵族们对着太后又有了趋之若鹜的动向,太后在港口短暂停留几日,一是参观德国人的港口建设,二是等邮轮的到来,在此之间,太后名气之大,似乎丹麦挪威荷兰的皇室政府也纷纷来函要求太后去他们国家访问,太后微微惊讶,又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影响力甚大,不仅西欧诸国所向披靡,就连德国本地的容克贵族们也纷纷到太后下榻的庄园拜见,只是大家没说了几句,就吞吞吐吐的请求太后“沟通神明的意志,来寻找未来的命运道路。” 开玩笑,我这看见未来,只是记得住那些大名人好不好,谁还知道你们这些小人物,小虾米的未来?太后脸上冒出黑线,默默流汗,面上只能是装着十分的威严正经,“我虽然能预知未来,但是不能轻易使用,约瑟夫皇帝是我的好朋友,我才勉为其难要帮他看一下而已,就是如此,我也损失了好几年的青春呢。” 俾斯麦对此嗤之以鼻,但似乎也动了一点心思,太后倒是没和他说什么,只是谈了几句刘备和诸葛亮的故事,再说到刘阿斗而已,俾斯麦就有些惊惧了。开玩笑,我还要说什么预知未来,这些事儿,我往前一千多年,找出例子,让你明白自己的退路就好了。 太后在不莱梅登舰,在奥皇和德国首相的欢送下,离开了欧洲,海上波涛隐隐,白色的海鸥鸣叫飞旋,太后脱下了在欧洲穿着西洋服饰,穿着朝服站在甲板上挥手,等到人群远去,邮船在德国海军的护卫之下,慢慢驶离不莱梅港,太后放下了手,微微叹了一口气。 唐五福红光满面,在维亚纳的半幅满汉全席让唐五福在奥匈帝国彻底红了起来,中欧的美食界彻底被惊动,美食家和贵族们纷纷来唐五福处请教如何烹饪食材,唐五福皱着眉矜持的传授他们一些基本的料理知识,就是如此,让人眼界大开了,更别说唐五福炮制出了几分所谓的东方宫廷菜谱秘籍,弄得维也纳洛阳纸贵。唐五福得了慈禧太后的准许,又在维也纳搞了一次中国文化推介酒会,把烹饪,瓷器,丝绸,茶叶,漆器,雕刻,建筑等众多中国文化代表进行了宣传,一时间十分轰动,其中世代负责宫廷建筑的样式雷家族,拿了建造天坛和地坛的烫样出来,做工之精良,毫无误差的比例,让人啧啧称奇。主持此次盛会且对于任何事物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的唐五福大出风头,奥匈皇室特别颁了一块勋章给唐五福,眼下正挂在他的胸前呢。 唐五福看到太后叹气,“太后,是不是有些凉了?还是进船舱休息吧。” “不碍事,”太后说道,“五福,你说这趟来欧洲,有意思吗?” “奴才不懂别的,”唐五福笑眯眯的说道,“这次来欧洲,见了许多西洋景,见了许多皇上和贵族,也吃了许多西洋的吃食,这算是没白来,自然是有意思的,只是还是觉得家里好,家里头什么都舒坦,不比这外头的,凡事都要依着他们的规矩来。” 太后微笑,“你说的有道理,外头也有规矩啊,不见得随心所欲,但是外头舒坦,”太后看了一眼高心夔,“伯足,你说呢?日后回国了,又是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了。” “苏东坡作词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高心夔笑道,“太后驾前,何处都会过安稳的日子,只要太后此心一定,凡事都是无忧也。就算有那么一些波澜,也是逢凶化吉如履平地的。” “希望如此吧,你倒是有些像白莲教的人了,说的都是吉祥话,”太后笑道,“欧洲之行,大有裨益,将来总理衙门料理西洋诸事,也有了方向。”眺望慢慢远去的海岸线,海上交通信息传达不便,也不知道,国中的局势如何了?皇帝得了自己传来的信息,会做什么反应。   ☆、八、中枢之事(四) 听到勤政殿叫起,刚刚回到值房的军机大臣们不免面面相觑,皇帝的性子倒是比天气变得还快,这才刚刚出来,怎么又叫起了? 文祥已经醒转,大家都看着他,恭亲王这时候脸色发白,神情十分可怕,显然是不能拿主意的了,宝鋆问着文祥,“文公,这事儿,怎么办,您说句话吧。” 文祥喘了几口气,摆摆手,“问我没用,问李相吧。” 大家又看着李鸿藻,李鸿藻死命的捏须,“且不急,”他是想要尽数废除洋务党人,可不是如今这样激烈和不负责任的方式来废了这些恭党,“御前大臣都是诸王大臣,位份尊贵,更是皇上的长辈,我们请他们过来一起商议一番,只要好好说,好好劝,皇上听得进去,想必是没事儿的。” 文祥点点头,朱学勤连忙叫苏拉去请今日的御前当差大臣前来,一会儿,惇亲王、醇郡王、科尔沁亲王伯彦讷谟古、六额驸景寿、东阁大学士承恩公,皇后的祖父,珣嫔的父亲塞尚阿五位都到了。 御前大臣,日日在内廷当差,这几天知道有了不妥当的地方,更不敢疏忽,都是全数在里头伺候的,一闻恭亲王宣召,都到了军机处。 塞尚阿今年已经76岁,老当益壮,丝毫不以年迈还在御前当差为苦任,进了军机处,倒是先抢着给恭亲王行礼,胡林翼搀扶去塞尚阿,又把内里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不偏不倚的说了清楚,愚钝如惇亲王,也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不好了,深吸一口气,讶然说道,“六弟,怎么会闹得如此?要我说一句,皇上虽然是咱们的晚辈,可他也是天子,这一节可不能错!” 塞尚阿眯着眼不发一言,醇郡王怒不可遏,连连跺脚,“五哥说的什么话,”他一脸刚毅,“凡是君上有了错处,咱们那里不能劝谏的,就算是言辞激烈了些,也是咱们的本分,有什么不能说的!” 伯彦讷谟古是晚辈,两个长辈说话,他不方便插嘴,于是只问恭亲王,“那万岁爷叫咱们一起进去,咱们该怎么说?议政王,您该拿个总。” “我是什么都不能说了,皇上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恭亲王苦笑,听到伯彦讷谟古发问,摇摇头,“你们听李师傅的吧。” 贾帧已经告老,文祥和李鸿藻算是元老级别的了,李鸿藻沉思,“咱们这些都是皇上日日见的人,想必咱们劝着,皇上能听进去,只是这话,需要软和些。” “是这个理,”惇亲王点点头,“比如这家里头的少爷不懂事,家里头的管家、叔叔、西席一齐关上门来劝一劝,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几个人商议妥当,于是进了勤政殿,还没进东暖阁,恭亲王就叫太监,“拿厚垫子来!” 惇、恭、醇三位皇叔,皇帝亲政前太后就已经下旨,入朝不用跪拜,今日居然要厚垫子来,可见今日所奏的大事非同小可,说不定,必然又要生风波了,太监们心里警钟敲得巨响,口里连忙答应下来。 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分成两排,跪了下来给皇帝请安,同治皇帝高踞宝座之上,看着众人嘿嘿冷笑,还没等惇亲王开口,皇帝就先发话了,“不用多说了,你们的意思朕都明白,这里头有旨意一封,五叔,你们拿下去,明发!”把手里头的一张纸递给了陈胜文,一面急促地说:“恭亲王无人臣之礼,我要重重处分!” 惇王心里咯噔一响,把那张纸接到手里一看,大惊失色,朱笔写的是: “传谕在廷诸王大臣等:朕自去岁亲政以来,每逢召对恭亲王时,辄无人臣之礼;且把持政事人、任人唯亲,种种不法情事,殊难缕述;着即革去亲王世袭罔替,降为不入八分辅国公,并撤出军机,开去一切差使,交宗人府严议具奏。其所遗各项差使,应如何分简公忠干练之员,着御前五大臣及军机大臣会议奏闻。钦此!” 还未看完,惇王已经俯下身,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慨,用枯涩发抖的声音说道:“臣不敢奉诏!” 听惇王这一说,可以猜想得到,必是恭王遭受严谴,所以其余诸人,包括恭王在内,一起伏在地上不说话了,皇帝自己也是中心激荡,不能维持常度,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唯有不顾而起,径自下了御座,头也不回地出了东暖阁。   ☆、九、惊雷清风(一) “坏了坏了,”听到了小太监来报,说是皇帝处分了恭亲王,皇后双眼发直,之前听到自己父亲准备进园子被人殴打,阿鲁特氏只是心疼,外头再怎么闹起来,自己的父亲就算做的再不对,最多失了体面而已,性命必然是无忧,可听到了勤政殿的变故,皇后也不是一门心思专博皇帝宠爱的无知少女,外朝的政事多少也知道一二,如今皇帝发了大怒,要把恭亲王处分了! 可这处分能顺利下达吗?这不免让人十分担忧了,皇后手心全是汗,自己父亲提出的政策是这次事情的导火索,外头的人奈何不了皇帝,必然会找父亲的麻烦,这还是小事,“议政王在外头多年,军机处可都是他说了算的,皇上,怕是急了些啊。” “老太爷就在御前当差,娘娘要不要使人去问老太爷?”鸣翠问道。 “不能去,这时候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必然是一块的,我贸然宣召,怕议政王误会。”皇后拼命的在殿内踱步,又叫人,“看看皇上去那里了?我要立刻去见皇上!” “六爷无非也是臣子罢了,”鸣翠有些不以为然,“主子娘娘何须担心。” “议政王早就不是臣子了,在皇上眼里,”皇后说道,“皇上的性子要强,政事上都有自己的主见,平时也喜欢异想天开……哎,议政王总揽军机,凡事都有一定之规,可皇上对着恭亲王的意思,十分没趣,总是觉得恭亲王阳奉阴违,许多事情不肯按照自己的意思办,时间久了,自然就觉得恭亲王桀骜不驯了。” “可这处分的旨意是万岁爷亲自写的,难不成,军机处敢抗旨不尊不成?” “不是军机处,”皇后得到了皇帝的准信,在牡丹台,连忙传轿辇,“是御前大臣,御前大臣把皇上的旨意发出去,可这会子,御前大臣必然是没有发出去的,这是大事!那里就是如此,如此,这样轻率的定下来了,议政王必然不服,而御前大臣不把旨意发出去,皇上必然又要动怒,快快快,我要马上去见皇上,不管处不处分议政王,”皇后咬着下嘴唇,“不能让皇上再动怒了。” 皇后饱读史书,青史昭昭,多少权臣以下虐上的,董卓曹操自然不用说,想到伊尹霍光,不觉亦让皇后芒刺在背,她在轿辇上让太监快点再快点,抬轿子的太监只恨爹娘没有再生两条腿,片刻之间就到了牡丹台,盛夏的黄昏,牡丹台外柏树深深,不觉给人清凉之感,下了轿子,皇后阿鲁特氏就要进镂月开云,陈胜文满脸无奈的拦住,“皇上这会子谁也不想见,求皇后娘娘饶过奴才。” 皇后搅着帕子,头顶的金凤瑟瑟发抖,“这可如何是好?偏生这时候皇额娘不在宫里头!若是她老人家在,内外必然都不会这样的!”皇后十分懊恼,鸣翠悄声提醒,“慈安太后不是在园子里吗?” “对对对。”皇后的眼中亮了起来,“走,去舍卫城,去求皇太后,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的。” “这是乱命,”惇亲王把手里的诏书递给了醇郡王,“咱们可不能奉召!” 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都见过了,大家十分惊骇,反倒是恭亲王十分平静,“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恩出于上,我原本是不能辞的,只是这无人臣之礼、把持政事、任人唯亲我是万万不敢受的。” “这时候还管这个做什么,”醇郡王跺脚,“不是论这个的时候,”醇郡王是十分看不起自己这个六哥温吞水似的性格,他是个急脾气,“还说什么别的,咱们再求见,务必要劝的皇上回心转意!赛翁,你什么个意思?这可是都是你儿子闹出来的事情!” 醇郡王有些埋怨塞尚阿,塞尚阿在咸丰元年就是文华殿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资历之老,更在桂良之上,如何能看得起醇郡王这样的愣头三,只是人家现在是郡王,所以也只能应付道,“这逆子,等到我回家,必然就要行家法,明个就让他辞了这闹得人不安静的差事,醇王勿忧。” 朱学勤叫苏拉,“去禀告皇上,就说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递牌子求见。” 几个人心急如焚,亲贵一体,几个兄弟之间往日虽然有些龃龉,可如今也知道不好的地方,一个议政王,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说撸了就给撸了,如此以来,谁都是担心受怕的,什么时候自己头上这个顶戴就没了。   ☆、九、惊雷清风(二) 御前大臣原本就有规劝皇帝的职责在内,大家想到这时候还在西洋的皇太后若是日后回来,见到国内一地鸡毛一塌糊涂,御前的几个人能得了好,那便是见鬼了。景寿是最知道太后的手段的,他从顾命大臣被免去一切职位,之后起复了,又因为儿子的痨病想和荣寿公主结亲,被慈禧太后训斥了一番,这样几起几落之后,他如同瘟鸡一般,是最怕慈禧太后的,所以,虽然他不发一言,可坐在那里的姿势最是僵硬,双眼不安的看着值房里头的人。 塞尚阿心里直乐,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不顾及尊上者的面子,才招惹来的祸事,自己的主意是还不如让皇帝的旨意下发了,恭亲王回家自己呆着,上个请罪折子,这日后皇帝气消了,自然会想起这个兢兢业业十几年的皇叔来,不然,这满朝的政事全都托付在皇帝自己身上?像世祖宪皇帝那样以批折子为乐的皇帝,估计是没有了。这时候这些人,还指望着,想着把皇帝的旨意顶回去,皇帝的气岂能消掉?自己的儿子被打了,做老子的可以打,就靠着八旗的那些废物,也敢在承恩公头上动土?崇绮可是皇上的老岳父,皇上心疼阿鲁特氏就是有人情味,塞尚阿冷笑,他巴不得闹得不可开交才好,所以也就不把话里的意思说出来,只是一味着闭目养神。 这些人,嘿嘿,大约是不知道到底谁是主子了。 苏拉回来禀告,只有一句话,“皇上在镂月开云,谁都不见!” 这就无法了,只是众人一致认为,这旨意发不得,胡林翼觉得如此把皇帝的旨意凉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妥当,只是亲王大臣都是异口同声,自己不便发言,只是婉转提醒,“母后皇太后眼下不在京里,咱们都是御前当差的,有些宽慰皇上的话,咱们不方便讲,不如请能说上话的人,劝一劝皇上吧?” 一国之宰辅,说这些暗通款曲的事儿,胡林翼不免有些脸红,醇郡王一拍手,“让我府里头那位进园子,赛翁,您的福晋不如也请进园子一趟?” 塞尚阿点点头,“只怕没用,我府里头那位,和万岁爷可不熟。”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惇亲王也不顾及自己说话是否得体,“六弟,你看,咱们就先当做这事儿没有,明日见了皇上,再做定夺如何?” 皇后阿鲁特氏到了舍卫城的时候,慈安太后正穿着一袭黑底西番莲纹泥金团寿旗袍,跪在蒲团之上朝着佛像,双手合十默默念词,皇后到了里间,也顾不得舍卫城如此安静的氛围被自己打扰,跪在地上,对着慈安太后的背影说道,“额娘,外头发生了大事儿了。” 慈安太后的发髻上有一个精巧的和合二仙金簪子,她的发髻梳的一丝不乱油光发亮,听到皇后有些惶恐的声音,一动也不动,只是淡然开口,“什么事儿?让你这个六宫之主如此慌乱?” “皇上在勤政殿吵了架,下了旨意,要把议政王免了,还把他的亲王世袭罔替改成了不入八分辅国公!这会子勤政殿都闹成一团了。” “哦?皇帝怎么发了这么大火?”梅馨扶起,慈安太后站了起来,转过头让皇后也站起来,“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皇后也跟着皇帝一起叫慈安太后“额娘”只是没加上皇字,以表示嫡庶尊卑有别,皇后上前了一步,“皇上一个人蒙在牡丹台,谁都不许见,儿臣没法子了这才来求额娘。” 慈安太后淡然看着阿鲁特氏,“我去见了皇帝,我说些什么?” 皇后顿时语塞,慈安太后转着佛珠,“皇后啊,你也太浮躁了,空闲的时候还是多看看佛经吧,要知道你这个位子和皇帝是一样的,内廷之中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你这样慌乱,别人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呢。” “这事儿,不是小事,也不会是大事,皇帝刚刚亲政,血气方刚,姐姐又不在宫里头,恭亲王虽然是臣子,也是皇叔的身份在上头,平时多碎嘴了些,皇帝讨厌约束,自然就不喜欢议政王,平日日积月累的下来,这怨气不是这么一下子能消解的。”慈安太后半闭着眼,“咱们插不上手,该皇帝自己个解决。” “但是,这可乱了套了。”皇后怯生生的说道。 “乱不了,放心吧,”慈安太后转动着手里的珈深楠木镶碧玺佛珠,“我问你,丰台大营乱了没有?”   ☆、九、惊雷清风(三) “丰台大营乱了没有?” “这,”阿鲁特氏心中雪亮,“额娘的意思是,只要丰台大营那里没动静,咱们就不用担心?” 慈安太后点点头,继续说道,“是这个道理,我知道你的父亲受了委屈,不过皇帝拿着要撤了议政王的世袭罔替给你出气,这也是给足面子了,皇帝要出气,你拦不得,我更不会去拦,或许只有姐姐才拦的动,可如今是皇帝亲政了,外头的事儿,咱们少过问,这才是后宫自立之道,明白吗?” 慈安太后淡然发问,阿鲁特氏身上却是冒出了一身密汗,懦懦开口,“儿臣知道了。” “不过你担忧的也是,议政王是皇上的六叔,这算起来也是家里头的事儿,”慈安太后说道,“只是这时候皇上在火头上,你别搅合进去,免得让皇上不乐意,要知道皇上是最重感情的,所以会为了你的父亲发大火,只要记得这点,就不会错。” “这几日,外头的命妇必然要进宫来朝见的,你打点好精神头,别让外头的人觉得,皇帝发落了恭亲王,就连皇后对着外命妇也不待见了。” 皇后出了舍卫城,一路走了出来,准备回上下天光,鸣翠扶着皇后往前,看到皇后有些魂不守舍,便说道,“太后说的有道理,娘娘安心吧。”皇后摇了摇头,“话虽然是如此,可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啊,你说,鸣翠,要不要打发人告诉皇额娘?” “还用娘娘吩咐吗?”鸣翠说道,“您还不知道德龄公公那边?想必这会子,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如此就放心了,”皇后定下了心,“皇额娘知道了,就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置,我这做小辈的,也可以稍稍定心。”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鸣翠眼尖,在碧海花波之中瞧见一顶软轿朝着牡丹台行去,扶着轿子前行的丫鬟看清楚了,“那不是瑨贵人的丫鬟吗?难道皇上宣召了瑨贵人?” 皇后的脸绷得紧紧的,鸣翠撇撇嘴,“这厢说让主子好好做照顾外命妇,那头又叫瑨贵人上赶着去伺候万岁爷,太后偏心。” “别说了,咱们回去,”阿鲁特氏有些不悦,“她有句话是说对了,皇上是重情的,我不能惹皇上不高兴!” 瑨贵人到了牡丹台,皇帝这时候倒是心情好了起来,把勤政殿的事儿告诉了瑨贵人,瑨贵人瞪大了眼睛,用帕子捂住嘴巴,“万岁爷您可是真厉害,臣妾以前在外头就听说,这议政王咳嗽一声,满朝文武都不敢说话的,只有万岁爷的霸气才能震住议政王呢,臣妾实在是服了呢。” 同治皇帝搂住瑨贵人,就坐在太湖石之上,远处是烟波浩渺的福海,得意极了,“还用说,朕是天子,凭谁都要听朕的,这不也是给你出气吗?桂莲,”皇帝叫了瑨贵人几年前做宫女的名字,笑道,“让他知道,尊卑有别。” 瑨贵人就是以前在钟萃宫伺候的小宫女桂莲,兜兜转转,这时候已经成了贵人了,瑨贵人微微一怔,没想到皇帝还有这样的心思,瑨贵人的眼睛慢慢湿润了,“皇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哈哈哈,别说什么了”皇帝哈哈一笑,“这会子刚刚凉爽了些,你陪我去游湖吧,若是再唱几首小调,朕就是最开心了!” 军机大臣次日又和御前大臣联袂请见,皇帝不以为意,也就宣召了,没想到进了勤政殿,恭亲王又是赫然在眼,皇帝越发大怒,任何人苦劝皆是不听,一发狠又是下旨:“军机大臣一概退出军机,”又命:“李鸿藻主持军机事务!” 李鸿藻这时候如何敢承担这样的重任,只怕担下来,外面的人唾沫星子都要把他淹死,这时候只能是共进退,这时候大家也不好意思继续在军机处呆着了,恭亲王一发狠,“咱们撂车!” 于是大家都回家,只有御前几位大臣还把皇帝的旨意压下,不肯发布出去,只是这时候中外都已经知晓圆明园内发生了这样大的风波,人心各异,流言蜚语满天飞。 这是惇亲王等人第三日求见皇帝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礼数,惇亲王跪在地上,“皇上,请三思啊,恭亲王有大功于朝廷,且前些日子刚刚许了他世袭罔替,如今如何能骤然罢黜!” “好啊,你们这些人,一起合起伙来对付朕,”皇帝不耐烦离开,心里却在咬牙切齿,“陈胜文,告诉通政司,明个,我要叫大起!” “大起”是在京的一二品大员,亲贵大臣全部都到场的朝会,陈胜文悚然而惊,皇上这是要当众宣布自己的谕旨让恭亲王万劫不复了吗?   ☆、九、惊雷清风(四) 这时候皇帝已经骑虎难下,他清楚明白的知道,恭亲王党人势力之大,远非自己这么一句话就可以尽数罢黜的,自己的五叔惇亲王说的没错,“恭亲王有功于朝廷”,平定长毛、捻贼,又平定新疆,主持洋务,开放商贸,内抚朝堂,外交洋人,功劳是一等一的。 “可这功劳自然是赏了的!”皇帝瞪大了眼睛,一拍炕桌,“这不是给了世袭罔替了吗?载澄这个小子,也先给了郡王的头衔,外头的人说什么朕还能不知道?说朕小气,两个铁帽子王的爵位还没还给他们房里的人,所以朕要给恭亲王这个体面,没想到,他是越发得寸进尺了,”皇帝气极了,“素日里不恭敬也不说了,朕一心为了国家大政,居然还要再三阻拦,实在是可恶!” 皇帝知道这事处理的有些急了,“想着给他世袭罔替的爵位,好让他知道自己该把议政王的帽子让出来,他倒是好,受了铁帽子王,议政王的头衔倒是装作不知道,多少御史,上折子,请恭亲王自除,他都装作听不见!你说,他是不是脸皮厚了些!” 皇帝在大吐苦水,皇后只是垂着头,不答话,皇帝发作了一会,情绪终于平定了下来,慈安太后的意思是让皇后不要插手外头的政事,可见到皇帝发恼,作为妻子,焉能有不关心的道理,于是斟酌字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皇上说的在理,可这外头的事儿,皇上预备着怎么处置呢?” “外头的事儿?你说的是折子吗?” “是啊,折子这几日皇上都看的眼花了,”皇后关切的说道。“这且不说,皇上辛苦些就罢了,只是这军机处都回家待罪了。朝政的事儿,我不懂。但是也知道,这没人料理,想必是要出茬子的,一时间也没有人愿意得罪六叔,来担这个胆子,皇上是万乘之君,有容乃大,何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给六叔一个面子呢?” 皇帝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说道,“如此一来,朕的面子往哪里搁?” 陈胜文捧了一本册子进来,也不顾及是帝后私语的场合,“万岁爷,皇太后的电报。” “快拿来!”皇帝原本是歪在炕上,连忙坐直了身子,朝着陈胜文招手。接过来打开封条一看,瞬间呆住。“越王勾践事,越王勾践?勾践?卧薪尝胆?” 皇帝把电报递给皇后。“看来你的意思和皇额娘的意思一样,”皇帝苦笑,一脸的不甘和愤恨,“朕的面子是小事,这八旗丁银之事!”皇帝又拍桌子,“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许久之后,陈胜文走出了九州清晏,招呼内奏事处的太监,“去。叫起!” “陈公公,叫谁呢?”这会子军机大臣可都在家里头呢。 “当然叫军机大臣!还有御前的。都叫起!”陈胜文说道,“旨意还没下发。他们可都还是军机处的!”这时候皇帝和皇后一同从九州清晏里头走了出来,皇后微微一福,“臣妾告退。” “你出的好法子,如此一来,朕的面子多少还有一些,”皇帝握住了皇后的手,感激的说道,“皇额娘不在园子里,也只好是让额娘出来装装样子了。” 。。。 军机大臣们狐疑的到了九州清晏,御前大臣都到了,宝鋆看了看恭亲王,“王爷,今个皇上,唱的又是哪出?” 恭亲王半合着眼,“皇太后的电报到了。”恭亲王管着内务府,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虽然还不知道电报里头的内容。 “可这在寝殿召见军机,似乎也不太对劲啊,”宝鋆原本是心里一松,有了垂帘多年,知道如何和外朝臣相处的太后的电报,想必如今的危机能安然度过,只是,这时候,他又担忧起朝见的地点来了。 惇亲王连忙喝住宝鋆,“这时候还说什么,安静些,到了里头,可别再闹事了,今个皇上可是下旨叫你们进来的,万一惹的不开心,又要闹出什么了!” 陈胜文出来,带着十多个大臣一同进了里面,九州清晏的东暖阁亦是有宝座,只是众大臣进了东暖阁,大吃一惊,坐在宝座上的赫然是慈安太后! 皇帝倒是反而跪在了地上,背对着殿门,恭亲王等人不敢怠慢,也连忙跪下请安,“太后万安。” “五爷六爷七爷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大家也都起来,”慈安太后温和的说道,“各位都是为国尽忠的能臣,实在是辛苦了。” 恭亲王说着不敢,眼睛却是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慈安太后转过眼,对着皇帝一顿教训,“这些年,不是你皇额娘和你六叔在外头一力应承着,如今那里还有你这样舒服的日子过着,你倒是好了,对着你六叔耍脾气,要知道,你六叔,除了议政王之外,更是你的亲六叔,你五叔和七叔也是一样,都是你的长辈,你做的不对,教训你几句,你倒是发起脾气来了,不许你这样,陈胜文,传我的懿旨,”陈胜文袖手听命,“议政王、五爷、七爷劳苦功高,今年辽东最好的山参和鹿茸,叫内务府分下来,拿到三位的府里头去,其余的都是老臣,我自然就不用说了,必须要让皇帝好好尊敬各位。” 皇帝唯唯诺诺,十几个人跪在地上谢恩不已,“皇帝,你处分六爷的旨意发下去了没有?” “回额娘的话,还没有。” “那没下去,自然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慈安太后温和的说道,“你要下诏好好褒奖你六叔,皇帝,知道了没?” “是,儿臣遵旨。” “那你们议事吧,妇人家原本不应该插手这些政事的,”太后站了起来,皇帝也站了起来,转过脸,脸上古井无波,只是扫视到恭亲王的时候,微微僵硬,“你们都跪安吧,李师傅,你写一道褒奖议政王的旨意来看。” 。。。。 鸣翠给皇后奉上了一杯松萝云茶,“主子,您怎么把东边的抬出来了?这人情白白被东边的受了去。” “人情?”皇后喝了一口茶,自在的笑道,“这是人情吗?”   ☆、十、海不扬波(一) “事到如今,皇上也明白,哎,这和恭亲王闹翻,眼下还不能够,别说别的,就瞧着,李师傅还不敢接皇上的旨意执掌军机处,就知道,恭亲王的势力之大啊,皇上秉持母后皇太后教导多年,性子虽然急了些,可看的清楚呢,”阿鲁特氏说道,“皇额娘已经有了定夺,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出了那个圈子,如今就是看着怎么借坡下驴而已,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母后皇太后的意思是让皇上暂且忍让一时,皇上不会不知道,所以我这主意才出的恰到好处,惇亲王和醇郡王都是外臣,也是皇上的臣子,内里的长辈,在园子里的只剩下东边的,不请她这尊大佛出来,我还能请谁啊,难不成我自己上台子去?我可是晚辈,不能干政。再者教训皇上的话,我可不敢说。” 皇后放下了茶盏,抚了抚鬓边的流苏,午后的阳光照进了澄影纱,室内一片明亮,只是丝毫不觉的热,皇后的翠绿岁绣喜鹊玉色百合花旗袍在夏日之中分外清凉,“你说是人情,只怕东太后想起来,反而觉得今日我给她设了一个套子呢。” “娘娘这话的意思呢?” “垂帘听政是西太后一个人的事儿,召见外臣也是西太后一个人做的事儿,今日固然是西太后不在国内,这才找了东边的,可这皇额娘心里会不会起了疙瘩呢?”皇后笑道,“鸣翠,你说,皇额娘会不会心里犯嘀咕?” “母后皇太后最是大度,发怒想必是不会的,”鸣翠悄悄笑道,“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哎,这宫里头,日子实在是太长久了,”皇后叹道,“做事说话都要带着些心机,倒是不累,只是厌倦了,不过细想想,若是这些事儿,不弄着心思去做,这日子也太无聊了。” 宫女来禀告“瑨贵人来请安。” “就说我睡下了,让她回去吧。”皇后淡然开口,“把那盘吐鲁番来的金玉葡萄,赐给瑛妃。” “是。” 。。。。 逼着皇帝必须要妥协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今年的七月十三日,日本派遣出了舰队,骚扰琉球国。琉球国一日三惊,原本作为航运中转站的琉球国几日之间,港口里的商船消失无踪,日本国又派遣使节大久保利通来京中筹办建交事宜,并对琉球国之事交涉,说琉球国渔民无礼,擅自闯入日本海域捕鱼,并化作海盗,上日本诸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日本国必须对琉球国做惩戒,此番来京,只不过是报备而已。外患来临,藩属有危,皇帝自然不好继续折腾恭亲王以免在外国人面前失了天朝的脸面。 庆海还在欧洲,自然无法接待,恭亲王也不欲理会日本人,加上琉球国多年不朝,恭亲王也想着给他们一个教训也罢了,所以只是对着大久保利通说道,“琉球国虽是天朝藩属,可其国内之事,天朝从未干涉,其渔民越界犯法之事,贵国自行与琉球处理便是。” 大久保利通巴不得恭亲王有这样一句话,电报拍回国内,成立不久的日本海军即刻出征琉球国,可怜琉球国主几日之间,还没来得及派出使节前往北京求援,日本国海军就已经兵临城下,虎视眈眈的了,国王不得已之间投降了事,此事一经在《大清日报》上刊出,瞬间在国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还是前门大街上,最热闹的祥福茶馆,说起来,这些日子倒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了,前些日子,茶馆里头是半只脚都插不进去,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消息,说如今已经外放江苏省镇江府知府的方老爷,原本的那位穷章京,就是在祥福茶馆遇到了贵人,这才一跃冲天的,如今已经是四品黄堂,所以前些日子,祥福茶馆一下子涌进来许多穷京官,和补缺的官儿,一时间祥福茶馆官气逼人,只是流言蜚语不足为信,且过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在这里遇到什么贵人,得了什么大官,这热闹的样子才慢慢散去。 只不过这祥福茶馆还是热闹的紧,今日在大门口就听到里头人声鼎沸,“要我说,什么时候轮到日本人在咱们头顶撒野了?”一个嗅了鼻烟的大胖子嗓门洪亮的很,“你说以前的洋鬼子,什么英吉利,什么法兰西,以前也是得意过的,拿着大炮把咱们国门给轰开了,咱们也容不下他们,八里桥外头还有多少金头发的洋鬼子头颅在那里呢?这就是得罪咱们天朝的教训!”   ☆、十、海不扬波(二) “如今可真是好了,没几年的时间,这日本小鬼子东洋人也上赶着来咱们头上动土了,”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挥着手里头的报纸,“他们的皇帝,号称天皇,就在同治七年,下诏开始维新,在下倒是不信,他们这几年时间,就已经练成了这样的虎胆,敢来捋天朝的虎须?”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个颇为彪悍的年轻人一拍桌子,“哼,”他的脸色不豫,“说到底,还是朝中的大臣软了骨头!见到洋人就笑,使不出力气来,琉球虽然不如苏禄恭顺,却也不是一个小小日本国可以欺负的!” 边上两个老者在窃窃私语,“我瞧着这位六爷,倒是真的应了鬼子六的称呼。” “是没错,”不少人也在窃窃私语,“办洋务,也不是说什么体面都不顾及的。” “你们那里晓得朝廷的难处啊,”又有一个人摇摇头叹道,掌柜的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早就已经麻木,无所谓茶客们说什么话了,只要不是什么杀官造反的话,他都听而不闻,这个人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万岁爷准备改革八旗,这不是耽误下来了?为什么耽误下来?无非是朝廷缺钱,这八旗丁银可是海一样的银子,这钱省不下来,大家伙说说,那什么去对付日本人哪?” “不是还有北洋水师嘛!” “听听?”那个人微微撇嘴,“北洋水师是有,可这水师,不仅仅就是那铁甲船是银子买的,这日常的俸禄,这打出的大炮,烧的煤,可都是要银子的!没有银子,这铁甲船可不是白莲教那些道长,吹一口就能飞的起来的!” “这位爷说的在理,”那个精干的年轻人点点头,“说到底还是军机大臣们当差不得力罢了。这些人,”年轻人朝着自己的同伴说道,“弟也是旗人,那些丁银我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可这积沙成塔,知道人一多,就必然数目巨大,圣上说要裁撤丁银,以供军需,我自然是赞成的。” 他的同伴连忙止住了他的话语,“老三,这话可别说了,除了那些铁帽子之外,八旗上下,谁不指望着那丁银过日子的?这丁银分摊到每家每户是不多,可也是一点肉末不是,咱们不通,咱们有差事,在同文馆上学还有津贴,不比他们,这年轻的还好,总要有营生,可年纪大的,怎么过活。我瞧着,恭亲王这事儿,办得好。” “大兄!你,哎,这么几年下来,虽然有所寸进,可较之西洋诸国,实在是落后太多,如今就差距如此之大,将来必然太多,我大清要与世界诸国争长短,需分秒必争啊,朝中衮衮诸公,还如此勾心斗角,不愿抛头颅而为国奋斗,只是一味着争强斗胜,或者是走马兰台,寻欢作乐,就是太后,她,”老三也知道轻重,压低了声音,“不是也让这些人在国内乱来,自己出国游玩了嘛!” “不可浑说!”同伴被吓了一大跳,“太后访欧之行,是为了合纵连横之事,更是为了洋务大业,你没瞧见那么多的订单,且不说别的,以后这军备之事,咱们中国就不用只仰英国人鼻息了。” 老三顿觉失言,也不再说此事,只是讪讪,“太后为何不主持政事,垂帘之时,远远好上如今这风波不断。” 两个人默然,茶室之内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犹如这些时候的政局,恭亲王得了皇帝的驳斥,被一竿子免到底,就连亲王的爵位都没保住,御前大臣不敢奉召,皇帝又发怒将军机处一干大臣全部罢免,之后虽然皇帝看在慈安太后的慈谕之下收篷,可这恭亲王原本头上的议政王头衔,却是一直没有赏还。 随即又借故免了载澄的郡王头衔,好生安慰自己的岳父崇绮,将当日涉事的人员,尽数开除出旗,又迁怒于领侍卫大臣并护军营等官兵,罚俸的罚俸,留用的留用,不过幸好止于此,朝政事上,较之以往,更为仔细,时常在御前给军机大臣们难堪,不过还算就事论事。 内外不和,总是不妥当的,这两个人神色有些担忧,不少人在大骂日本人无礼,有些人在讨论,滦平至天津再到保定的铁路已经准备筹建,对外筹股本,一百银元起售,除却官办的股份之外,售发当日,不仅京中的富商倾巢而出,就连山西晋商、徽商、扬州的盐商这种巨商尽数到齐,不到一日,这道铁路的股本就已经销售一空。   ☆、十、海不扬波(三) 天津到京师的铁路日日爆满,流水般的货物和人群来往于两地之间,相比较之货运,来往于两地的旅客非富即贵,这个时代的铁路旅行,还是属于高档人的消费。 有个客商倒是不以为然,“天津至开滦的铁路,原本就是为了将滦平的煤矿顺利运出发售各地的,这里头都是煤矿,不见得有多少人乘坐,而保定至天津再至北京,是为了曾督的个人想法罢了,来往的人,怕也是少数,我瞧着把钱投到这铁路上去,是要亏的。” “您这话的意思是?” “保定原本算不得什么大地方,”那个人笑道,“只是南北要道罢了,如今有运河,有海运,还有铁路,保定之地无关紧要,就算建了保定到京师的铁路,这也是曾督新到直隶而要做的政绩罢了,这两条铁路的钱景儿,怕远远不如苏州至上海松江府的铁路了。” “此言就有些偏差了,”另外一个嗑着瓜子的花白头发男子出声反驳,他丢下了手里的瓜子,拍拍手,从店小二手里接过了热乎乎的毛巾,擦了擦脸,精神抖擞,左右的人见到此人发话,连忙打招呼,对着说保定至京师铁路无用的茶客介绍道,“这位是报纸上发文章的大才,马爷。” 那个花白头发的男子矜持一笑,“无非是在报纸上写几块豆腐块罢了,当不起什么大才的称号。” “如何不是?马爷当年的一篇《捐官之弊》一出,那大清日报就险些脱销啊,这倒是罢了,就看军机处之后就发了谕旨,捐官者自同治十二年之后就不许再安排实差,可谓是一言兴邦。半点都没错!” “写了这篇文章,我倒是把捐官们都得罪光了,多少人视我为眼中钉。要置我于死地的,”马爷笑道。“所幸他们还顾及着体面,还没动刀动枪的,不然就我这小身板,早就熬不过去了。” “马爷福德之身,想必是无碍的,必然是逢凶化吉,您是西太后老佛爷跟前都知道名号的人,他们是什么牌位的。怎么敢动您的歪脑筋?”边上一个人捧了马爷一句,这些耍笔头的人,若是不中他们的意思,能把你写死,轻易不好随便得罪,于是又问,“您说这曾督要兴办保定至京师的铁路,不是为了耍威风,那是为了干什么?” “这可不是为了耍威风,自然。曾督一生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修建铁路以供直隶军民使用,这位爷原没说错,”马爷朝着那个茶客拱拱手,那个茶客被人截了话头,原本极为不忿,可见到马爷如此有礼貌,也就平息了下来,朝着马爷也回了个礼,那个马爷继续说道。大家都纷纷围了过来,连那两个在同文馆进学的年轻人也竖起了耳朵。 “这铁路的好处。大家伙也都瞧见了,速度快。且吞吐量大,在海上自然是轮船为尊,这在路上嘛,火车可是比西洋马车还要快呢。报纸上说过,德国对奥匈帝国发动战争的时候,连续用铁路拉了几万后援的部队迅速的到了前线,这才一战胜了奥地利,成就德国的一番伟业,这是军事上的。” “还有,这京师之中,天津出产的东西可实在是多,且价格便宜,这是为什么?无非是铁路带来的,这运费便宜了,价格自然就低了,咱们买东西的人,就得了实惠,如今这洋布,比以前靠人拉马运的时候。可便宜的紧啊。” 说了半天,也还是没说明为什么要新建铁路到保定,大家心里耐烦,却也不好催促,马爷吱溜一下喝了一口热茶,摇头晃脑,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交通部的意思,要修一道京师到金陵的铁路!” 众人大哗,铁路原本就是这几年才弄起来的新事物,交通部居然要做这样大的工程,说起来,这可是比兴办水师更让人关注的事儿!“这可是真的?马爷您可不能信口开河!” 马爷微微一嗤,“这话还能有假,你们也不想想,保定往南边去到了那里?那就是济南府,再下去就是徐州府,在就到了江苏,这一路下来,嘿嘿,穆尚书的心胸可大的很哪,准备在陆上造一道京杭大运河!” “这可是件大喜事!”一个做着南货生意的王老板听到这个消息,拍手叫好,“南方来的新鲜货物,要不海运,要不就是京杭大运河上来,途中运费倒不算什么,只是这时间,未免久了些,许多时节上的东西,比如鲥鱼,比如菱角莼菜都是不宜久运的,若是有了这样的火车,怕是一两日之间,就能尽数到了京师没,到时候,在下的南货铺子,怕是又有的卖了。” “王老爷生意兴隆呀,”边上两个人恭维了一声,王老板得意的拱拱手,“托朝廷的福,托穆中堂的福。” “这事儿原不是什么隐秘,”马爷继续说道,“只是交通部不愿意多说而已,怕宣扬开来,被御史弹劾好高骛远,好大喜功,不切实际,所以缓缓而图之,先修京师到保定的铁路,在往南边,一府一府的开设过去,苏州到上海的铁路也已经动工,想必用不了几年,咱们也能轻轻松松的去江南瞧一瞧那边的风景了。” 边上一个人啧啧称奇,“这若是南北铁路都通了,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难怪,京中纷纷传闻,浙江最大的富商,号称蚕神的胡大老板,也亲自上京,来参这保定铁路的股份,马爷,您说这些商人的鼻子可真灵!” “不灵,他能被人称作蚕神?”马爷悠悠说道,“江浙一带的丝绸卖给外国人的生意,十之**都是他操办的,说是富可敌国,半分不假。” “这位蚕神,发家的历史,可是不一般呢,”王老爷卖着南货,知道一些南边的故事,于是卖弄了起来,“昔日只是一位店铺里头学徒工,自己抓住了机会,做了一番事业出来,当然不能和现在比,只不过是小有成就,只是他慧眼识英雄,如今起居八座威风赫赫的浙江抚台,昔日窘迫的紧,无钱进京选官,胡老板还是学徒的时候,两人相熟,他就敢倾囊相助,痛快的给了几百两银子供王抚台入京,也是王抚台时来运转,几年之间就从知府一路到了参议、布政使,又到了浙江巡抚,古人不是说了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王大人得了势,哪有不回报的道理,这才一步步的发达了起来。” “这倒也不完全是王抚台的提携,”马爷在报社供稿,知道内里的东西,“这位财神爷也是自己争气,昔日平叛长毛,他一力供应大军粮草,不仅免了王抚台的后顾之忧,就连左督大人也是十分赏识,他又随左督出征新疆,凑办后勤粮草,亦是功劳了得,这人哪,有了机遇,更是要看自身修行了,这样几桩大事办下来,谁不知道,这胡老板手段了得,办事利落,且不欺负人,这样子,名声一下子打开来了。” “所以这财神爷看中了铁路的门道,这才来了京师?”那个王老板啧啧称奇,“真是了不得。” 几个人正在谈笑间,街面上大哗,店小二趁着掌柜的不注意,溜了出去打听,不多会,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皇太后她老人家回国了!” “是吗?那可是大喜事。” “这且不说,”店小二兴高采烈,“还有更厉害的,”掌柜的也放下了算盘,竖起耳朵看过来,“北洋水师去台湾了!”   ☆、十、海不扬波(四) “琉球之事,如何处置?”皇帝不悦的把折子放在了御案之上,发出了一声啪的声音,陈胜文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垂下了头,袖着手不说话,“礼部查了查旧年的朝贡,琉球在先帝的时候还有进贡,之后受萨摩藩骚扰,不能北上,虽然这琉球不事朝贡,可商贸往来不绝,更有学子入京学习。今日这求救折子上来了,朕听说,琉球王宫大门朝西,以示仰慕中华,这样的属国,焉能让日本人侵略了去。” 恭亲王依旧站在地上,皇帝坐着,其余的大臣跪在地上,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似乎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皇帝继续说道,“先前还不知道,原来就在去年,琉球使者派人去日本,居然被日本国王扣住,强行封为藩王,将琉球王室列入华族,这么一来,琉球成了中日两朝共同的属国,这如何使得!哼,这么大的事情,朕才知道,军机处都是睁眼瞎子!” 众臣又是连忙俯下,“请皇上恕罪。”宝鋆心里暗暗嘀咕,报纸的事儿,如今是越来越难控制了,京师还好,上海的《申报》将琉球的事儿,从头到尾说的清清楚楚,不仅是军机处,就连茶馆里的茶客都能说的四五六出来。这事儿,自己要和礼部打个招呼,升平署那里,不能再这样没人管着了。 皇帝最近火气大的很 ,不过这也不怪他 ,之前的风波如此之大。自己就连火气都不能发作了吗?“议政王,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臣以为,如今先暂时顾及不到琉球,”恭亲王说道,“前日浙闽来报,日本人的舰队已经到了台湾。” “大胆,”皇帝一听火气又大了起来。“台湾乃是中国之地。日本人岂能如此随意进出!江忠源,你怎么说?” “日本人很是看重台湾,外界有传闻,云日本有征伐中国之策,分南北两路,其南路之途,就以台湾为跳板,虎视江南。”江忠源说道,他是兵部尚书。商谈这事是必然要在的。 “南路,难不成还有北路?”皇帝问道。 “是,北路就是兼并朝鲜,”江忠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说,“进而吞并东北三省。” “好啊好,”同治皇帝怒极反笑,拍拍手掌,“日本人好大的胃口,不仅台湾,就连东北的龙兴之地也看上了。且不说东北,台湾乃是圣祖皇帝打下来的,如何也不能丢弃,所以,江忠源你的意思是,要先保住台湾吗?” “是,北洋水师已经出动了三艘军舰,前往上海整修,以防日本人在台湾有所越界。”恭亲王接话说道,“恰好日本内务省大久保利通来京协商琉球之事,总理衙门已经照会于他,对日本军舰进入台湾海域之事表示抗议,要求立刻离开。大久保利通辩称萨摩藩士民被风吹到台湾,被台湾土人屠杀,如今又来交涉。皇上,萨摩藩对着琉球垂涎久矣,早在前明,就侵略琉球,掠去琉球国历代先主牌位,逼得中山王俯首称臣。如今日本军舰出动,摆明了就是要纳琉球于腹中,只是惊惧中华天朝之国力,所以故来协商要和中国共管琉球,臣等以为,如今局面和平来之不易,因趁此机会来好生发展,不可因为一琉球小国,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应该忍耐为上,等到来日国力昌盛了,些许日本国,自然不在话下。” 恭亲王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皇帝虽然年少气盛,可也知道恭亲王所说的不假,“北洋水师拱卫京畿,若是和日本国发生了冲突,这日日提防,咱们虽说是不怕,可也束手束脚的,不如退一步,保持住台湾之治,且不许琉球被并入日本,如此便是极好。” “皇上勿忧,浙闽已经开始筹办南洋水师,将来拱卫南疆,守护藩属,都是方便,且忍耐几年。”文祥亦是如此说。 “罢了,那就如此吧,”皇帝有些无奈,“你们先谈去,再定吧,理藩院预备好慰问之礼。” 军机大臣退下了,皇帝还是闷闷不乐,“这些人,一味求稳,能有什么用,等过几年,朕怕也是如此老成,什么热血都记不得了。” 皇帝放下琉球国上来的求救折子,索然无味的走出了勤政殿,信步沿着福海,朝着西边走去,走走停停,身后跟着几个宫人,都被皇帝不耐烦的挥手喝退,陈胜文又赶了上来,说了让皇帝更堵心的消息,“琉球国来的学子,正齐齐跪在大清门前哭诉,跪求天朝出兵救琉球国民。” “让理藩院把他们带回去,不要再闹事了。”皇帝平静的说道,“叫护军营好好对待,不要伤了他们,都是忠臣孝子。” “嗻。” “你退下吧,朕一个人静静。” 皇帝走到了千秋亭,坐了下来,面上带着愁容,心里却是如着了火一般,把自己的脑袋倚在了朱红色的柱子上,不发一言。 为什么做事这样的难,什么都不能做!朕不是天子吗! 同治皇帝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他闭上了眼,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剧烈的抖动着,过了许久,在微风花香水声之间,沉静了下来,似睡非睡之间,恍惚有个人影在跟前站着一动不动,皇帝微微一惊,睁开了眼,只看见玉树一般皎然站立的王庆琪拿了一个折子,含笑望着自己,皇帝揉揉眼,“仙卿怎么来了。” 王庆琪请了个安,淡然笑道,“臣知道皇上心里不痛快,特送解药来,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皇上。” “你说。”皇帝看到王庆琪不由自主的心情愉悦起来,“什么好消息,能让朕痛快的。” “太后已经从上海出发,不日就要到天津,此外,”王庆琪把手里的折子递给皇帝,笑道,“北洋水师去了台湾,确切的说,去了琉球。” “什么!”皇帝刷的站了起来,身上落了许多的蔷薇花瓣纷纷飞舞起来,落入了福海之中。   ☆、十、海不扬波(五) “《申报》刊载《论本要约琉球》一文: 琉球世世臣服本朝,朝贡不绝未尝有失臣事之义。看到 日国多方伺隙而琉球尚难为楚至从楚、晋至从晋之谋,然经日夕诱胁,国小民贫势将坐困,又不得不改辄。……又易启强邻恩逞之心,不得不感激而从之。自此与中国通商好使闻往来而于中朝,则仍守礼仪恭顺不渝两受其盟。 当中国与日本和好之际固无虑,以从日本见责于中朝,以不背中朝见怒于日本也。况日本自命强大,欧洲列国尚以与之通商为荣,则以海岛小邦俨然厕衣裳之会为许男可也,小邾子亦可也,然以今日新闻则殊可虑焉何也? 自古通好之国小役于大,弱役于强,岁时聘问阅世相朝征伐,会师、会盟、应召亦曰至矣,断未有举其国之政治禁令悉听命于大过而更张之者。琉球虽小,亦世及相承,有祖宗之遗法可守也,今以日本之故而尽弃之非,所以为国也,中朝亦知字小之义。 ……日人得寸得尺之计而琉球所不能不从者也!闻高丽以咨文达中国请示而行,而中国辞以不逞代谋,今日人竟有此举,则琉球或请于中朝,亦将置之不愿其无援可知矣,然而字小之道固不若是也,倘以交换日本之故而弃与国以媚之,虽中国政尚宽,大其无乃示人以无能乎?” 高心夔的话音刚落,太后抚掌赞道,“最后一句最好,‘示人以无能乎?’打到朝中诸公的脸上啪啪啪响,”太后的轮船在上海短暂停留,随即北上,沿着海边,朝着天津驶去,太后坐在船舱里,“恭亲王等人,哎,老成谋国是没错的。只是我素来以民意为支撑,却不得不如此,行强硬之事。” “恭亲王等人所虑甚是,京中来报,大久保利通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五十万银元,平息牡丹社之事,他们如此嚣张,不免令人怀疑。” “伯足,你在怀疑什么?” “日本天皇虽说也已经下了诏书维新,可如今不过是两三年时间,他就算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这两三年之间就国力暴涨,敢和中国放对的程度,联想到西洋诸国对中国的态度,微臣倒是以为,这里头,想必有人煽风点火。” “你是说,有人找了日本人做出头鸟?” “是,且臣以为,不是英国,就是法国。” 太后眯起了眼睛,沉思许久,“有可能!”她想到了后世的时局,“法国人要在远东布局,英国人要对付沙俄,亦要对付我们!” “除了洋人们的怂恿之外,日本人自己怕也有挑衅之意,见中国行止而定谋略,所以我说,不能太过软弱,日本是近邻,若是太过软弱,只怕将来越蹬鼻子上脸,永无宁日。” 太后对于日本似乎特别容不下,昔日法**舰盘旋于东海,都未见太后如此不悦,高心夔心里暗暗思量,太后继续说道,“琉球的位置,乃是中国驶出近海前往大洋之必经道路,不能让日本人轻易得了去,再者,这兔死狐悲,人之常情,南掌暹罗、安南饱受法国人凌虐,若是见我们护不住琉球,中国在南洋之势,必然会慢慢消解,你瞧着户部和海关的账目就知道了,南洋诸国,我们卖了多少东西去?基数是不大,可增极快。” 就在去年开始,国内一些生意做得颇大的轻工业地主们尝试着把洋布、面粉和一些简单的工业制品卖到诸藩属国,朝鲜、琉球、中南半岛等国极为欢迎,当然了,如今国内的工业产品想卖到欧洲去,自然是不可能,卖到欧洲去的产品,这么多年,还是瓷器、茶叶和丝绸老三样,不过咱们去藩属国试试水总没错吧。 藩属国虽然国力弱小,需求也不多,但多少也是中国工业走出去的标志不是?大清日报大书特书,把此事无限拔高,远在欧洲的皇太后都知道了。 “和诸国争一长短,想想也是不错,”太后笑嘻嘻说道,“不过眼前不做梦,我也只要守住,原来的这些藩属就行,南海,东海,黄海,三海之地,北洋水师说了算,这就是极好。至于远洋出征,争霸天下,我以为,二十年之间大约还是做不到的。” 太后说的很明智,高心夔点点头,“大清的底线若是能坚持住藩属之线,就是足够,只是如今,”高心夔对着太后的肆意妄为有点哭笑不得,“北洋水师又擅自行动,恭亲王等人怕是要怒了。” “他们没有擅自行动,有我的旨意在呢。”   ☆、十、海不扬波(六) “太后,可是您已经撤帘归政了。”理论上,太后不应该干涉政务,特别是军务了。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明下旨,”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脸上的笑容人畜无害,“凡是有进取心的军人,都是鹰派,什么是鹰派,主张用强硬的政治或者是军事手段对外扩张的人,本来对着军机处的指令就是怒火中烧,我只需稍微说几句,他们必然都会景从之,而且,”太后随意地看着手里孟德斯鸠的著作,“我又没有和日本国宣战。” 。。。。 “匡谬!”李鸿藻在书房里拍了桌子,气的满脸都是不悦之色,他转过头吩咐家人准备轿子,又对着徐桐说道,“荫轩兄,今日就不能奉陪了,我要进园子去。” “兰荪,这这这,”徐桐也慌乱了起来,“北洋水师到底还是不是朝廷的水师,怎么中枢的钧旨,对他彭雪琴就没有用?” “北洋是朝廷的水师,更是太后的,”李鸿藻淡然说道,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发抖,他是清流之中难得的主战派,但是他也十分恼怒,李鸿藻最重视法度的,虽然也不赞成恭亲王的妥协之策,但是这是军机一起定下来的,不容许任何人变更,太后如此发号施令,到底军机处还是不是中枢,皇帝到底是不是皇帝!“彭雪琴不敢如此。” “要我说,这水师撤了也罢,”徐桐气冲冲的说道,“才几年,之前在苏禄国和洋人们对上,如今又在琉球,要和日本人对上了,这若是朝廷下的命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您瞧,这都是自行其是!跋扈至此,这几十年,差不多只有胜保可以相比!我以前就说过,这水师浮于海上,天高皇帝远,犹如国中之国,将来若是有不臣之心,如何了得?千万都是不能大办的呀。” 李鸿藻听着徐桐的牢骚话十分烦躁,但是也不好说什么,相比较之下,坐在一旁的翁同龢就安静了许多,翁同龢捻须沉思一番,趁着徐桐喘气的时候,问李鸿藻,“北洋水师行止到底是如何?” “彭雪琴还没有上奏报,”李鸿藻说道,“是台湾道的电报,说是昨日,北洋水师经过鸡笼,往东北方向驶去。” “东北方向,就是琉球了。”翁同龢说道,“兰翁入勤政殿,圣上垂问,您预备着说什么?” “自然是弹劾彭玉麟!”徐桐抢先说道。 李鸿藻点点头,见到翁同龢含笑不语,问道,“叔平,你的意思是?” “北洋水师到底去东北方向做什么,如今还是未知之数,兰翁还是莫轻举妄动才好。”翁同龢说道,“且我有一事不明,望兰翁解惑。” “在我这里,叔平但请直说,”李鸿藻说道,“开诚布公就是。” “皇上新亲政,自然是意气风发,要干出一番事业的,不然也不会准了崇绮的意见,要改革八旗,虽然遭受挫折,可这心,还是火热的,近来天意读书读到汉书,都为陈汤之‘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击节再三赞叹不已,如今彭玉麟这样一下子,且不说是不是和日本人开战了,帝心必然大悦,这时候,说什么反对的话,怕是皇上都不会听的,若为帝心计,兰翁还是不要弹劾彭玉麟才好。” “这,”李鸿藻犹豫了起来,徐桐也猛点头,翁同龢继续说道,“恭亲王等人力主慎重,皇上原本就是不悦,彭玉麟不管如何,这样的姿态必然是遭受恭亲王斥责的,兰翁只要声援一二,甚至不要发表自己的意思,这皇上就会知道老老大人的态度,这一下比较,就知道亲疏了,何况老大人不是也一直主战的吗。” “叔平说的有理,”李鸿藻叹道,“上次那事儿,原本是极好的机会,可惜皇上圣心急了些,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且不急,叔平你丁忧回来,咱们好好商量,且看日后。” 李鸿藻到了内室穿了官袍,走了出去,两个客人还在,说了几句话,管家来报,“承恩公来了,在花厅候着老爷。” “哪位承恩公?”如今的承恩公是国朝历史上承恩公最多的时候,倒不是皇帝立了许多皇后,只是这太后的父亲加上皇后父亲,就不少了,第一位自然是慈禧太后的父亲,鸿胪寺卿惠征,第二位是慈安太后的父亲,交通部尚书穆扬阿,第三位是御前大臣,东阁大学士塞尚阿,因为他是如今皇后的祖父,女儿又是皇帝的珣嫔,三朝的老臣,太后为壮后族门楣,特意加恩封了承恩公,第四位就是皇后的父亲,第一位八旗出身的状元,蒙古族承恩公崇绮。   ☆、十、海不扬波(七) 时谚有云“同治朝八大怪”其中就有一条:“承恩公,满地走。看到” “是礼部员外郎崇绮大人。” “他来做什么,”李鸿藻微微皱眉,“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自己没了颜面不说,还让皇上丢了脸面,实在是毛躁。我不愿意见他,你告诉他,就说老夫要当差去了。” 管家应了声是,准备走开,却被翁同龢叫住,“诶,且慢,兰翁,这位承恩公原本就是八旗出身,又是咱们清流之中,有着勋贵身份的人物,您可不能等闲待之啊。他的一片心思,虽然鲁莽,做的还是与国有益的事儿,咱们正道之人,凡事问心无愧,就是君子也。” “你也说的有理,那咱们一起去见,我略微说几句话,就要进园子,就劳烦叔平和荫轩兄一起代我招呼吧。” 崇绮为人颇为英俊,少了蒙古人的彪悍之意,见到三位弘德殿翰林出身的前辈,不敢怠慢,也没有摆承恩公的架子,率先站了起来,行礼如仪。 李鸿藻吩咐人看茶,略微说了几句,就出门了,只留下徐桐和翁同龢一起陪着崇绮讲话,崇绮脸上的淤青好了不少,只留下一点点的痕迹,谈笑自如,丝毫不见被八旗纨绔打过的窘迫样子,几个人闲谈几句,又约好了空的时候一同去京郊的潭柘寺赏菊花设诗会,说了一会子话,也就散了。 李鸿藻坐着轿子一路朝着圆明园行去,他住的地方略微有些远,皇帝有心赐给他一处靠近圆明园的宅子,免得他奔波,却被李鸿藻谢绝了,路途虽长,在路上却可以思索平时难以静心下来思考的事情,且如今赐的宅子颇为清幽古朴,深得李鸿藻心意。 他正在想着入大内之后,皇帝怎么问,自己该怎么答,突然有鞭炮声响起,李鸿藻的思绪被打断了,不悦的皱眉,掀开轿帘,问长随,“怎么回事?” 长随走了出去,随即走回来,“是几户商户因为北洋水师去琉球大展国威,故此燃放鞭炮以示庆祝。” 李鸿藻摇摇头,“民心虽然如此,可不当家焉知柴米贵。” 李鸿藻到了军机处的值房,见到恭亲王面沉如水,却也不去管它,只是闭目养神,文祥的身子一直不好,索性就告病在家,不来过问这些糟心之事,清清净净的将养。死了官文,退了贾帧,又病了文祥,所以军机处只有恭亲王、宝鋆、朱学勤、胡林翼和李鸿藻五个人,军机处事务万千,就这么五个人,太不够用,大约是又要增补人手了。 苏拉来禀告,说是皇上已经在勤政殿,几个人收拾了下衣服,正了正帽子,依照班次,恭亲王打头,后面依次跟上李鸿藻、宝鋆、胡林翼、朱学勤。 到了勤政殿,没等恭亲王开口,皇帝就把折子拿了出来,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北洋水师来报,这几日前往台湾海域巡视,之后沿着琉球群岛北上返回青岛,议政王,你觉得如何?” “皇上,这事十分不妥,臣要弹劾彭玉麟,”宝鋆率先跳了出来,“中枢有了钧旨,不许擅起边衅,彭玉麟身为水师提督,上不能持朝廷命令,中不能谨慎自身,下不能安抚水师士兵,做出这样目无法纪的事情来,实在是不把皇上和议政王放在眼里,尤为可恶!臣请皇上降职,将彭玉麟开除一切差事,免去爵位,即刻押送进京,交由三法司处置。” 皇帝显然心情极好,宝鋆气势汹汹,他也丝毫不在乎,“彭玉麟并非开启边衅,只是例行巡视而已,台湾本是大清海域,自家的水师在自家海域里头巡航,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且彭玉麟沿着琉球北上,如今也未和日本国海军生冲突,可见,彭玉麟还是老成谋国,遵守着朝廷命令的。” 朱学勤知道皇帝的心情甚好,对于彭玉麟的举动也十分赞成,所以他准备换个角度来说此事,“北洋水师调度,乃是中枢直管,尚不归兵部统率,如今擅自行动,虽无大碍,可从法度来说,北洋水师之举,令中枢难堪,须知旨意才下没几日,皇上,为了旨意的权威,和中枢的事权,此事不能就这样放过,且日本人举动难以揣测,牡丹社一事已经来势汹汹,若是北洋水师此举惹怒了日本人,日本人抗议到了总理衙门,咱们如何应答?” “就说是信风吹得护送皇太后的舰队偏离了航线,不慎到了台湾,这不就好了。”皇帝漫不经心得说道,“外交者,外假话而已,怎么应答,还要朕教你们吗?”   ☆、十一、大国小国(一) 胡林翼和彭玉麟同是湘人,持中不言,只是默默听着,他听到皇帝如此懒怠的样子,也不由得心里苦笑了起来,皇上,到底是皇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语气腔调一模一样。 李鸿藻亦是沉默不言,果然,皇帝没有生气…… 宝鋆再三又说了一句,“皇上,北洋水师随从皇太后返航,其中却出现了这样擅自行动的举动,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宝鋆咬咬牙,有些愣头青的话,也只好自己来讲,他豁出去了,“如今已经是皇上亲裁大政,皇太后擅自动用朝廷军队,未免有违撤帘归政之意!” 原本应该觉得被侵犯皇权的皇帝笑嘻嘻的坐在宝座之上,听到宝鋆说的如此明确,顿时阴下了脸,“大胆!”皇帝一声喝道,“你欲离间朕与太后焉!” “臣不敢!” “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事儿是不是皇太后的意思,还不一定,说不得只是彭玉麟自己做主而已,你未得实据,如何红口白牙就污蔑皇太后?你的意思是皇太后干政了?可笑!且不说是不是皇太后之懿旨,就算是皇太后得奉北洋水师随行,稍微指示有何不可?”皇帝佯怒,指着宝鋆的鼻子说道,“本朝以孝治天下,皇太后的懿旨,自然就是朕的旨意,本来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母子同心,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要离间朕和皇太后的母子之情吗!” 皇帝说话有理有据,且语气十分严厉,宝鋆头冒大汗,连忙免冠俯身请罪,恭亲王等人又连忙求情,皇帝犹自愤恨不已,“真是当得好差事!”他也知道军机大臣的体面,不宜当众长时间持续的呵斥,也就没有继续朝着宝鋆继续追击,皇帝问李鸿藻,“李师傅,你怎么看?” 太后的确是突然又干政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咸丰朝以来,太后干政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么一次,只是按照寻常帝王家的道理来说,一个亲政的帝王,总是不喜欢肘掣太多,以免自己难以施展拳脚,可到底这次干政,合了皇帝的心意,为皇帝的意思撑腰,不免皇帝在勤政殿里头,要为自己的母亲说话起来。 李鸿藻回道:“俗语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彭玉麟在海上,若是日本人有图谋不轨之事,局势瞬息万变,自然不能先请旨,再做拱卫海疆之事,程序虽有瑕疵,其心可嘉,不可轻易贬斥之,且皇太后熟知兵事,尚在海上,自然是十分妥帖的,”恭亲王的眉毛险些要飞进了官帽里头,惊讶的听着李鸿藻的话,李鸿藻巧妙的无视了皇太后是否干政的问题,“臣从未听说有不修武备能得享太平者,圣祖皇帝平三藩、灭准格尔,收复台湾,又逼退沙俄,如此才开创康雍乾盛世。外王内圣,乃是正道,若不动干戈,便能威慑外敌,臣十分赞同。” 朱学勤瞠目结舌看着李鸿藻,这个保定老头子,怎么说了这样的话!以前的方正刚毅之士,去哪里了? 皇帝十分满意,连连点头,“李师傅说的极是,彭玉麟的折子里头说的很清楚,只是巡视国内海域,就连昔日的苏禄国这样的藩属海面都未曾去过,如何不行?水师靡费银钱无数,若是这样的事儿都不敢做,那还不如不用办了,”若是徐桐在此地听到皇帝说不用办水师的话,必然是会大喜,皇帝继续说道,“北洋水师此举自然是好的,毋庸复言,水师的事儿你们不用管了,朕自己有数,皇太后心里也有数,南洋水师已经在筹备,户部和兵部要拿出章程来,虽然拨款之额比不上北洋水师,可也不能少太多,国用虽然不足,不过,宝鋆你精通钱务,要想些妥善的法子出来,不要老是盯着朕从金州收来的金子,还有内务府工厂的银子!”皇帝有些守财奴的架势,“每年拿出那么多的银子补贴户部,难不成要朕把太后太妃们的菜银都给收了吗?” 宝鋆刚刚受了斥责,这时候不敢分辨,只能是唯唯诺诺应下,只是心里在默默盘算,该从那里挪移银子了。 皇帝让大家退下,“朕要去天津迎接皇太后,御前的人安排一下,议政王你就在京中便是,北洋水师的事儿,就这样,不用说了,彭玉麟若是办得好,自然有奖励,若是擅开边衅,”或者是失了国体,皇帝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那就从重处罚!”   ☆、十一、大国小国(二) 恭亲王不悦的到了自己的值庐里头,李鸿藻去了保和殿准备给皇帝上学的东西,胡林翼出园子,说是去东陵巡视两宫陵寝,他最是滑头,彭玉麟是老乡,又不用自己出面护着他,皇帝自己十分看重,何须在军机处和人闹的不愉快,所以,眼下,又是恭亲王的一伙子体己人,宝鋆和朱学勤。要看书 “哎,”恭亲王叹了一口气,“我如今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王爷别担心,这也是小事,从来只有那些不秉政的人物才一味强硬,谁当家,谁就知道柴米油盐贵了,”朱学勤劝道,“别看这李保定似乎主战的样子,若是让他当了这个领班军机大臣,让他日日为银子愁,知道这水师出动一次就要几万的银子,他也会心疼了。如今,只是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 宝鋆用热毛巾擦脸,“修伯,王爷哪里是为了这事儿,他李保定,只是皇帝的师傅而已,若是没有这样的身份,他如今才五十出头,就想在军机处当差?门都没有!为官清正,道德学问,这我没话说,可论实事之干,洋务的差遣,他连我这脚后跟都跟不上,你就看,要是皇上今日撸了我的户部尚书,给他李保定去做,你瞧瞧,他能不能把这些丁银、军费、俸禄一样样的应付下来!” 宝鋆这时候大牢骚,毕竟没外人在场,“我才说了一句,就被皇上骂成这样,说我离间天家亲情,我真是冤死了,太后这样干政,皇上还交好,真叫咱们王爷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王爷,”朱学勤想了想,“学生以为,您还是自请辞了议政王的位置罢了。” 恭亲王不见惊讶之色,默默点头,“这事儿我想了许久,是该自请辞了。” “嗨!”宝鋆不解的问道,“这是做什么?前些日子闹得这么大风波,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这个名头么?万岁爷好不容易服了软,这时候怎么又要自请辞了议政王呢?” “之前不辞议政王之位,只是一个架势罢了,”朱学勤说道,“皇上盛怒之下,就让王爷辞了此位,岂不是少了颜面,日后如何秉政?自然是要挺住,不能弱了声势,可这议政王毕竟是要辞的,如今太后的意思,就是明摆出来了。” 宝鋆大吃一惊,“难不成,这太后在东海的举动,就是为了给咱们王爷下马威的?” 恭亲王微微点头,朱学勤亦是苦笑,“我只是妄自揣度而已,只是略能中太后的心思,昔日王爷在太后撤帘之事中未有举动,垂帘和议政原本就是一体的,只是在皇帝未亲政时候的权宜之计,太后既然已经归政,王爷这个亲王,自然不能继续议政了。” “一是摆明自己态度,又合了皇上的心意,二是削了王爷的面子,”朱学勤唏嘘不已,“如此一来,王爷也只能先撤了这个议政王的头衔吧。” 恭亲王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只盼着不要再退出军机就好了。” “这必然不会,”朱学勤说道,“外头只能靠着王爷,没有别人能担此重任了,不是谁都能成为世宗皇帝的。所幸皇上也知道王爷的功劳,这不是还有铁帽子吗,这个爵位,五爷可是看着眼红极了!” 宝鋆无法,也只好静下心来仔细谋划如何弄银子给南洋水师,“户部的银子,今年除了日常用的之外,又准备了大部分的银子给太后在西方签订的合同购物之用,太后花钱可真厉害!”宝鋆微微吐槽了一句,“虽然不知道何时履行,可这预付的款项不能欠,还有今年的军费,吏改官,西部等地设置流官,这俸禄这都是大头的开支,王爷,我实在是挪移不开了,你要说今年和日本人干起来,税收银子收不上来的话,杀了我的头,那军费再也弄不出来了。” “所以不能和日本人开战,”恭亲王说道,“你也别担心,日本人不敢,我想了想,这日本人才开始维新没几年,没有那个实力敢和天朝叫板,不用担心。” “还不如再开捐官呢,”宝鋆悄悄的说道,“这银子来的快。” “不可,”恭亲王摇摇头,“这可是仁政,亦是整顿吏治的大手笔,不仅是皇上亲政之后第一件的大事,也是我的主张,这事儿,不用提了,再说了,如今也并不是没有捐官。” 皇帝亲政之后,第一个,办洋务收税收,财政宽松了许多,不用十分仰仗捐官的银子,第二个,也实在是捐官闹得可笑,有一个捐了道台的老头子在养心殿朝见,居然耳背到皇帝的怒斥声都听不清,还以为皇帝要给赏赐。   ☆、十一、大国小国(三) 皇帝大为震怒,勒令从此断了捐官之路,捐官制度在咸丰年间就因为慈禧太后的建议,肃顺的推行之下,有了不少的改变,流毒不算太甚,军机处商议定,自同治十一年以来,捐官不可用于宦途,只能用在减免过路费等用途之上,加上朱学勤主持整顿吏治,大幅度刷不称职的官员,再将历史遗留下来的候补官员们统一进行考试,通过者一律发放到西北等地贫苦之地,不通过者,安排学谕、驿站、工厂等职务,如此以来,一方面减冗员,一方面又创设岗位,比如青海新疆蒙古云贵等土司藩王之地,均设流官,其中最多就是各地的学政官。这才好不容易把冗员的事儿,大大的减少了一些。 可如此以来,发的钱可比以前多了许多,之前的候补官员,没有实缺,是不用支付俸禄的,如今得了实缺,银子是哗哗哗的出去,纵使宝鋆主持户部多年,见惯了海水一般的银子,见到这样的流出去,未免也有些心疼了,故此又有复开捐官之意。 朱学勤也不赞成,“如今的捐官,只是商人们多买,一是体面,杭州的胡雪岩买了一个四品的道台,他若是去杭州府衙门,杭州府也要大开中门迎接,见了布政使,也只是躬身而已,这样的荣耀,就从商人这里头说起,开天辟地以来,是没有的;二是实惠,这说起来又是银子了,”朱学勤笑道,“对他这样富可敌国的商人来说,只要是他的产业,过境的厘金打八折,一年下来,节省下来的银子。估计可以买一艘军舰了。” “如此捐官虽多,大不了当官的少了人跪拜而已,商人们得了体面。别的么,与国倒是无碍。”朱学勤继续说道,“可这都已经让朝野沸沸扬扬,说是什么丢了士大夫的体面,一力宣称要废除之,礼部对此十分反感,已经上折子弹劾几次了,宝公,你还要再开例捐。还怕这身上的弹章不够多吗?” 宝鋆笑嘻嘻的说道,“弹章多怕什么,再多,能有那些有爵位有军功有威望的督抚们多吗?” 朱学勤笑而不语,这话的意思是说如今清流们的主攻对象,外头号称“中兴四杰”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彭玉麟。“没有这厚脸皮,怎么当差嘛。” 宝鋆只是这么一说,见恭亲王不许,也就罢了,“那也只好再想法子了。实在不行,也只好发大币了,什么时候再发抄两位铁帽子王府的财就好了。” 三个人正在说话。贝勒奕劻进来请安,行了满礼,又朝着朱学勤拱手,朱学勤亦是回礼,不敢以军机大臣自傲,“王爷,大久保利通来到了总理衙门,要紧急求见王爷。” “他虽然是日本的内务大臣,可也不是说见我就是见的。”恭亲王恢复了雍容的气度,“你问他。想干什么,若是还想要什么赔偿款。什么两分琉球,那就立刻请他归国,也不要再谈什么建交的事儿了,若是从秦汉算起,他日本国应该归着理藩院管了。”恭亲王知道了帝后的意思,也只能是遵命行事,奕劻如今是总理衙门协办大臣,当差甚是干练,恭亲王也是十分仰仗于他,“你和交涉就是,若是问北洋的行踪,”恭亲王苦笑,“皇上说,是信风吹得北洋水师偏离航线,这样答复就是,不过请他们放心,必然不会进入到日本海域。” 奕劻垂着手听命而去,出了圆明园,在总理衙门处把恭亲王的意思和大久保利通说了,大久保利通是一个小个子干瘦的年轻人,细长的眼睛很容易让人想起浮世绘之中的人物,留着很奇怪的类似络腮的胡子,穿着西方人的燕尾服,打着领结,彬彬有礼的站在总理衙门的大堂里,听到奕劻的回话,大久保利通说话和煦有理,话里的意思可就不怎么和蔼了,“贵国是不惜和大日本帝国发生冲突吗?” “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奕劻耐心的说道,“贵国和中国一衣带水,乃是友好之邻邦,两国和睦事关东亚安稳,怎可轻言冲突之事?只是,北洋水师乃是国内航行,不会侵犯到贵国之利益,再者琉球乃是天朝藩属,贵国对琉球国王不敬之意,天朝宽仁大度,不欲追究之,但琉球不可能并入贵国,如此天朝难安藩属恭顺之心,还望贵国贵使能懂天朝的苦心。” 旗人最讲礼仪,所以奕劻态度十分好,虽然他心里也对着这个小个子日本人十分不屑,大久保利通沉思许久,“贵国的水师何日能够返程?” “那我就不知道了。”奕劻摊手,“信风难测,北洋水师训练尚不熟稔,迷航许久,大约亦是有可能。只是请贵国放心,必然不会进入到贵国海域,天朝上邦,绝不会做这样的勾当。”奕劻刺了一下日本人的无耻行为,大久保利通无动于衷,不过他也知道,今天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了,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开了总理衙门。 大久保利通无暇看这圆明园遍地的美景,上了马车,沉思不已,亲随官对着大久保利通汇报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中国的恭亲王原本是同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又传出了北洋水师突然迷航的消息!大阁先生!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大久保利通眯着眼,他的脾气远远没有表现出来那么的好,只是在外国,必须要收敛自己的脾气,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赔偿款没有指望,就连琉球的归顺,都十分困难情况下,他必须要冷静,再冷静,“中国的内阁,也不是说了就能算数的,还有更高的执政者,可以否决内阁的决定,这和我们日本是一样的,”大久保利通虽然深得天皇的信任,但也不是到了大权独揽,一言九鼎的地步。“中国人的好战分子占了上风,对于日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希望的是中国人继续和蔼大度下去,直到日本国能打败中国的那一天!” ps:最后一天,求下打赏,谢谢谢谢!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十一、大国小国(四) 谁都明白,巨大恐怖的中国是横在日本大和民族崛起面前的最强大障碍,丰臣秀吉的遭遇让人清楚的认识到了这点,“如果赔偿拿不来,我认为,天皇不会在意,但是要是维新的大业被这次贸然的冲突阻断了,海军部的人,一定要切腹谢罪,而我一定也会受到天皇陛下的严厉责罚,我自己的飘零之身无关紧要,”大久保利通眼中露出了慑人的光芒,“帝国的大业是最重要的!” “哈伊!”亲随官鞠躬,“为了帝国的大业,我们都准备好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 大久保利通摸着自己的拐杖,“这次来到清国,我发现了,他们开展的政治改革,现在看起来十分的成功,水师的实力我不清楚,可是工业化程度,让日本追之莫及!留给日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振作起来。你拍电报回去,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大久保利通显然是被中国的面貌刺激到了,“如果这次不能够拿到琉球,我也马上要回国,我等不及要开始更多的改革了!” “大阁大人请放心,中国人不敢动手的,他们比我们还怕战争。”亲随官也不是无能之辈,说出来的话很在理,“外务省的判断,中国人最后只是会用恐吓示威的办法,来吓住我们日本帝国,我们绝不能被清国的恐吓吓倒!” “我们心照不宣的政策里面,是要这么做的,”大久保利通是智者,他看的很清楚,所以他很担心,“国内,不一定能认识到这样的结果,如果,北洋水师靠近了日本海域,这怕是在国内要掀起轩然大波啊……” 。。。。 皇帝听到了王庆琪说的消息,刷的站了起来,“什么?”皇帝拂了拂身上的落花,“可是真的?” “臣不敢虚言,”王庆琪递上了电报,“这是福州传来的电报。” 皇帝接过了电报,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彭雪帅,好一个皇额娘!”皇帝拉住了王庆琪,眼中全是喜色,“仙卿,你传的好消息!” “皇上难道不怪罪彭大人擅自行动吗?” “我怎么会怪罪,”皇帝拉着王庆琪,十分高兴,“我高兴的很,我自己的意思出不去,幸好皇额娘给我出气了,知道我心里的意思,”皇帝十分感动,这时候也不自称朕了,“我真不知道如何说了,也只有皇额娘才会如此对我,为我着想,”他笑着笑着就沁出了泪花,“我是天子,如今却不能自如的发号施令,实在是窝囊透了,就连皇额娘离京之前和我商议定下,要我把议政王的头衔办好,我都太冲动了没有处理好此事,反而叫人笑话我鲁莽无礼,不敬重功臣。仙卿,”皇帝拍了拍王庆琪的手,王庆琪微微挣脱,却觉皇帝握的死紧,“有这样的皇额娘,我压力实在太大了,你可知晓,什么时候,什么事儿都办的不如皇额娘好,但是如今我庆幸的紧,”皇帝朝着湖面张开了双臂,高声吼叫了起来,惊起了无数飞鸟,“啊!有这样的母亲,再大的困难,我也不怕了!” 王庆琪握着自己的手,看着皇帝的背影笑了起来,“臣还以为皇上会怪太后呢。” “不会的,”皇帝原本是郁闷无比,知道了这件事,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他的心结已去,再也不会因为纠结母子关系或者是能力问题而烦躁了,他转过头,朝着王庆琪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人印象深刻,镌刻入了人心,“谁对我好,我心里有数的紧。” 皇帝走回到了千秋亭,远远缀着的太监们也赶了过来,“六叔有自己的私心,未必也不是为了我好,只是我难以理解罢了,我自幼没有皇阿玛,”皇帝有些自嘲,“顽劣些也是寻常。” 王庆琪只是默默听着,并不发表意见,皇帝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也不需要人交谈,只是心思想一吐为快,心绪平复了下来,摆摆手让陈胜文等人走远些,“日本国倨傲无礼,还想着要银子!朕难不成是冤大头吗?嘿嘿,”皇帝的心思通达了,只是有些人怕就要倒霉了,“叫起,朕要见见六叔他们的脸色!” 皇帝大步离开,走开之前还吩咐王庆琪,“晚上陪朕用了膳再走。”王庆琪躬身应下,太监们鱼贯离开,只留下王庆琪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合欢花下,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不发一言。   ☆、十一、大国小国(五) 大久保利通下了马车,中国内务府特别给外来宾客安排的马车既豪华又舒适,他站在四方馆的门口,正准备进去,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转过身,见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聚集了几个漩涡状的人形据点,“快来快来,日报特刊!北洋水师宝刀出鞘,横贯天南!逼近琉球!” 有个人挤在报童的外围,实在是摸不到报纸,急的大声说道,“嗨!这有什么好说的,到了琉球,这不是还在咱们大清里头吗?!爷不稀罕!” 他的意思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报童气喘吁吁地把报纸一售而空,瞪大眼点着手里的铜板,对着那个人说道,“这位爷,您说这怪话干什么,”报童也不抬头,“这去了琉球,难不成那里头国王还管饭吗?当然要找地方行动去呀,你说,他们要去那里?自然是北上的!” 大久保利通身子一震,朝着自己的亲随官一看,亲随官明白了大久保利通的意思,走下了四方馆,四方馆的郎中就在大久保利通边上候着,见到大久保利通派出了亲随,好意提醒,“大人,贵国使节不宜自行外出,应有四方馆衙役陪伴方可,这是总理衙门的意思,望请遵守。看到” 大久保利通笑道 ,“自然,我来清国,自然要遵守贵国的礼仪,我只是让他去买一份报纸而已,并没有其他的行为,你看,他已经回来了。” 亲随官拿着报纸,跟着大久保利通进了自己的房间,“报纸上说了什么。” “说清国的北洋水师已经北上离开琉球海域了。” “他们离开琉球了?不过还需要例行抗议,他们入侵日本帝国的藩属海域,”大久保利通说道,翻开了报纸,“恭亲王不见我,我也不去找他,外交的文书写好,送到总理衙门。”他戴着眼镜仔细看了看特刊。“他们不会去日本,但是我想不到他们会做什么?”大久保利通皱眉深思,“中国人现在的变数实在太大了。” 亲随官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大阁大人。这是英国大使的邀请函,他邀请你在后日前往英国大使馆喝下午茶。” “日本帝国需要有自己的尊重,在国际社会上,当然,英国是一个很好的盟友。不过现在……”大久保利通摘下眼镜,用镜腿梳理着自己奇怪的两片胡子,“暂时放着吧。” “大人的意思,先不去联络英国大使?” “英国人正在和天皇和政府接触,夜猫子进门,没有什么好事。还是要谨慎。”大久保利通有些苦恼,“中国的沿海地带,重要的城市都已经安装了电报系统,日本国内还远远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不然北洋水师的消息。肯定会很快的传递到我这里的。”而不是现在只能听着清国人的报纸吹嘘而心里惴惴不安。 “清国实在是太大了,国土如此富饶,百姓里面识字率也这么高,现在又有十分先进的海军,虽然我不懂海军,但是我相信,每年过一千万白银的投入,就算是比较落后的军舰,肯定也是亚洲屈指可数的,”大久保利通的亲随官也是外务省的武官。更是华族出身,将来必然会有大用,所以大久保利通说了这些心里的话,“不过。大日本帝国的海军和清国人比起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日本,东京。 富士山掩映之下的东京城十分静谧,只是这几年来,一直沉浸在幕府时代的静谧被整齐的军队、冒着黑烟的工厂烟囱,还有蓬勃的商业所打破了。天皇的御所之内,庭院之中松石苍翠,十分宜人,有一个洪亮带着关西腔的声音响起。 “大日本帝国的海军,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日本军事大臣松岛下石朝着御座之上的年轻男子深深鞠躬,大声的说道,“清国虽然有钱,但是他们建设海军的意识远远没有到位,国内的大臣分成了好几派,清国皇帝的老师都一力反对建设海军,怎么比得上我们日本国一元一心建设自己的国家,” 松岛下石是一个胖子,穿着燕尾服似乎十分滑稽,但是他圆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天皇陛下把自己内库的钱都拿出来建设海军了,这番苦心,海军上下都是十分感激的!就算清国的北洋水师要悍然挑起战争,我们也绝不怕他们的挑衅,做好了为国家玉碎的准备!” 明治天皇的脸上十分平静,这种平静对于现在才二十一的年轻人来说,很是难得,相比较,差不多年纪的同治皇帝,还是十分的跳脱,他思考了一番,雪白的脸上露出睿智的表情,“清国人的水师到底有多强?松岛大臣,我要听实话!” 松岛下石咬咬牙,“他们的常备吨位,比我们的十倍还要多。” 明治天皇身子震动了一下,“怎么会这么多?” “请陛下不要担心,”边上一个面色阴鸷唇上留着短须的男子鞠躬说道,“清国的舰队虽然吨位过我们很多,但是他们是建立在差不多办了十年的海军基础上建立的,他们的财政比我们充裕,但是我们有我们的优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皇的亲随官就拿着电报进了大殿,“天皇陛下,这是萨摩藩、长崎藩的电报!” 亲随官的声音带着抖动,有一种莫名的惧意,天皇接过了电报,展开一看,眉心皱成了一团,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只是强忍着没有惊起,明治天皇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把电报递给自己的大臣们,对着海军大臣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谕旨:“日本国水师,在国内的立刻前往九州布防,在琉球国驻扎的马上北上支援。” “这!”松岛下石接过了电报,“北洋水师逼近了鹿儿岛!” 面色阴鸷唇上留着短须的男子是西乡隆盛,如今的6军元帅兼近卫军都督,他看到了电报,满嘴都是苦涩,他知道了自己的恐吓之策,怕是失败了。 “恐吓清国的政策是失败了,”明治天皇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语气低沉,但是十分坚定,“没关系的,诸君,我们早就有准备,不击败清国,大日本帝国是没办法崛起的,现在我们还落后,但是没关系,比赛才刚刚开始!”   ☆、十一、大国小国(六) “北洋水师八月初三日,离开琉球群岛海域,朝着西北放心,一路沿着海沟,逼近萨摩藩、长崎藩等群岛海域,炮击日本渔船,八月十一日,编队从对马岛海域离开,返回山东。要看书 ”章京读着奏报,军机处的值房内鸦雀无声,恭亲王显然是知道内容了,只是合着眼养神,“北洋水师未有离开国内海域,且未有针对日本国之意……” “好了好了,”宝鋆摇摇手,“还说这些干什么,如今平安归来,没和日本人闹起来,就是最好了,王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军机处一干人等只是看着恭亲王,恭亲王睁开了眼,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点点头,“配蘅说的不错,没闹起来,这样吓一吓日本人就够了。” 文祥问,“叫起的时候,要不要弹劾彭玉麟。” “且不忙,看日本人的态度吧,”恭亲王说道,“大久保利通是日本天皇驾前的重臣,我也不能十分怠慢于他,前日和他见面,他说的很凶,表示严重的抗议,抗议水师的侵犯行为。我把皇帝的那番话搪塞于他,他也只是无奈。” “小邦敝国,还要什么面子?”宝鋆微微一嗤,“也只是王爷如此给他面子,要我说,这样的小国,打到理藩院处置就得了,还安排到四方馆,让总理衙门交接,真是老鼠要上灯台,他咋不上天呢!” 胡林翼捻须说道,“日本,不可小觑,王爷,各位大臣,前朝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日本丰臣秀吉想要入侵中华,先以朝鲜为跳板,没多少时间,平壤以东就尽数沦陷,那时候是明神宗皇帝在时,万历三大征,里头就有一个东征日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日本国打败了,万历朝武功虽然了得,可这国力却是慢慢衰落了下来,日本国狼子野心,窥探中华久矣,如今更有征韩论,征讨中国策等言论流传出来,实在不宜轻视,日本国虽于中华无大碍,但是伤筋动骨亦是难受,如今北洋水师尽数出动,我怕被日本人瞧到了底细,他们追赶起来,更是心中有数了。” “对,对!”宝鋆高声说道,“就拿这个泄露机密,找彭玉麟的麻烦,不听中枢的意思,没他的好日子过!” 在其位谋其政,不能怪宝鋆如此,毕竟他要维护军机处的权威,恭亲王点点头,“那就等日本人的态度吧,到底怎么样,若是他们服了软,我就当做此事不见,若是还有风波,必然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文山,”恭亲王吩咐文祥,“我的请辞折子就在太后回京的时候写好,皇上亲去天津,我就不去了,就在京中理事,你看看,谁空谁去接驾就是了。” “不如下官去就是了,”胡林翼笑道,“天津繁华,我倒是还未曾一见,趁着机会去见识一番。” 恭亲王点点头,“那就麻烦润芝了,”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烦心,皇帝进了自己的师傅,徐桐为体仁殿大学士,这原是小事,但是皇帝有意思在军机处添人的意思,理由也很充分,说要分摊文祥的重担,以来保全忠臣的身体,这原是没错,文祥最近是要好好修养身子,这升大学士和军机处添人两件事一联想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了,皇帝想要把徐桐塞进军机处?徐桐能干什么,除了给自己添堵! 恭亲王又想到与日本的纷争,还有自己的头衔,心里乱糟糟的,“哎,”他长叹一声,说了一句心里话,“这一日日的就没个舒心的时候!” 。。。。 虽然已经废除了跪拜礼,但是松岛下石还是忍不住跪了下来,“请陛下赐我切腹!我给帝国带来了耻辱!”清国的北洋水师只是沿着萨摩藩、长崎藩、对马藩一路航行,就已经个各地的臣民造成了恐慌,这是海军的无能。自己必须谢罪。 “不是你带来的耻辱,是我们还不够,西乡,你的征韩策要先放一放,”明治天皇对着这位“明治三杰”说道,“现在要先改革国内的封建残余制度 ,还有工务卿的先进技术引进,我们先修炼好自己的能力,朝鲜半岛的事情,必须先放下来,因为海军不建设好,朝鲜半岛,永远是中国人的!” 西乡隆盛无奈的应下,明治天皇似乎不受这次挫折的影响,睿智的布命令,“让大久保利通准备和清国建交,我们现在要正视中国这个对手,琉球的事情,如果清国不愿意,我们就先不谈,只要我们强大了,琉球国根本就不算什么,将来,满洲、朝鲜、台湾,我们会得到的更多!” ps:大家新年快乐!   ☆、十一、大国小国(七) 东交民巷,英国大使馆。 “日本人的气势就这样被打压下来了?”英国大使端起咖啡杯,放进去了一块方糖,平静的咖啡冒出了几颗微小的气泡,犹如气势汹汹的日本人偃旗息鼓的模样。 “是的,先生,日本人的特使,他们的内务卿大久保利通已经收到了东京的命令,准备和中国人建交了。” “哦?”英国大使从胸前的口袋拿出来了一张白绸布,摘下来了自己的眼镜,仔细的擦拭了起来,“那琉球的问题呢?” “日本人还是坚持要在书面上确定琉球是中日两国共同的属国,中国的总理衙门坚决不同意,听小道消息说,恭亲王只是愿意口头同意琉球朝中日两国一起朝贡,绝对不可以用书面的形式确定下来。” “中国人喜欢面子,”大使喝了一口咖啡,“所以就算总理衙门认为琉球是无关紧要的领土,抛弃也没关系,但是他们不敢明说,因为,”大使嘴角露出了一丝讽刺的微笑,“他们不敢丢了面子。” “从十几年前的战争之后,中国人的面子突然又讲究了起来,以前那些陈腐的架子似乎又出现了,我不得不说,我在中国的工作变得艰难了起来,除了那些保守的大臣,就连总理衙门很多官员也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这种感觉,好像中国人又是站立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上了,在陆地上打败了那些包着头巾的印度兵,然后买了大英帝国要淘汰的军舰,逼住了西班牙人,似乎还挽救了一个小小的岛国,这样就回到了世界第一?可笑啊,他们的北洋水师对着法国人的远东舰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国佬在中国人的海域里面撒野,现在似乎又欺负了吨位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上的日本海军,呵呵,似乎中国人又要骄傲起来了。” “您说的很有道理,大使先生,”边上一个喝着茶不说话的英俊黑发男子想了想,还是说话了,“但是有关于,气势和勇气的关系,我个人认为,无论是人还是国家,势头保持下去,是非常可怕的。他们现在只是一点点的小胜利,就让他们如此痴狂,将来任何一场战争他们都会无所畏惧的,民族自豪感和荣誉感一旦被激发,就无法抑制了。要是中国人一直保持这种胜利的荣誉感,一直这么保持下去,会引发可怕的质变,到时候,他们所向往的中央之国的荣光,一定会再出现的。” “所以我们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是的,贵国和我国可是一起入侵过中国的,中国人是最能记住仇恨和帮助的,我想法兰西也不愿意出现一位既记仇又强大的敌人吧。” “这正是我想说的,尊敬的大使先生。” “这种荣誉感所填充的凝聚力看上去十分可怕,但是只要经受过一次失败,他们就会发现,原来引以为自豪的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纸老虎,吓唬人用的,一旦动手,我们可以轻松的粉碎这种妄想,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个国家,就会重新掉入到炮火、鸦片、割地赔款的可怕深渊里面,大使先生,你说是不是?”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法兰西大使饶有兴趣的说道,“要知道,我们两个国家都不可能把重要的兵力安排在远东,我们目前也没有借口和中国人发动战争。” “不不不,我们不需要自己动手。”英国大使笑道,笑的很神秘,“有时候,自己动手,还不如看着别人动手,之前我邀请日本特使来我这里喝下午茶,没想到他拒绝了,今天他又回信说自己愿意来。” “哦,”法国大使摇摇头,啧啧称奇,“这些黄皮肤的东方人,没有一个是可以值得相信的。” “对于自大这一点来说,日本人也很擅长,”英国大使不屑的点点头,“是的,您说的不错,他们以为靠着自己的几条舢板,就可以和中国人抗衡吗?真是做梦,但是,”英国大使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们可以给他这种做梦的机会。” “我已经和国内申请,同样出售给日本人,和中国人一样,甚至更先进的军舰,只要他们出得起钱。”英国大使说道,“他们的工务卿,也正在英国访问,大概也能得到不少东西。” “就靠着日本人的行动?恕我直言,短时间之内,可能无法看到效果。” “还有别的安排,请容许我卖一个关子,大使先生,”英国大使笑吟吟的说道,“中国的太后马上就要到天津了,我希望她知道了英国的举动,对于我们的厚此薄彼,不会太过于生气。”   ☆、十一、大国小国(八) 同治十一年,九月初三,离开国内半年之久的皇太后终于归国,她的御驾到了天津,同治皇帝率领着醇郡王、塞尚阿、景寿、胡林翼等大臣在天津大沽口码头迎接,慈禧皇太后走在甲板上,见到皇帝率领群臣跪拜在码头上,连忙叫太监扶起,这才下了轮船,对着迎上来的皇帝笑道,“这是做什么,”她转过头,看着人山人海的迎接队伍,锣鼓喧天,彩色帷步延绵数里,“做的这样招摇。” “这是臣民的心意,知道皇额娘在外面办成了多少事。”皇帝有些动容,眼眶红了起来,“皇额娘辛苦了。” “我不辛苦,倒是你辛苦了。”太后摇摇头,拉住了皇帝的手,让皇帝上了自己的马车,皇帝的手有些凉,“怎么有些凉了?”太后看了看皇帝的衣服,“穿的这样单薄。” “只是站在风口里久了,不碍事,”皇帝笑着说到,皇太后的马车里带着轻软的小毯子,太后把毯子铺在了皇帝腿上,给自己也盖了起来,太后就拉住皇帝的手一同放在毯子上,“可别着凉了。” 马车辚辚驶向前方,皇帝喊了一声,“皇额娘。”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太后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许久没见,十分的想念,这样看着同治皇帝,似乎永远都看不倦,“看你的样子瘦了些,是不是政事有些烦躁?” “是有些烦,不过也不算辛苦,只是晚上有时候不得安眠。” “这也寻常,”太后和煦的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想着事情悬而未决,晚上自然会梦见,以后不能晚上批折子,睡前静静的呆着。不拘做什么事儿,只不能看折子或者是发脾气,大喜大悲的,晚上这才能睡得好。” 皇太后又絮絮叨叨的问着皇帝的日常。皇帝也不觉得烦,含笑一一答复,说到了后宫的人,皇太后问:“皇后主持后宫,怎么样?” “很是妥当。儿子从未烦心过后头的事儿,”皇帝说道。 “这几个嫔妃的肚子怎么都还没消息?”皇太后这时候是一个标准的婆婆嘴脸,微微皱眉,“我可是等着抱孙子呢。” “额,”同治皇帝有些尴尬,手心顿时就出汗,“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哦呵呵呵呵,”太后察觉到了皇帝的手心冒汗了,于是又说道,“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要看机缘,当初我进宫伺候你皇阿玛,也是过了好几年才有了你,当然啦,你才二十几岁,年轻的很,不担心这个。” 皇太后没说别的话,要是正统的传统的太后身份,这时候应该要正色规劝皇帝要开枝散叶,绵延皇嗣。不过皇帝已经有这么多嫔妃了,还要吩咐什么,皇太后决定闭嘴,不学唠叨的大妈。 这两位中国最尊贵的母子。谈谈笑笑,自然不可能只是说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最终还是会归到政治上,“日本人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议政王太软和了,日本人的气焰十分嚣张。”同治皇帝说道,“所幸皇额娘派了北洋水师去了琉球,日本人畏威不怀德,这才稍稍让步,前些日子,两国已经建交了,台湾道传来的消息,日本人的舰队退出了琉球。” “琉球归属,不宜定死,”太后点点头,“面上咱们坚决不让,内里也要体谅琉球,毕竟他离着日本太近了,咱们的南洋水师还没建起来,北洋水师鞭长莫及,难以策应南海之事。” “是,”皇帝点点头,“所以,就先不论琉球之事。” “北洋水师之事,毕竟是我突发奇想而已,”慈禧太后摇摇头,“如今我回了宫,这些事我就一概不插手了,你料理去就是,”太后的话里有着莫名的情绪,似乎有些解脱,又有不甘心之意,“外头签了的合同,你和你六叔瞧瞧,若是行就办,不行就先搁着。” “皇额娘,”同治皇帝听到了慈禧太后说及恭亲王,不免心里不舒服,“他不舍得这个议政王的头衔!儿子没办好这事儿。” “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他不舍得,所以故意给了他一点小教训,”皇太后朝着同治皇帝挑挑眉,“他的主意,你不方便驳回去,我却是可以,北洋水师这样一来,内外都知道我的意思,知道我和皇帝你是一起的,他就该思量思量,为了这个议政王,再次闹出什么风波,是不是值得了。”要知道历史上的慈禧可是先发作,没几年就撸了这个议政王。自己如此客气和蔼顾全大局,脾气之好,没有由着性子来,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不用担心他,舍不得名和利的人,没有什么威胁,”太后笑道,“他几起几落,对于这些看重,原本也是寻常。” “儿子不想让他继续呆在军机处,或者说,军机处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太后今日很和蔼,所以同治皇帝也壮着胆子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每天看到他对儿子的意见都是不同意,心里就是不痛快。” “功臣无大过,不得轻易贬之,这道理,皇帝你是知道的,”太后看着同治皇帝,“你想启用弘德殿的师傅们吗?” “儿子没有这个意思,洋务之事,儿子瞧得清楚,于国于民,都是有益处的,李师傅他们这些人,道德学问自然是极好的,可若是办洋务,必然不行,他们当着御史或者针砭施政者都是极好,只是当不起洋务的重任,并不是说他们不会当差,只是他们对洋务有碍,岂能因人而废政?” 同治皇帝侃侃而谈,“洋务干臣还有许多,差不了恭亲王他一个。” 太后默然,随即笑道,“不能急,只能是缓缓图之,那依照你的意思,你想叫谁来主持政事啊?” 皇帝朝着太后的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太后眉毛一挑,“这主意不错。” “大久保利通正在天津,想求见儿子,皇额娘想见吗?” “大久保利通?”太后有些出神,“没什么可见的,不过咱们要在天津换火车,也无妨,见就见,我又不怕他。”   ☆、十一、大国小国(九) 马车仪仗队伍不一会就到了天津城外的火车站,今天火车站已经戒严,闲杂人等一概未见踪影,车站左近都是工部的产业,有准备好专门给帝后歇息的小小洋楼,接见日本国特使,内务卿大久保利通的地点就在此处。 相比较历史上的来华谈判之行,大久保利通可是丢脸丢到家了。历史上牡丹社事件,使得中国对琉球的管辖权和宗主国的地位尽数失去,还赔了日本人五十万两白银,这可是就是空口白牙讹诈去的,日本人不费一兵一卒,而在这里,只是签订了建交的协议,琉球国的归属问题悬而未决,可恶的中国人居然连两国共管琉球这样的建议都拒绝了。 大久保利通,见到升座的帝后,微微鞠躬。“日本国特使大久保利通,参见清国皇帝陛下和太后殿下,愿两位福寿康年。” “多谢贵使,”太后看着身穿燕尾服站在自己面前的日本国特使,“本宫听说日本国对面君上,亦是用跪拜之礼,两国既然建交,彼此臣子遇到各国之主,仍是应该行跪拜之礼,为何贵使见到皇帝和本宫,不行东方之礼,却用西方礼仪,这是从何说起?”太后笑眯眯的说道,“难不成贵国嫌弃中国不足以和日本国敌体吗?” 窗帘被风吹起,似乎帘后有刀斧手数十,随时等着太后摔杯为号,奔出将这位明治三杰剁成肉酱,大久保利通对着太后的刁难,有所准备,微微鞠躬,开口说道,“日本国已经进行了礼仪制度的改革,在国内全面实行西方制度,我们面见天皇也只是行鞠躬礼,再无跪拜之礼,这是日本的制度。请殿下谅解。”大久保利通复又说道,“且今日乃是太后当面,太后并非中国执政之君主,我亦是不用行跪拜大礼。” 这样拙劣的挑拨。皇帝微微一晒,笑盈盈的看着太后,太后亦是微微一笑,“贵国虽然有贵国的制度,但是岂不闻有入乡随俗之说?中国使节在西洋各处。均是行西洋礼节,贵使乃是天皇驾前最得力的臣子,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 太后话里的意思还是要求大久保利通行跪拜之礼,大久保利通微微皱眉,十分不悦,“西洋诸使节在中国亦未曾行跪拜之礼,日本和清国乃是平等的邦交之国,并非贵国之藩属国。” “日本如何能和西洋诸强相提并论?”太后毫无顾忌的闪动着自己的毒舌,“天朝富有四海,而日本只是偏居于角落之中。焉能和西洋诸强国比之!” 大久保利通涨红了脸,这是红果果的羞辱,他的手紧紧的压在裤线之上,咬着牙,“请殿下注意言谈举止。” 太后心里十分痛快,日本人也有这样的机会让自己训斥挑刺的时候,“好了,那贵使要求见本宫,有何指教?本宫洗耳恭听。” “有关琉球之事……” “琉球乃是天朝藩属,此事毋庸再言!”太后说道。“大清管着外交之事乃总理衙门,总理衙门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大久保利通随即作罢,他清楚的明白了,有关琉球的地位。不能解决的原因就是出自面前这两位母子,对于无用功他从来都是不屑做的,“还有通商之事。” “通商亦不用多说,同治元年以来,门户开放,洋务图强。未有闭关锁国之意,贵国商贾来往,亦是如此,不会有任何偏见。” “西洋诸国有专属港口,并优惠之策。” “那是因为西洋有诸多先进技术,”这时候是同治皇帝说话了,“故此有关税优惠之策,不是朕没有礼貌,贵国如今有什么可堪中国之用的东西?若是有,朕亦是能给贵国最优惠之策。” 太后看着僵硬的大久保利通笑而不语,日本人想着空手套白狼?自己不知道也罢了,知道了怎么能容许他们如此,“日本国也开始了维新,如此甚好,但贵国离欧洲颇为遥远,洋务之事若是有不知道的地方,也可以到中国里学习嘛,听说贵国的银矿甚好,开采能力如何,需不需要中国援助之?是不是叫石见银矿?”此地的银矿出产一度占到全世界白银的四成,直到下个世纪二战前夕都一直还有出产。 “多谢殿下关心,日本国内的事务,日本国可以自行解决。”大久保利通心里很是恼火,面上却没有露出来,“日本国愿意和清国进行各个方面的交流。” 日本人当然不肯把银矿交出来,太后只是这么一说,逗逗日本人而已,中国人还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我听说贵国要和英国签订一等铁甲舰的合同?可有此事啊?” “是,已经准备好签订合同了。”大久保利通心里十分震惊,为什么这位太后,对于工务卿在英国签订的合同如此清楚。 “一等铁甲舰吃水有四五千吨之重,北洋水师如今还一艘都没有,只是有吃水二三千吨的二等铁甲舰四五艘而已,其余都是小船,”太后悠然说道,“那日后贵国的海军水平可就远远超于北洋水师了。” “不敢和中国比肩。” “既然贵国说要和中国互相交流,”太后笑盈盈的说道,“本宫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不知道贵使意下如何?” “愿闻其详。” “北洋水师自从成立之后,未有于其他之国交流之事,英法舰队远来,亦是做敌对之事,”太后说道,大久保利通心里砰砰直跳,“岂能就闭门造车,而小看天下豪杰,所以,何不让北洋水师访问日本,与贵国多做交流,为东亚之和平携手做出贡献。” 大久保利通大惊,如今日本海军还是初具雏形,对付琉球国倒也罢了,他们只是有几艘舢板而已,若是对北洋水师不惧,亦不会有北洋水师巡视中日海域边境,天皇就急诏自己要速速解决中日之事,务必不能现在激怒中国人,他不敢想象,连片绵延数里的北洋水树出现在东京湾的场景,对于国民,对于政府,是怎么样的刺激。他正准备拒绝,太后快速的说道,“本宫意已决,不用多说了,总理衙门会照会贵国外交部的,我舟车劳顿,就不多陪了,贵使也要启程返国,就请退下吧。”   ☆、十二、巍巍宫阙(一) 大久保利通还没来得及讲话,太后就起身,和皇帝一同走了出去,对着大久保利通急急说的话视而不见,两个人下了楼,火车已经准备好,随时出,两个人被大臣和宫人们簇拥着上了火车,专列的车厢里头,尽数都是明黄色的装饰,十分豪华,太后坐了下来,皇帝笑道,“那个日本人脸上的样子,实在是好笑,皇额娘干脆利落的堵住了他的嘴,他说的话倒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了。要看书 ” “皇额娘,您要北洋水师去日本访问,除了威慑之外,可还有其他意思?” “你也觉得有其他的意思?皇帝。”太后坐在软和的靠垫之上,接过了唐五福送来的燕窝,用银勺子喝了一口,“那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皇帝笑道,“儿子不知道,这才问皇额娘来着。” “那我来说一个寓言给皇帝听,”太后笑着说了一个故事,也不知道是未来的事,还是以前的事,“有两个国家,都是霸主……” 太后说完了寓言,对着皇帝眨眨眼睛,“这个故事怎么样?” 皇帝激动的说道,“我明白了!若是如此,可得十数年之太平,可皇额娘如此重视日本人,是不是太?” “小题大做吗?”太后接过了皇帝的话,皇帝讪笑,她摇摇头,“不会,对于日本人,永远都要郑重其事,皇帝也是通读历史的,你可见过,有任何一个国家,还是困顿如斯,就已经做好蛇吞象之心,准备好什么征韩论,什么侵中论?算起来,也只有当年诸葛亮的隆中对一样,被当世的世人贻笑大方,却在后世成为了事实。” “日本人若是想崛起,就必须要压住中国,不然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世界上有话语权的国家,明朝的丰臣秀吉就是如此,”还有接下来的对付清朝,对付民国,这都是日本人一力贯之的政策,几百年之间从未动摇过,日本人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的崛起,必须踏着中国的尸体上去。“所以才会有这样多的试探,琉球之外,将来必然还有其他的困扰,若是咱们无理先行诛罚之事,英法等国必然出面干涉。” “英国人居然不卖给咱们一等铁甲舰!”皇帝也十分恼火,“总理衙门交涉多日,皇额娘也是亲去英吉利,英国人居然如此,要知道,咱们又不是不给钱。” “岂止就如此而已,我欲问英国人购买造船厂设备,亦是被回绝之,若是咱们花了钱就能买到最好的,这倒也罢了,哼,可英法两国捏着最好的军舰,不肯卖给我们,偏偏卖给了日本人,这心思,还用说嘛?自然怕我们一家独大,阻碍了他们对于世界的统治。” 火车开动了,朝着西边驶去,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是很慢的,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太后倚在靠垫上,笑着对皇帝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十分担心,我这去欧洲也不是就是玩的,尼德兰买了一些造船设备,德国也签了合同,准备给咱们造一等铁甲舰!咱们把工人都派过去,一起造,把造军舰的技术都学了来,再自己个慢慢摸索,将来一定可以不用再仰洋人鼻息了。” “寇都从海上来,水师的确十分要建,皇额娘的意思很对,买不如自己建,”皇帝说道,他看着皇太后,“皇额娘辛苦了。” “不辛苦,”太后笑道,“只是你不能出远门,不然去见识一番,再和国内做比较,择其善者而从之,这就很好了,不过我的见闻亦能说给你听,除去购买火枪炮等制造机器之外,我更是延请了德**官来十二镇来作为教官,德国人先后三次战争都是大捷,无敌于欧洲,这6军,想必是极为有用的,我见过他们的操练之策,觉得颇好,就请了来教导十二镇,十二镇虽然成立多年,可依然是陋习颇多,中国之军,要和世界各国一较长短,这新式军队,必须要建立起来!” “旧年平定新疆以及白彦虎之乱如此耗费时间,说不定也是因为火枪火炮普及之后,中**队不适应的缘故,朝廷的军队,还是要对外才好,老是平叛,有什么意思。” “皇额娘,”原本在默默听着的皇帝喊了一声,太后停下了话,“怎么了?” 皇帝端正身子,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诚恳的对着慈禧太后说道,“儿子把水师和十二镇,从今天开始,就都交付给皇额娘了。”   ☆、十二、巍巍宫阙(二) 雍和宫的左近,原本颇多佛寺,昔日雍正皇帝的潜邸,如今已经是成为藏传佛教在京中颇为重要的寺庙,理教院管理藏传佛教的寺庙目录之中,雍和宫地位十分尊贵,按例说,左近的佛寺应该亦是过的很滋润,只是这一日,旧年因洋人入侵,有处佛寺不甚被僧人蜡烛烧毁,因此一直荒废到了现在,旧年终于有工匠前来营造,陆陆续续建造了许久,大约总有两年的样子,这才堪堪造成,选了这一日来准备开光,早起就已经门庭若市,不过大家都很是奇怪,这里居然是一处道观。 国人是喜欢看热闹的,不多会就是挤满了人,见到门口排成两排延绵数里之路的身穿青色道袍,头顶插了一只铜质莲花造型的簪子,顿时明了,“啊,原来是白莲教的道观。” “难怪敢在雍和宫边上开道观,也只有白莲教的道爷们敢如此了。走,咱们进去瞧瞧。” 大门前莲花瓣随风飞舞,街上尽数是莲花香味,门口知客的八位道士穿着是玉色的道袍,挥动着拂尘,同进同出,宛如一人,观内又有两班穿着暗红色道袍的道士敲磬打钟,吟唱道歌,曲调曼妙,让人闻之欲醉,门口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僧道尼等人,亦有萨满巫师、西洋教士等人,都是各教在京中之代表。济济一堂,人呢似乎来的差不多了,只是似乎知客道人还在大门外候着谁,连穿着白色道袍的一个圆圆胖胖中年道士都走了出来,所有道士见到这个胖子,齐齐稽首,“教主。” “原来这位道长就是白莲教教主啊,”一个闲汉摸着下巴说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样子啊。” “哎,你懂什么!”边上一位大妈呵斥闲汉,痴迷的看着那位道士,双手合十。念佛号不已,“长寿无当老母娘娘!这位教主可是神通广大,昔日在新疆,一口气就吹倒了几千反贼。又放出飞剑,千里之外,就割了白老虎的项上人头,那白老虎可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一下子就被教主杀了。教主可是护国的大功臣,你可不能乱说!” 那个闲汉笑道,“什么白老虎,不过是白彦虎吧?他练过金钟罩,破他倒是也简单,只要用……”闲汉还没说出什么,道观门口鼓乐之声大作,掩住了闲话的声音,闲汉不再说话,只是伸长了头。看着门口的街上,仪仗锣鼓过后,出现了两个牌子“理教院尚书”。 “哎哟,是理教院尚书来了,这白莲教面子可真大!” 轿帘掀开,理教院尚书载龄下了轿子,白莲教教主长青子微微稽首,“劳动尚书玉趾光临寒微,实在是罪过,蔽教上下同感朝廷恩德。” 载龄笑道。“无妨,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你白莲教如今洗净前尘往事,成为护国良教。我这个理教院尚书,焉有不来之理?”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说话,也不进去,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过了半盏茶的时候,又有另外一幅仪仗队伍到了前来。当中是一辆黑马拉着的西洋马车,到了跟前,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这必然是王爷的仪仗,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王爷。 马车的车门被打开,下来了一位三十几岁的年轻男子,穿着四团龙补服,上嘴唇留着短须,大步走上台阶,显得十分干练,载龄和长青子一起行礼,“七王爷。” “免礼免礼,”来的正是天子的七叔,醇郡王,他摆摆手,拦住了两位的行礼,“我原本是在丰台的,只不过,皇上命我今日代替他来此地,为你这个教主增添面子,哈哈,”醇郡王笑道,“万岁爷去天津迎接太后,不然今日必然是他来的。” “王爷能来,亦是蔽教无上荣幸。”长青子圆脸上堆着笑容,“请。” 站在门口两边沿着大街站了几里地的道士们一齐宣读道号,一时间响彻云霄,又有无数莲花瓣从半空之中洋洋洒洒飞落,百姓们瞠目结舌,以为近乎神迹,三人在知客的护送之下,进了道观,道观正殿外有两排紫竹,也不知道在北边,这竹子是如何维持生长的,汉白玉的大殿前铺满了青石板,醇郡王看着那大殿的规制,又抬头看了看飞起的檐角,载龄知道醇郡王想什么,连忙说道,“这大殿的规制是军机处报了皇上定下来的,只有七间大小,且较之大内的宫殿,低了一半,不会逾制的。” 醇郡王点点头,“如此就是甚好。”大殿外已经站满了人,均是理教院下管辖的三教人物,喇嘛僧道尼等人,还有带着白帽子的回回,穿着黑袍的东正教基督教天主教主教们,几个人瞪得乌鸡眼似的,醇郡王瞧着好笑。大殿的上头的匾额盖着红布,两边挂着长长的金绳,长青子请醇郡王和载龄一同拉下金绳,为此道观开幕,红布撤下,赫然再现是“敕建云尘观”乃是皇帝御笔,御赐的牌匾都是树立从上到下直书,类似宫殿题字,“云尘观?有什么说法不?”醇郡王问道。 “云者在于空中,尘者落于大地,为道者,心怀云之道心,济世为民却又要脚踏实地了。”长青子拿着拂尘笑着回答道。 坐在大殿前的白莲教道士,见云尘观露出真容,又是道歌唱起,响彻云霄,“这话不错,”醇郡王点点头,“你教若是如此想着,必然能享太平开枝散叶,西方人的书里说,尘土到了空中,遇见水就成了云朵,云是尘,尘是云,两者乃是一体,这样看来,倒是颇和你这道观的意思了。” 大殿之内,两厢供奉着满天神佛,白莲教原本就是本土宗教,融合三教,所以这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神仙,比如送子娘娘、财神、土地公公、降龙伏虎罗汉等,悉数在场,正中央,莲花花纹雕刻的三座宝座上,右侧的是袒胸露乳哈哈大笑的弥勒佛,左边是一位骑着青牛的老者,赫然是太上老君老子,正中间的宝座,却是空着。   ☆、十二、巍巍宫阙(三) 醇郡王看到正中间的莲花宝座空着,不免奇道,“这是哪位神仙,为什么空在此处。” “好叫王爷知晓,此乃本教未来之教主,无生老母。” 醇郡王微微皱眉,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自己真是难以接受,“就是什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吗?” “是,无生老母乃是本教最高神坻,此时却不知道面容相貌如何,故此先空在这里,等到日后瞻仰到无生老母娘娘的真容,再诚意绘上金身。” “那你这个神仙,如今可保护着大清国啊?”醇郡王问道。 “这是自然,”长青子深深鞠躬 ,“蔽教之神自然有守护中国之责。”长青子微笑说道,“无生老母已经转世了。” “哦哦。”醇郡王见到长青子如此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原本也不信这些,只是皇帝派遣下来,自己不好不赖,这些鬼把戏骗骗愚人也就罢了,横竖如今有理教院管着,不怕他们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风波。 供案上摆好了各式鲜花瓜果,未见任何荤腥,长青子给载龄和醇郡王各捻了三炷香,醇郡王祷告完毕,长青子又把香放在了香炉里,请两人到静室奉茶。 载龄摇摇头,“我瞧着你这道观殿宇甚多,我是喜欢雕塑佛像的,不免瞻仰一番,王爷,我就偷个懒了。” 载龄颇为喜欢这些,醇郡王也是知道的,“去吧,若是看到有合适的佛教,不免也帮我请一尊回去,我那位福晋,倒是颇信这些东西。” 长青子亲自带了醇郡王到一处偏殿奉茶,殿内古朴有致,有一个铁制大鼎,燃着不知名的香料,闻上去十分舒服,长青子请醇郡王坐下,道童奉上了香茶,又摆上莲子梨枣等果品,醇郡王喝了一口,“日前你送过来的平安符我收到了,很是不错,我那个儿子带上去之后,晚上就不哭闹了。看来你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还真有用。” 长青子微微一笑,不以醇郡王的散漫态度而生气,“这不是贫道的功劳,是无生老母庇佑世子爷,世子爷的福分大的很,诸邪不侵,神佛庇佑。” “他自然是福气大的,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万岁爷的堂兄弟又是表兄弟,”醇郡王笑道,“自己阿玛又是郡王,日后一个贝勒是逃不了的,若是太后和皇上恩典,说不定,这个郡王还能承袭一代。” 长青子神秘一笑,挥动了一下拂尘,“贫道素擅观察面相,世子爷的福分,说实话比王爷您,要大的多了。” “是吗?”醇郡王摇着脑袋,哈哈一笑,“那看来这小子也是个当差的好料子,说不定日后还能封个亲王,让我这个阿玛也沾沾光享享福。” “王爷自然是能沾光的。”长青子笑道。 “那就借你吉言了,若是真的准了,那我必然来酬神的,”醇郡王笑道,他素来见惯了这种宗教人士神神叨叨说些不找边际的话,吉利话谁不会说呢?但是吉利话听起来就是如此的顺耳。难怪世人都爱听吉利话。 长青子微微一笑,见醇郡王如此说话,也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我听说王爷府上有先帝爷和皇太后合著的天马图一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贫道看上一眼?” “这个简单,你什么时候来我府里下帖子告诉我一声就是,”醇郡王说道,“这是先帝爷赐给我的,我不方便拿出去,但是你来我府里,看上一眼,那没什么不妥当的。” “如此多谢王爷,”长青子拱手致谢,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室内的大鼎突然冒出了火光,倒是吓得醇郡王一大跳,“来人哪!走水了!” 偏殿外头急匆匆的走进了许多道童,长青子脸色大变,盯着那火光看了许久,“不是走水了,”他吩咐道童,“速速去叫你张师兄过来!” “是。” 被称之张师兄的人奔了进来,见到那个大鼎,亦是脸色大变,“这,教主,鼎烟如何变成如此?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盏茶之前。” “这,这,教主,大事不好!” “马上联系祖庭的人!”长青子吩咐下去,转过头朝着醇郡王稽首,“请王爷速速回府,已经有了大变,切不可在此地逗留了。” “这不就是鼎里头起了火吗?”醇郡王有些莫名其妙,摸不到头脑,“怎么会有了什么变故?” “玄机搅乱无比,天狼星起于玄水,看来,又要起纷争了,”长青子微微叹气,“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知道,不是好消息!”   ☆、十二、巍巍宫阙(四) 听到同治皇帝这样的话语,慈禧太后微微一愣,看着皇帝的双眼,皇帝的双眼清澈无比,望着自己,太后愣住了,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她的心里如同浸润在这时候北国九月的暖阳之下,分外的温暖。 “怎么突然这么说?”慈禧太后笑道,“你是皇帝,凡事都是你该做主的。” “儿子还需要历练,军事上的事儿不通,”同治皇帝颇为洒脱,“皇阿玛在的时候,皇额娘就是帮着皇阿玛料理军务上的事,经验比儿子多多了,如今西洋诸国争霸,若是没有一个有把握的人主管着,如何能指挥军队水师犹如臂指?这是皇额娘才担得起的担子。” 慈禧太后摇摇头,“我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只是见识比你多了一些,凡事还是你做主就是,历练久了,自然就会有了经验,谁都是没经验这么过来的,你长大了,知道轻重,皇额娘已经撤帘,不能再对着外头的事儿,太过于指手画脚,不然外朝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且不说,那些在西洋签的合同,怕是国内不少人觉得我多事,不过我也不怕他们说闲话。我瞧着,接下来这些年,没有什么大事儿,咱们安静下来,细细的琢磨国内的事儿,把国内的事儿办好,这就是好了,咱们虽然是母子,可也怕外头的人挑唆,所以我还是不用管着,你自己处置就好。”皇帝还准备说什么,太后复又说道,“什么事儿你只管来问我,我还能不帮你嘛。” 两个人心结已消,谈笑自然了起来,皇帝恢复了以前的慕孺之情,说趁着皇太后出洋的时候,把寿康宫准备重新翻修了一下,只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太后回宫,还是择宫别住罢了。 太后摇摇头,“寿康宫还是新的,就不用再修了,外头的人肯定又是劝谏吧?” “他们不敢,这是儿子孝顺皇额娘的,”同治皇帝笑道,“只是修缮下宫室而已,恭亲王和宝鋆没有说什么,儿子还准备修缮一下三海,也让皇额娘在城里也有地方散散心。” “你呀?”太后戳了戳皇帝的额头,“自己想热闹就热闹罢了,还把我抬出来,正经和你讲,如今还不是享福的时候,”太后正色道,“我去德国一见皇室,才知道德国如何能这么快的崛起,德国皇室自德皇以下,过得都是极为清苦的生活,每次吃饭不过一两个蔡而已,要说,咱们这日子要过,却也不能太过奢靡了,虽然如今咱们比以前宽松多了,也不能把钱放在大兴土木在修缮宫室上,内务府如今铺子铺的大,工厂建的匆忙,银子周转不开,银子有富裕的,还不如都放那里去,寿康宫不用修了,三海也太大了,不如先修南海吧,等以后宽松了再建别的地方。” 皇帝笑嘻嘻的答应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没事儿做,我的事儿忙的很呢,这次去海外,收获最大的不是和外国人签了多少合同,而是收罗了不少学者过来,我指望着这些人不拘也要做出什么事儿来,这些基础科学,虽然急切之间做不出赚钱的东西来,可都是工业的基础,等闲不能轻视之,我准备着把他们都安排在同文馆里头,边教书,边搞科技,把咱们自己人都带起来,这样过个几年,想必凡科技必问洋人买的局面,定会改观。” 同治皇帝点点头,“我听赫德说,西方人发现了电,说此物若是运用得当,乃是比得上内燃机的大发现,我倒是奇怪了,这电怎么发现的,民间都说此物是雷公电母掌管,人间那里得见?” 太后哈哈大笑,“你瞧着那些洋人,可不是像雷公?就当做是雷公罢了。”太后虽然是半吊子的文科生,对着理科之事一知半解,但是也把电的事务讲的头头是道,也靠着这些似懂非懂的话语,把那些学者讲的一愣一愣的,又加上了金元攻势,这才忽悠的英德奥等国的学者举家前来中国。 说到这个,太后显然是十分兴奋的,“这些人可都是宝贝,这留到了中国,可不能供起来,要狠狠的压榨他们的知识和技术,他们的研究无条件要支持,不管花多少钱。” 皇帝点点头,“那就让小安子每年先拿一百万出来,”皇帝笑眯眯的说道,“儿子也是吃大户了。” 两个人正在谈笑的时候,太监陈胜文扣了扣包厢的门,“万岁爷,太后,兰州来的电报。” “拿进来!”皇帝翻开了那电报,“什么,浩罕国百姓暴动,沙俄入侵了!” “入侵就入侵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太后不以为意,“浩罕不恭顺久矣,吃点苦头也是好了。” 皇帝苦笑,“可俄罗斯人搂草打兔子,顺带着也进入了新疆,逼近了伊犁。” “什么!”   ☆、十二、巍巍宫阙(五) 1873年,浩罕第二次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军队主力进行镇压。随即布哈拉汗国入侵,国内吉尔吉斯部落也发生了叛乱的环境下,浩罕汗国可汗,古德亚汗向奥斯曼帝国求援未果,同时朝着中国发出使节请求支援,可惜被叛军所阻,未能到达新疆,古德亚汗无法,只能宣布退位。叛乱者们拥护纳西尔丁汗即位,这原本是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但随即沙皇俄罗斯帝国以“前任可汗要求武力保护”的理由,在斯科别列夫将军的率领下开始了对浩罕汗国的入侵,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几日之间,浩罕各处尽数被俄罗斯人的哥萨克骑兵占领,只剩下都城左近几处,古德亚汗虽然是小国之主,却也有骨气,见到俄罗斯人用自己的名头来攻打己国,悲愤交加,跳楼自尽。新任国主纳西尔丁汗无法,往南就是仇敌布哈拉汗国所在,北边又是俄罗斯人大肆烧杀,断本国基业。四周都是四面楚歌,无法偷生,似乎只有一死以报国了,所幸一个流落到此地的中国落魄书生,拦住了纳西尔丁汗,说这并不是山穷水尽的地步,昔日中国有国王三战三败,十年生聚就卷土重来,如今俄罗斯人势大,却还有与之敌体的大国在侧,中国仁德,必然会为国主撑腰,解浩罕之困。纳西尔丁汗听进了心里,也顾不得妻子儿女,裹挟着几个还算得力的大臣,弃国而走,骑着骏马一路逃进了中国境内,俄罗斯军队得了纳西尔丁汗逃走的信息,焉能不急?若是他不投降,自己手里的古德亚汗又自尽了,这样出兵没有借口,必然遭受中亚诸汗国抵制,不利于总督府对于此地的管辖和统治,故也紧追不舍,纳西尔丁汗走走停停,到了新疆境内,到了一处,俄罗斯人随即而来,连续攻克了几处据点,伊犁以西原本就没有多少成建制的城池,俄罗斯人长驱直入,如若入无人之境,纳西尔丁汗连大气也来不及出,又连忙逃跑,一两人之间就已经躲进了伊犁。 左宗棠大怒,连忙指挥本地民族团练和绿营拦住,一边和土耳其斯坦总督座下将军斯科别列夫交涉,一边立刻上报中枢,西北局势又是动乱了。 “好一个俄罗斯人!”恭亲王不悦的说道,“且不说他入侵中国藩属,居然还进入到新疆地界了!实在是不成体统,马上叫奕劻宣召俄罗斯大使!” 宝鋆也暗暗叫苦,“我的天老爷,那位读书老爷是不是申公豹转世的?还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把祸水带到中国来了!浩罕此国不尊中国久矣,旧年来了中国,稍微有了些礼仪,那也比不上朝鲜琉球苏禄这些国家恭顺,要我说,灭了就灭了,横竖也不算什么上的了台面的,王爷您说,是 不是?” 恭亲王摆摆手,“不是这个礼,再怎么样,咱们这天朝的藩属也轮不到俄罗斯人不通知咱们就自行教训的,再说了,还进了咱们的疆土,这可实在是肆意妄为。” “俄罗斯人素来如此,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文祥说道,“圣祖朝就是这样进了黑龙江,若不是圣祖皇帝打了胜仗,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呢,这百余年来从未改变。” “阿古柏平定之后,浩罕惧于中**容之胜,稍有顺从天朝之意,而俄罗斯人颇为失意,今日之事,怕有借题发挥之意,王爷不可不察。”胡林翼虽然不曾亲自带过士兵,但是他也是颇为知兵的人,昔日太后也有意让他出任大司马之职,只是他坚持不就,这才让江忠源当了兵部尚书。 胡林翼说的话很对,恭亲王不免有些吃惊,“那这,难不成,俄罗斯人要和咱们在西北动手了?” 朱学勤也很是担忧,“听闻沙皇也是一代雄主,旧日就解放了许多奴隶,国力蒸蒸日上,前几年不顾及西洋列强反对,径直吞并了波兰。”论眼界之阔,本朝军机处胜过任何一朝,天下大事也是知道不少。“几十年之间,慢慢蚕食夷播海海(巴尔喀什湖)以西诸部之地,哈萨克已经不复存在,三汗国也是国土日减,这等野心,这等毅力,实在是令人惊惧啊。” 苏拉进了值庐,禀告说道,“王爷,各位大人,内务府传来消息,太后已经进城,太后亦说军务紧要,今日就不用递牌子,皇上就直接在养心殿叫起,等着各位。”   ☆、十三、浩罕之乱(一) 太后的车驾从神武门进,到了寿康宫前,自慈安太后皇后以下,尽数到齐,齐齐整整的站在寿康门前,太监得信,飞快地报给了慈禧太后,太后下了轿子,见到众人尽数俯下身子行礼,点点头笑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一同进宫吧。” 太后率先进了寿康宫,先去后殿寝宫换下大衣裳,众人就在正殿等着,寿康宫的正殿上头的匾额,是乾隆皇帝的御笔,“慈寿凝禧”,正是应了慈禧太后的徽号,分外吉祥,众人尽觉是祥瑞之兆,两边有对联:“玉琯应阳春祥开南极;璇宫呈丽景庆洽西池”亦是御笔。满殿都是龙凤和玺彩画,这彩画乃是规格最高的样式,等闲宫室都是不能用的,上面龙腾凤飞,分外鲜艳夺目端庄大气, 众人就站在地上候着,无人说话,就连咳嗽声也没听到过,不一会慈禧太后就出来了,见到众人又要行礼,摆手笑道,“成日里见的,何须如此多礼,快快都坐下。” 众人按照班次坐下,慈禧太后高踞宝座之上,慈安太后坐在左手的位置,皇后坐在了右手的位置,太妃太嫔和六宫嫔妃各分一边坐下。 宫女奉上了茶,太后环视众人,见到满满当当十多人塞满了正殿,笑道,“这寿康宫虽然不算小,可这么几个人坐着,正殿就紧巴巴了的,论起来,还是园子里舒坦。”慈禧太后眼尖,看到坐在末座的有一个嫔妃模样的女子,自己从未见过,于是问道:“后头那位是?怎么以前没瞧见过?” 慈安太后笑而不语,看着皇后,皇后身子朝前倾斜,回道:“是瑨贵人,皇上今年新封的。” 瑨贵人款款站起,端端正正行了大礼,“臣妾永福宫张氏叩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慈禧太后看了看瑨贵人的模样,爽朗大方,虽然不是绝色,但胜在娇俏可爱,只是看上去有些眼熟,慈禧太后想了想,问慈安,“这好像是你宫里头的人?” “是,”慈安太后侧着身子回道,“以前是我宫里头的宫女,皇帝不嫌弃,给了个名分。” 慈禧太后点点头,看了看瑨贵人,“叫什么名字啊?” “臣妾贱名桂莲。” “桂莲,恩,是好名字。”太后说道,“起来吧,安茜,把那个桂花莲叶簪子赐给瑨贵人,”太后对着瑨贵人说道,“恰好有这么一个簪子,应了你的名字,是最好的东西了。” “多谢太后,臣妾不胜欣喜。”瑨贵人原本十分忐忑,之前自己可是被太后厌弃的,没想到今日太后居然如此和蔼,和自己想象中的毫不一样。 皇后微微有些失望,转过头朝着慈禧太后笑道,“瑨贵人伺候皇上十分妥帖,臣妾等人都松快了不少。” 这话一出,有几个嫔妃脸上就显现了异色,尤其是赫舍里氏,撇了撇嘴,瑛妃倒是尚可,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那就是最好,你们后宫中的人,第一要紧事就是伺候皇帝,皇帝顺心了,处理政事才没有后顾之忧。皇后你主持后宫,凡事都以皇帝为重就是最好。” 皇后站了起来,恭顺应下,慈禧太后又问,“听说你阿玛上次身子不好,如今怎么样了?” 太后这是为了皇后的面子,这才没有直说崇绮被人打伤,只是说身子不好,皇后回道:“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在家休养了几日,就回去当差了。” “承恩公用心当差,得罪了人不稀奇,不过皇帝自然是记得他的好,且待来日吧。”太后温言宽慰,“皇帝是重感情的人,谁对他好他是记得的,只是面上不说而已。” 皇后点头应下了,“儿臣听皇额娘的,阿玛的性子急了些,吃些苦头,或许能受点教训。” 慈安太后笑道,“姐姐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宫里头的人都是没头苍蝇一般,失了主心骨,这才闹出这么多风波来,皇帝也失了分寸,我还被皇帝拉了次壮丁,见了次军机大臣,”慈安太后有些惴惴,“实在是惶恐不安呢。” 皇后眉心一跳,随即不动,只是双手揉着手帕,“瞎说什么呢?你也是主心骨呢,”慈禧太后淡然笑道,“你也是皇帝的母亲,自然,你们都是,”慈禧太后对着丽贵妃和云贵妃说道,两位含笑点头,“我不在,你们帮衬着皇帝很好,我从西洋带了许多洋人的物件来,自然,比不上咱们自己的好,不过呢异国风味,见见新鲜,自己用或者是留着赏人都是不错,”太后大手一挥,十分豪爽,“人人都有!”   ☆、十三、浩罕之乱(二) 朱学勤连忙左右看了看,“哎哟,老宝啊,”朱学勤也不顾及了直接就喊了宝鋆这个称号,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宣礼处虽然都是探子,可也不是给朝廷惹事的人,就看当年彭雪琴纳妾之事,也是宣礼处按了下来,这才没闹出什么风波出来,宣礼处想必是不会如此的。” “不会?”宝鋆微微冷笑,双手拢进了袖子里头,“不见得,”太监走了出来,说皇帝已经在了,宝鋆按下话头,排好班次,不再说此事,“咱们且走着瞧吧,还有,别再叫我老宝了。老朱~” 两个人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垂手低头的太监宫女们,指不定都是宣礼处的人,有什么话,还是回自己的宅子里再细说得了。军机大臣排班准备进养心殿,一边的醇郡王气喘吁吁的疾步走了过来,见到恭亲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白莲教那里也得到了消息,说是新疆又有动乱,”他是御前大臣,今日原本轮到他值班,“我就连忙赶回来了。” “这些人消息真是灵通啊,”文祥摇头,“难怪太后把他们的祖庭安排到了新疆。” 到了养心殿东暖阁,皇帝已经在等着了,先是把军报发给众人瞧了瞧,恭亲王等人大约有点数了,毕竟这军报里头的消息也传了出来,恭亲王从容不迫的回道:“按照左宗棠的奏报,俄罗斯人只不过是误入新疆,并不是想要和中国为敌,通过总理衙门和俄罗斯人交涉即可,命俄罗斯骑兵速速退出夷播海之东。” “那浩罕国主呢?”皇帝问道,“总不能不管不顾了吧。” 恭亲王原本想说把浩罕国主驱逐出境,任由俄罗斯人处置,听到皇帝的语气,也连忙换了说法,这些日子和皇帝相处的不算和谐。这些小事上无谓做争执,“浩罕国主对中华素无敬意,藩属之礼,也是时断时续。旧年还颇多争执,咱们如今能收留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恭亲王说的话不能没有道理,为了维持对新疆的统治,清朝不得不在该地区投放大量的财力人力。进入19世纪后。为了牵制浩罕汗国扩大疆域的野心,清朝开始在新疆地区逐步限制浩罕商人的活动。另一方面,强盛起来的浩罕汗国对清朝这种措施颇为不满,同时也觊觎清朝控制之下的喀什地方。为此,浩罕一直支持新疆反抗清廷统治,拒绝引渡大和卓之子萨木萨克,并在大英帝国支持下为萨木萨克策划复国。1820年,萨木萨克死后,1826年,穆罕默德?奥马尔汗的儿子。穆罕默德?阿里汗又支持大和卓的孙子张格尔入疆建立“赛义德?张格尔苏丹国”,出兵叶尔羌地区,史称张格尔之乱。 张格尔之乱引发了几十年未遇的新疆大规模叛乱,清朝与浩罕汗国断交,并出兵平定了叛乱。1828年,张格尔兵败被俘,送至北京后处死。然而,这次大叛乱也给清朝在新疆的统治带来了很大打击,使得清政府不得不考虑与浩罕汗国相妥协。1830年,清朝与浩罕汗国议和。同意了浩罕汗国向新疆六城地区派遣“长老”,行使领事特权的要求。通过派遣长老,浩罕汗国可以一面保护浩罕商人在新疆的利益,同时直接对浩罕商人征税。从而保证浩罕汗国垄断在六城地区的贸易利益。 但是在张格尔之乱以后,浩罕汗国还是没有放弃其对喀什地区的野心,时常支持和卓族人的复国行动,介入新疆事务。最近的一次平阿古柏之乱,阿古柏亦是浩罕之人! 浩罕可谓是中亚的搅屎棍,如今顶不住俄罗斯人的铁骑。倒是又想起中国的好来了,皇帝也甚觉其话在理,恭亲王又说道,“藩属不仁,中国却不能无义,浩罕国主弃国而走,国土尽失,若是再被俄罗斯人绑了起来,如此就难堪了,纳西尔丁汗可长居于中国,效仿其余藩属旧例,给予金银即可。” “可纳西尔丁汗也上了血书,恳切要求为其复国,并愿世世代代为中国藩属,这倒是也罢了,”皇帝犹豫得说道,“可他说的一句话,倒是极为在理,说中俄之间,需有小国以作缓冲,不然两强直接接壤,必然龃龉甚多。若中国助其复国,必然为中国在夷播海之头号忠藩。” 李鸿藻嗤之以鼻,“浩罕国主畏威不怀德,就听着这些话,如何听得?若真有此意,昔日张格尔和阿古柏就不会连续入新疆闹事,再者,如今乃是浩罕汗国即将灭国的时候,中国若是真有此意,亦会被人以为有趁火打劫,假道灭虢的意思在里头,大违天朝仁照四海,施恩藩属之德。” 宝鋆倒是说了自己的顾虑,这是从户部尚书的差事发散的,“浩罕立国之本,乃是中西外贸之中转站,以此发家,其国每年赋税甚多,若是万一被俄罗斯人占了,这银子可都是到了他们的口袋了。新疆自平定阿古柏之后,至奥斯曼俄罗斯等内陆国的贸易均从新疆进出,这关税实在不少,俄罗斯人此举,今年新建的海关银子是收不上多少了。” 宝鋆隐隐赞成浩罕不能被俄罗斯人兼并,但是他也直说,“若是大军出动,又要靡费钱粮,且得不偿失,臣亦是觉得总理衙门呵斥之即可。” “那浩罕国主呢?”皇帝有些不悦,“就放在伊犁?” “臣倒是以为,可以把国主先收留着,以待日后时局变化,”文祥说道,“听说这纳西尔丁汗乃是国中臣民所拥立的,这民心基础想必是有的,如今且不用和俄罗斯人一般计较,他们要求咱们把纳西尔丁汗交出来,咱们自然不用理会,日后若有变化,咱们把他抬出来,想必这浩罕国,亦是能复国,再者,俄罗斯人手里连个国主都没有,如何兼并浩罕?浩罕可未曾投降。”   ☆、十三、浩罕之乱(一和二之间的)补发 众人又起身谢恩不已,不一会,太监来报,两位公主,荣寿和荣安公主也进宫了,两个人进来婷婷拜下。荣寿公主指了一等公桂龄之子御前一等侍卫马赛,太后特意叫人看过,确保是要身子康健的,一等公桂龄虽然家世中落,但是爵位还在,家里头人口也不多,清净的很,太后怕荣寿下嫁,应付妯娌之事繁琐,特意选了此人,恭亲王也十分满意。 两个公主都是住在十王府里头,不和公婆同住,太后见到两个人,含笑感慨,“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咱们也是长辈了咯。” “自然是长辈了,”丽贵妃笑道,“什么时候太后您做外祖母就是好了。” 这话一说,荣寿公主犹可,荣安却是红了眼,低头不语,慈禧太后微微皱眉,知道其中必有内情,可这事儿,不宜在大庭广众下查问,此时也就是打住,太后扬起脸,问唐五福,“有没有什么点心之类的?” “在东配殿备下来了,还有太后从南洋带来最好的燕窝,是金丝血燕,这会子滚的正烫呢。”唐五福回道。 “可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后对着两位公主笑道,“不然你们两个就没这口福了。” “皇额娘也只是说嘴罢了,”荣寿公主大方取笑太后,“海船每次归来,也不知道赐了多少东西给我们两姐妹,这会子倒是小气这点燕窝了。” 慈禧太后哈哈一笑,“还是你看穿了我的意思,这血燕是马来岛的土王上贡的,他们自己虽然不吃,却也知道咱们最喜欢这东西,不过么我也没白拿他的,火枪送了数十杆,又赐了一个王号,见他那里港湾深邃,可以停靠船舶,就让他营造起来,日后可做大船停泊港口。我用了用这燕窝,比安南和广东出的好多了,”又问唐五福,“还有什么?” 唐五福笑眯眯的说道,“还有南洋带回来的石榴芒果菠萝蜜等水果,这些北边可是都没有的。奥匈的蛋糕厨子也预备下了西洋的蛋糕,印度产的紫米粥也煮好了。” “这也差不多了,”慈禧对着满殿的人说道,“你们都先去用着,试试看,我瞧着水果也多,喜欢吃的,大家各拿一些去,赏人或者给家里人,都是便宜的。”又对两位公主说道,“你们两个我好些日子没见了,就呆在宫里头呆些日子,叫皇后打扫宫室出来。” “是,皇额娘不一起吗?”皇后问道。 “我先去更衣,你们自便,”太后笑道,“我可不一定来了,你们若是干等着我,那就要饿肚子。” 满室丽人鱼贯而出,太后叹了一口气,安茜送上了茶水,“娘娘刚回来,又是听了这么多话,累了吧?” “也不是累,只是觉得烦,成日里头就是说这些,略微听进去就是受够了,这些年轻人,啧啧啧,总是不安稳些,比不上昔日先帝的后宫安静咯。”太后喝了口茶,“不过也正常,每户人家不就是这样家长里短的事情嘛,偶尔听听,倒是也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太后问,“德龄呢?” “已经在后殿等着了,小安子也在。” “那咱们到后头去,”太后起身,绕过宝座和屏风,慢步走过甬道,后头就是寝殿,匾额是“长乐敷华”,到了里头,白发苍苍的德龄已经在殿里候着了。 行礼之后,太后让德龄坐下,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日本国里头有没有宣礼处的人?” 。。。 养心殿外,军机大臣正在候着皇帝,准备叫起,宝鋆看着左右无人,就悄悄的对着朱学勤说道,“我说老朱,你觉得这新疆的事儿蹊跷不蹊跷?” “宝公,”朱学勤很是讨厌宝鋆这么叫自己老朱,但是他又不能回敬宝鋆为“老宝”,这词未免又谐音不雅之嫌,所幸两个人熟得很,朱学勤也不太在乎,只是有时候苦笑而已,“你说,这怎么蹊跷了?” “还不蹊跷?那个浩罕国主,素来不知中华,如今怎么就突然来了新疆,还给咱们带来了祸事。” “你的意思,”朱学勤说道,“是俄罗斯人的驱虎吞狼之计?” “这是一层,假道灭虢也不是不可能的,”宝鋆摇头晃脑,见到左近没人理会自己,恭亲王正在和文祥说着什么话,李鸿藻闭目养神,胡林翼在发呆,于是悄悄的伏在朱学勤的耳边说道,“我瞧着,那个撺掇着浩罕国主投奔中国的破落秀才,不会是宣礼处的人吧?” ps:这一章应该是在(一)和(二)之间的,之前存稿没有发现,现在补发哈,当做加更了,今天三更哟。谢谢支持。   ☆、十三、浩罕之乱(三)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浩罕国自诩中亚河间地区第一强国,赚尽了中俄贸易的手续费,旧日还想对着新疆地区有着妄想,可这兴也勃焉,亡也是勃焉。两个大国,却都得罪光,如今想当墙头草亦是不可得了 “浩罕国主未降,自然俄罗斯还不能名正言顺的兼并浩罕,这是大义,轻易自然不能把纳西尔丁汗交给俄罗斯,”文祥继续说道,“中亚还有两国,和浩罕乃是唇亡齿寒之事,如今浩罕国危,其余两个汗国,自然也是惊惧,怕俄罗斯人下一步就对着他们,浩罕国主虽然犹如丧家之犬,但是折子里的话,半点也没错,若是和俄罗斯人从东北至西北数千里边疆均是接壤,日常防御,实在是太过吃力,故此这些西北的外藩,能保住,还是保住的好。” 皇帝点点头,“文公说的在理,那叫总理衙门持节前去布哈拉汗国、希瓦汗国,晓之以理吗?这有用吗?使节?”皇帝问恭亲王。 “大约是有些用处,”恭亲王说道,“咱们也不能给与他们多少实际的帮助,但让他们清楚厉害,总理衙门再联络各国对俄罗斯进行施压,如此,大约能让他们的野心稍微收敛一番。” “稍微收敛有什么用处啊,”皇帝摇摇头,不以为然,“若论陆上丝绸之路,中亚乃是关键,我宁愿见中亚乱成一锅粥,也不愿意,西去之路被俄罗斯人牢牢掐住。” “可如今不宜大动干戈,倒不是为了银钱的事儿,”恭亲王说道,德意志统一的新闻这几年陆续报纸、新闻、书籍都是大讲特讲,所以恭亲王也是很熟悉,“铁路未有计划到新疆,若是寻常官道,大军出发就要许久,中国去浩罕远,而俄罗斯人去浩罕近,俄罗斯亦是狡猾无比,昔日大军在新疆平叛,他未有举动,大军回京之后才搞了这么一出来。” “哎,说到底,还是精兵不够,”皇帝懊恼得说道,“左宗棠在新疆,可练了兵马?” “大约是有一些,只是兵丁不多,新疆到底是部落居多,不可能尽数归于总督指挥,”恭亲王沉思的说道,“也不知道具体实情,再者左宗棠的折子也上来了,亦是没有动武之意。” 恭亲王的意思就是左宗棠都不赞成,皇帝你就死了动武的心吧。皇帝果然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不愿意就此罢休,“那就先让总理衙门持节去中亚宣慰吧。” “皇上,”李鸿藻小声的提醒,“中亚汗国乃是藩属。” “哦哦,对对对,朕倒是糊涂了,”同治皇帝笑道,“内外有别,这藩属自然归理藩院的,那就这样按照你们的意思办,一、总理衙门和俄罗斯人交涉,必须要求他们退出中国国境之内,二、左宗棠兼任着理藩院尚书,这原本是他的分内之事,就叫他派人持节前去中亚各国宣慰,三、让他处置浩罕国之事,若是可行,许他见机行事,助浩罕复国。还有,若是俄罗斯人桀骜不驯,教训几下也是可以的。” 恭亲王应下,有左宗棠主持,想必西北无忧,这也就是为什么左宗棠一直还在西北的缘故。翰林下去准备拟旨明发,皇帝又吩咐,“大久保利通要求和中国互通有无,所以朕已经允诺,方便的时候,让北洋水师去日本访问。” 这也是小事,无关紧要,就连李鸿藻亦是认为日本国无礼,小国居然敢在天朝头上动土,威慑教训之,甚好,众人都应了下来,皇帝觉得浩罕的事儿处置的不漂亮,有些懒洋洋的,对着别的事儿,也是点头应承居多,过了一会,恭亲王又上了一个折子,“这是臣的折子,请皇上过目。” 皇帝接过了折子,见到了开头就皱眉,“六叔为何要辞去议政王的位置?” “这议政王是天恩浩荡,值垂帘非常之时,才侥幸给了臣这样的称呼,如今皇上已经亲政,臣不能继续居于此位,有碍于权责一统,故请辞之。” “不准,”皇帝摇摇头,放下了折子,“六叔有大功于朝廷,亦有恩于朕,朕尚且年轻,凡事还需要你多多提点,正是仰仗您的时候,六叔你怎么好请辞呢,如此以来,岂不是寒了朕的心,万万不可!” 皇帝继续说道,“文公的身子一直不好,身上的差事这么多,朕瞧着他脸色差的很,倒不是朕嫌弃了文公,”皇帝诚恳的说道,“昔日曹文襄公亦是因为劳累过度而去世,皇额娘甚是后悔,这不是保全忠臣之意,所以我瞧着,军机处再添几个人来帮六叔的忙,也帮文公分担才好,六叔,你觉得怎么样?”   ☆、十三、浩罕之乱(四) 听到太后这样发问,德龄想了想,回道:“日本国内是派了一些人去,只是开了几间客栈商铺等,要说发展了什么可靠的人么,那是没有的。” 太后皱眉,“那就多派人去吧,架子搭起来才好干活,日本国近在眼前,不能小觑之,宣礼处办了这么多年,消息是有一些,但是还远远不够,德龄,你要好好谋划一番,怎么样再发展一下,日本国的消息,三日一送给我,等同俄罗斯的消息。” “是,”德龄应下了,慈禧问:“我这番出洋,京中有什么说法没有?” “大部分的人都说是睦邻友好之事,颇为赞成,皇上要革了八旗的丁银之后,对于太后您的行踪似乎更加关注了起来,有人说,太后只要回京,必然就能让皇帝回心转意,不能这样继续乱来。” 太后摸了摸鼻子,不免苦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保守党的旗帜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纠葛,只是有人说怪话而已,说太后出洋,失了天朝的身份。” “恩,说去吧,没事,”太后说道,“说怪话自然是能说的,就是不能做怪事,白莲教这些人呢?还算安静吗?” “纳入了理教院管辖,凡事有了准则,都能依章传教,太后命西洋诸教也入京传教,正是百家争鸣之象,白莲教虽然稍显赫,但是也不逾矩,他们又有很好的道医,丸药炼制的颇有效果,平时悬壶济世,办些什么义诊之类的,倒是颇有慈悲心肠。” 太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当年接纳白莲教,也是无奈之举,他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又抛出了橄榄枝,自然要借助,平定新疆,他教也出力颇多,故此把他的祖庭赐在新疆,第一个,是酬功,第二个,也是为了抵挡中亚诸汗国的宗教入侵,阿古柏白彦虎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太后不怕养虎为患吗?” “怕,当然是怕,”慈禧太后坦诚,“所以我也有战战兢兢之意,怕白莲教如今有了官面的身份,将来若是再有不轨之事,实在是防不胜防,这一回来就问你这个了。如今他们安分守己,我也放心了,有时候想想,若是他们真的弃了要推翻朝廷的想法,从此和衷共济,岂不是美事?” “招安了就好,”太后说道,“有我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兔死狗烹的事儿。只是他们的祖庭既然在新疆,”太后笑的偷了鸡一样,“这俄罗斯人来势汹汹,总要出一把力吧。” 德龄默默听着不发一言,慈禧看着德龄白花花的头发,“这些年,你也老了许多,差事还能应付吗?若是累,就多找手下的人做,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奴才身子骨还算硬朗,多谢太后挂念。” “这寿康宫每日都有太医候着,你自己不舒坦就叫太医,你是伺候过康慈太后和先帝的,那里使唤不了太医,别有什么自己藏着掖着,累积成了大症候,可就不好了。”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德龄,“我盼着你好好当差,好好休养,日后皇帝的事儿也要托付给你呢。” 德龄眉毛抖动了几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奴才遵旨。” “宣礼处要大用,”太后定下了基调,“不仅要侦查国内之事,更是要朝各国安排探子和搜集情报,如今是大争之世,我没有要称霸全球的心思,但是也不愿意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不能提早做好准备,还是要你辛苦了。”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古怪,“那个劝浩罕国主来中国求救的落魄秀才不会是宣礼处的人吧?” “不是,”德龄从容的说道,“宣礼处并没有这人,不过此人居然能有合纵连横之能力,奴才以为,可以尝试着吸收一下。” “这个老穷酸,可真会给咱们中国惹事情,”太后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是兴高采烈,“浩罕国主若是被俄罗斯人擒住了,那夷播海以西,咱们就说不上话了,夷播海以东,也要被俄罗斯人慢慢蚕食掉,如今有了这个人在手,多少能有理由出兵了。” “出兵?” “当然了当然了,不是现在,”慈禧太后摆摆手。“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反正咱们可以去插手他们的事务了,中亚,我不希望是俄罗斯人一个人说了算,再往南就是印度和波斯,这里头已经被英国人占据了,南北夹击,咱们陆上可就没有出路了,浩罕国主来的正好。”太后啧啧称奇,“也不知道来了中国,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   ☆、十三、浩罕之乱(五) 来到大清,是福海是祸?这个问题,盘旋在纳西尔丁汗的脑海里已经很久了,特别是在他逃跑了好几次才从俄罗斯哥萨克骑兵的铁骑之下偷生,到了伊犁之后,虽然按照藩属的规制进行了招待,可新疆总督一直未肯与自己见面,理藩院的员外郎,也是总督驾前的一个湖南佬,用极重的湘江口音不耐烦的应付自己,他真的很担心什么时候中国人就会把自己绑起来,送给俄罗斯人。 浩罕的都城听说已经陷落了,这是必然的事,只是没想到噩耗会这么快,纳西尔丁汗收到了消息,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那个员外郎的推脱之辞,就朝着总督府闯去。 总督府外头戒备森严,却被纳西尔丁汗带着亲随冲的七零八落,大约侍卫也知道纳西尔丁汗的身份,不敢十分阻拦,不然就靠着他们几个亲随加上一个落魄书生,早就被赶出总督府了。 任何一个汗国的汗王都是极重视服饰容貌的,只见有着湛蓝眼珠子的纳西尔丁汗留着两片精致翘起的胡子,胡子被修剪的十分整齐,头带着一个白色的绣金边的帽子,身披白色的袍服,国主才三十出头,鼻子挺立,长眉入鬓,衣袖飘飘,正是男人最迷人的时候,只是这时候纳西尔丁汗眼中却没有了以往的镇定,显得忧郁不安和怒气冲冲,“这把我们都凉在这里多久了,再等下去我的王城都要被俄罗斯人侵占了!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总督大人!” 守门的总督标兵正是出生入死过来的,焉能怕这个一个番邦小国之君,为首的侍卫长正是有点不耐烦,准备叫人动手扔出去的时候,一个读书人模样。穿着青衫的三十多岁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纳西尔丁汗,“哎哟。我的汗王,你怎么又在这里了?我不是说了吗?”这个人给侍卫长赔笑。又悄声对着纳西尔丁汗说道,“这事儿,复国还是出兵,这都不是总督大人可以说了算的。” “我知道不是他说了算,只是他把我丢在这里这么久了,我怕他忘了我,”纳西尔丁汗冷静了下来,朝着自己的亲随喊了一嗓子。“任何一个国家的事情,如果不是没人去提起,都是这样无声无息的淹没掉的,我想在中国也是一样的,你说大不了我可以去北京混口饭吃,但是,这和死有什么区别?”纳西尔丁汗坚定的说道,“不管结局如何,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您对中国的规矩还蛮清楚的,”那个书生擦了擦冷汗。“可这如今您也进不去啊。” 汗王的亲随拿出来一方白色的毯子,就放在总督衙门的大门口正中央位置上,“进不去没关系。”纳西尔丁汗一挥白袍的下摆,盘膝坐在了毯子上,亲随们一起跪在身后,整齐的跪拜起来,“我就不信,这样总督大人会不见我,”纳西尔丁汗也不是傻子,知道必须由侍卫通报,于是悄悄对着那个自己依仗为智者的秀才说道。“你去和侍卫通融一下,只是要通传一番。绝不让他们难为。” 原本门禁森严的总督衙门慢慢的聚集起了闲杂人等,中国人是最喜欢热闹的。虽然烈日当头照下,可不多会,也聚集起了不少人在围观,纳西尔丁汗如此不要颜面,秀才也无法,只好上前求爷爷告奶奶,仗着自己是读书人的身份,厚脸请侍卫长通传一番。 这个秀才是昔日简拔各处读书人来西北担任学谕的第一批人,他走的有些远了,贪看风土人情,离了伊犁,到了浩罕王城,城中贵族也知道如今学成中文亦可在中国为官,这个秀才十分的吃香,日日都是王侯的座上宾,他也不欲归国,只在浩罕开设蒙学怕就能日进斗金了,没想到俄罗斯的铁骑如飞,瞬间就兵临浩罕了,老汗王退位,新汗王即位,打算着就是决一死战,没想到三战三败,王城就已经危在旦夕,这个秀才胆子包天,闯了王宫,一力鼓吹要入中国,保存自身,再求援之,这也是他自己的私心,不然俄罗斯人最不可能放过的就是中国人,纳西尔丁汗东来,难道可以抛下自己吗?要知道自己也是能当通译的。这样的见识,又是秀才,若是在新疆,起码可以放到一县学谕,别小看这些学谕,新疆诸部的子弟们,官府的命令听的少,只有对着这些师傅们还毕恭毕敬的,所以这秀才也能在浩罕国主前装大尾巴狼,侍卫长见围着的路人越来越多,也怕出什么问题,这才勉为其难进去通报,那个秀才就袖着手站在石狮子边上候着。 纳西尔丁汗盘膝坐在毯子上,烈日照在头顶,他的鬓边沁出了汗水,汗水顺着脸颊流入了衣服里,他一动不动,盯着总督衙门站成两排的士兵,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中国人到底会不会帮助自己?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一个戈什哈出来,对着那个秀才说了什么,秀才脸露喜色,连忙跑过来,“汗王,总督大人愿意见您了!您快请起吧。” 纳西尔丁汗嘴角露出了笑容,艰难的站了起来,他挣脱亲随的搀扶,整了整衣服,昂首进了总督府。 那个秀才满意的准备离开,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没想到那个戈什哈一伸手,把他拦住,“总督大人也要见你,一同进去吧!” 秀才狐疑的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也要进去?总督大人政务繁忙,在下就不去叨扰了吧。” “你带来的人,那里不适合去,快,别啰嗦,”那个戈什哈不耐烦的一推,那个秀才也跌跌撞撞进了总督府。 秀才满脸委屈的跟在纳西尔丁汗的身后,绕过几处游廊,就到了白虎节堂,不是总督素日理事的地方,这里是召见大臣,应对天使的正厅,一个一品文官的老者已经高踞在堂上,见到纳西尔丁汗进来,也只是起身微微拱手,看到那个秀才,总督大人电一般的目光就朝着秀才瞪去。   ☆、十三、浩罕之乱(六) 纳西尔丁汗抚胸朝着站起来的新疆总督、理藩院尚书、兵部尚书衔、兼管青海甘肃军务事、一等公左宗棠行礼,“外藩小国浩罕国纳西尔丁,给天朝皇帝陛下问安,总督大人安好。” “圣上万安,”左宗棠朝着东边拱手示意,“汗王请坐。” 那个秀才被总督大人冰冷不悦的眼神惊吓住了,冒着冷汗,双腿瑟瑟发抖,好不容易挪移到纳西尔丁汗的身后,左宗棠慢条斯理的说话了,“贵生也请坐吧。” 秀才这才又慢慢挪移到纳西尔丁汗下面的位置,左宗棠心里十分不悦,新疆好不容易平安了些日子,又是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人,带着这个倒霉鬼把祸水东引了来! 所谓圣人发怒不上脸,左宗棠心里虽然不悦,也只是展示在那一眼里头,起居八座的封疆大吏,不会把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等到两个人坐下,侍卫奉上茶水,左宗棠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国主此番求见,是为了何事?” “烦请天朝出兵,不,就请总督大人出兵,” 纳西尔丁汗站了起来,恳求道,“俄罗斯人欺凌浩罕,小国不能与之敌对,如今又让天朝惹祸上身,下国十分不安,求总督大人出兵,与俄罗斯人理论一番,将俄罗斯人驱逐出境,浩罕小国,愿意世世代代臣服天朝,绝不会有反叛之心。” 左宗棠半合了合眼,“中国体制和贵国不同,地方官员未有中枢命令,不得出兵或者是和外国协商,此乃法则也,再者,”左宗棠轻描淡写得说道,“贵国数代以来,名为藩属,却无臣服之意,旧时的张格尔,之前的阿古柏,这都是贵国出来的,”左宗棠还掩下了下半句话:若论对中国西北之地野心者,俄罗斯人第一,这浩罕排的上第二,绝对没有人有意见。 “这绝非我国之主流也,” 纳西尔丁汗急切的解释道,他看事情看的通透,“浩罕之所以繁荣,只是因为恰好在中国和俄罗斯交通咽喉之地,并非己身国力昌盛,旧时老汗亦是有此领悟,趁着大人你平定阿古柏,亲自带了阿古柏赴京请罪,更是在夷播海之东,尽数退出,明晰两国地界。” 纳西尔丁汗面露悲戚之色,“老汗临终前,念念不忘要以臣礼服于东方,遗命要我定然要忠诚于天朝,并做好天朝西北之屏障,这事儿,我也上了血书给天朝大皇帝,请您务必要明白浩罕国如今的处境,和解除这个困境之后浩罕国上下臣民的感恩戴德之心!” 其实之前自杀的汗王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是民众推选了他作为汗王而已,不过左宗棠也没有戳破此事,只是说道,“中枢无命令,本座不能轻举妄动。” “那俄罗斯人侵入夷播海之东,逼近伊犁,饮马伊犁河,这可是侵犯了天朝的威严了!总督大人守牧西北,岂能平凡视之?”那个秀才见到浩罕国主词穷,连忙跳了出来,“守土有责,如今若是不能把俄罗斯人逐出新疆,大人怕是难逃其责。” 能在外国混出样子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比如,咳咳,左宗棠不悦的冷哼一声,“此事本座已经派人前去交涉了,说不定俄罗斯的骑兵只是迷了路,等我宣示于他,必然会退却。”话里的潜台词就是别的事情,他是管不了啦。 “夷播海之西就是浩罕之地,俄罗斯人凶残,浩罕国上下仰望天朝王师如同久旱逢甘霖,且浩罕国与夷播海之东诸部落乃是信仰回教,均是哈萨克之族,浩罕大变,必然会影响到新疆境内,就不说俄罗斯是否会继续攻入新疆,且说将来的难民风波,必然会影响到总督大人如今推行的屯田之策,事关新疆大计,大人不得不察啊。” 论起推太极的本事,一百个浩罕国主和一百个秀才也比不上沙场、政坛厮杀多年出来的老油条左宗棠,左宗棠只是一味推脱,纳西尔丁汗咬咬牙,知道不露出点实际的东西,怕是中国人绝不会动心了。不顾及藩属国主的身份,单膝跪了下来,“下国已经准备好了折子,” 纳西尔丁汗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外面包着是羊皮纸,隐隐是地图的东西,秀才接了过去,奉到左宗棠的案上,左宗棠看着那本东西,眼睛瞬间迷了起来,“只要天朝为浩罕主持公道,浩罕国愿以地图版籍,纳土归降!”   ☆、十三、浩罕之乱(七) “各位看官,今日我且不说八里桥,也不说两门英烈,且说说如今西北的一桩新鲜事!各位爷,大家伙知道西北有什么新鲜事吗?”祥福茶馆里头,一个说书人摆开了龙门阵,说书的开头,还吊了吊大家的胃口。 “是平阿古柏的事儿?这可不新鲜了!” “那是什么?什么屯田的?这事儿咱们不感兴趣,你若是说这个,且打住罢了!”一个茶客不耐烦的说道。 又有几个人猜了什么均是猜不中,大家纷纷来了兴致,要说书人快快说书,别卖关子了。说书人笑眯眯得团团拱手,“这说的西北的一件奇事,单单说一位书生,唤作张承志的,昔日在乡间读书有成,不大不小的中了一个秀才,正准备上京赶考的时候,那时候天妖星阿古柏在西北作乱,还拉上了白虎精,这下闹得新疆鸡犬不宁啊,这个张承志看的报纸上的军报,气得丢下了毛笔,发誓要投笔从戎,为国尽忠!这才一路到了西北,且不说这一路千辛万苦,单说他到了迪化的时候,还亲自上城墙参与了攻防战,好身手啊!百步穿杨,一连射死了几位阿古柏坐下的三大天王,这才吓得阿古柏弃城而走,张承志文武双全名声大噪!新疆的各部百姓送了一个雅号,叫做‘天山大侠’!” 众人听得入迷,脖子都伸长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说书人唾沫四溅的在说着,“直到阿古柏平定了之后,左总督大人正准备大用,起码要拜这位天山大侠为布政使,没想到这位张秀才虚怀若谷,且不计名利。一概金银赏赐都放下封存,就此挂冠而去,游戏人间。几年之间,走遍了新疆各地。到处都是他惩恶扬善的故事,这一日,他闲的无聊居然就到了浩罕国,好家伙,这时候刚好是浩罕国奸臣勾结俄罗斯人意图谋反,这国主被奸臣所困跳楼自尽,遗命让少主继承王位,可这少主毕竟年幼。虽然颇有智慧,可国中大乱,如何能力挽狂澜,正在大哭之时,张承志从天而降,他也是忠义之人,浩罕国乃是天朝藩属,如何能落入蛮夷之手?奈何国中混乱,无法竖起义旗,他也只好忠肝义胆无处发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三百里护送浩罕国少主奔赴伊犁,祈求庇佑于天朝羽翼之下。这张秀才还在路上设伏,用计谋杀了好些俄罗斯人的骑兵,实在是痛快啊!这正是:‘千里奔袭,天山大侠露峥嵘,单骑护藩,忠肝义胆显英豪!’” 茶客们听得十分痛快,这可比平叛的事儿听得带劲多了,不少人多赏了铜元,那个说书人又是团团作揖叩谢。几个茶客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个张秀才可真是厉害,若论在西北。也就是那学政大人比得上了。” “那位学政大人啊?” “就是新疆学政王老爷啊,别瞧着昔日西出阳关的时候愁眉苦脸。人家在新疆过的可是滋润极了,每到一处,各部都是隆重迎接,他管着各部子弟的出身呢!如今在新疆,听说没有什么一个秀才的身份,出门都不好打招呼!他的话在新疆,可比巡抚布政使说话好使!” 一个茶客嗤笑,“这些部落的人,懂什么学问?辱没斯文而已!” “可不能这么说,昔日就是咱们对着西北这些地方太过纵容了,没有好好的管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乱子,如今一等公左大人坐镇新疆,就是要把这些不好的规矩一一的改过来,若是这些功名就能收了西疆各部的心,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所谓上兵伐谋,不动刀枪而尽收王霸之功,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儿!” “你说的也是有理。” 一个穿着皮袍的人放下了帘子,隔绝了外头的吵杂声,转过身对着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喝茶的中年男子说道,“式侯,这些话你可都听见了?” “无稽之谈居多,”被称之为式侯的如今京中最红的名士李慈铭,他面色平静,态度也颇为温和,完全不见名士该有的尖利刻薄模样,“军机处的奏报,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个秀才,哈哈哈,也罢,不说了。” 李慈铭笑而不语,穿着皮袍的男子倒是来了兴趣,“这个秀才到底是如何一个人。” “只是一个惹祸精罢了,中枢正为此事头疼的紧呢,把战火带到了国内了。新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下子,又要起风波了。”李慈铭说道。 “中枢的意思必然是求稳,”皮袍男子撇了撇嘴,“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当政者都不愿意大动干戈,我瞧着此事弄不起来,最后总是风消云散的,式侯兄你说呢。” 李慈铭微笑,“不见得,你外头的话没听到吗?这些话,虽然无稽,可人人都爱听,这意味着什么,咸丰末年以来,朝廷用兵,都是胜,这人心气劲儿都起来了,那就都是爱听这种救藩属于水火之间的故事,也愿意对着外人强硬,更别说是俄罗斯这种旧敌了。”李慈铭放下了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开水冒出了热气,在室内消散,李慈铭盯着慢慢消散的热气,“这是老百姓心里头的意思,我怕是十二镇也是这个意思。” “怎么,十二镇在朝中难不成也说得上话吗?” “他们说不上话,自然有人帮着他们说上话,”李慈铭说道,“但凡乱世,武人必张,这是铁律,且就看平洪杨之乱到如今,出了多少个公侯伯子男了?只要是当兵的,就不会不想打仗,不会不想打胜仗。再说了,所谓的正道人士都要裁撤军队和水师,这水师还有点作用,起码吓住了日本人,可这陆上的,若是再没动作,怕是都要担心咯。”李慈铭站了起来,整理衣服,“再者,”他指了指天,“上头的那位,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十四、偶现麟角(一) “纳土归降?哈哈哈,”太后听到了禀告,不免失笑起来,“这个国主不是傻子,倒是把咱们都当做傻子了,俄罗斯大军压境,浩罕国都没有几寸土地是自己个儿的了,还说要纳土归降呢?这可真会借花献佛。” 来报信的是安德海,他是皇太后的耳报神,养心殿的消息都是他打听来的,安德海笑道,“这也是骗骗老百姓罢了,谁也不会当真。” “军机处是没人会当真,”太后剥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安德海连忙上前准备给慈禧太后剥,太后却是不肯,“我自己来就是。” 太后吃了一口葡萄,皱眉,“好酸,不过这外头的人当真了,小安子你说,怎么办?” “外头的人虽然不懂事,可这风潮起来,朝中的人自然要顾忌一些的,”安德海笑道,“昔日对日本人软弱,很多人已经对军机处不满了,若是再如此下去,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名声有什么用,实惠才是最紧要的,若是浩罕这时候,俄罗斯人还没有攻灭浩罕,有这么一大块土地在那里,三推四请,我也就半推半就笑纳了,这下可好,”太后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中国要虎口夺食呢。” “那太后的意思?” 太后摇摇头,啧啧出声,“这事儿,风险太大,受益倒也不大,往远了看,别的藩属也有意见,不能这样要了,这天朝的体统还是要讲的,”太后道貌岸然的紧,一副圣母的样子,“怎么能为了藩属出头而索要报酬呢?特别还是这样一国之地,万万使不得!” 安德海窃笑,“不过俄罗斯人委实是无礼,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太后陷入了苦思,安德海关心的问道:“奴才要不要请高大人进宫?” “在紫禁城中就不要再请他们进来了。你记住,还有五福,”唐五福也连忙称是,“外头的大臣求见。我一概不见,既然是归政了,就不能再逾矩召见大臣了,虽然高心夔不是朝臣堂官,到底也是有官身在身上的。” 安德海心领神会。既然说了“紫禁城”,那出了紫禁城,到了园子里,或者三海,自然都是可以见的。 “不过你可以出去问问看他的意思,”慈禧太后转了口气,对着安德海笑道,“俄罗斯人此举,是土耳其斯坦总督府的无心之失,还是沙皇的有意之举?我倒是想看看他怎么回答。也想看看,皇帝是怎么处置这件事的。” 。。。 “圣人以刀兵为恶,皇上垂拱治天下,切不可擅动刀兵!”徐桐在弘德殿讲《大学》的时候,义正言辞的说了这么一句,“如今难得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皇上正是可以励精图治,再开百年之难得一遇基业,切不可加重百姓负担。再开边衅,唐人诗有云:‘武皇开边意未已’,诚为皇上之戒!” 皇帝懒洋洋的说道,“朕并没有开边之意。朕也还比不上汉武皇帝,徐师傅多虑了。” 翁同龢坐在一边监课,见到徐桐借题发挥,也只是捻须不语,皇帝说了这么一句,载澄打了一个哈欠。眼泪珠子都沁了出来,徐桐瞪了载澄一眼,继续对着皇帝说道:“如今朝野纷纷,都说皇上意图效仿昔日汉武帝之意,开拓边境,这第一,浩罕乃是中央藩属,藩属恭顺,天朝仁义,乃是相处之道,若是天朝对藩属之行事,均有目的在内,这岂不是大违天朝之圣德?”这里的话倒也算不错,虽然迂腐了些,后头的话就不对味了,“国朝用仁义为军队装备铠甲刀剑,何用洋人器具规章制度来扰乱中华之军政!实为大谬!” 徐桐说的唾沫横飞,皇帝皱了皱眉,正准备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徐师傅此言未免有些偏颇,学生不敢苟同!” 说话的是自然是侍读王庆琪,皇帝转过头,看着自己右后方徐徐站起的王庆琪,王庆琪先是拱手朝着两位师傅示意,徐桐见到王庆琪站了起来反驳自己,气的胡子直吹,“好,你说,我的话偏颇在那里了!” “若论仁义,国朝自然要出兵!”王庆琪这样说了一句,眉色飞舞,十分光彩夺目,“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浩罕国说到底乃是中国之藩属,好比是父与子,若是儿子不孝顺,自然有老子教训,轮不到邻居来动拳头,再者,两者虽然分了家,到底也是邻居,老子见着自己儿子住在隔壁被别人欺负,焉有不出头的道理?同治年以来,藩属多数恭顺,许久不朝的土王亦是来朝,这是为何?自然就是因为水师兵临苏禄国,解救苏禄国免于洋人之欺凌,藩属见中央天朝君威浩然,又抚育仁德于万国,自然不惧洋人,前些日子,琉球国亦是如此,若是这个老子不为儿子出头,儿子自然是要去别的地方的,这是必然之理。” “好好好,”徐桐气的满脸通红,“这第一点,如此粗俗!那第二点呢!” “第二,不讲道德仁义,且讲利益,浩罕处于中国和俄罗斯等西洋诸国中途的位置,”王庆琪侃侃而谈,“此处若失,陆地之上,对外商贸洋务之事,就统统归于俄罗斯人之手,海上商贸,诸国争雄,英国人虽然势力最大,倒也不能力压群强,这才能左右逢源,把中国之利益最大化,若是陆上尽数归了俄罗斯人,焉有中国的好果子可吃?再者,中俄边境绵延数千里,蒙古诸部虽然大臣管辖,可不理民政,漠北诸部荒芜之地居多,俄罗斯人就算有进攻之心,咱们这地形地貌尽数可挡他们百万雄兵,可新疆不同,夷播海一带,均为高原,若是浩罕有失,俄罗斯居高临下,对伊犁虎视眈眈,伊犁城虽然高深坚固,可左右之地,时久天长,自然不会再归我大清所有,俄罗斯如今饮马伊犁河,就可见这点,已经成为现实,浩罕若失,新疆之西再无屏障!且别说俄罗斯再南下攻打其余汗国,一统中亚,那中国也不用再和西洋诸强海上争霸了,只要应付俄罗斯人的压力,就足足可以把同治中兴以来的底蕴尽数耗光!”   ☆、十四、偶现麟角(二) 弘德殿内,俊才侍读做出和往日不符的高调言论,“由此可见,浩罕之国,必然要保住,如此新疆可得无恙,新疆无恙,陆地上稍安,如此方可与世界列强一较长短,”皇帝看着王庆琪说话的样子,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徐桐何时遭受过这样的激烈言语,在御前申辩,亦是不会有如此撼人之语,他一时语塞,随即勃然大怒,“你这是狡辩!不尊圣人之语,却学了什么鬼谷子纵横家的学问来,”徐桐看到皇帝含笑看着王庆琪,怒气又上升了一层,“学来蛊惑圣心!老夫饶不了你!来人,请板子!” 这板子是伺候皇帝的人代替皇帝领受的打手心,昔日都是载澄代替皇帝领受的,皇帝年岁渐长,加之又亲政了,这板子已经许多年未请了,没想到这一日请了板子,还不是因为皇帝的缘故,只是王庆琪自己的缘故。 翁同龢站了起来,准备开口缓和气氛,皇帝站了起来,对着徐桐笑道,“徐师傅切勿动怒,仙卿虽然是说话冲了些,可到底也没说徐师傅的话没道理,没瞧见,他亦是没有说要动武而已,如今这理国治政,朕亦是有心得了,”皇帝背着手环视众人,颇为自信,“上兵伐谋,若是不用刀兵就能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仙卿之语有道理,”徐桐随即又有发作起来,皇帝连忙说道,“徐师傅之言老成谋国,乃是至理,国朝以仁义治天下,藩属虽然不恭顺,天朝却不能见利忘义,自然浩罕国主的折子,朕会驳回去,天朝岂能看上浩罕这点土地?未免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燕雀岂知雕鹗志?徐师傅,朕意,派遣一饱学之士和俄罗斯大使理论,务必要让俄罗斯人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不仅退出新疆,更是要退出浩罕国,这才是仁义之道,徐师傅你看如何?” 翁同龢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一步,载澄捂住嘴巴,窃笑的看着徐桐,徐桐犹自嘉许皇帝不已,“圣恩浩荡,外夷必然会归服王化。” 皇帝戏谑的笑了起来,正准备开口,“皇上,”王庆琪喊了一句,等到皇帝转过脸来,见到王庆琪低着头悄悄的说道,“帝师尊贵,不可取笑之。” 皇帝明白了王庆琪的意思,他的原意是让徐桐出马去和俄罗斯大使交涉,看看外夷会不会听这位耻与洋人为邻的徐师傅说的那些孔孟之道,可王庆琪一番话倒是让皇帝想起了昔日倭仁的遭遇,顿时心里一软,虽然皇帝不怎么待见这些师傅,但是也不能轻易让别人耻笑了去,于是改口说道,“那就让翰林院派人去找俄罗斯大使,务必要让他痛改前非,一个不行的话,那就一个个轮着上!只是这些人,未免资历浅了些,无可奈何啊!” 徐桐这才知道皇帝原本意中让自己去和洋鬼子论辩,虽然有些恼怒,但是他顾全大局,名节不可失去,也就浮皮潦草的收了蓬,结束了这一日的讲课。 翁同龢也出了们,皇帝招手让王庆琪上前,“你说的话很好啊,我往日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热血的性子,可实在是合我的胃口!” 王庆琪笑道,“当不起万岁爷夸奖,这也不是热血涌上心头,所以冲撞了徐师傅,我心里后悔的紧,眼看这板子要上手了,实在是怕——幸好万岁爷为我开脱!” “你还怕什么,”太监上前给皇帝整理腰间的配饰,皇帝睁开双手,“幸好也有你的提醒,不然徐师傅明天就要告病了,是应该给他留些颜面,不能闹得太过,毕竟帝师的体统在这里,仙卿,你说了这番话,可逃不了好去,要派差事给你!你明日儿就把你的意思写一道折子上来,我要世人都知道,我亦是有如此张良萧何在侧!” 载澄打着哈欠走了过来,“万岁爷您自己个的体统都不顾及了,您怎么我啊我的。” 同治皇帝神情微微一滞,不悦的看着载澄,见到他眼圈漆黑,人也十分纤瘦,不觉愣住,“你这个小子,怎么精神这么差?昨天夜里又去那里鬼混了!” “只不过是听曲儿有些晚了,不打紧,回去歇息几个钟头,又是一条好汉。” 皇帝半是羡慕半是恼怒,叹道:“你那个阿玛,管着朕倒是紧,由着你到处放荡,什么时候得了马上风,可就有你好受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载澄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万岁爷您自然是不懂的了。”   ☆、十四、偶现麟角(三) 皇帝失笑,不免摇摇头,王庆琪在一旁皱眉,皇帝见到王庆琪皱眉,不由笑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用在意,朕与他一同长大,是难得的情分,我不愿意苛责他。” “是,”王庆琪回道,“可澄郡王也要主意自己的身份,他可是皇上的侍读,又是议政王的嫡子,实在是不好如此啊。” “他的那个父亲都管不了,我还能管的了嘛。”同治皇帝喟然叹道,“且不说他了,你的这个折子,”皇帝指了指王庆琪,“可要用心写。” “嗻,”王庆琪微笑打千行礼退下,皇帝背着手,含笑看着王庆琪退下,太监不在跟前,养心殿之内才有了片刻安静,皇帝才安静了一会,陈胜文就走了进来禀告,“万岁爷,李师傅来了。” 皇帝收起笑容,淡淡的点了点头,“请进来。” 李鸿藻进了暖阁,大礼参拜,皇帝双手虚扶,“李师傅请起来,今个有什么事儿吗?” “听说徐师傅在御前说了一些话,倒是被王侍读一句句的应了回去,”李鸿藻脸上十分严肃,“臣以为,帝师尊贵,不宜轻易让人折辱之,王侍读为人堪忧,请皇上罢其侍读之位,以正人心。” “李师傅多虑了,你说王侍读为人不正,我倒是觉得其为人极正,徐师傅为人迂腐,我不愿苛责于他,他倒是变本加厉了,李师傅朕就和你说句实话吧,”弘德殿的这些师傅里面,只有李鸿藻皇帝是最亲近的,“朕本欲让徐师傅去和俄罗斯人理论,但是王侍读劝诫朕,要注意帝师体统,朕这才罢了,可见其人虽然和徐师傅意见不同,亦是注意尊师重道的。”皇帝如此说,李鸿藻也是无法。只好唉声叹气,皇帝笑道,转移了话题,“朕欲在军机处添人。李师傅你是老臣,见识的人多了去,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议政王似乎不置可否……” “那他也没说不愿意的意思,只是说这适合的人难找,”皇帝笑道。“难不成,李师傅,你也说这样搪塞的话给朕听吗。” “臣不敢,只是这事儿,轮不到臣下说话,”李师傅说道,经过今天的遭遇,李鸿藻已经知道,徐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必然是不可能入直军机的。翁同龢才刚刚丁忧回来,身上没有正经的差事,更不可能让他入直军机了,再者,恭亲王也必然不会再许一个清流领袖的人物进到军机处搅混水。 那剩下的人,就十分少了,论资历,论才干,怕是不多了,大约只是那几位。李鸿藻自然也懒得拿这个举荐的彩头,原本准备是就此打了马虎过去,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心福至灵。继而说道:“皇上垂问,那臣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臣以为,如今有一位极好的人选,可堪大任。” “哦,”皇帝挑挑眉。“李师傅,你且说来。” 。。。 “万岁这意思?”宝鋆靠近了恭亲王,恭亲王正盘腿坐在炕上,默不作声的抽水烟,“要往军机处安排自己的人了?” “是啊,”恭亲王点点头,放下了水烟,他也是难得抽几口水烟,只是在烦闷的时候,“咱们这位皇上的意思可真是难懂了,今个又夸我,不让我去了议政王这个位置,可转眼就要安排人进来了。” “这还不简单,只是为了让王爷您不好说话罢了,王爷您不是也这样做了吗。”宝鋆摇摇头,“万岁爷长大了,心思也多了起来,倒是和太后一模一样的。” 文祥歪在炕上,摸了摸自己的鞭子 ,“这添人是一定的了,只是皇上要选谁呢?” “横竖不是选咱们的人,”宝鋆摇摇头,“原本这沈小山机会极大,太后不再垂帘了,他在上海也做的极好,想必是能入皇上的眼的,只是怕,”宝鋆啧啧出声,“皇上会反其道而行之啊。” “不管如何,叫小山先入京吧,”朱学勤对着恭亲王说道,“若是有什么机会,朝见也方便。” 恭亲王点点头,又颇为担心,“皇上若是叫弘德殿那帮人进军机,这该如何是好?”一个李鸿藻就已经头疼了,若是加上徐桐等人,就别活了! 且李鸿藻为人方正,虽然鄙视洋务,到底也知道轻重,与国有益的事儿不会轻易阻拦,换做徐桐,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昔日他的宅子在东交民巷,与各国使馆颇近,他居然在宅子门口贴了“望洋兴叹,与鬼为邻”的对联出来讽刺洋人,险些闹出了一场极大的外交风波,如此不知轻重不择手段的攻击洋务之事,实在是可怕。 “不会的,”朱学勤笑道,他在军机处似乎极少说话,也不太建言献策,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差事,很是务实,但是每言必中,“皇上是实在的洋务派,这点王爷还没瞧出来?若是不是皇上一力推动,这京津铁路,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修得好呢。” 恭亲王点点头,听着朱学勤继续说道,“皇上尊师重道乃是本分,其余的不会多想的,皇上与其说是弘德殿的师傅们教出来的,还不如说是皇太后教出来的,不用担心皇上会放纵了徐桐等人,皇上至多只会给他们大学士的尊位,允许他们对着朝政指手画脚,绝不会让他们乱了洋务大事,皇上这点数还是有的,”朱学勤递上了一本折子,“这是侍读王庆琪的折子,王爷您说,这里头难不成没有皇帝的意思?” 恭亲王摊开了王庆琪的折子,细细的读了起来,读完了眉心连跳,宝鋆看的莫名其妙,“这折子上说的什么?王爷。” 恭亲王叹道,“皇帝的意思,我看到了,难道还要对着俄罗斯人用强,夺回浩罕吗?” “皇上是极为看重洋务,这一点儿也没错,”恭亲王摇摇头,哑然失笑道:“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意,亦是有自己的主见,施政也有自己的侧重点,同而不和,奈何奈何啊!” “同而不和?”   ☆、十四、偶现麟角(五) “何谓同而不和?从来只听说过和而不同。” “同而不和,自然说的是秉政者之心,自然是相同的,”胡林翼回答道,他正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头,和兵部尚书江忠源对弈,边下了一个白子,他边说话道:“都是要发愤图强的,只是这手段就不一样了,手段方式不一样,这自然就有了争斗,若是派别一样,这争斗少了些,若是派别不一,党争就出来了。” “芝翁,以为如今朝局如何?” “朝局,也就是这样,一潭死水,若论好戏,前些日子那些好戏,是不会再有了,”胡林翼说道,在天元下了一个子,“这朝政,底下的人看来,似乎都是风云变幻,你争我夺的,斗来斗去十分精彩,可咱们都清楚,朝局日复一日,都是这样的平淡死板无聊,偶有新鲜之事,也只是沉溺在寻常的琐事中,激起一点点水花,随即消弭不见,再也不为人所重视,”胡林翼眼看棋局要输了,随即就住手不下,只是捏着一颗棋子把玩,“本朝新鲜之事最多,可如今大家似乎也是习以为常,提不起什么兴趣咯。” 他把那可棋子丢回到盒子里,站了起来,对着水边的落叶看的出神,银杏叶子淡黄雅致,铺满了一地,小仆懒散,花园没有及时打扫,倒也别有风韵,“芝翁,说起来,这朝政自然是要归皇上亲统的,昨日皇上垂问于我,问兵马粮草如何,我据实报之,皇上似乎有兴兵西疆之意。这事儿……” “这事儿,皇上一个人做不了主,”胡林翼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说王侍读那一日上的折子,在朝野颇为轰动,这是皇帝的意思没错,可王侍读为人谨慎,这折子里头说的清楚,‘浩罕之国乃是天朝藩属,切不可轻易弃之’并没有说一定要动武,曾纪泽已经去伊犁了,想着一言退雄兵?这曾纪泽身上的担子可就大了。” “这事儿难得很啊,”江忠源摇摇头,“俄罗斯人若是有如此和蔼知礼仪,就不会日夜想着要侵吞邻国领土了,若是能让俄罗斯人退出西疆,已经是万幸,毋庸复论浩罕复国之事。” “这是没错,”胡林翼点点头,“恭亲王所虑之事,也有道理,与他国交战,不可轻开,这不同于平叛,谨慎些也没错,可王侍读的折子里头,”胡林翼苦笑,“这礼仪、利益说的清清楚楚,叫人心动,朝野有了议论,也是正常,我这心里也是犹豫的很啊。” “这里头一句话我倒是极为欣赏,”江忠源笑道,“为政之道不可只察银钱之利,更需跳出俗务,体察总政,利国为先。” “是啊,一言搅动风云,这个王庆琪不简单啊。” “是皇上夹带里的人,自然是错不了,再者,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这翰林华选,又是极为通透,知晓洋务之事,将来的前途必然是飞黄腾达的,”胡林翼笑道,“如今科举尽数选的是新式人才,再过几年,咱们这些老家伙,可就没有立足之地咯。” “您太过谦虚了。不过话说回来,芝翁,您说,这军机处会补谁呢?” “怕是沈小山吧,他已经从上海出发进京了。”胡林翼笑道,“他可是恭亲王的智囊啊,恭亲王如今也知道没有谋主的缺陷了,自然要努力运作沈小山入京。” “可曾督也在三日前入京,这时候怕是已经陛见了。”江忠源说道,“论起资格,怕是曾督更为适合吧。” “恩?”胡林翼转过身子,看着江忠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曾督的意思?” “是我的想法,怕也是湖广子弟共同的想法,”江忠源原本是不苟言笑之人,这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笑容有些不自然罢了,“论功勋,论资历,曾督乃是朝中第一功臣重臣老臣了,历任多省巡抚,又是连任两江直隶总督,论资格,自然是够够的,再者皇上怕也有此意,不然如何能独独宣召曾督入京?” “可如今帝、王相争,入军机,怕不是好时候啊。”胡林翼喃喃说道,“我自然是愿意曾督入京的,在地方上再有威势也是藩镇而已,如何能比得上国朝宰相呢。” 江忠源正准备说什么,胡林翼的亲随走了近来,“老爷,军机处来人,请老爷入宫议事。” “哦,你去准备马车,来人说了什么事儿吗?” “说新疆总督下令团练攻打在伊犁河边上驻扎的俄罗斯骑兵,已经打了几次了。”   ☆、十四、偶现麟角(六) 看了新疆来的紧急军报,皇帝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他想了想,告诉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曾国藩,“曾督以为如何?西北和俄罗斯人起冲突了。” 陈胜文把折子递给了曾国藩,曾国藩起身拿了那折子,翻来细细一看,电报甚短,寥寥数字,似乎是轻描淡写,但却在这个时候注定要掀起不少波澜。 曾国藩想了想,把折子递还了回去,“总督之职,原本就有军事之用,左督镇抚新疆,新疆不必内地,未有成建之基层制度,我观新疆屯田开垦,收集各部青壮之法,颇为可行,可推之西北、西南诸部之地。” 皇帝不悦的问道,“那这俄罗斯之事呢?” “俄罗斯人狡诈凶狠,但也越不过新疆去,皇上尽可放心。”曾国藩回道,“国朝虽然不宜出动大军和俄罗斯人对战,但是,却不可不表自己的态度,以施恩于天下藩属,这原本就是难以两全之事,可如今左督行止,倒是给皇上解决了这个难题。” “这话怎么说的?”皇帝来了兴趣。 “俄罗斯人此兴兵于中亚诸汗国,并非用举国之力,只不过是土耳其斯坦总督座下一将军率领着哥萨克骑兵出战而已,浩罕汗国枉费有十个回兵不及一个浩罕人的声誉,就这样差点亡了国,俄罗斯人亦非是倾国之力,中国亦不用如此,臣在京中也听说了,许多人上折子,要求十二镇再出玉门关,而与俄罗斯人对垒,且不说银钱花费之问题,就说这十二镇组建以来,西北之地已经盘桓了数年之久,军心怕是极为厌恶西北了,若是这样为了一藩属而劳费大军,军心必然有所怨言。从而影响战绩。” “你说的很有道理,”同治皇帝说道,“朕亦是担忧,所以不知如何处置。” “圣心早就有了定论。”曾国藩笑道,“何须来问臣,皇上见了左督的折子,不发一言,不就是有定论了吗?既然是地方之事。由着地方去办就是,左宗棠此人,臣甚是了解,为官从来不避事,且老成谋国,一定会处理好此事,且不说能不能帮着浩罕复国,若是能让俄罗斯人在夷播海一带不得安稳,这就极好了,更不用说。能将屯田练兵之事更为完善,促进新疆之发展了。” 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那就是让左宗棠去处置?闹些小风波也是无妨的,大动干戈,似乎也不妥当,外交上总理衙门派人去交涉,左宗棠这样时不时的弄点事儿出来,想必俄罗斯人也不会觉得中国无人,这样甚好。” “是。圣明无过皇上。” “哪里是朕圣明,是曾督你看的透彻,”同治皇帝笑道,“那浩罕国主上折子说请中国助其复国。你以为如何?” “既然浩罕国主在国内,这俄罗斯人就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占了浩罕,”曾国藩说道,“臣以为,若是让浩罕国主入京好生待之,等他见识了中原盛景。在京中常住,怕是要乐不思蜀了,将来中国若有图谋中亚之事,此人养废了反而不美,臣以为放在新疆,让左宗棠管着,让俄罗斯恶心一番也是极好。” “你说的不错,”皇帝点头赞许笑道,陈胜文进来打了个千,“议政王和军机大臣都到了。” “让他们在外头先候着,”皇帝吩咐到,陈胜文略微带着为难应了下来,曾国藩眉毛微微一动,皇帝又问他在直隶总督任上的事儿,曾国藩昔日处理天津教案之后,就转任为号称疆臣之首的直隶总督,“为官避事生平耻”这是他一贯的准则,到了直隶之后,劝农桑,兴洋务,又依托天津港口之便利,在海河和沿海一带大兴手工业和轻工业,将口外的羊毛运到这些地方进行加工,然后在国内售卖的沿京杭运河南下,外售的就地整装打包送到天津出海。又大力开拓滦平煤矿,更借交通部新建铁路的东风,欲将滦平、天津、保定、京城练成铁路网,其心勃勃,却不失实干之意。 “听说你在保定,也新建了什么研究所,这是做什么的?” “臣昔日在金陵,有中国学者和工匠,自主研发了内燃船只,之后又参照西洋最新的技术,连续建造出了不少款式的铁甲船,这为江宁轮船招商局的船只来源,这船只虽然不能用作军用,但是纵横长江,运货运人,都极为方便,臣想着,中原并非无能人,若是精通洋务之人,有了时间,又不虞有生活之忧,必然会有不输于西洋之技术涌现。” “这极好,皇太后从西洋也收罗了许多洋人的学者来,和曾督你的意思也是一样,这研究所,在直隶要好好办下去,若是缺了银子,就从朕的内库里头拿,”皇帝豪爽的说道。 “如今这银钱倒是不缺,只是,这闭门造车到底不算是明智之举,太后带回来之学者,若是皇上能匀几个到保定,这直隶技术必然是无忧的。” 皇帝摆摆手,“这就别指望了,那些学者皇太后视若珍宝,刚刚带到京城,就放到西郊的皇庄里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那个皇庄日后就作为他们的住所和授课之地,同文馆学习理科的人,都要去进学,他们提出的意见,皇太后没有不应允的,内务府有个太监扣了一点银钱,就被打发出去了。那里还能匀给你保定呢,趁早别提吧。不过你那里既然有意学习,不妨派遣人进京学习,两江浙闽上海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准备派人入京了。保定近在京畿,可不能落后于人哦。” 过了一会,曾国藩到底是顾忌恭亲王等重臣在外头候着,就自请退下,皇帝点点头,“你就在京中休息几日,见见湖南老乡,亦是极好,皇太后得了你进的辣椒酱,倒是觉得不错,说不定什么时候要见你,你先候着吧。” 曾国藩退了出去,恭亲王等人进来,除了恭亲王外,其余人都大礼参拜,皇帝摆摆手,“都起来吧,是为了新疆的事儿?”   ☆、十五、九龙治水(一) “是,”恭亲王说道,“这是紧急的军报,故此军机大臣都来了。” “恩,”皇帝问恭亲王,“你们商议出什么结果了吗?左宗棠此举,合适与否?” “臣以为不甚妥当,”恭亲王说道,“对外宣战之事,从来都是中枢的权责,地方督抚只有平叛之责,如此以来未免越权了。” “那要左宗棠干看着俄罗斯在新疆境内嚣张吗?”皇帝不悦地说道。 “这,自然是不行的,”恭亲王说道,“曾纪泽已经到了哈密,想必不日就能到俄罗斯人的总督府去交涉。” “这是其一,”皇帝说道,“还有这俄罗斯人,就交给左宗棠处理吧,想必这些小摩擦,无伤大雅,左宗棠是老臣了,想必也懂得轻重。” 恭亲王等人称是,宝鋆又说:“今年原本朝俄罗斯人购买军舰两艘,臣以为,可暂停合同,横竖咱们也还没拨付银子给俄罗斯人?” “这?”皇帝有些犹豫,“这订购的军舰用于何处?北洋还是南洋?” “是北洋。” “那就先停下来,北洋水师之中,还是少些俄罗斯军舰为好。”皇帝说道,“横竖没给钱,不怕失了银子。不过这说头要有缘由。” “是,”恭亲王说道,“奕劻办事得力,臣在总理衙门得空不少,交给他处置就可以了。”恭亲王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了,“俄罗斯大使日前找到总理衙门,说昔日购买金州之事,未免草率,言语里的意思,要求中国再支付一笔费用,以作缓和两国局势之用。” “岂有此理,”皇帝轻轻呵斥道,“难怪俄罗斯人一直不忿。态度古怪,原来是看中了金州出产的金子,”皇帝恍然大悟,“昔日购买金州。太后的意思,一是为和俄罗斯人缓和关系,二是看中了金州有出产金子。素来没有买卖成功反悔的意思,难不成,这俄罗斯见到金州有了出息。又眼红了?可笑!” “金州之土,面积堪比东北三省之地,虽然颇为寒冷,但是有金矿一样,就知道其之价值,”宝鋆听到俄罗斯人这样,马上就不干了,金州出产的金子,尽数解到内库,自己看着眼馋。这些金子虽然没有直接进了户部,可这户部给大内所用的银子,却是一直没有增加,第一,是内务府开始赚钱,第二个,就是金州有了出息,这和皇庄一样,都算是皇帝的私产。若是要给俄罗斯人再一笔钱,这钱可就要从户部出了。这怎么可能!“不可对俄罗斯人妥协。” “这银子我宁愿用来买军舰和俄罗斯人对垒,也不愿意白白再送给俄罗斯人,”皇帝定下了调子,“议政王你就这样去办吧。浩罕国主。就让他先入京朝见,什么事儿以后再说,他这么一个人养几年,花不了多少钱。” 皇帝干净利落决定了这事儿,于是又发问:“前些日子,我说军机处事多。要补人,你们有什么人选没有啊?” 李鸿藻低着的脸上表情微微一动,看了看身侧的胡林翼,恭亲王回道,“是,臣等已经商议过了,”李鸿藻微微冷笑,这也就是他哪几个人讨论过,自己何从听到过?“上海巡抚沈桂芬为人老练,甚有谋略,可堪大用,历任山西巡抚,上海巡抚,吏部的历年考核都是优等。” 皇帝不置可否,转过头问李鸿藻,“李师傅是什么个意思?” 李鸿藻回道,先是表扬了几句,“沈桂芬为人甚是干练,确实是干才,不过,”世人都知戏肉都在这转折之后,“韩非子云‘宰相必起于州郡’,国朝虽无前朝一般,宰辅从县官知府布政使六部九卿这么一步步做上来,但本朝是资历、经验、履历都是极为看中的,军机大臣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绝非大学士这样的加衔,可以轻易授之,沈桂芬虽然熟谙政事,但是只是两任巡抚而已,总督之职还未历练过,骤然入直军机,怕人心不服啊。”李鸿藻说完了,最后还闲闲的加了一句,“昔日太后垂帘之时,亦说未经一品职位历练,轻易不得入直军机,臣愿皇上鉴之。” 宝鋆听着心里窝火,若论历练,你李保定可是连北京城都没出去过,正欲开口驳斥之,但是随即想到他先是内阁学士再任户部侍郎,再进都察院左都御史,再加大学士入军机处,虽然是靠了皇帝帝师的身份,但也是这么一步步的走下来的。另外的胡林翼更不用说了,李鸿藻此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恭亲王微微皱眉,瞥了李鸿藻一眼,文祥说道,“李大人此言大谬,军机处乃是中枢机要之位,绝非内阁那样的清闲,臣不是说年老者不得入内,只是这年富力强些才能担得起军机处连轴转的差事,沈桂芬人在壮年,又是政务练达,资历虽然有不足,且是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文祥刺了李鸿藻一句,李鸿藻眉心一跳,他是咸丰二年的进士,从文魁的角度来说,他才算是新人。文祥继续说着沈桂芬的履历:“中进士之后,就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咸丰七年,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同治二年,外放署山西巡抚,严禁种植罂粟,又大开贸易,山西大兴。赴上海之后,又主持开通松江至苏州的铁路,使得两江出产之货物可极为方便的出海卖给洋人,又改革上海海关的制度,增加了关税银子,缺不至于让老百姓抱怨,可谓是德政;采取减税鼓励之策,上海等地工厂遍开;又极为维护老百姓权益,设定了上海最低的工厂工作收入,百姓委实悦之,臣以为,沈桂芬入值,正当其位。” 文祥难得说话,但皇帝是十分看重他的话的,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李鸿藻闭目不言,皇帝是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才干确实重要,不过皇太后说的也对,这资历也是极为看中,不如就先学习入值吧?”皇帝用商量的口气和恭亲王说道,“等过一些日子,再行转正。” 恭亲王微微舒了一口气,“是,臣等遵旨。” “不过朕以为,这军机处才补一个人,未免少了些。”皇帝继续说道。   ☆、十五、九龙治水(二) 虽然是学习入值,可到底也是进了军机处了,名义如何,无关紧要,昔日祺祥政变之后,曹毓瑛不过是军机章京,却能总揽政务,把灵柩返京,收拾顾命大臣,上情下达,一概弄的清清爽爽。恭亲王倚之为臂膀,每每逢大事都要和他商量,可见,在其人,不在其位,何况,这到底也是入了军机的,所谓“学习”二字不过是彰显沈桂芬资历不足,等到政事处理的不错,时间久了,自然转正。所以恭亲王也不以为意,正在喜悦之时,突然听到皇帝说出:“这军机处才补一个人,未免少了些。”的话未免有些发愣了。 “朕翻了翻先帝朝的军机大臣,多的也有**人之多,”皇帝微笑着说道,“如今才你们几个,议政王加上军机大臣,若是再加上沈桂芬,”恭亲王、李鸿藻、文祥、宝鋆、朱学勤、胡林翼、沈桂芬,“这也就才七个人,本朝事务,可远比前朝多的多了,开办洋务,兴建新军,筹办水师,又广开通商,大兴工商业,这差事是越来越多了,地方上设了上海天津新疆三省,和河南山东总督,又有金州一地,中枢新设交通部、教育部、理教院。和洋人们交涉,有兴办学堂讲武堂、又办工厂,送人出去留洋,这些人和事儿,管起来也越发多了,朕每日批阅折子,都觉疲惫不堪,更别说各位,都要处置具体的事务了,这何等繁琐沉重,朕亦是能感同身受的,当然,军机大臣都是极为勤勉的,只是不能太过操劳,曹文襄公昔日英年早逝,皇太后极为愧疚,各位乃是国朝的栋梁,实在不宜太过操劳,所以,朕欲再选人入直军机,为议政王,为大家分忧,各位臣工,意下如何啊?” 众人面面相觑,恭亲王问道,“皇上体恤臣下,实乃我等的福气,只是不知,皇上中意哪一位入直军机?” “不是一位,是两位!” 。。。 “沈桂芬是必然要入军机的,”慈禧太后对着皇帝说道,这一日在寿康宫,只有母子两个人,唐五福奉上了桂花马蹄羹,皇帝又问起军机处的人选,太后说道,“一来他有才干,二来,也是恭亲王所需要的。” 皇帝有些不乐,“李师傅为人方正,不擅于权谋,帮不上儿子多少忙,胡林翼明哲保身,不多事,儿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加上沈桂芬,哎!” “这怕什么,本朝军机大臣,又不是如同前明的内阁,有廷推之道,命出于上,你觉得那个好,挑进来就是了。” 皇帝笑嘻嘻说道,“皇额娘不怕儿子把弘德殿的师傅再请几个人进军机?” 桂花马蹄羹十分香甜,太后喝了半碗,听到皇帝如此说,亦是微微一笑,“你要是觉得在弘德殿几个师傅啰嗦听得还不过瘾,还要让他们在军机处继续啰嗦,不怕受罪的话,我又何必担心什么呢?” “皇额娘懂儿臣。”皇帝笑道。 我怎么会不懂你?慈禧太后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怎么说,同治皇帝就算再冲动,和恭亲王起了纷争,也绝不是保守的皇帝,“你看中曾国藩,很好,他是老臣,又是功臣,入了京中,自然能帮上你的忙。” 能分恭亲王的权柄。 “儿子就是这个意思,这样一尊大佛坐镇军机,多少跳梁小丑,也能安分守己些了。”皇帝笑道。“只是这新疆之事,俄罗斯人又闹了起来,实在是烦恼。” “先等几年,如今刚请了德国人来当教官,”太后说道,“这出气也不急于一时,凡事忍耐着些,你才几岁,多少年的好日子等着你,等着你去教训俄罗斯人,不急。” “是,”同治皇帝应下,“只是这左宗棠突然就和俄罗斯人闹了起来,这……” “他只是有些抱怨罢了,”太后不以为然的笑道,“他是见到你叫了曾国藩入京,又传出了要选人入军机的谣言,故意闹些东西出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呢,他是爵位最高的文臣,皇帝你想选人入军机,居然没想到他,他自然是觉得有些失落,找些俄罗斯人发泄怒火,也是寻常。” “倒是也别过火就成,”皇帝笑道,“新疆诸部甚多,官府管辖素来难为,若是借着俄罗斯人之手把部族之力都统了起来,这也是极好的。” “部族?”太后喃喃,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亮了起来,“我好像想到了什么,皇帝。看来还有别的事儿可以发挥一下。”   ☆、十五、九龙治水(三) “直隶总督曾国藩,御前大臣塞尚阿,上海巡抚沈桂芬入直军机处。” 一日之间,三人入直军机,这样的大新闻一出,又是让人议论纷纷,军机处就有了九位军机大臣,有人就说话了;“九九归一,这朝政就稳妥了。” “嘿嘿,稳妥个屁,九龙治水,从来是治不好的,”又有一个人说道,“你看看,这军机处,有亲贵,有后戚,有八旗子弟,还有湘军首领,还有清流文臣,样式多了去了!” “这样不是极好?” “好什么呀,怕是好不了咯,原本这军机处,是六王爷最大,李师傅不过是靠边站,而胡林翼大学士呢,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素来是少说话,多干活,遇到什么矛盾,立马躲得远远的,这位爷,四九城早就有了一个雅号赠与他了。” “哦,是什么雅号?” “野狐精,说其精明的很哪!他虽然是持身甚正,可也不必如此,在军机处似乎透明的一半,可如今曾剃头进了军机处,你说,野狐精还能是野狐精吗?两个人都是湘人,又一起在南边平叛过,曾国藩号称中兴第一名臣,功勋卓著,这样大龙入海,怎么也得掀起几道大的波浪吧?加上野狐精,还有当着大司马的江尚书,允文允武,野狐精有了仰仗,什么时候变成老虎(胡),也是指不定的事儿!” “还有这位皇后的祖父,咸丰爷的时候就当过领班军机大臣,你说,入了军机,岂能不摆谱?” “是啊是啊,二哥你的见识实在是高!” 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边上有人咳嗽了一声,吓得两个人顿时噤若寒蝉,见到来人,连忙点头哈腰请安行礼,来的人朝天翻着白眼,双手背在身后,“你们两个胆子真是大极了!敢在交通部大堂嚼舌头根子!小心被中堂大人听到,不给你们几个板子受一下,真是辜负了你们这样的大胆!” 两个人吐着舌头,上前连忙请罪,“实在是不知道您在这里,小的该死,该死,”又是一番奉承,这才把来人的脾气伏了下去,来人气尤不顺,“仔细你们的皮,这几日尚书大人脸色难看,若是伺候不到,你们这些苏拉也就别想当差了。” 来的人走了出去,剩下两个人在暗自咂舌,“二哥,您说尚书大人怎么心情不好了?” 被人称之为二哥的人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小老弟,你要是再这么懵懂下去,将来可怎么办,你说这沈桂芬还是咱们老大人当巡抚的时候久了,怎么他都入军机了,咱们尚书大人还没进呢!你说,这心里头能舒服吗?” 教训完两个苏拉,来人不敢耽搁,速速进了交通部大堂的东花厅的签押房,交通部满尚书穆扬阿慢条斯理的正在喝茶,见到自己的亲信进来,点点头,“你来了,今日喝的茶倒不是名贵的,只是枸杞金银花泡的茶,你也来一杯?” “多谢大人,枸杞滋润,金银花下火,最适合部堂大人现在用了。” 穆扬阿苦笑,“莫要打趣我,这年纪大了,名利心反而更热了起来,想着如今这煊赫,没有我的份,到底是心里不舒服。” “大人何必担心?大人在交通部办下官道,铁路火车,电报等赫赫功绩,就连工部户部瞧着咱们交通部的金山银海,都十分羡慕,是第一等的肥缺,且交通部从无到有,都是大人您一手创立的,比起那些因循守旧的人不知道强多少倍,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啊。” “再者,部堂大人有两位太后在后头撑腰,还用担心什么呢?”来人笑道,“何须现在就入那个是非之地与人争斗呢?” “你说的极是,送进宫中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重阳节的节礼已经备下了,这是最简单的,还有另外的,是交通部创出来的东西,太后见了必然喜欢,这可比什么节礼好。再者,若是将来京宁铁路通车,大人如此功绩,谁敢拦着大人入军机处!” “是这个道理,”穆扬阿又有了斗志,精神抖擞起来,“京宁铁路,耗时极长,我怕四五年内是修不好的,所幸各地督抚都愿意自己境内的修一段起来,我才省下不少力气,这事儿叫部里的人盯住就成了,别的还有事儿要交给你,还是修铁路,不过是到口外的!” “口外?” “是,从京师到张家口,先修起来,”穆扬阿点点头,“先修这么一段,日后要准备通车到库伦!”   ☆、十五、九龙治水(四) 次日三位新任的军机大臣就进宫在养心殿叩见皇帝,皇帝嘉勉了几句,就让几个人退下,恭亲王带着三人一起出了养心门。军机处原本是临时机构,这值房也只是在隆宗门外简单的几出小排房,简陋狭小,军机大臣加上章京再加上苏拉,林林总总数十人,蜗居在此处,还是太后垂帘之后,深知军机处当差之苦,又道有失宰辅体面,原意迁居至文华殿,奈何文华殿在太和门边上,略微偏远,不利于军机处在御前奏对,故此太后下旨在隆宗门外,靠着崇楼把原来的矮小值房拆掉,起了三进极为宽敞的宫殿,以供军机大臣料理政事,这才一解困顿之苦。 几个人到了军机处,军机大臣都迎了出来,恭亲王一一介绍,其实也不用介绍,大家都是熟识的,旨意上曾国藩排在第一位,但是他十分冲和,且敬重塞尚阿,一力要让塞尚阿走在前头,塞尚阿虽然有些老顽固,那也只是在家中,绝不会在外头表现出来,本朝虽无明朝内阁一般,以先进军机处为达者,日后这内阁首辅亦是按照年限来,但是名次先后,不可乱了规矩,故此两人十分推让,最后还是塞尚阿走在前头,曾国藩次之,沈桂芬殿后。 三人到了值房,这是众人议事之殿,恭亲王坐在了正堂之上,其余等人雁翅排开,一一落座,恭亲王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开始分派诸事,近来政事越发繁忙,新来的三个人都分到了不少事务,塞尚阿管着理教院和理藩院,曾国藩管教育部,协管礼部,沈桂芬责则只有一个:是漕运海运分管,其余的就没了,只是说明“参赞军政务”。 塞尚阿虽然觉得自己管的东西未免少了些,可到底是新起复到军机处的。不宜太过要权,也就罢了。其余二人都是人精,更是不会说什么,众人略微坐了坐。也就散了。 宝鋆拉着曾国藩到自己的值房去,说要协商十一月皇太后千秋节的仪注。恭亲王笑道:“你这厮,曾大人还未坐安慰,你就让人当差,这事儿且不忙。让三位先安顿下来,日后还怕没有当差的时候嘛?” 宝鋆这才作罢,军机章京领着三人到了自己的值房,各人值房都不靠在一块,虽没有各自有套院,也是十分宽敞,又有苏拉上前禀告应诺,各人又看缺了什么,要仆役一一添全,如此折腾半日。才算空了下来。 曾国藩正煮沸了一壶茶,就听到外头有脚步之声响起,曾国藩含笑站了起来,外头就走进了胡林翼,胡林翼看到曾国藩,微笑拱手,“涤生兄大喜!弟终于在军机处等到了涤生兄。” “润芝啊,”曾国藩拉住了胡林翼的手,两人一起到了炕上坐下,曾国藩亲自给胡林翼倒了杯热茶。“我本意是不欲进此是非之地的。” “涤生兄素日自诩为官避事生平耻,如今奈何做望而退却之态了?”胡林翼笑道。 “在地方亦能当差做事,奈何入京呢?”曾国藩脸上十分疲劳,他如今已经是六十三岁。但是精神头来看,还远远不如七十岁的塞尚阿红光满脸,精神抖擞,“京中掣肘甚多,干成事儿的少,不易居啊。” “涤生兄乃是平洪杨第一功臣。又在地方上大办洋务,深得帝心,您不入值军机,还能轮的到谁?”胡林翼说道,“就算是皇上有别的心思,也不足为虑。” “皇上的心思兄大约能猜到一些,只是,哎,恭亲王昔日有提携帮助之恩,我实在不欲与其放对之。” “皇上也未必有此意,只不过是见不得一家独大罢了,弟在军机处独木难支,甚是尴尬,百花齐放春满园啊。” 曾国藩捻须点头道,“这话却是没错,我在地方上观京中,纷争所有,但是君臣尚能一心图强,老夫入值军机,若是能秉公心行正事,想必不会辜负皇上和你们的一片苦心。” 。。。 章京刚刚来到了塞尚阿的值房,“皇上的旨意,叫老大人预备着,今年诸藩入京朝贺,一定要加上土尔扈特部汗王和承化寺大喇嘛,西疆临国边境的藩属土王,也请大人斟酌添加。” 塞尚阿点头应下了,恰好理藩院尚书,协办大学时庆海到了,于是两个人又是见面亲热一番,论起在皇家的辈分,一个是皇后之祖,一个是太妃之父,两个人正是同辈,塞尚阿年纪大些,就喊庆海是老弟,“老弟,我离开军机处太久了,这些年新政颇多 ,政事大多不认得了,理教院又是新设,这些活计我可不太懂,到时候要多靠老弟提点提点。” 庆海连忙道不敢,“您是皇上的丈人老太爷,身份尊贵,散漫做去,谁也不敢说你的不是。我当差这么多年,只记得一条,上头叫咱们做什么,做好便是,绝不能学别人搪塞拖延,或是阳奉阴违。” 塞尚阿哈哈一笑,“那也要为主子分忧,不能一味着尸位素餐呀。”两个人心领神会,又是哈哈一笑,庆海是理藩院尚书,塞尚阿就问道:“这皇上的意思,要特意加上新疆的藩属,是为何?” “我想着必然是为了俄罗斯人之事,别说是新疆,前几日兄长还未上任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让漠北诸部首领今年也要入京觐见。昔日蒙古诸部都是在热河朝见,今年又加上新疆诸部入京,还有一个浩罕国主,这必然是一番盛事,小弟肩上的担子重的很啊,到时候说不得要仰仗鹤汀老兄的虎威了。” “咱们都是为皇上当差的,说什么仰仗不仰仗的外话,”塞尚阿笑道。 庆海复又叹道,“八旗中人,能干的少,能被皇太后,被皇上看上的更少,老大人如今复入直军机,可谓是简在帝心,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了。” 两个人正在谈笑之间,塞尚阿带进宫的家人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塞尚阿沉下脸,“大惊小怪,一点规矩都不懂,客人在这里,让人笑话!” “太爷,太爷,太爷大喜,”那个家人满脸喜色,听到呵斥也丝毫不惧,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结结巴巴的说道,“珣嫔娘娘,珣嫔娘娘有身孕了!”   ☆、十六、儿女情长(一) 慈禧太后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去了珣嫔的永寿宫,这时候永寿宫里头已经是言笑晏晏,济济一堂了,珣嫔倚在炕上,身上披着一张绒布被子,皇后拉着珣嫔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边上各宫嫔妃围成一团,面上神色各异,众人见到慈禧太后驾到,起身迎驾,珣嫔也准备站了起来,却被慈禧太后用手按了下去,“不必多礼,你的身子如今可是最尊贵的了!” 听着这话,皇后眉心一跳,起身把炕上的位置让给了皇太后,太后坐了下来,连忙发问,“太医来瞧过了吗?” “瞧过了,这时候还在殿外候着,”皇后笑道,“知道皇额娘要问。” 太医进来磕了个头,太后问道,“珣嫔是几个月的身子了?” “回皇太后的话,珣嫔娘娘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娘娘身子不佳,所以到了三月里才觉得有些孕吐的症状。” 太后微微皱眉,嫔妃们神色各异,“身子不佳?” 珣嫔有些害怕的望了一眼太后,连忙低下头,太医伏在地上,“是,珣嫔娘娘身子弱了些,今天把了脉,胎像有些不稳。” 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都托付给太医院了。”太医退了下去,太后转过头对着珣嫔笑道,“也不碍事,你好好休息,好好调理着,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能好好的,你的心放宽些就好。如今倒是你第一个有福气的,我也替你开心,”太后对着皇帝的嫔妃接触不多,珣嫔又是老实沉默寡言的,所以说了这么几句,太后似乎就无话可说了。 慧妃赫舍里氏笑着带着众人一起福了福,“恭喜太后,恭喜珣嫔。” 太后颇为喜悦,当然了,自己是一个后世之人,对于这些封建的东西应该很抵触的,但是她非常赞成皇帝多纳几个妃子,多生几个小孩,“都起来,别客气了,都坐都坐,”太后环视众女,“你们都是伺候皇帝的,素日的恭顺,我都瞧见,这孩子呢,将来必然都会有,且不用着急,珣嫔先有了,是她的福分,你们的福气也不会少,只一样,”太后收敛了笑容,“不许闹出以前那样争风吃醋伤及龙裔的事儿,若是有这样的事儿,我绝不轻饶!听到了吗?” 众人又站了起来,连带皇后也肃然听命,“臣妾谨遵皇太后懿旨。” 皇后笑着说道,“珣嫔备下了上好的龙井茶和糕点,皇额娘陪着珣嫔一起用些吧?” 太后点点头,“甚好,只是珣嫔用不的茶,有别的吗?” “备下了红枣汤。” “这个好,红枣补血,极好。”皇太后对着珣嫔笑道,“你阿玛刚刚入了军机,你就有了身孕,可见,这个孩子福分很大啊。” 瑨贵人捧了热毛巾给皇太后,笑道,“姐姐是福气大的很呢,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妹妹了。” 太后接过了毛巾,看了瑨贵人一样,瑨贵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太后又问:“皇帝呢?怎么还不来?” “皇上还在养心殿和交通部尚书商议事儿。奴才们不敢进去打扰军国大事。” “唔,”太后点点头,一会子上了茶水,众人就在偏殿一起用了些,皇太后见到瑛妃闷闷不乐,心里微微一叹,放下了筷子,吩咐皇后,“你是六宫之主,珣嫔的胎你多看着些。我就先回宫了,”太后环视众女,“你们也都散了吧。” “是。” 太后指了指瑛妃,“瑛妃,你伺候我回宫。” 瑛妃从发呆之中回过神,“是”,站了起来扶住皇太后出了永寿宫,这里离寿康宫不算远,只是隔了几重宫阙而已,太后反手拉住瑛妃,“你的心里不痛快?” “臣妾不敢。” 太后长叹一声,“我并不是说你嫉妒珣嫔。”太后拍了拍瑛妃的手背,“你是英烈之后,以前就经常入宫的,我见你这个孩子,性子温和,又是知书达理,所以,私心想着留给皇帝,让你入宫,没想到,”太后摇摇头,眼中露出怜意,“皇帝只是对你淡淡的,虽在妃位,可过得不能说是困苦,到底也是平淡的很,你的性子,也是平淡,素来不会争宠。我想着,如今有些后悔,把你带进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你若是有怨言,亦是正常。” 瑛妃朱氏连忙跪下,“臣妾不敢,”瑛妃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臣妾要感激皇太后成全臣妾的心意,能入宫陪伴皇上,虽然皇上不甚宠幸臣妾,可也颇为敬重臣妾,偶尔来和臣妾聊天,臣妾已然是十分感激涕零,焉能得陇望蜀,心生怨念?”   ☆、十六、儿女情长(二) 瑛妃犹如风中颤抖的一朵百合花,娇羞令人无限爱怜,太后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两个人行到了养心殿后的宫巷之中,长长的红色宫墙之中,两个人落寞的行走着,后面跟着一群太监宫女,秋天的北京城,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你既然是如此,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是怕委屈了你,原本在外头,你身上有着爵位,什么夫婿选不好,在这里头,没有恩宠,这宫里的日子,未免难受些,也罢,你日后得空,多来找我就是,我那里热闹些,你也不会寂寞。” 两个人正在闲谈之间,皇帝的御驾就到了,只见他脚步匆匆见到太后两人才停住,“皇额娘。”同治皇帝叫了一声,也看到了瑛妃,瑛妃屈膝行礼,皇帝对着瑛妃点点头,问太后“您是从永寿宫出来的?” “珣嫔有了身孕,我自然要去看的,”太后笑道,“今个商议什么要紧的事儿?” 皇帝笑道,“穆扬阿说的是到张家口的铁路,京张铁路,途中均为崇山峻岭,如今咱们本来会的技术怕是还不成,还是要准备请外国人来帮忙着修,不过,这事儿急不得,他别的倒是都预备上了,张家口到蒙古的官道已经开动了。” 太后点点头,皇帝又问,“珣嫔的身子怎么样了?”这是第一个有身孕的妃子,皇帝也十分高兴,又问道,“太医怎么说?” “说身子不太好,胎像有些弱,我叫她安心将养,这些日子就不要出来走动,更是免了她的请安,你平时得空了,就多去陪陪她说话。” “是,儿子知道了。” 皇帝转身离开,皇太后看了看瑛妃,她身上的旗装花纹也是悄无声息的空谷幽兰。犹如她的不引人注目,瑛妃温柔的眼神望着皇帝的背影,眼中浮起雾气,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皇太后回到了寿康宫。叫安茜把荣安公主请了过来,荣安公主这会子正陪着丽贵妃一起在慈宁宫的三层大戏台听戏,听到慈禧太后宣召,连忙赶了过来,身上尤带着戏台前的锣鼓铿锵。太后歪在炕上,斜着眼看着温柔的荣安公主,“今个听的是什么戏?” “是南边的戏,叫《打金枝》。” “哦?”太后让荣安公主坐下,“这戏怎么样?” “挺好的,皇额娘今日怎么不去?” “皇帝的珣嫔有了身孕,我去瞧了瞧,再说了,皇额娘也不喜欢看戏。” 荣安吐了吐舌头,“人都说皇额娘爱看戏。也爱排戏,如今京中都喜欢看皇额娘爱看的戏,若是这话被外头人知道了,那戏园子可就没什么声音了。” 太后微微一笑,“只是闲来无事,找点乐子罢了,我们这些深宫妇人,还不如你们,公主下嫁了,就自由自在许多了。” 听到自由自在四个字。荣安公主脸上又露出了前些日子见到的愁容,只是一闪而过,公主又笑了起来,这愁容却被慈禧太后瞧见了。“今个的戏是打金枝,想必就是升平公主和郭嗳的故事了,这是出好戏,只是公主未免吃了委屈,我瞧你也是委屈了,怎么。符珍对你不好吗?” 荣安公主笑道,“怎么会呢。” “那还是别的人?” 荣安公主勉强笑道,这笑容勉强之极,就连殿内伺候的安茜也看的清清楚楚,“有皇额娘体恤儿臣,哪里有人敢对儿臣不好呢。” 太后闭目沉思了一会,睁开眼,朝着荣安公主招了招手,荣安公主温顺得靠在慈禧太后的跟前,“你是知道的,先帝爷就留下你和皇帝两个人,你额娘我也最疼她,自然也是疼你的,以前我料理着外朝的事儿,你们顾及不到,只是这心必然是还在的,不然也不会说把你指给了符珍,符珍虽然是武将,我瞧着也不赖,是个温和的人,你是公主,下嫁自然也不会有公婆敢亏待与你,我前些日子瞧见你闷闷不乐,才把你留了下来,”太后温和的说道,“你的姐姐,”太后指的是恭亲王之女,荣寿公主,“她的性子要强些,我也不怕她吃什么亏,我的儿,你这样温和的性子,我实在是担心的紧,这才来问你的,你还藏着掖着呢?” 听到慈禧太后这样说话,荣安公主不免红了眼圈,安茜见状连忙也劝道,“凡事总有太后娘娘撑腰,这天底下还有谁比太后娘娘更大的呢,公主您就放心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荣安公主抽泣着把别在腰间的手帕拿了出来,抹着眼泪,“皇额娘,我就问一句,我是不是嫁给了符珍。” “自然是啊。” “可,奈何,”荣安公主眼中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我这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驸马……” 过了半个时辰,太后带着荣安公主一起出了寿康宫,同去了慈宁宫的大戏台,慈安太后等太妃太嫔们都在此处,见到慈禧太后来了,又是一阵行礼,丽贵妃瞧见荣安公主的眼周红红的,慈禧太后的脸色也是不豫,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到荣安公主跟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不能惹你皇额娘不高兴!” “没有的事儿,”慈禧太后平静的说道,“我听荣安说,今日的戏不错,是我没见过的,过来瞧瞧,大家都自便就是。”说完拉着荣安上了自己的宝座,两个人并排坐了下去,丽贵妃看了荣安一眼,只见虽有泪痕,可神色十分喜悦,这才放下了心。 戏里面,自然是团团圆圆的美满结局,最后锣声响了,太后用帕子抿抿嘴,吩咐道,“且不忙散了,我还有事儿要吩咐。” 慈安太后不明所以,“请姐姐示下。”众人都站了起来,准备听皇太后的吩咐。 太后拍拍荣安公主的手,对着她露出了让她放心的笑容,又指了指丽贵妃,嗔怪道,“我以前忙,顾不上她们,你倒好,自己的女儿都不照顾好!” “这?”   ☆、十六、儿女情长(三) 丽贵妃连忙跪下,“臣妾不知道太后何意,十分惶恐。” “快起来,”太后说道,“这原本也怪不得你,谁叫咱们呢都不是公主,不知道他们这里头的委屈,”太后问荣寿公主,“妹妹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荣寿公主回道,“只是不知道什么程度罢了,问过几次妹妹,她都不肯说。” “也是,你妹妹老实,自然觉得不好意思说,你有是这样的性子,他们也不敢过分欺负你,”太后正容说道,“这事儿虽然是祖宗家法,我倒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荣安公主的嬷嬷们在那里?” 几个嬷嬷跪了下来,皇太后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众人都站了起来,听着皇太后发怒,“你们原本是奴婢,居然敢拦着公主和驸马见面,还敢索要贿赂,公主下嫁,倒是多了你们这么多婆婆,实在是可恶,夫妻是否见面,难不成还要你们批准!我叫你们这些人跟公主下嫁,是为了防着公主受委屈,少了人伺候,不是让你们去当公主的家,给公主当管家婆的!”太后一叠声的叫德龄,“实在是可恶,德龄在哪里?把这些人都打发到慎刑司去!” 丽贵妃怒不可遏,“好嘛,真真是骑到人头上欺负了!快快快,拉下去,速速杖毙了才算痛快!” 几个嬷嬷瘫成肉泥,止不住的叩头请罪,荣安公主到底是善良,又求情不已,慈禧太后十分生气,“这些狗奴才,”她从来不说这些侮辱人的话,今天看来是气急了,“不能饶了她们。” 荣寿公主也跪了下来,“皇额娘请消消气,您再生气,也要看在这些是伺候妹妹长大的保姆嬷嬷,这样罚了他们,到底是妹妹没了脸面,外头人说起来,说妹妹不体恤老仆,她们固然有错,却不能重罚。” 荣寿公主说的有理,皇太后也不能不听,“好罢,就饶了她们的性命,打十个板子,逐出宫去,不许再伺候公主。五福,传我的懿旨,日后公主、郡主出嫁,陪嫁的宫人若是有以奴凌主之事,一概杖毙!” “是。” 太后拉起荣安公主,喟然叹道,“不管是后宫还是子嗣,先帝留下来的人不多,你们啊,”太后摇摇头,“这些事儿,早就该和我说,大家都是一家子的人,干嘛烦心事儿自己担着?家人不就是该这样,要相互分担吗?若是都自己藏着,还有什么趣味呢?” 。。。 荣禄拉住了马缰,从马上下了来,家仆早就候着,接过了荣禄手里的鞭子,“老爷。” “老太太呢?” “和太太一起在花园里逗着少爷呢。” 荣禄点点头,抚了抚衣服的袖子,跨步进了大门,绕过中堂,朝着后面走去,到了后花园,只见秋日的阳光之下,一个蹒跚学步的三岁男孩,张开双手,笑着朝向一位妇人跌跌撞撞的走去,另外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妪含笑看着两个人。 “来啊,大哥儿,额娘在这里,”背对着荣禄的妇人轻柔的呼唤着,“走过来,走到额娘这里来。” 那个小男孩走了几步,腿上却还没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一撇,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突然看到妇人身后的荣禄,又破涕为笑,双手挣开挥动着,嘴里咿呀咿呀的。 老妪抬起了头,看到了正看得发呆的荣禄,“禄儿回来了。” 少妇抱起小男孩,转过头来,也看到了荣禄,眼中露出惊喜的表情,福了福,“老爷回来了。” 荣禄点点头,“额娘,”走下了台阶,从少妇手里接过了小男孩,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男孩也不觉得眼前的父亲生疏,抓住了父亲的耳朵,一阵端详,把鼻涕都抹在了荣禄的肩膀上。 荣禄抱紧了男孩,对着少妇说道,“我成日都在丰台大营,家中上下都靠着你打理,辛苦你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不意夫君如此温柔的说话,少妇喜出望外,连忙说道,“这是我的本分,不敢居功的。” 荣禄点点头,对着母亲说道,“这几日休沐,我就回家来看看,过些日子就是阿玛的忌日,我回来了,总是要上柱香的。” “是呢,”少妇接过了荣禄手里的儿子,让奶妈带了下去,笑道,“西太后也惦记着老太爷的日子,特意叫内务府赐了内造的檀木线香下来,预备着祭祀的时候用呢。” 荣禄身影微微一滞,随即十分从容,“太后圣德。”   ☆、十六、儿女情长(四) 老夫人看了看荣禄的样子,笑道,“别说这个了,禄儿难得回来,今日我也就不陪菩萨吃素了,咱们一起用午饭。” 荣禄点点头,“额娘还是少吃素,额娘的年纪大了,若是再一直茹素,只怕是身子吃不消,若是觉得油腻,喝些鸡汤鱼汤,也是便宜的紧。” “都听你的,哪里还需要你说呢,媳妇在家照顾的我很好,如今又有了大哥儿,我老太婆呀,心满意足咯。”老夫人笑道。 “伺候老太太是媳妇的本分,”少妇温柔笑道,又对着荣禄说道,“今个早上,武伯府里头送来了上好的南京盐水鸭子,很是新鲜,老爷以前在南边当过差,不知道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盐水鸭难以存放,他们怎么有?”荣禄之母说道。 “是海运上来的,方便的很,市面上倒是也不算贵,只是难得买到,早早的就被人抢购一空了。” “你做主就好,”荣禄抱着儿子,见到儿子摸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不拘吃什么,”荣禄微微感叹,“和家里人一同吃就很好,吃什么,到底不算重要了。” 少妇喜滋滋的下去吩咐厨房准备膳食,荣禄把儿子交到了奶妈手里,对着母亲说道,“这些日子不得空,大约要到过年才能再回家了。” 荣禄母亲叹了一声气,“这差事未免也太忙了些,罢了,为国尽忠,这是你阿玛生前教导你的,我老婆子不敢违拗,只是你记住一样,媳妇是顶顶好的人,既然成了亲,又有了大个儿,你不许辜负了她。” 荣禄默然,点头称是。“儿子知道了。” 不多会,午饭就得了,因是荣禄母亲时常茹素,故此今天的菜式极为清淡。却不失营养,除了胭脂盐水鸭之外,还有鲫鱼豆腐汤,鹿肉脯,虾皮炒大白菜。豆腐皮包子,荠菜肉丝烩银丝面,又嫩嫩的蒸了一碗芙蓉蛋。 荣禄夫人站着给荣禄母亲布菜,伺候两个人吃饭,荣禄拿起筷子,“你也坐下一起吃吧,都是家里人,不用闹这些虚礼,忙了一整天,瞧你也累得慌。坐下吧。” 荣禄夫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听老爷的。” 荣禄说着军中的乐事,说到一位法国的火枪教官,叫做毕乃尔的,咸丰年间就在上海厮混,后来一直呆在中国,先是在淮军之中教导火枪技术,时日久了,中国话中国字无一不精。无一不通,更是剃了头发,拖着一根大辫子,和军中兄弟都是混的火热。刘铭传还给他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叫做“毕华清”,平定洪杨逆乱的时候战功卓著,赏顶戴,记名总兵,后来又随军入新疆平叛。身先士卒,十分勇武,他在南边娶了一位士绅的女儿黄氏,已经成为了中国女婿,生了一双儿女,十分美满。他在中国有家有业,乐不思蜀,于是不愿意再回国,上了折子要求入中国国籍。 皇帝对着这件事十分满意,他是知道这个人的,因为,本朝第一位外籍人士,也就是洋人拿了巴图鲁的称号,就是此人,于是就召见了此人,没想到此人中文对答如流,皇帝十分满意,于是就准了此人入籍之事,一时间朝野都纷纷议论,说是天朝盛世来临,洋人也归服王化,为国朝征战沙场。 这个人性子极好,人缘又佳,左邻右舍无论尊卑贵贱,都乐意交往,老百姓见到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就称呼他“毕鬼子”,他也满口答应,不以为忤。 婆媳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好人,你该什么时候带回来认认门才是,既然是同僚,又是外国人,不应该让人觉得此处是异乡。” 荣禄含笑应下了,不多会,三个人就用了饭,仆妇把饭桌撤下,荣禄起身说道,“今日回来,还要去拜见一番曾大人,昔日在江南是他帐下为官,如今他高升军机大臣,不可失了礼数。” 荣禄母亲点点头,“那你去吧,晚上早些回来,别叫你媳妇惦记你。” 荣禄点点头,告诉夫人,“我过去略坐坐,想必晚饭还是回家的。”于是起身告退,出了府,骑上马,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对着荣禄说道,“太太说这些日子凉了,不能着凉,还请老爷穿上。” 荣禄披上了那件青色的绒布披风,果然十分暖和,点点头,朝着曾国藩的府邸行去,京城的道路上一片灰尘,到处都是嘈杂做事的工地和工人,荣禄觉得奇怪,到处都是在起宅子修路,“这是怎么了?” “今年开始对四九城里头的路面进行整修,石板路不算,泥路一概改成水泥路,这是交通部弄的。”小厮回答的又快又清楚,“交通部这是大出血了,要知道在京中修路,可是没过路费可收的,只是为了名声罢了。” “一些店面也在用水泥铁杆什么的建房子,虽然是难看了些,能起好几层,又大又坚固,这临街的店面一下子就多了好几层,老爷您没去过天桥,天桥那里,有一幢内务府的产业,如今正在修建六层高的大楼房呢,说是要售天下所有的货物,如今已经起到了第三层,每日在那里都是人山人海的看着呢。” “这倒是也新鲜,”荣禄点点头,“却不知是什么光景。” “如今只尘土纷飞的,没什么好看的,等明年,大约就可以见识到了。” “六层?那岂不是比大清门还要高了?”荣禄思索得说道,“朝中也没人管?” “不相干的,这是那位内务府的财神爷安德海公公还有江南来的蚕神胡大老板一起弄出来的花样,且不说胡老板了,安公公是内务府最会赚钱的公公,内务府都指望着他赚钱呢,必然是没话说的。” 大街边上的一个售卖中药的店铺,一个带着围兜的女子放下了围兜,后头还跟着一个仆人,进了店铺,荣禄瞧见了那个女子的样子,未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微微皱眉,这个女子是谁?   ☆、十七、昭阳节使(一) 荣禄朝着自己的小厮示意,那个小厮点点头,挤过人群,朝着那家中药店铺走了过去,没多会,就跑了回来,“是安公公府上的女眷。” “女眷?”荣禄说道,“怎么看上去这样的眼熟?” 他还要去曾国藩的府上去拜见,一时间也不欲多事,随即也不再多想,只是暗暗记下这个铺子的名号,一行人慢慢的朝着前头走去,路过了一座戏院,水牌上头写着“穆桂英大破天门阵”“雁门关”“白蛇传.断桥”这三出戏,荣禄虽然不爱看戏,却也知道,这三出戏是内廷里面的主子最喜欢看的,亲自删改订阅。 小厮见到自己主子逗留,又解释道:“这里头雁门关的萧太后,是梅巧玲扮的,昔日西太后亲自赞誉他扮的好,特意辞了一件朝服,命梅巧玲每逢唱此出戏的时候,穿朝服饰演,这可是四九城独一份!老爷要不要等会也来瞧瞧?” “罢了,日后有空了再来吧。”荣禄摇摇头,淡然说道。 大街上到处都是西洋马车,像荣禄这样骑马出行的人,反倒是不多了,接下来一路无话,荣禄到了曾国藩的府邸,这里靠近了什刹海的位置,是内务府拨给曾国藩住的,日后若是曾国藩解职,这处宅子还是要收回去的。 宰辅门前必然是人山人海的,这里头的队伍一直排到了大街上,牵着马匹的那个小厮咂舌不已:“这人可真多。” 一个路过看热闹的闲人听到小厮如此见不了世面,鄙夷得开口笑道,“这里还叫多呢?兄弟,您是没去赛大人府上门口瞧瞧,他府前,那可是连道缝儿都挤不进去咯。” “赛大人也是军机大臣。那里有什么区别?”小厮不悦的反驳道。 “同是军机大臣没错,可人家女儿争气,肚子里正怀着一位小太子爷呢!” 荣禄让小厮别继续搭话。“你去递我的手本。” 小厮拿着荣禄的手本朝着大门走去,不多会中门大开。杨岳斌跑了出来,看见翻身下马的荣禄,拱手笑道“仲华老弟来了。” “提督大人。”荣禄笑道,“怎么今个也在京中?来京中也不通知小弟,该罚酒三杯。” “昨个才入京述职的,知道仲华老弟素日里都在丰台,要不就在讲武堂,忙的很。”杨岳斌笑道,“所以不敢叨扰,先到了大帅这里,老弟若是要做东,愚兄必须到,不醉不归。” 两个人携手进了曾府,随即大门又紧紧关上,外头的人惊讶无比,“这位爷是何方神圣?居然劳动杨提督亲自出来迎接。要知道咱们在这里都等了好几天,曾中堂的大门都没人能进去过!” “你眼拙了吧。这位是荣禄大人,和武云迪并称满洲双璧!” 且不说外头人的惊叹,杨岳斌在游廊里拉住武云迪絮絮叨叨。“仲华老弟,看在昔日同袍的份上,明年的大比武,可要多关照老哥哥我啊,我当着这个库伦提督,”杨岳斌满脸无奈,“打仗捞不到打,这也就罢了,可这漠北。能有什么好兵?!” “漠北蒙古各部的骑士不是顶厉害的?”武云迪笑道,“伯王爷的科尔沁骑兵估摸着都比不过你那里的。” “嘿嘿。若是论骑士精英,伯王的比不过我那里的。科尔沁靠近口内,早就堕落的不成样子了,论骑兵,还是漠北的好。”杨岳斌自赞道,随即一脸不豫,“可老哥哥我手里头,使唤不动人!” 杨岳斌抱怨道,“库伦、乌里雅苏台、科布多三地增设总兵提督官,原本就是新设,再说了那里头的藩王,把自己手里的兵看的严严实实的,派给我的都是些老头子,当然了,这些人骑术也算上佳,只是都是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如何能用?明年各省提督派兵入京比武,一群乌压压的老头子骑兵,这不是让我变成笑话吗!我这个提督是没法子当了!外头人还说呢,说什么蒙古都没有正经总督巡抚的上官,我这个提督在那里,可就是土皇帝了,我呸!谁要换,我就和他换!” 荣禄安慰道,“国朝平叛之战甚多,这有了战功的武将也多了起来,再加上讲武堂毕业出来的武官,原本的武官额就不够用了,总不能和以前一样,有着总兵的顶戴,还做传信兵的活儿吧?这也不合体统,为了大家都有个实缺,所以中枢和兵部想了许久,把这蒙古诸部还有新疆青海等地,都要一一派出提督总兵将军等。” “这初始创设之事,辛苦是辛苦了些,比不得中原各省享清福,”荣禄笑道,“不过这也可是容易出成绩的活儿,再者杨兄乃是曾督座下第一得力之人,若非你,谁敢去库伦那个诸藩王齐聚的龙潭虎穴?杨兄若是在库伦拉起一只骑兵,比武之时大放光彩,谁还敢小瞧你?” 杨岳斌死命拉住荣禄的手,“听得老弟一席话,胜过低头死命干十年,既然朝廷这么看得起老哥哥我,我就厚着脸皮问你这位朝廷的代表讨要了,库伦提督府是新设的,人才紧缺,这讲武堂出来的人,自然先多派几个给我!” “讲武堂毕业的武官每省分配都有定数,”荣禄苦笑,“除去留在丰台之外的,各省都是没有几个,今年我可知道蒙古还没有分派的名额,你若是实在想要,请旨就是。” 杨岳斌跳脚,他是苗人,素来不拘于什么体统身份:“若是要请旨,我还劳动你干嘛,你和武云迪两个人一同在讲武堂当着教官,不问你要,还问谁要?我可是知道的,你别诳我,这讲武堂,嘿嘿,江尚书可是插手不进去!” 这还没到曾国藩的花厅呢,荣禄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兄既然如此说,弟不敢不效力,我请示了祭酒大人,必然会给兄一个交代的,只是兄若是在弟这么讹了人去,”荣禄笑道,“日后库伦若有动静,你献不出力,可会被人笑话哦。” “动静?”杨岳斌瞪大了眼睛,“难道?”   ☆、十七、昭阳节使(二) 杨岳斌越发要问,荣禄却是紧闭嘴巴再不言语,只是径直走到了曾国藩的书房,进了书房,见到曾国藩正在陪客,客人是兵部尚书江忠源,江忠源见到荣禄,起身作揖,荣禄也连忙回礼,又准备朝着曾国藩大礼参拜,曾国藩止住了,“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在我这里还闹什么虚礼呢。” 几个人都是昔日平定洪杨之乱的袍泽,在江南一带,都是相处过的,交谈起来,说了说以前的峥嵘岁月,大家均是唏嘘不已,就连平时十分冷面冷语的江忠源,脸上也露出了许多笑容。 曾国藩问:“过来的时候,可听到了新疆的消息?” 荣禄点点头,“听到了,说是左督不大不小的和俄罗斯人打了几仗,俄罗斯人暂时退出了伊犁河,曾世兄也已经到了土耳其斯坦总督府所治了。” “这去土耳其斯坦,怕是没用。”曾国藩捻须沉思,“怕是要去沙俄帝都找俄罗斯国宰相,或者沙皇。” “怕亦是无用,”江忠源摇摇头,“俄罗斯人摆明了就是和咱们论痞子腔,做这样的无赖举动出来。” 曾国藩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他本不欲问这些军务上的事儿,“纪泽使俄,必然要有个结果,我倒是不欲他有有什么功劳傍身,只要平平安安归来即可。” “大帅勿忧,”荣禄说道,“世兄极为擅长交际,必然不会在那里头吃了亏,俄罗斯人若是明白,就知道,如今中俄之纷争只是会局限在新疆边陲之地,若为这小小浩罕,而两国发动大战,这是谁都不想瞧见的,俄罗斯人若是聪慧,就会先吞下浩罕,好好消化再作打算,而不会在中亚根基不稳就先再大动干戈。” 曾国藩知荣禄说的话,一定程度代表了宫里头的意思,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如今入京,承蒙圣恩,不嫌老夫老迈,简拔入值军机,实在是感激涕零,只是年迈体弱,怕是不堪大任,再坚持几年,老夫就等着安心致仕罢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大人老当益壮,”杨岳斌笑道,“那里谈得上致仕的事儿了,您瞧着赛中堂都七老八十了,都还不提这事儿呢。” 江忠源和荣禄一齐笑道,“正是此理。” 几个人正在谈笑,曾府的管家告罪进了来,“荣大人,贵府上来了天使,府上的人正找您回去呢。” “天使?”荣禄站了起来,朝着几位拱手,“下官先告退了。” 荣禄退下了,杨岳斌啧啧出声,“荣禄的盛宠实在叫人羡慕啊。” 江忠源脸上淡淡的,讲武堂的存在,极大的削弱了兵部的职权,兵部如今已经指挥不太动丰台大营了,荣禄加上武云迪再还有一个陈孚恩,兵部差不多已经沦为后勤的保障机构,所幸地方武官和讲武堂等武官之升迁还由兵部管辖,不然江忠源还宁愿回安徽当一巡抚来的痛快。倒不是对荣禄有什么意见,只是职责所在,两相冲突罢了。 荣禄到了家,见到来传旨的是慈禧太后宫里的小朱子,小朱子先打了个千,“恭喜大人,恭喜老太太!” 荣禄拉起小朱子,“快请起,这喜从何来?” “有旨意,”家里头已经摆好了香案,“奉慈禧皇太后懿旨,瓜尔佳荣禄之母马佳氏加恩封正一品夫人,荣禄之妻赫舍里氏封从三品夫人。” 阖府十分喜庆,按照荣禄的爵位,推恩于母亲也只是正二品而已,妻子更是在三品之下了,就连赫舍里氏也十分意外,山呼万岁,这必然是特旨,“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吗?”荣禄拉住了小朱子,站在一边悄悄问道,大门口已经开始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小朱子点点头,“是皇上提出来的,然后告诉了太后,皇后娘娘用了印,这才叫奴才出来传旨呢。奴才出宫的时候,太后还说了,说大人难得休沐,就多在家里休息几日,多陪陪家人。” “是。”荣禄微笑的应下,把小朱子送出了大门,看着他上了马车,马铃叮当,留下了铃声,荣禄转过头,淡然吩咐家里人,“别得意忘了形,明日请亲眷好友来府中吃饭,不要太招摇,简单着就可。” 承乾宫里头,皇后坐在看上,看着一匹绛红色百子闹春的苏绣绸缎,那上头的诸多小孩憨态可掬,十分可爱,皇后见到如此喜庆的样子,可心里头乱的很,只记得那绵密的针脚花纹团团绕着让自己的眼都发昏了,却不知道如何排解,一下子眼珠就湿润了起来。   ☆、十七、昭阳节使(三) 鸣翠上前,奉了一碗茶上来,悄声说道,“娘娘。” “您可不能这样,外头的人都瞧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不高兴。” 皇后到底是年轻,所以看着那匹绸缎有些烦闷,“这绸缎,你拿去给珣嫔吧。” “要我说,娘娘,您也无需这样担心,”鸣翠把那绸缎拿了下去,放在了一边,转过身对着皇后说道,“这六宫不少妃子,总是会有孕的,珣嫔先拔头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我倒是不嫉妒珣嫔,只是有些伤心,”皇后幽幽说道,“你说我这肚子,”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银色的护甲在紫色的旗袍掩映之下分外明亮,“怎么都没见动静。” “这是机缘急不得的,”鸣翠说道,“什么时候突然来了也不一定的。” 皇后用手支撑着头,眼睛半阖,“鸣翠,你说珣嫔若是生下一个阿哥,这,咱们可怎么办?” “咱们什么都不用办,”鸣翠说道,“您是皇后,珣嫔的孩子自然就是您的孩子,您是嫡母,这个错不了。” “再说了,这先开花后结果,”鸣翠说道,“就说先帝爷的时候,丽贵妃娘娘先生了一位公主,之后皇太后才生下万岁爷的,所以这福气不见得分先后的。” “你说的也是,所幸珣嫔也是家里人,想必不会出什么差池的。”皇后自我安慰道。 “是这个理,娘娘就先安心吧。”鸣翠瞧着左右无人,悄悄又说道,“不过这宫里头的孩子难生养,珣嫔的胎像又弱,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怀胎十月呱呱落地呢。” 皇后脸上十分的犹豫。“罢了,太后说要保胎,好好保住就是了。皇上如今膝下还没有孩子。也是我这个中宫失德的缘故。” “娘娘说的什么话,”鸣翠打抱不平。“皇上本来就少来后宫,来了也多住在瑨贵人处,昔日以为她先有了身孕,没曾想,只是消化不良,倒是叫六宫中人看了笑话——没福气的人是她。” “可是皇上最喜欢她了,”阿鲁特氏叹了一口气,“还准备给她在外头找一位义父壮她门楣呢。” 。。。 “你也是个没福气的。”慈安太后摇摇头,拨了拨茶几上的象牙镶嵌红宝石骰子,“伺候皇帝最勤的就是你,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让珣嫔抢了先。” 瑨贵人跪在地上,脸上隐隐有倔强之意,眼角有着泪痕,“是臣妾福薄,不过臣妾还年轻,皇上也年轻。不差什么时候必然就有孩子了。” “说这个就有道理了,”慈安太后让瑨贵人起身,“你瞧见珣嫔有了身子。你就没什么想法?” “想法?”瑨贵人瞪大了眼睛,她之前只是一位宫女,那里懂得这些有含义的词语,“臣妾愚钝。” 慈安太后笑而不语,“罢了,你且安心伺候皇上吧,听说皇上要给你在外头找一位义父,免得你无依无靠,皇帝心疼你。你也要识趣才好。” “是。” 小朱子回到了寿康宫,慈禧太后正在对着窗台看着一本书。小朱子打了千,“奴才回来了。” “回来了?荣府上怎么说?”太后的视线越过书。看了看小朱子。 “自然是万分感激皇上和太后的圣德了,”小朱子笑道,“荣大人还亲自送了奴才出门,还给奴才一个大红包,倒让奴才沾了便宜。” “你这猴崽子,”太后笑道,“沾了便宜,还不请客?”太后叫站在殿内伺候的宫女,“把他抬出去,叫他使银子在小厨房摆上一桌,请你们吃饭。” 几个宫女嘻嘻哈哈把小朱子簇拥着出去了,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放下手里的书,仰在炕上,温暖的阳光隔着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原本应该是十分安静祥和的气氛,太后心里却是十分烦躁。 丽贵太妃的贴身婢女春儿捧了一盒桃花糕进来,福了福,“贵太妃的小厨房新做了这个,觉得很不错,特意献给太后试试味道。” 太后就歪在炕上,叫一同进来的唐五福把桃花糕拿下去,“知道了。” 唐五福问太后,“娘娘,燕窝也好了,要不要现在摆出来?” “不想吃,先收着吧。”太后摇摇头,“日日燕窝,腻得慌。” 唐五福有些惶恐,“奴才的疏忽,也有上好的牛乳和红米粥,娘娘?” “罢了,”太后刷的坐了起来,“他们人呢?太嫔太妃们。” “云贵妃去看望珣嫔了,丽贵妃和两位公主还有太嫔们一起在淑芳斋听戏,娘娘也要去吗?” “罢了,我就不去搅和了。”慈禧太后觉得未免有些太无聊了,问唐五福,“这日子未免太无聊了,不是听戏就是闲谈。” 唐五福笑道,“娘娘刚撤帘归政,不用管外头的事儿,自然是空闲了,上半年还在西洋游览,这外头的世界,自然是有意思多了,等到明年开春,娘娘去圆明园,这日子又有意思起来了。” “日日游玩,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太后不以为然,摇摇头说道,“罢了,我也就不折腾你了,你下去吧,我这里头不用人伺候了。” 唐五福依言退下,安茜正准备进殿,唐五福拉住了安茜,“娘娘今个不知道怎么了,心情有些不好,你小心着点。” 安茜点点头,打起精神进了西暖阁,见到太后仰面躺在坑上,微笑着福了福,“娘娘。” 太后默不作声,“娘娘这样躺着,小心着凉,”安茜转过身,从金丝楠木的柜子里头拿了一张锦被出来,轻柔的给太后盖上,“这日子也太无聊了。” 安茜笑道,“娘娘觉得日子无聊,不如去淑芳斋听戏,今天演的大戏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听说精彩的紧,合宫不少太监宫女都偷偷溜过去看了。” “这宫里头的人越发懒怠了,”太后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总要整治一番才好,戏么天天听,没什么意思。” 安茜从袖子里拿了一张片子出来,笑道,“娘娘看了这个,就不会无聊了。”   ☆、十七、昭阳节使(四) 太后百无聊赖的接过了那个片子,“是谁拿来的?” “是小安子。” “他如今倒是架子大了,”太后懒洋洋的说道,“整日不在宫里头,送什么东西,都不自己送过来。” 安茜窃笑,“主子仁慈,底下的人才会在外头安心当差,不然谁有这个胆子呢。” “说到底好像又是我的功劳了。”太后依旧仰在炕上,慢悠悠的打开了那个片子,“我倒是要瞧瞧这个鬼头闹什么。” 太后就看了一眼,慢慢的坐了起来,“这个小安子,到底是做了一些事儿的,”太后对着安茜点点头,“难怪敢不进宫来。” 安茜笑道,“这才是太后的胸怀呢。” “别拍马屁了,”太后腾地下了地,“安茜,你说咱们怎么能出城?” “这,”安茜有些为难,“如今都快入冬了,若是去园子,似乎季节也不对,出宫倒是方便,大不了去先农坛,或者地坛,可若是出城,似乎就有些难为了。” 太后叹道,“这撤帘归政之后,寿康宫可真冷清,内务府大臣呢?今日是谁当值?” “是英桂。” “他倒是难得,叫进来吧。” 英桂如今拜兵部满尚书,所以太后说他难得,不一会,英桂到了,他是正黄旗赫舍里氏,亦是荣禄之妻的族叔,到了寿康宫,太后盘膝坐在炕上,“这几日,我准备出宫一趟,你叫人安排好。” “不知道太后想去哪里。” “西郊。” “这……”英桂有些犹豫,“西郊除去园子外,别的地方都是荒芜的紧,太后御驾,不宜居于荒凉之地啊。” 真会睁着眼说瞎话,西郊素来都是园林林立,皇庄连片的地方。怎么会是荒凉呢。太后微笑,“自然是去园子,只是,这些年在圆明园都呆腻了。也想换换地方,听说清漪园不错,只是以前都没去过,去见识一番。” “清漪园长时间不住人,只怕休整需要时间。请太后让内务府稍作安排。” “不用了,只是去清漪园逛逛,”太后说道,“还是住在圆明园里吧,去个一两日,再去香山看看英烈祠。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太后说出了英烈祠,英桂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是准备好关防之事,又照会军机内阁并养心殿。 太后摸着手里的如意,看到了安德海的消息。她的兴致颇高,笑眯眯地问英桂,“四川总督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感觉如何?” “从统率全省到专攻兵事,自然是道途不一,所幸太后皇上器重,臣也只能是万死不能报答圣恩罢了。” “不用说这些虚的,”太后笑道,“说实话就是,这不是御前奏对。我也只是关心问一下,若是你不愿意,自然也就不用说的。” “臣不敢,”英桂坐在凳子上微微欠身。脑海里想了一下,组织了话语,“既然太后垂问,臣就直说了。” “平定洪杨之乱后,地方督抚之精兵尽数收揽于中枢,这是为了防五代藩镇之弊。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潜心观之,丰台大营仍有颇多弊端。” “你说说看。”太后本来极为得意新军之策,却没想到英桂是这样认为的,他也是南边平定过叛乱的大臣,想来不会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英桂说道,“虽然各部集结于丰台大营,可分歧尤为明显,淮军尽数在火炮营,步兵多是湘人,骑兵自然不用说,满蒙人居多,各有各的地方,各有各的体系,虽然融在一起,可派系之分仍有。” “有句俗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叫做‘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然也就有门派了,”太后说道,“就以荣禄论,他可算做哪一边?” “荣禄若非有湘军之中历练的经历,如今怕也担不起丰台大营的职责,”英桂说道,“若非有大战,素日自然是看不出来,若有大战,怕有推诿或者争功之忧。” “这话是没错,只是十二镇成立许久,这各门派还是有着,我为安定地方之心,也不欲做大动作,军中山头林立,自然不是一件好事,说到底,还是因为新军不新,只是新瓶装旧酒而已,希望这德国教官来了,能有些不一样的进展。” “是,此外还有讲武堂之事,我观讲武堂所学之课程,除去诸多军事典籍之外,缺少圣人宣教点化之言,微臣斗胆说一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怕是说的时候太少。” 没有思想和精神的军队只能叫做散兵游勇,英桂这话说中了要害,“臣以为,十二镇之兵,各有派系,究其原因,还是有各为其主之意,昔日各部分别入新疆平叛,耗时许久,这里头也有这个缘故,本朝之新军,较之历朝历代,均有不同之处,”英桂咳嗽了一声,“除去原本京中的余部,其他的都是地方组建的团练,原本就是混杂不一,这人心自然也就不同。” 英桂差点就要说出各为其主的话儿来了, “恩?”太后挑起了眉毛,“这话有道理,你准备怎么做?” “讲武堂之中,军事上的事儿,自然有诸多教官会处置妥当,无需兵部插手,”英桂淡然说道,这话里自然也有怨念,有清一代,什么时候兵部不能管兵了。 “若是如今各地团练还在,我怕你这兵部什么都管不上了。”太后心里默默想道,另外一个时空里不就是这样?地方军权不去,日益做大,晚清出名的大臣也就是督抚了,朝中诸部大臣一概是庸庸碌碌默默无闻,这是为何?无他,手里无权耳!那里轮得到英桂还在这里侃侃而谈,最后北洋出身的军阀袁大头更是篡了大清朝。 “只是这教化宣传之事,臣以为,兵部责无旁贷。”英桂说到最后,还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臣以为兵部亦可派遣郎中官等入直讲武堂和丰台大营,以协助之。”英桂最后话题一转,肃穆了起来,“臣并非诟病他人,只是如今丰台大营这统属不清,将来恐生事端!”   ☆、十七、昭阳节使(五) 这是名正言顺为了兵部的职权而争之,慈禧太后倒是觉得英桂不错,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听到他说“恐生事端,”又问:“哦,会有什么事端?” “兵必自召,将必自选,训练、指挥自主,粮秣薪饷自筹。每营只服从营官一人,每军只服从统将一人,营、军彼此独立,互不统属,都只服从团练大使一人,兵部无权管辖。”英桂说道,“这是团练之弊,可如今丰台大营,也是没有兵部之管辖,可这军机处,似乎也说不上什么话,微臣斗胆,请问,这统帅之权在那里?” 太后险些脱口而出,“自然是在我这里。”随即掩口不言,“自然是在皇帝那里。” 英桂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乎也带上了一点忧色,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得空上折子给皇帝吧,用秘折。” “嗻。”英桂应下,“此外漠北蒙古已经派了提督总兵等职,这军费甚多,户部说没银子了。” 太后流汗,这是要打内库的主意吗?“哎,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内库也没有多少银子了,你告诉宝鋆,也别老是巴望着内库的这点银子,皇帝留着有大用呢,再说了,如今也不是我当家,我做不了主呢。”太后打了个哈哈,“你且和军机处打擂台就是了。” 英桂也只是这么一说,“可接下来这年底了,预备着各藩属国来朝要展示军威,这是一场阅兵,还有明年的大练兵,这都是不少的开销……” “到了明年,税收银子就上来了,怕什么,年底的阅兵么,大规模的就先停掉,就展示一番骑射和火炮就得了,花不了多少钱,其余的,”太后双手乱摆,似乎要把英桂朝外推出去,“你自己问议政王,不,恭亲王就是。” 三日之前,恭亲王再三上折子推辞,终于把议政王的头衔卸了下来,皇帝也不小气,加了荣寿公主双固伦公主的俸禄,以示恩宠,军机处九位大臣之中,三位新进,沈桂芬当仁不让的居中统领分派事务,曾国藩默默无闻,只是循例做事当差,只有塞尚阿最为显赫,府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近来可谓是红得发紫。 英桂退下了,安茜在请示皇太后出门要特意带什么衣服,“男的衣服带一套,”太后悄悄的说道。 安茜有些担忧,“这又溜出去,可不妥当,这次是太后娘娘自己一个人出行,怕露了痕迹。” “不溜出去的,放心吧,”太后笑道,“只是去庄子上瞧瞧,穿着男装,行止方便些。” 安茜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没一会,又进了来,对着哼着小调在坑上乐呵的太后说道,“塞尚阿大人来了。” “他怎么来了?”太后微微一愣,“哦,我糊涂了,他是承恩公,自然是能进宫的,叫进来吧。” 穿着仙鹤补服,红宝石顶戴白发苍苍的塞尚阿精神抖擞得走了进来,双手交叉一挥,把马蹄袖子盖了下来,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起来吧,承恩公,”太后点点头,“安茜看座,你是皇后的祖父,又是珣嫔的父亲,算起来,还比我高一辈,不用这样行大礼。” “奴才的承恩公还是皇太后娘娘体恤老臣,这才给了奴才一个恩典,这是不敢忘的,怎么能在太后跟前倨傲无礼呢?”塞尚阿告了罪坐下恭敬的回道。 “先帝登基第一年,你就是领班军机大臣,”太后微笑道,“朝中论资历,怕没人比得过你了,难得是你又是这样的老当益壮,看上去身体极好,皇帝这才要你这个老臣辛苦些,入军机处再带带年轻人,你若是嫌累,那我可就不敢说了。” “太后说的那里的话,”塞尚阿听到这句带带年轻人,脸上越发红光满面起来,谦逊不已,“奴才旧年就因为平叛不力免了官职,太后和皇上想起了奴才,这才给了奴才一个机会,不敢嫌累。” “这就是最好,”太后吩咐唐五福,“前几天赐给左宗棠的龟板鹿角辽东参,也拿些赐给承恩公,让他好好补补身子。” 塞尚阿又是感谢不已,太后说道,“这是小意思,你入宫,去见过皇后珣嫔了吗?” “未曾拜见皇太后,不敢先论私情。” “你公心是看得见的,”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话里头似乎有别的意思,“你是老臣,见多识广,这军机处里头,都是你的晚辈,你这个长辈,除了提点皇帝,还要多照看军机处,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十八、雷公电母(一) 太后话里的意思紧扣“老臣”两个字,不知道内里的人还以为太后一直在嫌弃塞尚阿年迈无用了,没想到塞尚阿脸上露出了笑容,“谨遵太后旨意。” “是这个理儿,皇上刚刚亲政,凡事在外头,没有得力的人可用,你是珣嫔的父亲,自然是皇上最亲近的人了,有些话,皇上不见得方便直说,你们做臣子的,自然要分忧,不能让皇上为难,这也要看在珣嫔的份上,”太后让唐五福上茶,“我今日还叫人赐了安胎的补品给珣嫔呢,珣嫔这一胎,是皇上的第一胎,怕是福气大的很呢。” “是,还是要谢太后娘娘,寒门才有鸾凤之喜。”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转了话题,“你如今分管了什么?我倒是不知道。” “是理教院和理藩院,”塞尚阿说道,“恭亲王的意思,接下去,准备把八旗的事儿,也交给奴才办。” “八旗的事儿?”太后笑道,“那你可有的头疼了,崇绮上次闹出来风波,不过也好,轮到老子出面了。”太后问:“这两个院部,你准备怎么料理啊。” “凡事都有旧例可循,两院尚书自然会处置去,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奴才请旨办理就是了。” “你心里有皇帝,这很不错,”太后说道,“只不过,如今这大变革之世,凡为宰辅者,不可因循旧例,还应开拓创新才好,崇绮虽然丢了面子,可他这为国分忧,敢碰马蜂窝的胆量,我是极为赞成的,这理藩院是旧年就有的,可如今不同往日,权责大了许多,你不可不查。” 理藩院如今可谓是藩属第一号需要进贡的部院,庆海自任理藩院尚书之后。罢黜西南土司三位,攻灭青海随从白彦虎叛乱部落十余个,尽数设置州县,又因塔其德尔部立嗣不尊蒙古旧俗。从郡王降为黄台吉;若无理藩院批准,诸王之子不得自行继承王位,浩罕如今的国主也只是自己封的,若是不到京中来让理藩院确认,他也只是一个僭越的伪汗。故此,他为了这个也需速速进京,其余藩属尽是战战兢兢,就连一直对着朝廷不甚恭顺的前藏,亦是上表恭贺皇帝万寿,活佛也欲进京朝见天子。世人又称“同治朝八大怪”:“理藩院,有妖怪。”形容理藩院充满着土人藩属等奇装异服之人。 “还有这理教院,原本是没有的,亦是草创,礼部的僧道司挪了过来。还有总理衙门的传教司,管着这三教九流的人物,神神叨叨的居多,稍有不慎,阿古柏这样的旧例,恐又再生。” “是,所幸皇太后高瞻远瞩,降服了白莲教,如今白莲教尽数到了明面上,公开传教。这国朝就少了一个反叛的隐患,实在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 理教院大约是日后民宗委的样子,但是和后世的宗教势力削弱的不同。现在的中国,宗教势力还是很强的,且不说西北的回教,青藏的喇嘛教,北边的萨满教,还有道教。这在民众心里都有巨大的能量,宗教可以让人狂热,也可以劝人向善,全看怎么去利用。归降白莲教,这不仅仅是白莲教的愿望,亦是朝廷的需求,所以这才献上了白彦虎的人头,作为投名之状。 为了应付洋人们的压力和西北叛乱,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要是能花那么一丝丝的钱和度牒,承诺绝不做杀降之事,把白莲教归顺了下来,实在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借着把祖庭赐在新疆的机会,让白莲教等宗教入新疆传教,冲淡伊斯兰教在此地的势力,百家争鸣,总比一家独大要好。 但是白莲教到底是造反起家的,这是世人对他的看法,所以保不定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太后对于此事心里也有顾虑,只是不说出来而已,见到塞尚阿,又多啰嗦了几句,“你管的都是不是常人,辛苦些罢了,理教院和理藩院是一样的,百花齐放才是春满园嘛。” 说了一些话,太后就让塞尚阿去见皇后和珣嫔,塞尚阿领了赏赐叩谢而去,太后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又觉得无聊了起来,叫唐五福,“无聊的很,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有什么吃的吗?” “小厨房学了做西洋饼,准备给太后尝尝呢。” “西洋饼?这是什么玩意,拿上来瞧瞧。” 拿上来一瞧,太后险些吐出了喝的茶水,什么西洋饼,不过就是面包而已,太后摆摆手,“拿下去拿下去,我最讨厌吃洋人的面包,不咸不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内务府的工厂新出了一种马车,用什么胶子放在车轮上,可以让马车不受颠簸。太后何不去瞧瞧?” “胶子?不会是橡胶吧?”太后对这个倒是来了兴趣,“这胶子那里来的?” “听是南洋一种树上流出来的树汁,运到国内,在上海制成的。” “果然是橡胶,马车呢?” “在北五所呢。” 太后决定去瞧瞧,只带了一个唐五福和一个安茜,闲庭信步逛出了门,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在大内,谁见到了自己,都要行礼,这样鸡飞狗跳的,不免有些烦闷,于是沿着寿康宫往北顺着城墙根儿走,如此过来躲过了许多烦恼,虽有一些侍卫在巡逻,倒也不甚打扰,太后背着手,哼着歌儿往前走去,如此绕了一大圈,宫中鲜少有大树,西北角的地方,倒是种了许多松树,松树上还有几只跳来跳去的小松鼠,见到人来,连忙跳到了远处,太后拿了几个松果来掷松鼠,倒是个个落空。 到了西北角,转向东行去,过了英华殿,就到了内务府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一片空地,自从内务府办了工厂之后,这里倒是成了工厂执事太监的办公之处,这里到顺贞门,出宫极为方便。太后正准备径直走过去,却被里头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吸引住停下了脚步。   ☆、十八、雷公电母(二) “嘿嘿,说好了的撤帘归政,”宝鋆连连冷笑,“这又忍不住见大臣了,王爷,您看看,这是成什么事儿了。” “他们两个,一是承恩公,一个是内大臣,论理儿,太后召见也算是没错,”朱学勤说道,“配蘅兄,不必如此。” “这见了,若是只谈及内廷和亲戚之事,我倒是也罢了,可这必然是不可能的,皇上为什么要让塞尚阿和曾国藩进军机处,咱们谁都明白,要来分权呢!” 恭亲王沉默不语,论起来,似乎是自己亏了,军机处进了三个人,自己的铁杆只有一个,但是沈桂芬素来有权谋,而塞尚阿和曾国藩也不是一路人,这倒不是值得警惕的,警惕的是为什么储秀宫又见大臣了,这是做什么,太无聊了吗? 沈桂芬低头沉思,许久才抬起头来,止住了宝鋆的唠叨,“太后是遵守法度的,不合礼数的,自然不会做。” “同治朝不合礼数的事儿多了去了,还差这么一遭啊。”宝鋆说道,“我倒也不是对着西太后不尊敬,只是这军机处本来就人多,人多心不齐,再加上皇上倔强,若是再有人搅混水,西天请来如来佛祖,那极好,咱们就顾着窝里斗,什么差事都别办了!” 沈桂芬苦笑的看着恭亲王,大家都看着恭亲王,“且看看吧。说不定太后只是无聊了呢。” “那英桂应下来的差事,是务必要做的了?”文祥问道。 “是,”恭亲王点点头,“不拘太后想去西郊做什么,总比在宫中要好。” 总比在宫中继续想指挥朝政要好。 大家心领神会,文祥咳嗽一声,“教育部上了这个折子,想必太后也是关心的。” 宝鋆又是皱眉,但是也知道这件事,“这事儿本来是内宫折腾出来的,再交回去,也是正常。” “今年是同治十二年了,”皇帝说道,“明年就是她四十岁的大生日,咱们今年就先热热手,先操办起来,办的热热闹闹的,总要让皇太后高兴就是。” 宝鋆板着脸,说到底,这“热热闹闹”还不是靠银子堆出来的?所幸昔日改革了钱币,用铜元银元弄了不少钱息出来,不然大家还有好日子过嘛。只是恭亲王也有道理,若是能用庆典把太后打发了过去,不用她老人家继续操心外头的事儿,这就是最好了。 “太后说想去清漪园,”朱学勤突然说道,“清漪园的规模旧了些,素日都是不去的,怎么突然想去了?难不成,太后想修园子?” “那里来的钱修园子!”宝鋆跳了起来,嚷嚷道,“圆明园这可是万园之园,那里的景色还不够看的吗!还修什么清漪园,我可是拿不出银子了!” 恭亲王皱眉,“这不至于吧?宫里头没有说起过这事儿。” “太后是没说起过,保不齐皇上会说,王爷,您想想,清漪园是谁修的?修给谁的?”沈桂芬说道。 恭亲王默然,清漪园是高宗皇帝修起来供自己的母亲崇庆皇太后居住的园林,是彰显天子孝道的最好方式,他烦躁的紧,不过心里却也明白那位西太后的为人,“太后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就说同治以来,”恭亲王笑道,“营造了什么东西吗?可都是火车官道电报英烈祠这些东西,旧年皇帝想修缮寿康宫,都没成呢。” “就算皇上想修,太后也不会准许的,她虽然喜欢干政,可私德无亏呢。” “什么修园子?”太后穿戴好了衣服,准备出顺贞门,过了几日这天是去清漪园的日子,皇帝前来伺候太后起驾,顺便说起了这件事,太后戴起了护甲,“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大家都说什么三山五园,可我除了圆明园和香山,别的园子都没去过,趁着如今空,出去玩玩,谁说我要修园子,还亲自去清漪园勘测了?哎,这流言真是,啧啧啧。” “园子已经很够住了,还修什么,若不是为了皇家的体面,要我说,这些自己不住的园子都要开给老百姓游玩,宋朝的金明池边上,一年也有几天可以让大家进去随意参观的,第一,不至于没了人气,免得衰败,第二,还能赚钱,赚来的钱,可用作修缮维持之用,可谓是一举两得,十分方便,只是,你也知道,哎,皇家的体面,罢了,这事儿也只是我心里想想而已,其实我这出去,不完全是为了清漪园,皇帝,我明告诉你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清漪园是其次,我是想去皇庄上瞧瞧那些欧洲带回来的学者。”   ☆、十八、雷公电母(三) 西郊多园林,多山,多庄子,自从圆明园等园林修成之后,左近倒是也有不少集市,太后在马车上做的舒服,看了看官道两边的繁华景象,对着唐五福笑道,“这橡胶做的车轮,果然是比普通的马车稳多了。” “听说内务府靠着车马行赚了不少银子,”唐五福笑道,“外头的人看的眼红极了。” “他们眼红,自然也会去建厂做生意,”太后笑道,“做了生意,有人做工赚钱,有人买了便宜的货物,朝廷又收到银子,这不是很好。” “只是外头的人也都在抱怨,”唐五福窥了窥太后的神色,“这厘金苛捐杂税什么的,可多了很,略微有些吃不消。” “哎我说五福,说这话,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啊,”太后笑道,指了指唐五福,“如实招来,有什么银子分润给我。” “回主子的话,不敢乱收银子,”唐五福也没有诚惶诚恐的样子,只是狡黠的笑道,“只是有几个老乡,从外国商人那里买了机器,办了家面粉厂,这小麦从山西运进来在京城加工,再把面粉运出去,这厘金山西直隶顺天府来回收,委实有些吃不消,这不才和主子说呢,嘿嘿,奴才没收银子,也就是在他那里吃点干股罢了。” “这厘金是不少了,但是也不多,按照以前户部的意思,可是要带兵平叛的大臣,都能收的,这可指不定了,都是各府收,这样的话,你老乡的面粉厂也不用开了。怕是比白粉还要贵。”太后说道,“现在只是隔省收,稍微好了些。再说了,户部还可以捐官。我隐约记得只要是东家有了官身,这厘金就可以打折了,怎么,不叫你那老乡捐一个官身呢?” “说到这个,奴才又要吐槽了,”唐五福抱怨的说道,“自从兴办商业以来,这厘金是越收越多。咱们也不羡慕,毕竟户部要这么多开销呢,可他吏部也不应该,把这捐官的价码还抬上去!原本说好的,一个道台是三千两银子,厘金局只要看到这个道台的官身,就可以厘金打个七折优惠,谁知道,这买道台的人多了,货物也越发多了起来。厘金局觉得这样太亏了,这三千两银子,没多久。做生意的人就能赚回来,这价码就飚上去了,一个道台如今要一万两,吏部才会下这个道台的官身,正经还没人抢得到,因为什么,如今做生意的人也多,这么万把块钱,没人稀罕呢!主子您说。如今这捐官可不能当官老爷了,这捐官还涨价呢。花的钱,也实在是太吓人了。” “哈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后笑道,“什么叫市场经济,有市无价,这价格就是要升上去,不然你们的工钱,我找谁要呢。” “可大家伙也都说了,”唐五福知道慈禧太后并不介意自己说外头的闲话,相反,她很喜欢听外面的议论,“那将来,这生意可都是王爷国公侯爷们做了,小民们可没什么油水赚了,这以后有钱的人越发有钱,没钱的更是没钱潦倒下去呢。” “这么说来也是,若是长此以往,怕是不妙。”太后点点头,“不过厘金的事儿,骑虎难下,如今不能有变化,不然朝廷没银子可支派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也不用告诉皇上,你这个寿康宫大总管,直接告诉文祥一声,叫他给你个面子,花个钱买个捐官不就是了?” “没有主子的意思,我那里敢去找文中堂呢,”唐五福眉开眼笑,“那奴才就去找文中堂了。” “去吧,虽然厘金的事儿不急,可一直拿着捐官来减免些,毕竟也不成样子,虽然有一点好,想必这八旗有爵位在身的,挂靠着吃些干股,衣食无忧是不成问题了。这样统统买个捐官,日后就一直打折,似乎这银子也少的很,”太后喃喃自语,“让人占太多的便宜了——看来日后还是要确立商税啊。” “这内务府是不用支付厘金的,这算是皇家的特权,”太后沾沾自喜,下了马车,“难怪小安子能这么赚钱,只是想想,也不过是账面上的事儿,我这里多收了,日后也都是要拿出去给户部用的,”太后有些扫兴,“罢了不说了。” 太后端起笑容,这里头是圆明园以南三十余里的地方,背靠山峦的一块坡地之上,四周绿树青山清水潺潺,十分清净优雅,皇庄大门中开,管事太监陪着安德海候在门口。唐五福扶着太后下了马车,见到只有寥寥几个太监仆役在迎接,问:“那些洋人们呢?” 安德海脸上十分尴尬,“那些洋人们说,这个地方是讲求学问的地方,人人平等,他们忙的很,没有空来迎接太后,正在上课的学生们也不许出来迎接。” “一颗赛艇,”太后摸了摸下巴,笑眯眯的说道,“这些洋人还挺有原则的嘛,没关系,”唐五福正瞪起眼珠子准备骂人,太后止住了唐五福的发飙,“这里差不多是同文馆一样的学校了,既然是学校,也就只有学生和老师,走,咱们进去瞧瞧。” 一行人进了这个皇庄,这个皇庄原本是出产极好的御米和高粱,所以庄子里头的大院供作晾晒谷物之用,十分宽敞,安德海迎着太后到了一处仓库改成的教室,在后门看到,一个留着马克思胡子一样的中年外国男子正在黑板上讲着什么,一个翻译在边上结结巴巴的翻译着,然后底下留着辫子的一大群年轻男子正在满头雾水的听着。 那个中年男子说了许久,发现底下的人还是十分懵懂,随即放弃了,他转过眼,看到教室后面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人,十分不满的用英语说道,“请问你们未经准许就进入我的教室,想要做什么,我在讲什么,你们能听得懂吗?” 众人转过头,虽然不曾见过太后,但是也认识她身上的服制,连忙一一站了起来,太后不以为意,排开众人,笑着用英语说道,“你说的是电磁的技术,对吧,sir?”   ☆、十八、雷公电母(四) “您居然知道电磁,”红头发的英国男子挑眉惊讶的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您就是资助我们这些外国学者不远万里来到古老中国的幕后金主,大清国的皇太后陛下吧?” “您猜的很对,不过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在下,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原来的剑桥大学教授,”红头发的麦克斯韦骄傲的抬起头,“向您问好。” 太后是理科白痴,所以不知道这个麦克斯韦的来历,只是刚刚在最后这么一听,听到了电磁这个单词,所以大概知道这个人的研究方向,在她知道的西方科学家里面,大概只有什么牛顿,赫兹之类的人物,因为该死的这些度量单位都是用他们的名字命名的……至于麦克斯韦,没听说过。 但是,找这些洋人来中国,不就是为了千金买马骨,招揽人心做好宣传让更多有才能的人投奔中国嘛,郭嵩焘已经在伦敦派人设立了旅游度假办事处,专门为这些科学家全家到东方度假提供服务,至于来了之后再回不回去,就不是公之于口的事儿了。 所以太后的态度十分的好,含笑点了点头,“欢迎您来到中国,您来了中国这么久,我才第一次冒昧的在课堂上拜见您,实在是太失礼了。” 和善的态度总能让人迅速获得好感,麦克斯韦微微鞠躬,准备伸出手,捞起太后的手行吻手礼,却见到太后尴尬的笑道,“中国是不流行这个理解的,请您谅解,而且您最好也不要对任何一个东方女性这样。在中国,这样亲吻的女性可是要嫁给您的哟。” “我已经有妻子了,她也来到了这里。正在别的教室教导拉丁文,”麦克斯韦笑道。介绍自己身边的一位年轻男人,“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助教,海因里希?鲁道夫?赫兹,赫兹先生是德国人。” “赫、赫、赫兹?”太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吃惊的看着那个棕色卷头发的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和你研究的都是一样的领域吗?” “他只是一名学生,不过对我擅长的领域十分感兴趣,”麦克斯韦惊讶的看到太后这样惊讶。按照道理来说,不是应该对自己更加惊讶才是对的吗?不过麦克斯韦不表露出什么,“他对我的《论电与磁》里面的观点颇为赞同,我这书里的观点,在英国,说实话,很多人是不赞同的。” “我绝对赞同,”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相信,中国人都会赞同。”开玩笑,电磁学是多少的重要,就算这个麦克斯韦的研究方向出现了错误。但是他的基础科学的底子一定是非常棒的,不然怎么会和大名鼎鼎的赫兹有关系呢,还让赫兹如此崇拜他。 “谢谢但是我负责任明确的说,”麦克斯韦给皇太后泼冷水,“在座的这些学生,想要学我的电磁学,还十分的不够。” “当然了,他们的基础是差了点。但是没关系,这主要原因还是英语不够精通而已。精通了英语再学您的科学,就一定有效了。”太后笑道。 麦克斯韦不说话了。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还是十分的不以为然,太后继续说道,“但是中国人有无穷的好学之心,您要知道,在白纸之上作画,比在原来有颜色的画布上涂涂改改更能画好画,”太后说道,“在电磁这些科学领域,中国人就是白纸。” 麦克斯韦冷漠脸,“我接受了这份工作,当然必须做到最好,我需要把我在牛津大学的助教,和有关的每个专业的学生都邀请到中国来,这需要中国政府的支持。” “完全支持,非常支持,需要多少薪水,和什么待遇,请您直说就是。”唐五福从来没见到皇太后这样豪爽过,不免让他有些忿忿不平,之前他帮自己的老乡问捐官的事儿,太后可是没说要给自己打折的,太后又笑眯眯的问赫兹,“你呢?需要什么?” 赫兹被太后脸上谄媚的笑容给吓住了,往后悄悄退了一步,麦克斯韦说道:“他只是来中国交流的,过了圣诞节就要回德国了。” “哦,原来这样,”太后十分失望,好想把这个疑似最牛掰的科学家留下来啊,不过想想他现在只是一个学生,可能对于研究还不是很精通,于是不准备做拔苗助长的蠢事,“那欢迎你有空来中国。” “中国欢迎任何一个国家的科学家来到中国。”这一天太后的兴致很高,在招待这个被称之为洋人学校的地方的外国人午餐的时候,太后用英语说道,“当然了,毫无疑问,中国现在的科学设备和科技人员还十分的欠缺,但是我有雄厚的资金,”安德海抽动了一下脸颊,似乎可以预见到将来的银子会流水般的出去了,“还有坚持发展科技的决心,最重要的加上各位科学家,您们的才智,我相信一定会把人类的科学事业再上一层楼。” 科学家嘛,多少都是有点理想的,太后把他们的高度都提高到了人类的高度,大家都十分的兴奋,纷纷表示会为中华的科技发展奋斗自己的一身,接下来到了各处敬酒的环节,太后对着一群研究发电机、内燃机的科学家纷纷敬酒,表示自己的尊敬,现场十分热烈,有一位内廷的画师日后就根据这场景画了一幅《皇庄太后赐洋人筵席图》,百多年之后却被取了一个另外的名字,叫做《科学之集》,这位宫廷画师怎么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应诏而作的寻常画作却是见证了一个历史,这幅画也堪比《西园雅集》,成为无价之宝。 太后朝着麦克斯韦举起酒杯,“欢迎您来到中国,可惜我不太懂电磁学,不然我肯定会跟着您学习电和磁的,你放心,你所需要的实验室,我会不计代价建起来。” “恕我直言,您懂多少电和磁呢?” 这是小看我了?虽然我是不懂,太后笑道,“电磁波嘛,我当然是知道的,电磁是光,光也是电磁。”   ☆、十八、雷公电母(五) 太后虽然不懂理科,但是对于后世的发展是非常清楚的,用句俗话来说,“见识不知道比你们高多少了”“日后的霍金、爱因斯坦,我亦是谈笑风生。”随意说了几句话,就炸的麦克斯韦连连惊叹“因确实挺”,等到肚子里的话卖的差不多了,太后明智的停下了话题,一行人依次参观各个学者所擅长精通的科学技术工作室,众人对着发动机犹可礼节,只是知道若是用煤矿,可以远胜牲畜之力,可对着发电机,众人将信将疑,安德海虽然奉命安置这些洋人学者,但是对于洋人的可续技术将信将疑,只不过是奉命执行罢了,他尤其对着发电价嗤之以鼻,悄悄附在太后耳边说道,“这雷电之力乃是天上雷公电母管着的事物,人间那得寻常可见,这几个必然是洋人里面的骗子,主子还不如把他们逐出中国罢了。” 太后看了一眼安德海,对着两个法国来的一男一女的科学家笑道,“两位教授,我的属下对于你们两个能发电的事情不敢相信,不知道您能有什么办法让他相信呢?” 麦克斯韦哑然失笑,这些中国人,还是这样的难以接受科学,两个学者都是法国科学家皮克希的学生,皮克希是利用法拉第的电磁感应发明了发电机的人,两个法国人喝了点酒,原本就是红着脸了,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学问,这还了得,红头发的男学者一把拉住了安德海,笑眯眯的说了一连串的法语,通译翻译说道:“安公公,这位教授希望你能见到真正的电。” 过了一会,一个浑身冒着烟,头发都炸了起来的人大叫着奔出了教室,身后的皇太后毫无顾忌的捧腹大笑,“哈哈哈,该,叫你怀疑别人!” 事后这事流传的越来越广,民间愚妇都云这两位洋鬼子学者是雷公电母下凡的,为了让太后可以用上电,特来中国奉献,再过了十多年,电力发展迅速,不少地方都有了发电机,有不少人感恩戴德,树了两位法国来的学者神像供奉祭祀,容貌虽红头发蓝眼睛珠子,只是这穿着都不是西洋服饰,电母手里拿着金拔,雷公手里拿着锤子,十分有趣,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太后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准备去清漪园,安德海也上了马车,“这些人,小安子,你信不信敌得过百万雄兵?” 安德海这时候已经平复了下来,只是对着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还十分后怕,“奴才信了,没想到这人力居然可以掌握雷电,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难道西洋人枪炮军舰都这样厉害,他们的科技都这样发达了,所幸,娘娘有远见,把这些人请到了中国。” “虽然不甚多,但是慢慢的咱们也会起来的,”太后点点头,“你在衣食住行上要招待好,特别是这西郊,听说对着洋人都颇为敌视,不要轻易让他们单独出门,到时候若是出点意外,这损失可大了。” “可这些人,我瞧着,不能够赚钱啊,”安德海说道,“发动机和发电机的人都说的清楚,这些研究起码再要几年,在中国这毫无基础的地方,花费的时间更久,这投进去的银子可海了。” “要有远见,”太后摇摇头,对着安德海说道,“若是以后,你说这马车,”太后拍拍身下的靠垫,“不用马拉,不用人抬,就用发动机来拉动,还日行千里,比火车还要快,你说,这马车可以卖到多少钱?” 安德海眼中晶亮,“起码十万之数。” “火车的发动机有了,是烧煤的,这放在马车上不适合,所以才要继续研发啊,”太后笑道,“还有这以后若是发电机稳定了,到处通电,信息传达就不用八百里加急和电报了,只用电话就可以。你这位安财神,以后就等着收钱吧。” 安德海这才定下心来,一力支持这个学堂里面的一切建设,对于学校来说,外行不能指导内行,但是有一位无私的资助者愿意提供资助,对学术从来不指手画脚,这绝对是惯例学堂的最好人选啊,安德海从此深受这些洋人的好评加赞许,安德海问慈禧太后,“请太后的旨,这里头的皇庄,如今正经是学堂了,只是还没名字,这还是太后您取吧?” “这是什么庄子啊?” “以前叫熙春园的,先帝爷改了名字,如今叫清华园。” “清华?果然是吉兆啊,”太后促狭的笑道,“那就叫清华学堂吧,正好不用改名字的,清华,清华,恩,嘿嘿,十分贴切。”   ☆、十九、风起北疆(一) 太后到了清漪园,随意地在万寿山逛了逛,又坐了会子船,就起身离开,显然对着清漪园十分不感冒,这倒也正常,马上就到冬天,都是水的地方,谁都呆不住,离开清漪园还是先去了香山,一路沿着整齐宽广的山道,扶着唐五福的手上了香山顶,见满山红叶,秋风吹过,红叶似乎似火焰一般跳跃了起来,秋高气爽,只是有些冷,太后出了一身汗,却不得不披上了披风,今日不是重阳的正经日子,所以英烈祠里头并没有多少人,侍卫们也没有清理英烈祠,只是把大殿腾了出来,太后端正衣服,肃穆进香,今日没有陪祭的大臣在,所以也只是捻了三炷香,默默祷告一番,也就礼毕了,太后沿着大殿朝着西边走去,又出现了连片的石碑,上面刻满了人名,这是西征捐躯的诸将领士兵的名字。 太后正在默默探视,唐五福进了大殿,担忧的说道,“主子,”他欲言又止,“宫里头传出了消息,” 太后看着阵亡的人名,看到唐五福的表情,心下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咯噔一下,“什么消息?” “珣嫔娘娘今天突然腹痛,流产了。” 珣嫔一声**,睁开了眼睛,皇帝那苍白的脸出现在了珣嫔的眼中,见到珣嫔醒过来,关切的问,“你醒了?”皇帝的声音发紧,“身子要不要紧?” 珣嫔正准备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了痛楚的表情,皇后在边上抹着眼泪,“珣嫔,孩子没有了,你别伤心啊。” 合宫之内都是凄惨的样子,皇帝强自忍住,转过头低声喝道,“没了就没了,有什么打紧的。都给朕出去,不许吵到珣嫔!” 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出,不敢惊扰到这九五之尊的情绪,皇后用手绢拭泪。也不知道这伤感有几分真心。“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掉了呢。” 珣嫔在床上默默流泪,殿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闻得皇后有些干恶的感觉,“太医说你的身子弱,头两个月本来就是难担住。”皇帝温言说道,还把珣嫔的被子掖了掖,“你好生调养身子,不要担心别的,孩子日后总是有的。” 皇帝起身,对着皇后说道,“你照顾珣嫔吧,朕去养心殿批折子了。” 皇帝郁闷的起身,默默去了养心殿,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最近。皇帝也不传轿辇,只是一路走了过去,太监们都不敢惊扰,只是默默陪着周,深秋的天气,风吹人有些冷了,皇帝倒也不觉得冷,走到了养心殿的后殿,进了暖阁,盘膝坐在炕上。心不在焉的看了一本“请开察哈尔煤矿筹办煤铁局折”,看了大半会,也不知道里头说什么内容,只是浮皮潦草的写了一个“知道了”就搁在了一边。陈胜文小意的端了茶进来,“万岁爷喝点茶润润喉咙吧。” “恩,你传旨,把珣嫔的母亲,请进来照顾她,她没了孩子。”皇帝意气萧索,“难免心里郁结,见到家人必然好些。” “是,”陈胜文说道,“皇太后的车架已经进顺贞门了。” 皇帝微微皱眉,“怎么惊动了皇额娘?” “是德龄公公传出去的消息。” “罢了,”皇帝舒展开了眉心,“做儿子的不孝,还让皇额娘担心,你传王庆琪进来。” 皇帝怔怔的看着窗户外的灰色阳光,如此发了一会子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说话声。 。。 慈禧太后就着安德海的手,淡然看了看自己面前低着头的五品文官朝服的男子,“你就是王庆琪?” “回皇太后的话,微臣正是王庆琪,”王庆琪跪下请安,“同治九年的进士。” “那这么几年,能在翰林院当差,又在弘德殿行走,学问想必然是难得的了,”太后让王庆琪站起来,“你上次那个折子,倒是颇为激进啊,你心里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请太后恕罪,”王庆琪回道,“如今这官场,素来都是危言耸听才能有些影响的,为了出名计,微臣不得不做惊人之语。” “你倒是坦荡,”太后说道,王庆琪抬起头了头,太后看清了王庆琪的样子,先是微微吃惊王庆琪样子俊俏,随即有些疑惑,“之前我见过你吗?” 王庆琪回道:“微臣这是第一次得见天颜。” 太后偏过头问安德海,“王大人似乎面善的很,咱们之前见过?” 安德海惊讶的看着王庆琪,似乎在他的脸上要认出什么花来,他也看了许久,似乎又吃惊但是有些迷茫,“我也觉得面熟的很,却不知道那里见过,或许是王大人面善吧。” “大约是大众脸,”太后随即不再多想,“我进去见皇帝。”太后来了,王庆琪自然是靠后等着皇帝召见。安德海和王庆琪一起站在养心殿外的檐下,天色突然阴了下来,原本惨淡的阳光随即不见,乌云集结了起来,随即淅淅沥沥的下了雨,安德海神色不定的变化着脸色,时而抬起头,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王庆琪,随即低下头,反倒是王庆琪神色自若,垂着手默然看着檐外的淅沥秋雨。 皇帝垂着头,听到了清脆的脚步声,“皇帝,”一个温和的声音想起,温暖的手搭到了皇帝的肩膀上,透着金丝绣臣的吉服,把力量似乎传递给了皇帝,皇帝惊觉,抬起头,才发现是自己的母亲,“皇额娘,”皇帝原本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他站了起来,面对着皇太后,“您来了。” 皇太后放下了手,坐到了皇帝的对面,隔着厚厚一叠周折,和点起的灯台,对着皇帝微笑,她的笑容如此的温和,和以往皇帝时常见到的爽朗笑容完全不同,就如同昏黄的灯光一样,温馨甜美,“珣嫔的事儿我听说,就马上赶回来了,你还这么年轻,日后孩子多了很呢,别太伤心了。” “只是有些郁闷罢了,”皇帝振作了起来,“没关系的,皇额娘。” “没关系就好,”皇太后笑道,“别的事儿我不管,皇帝你的心情我是一定要管着的,交通部都快安排妥当,这大事儿,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十九、风起北疆(二) 时光如剑,岁月如梭,转眼之间就到了同治十三年的春天,四月初三,建设了一年的库伦到张家口的官道终于修好了,说起来大家都纷纷惊讶,交通部的速度如此迅速,堪称奇迹,其实旧日许多道路就已经存在,只是将各不统属的道路连接了起来,并将石头路面改成了沙土路面,张家口到礼部察哈尔牧场的道路已经铺设了水泥路面,接下来准备用几年的时间把到库伦的道路尽数铺上水泥。 “说起来,这蒙古也没什么出息,怎么要修这么好的路?”祥福茶馆里头,有个茶客不解的问道,“花了这么多钱!” “是啊,就是如今市面上蒙古人多了些,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新鲜事儿啊。” “这你们就是不懂了吧,”张五又跳了出来,只见他红光满脸,腰围比前几年更粗了一大圈,腰带是用上好的羊皮打的,上面还镶满了各色宝石,他一屁股坐在了长条凳子上,把边上的人挤得差点摔倒,张五又倒了歉,边上的人倒也不生气,连忙问:“五爷,这里头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吗?” “大家伙是知道我做南货生意的,这草原上的营生,我原本是不懂的,只是前几日,有些蒙古的老爷们来我那小铺子里头买南边出产的茶叶和别的玩意儿,生意做成了,我略微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这才知道这到库伦的官道修起来的好处,你们是不知道啊,”张五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库伦到张家口的官道修好了之后,蒙古来的皮子和羊毛一下子便宜了三成!” “三成?”茶客惊呼,啧啧称奇,“这下子城里头的店铺工厂可就难为了。” “这你又是不懂了,”张五露出一种精明世故的模样,“这皮子是便宜了。卖的钱自然也就降了,可这皮子和羊毛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以往蒙古的皮子和羊毛多的很,就是运不出来。要不就是烂在家里头,如今有了官道,方方便便的,一下子都能运了出来,这运费低了。这皮子羊毛之类的东西就低了起来,货物多,反而赚的更多,你是不知道恒源祥那东家吧?如今又在直隶的保定、良乡开了好几家织布的厂子呢!” 一个茶客笑道,“难怪那一日,我家里头的母老虎如此好心,说春寒陡峭,我的腰不好,给我买了一个小绵羊皮的护腰,我心里暗暗惊讶。怎么这太阳从西边出来呢,给我买这么老贵的玩意,原来是便宜了!” “嫂子是怕你腰不好,以后你出工不出力!”边上一个人取笑道。 “去去去,这说的什么话!”茶客叹道,“如此说来,这官道修起来也不算是没有用处。” 张五正准备说什么,边上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转过头来,一声冷笑,“这官道的用处大了去呢!” 张五斜视那个读书人。“这位兄台,你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大家都在这茶馆里头喝茶的,都知道底细。如今时局的话儿,官府上也不约束,畅所欲言就是。” 掌柜拨算盘的手抖了一下,小眼睛透过眼镜悄悄的打量着这边。 “昔日汉武帝为了大宛天马而大兴刀兵,如今咱们这朝廷也差不了多少,”读书人姿势优美得拿起了盖碗。斯文得喝了一口茶,说出来的话却是尖利无比,“这官道的修建,还有接下去准备开工的京张铁路,都是为了一己之私欲罢了。” “这?这又是从何说起呢?”茶客们追问道。 “库伦那边出了上好的白玉矿,且储藏量十分巨大,为了这事儿,不少蒙古的汗王争得不可开交,没想到宫中听到了这个消息,连忙把杨岳斌提督大人派到了库伦,看管住了白玉矿,为了把这矿石方便的运进宫里头,又巴巴的大兴土木,使唤了多少民工,花了多少银子,把这到库伦的官道修了起来,为了只是那些石头而已,这些石头就是为了庆祝这千秋节大寿的!”读书人越说越气愤,险些就要忍不住把茶盏摔掉。 大家目瞪口呆,有个人犹豫的说道,“这,这是太后的意思?不能够吧?” “有什么不能够的,”读书人撇撇嘴,“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既然上头喜欢,下面的人自然要赶着奉承。” 这消息实在是有些刺激,颇为石破天荒的意味,大家面面相觑,说起来:“这事儿,倒是难以相信啊。” “昔日万岁爷要修三海,以奉养太后游玩,这事儿没成,后来说想修缮寿康宫,太后也给否了,再者说了,太后之前垂帘,外头的银子舍得花,花在玩乐头上,可也没见多,这事儿,必然是你听差了。”一个茶客隐晦的说道,他的意思直接就是说你就吹吧。 “这事儿是朝中传出来的,焉能有错?”读书人涨红了脸,这些有文化的人,最忌讳就是被人看不起,嚷嚷道:“官道的事儿,军机处是一概不知,只是皇上和太后一起商议了,再吩咐交通部建的,若不是这件事儿,那里还会越过军机处,直接办的。” 张五是常四的好朋友,观点也接近,他听不下去,于是跳了出来,“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且不说,就算是真的,太后辛苦这么多年了,和咱们一起在京中同生共死过来了,我张五就服她老人家!做一个女子,能不让须眉,还亲自上战场,更是到西洋和洋人们扳手腕子,这样为国尽力的,如今,只不过是要些玉石而已,怎么滴,万岁爷这孝心都做不成啦?倒让你们瞎咧咧?”张五翻着白眼,“修园子,修宫殿,这都否了,如今这既能让皇上献孝心,又可以利国利民的,且不说别的,这皮子和洋布什么的,大家可都是得到实惠的,修路原本就是费钱的事儿,我瞧着,这到库伦的官道修得好!起码再怎么说,咱们没吃亏!”   ☆、十九、风起北疆(三) 不少人点点头,只是有些人心不在焉的奉承了一下张五,也就不说话了,心里却是暗自嘀咕,“这太后,可果真是这样?” 那个读书人也只是微微冷笑,却不能再说什么了,转了话题“新疆那边俄罗斯人还在闹事,咱们倒是软了骨头,什么都不干,只会叫总理衙门抗议抗议再抗议,若是抗议有用,这会子俄罗斯人早就死绝了。”读书人丢下差钱,不屑一顾的走了出去,张五正欲还嘴,又被边上的人拦住,“五爷,您是大肚量的人,何必和这些小年轻见识,他们,还嫩着呢。” “倒也没错。”张五随即也不说话,只是这么一下,大家想到俄罗斯人还在浩罕国占据着,时不时的来伊犁河闹事,虽然没死多少人,但也一直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这太岁似乎是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左宗棠号称是暴脾气,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成了老实嬷嬷,啥动静都没有。俄罗斯人嚣张的紧,不仅仅是使馆的官员,就大使馆里头的厨子,也是趾高气昂的,想到这里,大家都没了谈兴,一时间茶馆里头安静了下来,掌柜得抹了抹额头脑门上的冷汗,长长吁了一口气,低下头复又开始算账,伙计卖力的跑进跑出,迎接客人,突然之间,外头似乎又起了喧哗之声,不少人在叫着什么,张五心里头烦闷的紧,重重的顿了顿茶盏,“外头的人闹什么,这是要上天哪!”叫伙计,“你出去瞧瞧!” 伙计看了看掌柜的脸色,爽快的应了一声,飞速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就跑了进来,“新疆传来消息,有几个蒙古部落被俄罗斯人都杀了!理藩院尚书大人这会子已经入宫了!” 。。。 “是什么部落?” “土尔扈特部的几个部落,”庆海回答道,军机处九位大臣整整齐齐的站在养心殿前,庆海在一边回答着恭亲王的“以前到不在伊犁河附近,只是在天山脚下放牧,今年开春了,看中了伊犁河附近的草场肥美,故此南下,带队的是土尔扈特部图穆德尔汗坐下的大长老,只剩下大长老一位,逃回了土尔扈特部,土尔扈特部从高宗朝西归,又在新疆平阿古柏之乱中立下功劳,图穆德尔汗旧年刚刚入京朝见,皇上十分器重,接连有奖赏赐下,议政王,这不可不察。” 恭亲王的脸上没有怒色,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似乎早就知道了必然会发生类似这种冲突一般,“知道了,这事儿,想必皇上有主见,咱们听着就是。” 庆海狐疑的看了看恭亲王,又见到几个军机大臣似乎漠不关心的样子,宝鋆皱着眉拍拍自己的肚子,按理说,军机大臣都在了,应该求见了。只是这些人还在外头,似乎等着什么人,过了一会,兵部尚书江忠源到了,原来是等他,几个人排班排好,一起进了养心殿,皇帝早就已经在西暖阁的御座上了,他的脸上露出哀恸和兴奋交织在一起的表情,似乎十分奇怪,“俄罗斯人无礼,”皇帝开口就是这句话,定下了调子,“杀戮大清子民,朕为两国邦交,中外友谊,一直忍耐,只是派总理衙门申明事理,不欲擅开兵事,旧年曾纪泽面见沙皇,晓谕朕意,奈何俄罗斯人犹不知足,拿了浩罕国,还要得寸进尺,垂涎新疆之土,朕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定要俄罗斯人给一个交代!” 恭亲王等人默然不语,只有庆海和江忠源大为吃惊,这话的意思,要动武不成?皇帝见军机大臣们都不说话,微微皱眉,“怎么了,都哑巴了?什么个意思,不说出来,朕怎么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皇帝看到了江忠源,“江忠源,你是大司马,怎么个章程,你说说看。” 江忠源想了想言语,跪在地上慢慢说道,“同治十二年初,德**事教官入讲武堂教导优秀军官,如今只不过是一年有余,大营之中中外学术理念均是不同,龃龉颇多,虽无大碍,可也损伤士气,若是如今贸然出兵,微臣怕十二镇和讲武堂,恐不能担当重任。此外,新疆自从阿古柏叛乱之后颇为凋敝,大军再次入疆,怕后勤不能得力。” “恩,这是俩点,”同治皇帝点点头,“不过这两件事儿,也简单,大军不去新疆就成了!”   ☆、十九、风起北疆(四) 同文馆慎德楼。 同文馆从来是最热闹的地方,不仅仅是这里头是新式学堂头一份,皇帝时不时的来溜达一番,更因为是万国之语都能在此地听到,什么德文法文俄语西班牙葡萄牙语英语意大利语,尽数都有,素日之间这里头中国话倒是不多见,叽里呱啦都是外文,所谓“同文馆,鬼话连汪洋。”众学生斗起嘴来,也十分精彩。最近几年还新开了日文班,只是报名者甚少,“学些西洋文也就罢了,学东洋小鬼子的日本话,未免叫人笑话。” 同文馆的毕业生已经有好几年的了,大部分都派到了总理衙门,若是家里头有关系有势力的,都安排到了总理衙门里头当差,素日做的活不多,只是和各国使节接触,担任翻译之职,翻译翻译国书等,这算是清贵的出路,若是想要去往有钱的地方,那就去海关税务司,那里头的银子外快多些,只是有一样不好,主官是英国人,未免失了身份,次等的,就是到南北洋通商口岸,或者是到沿海各省督抚布政使下头做事当差,专门也是和外国人翻译交涉——这是有钱的,若是论清闲的,那就进同文馆翻译书籍,这事儿不急,但是浩瀚书籍,十分繁琐,且没多少油水,只是和到地方比起来,到底是在京中的,若是家里头有人做洋务生意,这同文馆出身是最好的招牌。 最差的莫过于被派出洋了,虽然如今同文馆的提调官,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也是留洋出身,但是大家总是觉得有些疙瘩,人离故乡便贱,谁都不愿意远渡重洋,到异国他乡做事的,只是若是没办法,总理衙门选中了你,要出使外邦。这也是无可奈何了,虽然大部分都是寒门学子,但是万一如同现在的驻德国大使安澜一般,这机遇。也甚是了得了,再者出使外国,亦有津贴可拿,津贴颇为可观,可以养家。晋升亦是比在别的地方快一些,这算是外派的优惠了。 至于家中的压力,在同文馆里头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谁都知道同文馆这些人,都是铁杆的洋务派,家里头看着自己的前途,自然也不会说闲话,再说了,同文馆里头不管是阿猫阿狗都自诩为万岁爷的学弟。昔日皇帝亲自给那人写的保书,早就成了他家的传家宝。谁也不敢怠慢于他,天子学弟的这身份,京师大学堂,还有这新设立的什么清华大学堂,拍马都算不上。 更多诸多军机大臣时不时来视察,文祥来的最勤,每次一来,就带了许多好消息,比如吏部又选了多少同文馆出去的学子为官——沿海和洋务打交道的州县。多用同文馆出身之官,这几年之间也是寻常事了。 或者是带了多少疆臣来挑人,曾国藩大人入京之后,碍不过面子。带着新任的直隶总督,和文祥一起到了同文馆,足足选了十数人去保定,帮忙主持修铁路之事,这十几个人是交通部特意留下来,学了外文之后。又专门学习工程建设和铁路铺设的,日后再送出国准备深造的,没想到尽数被直隶要去,交通部倒是落了人财两空,为了这事儿,交通部尚书穆扬阿气的跳脚,连续上了三道折子弹劾文祥和曾国藩。 今日文祥又要来同文馆巡视了,虽然大家都觉得见怪不怪,但是起码的礼数不能少,几个提调官在慎德楼前候着大驾,同文馆的学生早就被文祥惯坏了,从来都是不迎接的。 几个提调官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正在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总理衙门的苏拉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今日总理衙门有事儿要办,文中堂还在宫里头议事,郭大人打发小的来告诉一声,今日就不用迎接了。” 为首的提调官正想问什么,结果几个教室传出来了喧哗呵斥之声,“可恶!该死!实在是该死!” 喧哗声似乎会传染一般,一下子就布满了整个同文馆,那个提调官见到形式不对,“这些学生是怎么了?” 从大楼里涌出了许多学生,群情激昂的走了出来,提调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前排之中有一个年轻人不是自己同文馆的,主要是此人太出名了,为首的提调官一下子气的要死,喝道,“韩汝兵,你不在京师大学堂,来我的同文馆做什么!” 韩汝兵微微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特来传递消息给同文馆的学兄学弟们,俄罗斯人在新疆挑起战端,杀了土尔扈特部的子民。” “什么?”提调官也是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十分的惊讶,随即转口就说道,“这事儿和同文馆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韩汝兵昂起头说道,“同文馆之中就有俄罗斯人,请俄罗斯人出来,谢罪!” “放肆!”提调官怒道,“这里不是你的京师大学堂,不要把你那一套放到这里来,俄罗斯军队无礼,自然有朝廷出面去惩治于他,总理衙门自然也有办法对付,朝中早就有严令,各国外交之事,不可迁怒于各国普通国民,这大违天朝礼仪之邦之形象!同文馆之中的俄罗斯人都是俄文教师,别的且不说,你们这些人,尊师重道都忘了吗?”这个提调官是国子监出来的老学究,虽然也很不屑和洋人为伍,但是对于规矩一途,十分看重,且为人方正,同文馆之中的纪律都是他主抓的,他双目扫射之下,不少人都暗暗退缩了,韩汝兵反驳道,“我只是请俄罗斯人出来说清楚他的意思罢了,若是和中国为善的,这还能容许他继续留在中国,若是和俄罗斯的骑兵是一路子的,我韩汝兵决不许他再在此地,荼毒人心。先生请放心,学生必然不会有损国体,做出欺师灭祖的事儿来。” “这事儿轮不到你来说话,”老提调官吹着胡子瞪眼睛喝道,“同文馆之事,有郭大人,文中堂主持,轮不到你这个管着。” “同文馆莫非学了洋人之语,已经人心变了?朝着洋人说话了?”韩汝兵这话一出,四周又鼓噪了起来。   ☆、十九、风起北疆(五) “你?”老提调官一时间语塞,边上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是同文馆设立的初衷,通其文,察其事,知己知彼,这是同文馆学外文的用途,和人心如何有关系?朝廷的旨意,从来都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怎么可能朝着洋人说话!” 边上走出了一个穿着青色布袍的书生,淡然朝着激动的人群开口说话,声音虽然不高,可在场的人均是听得清清楚楚,“韩汝兵,你这话实在是太放肆了!” 韩汝兵看清了说话的人,瞳孔为之一缩,几个提调官见到此人,连忙拱手行礼,“侍读大人。” 被人称之为侍读大人的正是王庆琪,他朝着提调官们拱手回礼,“先生们多礼了。”他缓步走到场中,环视众人,“朝廷之事,自然有朝中的重臣当差,皇上定夺,如何行止,你们毋庸多言。” “可天下大事,匹夫有责。” “人各有责,学外文的把外文学好,日后留洋或者是和洋人交涉,不至于吃了暗亏,学技术的,把技术学好,日后不用再朝着洋人重金购求,这才是我们同文馆乃是京师大学堂,学洋务人的正道,这才是你们的责任!”王庆琪朝着众人喝道,“而不是如今要围着几个手无寸铁的外国老师要什么理论的,若是有那个气性,讲武堂就在丰台大营,何不投笔从戎,和洋人们在战场上较量去?这会子在这里搞什么嘴炮!” 几个提调官,又纷纷呼喝,这才叫同文馆的学生心不甘情不愿的散去,只留下了韩汝兵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地上,提调官们抹了抹额头的汗,对着王庆琪感激的说道,“多亏侍读大人了,不然今日之事难以收场。” 王庆琪又是进士,又是翰林,清流华贵,几个提调官是极为佩服的,之前觉得王庆琪有些幸进,没想到今日这样快刀斩乱麻的处置风波,的确是有本事在身的,难怪皇帝也时常让王庆琪来同文馆看看,王庆琪摆摆手,“先生们谦虚了,”他走到了韩汝兵面前,凝视一番,“韩汝兵,你日后不许再进同文馆了,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韩汝兵阴着脸,“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来操心。”说完瞪了王庆琪一样,拂袖离去。 几个提调官围了上来,“这个人日后不许他再进同文馆。” “那要不要通知京师大学堂那边?” 王庆琪看着韩汝兵的背影,摇摇头,“京师大学堂和咱们这里不同,那里出来的尽是这种人物,若是咱们告诉了他们,反而让此子更有声势,不用说了。”王庆琪说道,“这几日俄文课暂时别上了,把几个教师都安置好,叫人保护着,不行就叫警察署的人过来,千万不可出现天津教案的故事,我可不想当晁错!” “是。” “朝廷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那个提调官还强自忍着,这时候没了学生,自己的怒气勃发了出来,“俄罗斯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怎么还忍着呢?” 。。。 “实在不能忍着了,必然要还击。”皇太后拿着一个软木锤子,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小腿,去了香山一趟,当日还不见得,这几日却突然酸痛了起来,这一日才找了一个锤子出来,自己打着自己的腿,安茜上来准备接过锤子,太后摆摆手,示意不用她来弄,“昔日叫左宗棠先按兵不动,倒是让俄罗斯人以为咱们软弱可欺了,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俄罗斯人的脾气,我是最清楚的,他们是欺软怕硬,贪得无厌,从来不知道适可而止,浩罕国主时时上折子哭诉要复国,皇帝也只是好言宽慰,从来不说什么帮他复国的话,这事儿,原本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罢了,浩罕国,自己不懂事,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不打紧——只要俄罗斯人知道轻重,以夷播海为界,不要再来生事,就这样算了也不打紧,他们南下要多少土地,都和我没关系。可他们倒是好,永不知足,有了浩罕,还想着伊犁,嘿嘿,若是把新疆送给他,他估计还要蒙古青海之地,如今刚好有了借口,有了理由,不愁不能用强硬的手段对付了。” 对面站着的是德龄,德龄依旧是干巴巴的样子,“这土尔扈特部之人来的蹊跷,这时候居然出现在了伊犁河……”德龄说了半句话,看了看太后的脸色,下半句话随即不说了。 太后微微一笑,“他们在那里,不算蹊跷。”   ☆、二十、欲加之罪(一) “不蹊跷,”塞尚阿退了朝,回到了自己的府上,才坐下没多久,庆海就来拜访,下人上了茶,庆海此人熟稔诸藩的位置,土尔扈特部从来只是在伊犁以东放牧,怎么会远离伊犁,又靠近夷播海的地方出现呢?联想到去年土尔扈特部汗王——图穆德尔汗乃是皇帝钦点入朝,皇帝又赐了许多东西,庆海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什么,可也不能这样含糊做事,不然就容易和朝政的主流相违背了,所以这赶紧就来塞尚阿处问个究竟,听到庆海开口,塞尚阿笑眯眯的说道,“这事儿,我虽然没有听人讲过,到底也知道一点底细的,不蹊跷,正常的紧。” “老大人的意思是,这件事儿不是土尔扈特部出事儿,就是别的部出事儿,横竖,反正要出事儿?” 塞尚阿笑而不语,“老弟您是太后驾前的红人,怎么还来问我这个外头的人呢。” “太后撤帘之后,就不见外臣了,”庆海苦笑道,“我虽然有个女儿在宫里头,素日进宫的机会却是不多,到没有老哥哥您有福气了。” 塞尚阿微微一叹,“什么有福气,女儿的身子不好,龙胎都保不住,皇后娘娘也是一样,入宫这么两三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说到底,我也不是要自己家的有所生育,”塞尚阿如今眼界宽阔的很,“只是皇上还没孩子,到底是不对劲啊。” “皇上春秋鼎盛,日后子嗣还怕没有?”庆海宽解道,“且不说老大人了,就丽贵太妃,时不时也要叫弟去城外灵验的送子观音处祭拜祷告呢。” “不说这个了,”塞尚阿摆摆手,“还是谈正事吧,这次在新疆的俄罗斯骑兵杀害土尔扈特部牧民的事儿发生了,朝中绝不会善罢甘休,就连恭亲王也无话可说。你也是瞧见了,”塞尚阿说道,“恭亲王说今年乃是太后圣寿,不宜大动干戈。皇上是怎么说的?” 庆海想起了上午在养心殿的一幕。恭亲王见到皇帝十分慷慨激昂,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只是说了一句,“俄罗斯人无礼,侵犯中国。原应该好好惩罚一番,只是皇上明鉴,今年乃是皇太后四十圣寿,正要赫赫的操办一番,以彰显国朝以孝治天下之本分,内务府和礼部今年二月就已经开始筹办万寿庆典的事儿,若是贸然和俄罗斯人对垒,恐怕坏了这四海升平的庆贺之年……” “这事儿,朕亦是如此思虑,怕皇额娘有所责怪。怪臣子们的心思都挪移到别的地方,这和朕的孝心自然是不妥当了,可朕也请示过皇额娘,皇太后早有慈谕,事有轻重缓急,国事家事自然有先后区别,孝敬之道,不在于靡费什么,而在于心思,若是朕和诸位臣子均有励精图治之意。同心对付俄罗斯人,她老人家就是一茶一饭,也是心情愉悦甘之如饴,这是朕出来之后。到寿康宫知悉的事儿,正要告诉六叔和各位臣工呢。” 恭亲王无言以对,庆海亦是暗暗咋舌,听说皇太后虽然平时不拘小节,可在乎大礼,这样的大节庆。万万没有轻易放过简简单单处置的道理,若是要和俄罗斯人闹起来,动了刀兵,没有短短时间就结束的道理,连绵战火个几年乃是寻常之事,这样以来这四十圣寿可就要耽误了咯,这样的话语,不管是否真心,都让人无话可说,过生日的人都说不过了,那别人也自然不好说什么。宝鋆是户部尚书,职责所在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大军若是再去新疆,怕这后勤粮草实在是难为,今年甘肃陕西大旱,河套一带黄河发大水,西北之地的赋税,原本大部分就要供新疆所用,如今这些地方不平静,供给新疆就是极为困难,若是大军西出阳关,臣怕,这粮草军需饷银等等难以为继。” “这事儿,朕也和恭亲王以前就商议过了,十二镇不去新疆,”皇帝仿佛知道这些人要提什么困恼的话儿出来,风轻云淡,面对疑问十分从容,宝鋆惊讶的看着恭亲王,恭亲王一脸无奈,“宝鋆你说的极是,西北一带不靖,出动大军,耗时耗力不说,更要拖累地方,让这些地方救灾的事儿更为不佳,西北,新疆,不动用中枢之兵,”皇帝笑道,“就让新疆自己料理去,左宗棠练得各部好团练,也该拉出来试试了!” “这样都有了准备,”庆海喃喃,“想必是准备不少日子了,”他再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儿,放佛知道了什么,起身行礼,“我这就回部里头,瞧瞧还有什么可操作的。” “海老弟,你知道什么了?”塞尚阿笑道。 “这若是还不知道,那我真是猪一头了。”庆海笑道,迅速的走了出去,心里头十分震惊,“我可不能拖后腿了,这回去就把理藩院的版籍全找出来,特别是北边的,要一一看清楚!” “皇上的意思是要动手,但是这刚开始不是咱们动手,自然有人动手,”塞尚阿笑着起身把庆海送出了花厅,“新疆的那里头让左宗棠主持,别的地方,嘿嘿,那就要靠老弟的筹谋了。” “什么筹谋不筹谋的,还不是要仰仗着老大人?”庆海笑道,“理教院和理藩院都归着老大人管,接下来在军机处,可是要老大人出风头了吧?” “什么风头不风头的,你老哥哥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了,只是以前太后召见的时候说的很是,”塞尚阿捏须奸诈的笑道,“理藩院权柄远超前朝,理教院又是新设,自然是别人那里虎口夺食,我这分管两部,自然要让两部权柄大涨,不然若是两院权柄小了去,没什么油水,也没什么升迁的机会,日后免不了被老弟你们这些部堂大人戳脊梁骨呢。” “不敢不敢,”庆海说道,“那老弟弟我就先预备着,日后等老大人的好消息了。”   ☆、二十、欲加之罪(二) 见到德龄不发一言,太后笑道,“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装什么糊涂呢。”太后起身,喝了一口茶,“死了这么些人,到底也是可怜,哎,只是,若是为了对付俄罗斯,也不得不如此了。”太后脸上露出刚毅之色。 “也没死人,只不过把这些人远远的打发到了回部了,”德龄回道,“十年之内不许在伊犁出现。” “哦?如此以来更好了,”慈禧太后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些俄罗斯人,侵占了浩罕不说,还时不时的来新疆骚扰,不仅是我,怕是左宗棠也早就不耐烦了,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找茬去,把事儿先挑起来,嘿嘿,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盘膝坐在炕上,隔着窗看着窗外的丁香花身影婆娑,“天山脚下莺飞草长,正是北疆最好的春天,过了严寒,出动一下,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太后为何笃定,土尔扈特部会效力?” “若论和俄罗斯人的仇恨,想必新疆各部,只有土尔扈特部最为切齿,”太后说道,“之前只是朝廷不欲生事而已,这才按住他们,朝廷又送枪又送炮,还送参谋团,帮着他们武装起来,还给他们胆子,又给了实惠,你说,他们怎么会不效力?” 。。。。。 天山之北。 新疆的春天还是挂着凌冽的西北风,但是草甸上的嫩绿色已经布满了所有看得见的地方,不少野花迎风怒放,色彩斑斓,映衬着天山山脉的皑皑白雪,十分的好看。 草丛之中有不少野兔在啃食着草根和嫩芽,这些野兔这么一下嘴,今年春天这块草地就稀稀拉拉的不成样子,放牧必然就不成,素日里放牧的人会用羽箭一一把这些兔子射杀,只是这几日,天山脚下的这一大片部落形成的城池,人影纷乱,却是无人来料理这些野兔子了。 图穆德尔汗肃穆的站在了土尔扈特部所有贵族长老的面前,他们正被图穆德尔汗用快马一一传递消息,要求速速来大汗营帐议事,当年土尔扈特部东归之后,乾隆皇帝也怕土尔扈特部过于强大,影响新疆局势,故此沿着纳木河把土尔扈特部分成了新旧二部,分而辖之。平息阿古柏之乱后,图穆德尔汗立有大功,又十分恭顺朝廷,为安定人心,表扬嘉奖之意,又将两部一同,重新归于图穆德尔汗帐下,图穆德尔汗虽然有些圆滑,但是处置事务十分公正,几年下来,亦是将两部融合起来,不见分歧。 不一会,几个首领尽数到了,额头上绑着白绷带的大长老看人都到齐,转过头对图穆德尔汗说道,“汗王,大家都到齐了。” 众人看到图穆德尔汗的身边站着几个中原服制的人,却不说话,图穆德尔汗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对着众人说道,“可恶的俄罗斯人,咱们都到新疆,庇佑在天朝大皇帝的羽翼之下,他们还这么放肆,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处置,大家说说吧!” 大长老跳了出来,凄惨的说道,“这还需要说什么呢?长生天在上,绝对不能饶了这些俄罗斯鬼子!” 有个人犹豫的说道,“咱们自然要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只是,这俄罗斯骑兵是他们皇帝排出来的,哥萨克人,我们以前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他见到大长老又要开口骂人,连忙摆手,“长老,你别说我胆小,让我去和他们拼死,大家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弟,谁也不怕那些鬼子,只是,我们对付俄罗斯的军队,若是他们发作起来,到时候总督大人呢又是这么像是天山上烧开水,一直温吞吞的,吃亏的可是咱们!” “是啊,万一朝廷不管咱们呢?” 也有人十分激动,“大汗,您去年去京城,拿回来那么多火枪火炮,怕什么俄罗斯鬼子!” “朝廷不会不管咱们的,”图穆德尔汗听了一会,咳嗽一声,开口了,“不然,”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人,“这些京中出来的参谋们,为什么会在此地?” “那些火枪火炮是天朝大皇帝给咱们的,不是给咱们打野鸭子野兔子的,是给咱们一个机会!”图穆德尔汗目光炯炯,“给一个咱们报仇的机会!” 图穆德尔汗唱起了长调,曲调婉转凄厉,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这长调唱的是东归途中的艰辛:“冰雪看不到边际,马上没有了粮食,女人们死在了路边,孩子冻成了僵尸,而万恶的敌人,还在路上虎视眈眈,用刀,想要我们死……我问着长生天,谁来解救这个部落,和成吉思汗的儿子?”   ☆、二十、欲加之罪(三) 迁牧百多年,可祖先的苦难,大家都未曾忘怀,深深得刻入后世子孙的血脉里。不少人跟着图穆德尔汗一起唱了起来,歌声传出了大帐,外头的人也纷纷跟着一起唱,天山脚下,歌声伴着雾气一起升腾,“……靠着大汗的睿智,千辛万苦,回到了天山的故乡,不用再看俄罗斯人的脸色,有了自己的牧场,羊儿有了草料,孩子们露出了笑容,人们欢歌高唱,长生天,长生天!给我们敬爱的天朝大皇帝献上哈达,没有他的收留,土尔扈特人永远是迷途的羔羊!” “土尔扈特部永远是迷途的羔羊!”草原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似乎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候着大帐里头的消息,图穆德尔汗环视众人,“俄罗斯人和我们的仇恨,就算用夷播海的水全部洗刷,也难以解除,为了解决这样的仇恨,为了给天朝大皇帝分忧,土尔扈特部一定要为枉死的子民们报仇!” 大长老说道,“尊敬的大汗,刚才谁说的很对,在伊犁的总督大人,还不知道他的态度怎么样,我怕我们擅自行动,会给他怪罪,或者说,万一大皇帝怪罪下来,怎么办?” 大长老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内里,只是这么一问,为了给大家解惑而已,图穆德尔汗点头,“天朝大皇帝请了我和承化寺的活佛大喇嘛一起进京,又给了火枪火炮,就是让我们能有实力对付俄罗斯人!” “朝廷怕也没什么好心,”有个人看了看边上的几个中原男子,大声的说道,反正是蒙古语 ,大约他们是听不懂的,再说了,听得懂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想拿咱们当枪使!大汗,咱们可不能傻乎乎的冲在前头,中了朝廷的奸计。汉人是最奸诈的了!虽然我们现在又在一块,说不定汉人们又是觉得咱们势力太大了!”他话里的意思,总是觉得在北京的朝廷就是汉人的朝廷,不然为什么他们的皇帝不住在帐篷里? 图穆德尔汗摇摇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当然,我们可以选择在这里慢慢的堕落下去,这天山的牧场,我们有一部分。但是不够多,左右都是别的部落,我有大皇帝封的郡王,别的部落少了草场,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牧场还是太少了,少到我们的部落,远远不能继续维持下去,这是事实,将来我们不是慢慢消亡。就是消散到别的部落去,” 图穆德尔汗说着可怕的事实,“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草场越来越贫瘠,而我们的孩子越来越多!” “不用刀枪和俄罗斯人说话,怎么能拓展我们的牧场!” 。。。。。 “儿子怕会养虎为患……”同治皇帝有些犹豫,特别是准备发动之前议定好的事情的时候,皇帝有一点点优柔寡断的意味,突然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冒险。来寿康宫请安的时候,突然又说起这事儿。 正好是四月份的时候,阖宫准备收拾包袱去圆明园,窗外莺声悠扬。太后见到同治皇帝有些犹豫,不由得笑道,“皇帝,你觉得,中华千余年以来,为何藩属朝贡不绝。不以中华易主而断绝藩属臣服天朝之礼?” “自然是天朝乃是礼仪之邦,君子之国,故得万国敬仰。”太后笑而不语,皇帝也哈哈一笑,“这是腐儒的说法,儿子自然是不信的,若论为何藩属事中国恭顺,自然是天朝国力昌盛。” 这点对于同治皇帝来说,感触颇深,自己的皇阿玛当朝时,缅甸南掌泰国浩罕等藩属国均是不朝,有些是迫于洋人淫威,不敢行事,有些是自觉强盛,又见中国内不能平息叛乱,外不能抵御侵略,于是自高自大起来,无需朝贡行臣子之礼。如此藩属朝贡之事少了不少,更有藏南川西云贵等地的土司蠢蠢欲动,似乎一声之下,这天朝就要四分五裂了。 平息了阿古柏之乱后,浩罕国主亲自入朝请罪,于是西北稍定,又借着石达开入印度,捎带着敲打了一番西南土司并缅甸,两次北洋水师出动,震慑南洋,稳住琉球国,苏禄国主又来朝,如此一来,藩属又归心甚多,你说这都是天朝上邦以理服人才有如此多藩属归顺,皇帝是半分都不信的,这都是靠的国力。 “是的,为何能臣服于中国,看的就是中国的国力,简单的来说,看军威、文化,文化咱们暂且不说,就说是军威好了,军威强盛,藩属乃是洋人才不敢轻视你,昔日靠着军舰驶来就想讹诈银子去的事儿,将来是不可能发生了,洋人们如此,藩属亦是如此,不管是这内藩还是外藩,都是一样的,你若是强盛,他们自然是心悦臣服,你若是衰落了,就算你说再多的之乎者也,他们也不会正眼理睬。” 安茜把太后素日看的书,都一一拿了出去,太后继续说道,“蒙古人,自从本朝以来,一直是北边最好的屏障。土尔扈特部东归之后,素来是最敬重中央,同时,他们和俄罗斯人是死敌,我翻阅过理藩院的书籍,昔日东归,十不剩四,可见其惨烈,我如今派出美国观察团……咳咳,不是,是咱们十二镇的军官去辅助,又给火枪火炮,他们有了这些个装备,骚扰俄罗斯一番,岂不简单。” “自己若是强大,养多少头老虎都不怕,”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自己若是衰落,就算是看门狗,也会朝着你的小腿咬上一口。所以全在自身,再说了,那些东西,让给俄罗斯人,还不如给自己人,不如给土尔扈特部!不管怎么说,起码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人!” 。。。。。。 “我们必须要冲在前头,” 图穆德尔汗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图穆德尔汗眼中露出精光,“因为,大皇帝许诺我们,夷播海之北,打下多少土地,多少土地就是咱们土尔扈特人的!”   ☆、二十、欲加之罪(四) 用土尔扈特部来牵制俄罗斯人,这是慈禧太后在平叛阿古柏之乱的时候就有所考虑的,土尔扈特部从东归之后,大约是磨难甚多,所以战斗力还保持的不错,不似新疆其他部族已经安逸堕落的不成样子了,再者,其和俄罗斯为敌的心甚是坚定,毕竟是有世仇,他从中亚迁徙过来,大约总是还有点地头蛇的味道的,后来也是军事改革还不成功,再次劳动大军出征,也实在负担太大,不如让这些藩属出面,配合地方督抚开始反攻,看看结果如何,再做别的打算即可。要看書≡·1┼k╋a┼n╬s╳hu·c·c至于皇帝所担心的养虎为患,太后也担心过,后来想想,还是不去担心了。 “前怕狼后怕虎,是做不成什么事儿的,”太后半是给皇帝打气,一半也是说服自己,“土尔扈特部本部还在原来的地方,外头打下多少土地,都给他们,中间互不相连,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在,再者,也让浩罕国的人瞧瞧,咱们把和俄罗斯有仇的土尔扈特部放出来,让他们有样子学样子就行了,再不济,还有浩罕国主在手里呢,再给他派几支新疆各部的团练,让他自己回去闹,皇帝,若论水师,自然咱们如今和英法等国,差距还大,但是在6地上,却不能弱了声势,俄罗斯人几次挑衅,就是想看看咱们有没有意思对付他们,若是没有,那对不起,大约这伊犁总督行辕之西,再也没有咱们的军队所在了,如今春天季节刚好,正好练练兵,”太后眼中露出异样的神采,“不能让俄罗斯人如此得意下去。” 四月初四,土尔扈特部北路三旗的骑兵越过楚克礼克河,朝着北边,杀了一小队土耳其斯坦总督府的哥萨克骑兵,之后朝着西北方向挺进,总督府原以为只是新疆某个部落的越境行为,于是轻率的放出一只队伍来应付,没想到这些蒙古人除了骑兵和尖刀之外,还有颇为先进的火炮和火箭,要知道,俄罗斯人最先进的武器都安排到了波兰和巴尔干,至于中亚斯坦这一段,从来都是哥萨克骑兵的作战区域,一接触,这支队伍在火炮喷射之下,又是大败,土尔扈特部杀了红眼,将这些世仇之敌一概挂了天灯,这事儿一下子惊动了总督座下的杀手将军马洛列夫,他正在浩罕都城,指挥攻打布哈尔汗国,听到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了得,他暂且放过了布哈尔汗国,准备从浩罕都城出,亲自去剿灭这些不开眼的敌人。 等到他朝着东北方向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浩罕都城大约几百里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从伊犁河传来,中国新疆总督,带着几个部落的骑兵和火枪队,以狮子搏兔之力,拔去了伊犁河边上对着伊犁城虎视眈眈只有百里之遥的俄罗斯人的一个据点,又迅的朝着西南方向奔去,沿着伊犁河大有越过夷播海进入浩罕的趋势,马洛列夫大为吃惊:难道这些中国人想要帮忙收复浩罕国? “浩罕国的事儿,你自己解决,”左宗棠穿着铁甲,骑在马上,用望远镜看着远方,对着身边的浩罕国主说道,“本座未有中枢之旨,不可轻入藩属之国,更不能于他国开战。” 纳西尔丁汗十分郁闷,心里在暗暗腹诽,“若是你这么老实,那里如今会突然出动,杀了这么多哥萨克骑兵。”左宗棠身边一个武官朝着纳西尔丁汗撇撇嘴,又朝着边上那些各部团练使看去,突然之间纳西尔丁汗心福至灵,“总督大人,下国不敢劳动总督大人出动天朝兵马,只求总督大人能让这些兄弟部落和各族长老,”纳西尔丁汗朝着左宗棠抱胸深深鞠躬,“看在都是哈萨克族人的份上,看在胡大他老人家的份上,允许我带上这些兄弟们杀过夷播海,借兵杀敌,祝我复国!” “好,这事儿我准了,”左宗棠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天朝自然不能把你撇在一边,浩罕国乃是天朝藩属,起码的支持本座不会亏待了你,要火枪还是火炮,都是方便,天朝也不用你纳土归降什么的,只是这些兄弟,”左宗棠拿马鞭指了指各位随军出征的土人领,“千辛万苦助你复国,你若是什么意思都不表示一下,想必也说不过去吧?” “这是自然,”纳西尔丁汗听到了许诺,焉有不高兴的道理,他狂喜道,“必然不能让各家兄弟吃亏!”( )   ☆、二十、欲加之罪(五) 被束缚许久的新疆诸部终于犹如饿狼一般被放出了伊犁城,虽然看上去都是些散兵游勇,但是有了新式武装设备如虎添翼,又有左宗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佬煽风点火,一时间,伊犁河边处处烽烟,靠近国境的部落原本就对俄罗斯的骑兵欺凌之行为十分有怨言,总督大人都亲自出马,焉有 不从之理,虽然不敢对着俄罗斯人硬腰子,但是随军出征,或者是提供草料还是简简单单的。 几日之间,大军浩浩荡荡就到了夷播海以南,马上就要出了国境,马洛列夫大为吃惊,权衡之下,还是回到了浩瀚都城,又发出使节,诘问左宗棠,为何无故侵入俄罗斯之土,他是总督大人,代表了中国官方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准备和俄罗斯帝国正式开战? 左宗棠笑着放下手里的毛笔,这时候他已经驻扎在了和尔衮,此地乃是夷播海之西,颇为大的集市,同治十一年,设置了和尔衮县,只是前些日子俄罗斯人连续骚扰,原本繁荣的集市,变得人烟稀少,左宗棠笑道:“本座只是在新疆境内巡视州县而已,如何说是和俄罗斯人开战,贵国的将军似乎有些在开玩笑吧?” “可贵国之土尔扈特部已经越过阿尔泰山,进入了俄罗斯的领土,”使节的说话声十分大声,几个帐下的土司汗王酋长不禁暗暗皱眉,“这难道不是用实际行动和俄罗斯开战吗!要知道土尔扈特部乃是中国之部属!” “本座只是新疆总督,只管军政,藩部之事,论规矩,我是管不到土尔扈特部的。”左宗棠轻描淡写的说道,“图穆德尔汗乃是郡王,超品,本座反而是他统辖的,怎么能管得住上司的行踪呢?不过大约贵国也不知道这样的规矩,若是知道。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冒犯中国了,先是不告而夺浩罕之土,又肆意妄为。进入中国行为不轨。这样礼数的事儿,大约贵国的总督和将军,是不知道的。” “你……”使节为之气结,“贵国的中央政府对于此事没有任何指示吗!” “有关于诸部的行动,我已经上报给北京了。请你不用操心了 ,当然,在此之前,各个部落的行动我无法控制,也无法指挥,他们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人,我实在是无法预测到。” 纳西尔丁汗从帐外走了进来,十分不悦的盯着使节,“所以刚好你来了。请转告贵国的将军,请注意避让,不要和中国的人员发生冲突。” 纳西尔丁汗用哥萨克语高声喝了几句,那个使节顿时发现了什么一样,“这个浩罕的亡国之君,中国还要包庇于他吗?” “浩罕国主清白,又不是罪犯,为什么我国不能收留于他。”这个人还想着和左宗棠斗嘴皮子,实在是自不量力,可笑极了。纳西尔丁汗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对着使节怒目,“居然敢在总督大人面前无礼,实在是该死,我愿意和你一对一的决斗。只有活的人才可以走出这个帐篷!” 几个部落的首领大声鼓噪,唯恐天下不乱,之前还觉得纳西尔丁汗美丰仪,重服饰,未免有耽于享乐而至于亡国的片面印象,如今一见。到底还是有草原子女的雄风在的。 左宗棠止住了跃跃欲试的纳西尔丁汗,对着脸色发白的使节说道,“纳西尔丁汗乃是天朝皇帝统辖的藩属之国主,如何不能庇佑之?好叫使节得知,纳西尔丁汗要举兵返国,”左宗棠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哎,我这实在是阻挡不了,只能是礼送国主归国了。” 使节心里大骂,浩罕的国主明明如同下属一般站在你的身边,你还做出这么多的腔调出来,把浩罕国主捧的如此的高,明明若是没有你的支持,纳西尔丁汗也不敢如此嚣张,不过有件事一定要表示清楚的态度,并问清楚左宗棠的行止,“浩罕国主若是中国无法约束,我大俄罗斯自然会自动教训,只要他还敢进入俄罗斯的领土,这事儿是简单,”使节对着左宗棠说道,“作为新疆的最高官员,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中国官方的意见,希望大人能够谨慎处理,约束各部,”使节看了看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的各部首领,“若是大人越过了夷播海之西,进入了俄罗斯领土,这就是视为对俄罗斯帝国的挑衅,沙皇陛下已经会做出严厉和暴风雪一般的反击。”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那里有什么暴风雪,你这个使节文不对题,”左宗棠满不在乎的说道,“贵国的骑兵频频侵入伊犁境内,我对着你们抗议,到底是都白玩了,你们如今倒是好,这样的尊重我们,看中我的身份,罢了,你既然如此说,”左宗棠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我自然不会触怒贵国皇帝,我就在此地,”左宗棠指了指,“检阅诸部团练,绝不会跨入夷播海以西,这不是怕了什么贵国的报复,只是中国体制,大臣不可轻易踏入外藩之土。我如今就把话儿说明白了,各位都一概听清,中国对于藩属,仁至义尽,只有藩属不经中华,自行断绝朝贡,绝无天朝弃藩属于不顾的事儿发生,如今一样,日后自然也是一样,浩罕国,还是在的!” 左宗棠大会诸部于和尔衮城,申明中国理藩之政策,说出“中国绝不会不要藩属,藩属有难,必然撑腰的”藩属原则,各部对着天朝的仁德之策十分感动(存疑),一力要帮助浩罕复国,纳西尔丁汗热泪满面,准备用弯刀砍掉使节之头,与俄罗斯人决裂,以表示永远臣服中原之心,结果被侍卫夺下,俄罗斯使节抱头鼠窜,刚刚回到浩罕都城,把这事儿和将军一汇报,身后就又传来不好的消息,诸部和纳西尔丁汗一齐出现在浩罕国土之内,和哥萨克骑兵打了几仗,各有胜负,这还不算是最差的消息,只是土尔扈特部在北边出兵直接威胁到俄罗斯本土之外,在新疆乌里雅苏台一带颇有威望的承化寺活佛大喇嘛也是越过边境,朝着境外诸部传教了。   ☆、二十一、何患无辞(一) 承化寺乃是西宁来此地传教的大喇嘛棍噶扎勒参经过朝廷的统一,带领僧俗名中在这里建成了辉煌的喇嘛庙,在阿古柏叛乱的时候,他率领僧兵讨伐征战,阿尔泰一带为之一清,科布多参赞大臣昔日就长期躲在千佛寺里头躲避阿古柏叛军之搜索,平息之后,科布多参展大臣上折子为承化寺大喇嘛表功,同治皇帝亲书匾额“千佛寺”赐予棍噶扎勒参大喇嘛,千佛寺一带,又因此地平安,不少蒙藏回汉等部依附千佛寺生活,皇帝也将此地作为棍噶扎勒参大喇嘛之辖区,仿照藏地之例,不收此地赋税,供大喇嘛之所需。棍噶扎勒参大喇嘛性情纯良,不以收税为厚利,如此一来,反而商贸往来更多,一时间号称漠北极乐之土。 大喇嘛又十分恭敬,再三邀请参赞大臣派流官来承化寺管理政务,表示自己绝无有自立一国之心,去年大喇嘛入朝,深受朝野欢迎,皇帝更是下旨,仿照前后藏活佛喇嘛等例子来接待棍噶扎勒参大喇嘛。不仅是为了酬功,更是看重了棍噶扎勒参大喇嘛能抗击俄罗斯人。 承化寺设立之初就一直在抵抗沙俄的侵略,同治十年到十三年这三年之间,阿尔泰一带,就受到三十多次沙俄野心分子的骚扰,棍噶扎勒参大喇嘛一直率领着僧兵民众进行抵抗和战斗,这是宗教人士之中难得的英雄。 故此。在大喇嘛离京的时候,皇帝下旨。册封棍噶扎勒参大喇嘛为承化寺活佛,赐金印金册金宝,准许转世,就在雍和宫,这雍正潜邸改造的喇嘛寺里坐床成礼。大喇嘛离京之时,兵部又大量发送了许多火枪火炮。以供“维护治安”之用。 “他是中国人的和尚。为什么来到俄罗斯传教!”土耳其斯坦总督下属的将军,主持对付三汗国的刽子手思科别列夫大发雷霆,“该死的中国人,居然派了这么多草原上上的兔子一般,蜂拥到了俄罗斯!” 这些可不是温顺的兔子,而都是有着钢牙的野狗,而且眼睛雪亮,只会挑着软柿子捏,且火枪厉害。各式各样各国产的火器都能在这些人的手里瞧见。虽然看上去是杂牌军,但是火器依然十分犀利,对着传统战斗方式精通的哥萨克骑兵不太熟稔火器战法,渐渐的落了下风。 若是就这些人倒也不惧。只是还有那个新疆总督还在国境边冷眼看着一切,“那个该死的老头子犹如夷播海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思科别列夫咒骂不已,他已经再三派遣使节前往总督行辕表明自己的立场,绝不会再度让俄罗斯的军队进入中国国境,可是那个死老头子绝不让步,“我已经保证绝不会再进入中国境内。为什么,他还不收手!” 汇报工作的文书暗暗吐槽,你的话若是能信,那中国人肯定是猪了。翻脸无情是您的专长……但是这时候的思科别列夫绝不是扯谎,浩罕形势一日三变,大帐中帐小帐各级首领观望的居多,随从浩罕国主发动攻势的更多!不仅如此,布哈拉汗国和希瓦汗国一同派遣使节前往新疆,预说自己臣服之意,所幸被骑兵截了下来,但是这不可不防,两汗国离着中国甚远,如今居然也有了此意,稍有不慎,土耳其斯坦总督府在里海咸海一带的统治定然会分崩离析。谁都知道沙皇对于大陆上领土的渴求,沙皇必然不会放过破坏自己胃口的人,包括总督,包括自己。想到将来可能在西西伯利亚吃雪,他不禁颤抖了起来,“写给总督大人的求援信,他那里有消息了吗?” “我刚好禀告这件事情,”文书无奈的皱眉,“总督大人要弹压蠢蠢欲动的哈萨克部落,还要应付土尔扈特部来的人马,现在又加上了承化寺的和尚,您是知道的,鞑靼人都信仰佛教,总督大人怕承化寺的和尚们出境传教,会影响到总督府东北部的稳定。” 思科别列夫举起手来,“我的上帝呀,你见过拿着火枪火炮传教的和尚吗!” 阿尔泰山口以北,虽然不是天山左近肥美的牧场,但春意盎然,生机仍然蓬勃,青草之中有大路蜿蜒通向天际,道路的两边跪满了人群,五体投地,人人手里握着一根洁白的哈达。 鼓乐之声响起,旗帜招摇之下,众多双手合十穿着大红色喇嘛服的僧人双手合十,念诵佛经簇拥着最里面的大喇嘛朝着北方走去,大喇嘛并非安坐在宝座之上,只见他穿着明黄色的龙纹僧袍,赤着双脚,面露慈悲之色,徒步朝着北方走去。一个伏在路边的部落首领模样的人见到大喇嘛踩着湿冷的泥水走过自己的身边,不禁大喊,“佛爷,请您踏在我的背上,让我为您护送一程!” “不须如此,”大喇嘛停下了脚步,弯腰从首领的手里接过了哈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从南方来,特意来这里传教,我听说管理这里的官员不愿意让我来,已经在前面设下了层层阻碍,我是不怕的,只是怕耽误了佛祖的法旨,你们都是信仰佛祖的实惠人,希望你们能行个方便。” 那个贵人见到活佛接过了自己的哈达,大喜过望,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谨遵活佛法旨,小的愿意为活佛开路,把阻碍的人全部都斩杀!” 首领下令,他的部族勇士牵着马,跟随在喇嘛们的周围,朝着北方走去,首领再三请大喇嘛上马,大喇嘛微笑拒绝,仍然用双脚丈量着这里的土地,慢慢的,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跪拜祈福献上哈达,大喇嘛的哈达越来越多,人们脸上原本惶恐不安的表情渐渐平静,复又渐渐激动起来,大家渐渐的形成了洪流,将一切敢于阻拦的人,冲击的粉碎。 走走停停快走到了一处集市,前方打探消息的人回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前头等候大喇嘛,说要和大喇嘛见面,只是说一句话。   ☆、二十一、何患无辞(二) “无量寿佛!”站在集市外的一个道士高声说道,见到众多僧侣之中慢慢走出的大喇嘛,微微稽首,“贫道满云子参见棍噶扎勒参活佛。” 棍噶扎勒参活佛见到那个道士衣襟之上绣着一朵莲花,点点头,“白莲教的道兄,您好,祝您扎西德勒。” “不敢在活佛面前称道兄,”满云子笑盈盈的说道,“小道,今日恰逢见到活佛,特意把北方的消息传递过来,俄罗斯哥萨克的骑兵,这时候在两百里外,大约两个时辰,就要到这里了。” 棍噶扎勒参活佛微微惊讶,“如此,谢过道兄传递消息,本座十分感激。” “不敢当。” “贵教也入俄罗斯传教了吗?” 棍噶扎勒参活佛看着满云子说道。 “是,尊理教院法旨,为教化外藩之国,不得不来,”满云子说道,“请活佛放心,北边乃是承化寺传教之地,蔽教绝不会有沾染之意,蔽教的目的,还是要放在三汗国那里的,”满云子一挥拂尘,“总要为国分忧嘛。” “诸教尽数归于理教院之下,何来什么沾染不沾染,” 棍噶扎勒参活佛大度一笑,“都是为国尽力,为本教弘扬,无谓分的如此清楚,贵教擅于传递消息,我承化寺想在俄罗斯人头上动土,建庙,少不了贵教的支持,贵教如今和承化寺一般,都是新疆的地主,自然需要协同一心,不分彼此。” “无量寿佛!一听活佛此言,便知道佛法高深,可得大自在了。”满云子笑道,“大喇嘛这番心意,贫道必然告之蔽教教主。还要告诉活佛一声,东边库伦那边也发动了,活佛若是脚步慢了,被蒙古那边抢了风头去。可就不好了。” “多谢道兄,”满云子飘然离去,棍噶扎勒参活佛弯腰行礼送他而去,转过身。平淡的眼神露出了精光,朝着东边看去,地下的一干信徒还是跪拜祷告不已。 “库伦?” 。。。。。 “库伦?”俄罗斯大使朱格列夫喃喃的复述了这个单词,他这时候正在总理衙门的大堂里刚刚咆哮过,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和明白。为什么只不过是杀了一些微不足道下贱的牧民,就引得中国人如此大动肝火,新年之前哥萨克骑兵攻打了几个县城,都没见中国人如此激动,如今只不过是杀了几个牧民而已,中国人就这样按捺不住,要和巨无霸的俄罗斯帝国开战了? 朱格列夫已经是在中国担任好多年大使了,可惜一直是没挪窝,不知道是中国人太喜欢他了,还是沙皇觉得他的外交手段十分高超。能在中国发挥更大的能力,所以他一直留任至今。郭嵩焘的回复十分巧妙,“这只是各部自己的行动,我们对于这些部落不设实际管辖,所以,这是他们自己的行为,至于左宗棠大人,他也只是在中国境内把贵国迷路的骑兵赶回去而已,并没和俄罗斯开战的意思,现在也只是呆在国境内嘛。” 朱格列夫不想和这个出使过西洋。担任英法两个大国使节,把太极拳玩的十分高明说话云里雾里的人继续废话,“我要求见恭亲王。” “恭亲王今天十分忙碌,可能没有时间召见贵使了。”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 “中国和俄罗斯是国边境最长的国家之一。两国的关系十分紧要,我认为恭亲王做为主管中国外交事务的大臣,不可能认识不到两国关系的紧要性。”他的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和俄罗斯处理好关系这件事要紧。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恭亲王他还是首相大人。要处理各式各样的朝政,这日理万机的,非常繁忙,除了他要下达命令约束各部不能越过边境,并且帮助浩罕国主复国之外,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当然,大使先生,您说要求见恭亲王的要求,是非常合理的,但是这时候不仅仅是恭亲王,整个内阁军机处都十分的忙碌,因为库伦那边有了点小风波,说起来,还是跟贵国有点关系。” “库伦?”朱格列夫复述了一遍,还和俄罗斯有关系,库伦虽不是乌里雅苏台的首府之地,但地处漠北,靠近俄罗斯,交通便利,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地带的出口都要进到库伦,中俄贸易的发展,使得库伦成为口外最为繁盛的地方,俄罗斯一直对此地垂涎不已,西伯利亚总督一直想要把这块地纳入治下,只是如今准备提上议程的莫斯科到西伯利亚的铁路刚刚提上议程,什么军事部队都无法快速的到达西伯利亚地带,故此这才不得不先放过,只是渗透和情报刺探,自然是少不了的。 说到底还是不如中国人,朱格列夫突然想到了中国的效率,张家口到库伦的官道,一年多的时间就修好了,还有各处都发展起来的铁路,这些事情,在俄罗斯国内,光光是要收税的事情,就得吵上好几天。 只要皇帝和中枢重视,就没有什么事儿办不成的,这是朱格列夫在中国的观感,只是他这时候隐隐觉得不对劲了,顾不得感叹,“请大人你明白告知,什么叫和俄罗斯有关系?” “是这样的,因为土尔扈特部汗王出击哥萨克骑兵报先祖之仇的事儿都传遍了蒙古各地,乌里雅苏台的各部首领也已经在库伦自发会盟,支援土尔扈特部图穆德尔汗,”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嘴里吐出来的全是朱格列夫无法接受的巨大令人震动的坏消息,“前几天已经越过泽勒图勒河,朝着北边进发了,”郭嵩焘痛快的看着自己每说一个字,朱格列夫的脸就白了一分,“恭亲王这些日子大发雷霆,正在为此事而担心,自然是无暇接见大使您了。” “你!”朱格列夫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十分好看,“贵国怎么可以如此的无耻!” “大使先生说笑了,您是知道的,我们对于藩属,一向是不去干涉他们内部事务的。”   ☆、二十一、何患无辞(三) 又是合宫摆驾圆明园的时候儿,今年尚在晚春,所以圆明园春光明媚,春花烂漫,众人都是享受到了,经过了冬天的沉寂,圆明园又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衣带飘扬,鬓边香花,好一副太平景象。 大家刚刚在园子里安顿了没几天,这西北和北边的消息都陆续到了。 长春仙馆内,花香丰腴,绿柳细丝垂地,丽贵妃正在低头绣着一根彩悦,安茜在帮忙伺候着针线,太后坐在炕上,和皇帝在对弈,两个人下的是五子棋,用的是围棋的棋子,太后不擅围棋,觉得费脑头疼,还是五子棋简洁明快,耗时少,太后下了一个白子,问皇帝,“库伦那边也出动了?” “是,理教院旨意传的透彻,”皇帝笑道,“只要是国境之外的土地,占了多少,都尽数归于他们自己,若是俄罗斯人来攻打,守不住也无妨,自然有各镇提督总兵出马,虽然外头苦寒之地甚多,但是根据宣礼处探子传回来的情况来看,草场丰腴之地也不少,还有很多煤矿铁矿,虽然如今用不到,先占着总没错。” “这样想着当然是没错,只是新疆有左宗棠坐镇,”太后敲了敲棋子,说道,“乌里雅苏台这里头,没有人主持,似乎不太好。” “儿子想派一位朝中的重臣去坐镇,不管俄罗斯人怎么想的,”同治皇帝笑道,“伯彦讷谟祜是僧王的儿子,又是蒙古人,世袭科尔沁亲王,把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设起来,给他去盯着。虽然是漠南漠北蒙古互不统属,可儿子派个蒙古亲贵去,也免得叫人觉得中枢对漠北有什么别的企图。” 漠北蒙古颇为自立,这是事实,不过皇帝能想到这个程度,又选了特别的人去,也十分难得,太后欣慰得点点头,笑道,“这也不用担心,就算有什么企图,咱们也不怕,如今官道已成,他们有什么别的想法,也没办法,官道一成,互通有无,他们会慢慢的富起来,但也会发现,中枢对地方的控制会越来越强,再也不会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时候了。再说了,之前外蒙古各地设了提督,他们有什么心思,怕早歇下了。” “是,”皇帝笑道,“北边事儿一了,接下去就准备库伦到乌里雅苏台的官道,如此以来,蒙古再不用担心了。” 太后点点头,“是这个理。”几句话说下来,皇帝就把四枚棋子练成了一条线,赢了此局,皇帝笑道,“儿子赢了。” “赢了就赢了,”太后丢下棋子,笑道,“难不成还叫我输什么彩头给你?” 丽贵太妃抬起头来,笑道,“皇上该问皇太后请不请今日的午膳。” 莳花奉了茶上来,皇帝喝了一口,“许久没和皇额娘用膳了,正想着皇额娘这里的鲥鱼呢,不知道皇额娘会不会舍得把鲥鱼拿出来。” “这话说的,”太后笑道,“那里还没有鲥鱼,只是我这里头都是老太婆,你来我这里用,未免无趣,自己不拘去找那个嫔妃就完了,还在我眼前闹呢。” 皇帝含笑起身,“既然皇额娘不待见儿子,儿子只好走了,”他又吩咐唐五福,“等下送一尾清蒸鲥鱼过来!” 唐五福应下,皇太后含笑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对着丽贵太妃说道,“皇帝真的长大了,以后外头的事儿,不用担心了。” “是呀,”丽贵太妃用银剪子剪短了线头,回道:“难得的是皇帝对着姐姐您这样尊敬,这福气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那里就是对着太后尊敬,”安茜笑道,“各宫娘娘,都是一样的尊敬,贵太妃娘娘您还说嘴呢?知道您最喜欢红宝石,今年缅甸来的红宝石可都给您了。” 丽贵妃笑道,“我这么一个老婆子了,还用什么红宝石,皇帝是孝顺的人,我也沾太后的光。这红宝收下了但是有些担心,这皇帝这么多嫔妃,他们都没有,怕我被他们念叨就不好了。” “这没什么,你是长辈,自然该你先用。”太后笑道。 “只是皇上老是宠着瑨贵人,也不是回事啊,”说到了后宫,丽贵妃担忧的说道,“瑨贵人一直没怀上孩子,可见是没福气的,但是皇帝别的地方少去,这龙胎怎么能多起来?太后娘娘该劝着皇帝才是。” 太后摇摇头,苦笑道,“我在奥国之后,还劝约瑟夫二世不要干涉子女的感情生活,我怎么可能在自己这里头,打自己嘴巴呢?”太后想到后世的一些流言,说是慈禧太过强势干涉同治皇帝夫妻之道,故此反而起了反作用,所以她十分警惕,从来不轻易在这些事情上规劝皇帝。   ☆、二十一、何患无辞(四) “这些事儿,就交给皇帝操心吧,我是不管了,”太后摇摇头,“瑨贵人似乎还算不错,对着皇后,对着我们,都恭敬,不失礼数。既然皇上喜欢,咱们不好多说什么,你也别多说什么,免得好像是我假借你的嘴巴说出来似的。” 丽贵妃叹道,“可这宫里头,不是这样简单的,咱们以前是清净,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和娘娘您差距的大了些,所以起不了什么纷争,心甘情愿的听着娘娘吩咐,而且娘娘从来不使小性子,也不争风吃醋,这才大家心悦臣服的,话说起来,娘娘倒是像个男的一般,大度的紧。” “这话说的,咱们在宫里头不容易,你们日常又没事儿打发,互相体谅原是应该的。” “娘娘大度,可这年轻一辈的倒是不见得如此想了,瑨贵人如此缠着皇帝,别的人必然有怨言,皇后虽然宽厚,想必心里也会有疙瘩。”丽贵妃继续说道,“咱们这些老婆子,这一门心思可都放在皇帝身上,娘娘是知道的。” “这个自然,”太后也十分感激丽贵妃等人昔日一力同心照顾皇帝的事儿,自己忙于朝政,照顾皇帝的事情都托付 给了他们,昔日在承德,自己无法跟去,也是他们照顾着,这情自然是十分感激,“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孝顺妹妹你们。” 丽贵妃自管自的说了下去,“先帝爷就这么一根独苗,这些太妃太嫔们,眼睛自然盯在皇帝身上,瑨贵人六宫专宠,必然生是非,太后娘娘,请恕罪,”丽贵妃起身行礼,“云妹妹已经去瑨贵人的住所了。” “这是去做什么?”太后微微皱眉,“是要教训她?” “臣妾知道瑨贵人和东边的亲厚。太后不好意思出面教训于她,所以云妹妹和我商议了一番,她来出面说几句话,申饬几下。就是够了。” “可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云妹妹性子虽然刚强,但是知道轻重,瑨贵人是皇帝心尖上的人,不会轻易让她没脸的。” “说到底,还是这样多嫔妃妻妾的缘故啊。”太后听到丽贵妃这么说,也就不再过问了,女人之间的事儿,捅破天也不会大到那里去,她叹道,“若是和小门小户一样,只娶一位妻子,这样内宅的烦恼就没有了,只是,皇帝嘛。总要多子多孙的,不能把子孙后代的事儿当做小事,”这时候,太后似乎又变成了最袒护自己儿子的老母亲,“皇帝多些妻妾,自然多开花多结果,之前珣嫔虽然掉了孩子,可到底也是有了这么些希望的。” “皇帝不常去后宫,去了大都陪皇后,别的时候都去瑨贵人处。珣嫔也是难得,我听到一个事儿,”丽贵妃看了看左右,“珣嫔的胎是被别人害了的。” 太后眉心一跳。“这是什么混话?” “有小太监在说,是被人用滑胎的药悄悄的加在了珣嫔的饮食里,珣嫔这才滑胎了,不然她的身子再差,也不能够说三个月不到孩子就掉了,要知道。珣嫔的胎都是……” “好了,”太后说了一句,丽贵妃随即止住了话头,不再说话,“这还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当不得准,我会叫人细细的去问,你也别说这事儿了,免得叫人以为咱们容不下皇后。” 丽贵妃称是,“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总之,日后不拘什么事儿,你都来告诉我,也免得我成日在寿康宫无聊。” “今年是太后娘娘的四十大寿,咱们这些人一直都准备着孝敬太后娘娘呢,”丽贵妃笑道,不再说别的话,“几个太嫔太妃之前听着太后娘娘,在内务府的工厂投了银子,如今可都是阔绰的紧,每年的俸禄加上分红的银子,都用不完,太后日常又免了我们进献的东西,仁德厚爱,我们倒是不能没有表示,素日都是自己花钱,却不能忘了太后的主意才叫大家有了出息,这次极好,抓到时候可要孝敬孝敬太后了,几个姐妹一起投了钱,预备着外头请三庆四喜这些大班,挑个好日子,叫进园子里,痛痛快快的听几天戏,不走官中的钱,都让姐妹们一同付就是。” “那是极好,”太后笑道,“咱们既热闹又不让人碎嘴,免得又有人上折子,说都和俄罗斯人开战了,咱们这些荒地的长辈还画着内务府的钱歌舞升平的。” 丽贵妃笑道,“这里头又是一件新鲜事,日后太后得了北海上好的狮子油,一定要分润几瓶给我。” “什么狮子油?北海?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太后有些摸不著头脑,连忙问道。 “外头起了消息,说是和俄罗斯闹了纠纷,是太后为了求北海里头的海狮子,说那海狮子熬出的油,加之麝香云片茯苓等香料药材,研制成狮子油,敷在肌肤之上,可使得肌肤红润无皱纹,有让人青春永驻之效,外头的外命妇诰命们都传遍了,不少人都挑唆着要去买呢,我那娘家嫂子,还特意进园子告诉我,要我在太后这里求几瓶,若是有,太后还能不给我吗?不过这要打下北海才是——我日日来太后这,那里不知道,太后是最不擅这些脂粉的玩意了,那里会说是要求什么北海的狮子油呢。她被我说了几句,讪讪的出去了,只不过面上表情似乎还是不太信,以为是我藏私呢。” “狮子油?”太后讶然失笑,“那海狮熬出的油涂在脸上,怕只是能抵挡风沙罢了,那里有什么青春永驻的奇效,若是真有,我这心里都痒痒起来了,这年头,外头的谣言可真是不少,又说是我要求库伦的白玉,如今又是出来什么北海的狮子油,我抢着要。这些流言,把皇帝都当做什么了,为求天马征伐大宛的汉武帝吗?不过,”太后收敛了笑容,微微凝思,“这些谣言虽然无稽,可未必是空穴来风,不可以等闲视之,再这样传下去,朝廷的威信可就没有了。”   ☆、二十二、戮力同心(一) 皇帝在九州清晏用了午膳,唐五福果然从长春仙馆献了一尾清蒸鲥鱼上来,十分美味,皇帝多用了半碗饭,陈胜文奉上了茶,皇帝说道,“等下就要见军机,这会子还是打个盹才是。” “万岁爷想去那里?” “去瑨贵人哪里吧。” 陈胜文有些犹豫,“万岁爷还是先别去瑨贵人处吧。” “这是为何?” “今日早上,听说云太贵妃去了瑨贵人处,”陈胜文悄悄的说道,“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送云太贵妃出来的时候,瑨贵人眼睛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皇帝奇道,“云太贵妃说了什么了?”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皇帝点点头,“那就先别去了,免得见到她,若问起这件事,哭哭啼啼的,要朕做主,朕倒是两头难做人,罢了,那朕就在这里歇一会吧。你叫人告诉军机处,传旨:任科尔沁亲王御前大臣伯彦讷谟祜为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加钦差大臣衔。” “嗻。” 陈胜文见到皇帝合上了眼,于是往后退了出去,又告诉内奏事处的太监,把皇帝的旨意传出去,内奏事处的太监领命,从九州清晏殿出来,朝着西南方向走到了勤政殿的军机处值庐,苏拉带着路,进了恭亲王的值房,把这个旨意一说,恭亲王点点头,“知道了。”这时候刚好是八位军机都在恭亲王这里,一个不拉,喝今年新贡的狮峰龙井,恭亲王放下茶盏,对着大家笑道,“皇上有了主意。咱们也不能落后不是?接下去是个什么章程,趁着今日大家都在,都说说看。如何料理北边的事儿。塞老,你管着理藩院和理教院。这事儿,您先说吧。” “是,皇上有了主意,咱们自然只有遵循的,在自己的权责之内,一定要做好此事,承化寺大喇嘛和白莲教都出境传教,这事儿一处。漠北蒙古的几个活佛心思也动了起来,想着也朝着北边去转转,上了文书来理教院,这里都准了,只是要配合诸部西进北上,所幸恭亲王高瞻远瞩,把这两块都交给了我,两者配合,想必是能发挥极大的作用,只是如今开始和俄罗斯人动武。粮草倒是不用担心,诸部都是就食当地,但拨给各藩部落、承化寺僧兵的火器弹药已经消耗了五六成。接下去,还是要兵部把火器弹药准备齐全了,才好继续干下去啊。” 兵部如今是沈桂芬分管,见到塞尚阿说到自己,他点点头笑道,“赛公不用担心,工部和兵部的军火厂子已经日夜开工,一定要将这次各部所需的设备供应齐全,且。”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片子,递给了恭亲王。“英国大使和法国大使都来找过了下官,愿意把一些便宜的火器卖给咱们。自然这些都是颇为过时的。” “我倒是觉得不用买,”曾国藩捻须说道,“且不说这再便宜也必然要花费不少的银子,咱们自己这些火器,差不多都能造了,只是洋人们最新式的,还不能够,若是洋人们肯把最好的武器制造方式给咱们,咱们倒是可以重金购得,若是这些便宜货,”曾国藩摇摇头,“还不如交给军械厂制造罢了。” 因为向国外购买要支付现银,而军械厂不是兵部主管就是工部主管,白给各部的,想必日后工部和兵部也不会追着自己要银子,这可能省下不少银子,只是这时候不能自己直说,宝鋆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微微沉思,点点头,“曾公说的极是,那就这样办,小山,若是他们愿意把最好的武器卖给咱们,咱们买一点,若是再卖给咱们武器的制造之法,也可以谈,贵些没关系。” 沈桂芬看了曾国藩一样,含笑应下,又说了一件事,“俄罗斯大使抗议,蒙古诸部之中混有朝廷的人马,还指名道姓的说出了这次会盟是由库伦总兵杨岳斌一力组织的。要求中国要给俄罗斯一个交代。” 文祥笑道,“这些俄罗斯最是蛮横,如今怎么这样的讲究外交礼仪了?” “无非是俄罗斯和奥斯曼帝国又起了纷争,为了巴尔干半岛,”沈桂芬解释道,“据说,他的西边也很是不平静。” “还有什么事儿吗?” 沈桂芬表示不知道俄罗斯西边什么事儿,塞尚阿红光满脸,轻轻的拍了一下茶几,“什么交代,自然是打诨过去就是,俗话说,正是趁他病,要他命,咱们离着边疆远,他们怕是更远,如今占了先手,更是要动作大些。” 恭亲王点点头,“总理衙门那边,特别要和英国、德国,奥匈国三国搞好关系。德奥两国和俄罗斯接壤,咱们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保持亲近关系,让俄罗斯人疑神疑鬼就好。”恭亲王吩咐沈桂芬,“德国之前定了一艘铁甲船,算算日子,马上要到了,咱们大张旗鼓的宣传起来,报纸上多说说,再让总理衙门发出照会,邀请奥匈国皇太子来中国访问吧。” 沈桂芬应下,“旧年议定和俄罗斯人必然有一战,但是如今咱们却还不能出动大军,先让诸部去闹一闹,咱们给钱给枪炮就是了,这样朝廷花费省一些,说到底,这外头的土地也不值当什么兴师动众,若是他们有效,咱们也不用沾染上身,让西方诸国疑惧,和俄罗斯的交易,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宝鋆不免吐槽,“俄罗斯人最无信用,海关那里已经许多商人反应,和俄罗斯人做生意,经常不支付货款或是把货物以次充好,旧年问俄罗斯人买旧的军舰,还怕他们不把船给咱们,把银子放在英吉利银行,等到他把银子给到咱们手上,这才把银子转给他们的。” “这国秉性如此,毫无诚信可言,”恭亲王摇摇头,“所以不可轻易相信,俄罗斯大使前来说退出新疆,绝不再犯,我也只是当做笑话,听听过去就算了。”   ☆、二十二、戮力同心(二) 大家虽然都是轻描淡写的说着事儿,可是谁都知道,这里头,暗地里先弄了多少心血多少人力物力进去,才有的如今这样似乎从容的地步,原本交通部要先修到京江铁路,这银子就先挪用到了库伦的官道,户部准备了三百万两准备买法国人的造船厂,如今也只好是延后。把几个擅征战的武官寻着由头贬斥到外蒙古,叫他们暗自练好兵。理藩院将意思通知到位,却又不能被俄罗斯人知道了内里,被他们抢得先机 就不好了。又暗地里和德国奥匈等国通气,询问清楚他们的立场,诺言实惠一一发出去,总之要俄国人四面楚歌才好。更别说是多造了多少的武器压在库房里,而军械厂的工资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这些琐碎的事儿了。 所有人都觉得发动战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大不了皇帝金口一开,诏书下给俄罗斯就可以了,实际上对于具体事务的执政者来说,实在是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军机处内,恭众人离开了恭亲王的值房,各自去办自己的差事,恭亲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禁苦笑。 自己这样辛苦,处置这些不是自己主张的事务,倒是不知道为了谁。 朱格列夫又在总理衙门吃到了闭门羹,当然,郭嵩焘是十分客气的接待了他,但是嘴里半句实话都没有,对于任何方向的军事进展他都拒绝回答,朱格列夫自诩好歹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但是他质问郭嵩焘为什么库伦总兵会出现在俄罗斯国境内的时候,还是遭到了郭嵩焘貌似礼貌实际非常讽刺的话。可以说是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了。“相信库伦总兵,恩,大约还有别的朝廷士兵,迷了路吧,就像贵国在新疆一样,不小心到了贵国领土罢了。兵部已经发出照会。一定要叫他们立刻返回中国国土,绝不能因为迷路影响中俄两国关系。” “那需要多久?” “库伦虽然有了官道,但是再通往边境,就没有道路了,草原茫茫,也不知道何时他们能够接到命令,烦请大使先生稍作等待吧。” 朱格列夫心里大骂,等到你的命令让他们接到,大约不知道是什么猴年马月了。俄罗斯本国的消息雪花一般从电报传出来。沙皇陛下对于远东的局势十分不满意,若是只限制在土耳其斯坦总督府一带也就罢了,库伦会盟诸部北上,西伯利亚总督府必然也不能置身事外。远东局势的不稳。会影响到和奥斯曼土耳其争夺巴尔干的战争,不容小觑啊。 朱格列夫郁闷的走出了总理衙门的大堂,到东交民巷,也不先回俄罗斯大使馆,连续拜访了诸大国都在此处设立的大使馆,一圈走访下来,肚子里的气更盛。“英国人原来就是靠不住,他们对于我们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的利益需求十分反对,”朱格列夫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马甲的扣子只扣了两个,肥肥的肚子从衬衫下爆了出来,他烦躁的开了一瓶铁罐的伏特加,喝了一大口,嘴里还是喃喃说道,边上大使馆的一等武官无奈的听着朱格列夫的抱怨。 “所以我也只是去例行公事,没想到那个英国佬,还指责我们对中亚的居民太过残忍了 ,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哈哈真是可笑,他们以前还指望和我们平分帕米尔地区呢?怎么现在不要了吗?” “法国人倒是对我们支持,但是也只是流于口头,他们在远东根本就没有兵力投射,而且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在非洲和印度洋一带,绝不是和我们有利益关系的中亚,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他明天也会给总理衙门发出照会,抗议中国人入侵俄罗斯领土,要求退兵,不然他们就要派军舰北上维护俄罗斯人的利益,但是,但是,这个就当做威胁听一听就是了,”朱格列夫十分无奈,“法国人经济不景气,发动战争他们还不敢,更不敢北上,和中国人现在远东最强大的海军作对——而我们波罗的海的舰队因为在远东没有落脚点,所以还在北冰洋,赶过来和中国人对峙的话,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几个月,上帝啊,”朱格列夫大口喝了一口伏特加,浓烈的酒让他差点呛了出来,“到时候整个西伯利亚都是中国人的了!” 一等武官迅速的记着笔记,劝朱格列夫不要生气,再说说其他国家的情况,朱格列夫坐了下来,脸色十分难看,“其余的可都没什么好消息了,难怪中国的皇太后去了德国和奥匈,却没有去圣彼得堡——肯定和德国、奥地利的皇帝有了什么秘密的约定,不然我去德国大使那里的时候,他态度十分冷漠,表示这件事和德国毫无关系,他不准备出面调停,而奥匈的大使,他们国家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威胁我,要是俄罗斯人再在巴尔干半岛生事,影响到这里民族的归属,奥匈说不定会和中国结成联盟,对付俄罗斯。”朱格列夫抱着头苦恼的说,“虽然我们都知道,外交家的话是不能相信的,但是他们这么说,就算是恐吓,在圣彼得堡的沙皇陛下也不得不要注意这两个国家的动态——毕竟我们的核心利益在欧洲!” “所以我这才更加担心,”朱格列夫瘫在沙发上,双眼发直,“没想到,中国人居然把外交玩的这么厉害了,就算沙皇准备和中国人决一死战,也不得不考虑西边两个大国的动向和行为了。” 一等武官把笔记本合上,“国内对于这次事件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大人?要知道,外交是为了国家利益服务的,沙皇陛下和枢密院的态度,对于我们处理这次事情,十分关键。” “他们的意见是要控制住局势,不要把战事扩大,土耳其斯坦总督府必须要确定中国和俄罗斯的边境线,也就是说,浩罕的部分国土可以放弃,”朱格列夫说道,“不能影响和奥斯曼的战争进展。” “那北方呢?北鱼儿湖?”武官追问,“现在可不仅仅是土耳其斯坦总督府了。” 土耳其斯坦总督府是管辖如今咸海里海到伊朗以北的大块平原土地,自从哈萨克汗国灭亡之后,俄罗斯对于此地的统治日益严酷,用先进的国家制度和军队武器,有计划的逐步蚕食中亚浩罕、布哈拉、希瓦三个汗国,这地方是几代沙皇梦寐已久的地方,物产丰富,农业发达,又是南下和英国在波斯高原争霸的桥头堡,位置十分关键。 “那里比中亚更无关紧要,”朱格列夫厌恶的说道,“莫斯科的军队行军能到浩罕,却绝不能靠着冰雪线一带的泥路到达西伯利亚!” “那枢密院的意思,就让中国人侵占这个地方?”武官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不可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的,”朱格列夫闭上了眼睛,十分疲惫,“最多只是会让西伯利亚总督自己组织本地的士兵进行攻击,而帝国核心绝不会出兵的。伊万,我现在所奔走的原因就是为了保住西伯利亚的领土,我希望通过外交的手段来对付中国人,中亚那边,如果中国人得寸进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在北边,我们需要更多的头脑和智慧来解决这次的危机,就算是默认让中国人拿走北鱼儿湖的领土和湖水,而不是通过签订条约的方式进行割让,我也认为这是骄傲的俄罗斯不可承受的屈辱。”   ☆、二十二、戮力同心(三) “难以想象中国这二十年来对于北方领土,对于俄罗斯人的态度,有这么大的变化,这种强硬的态度不仅仅表现在对于俄罗斯人上,更表现在对于新疆和外蒙古的控制上,他们对于这些地方形成了以往所不能的影响力程度,这种影响程度俄罗斯原本不在意,如今看来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朱格列夫说道,“加强对边疆的控制,意味着他们可以形成多种有效的力量来对付我们了——这完全是针对俄罗斯帝国的!” “中国人也算准了时机,”武官无奈的说道,“我们正在和奥斯曼土耳其发动战争,无力东顾。” “他们还拉上了我们在中欧南欧的敌人,好吧,”朱格列夫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助,“现在只能是希望两个总督府对他们形成有效的打击,只要能取得一次比较大的胜利,中国人才有可能找到我们坐下来谈。” 侍从来禀告,“日本国大使来了,说要求见大人。” “日本国?”朱格列夫微微皱眉,“他来做什么?” “日本国似乎很讨厌中国,”武官说道,“难道想帮忙?” “日本国自不量力,海军没怎么发展,就敢和中国人作对,这已经成为各国的笑话了。” “但是他们也很刻苦,大人,去年一年就花了几百万的银子来购买军舰。” “好吧,既然他来了,我们不能没有礼貌,说不定还有惊喜。”朱格列夫站了起来,“请大使先生进来。” 身材矮小的日本国大使进了房间,朱格列夫站了起来,握手之后请日本大使坐下,仆役捧了茶和咖啡上来,“大使先生,要喝什么。茶吗?东方人都喜欢茶。” “不,谢谢您,我需要咖啡。”日本国大使神色严肃不苟言笑,“日本整个国家都积极向西方学习。摒除一切东方人的陋习和规矩。”所以我要咖啡。 “非常棒的举措,”朱格列夫言不由衷的夸奖了一句,给自己的咖啡加了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日本大使就主动的开口了:“对于贵国在北边遭受清国的无礼无道义入侵。我们大日本国表示十分的同情,我接到了国内的指示,愿意和俄罗斯人共进退,在远东一起抵御清国的霸权扩张。” 朱格列夫表示感谢,但是他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并不是我没有礼貌,大使先生,我明白你的共进退不仅仅是口头抗议,但是,恕我直言。贵国在亚洲大陆上并没有兵力投射,贵国是准备和俄罗斯一起抵御清国呢?我虽然是外交人员,但是我也是很在乎国家的实际利益的,我相信贵国也是这样,不会像某些古老腐朽的国家一样,只会做表面的功夫。我们需要实际的举动。” 日本大使站了起来,身子往前倾,在朱格列夫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朱格列夫的眼睛瞪大了,握住咖啡杯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同治十三年四月二十八日。浩罕国主带领着各部团练,翻过墨克岭,到了浩罕国土境内,饱受俄罗斯人欺压的各部首领纷纷景从。浩罕国主身边带着一位理藩院和总督衙门的文书——毫无品级,但是各部尊敬似若天神,因为只要通过他的审核,就可以领取到中国人的册封文书和威力惊人的武器装备,当然这些也不是白送的,起码要一起出面去攻打俄罗斯。以表示一条路走到底之心,有人颇为怀疑,日后中国人若是放弃了浩罕,那该如何? 文书不屑一顾,“总督大人就在国边境上,若是不信,就去问他老人家罢了。我们不仅带了兵来,更是带了钱来,要做生意的。” 这样一说,大家再无疑虑,纷纷从之,就算日后中国人走了,如今这俄罗斯压榨的气,好歹也要出一出,寻求什么民族自立的人如今清楚的明白,还不如以前浩罕国存在呢,这样几番合力,又有诸部强大的武力震慑,几日之间,轻轻松松就围住了浩罕西部重镇——安集延,此地之前发生过暴动被俄罗斯骑兵血腥镇压,但是人心苦恨俄罗斯人,当天夜里就偷偷打开城门,引浩罕国主入城,他下令将所有俄罗斯士兵一律处死,以表示和俄罗斯的决绝之心,浩罕国主的金字招牌想当有效,再几日,连续收复那木干,马尔嘎朗两座河水边的重镇,和安集延形成掎角之势,逼近浩罕都城,这时候击退了土尔扈特部回来的思科别列夫才刚刚到浩罕都城,修整几日之后,大军出马准备和浩罕国主等联军决一死战,却没想到大军龟缩安集延等三城不出,而骑兵远遁,四处煽风点火,又打通了去布哈拉汗国之道路,相互呼应,这时候土尔扈特部又出现在夷播海之北,土耳其斯坦总督派了好几次骑兵出击,都未曾正面遇到过土尔扈特部之人,后来才知有白莲教作为向导熟悉本地水土,土尔扈特部又战斗力颇为惊人,他们每到一处,都让人防不胜防,而地方土著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土尔扈特部大开方便之门,他们带了最好的货物和武器,而俄罗斯自顾不暇,当然要先照拂同为长生天的子孙们了。 大喇嘛北上虽然未有什么实际性的战斗,但是所到之处,诸部的胆子都大了许多,尽数驱逐俄罗斯派驻的官员,人人只听承化寺喇嘛的佛旨。这里差不多就形成了权利的真空,日后可想而见,中国人的官员派驻过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浩罕国的行事和俄罗斯国内的预测十分接近,所谓的练军在遭受了几次失败之后,就龟缩在安集延三城,不再往西寻求领土需求,只是和其余两个汗国联合了起来,布哈拉汗国等对着俄罗斯人阳奉阴违,只是还不敢公开反抗而已,这个结果让朱格列夫十分郁闷,但是,另外的好消息,让他喜出望外了。   ☆、二十二、戮力同心(四) “前线奏报,诸部联盟顺着色楞格河北上,肃清北海南岸之诸多集市,只是久围北海第一重镇乌兰乌德不下,此地是俄罗斯人用冻土和岩石花费十数年修建而成的,轻易攻克不了。” “攻克不下?”同治皇帝淡然说道,“诸部出蒙古不过一月有余,就已经有如此的成效,实属不易,别的不能过多苛求。” 恭亲王不以为然,“皇上,若是只有这蒙古诸部出马,咱们也不计较什么,只需打乱俄罗斯人的部署就已经足够,可杨岳斌率领科布多、乌梁海各地总兵都已经陆续到了北疆,十天之前,十二镇开拔北上的人,也已经和大部队会合,伯彦讷谟祜在库伦压阵,官道上连绵不断的物资运到北边,这样的大阵势,虽然明面上似乎还不如新疆那里左宗棠亲自出马,但内里实在是差不多倾其所有了。”恭亲王说道,“如今进展稍微慢了些,若是再拖延下去,倒是叫俄罗斯人见了笑话,以为中国无强兵。” “这笑话倒也罢了,最紧要的是已经是五月份了,北疆入秋早,大约在八月底就已经入秋,且秋日就已风寒地冻,更别说冬日之地,蒙古诸部都要南下越冬,更不用说不擅寒冷的诸总兵将士了,迟早在八月底,必须要将北海以南之土尽数攻占,并将俄罗斯之军事设施一概摧毁,如此才能避免俄罗斯人明年卷土重来。” 皇帝点点头,“战绩来说,西北新疆的局势,倒是比北边的好,这是为何,难不成俄罗斯人的精锐都在此处?” 塞尚阿有些犹豫,又有些恼火的样子,“理藩院派出的人回报说,因为和俄罗斯交易频繁,很多部族的人和俄罗斯人亲密。对朝廷的命令不以为然,甚至有人阳奉阴违,”皇帝的眉毛树了起来,塞尚阿连忙说道。“理藩院已经下了命令,革了这些心怀他想的爵位,或者是减少草场分与其他部落,作为惩戒。” “多年未有战事,北边的确是已经和俄罗斯人联系的颇为紧密。”恭亲王说道,“此外西伯利亚十分偏僻,不及土耳其斯坦总督府要三面为战,他可把大军尽数开拔北海,和中国征战,不虞无后路之忧,所以可以守住乌兰乌德。” “那接下去准备如何?” “还是以扫荡各地,肃清军事设施为主,”恭亲王说道,“乌梁海总兵从自己的辖区北上。目的地是厄尔口城,此城和乌兰乌德隔着北海相望,也是十分紧要,到时候围点打援,胡,或者是两面开花,都可顺势而变,诸部让其自由出击,所得草场经过登记之后,尽数各部自己所有。” “俄罗斯人是什么态度?”皇帝问道。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也和我们一般,朝廷不说话,下头的人自己动手吗?” 说起来。同治十三年这次中俄发生的军事纠纷,十分的吊诡,不仅是大清没有宣战,而且俄罗斯也是如此,似乎俄土战争占据了英武的沙皇大部分的时间,而国内此起彼伏变成农民的农奴暴动。让他无暇东顾,只有俄罗斯的外交部和总理衙门不停的打嘴仗,两国的交往还是在继续,就连两国的大使也依旧在中俄大使馆里当差,没有被驱逐出境,这不得不让恭亲王觉得十分幸运,从来没有见俄罗斯人如此忍气吞声过。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幸运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必须抓紧时间。 “微臣以为,应速速下旨,命各镇总兵立刻出击,不求要占领多少城池,而是要消灭俄罗斯人在此地的兵力,为日后蒙古诸部渐渐蚕食北海之地打好基础,故此不宜久拖,咱们是去到他国,百余年来未有之例子,且经验不够,如今军势稍强,若是有了挫折,怕是这士气下去的也快。” “好,用电报发出去,现在是五月份了,再辛苦几个月,等到秋凉就回京,不过这之前,朕要见到北海四周见不到一个俄罗斯人,”同治皇帝笑道,“除了北海之外,草场土地尽数赐给一同出兵出力的各部,也算是他们的酬劳。” “是。” “还有承化寺大喇嘛和白莲教的功劳,也要厚赏。”皇帝下旨,“兵部说要各镇总兵提督派遣各省镇精英前往漠北观察,一并准了,并可携带不多于五百人的士兵前往。” “嗻。” 。。。 “是的,我是要北海!”慈禧太后听到了桂祥的询问,不由笑的打跌,桂祥尴尬的垂着手站在地上,慈禧太后笑了好一会,这才止住了笑,“天子富有四海,我又是天子之母,要一个北海,算不得什么。” 桂祥笑道,“皇太后说笑啦,和臣弟开开玩笑没事儿,外头的人听起来,还以为是皇太后要兴兵呢。” “这话是你自己个来问我呢?还是别的人呀?”太后喝了一口茶,看了桂祥一眼。 “皇太后睿智,”桂祥笑道,“倒也不是别的人,只是几个八旗之中武艺还算可以的,在讲武堂学了不少,静极思动,想着若是中枢有了主见,是要和俄罗斯人干上,那就申请着去北边赚些军功。若是这只是地方的毛毛雨那也就不动了。” “这事儿自然是中枢的定夺,”太后凝思,“为何有人说毛毛雨?” “这不是没宣战吗?”桂祥笑道,“昔日和英法对战,是下了宣召诏书的,这才举国皆知。” 太后把玩着乾隆粉彩碧色的画绛红色万寿无疆字的盖碗,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倒也对。师出无名啊,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能传起来的,说我要北海的狮子油……你若是为了什么北海的大虾肥鱼倒也值当。” “那也是皇上的孝心么,为了皇太后而举兵北上,求北海狮子油,这也是一段佳话了。”桂祥笑道,“虽然是谣言无忌,不过报纸上头,说的明明白白,这北海左近之地的重要性,想必大家是都知道这里头的深意的,些许谣言,无伤大雅,倒也不必萦怀于心了。”   ☆、二十二、戮力同心(五) “你说的对,其实有些话,也不必在意,就算是有心人的谣言么,也可以当做笑话听听过去罢了,”太后笑道,长春仙馆里头最多的就是香花,太后甚少涂脂抹粉,就算用了,也多是用没香味的脂粉,但是素喜鲜花,且又不甚喜欢花房折了来供瓶的花朵儿,所以都是每几日就换新鲜盆栽的花草竹木来供奉,今日是上好的栀子花,叫做“白龙吐珠”,白色的栀子花瓣之中有红色的花蕊,故得此名,花香浓而不腻,散漫了整个暖阁,太后坐在炕上,对着坐在凳子上的桂祥笑道,“若是外头有议论,我就把这事儿担了过去,太后贪图享乐,总比皇帝耽于玩乐这消息要好听些。” “桂祥,你觉得北海,有什么用?” “四周牧草肥美,放牧者视为天堂,若是给蒙古诸部争些草场,再者就是练兵,把这几年新军的样子都拉出去历练历练,别的嘛到是罢了,”桂祥笑道,“至于想要什么狮子油,臣弟也是不信的。” “你说不信?我倒是反而要叫他们信了。”太后笑道,叫了一声安德海,安德海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几个太监,每个太监手里都托了一个红漆楠木托盘,太后扬了扬脸,“你给桂祥看看这些,嘿嘿,新出产的东西。” “是,”安德海笑眯眯的说道,指了指第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张白色的毛皮,“这是玉熊皮,穿在身上,有安神定魂的功效,保暖轻便,比貂裘什么的更好。色彩也好,”安德海拿起了那个什么玉熊皮抖了抖,“您瞧瞧。可是一点别的毛色都没有的!” 桂祥有些尴尬,看了看在吃水蜜桃吃的开心无比的太后。安德海放下了那个玉熊皮,让桂祥看第二个托盘,“这是北海鱼,鱼大无鳞多脂味美;这是北海水,” 安德海拿起了一个木罐样子的器具,“北海之水,远胜中原之水,轻浮无比。比玉泉山的水好上百倍,内务府日后供给太后和各位主子的用于烹茶的水,就用这个了。” 最后他又拿起了一个玉匣子,“这便是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狮子油,最好的自然是供给大内,次等的,和北海水、北海鱼、北海玉熊皮一同发售。至于北海珍珠、珊瑚还有北海出产的羊羔什么的,都会在内务府的大市场里发售。” 桂祥尴尬的朝着太后笑笑,扯了扯嘴角,“这北海还没打下来呢。太后这些东西……怕不是真的吧?” “谁说不是真的呢?”太后笑道,“我说这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只要从北海运回来的,那就是真的。不过这些是样品而已,真正的东西,是要把北海拿下来,起码要把北海一半的水岸要占下来,这些东西卖得出去了,才算是发挥上用场。” 桂祥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场”在那里,太后问安德海,“不过说起来。日后都要用这北海的水?” “回主子的话,是的呢。这还是主子教导奴才的,以前万岁爷用的那个新马车。外头的王公贵族和有钱的商人,都要用这个同款的,上行下效,若是太后都用这些,想必这风气一下子就能学起来了。” “好吧,好吧,”太后有些无奈,“还好只用北海水烹茶,若是用在日常所有,比如洗澡洗衣服什么的,这么兴师动众,千里取水,怕是要被言官的口水淹死。” “此外,赏赐的也可以从这几样里头选,”安德海笑眯眯的说道,“还不能大肆封赏,只能是选择最优一等的才可用北海之物赏赐,非如此,不得彰显北海出产之物的珍贵。” “那今日就最好,被桂祥抢了先,”太后笑道,“把那个什么玉熊皮,做了坎肩给母亲,剩下的,做一个围脖,给你媳妇,这可是要经常穿着出去的,要给内务府打广告。” 桂祥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谢了恩,太后知道如今桂祥在御前伺候,和内奏事处颇为紧密,问,“这些日子的折子,皇帝看的怎么样?” “也是如同往日一般,除了别的事儿看了一遍就交给军机处酌情办之外,只看新疆和乌里雅苏台来的消息,”桂祥说道,“有时候半夜得了消息,也会起来看着地图,或者就叫值班的军机大臣,我也劝过几次,无需这样辛苦,毕竟这两地不算什么大战事——只是小冲突而已,皇上只是不听,今日又在看北海左近的地图了。” 小朱子拿了一叠黄色封皮的册子进来,行礼之后放在了炕桌上,“这是这几日的折子。” 太后点点头,小朱子退了出去,桂祥有些不可思议,“太后……怎么又看起折子了?” “皇帝叫我帮着看看,”太后不以为然的笑道,“也不是看别的,就看他关心的这些事儿,战事连绵,倒是劳累我又要看这些烦死人的东西。” 桂祥眼神一闪,“皇上到底是信任太后娘娘的,不然也不会请太后娘娘把关了。” “不是把关,只是防漏补缺而已,免得有遗漏,哎,不说这些了,听说你的大姐儿也生了?上个月的事儿?” “是,”桂祥笑道,“刚刚满月,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阿玛让我进园子,来问太后的意思,要请太后赐名。” “好呀,”太后笑道,“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不能委屈了我们家的大姐儿,过些日子,等到天气凉爽些,你把你媳妇和大姐儿大哥儿一起带进来,我好好瞧瞧,”太后又叹道,“宫里头都没小孩子,这可不太好,你们进来走动走动,说不定这就带了喜气来了。”太后最近似乎有些迷信起来了。 “皇上受太后福泽庇佑,这好消息到时候怕是多的数不过来了,这是时候还不到呢,娘娘不必着急,只是,”桂祥犹豫着说道,“只是有一样,我倒是不敢不说,我瞧着皇上,和王侍读亲近的很,倒是不同于别人。” “恩?”   ☆、二十二、戮力同心(六) 桂祥说了什么,皇太后只是微微皱眉,“好了,历朝历代都是有宠臣的,皇帝外头如今也不容易,军机处的人不贴心,弘德殿的师傅么也捣乱的多,让皇帝省心的不多,他不仰仗你们几个同窗,还要靠着谁呢,我是预备要你去北边历练历练的,只是母亲十分不肯,说家里头就你一个男丁,不能到那些打打杀杀的地方去,皇帝也不愿意放你出去,说过段日子,让你去兵部盯着,派一个正经的差事,我这才罢了,皇帝喜欢谁,愿意提拔谁,都不打紧,别失了分寸和尺度就好,载澄虽然是放荡了些,可对着皇帝还是忠心的,你自然不用说,王庆琪我见过一次,答对还算得体,想必也做不出什么坏事来。不过你既然说了我自然要留心,凡事谨慎些总是没错。” 桂祥应下,随即不说此事,只是说起京中别的时事,说这库伦会盟联军北上的消息一出,市面上的毛皮价格就涨了三成,但是过了几日,库伦到张家口的官道通畅,毛皮价格又降了下来,山西河南干旱,不少人逃荒到了直隶山东,一下子这招工的工钱就低了不少,不少人心思就动了起来,也想置办几张洋机器,办个作坊,倒有不少成了气候,大部分都是折了本,哭都哭不出来,如今这田地上的出息比起蚕桑手工纺织或者是别的工厂,算是极低了,所以这田地种田的人不多,这田租倒也降了下来,只是这粮食的价格,在京里头涨了不少,逃荒的人不少去了关外,也有人咬咬牙,坐船去了金州,看看自己有没有运气,桂祥说了一大通,见到皇太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就起身跪安。 太后这才惊觉,问道“皇帝要派你什么差事,你知道了没知道?” “万岁爷说我以前在总理衙门历练过,不妨再去。我倒是觉得自己不太精通这些,且也见识过世面了,倒不用和同文馆的学子们去挤着,”桂祥说道,“皇上说让我在户部和兵部选一个。我正没主意呢,太后您的意思?” “兵部,”太后说道,“如今正用兵,你镀镀金,有了后勤转运居中帷幄之功,升迁快些,国朝亲贵外戚都是可以领兵的,你将来有了机会,领兵外出。说不得也会有大出息。只是不要独断,在衙门多听听上司们的意见,江忠源是知兵的,不过听说性子倔,你不要仰仗着是我弟弟,皇帝舅舅的身份骄傲,让上官下不来台,闹出了笑话,可没人喜欢你。” 桂祥苦笑道,“臣弟怎么会是这种人。太后放心吧。” 桂祥退下,太后翻了翻奏章,见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放下。托着腮沉思一会,微微摇头,还是不放心,叫唐五福,结果安德海走了进来,“五福去准备午膳了。娘娘有什么吩咐?” “去告诉德龄,查一查王庆琪的行踪,每日做什么。” 安德海眉心一跳,点点头,“是。” “还有,看看皇后在做什么,若是得空,让她来一趟。” 皇后住在碧桐书院,片刻之间就过来了,皇后盈盈拜倒,“参见皇额娘。” “恩,起来吧。”慈禧太后点点头,“有些日子不见你了,都在忙些什么?” 这话说起来似乎有怪罪之意,皇后原本坐下了,这会子又站了起来,“丽贵太妃娘娘和几位太妃太嫔凑了银子准备为皇额娘贺寿,托付给儿臣,儿臣这些日子,准备戏台戏班和请进宫的外命妇名单,此外还有赐礼的玩意,许久不来给太后请安,是臣妾的过失。” 太后摆摆手,笑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这里头,不比以前,咱们一家子人不多,也不用这么拘束,不用每日来请安行礼,你别忙着请罪,请客的事儿,不忙,叫下头的人办着就成,实在忙,就叫丽贵妃自己去盯着,那里有她起哄倒是劳累你的意思呢,快坐下,”鸣翠扶着皇后起身坐下,“我叫你来,是问问最近皇帝的饮食起居怎么样。” “皇上还是晚上睡不好,”皇后应道,“时不时就会惊醒,睡觉的时辰倒是久,只是这时常惊醒,总是觉得有碍于龙体,”皇后搅着手帕,“叫太医瞧了,说是无妨,吃些安神的药就成了,只是皇上又忌讳,说年纪轻轻的,吃什么药。” “大约还是压力太大了,”皇太后叹道,“他亲政之后第一次和外国人打仗,而且还是和俄罗斯人打,这心里头压力必然很大,说起来,这祖宗家法也是不好,什么军报夜里来就要马上处置的!” 太后抱怨了一句,随即说道,“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时不时接到军报,睡觉里头必然也是想着这些事儿的,自然是睡不好,你们平日也要多宽解皇帝,不要老是让他闷着。” “是,眼下马上就要到端午节了,儿臣想着,也不要请外头的人,自己园子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不拘在那一处,只是别在大殿里头。” “很是,”太后点头,“就连我们这些老婆子也不用去,你们年轻夫妻几个人自己乐呵。” “是。” 太后又若无其事的问起来,“这些时候皇帝都叫谁伺候着啊?” 皇后低头回道:“瑜嫔有几次,慧妃有几次,其余的都是瑨贵人了。” “瑨贵人这么得皇帝欢心?”皇太后皱眉,“可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太医说她身子寒气重,不易受孕……” “这怎么了得,”太后惊讶,“那怎么能让她继续缠着皇帝?我是不好说,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你怎么还不劝着皇帝?你是皇后,身份和皇帝是敌体的,什么事儿,不能由着皇帝自己做。” 皇后有些无奈,“儿臣怕皇上说儿臣妒忌,容不下人。” “有些事儿该说还是要说的,我也不怕别人知道,皇帝是嫡子,我希望着,后头也是嫡子,你是皇上亲自选的,皇上自然满意,你也不能一味贤德,总是要自己抓紧才好!”   ☆、二十三、静极思动(一) 皇后退了出去,太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问进来伺候的安茜,“安茜,你说我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这是那里的话,”安茜说道,“这不是您关心皇帝嘛。说都不敢说什么不是的。” “我是不得不担心啊,”太后有些发愣,“你说这荣安,嫁出去这些日子了,肚子也没动静,她是女孩子,我不好意思问,想必她自己心里肯定也是急的,可皇帝在宫里头,也是这样难生养?珣嫔好不容易怀上,又掉了,之前你跟着我去遛弯,也听到那几个小太监在嚼舌头,说什么有人害了珣嫔,这事儿我不当真,但是也是有个疑云在心里头,如今六宫嫔妃这么多,一个有动静的都没有,坐胎药一幅幅的灌下去,来请安的嫔妃身上都有药味了,也是没有动静。”太后烦躁的摇摇头,“但是我也不好意思和皇帝说,叫他努力?这事儿也不是努力就会有的啊。” 安茜拿下了残茶,安稳太后道,“您自己个当年也不是入宫好些年,才有了皇上嘛,可见这福气是在后头的,急不得。” “所以这些事儿也只好吩咐皇后了,她就想做个贤良人,那里成呢。”太后说道,“瑨贵人,”太后沉思,下了决断,“她的身子没调理好之前,就别伺候皇帝了。” “皇后娘娘必然会处置好的,您就放心吧。”安茜说道 慈禧不得不担心,可也不好和安茜直说,点点头,“罢了,人都说紫禁城里头宫殿日子久了,阴气重。到了圆明园,这里头空气好,环境好。心情好了,想必就有好消息了。人啊。上了年纪,”太后啧啧出声,“就是开始关心这些事儿了。” 皇帝原本心情极好,北海战事虽然是胶着,可也是层层推进,新疆自然不用多说,土耳其斯坦总督府原本就是靠着大炮轰平此处,人心早就不稳。如今左宗棠指挥诸部入浩罕,只不过是在摇摇欲坠的墙边再轻轻推了一下,就稀里哗啦闹成了一锅粥,土耳其斯坦总督就是法力通天,两只手也降服不了这么多的孙猴子,浩罕国主纳西尔丁汗在安集延重新继浩罕国王之位,出使俄罗斯归来,未曾返京尚在伊犁的曾纪泽在左宗棠的强烈要求之下,出发在安集延观礼,并在各内藩诸部首领的见证之下。宣读圣旨,并册封浩罕国主未“哈萨克南汗”。至此,藩属国王即位。都必须由中国派出使节宣读圣旨和观礼才算是名正言顺。 刽子手思科别列夫无暇顾及曾纪泽作为总理衙门的官员公然在浩罕国出现,表示的支持之意,他更惧怕的是浩罕国主身上的这个“哈萨克南汗”所蕴含的意思,之前这些傻子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眼睁睁的看着哈萨克汗国灭亡而无动于衷,哈萨克汗国和南边的几个汗国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起来都是一奶同胞也不足为过,如今浩罕国主虽然只是回复了半边之国,但是这个头衔。足以够浩罕国主横行哈萨克草原而畅通无阻! 有时候一个头衔一个名义,就是和草头天子不同。名正言顺,思科别列夫或许不知道这个词。但是他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纳西尔丁汗复国主之位后,将汗国和新疆接壤大约几百里的土地进行划分,允许各族放牧,“永为两国交好之意。” 这说起来,虽然没明面上割让土地,到底也是丧权辱国的,但是纳西尔丁汗十分清楚,当圣彼得堡一个寓公,还不如眼下的权柄来的实在,毕竟这土地还是浩罕的,只是让他们放牧而已,与其给俄罗斯人,还不如给愿意帮助自己的中国人。 纳西尔丁汗又和各部联军挥兵西进,兵临浩罕台城之下,这时候思科别列夫早就知道,所谓联军的主帅是左宗棠帐下第一得力帅将,但是他无力再行交涉抗议,逼近故都情绪日益激动的纳西尔丁汗根本不听任何投降之外的交涉,凡此强硬的使者,一律处斩,不听任何建议和要求。浩罕台城于是被围,思科别列夫貌似派出骑士往总督府进行求援,而总督府在里海一带要防着波斯的军事行动,北边又被土尔扈特部和承化寺白莲教等牵扯住了脚步,南下准备支援过一次浩罕,却被土尔扈特部咬住了尾巴,不得南下,总督府还告诉了思科别列夫圣彼得堡的意思,希望他能顶住一段时间,为外交部的斡旋提供基础。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要是能顶住久一点,将来谈判就能少让步一点。” 思科别列夫冒着枪林弹雨在浩罕台城里头咬牙坚持着,他一直相信北路的哥萨克骑兵会在解决掉那些小杂碎之后能南下救浩罕都城之围,只要保住浩罕都城,安集延三城让给中国人也没关系,在浩罕国,还是平手! 可他唯一坚持下去的信念也在七月三号的那日崩溃了,土尔扈特部有白莲教作为探子,承化寺北上走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哈萨克草原,白莲教又行医布药,广播药德,三支队伍所向披靡,犹如潺潺流水一般流入了哈萨克草原,瓦解着俄罗斯人的统治,他们每到一处引起轰动,离开之后又大方的赠与本地部落军火之类的装备。。他们也不和骑兵正面对垒,只是弯曲扭折在草原上行走,哥萨克骑兵追之不及,反而吃了好几个伏击,所以北路部队一时半会是来不了浩罕解围了。 更为吐血的事,土尔扈特部图穆德尔汗也被中国政府封为“哈萨克北汗。”有了这样的名分,思科别列夫冷汗淋漓,连夜就决定撤军,边打边跑,放弃了浩罕都城,北上把被土尔扈特部纠缠住的北路骑兵解救了出来,再南下在浩罕都城的西边和北边修筑工事,设立防线,防备中国人再度西进。 思科别列夫也算是将才,如此还能想到在浩罕城西附近摆下防线,不然按照联军的气势,一下子打到咸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ps:求打赏求订阅,给我过个肥年,谢谢大家。   ☆、二十三、静极思动(二) 七月初四,纳西尔丁汗得还旧都,喜极而泣,下了马,赤脚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被烧毁的王宫,在王宫前就写下了奏折,履行诺言,“版图并入天朝,设置州县于浩罕国。” 伟大的天朝又怎么会这样不顾道义只顾利益呢,当然是下诏拒绝了,并申明,“天朝与之藩属,乃父与子也,焉有父为字抗敌而求回报,以失天下之心焉?”故不从其请,赐火药火器种子给浩罕国,又派左宗棠修缮伊犁到安集延之官道,左宗棠在官道两侧遍植柳树,后世仍有遗泽,世人称之为“左公柳”。 至此,浩罕再无反叛之心,纳西尔丁汗因在战中妻子皆亡,上请中国赐宗室女子为正妃,皇帝仿照赐婚蒙古的习俗,在宗室之中找了一位女子,认为义妹,加恩封为公主,带着字典、书籍、种子、工具、商人等一同入浩罕,从此浩罕复强,国土虽然减少,可所出之产尽数入中国,和中国联系愈深,愈不惧怕俄罗斯人,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西边的新疆战事无碍,可北边的战事却越发不好了起来,乌兰乌德战局突变,西西伯利亚总督府把所有的兵力都排了出来,压在了乌兰乌德北海一带,这原本没什么,可黑龙江,又出了事情。 “俄罗斯人的舰队出现在黑龙江的入海口?”恭亲王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七月十一日,吉林将军来报,俄罗斯之舰队出现在黑龙江入海口,炮击两岸,随即有士兵上岸,杀了庙街几个渔村之人。” “死了多少?” “大约在百多人之数。” “哎哟。”宝鋆惊叫,“这可是不少,皇上又要生气了。” “这人死了多少倒是其次。”恭亲王恼火的说道,“可这俄罗斯的舰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吉林!这可不是好事!难道俄罗斯沙皇准备和中国全面开战吗?” 如今可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意思了。曾国藩细细看了看吉林将军的奏报,“这里头说此渔村尽灭,并无官员见到是否是俄罗斯人,只是见到舰队所悬挂之国旗,王爷,这事儿还需斟酌。” “恩?曾公你的意思是,”沈桂芬说道,“难道不是俄罗斯舰队?” “这还未可知。据俄罗斯方面来报,一个月之前,俄罗斯的波罗的海海军还在北冰洋,一个月就到了这里?就是为了炮击庙街,杀我们的渔民?然后就没有南下的消息了,未免有牛刀杀鸡之嫌。” 沈桂芬低头不语,想了一会,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有神,“这是有人借刀杀人?还是有人帮着俄罗斯人来了!” “到底是谁。也不重要,既然他们挂着俄罗斯的国旗,这笔账自然就是俄罗斯头上了。”文祥说道,脸朝着恭亲王,“北边出现了俄罗斯人的舰队,北洋水师也要动一动了。” 恭亲王点点头,“曾翁说的有理,这事儿,透着一股蹊跷,若论洋人们在海上的作战方式,宣宗朝以来。咱们都是见过的,一路路的打下来。若是俄罗斯海军南下,必然是沿着吉林这么一路路的打下来。绝不会就打一炮就走的,若是要隐蔽的伏击北洋水师,那也不会出现在黑龙江的入海口,要知道,咱们在东北,可是没有水师的,何须如此呢?” “故弄玄虚,”同治皇帝听到了禀告,又听了曾国藩的分析,微微冷笑道,“曾公说的在理,怕是什么不成气候的玩意故弄玄虚罢了,不用在意。总理衙门务必要叫俄罗斯大使,那个叫什么猪列夫的,一定要给出交代,若不然,打下乌兰乌德,凡是金发碧眼的,一律也按照庙街渔民之例,尽数处死!” 皇帝鲜少说的如此杀气腾腾,大家低头不做声,皇帝的怒火是有道理的,六月二十九,杨岳斌见乌兰乌德城池险固,无法速克,于是亲自率一精锐南下准备绕过北海,伏击厄尔口城,可到了索霍尔山,遭受到了伏击,所幸未有大的伤亡,只是乌兰乌德又无法攻下,而厄尔口城又无法大军奔袭,只能继续胶着,车臣汗部原本是已经到了北海之北端湖面,眼见着就要断了乌兰乌德的后勤粮草补给之线,听到杨岳斌受挫,他毕竟是不敢和俄罗斯人正面作对,也只好南归,路上又遭到哥萨克骑兵伏击,损失惨重。 “军机处定下策略,新疆和乌里雅苏台两路出击,新疆又有浩罕、土尔扈特部的阿尔泰,承化寺的乌梁海三路出击骚扰,论起力量,倒不如乌里雅苏台集中一点,论起武装等,库伦有官道通往,远非新疆偏僻之地可比;论战士,十二镇有不少人去了杨岳斌那里,怎么还会如此,”皇帝十分不悦,“还是如此难以奏效,如今还是咱们占上风,若是将来有所不济,我瞧着库伦,几日之间都要丢了。” 恭亲王说道,“皇上息怒,新疆自从平阿古柏之叛后,左宗棠把新疆各部好好整治了一番,故此,臂如所指,加之俄罗斯人新平浩罕等国,实暴政,人心不稳,故浩罕国主登高一呼,新疆给钱给人给枪,这才顺利的拿下浩罕。而北边不同,俄罗斯几百年苦心经营,圣祖时候还和咱们打了一仗,军事实力和本土之地治理的极好,虽人烟稀少,但苦寒之地,人性彪悍不畏死,乌兰乌德城固难以攻打,此外正如前日大臣所言,外蒙诸部和俄罗斯交往甚多,杨岳斌在外,伯王在乌里雅苏台城,也不能十分指挥如意,故此难以攻克乌兰乌德。” “理藩院要拿出策略来,不能再继续如此,”同治皇帝吩咐塞尚阿。 “是,官道一通,这些人就无法再各自为主了,”塞尚阿说道,他是蒙古人,很清楚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什么,“请皇上放心。” “罢了,杨岳斌等还是有功的,大军出了库伦,打了几场,把战线往北推了几百里,算的上的大捷了,军机拟旨下去,宽慰将领吧,”同治皇帝说道,“不过话要说清楚,两城乃是俄罗斯在北海两侧的重城,这两个城还在俄罗斯人手里,北海就不是咱们,至于说什么把北海边上的土地给蒙古诸部放牧的话儿,以后也别提了!”   ☆、二十三、静极思动(三) 皇帝正在说话的时候,一个太监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走了进来,陈胜文接过了他手里的电报,递给了皇帝,皇帝接过打开一看,随即拍了桌子,“俄罗斯人,好大的胆子!” “俄罗斯的舰队不仅在庙街出没,现在还有骑兵和步兵出现在了乌第河一带?”李慈铭皱眉,问了这么一句。 翁同龢点点头,这时候是在礼部衙门在圆明园大宫门外的办公点,翁同龢的值房内,翁同龢起复之后,担任了礼部侍郎的位置,这一日是他下了帖子请李慈铭来西郊一叙,把军机处传出来的消息,细细的和李慈铭说了,“莼客,你说,这事儿出来,该是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朝中的老大人们思考的,老大人怎么问起我来了。”李慈铭微笑的说道。 “你又何必谦虚呢?”翁同龢笑道,“你乃是越中俊才,昔日又在周相国幕下历练,若不是你已经中了举人,又看不上我这个破落户,我是非要招揽你不可的呀。” 李慈铭微微摇头,“我算什么俊才,如今都马上到不惑之年,却一个进士也中不了。” “你只是不愿屈从罢了,”翁同龢淡然说道,“若是改了心思套路,中进士易如反掌。” 李慈铭微微出神,随即回过神来,对着翁同龢拱手说道,“老大人乃是先帝钦定之帝师,又是清流领袖人物,哪里能如此自谦,老大人一下书,学生不是即刻就来了?” “且不说这些,”翁同龢笑道,“这事儿。也不是我来问你的,只是李保定公还在军机处,处理这件事儿。无法脱身,故此打发人来问我而已。我思来想去,这子房孔明的位置也只能让你来当了。” 李慈铭站了起来,慢慢踱步,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圆明园左近的宅子尽数都是园林极佳,这里自然也不例外,签押房之外风景秀丽,格局虽无圆明园之中富丽堂皇。但柳丝绵长,太湖石假山古怪瑰丽,小桥流水,马头墙高跷,颇有江南园林秀丽清幽之风,李慈铭无心观看,只是低着头苦思不已,“俄罗斯人在吉林出现,不用多说,这兵力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东北乃是大清龙兴之地,土地广袤无人打理,却不得不重视。故此朝廷必然不能等闲视之,”李慈铭站住了,掉过头对着翁同龢说道,“必然有大动作!” “莼客你觉得有什么大动作?” “无非是两条,这第一条么,自然就是宣战了!” 。。。。 “宣战?”曾国藩回到了御赐的宅子里,刚刚换下朝服,荣禄就前来拜访了,他素来不参加朝会。皇帝跟前也很少凑热闹,故此这些消息无处可知。思来想去还是来问自己的老上级比较好,荣禄问穿着一袭青色粗布袍的曾国藩。“中堂大人,朝廷接下去的意思?难不成要开战?” “开战?”曾国藩微微一笑,“仲华何以见得?” “关外乃是龙兴之地,圣祖皇帝和俄罗斯血战几次,东北之地寸土不让,如今也只是留下来了尼布楚条约待定之土地,其余土地早在先帝年间就已经划分清楚,东北这一块的分界线是明明白白的,这还是庆海尚书昔日出使俄罗斯谈判来的,”荣禄说道,“如今俄罗斯人敢在此地动手,朝野民心自然是不肯的。” 中枢若是再无动作,就会被世人耻笑的。 “仲华你素来不是醉心名利的人,”曾国藩笑道,“怎么今日如此激动,还来老夫这里头打听消息。” “中堂明鉴,”荣禄坐在下首,眼神清澈,侃侃而谈,“讲武堂和丰台大营出去的武官,算起来,下官都是极为清楚的,北边战事不力,下官十分担忧,但也不怕他们死在那里——为将者,马革裹尸是正常,但是讲武堂设立多年,除了国内平叛之外,外出征战还是首次,此战若是不顺,下官自己不用说,就连讲武堂和新军这两块牌子就要丢掉了,这未免说不过去,故此下官这些日子虽然在丰台大营,可心一直记挂着北边。” “再者,德国武官来到丰台大营为训练官之后,军容军貌和往日不同,可大约是由于此,前往库伦和旧式八旗绿营混合在一起,必然是水土不服,德国武官强烈要求,一定要亲自前往蒙古,用西洋最新的作战方式和俄罗斯对战。”荣禄说道,“几个人一直要求,下官也不欲却之,北边局势胶着,我也实在焦急的很。” “那武云迪亦是如此了?”曾国藩说道。 “是,武将军和下官也是一样,所以下官来中堂大人这里,问问朝中的意思,”荣禄说道,“武将军却是等不及,大约这时候已经上折子了。” 曾国藩花白的眉毛动了一动,“中枢的意思,如今还不知道,是不是要宣战,仲华,若是宣战,可没有如今这样的轻松了,我倒不是说北边战事轻松,而是说朝中的布置,总理衙门对外的行动,这些可要忙的团团转才能应付下来,如今咱们大可摆出一副是地方督抚不听指挥,藩属不听号令,擅自行动,和朝廷无关的架势出来,若是宣战,局势可就完全不同了。” “恭亲王态度暧昧,”曾国藩叹道,这个恭亲王永远是没有自己的主见,或者是他的政见就是没有主见,和光同尘太极推手治国理政是没有错的,只是若是这样永远温吞水一般的样子,对付外国人未免就失了锐气,“宝鋆隐隐有推让之意,他的意思我知道,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如今有了战果,保住就可,趁着东北还没什么大事儿,就先让了下来也无妨,别的人么,李鸿藻说话强硬了些,文祥要总理衙门继续和俄罗斯人磋商,看看外交上还能不能有所进展。塞尚阿,嘿嘿,到底是机灵,见到皇上情绪不佳,就跳了起来,顺着皇上的口气,一定要求开战。”   ☆、二十三、静极思动(四) “你说这不是捣乱吗?”曾国藩捻须说道,“朱学勤和他吵了几句,被恭亲王喝住,皇上有些不高兴,让大家伙都跪安了,我懒怠去军机处商议,这就出了园子。”曾国藩年纪也不小了,身子也有点乏累,“我如今是偷懒极了,凡事都有他们商议,我附和即可,等到北边的事儿差不多,我也该休息咯。” “中堂大人年富力强,”荣禄笑道,“何来谈休息一说,且看塞尚阿大人,还是如此勤于政务呢。” “他是还有所求,我是别无所求了,”曾国藩微笑道,“文官到了我这个位置,已经是鼎峰,我又何须抢着做事儿,得罪别人呢?不值当了。” “中堂大人您的意思呢?”荣禄问道,“说了别人,您还没说自己个的意思。” “老夫?”曾国藩说道,“仲华,其实为政之道,未有非黑即白之理,”他对着这个自己以前的老部下推心置腹,把自己的为官之道一一细说,“且说明末东林和阉党之争,你说这两者,东林就是君子,而阉党都是小人吗?不见得,阉党的主张也绝非是祸国殃民之策,东林的政见也不是都是治国正道,为政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多了去,军机处不是刑部,不是靠《大清律》来断案子的。只要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和政见,都值得钦佩,就说李保定,他虽然是反对洋务新政,可谁也不能不佩服他,坚持自己的主见,不随波逐流,就看看这些年洋务都进了什么人?墙头草居多。” 曾国藩站了起来,袖着手开始踱步,“朝中自然是要稳妥为主,凡事稳则定,定则百业兴盛,若是连绵战事。于国无益。咱们都是平过长毛的,昔日江南膏腴之地,糟蹋成那样,咱们的军费都险些没有了着落。还是户部变着法儿拿了厘金出来,这才奏销数以万计的军费。如今,其实这两方出兵已经是很大胆的举措了,新疆和乌里雅苏台,或者说是黑龙江。和俄罗斯人小小的动动手,无伤大雅,毕竟是边境之地,算不得什么富庶的地方,加之人烟稀少,也不会有什么人丁减少的事儿出来。借着牧民被杀的由头,和俄罗斯人动动手,称称看,彼此的斤两多少,这样小范围的动作甚好。” “只是过犹不及。”曾国藩仰着头,看着墙上的字画,“若大动干戈,不仅要引来外国非议,中外贸易也有所影响——宝鋆说新疆西去的货物比以前少了四成。还有这率师远征,为了什么?昔日平叛是为了版图完整,可和俄罗斯对垒,有什么实惠?如今我瞧着,倒是都便宜了那些藩属,当然。长远来看,若是让藩属们隔住了俄罗斯和中国的边境,有了缓冲,这笔账。算到这里,倒是不亏。” “只是时人都只会算面子帐和钱粮帐,别的都不会算咯,宣战,那就是海一样的银子要使出去,户部收上来的银子就那么多。这里多了,别的地方就少了,别的事儿就会耽误掉,所以,老夫是不赞成宣战大动干戈的,”曾国藩坐了下来,对着荣禄说道,荣禄若有所思,“还有,宣战之后,如何处置?大军远征还是就是口水仗打打?怎么派兵?如何调动?主帅派谁?这些都要一一谋划好了才可以宣布,远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弄成的。” “那皇上的意思?怕也要动手的吧?” “是,皇上年轻气盛,怕是受不了俄罗斯的动作,”曾国藩稍皱眉,随即散开,“皇上勇武,这是国朝之幸,不似文宗皇帝。” 。。。 “俄罗斯人居然骚扰满洲龙兴之地,”李慈铭对着翁同龢说道,“这事不能善罢甘休,中枢要有大动作了,起码明面上不会委屈了,必然是要抗议,然后宣战的。” “我以为莼客你也和徐大学士一般,让总理衙门出面交涉一番就罢了的。” “非也,如今之世,有心人都瞧得清清楚楚,”李慈铭摇摇头,“英国人为何昔日长驱直入,让中国割地赔款?兵利船坚耳!西方又有君主云:‘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这些话虽然和圣人道德相违背,但也不是没道理的,若是中国强盛远胜英国,那兵临英国都城的就该是咱们了。若是武备不修,军事不强,总理衙门就算是和洋人们交涉说破天也是无用,再者,老大人瞧瞧如今的总理衙门,可还有半点孔孟之道?凡事总理衙门上下,无论谁见到洋人,腿脚都软了,心里胆怯,能办出什么漂亮的差事来?”李慈铭不屑一顾,“都是些酒囊饭袋!” 李慈铭名士风流做派一览无余,翁同龢只是含笑不说话,李慈铭继续说道,“这不管是外头如何,内里必然要加大力度了,这些俄罗斯人怎么会如此之蠢,去吉林闹事,如此一来,大约也没有人敢明面上干涉反对了,除非他愿意戴上不怕龙兴之地有失的帽子!” “老大人,这可是咱们的机会啊,”李慈铭有些口干,喝了一口茶,对着翁同龢笑道。 “莼客这话从何说起?” “朝中恭党势大,正人不彰,君子为之担忧。如今有了变数——起码咱们不会再吃亏的事儿了,成了是皇上的功劳,若是败了,自然有恭亲王这个皇上的亲叔和铁帽子亲王一力承担,”李慈铭眯着眼慢慢说道,“李中堂的性子,学生是知道的,从来对着洋人不假颜色,深恶痛绝,这点上和皇上是不约而同的,老大人您又是简在帝心的,所谓不当家不知油盐贵,那咱们,又不用咱们筹钱当差运粮草,跳起来请旨要大动干戈,有什么关系?” “有理,”翁同龢赞许的说道,这时候苏拉来报,“明个下午要叫大起。”翁同龢让苏拉退下,对着李慈铭笑道,“那么,明天就按照莼客你的意思办。”   ☆、二十三、静极思动(五) 每逢岁首举行“大朝会”,是始于西周的一种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秦汉直至明清,历代承袭不衰。“大朝会”即百官朝见天子。明代“大朝会”则由锦衣卫陈设卤簿仪仗,教坊司陈列大乐,礼仪司陈列诸国文书、贺表、贡物,还设纠仪御史纠察百官,监督那些站久了爱打瞌睡或交头接耳聊私的。待时辰一到,皇帝升座,鼓乐齐鸣,百官跪拜致贺,行礼如仪。礼毕则群呼万岁、万万岁。清代的“大朝会”在气势宏伟的太和殿举行,其仪制大体仿自明代。 不过这个大朝会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而应该算是叫大起,除了军机处之外,还有宗室亲王内阁大学士还有六部九卿,不,如今已经远远不止六部了,有了交通部和教育部,加上理教院和理藩院两院尚书,还有都察院左右御史,另外加詹事府科道给事中等低级官员,南书房侍读等,这些官员虽然低级,可有权昂首挺胸进养心殿发表自己的政见,昔日宋太安御前发声,一时间让太后下不来台,日后军机处准备禁止这些低级官员参与叫大起,或者只是观政,不许发话,但是被太后拒绝了,她潜意识里还是不愿堵塞言路的。翁同龢是汉礼部侍郎,自然是能叫大起的。 “朝中正人,都归于老大人和李相之下,”李慈铭笑道,“军机处既然是暧昧不明,那就该是咱们发声的时候儿了。” “莼客的意思,咱们应该要赞成宣战?” “不然还能和皇上背道而驰吗?帝师地位尊贵,可若要和皇上亲近,这就不仅仅靠师傅的威严了,老大人熟读史书,单单就说本朝,这例子就不胜枚举了,朱圭之嘉庆朝,杜受田之与先帝,这不仅仅靠的是师徒之情了。不然就看张廷玉,作为高庙之师傅,怎么还被训斥,罢了相位。还请出了贤良祠?”李慈铭笑着说道,“老大人这内情都是知道的,何须学生再饶舌?学生就不说了。” “你说的在理,”翁同龢眼中露出莫名的光彩,点点头。“就依莼客的。” 。。。 “皇上是要宣战的,这毫无疑问,不管是不是明面上,”曾国藩挥挥手,让家仆下去,他也接到了叫大起的消息,“说起来,我心里头也存着一个妄想,若是此生能有一次指挥者军队和洋人对战,也不枉费我这戎马一生了!” 曾国藩喟然叹道。“只是我也知道,嘿嘿,这辈子大约是不能领兵了——仲华,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夫已经老了,接下来就是看你们的了。” “恭亲王等人沉稳,一定是拗不过皇上的。你也不用上折子了,安心操练士兵吧。” “中堂大人,”荣禄并非是武云迪那种纯粹的军人,他也有些忧虑。“中枢意见不统,外出征战绝非简单。” “这不用担心,”曾国藩捻须笑道,“本朝从未有政争影响对外之事者。对着洋人,无论是谁,戮力同心,这句话是绝不会错的。” “叫大起?”太后看着皇帝,“北边的战事不顺,你想做什么?想做大动作了?” “是。”皇帝十分沉稳,似乎这样的对外战争能让人一下子就成熟了起来,“儿子想着,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之前的事儿,别的都是极好,只是有一样,我觉得不妥当,”太后说道,“一直没有和俄罗斯人宣战,我觉得不好,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大家也就疑虑,朝廷到底要和俄罗斯人进行到什么地步,西边的还好,有左宗棠盯着,他忍了好几年,一直想要在俄罗斯人那里出口恶气,可北边的就不行了,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他们存着疑虑,不知道中枢的明确意思,自然是犹如没头苍蝇一样了。” 不宣战有不宣战的好处,这样可以灵活机动,万一将来有什么不妥当的时候,可以及时掉头,只是如今这样不宣战的样子,让地方出面,大约是不利于战事的,同治皇帝点点头,“皇额娘说的有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已经得罪了俄罗斯人,他们也撕破脸要在吉林动手,这之前的策略就用不到了,明个叫大起,是要让朝野都知道,朝廷对俄罗斯的态度。” “这些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太后摆摆手,“你皇额娘我别的不懂,但不能给你拖后腿,这点还是清楚的。你只要想清楚了,什么事儿,我都是赞成的。” “还是要皇额娘时时提点。”同治皇帝十分兴奋,脸上泛红,“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事儿,”同治皇帝悄悄在慈禧的耳边说了一大堆话,“您看,这样如何?” 慈禧脸色微微一变,“恩?这样,倒也可以,只是,未免有些劳累皇帝了啊。” “倒也不怕劳累,”同治皇帝说道,“也是效仿皇额娘的意思在里头。” 慈禧太后默默,“也好,只是不能太远,不然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儿子知道,所以就如此如此,再也无不妥了。”同治皇帝说道,他见到太后兴致似乎不高,有些惊讶,“皇额娘不赞成儿子的主意吗?” “也没有,”太后看着同治皇帝,柔和的笑道,“每个人对着自己的子女,总觉得他是在冒险,愿意自己涉险,也愿意自己的儿子安全得呆着,这是人之常情,皇额娘年纪大了,”慈禧太后自嘲道,“想事情反而瞻前顾后了。” 同治皇帝目光闪动,正欲说些什么,唐五福来报,说是瑛妃到了,太后让瑛妃进来,瑛妃穿着一袭紫衣,走了进来,见到同治皇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行礼如仪,皇帝点点头,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说道,“起来吧,五福,赐座。” 皇帝看着瑛妃,“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朕倒是少瞧到你。” 瑛妃回道:“这些日子出了园子一趟,初三是先父的忌日,皇后娘娘放了臣妾的假,臣妾去了英烈祠。拜了拜臣妾的先父。”   ☆、二十三、开边兴兵(一) 皇帝点点头,“那回家了不曾?” “没有回家,回家的话要仪仗出行返京,母亲家里不太宽敞,我也不愿意劳累她,所以也就没回去。” 皇帝点点头,“那也方便,朕叫人安排内务府,把你养母接进园子里头住些日子。” 瑛妃摇摇头,“臣妾谢过皇上,只是皇上最近在烦心外头的政事,臣妾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叫母亲进园子,倒叫外头非议,臣妾不敢领受。” “偏你这样多思,无妨的,”太后笑道,“你倒是要学学我,心思放宽些,不是自己操心的事儿不用管,皇上既然看重你养母,让她进园子住些日子也好,横竖你哪里,皇上也不怎么去。” 瑛妃应下,皇帝有些讪讪,又问瑛妃:“今日来这里做什么?” 朱氏回道:“旧日荣寿长公主说要设立一个女子学堂,这事儿皇太后应下了,这些日子学堂也安排好了,只是这上课的书籍,还有这授课的师傅该请谁,都是琐碎的事儿,太后不嫌弃臣妾愚钝,把这些事儿交给了臣妾,臣妾这些日子弄的差不多了,所以来请示太后。” 皇帝笑道,“这事儿大姐儿办的漂亮,”随即笑容暗淡了下去,有些愤愤不平。“外头的人说话也实在难听,说这学院是为了儿子选妃用的,假公济私,实在是可笑。” 太后哈哈大笑,“外头的人实在是厉害,这一天天的,变着花样来乱嚼舌头根子儿,前些日子还说我要北海的狮子油,所以要兴兵北海呢,可怜那狮子油,能做什么用?到时不怕被北风吹裂皮肤而已,如今这大夏天的,狮子油都卖断货了!” “皇额娘好厉害。”同治皇帝笑道,“如今市面上都已经传开了,北海四宝,供不应求。皇额娘这手法倒是可以学学,起码如今这外头对着北海可不陌生,不少商贾也沿着官道去库伦看有没有发财的生意了。” “我总不能担了这个虚名不是?”太后笑着拍拍腿,“可惜库伦没有什么上好的白玉,不过北边。什么铁矿煤矿大约是不少的,金矿大约也是有。” 皇帝又问瑛妃,“这女子学校设在了哪里?” “在月坛,那里头还幽静。” 皇帝点点头,又问了问一些学堂的事儿,太后打了打哈欠,挥挥手,“好了,要问这事儿,你们出去一个问一个答就是了。别在我这里头絮叨,听着头疼。” 皇帝含笑退了出去,瑛妃站了起来,犹豫的望着慈禧太后,又看了看皇帝离去的背影,太后扬了扬脸,瑛妃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泛起红晕之色,微微一福行礼,退了下去。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皇帝走出了长春仙馆,后头听到了嗒嗒嗒的花盆底走路声音,转过头一看。瑛妃走了出来,皇帝说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太后不是让臣妾来回答皇上的问题么。” 皇帝微微一笑,“也好,去坦坦荡荡逛一逛。” 坦坦荡荡这里头金鱼又大又多,颜色五颜六色。十分好看,皇帝逗了逗鱼,见到边上的瑛妃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由得问道,“你笑什么?” “臣妾只是觉得,这岁月静好,”瑛妃微微一惊,随即笑道:“若是日子能有这样的安逸从容,就是最好的样子了。” “若无闲事挂心头,”皇帝吟讴了一句诗,瑛妃随即接话:“便是人间好时节。” 两个人相视一笑,似乎有无数话可以说,但是一直两个人都没说,过了一会皇帝收敛了笑容,淡然说道,“可惜啊,这人世间最忙的大约就是朕这个皇帝了,日日都是闲事挂心头。” 瑛妃只是说了一句“皇上请放宽心”就不再说话了。 昨天晚上一直都没睡好,刚才在长春仙馆又十分的激动兴奋,这时候皇帝心情放松下来,只觉得眼皮重重的,“这会子到时有些困了,你住在何处?” “就在山高水长。” “倒是不远,”皇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去你那里头睡个觉吧。” “是,”瑛妃脸上又露出了红晕,皇帝看到了不免心里微微一动,“臣妾这就带皇上去。” 不远处有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小太监见到了这里头的样子,悄悄的隐匿在树荫花海之中,不知道朝着谁去报信了。 。。。 勤政殿这一日极为热闹,圆明园之中,叫大起的事儿不多,昔日咸丰皇帝喜欢在九州清晏圆明园殿召见大臣,慈禧太后垂帘倒是都在勤政殿,但是用的都是东西暖阁,正殿从来不御临,所以这一日勤政殿正殿打扫干净,金碧辉煌,准备着各大臣和皇帝的差事。 众人按品大服精神抖擞排班进了勤政殿,满殿寂静无声,就连一声咳嗽声也无,大殿御史瞪大了眼睛,像用放大镜一般,巡查着大家衣着是否整齐,翁同龢悄悄的抬起头,看着上头的“勤政亲贤”四个大字,这是雍正皇帝的御笔。 皇帝一会儿就到了,众人甩着袖子,左手扶着左腿,右腿先跪下,随即跪下左腿,跪拜行礼,山呼万岁。陈胜文高喝一声“起!”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今日皇帝穿着石青色的五团龙补服,衬托得他十分英俊,他微微点头,目光炯炯,“今日叫大起,没有别的事儿,就是为了和俄罗斯的事儿,让各位臣工一起议出个章程!” 。。。。。 “朝廷受了多少年洋人的欺负了!啊,大家瞧瞧哪!”京师大学堂里头,一个书生站在假山之下,奋臂疾呼,“宣宗皇帝道光二十年,英国人从海上来,为了销售鸦片,而朝着中国宣战,这一仗咱们输了,割地赔款!香港岛如今还是英国人手里,后来文宗皇帝十一年,英法两国又为了小事,和中国宣战,军舰还开到了大沽口,天津都被打下来了!咱们开始还是输了!这样的耻辱,谁能受得了!”他的眼角通红,底下的人的听着也是一阵群情激昂,“林文忠公黯然被贬,关奋威将军为国捐躯,武大帅血染沙场,冯乡君一女子也是如此英勇,杀洋人兵犹如杀狗!”   ☆、二十四、开边兴兵(二) “同治元年以来,太平没多少年,洋人们又要来招惹咱们了!法国人仗着军舰厉害,假借天津教案,意图威逼中国,日本人如此小国,也敢欺凌我琉球藩属,最可恶的就是俄罗斯,他目中无人,未经允许,把浩罕国,这天朝的藩属都灭了,国主犹如丧家之犬,逃命进了新疆,妻子尽数被杀,俄罗斯人搂草打兔子,顺带着想要伊犁河呢!昔日阿古柏之乱,他们杀了僧王的洋枪洋炮是那里来的?都是俄罗斯人给的!如此狼子野心,实在是可恶啊。” 那个学生睁开了双臂,像是一个巨大的飞鸟,跳跃鸣叫在半空,“他们杀了土尔扈特部的百姓,又朝着伊犁来了!他们杀了庙街的渔民,又朝着吉林来了!” “我们的军队进行了还击,但是还不够!同学们!北海还在危急状态,而吉林又有俄罗斯的军队出现了!” 。。。 勤政殿十分肃穆,大家都知道了这次和俄罗斯人,绝不会是以前一样轻描淡写的处置了,能在叫大起的时候说上话人,心里早就已经盘算好了要说些什么,而不会没做好准备,只是大家十分谨慎,都等着别人先抛出观点,一时间殿内十分寂静,皇帝环视众人,慢慢说道,“俄罗斯人先侵占浩罕,再骚扰伊犁,饮马伊犁河,杀土尔扈特部之牧民,更不用昔日阿古柏之乱,都是俄罗斯人在背后起的哄。如今更是在吉林杀我渔民,犯龙兴之地。惊扰列祖列宗,罪过甚大,接下去该怎么办,今日叫了朝中的大员,一齐来商议,接下去该如何处置?怎么办。怎么交涉。都要一一说开才是。”皇帝见着没人说话,眼神微微一凝,开始点名,“李师傅,你先说说看。” “本朝最重祖宗家法,”听到皇帝开口,李鸿藻不慌不忙,站着就说道,“昔日圣祖朝。俄罗斯人亦是在东北来犯,两次雅克萨之战后,俄罗斯心服口服,这才签订了《尼布楚条约》保了百多年的东北安定。使得圣祖平定西北准格尔部无后顾之忧,并藉此开创康雍乾盛世。先帝朝,又是和俄罗斯人厘定东北边疆之界限,除了《尼布楚条约》双方未曾确定归属之地外,其余乃是大清边境,俄人不许滋生事端,臣以为。俄罗斯人过了这些年,礼义廉耻之心大约又忘了,仍需提醒。”皇帝皱了眉,李鸿藻不急不忙的说道,“先礼后兵,总理衙门已经多番交涉,俄罗斯人顽固不通教化,臣以为,还是出动大军惩治之才好。” 皇帝的眉心舒展开来,自己的师傅还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他赞许的点点头,一时间不少人见到皇帝点头,也连忙出班要和俄罗斯正面对战,惩戒俄罗斯人,满殿都是主战派的声音,皇帝似乎都要准备下国书宣战了,这时候,宝鋆在户部的得力部下,主持西北和漠北军需供给的户部侍郎钱文忠出班启奏道:“俄罗斯人无礼,本应该好好训斥教训之,但是如今虽然十二镇大军未出,仅西北和北方等地军费开销,如今才一两个月之间,就已经有十数万两白银之多。这还不包括为打通库伦和张家口修建的官道投入之费用。” 他的话倒也不是说这些家国千秋大业的话儿,只是说户部钱粮上的难处,“今年的秋税和各地的厘金还未解入京,购买外**舰之事业已停下,这事引发了法国人的不满,臣以为,和俄罗斯人开战,扬我国威,自然是要紧的,可这军费和后勤,却十分难为,若是大动干戈,自然免不了靡费银两,这里的银子花多了,别处的地方就要缩减,若是影响到洋务大计,伤了元气,于国无益,请皇上三思。” 满兵部尚书赓寿也出班奏道,“皇上,奴才以为,西北和北海之地,往日就非中国之土,咱们若是宣战,摆在国家于国家的层面上,师出无名,难免遭人诟病。且浩罕多沙漠,北海多冰雪,只适合放牧,绝不能农耕,出息不大,将来若是交给各部自行管理,收益是一点都没的。夷播海之西,北海一带,两地平坦,又非险地,难守易攻,日后若是攻打下来,派重兵把守,不是易事,大军若是不驻守,将来俄罗斯人卷土重来,如此纠葛,西北东北之地必然无安宁也,如今乌里雅苏台已经逼近北海,西北一带,浩罕复国,土尔扈特部和承化寺等均有建树,正是见好就收的好时候,奴才以为,不若以胜求和。” “什么叫以胜求和啊。”皇帝淡淡的说道。 “西北无忧,就看着北海了,集中兵力打一个胜仗,趁着胜仗把北边的事儿了解掉,为了就是 东北之地不受俄罗斯人惊扰。” 赓寿说道,“东北乃是龙兴之地,太祖太宗皇帝兴兵统一中国的发源,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是第一重要之地,不容闪失。浩罕已经在旧都复国,泰半国土收复,西北战事已经有了成效,天山以北,也是有了根据地,若是俄罗斯不提,咱们自然也就占着,若是能趁着一个胜仗把这次的事儿办妥,想必也不用大动干戈了。” 同治皇帝微微皱眉,左都御史董元醇出班反驳道,“赓大人此言大谬!” “你,”赓寿不屑的瞥了一眼董元醇,在他眼里看来,董元醇只不过是幸进的汉人小人而已,董元醇对着赓寿的态度无动于衷,垂着手回禀皇帝,“臣翻阅旧时史书,汉唐以来,葱岭一带就是中原之土,汉朝设置有都护府管理西域,而唐朝为了此地和大食国几次大战,为了就是扎根葱岭不至于让大食国居高临下,顺流而下,大军侵吞西域之地,本朝抗击阿古柏和如今助浩罕复国亦是此理,若是浩罕有失,伊犁河一带不保,夷播海必然不属中原,将来若是俄罗斯步步蚕食,伊犁城成了边境之城,如何能再做新疆省之省会。”   ☆、二十四、开边兴兵(三) “还有这北海,昔日苏武就在此地牧羊,和中国可谓是源远流长,元太祖征战漠北,将北海之地收入麾下,之后元世祖灭金灭南宋,中原版图混元一体,北海之地归属岭北行省,设置不里牙剔管理北海一带。国朝设置历朝历代帝王祭奠之礼,圣祖皇帝钦定,元太祖、元世祖因开疆拓土和混元一统中国而入享祭奠。本朝最是重祖宗家法,敬天法祖乃是治国理政之道,圣祖皇帝的深远用意,皇上不可不察,既然是圣祖皇帝都已经肯定元太祖打下北海之地,元世祖设置行省管理北海之地的丰功伟绩,皇上自然要遵循先贤,胜俄罗斯人而求北海之地!” “本朝继前明而来,明朝又继大元成为中国之主,昔日明朝鞑靼诸部统帅此地,元太祖元世祖几次征战漠北,在北海边大胜蒙古诸部,亦是有将此地收入中国之土的用意,只是后世子孙不孝,反而将手里头的基业一点点的都送了出去,自然就谈不上奢望北海之地了。” “国朝定鼎如今,康雍乾三代皇帝手创盛世,如今皇上又励精图治,亦复有中兴之象,平定发逆捻军,两次平定西北之乱,救苏禄琉球藩属,国力之胜,堪比康乾盛世,兴办洋务,大兴工商,百业兴盛……”董元醇说了一大堆赞扬的话,皇帝听着十分高兴,任何情况下,谁都愿意听好话的,再者,董元醇也未有夸张之语,实打实的奉承话,让人格外悦耳。 “自古以来,两地都是名正言顺可以收复之地,趁着天赐良机,俄罗斯人在西边用兵无暇东顾,正好可以用兵,赓大人如何能说名不正言不顺!” 赓寿微微冷哼,也不做声,“为国理政。决不可只看到银钱两字,琉球、苏禄乃是小国,弹丸之地,若论银钱。怕是宁波府下一镇之地之富庶也远超两国,为何要派水师出巡,震慑外国,无他,人心耳!” 说到“人心”两个字。董元醇提高了声音,这一日无疑是董元醇的主场,众人神色各异,默默的听着董元醇继续高谈阔论。 “顾自古国家兴衰者,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皆决于是。两者无外乎‘顺天应人’而已!天命虚无缥缈,人心却可以争取一二,本朝以来,藩属复朝贡者二十一国。自仁宗皇帝后陆续下降的藩属国在本朝又多了起来,除却部分因国朝强盛畏惧之外,更多还是因为人心又朝着中国靠拢了,南洋和西北诸国部落深受西洋诸国凌虐,苏禄国主不得出岛一步,幸有天朝出面,这才保存了香火不绝,人心一到,号令各部无所不从,这是讲各藩属的。此外还有国内之势!” “宣宗文宗两朝。饱受洋人欺凌,幸有八里桥之大胜,为中国争光存势,昔日洋人逼近京师。官员商人纷纷惊恐南下避难,这是为何?无非是对朝廷失去信心,所幸天命在我大清,八里桥一战胜了洋人,之后又连番平定叛乱,定十年太平安定之局。这老百姓的精气神一下子又有了。天朝上国的气派复现,可这往日的屈辱,却从未有人会忘记!” 。。。。。 “谁会忘记以前的屈辱!”那个学生继续用着痛苦的声音说着,底下听着宣讲的人,双眼通红,“你们都忘了吗!那些被洋人杀死的无辜百姓,被侮辱的妇人,被割让的领土,被拿去的赔款!” “没有忘!” “不敢忘!” “现在他们又想骑在我们头上了!来打扰我们天朝上国的安宁!我们能容得下他们吗!” “容不下!” “不能容!” 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了起来,似乎有着不能控制的趋向,站在廊下的韩汝兵含笑看着众人,“人心可用啊。”他悄悄的说了这么一句,上面宣讲的学生立刻举起手来,“大家请静一静!”他虚按了按,“咱们学子的意思,要让世人都知道,咱们也是会为国分忧的,接下去咱们怎么办,在下不敢擅专,还要听听学兄学弟们的意思!” 有个老成一些的人立刻说道 ,“咱们京师大学堂是曾中堂管着的,不如我们把意思写下来,联名,对,就是联名,让祭酒监校等把咱们的文书交上去,曾中堂是军机大臣,是一定能帮我们说上话的!” 有不少人露出了赞同的表情,一个年轻人立刻反驳道,“学兄此举未免不能速见成效,这样几番转达,黄花菜都凉了,咱们等得及,朝中衮衮诸公等得起,就怕北边的牧民,东北的渔民等不起,这些都是中国之民,焉能受外人欺凌!” 附和之声大起,他见到自己的意见受到了认可,越发得意起来,连忙说道,“时间不等人,不如就请学兄带头,咱们一起到总理衙门请愿去!让世人都知道,咱们的心思,知道京师大学堂的学子都是响当当的国之栋梁!” 众人大哗,纷纷点头高声喝道,又有人鼓掌表示支持,一时间京师大学堂的操场乱成了一锅粥,老成者极力反对:“我等学子,焉能扰乱朝中公议,朝政之事,诸位同学未有执政之权,不可用人数来左右朝中结论,若是如此,岂不是有违京师大学堂之筹办初衷?” “上书给曾中堂,就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咱们的第一要务还是学业!” “是极,是极。学兄说的极是。” “胸怀天下,还需脚踏实地啊,若是自己学业未成,将来如何治国理政和洋人打擂台呢?咱们还是双耳不闻窗外事,才是正理儿!” 韩汝兵微微一咳嗽,边上的人都看到了他,“啊是韩学兄,咱们都听听韩学兄的意思!” 韩汝兵郑重的四方作揖行礼,“韩某见过各位学兄学弟,见到众位为国担忧,实在是忠心赤胆之学子也!韩某十分惭愧,愧不如各位学兄也!” “韩学兄过谦了,谁不知道您是咱们京师大学堂最好的学子!还请学兄示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韩汝兵眼睛亮了起来,“以我之见,自然要宣战!”   ☆、二十四、开边兴兵(四)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若是忘记昔日之辱,就不能安身立命,不能开创盛世,所以,臣以为,务必要和俄罗斯宣战,一战到底!”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勤政殿内响起了一阵嗡嗡之声,户部侍郎钱文忠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为政之道,自然不能顾及蝇头小利,但我问你,若是西北和北海之战后,如何派兵驻扎,如何防守俄罗斯人,如何把这么多军费收回来?董大人,这些你知道吗?” “我只是知道一点,”董元醇迅速的说道,“中国和俄罗斯边疆接壤长达数千里,若是无山川之利,藩属屏障,如何阻挡俄罗斯?若是有了地利之便,再加上藩属国作为缓冲,两厢才能共享太平,不至于日日烽烟,闹得时刻都鸡犬不宁。” “那我问你,你的意思要坐视东北起了烽烟而不理吗?东北乃是龙兴之地,不容有失!” 赓寿厉声喝道,“西北和北海,加起来,远远没有东北重要!” “东北龙兴之地,自然是十分重要,”董元醇也提高了声音,“但俄罗斯只不过是派了瞧不见是什么船只的人过来骚扰黑龙江入口一番,就让朝中退缩,那日后东北永无宁日,只要和他国有了冲突,他国只要派遣水师前往东北,咱们就可以缴械投降,若是如此,东北龙兴之地还有何作用?国之软肋而已!” 赓寿为之气结。说不出什么话来,董元醇继续说道。“东北之地,自然紧要,若是如此洋人来一趟库页岛的外海,就让朝中软了下来,还不如用尽手段,把东北之军备建设起来。再者俄罗斯在圣祖朝就知道东北对我国之重要性。如今明知故犯。更是罪加一等,若是就此退让,反而让洋人们觉得东北之地,人人都可以来骚扰一番!” “新军、新军训练未成。” 赓寿结结巴巴的说道。 “未经历练如何知道训练未成,未经风暴如何知道训练之缺陷在何处,如今延请了德国人做教官,也不知道成效如何,和俄罗斯对战一次,才知道成色怎样。正所谓用战练兵,以免闭门造车,谬之千里!”董元醇说道,“昔日各国对于八里桥一战仍觉得不屑。若是此次用堂堂正正之师击败俄罗斯人,中**队无用的称呼就可一扫而空,亦可让西方诸国不敢轻视我大清!” 不少官员纷纷点头,董元醇说的在理,也许是昔日还有那么一次胜利,所以这时候官员们脑中的天朝上国的思想反而更为浓厚,对着洋人的态度也还没到卑躬屈膝的态度。昔日的耻辱自然不能忘记,但也隐隐对着洋人有了惧怕的潜意识,但,若是能这样和俄罗斯人试试成色,倒也不错。董元醇深受太后赏识,果然是有其道理的,再看到皇帝脸上满意的笑容,就知道董元醇这次大约又是做对了,既然知道他做对了,自然要跟上,不少也也出班表示附议。 沈桂芬见到形势有些不妙,于是清了清嗓子,出班说道,“总理衙门接到了法、英美日等国的照会,对于中国接下来的举动十分关注,若是有严重之事,恐涉及到各国之利益,影响通商之事,皇上,虽然国威要扬,但这各国的意思,也需重视啊。” 皇帝点点头,“他们是怕我们和俄罗斯宣战?” “是,怕宣战之后,闹得不可收拾,他们在中国的利益受损。” “皇上,”董元醇继续说道,“北边之战事,除去别的因素之外,臣以为,联军出击北海,师出无名,乃是极大的弊端,无皇上谕旨,乃是乌里雅苏台自行出动,诸部不知道朝廷的真实意思,心存疑虑,故此犹豫不决,乃至拖延了战机,若是朝中有了统一之意见,理应下达诏书,申明宗旨,如此有了目标,将士才会用命,北边的战事想必就能顺遂了!” “臣以为若是再派兵,也亦不可宣战,”文祥说道,“若是宣战,国书一下,就再无挽回之意,洋务之事不容拖延,”文祥用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左都御史之言甚有道理,若是北边局势继续胶着,自然要再派十二镇出击,只是不宜宣战。” “不宣战,师出无名,”董元醇摇摇头,“成效不能显著,反而靡费钱粮,于国无益!” 。。。 “宣战!” “自然要宣战!”韩汝兵坚定的说道,“咱们的意思,也要上达天听!若是通过日常的法子,到了曾中堂处,就不知道花费多少时间,机会转瞬即逝,时不我待,自然要速速把咱们的意思告诉当道诸公!”韩汝兵环视众人,目光炯炯,“汉有太学士上书,明有东林先贤指点江山,咱们京师大学堂,乃是国朝学子之精英,天下之仰望,如何能让先贤专美于前?” “韩学兄说的极是!”众人大哗,有些老成持重的学子也似乎被韩汝兵说动了,纷纷点头鼓掌,“咱们都听韩学兄的!” 几个京师大学堂的提调官声音都说哑了,但是众人十分无动于衷,热烈的眼光盯着韩汝兵,韩汝兵一挥手,“走!咱们这就去总理衙门请愿!” “韩汝兵!”一个提调官跳脚喝道,“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焉能以一白丁之身,指点江山,干扰国政?”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岂独我一白丁韩汝兵乎!” 门外突然发出了几声爆喝声,有几个人飞一般的跑了进来,这几个都是京师大学堂今日在军机处圆明园外打听叫大起的苏拉衙役,是提调官的主意,为首的人十分兴奋,凑在提调官的耳畔急切的说了几句话,提调官转过头问:“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提调官转过头,噌的一下上了台阶,亦是高声疾呼:“中枢已经有了决定,各位同学不用去请愿了!” 韩汝兵冷笑,“什么样的旨意?无非又是忍辱退让罢了!” “不是,”提调官笑道,“皇帝下旨,要巡幸乌里雅苏台。”   ☆、二十四、开边兴兵(五) 漏夜时候,已经是满城皆知了,一时间亦是风声四起,翁同龢沉得住气,只是在自己府里枯坐,一概人等都不见,只是下了帖子邀了李慈铭过府看王献之的帖子。而李慈铭到底是年轻气盛,找到了翁同龢的府上,见到了翁同龢行礼之后就开口问今日之事,“今日勤政殿情景如何?” “果如莼客之言,”翁同龢含笑点头,“一是宣战,其二么,果然是皇上要亲自出马了!” 李慈铭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不说别的,就看恭亲王一党和皇上,就是不同,只要是恭亲王赞成的事儿,若是不合自己心意,今上必然是要反对的,何况,开边兴兵,任何一个君主都愿意试一试,世之谓雄才大略之帝王,都是要兴兵整肃武略的,今上亲政数年,必然要效仿皇太后,以兴兵取得胜利作为昭告天下之意,故此我有这样的猜测。老大人,那就是要亲征了?我在外头听到了一些,不过不甚明了,故来请老大人解惑。” “不过不是亲征,”李慈铭微微一愣,“只是说要巡幸乌里雅苏台,大约是要去库伦的,”翁同龢看了一眼李慈铭,温言说道,“莼客之言,虽不中亦不远也。” “巡幸?”李慈铭喃喃自语,又问,“难道,也未曾宣战?” 七月的天气,晚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闷热,但是也有了夜风,凉风习习能解酷暑,翁同龢拿着一把扇子,摇摇头,也摇摇扇子,“没有宣战,除了董元醇几个人之外,别的人,都觉和俄罗斯宣战。不利于国事,嘿嘿,只是今日让董元醇出尽了风头,‘人心向背’?董元醇一番长篇大论。驳倒了沈桂芬、和户部兵部,也是满堂喝彩了。”他把今日在勤政殿发生的事情一一仔细说给了李慈铭听,“沈桂芬奏道若是对俄宣战,诸国担忧,不利于洋务。皇上还是听进去了,不宣战。” “宣战只是图其名而已,”李慈铭说道,“如今和宣战,其实亦只是差一张国书罢了。” “是,不过名不正言不顺,但是皇上一说,准备去乌里雅苏台巡视,大家伙都也知道了,”翁同龢回想起今日之场景。只觉得峰回路转,从未知道皇帝居然想巡视边境。 “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只是巡视?” “是。” “这不过是幌子罢了,”李慈铭摇摇头,“皇上出巡,非同小可,皇上只要去了乌里雅苏台,不用说,将士自然用力。这和亲征差不离,皇上巡幸乌里雅苏台,其实也就是和俄罗斯人宣战了。” “可到底是没有宣战。皇帝的意思,反正快到了秋天,木兰围场本来就要去,”翁同龢捻须说道。“今上还未去过热河,再走远点,去库伦也是方便。” 这是彻头彻尾的假话,大约是日后可以忽悠俄国人的,李慈铭默然,热河在东北。而库伦在北方偏西的地方,根本就是不顺路,“老大人和李相,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怕是皇上自己个的主意,”翁同龢点头说道,“我瞧见了董元醇的神色,很是吃惊的样子,估计不是外头人的意思,我不知道,李保定不知道,那就想不通是谁的意思了,大概就是皇上自己个的主意吧。一说出来,倒是大家都惊讶了。” “恭亲王自然是极力反对的吧。” “不,”翁同龢摇摇头,“恭亲王没有说话。” “那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 “恭亲王不说话,他的那帮子人也自然是不说话,李保定谏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可轻涉险地,皇帝也说了,绝不会前往前线,只是去库伦,最远在库伦。” “去了库伦?”李慈铭喃喃,“如此一来,大局可定,且不说十二镇必然是倾巢出动以护圣驾万全,蒙古诸部如今有了皇上亲自监军,也不敢和稀泥了,俄罗斯人?嘿嘿,北海之地就那么几个人,多杀几个,他们要再派人,就要千里之外了,杀一个少一个。北海必然是要落入中国之手了。” “莼客何以对十二镇如此有信心?” “十二镇从几次大战精选了精锐出来,基础就好,操练甚严,又有了德国教官的操练,虽然我不待见德国人,但看过他们的资料,在西洋三战全胜,借此威势而建国,这其中必然有其独到之处,军队原本就不差,又有了洋人的操练,加之皇上亲自督战,就靠着俄罗斯西西伯利亚总督的几百人,抵什么用?昔日雅克萨之战,俄罗斯八百多人被困了一年,只剩下几十人,这次若是顺利,说不定他们这几百人也要葬送在北海边了,而中国之兵,从来都是人山人海,不值钱。”李慈铭皱眉思索道:“为何皇上不宣战,亦不亲征?” “怎么可能亲征,皇上只是尚武,却不是精通兵法。”翁同龢说道,“前些日子读边塞诗,老夫就知道皇上极为赞许汉唐开边之丰功伟绩,又听闻了你的意见,”翁同龢笑道,“今日我自然是赞成的,就按照莼客的意思去办的,有了董元醇。” “那恭党如何?”李慈铭问道。 “无言以对,恭亲王如今是越发不和皇上唱反调了,”翁同龢得意的微笑,“皇上亲政久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不会拦着皇上。” 日后就该弘德殿这些师傅们出场了。 李慈铭摇摇头,“老大人切勿过于乐观,皇上,还是属意洋务的,只是对着恭亲王不悦罢了,犹如秦惠文王厌恶商鞅,却依旧行新法一般。” “这……” “朝中都是新党,”李慈铭厌恶的说道,“治国理政素有偏颇,之前皇上瞧不见,如今也该瞧清楚,恭党是如何阻拦着皇上的,这些人的脊梁是如何的软,若是借此巡幸之事,能削弱恭党之力,让皇上知道,朝中正人都在老大人和李相麾下,办事当差亦是得力,如此方可慢慢扭转劣势,势均力敌,清流之力方有奇效。”   ☆、二十四、开边兴兵(六) 翁同龢神色有些黯然,“清流之根本在于科举,如今科举都是洋务党人中的进士,詹事科道已经许久没有添新人了,自然,洋务中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性质不纯,哎,皇上一力推行洋务,谁都不听。” “这且不用担心,老大人,中国人最会的就是见风转舵,若是咱们力量上来了,自然他们也会偃旗息鼓,或者甚至改换门庭,再者,这些通过新式科举中了进士之人,就一定是洋务派吗?”李慈铭微笑道,“不见得,科举是块敲门砖,只要成了官员,自然会有所本性展露,不说别人,就说如今的承恩公,蒙古八旗的状元,崇绮大人,他可是清流之中的翘楚啊。” 崇绮是清流,这点毫无疑问,但是他又是后戚,又唯皇帝之命是从,所以之前闹出了削减八旗丁银的事儿出来,这事儿完全是秉持皇帝的意思办的,身份很是复杂,翁同龢摇摇头,“若是真如此,就好了,有时候倒真是羡慕崇绮,有这样一个女儿在宫里头,什么时候什么人都不能忘记崇绮。” 。。。 崇绮在宅子门口接着自己刚下朝的父亲,“阿玛,”他急切的说道,“皇上准备亲征了吗?” “不是亲征,是巡幸。”塞尚阿拿下了顶戴,递给了仆人,坐了下来,对着崇绮怒喝一声,“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操心!” “阿玛息怒,”崇绮连忙说道,“我不担心政事,只是担心宫里头,小妹和皇后都还没有好消息,皇上巡幸漠北。这一去又是几个月,我实在是担心。”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塞尚阿喝了口茶。“这事儿轮不到你操心,既然是巡幸。自然会带着嫔妃的,仿康熙爷乾隆爷的例子,南下巡幸都是要带着嫔妃的,皇后自然要去的。” “如此就好。”崇绮放下了心。 “没什么好不好的,”塞尚阿想到了珣嫔流产的事情,心里就十分的不悦,吹起胡子来,“说起来。还是你这个万岁爷的老丈人没出息,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员外郎,昔日太后的父亲,这个年纪,早就是九卿之一了,若是你得力一些,我在朝中也能说的上话,我早就告诉你了,”塞尚阿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不要和那些言官们厮混。你偏不听,你是中了状元,但是你更是皇上的丈人。这一点,立身之本,你一定要看的清楚!” “只是应酬而已。”崇绮悄声辩解道,崇绮最是敬畏老父,故此不敢十分辩解,只是站在庭中,袖手听着父亲说话。 “旧日你处置八旗丁银,虽然冒进了些,可皇上还是看在眼里的。你又是皇太后钦点的状元,怎么遭到了这一次挫折。就如此的不像样,反而和那些纸上谈兵的人混在一起了?太后是最忌讳李鸿藻那些人的。你说这样下去,还能有什么出息?” “太后最是看重清流了,阿玛,”崇绮抬起头说道,“若不是皇太后存着清流,就靠着李鸿藻那些道德君子,斗得过手握大权的恭亲王?要不致仕,要不就赶到地方去了,绝不会如今一般,继续留在军机处和恭亲王处处作对。” “这?”塞尚阿微微一愣,“这是你自己个揣摩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是儿子自己揣摩的,”崇绮说道,“旧年行新式科举以来,清流之根基已断,为何这么多年,未见衰退之象,詹事科道还是旧党人居多?若不是太后存着要这些人监督恭亲王,不让军机处成为一言堂,如今局势,怎么可能还安稳一如往昔?李棠阶去世,马上就补了李鸿藻,可见太后必然是有所准备的,不会让恭亲王一家独大,自然,清流也就存留了下来,詹事科道官,当差办事儿或许是差了点,可挑刺寻漏洞找茬是极为厉害的。” 塞尚阿若有所思,想了想,“你说的倒也是有道理,可你若是也要走这条路子,未免不得正位,毕竟,朝政的主流可是要办事当差的。” 崇绮笑道:“阿玛不用担心,皇上才亲政,就让阿玛进了军机处,我还用担心什么?我办着八旗丁银的事儿,多多少少有了经验教训,日后自然不会莽撞,如今先挑刺,日后有了机会,自然能办事当差,挑刺只要就事论事,之后再说自己个的意见,不要攻击他人私德,谁都不会觉得儿子讨厌,只会觉得儿子弹劾挑刺只为公心二字而已。” “罢了,你自己有主意就好,”塞尚阿起身,“我也不来管你,我自己个忙的紧,我大约是不用去随行的,留在京中也空不了,只是免得舟车劳顿。” “阿玛,您说,这皇太后是跟着去库伦呢?还是留在京中?” “这库伦又不是风景很好,草原之地,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大约和热河是差不离的,”塞尚阿嗤笑,“自然是留在京中吧。”塞尚阿突然说道,“今日朝会倒是奇怪,不少王爷都说请皇上御驾亲征的,难不成,他们想跟着去看看热闹嘛?” “若是留在京中,这学问可就讲究了,”崇绮说道,“是就在宫中呢,还是走出来?” “走出来?”塞尚阿困惑的复述了一遍,随即明白,“你说的是皇太后继续垂帘,或者是批折子?” “是这个意思,皇上出巡,从来都是要指派人留守的,康熙朝是太子留守,乾隆朝是和亲王,今上还没有太子,也没有兄弟,这留守的人就费些思量了,恭亲王么,已经是军机处领班大臣了,但是他也不能够代替皇上决定政务,算来算去,也只有皇太后是最合适了,有经验,也不虞有夺权之危险,”崇绮说道,“阿玛你觉得,我要不要上个折子,探一探宫里头的意思…” “这?”塞尚阿想了想,“你是后父,这折子,倒是也上的,我只是怕,怕有人别有用心,说咱们要离间天家,皇上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二十四、开边兴兵(七) 皇帝下了朝,就来了长春仙馆,太后还不知道外头的消息,但是见到皇帝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就知道是好消息,“怎么今个这么高兴?” 皇帝行了礼,笑嘻嘻的说道,“今日叫起,已经吩咐了下去,过些日子就起身去北边。” “按照我心里头的意思,总是不愿意你去前线,不过你既然说不去前线,就在库伦督军,那也罢了,你是皇帝,出去见见世面是要的,木兰围猎,本来就有亲和蒙古诸藩的意思在里头,去了库伦,外蒙古的那些王公自然也就不敢放肆了。再说,皇后也是蒙古的,这里又是亲戚,更亲近了。” “是,儿子这去库伦,必然要俄罗斯人遽尔灭之。” “倒也不用如此急促,这去库伦,一是和睦蒙古诸藩,二是以战代练,训练新军,三才是打下北海之地,给俄罗斯一个教训。”太后笑道,“这其中我最看重的是第二个。别的么,北海之地若是能拿来最好,若是拿不来,现在的也就很不错了。” “是,儿子下旨要十二镇大军留下三镇,其余的都即刻开拔北上,”同治皇帝说道,“朝野都知道儿子要北巡,俄罗斯也不例外,若是大军跟着我一起去,必然给了俄罗斯人准备,明日就开拔,俄罗斯人就是想再调动大军远来,也是赶不及了。” 虽然慈禧让同治皇帝不可心急,但是年轻人自然是风风火火的,想着就要立刻出兵,而且出兵还要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不过皇帝也有他的道理,先让十二镇出击,他到了库伦就能看到胜利的局面了。 “主帅是谁,想好了吗?”太后摸着手边的紫玉如意 “我原本是想让武云迪去,只是他性子太急了些,我怕日后战局扩大就不好了。想了想,还是荣禄最好。再把德国的武官们一应都选为参谋,帮着出主意,荣禄的性子沉稳。能掌控大局。” “恩,”太后点点头,“你有了主意就好。你去北边,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预备着带那些人去啊。” “儿臣想让皇额娘一起去。北国的风光,可与别的地方不同。”同治皇帝笑道。 “我就不用去咯,”慈禧太后笑道,“你在外头,我在在京中盯着,什么时候都错不了去。如今虽然朝局稳定,可也免不了有别有用心之人兴风作浪,你在外头,我在京中,必然是安稳无事。” “那日后的折子还是皇额娘劳累着看吧。” “我都已经撤帘。怎么还批折子?”太后摇摇头说道,“这不合规矩,这些折子,”太后指了指那些边上的折子,“只是拿过来看看,不发表意见的,你已经亲政,我要是再批折子,必然会被外头的人诟病,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园子里歇着吧。如今官道这么方便。叫军机处把折子日日送出来就是,耽误不了时候。”太后笑着说道,“你别岔话儿,我问你要带那些人伺候着。” 同治皇帝干笑。“此去库伦,到底是为国事,这后宫的人,还是不必去了吧。” “你也不是去亲征的。”太后笑道,“列祖列宗巡视都是带着的,这事儿没人敢说什么。” “皇后是必去的。”同治皇帝说道,“其他的,慧妃,瑨贵人吧。其余的留在宫里头伺候皇额娘就好。” “你有了主意就罢了,别的事儿交给军机处办就好,不用太操心,”慈禧太后说道,“洋人那里也要做好准备。” “德国人已经承诺,不会帮助俄罗斯人,但是也不会帮我们,而激怒俄罗斯,奥匈国正在为俄罗斯人继续搅乱巴尔干半岛十分恼火,根本不需我们表示什么,就准备在巴尔干部署重兵以作威慑之用。”同治皇帝雄心勃勃,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俄罗斯人这会子怕是已经慌了神了。” 恭亲王正在喝着甜汤,他到了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用过了饭,晚上不宜再喝茶,小厨房有微凉的小红豆汤,加了一点绵白糖,微甜香糯,倒是可以解暑去腻,恭亲王小口小口的喝着,边想着今天的事儿,内管家悄悄的走了进来,恭亲王抬起头,“什么事儿?” “外头来了一个洋人,说是俄罗斯大使,有紧急的事儿求见王爷。” 恭亲王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沈桂芬和宝鋆,沈桂芬捧着一碗茶,对着恭亲王笑道,“俄罗斯人来了,想必这个时候,汗出如浆了吧?” “就说我睡下了,告诉他,让他不必再来了。以后凡有外交之事,请找总理衙门就是。”内管家退了下去,恭亲王放下了小红豆汤,对着沈桂芬说道,“这些洋人,哼,一点礼数都没。我若是日日陪着他们,什么差事都不用办了。” “王爷为什么不拦着皇上?”沈桂芬问道,“这巡视,可不是寻常的举动。” “李鸿藻那些人都附和了,我还能怎么拦着,”恭亲王说道,“最重要的是皇上他自己个想去。” “历朝历代都有此例,”沈桂芬说道,“夸耀武力,凝聚军心,藉此归政于上,别的倒是不担心,只是担心……” “担心宫里头!”宝鋆接着话头继续说道,“王爷是必然要留在京中主持政事的,可皇上摆明了不高兴王爷当差,留给王爷监国的意思是半点也没有,那皇上出去了,朝中该让谁留守?咱们皇上可是没太子,也没有兄弟的。” “我们是怕储秀宫那位又要伸出手来了。”沈桂芬悄悄的说道,“那不然,这养心殿,又要多一位主子了。” “养心殿只能有一个主子,”恭亲王淡然说道,他对着储秀宫的感觉一直很复杂,“皇上也不会让皇太后再出来垂帘了,这是肯定的,说到底,我们都是听命做事当差的,可这批折子的人不一样,各人的心思就是不一样了。我们瞎操什么心。” “也有道理,”沈桂芬抚掌说道,“如今就看着北边的战局如何了。” “军机处明日就会下令,命荣禄为十二镇主帅,率领大军前往库伦,”恭亲王说道,“既然决定做了,那就必然要做好!”   ☆、二十四、开边兴兵(八) 恭亲王似乎已经厌烦了皇帝对着他很不爽态度,凡事挑刺,脸色也不太好看,自己出于公心要平稳些处置,有什么问题呢?但是皇帝一力坚持,别的人也十分支持,特别是在叫大起极为聒噪的詹事科道官,都附和着翁同龢的说话,和董元醇一唱一和,局面一下子就朝着皇帝希望的方向去了,董元醇么,不用说,经过今天这么一次,大家都知道此人雄辩绝伦,堪比古之苏秦张仪,凡种种困难和矛盾,都被他一言而决,太后的亲信,又入了皇帝的青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宝鋆问恭亲王为何不阻止,自己怎么阻止,皇帝实在是太精明了,不是亲征,却胜似亲征。 “别的倒是罢了,”沈桂芬默默回想今日的所见所闻,“董元醇是太后的人,怎么会附和起皇上的话来,难道,皇上和太后一起定下这件事了?” “错不了,”宝鋆说道,“小山,内宫早就是混元一体了,自从太后说不用大操办千秋节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咱们军机的权柄,全在宫里头愿意给多少,”宝鋆清楚的明白,军机处只不过类似皇帝的师爷而已,皇帝怠政,师爷管的事儿多,皇帝精明能干,师爷也就是打打杂,“宫里头大约是没有和咱们斗的意思,但是咱们也不能当做傻子啊。” 沈桂芬点头,“扈从的大臣原本是该有军机处的,王爷意属谁前往?” “要我说咱们一个都别去,”宝鋆冷哼一声,说道,“反正皇上不听咱们的,何必去杵在跟前碍眼,咱们留着京中清净清净当差办事儿最好了,要我说,李保定去最好,是皇帝的师傅,能劝得住皇帝。还有,也让这样的道德君子见见战场的血腥,不要说什么话都轻飘飘的,不食人间烟火。” 沈桂芬微微一笑。“配蘅公说的倒也是在理的。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干自己个的。” “咱们要有人去,”恭亲王摇摇头,“配蘅你这说的是气话,北边的事儿也重要。李鸿藻是不会去的,塞尚阿年纪也大了,两个湖南人身子都不好,想来想去,总是咱们几个,文祥年纪大了,就是你们两个,或者学勤。” 宝鋆连忙摆手,“我这里户部一摊子事儿,那里走得开。让小山去就成了,”宝鋆推荐沈桂芬,“他足智多谋,去北边不会乱了套!” 沈桂芬苦笑,不过他也知道大约是自己去的,当仁不让,“就听王爷的。” “别的事儿都不用管,你跟着皇上就是,我怕皇上一时兴起,要北上去北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好歹一定要劝住。”恭亲王还是很识大体的,“土木堡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 七月八日。荣禄为主帅,武云迪为副帅率兵从德胜门前往库伦为皇帝的围猎做好准备,当然了,这是台面上的理由,其实包括越来越歇斯底里的俄罗斯大使朱格列夫,谁都明白。中国人是铁了心要搞一把大的了。 “完了完了,”朱格列夫双眼发直,不用看德胜门军容十分整齐肃杀之气弥漫的军队,他也知道北海的局势是无法挽回了,两座城池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这些该死的,该死的侏儒!”朱格列夫跳着脚大骂,“为什么要出在黑龙江入海口闹出事情的愚蠢问题来!”他已经忘记了当初是他自己同意发动这些的小摩擦想让中国人袖手的,这种小摩擦在二十年之前大约是会让中国人惊恐失策的,但是换到了现在,只能说是不新鲜的招数了,反而类似火上浇油,越发让火燃的厉害了。 京师大学堂学子在七月十日纵火企图焚烧俄罗斯大使馆未遂,为首的几个学子被警察署抓获,时人纷纷前往大牢探望学子,一时间这几个人被视为民族英雄。朱格列夫几次三番接受到国内的训斥,说国内的特使已经从圣彼得堡出发,前往中国,在这之前一定要安抚好中国,不能让北边的局势再恶化下去,为将来的谈判做好准备,朱格列夫再三想和总理衙门交涉,却被告知,主管对外事务的总理衙门大臣沈桂芬这些日子不得空,准备扈从伴驾,只是打发了几个章京应付过去就算了。 皇帝轻车简从,定在七月二十五日从在圆明园出发,前往库伦,皇帝一如和昔日的咸丰皇帝一样,先拜别了列祖列宗,又在长春仙馆拜别了皇太后,从圆明园大宫门出发,浩浩荡荡的朝着北边走去,慈禧皇太后走出了长春仙馆,朝着山高水长走去,这里有一段长长的山坡从圆明园外隔断了进来,山坡之上多植松柏,视线颇好,太后想看看出行的队伍样子,于是就着唐五福的手上了山坡,还未到最高处,就见到一个梳着两把刀的旗装女子站在山坡上,背对着自己,痴痴的望着迤逦而去的人马队伍,不发一言,皇太后看清了背影,原来是瑛妃,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无端想起了唐人的一句诗,也不知道贴切与否: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 安德海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他现在的宅子就起在父母亲和兄弟宅子的边上,虽然只有三进,但是十分精致,他回到家中,仆人丫鬟迎了上来,安德海把手里的帽子递给丫鬟,“太太呢?” “太太在里头做针线活呢。”安德海摆摆手,让下人们退下,自己静静的走过几棵吐着沁人芬芳的玉桂树,到了内室,他就站在穿堂的位置,打量着内室之中安然坐在炕上拿着针线绣什么的妇人,那个妇人低着头看不清什么容貌,但是安德海就站在外头,隔着纱窗就这样看着里头的人,窗外蝉鸣声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看痴了。 那个妇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到了安德海在外头,连忙下炕,“老爷回来了。”一口又软又糯的南方话十分悦耳,只是安德海似乎微微一僵,点点头,走了进来,坐在了炕上,那个妇人给安德海解开了靴子,安德海盘腿坐上了坑,妇人又张罗着要拿洗脸水和茶,安德海说道,“不用忙了,等下又要进园子伺候太后,不得空。略坐坐就走了。”   ☆、二十四、开边兴兵(九) 那个妇人隐隐有些失望,但是也没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说了一句,“这样忙,”丫鬟奉上了茶,妇人亲自递给了安德海,安德海默默的喝了几口,随即放下,他抬起头看着妇人温和的看着自己,给自己扇扇子,“你这些日子,可出去逛逛了?” 妇人摇摇头,“素日都出去的少,只是偶尔派丫鬟去前门大街买些东西,或者我自己去庙里进香,我是不喜欢热闹的。” “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不妨出去走动走动,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弟媳妇偶尔过来陪我说说话,倒也不寂寞,”妇人笑道,“再者,老爷太太也经常见面,热闹的很。” 安德海点点头,看了看那个妇人,站了起来,“我先进园子去,钱还够用吗?” “够用,”妇人给安德海穿上靴子,“爷给的钱多了,在家里头也用不了多少,尽够了。时常有人说要给爷孝敬,我都不敢要,都推在了门外。” “做得好,”安德海淡然说道,“我在宫里头当差,管着内务府的工厂,不缺银子,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栽了跟头。你有什么事儿,打发人进园子告诉我就成。”安德海看了看那个妇人,微微发呆,但是随即恢复了正常,走了出去。 。。 桂祥骑着马跟在皇帝大车边上,十分惬意,边上的载澄也十分高兴,清晨的夏风还是微凉,吹在脸上十分清新,“这日子可真舒坦啊,桂祥,你说是不是?” “小王爷,这才是早上,”桂祥笑道,“等会这大日头出来了,就有的你好受了。” “且顾眼下。且顾眼下,”载澄摇头晃脑,“有一刻舒坦就是好的,还那里管的那么多。此去库伦,山高水远的,若是没有享乐的心思,可真是苦死了哟。等会若是热了,我也躲进车子里头就是。” “你倒是开朗。”桂祥拉着马缰笑道,“你看王大人,”桂祥指了指皇帝大车另外一边一样骑着马的王庆琪,“他可是正经多了。” “假正经,”载澄抬起头看了看穿着朝服肃穆骑在马上的王庆琪,不屑一顾,“在外头倒是顾及着,等着无人的时候,玩的比谁还疯,这样表里不一的。那里如同我赤子心肠呢。” 桂祥哈哈一笑,一个太监拿着文书进了皇帝的大车,不一会,陈胜文从皇帝的车上探出脑袋,“万岁爷请三位进去呢。” 三个侍读连忙下了马,依次鱼贯进了皇帝的马车,这两马车也是西洋的模样,只是较之普通的马车,大了一倍有余,拉车的马匹足足有四匹。三个人进了马车,上面有一个宝座,皇帝就坐在宝座上,陈胜文坐在边上伺候着。三个人也不行礼,径直坐下,皇帝也不生气,把折子递给载澄,“这是北边来的军报,你们几个看看。” “皇上。”载澄准备接过折子,王庆琪按住了载澄的手,对着皇帝警告着说道,“军报非大臣不可观看,我们只是弘德殿侍读而已,沈中堂就在后头,何不请他来商议?沈中堂甚是重视规矩,他知道了,日后又要生事端,反而不美。若是他在,我们听着,再参赞一二,这就无不妥的了。” “我可是郡王呢,品级可比他沈小气鬼高多了去,那里不能够看了,”载澄抱怨的说道,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王庆琪。 “这倒也是,”同治皇帝点点头,“陈胜文听到了吗?把沈桂芬请进来。” “嗻。” “对了,那就把庆海、江忠源也都叫进来。” 这三位是扈从的大臣,此外武官的暂且不算在内,三个人进来准备行礼,皇帝摆摆手,“这里小,就不用多礼了,都坐下吧。沈中堂,这是荣禄拿来的奏报,你看看,你们几个都看看。” 沈桂芬接过了折子,仔细的阅览了一番,然后把折子递了下去,江忠源递给载澄,载澄随意看了看,就交给了桂祥,桂祥又交给了王庆琪,这时候沈桂芬也有了主意,“荣禄已经到了库伦,他的想法是不先支援围攻乌兰乌德,先攻打索尔山,这,似乎大胆了些。” 地图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之中放了一张大桌子,地图就摆在上头,皇帝仔细看了看地图,“江忠源,你是兵部尚书,你先说说看。” “索尔山在北海之南四百里,是靠着色楞格河支流的一座山峰,此地附近尽数都是草原,只这里颇为险峻,索尔山在北海之南,又和乌兰乌德遥相呼应,互为犄角,索尔山不克,乌兰乌德的确难下,”江忠源说道,他在安徽是带过兵的,知道兵事,“但是,索尔山,易守难攻,颇为鸡肋,若是在此地耽误许多时间,还不如派一支队伍在此地防守,大军先行北上就是。” “那你的意思,是先攻打两座重镇,那该先打那一座城,是东边的乌兰乌德,还是西边的厄尔口城?”皇帝问道。 “荣禄折子里头说的清楚,若是拔掉索尔山,接下去就先攻下厄尔口城,厄尔口城城池比乌兰乌德较大,城池大就意味着防御的力量不够多,其中可找的漏洞也不少。” 皇帝点点头,问沈桂芬,“中堂你的意思呢?” “大军已经在外,凡事以稳为主,稳扎稳打就是,只若是考虑到秋风将起,速速出击也是极好的办法,只是以微臣之见,若是索尔山不能速下,就先不考虑西边的厄尔口城,先集中兵力将乌兰乌德拿下,扫清乌兰河以南,如此和俄罗斯讨价还价的资本就有了,若是能隔着北海为界,咱们占到一半也是极好,其余的可以缓缓图之。”沈桂芬继续说道,“微臣建议,让漠南各部提供大军之粮草,并随大军出征,日后用北海左近之牧场交换。再让户部做好军火、枪械的准备,此外荣禄所请之事,调拨的户部工匠,招揽的工人,几日之间大约已经在库伦以北了。”   ☆、二十五、夜带金刀(一) 皇帝赞了一声,沈桂芬抓住了这个君前独奏的机会,之前只是军机大臣一起朝见,和皇帝说不上几句话,那里能如今这样推心置腹好好说上自己的意见,听到沈桂芬说的细细的一样样差事怎么做,皇帝果然十分满意,果然是心中有大沟壑之人,“那接下来这些转运之事,就交给你了。” 沈桂芬应下,皇帝又问,“别的人还有什么意见吗?” 这不是庆海的工作之责,所以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江忠源本欲说些什么,见到皇帝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只是掩口不言,只有王庆琪站了起来,微微鞠躬,“微臣有话说。” 皇帝点点头,“你说来。” “为将者,擅用无形之势,于瞬息之中寻觅敌之弱点。微臣想若是荣禄大人带兵在库伦征战,若是次次行动都需上奏皇上,有些时候怕会延误战机,反而于战事无益,臣以为,不妨授予主帅全权,无需事事请示,术业有专攻,交给擅长的人办擅长的事儿这就够了。” 江忠源想说的就是这个,历朝历代因为皇帝亲政胡乱指挥发布命令而惨败的例子不胜枚举,但是江忠源不好说的这样直接,毕竟自己和皇上奏对的时候不多,不熟悉皇帝的脾气,反而王庆琪这样的天子近臣可以说这些话,沈桂芬微微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皇帝点点头,似乎有些失望,“你说的极是,我还在直隶,战局瞬息变化万千,若是事事请示,必然有所延迟。沈桂芬,你拟旨,告诉荣禄和武云迪。凡是征战之事,他们自己决定不用先请示汇报。只要及时上折子说明战局即可。” 沈桂芬应了下来,“皇上英明,想必荣禄武云迪必然能竭尽全力,为国争光。” “他们两个已经征战多年,想必是法子极多的,”皇帝点点头,“朕就在这里头说说,八月底外蒙古的那达慕大会。我想着看到攻下两城,如此朕才能如此在大会蒙古诸部有了体面——这话不用写在旨意上,但是传旨的人要把这句话说给荣禄他们听,明白了吗?” 八月底那达慕大会之后,北方的天气转凉,马上就会进入极为寒冷的北国之秋,这是最后的期限若是这个时候还没打下两城,也就是意味着今年,在乌里雅苏台,对于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是完全失败的。沈桂芬等人清楚明白的知道这点。所以毫无疑问的,这道旨意就发出去了。 乌兰乌德的斜阳是血红色的,刚刚一拨潮水般的蒙古士兵攻城不下。慢慢的退了下去,丢下了不少的尸体,杨岳斌站在城外的小山包上,慢慢的放下了望远镜,一个土谢图汗部的黄台吉匆匆忙忙的跑了上来,满脸的鲜血还未来得及抹去,“提督大人,这城实在是打不下啊,我们土谢图汗部的儿郎们已经死了不少了。再这么损失下去,回去我们汗王准要我的脑袋!” 杨岳斌双眼通红。眼睛下面有两片很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他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老图,”他亲昵的称呼着这个叫图拉结的首领,“国内的大军马上就要到这里,万岁爷马上也要到库伦了,到时候我大不了是丢了官回家种红薯,你这个土谢图汗部的黄台吉,号称库伦第一勇士的部落,连个小小的乌兰乌德都打不下来,是会被万岁爷笑话的。” 图拉结苦笑,“杨大人,我是不怕死的,但是乌兰乌德这是小城池,可这城池都是用最坚硬的黑石头建的,之前不知道累死了这里的部族,我们靠着骑兵和火枪根本就打不下来乌兰乌德,就算他们没有火炮攻击我们,我们只能干耗着。” 杨岳斌不说话了,对着身边的一个道士说道,“道长,你有什么办法嘛。” 那个道士摇摇头,“乌兰乌德早就成了死城,城中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人都没有,都被俄罗斯人杀完了,本来的内应死了。” 杨岳斌叹了一声,“罢了,接下去这几日,你们就不用攻城了,”图拉结面露喜色,“道长说,北边来了几百号的骑兵,你率领你的勇士们把他们全部歼灭吧,最次也要赶走。” 图拉结板着脸抚胸行礼准备退下,“你不用板着脸,我也苦,”杨岳斌十分惊讶自己的脾气现在还这么好商量,没有爆发,“大军到来之前我要是再没有进展,你放心,以后大约就不用再见到我了,我派给你一百火枪兵,不能再多了。” 图拉结这才十分开心的退下,杨岳斌摇摇头,对着身边那个穿着白色莲花道袍的道士说道,“北边的消息,多亏你送来,不然这会子若是遭袭,军心已经有些不稳,我都要想着退兵了。” “将军已经攻下乌兰乌德以南之土,功劳不小,谁都不会责罚大人的,”那个道士笑眯眯的说道,“乌兰乌德只是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而已,算不得什么,若是这次的援军再次被击败,想必乌兰乌德之俄罗斯人已经是瓮中之鳖,再也无人前来救援了。” “只可惜没有大炮啊,”杨岳斌喃喃自语,“若是有了几门大炮,轰的俄罗斯人抬不起头来,这才有机会啊。” 道士挥一挥拂尘,“荣禄大人率领大军前来,必然是会带着大炮的,将军请宽心,贫道还要去救治伤员,就不奉陪了。” 杨岳斌点点头,又吩咐亲兵,“四周让蒙古人散出去巡逻,不要被俄罗斯人钻了空子。” “是,”那个亲兵转过身,却十分惊讶的站住了脚,“大人,大人,河上似乎来了不少东西!” 正是草原上的丰水期,色楞格河水势极大,但是水流颇为平缓,杨岳斌拿起望远镜,朝着河上看去,从南面慢慢的漂浮过来了许多木筏模样的船只,上面有巨大的东西,用油布盖着,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的上来禀告,“大人,南边的援军到了!” ps:大家春节快乐,万事如意,在欢度春节的同时,别忘了订阅本书谢谢。   ☆、二十五、夜带金刀(二) “中国人的援军?”乌兰乌城主伊万听到了这个消息,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哆嗦着嘴唇,“他们的大军不是刚刚才到蒙古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乌兰乌德。” “是沿着城外的大河一路过来的,他们扎了坚实的木筏,但是看不清多少人,因为天已经全黑了。” 伊万觉得他的心脏已经跳出来了,“这可怎么办?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居然还会利用水路。我们的城池很坚固,但是我怕坚持不了多久。” “城主大人不用担心,”一个拿着羽毛笔在登记今天乌兰乌德城的损耗的年轻人说道,“我们搜刮了这里附近几百里的物资,绝对不用担心这物资不够,还有我们的城池无比的坚固,除非用大炮轰击,不然绝不可能打破乌兰乌德城,中国人不能忍耐这里的寒冷,只要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会坚持不下去,到时候必然要退兵。” “是吗?”乌兰乌德城城主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可是我还担心,担心……”他似乎十分的担忧。 “不用担心,城主大人,城中的中国人已经全部被我们杀了,不可能有内应,坚固的城墙,满仓的粮食,火药弓箭齐全,我们还有几百号士兵,乌兰乌德是小城,我们额可以防守,不怕再多的中国人,完全可以坚持住,”那个年轻人在羊皮纸上华丽的画了一个签押,站了起来,“只要我们守住了乌兰乌德城,我们就能抵挡住中国人北上的步伐,让该死的黄皮猪止步于贝尔加,您相信吗?总督大人。乃至远在圣彼得堡的沙皇陛下,会给城主你难以想象的奖励和荣耀!” “你说的对,只要我们守住了乌兰乌德。我们就是第一功臣,”将来取代西西伯利亚总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伊万坚定了信念,点点头,“士兵,士兵!”他大声喊道,“快让大家轮班,做好准备,不能让该死的中国人趁着晚上偷袭!” 等到伊万美滋滋的睡醒,其实他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自己的侍从官,晚上鼓励伊万的那个年轻人推醒的,这时候大概还是早上五点钟,伊万不悦的揉揉眼,“你要干什么?中国人偷袭了吗?” 那个侍从官不复之前淡定的神色,脸色苍白,“城主大人,中国人来的不是援军,不是援军。” “不是援军,那不是很好嘛?叫士兵继续坚守岗位。”伊万不耐烦的挥手。他说完这句话,见到了侍从官十分惨白的脸,“怎么回事?” “先生。先生,”侍从官哆嗦着嘴唇,“中国人有了大炮!很多,很多大炮!” 伊万赤脚飞奔上了城墙,他还袒露着黑色胸毛,无暇顾及自己的睡衣,他朝着墙垛朝着外头看去,一颗原本悬着的心,顿时掉进了冬天色楞格河寒冷刺骨的河水。他似乎感受到了之前附近的鞑靼部落反抗自己的人被下令投进到结冰河水里的感觉,城外的中国人布置了大约十几门的大型火炮。黑黢黢的炮筒口对着乌兰乌德城,伊万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脚瘫软了下去,侍从官连忙扶住,“难道,难道昨天河上飘来的是?” “是的先生,是飘来了这些大炮!”侍从官悲愤的说道,“这些卑鄙的中国人,先把这些大炮送来了!” 伊万喃喃:“我的上帝啊……”话音刚落,城外就“轰”的一声,似乎天雷炸响了起来。 库伦再往北就已经没有官道了,但是这个时代的蒙古草原还不到荒漠的地步,色楞格河水水面开阔,水流平缓,十分适合运输,库伦再往北行军一点点路,就可以顺着色楞格河北上,十分方便,在索尔山附近转了一个弯的色楞格河,不少穿着灰色号服的清军士兵吆喝着从河上的木筏上头往下拿物资,河道的两边有不少骑兵在来回巡逻着,以防止索尔山上的俄罗斯人偷袭,其实他们过于大惊小怪了,在半刻钟之前,探子来报,索尔山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俄罗斯人。 “这些人去了哪里?”荣禄坐在帐内,听到探子的回报,微微皱眉,“乌兰乌德一带已经再无俄罗斯人的势力,那就只能去厄尔口城一带了。” “俄罗斯人也不是笨蛋,”武云迪咬着牙把靴子脱了下来,舒服的**了几声,“咱们大军压境,他们就守着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山,肯定是知道守不住的,这才撤退了,不然等着咱们包饺子吗?” 荣禄翻开了地图,仔细的瞧着,边上两个德国武官用蹩脚的中国话在说着什么,武云迪听着十分头痛,“两位大人,就不要说中国话了,您说的中国话我是半句都听不懂,这不是有通译吗?请通译翻译就是。” 为首的德国教官撇了撇嘴,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通译翻译道:“他们在没有经受到失败的情况下撤退,肯定不仅仅是退回到据点那么简单。” “那您有什么高见?”武云迪说道。 “有两个方向性的可能,一条是反攻到中国,”那个德国教官朝着乌梁海一带指了指,“但是我们觉得俄国佬没有这么聪明,毕竟中国人的计谋‘围魏救赵’他们没学过,而且这里,”教官再指了指乌梁海,“也没有军事价值。”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在什么地方,准备好了伏击我们。”德国教官继续说道,“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这个地方是俄罗斯人的主场,他们也有可能去伏击围攻厄尔口城的中*队了。” “伏击?”荣禄微微凝思,“那我们就不能走原来的道路。” “那我们就来给他个狠的,”武云迪赤脚跳了起来,那个德国教官对着武云迪靴子的味道大为皱眉,“仲华,就让我带着骑兵去厄尔口城,和他们决一死战!我就不信,这些俄国人比八里桥的英法国人还要厉害。” 荣禄又问了几个问题,德国教官说清楚之后,他想了许久,摇摇头,“你不去厄尔口城。” “那我还去乌兰乌德不成?”武云迪说道,“你已经把大炮送到了那里,杀鸡就不用再加牛刀了吧?不然我去了那里,老杨会觉得咱们瞧不起他,还派了人帮他,这不就是咱们定下来只送大炮过去的缘故吗?” 荣禄微笑,显得十分睿智,“对,你去乌兰乌德。”   ☆、二十五、夜带金刀(三) 武云迪十分奇怪,“这,乌兰乌德,一时间难以攻下啊,我部大都是骑兵之部,放在攻城战中,似乎效果不彰。” 荣禄环视众将,“如今大军倾巢而出,为的就是胜利,俄罗斯等人卑鄙,实应大加挞伐,以宣国威,若非如此,无颜面对国中父老,亦是不能报销朝廷之厚恩,本座既然是统帅大军,皇上下旨,许我自主派兵,如今就在此地,就在索尔山分兵,诸部听命!” 武云迪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其余将领一起跪伏,“臣等听从大帅调遣。” “马德山,你率领火枪兵三百,骑兵三百,从索尔山往西北去,”荣禄吩咐道,“目标厄尔口城。” “是,末将听命,”马德山半跪在地上,“敢问要几日到达厄尔口?” “不拘时日,”荣禄说道,“白莲教探子来报,厄尔口城以南有防线若干,必然是俄罗斯从索尔山撤退之士兵,要你几日之间就攻破防线,实在为难,且,”荣禄自信的笑道,“我也不愿意在厄尔口城下,看到太多的俄罗斯人,你在此地,打个游击,再联系上乌梁海总兵所率部,调动大军,或是咬住防线,或是侧面偷袭,务必要将此地之水搅浑,不用顾忌大军之事!” “嗻!” “工部员外郎何在!” “下官在。” “你指挥工匠,前往北海边如此如此,务必要半个月之内建造完毕!我派给你一千火枪兵,一千骑兵,以防俄罗斯骚扰!” “是!” “除却我本部留下骑兵一千之外,其余之骑兵尽数给你,”荣禄对着武云迪说道,“我这里不需骑兵,都给你,我自己留着火枪兵,你自往乌兰乌德去。”荣禄凑在武云迪耳边悄悄细语了几句话,武云迪眼中爆出了精光,“听令!” “我就在此地休整,且等工部筹备时间妥当。”荣禄肃然说道,“乌兰乌德,就交给老杨,攻得下自然最好,若是攻不下。咱们料理了别处,再集合兵马,会师乌兰乌德!” “嗻!” 大军号令纷纷传了出去,无数马匹在飞腾,号角声呜咽,旗帜迎着大风烈烈飞舞,武云迪收拾好帐篷里的东西,翻身上马,几个穿着蒙古服饰的人走了过来,朝着武云迪抚胸。“武大人,我们奉命跟随大人讨伐俄罗斯人,请问我们是往着乌兰乌德去的吗?” 武云迪眯着眼盯了盯这几个刚刚附从上来的蒙古人,“是,你们和我们一起,作为向导,去攻打乌兰乌德城,草原上我们不熟悉,不要带错路了,耽误了军机。可是要砍头的,你们,”武云迪微微冷然说道,“明白了吗?” “是。绝对不敢的,大人请放心,”那个为首的蒙古人眼光闪烁,游移不定,“我们一定做好向导。” 武云迪一挥马鞭,骄傲的离开。剩下的蒙古首领看了看自己的随从,那个随从点点头,退了下去。 马德山也率领小部队出发了,他是原来湘军的千总出身,又在讲武堂学习了不少年,是极稳重之人,带兵十分谨慎,走着之字形的路线,探子若是来报有小股敌军,就前去袭击,若是有大部队就绕道,或者是夜间偷袭之,绝不决战,亦不以速达厄尔口城为目的,如此没有了目的,反而让此地的俄罗斯军官摸不到了头脑。 “这些黄皮猴子,想做什么?”这里是西西伯利亚总督第三梯队上校卡卡洛夫,他听到了士兵的禀告,有些郁闷,就在刚才,一小只队伍又被中国人剿灭了,在西伯利亚,俄罗斯最缺的就是人,就是兵源,虽然这只是死了十个不到的人,但是加起来,这样钝刀子割肉的人员损耗,实在是太吓人了。卡卡洛夫主持着厄尔口城以南防线的驻守,他的任务就是要阻止住中国人再度攻入位于北海边的厄尔口城,这里差不多是是西西伯利亚总督最喜欢的度假地方,更是收税的重镇,不容许中国人再到此地扰乱,卡卡洛夫的眉心皱了起来,棕色的眼珠凝视地图,“这些中国人,想做什么?他们想调动我们?调动我们四处奔走,然后他们趁机把防线冲垮?做梦。”卡卡洛夫站了起来,“这些贪心的中国人,永远是不知足,士兵,传令下去,除了在南边巡逻的侦察兵之外,其他的士兵们都撤回来,我们已经在这里铸成了工事,他们要是想去占领厄尔口城,就必须经过这里,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中国人一头扑进来!” “是!” 乌梁海的总兵是昔日左宗棠帐下的得力武将,虽然和马德山互不统属,但是到底都是湖南人,会合了之后十分的亲热,说话也直接,“老马啊,我这里头正难为紧,本来想直奔厄尔口,不管打不打的下来,总是这样有了行动,可老杨头的援军在索尔山被打败了,我这里到底是人太少了些,只是在草原上和俄罗斯人对上了几次,防线到底是过不去,你是荣禄大人派出来的,知道他的意思,您看看,接下去咱们怎么办呢?” 乌梁海这里,虽然有兵,但是不甚精,骑兵倒是不错,只是在马德山这种讲武堂出来的人看来,未免失之草莽,头脑还是旧时的做法,这不是配了讲武堂出身的武官作为统帅可以几个月之内就能转变的,马德山不得不考虑到这点,他慢慢想着,说道,“大帅交给我的任务,是要去厄尔口,但是未设时限,只是要我们盯住俄罗斯人,大帅必然有后手,只是我却不知后手是如何操作的,不过我们两下合兵,不如前往俄罗斯人的防线去试试看,看看俄罗斯人的成色如何。若是能打得过,咱们一鼓作气冲去过就是,若是不行,咱们再做别的打算。” “就听你的。”乌梁海总兵点点头,“我这里头虽然精锐不多,可蒙古的骑兵却是不少,都交给您指挥就是。” ps: 猴塞雷,大家猴年吉祥,祝愿大家新的一年,马上封侯! ps:话说大家新年不给作者君打赏红包吗?嘿嘿。   ☆、二十五、夜带金刀(四) 又过了三日,到达了北海西南角的平坦草原地带,这里头早就做好了防守的工事,准备着中国人的光临,马德山用火枪兵在中间,骑兵在两侧,慢慢逼近俄罗斯防守线,两下接触,不过是半个时辰左右,左翼的察哈尔骑兵就受不住俄罗斯的火枪射击,先行溃败,而此时俄罗斯在这里的骑兵,还没有出击,马德山知道防线坚固,只能是前军改后军,慢慢退出战场。 马德山长叹一声,虽然荣禄未有让其打下厄尔口城之命令,但为将者怎么会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如今见到到了俄罗斯人的实力,“可惜我只是带了几百人过来,若是只要将火炮营尽数归我所有,我敢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夺此地,击败俄罗斯之人,推近厄尔口城。” 乌梁海总兵的左上臂被俄罗斯人的火枪擦伤了,这时候刚刚包扎好伤口,呲牙皱眉道:“火炮营呢?都到那里了?” “除了留下十余门之外,尽数用木筏解到了乌兰乌德,”马德山说道,“大帅的意思,不欲杨大人难堪,只是将火炮营归于攻打乌兰乌德之用,哎,到底还是运力不足,不然国内的火炮尽数运过来,将北海之地炸个底朝天,俄罗斯人不足为惧。” “那接下来如何?”乌梁海总兵担忧的说道,“俄罗斯人防线漫长,咱们兵力不足,这些蒙古人也不甚尽心,靠着这一千多人,撕不开他们的防线。若是朝着西边绕道,西边都是沼泽之地,人马难行,俄罗斯若是突然袭击,我们更是难以招架。” 北海朝着西南角拐出了一个大弯,额尔沟河以西,都是沼泽地,无法行军。额尔沟河和北海之间。一块狭长的地带,就是俄罗斯人在厄尔口城以南的防线,“那就只能慢慢试着,”马德山说道。“试试看能不能突破,然后,耐心等待中军的命令。” 如此连续大小规模攻打了几处堡垒,各有胜负,马德山十分谨慎。尽量避免伤亡,但是进展不大,三日前反而被俄罗斯人抓住了机会,一队骑兵冲入火枪兵之中,造成了不少人的伤亡,马德山只好继续采用保守的战略,继续和俄罗斯人对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八月初三,支援马德山的火枪兵队伍到了。这时候马德山已经在此地驻扎了数日,来人禀告马德山,传达了荣禄将军的命令,“全力攻打俄罗斯人防线五日,拖住俄罗斯人,就是大功,若是此地俄罗斯大军去往别处,斩!” 荣禄为人和气,素来下令未有今日之言语严厉者,马德山心下凛然。他知道自己必须起码装出和俄罗斯拼命的架势出来,才能为荣禄那边所可能的行动做好准备。这里是明修栈道,这里修好了,那里的暗度陈仓才有可能会成功! 。。。。 苍茫的草原之上。一览无遗,所见之处,都是绿莹莹的草甸,和微微起伏的坡地,只有靠近北海岸边之处的一带,有几片高耸入云的森林。看着巨大之势,大概是有几十年的树龄了,可惜这些树木都被砍倒,几日之前,造成了许多木船,下了水,漂浮在岸边。 荣禄骑着马站在岸边看着这些船只,听着工部官员的汇报,“船只都已经建造完工,一共三十艘,可以搭乘两千人,只是,未经阴干和别的程序,这些船只都不太扎实,几个月就是无用了。” “几个月就已经足够,”荣禄说道,“我想着这几天能用就行,几个月已经是超出预期了,传令,”荣禄转过头吩咐传令兵,“火枪兵尽数到位,除却火枪弹药之外,一概东西都不带。” 德国的教官们都跟着武云迪出发了,这里头没有德国人的指手画脚,不然荣禄耳边肯定会听到这些稳扎稳打的日耳曼人的劝阻声,因为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胆子太大了,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但是:“兵者,诡道也。”荣禄胯下的马兴奋的打着喷嚏,“上折子到御前,把这次的作战意图告诉皇上,”荣禄吩咐文书,这时候火枪兵们已经集结完毕,还推动着几轮火炮推上了船,海边十分的热闹,“骑兵尽数前往支援马德山部,不得有误。” “嗻。” “我亲自去,”荣禄下了马,握着腰间的刀,准备上船,文书大惊,连忙劝阻,“大帅,你可是一军统帅,如何能轻动?这样身处险地,实在是太危险了,属下不敢让大帅前往,请大帅就在此地主持就是。” 荣禄脚下毫不犹豫,就这样上了船只,“我若是不去,不知战事进展,心中不安,这里不是国内,不能及时沟通消息,本座自然要前往亲自督军,如此,这一仗才有可能速胜!武云迪已经在东边,他那里我不用担心,”荣禄一挥手,船只就慢慢的离开了水岸,他朝着西边看去,眼神坚定,“西边这一战,我务必是要看到底的!” 。。。 八月份,正是最热的季节,虽然圆明园之中水域极多,但是也还是闷热无比,知了奄奄一息的在树上鸣叫着,还要时刻注意太监们的黏杆,空气之中没有一丝风儿,就连最纤细柔软的柳丝也是一动不动,两个小太监领着一个小铜缸进了偏殿,这里头是朝着东北边的偏殿,太阳晒不到,此地稍微阴凉些,太监把铜缸放在了殿角之处,那铜缸冒着白气,里头是冬天存下来的冰块,虽然加了冰块,可是殿内还是十分的闷热,这时候的闷热和阴冷还有潮湿交杂在了一块,更是让人有些不舒服,慈禧太后坐在炕上,用力的挥着团扇,,“这天气,热的见鬼,在这么热下去,我看着圆明园也不用呆了,到什么深山老林里去避暑才好,也不知道皇帝那边是什么天气,若是这么热,在外头还没冰用,那可就是糟了。” 云贵妃坐在一边,笑道,“娘娘不必担心,草原上,白天倒是热,但是风大,到了晚间,太阳下了山 ,就是极冷,夏日里也要盖被子,倒是没有京中热。”   ☆、二十五、夜带金刀(五) “臣妾昔日和阿玛在太仆寺的马场住过几年,倒是知道哪里的风土,”云贵妃笑道,“皇上在外头,有皇后他们照顾着,太后还担心什么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太后用力挥了挥手里的翠竹山石绣前人诗句团扇,“以前日日见倒是不觉得,如今出去没多少天?”太后问边上伺候的唐五福,“皇帝出去几天了?” “已经是十六天了。” “出去了倒是觉得心里担心的紧,”太后说道,“这心里烦躁,自然就觉得天气越发热了。” 云贵妃笑道,“皇上又不是御驾亲征,太后担心什么?送到御前的折子日日发回来的,皇上还时不时派人回京给太后请安问好。” 太后干笑一声,“倒是被你说的无言以对了。罢了。”她见到云贵妃眉间隐隐有忧色,“你却是说嘴,说我这么厉害,自己不也担心武云迪?” 云贵妃勉强笑道,“那里,只是担心婉贞,她才有了身孕,云迪又出征了,这一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还是不好,岂不是叫人伤心?我想着这个呢。”冯婉贞嫁给武云迪之后,过了三年生了一个女孩子,视若珍宝,但是由于胎里不足,刚满月就发了热症去了,冯婉贞十分伤心,所幸武云迪十分安慰,两个帆儿留下来的孩子也十分懂事,这才让冯婉贞好了些。 “说起来到底是皇帝太不近人情了,谁叫他就知道用自己的姨丈呢,几个月了?五个月?你打发人把婉贞和孩子们都带进园子里养胎吧,这里头凉快些,”太后吩咐唐五福,“软和些的马车派出去。”太后又对着云贵妃叹道。“宫中二十多年未曾听到婴儿啼哭,让婉贞在园子里生养,说不定会有着好兆头呢。” “是啊。”云贵妃也叹道,“不过娘娘也别担心。咱们皇上才二十出头呢,这些事儿不用急,只是珣嫔没有福气,拔了头筹,孩子却是流产了。” 太后面色僵了僵,“我以为是有人在珣嫔那里做了手脚,丽贵妃是这么告诉我的,”太后吐了口气。“但是德龄告诉我,没有这回事儿,这就奇怪了难道真是珣嫔的身子弱?”太后若有所思,“这就罢了,宫中的孩子难生养,也是寻常。” 唐五福来报,说是瑨贵人来请安,“叫进来吧。”太后点点头。 “皇太后万福金安,云贵太妃金安,”瑨贵人进来就行了大礼。太后点点头,“你的身子还没大好,就不用多礼了。五福,赐座,看茶。” 瑨贵人怯生生的坐下,皇太后看到她的样子就是不喜欢,但是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云贵妃淡然开口,“你原本是要随着皇帝秋狩的,出行之前身子不爽快这才留了下来将养,身子不好。就多在宫里头休息。” “给皇太后请安是臣妾的本分,不敢因为身子不舒服就偷懒。”瑨贵人连忙解释道。 “你身子不好。若是把病气过给了太后,那岂不更糟?”云贵妃摇摇头。“你这点道理也不懂,倒是叫皇上白疼你了。” 云贵妃说话直接,瑨贵人吓得连忙站了起来,太后忙道:“哎,无妨的,你坐下,”太后虚按了按手,“你身子好了,原本就是要四处走动走动,别闷坏了,我身子好的很,不怕你们把病气过给我,你安心罢了,无妨的。” 瑨贵人这才唯唯诺诺坐下,云贵妃看了看太后住口不言,慈禧太后问:“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只是绣些荷包扇袋,”瑨贵人说道,“预备着皇上回来可以换上。” 太后点点头,“皇帝喜欢瑨贵人你绣的东西,这很好,这是你的长处,你若是得空了,也绣一个玩意给我,不拘是什么,也不用大物件,你若是累坏了,皇帝心疼,回来要找我算账了。” 瑨贵人连忙说道,“臣妾不敢。”问太后最想要什么,太后笑道,“那你就给我绣个手帕吧。” “是,臣妾见太后殿里种的最多的就是兰花,就绣一个空谷幽兰的样式如何?” “很好,想我刚入宫,第一个封号就是兰贵人,”太后有些惆怅,“就绣兰花。” 说了一会话,瑨贵人见太后似乎有些怅然,谈兴不佳,就准备告退,唐五福带了她出去,殿内就剩下云贵妃和慈禧太后两个人,“她又不是这样性子的人,为何做出这样怯生生的样子,”云贵妃不悦,“虚伪的紧,我很是不喜欢。” “那是她怕咱们,你这样冲到她殿里去,”太后笑道,“叫她注意礼节,注意身份,她怎么会不怕你这个女中豪杰?” “我算什么女中豪杰,娘娘才是。”云贵妃哈哈一笑,“不过说起来,瑨贵人到底是没福气,临行前还生病了,不能伴驾去北边。” 太后拿起了茉莉蜜茶,喝了一口,“不是她没福气,是我不愿意她去,”太后淡然开口,“德龄叫人在她的饮食里下了发热的东西。” “这?”云贵妃十分惊讶,“太后这是?” “她不易受孕,就不用这样浪费时间了,北狩的这些时候,就留给其他嫔妃罢了,”太后淡然说道,“皇帝宠着她,我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从我这个太后的角度来说,还是希望皇帝及早有孩子,所以让她留下来,别的什么,我不会为难她。” “丽贵妃妹妹已经派人去朝天观的送子娘娘殿送银子,打蘸七七四十九天,为了就是保佑皇家子嗣绵长。”云贵妃安慰道,“娘娘不用太过担心,皇帝秋狩库伦,这就不是在宫里头了,想必会有好信儿的。” “是啊,”太后笑道,“蜜月旅行总会有惊喜的,或者这样,或者那样,”小夏子把一个匣子拿了进来,“这是北边来的消息。” 太后翻开,目光一凝,“恩?这样的大胆?”太后复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样的话,冒险太大了,不过,可能会有效果,”太后放下了折子,“带人传话回去,北洋水师要有行动!”   ☆、二十五、夜带金刀(六) 云贵妃有些好奇是谁送来的消息,“是皇上送过来的?” “是皇帝,我叫人传话回去,让他准备北洋水师要行动了。” “这一来一往太麻烦了,太后何不自己告诉北洋?”云贵妃笑道。 “该是皇帝下旨,而不是我这个太后下旨,”太后说道,“我可不愿让人指摘什么,横竖如今都有电报,他那里下旨也方便。”太后把玩着手里头的折子,“这个荣禄武云迪,实在是胆子太大了。” 云贵妃听到了武云迪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娘娘,武云迪他?” “没事儿,”慈禧太后笑道,“只是他们先不去救乌兰乌德,这倒是让我惊讶,行军贵在迅捷,他们倒是十分明白。” 。。。 武云迪盘膝坐在地上,看着左右在张罗晚饭,大河之上,红日慢慢掉落,草原上布满了金色的光芒,虽然在布置晚饭,但是一点炊烟也没有,只有干巴巴的干粮,水是从河里打来的,倒也清冽,武云迪皱眉接过了干粮,“就是这些?” “将军您下令过不许生火,以防止被俄罗斯人发现,”亲兵说道,“所以只有干粮了。” “罢了,”武云迪叹了一句,“日后回京,再吃好的吧,这时候真是想着杏花楼的金银肘子了。” 亲兵窃笑,武云迪才咬了几口干巴巴的粮食,有人就来报:“那几个蒙古人鬼鬼祟祟的。按照大帅的命令,叫人盯住了他们。今日有一个人写了一张东西,被我们抓住,从身上搜了出来,”武云迪接过来那块布,上面歪歪曲曲的写着字母文字,不用说。自然是俄文。“这些人都控制住了吗?” “都已经抓起来了,等候大帅的发落。” “带上来。” 十几个被绑起来跌跌撞撞的带了上来,跪在了武云迪的跟前,武云迪看了看那块布,“我就说你们鬼鬼祟祟的,还自告奋勇要为我们做向导,原来是想做俄罗斯人的探子啊。” 这些虽然是蒙古族人,但是一直生活在俄罗斯境内,早就已经是顺服俄罗斯的统治了。为首的人惊惧不已,只是事发,不得不咬牙坚持住,“你们根本就不是去乌兰乌德。你们还有别的去处!” “不错,说起来,倒是要谢谢你了,”武云迪把那块布丢在了地上,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听报,俄罗斯总督的援军去了乌兰乌德。我倒是要谢谢你,这样调虎离山的计谋,居然无意之间被你促成了。” 那个首领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清军士兵用枪把子狠狠的敲了几下后背,“给我老实点。” “哎,怎么回事,斯文些,我们可是仁义之师,不可如此粗鲁,”武云迪笑道,“给首领松绑。” 准备无可奈何去死的首领反而被武云迪吓住了,面带微笑的武云迪在他看来犹如一个嘴角带血的魔鬼,“我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愿意去死,难道,”他身子瑟瑟发抖,“你还要折磨我吗?请给我一个痛快吧!” “起来吧,大头目,”武云迪拉起了那个首领,“我说了要谢谢你,把援军都吸引到乌兰乌德去了,能让我在这里方便行事,你现在在这个地方,是不是该知道我准备去那里了?” “你这个魔鬼,”首领嘴唇发白,“我要告诉你,你的阴谋是不可能会实现的。” “要是不能实现,你为何要急匆匆的派人传递消息?”武云迪笑道,逼近了那个首领,首领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已经离开乌兰乌德了,就在大兴安山下,这里没有俄罗斯人,你的消息也传递不出去,所以我可以和你说实话,你是这里的地头蛇,我不愿意杀了你,要知道,杀了你,很简单,”武云迪看了看两侧的刀斧手,“只是你若是死了,一了白了,你的部族怎么办?到时候俄罗斯和我们的怒火一起发作出来,你怎么承受呢?”武云迪走到了首领的背后,“你已经传递给了俄罗斯人虚假的情报,那么,你说,俄罗斯还会好好对待你吗?我听说这里的蒙古人过的很差啊,差不多是奴隶一样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跟这样的主子呢?要知道,中国人有句古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聪明的鸟儿要选择更好的休息地方。俄罗斯给的起的,中国人会给,俄罗斯人给不起的,中国人也会给。蒙古人在中国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我相信你还不知道,我们中国的皇后就是蒙古族人,将来的帝国的皇太子,身上就会留着蒙古人的血液,你要不是蒙古人我绝对不会废话,只是觉得大家都是一处的,库伦那里的蒙古人富成了什么样子?银子大把大把的赚进去,不要告诉老子,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点都不心动。” 那个首领吞了吞口气,“北海一带的牧场都是归着大家,谁有功劳,谁就有草场,谁的功劳大,谁的草场就是大,你熟悉这里的地形地貌,你若是帮着我们快点行军,争取到充足的时间进攻,快速到达了目的地,你说,你的功劳大不大,俄罗斯不肯给你们的火枪,想要吗?中国的茶叶丝绸铁器想要吗?当然了,没有了你们这些蒙古屠夫,我们也不用担心就吃混毛猪。” “你真的能保证我们得到这些吗?”那个首领瞪大了眼睛,这对他来说,十分困难,蒙古人眼睛可是极小的。 武云迪笑而不语,边上的亲兵喝道:“我们大帅可是太后妹夫,皇上的姨丈,一等伯,一口唾沫一口钉子,你说算不算数!” 武云迪坐了下来,“怎么说?我可是没耐性的。” 那个首领犹豫了许久,这才跪了下来,右手抚胸,“长生天在上,从今之后,我马德列部,就归服在中国将军的麾下,一直侍奉中国,除非草原变成海洋,北海变成雪山。” “很好,”武云迪哈哈大笑,“那你继续带路吧,我们若是快些,这可是头功,你这个老小子,说不定还能有个郡王当当!”   ☆、二十六、北海之水(一) 北海之水,不如其他草原里的海子,比如乌梁海,是黄绿色的湖水,科布多海是翠绿色的,而北海的水是蓝色的,宛如大海的颜色,十分清澈透明,加上远处的皑皑雪山,蓝色湖水边上繁华热闹的厄尔口城,构成了西伯利亚最优美的风景。 厄尔口城位于额尔沟河流入北海的河谷滩地上,是从圣彼得堡出发,翻过乌拉尔山前往西伯利亚的交通要道,厄尔口、乌兰乌德、尼布楚,都是俄罗斯人为了控制西伯利亚南部和中国人抗衡的战略要道,这里的战略作用自然是十分关键。 守门官张大嘴巴打了个哈切,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些日子终于是舒坦了一点,南边中国人还是在河边,不得北上,原本十分惊恐,戒备森严的厄尔口城这才能够喘气舒服了些,原本在城里坚守岗位的省长大人今天兴致很高,两个小时之前带着亲随从自己守住的这扇城门出去,准备在雪山边上用火枪猎杀雪豹,这个季节,雪豹显眼,比较容易抓获。 温和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中国人还是数百里之外对着坚不可摧的防线攻击呢,这里天下太平,不会有什么事的。 岸边上的密林里似乎传出了异常的响动,守门官睁大了眼睛,警惕的看着密林之中突然飞起的鸟雀,守门的士兵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火枪,正在水边喝水的牛羊抬起了头,也看着湖边的密林,“快去看看,里头有什么古怪?”守门官大声喝道,“别是该死的中国人!” “先生,您太多虑了。”守门士兵大声的说话,拿着火枪准备走到密林之中,“中国人难道是飞过来吗?肯定是什么雪豹下山觅食了。先生请看我的枪法,我一定把他打下回来!” “别成了雪豹的食物就是感谢上帝了。”守门官继续坐在城门前打盹。边上的士兵也是懒洋洋的,过了一会,那个带着帽子的士兵小步低着头快速的走了回来,守门官懒洋洋的说道,“是雪豹,还是中国人啊?” 那个士兵默不作声,守门官觉得有些惊讶,睁开了眼。却惊恐的看到了一双黑眼睛,黑眼睛的主人,迅速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小刀,捂住了守门官的嘴巴,小刀捅进了他的喉咙,随即用沾满血迹的手叩响了扳机,朝天射了一枪,砰的一声,声音响彻云霄。 这时候守门的其他士兵似乎知道了不对劲,一起围了过来。那黑眼睛穿着俄罗斯士兵服饰的人,又连忙连开两枪,射中了两个俄罗斯士兵的胸膛。两个士兵应声倒下,倒下之前才看到这个人的黑眼睛和黄皮肤,绝对不是自己人! 还剩下两个人大声咒骂着,抬起火枪准备射击,却惊恐的发现,密林之中涌出了密密麻麻服饰奇怪留着辫子的外国人,这些,“中国人来了!中国人来了!”两个守门的火枪兵准备转身逃进城里头,却又被中国人射死。城墙上看着城门变故,和城门外漫山遍野的中国人。士兵吓得腿软,准备下来先关上城门。却又被假扮成俄罗斯士兵的中国人拿出刀刺死。 “敌袭!敌袭!” 一个中国人的传令兵用力的吹响了号角,呜呜呜,十几个士兵推动着小形的火炮,到了位置,校对了角度,点燃火信,轰的一声巨响,厄尔口城上爆出了一团黑烟,几乎在片刻之间,中国人就攻入了这个贝加尔湖畔最繁华的城市。 先遣部队牢牢的占据这个城门,城中噼里啪啦响着火枪交织的声音,荣禄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了,走到了城门洞下,传令兵禀告:“大帅,厄尔口省长不在城中,兄弟们已经拿下了城南,现在正在攻打西北角的角楼。” “用火炮,”荣禄点点头,“直接轰掉,我们耽误不起时间,俄罗斯人的军火库在什么地方?” “就在城西,那里有一百多号人把守。” “马上攻打军火库,”荣禄下令,我要在一个时辰内接收到军火库!”根据情报,北海以西之地的军火储备都在此处,若是占领,南边阻挡乌梁海总兵和马德山的防线将会不战而自行溃败! “是!” “其余的人扫清全城,”荣禄说道,“俄罗斯士兵,一律处死。” “是,是否要火烧全城?” “不必了,这座城,将来会是我们的,”荣禄说道,“烧掉了,日后复建又是麻烦。先把省长官邸炸掉,然后再把城门炸掉,我们的火药还有吗?不多了?”荣禄继续说道,“不用急,军火库会是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带不走的,全部烧掉!” “是!” 城内乱成了一团,荣禄只是坐在门洞下候着,他的披风下摆和靴子都湿漉漉的,似乎从水里刚刚出来,过了半刻钟,亲兵来报:“军火库已经拿下!” “好,叫人带上武器装备,”荣禄站了起来,“带不走的连同城中的粮草一起烧掉!俄罗斯人要是敢继续留在这里,我就叫他们全部就喝北海水过日子罢” 。。。 “你说什么胡话?”刚刚顶住中国人一波攻势的防线总指挥卡卡洛夫摸了摸耳边的冷汗,听到了来报信的士兵的禀告,微微一愣,随即不屑的冷笑,“中国人他们占领了厄尔口城?他们是怎么去的北边?他们还在这里拼命攻打我的防线,怎么去厄尔口城,难道是飞过去的吗?别说这些可笑的话了,我叫你去打听前天为什么厄尔口城冒出了黑烟,你就告诉我这个?我宁可相信是省长大人为了惩罚本地的鞑靼人而纵火烧山!” “这是真的,将军大人,他们建了船只,从贝尔加湖穿过去,到达了厄尔口城!”报信的骑兵气喘吁吁,满脸惊恐,“守城兵没有准备,厄尔口城一下子就陷落了!” “贝尔加湖夏天飓风那么多,中国人这是送死!”卡卡洛夫的眼角慢慢的红了,喘着粗气,“他们居然敢这样,居然敢这样,那么他们攻打下了厄尔口城,不用说物资全部落在了他们的手里,快快快,你去封锁消息,不许士兵们知道厄尔口城陷落的这个坏消息!”他的话音刚落,北边的天空就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烟花,而南边的中国士兵看到了这个烟花,顿时欢呼了起来。   ☆、二十六、北海之水(二) “这是什么?”卡卡洛夫的心掉进了下腹部,惊恐的看着那个在半空之中炸成一团红色烟雾的烟花,“难道是中国人拿下了厄尔口城之后,还要南下来攻打我们吗!” 又一个传令兵上前准备说什么,“将军,中国人大概有几千人,已经从北边朝着我们进攻了!” 不需要这个惊恐的传令士兵来告诉自己,卡卡洛夫拿起望远镜,北边踏着整齐的步伐,站成几排的中国士兵端着火枪,慢慢朝着防线走进,“准备好射击!”卡卡洛夫大声的下令,“是!” 俄罗斯士兵准备还击,虽然他们刚刚才休息,但是更可怕的事情不用多说,他们都切身体会到了,南边的骑兵也发动了冲锋,卡卡洛夫险些跌倒,这是最差的情况了,“他们准备把我们夹成三明治!” “将军大人,西边的炮台被中国人占领了!” “还有北边的粮食库!和存储弹药的地方!” 卡卡洛夫看了看北边,北边燃起了许多黑烟,砰砰砰的火枪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再看了看南边,呼喝的骑兵四处出击,有些已经踩上了掩体。他咬咬牙,“我们撤退!” “去那里撤退?” “去北边!”卡卡洛夫说道,“北边的中国人没有骑兵,我们可以逃脱,不然被骑兵追上,只有死路一条。不能管那些前面的士兵了!”卡卡洛夫奔下了炮台,翻身上马,“就我们几个,快走!” 耳边越来越多的是中国人的声音,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卡卡洛夫刚刚摆脱了一队意图追击自己的火枪小分队。但是自己的随从已经损失了一大半,只剩下孤零零的四五个人骑着马跟着自己,夕阳之下硝烟四起。卡卡洛夫拿着马缰,飞驰在兵荒马乱大声咒骂着该死的中国人。“我一定要回到总督府,再率领大军回来报仇!” “砰砰砰”几声枪响,打中了卡卡洛夫的肩膀,他大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亲兵连忙下马搀扶住卡卡洛夫,幸好没有打中要害,卡卡洛夫满脸冷汗。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挣扎的想要站起来,旁边一声大喊,“嘿!” 卡卡洛夫面如死灰,一队百余人的火枪兵围住了自己,他不得不举起了手,几个士兵过来把他捆了起来,一个面容沉稳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他似乎已经知道这个就是本地的将军,“将军你好。我远道而来,您不准备招待一二吗?” 通译把话翻译了过去,卡卡洛夫闭着眼。一脸认命的表情,“我是你的战俘,我愿意向中国投降。” “除了投降之外,你还可以做的更多,将军,”荣禄看了看乱成一团的防线,“我要你下令,所有的俄罗斯士兵全部放下武器,向本帅投降。” 卡卡洛夫愤怒的盯着眼前这个可恶的中国男人。可是这个中国男人只是风轻云淡的笑着,不以自己的怒视有所变化。他挫败的叹了口气,“愿意听从你的命令。将军阁下。” 八月十三日,皇帝接到奏报,八月初九,荣禄乘坐工部工匠打造的船只,穿越北海之水,突袭厄尔口城,半日之内攻下空虚的厄尔口城,随即南下,和乌梁海马德山部夹击斯柳迪杨卡防线,卡卡洛夫被俘获,斯柳迪杨卡防线的俄罗斯士兵除了死了的,别的都全部投降,北海之西已经肃清,荣禄又组织骑兵九千,北上再次攻打厄尔口城,将上次不在城中逃过一劫的厄尔口省长杀死,再度攻占了厄尔口城。消息一传回国内,朝野沸腾。 “好啊好啊!”皇帝兴奋的连连拍手,这时候他刚刚出了漠南,到了额尔可图一带,白色的大帐刚刚摆下,他就迫不及待在羊毛毡上盘腿坐下,挥手让布置大帐的太监们退下,高兴的对着沈桂芬等一干随从大臣们说道,“荣禄不负朕望,果然速速攻克了厄尔口城!” “北边战事之胜,除却将士用命,装备精良之外,皇上亲自来库伦督战,鼓舞士气,这才是第一要紧的,”沈桂芬说道,“皇上又让其自行其是,若非如此,荣禄必然不会行此横渡北海之险招。” 皇帝满意的点头微笑,“荣禄的奏报里说的清楚,北海之中夏日狂风颇多,风暴之大,可比外海,所幸天随人愿,一路上风波不惊,顺风顺水,这才顺利克下厄尔口城!” “可见北海之地,必然属我大清,”庆海恭贺,“臣等恭贺皇上。” “且不忙着恭贺,这接下来还有别的地方,朕亦是要听到捷报,朕如今的胃口可是大了许多,江忠源,军械可还是够用?” “回皇上,昔日官道刚刚建成的时候就已经将许多火枪火炮运送到了库伦,足够大军之用,此外,荣禄在折子所奏,厄尔口城的军火库也已经夺下不少,必然是够了的。”江忠源说道。 “荣禄在折中所说,派一队人马驻扎厄尔口城之外,大军要南下,绕着北海前往乌兰乌德支援杨岳斌。” “这次怎么不继续在北海上过了?”皇帝奇道。 “大军出动,不比荣禄两千人奇袭,可缓缓图之,”沈桂芬说道,“乌兰乌德已经有了西伯利亚总督的援军,急切之间难以攻下,偷袭怕是无功,荣禄如此行军,也是老成持重,只要大军层层围住乌兰乌德,小心行事,不怕俄罗斯人还有什么翻云覆雨的手段。” “如此就甚好,乌兰乌德处的俄罗斯军队若是能予以剿灭,那北海之地,俄罗斯人再也不能称霸了,”皇帝点点头,“沈中堂,你拟好赏格的事儿,虽然战事未定,有如此大捷,不可不庆贺,先发旨意前去嘉奖,饷银什么的不妨也先发下去,咱们还没到库伦,他们就这样的勇武,传旨下去,让皇后他们在后头慢慢跟着,咱们快着些,马上去库伦,”皇帝得意的笑道,“我要离着军报更近些!”   ☆、二十六、北海之水(三) 斯柳迪杨卡防线上死了大约一千多俄罗斯士兵,其余的都成为了俘虏,这个死亡的人数来说,不算多,但是在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来说,这个是一个很可怕的减员,西伯利亚总督在得知这次惨败之后,没有再举大军夺回厄尔口城,这个时候的厄尔口城并没有中国人重兵把守,若是俄罗斯有心返回,只有四百人驻守的厄尔口城,绝对是保不住的,但是西伯利亚总督没有选择这里,而是从北边出发,把所剩无几的援兵,全部支援到了乌兰乌德一带,他在发给沙皇的电报里面说“愿意用血的代价保住贝加尔湖边上唯一的重城。” 八月十五日,荣禄率领的大军,赶到了乌兰乌德城下,满目疮痍的乌兰乌德城依旧十分强硬的耸立在色格勒河畔,荣禄下了马,杨岳斌又羞又愧,伏在地上请罪,“末将杨岳斌叩见大帅。” “快快起来。”荣禄拉起了杨岳斌,“杨兄辛苦了。” 杨岳斌十分羞愧,“末将无用,大帅将大炮尽数给我,我也无法拿下乌兰乌德城,实在是不中用,辜负了大帅的火炮。” “乌兰乌德原本就是难下,这点我早已明白,”荣禄看了看乌兰乌德城,转过头朝着中军走去,“而且我也没有下严令,要在几日之内攻克,你不用自怨自艾,杨兄且放宽心,”荣禄到了中军帐内,众将行礼如仪,恭贺荣禄攻克厄尔口城之大胜。但是有几个人脸上露出忿忿的表情,荣禄知道他们觉得自己不受重视,被安排啃乌兰乌德这样的硬骨头,笑道,“诸君在此地。可算是帮了本座的大忙了。” “大帅何须如此,”杨岳斌苦笑,“我从来是不抢不是自己个的功劳的。” “并未说假话。若非诸君在此地牵制住西伯利亚总督的援军,本座难以在厄尔口城偷袭得胜。这一点,自然是无法抹杀的,接下来,”荣禄环视众人,“只要继续牵制住西伯利亚总督之主力军,诸君也是大功一件!” 杨岳斌这心里才稍微好过些,他看了看左右,“武大人不在此地。难道?” “我再卖一个关子,过几日你们就都知道了,”荣禄笑道,“不战而已,一战务必要打出大气势,援军休整一日,后日起,全军出击攻城!” 杨岳斌为难的摸了摸鼻子,“禀大帅,火枪弹药已经不足了。” “俄罗斯人好心的很。在厄尔口城备下了极多的火枪弹药,火炮难以运输,我就不带了。火枪弹药已经尽数带来,”荣禄笑道,“以其人之枪还治其人之身,绝对是有趣极了。” 传令兵又来报:“探子来报,西伯利亚总督府又派了一只援军南下了!” “西伯利亚总督呢?” “未曾出现。” “那就罢了,”荣禄点点头,“如今之策略,务必要将西伯利亚总督府之主力拖在乌兰乌德,杨岳斌!” “末将在!” “乌梁海部骑兵和漠北蒙古诸部骑兵都归你挑。挑出最精锐的骑兵,将那援军拦住。若是能歼灭最好,若是不能歼灭。尽量缠住!” “嗻!” “既然援军来了,时不我待,明日就开始攻城,”荣禄下令,“皇上马上就要到了库伦,如今也已经八月,若是在九月秋风起之前不能料理了俄国人,接下去冬天就不好办了。”荣禄环视众将,“乌兰乌德城不可继续在俄罗斯手中!” 荣禄攻克厄尔口城之后,又率领大军围困乌兰乌德,三日之间,大小攻战十余次。 排成雁翅阵列模样的大炮接连冒出白烟和巨响,炮弹怒射到了城墙之上和城内,发出了连续的爆炸声,硝烟弥漫的乌兰乌德城前,骑着马的骑兵和蒙古人,还有拿着盾牌的步兵,迅速朝着城墙推进,大炮的发射,还有拿着火枪朝着上面射击的火枪兵,蒙古人的弓箭,都一起压制着城楼上的意图攻击攻城者的火枪火炮。 乌兰乌德城城主的办公厅,满脸黑色脏东西的传令兵朝着伊万城主禀告:“中国人又发动进攻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炮声一下下的接连响起,震动的伊万城主心惊肉跳,“我实在是不明白……” “就是想要攻打下我们这座城市!”总督前来支援的年轻武官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天花板上的沙土刷刷的落下来,险些迷住了伊万的眼睛,“这些该死的中国人,靠着阴谋诡计攻下了厄尔口城,现在知道我们有了防备,所以准备硬来了。不用担心,先生,”武官对着伊万说道,“中国人虽然火炮很厉害,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在远东的军事实力已经大大超过了俄罗斯,我给枢密院的报告一定要说清楚这点——虽然他们的火炮很厉害,但是一时半会是打不下乌兰乌德的,乌兰乌德城是无坚不摧的,中国人的弹药十分的紧缺了,就靠着他们国内运过来,肯定是后继无力了。” “对不起将军大人,”传令官愁眉苦脸的插话,“您恐怕是猜错了,我在城墙上看到了中国人丢弃的火药箱,都是我们俄罗斯的产品,我猜,大约,或许,是厄尔口城那里的火药库被中国人搬空了。” 室外依旧响着可怕的轰鸣声,伊万哆哆嗦嗦的说道,“将军阁下,要不我们就投降吧?” “就算他们搬空了厄尔口城,也绝不会表示中国人已经能够拿下乌兰乌德,城主大人,请您振作一点!”年轻的将军喝道,“总督大人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帮助乌兰乌德,接下去肯定还会有援军继续前来的,总督大人绝不会允许贝加尔湖一线全部溃败,这事关俄罗斯帝国的荣誉。你这该死的东西,又准备要说什么吗?” “是的,”传令官也哆哆嗦嗦的说道,“中国人已经分兵,在北边一百多公里的地方,大约在图龙附近打败了总督大人的援军,暂时,没有人可以来支援我们了。”   ☆、二十六、北海之水(四) 年轻武官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伊万又哆哆嗦嗦的继续说道,“将军,要不我们投降吧?中国人不会虐待我们的,毕竟我们是俄罗斯的官员,将来可以通过外交途径解决我们的待遇的。” “城主阁下,要是你还记得你是俄罗斯的官员,就不要再说什么投降的话!”年轻武官大声的说道,他长着一双又浓又密的眉毛,可见是一个心思决绝的人,“传令兵,告诉外面的士兵,总督大人的援军马上就会到来,你给我注意好口径!”武官大声的咆哮,“把城里那些该死的鞑靼人全部找出来,去城上帮忙!” “很好,”荣禄接到了杨岳斌的奏报,点头满意的说道,“根据情报,这批援军之后再也没有援军了,我们可以专心攻打乌兰乌德,威廉将军,”荣禄对着边上一个棕色头发黄眼珠子的德国人笑道,“接下来攻城的战役就交给您了,我在一旁学习学习。” “您已经很厉害了 ,不需要学习我们的战术,”威廉僵硬的说道,他还为着荣禄冒险横渡北海攻打厄尔口城反对却被荣禄无视而感到十分的不满,而且荣禄还把他丢在了索尔山,为了就是防止他说坏话,荣禄见到威廉十分不满,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术业有专攻嘛,您请。” 威廉早就从索尔山到了此处,对着乌兰乌德城的防守已经有了一个深切的体会。其实主持这次攻城战役也是他申请的,威廉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步兵三千,从南门攻击,火炮火枪掩护,西门是临着河水,不方便大军出击,可以用木筏堵住西门。点燃火药。造成城里的恐慌……”大家听到了威廉的命令,但是只看着荣禄发话,荣禄微微皱眉,“威廉将军是讲武堂第一讲师,他的命令就是本座的命令!” “末将听令!” 众将鱼贯而出,各自准备,外头的炮火连天,威廉看着荣禄:“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点,贵国的将领们搞阴谋诡计很厉害。正面对战,怕还是不行,另外,你有关于伤亡的观点是错误的。战争就是靠着伤亡打出来的,军队也是靠血才能历练出来,经验教训才会深刻,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横贯欧亚大陆的巨无霸帝国,虽然,根据分析,他们的军事重心不在这里。但是我们还需认真面对。” “讲武堂训练出人才不容易啊,”荣禄说道,“都是宝贝疙瘩,我怎么舍得。” “你这是女人的仁慈,”威廉摇摇头,毫不客气的说道,“不可能人人都是精英,只有经历过战场的淘汰和选拔,剩下来的大概不可能都是最高水平的,但是起码可以保证是比较高水平的。” “我还需要提醒一点,贵国的军事制度还很不完善,对于制度的认可远远低于对于人本身的认可,这是一个弊端,当然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凝聚力更强,但是坏处就是容易造成战斗力的不稳定性,我相信您明白我的意思,并不说我指挥不动贵国的武将,我才会这样发牢骚的。”威廉闲闲的说完,鞠了个躬,“我这就出去找看得见的地方指挥战事,对了,还要再说一句,杨大人那边已经是击溃了援军,我个人认为,应该把他派回来,因为最想攻入乌兰乌德城的,应该就是他。”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意见,”荣禄吩咐传令兵,“命杨岳斌返程,留下几百人以作巡查之用,不可让俄罗斯有突袭的机会。” 在清军的火炮压制之下,城墙上只能是零零星星发射出子弹和弓箭阻挡住中国人前进的脚步,到了城门之下,用着炸药炸了几下城门,木质的城门被炸坏了,但是里面露出了砂石和岩石,“不行,”一个清军士兵转过头喊着,“洋鬼子把门都堵住了!” “先挖挖看!”后头举着盾牌防止俄罗斯在上面用火枪射击的队正大声的喊道,“其余的人,马上用云梯!” 呼喝之声,云梯搭了起来,几个人咬着牙先上了云梯,片刻之间,有一个人没防护好身子,被俄罗斯人丢下来的大石头砸中了肩膀,一个重心不稳,从云梯上栽了下来,眼见就是不能活了,“姥姥!”和他交好的几个人红了眼,队正拿着火枪朝着墙头打了几枪,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只见上面丢下来的东西少了许多,“你们快上!”队正大声的说道,“别看下头,谁都会死,死在和洋鬼子打仗上,不冤!” 边上一样竖起了很多云梯,无数人爬了上去,但是无数人也掉了下来,有些死了,有些还没死,但是能动双手的,都死命抓住云梯,队正的手下掉下来了不少人,有些是被石头砸中的,有些被火枪打死,有些是被热油烫死,他忍不住了,对着摔断了腿还扶住云梯的队友喝道,“老三,你给老子扶住,我亲自上去会一会俄罗斯人!” 老三躺在袍泽的尸体之中,双手抓住云梯,刚才有一块大石头擦着他的手背下去,手背血肉模糊,他满脸冷汗,“老大,你去,我只要是还有一口气,就给您护着这梯子!” 队正重重的点点头,一只手拿着盾牌,一只手拿着短刀,蹭蹭蹭的就上了云梯,这时候城外清军的火炮又连声怒轰,给攻城的士兵们一个极好向上爬升的机会,队正躲过了一杆长枪的刺杀,飞身上了城头,不少人看到了他的矫健身姿,虽然一不小心就会在战场上死去,但是战士们还是发出了欢呼声。 “报大帅,刚才有人已经攻上城墙,但是还是被俄罗斯人击退了。” “报,武大人的急件!” 荣禄刷的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那急件,摊开一看,嘴角露出了笑容,“报,杨大人回营!” “叫进来!”杨岳斌进来复命,荣禄笑着说道,“论理,我也该让你好好休息,毕竟刚刚击退了俄罗斯人的援军,但是刚刚本座收到战报,武云迪已经千里奔袭打下了尼布楚,老杨,你若是再打不下乌兰乌德,那这三路之兵,可就差你的了。”   ☆、二十六、北海之水(五) 马匹兴奋的打着喷嚏,却被嘴巴上的撂子堵住了,发不出一点点声音,暮色渐渐降临,十余里之外的城池开始点起了火把,城市里十分寂静,似乎没有一丝一毫即将面临敌袭的危机感。 武云迪满脸胡子拉碴,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城池,“这里就是尼布楚城了?” “是的,”那个蒙古头领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大帅,我要不要去打探一下城中有多少守军?” “不不不,”武云迪摇了摇马鞭,“为了防止你犯错误,所以就不劳费你了,守军如何,我已经有了安排,”武云迪问亲兵,“白莲教的道爷们呢?或者是喇嘛?在这里的?” “守城大约是三千人。”亲兵禀告,“最近没有异常的兵力调动动向。” 武云迪微微皱眉,“三千人,是块硬骨头啊,两位参谋大人,您们的意思呢?怎么进攻?” “直接攻击,”德国参谋汉诺威说道,他是一个留着红色大胡子的日耳曼人,“俄罗斯人在这里没有防守,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快速的进行攻击,先出动骑兵,再让火枪兵出马,这样能够保证机动性和进攻性相统一。” “好,”武云迪转过头看着已经跃跃欲试的属下,“不用说了,这就是荣禄大帅交代给咱们的目的地,拿下了尼布楚,三城连成一线,俄罗斯在此地再也硬不起来,传令,破城之后,此地府库尽数都给兄弟们自己拿!”听到这个消息,就连那个蒙古首领都呼气粗了起来,尼布楚可是俄罗斯远东第一富庶之地,多少年压榨各部得到的金银财宝,“大家统统都有,只是不许屠城,将来这可是大清的城池!” 众人低喝。“出击!”如钢铁洪流一般的骑兵呼喝着下了山坡,朝着不设防的尼布楚涌了过去。 杨岳斌这时候依然是满脸脏东西和汗水,他听到了荣禄的话,不免微微一怔。“武大人,去了尼布楚?” “正是,”荣禄摊开奏报,“七月二十日索尔山出发,翻过大兴安山。顺流而下,八月初三日到达尼布楚城外,借夜色偷袭,俄人无防备,大乱,黎明寅时三刻攻克尼布楚,俘获尼布楚省长并官员十多位,己方损失五百七十八人……” “啊!”杨岳斌猛地跺脚,“这个武云迪,真是坑死我了!来人。”杨岳斌咬牙,“本将亲自去攻城,务必要把乌兰乌德城拿下!” 杨岳斌转身离去,站在荣禄身边的威廉闲闲的说了一句,“大人您使用的是贵国的激将法吗?” “是的,三路大军,已经胜了两路,”荣禄说道,“就剩下这乌兰乌德城,不能克尽全功。这不免是憾事,西伯利亚总督大约想着若是夺回两城,还不如保住没有失陷的,这里必然有大战。之前都是急行军偷袭得手,大约是俄罗斯人也不服气,说中国人只会用阴谋诡计,这几日携大胜之余威来攻打乌兰乌德城,较量一二,看看双方到底谁才是北海之主!威廉将军。请您把攻城的力量增强一成?如何?” 威廉心里默默算了算,点点头,“可以增加百分之十。” 营外响起了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军来报:“杨大人已经率领其部出发攻城去了。” “他的大部分是骑兵,命令火炮火枪两队对城墙火力保持压力,”威廉从胸前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之后把休息的第三队排上去!” “是!” “俄罗斯人以为自己是欧洲的第一霸主,从来都是瞧不起别人的,除了英国他还稍微忌惮一点,对于德意志也缺乏应有的礼貌和尊敬,”威廉将军在普法战争之中获得了现在的这个爵位,并被选中前来远东执教,军人是天生的鹰派,他十分兴奋,“吞并波兰公国没有照会我们德意志,这么无礼,说实在的,我们德国还不如贵国的皇帝有魄力,敢于出手。这下可让我们抓到机会了,好好的羞辱一番双头鹰!” “传令武云迪,”荣禄踱步想了想,“东路大军归他统帅,尼布楚已经攻克,那他就坚守此地,我这里不需要支援,坚守尼布楚,等候国中的旨意。” “嗻!” “这个小子,”荣禄看了看奏报,“尼布楚府库空虚,无所缴获?这话也就是骗骗书呆子罢了,”荣禄对着威廉参谋说道,“尼布楚府库充盈,这个武云迪,怕是吃饱咯。” “在异国的抢劫可以增强军队的凝聚力,这是不可否认的,”威廉参谋说道,“只要注意影响,提高警惕,不要被敌人偷袭,这完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恩,”荣禄点点头,“尼布楚已经克下,可以露布报捷回库伦了。” 文书写好了捷报,荣禄看了看审核了一番,改了几个字,就让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回到库伦,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响起了欢呼声,传令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报大帅!杨大人带着兄弟们已经攻上了东城城墙,现在占据了一个角楼!” 荣禄刷的站了起来,走出了营帐,用望远镜看着乌兰乌德城,只见到东城门上的城墙人来人往,双方交杂在一起混战,他连忙下令,“命火枪火炮营全力攻击四周城墙,其余诸部支援东城,一定要占稳咯!” “嗻!” “这个老杨,”荣禄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到底是有一股蛮劲!这样几下就上了城墙!乌兰乌德指日可下!” 东城之上犹如绞肉机一般的厮杀着,两方混战在了一块,无法用火器,只能是白刃相斗了,杨岳斌的锁子甲上已经有两枚箭头插在里面,但是他丝毫不觉得疼痛,在自己的亲兵随行之下,犹如一把尖刀,所到之处,俄罗斯人无不溃败,越来越多的中国士兵涌上了城头,杨岳斌哈哈大笑,一脚踢飞了拦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黄头发士兵,“痛快痛快,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他带着亲兵下了城门,见到一个穿着高级军官服饰的人带着几个士兵慌慌张张的往下逃走,杨岳斌大喝一声,“哪里逃!”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刀落,顿时将那个武官砍翻在地。   ☆、二十六、北海之水(六) 才过了一刻钟,传令官又极为兴奋的进来禀告,“城内已经投降了,是乌兰乌德城主!” “什么?”荣禄大为吃惊,这可是意外之喜了!“不会是有诈?”参谋嘀咕的说道。 “城主已经投降,并命令俄罗斯士兵放弃抵抗,错不了!”传令官高兴的说道。 直到大军入城戒备才知道,杨岳斌运气是如此之好,在城楼之上就遇到了支援此地的总督军队的统领,那个被杨岳斌一刀劈死,原本就是六神无主极为软弱的城主,在得知这个信息之后,立刻挂起白旗投降,至此乌兰乌德也落入清军之手,原本在此地做好打硬仗准备的荣禄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 杨岳斌率先攻上乌兰乌德城头,可谓是头功,荣禄在发出攻克尼布楚的捷报之后半日之内,再次发出捷报,皇帝接到两个捷报的时候,恰恰刚到了库伦。 外蒙古乌里雅苏台诸王公台吉跪在库伦台城之外迎接皇帝,风吹动得旗帜猎猎作响,皇帝下了马车,双手袖在袖子里,偏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众人山呼万岁,皇帝正准备说什么,载澄排开了众人,大声喝道,“万岁爷,有紧急军报!” 皇帝的脸一沉,什么样的军报?若是不好的,在这里岂不是丢了颜面?不少人已经悄悄抬起头看皇帝到底收到了什么,皇帝皱眉,随即舒展,“拿上来。” 载澄恭顺得呈上奏报,朝着皇帝挤眉弄眼,起码知道了不会是坏消息,皇帝稍微放下了心。拿起了一本折子,打开一看,高兴的很。却连忙收敛住嘴角扬起的弧度,微微点头。“武云迪到底是能干的,”随即放下,拿起另外一本,“怎么这个荣禄又来了一本?” 打开一看,皇帝呆住了,许久不说话,沈桂芬垂着手站在边上,瞥了一眼皇帝。载澄悄悄咳嗽一声,“皇上,这蒙古的王公们都等着呢。” 皇帝转过了头,哈哈大笑,“好好好!朕今日一到库伦,就得如此大之捷报,可见天命在中国也!”皇帝在自得其乐,别的人一头雾水,皇帝笑了一会,吩咐候在一边的伯彦讷谟祜。“伯王,你是乌里雅苏参赞大臣,将这两份奏报一概宣读给诸王听吧。用蒙古话。” 伯彦讷谟祜宣读军报,皇帝踩着红色的地毯缓步走向前,心思各异的蒙古王公们俯下身子,听着伯彦讷谟祜的奏报,心里犹如泛起了滔天巨浪,“武云迪克尼布楚,杨岳斌克乌兰乌德!” 皇帝到了行在,毡房已经准备好了,庆海来禀告。“诸位王公和活佛都已经准备好,皇上是一个个见呢?还是一起叫进来?” “一个都不见。看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心里头是鬼心思了。”皇帝得意的笑道,“这下子北海两边,俄罗斯丢了三城,这些人的心思也该稳定一些了——先叫沈桂芬,你,还有江忠源,伯王也叫进来,载澄一干人等也是。” “是。” 伯彦讷谟祜是御前大臣,又是世袭科尔沁亲王,他带着几个大臣进来,先恭贺大捷,按理有大捷是要递献如意的,只是在外头,无法递献,伯彦讷谟祜十分为难,所幸皇帝也不在乎,“如意什么的,也无关紧要,到时候我倒是要从库房里好好拿出几把来赐给荣禄他们,如今既然已经拿下两城。接下去如何,你们商议一番吧。” 伯彦讷谟祜不说话,他的才能远远不及其父,平时当差也只是遵循旧例而已,几个人看了奏报,江忠源率先说话,“荣禄在厄尔口城剿灭三千俄罗斯人,武云迪在尼布楚剿灭四千五百人,杨岳斌陆陆续续在乌兰乌德也是俘获和消灭五千三百人,再加上零零碎碎消灭的,大约在两万人左右,俄罗斯在西伯利亚大约布置了不到三万的正规军,最多还有几千人马,就靠着这几千人马俄罗斯想要在北海翻身,是不可能了。西伯利亚其地广袤,就算要从别的地方调度军队过来,也需要许久,再过一个月,北边就要封冻,俄罗斯就算到了这个地方,一样是无能为力。” “那你的意思,继续让他们往北边进攻吗?”皇帝说道。 江忠源避而不言,“北海一带,除却这三城之外,再无其他战略要地,俄罗斯再无重兵,若是要继续进攻亦可。” “臣以为可以继续北上,”庆海雄心勃勃,“如今已经得了北海南边之地,既然已经灭了俄罗斯的大军,为何不继续北上,尽收北海之地?趁着俄罗斯人在西边和他国开战,浩罕国那里又不得安生,正是咱们的好时机啊。只要休整一段时间,趁着大雪之前,还大有作为呢。” 沈桂芬微微摇头,“北海两城皆已攻克,此次之战堪称完美,武云迪千里奔袭尼布楚也一鼓作气战下,如此胜迹,国朝罕有,武备之精,较之圣祖朝也不遑多让,皇上,臣以为,还是坚守住三城,以待总理衙门外交干涉最好。” “为何要用外交干涉?” “虽然中国如今还未对俄罗斯宣战,但是,我们进入了到俄罗斯的领土,这是事实,从地图上看,北海这里三城攻下,俄罗斯人在北海之南再无据点,咱们进可攻退可守,进可北上继续扩大范围,退可以屏障黑龙江和乌里雅苏台。” “北海之势,越往北越是贫瘠,江尚书说的极是,北海一带,堪称富庶之地,就在三城,三城以下,其余不足为虑,若是将来还要继续练兵,可择好时机继续北上,不急于一时。” “地方虽然是拿下不多,可已经是西伯利亚的富饶之地了,臣以为,得了实惠就好,这些地方好生经营一段时间,再图他地,才是最好的,再者,也不宜十分激怒俄罗斯人,若是俄罗斯在西边先和土耳其人何谈,调转头和我们对着干长期下去,也是于国无益。中国拿了这些地方,自然也就没有送回给俄罗斯人的道理,是时候让总理衙门交涉了。”   ☆、二十七、大捷之后(一) “所下之地,虽然只有百余里,可俄罗斯在此众多城市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从厄尔口城到尼布楚一线,尽数归中国所有,这块地方看上去是不大,较之西伯利亚总督府,只能说是一点点,如今臣以为,还是以胜求和,好好和俄罗斯人坐下来谈判就好。若是能将国境线往北海一带推送,逼得俄罗斯人割地求和,臣以为,这番就是大胜。” “此外,尼布楚之地旧年就是中国之土,”沈桂芬说道,“康熙年间,索额图与俄罗斯谈判,就尼布楚和雅克萨两地之归属纠缠不清,圣祖皇帝原意是一定要俄罗斯人退出尼布楚城,但是西北烽烟起,准格尔部反叛,大军要谋划西北,故此不得不放弃了尼布楚一带,将雅克萨一城设置为未商议定区域,也就是《尼布楚条约》之后,北海之地再也不属中国,武云迪千里奔袭,拿下尼布楚城,我们说起以前的事儿,保不定俄罗斯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去。” “朕意,北海三城全部归属中国,北海之水也要喝的到,”皇帝点点头,划下了自己的底线,“别的事儿都可以谈,庆海,你是理藩院尚书,以前总理衙门未设之时,都由理藩院来处置与俄罗斯之事,你不妨派出使节和西伯利亚总督谈谈看,沈中堂,你把接下来要做的事儿,拟一个条陈出来,怎么和俄罗斯交涉,交涉些什么,不妨先拿出来,再送到京中去,叫总理衙门去谈。”皇帝十分高兴,“宣宗皇帝以降,对外之战。虽有大胜,却未曾有攻城略地之荣耀,如今夺得北海之地。不管将来如何,如今这大胜。必然是要露布天下,报捷传于八方的。” “乌里雅苏台诸藩慑于国朝天威,从此不敢再有二心了。”庆海连忙说道。 “如今看来就是这样,”皇帝笑了起来,今日的确是心情十分愉悦,“你拟一道旨意,沈中堂,等下晓谕诸藩。现在先见一见这些土皇帝吧,伯王,你带着引见。” “嗻。” 虽然八月中秋已经过了,重阳节还没到,但是北京城依旧是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内务府名下的六层楼大商铺,挂出了黄色金色红色精美的贴画,上面写着“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大吉大利”并各种葫芦如意蝙蝠灵芝等吉利图案,寻常人家是不许用明黄色的,但是这些贴纸上都是用明黄色做底。金色勾边,红色写字,十分富丽堂皇。寻常人家自然是不敢卖的,只有内务府才敢,所以一时间供不应求,售价又是极为便宜,五文钱一张,满城家家户户都贴满了这些贴画,其中卖的最好的,还是北海捷报传到京中之后,大商铺连夜出的“捷报频传”和“旗开得胜”。 胡同口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围着一户人家的门口。那个人家的当家老爷红光满面,背着手抬起头。看着下人在自家的大门口两边贴上了两幅贴画,一左一右。正是“旗开得胜”和“捷报频传”,小孩子们兴奋的看着上头的贴画,“瞧瞧,这是火枪,还有大马,那块腰子一样的湖水,就是北海吧!” “捷报频传”四个大字边上绘着一个新月模样的蓝色湖泊,湖泊边上还有许多战马和战士模样,“旗开得胜”四周画的是武器和几座城市,两幅画一概用吉祥的祥云图案衬托,小孩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幅画,瞪大了眼睛,口水流出来都不自知。 一个妇人拿了许多桂花糖出来分给小孩子们,小孩子们连忙打招呼,“**奶您好。”“谢谢您的赏赐!” 妇人笑眯眯的看着门前热闹的样子,对着自家老爷说道,“老爷,北海大胜,咱们桂哥儿也该回来了吧?” “那里有这么快?”当家老爷摇头晃脑,满意的看着自家门上的贴画,“万岁爷才到库伦,还没有说要班师,要我说,就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打到俄罗斯皇帝的京师去,把他们的老巢也给端了,这才是痛快人心!” 妇人有些担忧,但是见到自家老爷兴奋的样子,也不忍打扰,“这贴画怎么从前没见过?” “是为了北海大捷内务府赶制出来的,幸好我去的早,”那个老爷喜滋滋的说道,边上的一群小孩子瞪大了眼睛听着故事,“咱们是从军人家,这原本就是该给咱们贴的,只是如今还不多,幸好我和管事的还有些老相识,他先匀了两张给我,再多也没有了,”有个小孩子想伸手出去摸一摸那画,老爷笑眯眯的拦住,“嗨嗨嗨,这可不许乱摸!” “二老爷,我知道这上头的字儿,”一个大些的孩子拍手笑着说道,“是捷报频传和旗开得胜,对不对?小学里头老师都教过了!以后我也要和桂哥哥一样,学好知识,再去讲武堂,杀洋人!” “杀洋人咯!杀洋人咯!”胡同口几个小孩子拍着手,高兴的叫着。两个巡逻到此地的警察摇摇头,哈哈一笑,“这些小屁孩,志向倒是远大的。” “谁说不是呢?”两个人巡逻出了胡同口,到了外头的大街上,只见到几个洋人坐着西洋马车急匆匆的从大街上奔驰而过,“嗨,这是哪国的洋人?” “瞧见那国旗了没?”另外一个人说道,“在马车头上,两头老鹰,这是俄罗斯大使的车子!”他幸灾乐祸的说道,“大约是急着去总理衙门抗议去了,要我说,如今市面上俄罗斯人是最叫人看不起的洋人了。” “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前倨后恭罢了,之前咱们还好说话,叫他不要侵扰新疆边境,他不听,还态度傲慢,对着总理衙门不理不睬,如今皇上发了狠,要给俄罗斯好看,御驾才到库伦,北海三城就都以攻下了,北海咱们就占了一半,这下俄罗斯人要慌了,这些日子你是不知道啊,我有个同宗的三叔公在总理衙门当差,嘿嘿,这些日子,那里头可热闹极了。”   ☆、二十七、大捷之后(二) “怎么个热闹法?难不成,俄罗斯人又去大吵大闹了?” “如今他们可还敢?老那,这大使牛掰不牛掰,我如今看来,都是归于本国武力如何,你瞧着那英国大使,看上去虽然是彬彬有礼的,但是内里骄傲的很,寻常人是不会理睬你的,这是为什么,还不就因为英国牛呀,总理衙门头一个尊敬的就是他,什么法国奥国都要靠边站,俄罗斯原本也是牛气冲天的,以为在新疆搞东搞西,咱们拿着它没办法,那鼻孔都要朝天去了,没想到,嘿嘿嘿,这一朝咱们来了狠的,你瞧见没有,色厉内荏,说的就是他们,那捷报一出来,他们原本是极为嚣张的,可如今连嚣张都没有了,只剩下恼怒,六王爷也不和他们见面,只是叫总理衙门交涉,听说,”那个男的压低了声音,“已经准备要议和了!” “怎么会要议和?”另外一个声音里面透着惊讶,“这可是才胜了洋人!” “谁说不是呢?可这大概是差不离了,咱们都听到了传闻,这事儿,就有可能,我也纳闷呢,刚刚打了胜仗,怎么又要议和了?不过也有他的道理,咱们离着俄罗斯的京城几万里远呢,难不成还打到他们的京师去?如今拿下了北海,可也算是大功一件啦。” “捷报上可只是说拿下了北海南边的地方呢,最多半个北海,那里就拿下了整个北海。” “不管怎么说,见好就收,这是朝中大老爷的风格,论起来那些学堂的学生,他们可是喊打喊杀,要杀到俄罗斯京师的,那里能够呢?” 。。。。。 朱格列夫急匆匆的走进了总理衙门,两边的人纷纷阻拦,“我要找贵国能说话的人,而不是你们这些该死的下人!”朱格列夫大声的咆哮。暴躁的声音之中透着惶恐不安,“你们要是觉得能和俄罗斯帝国对话,那就继续阻拦我!” 苏拉和总理衙门章京们纷纷退后,不敢阻拦。大部分人犹可,有些人却是十分不忿,悄悄大声嘀咕,“在这里耍什么横呢,有本事。去北边和咱们的十二镇横一横?” 俄罗斯大使的通译是一个俄罗斯人,他听懂了那个人大声的嘀咕,明摆着要让自己听清,但是他苦笑,没有和朱格列夫说明这点,现在的他们,实在不能在言语上讨到什么便宜能够沾沾自喜了。 朱格列夫在总理衙门的大堂前大声咆哮,“贵国是这样对待外交官员吗?! 我要向贵国皇帝递交国书,说明你们的蛮横无理,拒绝和外交官员进行外交事务的洽谈!” 大堂里头跑出来了一位章京。他微笑对着朱格列夫拱手,朱格列夫怒视这个章京,“怎么?贵国还要继续当缩头乌龟吗!” 那章京面不改色,说道,“大使先生息怒,文中堂已经在大堂内等候大使先生莅临了。” 朱格列夫冷哼一声,跨步进了总理衙门大堂,文祥和奕劻已经一起在里头候着了。 朱格列夫也不鞠躬,大声的说道,“贵国难道以为。一直避而不见就能拒绝我作为俄罗斯大使的请求吗?” “自然是不能的,”文祥笑眯眯的捻须笑道,他忽略了朱格列夫的不礼貌,文祥作为军机大臣。和总理衙门第一协办大臣,中外视之为宰相,区区一个俄罗斯大使的身份而已,见到自己居然不行礼,实在是不成体统,所以文祥也就懒得起身相迎。反正自己的身子一直不好。“就像贵国在北海,一样无法阻拦我大清士兵的前进步伐。” 朱格列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文祥慢悠悠的喝茶,准备看这个俄罗斯大使怎么继续下去,要是他还发飙,那自己宁愿是办不好差事也一定要驱逐此人,叫俄罗斯人再派一个懂礼貌的大使过来。 朱格列夫连续深呼吸几下,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怒气咽了下去,“我不想和贵国有什么口舌之争,但是我一直没有面见到贵国外交的高级官员,对于贝加尔湖一带发生的军事冲突,我国认为,这是对我国主权行为的无耻践踏,和对沙皇陛下的挑衅,我代表沙皇俄罗斯对贵国提出严正的抗议。” 文祥咳嗽一声,看了看奕劻,奕劻伸手请朱格列夫坐下,“大使先生,对于北海的举动,我们中国认为,这是蒙古部落针对贵国无耻屠杀土尔扈特部牧民自发组织的反抗行为,与我们政府无关,不是中国的政府行为,我们政府也已经下令,不许蒙古牧民针对贵国继续发动报复行为,所以请大使先生放心。” “我不想听这些无耻的解释,”朱格列夫强忍着怒气,但是他抓住了奕劻话里的意思,“大人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是不会继续发生更多的冲突吗?” “这完全是看贵国的诚意了,要知道我们中国的皇帝,同样是蒙古族百姓的皇帝,他们的安危和幸福也同样挂在我们中国皇帝的心上,皇帝陛下在库伦下了旨意,要求我们和贵国进行接触,确保蒙古族的牧民们有自己的栖息地和生活范围。” “我们已经从伊犁河退出了,确保不过再度不小心进入中国国境”朱格列夫耐心的解释着,“对于浩罕国,我们改变了之前的观点,承认浩罕是贵国的属国,俄罗斯会尊重浩罕国在中亚的统治,我相信,这些地方都足以让贵国的蒙古族人过得很好,”朱格列夫心里再加一句,大不了让阿尔泰一带的土地再给一点你们,横竖已经被土尔扈特部侵占了一些。 奕劻摇摇头,“贵大使说的太简单了,退出伊犁河和保证浩罕国的统治,这是原来就必须遵守的,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是贵国侵犯了我们大清在中亚的宗主国权益和领土完整,不能将贵国的违法行为改正了就是认为对中国进行了补偿,”奕劻严肃的说道,“这样是没有道理的。” 上帝啊,真是天大的笑话!朱格列夫心里在狂喊,什么时候伟大的斯拉夫民族,高贵的第三神圣罗马帝国,将光芒照耀欧亚大陆的沙皇俄罗斯,需要对这个远东的蠢猪国家进行什么可笑的补偿?   ☆、大家情人节快乐、 Maybe God wants us to meet a few wrong people before meeting the right one, so that when we finally meet the person, we will know how to be grateful. 在遇到梦中人之前,上天也许会安排我们先遇到别的人;在我们终于遇见心仪的人时,便应当心存感激。   ☆、二十七、大捷之后(三) 朱格列夫还算明智,没有把这些话宣诸于口,纵使他心里对着这个腐朽的中国十分的不屑,“那请问贵国需要什么补偿?” 奕劻说道,“我们需要对北边和西北两国边境进行勘定确认。” 朱格列夫强忍着怒气,“请问贵国和俄罗斯之间不是早就商议定好了国边境吗?” “那只是在东北,咸丰十年,中国特使庆海前往尼布楚和贵国确定了东北边境,从吉林到黑龙江的边境,这远远不够,”奕劻微笑着说道,朱格列夫只觉得奕劻脸上的笑容分外的刺眼,“乌里雅苏台和新疆,还有浩罕国,这些都要一一商议确定。” “两国虽然没有正是确认过这两个地方的国边境,但是约定俗成,以之前的为准,还有《尼布楚条约》确定了从黑龙江支流格尔必齐河到外兴安岭、直到海,岭南属于中国,岭北属于俄罗斯。西以额尔古纳河为界,南属中国,北属俄国,额尔古纳河南岸之黑里勒克河口诸房舍,应悉迁移于北岸。”朱格列夫看着奕劻,就连苏拉送上来的茶水都不喝,“贵国是想要撕毁《尼布楚条约》吗?” “中国有句话叫世易时移,”文祥说道,“昔日《尼布楚条约》厘定两国边境十分粗糙,所以我们认为,需要重新勘定。” “对不起,俄罗斯绝不接受无缘无故的重新勘定,”朱格列夫说道,“请贵大臣明白这一点,我们绝不会接受无礼的讹诈。” 。。。。 “无礼的讹诈?”太后高亢的冷笑了一声,唐五福低下了头,悄悄挪步出了东暖阁,“俄罗斯人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 塞尚阿坐在圆凳之上,赔笑道,“是这个理儿。” “俄罗斯人最是无耻,昔日英法两国入侵中国,他没安好心。比如美国,说要调停,他想要什么,说的明明白白。可俄罗斯人呢,想着不费一兵一卒,侵占咱们东北之地,若不是先帝爷看穿了他们外强中干,也是无力和中国争斗的心思。说不定,这黑龙江以北,库页岛什么的,都要给俄罗斯人拿去了!” 塞尚阿有些不以为然,慈禧太后看穿了,但是她也没办法说明,的确是被俄罗斯讹诈了几百里的土地去,这好事儿么,只是自己偷着乐了,“借着阿古柏的手扰乱新疆。阿古柏倒台之后,还亲自上马,先灭浩罕,再逼近伊犁,如今更是敢在庙街滋事,北边没有一刻安静,就许他骚扰中国,就不许中国给他一下狠的?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太后微微冷笑,“那我既然出兵了。自然就不会做无本的生意,若是大军靡费银钱无数,到末了连块土地都没割回来,别说皇帝没意思。我这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俄罗斯人这时候倒是知道规矩了,嘿嘿,只是他现在说了不算。” “是,太后圣明,德奥两国已经有所响应。奥匈国不许俄罗斯再在巴尔干半岛生事,正希望和中国一起对付俄罗斯呢。” “远东,奥匈现在还插不上手,只能敲敲边鼓,但是俄罗斯人想要大军在北海和咱们对战,也是不能够,咱们有了去库伦的官道,俄罗斯除非建成从圣彼得堡到北海的铁路才有可能和咱们抗衡,俄罗斯的精力全部被牵扯在了巴尔干半岛,如今是最好的时候,只要官道修到北海,”太后雄心勃勃,“那过个几十年,北海一带都是中国人住着,那就名正言顺了。” “是,太后圣明,”塞尚阿拍着太后的马屁,“俄罗斯如今不服也得服了。” “我也没什么可圣明的,只是谁叫俄罗斯人讨厌呢,我们筹谋了这么久,北海要是还拿不下,这未免也太叫人小看了。”慈禧笑道,“总理衙门要是懂得一点外交的手段,这时候就应该上一点甜头了。” “甜头?”塞尚阿疑惑的说道,“微臣愚昧。” “大不了是什么红口白牙的承诺罢了,比如只要协商好就一定退兵,让俄罗斯可以专心对付巴尔干。”慈禧笑道,“扩大贸易,或者是购买军火什么的。这些就看总理衙门搞外交的人,怎么发挥了。” 。。。 “贵国对北海一带已经失去了有效的统治,这点毫无疑问,”奕劻继续说道,“为了避免北海一带的局势不稳定,影响到中国的乌里雅苏台和贵国的西伯利亚总督府的有效统治,我们认为必须对此地有着明确的归属确定。” “贝加尔湖一带,确属俄罗斯的统治,并是俄罗斯的领土,这点毫无疑问。”朱格列夫大声的说道。 奕劻也不理会朱格列夫的大声说话,“尼布楚条约里面对于外兴安岭乌第河边一块土地尚未确定归属,如今也要确定归属,西北除却现在的国边境之外,阿尔泰山脉分水岭的草场、浩罕国的领土,我们都需要在这次解决,中国希望和贵国在这次一次性确定明白清楚两国边境,起码在几十年之内不会再因为国境的问题发生纠纷和矛盾。” “看来贵国的胃口很大啊,”朱格列夫微微冷笑,西北一带的局势他看的很明白,浩罕国必然是侵吞不了,伊犁河也不可能再去了,他们跟着浩罕国王出兵的部落,割的都是浩罕国的草场,和俄罗斯人无关,阿尔泰一带被土尔扈特部侵占的草场,也可以默认给中国人占有,但是绝不能落到条约之上! 更别说是贝加尔湖一带的了!如果贝加尔湖一带被中国人用条约的方式侵占去,自己只要敢签这个协议,回到圣彼得堡可以明确看到自己的死法,就是被吊死在圣西罗亚广场上。 “那我们就先解决最困难的部分,”朱格列夫说道,“贝加尔湖一带,如果按照贵国的意思,请问要如何划分?” 奕劻一本正经得说道,“北海从古到今就是归属中国的,只是长时间被贵国侵占,中国认为,必须以北海之北为边境点,以分水岭为界,向东到尼布楚和向西到乌梁海。”   ☆、二十七、大捷之后(三) 朱格列夫还算明智,没有把这些话宣诸于口,纵使他心里对着这个腐朽的中国十分的不屑,“那请问贵国需要什么补偿?” 奕劻说道,“我们需要对北边和西北两国边境进行勘定确认。” 朱格列夫强忍着怒气,“请问贵国和俄罗斯之间不是早就商议定好了国边境吗?” “那只是在东北,咸丰十年,中国特使庆海前往尼布楚和贵国确定了东北边境,从吉林到黑龙江的边境,这远远不够,”奕劻微笑着说道,朱格列夫只觉得奕劻脸上的笑容分外的刺眼,“乌里雅苏台和新疆,还有浩罕国,这些都要一一商议确定。” “两国虽然没有正是确认过这两个地方的国边境,但是约定俗成,以之前的为准,还有《尼布楚条约》确定了从黑龙江支流格尔必齐河到外兴安岭、直到海,岭南属于中国,岭北属于俄罗斯。西以额尔古纳河为界,南属中国,北属俄国,额尔古纳河南岸之黑里勒克河口诸房舍,应悉迁移于北岸。”朱格列夫看着奕劻,就连苏拉送上来的茶水都不喝,“贵国是想要撕毁《尼布楚条约》吗?” “中国有句话叫世易时移,”文祥说道,“昔日《尼布楚条约》厘定两国边境十分粗糙,所以我们认为,需要重新勘定。” “对不起,俄罗斯绝不接受无缘无故的重新勘定,”朱格列夫说道。“请贵大臣明白这一点,我们绝不会接受无礼的讹诈。” 。。。。 “无礼的讹诈?”太后高亢的冷笑了一声。唐五福低下了头,悄悄挪步出了东暖阁,“俄罗斯人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 塞尚阿坐在圆凳之上,赔笑道,“是这个理儿。” “俄罗斯人最是无耻,昔日英法两国入侵中国。他没安好心。比如美国,说要调停,他想要什么,说的明明白白,可俄罗斯人呢,想着不费一兵一卒,侵占咱们东北之地,若不是先帝爷看穿了他们外强中干,也是无力和中国争斗的心思。说不定,这黑龙江以北,库页岛什么的,都要给俄罗斯人拿去了!” 塞尚阿有些不以为然。慈禧太后看穿了,但是她也没办法说明,的确是被俄罗斯讹诈了几百里的土地去,这好事儿么,只是自己偷着乐了,“借着阿古柏的手扰乱新疆,阿古柏倒台之后。还亲自上马,先灭浩罕,再逼近伊犁,如今更是敢在庙街滋事,北边没有一刻安静,就许他骚扰中国,就不许中国给他一下狠的?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太后微微冷笑,“那我既然出兵了,自然就不会做无本的生意,若是大军靡费银钱无数,到末了连块土地都没割回来,别说皇帝没意思,我这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俄罗斯人这时候倒是知道规矩了,嘿嘿,只是他现在说了不算。” “是,太后圣明,德奥两国已经有所响应,奥匈国不许俄罗斯再在巴尔干半岛生事,正希望和中国一起对付俄罗斯呢。” “远东,奥匈现在还插不上手,只能敲敲边鼓,但是俄罗斯人想要大军在北海和咱们对战,也是不能够,咱们有了去库伦的官道,俄罗斯除非建成从圣彼得堡到北海的铁路才有可能和咱们抗衡,俄罗斯的精力全部被牵扯在了巴尔干半岛,如今是最好的时候,只要官道修到北海,”太后雄心勃勃,“那过个几十年,北海一带都是中国人住着,那就名正言顺了。” “是,太后圣明,”塞尚阿拍着太后的马屁,“俄罗斯如今不服也得服了。” “我也没什么可圣明的,只是谁叫俄罗斯人讨厌呢,我们筹谋了这么久,北海要是还拿不下,这未免也太叫人小看了。”慈禧笑道,“总理衙门要是懂得一点外交的手段,这时候就应该上一点甜头了。” “甜头?”塞尚阿疑惑的说道,“微臣愚昧。” “大不了是什么红口白牙的承诺罢了,比如只要协商好就一定退兵,让俄罗斯可以专心对付巴尔干。”慈禧笑道,“扩大贸易,或者是购买军火什么的。这些就看总理衙门搞外交的人,怎么发挥了。” 。。。 “贵国对北海一带已经失去了有效的统治,这点毫无疑问,”奕劻继续说道,“为了避免北海一带的局势不稳定,影响到中国的乌里雅苏台和贵国的西伯利亚总督府的有效统治,我们认为必须对此地有着明确的归属确定。” “贝加尔湖一带,确属俄罗斯的统治,并是俄罗斯的领土,这点毫无疑问。”朱格列夫大声的说道。 奕劻也不理会朱格列夫的大声说话,“尼布楚条约里面对于外兴安岭乌第河边一块土地尚未确定归属,如今也要确定归属,西北除却现在的国边境之外,阿尔泰山脉分水岭的草场、浩罕国的领土,我们都需要在这次解决,中国希望和贵国在这次一次性确定明白清楚两国边境,起码在几十年之内不会再因为国境的问题发生纠纷和矛盾。” “看来贵国的胃口很大啊,”朱格列夫微微冷笑,西北一带的局势他看的很明白,浩罕国必然是侵吞不了,伊犁河也不可能再去了,他们跟着浩罕国王出兵的部落,割的都是浩罕国的草场,和俄罗斯人无关,阿尔泰一带被土尔扈特部侵占的草场,也可以默认给中国人占有,但是绝不能落到条约之上! 更别说是贝加尔湖一带的了!如果贝加尔湖一带被中国人用条约的方式侵占去,自己只要敢签这个协议,回到圣彼得堡可以明确看到自己的死法,就是被吊死在圣西罗亚广场上。 “那我们就先解决最困难的部分,”朱格列夫说道,“贝加尔湖一带,如果按照贵国的意思,请问要如何划分?” 奕劻一本正经得说道,“北海从古到今就是归属中国的,只是长时间被贵国侵占,中国认为,必须以北海之北为边境点,以分水岭为界,向东到尼布楚和向西到乌梁海。”   ☆、二十七、大捷之后(四) 朱格列夫双眼发直,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奕匡接下来的话似乎已经成为他耳边的嗡嗡声,完全听不清什么话,朱格列夫放空的眼神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对不起,贵国的意思是什么?我没听明白?” “北海之南,都归中国所有。”奕匡严肃的说道,“大使先生听清楚了吗?” 朱格列夫终于听明白了中国人的意思,“贝加尔湖以南?”他的脸色变得雪白,比他的白手套还要白,“贵国是在开玩笑吧?” “中国在官方行动之中从来不开玩笑,”文祥冷冷的说道,“不像贵国从来都是黑白颠倒。” “贝加尔湖是俄罗斯的领土!”朱格列夫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贵国这是对俄罗斯巨大的侮辱!” 文祥皱眉,站了起来,对着奕匡说道,“贝勒爷,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随即转身从屏风后消失。奕匡站了起来,送走了文祥,他不悦的看着满脸通红的朱格列夫,转了转手里的扳指,“我说大使先生,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这实在是有失体统,对于中国的条件,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说出来,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激动?文中堂可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你会面的,你就这样气走了文中堂,接下去的事儿怎么谈!” “不用谈!”朱格列夫大声咆哮,“绝对,绝对不用谈!贝加尔湖是俄罗斯的领土,俄罗斯的领土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我记得金州就是从贵国手里买的,”奕匡悠悠说道,“这话也就是骗骗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用再这样用暴怒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了,贵国对于新疆和浩罕的事儿,”奕匡眼睛直视朱格列夫,“必须要付出代价。” “钱我们不需要,什么赔礼道歉也不实惠。想必贵国也拉不下这个脸面来赔礼道歉,”奕匡把身子靠在后背上,舒了一口气,“北海之地。如今已经在中国之手,你再怎么生气也无妨否认这点,请不要逼急我们,要是沿着现在的南风,我们的军队一直朝着西边和北边杀去。我相信,贵国还会继续头疼的。” “难道我们俄罗斯就没有继续后手吗?”朱格列夫沉声说道,“我们绝不会允许事态继续恶化,虽然现在贝加尔湖一带的局势已经恶化了。” “我相信贵国可以达成这一点,”奕匡耐心的说道,“但是贵国还要不要争夺黑海的出海口和巴尔干半岛?若是贵国愿意放弃这么重要的生命线,而掉转头和中国争夺无关紧要的北海,那我们也愿意奉陪,毕竟贵国如果都被烧坏了脑子……” “您的要求我无法答复,也无法答应。”朱格列夫站了起来,冷冷的说道,“我要向枢密院汇报这件事。” “请便,”办理外交以来,算这次是最春风得意了,奕匡按捺住心里的得意,淡然笑道,起身送了送朱格列夫,“我需要不要等太久,毕竟很多国家。”奕匡若无其事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等着和中国商谈。” 虚伪企图骗取俄罗斯领土的招数,朱格列夫起身,平静的走开。他准备接下去要和枢密院汇报,中国人已经攻克了贝加尔湖南部的领土和城池,不可能仍由这件事继续发生,接下来一定要有个交代,他清楚的明白,之前北部局势没有变化之前。自己所想让浩罕中立,保证西北边境稳定的条件,在现在已经没用了,丝毫不能引起中国人的兴趣,“可怕的中国人,”朱格列夫上了马车,脸上的坚强一下子全部卸了下来,露出了软弱的表情,“为什么他们的胃口那么大!” 。。。。 “俄罗斯人最要面子,所以不能轻易得罪,或者说,不能往死了得罪,”慈禧太后说道,“若是有实力一下子打死他,也就罢了,若是往死了得罪了,却还打不死,日后必有大患。这也就是皇帝不对俄罗斯宣战的道理所在,不宣战,他们可以假装是边境的冲突,不会影响到俄罗斯在欧洲霸权的争夺,万一宣战就无可收拾了,我可不想和奥匈的皇帝一样,在克里米亚战争之中倒戈一击,害的沙皇服毒自杀,这样的大仇,啧啧啧,我不愿沾染,所以控制住战事,但又不能不重视,皇帝出巡是最好的法子,借着巡视蒙古诸藩,实则督战,有了实际的作用,所谓什么宣战不宣战,其实也不重要了。” “有太后在里头为皇上出谋划策,俄罗斯人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塞尚阿说道。 “不,”太后听到塞尚阿的说话,不由得一笑,“这是皇帝他自己个的主意,我没出谋划策,皇帝到底是历练出来了,”太后的脸上露出了荣光,神情显得十分骄傲,“外头的大事无忧了。” “皇上刚刚亲政,就有如此大捷,可谓是天命的真主,”塞尚阿说道,“如今对俄罗斯既然大胜,想必以后外朝,外国,都不会有人置喙万岁爷的旨意了。” 塞尚阿到底是老辣,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为何皇帝要对俄作战,太后还支持的道理。慈禧太后笑而不语,“希望如此,打下了北海,接下去,就有别的事儿要忙乎了。” 太后没明说,塞尚阿也不能问,太后又问:“虽然如今说的早了些,但是也可以问问你的意思,北海一带必然是有咱们的土地了,不管是多还是少,说好要分给各部的,到底也要分下去,不能被人说咱们言而无信,这分地儿怎么分?你有主意了吗?” “这事儿,蒙古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眷都来找过奴才了,”塞尚阿笑道,“都要在里头分润,我是说的明白,没有出过力的,那就别指望了,出力多的拿的多,这是自然,此外,诸部大小不一,不宜将一部之地致予同一处,各部杂之,这是最好的法子,自然,打下的城池是不能分的。” “你的法子很好,就这么做去就是了。”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点头,“现在就等着总理衙门怎么当差了?若是纵横捭阖运筹帷幄,说不定咱们能过个肥年。”   ☆、二十七、大捷之后(五) 八月中秋过了,天气就慢慢的凉了下来,圆明园之中的金桂,这是颇早熟的品种,已经悄悄毡房,引得蝴蝶蜜蜂缱绻不已,虽然晚间的天气甚凉爽,但是白日之间,太阳光还是很猛烈,这是不寻常的热天气,按照宫里头南边来的老人说,这像是南边的天气,为了这样的奇怪天气,所以原本要回銮的事儿,也耽误了下来,园子里头主子们的意思,还是要等着万岁爷北巡回来,再做打算,若是看着天气暖和,指不定今年就要园子里过年。 自然,重阳节的庆典也预备在园子里弄了,花房已经准备好了各处景点的菊花点缀,各地督抚也上了极好的品种,虽然皇太后下旨,“北海用兵,国中不宜铺张庆典”为名下令节俭办节庆,但是菊花还是要摆的。 圆明园内军机处的值房内,也早就摆上了许多句话,内务府的人说的清楚,这些看上去一根根花瓣树立的淡绿色句话,叫做“玉树银枪”,是新品种,为了北海的大捷特意叫了这个名儿。 文祥笑盈盈的进了值房,恭亲王等人都在大堂内,等候着文祥,宝鋆朝着文祥拱手,“文翁,大家可都在这里等着你了。”他性子颇急,“和俄罗斯大使谈的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让步?” 恭亲王笑道,“配蘅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急,让文公坐下再细说。” 文祥拱手,笑道:“幸不辱命,俄罗斯人退步了,北海之全境不可尽数给予中国,阿尔泰和乌第河一带不可让。” 宝鋆有些失望,这也算是让步吗?“这可没什么让步了?” “乌第河和阿尔泰一带。乃是小头,”曾国藩捻须说道,“算起来。没多少土地,再者土尔扈特部十分恭顺。阿尔泰的草场没有了,北海一带划一块给他,也是可以的,这没问题,乌第河人烟罕至,也不甚紧要,关键的是北海,北海。他们准备让多少出来?” “俄罗斯黔驴技穷。”文祥笑着说道,“厄尔口城以南,索尔山以西,他们已经勉强答应了。” 宝鋆猛的一击掌,朱学勤也喜形于色,整个殿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恭亲王叫苏拉,“快把北海地图拿过来。” 苏拉拿上来了北海地图,摊在长桌之上,大家也不顾及什么宰辅体统。纷纷围住了地图仔细看着,曾国藩的眼睛有些老花,胡林翼递了一个玳瑁框的眼镜给他。塞尚阿比了比,“这块地说小倒是不小了,大约总有几十万里,天津府那么大,可这边,”塞尚阿指了指厄尔口城的西南方向,“除却高山之外,就是沼泽,没什么价值。这倒是罢了,厄尔口城呢。给不给咱们?” 文祥点点头,“厄尔口城是肯给的。虽然他们一直在附近做小动作,准备夺回此城。” “别的呢?”朱学勤问道。 “尼布楚和乌兰乌德必须交还给俄罗斯,楚库柏兴可以给我们。” “可笑,”李鸿藻摇头说道,“俄罗斯人这也叫退步?还是没有把中国放在眼里,要知道北海一带俄罗斯已经再无可用之大军,还搞这样的臭架子,给谁看?尼布楚、乌兰乌德已经在中国之手,万万是不可再还给他们的!” “保定公说的极是,”塞尚阿看到了恭亲王犹豫的表情,连忙接口说道,“再说了就这么点地方,怎么安置蒙古诸部?这草场好不好倒是其次,也没有这么多地方可分的啊。俄罗斯人的态度咱们都是知道的,若是指望他们赔款,是半点可能都没有,那既然没有了别的招数,就割这么点土地,实在是不行!” 文祥说道,“赛公勿急,俄罗斯这么说,也只是讨价还价而已,就如我们要北海全境之地一样,我们无法做到,他们如今的条件,他们自己个也清楚,无法达到,”文祥对着恭亲王说道,“王爷,我以为,若是这里行不通,不如让理藩院尚书庆海出马,先和西伯利亚总督接触一下。毕竟大使级别还是太低了。” 恭亲王点点头,“如此甚好,不过不能晾着他,免得说我们没有诚意,他们恼羞成怒就不好了,文山,你就不用再去见那个无礼的大使好了,让奕劻去,皇上有了旨意,说北海三城务必要收入囊中,不能囊括北海,起码也要南北分而治之,咱们料理这件事,只能再往条件上谈,却不能往下砍,再发下军机处的廷寄,北边的战事不要停,务必要继续扫荡北海南部各地,将俄罗斯人在此地营造的城池一一拔起。” “边打边谈?如此甚好,”宝鋆喜滋滋的说道,“免得俄罗斯人以为可以借着谈判的机会在我们这里想占什么便宜去。” “御前有几个伴驾的王爷倒是武勇,”文祥对着塞尚阿说道,“请旨前往境外,找俄罗斯人试试身手,皇上已经准了。” “如今武备兴起,也是国朝之福啊,”塞尚阿捻须笑道,“如今军容之胜,连夺北海三城,打的俄罗斯毫无脾气,实在是大快人心。” “总理衙门那边,还是要文山你继续盯着,”恭亲王对着文祥说道,“搞清楚各国的意思,接下去咱们怎么个态度,也有个依仗不是?” “英国人是持中的,他们似乎不愿意涉及到中国和俄罗斯的对抗之中,但是他们隐隐说起过帕米尔一带的领土归属问题,我心里揣度,如果我们在那里保持沉默,他们应该会帮助我们。法国人强烈反对,不过他们还没有什么别的动向,只是限于嘴上抗议这倒是无关紧要,美国人也热情,要求调停,这倒是可以请他们帮忙说和一下。奥国对着俄罗斯的举动十分不满,已经准备出兵巴尔干帮助土耳其了。” “这是好事儿,”恭亲王笑道,苏拉来报,“北洋水师的奏报。” 恭亲王打开一看,“恩?库页岛附近看到疑似俄罗斯军舰,警告无效,业已击沉?”恭亲王放下了奏报,“很好,”恭亲王笑道,“家大业大不怕事儿闹得大,海上的事儿也解决了。接下去就该俄罗斯人低头了。”   ☆、二十七、大捷之后(七) “什么叫疑似俄罗斯军舰?”李慈铭看着翁同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里还有疑似一说?” “是悬挂着俄罗斯的国旗,到底是不是俄罗斯本国的,如今倒是也不知道了,”翁同龢说道,“已经击沉了。” “北边战事最怕的就是有海上之战,说到底朝中衮衮诸公,最怕的还是寇从海上来,所幸中国远离欧洲列强,北洋水师又是堪战。如今北边大胜,海上却有了纷争,接下去就要看谁让步了,不管如何让步,定局差不多已经定下了:朝中如今必然有一番攻城略地的大功在等着。” “莼客,难道不以为俄罗斯要在水师这头报复吗?”翁同龢十分担心,“若是俄罗斯水师大举而来,些许的胜利又要烟消云散了。” “俄罗斯人不可能为了北海区区之地而大动干戈,”李慈铭微微不耐烦,但是还是解释道,“正如中枢,其实对着北海之战要如此大动干戈,大约很多人还是不以为然的,只是皇帝一力主张,军机处又伴食画餐,自然能一力推行,可俄罗斯国内,倒也不是说他国皇帝无权,但是俄罗斯国中贵族势力颇大,凡事讲究无利不起早,若是为了这里头的蝇头小利,而要大动干戈,实为不智,俄罗斯人不是愣头青。”李慈铭继续说道,“我猜,大约又是西伯利亚总督自己的什么武装船只吧,不然北洋水师怎么说击沉就击沉了。” “我原本以为莼客精通诗书,如今一看,才知道莼客大才,西洋诸国之事均如观掌纹,不由不叫老夫钦佩啊。” “老大人谬奖,学生也不过是鹦鹉学舌而已,”李慈铭笑道,“报纸上连片介绍西洋诸事,学生看的多。自然就会用了。如今借着北海大战,朝野谁不知道北洋之地,知道北海之水,苏武牧羊。徐达北伐的事儿?那里头的事儿,老百姓估计比俄罗斯人知道的还清楚了。” “是啊,报纸之事,如今看来,抵得上一个翰林院。”翁同龢叹道,“以前无论是谁都看走眼了。高伯足干的好大事!” “高伯足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太久了,”李慈铭神秘得笑道,“老大人有此意乎?” “有心无力也,”翁同龢说道,“高伯足是皇太后的人。” 皇太后撤帘归政,可谁也不敢忽视于她,“是皇太后的人,但是也没有什么亲信几年之内没有升迁的道理,”李慈铭笑道。“当个报纸的提调官有什么前景?之前倒也是罢了,当着太后的北门学士,出谋划策,但是太后撤帘归政了,不能面见外臣,那这提调官也没什么意思了。王恺运在广西为官当得风生水起,吏部几年的考核都是卓异,只要还有为官之心的,必然是等的来不及了。” “可太后当年掌握天下大权,都未见安排高伯足。”翁同龢说道,“可见,这其中必有什么缘由,或者高伯足不肯。或是太后不愿。” “可既然是如此,老大人为何不试一试呢?”李慈铭笑道,“若是能移走高伯足,自然是最好,若是移不走,老大人保举皇太后的人。皇上不会不高兴的。” “皇上?”翁同龢苦笑,“皇上自然是高兴的。” “是啊,皇上高兴,自然就好办事,”李慈铭看了看自己椅子边的一叠报纸,随意翻看了一番,“言论之喉舌,若是掌握在正人手中,必然是澄清玉宇之利器。” “那莼客你的意思?是如今就上折子呢?还是等着大胜归来再上?” “学生以为如今趁着大家伙的注意力在北边,赶紧发动才好,”李慈铭放下了报纸,“看看风声如何?先动起来总不会错。” 翁同龢捻须笑道,“高伯足昔日号称肃门六子,海内名客,可较之莼客,实在是不配,若是将来若有进展,莼客可有意此位置乎?” “老大人说笑了,学生还只是举人,未曾入仕,如何能担此重任?”李慈铭笑道,“高伯足虽然一直没挪窝,可品级已经有了五品,将来若是升迁,谁都明白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只怕是四品大员主管此事,都算的上是勉为其难,要学生的意思,排个侍郎或者是翰林院掌院士都尽可使得了。焉能轮得到学生呢?”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翁同龢安慰说道,“咸丰以来,国朝升迁为官者从未以论资排辈而主流,有军功升任督抚乃是大学士军机大臣者,有兴办洋务一跃成红顶戴者,也有从包衣奴才升任大进军封爵封伯的,就看高伯足,只不过是肃顺余孽,亦能有如此重权在手,可见时运之道,实在是令人惊讶。你乃是海内名望,只要中了进士,自然是无所不往之利,平步青云只在反手之间。” “借老大人吉言了,”李慈铭不置可否,“明年就是春闱了,论理,我倒也不该说这个,只是老大人为何不试一试,当一次主考官??” “我倒是想,可惜啊,贾帧之后,再无清流人物为主考官了,就是从考官也轮不上。”翁同龢说道,他也十分的担忧,“如此下去,清流必然要凋零啊。” “老大人请放心,昔日老大人在勤政殿力陈要出兵北海,这事儿谁都瞧见了,皇上不会不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北海大捷,回来有功者必然要厚赏,老大人这时候求一个考官,有什么不可能的?” 翁同龢哈哈一笑,他委实惊叹,李慈铭果然是盛名之下,名不虚传,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政斗水平尚可,道德文章自然是不用多说,只是这眼界还十分紧缺,皇帝到底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他的许多心思,别说是自己,就连李鸿藻也不一定摸的着,所幸如今还有李慈铭,“莼客这双眼睛可真是毒辣啊。你说的有道理,皇上也喜欢说话坦白之人,老夫明说,他倒是有可能成全老夫,成全老夫,亦是成全莼客你啊。”   ☆、二十八、返京之前(一) 朱格列夫疲惫得拖着笨重的身子下了马车,东交民巷在德国大使馆边上的一个大院子,就是俄罗斯大使馆,另外一边是美国的花旗银行,本来东交民巷划拨洋人使馆和银行等机构,素来中国人是极少涉足的,可朱格列夫下了马车,随意一看,就看到许多留着辫子的中国人站在大门口,见到朱格列夫下了马车,纷纷大声朝着朱格列夫喊着什么,朱格列夫看着那些愤怒的面容,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负责治安的警察们隔开了两堆人,虽然他们的表情上看来,他们十分不乐意做这样的事儿。朱格列夫叹了一口气,无力发火,转过头,对着侍从官说道,“要是他们不拦着,我被他们打了几下,说不定接下去我们还有转机。” “先生,这次中国人不肯让步吗?” “是的,我已经退步到了乌兰乌德城以南的土地都归属中国人,但是他们胃口还是很大,坚持要贝尔加湖的全境,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贝尔加湖只能给中国人一点点,要是全部给他,那就不好了。” “国内到底是什么意思?”侍从官问,“为什么还不愿意给一个明确的态度?要知道中国人可还是继续在北边继续做小动作。”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朱格列夫微微冷笑,“他们怕输,怕各国觉得输给中国人是很丢脸的事情,所以他们就像是一头扎进沙漠的鸵鸟,假装东边太平无事,他们可以全力和土耳其争夺黑海,可这样是没有用的,中国人的气焰会越来越嚣张。总理衙门的人已经暗示我,中亚三汗国的归属要一并解决,他们的胃口绝不会只限制在贝加尔湖这里了。所以我还在等国中的意思。准备听从沙皇陛下的吩咐,决定到底要怎么样。” “我们拖不起了。”朱格列夫手写了一份奏报,“我们必须结束这里的敌对状况,俄罗斯经受不起两边同时开战的压力,国内也一定清楚这一点,就算现在先让给中国人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再慢慢算账。”朱格列夫已经准备退却,“国内一直没有派出代表处理这件事,只是让我全权受理。我大约就能猜到,我将来的下场,绝对是要当做替罪羊,”朱格列夫苦笑,“但是我没办法,只好这么一步步走下去了,对了,你去见过总理衙门的那个大臣了吗?” “见过了,送了三千两的银票,银子他是收下了。”侍从官说道,“但是我还是没有打探出中国人的底线,这些该死的中国官僚。” “中国人的底线。绝不会是现在那么高,但是也肯定比我说提出的要求高,如果实在不行,”朱格列夫烦躁的划去一段俄文,“乌兰乌德城也只好让给中国人了。但是绝对不可能以现在中国人占领的地方作为边境线,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之前向您提过的将这些土地设为未定区,类似《尼布楚条约》那样的处理方式,中国人不接受吗?” “他们接受,但是未定区设在了阿尔泰的牧场。”朱格列夫冷哼道:“他们打了胜仗,是不会接受这样的方式的。中国人的地理位置太好了。在陆地上只有俄罗斯才能给他压力,英国人对他们的海上有压力。但是英国人不想帮我们,他们难道忘了之前我们一起帮助过阿古柏吗?” “听说中国人准备和英国人平分帕米尔高原,”侍从官说道,“英国人有了实惠,肯定是不会帮助我们了——起码是两不相帮。” “还有该死的德国和奥国,”朱格列夫说道,“中国人只是去了一趟欧洲,就让我们这样难受,实在是该死。日本帮倒忙,反而给中国人有借口继续要高价,这些猪一样的东西,”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同意日本人帮助的,他后悔不堪,“现在轮到北洋水师逼近我们的东部海域了,我们只能是抗议,波罗的海海军现在要防备和挪威的战争,无法擅动,远东没有深水港可以驻扎。” “拖不起啊,”朱格列夫摇摇头,“我们拖不起了,需要马上解决!” 。。。。 “咱们也拖不起了,”沈桂芬对着皇帝说道,“皇上,咱们也要快点议和才好。” “大军一日日就是银子花出去,这倒是其次——只是秋风将起,北边不宜大军驻扎太久,如今也已经扫清厄尔口城至乌兰乌德一带俄罗斯修建的城堡,之前定下来的目标也以达到,臣以为,如今可以稍稍退步,给俄罗斯一个台阶下就成。” 皇帝刚刚看了看伯王上的有关那达慕大会的折子,听到沈桂芬如此说,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只是这到嘴里头的肥肉,还要吐出去,万万是没有这个说法的。” “俄罗斯若是一味拖延,咱们打下来的地方没有条约确认过,总归不是咱们的,若是小国,占也就占了,可这俄罗斯乃是万乘之国……”沈桂芬说话顿了顿,“还是注意点就好。” “难不成中国就怕了俄罗斯?”皇帝挑眉,怫然说道。 “如今练兵的目的已经达到,诸王伴驾,更是去了外呕吐兜了一圈,正是见好就收,过犹不及,趁着咱们大胜,谈判有优势,若是日后俄罗斯再有不轨之举动,我们自然可以调集大军,再行惩戒之伐,横竖如今已经有了官道,不怕俄罗斯有什么坏心思,咱们能够极快的反应。” 沈桂芬说话十分温和且不讲大道理,皇帝倒是听得进去,点点头,“那传旨京中吧,稍可让步,你倒是也说得对,接下去马上就要回銮,母后皇太后的圣寿也要到了,趁着如今有个好结果,让老人家乐一乐,也是做儿子的孝心。” “皇上仁孝。”沈桂芬退下了,陈胜文上前,“已经安排好了膳食,皇上您想要去那位主子娘娘去用膳?” 皇后几个人都已经到了库伦,皇帝摇摇头,“不用了,就在这里用膳,载澄他们去那里了?” “澄郡王在车臣汗王帐内做客,桂大人还是在乌兰乌德,只有王大人还在。” “那就让他来陪朕用膳吧。”   ☆、二十八、返京之前(二) 太监们鱼贯进了大帐,把膳食拿了上来,皇帝歪着身子坐在宝座上,默不作声,脸上却是喜气洋洋的,见到众人拿齐了膳食,看了看,“怎么没有酒?” “这里头的酒都是蒙古的烧刀子,奴才怕皇上喝醉了。”陈胜文回道。 “无妨,拿一壶上来,”皇帝笑道,这时候王庆琪也进来了,皇帝指了指王庆琪,“仙卿亦是好酒量,我们分一分,不算多的。” 陈胜文见皇帝兴致颇高,不敢再劝,小太监瞬间就拿了一个银壶上来,到了库伦都是按照蒙古人的方式用膳,帐内摆好了一个长条形的桌子,皇帝盘膝而坐,招手让王庆琪靠着自己,坐在了长桌子的下手,太监们用小银刀把考好的羊肉切成了一条条,连同粗盐一同献到了皇帝的跟前,皇帝让王庆琪吃,“这是最好的小羔羊,味道甚美,且绝无膻味,你试试看。” “谢皇上。”王庆琪谢过,夹了羊肉吃了起来,太监又给两个人倒上了烈酒,皇帝喝了一口,呛得满脸通红,王庆琪连忙抚了抚皇帝的背,太监们吓得脸都白了,皇帝用白毛巾擦了擦嘴巴:“无妨,只是没想到这样的烈,一不小心就呛到了。” “皇上,不如换了马奶酒来吧,”王庆琪说道,“那个虽然口味独特,倒也比这个好喝。” “那就换马奶酒,”皇帝挥挥手,让伺候用膳的太监都退下,只留下了一个陈胜文伺候,两个人无语用膳,“我瞧着你酒量倒是好,仙卿,怎么样,什么时候醉过?” “也不是酒量好,只是素来喝酒的时候少,”王庆琪笑道。“比如在这样御前伺候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喝醉了,免得御前失仪。” “怎么,”皇帝笑道。“自己在家难不成都是不喝的吗?” “微臣都在宫里头伺候,寻常休沐的时候都往着琉璃厂淘淘旧书,除却同年之外,往来的人也少,这应酬自然更少了。臣也不是喜酒之人。” “在御前有什么拘束的,”皇帝的脸红彤彤的,“你家里没人,想必也是无聊,这宫里头你如同家里一般就好,你既然能喝,就多喝几杯。” “多谢皇上。” 马奶酒一下子就到了,陈胜文给皇帝斟酒,皇帝拿过了酒壶,“我自己来。” 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王庆琪倒了一杯,两个人碰了碰杯子一同喝了,王庆琪说起了来北边的趣事,又说白莲教的道士打探消息十分厉害,皇帝点点头,“说起来,劝降白莲教的事儿,我是不赞成的,只是那时候皇额娘定了主意,我也不好反对。如今看来,十分有用,特别是西北一战,和如今的北海征战。这些道士看来颇为厉害,传递消息,安抚蒙古诸部,前日库伦的活佛还找到朕抱怨了几句,说白莲教到了这里,于佛法无益。哈哈我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香火钱少了,我才不理他,只是好言安慰了几句。” “可是到底也有忧虑,”皇帝说道,“这些人打探消息如此厉害,万一将来有了反意,怕还是后患无穷啊。” “皇上乃是圣天子,无人会有异心的,”王庆琪说道,“白莲教传承千余年,到了皇上这里才名正言顺的传教,感恩戴德之心绝对不会少的。再者,如今理教院管的很是严格,又何须担心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帝听到了王庆琪说的话,十分高兴,接连又是喝了好几杯,陈胜文给皇帝布菜,“万岁爷,吃些菜,不然空腹容易醉,这马奶酒后劲最足。” “啰嗦死了,滚一边去,”皇帝笑骂道,“今个高兴,北洋水师到了吉林海外,这样子,什么武装船只就没用了,北海又是大捷,朕在库伦,实在是高兴,今个多喝一杯有什么关系。” 陈胜文不敢说话,只是拿眼窥着王庆琪,王庆琪劝道,“皇上,这些菜我大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皇上何不介绍一二?” 同治皇帝点点头,“让陈胜文一道道菜说来就是。” 于是陈胜文趁着机会把各样菜式一样样的拿上来献给皇帝看,又说清楚菜名,皇帝择了几样用了用,喝了小半碗斑鸠口蘑汤,又吃了几块奶豆腐。陈胜文这才放心了下来,继续由着皇帝喝酒。 酒有些多了,原本是冷冰冰的王庆琪也宛如春水解冻,露出了几丝红润的笑意出来,皇帝看的有些发呆,“仙卿,你跟在我身边有好几年了,我见你也不图宦位,金银珠宝也一力却之,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是奇怪,今个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了。” 王庆琪的表情微微一凝,“微臣所求者甚少,所需之物也少,故此如今倒也满意现在的日子,跟着皇上,见识了好些事物,说起来,也是心满意足了。难道皇上觉得微臣当差不力吗?” 皇帝摆摆手,“没有这个意思,”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进来,伏在陈胜文耳边说了什么,陈胜文见到帐内暂时无事,悄悄的退了下去,“你当差很好,我很是喜欢,”皇帝伸手去拿酒壶,却被王庆琪一把按住了,“皇上,今日已经尽兴,却不可再饮了。” 皇帝的手似乎触电了一般,怔怔的看着那个银质刻狮虎豹的酒壶,“怎么叫尽兴呢,才这么一点,我还没喝够呢。仙卿,你陪我再喝几杯。” “皇上您若是醉了,可是麻烦,还有政事要处置呢。” “无妨,不是还有你照顾我吗?”皇帝拉住那个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王庆琪倒了一杯,“有你在,我可什么都不怕。” 陈胜文站在帘子外,焦急的等着,过了好一会,王庆琪满脸通红的走了出来,陈胜文迎了上去,“王大人,万岁爷喝醉了?” “多喝了一点,眼下犯困了,你叫人预备好酸笋鲫鱼汤。” “万岁爷一直睡得不安稳,如今若是能好好睡上一会,就是极好了。”陈胜文说道,“兵部来了公文,王大人,您看,是马上叫醒皇上,还是候着?” “是什么事儿?”王庆琪抚了抚自己的袖子,他的袍子下摆湿了一大块,大约是马奶酒的痕迹。 “是北洋水师的动向,说是按照兵部的意思,去了日本。” “既然是之前报备过的,就先不用叫醒皇上了。”王庆琪看了看左右,“你小心着点,免得叫外头的大臣知道你这样。”   ☆、二十八、返京之前(三) 过了两刻钟的时候,皇帝就醒了,叫陈胜文:“朕睡了多久了?” “没一会,”陈胜文说道,“大约是半个时辰。” “王庆琪呢?” “见到皇上睡下,他也就退下了,”陈胜文小心翼翼的端上了酸笋鲫鱼汤,“王大人叫奴才备下了这汤,万岁爷尝一尝?” “恩,”皇帝喝了一口,觉得烦闷之感稍解,“有什么奏报吗?” “有一封北洋水师的,奴才原本是想叫醒皇上,王大人说不碍事,且放一放。” “恩,”皇帝点点头,“拿上来给朕瞧瞧,”皇帝接过了折子,翻开一看,“再把江忠源叫来。” “嗻。” 呜呜呜~汽笛声猛烈,几艘如同远古巨兽一般的军舰开进了长崎港,这是北洋水师第一次到日本境内,灰色的铁甲放佛是世界上最吓人的武器,就这样充斥了港口里头所有人的全部眼帘,除了天和地,海上就只有这些巨兽了!正在港口上搬运货物绑着头绳的日本苦力们目瞪口呆,有个人大叫一声,连忙朝着陆地的方向逃去,“西洋人的妖魔军舰又来了!” 港口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瞭望台,“大阁!中国人的军舰不听从命令,就闯进了长崎港!”他指了指不远处灯塔上一个拼命挥舞着信号旗的人,“完全不听从指挥!” 瞭望台上的海军次大臣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望眼镜,神色默然,握着望眼镜的手却是青筋直爆,“他们有这个实力敢不听信号指挥,”他似乎看到了一座泰山压到了内阁,压倒了海军部的头上。压的喘不过气来,“让所有的船只都从停泊位里头让出来,不要和中国的舰队发生冲撞!” 士兵连忙传令下去。海军次大臣缓缓站了起来,“我需要去迎接中国的官员。” 海军次大臣等在码头上。不一会,为首的军舰大喇喇得停了下来,上面鱼贯的下了两排士兵,各个皮肤晒的黝黑发亮,神色彪悍,不屑一顾的藐视着迎接的日本士兵,突然一声炮响,轰隆一声。海军次大臣神色巨变,看着半空之中炸开的黑色火团,这些中国人要干什么? 地面上的日本士兵一阵哗然,不少人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海滨的骄阳,晒得人冒汗了。 只有清军士兵依旧站的笔直,依旧带着讥笑的面容看着惊慌失措的日本兵,突然又几下炮响,梯子上腾腾腾走下来了一位穿着狮子补服的中年武官,除却戒备的士兵之外。其余诸兵刷的一下,单膝跪地,高声喝道。“恭迎提督大人!” 彭玉麟不怒自威的下了甲板,又是连续几下炮响,震的四周无人说话,场内十分寂静,日本国海军次大臣榉木三次上前微微鞠躬,“我代表日本天皇陛下和内阁欢迎提督大人来到大日本国。” 彭玉麟微微点头,“多谢。” “不过贵国似乎有些孟浪,在日本国的港口之内发射炮弹,虽然这些炮弹是空的。”海军次大臣不满的说道。“还希望提督大人给一个解释。” “儿郎们只是想放炮而已,大臣不必多心。”彭玉麟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贵国对于我大清北洋水师的水平十分怀疑,我倒是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是儿郎们十分不忿,一定要和贵国比个高低,”海军次大臣脸色巨变,彭玉麟把朝珠拿了起来把玩,丝毫没去看日本海军次大臣的表情,“自然是不能让两国交战,故此我叫他们别轻举妄动,谁知道,这些人,还摆出了这样的架势出来,实在是年少气盛啊。”彭玉麟摆摆手,让后面的一干管带统领跟上,一群人目光炯炯,不怀好意的看着海军次大臣为首的日本官员,“只是放礼炮而已,大臣就不见怪了吧?” “不会,”海军次大臣心里怒火中烧,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分毫,“贵国海军的到来,我们举国上下都十分的欢迎,特别是大人您的军舰要在长崎港上漆,长崎港早就做好了准备,”海军次大臣在彭玉麟面前似乎十分的怯弱,客套话没说几句,就直截了当的说正事,“准备好为大人的军舰上漆,凡事已经准备妥当了,”海军次大臣招呼亲随官,把一本文书拿了出来,“这是备忘录。” “这事儿不要紧,你和我的书记官去谈就是了,”彭玉麟挑眉,“我从库页岛海域返航,倒是有一件事儿要请教贵国,不知道大臣你能不能赐教。” “请提督大阁示下。” “前月有不明武装船只在黑龙江口生事,杀了不少的渔民,这事儿,贵国知道否?” 海军次大臣一脸严肃,“日本国怎么知道贵国海域之内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们深表同情且对此进行强烈谴责。” “大臣您的口气,日后和洋人们打交道,倒是极好。”彭玉麟讽刺了一句,“这事儿你既然不知道,告诉大臣您也无妨,这武装船只悬挂俄罗斯国旗,似乎外人以为都是俄罗斯搞的鬼,”彭玉麟把袖子拢了起来,眯着眼睛继续说道,胸前金线绣的狮子不怒自威,做欲扑人之威武模样,“但是,俄罗斯并无军舰海军在此地,西伯利亚总督只想着在陆地上和我们决一死战,无暇估计海上,再说了,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派遣一支莫名其妙的船只攻打庙街这些地方,我一直不知道这船只是那里来的,可是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故事,大臣你一定也听过,叫什么,对,就叫做桃僵李代,是不是?该不是贵国的大手笔吧?想着鹬蚌相争,日本在东北渔翁得利?” “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海军次大臣连忙说道,“贵国和日本国一同维护亚洲的和平稳定的心思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彭玉麟右手的一个武官悄悄嗤了一下,以表示不屑,彭玉麟看了看海军次大臣,“若不是贵国的手笔,那也就罢了。” ps:爱的人会看,这本书就有了价值,有时候想想蛮灰心的,坚持了两年多的书了,却还是这样的成绩,但是有时候反而也会振作起来,因为有大家的陪伴,很是满足。   ☆、二十八、返京之前(四) “反正那几艘破船也已经击沉,什么活口也没留下来,我也懒得去追究什么,只要北洋水师在北大洋上,”彭玉麟继续说道,“就轮不到什么魑魅魍魉跳梁小丑闹腾,谁来都是不惧的,反正挂着俄罗斯的国旗,这笔账自然是认在了俄罗斯人的头上,那座衙门里没有冤死鬼呢?” “是,”海军次大臣觉得今天收到的侮辱可以足足让他切腹自杀十次了,但是他不得不咽下苦水,含着笑脸继续说道,“已经给大人和将军们在城中备下了住所,这就请入城吧。” “我们就不进城了,”彭玉麟转身返向军舰,“贵国听说无肉食,未免寡淡,年轻人倒是还好,本座老了,一日离不得猪肉,就不奉陪了,你们年轻人分批下去乐呵乐呵,听说此地的妓娘甚好,儿郎们可以舒展舒展身子骨。” 士兵们轰然应诺,脸上露出了别样的笑意出来,海军次大臣无法,只好弯腰送彭玉麟离开,彭玉麟上了甲板,告诉传令官,“五个士兵里面只能抽一个人到岸上,管带以上一概不可下军舰!否者军法处置!” “是!” “港口外要咱们自己的巡逻船巡逻,日本人的船只,无论大小,若是靠近,一律击沉。” “是!” “咱们来这里是示威来着,切不可自己骄傲自大,中了日本人的坏心思,威远号才刚刚下水,一切要小心行事!” “是!” 海军次大臣仰着脸看着船舷之侧写着的两个巨大汉字:“威远”,那两个字如同须弥山一般,重重的朝着榉木三次的心上压了下去,海军次大臣脸色铁青,转身离开了长崎港,上了自己的马车知州,榉木三次就忍不住说话了,“快把这里的情报报告给内阁,报告给天皇。中国人的海军已经远远的把大日本国抛在后头了,陆军部那些白痴,还坚持要发展陆军的话,那我就请他们来看了看这些海上巨兽一样的北洋水师军舰!如果他们觉得陆军可以游泳去别的地方征战的话!” 北洋水师比历史上提早了十几年到达日本国刷漆。这次给日本国的震撼,远远比历史上的更为巨大,虽然之前有巡视中日边海的举动,可那时候毕竟没有多少人见识过北洋水师的实力,这次却是大不一样。天皇在得知海军次大臣的奏报之后。不顾玉体安然,拒绝了大臣们的劝阻,扮作普通武士和内阁大臣们前往长崎港查看北洋水师以“威远”号为首的巨型军舰,一见之下十分受刺激,回到东京之后,号称过午不食,每日只吃一顿,不吃肉食,将节约下来的饭钱支援海军建设,日本国内有识之士纷纷号召臣民捐献自己的家产建设日本海军。 日本国通过了大力发展海军的国策。就连最保守的萨摩藩也没有反对,他们清楚的明白,横贯在日本国崛起的最大拦路虎,就是清国,就是清国的北洋水师! 彭玉麟虽然知道明治天皇到了长崎港,但是他假扮常人,他也不去戳穿,只是素日里命各军舰巡逻长崎左近航线,丝毫不顾忌日本人的抗议,水手和士兵们在岸上寻欢作乐。肆无忌惮,有时候和日本本地人起了冲突,彭玉麟不问缘由,一概将和北洋水师士兵起冲突的日本人大将鞭笞。日本人敢怒不敢言,舆情汹汹,只是有几个有识之士看了北洋水师之行止,暗地里就在讨论:“清国虽然军舰厉害,可士兵懒怠,军机涣散。只要日本国一力图强,将来必然能一鼓作气,将此强敌胜之。” 消息传回到了皇帝的御前,皇帝对着蒙古人进献的烤骆驼发愣,那烤骆驼的驼峰端端正正的摆在了皇帝的面前,陈胜文把驼峰切细,正用紫盐、金笋、牛乳片、花不提拉、那木樨撒在驼峰上,献给皇帝。“这日本国的天皇,实在是厉害,每日只吃一顿?这身子如何吃得消?” 庆海奉承的笑道,“这日本国天皇过的实在是苦啊,只是日本国却不是天朝藩属,若是天朝藩属,皇上赐他几千斤稻米,也够他吃上几年了。” “只是这饭能省出多少银子?”皇帝有些惊讶,“虽然能省下一点银子,只是放在购买军舰,新建水师上,到底是杯水车薪吧?” “回皇上,这无非是日本天皇收买人心用的伎俩,不值一哂,”沈桂芬笑道,这一日是那达慕大会之后,皇帝宴请蒙古诸藩的酒席,按照蒙古的方式,点起篝火,大家席地而坐,蒙古人唱起了愉快的歌声,到处洋溢着粗放豪迈的喜悦氛围,就连沈桂芬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了,他对着同治皇帝笑道,“日本天皇此举一出,国内谁会不效仿,谁敢不效仿?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如此以来众人皆知天皇要大办海军之意,自然就无人敢不尊。”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同治皇帝看着面前的驼峰,似乎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有这样的强邻在侧,未免寝食难安啊。” “皇上不必担心,”沈桂芬继续说道,“北洋水师的奏报里头说,水师在日本故意跋扈,日本人不敢怒亦是不敢言,如此看来,其水师水平远逊于国内,如今中国已经发展水师十多年,只要这发展的势头继续下去,日本人就算举全国之力,也远远赶不上中国的水师。天朝自然有自己的宽宏大度治国之政,皇上何须羡慕这样的小家子之术,再者,如今水师上下每日三餐都有肉食,若是皇上也效仿日本天皇,水师军心如何能稳?” “是啊,”王庆琪也是点头,说道,“皇上为国家大事计,也需努力加餐饭。” “你们说的对,”皇帝又来了兴致,举起了酒杯,“诸位大臣,和王公都是国之栋梁,亦要吃好喝好,保重身体啊。” 众人大笑,举起酒杯恭贺皇帝万寿无疆,好事情永远是发生在一块,为什么能大肆歌舞:这时候俄罗斯人已经让步,《中俄北京条约》马上就要签订了。   ☆、二十八、返京之前(五) “大清国大皇帝、大俄国大皇帝欲更敦两国盟谊,互筹相助之法,为此,大清国大皇帝派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文祥为全权大臣;大俄国大皇帝派驻华署理全权大臣中国大使伊万诺维奇.思朗.朱格列夫为全权大臣;该大臣等各以所奉全权之据视为妥协,商定条款如下: 1.为保大清国大皇帝享有完整的宗主权,大俄国大皇帝同意恢复浩罕国,并支持他享有治权,惟此项条款,断不侵大俄国大皇帝主之权。 2、《尼布楚条约》中未确定之边界,大俄国大皇帝允准确定,自此大清国大皇帝享有额尔沟河之东岸、厄尔口城,额尔沟河入北海河口至乌德河入北海河口之直线为两国水域分界线……乌兰乌德城至大兴安山,再至乎达尔山为中俄两国之明确分界。大俄国大皇帝保证大清国大皇帝在此地的领土完整。 3、尼布楚以南,黑龙江南岸和中国如今之边境设为未定区域……为两国之永世友好,尼布楚城禁止大俄国部署军备力量,仅作通商口岸之用。 4、因喀尔喀蒙古需要草场放羊等条件,大俄国大皇帝允准中国蒙古部落在阿尔泰之北土地放牧。 5、大清国大皇帝支付五十万银元购买尼布楚城中之物资。。。。。。 此约自两国全权大臣彼此互换之日起举行。此约御笔批准之本,自画押后,在北京互换。兹两国全权大臣将此约备中、俄二国文字各二份,画押盖印为凭。两国文字校对无讹,惟辩解之时,以拉丁文为本。” 荣寿公主捧着册子,把条约读完了,看着皇太后的背影,慈禧皇太后穿一件午夜蓝弹墨如意纹交领窄袖绣圆领袍,逶迤拖地山茶灰散花棉绫裙。身披驼色滚边葫芦双福薄纱遍地金。油亮光洁的乌发,头绾如意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堆珠棱花象牙花钗,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石榴镯子。秋高气爽,福海的碧波在微风吹拂之下轻轻荡漾,“北海三城,拿了两城,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尼布楚城俄罗斯不肯让。也就罢了,康熙爷年间,他们就经营此地,百多年心血,如何肯放,这不需驻扎部队,也不过是托词罢了,他们还能忍得住?” “那这条约,不是无用?”荣寿公主问道。 “有用,他们既然舍不得。留了这么口子,日后自然还用这个借口去和他们打官司,”慈禧太后看了看清澈的福海,转过头来,坐在了朱色的游廊之上,游廊边上香花袭人,“最好的就是这块未定之区了,嘿嘿,按照蒙古人的架势,这些地方。总有一天会全部放牧上牛羊。” “皇额娘睿智,儿臣是不懂的。”荣寿笑道。 “你怎么不懂?”太后微微一笑,“只是不想多说罢了,罢了。横竖咱们在园子里关着门说说嘴而已,倒也没什么关系。” “条约已经商议好了,皇上是不是也该回来了?”荣寿说道,荣寿长大到现在,倒是没有这么久没见到皇帝,心里怪想念的。“京中的天气都冷了起来,北边可是更冷了。” “算起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皇太后说道,“北边要冷起来,俄罗斯也没办法在野外过冬,既然两座城已经拿下,派人守住就可以了,大军也可以返回。皇帝已经从库伦出发返京了,你放心,皇帝有着皇后他们照顾,一定都妥当。” 两个人下了游廊,准备散步到别的地方去,德龄不知道从那里窜了出来,“皇上那边来了电报,”德龄低声禀告道:“皇上想回京之前去一趟热河。” “热河?”太后十分惊讶,微微皱眉,“皇帝去热河做什么?” “皇上的意思,是在那里拜祭先帝爷。”德龄低着眉说道,“住上一两日,就返京。” “罢了,他有这个孝心,自然不好说什么,”慈禧太后叹了一声,“论起来,我到现在还没去过避暑山庄,”她对着荣寿说道,“不知道那里的景色如何。” “我也没去过,听说较之圆明园,多了一些塞上景致,若论景色,自然还是圆明园为佳。”荣寿笑道,“下次再让皇上带着皇额娘去就是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吩咐德龄,“皇帝在北边都安好?安好就好。” 同治十三年九月八日,皇帝从库伦南下,巡幸热河避暑山庄。 九月十三日,《中俄北京条约》在北京总理衙门大堂签订。 九月二十八日,武云迪从尼布楚城退出,南下归国,其余属于中国之地除却大城及北海海边之土外,尽数给付蒙古诸部。几座重城由乌梁海以及库伦总兵派兵把守。 十月初三日,库伦至厄尔口城之官道开始修建。 九月十三日,皇帝御驾到了热河避暑山庄,在烟波致爽殿哭了一会,被诸王群臣劝住。 皇帝穿好了盔甲,在落地镜里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十分的满意,就连捧着头盔的慧妃也连连夸赞:“万岁爷这样子,实在是英武的紧。” 同治皇帝哈哈一笑,转过身子,陈胜文跪着给皇帝系上了腰带,“今日去围场瞧瞧,猎到好东西,晚膳就可以加餐了。” 皇后从慧妃手里接过了头盔,给皇帝戴上,“皇上,如今快到十月了,咱们也该早些回京,不然皇额娘怪罪下来,臣妾可是不敢领受,皇额娘的生日就要到了。” “你说的极是,”皇帝点点头,“朕幼年时候来此地,觉得还新鲜,如今看看也不过如此,咱们是前天来的,今个好生休息一日,明日见了此地的蒙古王公和喇嘛,咱们后日就启程,皇后你就好好准备着,叫人收拾东西。”皇帝交代好了皇后,走了出去。 皇帝走出了寝殿,外头已经候着许多人了,个个穿戴整齐,王庆琪也收拾了衣服,站在殿前,皇帝拿着马鞭拍拍手掌,“仙卿,你也要一同去围猎吗?”   ☆、二十八、返京之前(六) 听到皇帝发问,王庆琪微微低头,淡然说道,“微臣射猎之术不堪入大方之眼,倒是会骑马,皇上既然有雅兴,微臣自当附骥。” 皇帝哈哈一笑,“如此甚好,”他看了看,没瞧见载澄的影子,“这个载澄呢?又睡懒觉了?” “澄郡王大约是被热河的什么野狐精迷住了,”一个男声响起,皇帝转过脸,瞧到了豫亲王为首的几个亲王,他笑道,“怎么,豫王,你知道载澄在那里?” 豫亲王本格也穿好了盔甲,如今他脸上留着了一把大胡子,以前年轻时候的阴郁之色消失了不少,他对着皇帝微微鞠躬,笑道,“皇上还不知道澄郡王的性子,昨夜早就出去寻乐子了,这会子还是外八庙外头呢。” 皇帝露出了一股向往的神色,随即收敛,咳嗽一声,“他倒是会享福,就不用等他了,咱们走,”皇帝吩咐桂祥,“叫载澄收拾好烤肉的家伙事儿,到时候咱们打了野味回来,叫他烤肉给咱们!” “嗻!”桂祥瞧了瞧本格,又问皇帝:“八旗护军营已经把围场围好了,只是还没看见豹子老虎这些。” “近处的围场并没有这些猛兽,还是要走远些才好,”本格说道,“若是黑熊,也是有的。” “那还说什么,自然去远些的地方,”皇帝点点头,“朕是难得出来的,还不要见见厉害些的?走,咱们一起去!” “嗻。” 飞骑滚滚,人马欢腾,木兰围场许久不见皇帝前来围猎,猎物之多,远超京中西郊。不一会,皇帝等人就打到几十只狍子和梅花鹿,京中甚少见到的野狼也打到了不少。只是皇帝还觉得不足,还要继续打。从早上一直打猎到了黄昏时分,猎到一只金钱豹,又有老虎两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行宫,路上犹道下次定要猎一头熊瞎子才好。 当天晚上在琼花台设宴,用的鹿茸酒,又吃了大荤腥之物,晚上慧妃侍寝之后。却突然发热,随即发冷,又有吐泻之症,慧妃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宣召太医,漏液宣召太医,一下子就惊动了随驾的群臣,在园子里歇息的沈桂芬听到消息第一个就爬了起来,收拾好衣服,就前来烟波致爽殿问安。他到了寝宫前没多久,伯王豫王庆海江忠源桂祥等人也都到了,几个人无心交谈。只是心里想着事情,不一会太医出来了,沈桂芬连忙问:“圣体如何了?”按理应该是御前大臣伯王问,但是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怪罪沈桂芬越矩, “回中堂的话,”太医的脸上十分从容,沈桂芬一看脸色就知道皇帝必然是无大碍,“皇上只是用了大热大火之物,和外秋之凉爽有点冲撞。今日围猎身体有些疲倦,中暑了而已。肠胃略微不适,刚才已经服下紫金龙虎丹。微臣又开了扶疏解腻汤,叫人煎好再让皇上服下即可。” 沈桂芬点头,伯王又问。“这吐泻之症,就是中暑带来的?” “是,外加服了鹿茸酒,圣体有些燥热。”太医说道。 沈桂芬点点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无事就好,那你晚上就在这里候着,不要远离了。” 伯王问沈桂芬,“那咱们要不要轮着在这里候着?” “也不必了,皇后在里头伺候着,咱们这些外臣住在园子里就是例外,守在这里就更不方便了,伯王你是皇上的亲眷,倒是不妨,您就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儿,你招呼一声就成。” 豫亲王担忧得说道:“围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反而出了事儿呢。” “这是小事儿,只是咱们在外头,小事儿也马虎不得,”沈桂芬继续对着豫亲王说道,“豫王,对不起了,今日还要劳累您,您再去看一看关防,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什么茬子,桂大人,您也同去,给豫王打打下手。” “交给我就成。”豫亲王看着桂祥,眼神闪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桂祥朝着沈桂芬拱拱手,跟在豫王的身后也无言离去。 “王大人,”沈桂芬对着王庆琪说道,“您请去御书房候着,以防皇上突然要叫人写旨。” 沈桂芬的确是考虑面面俱到,起码做好了要大家一起值班,预防皇帝要突然做什么的准备,王庆琪点点头,也转身离开了。 庆海走到了沈桂芬的跟前,看到沈桂芬的神色十分严肃,“中堂,何须如此紧张?太医说了,只是中暑罢了。” “凡事小心为妙,”沈桂芬对着庆海和江忠源说道,“如今在外头,不比在京中万事齐备,咱们今日都在直房候着,轮着歇息。” 几个人都退下了,烟波致爽殿前安静了下来,只是殿内还灯火通明,人影晃动,皇帝刚刚吐完了一点东西,气喘吁吁的躺在炕上,慧妃脸色吓得雪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皇后亲自给皇帝漱口,又献上燕窝,“皇上,喝点燕窝润润喉咙。”不悦的看了慧妃一眼,“你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慧妃吓得马上跪了下来,“臣妾无用,请皇后娘娘责罚。” “好了,”皇帝摆摆手,笑道,“无非是朕贪吃贪喝了,怎么能怪她呢。”皇帝又是一阵恶心,垂首在痰盂上,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殿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过了一会,皇帝这才平息了下来,对着慧妃挥挥手,“你先下去休息,这里头有皇后伺候就成。” 皇后担忧的对着皇帝说道,“这都快到秋天了,皇上还中暑,未免也太奇怪了,眼下龙体欠安,回京的事儿,还是暂缓吧?” “这倒是不必,明日休息一天,想必就能大好了,不能耽误回京,”皇帝摇头说道,“明日朕好生睡一觉,必然就是好了,谁在外头?是伯王?陈胜文,那传旨,叫他代为赐宴热河蒙古诸藩,朕就躲在这里,偷懒一日。”皇帝拉着皇后的手,“你也受累,在里头陪我一日得了。”   ☆、二十九、圣寿庆典(一) 次日赐宴蒙古诸藩,只是伯王代皇帝在场,当中的宝座空荡荡的,一时间又是谣言四起,人人交头接耳,禁中消息原本极为严密,可如今倒是和以前不同,皇帝早早把自己的情况下发旨意宣布给了众臣,说明只是中暑,外头的议论却是又多了起来,先帝昔日就在这烟波致爽殿龙御归天,起因也是拉肚子而已,皇帝如今又是驾临热河,这样的前车之鉴,未免实在可怕,沈桂芬一力主持热河之务,听到这样的传言,虽然不以为然,但也怕是有什么意外突发,问过了太医,在第二日的午后,又递牌子求见皇帝。 皇后躲到了东暖阁的里间,隔着帘子听外头的说话,沈桂芬进来请了安,“皇上的身子可大好了?” “已经好了不少,昨日还觉得身上恶寒,早起出了汗,眼下一身通透,身体舒服多了。” “皇上的午膳用了什么?这时候,臣以为,切忌荤腥油腻之物。” 沈桂芬宛如管家一般问着日常饮食起居,皇后听在耳内,不免微微皱眉,“这个沈桂芬倒是当起皇上的家来了。”却不知道皇帝如何回答。 帘子外的皇帝倒也不忤,只觉得十分亲切,温和笑道:“用了一晚燕窝粥,并半个馒头,还有六必居的酱菜,倒也落胃。” 沈桂芬又请罪昨夜擅自处理宫务之行为,皇帝摇头,赞许说道,“你处置的很好,你在外头安排着,朕睡得安稳。” “是,皇上圣德,皇上身子已然大好,臣以为,还是快速返京才是,”沈桂芬继续说道,“热河多年未曾修缮。人眼少至,不易于身体安康。” “明日午后就启程,路中的事宜,你和伯王商量着办。不要在路上耽误了时间,”殿内响起了另外一个男声,是科尔沁亲王伯彦衲谟诂的声音,“不必事事来递牌子了。” “返京只是在二三日之间,”沈桂芬说道。“热河至京中之官道已经十分整齐,请皇上勿忧。” 皇帝咳嗽了几声,两个人退下了,皇帝喘了几口气,又叫皇后,皇后连忙翻开帘子,后头跟着宫女们,“皇上又难受了?” 皇帝摇摇头,“这会子有点恶心,大约是午膳吃多的缘故。你扶朕躺下,朕再睡一会。” 虽然皇帝是身子康健,到底还是这一病,就如同山崩地裂,次日起驾的时候还是腿脚有些酸软,行了一日,皇太后放心不下,叫了安德海前来伺候,命皇帝直接返京,也不用前来圆明园问安。皇帝回到紫禁城两日之后,在圆明园的各宫宫人也返回到了紫禁城。 两宫皇太后在顺贞门内下了马车,立刻要了轿辇前往养心殿,到了养心门。皇后在门下迎接,慈安太后扶住慈禧太后的手下了轿辇,见到皇后和慧妃珣嫔等跪在地上,淡然开口让她们起来,却也不多说话,径直进了养心殿的东暖阁。 皇帝披着一件紫色的短襟盘腿坐在炕上批折子。见到两宫太后进来,干净利落的下了坑请安,慈禧皇太后看着皇帝的气色甚好,这才放下了心,“身子可好了?” “劳费皇额娘担忧,实在是儿子不孝,”皇帝笑吟吟的说道,“只是在热河有些累了,太医说了不碍事。” “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慈安太后念佛道,“在外头我们担心极了,听说你在热河身体不好,我可是慌得和什么一样。” “额娘费心了。”同治皇帝在地上转了个身子,“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这样就好。”慈禧太后看了看太医的脉书和方子,“回到了京中就好好休息几日,旅途虽然不久,也是劳累的。” “不累,”皇帝拿起了一本折子,“儿臣还有别的事儿要告诉皇额娘,”皇后和几个嫔妃站在地上,皇帝也都赐座了,“这是内务府上的折子,里头筹办皇额娘四十圣寿的庆典事宜,我瞧了瞧,都觉得甚好,还是请皇额娘看一看。” 皇帝心里自然想要全力筹办慈禧皇太后的千秋节,北海战罢,拿了许多土地,饮马北海水,扬国威于国外,可谓是同治元年来第一大胜,皇帝志得意满之余,饮水思源,自然感念自己的母亲所做的一切。 慈安太后坐在西边的炕上,瞧着慈禧太后拿起了那本折子,她打开看了看,“这也太铺张了,何须搞点景工程,再修什么戏台牌坊彩楼这些?哈哈,内务府真是会胡闹,”慈禧太后对着慈安太后笑道,“我在宫里头,外头的东西这么弄起来,我自己过生日自己看不到,给谁去看?” 慈安笑道,“自然是给外头臣民们看的,这是沾姐姐的福气。” “这些面子工程倒也不用,横竖如今京中容貌整治的尚可,”慈禧太后对同治皇帝说道,“别的什么唱戏,都是往日的东西,也不要搞格外出格的,我如今才四十岁,日后的庆典多了去,每十年这么一搞,若是今年闹得出格,以后你这个皇帝,岂不是骑虎难下,越发要场面大了。” “皇额娘体恤儿子,儿子以后更是要好好准备,不过这次也不能含糊,那别的不说,这戏自然要是唱的,”同治皇帝笑道,“升平署已经安排了在京的各样戏班子都进宫来唱,务必要让皇额娘这几日看戏看的舒舒服服。”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既然如此说,也就罢了,”慈禧太后看了看慈安皇后等人,“看来你们都要托我的福了。” 九月二十五日,太后发布懿旨,称“内而王公,一二品文武大臣,外而将军、督抚、都统,副都统、提督、总兵,照例应进贡锻匹,均著毋庸进献,以示体恤。” 三日之后,太后又发布懿旨,称“因念士卒临阵之苦,特颁发内帑三百万金,俾资饱腾。”又称“庆辰将届,予何心肆耳目之观,受台之祝耶。所有庆辰典礼,著仍在宫中举行。”   ☆、二十九、圣寿庆典(二) 到了十月份,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合宫开始忙碌慈禧太后的四十圣寿节,众人都是喜气洋洋,对外大胜,国内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正是一个好时候,上次太后三十岁的生日,因为阿古柏之乱方兴,自然不能肆意庆祝,如今是海清河宴,皇帝又要尽孝心,自然要隆而重之,彰显天朝威严,上上下下都是歌功颂德之声,除了挑刺的御史们不说话之外,就连原本会一直叫苦的户部尚书宝鋆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吱声。 这一日手下的几个司员外郎、郎中刚刚来叫苦过,说国库入不敷出,被宝鋆一顿骂了回去,“皇太后从内库拿了三百万银子出来犒劳北伐战士,三百万哪!全是她老人家自己个掏腰包,从内务府的库房里掏出来的,不用说,我这时候都能猜到安德海那个太监脸上是什么颜色,朝中内外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都是心悦臣服!”虽然宝鋆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那么的服气,“又特意下旨,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工程,皇上要修缮清漪园,也停工了,只不过是圣寿庆典的操持,你们倒是好意思和我叫穷?我好意思把你们的话听进去,我都不好意思在军机处说去!” 几个郎中脸上通红,无言以对,“如今这样的税银收上来,你们要是还叫穷什么的,那趁早滚蛋,自然有人替上来!” “中堂啊,不是属下不肯干,”一个员外郎苦着脸说道,“要知道北边的战事,这银子花的可是流水般的啊,如今虽然税银多。可支出去也远远比前朝多了,大家伙都是左手进,右手出。这银子只是转个手而已,实在是……” 宝鋆不耐烦听这个。摆摆手,“甭咧咧了,就这样,皇上什么个意思大家伙都看见了,你也别当我是傻子,如今的圣寿庆典已经一降再降了,到前朝的时候,年初就要兴办起来了那里就轮到十月份操办操办?皇上北伐刚刚大胜。一意就想着伺候太后她老人家高兴得过个生日,你们务必给我办好咯,不要在银钱上捅什么篓子!” “怎么,户部有这些人抱怨呢?”在军机处说起筹办的事情,恭亲王笑着问宝鋆,宝鋆拍拍肚子,“这些人,贪图安逸惯了,以为今年能逃得过这个庆典呢,没想到北边的战事这么顺利。皇上就自然要办圣寿庆典,这下慌了神,还敢说没银子。别说是以前的老把戏,若是真没银子,也容不下他们这样在这个时候拆台子。” “只是在宫中庆贺,花不了多少钱。”朱学勤说道。 “这赐宴倒是还好,你说唱戏点景这些也不费钱,”宝鋆苦着脸,“百官和八旗的赏赐这可是大头啊,罢了罢了,所幸内务府出了三百万。不然我真是要哭穷了。” “太后撤帘归政之后,就极少干政。”恭亲王定下了结论,“这次圣寿。务必要办好。” 九月底,除却十恶不赦的罪犯之外,其余罪犯都已经大赦天下。十月初一,皇帝亲至寿康宫,进献徽号“康颐”,加上之前皇帝大婚上徽号的“端佑”,如今的慈禧太后徽号总共是:“康颐端佑慈禧皇太后”。 十月初二日,承恩公惠征,贞定夫人富察氏合家入宫朝见,设家宴。 十月初三日至初五日,内外命妇朝见,太后御寿康宫。 十月初六日,皇太后至奉先殿祭拜列祖列宗。 十月初七日,皇太后御慈宁宫,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三跪九叩,恭祝慈禧皇太后万寿无疆。赐宴,并在慈宁宫大戏台唱戏,淑芳斋等各处戏台均点灯唱戏,连唱十天十夜。 十月初八日,诸国大使也入宫恭贺皇太后圣寿,皇太后设宴款待,期间用英语和诸国大使谈笑风生。就连对着《中俄北京条约》的签订结果十分不悦的俄罗斯大使朱格列夫也不得不承认,皇太后为人十分有魄力。 说不尽的风流,看不完的衣装锦绣,喝不完的琼浆玉液,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说起来,谁不羡慕皇太后?自己有才干,受人尊敬,无人不尊敬无人不敬爱,为人处世十分熟练,不欺人也不傲物,面面俱到,如今才四十岁,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最紧要的是皇帝是这样的孝顺。 慈禧太后自然是醉了,虽然朝服整齐穿戴的她没喝多少酒,就已经退下更衣,但是这是一种心理作用,一种心理的麻醉,让她这几日十分的高兴,脚下也是软绵绵的,虽然这几日天天仪式上的繁文缛节让人疲倦,太后褪下了石青色的朝服,露出了里面明黄色绣金龙玉凤的吉服,坐在炕上用热毛巾摸了摸脸,寿康宫之内,依然可以听到前头慈宁宫的梆子胡琴声,“这可真是热闹。”太后吐了一口气,“宫中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安茜倒了一碗酸梅汤上来给慈禧醒酒,“如今可是娘娘您的好日子,自然要热闹一些。” “算起来我这辈子到这里是不是也够成功了?”慈禧太后得意的笑道,“四十岁似乎就已经功德圆满了。” “太后娘娘福寿双全,自然是圆满极了,”几个宫女叽叽喳喳的说着讨口彩的话儿,慈禧太后哈哈大笑,吩咐唐五福,“慈宁宫我就不去了,就让皇帝自己个陪着外头的百官吧。咱们去淑芳斋,自己人乐呵乐呵。” 慈禧太后到了淑芳斋,内命妇们的筵席果然就少了许多拘谨,太后命人搬来许多长桌子凑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桌子,大家团团坐下,两位太后坐在上头,依次按照品级坐下来,命人折了一只早开的白梅,玩击鼓传花,轮到谁,就要表演一个节目,若是没有节目,自罚一杯。 先是轮到了皇后,皇后诗书传家,曲艺之上却也不知道做什么好,还是皇太后吩咐,“皇后的字儿好,写一个福字来,若是写的不好,再罚酒。”   ☆、二十九、圣寿庆典(三) 已经是掌灯时分,唱了一天的戏,皇太后觉得闹腾,就吩咐戏班子都停下来,歇息歇息,让大家伙吃点热汤热水,一群人就围着长桌子预备玩起来,两宫太后上座,太妃太嫔坐在东首,皇后带着六宫嫔妃坐在西首,满殿珠翠,玉容云鬓,险些看花了人眼,皇后听到太后吩咐,起身用大笔写了一个“寿”,献了上来,皇太后瞧了瞧,点点头,颇为满意,“甚好,裱起来,放在寿康宫里头,我好日常里头看,快把彩头拿上来。” 唐五福笑嘻嘻的拿了彩头上来,皇太后早就准备好了赏赐的东西,这几日虽然说不用进献绸缎,但是王公大臣的礼物是少不了的,自然,这个皇太后就笑纳了,横竖自己还是要赏赐出去的,不如就借花献佛。一只吉林将军进献的紫狐皮观音兜就给了皇后。 皇后拔了头筹,其余人等自然也就跃跃欲试,皇太后素日虽然不甚严厉,可到底和皇帝的嫔妃们接触不多,只是请安问好而已,如今有了机会,岂能不好好表现一番,谁都知道皇太后的分量,不管在后宫,还是在养心殿里头,都是一言九鼎的。比如瑛妃,虽然不受皇帝的宠爱,家室凋零,为人也是内向,但是合宫之中无人敢轻视与她,因为她是最被皇太后看中的嫔妃。 下一个倒是抽到了丽贵妃,丽贵妃笑道,“臣妾这样的老女了,还怎么在晚辈面前孟浪,实在是不应该,不如就自罚三杯,太后就饶过我吧。” “你哪里还算是老女,”慈禧太后哑然失笑。“你倒是比我还小三岁呢,如今正是好年纪,在我面前说老。谁都是放肆了,在座的以我为尊。”再三要求她起来。“你不是会唱曲子吗?许久没听你唱了,”慈禧太后喟然,“如今倒是想听听,不妨也唱一段吧。” 荣寿荣安都是在席,荣安公主还不知道自己母亲有这样的本事儿,瞪大了眼,兴致勃勃的看着,丽贵妃见到皇太后如此支持。于是也就站了起来,细细的唱了一支秦观的《满庭芳》: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还晴。古台芳榭,飞燕蹴红英。舞困榆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渐酒空金榼。花困蓬瀛。豆寇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恁阑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 一曲唱罢余音淼淼,绕梁不绝,慈禧发了一下呆,随即笑道:“你这嗓子,许久不唱,如今难得听一会,十分是别有风韵。”大家纷纷叫好,只有瑛妃目中别有神色的看了几眼丽贵太妃和皇太后。 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霾,随即在荷叶灯的照耀下消弭无踪。于是又击鼓传花,慧妃拿着琵琶弹了一首《霸王卸甲》。深得皇太后的心意,瑜嫔为人俏丽。也十分活泼,卖弄着说了一个笑话,都让大家笑得肚子疼了起来,皇太后刚拿了一杯玫瑰酒喝着,听到精彩处不免就差点喷了出来,玉太嫔以前住在苏州,唱了几句苏州评弹。谁都是喜笑颜开,嫔妃们原本有些拘束,可皇帝不在跟前,少了争宠的意味,态度自然就落落大方起来。 鼓声时紧时慢,砰砰砰的敲动着,那支白梅在各人手中轮着传递,一下子鼓声轮到了瑨贵人,她原本是一个宫女出身,以前家中也是困顿的紧,如何有什么技艺可展示的,喏喏站了起来,朝着太后微微一福,“太后恕罪,臣妾实在是没什么技艺可敬献的。” “妹妹这话就不对了,”瑜嫔眼波流转,俏丽大方,笑着说道,“谁都知道妹妹是最会伺候人的,本事多的很,哪里是不会呢?是不想献给皇太后瞧瞧吧?” 慧妃微微皱眉,正准备说什么,看了一眼皇后,见到皇后古井无波,于是也就按下不说话,瑨贵人涨红了脸,半响说不出话来,慈安太后不动声色的看着场内,慈禧太后温和一笑,“之前不是说了嘛,不表演的喝杯酒就成,咱们这里又不是外头衙门里头当差,哪里来这么不能变通的事儿,你喝一杯就成,你是绣工了得,只是这绣工也没法子展示不是?之前给我修的手帕甚好,我很是喜欢。你坐下吧,”太后眨眨眼,“不过这彩头是绝不能有了。” 大家哈哈一笑,于是也就作罢,瑨贵人谢恩坐下,云贵太妃朝着那个敲鼓的太监使了使眼色,太监心领神会,鼓点不紧不慢的敲着,瑨贵人把手里的白梅花递给了珣嫔,珣嫔又递给了瑜嫔,如此一路传递,那白梅在涂着红色指甲的芊芊玉手之间转化,一下子,鼓声停下,那支白梅花赫然在慈禧太后的手中。 慈安太后抚掌笑道:“如今可算是轮到正主了。”丽贵太妃和云贵太妃亦是捂嘴窃笑,“是是是,轮到了今日的老寿星!” 慈禧太后摇摇头,“怎么能也轮到我了?定是你们这些捣鬼的小蹄子,”太后指着丽贵太妃和云贵太妃笑骂道,“要让我出丑呢。” “皇额娘的风采,儿臣等都还没见识过,”皇后笑道,“只是听宫里头的长辈嬷嬷才有听过一两次,如今还请皇额娘给咱们开开眼界。” “是啊,”慈安太后有些唏嘘,“昔日太后娘娘一首卜算子咏梅,倒是比陆游的还要好。” “还有那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瑛妃瞪大了眼睛,“实在是词中翘楚啊。” “哎呀,只是小女子之作,不登大雅之堂,”慈禧太后喝了好几杯酒,脸上红扑扑的,“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诗句,我就自己喝酒罢了。” 丽贵太妃起身拦住慈禧的手,娇声不许,“您今个可是寿星,不能耍赖皮。”其余人也起哄,太后失笑,“那我勉强一作,”她抬头看到柱子旁的花架上一盆秋海棠开的正好,“那我就做一首秋海棠吧。” “栽植恩深雨露同,一丛浅淡一丛浓。 平生不借春光力,几度开来斗晚风?”   ☆、二十九、圣寿庆典(四) 大家纷纷叫好,皇后是知道轻重的,这种托物言志的诗最难做,以小见大,由微见理,说的又是秋海棠这种极为常见的花卉,皇太后片刻之间就能想出这样的诗句,自然是不及昔日《卜算子》、《蝶恋花》之佳句,但是任为大观。 瑛妃脸上也露出了钦佩的表情,这话里的意思,还是要自强自立吗?身为女子亦不能太依靠别人,皇后还在暗暗思索,皇太后哈哈一笑,“既然都说好,大家就都满饮一杯吧。” 众人酒已然差不多了,焉能再饮,娇声喊着不肯,皇太后一味坚持劝酒,几个人无法,于是就发展成了大面积的作弊,云贵妃将门虎女,不怕喝酒,率先喝干了,丽贵太妃掩着袖子,假模假式端起杯子喝酒,一个眼错不见,把杯中酒倒到了痰盂里头,皇后把酒递给了鸣翠,鸣翠见到皇太后眯着眼夹菜呢没空看别人,就一仰脖子连忙喝下,慧妃倒是干脆,把杯中酒喝了之后,用手帕抿嘴,把酒全部悄悄吐在了手帕上,玉太嫔悄悄把酒递给了云贵太妃让她帮忙喝着,还有几个人把酒倒在了盖碗里头,慈禧太后只是盯着云贵妃,别人倒是也看不见,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这杯酒应付过去了,皇后怕太后又要命人喝酒,就说道,“夜深了,御膳房准备了宵夜,不如叫他们端上来,大家一同用些?” 皇太后点点头,“那就拿上来吧,都喝酒也不事儿,”这时候太监来禀告说皇帝到了,嫔妃纷纷起身迎接,皇帝到了淑芳斋。看到众人团团围坐,笑道:“还是这里头热闹,外头那些大臣陪着。真是半点意思都没有,”皇帝半跪着打千请了安。皇太后点点头,“今是自个一家子乐呵,当然比不上外头端庄,不然我那里会早早得溜过来了,只是这时候大家都有些喝醉了,没有酒给皇帝你喝了,只有热腾腾的宵夜。” 皇帝坐在了皇后的位置上,对着慈禧太后笑道:“陪着皇额娘和额娘一起用宵夜。也是好的。”不一会,御膳房就把夜里的点心送上来了,把桌子上的果品菜肴全部撤下,也不按照每个人品级不同分派菜式,只是大家都混着吃,太后要了牛奶红枣燕窝粥,桌上摆满了各式点心等,大家随意取用,“这倒是有意思,不比别的时候赐宴。自己吃自己,怪没趣的,如今大家团团坐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有着外头民间的吃法了,”太后喟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样的吃法,倒是有意思。” 皇帝喝着一碗鸭肉粳米粥,笑道,“这还不简单,日后皇额娘若是想了。咱们都这样坐着一块吃就成了,皇额娘每年过年。儿子都陪着皇额娘这样吃饭喝酒耍乐子。” “如此就最好了。”太后笑道。 升平署的太监上来请示要不要继续唱戏,皇后问慈禧太后的意思。慈禧太后打了个哈欠,问什么时候了,唐五福说:“西洋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也差不多了,不用再演了,他们辛苦,好好休息去吧,明个几日还要闹腾,咱们吃了东西,也各自回宫好生休息着,可别因为我的生日,把大家都累坏了。” 众人笑道不敢,一时间大家吃了点东西,慈禧太后起身返宫,皇帝要送,慈禧太后不肯,“你自己个去找地方歇着就成,不用送我。” 皇帝于是去了皇后宫里头歇息,众人也各自散开,一夜无话。 次日排的是南戏班子,今日同时也要宴请外命妇在大内一起看戏饮宴,于是又是按品大妆十分隆重,太后嫌拘谨,只是坐着看了一出《铁浮屠》就不耐烦的起身换衣服去了,戏台上自然是要停住等着皇太后回来再开戏,众命妇也趁着这个时候偷个懒,吃点东西,或者是更衣,过了一会,皇太后这才又回来,看了一出《安天会》见了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下了旨意:“这些日子锣鼓喧天,闹得头疼,只择了别致有趣的小戏来就成。” 于是先演了《狮吼记.跪池》,说是河东狮吼柳氏程季常和苏东坡的故事,苏东坡到了程府,探望昨日和他一起在外寻欢作乐的程季常,发现程季常被柳氏罚跪在后花园池前,苏东坡不由挖苦,程季常却还是掩饰道:“我这是见池水清澈,故此来醒目,和夫人无干。” 苏东坡虽然取笑好友,却还是找柳氏理论,没想到被柳氏揪着胡须拉出了门外,柳氏又拿起了大棒要打程季常,三人十分诙谐,倒是一出好戏。 又演了一处《牡丹亭.游园惊梦》,这是最好的唱段了,“姹紫嫣红开遍,都这般付与断井颓垣,”无人不摇头晃脑,双手轻轻打着拍子附和着,杜丽娘在台上一笑一颦无不勾人魂魄,极具美艳。 之后又陆续上了《单刀会》这是讲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故事,《宝剑记.夜奔》讲林冲夜奔上梁山,那个武生边唱边打,唱词之间丝毫不见气喘音,可见是海内昆曲大拿了。《长生殿.密誓》七夕节唐明皇和杨贵妃在长生殿内向上天盟誓永为夫妻,看到这里,倒是触动了几个嫔妃的愁肠,一时间就呆在了原地,听着“若得一个久长时,死也应;若得一个到头时,死也暝。抵多少平阳歌舞,恩移爱更;长门孤寂,魂消泪零,断肠枉泣红颜命!”瑜嫔倒是红了眼眶。 昆曲之韵就在愁肠百转,缠绵悱恻,尽得一个愁字之妙,《密誓》演完,又连续上了《南柯梦》、《荆钗记》、《玉钗记》等精彩折子戏,最后演了《绣孺记.教歌》,扮作乞丐的丑角准备教落魄的书生乞讨的营生,免得书生饿死,这个丑角倒也乖觉,砸了一个现挂:“我说读书相公诶,今个咱们到了这宫里头,怎么着也要露一手,不然可要被小瞧去咯。”一时间众人又纷纷笑了起来。   ☆、二十九、圣寿庆典(五) 这一日十分尽兴,且十分轻快,不到黄昏,就已经散了筵席各自出宫去不提,第二日又往西苑游玩,总之这几日是十分的热闹,庆典一直持续到了十月十五日,已经对鼓乐有些厌烦的慈禧皇太后终于可以解脱了。 “终于跟前没有这么多人了,”慈禧太后坐在炕上,沐浴着阳光发呆,“这几日闹得头晕,今天终于清净了。” 安茜拿了一盘处州白梨进来,放在了炕桌上,“娘娘惯会躲懒,今个不是还要去钦安宫进香吗?” “进香让她们去就完了,昨天听着那秦腔,唱的我的头疼,今个刚好静一静。” “只怕没的静,”安茜笑道:“七福晋今日要进宫来了。” “自家人嘛,又不是敲锣打鼓的来,有什么关系。”慈禧笑道,“前些日子赐宴,倒是没和婉贞好好说话,今天倒是要好好聊聊。她有没有带人进来?” “带了二阿哥。” 醇王福晋第一子在同治四年出生,却在两岁的时候早夭,现在的二阿哥就是醇王的二子,载湉。 婉贞穿着朝服,按品大妆,牵着一个三岁的孩童进了东次间,朝着炕上盘膝端坐的皇太后行礼参拜,那个孩童才总角懵懵懂懂的跟着自己母亲跪拜,慈禧太后连忙叫他们起来,“都是自家人,又不在大场面,行什么礼呢,快起来吧。” 淳王福晋笑着说是,搂住了那个孩童站了起来,慈禧太后叫安茜“伺候福晋换衣裳,又不是朝会,穿这么整齐做什么。”自己却俯下身子,看着那个小孩。载湉看上去小小个,有些体弱的样子,看着炕上满头珠翠的妇人朝着自己靠近。有些害怕的朝着后头缩了缩,奶娘连忙拦住。“这是太后娘娘。” 太后面带慈祥笑容朝着载湉招手,“你来,”载湉有些怕生,但是被奶娘推着往前,嘴巴一瘪就要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慈禧太后抱起了载湉,把他放在了炕上自己的怀中,又拿了一个白梨给载湉玩。那白梨个头不大,看上去似玉一般,还透着隐隐的香气,载湉于是就不哭了,抱着那个白梨顽,慈禧太后又叫宫女雪儿把梨去了皮,用小刀切成一片片的,拿来喂二阿哥。载湉见到有吃的,自然就放下戒备,又看中了慈禧太后的青色猫眼石赤金护甲。太后就把猫眼石护甲摘了下来,“这个玩意尖,小心别戳到。” 醇王福晋换了吉服出来。见到载湉在皇太后跟前玩着正好,笑道:“这孩子倒是和太后亲近。” 载湉嬉笑着把护甲丢在桌子上,发出剥落的声音,慈禧太后说道,“以后多带他进宫,他和皇帝又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要多亲近亲近,我在宫里头。外头的人少见。你来是无妨的,”又吩咐唐五福。“把偏殿收拾出来,让七福晋住上几日。” 淳王福晋坐下。两个人就在炕上说了些家里的话,太后问:“父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母亲倒是还好,只是父亲不算太好,旧日在南边的箭伤,到了冬日总是要时常发作,”婉贞担忧的说道,“加上年纪也大了……” “哎,那就只能让太医时常去瞧瞧了,”慈禧太后叹道,“要不过年前,就让阿玛退下来罢了,横竖也不用他当什么差事,只正旦的节庆上有些繁忙,等皇帝来了我和他说便是。” 又说到了醇郡王,“他从北边回来,如今可还好?” “跟着去北海见了见市面,回来激动的不得了,”醇王福晋笑道,“去北边伴驾的王公们不少去了北海,出了国境,跟着大军荡了一圈,说这下可算是见到真场面了,以后也不要皇上派别的差事,把他放在兵堆里头,征讨外国就心满意足了,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心要重新捡起这些东西呢。” “这还不简单,之前让他管着神机营,不是就看中他这点?”慈禧太后笑道,“他是皇帝的皇叔,帮衬着自然是好的,他六叔在朝中,七叔在军中,一文一武,这样才是最好了。” 淳王福晋笑道,“他能给皇上当差效力,这就是最好。” “他在北边,可是见到什么新鲜事儿了?”保姆把载湉抱了下去,猫眼石护甲被载湉拿着不肯放手,太后端起了盖碗,撇了撇茶末,“我在宫里头,想着北边,倒是真热闹,什么时候咱们,也去看一看就好了。” “听说北海之地草原雪山海水十分美丽,倒是比乌里雅苏台风景还要好,只是尚在前线,战火纷飞的,不然大家伙都说要在那里头建宅子了,日后可以去避暑,”醇王福晋笑道,“北海之冰都是湛蓝色,十分炫目,豫王还带了不少回来,藏在地窖里头,倒是被我们家的笑话,说这东西到了夏天就要化了,千里迢迢的运回来做什么。” “有不少王公都去了北海?” “是啊,豫亲王、几个郡王还有国公都去了北海,在海边逛了一圈,”淳王福晋说道,“听说是豫亲王朝着皇上请命,要带兵出去和俄罗斯打一仗,皇上十分高兴,让几个王爷带着兵出去逛了逛,听说还攻克下了一个小集镇,算是见过血了,我这心里倒是担惊受怕的,只是醇王到底是兴奋,回来一禀告,皇上也十分高兴,说是八旗子弟原应该就要这样武勇才对。” 太后笑道,“若是这些几万两银子一年俸禄的亲王郡王国公们都出来给皇帝效力,咱们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了,如今听说还是那些八旗的破落户才肯出去当兵,家事好的办洋务建工厂,这可不太对,我要的是大家都乐意去当兵,去讲武堂学习才好。”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皇帝又到了,淳王福晋连忙起身,皇帝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了醇王福晋行礼,笑道:“七婶来了。” “你七婶带着你二弟弟进宫,我让他们多陪着我几天,”慈禧太后说道,“你也带着二弟弟到处逛逛才好。”   ☆、二十九、圣寿庆典(六) “宫里头就是二弟弟的家一般,没什么可拘谨的,”皇帝笑道,“七叔的孩子最小,叫载澄带着他到处玩玩,西苑这些日子秋景甚好,最适宜逛一逛了。”皇帝说道,这时候奶妈抱了载湉进来,皇帝低着头摸了摸载湉的虎头帽,“几日不见,湉哥儿这么大了。” 载湉也不理会皇帝,只是拿着那个猫眼石护甲在玩着,猫眼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好看,淳王福晋见到皇帝来请安,也不坐下,知道大概两个人有事儿要谈,于是就笑道,“入宫来,还未曾去钟粹宫请安,如今趁着天色尚早,不如我先过去请安。” 慈禧太后点点头,母子两个走了出去,她看着载湉的的背影,不免的有些发怔,这个孩子,就是日后的光绪皇帝? 不过自己穿越以来,历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想必接下去,也不会有这个身份的光绪皇帝存在吧。 皇帝坐下,对着太后笑道,“皇额娘,今个儿子自己个独坐,有件烦心事儿想起来,也不知道如何处置才好,特来问一问皇额娘的意思。” “什么事儿?”太后说道,“说来听听,皇额娘也是普通人,不是什么诸葛亮,”太后笑道,“不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出来大家一同听听说不定能想出事儿来。” “还是八旗丁银的事儿……”皇帝刚一开口,就被皇太后止住了,她扬扬脸,对着里头伺候的人喝道:“皇帝和我说话,你们都退出去,不许偷听!” 檐下的脚步轻轻走远,皇太后这才转过脸对着皇帝说道,“怎么好端端又提起这件事儿了?” “这些日子,我看了户部的折子,旧岁八旗丁银所占支出之比率,实在是太大了。”皇帝斗志昂扬,目光炯炯,“若是如同新军一般,这些人能排上用场。这也不免算是物有所值,可大部分之人,只是混吃等死罢了,有不少人素日只是借贷过日子,然后每年一次拿着丁银来填以前的旧窟窿。可这些人偏偏还心高气傲,什么事儿都不愿意去做,只是逛戏园子泡茶馆斗鸡养鸟,整日把京中闹得乌烟瘴气,八旗都统哪里,全是他们的不法之事,在京中,天子脚下,就是如此,在外界还能好的了?” “儿子看史书。单单这前明之鉴,就足够触目惊心,宗室藩王就如吸血鬼一般攀在国家的身上吸血吃肉,如今我们也有这些废物,”皇帝厌恶的说道,“这几年来,大开商贸,每年户部的收入大为增加,远超以前,不然这丁银早就拖死了咱们。不用说什么平叛,自然也不用说北伐俄人了。再者,丁银颇多弊端,发米发钱都是不好。”皇帝焦躁的说道,“算来算去,只是肥了那些主事的人,地下的人还是穷的叮当响。” 太后站了起来,在地上慢慢踱步,“旧岁要八旗子弟入学。参军或者当差,这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位置就那么几个,八旗子弟,到底是人多,有品级的不愿外放为官,这些爵位与国同休,死脑筋的人,更是抱着那些丁银不肯放。你这个意思我明白,我没有不赞成的,治国理政就像是做生意,在生意兴隆的时候要居安思危,不要到不赚钱的时候再考虑这些就不好了,八旗犹如做生意的成本,趁着有钱,要想想,怎么把成本降下去。” “年轻的人也好办些,”慈禧太后说道,“叫他们自谋生路倒也可以,年纪大的,就是难处置,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圣人云欲速而不达。我也不去外头说,上次崇琦被那些不开眼的打了,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件事儿,若是和上次一样,大张旗鼓的发动着,我怕一群人跳着脚反对,”皇帝说道,他那时候虽然容忍下了恭亲王等人的意见,不代表他会放弃这件事儿,“先找几个有主见的人商议一番,怎么样能把这件事儿处置好,起码要有个处置的法子出来才好。” “皇额娘,北海大胜,多少也给了儿子底气,不怕有人唧唧歪歪了,”皇帝眼中露出了坚定的表情,“您一直说,为政者,要善于抓住关键,如今寻常的政事都有军机处他们操持,循序渐进,不需要我操太多的心思,八旗丁银之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总是要想法子解决才好。” 慈禧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十分高兴,她真的很高兴,皇帝终于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施政理念,并且知道悄悄的进行而不是大张旗鼓要广而告之一件注定绝不会受人欢迎的改革事宜,“你只管放心做去,皇帝,小心谨慎,大胆设想,放心去做,必然错不了,你说的极是,这几年和洋人们关系好,外贸也做的多,外头没有什么压力,自然是好好腾出手来,处置这些纠结许久的大疙瘩。” 。。。。 “若是将来大清要亡,必亡在八旗之上。”皇帝坐在宝座上,兴致勃勃的对着载澄等人说道,“所以朕就要想着,趁着如今得空,把这件事儿处置好咯。” 桂祥微微皱眉,有些担忧,“皇上,奴才多嘴,这件事儿不好办啊。” “是不好办,所以要好好的办好,朕这一朝,若是能把这件事儿办好了,别的事儿,一概都不重要,”同治皇帝说道,“皇额娘打下了这么好的基础,朕也要一番自己个的实业。” 说起来到底还是想着自己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免得一辈子在皇太后的羽翼下,这是皇帝的小心思,皇帝瞪着载澄,“载澄,你什么个意思啊?是向着我呢,还是向着六叔啊?” 载澄笑嘻嘻的说道,“奴才自然是向着皇上的,奴才的阿玛也是向着皇上的,皇上指哪我打哪。就算这天下的八旗丁银都革了,万岁爷还能少了我一口饭吃呢?横竖就赖着皇上罢了。”   ☆、三十、殷鉴不远(一) 同治皇帝板着脸,“你这个小子,没个正形儿,在谈正事儿,少给我嘻嘻哈哈的,这事儿急不得,却也慢不得,总是要一步步的办起来才好,可若是心里忘了这件事,那如今说这个也就没了意思。仙卿,你是什么一个意思?”皇帝问王庆琪。 “微臣以为,靠着咱们这几个必然是成不了事的,”王庆琪说道,“皇上何不请李师傅来帮衬一二?” “李师傅?”皇帝说道,“他成吗?” “他是皇上的师傅,自然是为皇上着想的。还有承恩公,承恩公是皇上的岳父。只是上次有了端倪,却被人无意扰乱,若是皇上再要找承恩公主持,只怕有心人会要揣度天意,不如先悄悄和李师傅说了,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有什么高见,咱们再使人做去便是。” 皇帝无言,点点头,“那就如此吧,甚好。”把这事儿挑了个头,但是似乎底下的人对此都不甚热情,皇帝也突然似乎失去了兴致,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儿,“这几日听说曾国藩身子不太好,朕想着去他府里头瞧瞧。” 桂祥连忙说道,“皇上,您可是一国之君,不宜轻临臣下之居。” “这又是如何?他是功臣,朕去瞧一瞧原也是应该的。” 桂祥和王庆琪面面相觑,载澄都知道这事儿的厉害,“啊哟,皇上,桂祥说的对,您可不能轻易去看望曾国藩。” 皇帝有些懵懂,“这是为何?” 载澄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王庆琪开口了,“高宗驾于敏中府,于敏中原本有了起色,却在高宗皇帝前来并赐下陀罗尼经被后绝食而死……凡是皇上亲临。都是病危时候了。” 潜台词就是皇帝亲临患病臣下府邸,有促其死的意思,皇帝听懂了。觉得大为扫兴,于是也就放下。“这就罢了,叫太医院好生照料着吧。” 是时候要叫弘德殿的师傅进来讲课,虽然弘德殿已经不去,但是三两日之间,讲课还是要的,今日是翁同龢讲《史记》,几个侍读依旧是要陪听的,皇帝不喜欢听四书五经。徐桐和以前是倭仁讲的课他十分听不进去,倒是史书愿意听上一二,翁同龢今日讲的是秦孝公用商鞅变法一事,皇帝听了一会,问:“秦国之弊,在于何物?” “重外物而轻内省,秦法之苛,冠绝六国,故此借其利而一统天下。孝公用商鞅变法,商鞅不懂实施变通。得罪惠文王,这为不变通也,及惠文王即位。杀商鞅而依旧行商鞅之法,可见为君主者,不屈于一人之才,也不因人废事。” 皇帝又问:“本朝高宗皇帝英明神武,为何不杀和珅?而睿庙治之?” 这问题有些为难,前朝古人自然可以随意指摘,但是涉及本朝先帝,必须要谨慎回答,翁同龢想了想。“和珅其人,甚有才干。办理弊案打理税关,都很是妥当。这点就是睿庙也毫不否认,本朝为防萧墙之祸,防之皇子,甚于防大臣,”这话也只能说到这个程度,毕竟在清朝,臣下叛乱的可能太小了,翁同龢略过这事不谈,“乾隆年间用兵,号称十全武功,国库之空虚,全靠和珅一力承担,可其过错也实在是大,高庙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君臣难得,且有功,不宜苛责,故此相容不发,且恩出于上,却不必怨出于上,也不必恨出于上,凡有什么要为难的地方,自然不需高庙,只要和珅去做去得罪人即可。” 翁同龢只是说到这里,就不肯再说了,皇帝心下透亮,无非是高宗皇帝拿着和珅的能干享乐,到了嘉庆皇帝,自然也和秦惠文王容不下商鞅一般,容不下和珅了。“翁师傅你说的极好。”皇帝赞许了几句,“高庙用人之道,朕倒是要好好学学。” “是,”翁同龢说道,“高庙用人素来只看大略,不拘小节,和珅昔日从侍卫起,阿桂从行伍出,都是承蒙高庙青眼,才有一展才华之机会。” 又说了些别的典故,不一会,今日的课也就上好了,皇帝叫陈胜文:“到军机处传旨,崇绮当差勤勉,为人干练,特旨嘉奖。再叫朱学勤看看,有什么好的差事,派给崇绮去。” 这时候王庆琪倒是不在边上,桂祥隐隐猜到了皇帝的用意,只是含笑不说话,两个人退了下去,载澄绕过柱子,就看到了王庆琪和一个太监在说着什么,见到了载澄,那个太监连忙退下,王庆琪站在原地,只是微微点头,载澄笑道,“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要登记事务,一个字儿不认识,过来问我,”王庆琪说道,“今日的课完了?” “完了,翁师傅讲的絮叨,差点没睡着,我也要出去了,”载澄说道,“这几日在宫里头忙着太后的圣寿,可真忙,我是难得这样双腿风轮一般的连轴转,今日我可要出去好好歇息了。” “澄郡王,您和钟萃宫那位熟不熟?”王庆琪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载澄警惕的说道。 “有位同年,想着进交通部当差,穆扬阿大人没有交往,那里我不敢去打听,所以来问问您了。”王庆琪说道,“若是有路子,您就搭一搭。” 王庆琪素来是不通这些关系的,只是一人独行,没想到今日也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还说到了通关节的事儿,载澄笑道,“这种事儿,你可真是舍近求远了,咱们在万岁爷跟前当差,您这个事儿,干嘛不去求真佛?” “皇上那里?”王庆琪摇摇头,“未免兴师动众了吧,我也不愿意皇上为难。” “那好办,”载澄抚了抚袖子,“就交给我得了,回去把名字告诉我,我去找找法子,”载澄拍了拍王庆琪的肩膀,“咱们都是一起的,也不用说谢了,何须要去找钟萃宫那位?钟萃宫那位,可实在是默默无闻,若不是大节庆,谁还知道宫里头有这么一位。” 王庆琪默然无语,“如此在下就谢澄郡王了。”   ☆、三十、殷鉴不远(二) 过了几日皇帝巡幸了三海,兴致勃勃,又御紫光阁,大赞高宗皇帝,有效仿乾隆朝绘功臣于紫光阁上的意思,不过大军尚未北归,故没有提上议程。 这一夜皇帝倒是难得的歇在了慧妃宫里,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微微有些咳嗽,慧妃连忙叫人上了雪梨汤,皇帝摇摇头,他不甚喜欢吃甜的东西,慧妃关切的问道:“要不要传太医?” “只是咳嗽,无事的,”皇帝抹了抹脸,“背上痒得很,你给我瞧瞧。” 慧妃解开了皇帝的寝衣,看到左肩胛骨那里有几颗红豆一般的疹子,鲜红夺目,慧妃有些吃惊,不免哎哟一声,“这怎么长了这个?” “怎么回事?” 慧妃不敢乱讲,“臣妾请皇上自己个看吧。” 把大的落地镜放在了皇帝身后,皇帝看到了肩胛骨上的疹子,想用手去抓,却被慧妃拦住,“这还不知道是什么,抓破了就不好了,还是叫太医吧。” 皇帝点点头,不一会,太医李德立就到了,先看了背上的疹子,又搭了脉,慧妃连忙问道:“是什么东西?可要紧吗?” 皇帝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慧妃,慧妃自知失言,低头不再说话,“痒就不要紧,微臣开一副清热解毒的方子来,吃着试试,消掉了就不妨事。” “什么叫吃着试试,”同治皇帝有些不满,“到时候要是消不掉呢!” 李德立因为常给皇帝看病,知道他的脾气,赶紧跪下来说:“臣一定让红斑消掉。皇上请放心!这服药吃下去,臣明儿个另外再带人来给皇上请脉。” 李德立姿态从容,皇帝信了几分,“你下去吧。” 如此用了几服药,果然那红色的疹子萎缩了不少,似乎有结痂的意思,皇帝自觉身子康健。去圆明园游玩似乎兴师动众,于是带着几个嫔妃到了三海游玩,到了三海吹了冷风,回到养心殿。第二日却又发烧了起来。 于是又传李德立,“来势虽凶,不过一两天的事,”李德立毫不在乎地说,“皇上是受了凉。这几天天气又不好,‘苦寒化燥火’,所以皇上圣躬不豫,这帖药趁热服下,马上就可以退烧。” “怎么说?没有那么快吧?” “只要是感冒,臣的方子,一定见效。” 这就是说,倘不见效,一定不是感冒,这话好象近乎瞎说。而其实意在言外,只皇帝不觉得而已。 出了养心殿,李德立原本从容的姿态一下子就消隐无踪,脸色苍白,心里寻思着什么,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觉得天昏地暗,自己的身子就要跌倒,他连忙扶住了宫墙,恍恍惚惚之间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着自己。“李太医?”李德理抬起头来,看到了寿康宫总管唐五福带着两个小太监站在了自己面前,“皇太后问皇上的脉,请您去寿康宫。” 到了寿康宫。皇太后坐在炕上,摆弄着一盆宝石做的牡丹花盆景,“皇上的身子怎么样?烧退了吗?” 李德力原本是站着,听到皇太后问话,身子抖了抖,却没有说话。皇太后不见李德力说话,抬起了头,“怎么回事?” 李德力噗通跪了下来,在地上瑟瑟发抖,皇太后正了身子,原本低着头的德龄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地上的李德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太后的话,皇上,皇上大概是见喜了。” “什么见喜了?”皇太后有些纳闷,“到底是什么?” “是天花。” 皇太后刷的站了起来,那盆宝石牡丹花应声而倒,摔在了炕桌角,叶子花瓣碎了一地。 慈禧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德龄连忙上前搀住了太后,太后深深吐了几口气,问李德力,“是定了么?” “十有**。” “再叫太医院一同会诊,”慈禧太后慢慢坐下,浑身发软,“快去,即刻!” 李德力磕头而出,太后用力的抓住了德龄的手,“快快快,马上去养心殿!” 慈禧太后到了养心殿,见到太后来了,皇帝还要挣扎着起身请安,被慈禧拦住,“既然是病中,就不要多礼了,咱们娘俩,闹这个做什么。” “劳动皇额娘实在是不应该。” “没什么不应该的,”慈禧太后笑道,“李德力我怕他太谨慎了,故此来看看你,”不一会太医到了,“让他们几个都看看,免得看错。” 皇太后从西暖阁里头走了出来,把地方留给了太医们,就坐在西次间的炕上等着消息,但是又心惊肉跳的,于是所幸就走了出来,站在了养心殿的殿门外头,焦急的来回走动,她见到后宫嫔妃一个都不在,对着伺候的陈胜文皱眉喝道,“皇后他们呢?怎么都不在,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皇帝的!叫她们都过来!” 不一会合宫嫔妃都到了,就连慈安丽贵妃都到了,乌压压的站了一堆人,皇太后也不说话,仰着脸看着殿角的飞檐,不一会,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出来了,对着皇太后跪下,“启禀太后,皇上确实是见喜了。” 皇后呀的叫了出来,嫔妃们的脸色一下子就刷的变白了,慈安目瞪口呆,“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好端端见喜了?” “这,请娘娘恕罪,微臣也不知道如何。” “我就问你们一句,要不要紧?”慈禧太后盯着地上的太医,一字一句得问道。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痘都发了出来,就不要紧。” 率直叫“出痘”,忌讳叫“出天花”,据说这是胎毒所蕴,有人终身不出,出过以后,就不再出,此为呱呱坠地直到将近中年的一大难关。凡事要从好处去想,难关将到,自是可虑,但过了这一道难关,便可终身不虞再逢这样一道关,也是好事,所以讨个口采,天花要当作喜事来办。 于是慈禧太后,随即传出懿旨来,换穿“花衣”,供奉痘神娘娘。 “不要紧就好,不要紧就好,”慈禧太后用力的拧着帕子,悬着的心下了一大半,“你们要好生用药,辛苦一些日子罢!”   ☆、三十、殷鉴不远(三) 皇太后温言宽慰了太医们,那一厢的皇后却是忍不住了,整个人软软的倒下来,鸣翠连忙扶住,“娘娘,娘娘!”于是乱成了一团,“快扶进去,”慈安太后连忙说道,宫女和嫔妃们把皇后伏了进去,就安置在偏殿,太医准备诊脉,却被悠悠醒来的皇后拦住了,“皇额娘,”皇后含泪看着慈禧太后,“这可怎么办?” “没事的,”慈禧太后之前又惊又怕,现在稍微镇定了一些,见到皇后如此,心里也十分难受,让太医退下,上前握住了皇后的手,“你放心,只是出喜,没什么大碍。”满殿的嫔妃都在,慈禧太后转过头,“皇帝的身子都是你们照顾着的,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乱,免不了是你们的责任!” 五个嫔妃连忙跪下请罪,“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暂且记下,且看皇帝的身体,今日起,嫔妃们轮流伺疾,只记住一点,不要胡缠着皇帝,”太后声音发冷,“让圣体乏累,明白吗?” “是。” 皇后到底是还没经历过大风浪的,只是坐在炕上默默垂泪不已,慈安太后脸色也是惨白,定定神,上前说道,“痘母元君宫里头是有的,我去宝华宫上香。” 这也是尽人事的一种方式,慈禧太后点点头,“你去吧,若是要出宫料理,自己拿着牌子出去就是,皇后,你先定定神,”慈禧太后对着皇后说道,“六宫的事务还要你来处置,不要乱了神。” 皇后点点头,站了起来,还是有些摇摇摆摆,鸣翠连忙扶住。“儿臣知道了。” 一群女人出了养心殿,殿外内奏事处的人拿了折子过来,太后本意让皇帝罢了看折子。只是一时间还觉得不需如此大动干戈,无言退下。准备走回寿康宫。 云贵妃和丽贵妃跟在慈禧的后头,丽贵妃见到皇太后的脚步越来越慢,走路越来越歪,知道不好,连忙上前扶住,云贵妃一看太后的脸色,“啊哟”叫了出来,“太后您这是怎么了?赶紧叫太医!” “不。不用,不用叫。”慈禧太后哆嗦着嘴,脸上惨白一片,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只是心里怕的很,没别的事儿。” 云贵妃有些不解,就算是天花也不用惧怕成如此,毕竟皇帝的身子一向康健,“娘娘,皇上吉人天相。定然是无事的,太医们也这样说的。请娘娘放宽心。” “我放心不下,”慈禧太后摇摇头。“你们不知道,”不知道历史上的同治皇帝也是得了天花,也是得了天花才去世的! “您放心,娘娘,”丽贵妃扶住太后,温言说道,“我们几个老婆子,会时常看着皇上的。” “对,一定要看住皇帝!”慈禧太后连连说道。用力的抓住了丽贵妃的手腕,“皇帝一定会好起来的。” 同治皇帝倒是颇为轻松。知道是出痘了,心里就没有了忐忑。见到后头乱哄哄的,太监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晕倒了,于是他就连忙又叫人去探望皇后,小李回来禀告,“主子娘娘只是有些头晕,喝了点参茶,眼下没事了。” “那叫她好生歇息,这几日就不用来朕这里了。”同治皇帝听到皇后没事,这才放下了心,今日还是慧妃伺候,慧妃拿着一碗药汤进来,对着皇帝强笑道:“万岁爷,今日的药得了。” 皇帝点点头,喝了药,又嚷着身上痒得很,慧妃解下了皇帝的小衣,满背都已经发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红色疹子,触目惊心,慧妃咬着牙这才没叫出来,对着皇帝笑道,“万岁爷说痒,可这些痘子是不能抓的,臣妾用鹅毛扇给皇上轻轻的拂一拂,如何?” 于是皇帝躺了下来,慧妃给皇帝用鹅毛扇扇了扇,皇帝才昏昏沉沉睡了一会,陈胜文蹑手蹑脚的进来,皇帝却又惊醒了,问陈胜文:“什么事儿?” “叫起的时候到了……” “叫五叔六叔七叔进来,朕把事儿交代一下,接下去这几日朕就要轻松一会儿了。” “今日就不叫起了,叫他们自己个把之前的事儿处置好了,别的事儿上折子吧。”同治皇帝又闭上了眼,面容十分憔悴,原本容长脸颊都凹了进去,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叫太监去追回陈胜文,“今日已经晚了,明日再传王叔们吧。” “嗻。” 三王未到,宫门已将下钥,皇帝忽又觉得不必如此张惶,而且入暮召见亲王,亦与体制不合,所以临时又传旨,毋庸召见。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惇王与醇王,还有近支亲贵,军机大臣,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恭王府,想探问个究竟。 要问究竟,只有找李德立,而他已奉懿旨在宫内待命,根本无法找他去细问经过,因此话便扯得远了,都说皇帝的体质不算健硕,得要格外当心。独有惇王心直口快,一下子揭破了深埋各人心底的隐忧。 “我可真忍不住要说了,”他先这样表白一句,“顺治爷当年就是在这上头出的大事。” 真所谓“语惊四座”,一句话说得大家似乎都打了个寒噤,面面相觑,都看到别人变了脸色,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那里就谈得这个了!五哥你也不说些好听的,”恭王强笑道,打破了难堪的沉寂,“照脉案上看,虽说‘证属重险’,到底已经在发出来了,只要好好将养,必然是无事的。” 惇亲王也觉得自己失言,于是低头喝茶不再言语,醇郡王对着恭亲王说道,“六哥,您是咱们的主心骨,皇上已经让咱们明日进去,我说句不尊敬皇上的话,您这几日就别奏事了,什么大事儿都往小里头说,万事都等着皇上身子大好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和皇帝顶针,若是一不小心再弄出昔日让大家都下不来台的事儿,影响国事甚坏,皇帝的龙体大怒,也是无助健康的,恭亲王隐隐有些不悦,难不成自己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吗?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个七弟素来都是如此,也不好发作,只能是点点头。   ☆、三十、殷鉴不远(四) “不过……皇上可还没有子嗣呢。”惇亲王突然说道。 这话说的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嘚!五哥。”恭王抢着打断他的话,“这会儿胡琢磨,一点不管用。明儿个早早进宫请安,看今儿晚上请了脉是怎么说,再作道理。” 这明显是下了逐客令了,塞尚阿原本要痛斥惇亲王,这会子也不好再说了,只是怒视惇亲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众人纷纷告辞,恭亲王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天气阴沉沉的,显然就要下雪了。 一夜不知道多少人无眠,恭亲王只是睡了两个时辰不到,起来的时候照镜子,只觉眼下发黑,于是洗漱整齐,准备进宫,只不过是卯正时刻,天还是漆黑,只是路上积了不少雪,死气风灯点着,倒不觉得昏暗,宫中的景象,大异平时,各衙门均已奉到口传的诏令,一律花衣,当胸恳一方红绸,皇帝的正寝乾清宫,内外都铺猩红地毯。内廷行走的官员,则又得破费,要买如意进献,一买就是三柄,两宫太后和皇帝各一柄。一切都照喜事的规矩来办,但这场“喜事”跟大婚、万寿,完全不同,个个面有戚容,怎么样也找不出一丝喜色。 病假中的曾国藩也销了假,一早入宫,先到内奏事处看脉案,然后到军机处,只见李德立正在向恭王回话。“大解已通,昨天进鸭粥两次,晚上歇得也安。喉痛已减,皮色亦渐见光润。”李德立的语气,相当从容,“种种证象,都比前天来得好。” 听这一说,无不舒眉吁气。仿佛心头的重压,减轻了许多。李鸿藻以手加额,庆幸不已。恭亲王问,“李卓轩。你说句实话,皇上这次喜事儿,到底要不要紧?” “回王爷的话,皇上身子康健,是不要紧的,等过了这十八日,痘都发出来了,再休息个百日。之后就是太太平平的了。” 文祥枯黄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一会,皇帝就要召见军机大臣,因是知道了皇帝的身子不好,御前大臣也尽数到齐,以防皇帝有什么重要旨意吩咐,到了养心殿的西次间,皇帝披着一件狐皮的大衣在看着折子,虽然是瘦了些,可看上去精神颇好。脖子和脸颊上长满了红色的点点,见到众人进来请安,“都起来都起来。” “朕的身子这几日不好。”皇帝温言说道,“外头的事儿,就都托付给六叔你们了。” “是,是!”恭亲王答道,“已经快到了年关,横竖也是过年的寻常差事要办,没什么大事儿,请皇上安心将养就好。” “小事儿么你们自己定下来就成,大事上折子。朕瞧了再定夺,”同治皇帝点点头。“以后叫起就先停了,李师傅。”同治皇帝看着李鸿藻,“你就在养心殿边上候着,上来的折子,你代替批着。” 众人大吃一惊,但随即十分平静,这安排是特命李鸿藻“恭代缮折”,意思奏折应如何处理,仍由皇帝在病榻亲裁,口授大意,由李鸿藻代笔,而实际上代为批示。当然,这不会与军机的权力发生冲突,李鸿藻批折,有“成语”可用,无非“阅”、“知道了”、“该部知道”、“交部”、“依议”之类,决不会长篇大论,自作主张,真的如大权在握。 “皇上,”惇亲王可不顾及这些朝政的事儿,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奴才的意思,这些日子还是别听戏唱曲子了,清清静静的休养些日子,免得这些花架势勾住了圣心!” 朱学勤微微咳嗽,皇帝苦笑,“知道了五叔,就听你的。” 皇帝问了问曾国藩的身子,曾国藩的身子自从圣寿节之后就一直不好,如今在这里听皇帝问候,磕了一个头,“微臣身子已经好了,劳烦皇上挂心垂问。” 皇帝说了几句话,觉得有些累了,“你们跪安吧。” 还未退下,陈胜文来报,就说慈禧太后到了,众臣还未退下,于是也只好等着太后,太后进了西次间,见到群臣都在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快起来,”慈禧太后坐下来,看了看太医的脉案和方子,又问了问皇帝今日如何,转过头对着恭亲王等人说道,“皇帝的身子你们也瞧见了,虽然病不凶险,可也要好生修养,你们都是朝中的重臣,烦心事儿就不必都报到皇帝这来,自己能处置的,处置了,不能处置的,先搁在一边,等皇帝身子好了再议,知道了吗?” 皇帝笑道,“儿子也是这个意思。这些日子就批折子,叫起议事就先停下来。” 慈禧太后点点头,“如此就最好。” “儿子也叫了李师傅代为批折子,”同治皇帝说道,“儿子也少费些劲儿。” 慈禧太后看了一眼同治皇帝,点点头,“劳烦李师傅了。” 李鸿藻连忙磕头说不敢,这时候谁都很是默契:不会说再让慈禧太后有垂帘的意思能透露出来。 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都退了出来,曾国藩大步朝着前头走去,胡林翼险些要追赶不上,“曾公!”胡林翼跟在曾国藩的身后,“你说皇上的身子要不要紧?” “太医说的如此干脆,想必是不要紧的,”曾国藩说道,“谁都知道,太医院的太医说话最是圆滑,比总理衙门搞外交的人还说的滴水不漏,如今李德力敢这样干脆,皇帝的身子一定是能好。” 胡林翼这才稍稍放心,“希望着只是有惊无险,”他抬起头看了看曾国藩的脸色,惊恐的说道,“曾公您的脸色很差,怎么回事?” “或许是跪得累了,不碍事,”曾国藩摇摇头,“咱们先回值房,皇上不视事,军机处又要忙了。” 慈禧太后来瞧了皇帝,见皇帝在珣嫔的伺候下喝了一碗燕窝粥,这才离开回到了寿康宫。她刚刚坐下,还未喝一口茶,就叫了安德海进来。   ☆、三十、殷鉴不远(五) “你那家医院开的如何了?”太后问道。 “甚好,虽然不赚钱,但反响甚好,”安德海说道,“京中难产之事少了许多。” “那别的病科呢?”太后急切的问道。 “别的尚未开展,娘娘您问的是皇上的事儿吗?” 慈禧太后点点头,“太医院的人,我不是说不放心,只是若有西医也一同看着,这才是万无一失啊,”她虽然不懂医学,但是也知道天花所带来的炎症等并发症是非常要命的,这时候西医的消炎药说不定能排上用场,安德海说道,“是,奴才这就去寻好的西洋大夫。” “要悄悄的,”慈禧说道,“先叫人备下来,免得到时候慌手慌脚的。” “是,”安德海抬头见到了慈禧太后脸上的忧色,劝慰道:“娘娘请放心,奴才一定把最好的西洋大夫预备好了。” “你去把高心夔叫进来。”慈禧太后悄悄的凑在安德海的耳边,“不管是你怎么着,一定要把他带进来,我有事要和他商议。” 安德海领命而去,安茜捧了花衣上来,给慈禧太后换,她看了一眼绣着满地的花纹,叹了一口气,起身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刚换了花衣,慈安太后就来了,“姐姐,听到您的命令我即刻就到了。” “皇帝那里总要有人盯着,我自己去盯着,”慈禧整理着彩悦,“皇后的身子不好,这几日就算她身子好,也是无心打理六宫事宜的,快到年关,很多事儿要处置。皇后没没心思,你就帮着照看下后宫吧。” 慈安太后应下,“只是怕姐姐太累了。” “不怕累。皇帝是先帝的唯一子嗣,万事谨慎些不会错。我凡事盯着,心里也可以妥当些,免得什么事儿都是太医、太监宫女那里听到的,我叫德龄去看顾皇帝的药方,我自己看着皇帝的饮食,只要熬过了十八天的出痘期,接下去就是太平无事了。” “太医有没有说皇上要禁房事?”慈安太后问道,“伺疾的妃子们跟在皇帝跟前。似乎……” “太医没说,但我想着总是不能太劳累,”慈禧太后说道,“你得空了,记得提点他们一下,特别是瑨贵人,”慈禧太后微微皱眉,“不是说她不好,只是她得宠,怕有什么时候忘记了叮嘱。” “是。时常有人提点的总是好的,姐姐放心,我一定提点好她们。” “皇帝的身子是如今的大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我们不要乱,小心处置想必是无妨的,这些日子不仅仅是咱们,宫里头谁都不能放松!” 慈安太后无言退下,慈禧太后坐着看了一本书,只觉得心烦意乱,她的心砰砰直跳,特别是想到了自己所知道那些不好的事情。唐五福拿了一碗粟米甜汤上来,“娘娘润润喉咙吧。” “五福。”太后喊住了准备退下的唐五福,“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命中注定一说?” “奴才是信佛的,自然是信这个,”唐五福陪笑着说道,“什么人做什么事儿,名中有福气没福气自然是注定了的。” 慈禧太后心中不悦,面上也只好勉强一笑,唐五福不知道为何皇太后看上去不痛快,却也只好慢慢退了下去,但是随即又进来,“又有什么事儿?”慈禧太后不悦的说道。 “安德海带了人进来,”唐五福小心的说道,“您看?” “快叫进来,”太后出了次间,到了明殿上,安德海带了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进来,“娘娘,我把人带来了。” 太后点点头,挥一挥手,安德海退下,站在了殿外头,“伯足,我心里头乱的很,皇帝的身子不好,实在是,哎!” “太后勿忧,”穿着小太监服侍低着头的人抬起头来,赫然是高心夔,“皇上吉人天相,自然是不相干的,只是政事不能耽搁,皇太后为何不要皇上继续让皇太后代为处理政事?” “皇帝这身子要先熬过十八日,再安心休养一百日,这一百多天,就靠着李鸿藻帮忙批阅奏折,不成样子,国家大事,李鸿藻不能自己做主,自然也就要去麻烦皇帝,皇帝又是不能安心养病,于龙体实在是无益。” “如今叫我怎么和皇帝说这个?”慈禧太后心烦意乱的摇着头,“我想着是皇帝快快好起来,这政事如何处置,一点心思都不能顾及了,说句难听的,只要皇帝身子好起来,管他外头洪水滔天!” “太后,”高心夔低语警告道,“请慎言,如今非常之刻,皇上安危很是重要,外头的政事亦是重要,市面上已经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现在还只是皇上刚刚出痘,将来若是有什么变化,朝野上的震动就不得了了,事关朝政,娘娘虽然撤帘归政,如何就能视而不见?要知道洋务新政,可是娘娘的心血啊。” “是啊,是我的心血。” “李鸿藻为人方正,可他不是洋务党人,这里头的偏颇,折子上的国策,稍有偏向,就是惊涛骇浪,外面已经有人在谣言,圣躬不安,全因北洋水师在东北龙兴之地开炮沾染血腥,致使龙脉惊动,故此降下灾难。” “这些无聊的人。” “太后不可等闲视之,本朝以水为德,北洋水师正应北边玄水之位,风水之说,信服者甚多,不仅仅是文人士子,更有八旗宗亲勋贵都是深信不疑。” “那北海之战,岂不是更与皇帝的龙体无益?”太后嗤笑。 “也有不少人是这么说的,这些话语虽然不见得会传道皇上的耳朵里,可也能说明一点,有人,不少人,会借着皇上圣体欠安的这个机会,要搞出什么风波来。” “风波?”慈禧太后微微皱眉,她的心情犹如外头的雪天一般,阴沉沉的,“那些人?会有什么?” “微臣不知道,只是有着不舒服的预感,”高心夔摇摇头说道,“所以微臣建议,速速定下秉政之事,如今皇上神智清醒,若是日后一时糊涂,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无法挽回了。”   ☆、三十、殷鉴不远(六) “皇帝不会糊涂的,”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到了那时候,我再出面就行,”高心夔欲言又止,太后制止了高心夔的话,“皇帝才刚刚病了,我就要跳出来火急火燎的叫皇帝继续让我垂帘批折子?你说皇帝的心里能舒服吗?他心里头不舒服,对着病情就是无益,那也不是我乐意瞧见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伯足,只是我还不能,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母亲的身份。” 高心夔暗暗叹了一声,随即不再劝阻,“那微臣也无话可说了。” “只是你也说的有道理,你在外头,给我多留个心眼就是,”慈禧太后说道,“皇帝的病情,还不知道如何,若是一帆风顺,这些事儿自然就不用说了,若是有什么波折,”慈禧太后咬咬牙,“那就只好留个心眼了,你先出去联系好人,等着我的消息。” 。。。 皇后在恍恍惚惚之中醒来,**一声,鸣翠就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主子娘娘醒了?” 一碗温的蜂蜜水送到了皇后的唇边,皇后喝了一杯蜂蜜水,定了定神,“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快扶我起来,我还要去皇上那里。”皇后挣扎着要起来,刚刚抬起头,就觉得一阵头晕,鸣翠焦急的喊着,带着哭腔,“娘娘,您身子不好,又不让太医来给您把脉,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那里能再凑到皇上跟前去伺候呢。” “太医院都在养心殿忙的不可开交,我只是有些头晕而已,不碍事,今日是轮到我养心殿伺候,不能少了人。” “珣嫔已经代着皇后娘娘去了。”鸣翠说道,“让娘娘再休息些时候,她在那边伺候。必然妥当,请娘娘慢慢的去。” 皇后点点头。宫女们进来伺候洗漱,用热毛巾捂脸的时候,皇后终于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实在是压力太大了,鸣翠连忙劝住,“娘娘可不能哭,皇上这是喜事儿,凡事都是逢凶化吉大吉大利的。万万没有哭的道理儿。” “今日都是第八天了,”皇后抽泣的说道,“昨日见那个痘,还是密密麻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娘娘请放心,太医院的都是国手,必然是无恙的。” 鸣翠如此安慰,皇后才稍微有些放心,只是又觉得眼圈红肿,被皇帝瞧见了又要刺心。于是又是一番着意打扮,这才出发去养心殿。 皇帝把一本折子的黄条子看完,气喘吁吁。叫太监拿下去给李鸿藻,王庆琪站在一边,有些不忍,“皇上,圣体要紧,什么折子都比不上您的身子,既然累了,就先暂停了,等着军机处处置罢了。咱们先好好休息。” 皇帝看了一眼王庆琪,笑道。“就依你。” 小太监拿了小毯子上来,王庆琪接过了小毯子。弯着腰上前给皇帝的下半身盖了起来,细细的捻了捻四角,皇帝咳嗽一声,他又连忙叫太监把手炉拿上来。 “倒是辛苦你了,”皇帝笑道,“这一病也算是没有白挨。” “皇上就是爱说笑,”王庆琪把折子理一理,拿了下去,“皇上若是身体康健,我日日伺候着也是无妨。” 皇帝的脸突然犹如飞霞满天,红晕到了脖子上,所幸这时候李德立要进来请脉了,王庆琪这才退下。 今日是十一月初七,自鸣钟快十点时请脉,算起来是得病的第八天,天花应该象“大豆”那样发得饱满才是,但细细看去,不如预期。同时切脉,发现了不妙的症候,最可忧的是,皇帝有肾亏之象。李德立内心警惕,认为该当有所透露,于是写了两百多字的脉案,开头是说天花初起,“是重险之后,惟喜阴分尚能布液,毒化浆衣,化险为夷,”写到这里,发现“夷”字犯忌讳,在雍正、乾隆时,是可以丢脑袋的大错误,因而撕去重写,改为“化险为平”,接着又说: “现在天花入朝,浆未苍老,咽痛、音哑、呛咳,胸堵腰酸等,尚未骤减;若得肾精不动,胸次宽通,即为顺象。敬按圣脉,阴分未足,当滋阴化毒。” 因此开的方子就有“当归”、“元参”、“沙参”等等滋阴的补剂。拟好缮呈,慈禧太后看得非常仔细,又仔细问了问李德立皇帝的身体情况如何,问完沉思久久,下了决心。 “叫大臣们进来,御前和军机,都进来!” “嗻。” 皇后到了养心殿的时候,珣嫔正伺候皇帝喝了药,用茶给皇帝漱口,慈禧太后坐在一边,只是看着皇帝,皇后行礼,皇太后这才似乎惊醒的模样,“你来了?去看看皇帝吧。” 皇后上前看了看皇帝的痘子,她亲自把皇帝的手从锦被之中拿出来,卷开衣袖,看了看手臂上的天花痘子,“今日的花发的还透。” 皇后的手冰凉,皇帝似乎感觉到了,睁开了眼,“皇后。” “是,皇上,您今个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皇帝摇摇头,“心里热的慌。” “无妨的,”皇太后安慰道,“等到花儿出满了,你的身子就会好起来了。”太后让他们好生伺候,转身出了西暖阁。到了外头的次间坐下,边喝着茶想着心事,一边想着等下该怎么说。 不一会,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都到了,大家都知道,撤帘之后,除却圣寿节庆之外几乎不召见外臣的皇太后这下叫起,必然有一番极大的事情要说。 “皇帝的情形,你们都看见了。”慈禧太后的声音低沉,说得极慢,见得她自己也很谨慎地在措词,“现在上上下下都着急,皇帝自己更着急。这七八天,各衙门的章奏,都是些例案,多少大事,搁着没有办,都因为皇帝不能亲自看折拿主意。他着急的就是这些个。养病要安心,不能安心,就有好方子,效验也减了。照李德立说,要过了百日,才能复元,这不是十天八天的事,你们要想办法。事情明摆在那里,应该怎么办,我想外头自有公论,你们也应该商议个章程出来。”   ☆、三十、殷鉴不远(七) “李师傅虽然能帮着改折子,但是也不合规矩,毕竟事急从权,”李鸿藻深深的俯下了身子,“皇帝的身子不太好,这几日也是强拖着病体来看折子的,今日早上还是好好的,这会子又昏睡了过去,这样能如何将养?实在是不行,你们说说看吧。” 恭亲王默然不语,惇亲王大声说道,“凡事有皇太后做主就可,奴才等没有不遵的道理。” 恭亲王不说话,李鸿藻也是不说话,但是不代表没有别人不说话,曾国藩磕了个头,“如今圣躬正逢喜事儿,政务繁忙,不能轻易搁置,臣请皇太后,”曾国藩喘着粗气,“一切章奏,凡必得请旨的事件,拟请皇太后权代皇上训示,以便遵循。” 醇郡王和塞尚阿也连忙磕头,“臣附议。” “恭亲王的意思呢?”太后环视众人,看着恭亲王说道。 “皇上身子不好,自然要有人代为处理国事,李师傅虽然代为批阅,但仍然是臣子,不宜僭越,”恭亲王无奈的鞠躬行礼,“臣恭请皇太后在皇上养病期间,代为批阅奏章。” “既然如此,那你们进去告诉皇帝吧,说是你们的意思,”慈禧太后点点头,“怎么和皇帝说,你们要好好想一想。” “嗻。” 众人就在养心殿的大殿里等着,皇太后眼观鼻鼻观心,不一会,陈胜文出来禀告说是皇帝醒了,太后打头,恭亲王在后,一群人鱼贯进了西暖阁,皇帝这时候已经醒来,只是满脸通红,似乎是喝醉酒的样子,皇后和珣嫔已经避在了后头,只有慈禧皇太后坐在皇帝的榻前,恭亲王跪着和皇帝如此一说。皇帝微微沉吟,“也好,天下事不可一日松懈,李师傅代为缮折。是权宜的办法,前几日朕是怕劳累皇额娘,如今你们既然如此所请,朕自然应允,这百日内。只能是劳烦皇额娘了。只是一样,诸位定然要一如既往,恭敬太后,明白了没?” “臣等遵旨。” “你放心,你皇额娘不是恋栈的人,”慈禧太后给皇帝掖了掖被子,“为了就是让你安心养病,不要去想外头的烦心事儿,只要你这百日过了,身子好了。皇额娘自然就能免了这个苦差事。” “是是,”同治皇帝感激的说道,“总是皇额娘体恤儿子,” “你不必再烦心。”慈禧太后目光扫过,先看慈安太后,再看恭王等人,最后仍旧落在皇帝脸上,哄小孩似地说:“你放心养病好了,当着大家在这里,我答应下来就是了。” 意思是“勉徇所请”。皇上和诸臣还得表示感激慈恩。等退了下来,一面拟旨,一面商量。皇太后与皇帝到底不同,看折以及跟军机见面。固无二致,但一般官员的引见,以及祭享典礼,皇太后无法代行天子之职,得要想个章程。 “马上就过年了,年底太庙祭享。得要遣派亲王恭代。”宝鋆一一指明:“元旦朝贺,免是不免?京内外官员引见,怎么变通?各种差考,谁来出题?” “元旦朝贺,经筵等等仪典,自然暂缓举行。郊坛祭享,临时由礼部奏请皇太后钦派人员恭代行礼。差考出题,由军机办理。只是京内外官员引见,”恭王想了想说:“改为验放如何?” “其实也无需耽搁,只要和以往垂帘时候章程一般即可。”朱学勤说道。 “不妥当,如今算不得垂帘,”沈桂芬摇摇头,“昔日垂帘乃是定制,如今只是权宜,既然是权宜,自然和以前垂帘事情不一般,不能召见官员,亦是不可代替皇帝自行下旨,只是就折子上的事情处理罢了。” “你怕是拦不住皇太后,”宝鋆叹道,“她要做的事儿都能做的成,你瞧见没有,咱们不开口,自然有别的人开口帮着皇太后心想事成。” 也只好如此。因为皇太后到底不便召见外廷臣子,而且看折也不是摄行皇帝之职。于是照恭王的意思拟定四条,连同沈桂芬所拟的上谕,一起送上去请旨。 旨稿很快地核可了,只改动了少许字样,拿下来立即送内阁明发,当天就是“邸钞”,是这样“通谕中外”: “朕于本月遇有天花之喜,经惇亲王等合词吁恳,静心调摄。朕思万几至重,何敢稍耽安逸?惟朕躬现在尚难耐劳,自应俯从所请。但恐诸事无所禀承,深虞旷误;再三吁恳慈禧皇太后,俯念朕躬正资调养,所有内外各衙门陈奏事件,呈请被览裁定。仰荷慈怀曲体,俯允权宜办理,朕心实深感幸,将此通谕中外知之。” 于是从第二天起,慈禧太后便在寿康宫办事,批阅章奏,在寿康宫召见军机,裁决军国大事,把养心殿清清静静的留了出来给皇帝安心养病,这似乎又回复到垂帘的光景了。 养心殿清净了许多,只有南书房的几个侍读和后宫嫔妃们伺候着皇帝,如此几日下去,皇帝果然身子大有起色,夜里睡得安慰,用膳不甚少,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就连最担心的皇后也不禁喜形于色,“如此看来能大好了。” 皇帝闲闲的歪在炕上翻着一本书,“那里有这么快,总还有许多日,身上的余毒才能排清,身子才算好全,这几日朕都出不去,一丝风也不能吹的,可真是闷死了。”皇帝伸着懒腰,“这宫里头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 太监拿了皇帝的药上来,那药味甚是冲鼻,皇后不禁有些作呕,于是用手帕捏住了鼻子,皇帝喝了药,苦着脸,陈胜文连忙献上蜜腌山楂,皇帝用了些,见到皇后的表情有些古怪,笑道,“难为你陪着朕这个病人了,这天花是会传染的,你也少来朕这里头,免得传给了你这个后宫之主,你若是再病倒了,倒叫六宫不得安生,朕也是心疼。” 阿鲁特氏点点头,“臣妾下去给皇上瞧瞧燕窝如何了。”   ☆、三十一、岁在龙蛇(一) 皇后出了养心殿,上了辇轿,慢悠悠的回宫,路上积雪已经被扫的干净,今日天气颇好,阳光温暖得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洒扫的太监们见到皇后的凤驾,连忙背过身让皇后先走,鸣翠见到皇后的脸色好了起来,“娘娘这会子可舒服了?” “也不知是怎的,闻着药味就不舒服,”皇后笑道,“大约是里头太闷了。” “是,万岁爷不能见风,这才捂得严严实实的,所幸菩萨保佑,万岁爷的身子渐渐的好了。” “是要去进香谢神,”皇后点点头,“宝华殿哪里是不是来了许多道士?” “是,有不少道士进宫做法事打醮呢。”鸣翠说道,“是东边主持的,雍和宫外头也做了法事。横竖不到养心殿,皇上也是烦不到的。各宫小主时常前去祷告祈福。” 皇后点点头,“那咱们什么时候也去瞧瞧。”快到了景福宫,皇后抬起眼,见到一个穿着补服的官员急匆匆的从隆宗门里窜出来,小跑着进了寿康宫。宫中规矩,除非特殊情况,不然是不许跑着的, 皇后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 鸣翠朝着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那个小太监点点头,悄然去了寿康宫,皇后到了景仁宫,安坐下,不免有些气馁,宫中的事务自己是一概都抛下了,都交给了慈安太后处置,加上慈禧太后又继续批折子这样一来,虽然自己能够安心伺候皇帝,毕竟手里没有权柄,如今的各宫嫔妃似乎对着自己都不甚恭敬了,但愿这只是自己多心,哎,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东西,实在是可笑,若是皇帝身子好了。自己有依靠,还计较这些权柄做什么。 窗外隐隐有着鼓乐之声,大约是宝华殿传来了的声音,仔细一听。却似乎又听不见,大概是北风声,皇后略坐了坐,养了养神,鸣翠上来禀告说去祈福的东西准备好了。皇后起身,这时候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回来了,“启禀娘娘,曾国藩大人过逝了。” “什么?”皇后有些吃惊,“这事儿可不得了!” 皇太后面沉似水,翻看着奏报,曾国藩前些日子原本就是身子不好,为了皇帝生病的事儿,勉强回来销了病假视事,原以为没什么大碍。没想到今日刚刚用了参汤,午后散步署西花圃,突发脚麻,曾纪泽扶掖回书房,端坐三刻逝世,原以为身体已经好了,不过几天之间,居然就病逝了! 军机大臣们都到了寿康宫,皇太后不禁垂泪,“曾公组织团练。平息洪杨之乱,主持东南军事,又大兴洋务,乃是中兴国朝。力挽狂澜之第一名臣!奈何天年不永,今日骤然崩逝,实在是叫中外震惊,本宫想起先帝在时,对曾国藩十分推崇,再三建言要让曾国藩主持大局。虽未时时相见,可他的才干,先帝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样骤然去世,也未留下遗折,实在是心痛也!” 恭亲王微微鞠躬,“请太后节哀。” 君臣都是无限伤感,曾国藩为人谦和不似其弟招摇,与人为善,恭亲王虽然也有些伤怀,但是在这个时候,都不免要谈起曾国藩的身后事,“曾国藩的身后事,不能耽搁,还需速速下旨。” “你们既然是知道了,必然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来吧。”慈禧太后用手帕抹了抹眼泪说道。 “缀朝是要的,这谥法么,”奏陈曾国藩的恤典,提到谥法,恭王这样说道:“曾国藩老成谋国,不及丝毫之私,应该谥忠;戡平大乱,功在社稷,应该谥襄;崇尚正学,品行纯粹,应该谥端;不过臣等几个,都觉得这三个字,那一个也不足以尽曾某的生平。是否请皇太后恩出格外,臣等不敢妄行奏请。” 其实这就是奏请特谥“文正”,不过必须如此傍敲侧击地措词,太后懂他的意思,清代的谥号中“文正”最高,“文忠”次之,“文恭”再次,以下为“文成”“文端”“文恪”“文襄”之类。军机处给大臣上谥号时最高只能谥到“文忠”,“文正”要君上的恩典才可以。 司马光说:“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所以说文正是极其高的谥号:文指的是经天纬地、道德博闻,正指的是内外宾服。自古以来只有有德行、有名望的重臣才会在死后得到这个谥号。例如宋代的范仲淹,谥号也是文正。清朝时,另外一个重臣刘统勋,也就是刘罗锅的父亲,也是谥号文正。 “曾国藩其人,可谥文正!”慈禧太后听明白了,“不愧一个正字!堪为国朝表率。” “是!”恭王又说,“如何加恩曾某的子孙,等查报了再行请旨。” “这是不忙的,此外除了谥法,这哀荣呢?” “臣等以为,二等公进一等公。” 大清的爵位分为三个系统:宗室爵位、异姓功臣爵位和蒙古爵位。清朝依然施行王公侯伯子男爵位制度,也按照晋朝的宗王官于京师的制度。藩王不就藩地方,没有爵土。清朝爵位分为宗室爵位、异姓功臣爵位、蒙古爵位。 宗室爵位分为十二等,每等若干级。十二等大致可分为超品、品级: 超品: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将军。蒙古爵位一般按照宗室爵位例,同时保留原来的蒙古尊号,有时在亲王之上依旧设立汗号世袭罔替。 异姓功臣爵位当然是封给异姓功臣的。公、侯、伯、子、男是其中的一部分。公侯伯子男又分三等,曾国藩正是二等公,而左宗棠是一等公,为汉臣之首。 “如此太过简薄了,论功劳,曾国藩说起来,再造乾坤也不为过,”慈禧太后说道,“若无曾国藩之团练,如今怕是已经是南北朝,焉有中国混元一统之兴旺景象,兴办洋务,大兴东南百业。文治武功都是了得,若是曾国藩还在,过了年也应该可以进封一等公了,如何算的死后哀荣?”   ☆、三十一、岁在龙蛇(二) “这?”恭亲王微微惊讶,难道皇太后还有另外的想法?他突然想起了咸丰年间的一句流言,连忙说道,“一等公爵已经是厚赏了。” “绝非厚赏,”慈禧太后断然开口,“文宗显皇帝昔日曾有言:‘破金陵者王!’” 大家大吃一惊,“太后,”恭亲王激烈的说道,“此事万万不可!” “太后圣鉴,”文祥主管着礼部,对着爵位之事十分清楚,“本朝爵位分为宗室、功臣、蒙古三种,功臣之爵,只有公侯伯子男以下,公爵亦是超品,公爵之上,再也他爵。太后若是要加恩曾国藩,亦可用许袭爵几代,不用另增新举。” “曾国藩之大功,非王爵不可赏之。”慈禧太后说道。 “恐有违列祖列宗之规矩。”恭亲王说道,“且公爵之上,只有宗室才有之王爵才可封之,曾国藩亦非在旗,也非宗室,若是以王爵待之,恐被外人耻笑中华无规矩法度可言。” 慈禧太后的眉间浮上一丝阴霾,“开国就有异性王爵,只是那些人犯上作乱,辜负祖宗圣德而已,”太后想到了造反的三藩,觉得有些不好,于是只是说了一句,就随即带过,“并不是我异想天开,无中生有,这是其一。再者,文宗显皇帝生前对着洪杨之乱念念不忘,直到北狩热河,依然是旦夕不安,只为平息太平天国,故此。在委任曾国藩之两江总督大权时,曾经亲口和我说过。只要是哪一位破了金陵,平息洪杨之乱,无论满汉,即刻封王!”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无非是若是外头督抚有了一位王爵,功高震主。你们在朝中坐立难安。说句不好听的,我自然也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昔日你们议下平叛军功之赏,我只是当做不知道这回事,默然食言也无妨,只是大功不赏,不是说大功就可以忽视不见的,本朝自从福康安追封为郡王之后就再无军功以致王爵者,这是为何?诸位大臣都是朝中的肱股。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说法吗?” 众人默然,只有胡林翼十分激动,红着眼磕了个头,回道:“福康安先后平定甘肃回民田五起义、台湾林爽文起义、廓尔喀之役、苗疆起事。成就高宗皇帝赫赫十全武功,故此有郡王军功,高宗皇帝以降,武备渐渐松弛,再无昔日之表现,军功自然也就少了下去,直到本朝之前。虽颇多战事,除却平叛之外,对外之战,胜举颇少。” “是这个道理,”赛尚阿说道,“所以咸丰朝以来,有太平天国、捻军、回乱、英法国等诸事轮番上场,闹得国内外烽烟四起,无非就是出在这个武备不修的根子上!”赛尚阿显然是想到了咸丰元年自己作为领班军机大臣钦差军务平叛太平天国,被打的落花流水,从此被夺了一切爵位在家休息的悲惨遭遇,若不是自己有个出息孙女和女儿,只怕如今还在家里养花遛鸟,自然他对着这些武备松弛的事儿痛恶欲绝,虽然对着曾国藩也是看不起的,但他这时候也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只是想着若是自己之前能把如今的虎狼之师剿灭叛乱,指不定也有个王爵当当,当然,如今的承恩公亦是十分不错了,赛尚阿自然是不会忘记是谁的恩典,他又连忙说道,“若是人人奋勇向前,朝中不吝王爵之赏,如何不能一统天下,宵小不敢有所异动?天下自然就是太平了,朝中之费,无非是王爵和一点俸禄而已。太后圣明,曾国藩之功,可堪王爵!” 恭亲王看了一眼赛尚阿有些不舒服,自己还是不是领班军机?这时候手下的人就这么忍不住跳了出来?文祥欲言又止,世人流言福康安乃是乾隆私生子,这才有了一个嘉勇郡王的追封,只是这样的流言自然不能在寿康宫军机处等人议事中说出来,“可曾国藩自从攻克金陵后,再无军功,若是以昔日之功追封王爵,臣怕外头也有议论,毕竟这几年军功封爵者甚多,若以王爵厚赏曾国藩,外头的人恐有非议。” “这王爵,一是为了安抚物议,不用说,外头必然是传开了,曾国藩如此大功,还在任上去世,未能彰显国朝体恤功臣老臣之意,二是为了筹曾国藩之功,三是给为国征战者一个奖励,只要将士们为国杀敌,国朝不吝王侯之赏。如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御前大臣伯王、敦王、醇王、孚郡王、额驸景寿、贝勒奕劻,几个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不是军机大臣,自然不用操心这些事儿,除非皇帝垂问,不然是绝不会就军国大事轻易开口。除却几个资格老的人外,恭亲王一党其余的人,除非自己分管之部务,亦不能随意开口,只有胡林翼这时候哀恸曾国藩离世,见太后有厚赏之意,焉有不争之理?平时自持的明哲保身随遇而安也一股脑的丢到了脑后。 赛尚阿乃是第一次和皇太后在御前奏对,知道自家的荣耀是从何而来,自然是要帮着皇太后说话,他又是老臣,倚老卖老,谁也不会说他的不是,恭亲王虽然反对,但理由也只是说不合规矩,宝鋆倒是不以为然,无非是做给死人看的东西,多给几两银子,还有什么好争的,再者大家昔日都受过曾国藩的各种孝敬,如今这顺水推舟,锦上添花,惠而不费的事儿,为何阻止,所以恭亲王虽然反对,但是只是说了几句,也就不吱声了,所幸慈禧太后也知道轻重,未动用亲王爵位执念,大家商议定,追封曾国藩郡王,慈禧太后立刻下旨要李鸿藻和文祥拟曾国藩之郡王谥号,这原本是内阁的差事,两人是内阁大学士,自然是能取的,既然定下来了郡王,这谥号也能极为方便的定下来,择了“谦恭”和“庄献”两个让皇太后选,皇太后圈定了“庄献”二字,随即下旨,到了午后时分,追封曾国藩为“庄献郡王”,缀朝三日,军机大臣前往祭奠的圣旨就已经下发了。   ☆、三十一、岁在龙蛇(三) 追封曾国藩为郡王的恩旨一下,世人皆是哗然,没想到真是活久见,百余年来未有见异姓王爵,更未见汉人王爵,汉人王爵的前一个,还要属康熙朝的三藩,不过这三个是乱党,自然不提,湘军旧部原本对于曾国藩功高薄赏一事十分怨念,如今追封自然是补偿,虽是晚了些,可到底也是封王,“庄献”二字亦是美谥,曾府上下无不感激涕零,曾国藩死后哀荣不绝,以一书生官至宰辅,又死后封王,得谥文正,善始善终,功劳堪比诸葛、王猛,可谓是古今第一得意之人,其妻欧阳氏还在,就称之为庄献王妃了,其长子曾纪泽降次承袭爵位是为一等公,次子曾纪鸿加恩承袭一等侯。湘人在京,官位爵位最高者,非胡林翼莫属,所以一概丧事由胡林翼主持,在京的江忠源、刘蓉、杨树声等一干湘军旧部,尽数到曾府举哀,放眼望去尽是宝石顶戴,摩肩擦踵之间见的都是孔雀狮子等一品文武官员补服,世人才知曾国藩势力之大。 “圣恩浩荡,”曾纪泽揉了揉眼,朝着半空之中拱手,“臣下只能是肝脑涂地,方能报天恩万一。”这一日醇郡王代天子亲临献祭,一番行礼之后,曾纪泽说道。 “庄献郡王仙逝,曾公你也不用太过伤心,”醇郡王安慰道,“你能如此想着就是很好,皇帝原本是要亲自来的,只是因为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还在出喜儿,无法受风,所以这才下旨让我来这一趟。” “是,是。”曾纪泽和曾纪鸿把醇郡王奉到花厅献茶,曾纪泽素有外交才干,曾纪鸿对数学研究颇深。两个人都在总理衙门当差,只是不及乃父功绩显赫了。算起来。曾府是全家的洋务党人,“不知皇上身子怎么样了?家父生前甚是担忧。” “这几日都是甚好,”醇郡王说道,“脉案平稳,饮食起居也规律,想必就是要好了。我也是怕的很,之前我府里的福晋入宫请安,恰好就遇到了这个事儿。所以就连忙去了雍和宫和朝天观祈福,听说云尘观也甚是灵验,什么时候总要再去烧香拜佛才是。” 才说了一句话,醇郡王的亲随跑了进来,也不顾及打千,附在醇郡王的耳边急切的说了几句,醇郡王脸色大变,刷的站了起来,手里的盖碗丢在桌子上,一个不稳。茶水流满了整个桌子,“宫里头还有事,我就不奉陪了!” 醇郡王快步走了出去。曾氏兄弟连忙送出门口,醇郡王上了马车,不复往日间郡王的威严从容,连声催促马车夫,“快快快,快进宫!” 马车飞快地到了西华门,醇郡王一个箭步就下了马车,迅速进了西华门,在大内不敢小跑。一路疾步到了养心殿前,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和弘德殿师傅们都已经到了殿前。醇郡王拉住了景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外头听的不真切。就连忙进宫了。” “皇上午后晕厥过去了,”景寿担忧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好好的,太医正在里头呢。” “太后呢?” “也在里头。” 醇郡王大惊,“这天花可是会传染的,太后怎么能进去呢?” “谁说不是呢?可是谁都拦不住,”景寿低低得说道,“皇后原本也在里头,只是突然又晕倒了,所以先请回宫歇息了,一概嫔妃都已经去伺候皇后了。” “前些日子都是好的,怎么今日这样了。”醇郡王焦急的说道,“皇上身子不行,怎么皇后也生病了?幸好宫里头还有两位太后,不然这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今日是弘德殿的人伺候的,”景寿指了指弘德殿的人,“王侍读进了西暖阁,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用午膳的时候皇上就极为高兴,多用了一碗饭,下午还没午觉呢,就晕了过去。” 惇亲王一直听着两个人说话不出声,听到景寿说完,这才转过身悄悄的说道,“如今可真是完蛋了,文宗皇帝就皇上这么一根骨血,若是万一有什么不忍言之事,这后宫又没有诞下龙胎,可真是天崩地裂的情景了!” 醇郡王跺跺脚,“哎呀我的好五哥,这关头就不要说这些东西了!你也不忌讳着?!” 众臣就在养心殿外交头接耳,过了好一会,太医们鱼贯而出,慈禧慈安两宫太后随即走了出来,慈安太后拿着手帕抹眼睛,慈禧太后眼圈通红,却没有落泪,众人连忙请安,太后点点头,“都起来吧,王庆琪何在?” 众人排开,留给了王庆琪,“微臣在。” “你上午是怎么伺候皇帝的?”太后的声音平和的紧,听不出什么喜怒。 “回皇太后的话,先是读了一段《庄子》,又陪着皇上吃了点饽饽,说了一会子闲话,没有别的了。” “恩。”慈禧太后点点头,“皇帝既然喜欢你读书,你要用心当差。” “不知道皇上龙体如何?” 慈禧太后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皇帝只是有些头晕,太医说了不碍事,大约是痛心曾国藩逝世,所以这几日心思有些恍惚,既然众臣都在这里,那我就直说了罢,这些日子,什么事儿都不要告诉皇帝了,防着皇帝大喜大怒,有什么闪失,谁都担当不起,陈胜文,你听明白了吗?”太后沉声问道。 “是,奴才知道了。” “凡事等皇帝好了再说!”慈禧太后决绝的说道,“你们也是如此,明白吗?” “嗻。” “塞尚阿,你去瞧一瞧皇后,她的身子肯定不是不好,只是心里难受,你是长辈,多劝一劝,让她放心些,不要总是钻牛角尖,她若是也病倒了,皇帝叫谁伺候呢?” 众臣退下不提,只是恭亲王担忧的看了看养心殿,在边上不说话的慈安太后上前悄声在慈禧太后耳边说道,“后宫伺疾还要不要让她们继续?” “继续,”慈禧太后闭着眼,“皇帝还没有子嗣,凡事有备无患。”   ☆、三十一、岁在龙蛇(四) 皇后在承乾宫里面默默垂泪,听到太监来报,说是祖父到了,这才抹干了眼泪,见了自己的祖父,塞尚阿见到皇后伤感,摇摇头,劝解道,“皇后娘娘,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我们外头都指望着您呢。” “玛法,”皇后红着眼圈,“皇上病成这样,怎么叫我能放心呢?” “天花算不得厉害的事儿,这比那些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的疑难杂症要好多了,”塞尚阿说道,“太医院都是国手,绝不会对付不了天花这样的症候的,再者皇上身子康健,病情有些反复,也是正常,娘娘无需挂心。” “听玛法的,”皇后抹干了眼泪,心下稍安。 “我瞧着娘娘的气色不甚上佳,可是宣过太医瞧了?” “只不过是心里有些担忧罢了,身子是无妨的,”皇后说道。 “您是内廷之主,身子是最要紧的,皇上如今是谁伺候的多?”塞尚阿若无其事的说道,“听说这六宫嫔妃都一律伺疾。” “都是按照每人一日轮着来,日间都是几个侍读跟着。” 塞尚阿点点头,说了一句话也就起身了,“娘娘您且安心休养,外头没大事儿,太后主持的甚好,你只要照顾好皇上。” “玛法不见一见珣嫔吗?” “不用了,来后宫拜见原本就是逾矩,外臣不宜久居。”塞尚阿起身离去,“她还在嫔位,很多事情指望不上。” 。。。 如此过了几日,到了十一月底,临近腊月,皇帝的身子慢慢的好了起来。虽然还是卧床不能见风,到底这精神头是极好的,太医院也每日斟酌着减少药方的用量。十二月初八腊八的时候,皇帝还起身。把各宫的腊八粥都赐了下去,自己也兴致勃勃,叫了升平署的戏班子在养心殿清唱,惇亲王听到这个消息十分不悦,在寿康宫奏对的时候对着皇太后说道,“皇上的身子还没好,怎么就传戏班子?” 皇太后耐心解释,“皇帝久在病中。没什么可消遣的,每日烦闷在寝殿里头,串串戏也是正常,不宜苛责。” “我瞧着这病因就起在消遣的头上,”惇亲王说道,“还要消遣!皇上也该学学宣宗成皇帝的节俭,不要一味玩乐。” 皇太后被气的不轻,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惇亲王说的也在理,惇亲王又说道:“听说太后娘娘未有御前大臣陪同之下。召见外臣,此不合规矩,乃是大忌。请裁抑!” 皇太后凝视恭亲王许久,点点头,“本宫知道了。” 之后就是军机处奏事,曾国藩去世,军机处之前的差事又要分派到其余的军机大臣头上,皇太后对着分配方案毫无意见,一下子就通过了,接下来又是商议督抚空缺以及调任等人事议程,太后一样未有异议。 等到众人都散了。皇太后起身,坐着轿辇去了养心殿。刚进了养心殿,只觉得里头轰的一声。热气扑鼻,温暖如春,殿角的龙泉哥窑粉青梅瓶里面插着一大捧腊梅,芬芳袭人,把殿内的药味和艾草味道冲淡了不少,皇帝坐在炕上,披着一件衣服,用手帕抹着嘴,宫女们正把药碗拿下去,拿着蜜饯的瑛妃见到皇太后,连忙行礼,太后摆摆手,靠近了皇帝,“皇帝,今个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皇帝的脸上稀稀疏疏的长着红色的疹子,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不过看着精神头尚好,他对着皇太后笑道,“劳烦皇额娘日日过来瞧儿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近来朝中无事,我也乐得少啰嗦,免得外头觉得我讨厌,”慈禧太后看着皇帝的精神挺好,放心了许多,“吃了什么东西?” “用了几块枣泥山药糕,倒是能消化,”皇帝说道,“上午瑛妃给儿子说了些宋词,就当做消食了,儿子倒是从未知道瑛妃如此精通诗书。” “比你自然是要强多了。”慈禧太后笑道,她看了看站在地上的瑛妃,“快坐下,”叫太监搬凳子来,瑛妃的脸上红红的,皇帝笑眯眯的看着瑛妃,太后菀然一笑,“这几日升平署的戏怎么样?” “闹得慌,听了一两日就叫他们出去了,”皇帝笑道,“还是清清静静的好,听王庆琪说说书,自己随意看看,倒是闲适,只是不能出去走动,在这里头有些闷了。” “再忍上几日,就好了,”太后宽慰,“等到身子大好了,想必春天已到,明年咱们早些去园子里头住的,那里山明水秀,最适合你休养了。” 皇太后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回寿康宫去批折子,皇帝打了个哈欠,歪在了炕上,瑛妃问:“皇上要不要睡一会?” “不了,朕就在这里歪一会就好,”皇帝半眯着眼说道,瑛妃于是捧了一床锦被出来,盖在了皇帝身上,皇帝只觉得腰上很酸,“朕这个病真不是时候,年底了,生日也马上到了,这个样子,怎么过日子?” 瑛妃劝慰道:“如今才是十二月,到了大年初一,想必这一元复始,皇上的身子自然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外臣不能朝贺,咱们宫里头自己热热闹闹的聚一起给皇上庆祝,如何?” 皇帝点点头,瑛妃蹲在皇帝的跟前,轻轻的给皇帝捶腿,轻声说道,“以前住在额娘家里,家里人少,都是一起用膳的,宫里头规矩大,只有皇太后圣寿那一日大家才如同寻常人家一样,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坐一块饮宴。” “是,”皇帝说道,“年初一的赐宴咱们也坐在一块吃,只要朕的身子好了些,说起来,这些年倒是没有几天是清闲的,还是这几日,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几日静下心来想想,对着你们几个,到底是太不重视了,这才有如此不知道你诗书过人不输于皇后的长处,不过你且放心,接下去咱们的日子长着很呢。” 皇帝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瑛妃脸上泛起了红晕,悄悄的住下了手,慢慢起身出了西次间,倚在一只铜制描金绘彩的麒麟上,又喜又悲,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眼角悄悄的滴下泪来。   ☆、三十一、岁在龙蛇(五) 王庆琪捧着一卷画轴进了弘德殿,弘德殿如今没有人继续上课,皇帝不来,诸位师傅除了各部当差,就是在家潜心专研道德文章,此外,同治朝的修书大典在北海战役取胜之后开始编撰,这是文武两个方面都要抓的缘故,所以弘德殿人烟罕至,分外冷清,王庆琪一路行来,除了几个洒扫的太监,不见任何其他的人,他把画轴放在了架子上,正准备拿起一个箱子,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慢慢的直了身子,转过头,瞧见日光照进弘德殿的大门之中,有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背着光,一时之间见不到是谁,而王庆琪显然是知道了,微微拱手,身体绷的笔直,“德公公。” 来人缓缓的走了进来,一声轻笑,“王大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老奴只是路过此地,随便进来瞧一瞧,没想到是王大人在这里。” “德公公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要打理宣礼处,又要照顾皇上的汤药,怎么还有心思闲逛呢?”王庆琪偏过身子,坐到了一张梨花木的大桌子后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德公公有什么指示就请直说吧!” “皇上身子不好,不知道王大人有什么见教?”德龄不动声色,把手笼在了袖子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要请教这个。” “皇上的身子虽然如今不见好,想必以后是会好起来的,”王庆琪淡然说道,“在下虽然不才,可伴君伺驾,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敢有所闪失的,以己度人,料想德公公亦如在下,务必在饮食起居上尽心尽力,不至于有人不小心,糊里糊涂的,就耽误了皇上的龙体。” “这是自然。无人不尊敬自己的主子,”德龄说道,“只是王大人你的主子是谁?” “当然是皇上。”王庆琪喝了口茶,“德公公明知故问。” “怕是不见得吧。”德龄缓缓走了几步,翻了翻架子上的书,“我怎么听说,王大人效忠的另有他人呢?” “德公公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是中国人,不敬天子,效忠皇帝,莫非我还要投奔西洋各国不成?” 德龄朝着外头扬了扬脸,“带上来。” 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拖住了一个血迹斑斑的书生进了偏殿,噗的一声把那个人丢在地上,那个人挣扎着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狠狠的盯住了德龄。随即又渴望的看着端坐的王庆琪。 王庆琪纹丝不动,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此人乃是京师大学堂之学生领袖韩汝兵,乃是国之栋梁,洋务名士,德公公不经三法司,就把他拷打成这样,将来外面风声一起,宣礼处和德公公就算再有皇太后的宠爱,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德龄拍拍手,让两个太监退下,就这样只身站在偏殿之内,“对着王大人。我无需藏着掖着,就把底儿给您都露了出来罢了,韩汝兵,怕不仅仅是大学堂的学生这么简单,更是,”德龄看着地上的韩汝兵。“白莲教的人吧?” 韩汝兵一跃而起,双手成虎爪划向德龄的咽喉,德龄往后退了一步,右腿突然抬起,踢向韩汝兵的肋下,砰的一声,韩汝兵跌倒在地,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萎顿的说不出话来了。 “白莲教已经归顺朝廷,就算有人是白莲教出身的,只要是正经人,想必谁都不会计较,只不过没有在理教院备案而已,我想着德公公乃是最懂规矩的人,这样无非是小事儿,怎么的,就把韩汝兵整成这样了?” “身份如何,倒也不甚紧要,”德龄悠然弹了弹大红色的袖子,“只是他,”德龄看着韩汝兵,韩汝兵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若是一心向学,求个功名,为官一任招抚白莲教,本座自然不会容不下他,可是他在京师大学堂呼风唤雨,欲做倾覆天下的东林党人物,又串联同学,想要以众人之力一改朝政走向,如此自然是不行的,想到他是白莲教中的人物,本座不由得有些疑心,这白莲教,到底按得是什么心思?” 王庆琪默然,“若是别的人,我自然不管了,杀了就是,听说此人和王大人是旧相识,王大人乃是天子近臣,这点情分和体面,想必王大人还是有的,故此解来给王大人发落。”德龄继续说道,“就是不知道王大人是否顾及同门之谊,网开一面?” 王庆琪长叹一声,对着韩汝兵摇摇头,“你这一系就是不服教主之令,一定要做另外之事,本教已经臣服朝廷,就算有潜力储备之事,那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并非有其他异心,梅童儿,你们到底是错了!” 韩汝兵有些羞愧,但是随即倔强的说道,“竹童,我虽然落在这个太监之手,但绝不是本教之败,我坚持之路,也绝非歧途!我在大学堂之行为,更和你毫无关系,德太监,”韩汝兵伏在地上,对着德龄喝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和本教毫无关系,和王庆琪更无关系,要如何处置你处置就是!”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德龄对着韩汝兵说道,“说了今日带你来此地给王大人发落,就是王大人才能决定你的生死,王大人,你说话吧。” “你不许再在京师出现,梅童,”王庆琪站了起来,“若是再回京师,我必然行教规将你处死!”王庆琪对着德龄说道,“德公公,不知道这样处置,如何?” “听王大人的,那就打发出京就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想必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德龄拍拍手,太监们进来又把韩汝兵拖了出去,韩汝兵又羞又愧的看了王庆琪一样,随即被拖了出去,德龄转过脸,“竹童子,明人不说暗话,贵教是什么心思才把你派到宫中来?是不是想着对付白彦虎一样,无声无息之间,取人项上之头?”   ☆、三十二、身世浮沉(一)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悄悄落下的雪花似乎带着噗噗噗的轻响,听到德龄的发问,王庆琪面上一紧,“我是顺天府人士,从未涉足西疆。” “白莲教教主座下岁寒三友,松竹梅三童子,外人虽然不知,我执掌宣礼处,焉有不知道的道理?明人不说暗话,我就问你一句,”德龄上前跨了一步,“你化名进入宫中,所图的是什么大事,是不是要意图谋反?” 王庆琪微微冷笑,“昔日白彦虎是咎由自取,加上我和他分属不同之教派,白莲教要西进玉门关,这些回回就要攻灭之,白莲教虽然历朝历代有蛊惑人心之术,却也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白彦虎在西北祸害地方,实在是该死!”王庆琪不屑的对着德龄瞥了一眼,“我若是有心刺杀圣驾,这会子皇上早就已然驾崩了!”德龄喝道:“放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和我嚼舌头?” “你就不怕我和太后皇上禀告?” “皇上是不会怪罪我的,”王庆琪淡然开口,“我伺候圣驾久了,就如德公公你伺候先帝爷一样,皇上知道我的性格脾气,一不揽权,二不结党,毫无危害,只是伴驾而已,皇上就算知道我是白莲教出身,那又怎么样?白莲教已受理教院册封,绝非乱国之邪教。我无欲无求,只是当差,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德龄慢慢说道,“王大人真是如此坦然?” “自然是坦然?” “那若真的坦然,为何一直不肯出仕,而只是要呆在弘德殿?”德龄说道,“你可是皇帝座下第一红人,最得宠的侍读。又是翰林院编修,简在帝心,外放或者京官。正四品不用说,简简单单。你为何要窝在弘德殿这个地方,整日只是做着这些琐事?皇帝就算是再宠你,见到如此不合常理的事儿,也不得不会生出什么疑虑来。” “我久在江湖,没有一日是过得安稳的,如今入了宦途,这日子才过得轻松写意,在弘德殿。勾心斗角也不多,这样的日子我很是享受,这个答案如何?” “王大人还是不想说实话,”德龄昏暗的眼睛发出精光,直视王庆琪,“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的就是这些,至于别的什么,皇上不在意,别人自然无需在意。”王庆琪慢悠悠的说道。双手放在了膝盖上,“德公公既然找到了我,自然也不会想要捅窟窿。有什么见教,就请示下吧!” “自然是要您照顾好皇帝,不至于有什么别的变化。” 王庆琪微微冷笑,“您也不用和我打这个马虎眼,我只是侍读,分内之事自然做好。” “王大人开玩笑了,你越界的事儿,太多了。” “那也不及德公公的事儿,”王庆琪站了起来直视德龄。“前些日子皇上晕倒,别人都以为是天子体弱。这才发了高烧,可我知道。这汤药里面被动了手脚。” “哦?”德龄微微挑眉,“是什么手脚?” “白芷花,性温,却易和其他药物起不良之反应,特别是用在时疫病理,更会让患者脱水发高烧,这东西不入药库。世人皆是不知,唯独我是知道的。” 德龄默然,“白莲教教医果然有独到之处,就连你居然也知晓此物。” “宫中这些龌蹉的东西,大部分只会在饮食和用药之中,所以我正准备追查下药之人,却发现这些日子出现在御药房有这个嫌疑的小太监死在了西五所的阴沟里,大约是晚上一不小心跌死的,这话德公公您信吗?” 德龄淡然说道,“人各有命,没有什么信不信的。” “有人在皇帝的药里头放了不该放的东西,而德龄公公执掌宣礼处,是皇太后看着内外的一双眼睛,为何会在皇帝的身边,出现这样大的漏洞?实在是堪疑。”王庆琪走到了德龄的跟前,“我不得不怀疑德公公的用心了,您要做什么?现在换成我来问你了。” “本座只是要管理宣礼处,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亦不会有其他的做法,王大人说的事儿,我不清楚,不过想必我会查的。” “那我也是要劝公公一句,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何须如此?”王庆琪盯着德龄,德龄的脸上毫无表情,“这事儿和德公公脱不了关系,您执掌内廷的一切消息事务,这样的事儿如今能在眼皮底下出现,当年也会在太后的药里头出现,您说,这事儿,是谁干得?是不是不言而喻了?” “王大人说的是我吗?” “在内廷之中除了你,我不做他人之想。” “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德龄笑道,“我只是一个糟老头子,没有那么多的能耐。” “就看着您刚才踢韩汝兵那一脚,我就知道您宝刀未老,我只是有些奇怪,”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王庆琪起身点了蜡烛,虽然灯光昏黄如豆,借着外头的积雪,倒也不甚昏暗,“一个深宫太监,为何会有这么好的武艺,要知道本朝不是前明,没有东西厂公飞来飞去那样的人物,而德公公伺候宫中贵人,如今论起来已经是三代了,怎么会有如此武功而甘居于深宫默默无闻呢?” “而皇上没有兄弟,自然您也不会投靠于某位皇子,下毒陷害皇上,致使天下至尊移位,本朝亦无类似唐代内监废立天子把持朝政之故事,咸丰朝以前,后宫不得干政,乃是铁律,我就想不通了,为何德龄公公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在皇上的汤药里面下毒?凡事都有投入和回报,我未见德龄公公行此事有任何回报,实在是疑惑不解。” 德龄显然是默认了,不再就此事和王庆琪辩论,“你非鱼,焉知鱼之乐?只是你说我没有可以投靠的地方,此言大谬。” “那你说,是谁主使你的?” “是太后。”德龄笑道。   ☆、三十二、身世浮沉(二) “皇太后?”王庆琪眉毛微皱,“是哪宫皇太后?” “是母后皇太后,住寿康宫的那位。”德龄悠然说道。 “你放肆!”王庆琪喝道,“居然敢污蔑母后皇太后!西太后是今上亲母,你是说亲生母亲要杀自己的儿子吗?” “有何不可?天家原本就无亲情,”德龄说道,“凡是我做的事儿,都会认作是母后皇太后指使的,有何区别?再者,我这么一下白芷花,皇上身子不好,皇太后轻轻松松的把皇上的权都拿了过去,如今权柄尽数又在寿康宫,皇太后复又大权在手,一言九鼎,满朝文武俯首,这样的风光,就一个在深宫念佛的皇太后能享受的吗?母后皇太后若是知道我下药,只怕还是会赞许我行事机敏呢。” “你疯了,”王庆琪摇摇头,“我决不信什么天家无亲情的鬼话,明眼人只要不是别有用心,在宫中就能看的出来,皇太后和皇帝母子情深,堪比高宗和崇庆皇太后,绝不是你这一介下人的作为可以挑拨的,再者,皇太后是不会信你的话的。” “哦?这是为何?”德龄说道。 “因为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载澄,”王庆琪上前关上了门,封住门口,转过头,对着德龄冷笑,“载澄这时候已经在寿康宫,把白芷花的事儿告诉太后了。” 德龄眼睛微微一眯,“你放肆。” “你要是挑拨天家之情我不怪你,人生在世不称意,身不由己的时候居多,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主子,只要是侵害了皇帝的龙体,就是不能。”王庆琪斩钉截铁的说道,“皇太后的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她安排了谁照顾汤药,居然还有人在皇帝的药里头放了白芷花。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手脚,你咎由自取,我只要拦住你在这里,不要狗急跳墙就成了。” “那王大人你不知道自己个的处境?”德龄慢悠悠的说道,“你是白莲教的逆贼,潜伏在皇帝身边许久,欲行不轨之事。我只要把你擒住,万事推在你的身上就可以了,我伺候三朝皇帝,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信谁?” “皇上是不会信你的,”王庆琪粲然一笑,自信满满,“这点我相信,皇上信我,太后自然不会为难我,这些事儿一查便知。除了这些事儿。还有别的事儿,只要查出来,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素来不管宫中俗事。没有什么事儿可以抓我把柄的。”门外响起了一个觉得疑惑的声音,“老祖宗,母后皇太后遣人来找您呢。”德龄似乎对着载澄去寿康宫通风报信丝毫不急,“我知道了,”外头的声音随即隐去,德龄对着王庆琪继续说道,“还有什么事儿能牵扯到我?” “当然是后宫子嗣!”王庆琪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似乎又是欣慰,又是觉得厌恶。“后宫一无所出,这缘由就要问德公公了!” “这你又是查到什么东西了?” “不用查。我只要推理就行,”王庆琪说道。“白芷花之事天衣无缝,这说明德公公您的手段很是高超,而且必然把御药房掌握在手里了,不然皇帝正值少年,内宠也颇多,为何膝下一个承欢的孩子都没有?我只要这么在皇太后耳边说一句,她自然就会彻查,不会有什么事儿查不出来的,到时候,你自然是罪该万死,而皇帝也会有他的孩子,”王庆琪说的有些怅然,“枝繁叶茂,儿女满堂。” “怎么,你不高兴吗?”德龄昏暗的眼睛盯住王庆琪,似乎把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不高兴皇帝有了子嗣?” “不用挑拨离间,我不在乎这些,”王庆琪冷哼一声,“你自然可以留下我,但是想要从我手里轻易逃脱,也是妄想,你就等着皇太后处置你吧。” 德龄摇摇头,转身反而坐了下来,“你想多了,我这一辈子,都在宫里头,”德龄长吁一声,“外头的世界,我已经不想去见识了,你放心,你的皇帝,不会有子嗣了。” “这是何意?”王庆琪喝道,“你又做了什么?” “你知道了这么多事儿,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知道的事儿,”德龄坐在太师椅上,一字一句的笑道,“皇帝这几日的汤药,我又加了一点东西,你猜猜看,什么东西会让皇帝没有子嗣?” 王庆琪瞬间暴起,飞身出了偏殿,却被外头的人拦了下来,外头打成一片,德龄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出了偏殿,淡然发令:“抓住他。” 。。。 载澄伏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这就是王庆琪要奴才告诉皇太后的话。” “白芷花?”皇太后喃喃自语,“那是什么东西?王庆琪是从那里知道的?” “奴才不知道,”载澄眼角流出了泪来,“他只是让奴才来告诉皇太后,有人意图谋害皇上!请太后主持公道!” “速速叫德龄来见我!”皇太后边是发令,边是安慰自己,“只不过是白芷花让人发热而已,断断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去,载澄,你快去养心殿,和冯婉贞一起去!”冯婉贞就站在太后的边上,这一日她正好入宫朝见,“跑过去,守住皇帝,不许任何人惊扰到皇帝,安茜,安茜!”皇太后厉声喝道,“传旨领侍卫大臣,马上带人围住御药房!” 载澄连滚带爬的下去了,“御前侍卫派人去找德龄!”皇太后继续下令,“命八旗护军营入宫!传旨丰台大营,命武云迪率领三千精锐入宫护驾!” 说完了这一切,慈禧太后瘫软在地上,宫女们连忙扶住,“不,”慈禧太后脑子乱成一团,整个人酸软无比,她只觉得胸口发闷,“不,我还不是晕倒的时候,还不是时候,”慈禧太后用宝石护甲用力的掐住自己的掌心,刺痛感让自己清醒一点,“对,还要告诉军机处,内奏事处的人快去告诉恭亲王他们,快去。” 御前的太监小李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太后,万岁爷今日身子不好了!”   ☆、三十二、身世浮沉(三) 冯婉贞站在养心殿前,她的脚力比载澄快,脱了花盆底,健步如飞,一下子就到了养心殿,外头的侍卫拦住了冯婉贞,“站住,这里是养心殿,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我奉皇太后懿旨,前来看望皇上,并非闲杂人等,”冯婉贞见到那几个侍卫还在犹豫,养心殿里传出不吉的叫喊声,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不耐烦的一推,把拦在自己面前的侍卫推在一边,侍卫们大骇,有个人把刀子都拔了出来,“尔等放肆!”冯婉贞喝道,“敢不顾懿旨!” 随即对着拔出的刀毫不顾忌,跨步进了养心殿,几个侍卫正在面面相觑,载澄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有懿旨,封锁养心殿,不许任何人进出!” 一位太医就在养心殿门对着载澄喊着,“皇上吐了好多血,御药房那里要取药来!” “什么御药房,我瞧着是催命的地方!”载澄跺跺脚也连忙进了养心殿,跨步进了西暖阁,皇帝吐了不少血,龙床边上的白布上头的血色让人触目惊心,“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太医怎么说?”冯婉贞对着陈胜文喝道。 “太医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慌了神了,”陈胜文带着哭腔,“拟了方子去熬药了。” “你和澄郡王去亲自盯着,不许有人乱加东西,把这里所有的太监都带出去,不许留人在这里伺候,只许太医进来!”冯婉贞对着载澄使了个眼色,就站在皇帝床前,“这里由我看着,不会在有差池!” 冯婉贞发号施令,载澄丝毫不觉不妥,对着冯婉贞点了点头。随即和陈胜文下去了,皇帝脸色面如淡金,咳嗽了一声。似乎听到了这里头的动静,睁开了眼。冯婉贞连忙附上去,“皇上。” 皇帝的眼神有些迷茫,随即看清了面前的女子,“县君来了。” “是,太后娘娘马上就到,您可要坚持住啊,”冯婉贞爱怜的看着皇帝,虽然没有情愫。但是她对着皇帝是很有亲情的感觉的,她看着皇帝的样子,内心伤感,但是这时候她知道不是哭的时候,只是红着眼强笑,“没什么大碍的,请皇上宽心。” 皇帝勉强一笑,“是吗,那你怎么红了眼?”随即再不说话,似乎少了些力气。太医不一会上了药来,跪在了地上,载澄拿了药碗。对着冯婉贞说道,“是我盯着看他们煎的。” 暖阁外头想起了别的声音,皇太后疾步走了进来,看到满室弥漫着血腥味,连忙扑上前,差一点就摔倒了,冯婉贞连忙扶住,皇太后看着皇帝,他的脖子上和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大痘,发散着锡纸般的死灰色。“皇帝,皇帝。”太后拉住了同治皇帝满是疹子的手,丝毫不顾及自己会传染上天花,太后轻轻的呼唤着,怕太响惊扰到皇帝,但是又怕太轻让皇帝听不清楚而就此……太后喊了几句,皇帝这才悠悠睁开眼,他的脸颊上也出现了细细的疹子,“皇额娘。” “怎么样了?觉得身子好了些吗?”慈禧太后伏在同治皇帝的身边,“有人在你的药里头加了东西,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处置了他们,”慈禧太后瞪着跪了一地的太医,“这些没用的东西,日后一定要算账,不过如今留着给你继续戴罪立功,你放心吧,那些贱人已经抓起来了,你的身子会好起来的,很快就好起来。” 同治皇帝勉强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慈禧太后看到载澄拿上来的药,“这药有没有问题?”她问李德立。 李德立磕了个头,“是十全大补汤,必然是无事的。小太监已经试过药了。” 皇太后的心沉到了下腹,“快喂皇帝吧,”她对着冯婉贞说道,“太医留下照顾,载澄下去,把养心殿的太监都看管起来,不许他们寻死!” 皇太后起身,到了养心殿的正殿,看着檐外的飞雪,眼角的泪无声的落了下来,乾清宫一等侍卫统领疾步走近,“弘德殿侍读王某和德龄已经看管起来了,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弘德殿打斗。” “不许他们寻死,”太后用衣袖抹了抹眼泪,这时候恭亲王等一干大臣尽数到了,见到太后默然垂泪,恭亲王吓得一大跳,“太后,皇上的身子?” “太医还在里头请脉,等下他们出来的,一并再问吧。”太后转身进了养心殿,就坐在宝座上默不作声,恭亲王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接下来的光景如何,只能是站在养心殿正殿里,这时候嫔妃们都得到了消息,也不顾及正殿有群臣在,依次跪在了养心殿的檐下,无声的哭泣着,皇太后的脸色惨白,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发抖,不一会,李德立出了西暖阁,跪在了正殿。 “说吧,怎么回事?” “启禀太后,皇上的身子已经被这几日的药搞乱了,今日吐血之后,只怕是……”李德立只说到这里,就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磕头不已。 “这是从何说起?”恭亲王讶然怒道,“前几日已经说大好了,这花儿也发的通透,怎么今日又不好了!” “原本是好了些,可有人在皇上的药里头加了奴香雪、余明石、马喇等物,这些东西都是发物,皆有毒性,这几日用下去,龙体就不行了。” “你们都是太医,怎么会让人把这些东西放进去!”醇郡王又气又急,“怎么都是睁眼瞎吗!” “是德龄,”太后木然开口,“是他动的手脚,但是,大概别人也有份,”太后扫视群臣,“说不定就在这个殿中!” “太医们是睁眼瞎,我也是,”太后不待群臣有什么反应,继续往下说去,“才会至此有这样的大祸。李德立,皇帝的身子到底要不要紧,你说句实话!我不怪你,这是有心算无心的!” 李德立又连连磕头,“太后瞧见皇上已经用了十全大补汤,就知道这内里的究竟了。太后恕罪。”   ☆、三十三、生死茫茫(一) “圣体素来康健,怎么会因为用错了药就如此呢!”恭亲王喝道,“定然是你们不尽心的缘故!” “皇上之前原本就有肾水枯竭之象,如今加了这些东西,一是促发了天花,二是亏了本源,这本源已亏,别的,就难说的很了。”李德立回道。 众人神色各异,却都忍不住有惴惴不安的意思,皇帝还没有子嗣!这是最关键的事情,恭亲王不顾及其他,也只能是连声追问,“龙体到底如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殿中烛影晃动,李德立的脸上漆黑一片,“总是在这几日之间,微臣死罪!” 众人都伏在地上,恭亲王双腿一软,不禁瘫坐在地,惇亲王也跪倒在地,醇郡王已经是满脸泪痕,泣不成声了。 寒风吹进了养心殿,殿外隐隐传来了嫔妃们忍不住的低声哭泣,众人明白,大清朝亦如这大雪之夜,又到了危险的境地了。 如今的境地比十三年前还要差!十三年前只不过是肃顺弄权,隔绝中外,到底是帝系传承一统,绝无偏移之危境,可如今?哎,恭亲王怒气横生,“德龄此人现在何处?” “已经抓起来了,”慈禧太后默然许久,才慢慢说道,“这事儿还没玩,如今且看皇帝,”她的手用力的抓住须弥座上的扶手,“看皇帝接下来如何。” 外头的哭声响了起来,太后木然说道,“军机处和御前大臣就不要出宫了,如今我怕他还有余党,恐有不测,我也传了武云迪和荣禄入宫宿卫,另传旨诸王大臣,漏液入宫伺疾。”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恭亲王应下,“既然如此。皇上万年的东西就要备下了,也是冲冲喜。” “不用冲喜,”慈禧太后如今这时候怎么愿意听到这种消息?她只是想着若是能逃避过去就逃避过去罢了,“这些东西日后不用急。何须闹这样!” 文祥磕了头,“请太后下旨,大赦天下。” “可,”慈禧太后点点头,“李德立。今日皇帝身子要不要紧?” “今日还不要紧,”李德立磕头道,“微臣会想好法子!” “那就好,”慈禧太后木然说道,“那你们退下吧,等到明日再说。” “太后,恕奴才多嘴,”惇亲王忍不住就开口说话了,他伏在地上,大声的说道。“皇上如今身子不好,应该先为皇上立后!一是有备无患,二来也是冲喜!” 听到惇亲王的话,恭亲王大为激动,十三年来的往事,一齐兜上心来。这个“年号”怕会成为不祥之谶。当时觉得“同治”二字拟得极好,一则示天下以上下一心,君臣同治,再则有“同于顺治”,重开盛运之意。谁知同于顺治的,竟是天花! 果真同于顺治,还算是不幸之大幸,顺治皇帝至少还有裕亲王福全和圣祖两个儿子。当今皇帝万一崩逝,皇位谁属? “好呀,好呀,如今你们就巴不得皇帝死吗?”慈禧太后的声音发冷又在发抖,似乎冷到了众臣的心里,“皇帝还没断气呢!” “这事关大清祖宗基业的。奴才不敢不说,就算太后要赐奴才死罪,奴才也要冒死奏承!”惇亲王大声的说道,醇郡王拉拉他的袖子,“五哥你小声些,皇上还在里头,万一听到了,又是大刺激!” 惇亲王这才克制住了一些,“请皇太后圣裁!” 恭亲王等人也一起伏下,“请太后圣裁!” “皇帝的身子还好的很!”慈禧太后倔强的说道,“轮不到说到这个地步,冲喜什么的,我从未见过有成效,自然也是不信,此事无需多言!本宫自有主张!你们跪安吧,不要惊扰了皇帝休息。” 皇太后语气坚决,绝不愿意听到这样的事情,恭亲王等人无法,只好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依次退了出去,惇亲王还准备说什么,却被景寿拉住,一同出了养心殿。 “五哥,这事儿也就是你敢说,”恭亲王抹了抹眼泪,对着惇亲王说道,“但是这事儿就暂时不提吧,此议决不可轻发,因为一则对皇帝而言,此是绝大的刺激,于病体不宜,再则是立何人为皇帝之后,大费考虑。要知道,下一辈儿里头没什么人合适!” 惇亲王正欲说什么,养心门外已经索索的布满了兵丁,“这是要做什么?”惇亲王有些生气,没有回答恭亲王的话儿,“防着我们造反吗!老六,你看看!” “这也是寻常之事,”文祥宽解着惇亲王,“为了就是防范未然,王爷切勿生气。” 塞尚阿刚才看到了跪在地上流泪的皇后和珣嫔,只觉得心如刀割,听到敦亲王的话,十分不悦,“以臣议君,乃是大不敬!什么时候轮到臣子们议定这些事儿了?皇上还在养心殿里头呢,再不济,也有皇太后主持,咱们做臣子的只要安分守己当差就是,别的事儿,不用多说也不能多说!” 说完这句话他随即拂袖而去,惇亲王气的连连跳脚,被醇郡王拦住,一同去了军机处的值房。 慈禧太后依旧坐在养心殿的正殿上,一言不发,陈胜文从西暖阁出来,跪下磕头,“启禀太后,万岁爷睡着了。” “用了药好些了吗?”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吃了药安稳了许多,只是身上的天花,似乎要爆了出来,”陈胜文带着哭腔,“只怕是不好。” “太医们会处置的,你不许在皇帝跟前哭,他瞧见了更是心里难受,明白吗?”慈禧太后说道,陈胜文磕了个头,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复又进了西暖阁,唐五福进来磕头,“太后,安德海带着西洋的大夫进宫了。” 慈禧太后起身下了丹陛,准备走出养心殿,“叫他带进来看看,如今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知道西洋人的消炎药应该是不错的,起码能减少炎症。”她走出了养心殿,见到跪在檐下的一干嫔妃流泪哭泣,慈安和几位太妃站在边上亦是抹泪不已,“皇帝还没有宾天呢,这会子哭了?”   ☆、三十三、生死茫茫(二) “如今就哭,日后还怕没有哭的时候吗?”皇太后的声音十分空洞,似乎没有了情绪,嫔妃们听到了这句话,脸色越发是惨然了起来,皇后靠在慧妃的身上,似乎又要晕厥了,大家都是满脸泪痕,只有瑛妃一个人十分镇静,一言不发,也不流泪,慈禧太后皱眉,低声喝道,“都闭嘴,不许惊扰了皇帝!” 慈安太后上前扶住了慈禧,“姐姐,皇帝的身子不是已经大好了,怎么今个又不好了呢?” 慈禧太后摇摇头,“暂时不说这个,你让他们都回去吧,这会子,谁都不能打扰皇帝。” 皇后直起身子,膝行到慈禧身前,拉住了慈禧的旗装,“皇额娘,儿臣实在不愿意在承乾宫里头等消息,就让儿臣服侍皇上吧,在养心殿,我多少也能放心些。” 慈禧太后摇摇头,“你的身子一直不好,万一皇帝的病气过给了你,那就不好了,你若是担心,就住在这后殿,只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去惊扰皇帝,明白吗?” 皇后含泪谢恩,站起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晕眩,随即软软倒地,几个嫔妃连忙扶住,养心殿钱乱成一团,太后微微叹气,“叫太医来给皇后瞧瞧,你们去照看她吧,”太后对着后宫嫔妃们说道,大家簇拥着皇后去了后殿,只留下来了咸丰皇帝的后宫们,如今的太后太妃太嫔们,丽贵妃十分心痛。她的双眼已经红肿如同胡桃一般,“今日恰逢腊月初一。我们几个去遍历各宫的佛堂拈香,求神佛们保佑咱们皇上。”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们去吧,就让婉贞守在这里,还有载澄,”慈禧太后眼中露出阴冷愤怒的目光。“我要先去料理了宫里头的反叛!他们在那里?” 慈禧太后慢慢的走出了养心殿。走下了汉白玉的台阶,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进了积雪和飞絮之中,唐五福要传轿辇,慈禧太后摇摇头,她的赤金头饰上片刻之间就落满了雪花,她就这样一步步的慢慢走出了养心门,慢慢的走过了林立肃穆的八旗护军营士兵,慢慢的走到了朱红色的宫墙之下,朱红色的宫墙在夜里。看上去分外阴沉血腥,就像是自己儿子吐出来的鲜血。寿康宫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就跟在后头,默默地低着头走着,一个侍卫首领疾步走了过来。打千行礼,“启禀太后,德龄和王庆琪已经押在了西三所。” “王庆琪暂且不管,这事大约和他没关系,德龄如何处置了?我记得他身上是有功夫的。”太后说道。 “已经灌下麻药,”侍卫低头回禀道,“又加了锁铐。必然是无忧了。” “这个贱人有没有抵抗?” “没有。” “去看看他吧,”慈禧太后淡然说道,“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龄盘腿坐在炕上,丝毫不会因为四肢上的镣铐而有所担心,室内点了好几盏油灯,把他脸上每一道皱纹照的清清楚楚的,德龄不复往日的阴沉,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悠然神往,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门随即被咿呀打开,穿着赤红色的旗装的太后进了这处简陋的居室,她见到了德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侍卫和唐五福想退出去,“你们陪着罢,我和德龄之间,从未有什么消息是见不得人的。若是你们不在,我根本就不敢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奴才给太后娘娘行礼了,”德龄微微鞠躬,“只是身子不便,不能行礼。” 几个侍卫称是,站在了太后的身后,太后看着德龄,眼中都是恨意,“你的大礼,我实在是受不起,为了你的大礼,皇帝,已经在养心殿剩下一口气了。说吧,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上快宾天了,太后娘娘伤心吗?”德龄不回答慈禧的问题,悠然说道,“这是您唯一的儿子,也是先帝唯一的子嗣。” 。。。。 慈安太后即刻就带着各宫太嫔太妃一起给神佛进香,第一处是在宁寿宫后殿之东,景福门内的梵华楼和佛日楼;第二处是在慈宁宫,这里有好几处佛堂,两宫太后常来的顶礼的是,设在正殿前面,徽音左门东庑的那一所;此外还有三座,以雨华阁为主,在凝华门内,阁凡三层,上层供欢喜佛五尊、下层供西天番佛,这还是前明的遗迹,内有脑骨灯、人骨笛等等法器,在慈安太后看,近乎邪魔外道,平时绝迹不至,但这时候要百神呵护,为了祈求皇帝早占勿药,她心甘情愿地拈香磕头,念念有词地祷祝了许久。 云贵太妃跪在地上,丝毫不觉得那些番佛骨器在夜色之中分外可怖,丽贵太妃也壮着胆子靠在云贵太妃身边默默祷祝,“满天神佛请降下慈悲,使得龙体安康,病魔远离,信女愿意以身代之,任何死病加身都无所畏惧,只愿天子安康。”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丽贵太妃转过脸,看着自己身后的瑨贵人,瑨贵人五体投地,再三跪拜,“只愿天子安康。”丽贵太妃心里一动,“这个瑨贵人,对着皇帝倒是真心的。” 几个女人默默跪在雨花阁里,跪了许久,似乎身子都已经僵了,云贵妃觉得丽贵妃身子瑟瑟发抖,“太后娘娘,咱们回宫吧,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明日再去宝华殿进香。” 慈安太后点点头,起身站了起来,瑨贵人连忙扶住,几个人下了雨花阁,大雪依旧是漫天席地飞舞着,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太,太后!” 慈安太后心里一紧,“怎么回事?是不是皇帝那边?” “不、不是,”那个太监跪在地上,“不是万岁爷,是皇后!” “你和我没有仇,”慈禧太后说道,“皇帝和你也没有仇,我素来最看重的就是你,把宣礼处交给你,你的身份就如同前明的东西厂厂督,康慈太后把你托付给我,我也做到了,让你跟着我,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要置皇帝于死地!”   ☆、三十三、生死茫茫(三) “有些事已经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了,今个说出来,免得自己也忘记,”德龄想了想,默然开口,“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自然是对奴才极好的,奴才十分感激。” “所以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对付皇帝?”慈禧太后厌恶的说道。 “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说过天理教?” “天理教?”慈禧喃喃自语,“娘娘难道不知道隆宗门上还留着的那个箭镞?” 慈禧刷的站了起来,“那你就是天理教的余孽了?” 嘉庆十八年九月十四日,林清派教徒二百人分两小队,暗藏武器,化装潜入北京。次日有九十余人在陈爽、陈文魁率领下,由信教的太监张太、刘得财等引导接应,分别从东、西华门攻入皇宫,守卫皇宫的“八旗劲旅”猝不及防,一败涂地。攻入皇宫后,为了寻找并杀死嘉庆帝,起义军化整为零,分成小队四处寻找皇帝,宫廷侍卫们大多死的死,逃的逃,仅有少部分在隆宗门外与义军激战,皇宫内一片混乱。部分义军甚至冲至养心门,当时只是皇子的道光皇帝绵宁大惊失色,疾呼侍卫,竟无人响应,无奈之下,只得拿出鸟枪抵御,击毙了两名义军士兵。这时,本来准备开赴承德避暑山庄保卫皇帝的火器营正在紫禁城内休整,被紧急调来镇压叛乱,天理教匪徒人少而且分散,又敌不过凌厉的火器,最终被火器营各个击破,全军覆没。这就是震惊一时的“癸酉之变”。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十年,想必你那时候还只是小孩子,又和天理教有什么关系?” “我是天理王后天祖师天理教教主林清之子,”德龄慢慢说道,说出了一段陈年往事,“嘉庆十八年我不过才七岁,就已经被朝廷缉拿刺杀,母亲知道天下之大。无处可躲,于是冒着风险,花了重金,把我送进宫里头。” “你母亲疯了。”慈禧太后说道,“为了你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给阉了。” “谁说不是呢,哎,”德龄叹了一口气。“她只告诉我,一定叫我报此血海深仇,为天理教出一口恶气,她和我说过的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儿啊,别怪娘心狠,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你好生呆在宫里头,寻找到机会。为你爹爹和天理教上下所有人报仇!’这是我最后听到过她的话,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我母亲,我才不过是七岁,就要入宫当太监了。” “林清原不过一个市井无赖,江湖骗子,组建天理教本是为了敛钱,后竟然‘迷者自迷’,想做天子,终身遭寸磔。” “我在宫里头。受尽了冷眼和欺负,原本我也是想着,若是没有母亲的叮嘱和父亲的凌迟处死,我就在宫里头终老就极好。不用顾忌血海深仇,可是,我父亲是被凌迟处死的!”德龄瞪大了眼睛,“我就在菜市口看了这一幕才入宫的!净身的太监下刀子的时候,我丝毫不觉得痛,我的痛觉已经在菜市口看着父亲被凌迟处死的时候。丢了。” “母亲捂住我的嘴跑啊跑啊,终于把我送进了宫里,我昏睡了三天三夜,发高烧,等到我醒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我要送死了,准备送去火葬场,我醒了过来就一门心思想着,要复仇!” “这就像是心中的火焰,熊熊不息,”德龄看着桌上的油灯,眼中倒映着灯光,“一直支持我到了现在。” 皇太后虽然心里十分悲哀愤怒,但是这个时候却也忍不住哭笑不得,“你等了六十年,才等到要报嘉庆皇帝屠灭天理教的大仇?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皇帝可是嘉庆皇帝的重孙了,冤有头债有主,这都过去六十年了!再不济你也只要找道光皇帝就完了!” 德龄微笑看着慈禧太后不发一言,慈禧太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扑上了前,抓住了德龄的袖子,突然使出大力把他从坑上抓了起来,侍卫连忙上前架住德龄,已防止他暴起伤人,唐五福和梁如意一起拦住慈禧太后,柔声劝道:“娘娘小心自己的身子。” 慈禧太后抓住了德龄,红着眼盯着德龄的眼睛,“先帝,先帝驾崩,是不是,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我,又不是我,”德龄哈哈一笑,“是先帝自己作死,算起来我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慈禧大叫一声,把德龄推倒在地,气的浑身发抖,状若疯癫,她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了刀,指着德龄,“你说!你说!” “先帝在热河寻花问柳,看上去自得其乐,可这心里一直都在痛苦不堪,如意你在御前,你是知道的,”德龄萎顿在地,悠然笑道,“外头在担忧洋人入侵,内里在烦心洪杨之乱,外朝有军机处肃顺大权独揽,内廷有您在兴风作浪,他如何能安心享乐?内里不能发泄,只能找这些乐子,我不过是给先帝献上助兴之药罢了,先帝自己定力不够,一定要享乐致死,谁也拦不住,”梁如意放下了慈禧太后的手臂,一扬手,“啪”的一下,上前就给德龄一个大嘴巴子,“先帝爷对你那么好!”梁如意怒喝尖叫,“你从小伺候他长大,他把你当做了亲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行如此悖逆之事!” 梁如意又要上前厮打,被侍卫们拦住了,慈禧太后被唐五福扶住,慢慢的坐下来,“好啊,原来还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她的眼中慢慢滴下泪来,“真是死的不明不白。” “先帝之死,第一个怪他自己,第二个怪太后您,第三个才怪到我,”德龄不动声色,“他自己个寻死,我只是推了一把罢了,说到底还是怪太后您,您这样的厉害,在后宫之中毫不嫉妒,把什么事儿都处置的妥妥当当,帮忙处置政事,又是十分精明,把外朝的肃顺也能压制住,不至于肃顺能一手遮天,太后,谁都会嫉妒你的,就算那个人是皇帝也不例外!”   ☆、三十三、生死茫茫(四) “你还诞下了皇帝,是先帝唯一的儿子,日后继承皇位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这样的女人,几乎是完美无缺的人物,和女范女戒里头的人物一模一样,先帝只不过是中人之姿,和你匹配,心里自然有自惭形秽的意思。”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德龄低低的声音在想起,“后来更是了不得了,留守京中,安抚臣民,号令文武,又亲自赴八里桥督师助威,之后还大胜洋人,几十年来对洋人之首胜!先帝爷原本也是大喜,后来却是阴着脸,情绪低落,只是喝酒作乐,不许任何人说起京中之事,也从来不提回京的事情。有这样的妻子,有这样的母亲,谁都会心里不痛快的,您说是不是?” “先帝爷大约是怪过我的,”慈禧太后说道,“但最后还是把同道堂之章赐给了我。” “先帝当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当皇帝,天家无有温情,他就是对着太后您还有感情所以没有把你拿下,不然你以为,肃顺就在眼前,你为何没有出事?” “我还是出事了,你不要告诉我,圆明园那一箭也是你安排的。” 德龄笑而不语,自顾自的说下了去了,“皇帝也是和先帝一副模样,忌惮着太后您,却又不得不依靠着您,他们又没有那个决心和胆量,想要你安安静静的在后宫之中,这样的帝王,根本就是不合格,怎么能担当重任?我还是替皇太后除掉罢了。您也不用这样伤心,任何一个女子都有嫉妒之心,我却从未在太后您这里看到过,所以您对着先帝也不会有多少情谊,何须伤心?若不是先帝在盛年驾崩,幼帝登基。您怎么能独占朝纲,垂帘听政十三年之久?是我吹了东风,给了您这个机会。您应该感激我才是,接下来又是好时候。太后您又可以垂帘听政了,只是,”德龄恶毒的笑了起来,“这会皇帝没有皇子即位了。” “你当年要我许诺,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事?就是你现在做的事?” “是啊。”德龄哈哈大笑,“我父亲临死之前告诉我,清朝尚水德。主支若是断流,旁支入继,就于国运有妨碍,我要这个该死的大清朝帝脉断绝,改朝换代!就算天理教已经覆灭,但是大清朝也会步天理教的后尘,为我,一介阉人陪葬!” 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正准备说话,外头响起了安德海的声音。“主子,承乾宫有消息来。”慈禧太后走了出去,“什么?”慈禧太后惊呼。“可是真的?” 安德海说了几句话,低低的,室内的人听不清楚,慈禧太后走了进来,“德龄,你从来都没有懂过我,亏你还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从来最喜欢说实话的人,皇帝要亲政。”皇太后一指养心殿方向,“我二话不说。即刻撤帘,你爱惜你的父母亲。我怎么会不疼自己的儿子!你不懂我,你若是懂我,你就知道,我虽然对男女之情不甚在意,但是亲情是我最在乎的东西!我愿意为了皇帝做任何事情,也愿意为了皇帝只躲在寿康宫礼佛!你只要和我说清楚,就算重建天理教,我也绝不会含糊,就算你去捣了东西陵我就当做看不见,你是见到白莲教兴起的,又赦免了石达开等人,这些可都是大清朝的死敌!就算加上你一个天理教,又怎么样了?又能怎么样!你在宫里头多年,又管理宣礼处,早就应该知道,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根本就不能成事,你父亲林清也不过是一个混混而已,一个混混害死了这么多人,你把这个不成样子的祸害学了起来,害死了先帝,如今又把皇帝害成这样,你该死,我只是问一句,你为什么不逃?我知道你的本事。” 德龄低着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深受皇恩,虽然犯下大错,却不欲逃走,”他仰起脸来,一阵轻松的样子,眼角却是流出了泪,“忠孝两难全,我怎么会不知道先帝和皇帝对我如何,只是我已经发了誓,一定要报仇雪恨。我也老了,不愿意再坚持那样的执念,速速下手,了结此事,我也可以摆脱这一切,愿受太后处置。” “那一箭是不是你搞的鬼?”太后追问。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或许是肃顺,或许是别人,”德龄洒脱的笑道,“不过想着有人对着皇太后不利,皇太后不能太过舒坦如意,将来的日子有的争斗,想必皇太后也是喜欢的。” “你还离间了我和恭亲王,”慈禧太后厌恶的说道,“你伺候过康慈太后,又跟着恭亲王亲密无比,我不敢相信他了。” “那又怎么了?内外朝同心,到底不是好事,有心人难以上下手,”德龄笑道,“就算没有我的事,您也绝不会放心恭亲王吧?换句话说,您只会最在意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不然您为什么要兴办新军,不让恭亲王染指呢。” “是的,我是最在乎自己的权势和地位,”慈禧太后慢慢的走进了德龄,居高临下的看着德龄,“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不在乎先帝的宠爱,只愿意窝在养心殿批折子,不想和后宫女子争斗,而结交外臣,不愿意每天听戏玩乐,要垂帘听政处置政事吗?” “无非是吕后武曌。” “错,”慈禧太后示意太监和侍卫们退后,蹲下了身子,“我从来不愿意只做一个后宫女子,我到这个世界来,从来不是为了争宠,我告诉你,反正你马上要死了,我的灵魂是一个男人,不是女人。” “一个知道了后世几百年事情的男人,”慈禧太后盯住了德龄,“我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改变国家和人的命运!” 德龄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敢问太后,先帝之死,和皇上之死,也是你改变命运的结果吗?” 慈禧太后淡然说道,“有些事儿,我大约是真的不能改变,但是有些改变已经在发生,你说帝系断绝了?” “皇帝快驾崩了,难道不是吗?”德龄笑道,“肾水枯竭,太后应该知道这一点。” “没有断绝,”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你既然和我说的明白,我也让你死得瞑目,刚才承乾宫来报,皇后晕倒了,太监一诊断,发现皇后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为了预防起见,也是做好准备,让所有嫔妃都请了脉,发现又一个惊喜,瑛妃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帝系还稳稳当当的,这就是我安排嫔妃们伺候皇帝的目的,”慈禧太后怜悯的看着德龄,“让你失望了,就算皇帝驾崩,我这个要权的女人,依然可以垂帘听政,就算变成太皇太后又有什么关系?依旧可以垂帘,而且没有了你,想必这帝系必然是十分稳固,稳如磐石,”慈禧太后转过身,带着梁如意和唐五福走了出去,不再看一眼德龄,“你是个可怜人,我也是可怜人,只是你害了我,我自然容不下你。送他上路,给他一个全尸,就不用凌迟处死了,免得到了地下,先帝认不出这个伺候过他,又害了他的人。” 德龄微微一愣,复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我这一生,都是干了什么事儿!想做的事儿到死还没做成!” 慈禧太后听到了笑声,站住了脚步,“我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终于让我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从此不会再有寻常人的感情了。”   ☆、三十四、又见泉台(一) 皇太后出了西三所,已经是子夜时分,雪已经停了,夜空之中露出了满天星星,太后吐着冷气,借着明亮的灯笼看着天上的星星,唐五福献上了大氅,悄悄的说道,“轿辇已经备下了,娘娘,咱们回宫安置吧。” “不回宫,”慈禧太后摇摇头,寒冷的夜里刺激了她的头脑,原本浑浑噩噩的思绪变得清晰了起来,“我想去陪陪皇帝,就在养心殿东暖阁里头休息吧。” 太后上了轿辇,摇摇晃晃的在轿辇上发呆,到了养心门前,两个全副铠甲的武将跪拜在地,“末将参见太后!” 是武云迪和荣禄,太后下了轿辇,“兵都带来了?” “已经听太后的吩咐,三千人马已经入宫!”武云迪大声说道,“请太后下旨!” “你带人去把宣礼处的太监尽数控制起来,不许一个人逃脱,”太后说道,“另外安排士兵严守各关防,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十人以上进入紫禁城。” “嗻!” 武云迪转身离去,太后看了看荣禄,“你跟我进来。” 太后进了东暖阁,就坐在东次间的炕上,用手托着头,唐五福拿了茶上来,“你下去吧。” 太后就呆呆看着炕桌上的银烛台,上面的红烛闪烁着,照耀皇太后的脸阴沉不定,荣禄忧伤得望着慈禧太后的侧脸,“太后,请节哀。” “节哀做什么,人性本来就是要宣泄,”慈禧太后悠悠说道,“什么事情都憋着,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就让我伤心一会吧。” 荣禄说了声“是”。就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慈禧太后拿着盖碗准备喝茶。被盖碗里的热气一扑面,眼中的泪又是刷刷流下来。荣禄上前两步,“太后,”随即醒悟自己的身份,又往后退了一步,“不要太过伤心,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 慈禧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叫你进来,一是为了拱卫禁内。二来也是问问你的意思,皇帝怕是不行了,接下来这帝位,要怎么办。” “太后的意思是什么?奴才都听太后的。” “我的心里乱的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听听你的意思。”太后盘膝靠在窗边,默然说道。 “皇上还没有皇子,只能是过继了,”荣禄说道,“只是这下一辈里头。没有合适的。” “皇帝有子嗣,”太后说道,“皇后有孕三个月。” 。。。。。 恭亲王就歇在了军机处自己的值房里头。这一夜,谁都是睡不着,还是沈桂芬自觉年轻些,劝着几位老臣去歇息了,只剩下恭亲王和沈桂芬两个对坐,恭亲王也是睡不着,喝了一口极浓的茶,“这里头没有别人,小山。你是有主意的,皇帝的样子你也是瞧见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总要给皇帝立后吧?” “是这个理,我们倒是可以预备起来。只是皇太后还不愿意提,”沈桂芬说道,“王爷,您看这事儿,要不要先让皇太后拿主意?” “皇太后是伤心,谁叫她……哎,不说这个了,”恭亲王长叹一声,“咱们呢说自己个的,横竖没有外人,咱们自己商量着。” “若是要立,当然是立宣宗的曾孙。宣宗一支,“溥”字辈的只有两个人。” “你是说贝勒载治?” “是,宣宗的长孙,贝勒载治有两个儿子,依家法只能将他的第二子,出世才八个月的溥侃,嗣继皇帝为子。” “但是载治却又不是宣宗的嫡亲长孙。”恭亲王皱眉,这里头的说法实在是太大了,宣宗的长子叫奕纬,死于道光十一年,得年二十四岁。他原封贝勒,谥隐志,文宗即位后,追赠他的这位大哥为郡王。隐志郡王没有儿子,宣宗不知怎么挑中了乾隆皇三子永璋的曾孙载治,嗣继奕纬为子。而载治又不是永璋的曾孙,永璋无子,以成亲王永瑆第二子绵懿为子,绵懿生奕纪,奕纪生载治,也就说,载治其实是名义上的宣宗后裔,但是其实是仁宗后裔都算不上,因此,如果以溥侃立为皇帝之后,则一旦“出大事”,皇位将转入成亲王一支。鉴于明朝兴献王世子入承大统为嘉靖皇帝,结果连孝宗都被改称为“皇伯父”的故事,则以乾隆皇十一子成亲王永瑆之后嗣位,将来“追尊所生”,连仁宗的血祀,亦成疑问。因而可以想象得到,慈禧太后和仁宗一支的子孙,如惠郡王奕祥等人,一定不会赞成。 自己当然也是不愿意的,“不成,不成。” “可溥字辈没有别人了。”沈桂芬说道,“除此之外,倒是也有一个人合适。” “谁?” “王爷府上的大阿哥,载澄……” “什么话!”恭亲王心里扑通直跳,打断了沈桂芬的话,“他和皇帝是同辈的弟弟!怎么过继!” “是载澄郡王的福晋,她肚子里不是怀了一个?若是诞生下来一位小阿哥,就是最好的人选了。”沈桂芬悄悄的说道,“这可是最好的人选。这是最正宗的天潢贵胄,载治的孩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还在肚子里,怎么知道是男是女?”恭亲王摆摆手,“这事儿不急。” “可皇帝是等不得了,哎,”沈桂芬还欲说什么,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王爷。” 恭亲王仰着脸,“什么事儿?” “丰台大营把兵开进来了,现在正在接管宫禁,军机处外头也围了好些士兵。” “这?哎,也是应有之义,不要多管了。”恭亲王叹道,“德龄搞的鬼,皇太后必然也把我怀疑上了,这会子什么小动作都不能弄了,等着养心殿的消息吧。” 皇太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觉得一直做着噩梦,朦胧之间听到了唐五福在喊着自己,她猛地惊醒,片刻之间明白了自己睡在什么,“怎么了?皇帝身子怎么样了?” “皇上醒了,喊着娘娘呢。” 太后刷地掀开被子,宫女们给她披了一件衣服,唐五福眼尖,见到太后睡的那个豆青色织金枕头上面有大朵的水渍,太后大约是睡梦中一直流泪。   ☆、三十四、又见泉台(二) 太后披着衣服穿过冷清的养心殿正殿,月光如水,照进了养心殿,她无暇看这夜色,径直走进了西暖阁,见到冯婉贞在喂皇帝喝水,喝了一点水,皇帝有了些精神,太后看着窗外,还是黑漆漆一片,皇帝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一刻。”冯婉贞拿着碗退下,慈禧太后坐在床边,看着皇帝,“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 皇帝微微摇头,“我睡不着,心里好像烧了一把火,闹得慌。” 皇帝的脸蜡黄蜡黄的,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浑身长满了红色的脓包,不少脓包已经开始爆裂,流出了血水,太后用温热的毛巾给皇帝擦了擦脸,“那就别睡了,我陪你说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身子就这样不好了,”同治皇帝慢悠悠的说道,“载澄和我说,是德龄搞的鬼,我还不信。” “他是搞了鬼,但是没关系,”慈禧太后勉强笑着说道,“无非是小事情,让你受些苦罢了,你静下心来,过几日就好了。” “皇额娘在骗我,”皇帝怔怔的看着慈禧太后,“还说我没事,你眼睛都肿成胡桃一样的了。” “这是晚上临睡之前喝了太多茶水,所以眼睛水肿了,”慈禧太后眼眶一热,连忙忍住,“没有的事儿。你放心吧。” “我身上痛得很,皇额娘,我身上痛。”同治皇帝喃喃,慈禧连忙搂住了皇帝 ,“没事的,皇额娘在这里,皇额娘以前忙着别的不相干的事儿,少时候陪着你,你虽然成婚了,可在皇额娘的眼里,你永远还是孩子。” “我知道,皇额娘是最疼儿子的。”同治皇帝说道,“以前不懂事,还让皇额娘闹心,就想着日后能好好在皇额娘跟前尽孝罢。只是怕没这个机会了,哎,时不我待啊。” “什么话,”慈禧太后在皇帝耳边低语,“我还等着皇帝给我过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生日呢。” “希望能吧。”同治皇帝说道,“只是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瞎说。” 载澄跪在地上无声的痛哭着,皇帝定了定神,“皇额娘,我今日身子还好,所以有件事儿要和你商量,就是儿子走了之后,这帝位会是谁,我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儿。但是总是要定下来的,趁着我还清醒。” 慈禧太后在皇帝的耳边悄悄的说道,“皇后和瑛妃都有了身孕。” 皇帝身子一震,原本无神的眼睛之中露出了莫名的光彩,“这是真的?”见到太后点点头,皇帝突然有些欣慰,“如此以来,儿子也不会没有脸面去见皇阿玛了,起码后继有人,只是想想。又是对不起他们几个嫔妃。” “你放心吧,”慈禧太后边是劝慰皇帝,边是给自己打气,“只要两个人有一个生下阿哥。我拼死也要把他们的孩子送上皇位,不至于帝系旁落,你放心,绝不会。” 皇帝惨笑,“我知道皇额娘的决心,这事儿我放心了。”皇帝又是一阵咳嗽。“皇额娘,我想见一见王庆琪。” “你见他做什么?” “只是见一见,载澄说他被您抓起来了,我想见一见他,说几句话。” 慈禧太后正欲说不,只是见到皇帝的眼神有些散乱,但还是露出了恳求的神色,这种表情她以前也见过,那是皇帝幼时不肯读书,不愿意上朝听政的时候,耍赖露出的表情,只要有这种表情出现,太后就心软了,可以稍微纵容一二,太后点点头,“就让你见一见吧。”让载澄把人带上来。 王庆琪带着细细的镣铐进了西暖阁,才过了一个晚上,他的下巴就长出了青色的胡渣,王庆琪扑到了皇帝的榻前,看到皇帝闭着眼,不敢高声请安,只是轻轻的喊了一句“皇上。” “王庆琪,”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王庆琪转过头,看到了慈禧太后坐在炕上,她盯着王庆琪,一脸阴沉,“你是不是我昔日在八里桥外见到过的那个童子?” “是,”王庆琪转过身子,“太后认出来了。” “那你在皇帝身边有什么居心?” 王庆琪摇摇头,“绝没有二心,只是教主命我寻得机会入朝为官,防着中枢对白莲教行兔死狗烹之事。” 王庆琪身后响起了一声长叹,王庆琪转过头,看着榻上的皇帝,皇帝看着王庆琪,眼中露出了别样的意思,“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物不会无缘无故在我身边当差的。” 太后走了出去,把室内留给了两人,她走到了养心殿的正殿,对着梁如意吩咐,“叫起吧,让军机内阁诸王大臣都在这里候着。” “是,太后娘娘,皇后知道万岁爷醒了,挣扎着要过来呢。” “她怀着身子,还过来做什么?”慈禧太后摇摇头,“罢了,那就让嫔妃们也一起叫过来吧,就在养心殿后头等着,皇帝,”慈禧太后喃喃,“总还有话交代的。” 过了一会,慈禧太后到底是不放心,于是走了进去,只见王庆琪跪在地上哭的厉害,同治皇帝看见皇太后来了,“皇 额娘我求你一件事。” “你要我放了这个人?”慈禧太后说道。 “是,他没有大错,不要太过责罚了,没有他,大约死了都还不知道是谁捣的鬼,他还是有功的。”同治皇帝仰在床上,对着太后说道。 “先让他陪着你吧,”慈禧太后微微一叹,世间自有痴儿女,罢了,“你放心,我答应你,以后会放了他。” 同治皇帝露出了微笑,只是瘦的厉害,一笑之下未免有些恐怖,“宫里头的女人我都辜负了,实在是愧对他们,只是我希望接下来不要辜负任何一个人,皇额娘,我是个没用的皇帝,不能继承帝业,开拓进取,实在是不中用。”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慈禧太后劝慰道,“别的不说,就说北海之战,就说你一手主持的,这样的大功,堪比圣祖高宗,绝不是什么一事无成的,你才几岁?就已经如此出息了,将来只要你身子好了,必然就是唐宗宋祖一样的人物!”   ☆、三十四、又见泉台(三) 不一会,群臣都到了,梁如意来请太后出去,太后对着皇帝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和他们说这里头的事儿,不管怎么说,接下去如何,总是要听你的意思。” 梁如意给太后掀开了帘子,皇帝点点头,看着太后走了出去,对着王庆琪看了看,露出了一个凄惨的微笑,慢慢说道,“仙卿,你走吧。” 王庆琪抬起头,泪眼婆娑得看着皇帝,“皇上。” “这里头没有人容得下你的,德龄已经死了,总有人要负责,你是白莲教出身,这些事儿都可以一股脑儿推到你的身上,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同治皇帝伸出手,拉住了王庆琪,王庆琪的双手一直在颤抖,“是我没用,没有及时拦住德龄。” “不怪你,是我自己命中如此,我只是有些不担心,”皇帝的声音低了下去,“这辈子才开始,却似乎已经过完了,你走吧,仙卿,不要再回来了,我知道你在宫里头一直不开心,这紫禁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我习惯了,你却一直不适应,你是自由自在的风,应该要随心而四处游历,只是你有使命,不得不在此地而已,是时候该放你走了。” “不是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王庆琪泪流满面,“一直能陪在皇上您的身边,这是我一生之中最惬意的日子。” 皇帝的眼中露出光彩。“有这么一句,我就心满意足了。” 。。。 慈禧太后慢慢走出了西暖阁。一如昔日走出西暖阁,下旨抓捕顾命八大臣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天人永隔,都是一样的撕心裂肺,只是自己的心态却是永远的不一样的了,太后走了出来。众臣连忙行礼参拜。惇亲王奕誴、恭亲王奕?、醇亲王奕譞、孚郡王奕譓、“老五太爷”绵愉的第五子袭爵的惠郡王奕详、宣宗的长孙贝勒载治、奕详的胞弟镇国公奕谟;然后是军机大臣、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南书房翰林、弘德殿行走的徐桐、翁同龢、几位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也在。太后不发一言,慢慢的走上了丹陛,坐在了皇帝素日坐的宝座上,这时候谁都不会在意皇太后坐在不该坐的地方,慈禧太后摆摆手,黯然开口,“起来吧。” 太后率先说话,“皇帝的身子不好,快到年下了。祭奠的事情不能耽搁,该派亲贵大臣去太庙代为祭奠列祖列宗,再去天坛祭天,你们商议一番。派个人出来。” 大家均是沉默,只能是恭亲王出面答应下来,“另外,刑部已经把大赦天下的名单拟好,这几日就可以下旨了。” “今日早上就下吧,快着些,”慈禧太后说道。“此外为防变故,所以我调了人马进大内,并不是对着各位不放心,只是防范未然,在这里和列位臣工说一下。”慈禧太后看到了惇亲王抬起头来欲言又止,“五爷有什么话直说罢了。如今也没什么话不可以说的了。” “奴才知道是死罪,但是不得不上奏,”惇亲王跪下来磕了个头,“还是给皇上立后的意思,平常百姓家,有‘冲喜’那么一个说法,先挑一个过继过来,也算是添丁之喜。” 慈禧太后环视众人,不用说,几个人都在外头商议过了,虽然慈禧太后十分伤心,觉得这些人在皇帝没死的时候就说这个很是反感,却也知道,继承帝位,实在是朝廷第一件大事,“那你们说说,怎么冲喜啊?” 肃亲王磕头,“该给皇上过继一位阿哥。”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慈禧太后问道,满殿的大臣都伏了下来,“请太后下旨。” 太后突然不说话了,文祥跪在地上,只觉得寒气逼人,殿中不知道怎么回事,阵阵冷风吹过,过了许久,“不用过继,就能添丁。”慈禧太后淡然开口,诸王大臣面面相觑,“皇后业已有身孕了。” 众人大惊,恭亲王连忙追问,“可是真的?太医诊断过了吗?” “已经诊断过了,”太后说道,“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之前皇后一直担心皇帝的病势所以没有来得及请脉,昨个晚上诊脉处置知道有了身孕了。” 大家喜笑颜开,却又连忙忍住,脸上复露出哀戚之色,特别是塞尚阿,伏在地上激动的浑身发抖,不过醇亲王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不妥当的地方,“可皇后腹中不知男女。” “瑛妃也有身孕了,”慈禧太后说道,“后宫两位有了身孕,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总是有一线希望,帝系有人继承,也是大清之福,但皇帝身子不好,接下来若是万一有大事,”慈禧太后顿了顿话语,“这其中该怎么办?总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思。” 这话里的意思,若是皇帝一旦山陵崩,而皇后腹中之子还未落地,中间是怎么过渡?大家一时间被皇后有孕这个消息震惊了,但是大家也都明白皇帝的身子,是绝不会再能坚持到李鸿藻红着双眼抬起头来,“不敢问太后,皇上是什么个意思?” “怎么,你觉得是本宫避着皇帝擅自行事?”慈禧太后盯着李鸿藻,“致皇帝的意思不顾吗?” “微臣不敢。” “你没有不敢的,”慈禧太后今日情绪十分不好,所以也不会顾及任何人任何身份,“我瞧着你们都有这个意思,”大家都俯下身来,“本宫保全皇帝血脉,你们的意思反而是不对劲了,也罢,若是拦着你们不许见皇帝,倒是说我隔绝内外,居心叵测,如意,”太后吩咐,“看看皇帝还醒着吗?让这些重臣们去问皇帝的意思。” 皇帝仰面躺在西暖阁,也不知道听到了外头多少话语,只是面无表情,王庆琪已经不见了踪影,惇亲王恭亲王带着众臣跪下请安,“皇上大安了。” “扶我起来。” 陈胜文扶起了同治皇帝,太后对着皇帝说道,“外头的人不放心,要来听你的意思。” 皇帝看着众人,“皇后瑛妃已经有孕,若是哪一位诞下皇子,由母后皇太后抚养,立为新君!”   ☆、三十四、又见泉台(四) 说完了这句话,大家才发现,皇帝的脸古怪的通红,原来是在病中,萎靡不振,但是这时候看上去异常的精神抖擞,众人心里知道不好,这是回光返照之象,这会子尽量应该不能刺激皇帝,但是这时候恭亲王也不得不代表军机处说话,“可皇子未降生之时,该是如何处置?烦请皇帝示下。” 这话的意思简直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你横竖是活不到皇子诞生的那个时候了,慈禧太后柳眉倒竖,狠狠的盯住了恭亲王,恭亲王也知道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应该,但是这时候趁着皇帝还清醒,有些话儿要先说清楚问明白,不然日后后患无穷! 皇帝喘了几口气,“这还要怎么处置?当然是请皇太后继续垂帘,”皇帝有些不耐烦,“母后皇太后就在这里,朕之旨意和母后皇太后的旨意是一样的。” 皇帝大约是没有听出来恭亲王的潜台词,只是说了接下来还是一如垂帘听政之事。 “母后皇太后垂帘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皇太子未立。” “后宫以及有人有孕,”慈禧太后喝道,“只要耐心等上几个月就是,何须如此焦急,来逼我孤儿寡母焉!”说到这里慈禧太后又不免潸然泪下,众人于是不敢多说,几个铁帽子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军机处恭亲王是嫡亲的皇叔,原本就要忌讳,根本不敢多说话,惇亲王再愚蠢也知道,不应该当着皇帝的面逼宫,李鸿藻方寸大乱已经是魂不守舍,如何能再行筹谋之事?于是众人只是默默,不敢多说什么,“皇额娘,儿子想看一看皇后她们。”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们都退下!” 她也随即起身走出了西暖阁,外头皇后嫔妃们已经都在了。众人扶住皇后,见到太后又准备行礼,“不要多礼了,去见一见皇帝吧。皇后,”慈禧太后对着皇后阿鲁特氏说道,“不要让皇帝伤心,你有了身子,他是最高兴的人。这会子,让他高兴些,恩?” 皇后默默的流泪,进了西暖阁,群臣就在养心殿按班站着,低着头不发一言,只看见昏黄晨照,斜抹殿角,三两倦鸦,栖息在墙头。“哇哇”乱叫,慈禧太后一阵烦乱,“把那些乌鸦都赶走,赶走!” “朝政的事儿,还是要继续办下去,”慈禧太后闷声说道,“这时候也和昔日咸丰末年一样,外头的事儿,都交付给六爷,五爷七爷从旁协助。想必这朝政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三王应下,恭亲王却想说话,但还是忍下去了,皇帝万一驾崩。可这为了等着皇后瑛妃的胎,有一段时间里头,必然是朝中无主的!国朝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恭亲王心里烦躁,转过头看文祥。却看到文祥体力不支,已经伏在地上了,根本就无暇估计这些东西,沈桂芬在恭亲王的后头悄悄的说道,“王爷别急,皇上的身子要紧,等有了变化再定夺不迟。” 是!恭亲王猛地醒悟,皇帝的身子要紧,如今只有盼着皇帝不死,起码也要坚持到皇子诞生!只要皇帝还在,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慈禧太后只是坐在宝座上,默然无语,她的身子依然是如此的挺拔,犹如青松,只是这青松顶上,有了许多的阴霾和积雪,她呆呆的坐着,脑海之中翻滚的全是这二十多年来和皇帝相处的点点滴滴,印象里的咸丰皇帝已经模糊,自己似乎已经想不起这位早逝的丈夫的模样,他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印象之中的他只是为低头浅笑,看着自己不说话。人到底以后会不会变成鬼?若是能变成鬼,自己只是想见一见故人,太后在胡思乱想着,突然西暖阁传出来一声尖叫,那声尖叫充满了绝望,李德立冲了出来,“不行了,人都不认得了!”恭亲王也不顾及礼数,率先冲了进去,皇帝被载澄紧紧的保住,两个太医一个拿着药碗,一个拿着汤勺,傻傻的呆在地上,嫔妃们跪了一地,为首的皇后一声低叫,又晕了过来,瑨贵人大声的哭了出来,谁都不知道瑨贵人会哭的这样大声,恭亲王软软瘫倒在地,大家纷纷跪下,却只有一个人抢步到了御榻之上,抱住了皇帝,瞻仰御容,用颤抖的手去试皇帝的鼻息,才一试,随即便一顿足,双手抱着头,放声大哭。 慈禧太后就站在养心殿里,西暖阁和西次间跪了一地的人头,载澄慢慢地把皇帝放平,皇帝的脸色在灯光的掩映下,分外温暖,似乎已经是熟睡,皇太后慢慢的蹲了下来,然后跪坐在了地上,殿门外如洗的月光照在了太后的身上,二十多岁的时候死了丈夫,在四十岁的时候,死了儿子,杏贞觉得,这辈子虽然还很久,但是已经过完了。 这一哭就是报丧。于是殿里殿外,哭声震天,一面哭,一面就已开始办丧事,摘缨子、卸宫灯、换椅披,尚未成服,只是去掉鲜艳的颜色。而名为“大丧”,实非大事,大事是嗣皇帝在那里? 大清朝自从康熙五十一年十月间,第二次废太子允礽,禁锢咸安宫以后,从此不建东宫,嗣位新君,在大行皇帝生前,亲笔书名,密藏于“金匮玉盒”之中。一旦皇帝驾崩,第一件大事就是打开这个“金匮玉盒”,但是同治皇帝无子,大清朝父死子继,一脉相传的皇帝系,到此算是中断了! “还没有断!”慈禧太后咬着牙站了起来,她眼中虽然泪珠一直夺眶而出,但还是咬着牙发号施令,“来人,把皇后和瑛妃请到寿康宫安置,好生伺候,不许任何人靠近寿康宫。安排人给皇帝换衣服!”慈禧太后再看了一样西暖阁,决绝得转头离去,“召六部九卿入宫,叫大起!” 你想做没有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做到! ps: 哎,好可怜,把主角的孩子写死了。   ☆、三十五、议政辅政(一) 养心殿的东暖阁里头,群臣已经在等候了,这时候的养心殿已经是满殿缟素,点的都是胳膊粗的白蜡烛,明晃晃的,虽然是灯火辉煌,但是众人却是忍不住上下牙关格格发抖出声,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忧伤。 太监们嘟嘟嘟的声音想起,太监拿着两对白灯笼。引导着慈禧太后临御,太后穿了一身全黑布的棉旗袍,头上的发饰没有丝毫珠翠,脸上不知道是涂了粉,还是没有血色,白的吓人,她拿着一张手帕慢慢的走进了养心殿,群臣跪下行礼,太后不管不顾,径直上了宝座,梁如意喊起,群臣都站了起来,太后放下了李德立进呈的“六脉俱脱,酉刻崩逝”的最后一张脉案,“大行皇帝去了,”皇太后淡然开口,“接下来朝中如何处置?还是要听听大家伙的。” 原本未得知皇帝有血脉留下的时候,军机大臣们在军机处的值庐里头反复讨论,决意已经要奉载治的第二个儿子为新君,这是近派宗亲里头最适合的人选,虽然惇亲王一力反对载治之子不是宣宗皇帝的嫡亲曾孙,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溥”字辈没有更好的人选,但是如今皇后有了身孕,瑛妃也有了身孕,帝系有望稳固传承,这里头就又有变数了。 惇亲王最是心直口快的,他磕了个头,“既然皇后有孕,若是诞下皇子,自然是嗣皇帝,这是大行皇帝遗诏,亲贵诸王军机大臣都是亲耳听见的,绝没有更改的道理。” 塞尚阿连忙磕头,“奴才愿意奉大行皇帝遗诏!” “臣等愿奉大行皇帝遗诏!”群臣山呼。 太后点点头,“都是国朝的忠心臣子,我心甚慰。” 塞尚阿又磕头说道,“邦家不幸,大行皇帝弃国而去,所幸皇后有孕,乃是国之大福。奴才请皇太后复行垂帘听政。” “太后,垂帘听政之事如今不妥当,”文祥虚弱的说道,“垂帘听政乃是代行天子之权。可大行皇帝崩逝,嗣皇帝未曾归位,这天子之权自然就无从所得,臣以为垂帘之事不宜再行。” 《旧唐书?高宗纪下》:“时帝风疹不能听朝,政事皆决于天后。自诛上官仪后。上每视朝,天后垂帘于御座后,政事大小皆预闻之,内外称为二圣。 塞尚阿反驳道:“母后皇太后乃是文宗显皇帝皇后,大行皇帝生母,垂帘听政乃是名正言顺。文宗显皇帝在时,就让皇太后代为批朱,参赞军政,大行皇帝未曾亲政之时,母后皇太后就垂帘十年。政务熟稔,如何不得垂帘?” 睿亲王德长才三十出头,正是脾气最暴躁的时候,他大声的反驳,“皇帝驾崩,天下无主,你这个人撺掇着皇太后垂帘听政,那岂不是把爱新觉罗子孙的位置摆到那里去了,文中堂说的清楚,没有嗣皇帝。皇太后拿谁的旨意去垂帘,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家事,要你这么一个旗下的奴才掺合吗!” 这话不仅皇太后听了大为皱眉,就连文祥也觉得十分没趣。什么叫“爱新觉罗的家事”,难不成这是说小门小户的立后之事吗?果然不仅塞尚阿大声反对,胡林翼也皱眉说道,“立后之事,乃是国之大事,如何算的宗室内务?睿亲王此言大谬。” “更是轮不到你这个汉人说话!”睿亲王大声嚷嚷。他看了一眼宝座上面沉如水的皇太后,这才稍微低了语音,“这事儿,该是我们这些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定的主意。要我说,国朝的旧例摆在这里,按照‘国议’的规矩就成!” “国议?”沈桂芬睁大了眼睛,喃喃自语,不敢置信的看着睿亲王德长。 “就是八王议政!” 财产上的均贫富和政治上的权利平衡成为落后的游牧民族的一大特征。三百多年前蒙古人有“布里尔泰会议”,努尔哈赤就开创了个“八王议政”,实质上都是由极少数的几个皇亲贵胄共同协议一些军国大事包括推举皇位(汗位)的继承人。所以在元朝初期和清朝前期,按照当时的“宪法”,皇帝(大汗)是没有独断专行的传位权利的,即使指定了继承人也要经过议会的选举才能成为合法的统治者。这是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度的雏形,皇太极时期正式出现了“议政大臣”的职名。皇太极有意识地抑裁大贝勒们的权力,并逐步提高议政大臣们的地位,当时奉谕参加议政王大臣会议的人,其爵秩资格已经降低为可以委派贝子级的贵族充任。这显然是为了吸收较低级的贵族参与军国大政以削弱八和硕贝勒的势力,并便于控制。清王朝统一全国后,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成员有较多的增加,皇族中除亲王﹑郡王﹑贝勒参加议政外,贝子及公一级也有参加议政的。议政大臣除满洲八旗的旗主和大臣外,六部满﹑蒙尚书也列为议政大臣。其它如皇帝的侍从官员──内大臣﹑侍卫,以及王﹑贝勒府中的长史﹑旗下闲散等,也有被列为议政者。汉军八旗的大臣等人也曾一度参预议政。议政处之权柄,远超明朝的内阁,和如今的军机处,不敢说可以行废天子之事,但是决定帝国的继承人,绝对是绰绰有余。 众人哗然,皇太后不免也大吃一惊,眯着眼看着睿亲王,这个似乎之前不声不响的铁帽子王,不用塞尚阿说话,朱学勤就大声反驳,厉声说道:“高宗实录说的明明白白: ‘国初以来,设立议政王大臣,彼时因有议政处,是以特派王大臣承充办理。自雍正年间设立军机处之后,皆系军机大臣每日召对,承旨遵办,而满洲大学士尚书,向例俱兼议政虚衔,无应办之事,殊属有名无实。朕向来办事,祇崇实政,所有议政空衔,著不必兼充,嗣后该部亦毋庸奏请。’毋庸奏请这四个字,睿亲王您不会不懂吧!”   ☆、三十五、议政辅政(二) 沈桂芬博闻强记,《高宗实录》张口就来,“世易时移,未有一成不变之法,”睿亲王不屑的看了一眼沈桂芬,“本朝之前,未有皇太后垂帘听政,亦未有近支亲王主持军国大事!这可是都是本朝新创的,我只不过是旧事重提,把祖宗家法拿出来再论一论,如何不能使得?” 德长也不是白痴,这样的话说的清清楚楚,是的,同治一朝新设政局之制度,实在是太多了,太后垂帘,亲王秉政,外有总理衙门,内又有诸多部院新创,谁也不能用“之前没有”这样的制度指摘睿亲王的不是,再者,“议政王大臣会议”原本在清朝初设的时候就有此制度,绵延近两百年,看过《雍正王朝》都知道雍正皇帝的兄弟们就在这个会议上发难,要雍正皇帝好看,只是后来被怡亲王给化解了,当然,之前的怡亲王还在盛京吃沙子,怡亲王这个铁帽子王爵已经空缺了十三年。 “八王议政设立之初,太祖太宗时常要外出征战,而国中未有内阁军机处之设置,故此将理政大权托付诸王,代为管理,这是天恩浩荡,将君上之权托付诸王,”文祥说道,“绝不是诸王应该所得之权,且自从军机处设立以来,中枢之权已经有统率,国朝官制,从地方到中枢,从不入流的吏员到内阁大学士,管理严谨,并无八王议政之基础,”文祥摇头,“如今之国朝绝非当年,睿亲王,你会错意了。” 恭亲王十分不悦,问睿亲王,“这事儿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呢?还是你们几个一起的意思?” “咳咳,”庄亲王奕仁假意咳嗽一声,慢慢走了出来,“恭王,这事儿虽然是睿亲王的意思。但是我们几个听着,也没什么不妥的,今日趁着群臣都在,如何不议一番?” 庄亲王庄王的地位在铁帽子王中。一直是十分尴尬的。正如时人所说:“庄王…功绩声望远在诸王之下,其必凑一世袭罔替之数。”而清初八家铁帽子王中,只有庄亲王非嫡妻所生,并且不配享太庙,其地位可见一斑。一般认为。高宗在确定八家的时候认为太宗脉下至少占据两席,而太宗脉下除了肃王外,只剩下了庄王一家。这样庄王才会进入世袭罔替的行列。话虽如此,虽然和其他七家相形见绌,但是庄王一门和其他恩封诸王比,实力还是稍强的,特别是八家铁帽子王均为远支,只有庄王改列近支,在关系上也与皇室更加接近,这在八家铁帽子王中也是十分特殊的。奕仁素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好老人。如今这样一出来,殿内似乎起了别的变化,宗室那里顿时似乎来了精神,接下去又有几个亲王国公等表示支持睿亲王,只有礼亲王世铎沉闷不语,一时间,殿内似乎群情汹涌,大有立刻就要设置八王议政。 “八王议政,断断不可!”宝鋆大声说道,他看到了恭亲王铁青的脸色。“若是重设议政王大臣会议,尔等岂不是有废立君上之权?再者,如今军机处如何处置?” 睿亲王越过了宝鋆第一个问题,只是答第二个问题。“国朝之前都是由内阁处置朝政,世宗朝才设立军机处直到如今,内阁都一直存到现在,军机处日后不管事儿了,自然也能留下来!” 宝鋆为之气结,随即又大声反驳。养心殿内闹成了一团, “好了,”太后喝道,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皇帝尸骨未寒,你们这些人就急着争权夺利了?皇帝可还在西暖阁里头看着你们呢!” 几个胆小的大臣被太后幽幽的话语声吓得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太后看了几眼宗室诸王,“六爷怎么个意思?军机处是怎么个意思?你们来说说看。” 宝鋆听出来了皇太后对于诸王的不喜,当然,这么多年来把这些宗室养的肥肥的,就是为了把他们的权柄都叫出来,不然以吝啬出名的雍正皇帝,和以刻薄寡恩出名的乾隆皇帝,不会拿了这么多铁帽子王出来封赏,同治朝以来,又大开海贸,兴办工商业,只要是识时务的宗室们都赚了个盆满钵满,没想到还是这样的不知足,巴巴的想着把八王议政重新恢复起来?皇太后第一个就是不许,恭亲王想到这里,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还是文祥说话,文祥磕了个头,“太后,微臣以为,不如派一亲贵诸王大臣监国。” 太后杏眼微微眯了起来,随即若无其事的睁开,更为惊讶的是宗室诸王,礼亲王的眉毛都要翘进了暖帽里面,豫亲王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班前的恭亲王背影,微微嗤笑,睿亲王不敢置信的看着文祥,“文大人,文中堂!”睿亲王又惊又怒,“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吧!” 群臣又是连连交头接耳,文祥说话不会事出无因,这派一亲贵诸王大臣,除了大行皇帝的亲叔叔,宣宗皇帝的第六子,原先的议政王,如今的世袭罔替铁帽子恭亲王,还会是谁?!?! 恭亲王只是站着不说话,许多人暗地里盯着恭亲王的背影,文祥不理会睿亲王,只是继续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大行皇帝后宫有孕,只能是等待诞下皇子,这期间,自然需要有人总摄朝政,皇帝不在其位,自然无法垂帘听政,如今之计,唯有简派亲贵大臣主持政务,上情下达,诸事通畅,这才不虞国事耽搁。” “国事耽搁?嘿嘿真是可笑,”睿亲王怒极反笑,“那请问文中堂所说之监国是哪一位?” “当然是恭亲王。”宝鋆大声的说道。 “从来都只是有太子监国,未曾听说过旁人,”庄亲王慢慢说道,“恭王并非储君。” “成吉思汗去世后,指定太宗窝阔台继承。但窝阔台还在远方出征,无法举行忽勒里台大会的选举。这时拖雷担任监国三年之久,直到窝阔台返回。拖雷亦非储君!”朱学勤说道。 论起这些史书上的事,睿亲王这种宗室王爷怎么知道,一时正在语塞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五代后汉时候,后周太祖郭威以臣子之身逼迫后汉李太后命其为监国,独揽大权,最后篡了后汉天下,如今恭亲王亦效仿前人乎!” ps: 迫不及待的开始撕b了,哎。   ☆、三十五、议政辅政(三) 说话的人正是贵为帝师文华殿大学士,军机大臣,礼部尚书衔保定相国李鸿藻,李鸿藻面容肃穆,神色凄厉,他既心痛同治皇帝驾崩,眼见着又有这么多的跳梁小丑出来争夺理政大权,他越发的难受起来,他瞪着恭亲王,“恭王意图篡位谋反乎!” 恭亲王身子巨震,本来挺直的身子软了下来,“李师傅如何说话,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为国着想罢了。” “那就是有的人别存居心了!”李鸿藻扫视文祥等人,文祥面色不变,宝鋆却是怒视李鸿藻,“监国之事,素来只是嘱托给太子!本朝圣祖皇帝西征准格尔,就将国家大事都托付给废太子,但是废太子虽然乖戾,仍然不敢大权独揽,而不顾君父大伦,军国大事尽数请旨圣祖皇帝,如今若是恭王监国,敢问恭王对谁负责?问谁请示?如何下旨?” “监国者,自然权同圣旨!不需请旨!”宝鋆勉强应道。 李鸿藻咄咄逼人,“青史昭昭,郭威之外,还有前明郕王监国,最后也是当了皇帝,太后,臣弹劾恭亲王,居心不轨,意图篡位谋反!” 说到这里,恭亲王不得不跪下免冠待罪,“李鸿藻,你大胆!”宝鋆满脸冒汗,“恭亲王只是一心为国,绝没有非臣之心。” “谁说没有?”睿亲王德长幽幽得插了一句话,“想必是周公当腻了,要当景泰皇帝呢!” “如今绝非危急时刻,焉有监国之事?若是亲贵大臣监国,大行皇帝之血脉如何保障?帝系必然动摇,”李鸿藻下了定论,“故臣以为,监国之事,绝对不可!” “那议政王会议呢?”睿亲王复又问道,“按照李中堂你的意思,可还妥当?” “议政王大臣之事。更为不妥,”董元醇许久没有说话,这会子就跳了出来,高声反驳。无视睿亲王的鄙视,“国朝之重任,向来都是由各大臣或者是八旗子弟历练多年,才可以委以重任,入直中枢。就如恭亲王如此天潢贵胄,也是先在上书房、宗人府等处历练,才可以堪付重任,饶是如此,在先帝朝,仍是由于当差不慎,而受先帝驳斥,贬出军机,”宝鋆听着暗暗咬牙,“诸王贝勒贝子。久不行政事,不熟稔关节,如何调和阴阳,宰执天下,如何选拔贤才,安邦定国?如此可见,宗室诸王若是重建议政王大臣会议,必然于国无益!如此焉能委以中枢大任,此事万万不可行!” 睿亲王大怒,复又怒喝起来。董元醇丝毫不惧,又有清流人物比如徐桐翁同龢等也连声支援,庄亲王微微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恭亲王。场内十分热闹,但是似乎又极为无聊,过了许久,大家才发现,宝座之上的皇太后许久已经没有说话了。 人声渐渐的低了下去,大家都想起了垂帘听政十多年。誉满天下,英明神武的母后皇太后还没有发话!“怎么不吵了?继续吵啊?”皇太后闲闲的说道。 “恭亲王,恭亲王之忠心,世人可见,本宫不许任何人乱说话!李鸿藻,身为帝师,又是军机要员,信口雌黄,无中生有,罚俸一个月,小惩大诫。”李鸿藻俯下身子,磕了个头,“接下来如何,请太后下旨决断。” “睿亲王,”太后问道,“你要八王议政?” 睿亲王看着皇太后慑人的目光,微微有些胆怯,但是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是,奴才正是这个想法。” “哼,”太后微微冷哼,却也没说话,“还有谁说是要亲王监国的?” 殿内寂静无声,“我瞧着你们都是昏了头!”太后厉声喝道,尖利的声音在养心殿内激荡不已,惊起了殿外的昏鸦。 。。。 慈安太后端了一碗燕窝给躺在炕上的皇后,皇后连忙按住,“怎么敢劳烦额娘,儿臣不敢当。” 慈安太后按住了皇后,把燕窝递给了鸣翠,“你如今是最娇贵的人了,不要动,太后吩咐了,你要安心养胎,这样都已经三个月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幸好太医诊断出来,不然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皇后呆呆的出神,“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皇上,原以为是累了。”皇后说到皇上,随即又滴下泪来,“额娘,皇上怎么会,就这样,”她的脸色苍白,眼中一点神采都没有,“怎么就舍得离我们这些嫔妃而去!”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落泪,慈安太后也是呆呆的,晨风呼啸着从窗棂而过,发出了尖利的声音,大家竖起了耳朵,似乎听到了养心殿传来的举哀之声,但是认真一听,似乎又是什么都听不到。 站在地上的珣嫔忍不住痛哭出声,满室的嫔妃也一并哭了起来,谁都明白,皇帝在的时候,就算恩宠少些,毕竟都有依靠,可这皇帝一旦驾崩,可就是无根之木,飘零如萍了! “别哭了,”慈安太后拭泪,“你有身子,不能伤心,凡事都要想开些,皇帝可是和你叮嘱过的,你别的话都可以不听,皇帝的话是一定要听进去的,啊?” 皇后只是垂泪不语,这个时候谁都不会顾忌什么礼数,她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大叫,叫着自己的命运和悲惨的人生,她真想这一刻奋不顾身的跑出去,跑到皇帝的灵前好好的哭一场,不用管什么事儿,不用管江山社稷,不用管后继有人! 慈安太后拿起了燕窝再三劝了几句,皇后才回过神来,她勉为其难喝了几口,随即就脸色大变,左手抚胸,右手就把慈安太后手里的燕窝“叮当”打翻在地,乾隆明黄色赤龙团凤碗碎在了地上。 。。。 见到太后发怒,众人连忙又跪下,原本已经站起来的恭亲王心里暗暗叫苦,连忙又跪下,“大行皇帝驾崩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你们说!恭亲王你说!” 恭亲王磕了个头,心里大惊,慈禧太后见恭亲王不语,就问他人,“塞尚阿,你来说,大行皇帝是怎么说的!”   ☆、三十六、临朝称制(一) 晨曦慢慢亮了起来,日出东升,阳光却是十分惨淡,皇太后问群臣有没有忘记大行皇帝说过的话,恭亲王无言以对,皇太后问塞尚阿,塞尚阿的心里如同照耀了一道闪电,心里雪亮,他磕了个头,“大行皇帝亲口谕旨,‘皇太后之旨同朕之旨!’奴才请皇太后再度垂帘!” “重臣都在,谁的耳朵都听见了,”慈禧太后淡然开口,“大行皇帝请本宫垂帘,怎么着?一个个想着监国,一个个想着八王议政,你们倒是大清的忠心臣子啊!一个个摆出一心为国大公无私的样子,内里却是来不及就要争强斗胜,争权夺利了!” “若是没有本宫在,也就由得你们搅乱宫闱了!”慈禧太后激烈的说道,“有些没有御前听旨的人也都听到了?听到了皇帝是什么个意思了?” 殿内寂静无声,睿亲王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太后不是奴才等无礼,只是这垂帘听政乃是代天子执政,奈何如今大行皇帝刚刚宫车晏驾,天子不存,太后垂帘之法理何在?太后娘娘最是重视法理,自然不会视这样没有法度的事儿发生。” 睿亲王说的在理,太后垂帘,发的都是皇帝的命令,自己没有直接发布懿旨到外朝的道理,这垂帘听政之所以能被群臣接受的缘故,昔日桀骜不驯如同武则天,垂帘之时也未敢自己独自垂帘,或是依靠唐高宗或是依靠她的两个儿子——唐中宗和唐睿宗。 慈禧太后沉默不语,殿里也十分安静,就算如同董元醇这些后党人物,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帝位空悬,太后无法凭借皇帝之权再次垂帘。单单靠着皇帝的遗命是绝对不够的! 班中突然又走出一个人,胸前的补服是一头狮子,他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启禀皇太后。臣以为,既然不能垂帘听政,那请太后临朝称制!” “临朝称制?”恭亲王喃喃复述,养心殿上又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睿亲王盯住了那个出班多嘴的人,原来是讲武堂祭酒,新军都统,军中新贵瓜尔佳荣禄。他不屑的说道,“这里头又有你什么事儿了,我却是不懂,要向荣禄大将军请教,什么叫临朝称制!” 荣禄不急不忙慢慢说道,“武后之前,后宫摄政,未有垂帘之事,秦宣太后就是和秦王一同临朝办理政务,吕后亦是如此。”所以后宫中人要掌握国家最高权力当然就要“临朝”,即“当朝处理国政”之意;从秦始皇开始皇帝的命令专称“制”、“诏”,布告公文称“诰”。后妃掌权后代理皇帝职责,其命令自然上升到皇帝的级别,所以叫“称制”,即“行使皇帝权力”之意;两者合称,即临朝称制。“如今大行皇帝不在了,正是可以撤去帘子,皇太后御朝料理政事,一如大行皇帝!” 群臣大哗,似乎想到了这种可能的有效性。“你!”睿亲王怒极,“你放肆!” 文祥看了宝鋆一样。宝鋆点点头,应声而出。“可就算是宣太后和吕后,这帝位未曾空悬,就算是临朝,也未曾抛开皇帝!” “元朝亦有旧例!”荣禄反驳道,“元太宗去世,皇后乃马真后亦是在嗣皇帝未即位的时候摄政!“ “那我且问你,皇太后若是临朝,如何下旨?是用大行皇帝的旨意,还是皇太后自己的旨意?”睿亲王问道,“若是用大行皇帝的旨意,可大行皇帝已经驾崩!” “自然是用皇太后自己的旨意,”庆海厉声反驳,“吕后临朝,用的就是自己的太后旨意!” “你!”睿亲王气结,“吕后扰乱大政,差点颠覆汉家天下,诚为后世之戒!” “母后皇太后锤炼以来,一心为国,绝无私心,大兴洋务工商、军务之事,先是逼退法兰西,震慑日本国,又胜俄罗斯,战功赫赫,乃是万民敬仰,睿亲王,你要慎言!”塞尚阿白发苍苍,大声的喝道。 “八王议政,年代久远,官职相替,决不可为,”胡林翼也开口了,他是今日第一次开口,不少人在听着他的话儿,“监国之事,如今尚有君上,亦不可行,臣以为,荣禄所奏仿吕后临朝称制之事,合如今之局势!” 胡林翼一说,江忠源立刻就出声附和支援,湘人原本在京中为官就是不少,如今湘人首脑就是胡林翼和江忠源,见到两人出声,其余的乡党亦是连声附和,一时间殿中的塞尚阿、庆海、穆扬阿、董元醇也大声同意,更是接连跪下恳求,惇亲王和醇郡王一是不愿帝系转移,二不愿那些废物点心跳出来滥权,三也不愿意恭亲王监国,于是也奏请慈禧太后临朝称制。一时间局面似乎难以控制,原本“监国”和“八王议政”两派势均力敌,如今突然又出来了“临朝称制”一个方案,一时间,湘人和后党合流,大有后来居上正本清源之势。 “李师傅,”慈禧太后淡然开口,她开始点名了,她第一个就找到了李鸿藻,“你是大行皇帝的师傅,大行皇帝在时,就视你为父,最是敬重你,你来说说看,接下来这朝政之事如何料理。是择亲贵大臣监国呢,还是复设八王议政,或者是别的?” 李鸿藻跪在地上泪如泉涌,他摸了摸眼泪不顾得御前失仪,抬起头看了看哀声隐隐的西暖阁,那里躺着他多年以来最敬爱的皇帝,和最爱护的学生,“微臣恭请母后皇太后临朝称制,以待皇子降生。”这个时候,他也只是希望原本不要干政的母后皇太后出面干政,把这些意图扰乱政局,颠覆朝政的跳梁小丑都震慑住,不至于让大行皇帝尸骨未寒,就有夺宫之变! 李鸿藻发话了,翁同龢徐桐等人也跪下,“微臣恭请母后皇太后临朝称制,以待皇子降生。” 有人从养心殿外走了进来,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睿亲王又惊又怒,“临朝称制,哈哈哈,你们这起子小人,接下去是不是准备撺掇着皇太后称帝了!?”   ☆、三十六、临朝称制(二) “吕后称制,惠帝少帝驾崩,诸吕称霸,汉室江山几乎不存;武后称制,建立武周,大唐灭亡,”睿亲王说了今日在金殿上最有水准的一句话,“李中堂,你可要看清啊!” “那也比你们这些意图谋反之人要强!”徐桐连谋反都喊了出来,他上前一把抓住睿亲王的珊瑚朝珠,另外一只手戟指睿亲王,气的胡子都吹直了,“大行皇帝刚刚宾天,你们这些人就这么忍不住跳出来了?跳出来要篡位?母后皇太后乃是大行皇帝的生母,母子最是情深!我们这些忠臣良将,不信她难道信你们这些贼子!” 睿亲王用力得拉扯着徐桐拉住的珊瑚朝珠,翁同龢连忙劝住徐桐,睿亲王不屑的拉住徐桐指着自己的手,“大行皇帝到底是谁害死的,如今可是还不清楚,要知道,德龄可是母后皇太后的心腹,武后既然能杀子,未必别人不能!” 徐桐气的浑身发抖,他本是文人如何有力气厮打,结果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把睿亲王一脚踹在地上,睿亲王哎哟一声,趴倒在地,珊瑚朝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徐桐朝着身后仰面倒去,幸好有桂祥和翁同龢扶住,徐桐一阵眼花,定定神,发现是全副铠甲的武云迪傲然挺立,大约是他一脚把睿亲王踢倒在地,“睿亲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污蔑母后皇太后,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睿亲王德长瞧见了是武云迪动手,脸上红的如同天桥杂耍把式的猴屁股一般,恼羞成怒,“好呀,好呀!好大的胆子!武云迪,你这种包衣奴才居然也敢朝着主子动手了!别以为你有着军功就敢放肆!本王爷告诉你,”德长唾沫四溅,手指着武云迪的鼻子,“这个天下,这个大清。是我们祖宗打下来的,该怎么办,是我们这些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人说了算,轮不到你这个包衣奴才来指手画脚。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等着,看我不杀你全家!” 武云迪不屑的瞥着睿亲王,“你只不过是仗着祖辈的余荫如今才世袭亲王爵位。要论功绩,你算个屁!我且告诉你,”武云迪一紧握刀柄,“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了长刀,这是养心殿从世宗皇帝作为临朝之殿以来,第一次在正殿见到了刀光,“谁敢对母后皇太后不敬,先问过我手里的长刀答应不答应,”群臣大哗。江忠源大叫:“武云迪你放肆,还不快快退下!” 武云迪手拿长刀步步向前,他瞪视睿亲王,睿亲王刚刚从地上站起来,见到武云迪的刀,腿肚子发软,跌跌撞撞的朝后面退去,“母后皇太后知道你这些起子们要为非作乱祸乱宫廷,早就准备好,让新军入宫。震慑宵小,睿亲王,我瞧着你就是反贼第一个!今日就在这里血溅金殿,诛灭了你。想必也是无人会有半句多话!” 睿亲王紧紧抓住了庄亲王,庄亲王满脸冷汗,“武大人,不可以鲁莽!”武云迪不答话,只是盯着睿亲王,睿亲王的脸变得惨白一片。“你,你放肆!”“没有什么放肆的!”武云迪一把上前拉住睿亲王的四团龙补服领口,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你以臣议君,该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杀,又意图离间母后皇太后和大行皇帝之情,更是该寸磔!”他又把睿亲王掼在地上,一脚踩住,提刀欲杀,“想要杀我全家,不如我现在先宰了你!” 庄亲王这时候突然心福至灵,大呼,“武将军,太后圣驾前不可放肆!” 庄亲王又连忙朝着宝座之上的慈禧皇太后磕头,“请皇太后看在睿亲王心痛大行皇帝崩逝,言辞不当之罪!” “好了,武云迪,不许放肆!”皇太后淡淡开口,虽然只是一句话,武云迪就放开了睿亲王,把刀放回了刀鞘,“在养心殿舞刀弄枪,成何体统!睿亲王只是担忧国事,言辞激烈些,”皇太后扫视睿亲王一样,心里微微冷笑,“不是乱党,你不许乱扣帽子,惊扰王爵。” 武云迪半跪下来,拱手大声回话,“是!谨遵母后皇太后懿旨!” “你这时候来养心殿做什么?” “微臣前来复命,紫禁城各门已经尽数换上丰台之兵,关防严密,请太后放心!” “如此甚好。”慈禧太后环视众臣,众臣凛然。 这时候大家都想到了慈禧太后她手里有兵!原本骂骂咧咧的睿亲王被庄亲王连忙扶起来,这会子也不敢说话了,江忠源这时候还是要忍不住开口说话,“太后,调动兵丁未经兵部,武云迪擅自带兵入宫,实乃重罪!” “大行皇帝有口谕,”慈禧太后默然开口,“本宫亦有此旨。”群臣默然无语,太后抬起头来,望着养心殿外,清晨的太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得照进了养心殿,“大行皇帝骤然崩逝,其志受阻,在本宫膝前泪流满堂,悔恨无力回天,一恨无法继续洋务大计,二恨中兴之势受阻,三恨中国未有屹立西洋诸国之上!本宫已决,继承两代皇帝遗志,按大行皇帝之遗诏,临朝称制!” “太后!”恭亲王喊了一声,“这……” 太后威严的眼神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微微有些畏缩,她缓缓说到,“恭亲王熟稔政事,复授议政王之位,总揽军国大事,恭亲王,本宫希望你一如同治初年,君臣同心同德,同渡难关!” 恭亲王微微犹豫,随即拜倒,“微臣遵懿旨。” “庄献郡王辞世,军机处还有一名空缺,庄亲王老成谋国,熟稔政事,可堪大任,即日起简拔入直军机处,参赞政事。” 庄亲王目瞪口呆,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个还入值军机了? 沈桂芬看着庄亲王心里冷笑,“这些宗室若是还不识相收敛些,怕是死期马上就到了。” “诸位臣工先留守养心殿为大行皇帝守灵吧。”太后下旨,“军机处和内阁,临朝称制的条陈快拟出来,今日就要下旨!不能再耽搁了。”   ☆、三十六、临朝称制(三) 睿亲王十分不忿,原想说什么,被庄亲王拉住了,他指了指环视众臣手握刀柄的武云迪,“臣才疏学浅,不堪入直军机大任。”庄亲王趁着恭亲王令旨下去,连忙说道,他也不是太谦虚,只是惯例要推辞一番,慈禧太后不耐烦这时候和他虚情假意的敷衍,连忙说道,“庄亲王可堪大用,毋庸推辞,宗室亲王,深得列祖列宗之信赖,乃是国之栋梁,大行皇帝去世,接下去的日子,还需多要宗亲仰仗扶持,国政才不虞有失。” 这话的意思说的明白,睿亲王虽然还嫌弃不足,但是也知道厉害,外头的兵丁巡逻来往,均是太后人马,这时候若是再做强项令,只怕身家性命难保,于是也只能是不做声,睿亲王看着胡林翼和江忠源,心里却是阵阵发凉,没想到啊没想到,皇太后如此精于权谋,一个庄献郡王,就引得湘人官员尽数折腰,又是皇后有孕,这么一来,塞尚阿为首的八旗老臣也俯首帖耳,弘德殿的师傅们自然是更是要护住皇帝的血脉,恭亲王复得议政王大权,上面又少了皇帝的肘掣,想必心满意足,而自己这里,皇太后也安排了庄亲王入值军机,这样以来,庄亲王也不好再说神马八王议政,两队人马的诉求,一下子就被消弭无影无踪! 好厉害的皇太后,不仅仅是睿亲王,别的人也心里暗暗咋舌,大行皇帝才宾天,皇太后就有如此完全之策,先让荣禄打头阵抛出临朝称制之事,又安排武云迪层层包围养心殿,威逼利诱之下,无人不敢不雌伏,又将所有重臣宗室拘在养心殿,就算有人存了异心,如今也是发作不出来了。 不少人抬头偷偷窥看皇太后的脸色,只见皇太后面沉如水。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戚色,“难道?这外头的传言是真的?”许多人心里嘀咕,却是不敢说话了。 “徐桐任东阁大学士,”太后继续说道。“与军机处一同商议大行皇帝遗诏,马上就要拿出来,就在这东暖阁拟旨吧!”这是谢徐桐和睿亲王对抗之功。 李鸿藻进了东暖阁满脸都是冷汗,翁同龢扶住了李鸿藻“兰翁,眼下可如何是好?”他的声音急切低沉。显然是十分焦急。 “不用急,”李鸿藻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汗水,“皇太后到底是顾念自己的儿子的,已经让皇后安心待产了,咱们一定要保住大行皇帝的血脉!” “可这外头有人说,”翁同龢见到没人理会自己,悄悄的说道,“说太后学武后……” 李鸿藻摇摇头,“不会的,这话只是小人在作祟罢了。武后有四子,杀废几个不碍事,可太后只有大行皇帝一子,绝不会行此残忍之事。别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先拟好大行皇帝的遗诏吧!” 宝鋆先出声,“立议政王之事,应写入遗诏!” “大行皇帝之遗言,未有议政王之事,”塞尚阿说道,“军机大臣都是听见的。大行皇帝只是说凡事托付给母后皇太后。” “那议政王之事,如何办理?” “自然是先颁布遗诏,定下临朝称制之意,再由皇太后下懿旨。进恭亲王为议政王,”李鸿藻定了定神,继而说道,“如此表明皇太后临朝称制之程序,又彰显议政王之贵重。” 庄亲王原本想着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遗诏之内,见到众人如此慎重。一字一句的斟酌,于是也就歇下了心思,不一会,遗诏草稿已然拟定,出来献给太后,太后一看: “朕蒙皇考文宗显皇帝覆载隆恩,付畀神器;冲龄践祚,寅绍不基。临御以来,仰蒙慈母后皇太后垂帘听政,宵旰忧劳;嗣奉懿旨,命朕亲裁大政。仰维列圣家法,一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为本,自维德薄,敢不朝乾夕惕,惟日孜孜? 十余年来,禀承慈训,勤求上理,虽幸官军所至,粤捻各匪,次第削平;滇黔关陇苗匪回乱,分别剿抚,俱臻安靖,外抗俄罗斯,亦得全胜,北海之地,复属中国。而兵燹之余,吾民疮痍未复,每一念及寤寐难安。各直省遇有水旱偏灾,凡疆臣请蠲请赈,无不立沛恩施。深宫兢惕之怀,当为中外臣民所共见。 朕体气素强,本年十一月适出天花,加意调摄,乃迩日以来,元气日亏,以致弥留不起,岂非天乎! 顾念统绪至重,亟宜传付得人。幸皇后与瑛妃有孕,江山后继有望,特奉皇太后懿旨,待后宫诞下皇子,入继大统,后宫未曾诞育时,请母后皇太后临朝称制,以慈禧皇太后之宝,称制发诏,中外侍奉母后皇太后,一如朕亲临,钦哉!” 太后看到了“顾念统绪至重,亟宜传付得人。”一行字,不免喃喃自语,潸然泪下,“传付得人传付得人,希望真的如此。”太后用帕子拭泪,“用印发下去吧!” 太后用“慈禧太后之宝”下达临朝称制以来第一道懿旨:说明自己临朝称制乃是不得已为之,先是皇帝遗命,再者群臣劝谏,故“暂从其请”,“待嗣皇帝降生,扶持幼主,再行垂帘听政,”再表明自己的志向,“秉承大行皇帝遗志,推行洋务,整顿武备,内抚万民,外御强敌”这差不多是慈禧太后的执政理念和纲领,虽然仓促发布,但也有其中内涵之意,这第一道下的懿旨就是文祥口述,沈桂芬执笔,沈桂芬存了一个心眼,加上了几句,“依照同治初年,外朝托付军机大臣之例,与垂帘听政无非隔一帘而已,毋庸赘言。”这话大有讲究,但是皇太后也不在乎,依旧明发天下。 第二道是:“硕恭亲王为议政王,仿同治初年之例,总揽朝政。” 第三道就是庄亲王进军机处,睿亲王进御前大臣,徐桐进东阁大学士,主持修撰同治大典,这典籍原本是囊括西洋诸书并历朝会典,大行皇帝在时就有编纂之意,只是拖延了下来,如今已经开始修撰,奈何皇帝已经崩逝,徐桐亦是不甚唏嘘。   ☆、三十六、临朝称制(四) 忙到这里,群臣已经是呆了一个早上,金乌凌空,一道道旨意下发,中外都已经知道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京师满城缟素,是为国丧,既然以及定下了接下来朝政的处理制度,那么大行皇帝就应该移位了,遗体将奉到乾清宫停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慈禧太后突然想起来了昔日咸丰年间,自己就是在乾清宫的后殿生下了同治皇帝,没想到,出生和停灵的地方居然会都在乾清宫。 群臣依次退下,哭灵的人去了乾清宫,内阁去文华殿商议六宫的封号和皇帝的谥号,军机处回军机处值庐处理政事,为了大行皇帝驾崩的事,军机处已经停摆两日了,如山的奏折堆满了值房,大家纷纷散去,只留下来了荣禄和武云迪两个人。 太后无言的坐在宝座之上,中午的阳光照进了养心殿,太后的面容模糊一片,武云迪躬身行礼,“太后,为防止有人生变,请太后下旨,命丰台大营兵马入京驻守。” “无需担心,”慈禧太后摇摇头,“能惹是生非的人都困在宫里头了,有着你在养心殿闹了这么一出,有心人也不敢有什么胆子再闹事,大军骤然入京,怕人心浮动,反而更乱,我现在就怕有乱子!” 荣禄跪下请命,“武大人在宫中主持,必然是万无一失的,臣自请命,任九门提督!” 慈禧太后点点头,“如此甚好,也不必经过吏部,我下一道密旨给你,你节制九门提督军务,九门提督若是不傻,必然知道我的用意,冯三保也是自己人,他执掌警察署,手里有人。你吩咐他,务必要维持京师秩序,不许出乱子,凡事以稳为上!” “是!”武云迪已经下去巡视宫禁。皇太后从“中正仁和”牌匾下的宝座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荣禄,“如此就辛苦你了。” “谢谢你。” 荣禄身子一震,“皇太后不要太伤心了,凡事有奴才在。” 荣禄也走了。养心殿的正殿上只留下了皇太后一个人,她站着发了一会呆,突然腹部一阵绞痛,有种慑人的嗜觉翻涌上来,皇太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了。 她慢慢得走出了养心殿,唐五福已经焦急的候在外头了,见到皇太后来不及行礼,“皇后娘娘在寿康宫动了胎气!” 慈禧太后一惊,“怎么样了?” “太医已经瞧过。不碍事,”唐五福苦着脸,“可是一直不吃不喝,以泪洗面,这样难过下去,肚子里头的皇子怎么受得了?奴才不敢不来禀告主子娘娘!” 寿康宫里也换上了白色的布幔,一副哀伤的气氛,太后走进了寿康门,看到了两边的铜狮子上也绑着白色的绢花,太后叹了一声。“既然皇后在这里住着,就不用居丧了,免得皇后看了刺心,更是无心养胎了。” 慈禧太后进了正殿。看到东边满地的坑,皇后只是萎顿在炕上,默默低头垂泪,慈安太后坐在一边低声劝慰着,见到慈禧太后进来,连忙起身。皇后也起身请安,“不要多礼了。”慈禧太后拉住了皇后的手,“手怎么这么凉?不要冻到了。” “娘娘,她已经许久没吃东西了,她伤心,我实在是劝不住。”慈安太后哀道。 慈禧太后摇摇头,就这样拉着皇后的手,一起穿过隔间,到了东配殿,这里是太后平时用膳的地方,只见热气腾腾的膳桌上已经摆满了膳食,太后放下皇后的手,把她按在座位上,“多少也要吃些东西。” 慈禧太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太监们一样样的奉上膳食,她用筷子夹起了一个玫瑰芝麻豆沙卷,吃了一口,放下不食,又拿着勺子喝了一碗豆浆,不知不觉就默默的垂下了泪。伺候的太监连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后见到了太后流泪,她也越发痛哭了起来,皇太后让太监起来,依旧上菜,她慢慢的夹着筷子,慢慢哭着,嘴里丝毫不停下进食,把泪水和佳肴一同咀嚼,一同吞进了肚子里,像她的感情和全部的希望,都咽下了腹中。 太监们默默无言上菜,慈安太后默然呆坐不发一言,皇后见到慈禧太后这样,反而担心了起来,止住了泪水,“皇额娘请不要太伤心了,若是这样伤心,大行皇帝走的,”皇后哀声说道,“走的怕也不安心。” “我知道你伤心,”慈禧太后努力得吃着东西,嘴巴塞的满满的,眼角却还是不住的流下泪,“我也伤心,我的伤心只有比你更多的,十几年的培养教导,我一心就是想让他成为千古一帝,光耀史册,强宗胜祖,没想到,他才二十出头,我才四十岁,就要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一生梦想和追求,就这样绝望了,皇后,”慈禧太后泪眼滂沱望着阿鲁特氏,“你明白这种感受吗?就好像农民辛苦了一整年,快到秋收的时候,天灾**把你的收成全部夺走了,我们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太后喝了半碗鸽子汤,“十三年前,我把文宗皇帝送走了,今天,我又把大行皇帝送走了,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是一个女人最悲哀的事情,我当然要哭,我要狠狠的哭,或许只有哭泣才能让我们缓解这些不能用言语表达,除却大喊大叫之外无法宣泄的情绪。” 皇后慢慢的起身,跪在了地上,慈禧太后拉起了皇后,“我的心里和你一样的难过,你没有了依靠,我何尝也不是没了依靠,只是你还有依靠,就是你的肚子,”慈禧太后凄然看着皇后,“我刚才在养心殿和诸王群臣力争,这才把帝位空悬,直到你诞生为止,若是平安产下皇子,你就是皇太后!” “你的后半生就有了依靠,你只要想到这一点 ,就绝不会不吃东西,饿坏了你自己的身子,让大行皇帝和你的子嗣受委屈。” 皇后扑在了慈禧太后的怀里,两个人抱成一团,痛哭出声。   ☆、三十六、临朝称制(五) 皇后终于能够强忍着悲痛用膳了,慈禧太后让慈安照顾皇后,独自出了东配殿,走在了正殿前的空地上,雪光照耀,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痛的厉害,安茜扶着太后进了东暖阁,上了坑,把热毛巾敷在脸上,这才稍微舒服了一些,“小安子呢?”皇太后隔着毛巾说话,话音闷闷的。 “在内务府那边忙着。” “叫他过来。”慈禧太后放下了毛巾,“我有事要交代他。” 太后只觉得似乎少了一个人,她用手支撑着发沉的脑袋,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瑛妃呢?我怎么没瞧见她?” “回娘娘,她在后殿歇息,”安茜说道,她有些奇怪,“似乎她不是很伤心,用膳起居都一如往日。” “那就是她的长处了,虽然心系皇帝,但是知道轻重,不会一味只是伤心难过,这点来说,皇后就是不如瑛妃了。”太后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一样,有时候,太过重感情,总是自己受委屈。” “娘娘,”安茜一脸忧伤,却不知道如何劝慰,“还是要保重自己身子才好。”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叫人安排好皇后和瑛妃,不许闲杂人等惊扰了两人,德龄虽然已经身死,但是我不知道宫里头有没有他的余孽,宫里头太大了,目前只能是安排在寿康宫里,安茜,她们两个绝对不能再出事情了。再出事情我就不知道这天下会闹出什么乱子,我要你盯住他们。一刻也不离身,直到我肃清了宫闱,明白吗?我也不知道谁还能相信,只能交代给你了。” 安茜听命离去,安德海进了东暖阁,打千跪在地上。“宣礼处的人。都控制了吗?” “宣礼处有职位的太监都已经看管起来了,他们倒是识趣,知道德龄出了差池,不敢擅自行动,早就拘了一帮子人在东五所,准备太后娘娘发落。” “他们就不怕我迁怒?”慈禧太后仰着脸,闭目养神,殿内的檀香点的有些多,她脑子阵阵发晕。“要知道德龄的罪孽,我就算杀了宣礼处所有的太监都不为过。” “皇太后仁慈,想必不会这样的,”安德海跪在地上回话。“他们也把德龄的几个亲信,还有做这事的人都揪了出来,等候皇太后发落。” “是啊,”慈禧太后闭着眼继续说道,“亲信者让他们出宫去给大行皇帝建陵,行事者杖毙。” “行事者据交代也不知内情如何,若是处死。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我刚死了儿子,就算我要迁怒于人,怎么?也不行吗?”太后睁开了眼睛,怒道,安德海俯下身子不敢再说话了,“罢了,罢了,宣礼处我还是要用的,只是如今问题太大,我不敢用了,再用他们,嘿嘿,我怕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割了脑袋去,那就先放到西苑去洒扫,叫人看着,不许他们出去,也不许他们再生事!” 唐五福进来禀告,“皇后娘娘已经用了膳,回偏殿歇息了,军机处打发人来说,请太后去养心殿议事,有事情要禀告。” “知道了。”慈禧太后吩咐唐五福和安德海,“你们这些日子把内宫给我盯住了。” “嗻!” 太后御养心殿,原本临朝称制还是需要一个仪式,但是如今事急从权,只能是先料理急事,仪式放在一边,等到以后再说,先说的是皇后和后宫嫔妃的封号,皇帝驾崩,继位者未知,但是这封号却不能不先赐予,礼部给皇后起的封号是“嘉顺皇后”。慈禧太后点点头,又展开看了其余嫔妃的封号,不免微微皱眉,“其余嫔妃怎么没有进位?亦无封号?这可不行。” “太后娘娘,如今乃是国丧,若是大封六宫,未免不合时宜,”沈桂芬说道,“所以未有封号,也没有进位。” “罢了,你说的有道理,只是瑛妃与他人不同,”慈禧太后放下册子,“怀有龙胎,可进贵妃。” “是。”这是小事情,不用说什么不同意的话,军机大臣应了下来,徐桐又上前禀告,“大行皇帝的谥号和庙号都已经定下来了。” 唐朝之后,谥号变得又臭又长,正常人几乎不能一口气读完,而且上面全是十分赞扬的美字,谥号字数膨胀,且几乎只要是后人接位的皇帝子孙都会给父祖上美谥,故谥号实际上无法显示皇帝评价,完全不能体现出一个皇帝盖棺定论的目的,所以庙号变成了对一个皇帝评价的的作用,太后关心的就是这个,咸丰皇帝庙号文宗,“文”字听起来不错,但是在谥法里面不是好字眼,宣宗号称小治,文宗就是大乱,咸丰朝时候,哪里是小乱,根本就是天下大乱。 所以这个文字算是掩饰褒奖溢美了,皇太后就问,“庙号是什么?” “内阁拟了几个,第一个是武字。” “武宗?”慈禧太后喃喃复述,原本还是迷茫之色,随即有些不悦,“明武宗皇帝无子绝嗣,你们这些人,是在诅咒大行皇帝无后吗?我瞧着你们这些人是昏了脑子了!大胆放肆!”慈禧太后发怒了,眉毛倒竖,刷的站了起来。 明武宗就是以风流古怪不着边际著称的正德皇帝,年少去世也就罢了,这和同治皇帝一样,武字是好字,但是最紧要的一点这些人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疏忽了,正德皇帝是绝嗣的!继位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藩王嘉靖皇帝! 众臣又是跪下,徐桐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连忙又是请罪,“大行皇帝外抗强敌,内平匪乱,筹办水师,大兴新军,臣等以为可用武字,未曾考虑前朝之事,请太后恕罪。” “罢了,”时间一久,慈禧太后也变得越来越迷信起来,“武字不好,不要用了,还有什么字?” 原本想好的那个字似乎也不能用了,徐彤心里反复斟酌,一共想了三个字,剩下一个字,似乎也不太好,但是这时候无法继续斟酌,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是中,庙号中宗,意为中兴之主。”   ☆、三十七、天下无主(一) “大行皇帝在位十三年,文成武功均是赫赫,一扫道咸以来武备不修,国力疲软之颓势,先平洪杨之乱,再平阿古柏白彦虎西疆之乱,凡此种种,可谓是中兴之主,”翁同龢说道,“民间也有同治中兴的说法在,故此内阁亦是觉得中字甚好。” “中宗?”慈禧太后想了一会,“中兴之主,原也是当得,但,”慈禧太后欲言又止,但是唐中宗受制于武则天,之后又被自己的皇后毒死,虽然复兴唐室,但是未免实在太憋屈了,如果有心人隐隐借此议论宫中,似乎又是不好,“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英宗,出类拔萃曰英;道德应物曰英;德华茂着曰英;明识大略曰英。” “英宗?可,皇帝自然是称得上明识大略,出类拔萃的。” 于是定下庙号,又谈及谥号,前面一大堆都是废话,“继天开运受中居正保大定功圣智诚孝信敏恭宽明肃”这是前面的字,后面是某皇帝,历史上同治是毅皇帝,现在也有所变化,改成了“端皇帝”这个字不错,太后决定了,就此下发懿旨,以后大行皇帝就称“大清英宗端皇帝”了。 定下了这个大事,众人的心思也就定了下来,各人依次汇报公务,慈禧太后不急不慢,有些驳回去,有些批准,有些改进之后再行实施,不到两个时辰,就利落痛快的解决了一大堆子事儿,军机大臣们走出养心殿的时候,脸上纷纷露出了轻松的神色,在其位谋其政,太后坐在了养心殿的正殿里,只是后宫而已,论才干,文宗英宗父子远远不及皇太后。 庄亲王下了朝,这时候他还没分派事务,一切事务要等到大行皇帝出殡之后。再行定夺,恭亲王不耐烦看到他,但是也没法子,所幸皇太后。也不欲庄亲王这么着急上火滥权,命他前往乾清宫料理一切事宜,为了方便他使唤内务府,还加了内务府大臣的职位。 他走到了乾清宫,轮班哭丧亲贵大臣诸王公爵刚刚走了出来。睿亲王德长见到庄亲王连忙上前问养心殿的事儿,听说大行皇帝的庙号和谥号,他问了一句,“这,英字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豫王,”他拉住边上的豫亲王本格,“这个英字以前也有人用过?” “前明就有英宗,就是那个被蒙古人俘虏的正统皇帝。”豫亲王说道,“这可真有意思。” “对,对!想起来了!”睿亲王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冷哼一声,“是有意思,明英宗经历了两场政变,土木堡之变和夺门之变,咱们的英宗端皇帝也是差不离,没有祺祥之变,这位大行皇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寿岁不久,这和宋英宗也是一般。”豫亲王低低的说道。 庄亲王连忙摆手,“别说这些废话了。快想想接下去的法子吧!我可还没老糊涂,今个在养心殿,怎么样,你们还没瞧见?这个军机大臣我是做得是胆战心惊。你们在养心殿闹成那样,就算如今没事,将来肯定要算账的,我可是担心这个,不担心什么庙号谥号,这些玩意和我没关系!” 睿亲王正了正身上的丧服。满不在乎,“三叔,你担心个屁啊,就靠着那些包衣奴才家的废物们,还想对我们这些宗室亲王怎么样不成?要知道,咱们可是铁帽子王,与国同休的!” “谁管那些底下的奴才?”庄亲王想到了之前看到慈禧太后的眼神,就不禁真真后怕,“我说的是宫里头,寿康宫那位!” “你怕她作什么,”睿亲王卷起了马蹄袖子,漫不经心,一脸不屑,“前朝她算是妻凭夫贵,本朝么算是母以子贵,大家听着她发号施令也就罢了,接下来那里还轮得到她说话?将来就算是皇后产下嗣皇帝,难道还是寿康宫垂帘?做她的清秋大梦!”睿亲王啐了一口,“自然是皇太后垂帘听政,太皇太后老人家安心念佛养老就是了!到时候一个身居后宫的老太太,你还怕她干什么。” 豫亲王袖着手淡然听着,也不插话,三个人走到了乾清宫的角落里,“她之前罢黜了怡亲王和郑亲王,怎么着,如今还想把咱们也撸到底?我倒是不信了,我可是一心为国,在养心殿说的话,半句都没错。” “她不会撸了咱们的,”豫亲王对着庄亲王安慰道,“之前是怡亲王和郑亲王两个人自寻死路罢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咱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睿亲王看了豫亲王一眼,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就算一时冲撞她,也不打紧,怎么着咱们都不能说话了?太后她老人家自己就说过,在养心殿,畅所欲言,所说任何之语都不禁止,她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吧?再者,今日也不同往日,”豫亲王微微一笑,继而说道,“两个铁帽子王这么十三年一直空闲,宗室们早就有所怨言,不然就靠着我们几个,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势。” “这么说也有你的道理。”庄亲王点点头。 “宗室们应该站在一块儿,”睿亲王说道,“不然咱们就要被那些地下的包衣奴才超过了,用什么人,都不用咱们宗室,真真可笑,倒是信起外人来了!” 睿亲王一阵抱怨,“她就算再大胆也只敢把这两个位置空着,而不敢把祖宗定下来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掬了,三叔你进了军机处,我又在御前当差了,这是好事儿,皇太后总是要忍着咱们的,”睿亲王不可一世,骄傲的紧,“说明咱们的话,总是有些用处的,不然皇太后也不会这样看重咱们,三叔,你就放心吧。再说了,咱们有……”睿亲王正准备说什么,看到了庄亲王探究的神色,随即掩口不语,“咱们嘿嘿,也不是软柿子。” “好了就别说这个了,”豫亲王说道,“这些日子在宫里头可要安分守己些,御史正盯着呢。”   ☆、三十七、天下无主(二) 塞尚阿气喘吁吁的进了自己的值房,亲随扶着塞尚阿上了坑,塞尚阿躺在炕上闭目养神,亲随连忙献上了暖炉,又进了参汤,塞尚阿摇摇头,“大行皇帝驾崩,不宜用参汤。” “这是皇太后赐下的,”亲随连忙说道,“还特旨请老爷不要太过伤心,乾清宫去不去亦可,要先保重自己的身子。” 塞尚阿接过了那碗参汤,见到颜色纯正微微发红,气味温和,必然是高丽参的上品,塞尚阿喝了一口,叹了一声,随即放下。 亲随不敢多说话,悄悄的走了出去,随即又走进来,“大爷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塞尚阿皱眉,崇绮走了进来,给自家父亲打了千,“阿玛。” “你来这里做什么,”塞尚阿不悦,皱起了雪白的眉毛,“军机重地,闲杂人等是不能进来的。” “我听说今日养心殿之中有风波,特来问问阿玛,”崇绮的双眼通红,“外头的人流言太多了,心里实在是不安。” “皇后有了身孕,”塞尚阿这时候已经没有养心殿里头中气十足的样子,歪在炕上,脸上显的十分苍老,“这是咱们家的福气,怕也是咱们家的祸事!” “这话是怎么说的?”崇绮大为吃惊。 “大行皇帝驾崩,可皇后有了身孕,原本不少人还想着从龙之功呢,这么一下子全没了指望,外朝那些宗亲都把咱们家自然就当做眼中钉了,”塞尚阿幽幽说道,“你是没瞧见养心殿里头,有人把八王议政都搬出来了!” 塞尚阿简单的把养心殿议事的内容简单的说了一遍,“所幸瑛妃也有了身孕,不至于咱们太过醒目,可这宫里头,朝外面,变数实在是太大了。这才过了几日,你父在宫中就已经心力交瘁,奄奄一息了。” 崇绮跪在地上,“是儿子无用。劳累阿玛。” “不劳累,为了咱们家,自然是不能放松警惕,孙女是大清第一位蒙古皇后,我的起复。你承蒙大行皇帝看中,在朝中任职,全因皇后娘娘的缘故,我们早就和大行皇帝捆在一起了,我们没有回头路,必须坚持皇太后,”塞尚阿说道,“他们想着监国,想着八王议政,把皇后抛在一边。不用多说,只要皇太后不管,过几日,皇后就会在后宫之中无声无息的殁了,别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崇绮脸上十分惊恐,“从龙之功,乃是天下第一大功,谁都会红着眼犯上忤逆的!” “可外头有人说起了,”崇绮说道。“说皇太后杀了德龄灭口,其实是皇太后自己下的手。” “说起来,难道不是恭亲王的嫌疑最大吗?德龄以前就是伺候康慈太后和恭亲王的!”塞尚阿一阵冷哼,“若不是皇太后要用恭亲王继续在军机处主持大局。维持朝政稳定,她一定会借着这个理由把恭亲王踢出去的,特别是在恭亲王一党居然提出了监国……原本就是瓜田李下,还不顾及着避嫌,嘿,不管是不是皇太后下的手。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管这破事,深宫之中,原本就是隐秘避讳甚多,谁都有嫌疑,谁都有动机,再者,”塞尚阿闭上了眼,一脸无奈,“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跟在皇太后身后,”塞尚阿压低了声音,让崇绮起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帝系动摇,谁都可以加官进爵,怀着皇子的皇后必死无疑,咱们家也是必死无疑!” 崇绮额头上沁出了汗珠,“阿玛说的我都明白了,如今之势,只有皇太后才能护住皇后娘娘!现在的皇太后希望皇后平安诞下龙子之心绝不会比咱们少!” “是的,”塞尚阿点点头,“只有皇后诞下皇子,皇太后才有可能善始善终,不然若是载治的儿子登基,会顾及皇太后吗?你不是不知道,明世宗入继大统之后,明武宗的母亲张太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礼仪”之争后,明世宗对张太后的淡薄态度就慢慢展露出来,他尊封自己生母祖母,对张太后并不十分礼遇,如有臣子上奏还降罪,又改称圣母为伯母。张太后弟弟犯罪,张太后苦跪求情不果,还下旨处死,张太后晚景凄凉无比,去世之后葬礼也被严重减杀。 “这是为自身记,再者,不是自己亲生子孙上来,到底是听谁的?入继入继,可这亲身父亲亲眷还是在的,这些都是难说的事儿,少了血缘的羁绊,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所以现在太后是一定会保全皇后的,我们也必须和皇太后站在一块。” “我明白了,阿玛,”崇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虽然是隆冬的天气,可不知道是室内地龙烧的太热,还是他穿的太多了,“我去串联同年和好友,务必要在外朝给皇太后临朝的事儿都给支持起来。” “李保定他们也是这样和为父一样想的,多少顾念大行皇帝的情谊,你时时和他们请教就是了。明日你写一份给皇太后进封号的折子来,表示自己的态度,你这个承恩公,在外头分量还是很重的。” “是,阿玛我理会得,只是我十分奇怪,皇太后垂帘多年,不会不明白朝廷的制度,怎么会突然要荣禄提出要临朝称制?谁都知道荣禄是皇太后夹带里头的人,他说的就是皇太后的意思!这?”未免有些冲动了吧,临朝称制之女主,都被时人和史书称之为祸害,这点慈禧太后不会不知。 塞尚阿摆摆手,“她到底是女子,青年没有了文宗皇帝,如今大行皇帝又离她而去,她心里有苦,有怨言,还能如常理政,已经是贤德无比了,这发作一番又能如何?太后掌控新军,新军也入大内拱卫了,谁又敢如何?和大家伙商量已经是客气的,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有别的想法主见呢!临朝称制是有些鲁莽,但是如今想想,这是唯一的法子,若是宗亲议政,或者是恭亲王监国,江山绝对会动摇,这是皇太后,李鸿藻,和为父都不愿见到的,只要尝到了权力的甜头,谁都不愿意再放弃,恭亲王也是人,他也不会例外!” “皇太后也是一样,不会放弃。”   ☆、三十七、天下无主(三) 同治十三年十二月五日,同治皇帝驾崩,无子,群臣争议立储之事,不能决,所幸皇后、后宫朱氏均有身孕,皇太后恐有不测之事,故力排众议,临朝称制,以待嗣皇帝诞生,临朝称制,用“慈禧皇太后之宝”下达旨意。 十二月六日,大行皇帝停灵乾清宫,上庙号“英宗”,谥号“继天开运受中居正保大定功圣智诚孝信敏恭宽明肃端皇帝”。 十二月七日,二等承恩公、礼部郎中崇绮上折,求进慈禧皇太后徽号,不许。 十二月初八日,大朝会,慈禧皇太后着全套朝服御养心殿正殿,端坐于皇帝宝座之上,不再垂帘面见群臣,群臣山呼千岁,慈禧太后下旨勉励群臣忠于国家。 初九日,不入八分辅国公觉罗克明上折子请明年起改元,慈禧太后大怒,“大行皇帝虽然驾崩,可新君未定,如何擅定年号!”下诏宗人府商议其罪过,罚俸半年。 初十日,荣安公主才得知同治皇帝驾崩一事,哀哭不绝,原本怀着身孕就已经心力交瘁,又遭此大哀,姐弟情深,大哭一场,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病入膏肓,丽贵太妃得知,跪求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命其出宫亲自照料,奈何悲伤过度,以致小产,小产之后居然和大行皇帝一般,也是得了天花! 十二月二十八日,临近年关,荣安公主已经药石无救。太医不肯再开方子了,慈禧太后得报。亲临公主府视疾的时候,荣安公主已经昏迷不醒,丽贵太妃在边上哭的如同泪人一般,慈禧太后喊了几声“大姐儿大姐儿!” 荣安这才悠悠醒转,双眼失神,看了许久才看到慈禧太后的脸庞。“皇额娘。”荣安公主双手拉住了慈禧太后,“皇阿玛让我陪着弟弟去呢。”随即放手,就此香消玉殒咽了气。府里的人禀告皇太后:病中呓语,道是文宗相召,命她与大行皇帝同行,一起追随于泉台。 这宫里头的伤心人又多了一个,丽贵太妃和皇太后抱一起哭的死去活来,现在一看,文宗皇帝一子一女。尽数早夭,世间再也没有文宗皇帝的血脉了。 但是所幸还有两位后宫有了身孕!这确实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太医来报,两个人脉象甚好,这不免给人有了新的希望。 这个年自然是过得满眼凄凉。宫里头一片愁云惨雾,除夕日要合宫夜宴,取消了,年初一要在乾清宫赐宴群臣,如今大行皇帝的灵柩还在乾清宫,怎么赐宴?一概也是取消了,只是赐给礼物。亦不用入宫朝贺,过年过的这样,实属是大清朝开国以来第一次。 过了年,在二月份把大行皇帝奉安到田村,这才稍微能解脱了一番,慈禧太后素日里忙的不可开交,日日见军机,见大臣,批折子,下旨,似乎这样忙一点,可以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伤心事,因皇后要安心养胎,复又把内廷大权交给慈安太后代为打理,这样一来,似乎又回到了同治初年的场景,仿佛这十几年的时间从未流逝过,只是岁月催人老,慈禧太后的脸上也有些细碎的皱纹出现了。 三月份,又是一年春意盎然的时候,皇后和瑛贵妃脉象平稳,只是太医来报,说是皇后只是郁郁寡欢,长此以往,必然会于胎儿不利,太后思索良久,决意去圆明园,让山水之色安抚众人悲伤之心,困在宫里头狭隘的地方,人的心情怎么会好呢? 于是一干太妃太嫔和英宗皇帝的后宫们一齐去了圆明园,还带上了道光皇帝的常太妃,她原本应该在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候惊惧而死,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在后宫雍容将养,居然现在还精神十分抖擞,其实算起来也不过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到了圆明园里,鸟语花香,一副春光美景,果然让人心顿时安宁下来,又怕皇后住在原来的地方触景伤情,不让其住在原来的九州清晏,让她住在了镂月开云,瑛贵妃住在了山高水长,皇太后自己住在了澹泊宁静,就是俗称的田字房,四周都是风景可看。 清明节时候原本就是感伤,加上前几日常太皇太妃在澹泊宁静和皇太后闲聊的时候,叹道:“如今咱们这三代后宫都齐聚一块,算得上是杨门女将了。” 这话透着不吉利,慈禧太后犹可,别的人却是听着刺心,丧女不久的丽贵太妃眼中就要泫然欲泣,慈禧太后连忙拉住宽慰,这丧女之痛靠着话语无法排解,只能是用时间慢慢冲淡,所以咸丰朝的后宫之间素来亲厚,在这深宫之中,也是一件可以聊以慰藉的事儿了,常太皇太妃见到几个人的惨淡脸色,顿时知道自己失言,于是有些讪讪,略坐了坐,也就散了。 慈安太后慢慢的走出了澹泊宁静,走到了一处亭子上,那里已经有一个太监在候着了,亭子上写着“稻香亭”三个字,慈安太后看了一眼梅馨,梅馨点点头,将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拉到了远处,那个太监打了个千,“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怎么进园子了?”慈安太后坐在了廊下,看了看田字房,“宫禁不是很严吗?” “只是进宫说个话,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太监的,”那个太监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外头让奴才进园子来问太后娘娘……什么时候才是好时候?” “如今还不是好时候,”慈安太后见到那个太监的笑声,不免微微皱眉,淡然说道,“你等信儿罢。” “可入园子十分不易……” “可你也不是进来了?”慈安太后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说话,“可见有你的门路,园子中有人主事,不能方便,只能是等待最好的时候,你等信就是!” 太监看了看左右,“那奴才就告退了,希望娘娘不要忘记了和我家主子的约定,要知道,这可不容易做的事儿。” 不知名的太监退下了,梅馨上前,担忧的喊了一声:“太后,奴婢以为,这样风险也太大了……”   ☆、三十七、天下无主(四) “没什么的,梅馨,”慈安太后坐在廊下,就看着亭子下面的流水潺潺流过,上面还有许多桃花的花瓣,随着流水慢慢远去,慈安太后出了一会神,才悠悠回转,“不要告诉我,你没受够这样被忽视的滋味,既然她可以如此,我为何不能如此?” 慈安太后站了起来,脸上的犹豫和忧伤消失不见,复而出现了往日一样淡定从容的姿态,梅馨扶住了慈安太后,两个人慢慢的朝着西边踱步走去,“外头的那个人真的相信您有那物件?” “当然信,不管我是否真的有,他们可以宣称我有,”慈安太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们只是需要这么一个由头,不是吗?我不用多管,只看戏就罢了。”慈安太后慢慢走到了镂月开云,这里头的牡丹台亦如往昔,恰逢春天,满园的各式名贵牡丹花含苞待放,引得蜂飞蝶舞,几个太监捧着盒子进了牡丹台,慈安太后扬了扬脸,“咱们去见一见皇后。” 皇后的身子已经很重了,如今已经是六个多月的身孕,正是肚子最难受的时候,慈安太后刚进来就瞧见皇后的脸色极差,雪白一片,连忙上前拉住了准备起身行礼的皇后,关切的问,“还闹什么虚礼,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今个有不舒坦的地方吗?有没有叫太医?” 皇后气喘吁吁,勉强笑道,“不碍事,只是午膳用了一点荤腥的。没想到这会子尽数都吐完了,这身子到底是不好。吃什么吐什么。” “会吐也是要吃的,不然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长大呢,”慈安太后爱怜的看着皇后,“你的孩子这么折腾你,想日后必然是一位健康活泼的皇子呢!” 皇后温柔的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是有这样的福气。我日后也不会无颜去见英宗皇帝。如今我就盼着能平平安安给英宗皇帝留下血脉,别的什么都不强求了。” 鸣翠在边上笑道,“皇后娘娘的肚子又圆又尖,宫里头的嬷嬷瞧过了都说必然是一位太子爷呢!不比瑛贵妃,那肚子小小的,看上去就是没福气。”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不把茶给太后娘娘拿来!”皇后淡然说道,“若是有福气自然就好,没福气也不能强求。” 鸣翠献上了茶。给皇后献了一碗酸梅汤,慈安太后惊讶的说道,“怎么你素日是不喜欢酸的,怎么地今日要喝酸梅汤了。你刚吐了。这时候空着胃,喝酸的伤胃。” “也不知道怎么的,”皇后说道,“这些日子,就想吃酸的东西,鸣翠都笑我宫里头都是酸味呢,别的东西吃不下。倒是这些酸梅汤,山楂,还能入口。” 慈安太后双手合十,念佛不已,“酸儿辣女,你这一胎必然是吉兆,且要好好将养才是。” “太后娘娘日日来看儿臣,儿臣感恩戴德,必然要好生养着的,”皇后笑着说道,只见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了圣洁的母性光辉,那种幸福感不禁让慈安太后有些失神,鸣翠又在插话了,“瑛贵妃倒是没有娘娘多思,舜芳书院那边传来消息,听说瑛贵妃每日吃好睡好,一点都不但相信呢,也没有孕吐,实在是奇怪。” “这是她的长处,不多思,母后皇太后也是表扬的,”慈安太后回过了神,“还有云妹妹在那里头照顾,万事妥帖,我只要顾及到这里就好了,再怎么说你是皇后,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慈安太后让皇后安心,皇后点点头,“也就是底下的人瞎担心,我实在是不在意这些,英宗皇帝好不容易才有这两个血脉留下来,无论是谁诞下龙子,我都只有高兴的份儿,绝不会有别的心思,若是我有这个福气,自然是好,若是瑛妹妹也能诞下皇子,我也替她高兴。” “你能这么想,想必是真的爱惜英宗皇帝,”慈安太后有些唏嘘,“不然谁都有那一份嫉妒的心,凡事只是看在大行皇帝的面上吧。” 皇后到底是有了身孕,凡事总是抛开了些,这就是有孩子的好处,慈安太后微微出神,若是没有一个孩子,这深宫寂寞,到底要怎么熬过去呢?皇后昔日伤心成那样,如今几个月过去,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松快了不少。 慈安太后又叫人上饽饽和汤水,皇后最近吃酸,于是就上了一碗酸汤荠菜笋丁馄饨,倒是吃了不少,慈安太后看着皇后吃的开心,自己也陪着喝了半碗薏米粥,说了一会子话,慈安太后让皇后休息,起身回到了长春仙馆歇息了。 如此风花雪月过了几日,桃花刚刚谢了的时候,慈禧皇太后突然生病了。 慈安太后到了淡泊宁静殿的时候,太医们已经都到齐了,正在暖阁里头给太后诊脉,丽贵妃住在武陵春色,来的早,慈安太后就问丽贵太妃,“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说身子不好了?” “昨天夜里住在我那里,或许是着了凉,”丽贵妃咬着下嘴唇,担忧的说道,“早起起来就说有些头晕,我劝太后娘娘今日就不要见军机了,歇息一日,她非是不听,结果回来还没用上午膳,身子就发烫了,烫的吓人,我一见不好,就连忙请太医过来了。” “这是发烧了?”慈安太后心里咯噔一下,似乎突然跑了很久的样子,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合宫嫔妃都到了,慈安太后突然想到什么,“叫皇后和瑛贵妃在自己宫里头好生休息,不要来这里,”她对着丽贵太妃说道,“母后皇太后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丽贵太妃点点头,太医不一会就出来了,见到慈安太后在,打千请安,慈安连忙问,“皇太后怎么好端端发烧了?怎么一回事?” 当面的还是李德立,“回娘娘的话,母后皇太后是外邪侵体,内里不调,心思过重,这几个月一直在忙着朝政,加上又忧伤大行皇帝逝世,面上却不肯露出来,这五内郁结,加上今年春天时气不好,这就病倒了。”   ☆、三十八、夺宫之变(一) 慈安太后一呆,“总是担忧大行皇帝的缘故,所以才病倒了,”丽贵太妃对着慈安说道,慈安太后点点头,让太医们下去开药方,“咱们进去瞧瞧。” 几个太妃太嫔并慧妃珣嫔等进了暖阁,只见到慈禧皇太后盖着一床天青色的棉被,仰面躺着,如云的青丝散落在连云锦的枕头上,闭着眼一言不发,慈安等人抢着上前,见到慈禧太后蜡黄的脸之中透着红润,眉心皱成了一团,显得十分痛苦,头微微摇晃,喃喃细语,丽贵太妃靠近了昏睡的慈禧太后,摸了摸额头,“哎呀怎么这么烫?” 慈禧太后喃喃细语,丽贵太妃贴近了慈禧太后,把耳朵靠在了她的嘴边仔细聆听,听了几句,起身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这是怎么了?”云贵太妃问丽贵太妃,“好端端的,太后说什么呢。” “喊着皇帝,还有皇上,”丽贵太妃用牌子拭了拭眼角,“必然是想他们了。” 几个人默默无语,慈安太后想了想,让丽贵妃在这里头伺候,“别的人都散了吧,人多反而乱,”慈安太后对着唐五福说道,“告诉外头,太后身子不好,朝政就先停一日,明日见太后好了些再传吧。” 唐五福应了下来,慈安太后又坐着看着给慈禧服了药,这才起身出了澹泊宁静,梅馨见到慈安太后出殿,跟着她身后慢慢走向前,“母后皇太后病倒了,这时候还在昏睡之中,”慈安太后边走边转过头对着梅馨吩咐道,“这几日怕是好不了了。” “娘娘的意思是……” “传出去吧,”慈安太后脸上露出了决绝之色。“这可是个好机会!” 三月十五的晚上,明月如玉轮一样照耀在空中,圆明园的一处小门外面。有十多人穿着黑衣,悄悄的靠近了这里。巡视的八旗侍卫见到了这里的动静,低声喝道:“什么人!” 为首的人丝毫不惧声色,拿出了一道腰牌,“内务府洋灰厂,奉安公公进圆明园办理差事。” “深更半夜的,做什么差事?”侍卫狐疑的接过了那腰牌,穿着太监服侍的人后头几个人抬着箱子,他笑着说道。“是要弄一处亭子,洋灰厂所以运了这些洋灰进来,是傍晚时候园子里传出来的,说明早就要见到,主子急,自然我们也要连夜当差干活了。” 侍卫验了腰牌,挥挥手让他进去,进了宫门,随即是内门,内门的太监统领就是难说话了。他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内门已经落钥。除非皇太后的懿旨,不然谁来都不会开,就算是安德海亲自来了,也是一样,更别说你们这些内务府的工人了。” “我手里巧了,正好有太后娘娘的懿旨。”为首的人一脸从容,从袖子里头拿了一道旨意出来,“不然我也不敢来此地。” 那个太监接过了那卷绸布,摊开一看。眼神一凝,“怎么是东太后的懿旨?慢着……”他脸色骤变。“这里头写的是什么!” 为首的人抽出了袖子里的小刀,一刀就把那个太监的喉咙割破了。噗的一下,鲜血溅满了那个首领的满脸,“是的,就是来送你上西天,都给我杀了!”首领下令,“守住这次宫门!” 身后陆续小跑进了不少满身盔甲精壮彪悍的士兵,大约在几百人之数,大家守住这宫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圆月渐渐的被乌云掩盖了,山花野木变得如同怪兽一般黑漆漆的面目狰狞,慢慢的有一个人拎着死气风灯走进这里,后面走进来了两个穿着四团龙补服的亲王模样,首领等人连忙跪下,“叩见主子!” “办的不错!”为首那个留着短须,面色阴沉的亲王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干净利落,这处宫门拿下,咱们就有希望了!” 边上一个亲王稍微年轻些,原本极为跋扈的脸上惨白,哆嗦着嘴巴,“我说,三哥,咱们这事儿靠谱吗?弟弟我心里怎么这么怕呢?” “怕什么,咱们可是拨乱反正,不是忤逆君上的作乱之事,不用怕,你不是也瞧见了吗?”年长些的安慰这个担惊受怕的亲王,“咱们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呢!” “东边儿的在宫里头从来都是一个说不上话的人物,我实在是难相信,也不敢,三哥您是知道的,我是多怕西边那位。” “不用怕,东边儿的不是消息都传出来了?西边儿今个病的不清呢,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今个是咱们最好的机会,老六,咱们都到这里了,还杀了这么几个人,”他在年轻亲王的耳边低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回头也就没有希望了!” 年轻人哆嗦着嘴下定了决心,“就听三哥的!咱们进园子!” 一行人举着火把灯笼进了圆明园,走在山水之中,他们如此明目张胆,一下子就惹起了守园士兵的注意,一小队士兵拦住了这些闯入者,“什么人!” 那个阴沉脸的亲王排人而出,面对着守园士兵说道,“本王豫亲王,奉太后旨意入圆明园,尔等退下!” “太后旨意?”士兵队长喝道,“是哪一位太后?” “慈安太后!” “无母后皇太后懿旨,无人可擅入圆明园!”队长喝道,“豫亲王你擅自入园,意欲何为!” “没想到园子里都和慈禧那个老妖婆一样的牙尖嘴利,”豫亲王不屑的说道,“都杀了!” 守园士兵连忙吹动哨子,一下子就惊动了左近,虽然这些守园士兵被豫亲王带来的人片刻之间斩杀干净,但是越来越多的士兵听到了这里发出了紧急哨声,朝着这里围过来,年轻一点的是睿亲王德长,他焦急的对着豫亲王本格说道,“这下露了踪迹,可不是闹着玩的!” “怕什么,咱们有东太后的诏书!”豫亲王看着有一盏青色的灯笼从远处飘来,得意的笑道,“她既然要掺合进来,必然就要出力,不能就等着吃饭,她的人来了!” 提着青色灯笼过来的是慈安太后驾前得力的太监总管,唤作沈腾的,他严肃的对着围过来的各处士兵喝道,“这里有人滋事,已经就地正法,奉慈安太后懿旨,其余各部尽数归到自己所守之处,不得擅离!”   ☆、三十八、夺宫之变(二) 守护圆明园的侍卫士兵等都是八旗护军营出来的,和内务府互不统属,自然也不用十分顾及太监们说什么,这时候豫亲王和睿亲王已经隐在了人群之中,一个侍卫统领狐疑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沈腾,“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那里来的?” “是太后口谕前几日从外头调进来,驻守长春仙馆的,”沈腾说道,“怎么着,你不信吗?” “倒也不是我不信,只是我从未听过,”那个侍卫首领说道,“烦请沈公公把太后懿旨拿出来,入夜之后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沈公公你也是不例外!” “你!”沈腾为之气结,“你放肆!” 一声哨声,原本只是静静守卫在沈腾边上的黑衣武士顿时举起了手里的长枪短刀,还有火铳等物,对着守园士兵开始了屠杀,守园士兵们连忙挡住!“快快快!”那个首领连忙喝道,“禀告太后,有反贼进了园子!” 惨叫声默默的消失在了亭台楼阁之中,这些守园士兵的抵抗,到底是有了些效果,报信的烟花在半空之中炸开,显眼的红色照亮了前湖后湖,不多会,园子里头各处都知道了。 塞尚阿被亲随用力的推醒,他揉了揉眼,不悦的喝道,“怎么了!” “老爷,八旗护军营传来了消息,有人潜进了园子,怕是不少人,这时候和守园士兵干起来了!” “什么?”塞尚阿原本还有些迷糊,听到亲随的禀告,这会子完全清醒了,“园子里头关防最是严密,怎么会有人潜进来!”塞尚阿侧着耳朵似乎听到了外头的厮杀声,“这不对劲。必然是有人里应外合,不然不能进到这里。” “好像是东边儿的人,不少人瞧见了那些人里头有沈腾做向导!” “原来是她。完了!”塞尚阿赤着脚站在地上大声疾呼,“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能如此了。可是,”塞尚阿脸色惨白如同宣纸,“母后皇太后还在病中昏迷!” “快快快,”塞尚阿起身,“庄亲王呢?”这一日是这两个人在园子里值夜。 “庄亲王的值房还漆黑着。” “不去管他了,咱们去牡丹台!”塞尚阿连忙穿好了衣服,“这些起子,进了园子。不是对母后皇太后不利,就是要对皇后不利,我要去牡丹台守着,不许这些乱党动了娘娘的胎气!” 沈腾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时候守园侍卫们慢慢的败退了,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不用眼睛看,也知道,这地方必然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的样子。他对着睿亲王和豫亲王说道,“两位王爷,太后娘娘有旨。直捣黄龙,不惊扰其他人!” “太后娘娘是担心咱们对着皇后娘娘不敬吧?”豫亲王笑道,“请放心,绝不会有此事。”他对着睿亲王说道,“不如请睿王前去澹泊宁静殿?我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睿亲王摇摇手,“我不敢一个人去,咱们还是一块吧。” 豫亲王对着沈腾说道,“园子里头我们必然会料理干净,不过娘娘也要出力。这里闹成这样,想必大宫门外已经有了消息。八旗护军营的精锐,也只有太后娘娘的凤驾才能抵挡得住。若是抵挡住一会,想必宫里头就能大事办好了。” 沈腾点头,转身离去,豫亲王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真是愚蠢,”他对着睿亲王说道,“你去瑛贵妃的住所,不管怎么弄,把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弄掉!” “什么?”睿亲王大吃一惊,“咱们不是答应了东边的,不杀人,不去动有孕的妃子吗?” “谁说杀人了?只不过是叫她们流产罢了,老五,你糊涂!这些是英宗皇帝的遗孀,肚子里头可是西边的亲孙子,留着下去,将来登基为帝,然后再亲政,到时候独揽大权,还能有咱们的好,他心里头的怨恨不会朝着东边的发,只会叫咱们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之计,”豫亲王快步走向前,睿亲王在后头气喘吁吁的跟着,“把这些可能的祸害全部铲除了,斩草除根,永无后患才是最对的,东边儿的真是愚蠢,还以为如今咱们起事,会听她的?就算给她垂帘,起码咱们也必然是监国大王!”豫亲王低沉的声音犹如魔鬼的优惠,“咱们立谁当皇帝,谁就是皇帝,怎么样,这可是您祖上,娶了太后的睿亲王一样做过的英雄好汉才做的事儿!”第一任睿亲王是多尔衮,第一任豫亲王是多铎,两个人原是一奶同胞,本来就十分亲近,“两白旗一百多年前是多么风光,顺治皇帝不得不喊皇父摄政王,庙号成宗!老五,别说你不想这么风光!” “既然如此,怎么能留下这样的祸害!”豫亲王继续说道,“你去找瑛贵妃,我去找皇后,总之要请两位流产了才是,你放心,西边的这会子病的人事不知呢,根本没有精神头来对付咱们,等到咱们解决了两个皇太子,嘿嘿,”豫亲王露出了一丝诡笑,“再去澹泊宁静给这位母后皇太后女中尧舜请安!” “就听三哥的,”睿亲王下定了决心,眼中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次的厉色,“这个叶赫那拉氏把祖宗的基业闹成现在这副模样,英宗皇帝胡闹到了绝嗣!这时候自然需要咱们这些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出来匡扶社稷乾坤了!我去找瑛贵妃,这种低贱的女人,不配有龙胎!” “这样就对咯,”豫亲王满意得点点头,他拿起了一把长刀,那把刀上全是鲜血,他毫不在意的用朝服的下摆擦拭了一番,“咱们两兄弟只要是同心协力,他们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一旦事成,拿到了西边的太后之宝,名正言顺的下达命令,再册立新君,我们两个一起监国,到时候再悄无声息的把西边的弄死,天下太平,那些包衣奴才也不敢多说什么,那你去请瑛贵妃的安,我去请皇后娘娘安。”豫亲王眼中露出了慑人的精光,“请她快些诞下龙子。”   ☆、三十八、夺宫之变(三) 一个浑身带血的侍卫拿着刀,冲进了澹泊宁静的前门,沾满血的拳头死命的敲打着殷红色的大门,“快开门快开门!” 里面响起了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在外面大呼小叫的,主子娘娘身子不好,我可告诉你们,别惹到了龙兴上头!” 话里虽然是抱怨,却也这时候必然有紧要的事情,说不定又是哪里出了民乱,哪里的督抚出缺了,这都是十万火急的事儿,耽误不得,慈禧太后跟前伺候的太监们这政治觉悟还是很强的,麻利的开了门,那个侍卫跌倒了在地上,连忙却又站了起来,双手抓住开门的太监,太监只觉得自己手上黏糊糊的,借着宫灯一瞧,魂飞魄散,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位大哥,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有贼人偷偷进了园子,这会子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个侍卫勉力支撑着,“护军营快要抵挡不住了,传令出园子又被堵住,快快快,没时间耽搁了,快告诉你们总管!” 唐五福才睡下,又连忙被叫醒了,他只来得及披上一件短衣就走了出来,听到侍卫瘫在地上的禀告,差点魂飞魄散,就要跌倒在地,小朱子和小夏子连忙扶住,“这是什么话?怎么会好端端的来了贼人?八旗护军营呢?” “在大宫门那里被拦了下来,不知道是谁把去禀告的弟兄们都拦住了,一个消息都没传出去。就靠着我们在园子里头巡逻的兄弟根本抵挡不住,一个是天黑。第二个是混乱之中根本就分不清敌友,都统大人要我来禀告太后娘娘,早作打算!” “这要做什么打算,”唐五福跺跺脚,“主子娘娘还病着呢,这些没用的东西!那武大帅呢!还有荣大人!” 侍卫脸上凄惨。不能说话。唐五福这才想起同治十四年正月之后,政局稳定,大军已经回到了丰台! 如今这远水救不了近火!安茜听到了外头的小心,也从正殿里头走了出来,唐五福吩咐小太监,“把这位大哥伏下去好好休息,走!”他对着安茜说道,“我们去求见娘娘!” “娘娘白天用了药,就晚膳时候醒了一会。不知道这会子,……”安茜担忧的说道,两个人一齐进了正殿,殿内点着昏暗的灯光,莳花和抱云把帘子打开。两个人进了西暖阁,皇太后依旧是躺在床上昏睡着,安茜上前悄悄喊了几声,“娘娘,”慈禧只是不醒,安茜看了看唐五福,唐五福咬咬牙。先跪在床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伸出手用力的晃了晃慈禧太后,“娘娘!娘娘!”唐五福大声的喊道。 太后皱起了眉头,慢慢的睁开了眼,“叫这么响做什么,没瞧见我还在病中吗?” “实在是天大的事儿不得不打扰,”唐五福脸上都急出了汗水,“有贼人打进来了园子,这会子朝着澹泊宁静来了!” 慈禧太后大惊,“什么?没有腰牌关防,他们怎么能进园子?”她腾地起身,却觉得头十分疼痛,仿佛要裂开了一样,又软软靠在安茜身上,“八旗护军营呢!” “贼人隔断了外头的通道,无法传递消息出去,”唐五福急切的说道,“侍卫拼死才把消息传递过来,娘娘您可是要拿主意啊!” “扶我起来,”慈禧太后咬咬牙,居然过了几个月了,还有人敢闹事,而且这是要人命的闹事,绝对不能小觑!“我就不信,这些人敢如此大胆!”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的给慈禧太后穿上了家常的衣服,还要梳头发,被慈禧太后推开,她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艳红,“什么时候了,还梳什么头发!传轿子,我要去勤政殿,那里多少有侍卫拱卫着!” 唐五福大惊,连忙拦住跪下磕头,“贼人们就是从南边来的,太后娘娘实在是不能去啊,路上遇到了就是祸福难料!” “这些人不管是谁,只要是犯上作乱的,必然是来找我的,我不去,难不成叫我在这里坐以待毙吗?!”慈禧太后拍了桌子,刷的站了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天昏地暗,软绵绵的瘫在了炕上,“不行,绝对不可以……”慈禧太后说了这么几句,顿时又昏睡了过去。 莳花和抱云连忙又把太后扶住放在了床上,安茜喊着“太医太医!”却被唐五福拦住,“这不是叫太医的时候了!”他圆圆的脸上都是坚决之色,“咱们要想法子,绝不能让太后娘娘落入贼子之手!” 。。。 牡丹台外已经死了不少侍卫,驻守此地的侍卫们已经伤亡殆尽,两行黑衣人迅速的包围住了隆恩堂,豫亲王慢慢的走进了灿烂吐艳牡丹花丛之中,还饶有兴致的折了一朵姚黄在手中,“还不快请皇后娘娘出来?” 隆恩堂殿门咿呀一开,出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男子,是在圆明园值夜的军机大臣,一等承恩公塞尚阿,他穿着整套的朝服,站在火把之中,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电一般的眼光直直的盯住了为首的豫亲王本格,微微冷笑,“我道是谁,敢做出这样犯上作乱的事情,原来是豫亲王,果然,”塞尚阿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多铎的后代,就是一副乱臣贼子的样子,不论传多少代,血里头都是脏的!” 豫亲王本格眼睛眯了起来,把手里的姚黄用力的捏碎,随即长长吐了一口气,“塞尚阿,你是文宗皇帝就在军机的老臣,我不和你计较,所谓成王败寇,古之明理,我想你不会不明白,你也知道我如今来了这里,必然就不会空手而去,快请嘉顺皇后出来吧!” 塞尚阿脸上原本坚决的神色动摇了,他转过头,似乎听到了隆恩堂里头传来的哭泣之声,他的脸色软了起来。转过头,弯着腰,眼中露出了恳求的神色,“豫亲王,您既然能到了这里,想必这大清的天下已经不属于英宗皇帝了,既然您夺得大权,如何不能放过这孤儿寡母呢——皇后肚子里说不定是个公主!”   ☆、三十八、夺宫之变(四) “塞尚阿大人,您是老糊涂了?我既然到了这里,怎么可能不明白斩草除根之意?”豫亲王摇摇头,不欲废话,“之前皇太后既然敢对我耍阴招,我今日来报复,自然要永绝后患!我知道你疼爱孙女,你放心,我也不会乱来,只要我在嘉顺皇后的肚子上轻轻的踢上一脚,”本格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肚子里那个孽种落地,我必然就不会侵害皇后娘娘的。” 塞尚阿大叫一声,上前作势欲扑,“你这个下三滥的玩意儿!”却被一个士兵踢倒在牡丹花丛之中,“玛法!”隆恩堂里头传出了惊叫声,皇后阿鲁特氏惨白的脸从殿门里头露了出来,边上的鸣翠死命的拉住,“娘娘您不能出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本格作势轻飘飘的打了个千,“今日奴才来这里,就是请皇后娘娘速速把肚子里的孽种打下来,以绝后患。” 皇后挺着大肚子扶着腰,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之上,她的脸色惨白,身子瑟瑟发抖,但还是勉强站住,她在里头早就听到了自己的祖父和豫亲王的话语,这时候她慢慢说道,“豫亲王慎言,本宫肚子里是先帝,英宗端皇帝留下来的血脉,如何叫做孽种?” “就是因为是英宗端皇帝的血脉,所以才是孽种,”豫亲王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叶赫那拉氏仗着皇后娘娘肚子里头的孽种,耀武扬威,凌驾于我们爱新觉罗家族之上,任凭包衣奴才来欺负我们这些天潢贵胄,她凭什么这么肆意妄为?不就是依靠了皇后娘娘您肚子里的孽种吗?对了,还有那个汉人贱婢肚子里的。一个汉人,一个蒙古人”豫亲王狞笑,“全是孽种。都应该跟着英宗皇帝去九泉之下享福才是。” 他挥一挥手,“去把皇后娘娘提早诞下皇子吧!”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嘉顺皇后淡然说道。丹凤眼扫视群贼,“本宫乃是大清皇后!中国国母!”嘉顺皇后甩开了鸣翠,巍然站立,“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一根汗毛?不要说大清律法森严,你们若是动手就是要九族俱灭,就说你们得意也得意不过今晚,就算敢犯上作乱。你们以为,”嘉顺皇后端然站立,似乎隐隐有了皇太后的风姿,“母后皇太后会饶了你们?丰台大军瞬息可到!到时候尔等跳梁小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几个人果然面面相觑不敢动手,豫亲王皱了皱眉毛,随即舒展,“皇后您太天真了,您以为,我们进来只是为了逼迫你吗?叶赫那拉氏。等下我们就去解决了这个贱人,到时候,什么狗屁母后皇太后都死了。怎么,就靠着那些不中用的包衣奴才,没了主子,还想怎么作乱?到时候就等着跪下来求饶吧?还不动手!”豫亲王喝道,几个人犹犹豫豫的上前,嘉顺皇后心里虽然十分害怕,但还是镇定自如,不退却,反而慢慢走了下台阶。走进了牡丹花丛和乱党之中,迎着那些带着血迹的长刀走去。“好啊,本宫就在这里。束手就擒,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先动手!” 几个人被皇后气势所摄,果然懦懦的不敢上前,豫亲王怒喝,“一群废物,到了这个时候,早就月缺难圆,覆水难收了!”但是几个人还不敢动手,豫亲王自己自然不好亲自动手,他看到了萎顿在地的塞尚阿,突然来了主意,“嘉顺皇后位份尊贵,奴才们不敢动手也是寻常,罢了,那就先让皇后娘娘看着别人罢!” 他挥挥手,“塞尚阿大人这会子在这里,也是有缘,先送承恩公上路!请嘉顺皇后相送!” 嘉顺皇后脸色大变,塞尚阿用手指着豫亲王喃喃自语,“奸贼,奸贼,”随即被士兵们拉了出来,跪倒在地,一个士兵刷的一下,雪白的尖刀就从他的后心刺到了前胸,塞尚阿只觉得后心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的尖刀,正欲用手去抓,那刀刷的一下抽了出去,另外一个人手起刀落,把塞尚阿的头颅剁了下来,雪白头发的头颅飞上了半空,血浆喷射了出来,那血迹溅到了嘉顺皇后的裙摆上,嘉顺皇后如遭电击,跌倒在地,鸣翠尖叫“娘娘!娘娘!”扑上去抱住皇后,片刻之间,黑色的血液从皇后的裙摆之中渗了出来,鸣翠摸了摸皇后的肚子,满手都是鲜血,她又尖叫了起来。嘉顺皇后喘着粗气,“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嘉顺皇后似乎是一朵怯生生的白莲花,哆哆嗦嗦的在血海之中凋落着,豫亲王看了看皇后的模样,知道这里的一个心腹大患已经解决了,哈哈一笑,“派几个人盯住咱们的皇后娘娘,可不许她不小心死了,咱们去找叶赫那拉老妖婆,算总账!” 一行人前往澹泊宁静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小队的八旗护军营,却都被他们斩杀了,走到舍卫城的时候,睿亲王德长的队伍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三哥,”德长有些羞愧,“我迷路了,这园子太大了,找不到瑛贵妃那个汉女的地方!” “罢了,找不到就找不到,”豫亲王这时候也觉得在牡丹台耽误了太久的时间,若是这个时候慈禧太后有什么别的动作,出什么意外,可是抵挡不住的,“只要咱们先拿下了叶赫那拉氏,别的人都好说,一个汉女,不会有什么大妨碍的!” 两队人马扑向了田字房,路上又斩杀了不少八旗护军营的士兵,一路疾奔,这时候才是月上中天而已,到了澹泊宁静正殿面前的大门,只见是大门全开,里头的过道和中庭挂满了灯笼,睿亲王看着豫亲王,“这是玩哪出?” 本格微微一笑,“咱们这位母后皇太后,以为读了几本兵书,就来搞空城计这一套?可惜我不是司马懿,她也不是诸葛亮,如今园子里可没有什么得力的军队了,差不多已经被咱们这几百号人都杀了,外头的人,进不来,被东太后堵在了大宫门,她就是摆上一个晚上的空城计,谁也不怕,走,咱们进去!” ps:我就知道大家喜欢看撕b的戏码,所以加快了节奏哦。。。。   ☆、三十九、血染凤阙(一) 大队人马进了澹泊宁静殿,中庭之中果然点满了灯笼,太监和宫女们并成了两排,拿着蜡烛台和桌腿之物,哆哆嗦嗦的站在中庭,对着来人做出了防备的架势,睿亲王哈哈一笑,“就靠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宫女儿们,就想拦住我们?母后皇太后您也太天真了吧!” 豫亲王拦住了前进的士兵,眯着眼看着坐在正殿前穿着全副大红色绣金线缀满东珠和翡翠吉服,头顶带着赤金闪闪发亮凤冠的慈禧皇太后,她浑身闪闪发亮,贵气逼人,在檐下端坐在宝座之上,她身边站在唐五福一个太监,他对着进来的两个亲王喝道,“两位王爷漏夜入园子拜访母后皇太后,为何不跪下请安!” 豫亲王哈哈一笑,“奴才等怕是也不能请安了,今天特来送皇太后去九泉之下和文宗皇帝,英宗皇帝一家三口团圆呢!” “大胆!”唐五福大喝,太监的声音原本就是阴柔,尖叫之下分外高亢,“你们放肆!母后皇太后还在病中,”唐五福压低了声音,带上了哭腔,“你们居然敢,居然敢!敢来逼宫!母后皇太后可是文宗皇帝的妻子!英宗皇帝的母亲!你们居然敢,居然敢趁着皇太后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来逼宫!” “就算是皇太后又有什么,昔日大妃阿巴亥那样尊贵的身份不也是殉葬了吗?”豫亲王吩咐下去。将田字房团团包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走脱。“母后皇太后也是劳累这一日了,日后永远不用再劳累了!” 唐五福流着泪,扑通一下跪下来磕头,“两位王爷,两位祖宗,就看在先帝爷的份上。留太后娘娘一条生路吧。这会子就在重病之中抬起来强忍着病痛来见王爷们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刚才还晕倒了一次,这都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呢,王爷们已经进了园子,想必这天下就是王爷们了,为何不留一条生路——太后娘娘也熬不了多少时候了!” 宝座之上的慈禧太后瑟瑟发抖,的确是不能说话了,睿亲王微微沉吟。“三哥,要不要就看管起来算了,看她的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行。”豫亲王断然拒绝,“你还不知道这个妖妇的能力,只要给她一口喘气的机会,她就能翻盘,昔日肃顺那样跋扈,她一个假死,就让他们滚蛋!外头鬼子六还有丰台大营、讲武堂都是她的人。今天她不死,就是咱们死!事不宜迟,今夜就要做好这件事儿,等到早上,发了她的遗诏,再让东边儿的出马,这一下就全齐活了,她必须要死,不过这会子,不妨逗她玩玩!” “要我饶母后皇太后一命倒也无妨,”豫亲王假模假式的考虑了一会,继续隔着太监和宫女们的人墙喊话,“把皇太后之宝交出来!” “这!”唐五福恼怒的说道,“这是母后皇太后的印玺!你们拿去也没用,拿去做什么!” “唐总管,你打量我们都是傻子呢?”睿亲王嗤笑,“母后皇太后这么厉害,把外头的人耍的团团转,无非不就是靠着皇帝拿了一个虎皮做大旗吗?!若是没有这个印玺,她怎么临朝,怎么称制?老实交出来,我们或许还让她自生自灭,不然,嘿嘿,别怪我动手了!到时候玉石俱焚!” “这印玺不在此处,”唐五福的眼神在火光之下躲躲闪闪,“收在了勤政殿那里!” “你打量我们还是傻子?这印玺盖上去的东西就是诏书!”睿亲王一声怒喝,“再不交出来,老子给你好看!左右,把这些太监都杀了,再去杀了叶赫那拉氏!” “好好好!你们等着,千万不要冲动!”唐五福举起手安抚众人,他伏在慈禧太后耳边急切的说了什么,慈禧太后只是摇头不肯,唐五福又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过了一会,慈禧太后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声,只好点点头,唐五福站了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两位王爷,太后娘娘同意了,只是请王爷们稍等,奴才这就进去拿出来给王爷们,不过王爷们必须老实等着,”唐五福脸上露出了凛然之色,“若是你们对着皇太后不敬,奴才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这太后之宝敲碎,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豫亲王就是为了拿到这个“慈禧皇太后之宝”才如此在这里浪费时间,若是和昔日汉朝王政君太后对付王莽一下把传国玉玺摔坏一角,那就不美了,不过政变冲突内里如何血腥如何暴力,表面上总是要有所传承的,起码在外人看来,慈禧皇太后身子不适,驾崩之后把印玺交给两位铁帽子王代理朝政,这才是完美的,要堵住悠悠之口嘛。 夜风暖洋洋的吹过豫亲王的脸,他哈哈一笑,十分得意,只觉得万事都十分顺遂,“也就依你,你没出来之前,我就先放过母后皇太后一马!” 唐五福进了正殿,一顿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一盏茶的时候,睿亲王有些不耐烦,对着豫亲王说道:“这个死太监想做什么?不会是闹什么幺蛾子吧?” 豫亲王看着瘫软在宝座上的慈禧太后,心里生出了一阵不祥之感,不过还是安慰着睿亲王,“无妨的,一个死太监能闹出什么动静,园子里没有兵了,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把他叫出来!” 士兵们一阵威吓,鼓噪起来,唐五福这才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木匣子,他走到了慈禧太后的身边,“主子娘娘,我这就把印玺交给两位王爷了。” 慈禧太后拉住了唐五福的袖子,连连摇头,唐五福一脸无奈,跪了下来,“主子娘娘,这是没法子的事儿呀,王爷们都在这里了!” 睿亲王有些不耐烦见到两个人磨叽,挥了挥手,一个士兵刷的把一个宫女砍翻在地,其余的人连连尖叫,朝着后头退去,却又强忍着恐惧,继续保持着防御的架势。 PS:  好可怜哦。。。。不想他们死,但是做不到!   ☆、三十九、血染凤阙(二) 太后这才可能意识到这些人是敢杀人的,于是低着头不再发一言一语,唐五福走下了台阶,把那个红木匣子放在了地上,又连忙跑回到了人群之中,“印玺就在这里,你们拿去就是了!” 一个士兵拿起了红木匣子,献到了豫亲王和睿亲王的跟前,豫亲王看了一眼宝座上低头的慈禧皇太后,哈哈一笑,打开了匣子,只见在明黄色绒布包裹之中有一方莹润温和剔透的黄玉,上面雕刻着龙凤齐鸣的模样,一个金黄色的绶带安静的放在尾部,豫亲王拿起了玉玺,反过来一看,上面用满汉文字刻着的阳文,“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 果然是慈禧御宝!两个人看着这个印玺的眼神顿时火辣了起来,没有这个石头疙瘩,一份诏书都发不出去!豫亲王志得意满,哈哈一笑,让亲兵把玉玺收起来,“别弄丢了咯。”豫亲王缓步上前,伸了伸懒腰,“这会子说了这么一些话,想必母后皇太后身子也乏了,不如就由奴才送母后皇太后好生歇息,永永远远的歇息,如何?” “你这个小人!”唐五福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又气又急,“王爷!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主子娘娘交出了印玺,您就放他一条活路吗?” “本王可是没这么说过,我只是说,印玺交出来之前,不会对母后皇太后不敬,你既然已经交出来了印玺,自然,母后皇太后也不必继续活着了,”豫亲王得意的看着宝座之上瑟瑟发抖的慈禧太后,“您都死了夫君,又死了儿子。一个老寡妇还留恋这个世界做什么呢?到九泉之下,一家团聚吧!” 他一挥手,待命的士兵们就冲进了人群之中。开始了屠杀,这些只是负责洒扫的太监宫女们有什么战斗力。一下子就被冲散了,唐五福还横在宝座之前不许众人接近,却被一刀砍中了后背,咕噜倒在了地上,只剩下慈禧太后一个人继续坐在宝座之上,叛军们围住了宝座,却无人敢动手。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睿亲王上前排开众人。“看我的!”他走到了慈禧太后的面前,只见到那个慈禧太后嘴角古怪的挂起了笑容,凝视自己,他打了一个寒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那个宝座之上的太后,把她掼到了台阶下,,“三哥,这。这个太后,是西贝货!” “什么!”豫亲王大步上前,一把拉住那个太后。把她头上的凤冠拉下,把她的头发抓住,让这个太后的脸庞朝向自己,浓妆之下的女人果然不是素日里见到的慈禧太后! 豫亲王心里怒火万丈,这些贱婢,居然借着夜色玩这套玩意,穿了耀眼的衣服首饰,夜色之中,谁认得是不是本人!只是知道那个位置上的想必不会有旁人。这下中招了!不过不用慌,他定了定神。“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啊,”他抓紧了那个西贝货太后的头发。让她朝向自己,“你是谁?” 那个太后丝毫不惧豫亲王的铁青脸色,她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语气温柔,红唇鲜艳,吐出来的全是让豫亲王三尸暴跳的话儿,“豫亲王你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果然是睁眼瞎,到底是主子还是奴婢,是太后还是宫女,你都认不出来?真真废物一个!” 豫亲王把那个女人掼在了地上,她的额头碰上了汉白玉的台阶,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唐五福大声吼道,“安茜!”挣扎着上前扶住安茜,豫亲王这时候无暇顾及这些人,大声下令,“搜索田字房!任何人都一一找出来,快快快!” 安茜剧烈的喘息着,她身上的吉服沾满了血迹,却依旧在月光之下十分耀眼,头发乱成了一团,对着唐五福说道,“我不碍事,你背上的伤,怎么样?” 唐五福摇摇头,却是痛的说不出话来了,睿亲王狠狠得踢了唐五福一脚,“等下就送你这个死奴才归西!” 一顿慌乱,几个宫女太监被拉了出来,豫亲王一一细看,心却坠入了谷底,“没有一个是,马上派人出去找!”他有些惊慌了,转过身子,从亲兵的腰间抽出了长刀指向安茜和唐五福两个人,那把长刀的刀尖之上还滴着血液,“说出皇太后去那里了?我饶你们不死,还给你们一场大富贵?” 唐五福哈哈一笑,“大富贵?我需要吗?我跟在太后前头,什么富贵没见过?”他吐了一口血沫子,笑的十分开心,“就凭你,能给我什么富贵?贱胚子才稀罕!我虽然是奴才,却绝不是贱胚子!” 豫亲王长刀挥下,唐五福一声尖叫,他的右腿被齐根斩断,血溅了豫亲王满脸,他的眼角开始发红,他有些狂怒了,花了这么多时间,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忍着被所有人耻笑,才换来了今日这必中一击,居然还被叶赫那拉氏逃脱了?绝不可能!绝对不会! 他转过脸,朝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走去,“你们两个是太后的铁杆心腹,撬不开你们的嘴也就罢了,老五,先把唐五福的四肢都砍了!”豫亲王的身后响起数声了闷声,唐五福咬牙不喊出声,只有安茜在凄厉大叫,“奸贼!奸贼!” 豫亲王慢慢的走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和宫女,“谁知道母后皇太后的下落,重重有赏!太监即刻封国公!宫女立刻封郡主!本王决不食言!” 许久没有人讲话,“很好,我今天进园子,原本是不想大开杀戒的,你们这些贱人逼我,本王也没办法,”豫亲王突然狂笑了起来,走到人群之中,随意挑了一个看上去十分胆怯的太监,用刀尖拍了拍他的帽子,“你来说,母后皇太后去那里了?知道的话重重有赏!” 那个太监摇摇头,带着哭腔,话语却是十分坚定,“奴才不知道。” 豫亲王一刀砍下,把那个太监砍翻在地,鲜血飞溅,把天空之中的圆月都染红了。   ☆、三十九、血染凤阙(三) 跪在青石板上的宫女太监身上脸上头发上帽子上顿时都溅上了血珠,他们尖叫着想要逃开,却被士兵们用刀子逼回跪到了原地,豫亲王用刀尖把一个宫女的下巴抬了起来,她白腻的腮上沾染了血滴,好像是好看的美人痣,豫亲王看了看她惊恐的眼神,笑道:“不用怕,本王最是疼惜美人了,只要你说出皇太后去那里了?我就让你当我的侧福晋,不不不,嫡福晋,怎么样?” 那个宫女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看到这样的场面肝胆俱裂,她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豫亲王懒得废话,一刀就割破了她的喉咙,又问下一个宫女,这个是太后的贴身宫女莳花,“你来说!” “呸,奸贼!你犯上作乱,对着母后皇太后行大逆不道之事,日后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莳花丝毫不惧,跪在地上,还倔强的抬起头,怒视豫亲王,大声骂道。 莳花被砍翻在地,抱云大声痛骂,也被砍翻在地,接连几个太监都被砍翻在地,豫亲王之后也懒得一个个的问,就这样一个个得砍下去,没砍几下,钢刀就翻了刃,他又换了一把刀,只有这样似乎才能缓解自己内心的惊惧,睿亲王早就看的吓呆了,躲在一边不敢再看,一个年轻的太监终于奔溃了,忍不住痛哭出声,“我好怕!王爷别杀我!”他连滚带爬到了豫亲王的跟前,抱住了豫亲王的大腿,“奴才知道,奴才知道皇太后去了那里!” 豫亲王大喜过望,把那个小太监拉了起来,柔声说道。“好孩子,你快说,只要你说出来。我保你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唐五福在剧痛之中回过神来,对着那个被豫亲王拉住的小太监。大声喝道,“小玉,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忘了太后娘娘是怎么帮你把家里人安葬掉的吗!!” 那个被称做小玉的太监听到了唐五福的怒喝,呆了呆,士兵们又堵住了唐五福的嘴不许他再说话,小玉想了想,面上露出决绝和害怕的神色。随即猛地一下推开豫亲王,疾步走到边上,一头撞在了汉白玉的台阶下,眼角和鼻子都冒出了鲜血,身子抽搐了几下,眼见是不能活了。 豫亲王大怒,他转过身子,让众人把穿着凤袍的安茜拉开,他决意要先把唐五福解决掉,“你这个多嘴的废物。”他一刀就把唐五福的左眼戳瞎了,眼中流出了恐怖的血水,“是该送你上西天了!” “哈哈。我一点都不怕,”唐五福只是瞪大了剩下的一只眼睛,哈哈大笑,居然显得十分开心,“你们这些废物王爷,从来都是瞧不起我们的,整日里头一个奴才,一个贱婢,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们?只有太后娘娘。从来不把我们当奴才,从不会把我们不当做人!” “安茜你还记得吗?娘娘新入宫。就不许我们自称奴才!我们端茶送水,她还会说谢谢!从来不打骂我们。就算自己有不痛快的地方,也不会拿我出气!这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主子!”唐五福拿着一只眼睛怒视豫亲王,豫亲王居然有些退缩的神情出现了,“她没有任何架子,就算当了太后,对着我们都是一如既往!在她这里我们都是人,不是奴才!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有了尊严!我们有了笑容!和她在一起,我们好像就是一家人!”唐五福的话振聋发聩,声音沙哑,却说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原本有不少人低泣着,听到了唐五福的话,顿时不再出声,只是低着头。 唐五福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随即淡然鄙视站在自己面前的豫亲王,“既然我们是家人,我们又怎么会出卖家人?就靠着你们这些不把人当做人,把人当做奴才的废物王爷,还想和我们太后争天下,做梦去吧!!!!” 豫亲王忍无可忍,一刀把唐五福刺死,“这些狗东西,看来都不肯说实话了!都杀了!” “慢着!”原来是安茜说话了,她站了起来,虽然乱着头发,可风姿绰约,宛如一国太后之端庄雍容华贵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罢了,死了这么多人,总不能再死了,豫亲王,我来告诉你,母后皇太后到底去了那里。” 豫亲王大喜过望,连忙上前准备听安茜说,安茜说的太低声了,豫亲王有些不清楚,于是低下了头,凑到了安茜的耳边,原本在一边不忍直视这血腥现场的睿亲王突然听到了一声豫亲王的怒吼,“啊!!!!” 他一个寒噤,转过身子看到豫亲王捂住右耳处,有鲜血顺着豫亲王的指间流下,豫亲王跌跌撞撞的朝着身后倒去,安茜哈哈大笑,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奸贼!奸贼!奸贼之肉果然十分美味!” 安茜也被杀死了,倒在了血泊之中,还活着的太监宫女们跪在地上哭着磕头,“安茜姑姑!”中间还夹杂着豫亲王的痛哭吼叫:“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豫亲王终于有些害怕了,虽然这些太监宫女手无寸铁,但是他还是怕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居然可以自己性命都不要,为了帮助那个可怕的女人逃避,他的右耳被安茜咬了下来,剧痛夹杂着恐惧,他有些呆不住了,吩咐睿亲王,“把这些该死的贱婢都杀了,我先去见东边儿的,把明日早朝的事儿定下来,你大索园子,一定要找到叶赫那拉氏,”豫亲王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匆匆的走了,留下了睿亲王,睿亲王看了看满地的尸体,打了个寒噤,吩咐了几句话,随即也就离开了,血色慢慢的涌上了整个夜色,无数地方的灯点了起来,无数人在夜色之中走动,无数人死在了这个圆月的十五之夜。   ☆、三十九、血染凤阙(四) 慈安太后端坐在正大光明殿上,看着正殿上的藻井微微出神,梅馨和沈腾一左一右的伺候在边上,两个人神情紧张的互相对视,却不能说什么,过了一会,慈安太后悠悠说道,“什么时辰了?” “丑时末了。”沈腾小心翼翼的说道:“外头已经闹了大半宿了怎么还没消息传来?这些人到底能不能成事?” “若是不能成事也不会闹大半夜了,”慈安太后面无表情,“咱们耐心等着就是。” 过了一会,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殿门咿呀一声,满脸血迹的豫亲王走了进来,朝着慈安太后不悦的说道:“太后,西边儿的得到了消息,偷偷的溜走了,不在田字房!” 慈安太后大惊,刷的站了起来,激的金步摇上面的坠子索索乱抖,“怎么回事?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你这些精锐入园子,怎么逃的走?” “是地下的死奴才动的手脚,”豫亲王呲牙痛苦的说道,“叶赫那拉氏大约已经晕倒,不是她自己个的主意,是被那些死奴才偷偷的运走了,我已经吩咐睿亲王连夜搜查圆明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豫亲王把在澹泊宁静发生的事情大约说了说,慈安太后刷的坐了下去,怔怔不语,沈腾和梅馨担忧的望着慈安,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安茜穿着吉服?” “是,”豫亲王不意慈安居然问了这件小事。“不是那件狗屁吉服让我看花了眼,我也不会在田字房耽搁这么久!” “把她好生收拾起来。早上就当做母后皇太后的遗体给军机大臣们看,”慈安太后淡然说道,“她既然想当太后,那就让她真的当太后吧。” 豫亲王微微一错愕,抚掌笑道,“好主意!” “那慈禧皇太后之宝。可是拿出来了?王爷。这东西可不能少?”慈安太后若无其事的问道。 “已经拿到了,”豫亲王说道,“以防万一,还是由本王收着罢了,”豫亲王阴着脸看着慈安太后,“等到早上下了遗诏,我再将印玺交付给太后。” “不急不急,”慈安太后的手紧紧的蜷缩了起来,随即舒展。笑眯眯的说道,“印玺是小事,王爷你放着就好了,不用放我这。” “太后仁德。”豫亲王弯腰鞠躬赞扬道。 “可惜叶赫那拉氏还是走脱了,”慈安太后脸上露出惋惜之色,“我们就占了这园子,到底也没法子如愿。” “太后请勿担心,今日叫起,把军机大臣都拘了进来,逼着他们总是要认了叶赫那拉太后驾崩的事实。有了大义的名分,什么都好说了!再用慈禧太后之宝,把丰台大营武云迪和荣禄召进园子,”豫亲王阴笑道,“刀斧手一齐上,就算他们是赵子龙和关云长转世,也是要死!到时候一死,再派亲贵大臣去丰台大营收兵,叶赫那拉氏的两个心腹一去,群龙无首,到时候自然是乖乖听命!” 慈安太后还是有些担忧,“可叶赫那拉氏还没找到!” “她如今病成什么样子了,”豫亲王摆摆手,一脸不屑,这会子他倒是又胆大起来了,“病的不轻,不省人事是寻常的,说不定,听到了园子里头的变故,嘿嘿,气的吐血身亡也是可能!”梅馨看到豫亲王状若癫狂的样子,不免微微皱眉。 “那就速速行动,”慈安太后点点头,说道,“我就在勤政殿值守,等到军机大臣都到了,我就出来说明母后皇太后突发疾病宾天了,遗诏命我垂帘,豫亲王和睿亲王为监国,若是军机大臣有反应,那么……” “先杀几个激烈的杀鸡儆猴,别的人自然安分守己!”豫亲王笑道,“那本王就先去拟遗诏了。” 慈安太后点点头,“那便辛苦豫亲王了,”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礼亲王和塞尚阿正在园中值夜,王爷应该拉上他们两个一同拟旨,如此才是天衣无缝了。” 豫亲王答应了下来,“就听太后娘娘的,礼亲王算是自己人,倒是可以,只是这塞尚阿,顽固的紧,我已经处置了他。” 慈安太后突然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预感,她勉强笑道,“塞尚阿是皇后的祖父,算是重臣,你这样杀了似乎不好吧?咱们可还是要依靠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垂帘呢。” 豫亲王狞笑,“太后多虑了,我早就说过,皇后肚子里的孽种不能留,这是叶赫那拉氏的亲孙子,将来养虎为患是必然的,”慈安太后刷的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一片,豫亲王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本王怕太后娘娘脏了手,就已经代为处置了孽种,放心吧,娘娘,”豫亲王看到慈安太后欲言又止,“嘉顺皇后自己个想必是没事儿的,只不过肚子里头少了一块肉罢了。” “那瑛贵妃呢?”慈安太后战战兢兢的看着豫亲王问道。 “睿亲王已经去找了,想必也能处置好,娘娘就不用担心了,皇家子嗣这么多,那里找不到新皇帝呢?”豫亲王微微一笑,“别的不说,我这府里头,也还有几个阿哥呢,我瞧着样子都是不错的。” 慈安太后怔怔的跌坐在了宝座上,豫亲王转身就走,“娘娘就呆在这吧,等着叫起时候出来就行,到时候您可是唯一的太后了,这戏该怎么唱下去,就看您的道行咯!” 慈安太后瘫坐在宝座上,沈腾连忙跪下,“娘娘,我实在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们不能伤了龙胎啊!” “这叫我怎么办?”慈安太后流出了今天晚上第一滴眼泪,随即眼泪不可抑制的留了出来,她的神色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英宗皇帝的子嗣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这个豫亲王,看来想自己当皇帝!” “是,没想到他这么胆大,居然敢杀了英宗皇帝的子嗣,”慈安太后呆呆的说道,“那么接下去,谁当皇帝,就是他说了算,就算他自己想当皇帝,只要他说的那些都做到,谁也阻止不了他了!”   ☆、四十、祸起萧墙(一) 这个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睡得不安慰,特别是恭亲王,在接到了密报之后,本来睡得极沉的他瞪大了眼睛,前一日处置政务所带来的疲倦似乎消弭到无影无踪了,他披衣而起,“怎么回事?” “园子里似乎有了火光?” “怎么会有火光?”恭亲王有些困惑,“这天气正暖,不会是走了水吧?宫门那里头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来人是八旗护军营都统下的一位亲兵,“无旨意不得入内,但是又恐有变,故此都统大人叫小的前来禀告议政王。” “这,”恭亲王有些沉思,“宫门下钥,无诏不得入内,可这怎么会有火光?有了火光,怎还不开宫门?莫非……” “此外内里头无故亮起了警示的红色烟花,”来人神色凝重,“但是都统大人派人前去叩宫门,却说是无妨,只是有太监喝醉酒闹事而已。” 恭亲王凝思,“园子里头若是有太监闹事,倒也是正常,只是,为什么会有烟花?”他站了起来,在书房之中踱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内管家来报,“兵部江尚书到了。” “江忠源?是他亲自来了。”恭亲王奇道,“这个时候儿,他怎么来了?” 命管家快请,江忠源只是穿着一袭青衣,进来不顾及行礼,急切的说道,“王爷,圆明园中恐有大变!” 恭亲王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大变?” “守卫圆明园外头的是五城兵马司,兵马司副指挥使前来禀告,午夜时分有人持着内务府的腰牌和太后的旨意开了小宫门进了圆明园,不一会就在园子里传出了打杀之声,守门的人觉得不对。再去敲宫门的时候就无人理会了。”江忠源一脸肃穆之色,“园中有大变!” “太后的旨意?”恭亲王连忙问道,“是母后皇太后的?” “不知。按规矩,这是内门的太监们检阅的。”江忠源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是哪一位太后的懿旨,但是我知道,这会子母后皇太后还在病中,白日里头已经是病的迷糊了,必然不会突然下诏连夜开宫门,不是有人矫诏,就是意图不轨!” 恭亲王刷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这这这,……快!”恭亲王吩咐外头的内管家,“你去告诉八旗护军营,只要不是慈禧太后的懿旨,任何人都不许调动一兵一卒,包括本王!” “再把宝鋆和沈桂芬叫来!”恭亲王对着江忠源说道,“岷樵,不论是谁,只要是漏夜入了园子,必然是有所图。只不知道是谁?”恭亲王的脸上露出了大片的冷汗珠子,“只怕,母后皇太后有危险了!” “请王爷下令五城兵马司看守住圆明园。不许任何人进出。” “不可!”恭亲王激烈的反对,“岂不是有逼宫之嫌?园中局势未知,”江忠源连忙说道,“不管如何变化,必然都是有变故!若论园中谁最重要,自然是龙嗣!” “当然是母后皇太后!”恭亲王喝道,他见到江忠源的表情,突然又说,“皇后的龙子也自然是顶顶紧要的!若是有人图谋不轨。这些人是谁?” “议政王你以为是谁?”江忠源说道,“我怕是丰台大营之中的有心人!” “丰台大营那里有动静。你当大司马的还能不知道?”恭亲王烦躁的摇摇头,“只是我们无诏不得入内。这实在是,只能干瞪眼看着了!”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进了恭亲王的内书房,朝着江忠源禀告,“不少人打开圆明园的各处宫门,逃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恭亲王跌倒在位置上,“那些人说了什么。” “说有乱贼瞧瞧进了圆明园,在里头到处砍杀,有人还说皇后娘娘已经宾天了!” 恭亲王的身子剧烈的抖动了起来,江忠源一拍桌子,怒道,“这些贼人,果然是朝着皇后娘娘来的!” “岷樵,”恭亲王呆呆的说道,“你说,是不是母后皇太后的主意儿?” “这怎么可能?”江忠源跌足叹道,“王爷,园子里头情况不明,你是议政王,总揽军机大权,这时候,切不可疑神疑鬼,心思要坚定些!再说了,若是母后皇太后要对付皇后,还要做调兵进园子这样鲁莽的事儿?” 恭亲王默然无语,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传闻,不一会,宝鋆和沈桂芬都到了,圆明园外大臣们的宅子都是挨得很近,文祥也支撑着病体到了,江忠源把五城兵马司的情况一说,三个人都是大惊,沈桂芬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击掌大声说道,“这是有人要谋反了!” “这是什么话说的?”宝鋆连忙问道。 “若不是有人谋反,怎么会闹起这样的喧嚣,”沈桂芬摇摇头,“但是这些人兵力不够,不然不会有人能够打开宫门朝着外头逃出来!”沈桂芬对着恭亲王说道,“议政王快快下令,要丰台大营出兵!” “议政王并无调兵之权!”江忠源苦笑,“调兵从来都是看太后的印玺和懿旨!恭亲王考虑的极是,若是这时候调动丰台大营的军机处令旨一下,外头还会以为晚上圆明园的杀戮之事是议政王指使的。” “丰台不能调兵,那九门提督府呢?”宝鋆连忙问道,他的脸上全是汗珠,看着文祥也是一脸惊恐,对于这些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军机大臣,天下宰辅来说,任何的*和变故都只能让他们跌落凡尘,绝不会捧的更高。 “九门提督受荣禄节制,”江忠源无奈的闭上眼,“不受兵部管辖,我所能调动的只是在圆明园外的这些八旗护军营,若是有人和他们暗通款曲,我也无法命令他们!” “那怎么办?”宝鋆擦了擦脸上的汗,“太后在园子里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若是等会天亮了,园子再大也禁不住搜索!” 沈桂芬捻须苦思,问文祥,“文公,早上叫起咱们要不要进去?” 文祥咳嗽一声,“自然要进去,不进去咱们怎么知道究竟?”   ☆、四十、祸起萧墙(二) 宝鋆问:“咱们在外头的军机都进去?” “不,王爷在外头,咱们进去,文公的意思,我明白了,”沈桂芬说道,“宫里头必然有了变故,既然传出来皇后驾崩的话儿来,怕是皇后凶多吉少了,”沈桂芬一脸黯然,“若是有人有心去惊扰皇后,那太后必然也不能幸免,这天下动荡,无人主事必然不行,”沈桂芬露出了决绝之色,“王爷要留在外头,主持大局!” “李保定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没有兵权,”文祥咳嗽一声,慢慢说道,“我想来想去,有兵权的除了丰台大营,还有醇郡王,”恭亲王微微摇头,“若是醇郡王叫起的时候在外头,那必然不是他,这种大事,一定是要亲力亲为的,作乱的肯定在园子里头!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宗室那里的人了!” “宗室的人?”沈桂芬凝思,“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宝鋆不耐烦的打断了沈桂芬的沉思,“小山,且说说咱们进去要怎么办!” “咱们进去,先去勤政殿,这会子不管是谁,肯定是在勤政殿等着咱们,若是别的事儿,自然就是罢了,若是有什么乱臣贼子在里头作乱,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宝鋆脸刷的变苍白了,沈桂芬连忙劝慰,“配蘅公,不用担心这个,咱们只要王爷在外头候着,什么人都不敢对咱们不尊敬,王爷一日不进园子,园子里的什么勾当就不能作数!他们也不敢把咱们都杀了,不然留着谁治国理政呢!” 文祥点点头,“小山说的对,王爷留在外头,主持大局。” “外头已经有了电报,”沈桂芬说道,“请速速告知丰台大营。和九门提督府,不管他们来不来,起码要有个准备,不然到时候有什么说法。也不能两全了。王爷,若是我们进去没有自己个的消息传出来,请速速前往丰台大营!” “这?”恭亲王有些不忍,“你们在里头深陷虎狼之地,如何使得?” “顾不了这么多了。”文祥挣扎得站了起来,“小山说的是,只要您在外头,还自由着,我们就无碍!王爷在八旗护军营里头有人要速速联系,若是我猜测不错,宗室有人作乱,八旗护军营就很难靠得住,要知道,里头的八旗子弟居多。这是不得不防的,但靠着江尚书怕是不顶事。咱们走,进圆明园!” 一行人到了圆明园大宫门前,圆月刚刚落下,太阳就慢慢钻出了头,似乎金碧辉煌的宫阙在朝阳照耀之下一如往昔,但是文祥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当,鼻尖问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江忠源已经去收罗八旗护军营,李鸿藻板着脸从轿子里头走出来。没见到恭亲王,十分生气,“议政王呢!他去那里了!” 宝鋆被李鸿藻吓了一大跳,随即明白。李鸿藻必然是以为恭亲王昨夜进了园子,沈桂芬连忙上前在李鸿藻耳边急切的说了什么,李鸿藻脸上阴晴不定,“这,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 这是众人都想问的问题,但是谁都回答不上来。文祥原本是以为醇郡王,但是没想到醇郡王也从不远处的马车下来,朝着大家疾步走来,“我听说了,园子里有火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摇摇头,沈桂芬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边,几个人没头没脑的讨论了一会,文祥突然问道,“今日御前大臣是那两位当班?” “一个是我,一个是睿王,”醇郡王说道,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过来的时候,见到睿王的府上大门紧闭!难道?” 文祥微微冷笑,沈桂芬对着文祥说道,“大约是文公说中了。” “宗室入新军,掌兵权就是大忌,”文祥闭上眼养神,“今日果然有报应。” 大宫门咿呀打开,侍卫和太监们依次走了出来,沈桂芬和胡林翼扶住文祥,军机大臣慢慢的进了勤政殿,勤政殿外头一个太监陌生的很,不是以往在这里伺候的梁如意,几个人心里就是一沉,果然有鬼! “太后临朝,众臣请安!”那个太监木然开口唱礼,听到太后临朝,大家的心里似乎又安定了不少,有太后在,不会出大乱子! 几个人正了正衣袖顶戴,排班进了勤政殿,宝座之上坐着一位妇人,大家也不敢看,只是跪下请安,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诸位请起。” 宝鋆听着声音不对劲,他第一个就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到宝座之上的那个女子,“啊,”他忍不住尖叫出声,几个大臣也接连抬起头来,看到了宝座之上的女子不禁目瞪口呆,“太后!” 赫然是慈安太后,李鸿藻刷的站起来,怒视宝座之上的慈安太后,“临朝称制乃是母后皇太后,慈禧端佑皇太后!绝不是您,太后娘娘!国朝什么时候都成了这样没有礼数,不顾礼法的样子了!” 文祥挣扎着站了起来,“太后娘娘,请问母后皇太后在何处?” “母后皇太后昨夜突发急病,太医医治无效,故而身亡,”慈安太后对着李鸿藻的咆哮不动声色,“遗诏命我临朝。” 胡林翼的心如坠冰窖,慈禧太后居然死了?文祥连忙问道,“那皇后娘娘呢?” “皇后安好,”慈安太后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涟漪,“只是痛心母后皇太后病逝,不慎,”她顿了顿话语,“不慎流产。” “你!”李鸿藻甩开了拉着他的宝鋆,“一夜之中,居然有这样的大事发生,为何不打开宫门,招来军机大臣,书写遗诏?那遗诏呢?” “遗诏自然有人书写,”慈安太后说道,她拍拍手,“进来吧。” 勤政殿的东暖阁里头骄然出来了两个穿着蟒服的亲王模样男子,几个军机大臣和醇亲王一看,不免火冒三丈,居然是豫亲王和睿亲王! “慈禧太后遗诏,”睿亲王得意洋洋,他把手里的卷轴一抛一抛的,“命慈安太后垂帘,豫亲王和睿亲王监国!”   ☆、四十、祸起萧墙(三) 李鸿藻怒目圆睁,强忍着怒气,他知道好歹,按照慈安太后的说法,一夜之间,皇太后宾天,皇后流产,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在这深宫之中稍有不慎,必遭大难,“遗诏?”李鸿藻慢慢的说道,他环视了勤政殿四周,“塞尚阿和礼亲王在园中值夜,若是有遗诏,也必然是这两位军机大臣承旨,不知道两位去了那里?倒是烦劳两位王爷着急上火的跳出来,自己给自己宣旨了?” “你!”睿亲王大怒,他原本站在丹陛之下,上前一步,就要揪住李鸿藻,豫亲王拦住,“哎,五弟,不要鲁莽,李师傅要看遗诏,给他就是了,咱们都是奉召入宫的,半点差错都是没有,”他皱起了眉头,对着默然不语的军机大臣们喝道,“恭亲王呢?他胆敢不来请安?” “恭亲王夜里突发急病,”沈桂芬冷冰冰的说道,“这会子躺在府里头歇息,托我等进园子告假。” “哼,无妨,遗诏在这里,你们拿去看就是,就算是恭亲王在府里头,躺在床上,见到遗诏也不得不要低头臣服。”太监们把遗诏递给了军机大臣,李鸿藻当仁不让的抢了过来,连忙摊开,几位军机大臣和醇郡王不顾及礼仪,也就连忙凑了上去,上面说着母后皇太后驾崩,把身后事都托付给慈安并两位亲王的旨意,大家只见字迹歪曲,就知道是礼亲王的手笔,又看到后头朱红色的慈禧太后之印,众人均是心中一凉,面面相觑,醇郡王大怒,他涨红了脸,一把抢过了那遗诏,想用力撕碎,诏书都是用织锦制成,急切之间。焉能撕碎,睿亲王哈哈一笑,“怎么着,见到了遗诏还不死心?” 胡林翼拦住醇郡王。这时候必须要处之以静!沈桂芬微微思索,问道,“敢问两位王爷,塞尚阿呢?塞尚阿乃是老臣,又在礼亲王之前。为何是礼亲王拟诏?” 豫亲王冷然开口,“塞尚阿昨夜心悸突发,也逝世了。” 李鸿藻怒极反笑,“好,好,好的很!一夜之间,圆明园内一下子皇太后,皇后腹中之子,塞尚阿接连去世,我倒是要瞧瞧三位如何和天下人交代!” “不用说这些废话。”睿亲王不耐烦的说道,“遗诏在此,有印玺,又有皇太后,如今如何?快快签署吧!” 通过军机处下发的旨意,都需要在值的军机大臣签字画押,醇郡王大喝,“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太后!”他又对着慈安太后喝道,“母后皇太后对你不薄!英宗皇帝视你如同生母!你居然任凭这些乱臣贼子欺凌英宗皇帝的子嗣!” 慈安太后默默,只是凭醇郡王怒骂。睿亲王大怒,“老七,我看你还年轻,犯浑也不见怪。若是再聒噪,送你去见英宗皇帝如何?” 沈桂芬用力拉住醇郡王,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拖!” 醇郡王这才醒悟过来,面上还是装成了被威胁的样子,不满的冷哼一声。文祥咳嗽一声,“论理,若是有遗诏和印玺,我们几个自然应该画押,”睿亲王喜形于色,“但母后皇太后原本临朝称制,但我等未曾瞻仰遗容,以表哀思,实在是大不敬,监国若是要我等签署,还需让我们见过大行皇太后才是。” 豫亲王皱眉,睿亲王在他的左耳边说了几句,豫亲王点点头,“就停灵在后头的偏殿,你们去看就是。” 睿亲王招招手,门外的侍卫一股脑的涌了起来,“送各位军机大臣去后头!” 一行人含恨忍悲走到了后殿,侍卫们看守的严密,几个人也无法传递消息给自己的亲随,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去后殿,只见芳草丛的寝殿之内,躺着一位穿着红色吉服的女子,面上盖着一方锦帕,几个人磕了磕头,心里惨然,想必这没有任何逆转之机了,李鸿藻双眼通红,文祥长叹一声,慢慢的瘫倒在地上,胡林翼连忙扶住,在文祥的耳边悄悄说道,“这是不是太后娘娘,还要看过才算数。” 文祥明悟,只是他不方便亲自去看,“七爷,您去看看太后吧。”醇郡王忍不住,他是慈禧太后的小叔子,算是家里人,也不忌讳,上前跪在了塌前,侍卫们喝道:“干什么!”正欲上前阻拦,却一时被跪在殿内的军机大臣们绊住了,醇郡王掀开了盖在太后脸上的锦帕,侍卫们阻拦不及,只听到醇郡王“啊!”的一声叫喊,叫喊里头透着惊吓,随即又喊了一声,“啊!”这却是透着一股喜气劲儿了。 几位军机大臣抬起头来,看着醇郡王,醇郡王刷的站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几位军机,丝毫没有把那些剑拔弩张的侍卫们放在眼里,“不是西太后!” 文祥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胡林翼也喜形于色,“是哪一位?” “是西太后宫里头的贴身宫女!”醇郡王对着几个人说道,“不管如何,母后皇太后必然是无恙!”他不屑的对着那些侍卫们喝道,“叫你们的主子过来!” “若是母后皇太后未死,那她去了那里?”宝鋆问道。 “圆明园夜间被短暂打开过,这么说来,或许是出园子了,或许是躲在某一处,”沈桂芬冷静的分析道,“这下可……” 沈桂芬见到还有侍卫在守着,随即掩口不言,军机处那个不知道沈桂芬的意思,接下来可就有意思了!恭亲王在外头,母后皇太后又下落不明,就算两个亲王和东太后有了遗诏和玉玺,也不是一锤定音的事儿,只要恭亲王在外头能召来大军,或是慈禧太后再度出现,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几个人定下心来,朱学勤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如今还有一些困难…… “可咱们还在里头!”宝鋆有些胆小,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咱们自己个的性命也是顶重要的!” 就是这个意思,沈桂芬连忙说道,“遗诏咱们绝不能签!”几个人还来不及商量,豫亲王和睿亲王就一起走了进来,见到众人似乎对着两人不屑一顾,特别是醇郡王,没有暴怒,只是微微冷笑,“豫亲王,你拿一个宫女当太后,想做什么?”   ☆、四十、祸起萧墙(四) “豫亲王,你拿一个宫女儿穿上太后的衣服,就说是太后,你打量着我们都是傻子不成?”醇郡王冷笑道。 “穿了凤冠龙袍的就是母后皇太后,”豫亲王说道,“老七你有什么意见?” 醇郡王偏过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闭目不发一言,沈桂芬对着豫亲王说道,“王爷,这不是太后,将来若是太后又再度出现,王爷你的监国大权必然受到质疑,所以,还是请太后出来,明白示下才好。” 睿亲王恼羞成怒,“你别吃饱了撑着,这就是太后!” 沈桂芬微微一笑,随即不说话了,睿亲王不忿的想上前,被豫亲王拦住了,“叶赫那拉氏祸国殃民,克夫克子,如今又要来克我大清江山,她是必须要死的,虽然我还没找到这个妖妇,但是只要这遗诏一经下达,接下去再冒出来号称自己是母后皇太后的女人,都是乱党,怎么样,诸位军机,是不是该签署了?” “做梦!”李鸿藻喝道,“我且告诉你们两个,只要你们现在收手,太后她最是仁慈,必然既往不咎,从宽处置,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胡林翼心里暗暗叫苦,已经对着皇后的龙胎下手了,横竖都是死罪,他们怎么到这个时候还会收手!豫亲王不屑一顾,“我看李师傅是读书读坏脑子了,不要废话了,你们快签署吧。” “议政王不在,我们无法签署,”众人都看着文祥,文祥断然拒绝,“太后遗体未见,议政王未曾进宫,我们不会签的。” 豫亲王的眼睛眯了起来,“文中堂以为我不会杀人吗?” “人可死,这旨意决不能签!”文祥说道,几个人紧紧靠着文祥 豫亲王瞪着文祥看了一会,“也罢,我这就拿着遗诏出去找议政王,让他亲自给你来说。” “遗诏未曾签署,议政王如何会领旨?”沈桂芬说道。 “我这里头用了印,如何不算数?”豫亲王不以为然说道,“我只要用慈禧太后之宝,把恭亲王宣进园子来,到时候自然他会签署的,你们这些跟屁虫也自然会跟上,只是你们,”豫亲王不屑的转过身,“错过了一次从龙的机会!” “老五,把他们看住,”豫亲王下令,仰着头哈哈大笑出门,“等我亲自去把咱们的议政王请了过来,再让他们一起签!” 到了恭亲王的府邸,豫亲王这才笑不出来了,他骑在马上,对着恭亲王的管家喝道,“你说议政王不在府中!?” “是,今日早起去西山打猎了。”那个国家恭敬的回话说道,“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总大约要两三日。” “打猎?”豫亲王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恭亲王,真是滑不留手,这个时候打什么猎?无非是隐隐知道了园子里的变故,急着出去躲风头罢了! “无妨,”豫亲王漠然转过身子,“就让恭亲王好生休息几日吧,也不知道这样闲散的日子还能过多久,能享几日就就享几日罢了。”   ☆、四十一、思凡夜奔(一) “睿亲王,下官有一事不明,请教王爷。” “你们也不用废话,”睿亲王不耐烦的说道,“老老实实得呆着就是。别嚼舌头根子,激怒了我,本王手里的钢刀不是吃素的。” “只是我们实在是担心皇太后的下落,想必王爷也是知道,若是太后有什么别的去处,”沈桂芬冷静的继续说道,“就靠着你们这些人,是抵挡不住丰台大营的救驾勤王大军的。” “你就知道丰台大营没有我的人?”睿亲王冷笑。 沈桂芬的眉心剧烈的抖动了几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丰台大营是武侯爷在那里主持着,不会听别人的乱命。” “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已经在我手里,盖上去就是诏书,武云迪就算再跋扈,难道还敢抗旨不成?”睿亲王哈哈一笑,“叶赫那拉氏躲在圆明园的那个角落里,别以为园子大,我一时找不到,只要下了遗诏,慢慢的再大索全园,有什么人是找不到的?到时候就地正法,祸害元凶去了,就算是武云迪,还敢兴兵作乱不成?要知道这天下,这大清国还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天下!” “只要再把鬼子六抓进园子,就算是武云迪,还敢对着尊敬的六王爷和七王爷动刀子不成?”睿亲王嘿嘿冷笑,“到时候只怕是跪下来求饶比谁还快。” “我劝你们也趁早打消了要想着什么叶赫那拉氏反攻的想法,这是做梦!叶赫那拉氏早就病的七荤八素的,不然我们那里敢拨乱反正呢?虽然暂时找不到,可我觉得是悬哪,原本就是病着还被太监们搬来搬去,不知道搬在那个角落里,指不定着急上火一命呜呼了,或者大约奴才们怕惹事,悄悄的丢进了福海,淹死也未可知呀。” 听到睿亲王的挑衅之语。几个人沉默不语,胡林翼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动神色,沈桂芬微微一笑。懒得反驳,闭上了眼,这些军机和醇郡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母后皇太后,到底在哪里,是生还是死? 西山左近的一处庄子。大大小小总是有几百号的老百姓在这里居住生息,这里靠近皇家的园林皇庄,虽然苛捐杂税较之别的地方少了许多,可这迎来送往之事,也是苦不堪言,所幸如今西郊周围四地不少内务府的工厂、作坊,还有几个学堂,修建的洋灰路,都是要人干活的,解决了不少农闲时候没有出息的百姓。更有些胆子大的妇人,也在纺织的工厂里头像模像样的做工赚钱,农家之人理教约束少些,妇人抛头露面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能赚到白花花的同治银元,没人不会不称赞的。 茅草房篱笆院里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朝着一位妇人点头哈腰,“大姐,实在是麻烦您了,我们从京中出来。准备去张家口,没想到才到了这里头,我们家少爷就不小心病倒了,我们两个下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有您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在这里头住上一日,这大恩大德都不知道如何报了。” 那个妇人从水井里头打出了一桶水,爽朗的笑道,“这有什么,没事儿,不值得你一谢。人在外头那里没有三灾六病的哟,能帮一把是一把,再说了,我这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你们住,正好!” 那个男子又连忙道谢,妇人利落地把衣服晾了起来,“你家少爷这病怕是不轻啊,我昨夜就瞧了一眼,只觉得脸上红得很,这附近有位大夫,听说是在宫里头伺候过娘娘们的,医术很是了得,不如请他过来瞧一瞧,要我说,这病可耽误不得!” 那个男子听到了宫里头三个字,脸色巨变,勉强笑道,“不碍事,今日已经好多了,我们在宫……在家里头也带了药出来,喝了下去,想必过几日就会好了!” “那就好,”妇人用围裙擦了擦手,“我去做饭,今日还是稀饭?好嘞,我瞧着你们啊,细皮嫩肉的,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那里有做仆人的都不会烧饭的?”妇人笑道,“今个早上幸好大兄弟你没把我的房子给烧掉!” 男子讪讪赔罪,妇人摆摆手,转身进了厨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所幸还是平静的很,毫无异动,他想了想,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村庄,到了官道边瞧一瞧动静,不远处似乎有了几声犬吠,官道上扬起了尘土,似乎有大队人马从东边赶来,他的心里巨震,连忙伏在了一处茅草屋的后头,瞧着来的人,和侍卫的人数,远远就看得到是一位王爵出行了,他慢慢的退后,等到来的一行人路过的时候,他已经疾奔回到了站住的茅草屋之前,那个妇人拿着两颗青菜走出来,惊讶的看到这个男子上气不接下气,“这是怎么了,大兄弟,跑的这么急做什么?” 那个男子勉强笑道,“外头经过了好一大批的人马,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我从前从未见过,胆儿倒是有些小,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想必是大户人家吧!” “你们也有没见识过的?”那个妇人骄傲的笑道,“这再往西边去,就是恭王爷的庄子,他时常来的,倒是闹得我们不安生,要这个要那个的,之前在这边上猎到了一只极好的红狐狸,听说献给了太后,好么,这下人来的更多了!这倒是好事,家里那个杀千刀的,领领路,赚了不少打赏!” 男子来不及和妇人说话,告罪回到了自己的房屋里,一打开房门随即又紧紧闭上,里面一个拿着毛巾的人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这么急匆匆的?外头有什么事儿?” “大约是六王爷的车驾刚才过去了,我没瞧清!你说眼下可怎么办?主子还在昏睡!”进来的人在房间里跺着脚,“咱们可不能在这里继续呆着,万一那些人翻遍了园子里没找到主子,总是要找到外头来的。” ps:  有人说我剧情进展慢,那我可以接受打赏加更!先来一张。   ☆、四十一、思凡夜奔(二) “咱们两个伺候主子还行,出远门可就不能够了,再者说,主子的身子也不能长途跋涉!” “你既然说是六王爷的车驾,那怎么不去拦下来?”守在房间里的男子奇道,随即他醒悟,“谁也不知道园子里头是谁搞的!” “是这个理儿,如今谁都有嫌疑,就是丰台大营不远,我也不敢带着主子去,万一那头也靠不住呢?”刚才在外头打听的就是小朱子,他对着小夏子抹着泪,“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千万可不能再让主子掉进老虎洞里头去!” “可主子都睡了整整一个晚上和上午了,额头的烧是退了,”小夏子用毛巾给躺在床上穿着男人衣服的人擦了擦脸,“怎么还没醒呢?” “也只能是等着主子醒来拿主意了,”小朱子靠着墙担忧的说道,“小夏子,你说园子里头,唐公公和安茜姑姑怎么样了?” 小夏子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菩萨保佑,他们总是要没事才好。” “我也希望如此,”小朱子说道,“只是他们若是那样做了,我只怕那些贼人会暴跳如雷啊。” 两个人停下了交谈,这个话题的结果实在是太吓人了两个人都不愿意再去想象后果的严重性,门被砰砰砰敲响,打断了两个沉静的人,小朱子跳了起来,隔着门缝看了看,才打开,“大嫂!” “饭食已经做好了,”那个妇人端了一碗青菜豆腐和一大罐米饭进来,“我们这些村人,没啥好吃的东西,就青菜豆腐将就一下吧。” 小朱子接过了饭菜,小夏子起身鞠躬。连忙感谢不已,妇人看了看床上的病人,拍了拍头。“哎哟,倒是忘了你们家少爷。早起的稀饭还在,不如热热,给你少爷喝吧?我怕是吃不下饭!” 她旋风似的出去,过了一会,又旋风式的冲了进来,端着一碗稀饭,里面还用鸡蛋打了个糊,洒了几颗葱花。看上去十分香甜可口,“你们先吃饭,我去喂鸡!”妇人笑着又出去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小朱子的性格软弱些,见到这地步还有如此好人,不免有些伤感,眼角泛红,两个人端着碗发了会呆,突然听到床上发出了一声呓语之声,那呓语低不可闻。在两个人耳中听到似乎如同洪钟大吕,他们唰的跳了起来,捧着碗一齐到了床前。只见到眉目之间有些愁容的慈禧太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叹了一声,随即慢慢睁开了眼,她的眼神有些失焦,“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小朱子喜极而泣,“主子,您终于醒了!” 慈禧太后转过了脸,看到了小朱子和小夏子,“是你们两个啊。安茜呢?”两个人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对,这里不是园子里。”慈禧看着简陋的房子,慢慢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有贼人进了圆明园!” 她腾地坐了起来,只觉得脑袋还是发沉,“怎么回事!”她怒喝道,眉心纠结成了一个结,“快说。” 小夏子腾地跪了下来,“昨天夜里主子晕倒之后,唐公公知道咱们那里没有多少侍卫,必然是挡不住了,原本主子要是醒着,我们是都不怕的,只是主子病着,那些人都是对付着主子来的,唐公公没法子,只好叫我们帮主子换了衣服,背着主子,拿着腰牌悄悄出了园子。” 慈禧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可他们抵抗不住那些叛贼,你们两个背着我,也走不快,他们怎么会没抓住咱们?” 小朱子哭着说道,“安茜姑姑穿上了娘娘的大衣裳……”随即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了。 慈禧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到了小腹,李代桃僵?这种事之前她和安茜也一起糊弄过别人,就在去热河的路上,靠着安茜穿了自己的大衣裳瞒过了肃顺,自己才留在了京师,赚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笔声望,没想到,安茜最后还是穿上了自己的大衣裳。 慈禧太后默然许久,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然后呢?”这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 “唐公公又把别的宫门都打开了不少,不少人都逃了出来,他们一时追赶不及,大约唐公公在田字房拖住了他们,所以我们这才平安的逃了出来。”小夏子继续说道,“主子娘娘还昏睡着,我们也不知道去那里好,所以只能躲躲藏藏,躲在了农户之中。”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两个人连忙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打开门让那个妇人进来,妇人进来原本是想收碗筷的,没曾想几个人都还没动过,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慈禧太后,笑道,“哟,少爷您醒啦?” 慈禧太后点点头,“谢谢你,我醒了,昨个夜里你收留我们,实在是麻烦了。” “不麻烦,”那个妇人见到鸡蛋粥还没喝,于是就拿了起来,作势要喂给慈禧喝,慈禧连忙接过来,“我自己来就行。” 慈禧太后果然还是有些饿了,把那碗鸡蛋粥一扫而空,她放下了碗,见到那个妇人眉开眼笑,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劳动成果收到别人的赞美,就连这个乡下的妇人也不例外,小朱子和小夏子也连忙吃好了饭,妇人收拾碗筷又出去了,慈禧太后准备下地,“主子还是躺着吧。” 慈禧太后摇摇头,“我躺不住了,不知道园子里什么样子,皇后和瑛贵妃还有着身孕!”从妇人出门之后,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焦急的神色,“她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 “必然是没事儿的,娘娘请放心,”小朱子把刚才在外头看到恭亲王的车驾的事儿说了,“还不知道底细,所以不敢去打扰。” “你说的很对,”慈禧太后点点头,她下了地,只是觉得双腿还是软软的,“这时候不能轻举妄动,有嫌疑的人,我都不能找,他们在园子里,那太后之宝自然没带出来,这可不好办了。” “唐公公让我们把同道堂小印带出来了。” “真的?”慈禧追问,她惊喜的说道,“这可太好了!” ps:呵呵呵,剧情慢是本书的特色,请配合。   ☆、四十一、思凡夜奔(三) 小朱子把一个锦袋从胸前珍而重之的拿了出来,递给了太后,太后接过去,拿出了里头的小木匣子,那个木匣子还带着小朱子的体温,太后打开一看,果然是咸丰皇帝留给自己的同道堂小印,太后用力的握了握,似乎非如此不能给自己信心一般,“这时候咱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必须要知道清楚,园子里到底是谁干的,她吩咐小夏子,“你出去打听下消息,园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今日一定会有旨意出来,是谁干的,会在旨意里头写出来,你去,到外头有消息的地方打听,知道清楚,今日的诏书里头说什么!” 小夏子磕了个头,转身就准备出门,却又被慈禧叫住,她看着小夏子,“你小心点,不要折了自己进去。” 小夏子用袖子擦了擦脸,哎了一声就出去了,太后下了床,“陪我出去走走。” 小朱子搀扶着太后走了出来,见到小夏子和那个妇人在说话,妇人见到太后出来,笑道,“这个大兄弟要出去买几本书,我怕他不认识路,说要带他去呢,谁知道他那么客气,一再不肯呢。” “就让大姐一起去吧,她是这里的人,熟门熟路,”太后笑道,“两个人有照应。” 太后坐在了一块青石板上,小朱子要拿被褥来垫一垫,她摇摇头,只是坐在阳光之下默默发呆,过了许久,她才幽幽说道,“小朱子,你说我是不是心太软了?” “娘娘自然是菩萨心肠。” “如今的事情肯定不会没有端倪,只是我从前忽略罢了,我想说德龄都瞒着我,把责任都怪罪到他头上。其实还是自己的原因,我不愿意这样凭借着怀疑和莫须有去处置一个人,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感情像别人一般铁石心肠。所以才会落到了如今这样的下场。” 小朱子默默,听到太后有些抱怨她自己的样子。连忙开口劝解,“娘娘的仁德,感恩的人自然都知道,若不是娘娘仁德,唐公公也不敢如此自作主张把娘娘送出来,说到底,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到哪里不是做奴才呢。可这人与人之间,对待我们的脾气,我们虽然愚蠢,到底也是知道的,主子的态度,谁都明白,我们是愿意效死的,如果唐公公和安茜姑姑不幸去世,我相信他们也是心甘情愿,为了主子。这不是效忠不效忠的问题。我读书不多,到底还是知道豫让的故事的。” 太后叹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她自觉是一个后世来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内心还是保留着一份后世人所具有的重视生命的人道主义情怀,不愿意大开杀戒,这种体现在太后的身上,表露出来,大家就是认为是一种妇人之仁。 或者是错了,或许也是对的,“只是为了你们。”太后打起精神,“我也不能就在这里消沉。等着小夏子把消息带回来,咱们再做打算!” 军机大臣们都被扣在了圆明园之中。不过半日,外头的人都知道了,倒也不是消息传递的迅捷,只是因为消息半个都传不出来,昔日这圆明园的大宫门外头,无时无刻没有人在打探着,等候着,和传递着消息,如今倒是好,半天之中都没有一丝消息传了出来,有心人又在夜间听到了厮杀之声,更有甚者信誓旦旦,说圆明园之中传出火枪之声。 于是一时间大宫门前门可罗雀,看上去绝无人影,实际茶楼中,官道后,处处有着诡异莫名的人在盯着圆明园。 早上有一队骑兵飞驰了出去,到了恭亲王府传旨,不一会,就有明发到各部的诏书出来,说明了一件事,慈禧太后驾崩了! 并将恭亲王一切职位开去,礼亲王为领班军机大臣。 “这是什么话?”江忠源在兵部的值房大发雷霆,“母后皇太后只不过是风寒而已,怎么会突然驾崩?” “这是遗诏!”来使有些心虚的说道,“我们也只是传旨而已,请尚书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江忠源凝视站在大堂里头的使节,微微冷哼,“上头说叫兵部不得擅自调动部署,并将八旗护军营之统帅权交给睿亲王?” “是,诏书上是这个意思。” 江忠源起身拂袖而去,“那你自己去办就是了,你有遗诏,何须要来此地!我且不奉陪了!” 。。。 传旨的使节到了丰台大营,这时候武云迪还是懵懂无知,听到有旨意,随即跪下听旨,听到“母后皇太后驾崩,大政托付给豫王睿王两王,命慈安太后垂帘”的时候,刷的站了起来,“什么!”武云迪怒喝,“你们这些人在捣什么鬼!” “武侯爷,这遗诏和慈安太后的诏书,你都瞧见了,”使节对着武云迪喝道,“上面的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武云迪拉起了那个使节的领口,怒视于他,边上的将领们连忙拉住,劝解武云迪不要冲动,“大帅何不让他把旨意说完。” 武云迪大手一放,那个使节跌跌撞撞的朝着外头跌去,“你说,我听着你说!” 武云迪就站了起来,双眼朝天,眼眶通红,神态倨傲,“武云迪解去丰台大营之责,授内大臣,御前行走!” “这旨意的意思是,”武云迪慢慢的说道,“叫我交出兵权?” “是,这是懿旨!” “我去你姥姥的懿旨!”武云迪哈哈一笑,突然一巴掌把那个使节扇到在地,“你们这些狗东西,就知道做这些暗箭伤人的勾当!来人,把这个人吊死!带上兵,去圆明园!” 几个人不敢动弹,一时间内只有那个使节在地上呻吟,武云迪穿上了铠甲,转过头看着众人没有动弹,只有几个亲兵把那个使节架了起来,武云迪眼神一凝,“怎么地?这些事儿你们也有份儿?” 火枪营都统马都统是淮军出身,他苦笑着说道,“大帅,您要带兵去圆明园做什么?这懿旨看上去可是没错啊。”   ☆、四十一、思凡夜奔(四) “看上去没错,内里是大错特错!”武云迪喝道,“太后若是真的得享天年,脑子怎么会如此糊涂,东太后一不是前朝皇后,而不是皇帝生母,凭什么垂帘听政?睿豫两王素来没有办理国事,为何把恭亲王一概免职,而将大政托付两个白痴纨绔!这遗诏实在是臭不可言!” “武大人慎言!”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武官上前喝道,“两位王爷乃是国之栋梁,如何能说是纨绔白痴之语加之诸身?” 武云迪凝视此人,“怎么地,你有意见?” “不错,”那个年轻武官对着武云迪丝毫不惧,“八旗中人绝不会任凭武大人为非作乱,乱了朝纲,灭了法度!” “再说了焉知武大人是不是想学汉末董卓,过一过皇帝的瘾?” 武云迪扫视他身后的众人,“你们这些人,都是这个意思了?” “正是此理。” “大人乃是武人,何须干涉政事,”一个火枪营的统领忍不住开口说道,“咱们只是安心当差罢了,何苦操这个闲心,什么人都少不了要依仗我们。” “武大人,我劝您还是安分些好,如今可是不同往日了,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们八旗宗室了,”一个腰间系着黄带子的武官冷笑道,“您的出身不高,还是老老实实的辞官就是,把丰台的大权让出来!” 武云迪反而平静了下来,慢慢坐下,环视众人,“这么说,大家伙都是这个意思?” “新军乃是太后一手创立,武大帅和荣大帅艰苦创立,”几个年轻的武官刷的站出来表明自己态度,“决不让任何小人想要毁了此地!” “标下也是这个意思!” “很好,”武云迪满意的点点头,“有些人就是不知足。太后给了你们掌兵的权利,如今看来是给错了,八旗这些勋贵子弟看来好东西不多!”几个人脸上浮现出怒色,有些人却是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人人都说我出身不高,却有人一直和我说,我是响当当顶天立地的好汉,一个人的出身从来都不是靠什么门第世家或者祖宗是什么功臣来决定的,包衣怎么了。包衣依然是国之栋梁,什么睿亲王,在养心殿里也不是对着我的钢刀屁滚尿流?”武云迪不屑的一笑,“我靠着自己如今已经是侯爷,不像有些废物,若是少了世袭的爵位,怕是已经饿死了吧!” “好了不说废话了!”武云迪刷的站了起来,“老杨!” 杨树声点点头,“大帅请吩咐。” “守住丰台大营,不许调动任何兵丁!”武云迪看着众人。淡然发令,“我知道你们为难,不敢有所动作,但是只要丰台大营不乱,那些废物就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武大人你已经不是丰台大营统帅了,无权处置此地之事!”使节怒道。 “我是不是了,可继任者不在营中,”武云迪轻蔑一笑,“德长要是敢来这里接印,我倒是高看他一眼。继承者未到,我自然把大权都交给此地官职最高之人,老杨,只要守住一两日!” “你去吧。”杨树声这点担当是有的,使节大声抗议,他脸色一沉,“既然传旨完毕,军中不许闲杂人等逗留,请出去吧!” 武云迪带着几个愿意跟随自己的将领疾步出了白虎节堂。一把揪住了那个使节,“天使大人,您这是要去那里啊?”武云迪狞笑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武武大人,武侯爷,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上头有命,我不敢不尊,您可别把我放在眼里,就当一个屁放了吧!”使节战战兢兢,他觉得自己的胯间都有些湿漉漉的感觉了。 “我心中怒火大的很,你说我不找你发泄,找谁呢?”武云迪拉起了那个瘫在地上的使节,“你还要去那里传旨?九门提督府吗?我看你几个人少的很,怕路上有什么乱子,不如本侯爷一起陪你去吧!” “慈禧太后驾崩?命睿亲王豫亲王监国,还有,慈安太后垂帘?”慈禧太后不敢相信得复述了这几句话,脑袋如遭重击,眼冒金星,“居然是这几个人!” “主子明明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那里就驾崩了,真是乱臣贼子!”小朱子愤恨的说道。 慈禧太后慢慢的摇头,“他们必须要说我死了,不然他们就没办法交代,怎么着,把我软禁了?嘿嘿,那更是让人有上下其手的机会,丰台大营有武云迪在,只要他一声令下,以解救我为号召,没人不会答应,只有说我死了,才会让那些支持我拥护我的人死心,他们的政变才会有可能成功。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们居然会把我偷偷运出宫,”慈禧太后在暗室之中来回踱步,知道了什么人搞得鬼,她反而轻松了下来,“找不到我,但是却有了印玺!” “有了印玺,只要遗诏发了下去,武云迪和荣禄没有动静,兵部的大权都交了上去的话,再过几日,都平稳了下来,就算我亲自出面,怕也没用!”慈禧太后烦躁的骂了一句京骂,“xxx,这会子还不知道园子里头他们怎么样了,若是只对付我,倒也罢了,但若是他们决意要让皇后……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慈禧太后呆呆的坐在炕上,小朱子急切的问道,“主子接下去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找荣禄大人或者是武大人?” “荣禄?”慈禧太后犹豫得摇摇头,“我不知道,荣禄是不是可靠,我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她泫然欲泣,但又坚强忍住,“我对钮祜禄氏是如此信任,如此尊敬,她还搞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我是想明白了,若不是她,睿亲王和豫亲王两个人焉能如此顺利杀入园子里,八旗护军营也绝不会不能入园平叛!” “荣禄?”慈禧太后喃喃自语,“我能相信他吗?” “那武大帅呢?”小夏子说道,“武大帅可是主子的妹夫!绝不会是和别人一条心的!” “暂时先别找他们两个,我先要观察一两日再做定夺,”慈禧太后坚定的说道,“去把恭亲王找来!”   ☆、四十二、浮萍霜露(一) “可主子,恕奴才多嘴,”小朱子说道,“恭亲王这人靠得住吗?奴才胆小,怕他和睿亲王是一伙的,找了他就自投罗网了。” “肯定不会,”慈禧太后说道,“遗诏把恭亲王撤了议政王领班军机大臣等职位,他又出现在这个地方,必然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不然任何人,就算他手握兵权,也不敢这个时候不在中枢镇守,不然睿亲王和豫亲王必然要趁这个机会夺权,今日若是下诏恭亲王监国,或者他干脆就自立为帝,我都信是恭亲王捣的鬼,但是他被开了,说明这个时候必然是和他无关的,我现在必须要找个人做依靠,我知道这一定是很危险的,但是没法子,必须如此,”慈禧太后吩咐道,“你去的时候小心着些,几个反贼这时候还没对恭亲王动手,但是想必已经悄悄派人监视了,就算恭亲王和我一心,这时候手里没兵,也抵挡不住那些狗贼,要怎么办,想想法子别打草惊蛇才好。” 依靠着别人的确是非常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一个未明心意的人时候,但是如今的太后没办法,她必须要找到同盟,才能从眼前的困境走出来,万一恭亲王不敢面对自己呢?万一恭亲王真的如小朱子所说,不值得相信呢?事事谋定而后动,说说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 “小夏子,你也出去!”慈禧太后说道,“主子您这里不能没人伺候。” “如果他们真的来找到这里,留下你一个人也没用!”慈禧太后摇摇头,“他们如今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我,不然怎么说我已经死了!?他们一定是会稳住朝廷和大军,只会暗暗的寻找我。我暂时不用担心,你去,万一要是恭亲王靠不住。我起码还有一个希望!” 慈禧太后平静的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只见到那个妇人在打扫着篱笆围成的院子。小夏子准备走出去,妇人关切的问“大兄弟这是要去那里?” 慈禧太后笑着说道,“我这个长随,认识恭亲王府里头的马车夫,刚才他和我说,说是恭亲王在这边上,我这不是病着吗?也不指望说去要匹马来,若是能借个几两银子。让我租辆马车,去张家口就方便了。” “这倒也是,可惜我家里头也是贫苦人家,不然接济些银子给你倒也无妨,”那妇人笑道,“大兄弟你认识路吗?若是不认识,我带你去也无妨,我时常拿着野蘑菇去那里卖给王爷的厨子,倒也熟门熟路的。” 小夏子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劳烦大姐了,日后我病好了,必然要重谢。” “什么谢不谢的。”妇人爽朗笑道,“出门在外,难免有窘迫的时候儿,能帮上一把就帮一把吧!”她朝着外头吼了一声,“狗儿狗儿!” “娘你喊我作甚?”一个挂着鼻涕的三四岁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拉着一头黑狗跑了进来,那条狗兴奋的甩着尾巴,妇人拿起了篮子,“你在家里陪着这位大爷。” “什么大爷,”慈禧太后见到妇人如此热情。心里原本郁结,却也不禁受到感染。嘴角扬起,“叫叔叔就成。若是大姐不嫌弃的话。” “成,你陪着叔叔说话,不许出去撒野,知道不?娘出去一会就回来!”妇人翻检着篮子,不免嘟囔,“这些蘑菇不知道能换多少钱……” 太后招招手让狗儿上前,狗儿含着指头抬起头看着慈禧太后,那条黑狗警觉的朝着慈禧太后呲牙,汪汪出声,慈禧太后看到狗儿挂着的鼻涕,拿着袖子给狗儿擦了擦,又问狗儿几岁了,喜欢吃什么,被唤作狗儿的小男孩憨厚的一问一答,慈禧太后有些开心,却不觉有些伤感,“我是这么的喜欢小孩,英宗皇帝却死在了我的跟前,到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抱上孙子。” “主子。”小朱子也有些动容,却不知道如何接话,别人以为天家总是最富贵最如意的地方,却不知道也有寻常人一般的生离死别,一样的无可奈何,和一样的无力感。 “你快去吧,”慈禧太后继续逗着狗儿,“去找他们,提出我的要求,若是能成,我就出现,若是不成,那你就别回来了。”慈禧太后有些伤感的撇了一眼小朱子,“你,哎,你要保重。” 小朱子磕了一个头,决绝得转过头离去,慈禧太后继续逗着狗儿,心里却是想着心事,突然又红了眼圈,狗儿吮吸着手指头,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叔叔,“狗儿,你的狗儿叫什么名字?” “叫大黑。” 慈禧太后看着那头伏在自己脚下的黑狗,“大黑,”那头黑狗抬起了头,朝着慈禧太后摇尾巴,慈禧太后伸出手,那黑狗就朝着手吐出了红舌头,舔的自己手心有些痒,她哈哈一笑,“走,咱们去看看,你家有什么可吃的,做饭去!” 那个妇人一路叽叽喳喳的和小夏子说话,小夏子心里担着心事,却不好发作,只能是勉强敷衍,走了十来里路,那个妇人健步如飞,小夏子倒是有些走不动了,妇人又拉住小夏子一直往前走,走上了官道,不一会,就到了一处宅子,瞧着规制,就是王爵该有的房子,大门口有几匹高头大马,上面骑坐着几个武士,看到了来的两个人,不屑的冷冷看了几眼,随即只是看着宅子的大门,不理会两个人,那个妇人知道厉害,不敢再高声谈笑,暗暗咂舌,悄悄的对着小夏子说道,“王爷这里的人以前倒是和气,如今怎么这么凶。” 两个人走上了宅子门口,一个看门的人上前问来意,那妇人刚想说什么,看门的人抬起头,似乎听到了远处的响动,连忙让两个人走开,“我们王爷回来了,你们站边上些!” 一个皱着眉头穿着利落短打的短须男子慢慢骑着马从西边过来,身边伴着一群人,王府前的仆人们都低头行礼,口里喊道,“王爷回府了!” 小夏子和那个妇人也靠着路边低着头,他稍微瞥了一眼在对面骑着马的人毫无举动,心里一惊,“果然有人在这里监视!”   ☆、四十二、浮萍霜露(二) 小夏子知道规矩,若是恭亲王府里头的侍卫,见到恭亲王回来,必然也是要下马行礼的,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他知道,这些人必然是叛变的那些王爷们派来监视恭亲王的! 恭亲王转过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骑兵,不悦的冷哼一声,慢慢上了台阶准备走进府中,小夏子一时之间不敢呼喊,这个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了恭亲王和太后的异动,就靠着恭亲王府的侍卫们,决计是抵挡不住的!他急的满头大汗,边上的那个村妇有些关切的问小夏子,“大兄弟你是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小夏子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陪着自己的妇人,他一下子来了主意,“大姐儿你陪我演出戏!” “啥?” 那个小夏子一把抓住了妇人,啪的一声把她手里的篮子打翻在地,“好奴才,我瞧你是忘了本!”小夏子怒目圆瞪,大声喝道,“你自己说说看!原本出身就不高,只不过是个偏房太太生的,我瞧着你可怜,持家也算是不错,又是亲戚,当然把外头的生意都交代给了你!你倒是好!一个人挎着篮子来这里头闲逛,咋了?你嫂子交代给你的事儿,你都忘了!可真是胡闹!”他还作势在妇人的肩膀上拍了几下,看上去似乎在教训自己的媳妇,“还在这里闲逛!还在闲逛!啊,自己个的事儿都忘记了,嫂子都不知道去那里了,你还有这个心思闲逛游玩啊!” 那个妇人一呆,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哎呀,老天爷啊。我可是真不活了!”随即在地上翻滚了起来,野蘑菇洒了一地。 恭亲王如遭电击,身子微微一抖。转过身来,斜着眼看了看在地上闹腾的两个人。“怎么回事?”他威严的发问。 一个门房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王爷的话,是左近给厨房进野蘑菇的村妇,不知道怎么今日闹了起来,马上就把他们赶走。” “既然是卖蘑菇的,那就收了下来,”恭亲王点点头,“春天的野蘑菇。我倒是有些想吃了,让厨房把他们带进去给个好价钱,可怜见的,到底是不容易。” 恭亲王看了一眼伺候在门边的管家,管家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不许闹了!”管家威严的喝道,“主子仁慈,给你们个好价钱,跟我进去,静悄悄的去后厨。不许乱来!” 小夏子连忙扶起了妇人,“是是是,您老人家大恩大德。那位大爷也是大恩大德看上去就像活菩萨,我想起来了,就是弥勒佛!” “别瞎说,乡下人乱讲话不怕闪了舌头!”管家吓唬他,两个人捡起地上的蘑菇,感恩戴德的进了别院,在街对面的一伙骑兵冷冰冰的看着府前的闹剧,为首的人不屑一顾的说道,“鬼子六这心胸真是宽阔的可以。什么身份都不是了,还有心思这个时候吃什么野蘑菇?嘿嘿。可见,咱们王爷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废物鬼子六。还兴师动众叫我们守在这里!” “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冲进去,把他杀了也就罢了,”边上的一个人出主意,“省得在这里耗时间。” “不可,恭亲王是宗室里头能干的人,而且是近派宗亲,不能硬来,只能是慢慢盯着,以防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如今看来,这法子到是也有效,鬼子六在这里头,只能是每日打打猎,什么事儿都干不了。” “还有别的队伍在搜查这一带,不用急,那个人就算还活着,也逃不掉!” 。。 管家把人带进了宅子里头,转过身看着两个人,“你们到底是谁?” “我要求见恭亲王,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儿!”小夏子的脸上原本的谄媚之色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坚毅肃穆的神色。 那个妇人这时候才有些害怕了,拉了拉小夏子的衣袖,“大兄弟,你咋胆子那么大呢,王爷是咱们说见就能见的嘛,别浑说,拿了钱咱们回去就是呢。” “大姐你等一会,我说了事儿咱们就回去,”小夏子对着管家喝道,“还不快去,这时候可是耽误不起,被外头那些人知道了,你们家主子说不定也是一个死字!” 小夏子十分威严,那个管家不由得弯下腰来,“是。” 小夏子被带进了花厅,里头只有恭亲王一个人,小夏子干净利落的行了个打千礼,恭亲王摆摆手,让管家退下,“你是什么人?”小夏子满脸灰尘,恭亲王一时之间看的不清楚,故而发问,“你在外头讲的那些话,夹枪带棒的,谁吩咐你说的?” “六爷,”小夏子喊着宫里头称呼恭亲王的名号,恭亲王越发狐疑了起来,“我们家主子让我来看望六爷的。” “你们家主子,”恭亲王皱眉盯住小夏子,“是园子里出来的?” “是园子里出来的!”小夏子朗声说道,“还是澹泊宁静出来的!” 恭亲王刷的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打翻了身边的乾隆粉彩并蒂莲盖碗,啪嗒掉在了地上都毫不自知,“她在哪里?”恭亲王狂喜,“快带我去见她!” “六爷要见我们主子做什么?”小夏子慢悠悠的说道,“我们家主子,怕信不过王爷。” “我若是深陷其中,如何会在此地?”恭亲王急切的说道,“如今我虽然只是免去一切差事,但也是朝不保夕,指不定那一日就要也如同塞尚阿一般身首异处!” “塞尚阿大人被叛贼杀了吗?” “不仅是塞尚阿,”恭亲王摇摇头,“皇后也流产了,这会子怕也是活死人一个。” 小夏子身子巨震,“如此可如何是好!主子一定要伤心坏了!”他想了想,咬咬牙,“六爷如何出去?”小夏子说道,“外头的人盯得那么紧!” “也只好乔装了,”恭亲王思索了一番,“你先和那女子一同出去,在三里之外候着我,我先换成下人的衣服出去和你汇合,”恭亲王似乎浑身来了劲,“想不到我这来西郊避祸,居然能歪打正着,实在是祖宗保佑!”   ☆、四十二、浮萍霜露(三) 慈禧太后拿着扫帚,粗粗的扫了几下,见到地上还是脏得很,不免微微摇头,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没想到自己居然扫地都不会了,她丢下了扫帚,哼哼唧唧的走到了厨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炉膛里头的火苗点了起来,这还因为这户人家有洋火柴,不然估计把这个房子的木头都拆了进去烧,慈禧还是点不起来,好不容易把水烧开了,慈禧太后把中午的剩饭都到进了锅里,再把白菜切成段,一同放了进去,把锅盖盖上,复又坐下来看着炉火,狗儿懵懂得伏在太后的膝盖前,“叔,你做什么好吃的?” “菜泡饭,”慈禧太后有些出神,大黑趴在一边,蜷缩成一团,“很久没自己动手烧饭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烧,狗儿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肉,”狗儿留着口水说道,“还想吃肥鸡肥鸭!” “哈哈,狗儿只要听叔的话,以后就能吃上肥鸡肥鸭,”慈禧太后揽住了狗儿,看了一眼在地上的大黑狗,“大黑也是。” 狗儿开心的笑了起来,除了笑声之外,房间里只有干柴在炉膛里剥落的声音,大黑狗突然刷的直起了身子,朝着门外呲牙发出低沉的声音,随即“汪汪”大叫,边叫边奔出了厨房,慈禧太后的心里突然一缩,随即听到了外头响起了许多的脚步声。 。。。 武云迪风风火火的带着人进了九门提督府。他对着高踞在猛虎屏风之下拿着一本书静静看着的荣禄大声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这个闲心思看什么劳什子书!” 荣禄默默把手里的书放下,他的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了,“我不看书还能怎么办?武兄,难不成叫我关了九门吗?” “你关了九门有什么用?”武云迪跺脚。坐在了下首。“那些乱臣贼子又不在四九城里头!怎么,你这里没人来传旨?” “来了,”荣禄有些怔怔的说道,“我原本节制九门提督,将我的职务卸下,转任兵部尚书,”他有些讽刺的惨笑,“这位置倒是不算差。” “那你怎么还在此地?”武云迪说道,“何不学老子一般。滚他娘就是了!” “九门提督想着要拿回去在我手里的大印,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荣禄轻描淡写的说道,“就算别人如今得意了。也休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便宜,我知道他们的心思,以为想要夺了九门,把四九城控制起来,别的不说,把内阁军机六部九卿的家人都看住,忠臣义士投鼠忌器。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荣禄紧握了双手,双眼泛红,眼中亮晶晶的,“哼,他们做梦,我从来都是母后皇太后的人,如今就算是皇太后死了,我也绝不会和那些害死母后皇太后的人同流合污,就拼了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意,武兄,你意下如何?若是胆小,想明哲保身,你回家就是。” 武云迪一呆,上前拉起了荣禄,“你******是在玩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武云迪是那种人吗?”武云迪怒喝道,“我要是这种人?我还会来找你?我可是授了内大臣!那个使节说只要我老老实实的,明日就封公!那里不在这里强,你小看了我!” “你说你是太后的人,难道我不是?都说我是包衣奴才,姐姐进了宫不得宠,也只是受尽了冷眼,太后给了我机会,我才有今天,才有如此显赫,原本就是赤条条来,把这身子都还给了太后,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没你厉害,丰台大营带不出兵来,若是带了兵,我******早就去烧了圆明园,把那些乱臣贼子都烧了,也绝不能含糊!” “******我早就说过,那些八旗的勋贵子弟靠不住!”武云迪还在大声骂道,“太后还要给他们带兵!若不是他们有了兵权,未必有如今这样的大胆,敢犯上作乱!” “他们还是成了,”荣禄怔怔的流下泪来,泪珠子沁入了胡子,流到了胸前的狮子补服上,“太后还是驾崩了,死在了这些乱臣贼子的手里。” 武云迪怔怔的看着荣禄,突然咧嘴一笑,随即狠狠的给了荣禄一个拥抱,“不用担心!咱们还有戏儿!”他在荣禄耳边说了什么,荣禄原本哀伤的表情突然出现了混沌的表情,一脸惊讶、喜悦、不敢相信、怀疑、困惑交织在一起,“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说咱们的天绝不会这么快的倒下,只是还要你来证实,带上来!”武云迪拍拍手,一个穿着寻常衣服的男子被带了上来,那个人一看见荣禄,眼中的泪刷的流了下来,“荣禄大人。” 荣禄刷的站了起来,“你是小朱子!” “是,”小朱子用袖子擦着泪,“主子娘娘被我和小夏子偷偷连夜运出了圆明园,眼下安全的很。” 荣禄眼中流泪不止,用袖子擦怎么也擦不干,“老天爷开眼!”他连忙拉住小朱子的双臂,急切的说道,“快快快,把我们带去拜见主子!” 小朱子摇摇头,挣脱了荣禄的双手,“主子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荣禄一呆,“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武云迪,武云迪坐在一边,“你说有旨意要见到我们两个一起儿才能说,眼下没有别人,你说吧。” 小朱子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衣袖撕成的布片,“有旨意,”两个人跪了下来,“臣等领旨。” “剿灭二王,夺圆明园。”小朱子将布片递给了荣禄,“上面有同道堂小印,请两位大人检查。” 布片之上用血迹写成了八个字,触目惊心,荣禄是知道慈禧太后笔迹的,心神激荡之下仔细检查,果然是慈禧太后御笔。 “主子说了这时候就是考验两位的忠心了,若是敢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圆明园,才能证明你们为了娘娘什么都敢做!” 明面上太后已经病逝了,现在圆明园里头军机大臣都在,垂帘听政的太后在,监国的亲王都在,武云迪和荣禄要是敢动手,在世人看来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四十二、浮萍霜露(四) 中枢尽在圆明园,且又有慈禧之宝发布旨意,从法理角度来说,慈禧太后已经是死人一个,绝对没有任何的机会翻盘,而带兵去圆明园,不仅要再起纷争,大动干戈,绝对更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世人眼中的乱臣贼子。 这样的代价,真的能承担吗? 一时间大堂内寂静无声,安静的小朱子只是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头的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声,“早就该如此了!”武云迪击掌起身,“那些猪头肉杂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在是该死,如今有了密旨,正是出口恶气的时候儿了!” “是这个理,”荣禄点点头,两个人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就定了下来,“咱们同去!打下圆明园,再去请母后皇太后的御驾!” “可是咱们没有兵啊,”武云迪原本是兴致勃勃,这时候却不免发了愁,“丰台大营那里头有那些杂碎在里头混着,杀了不是,放任他们,怕老早就走漏了风声,”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武云迪也绝非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样的粗俗,内里事情也看的通透,“说到底,他们也不是没有遵循法理儿!就靠着咱们这几个人,绝对是攻不进去圆明园的!” “不用担心,”荣禄又回复了从容的神色,恍若诸葛孔明,只是双眼微肿,破坏了胸有成竹的形象,“这九门提督府有兵!来人,”荣禄大声喊道。“叫人上来!” 来的人穿着朝服,亦步亦趋的走了上来。朝着堂上打千,“末将,四城警察署总署长冯三保参见大帅!” 武云迪看到了来人,连忙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扶起了冯三保“岳父大人,您怎么在此地?” 来的枯瘦小个子的中年男子正是冯婉贞之父。冯三保。他朝着武云迪微微颔首而笑,“荣大帅,已经叫属下警察署尽数待命。” 武云迪心中一亮,对着荣禄喝道,“好你个小子,这就是你的奇兵?” “当然,九门提督府之下五城兵马司里头,堪用的武力就是你这位岳父大人的警察署,警察署里头。除却一些文职之外,都是历年来大战退伍下来的兵丁,一共有三千之数,”荣禄说道。“这战斗力自然是没话说,丰台大营调兵麻烦,且鱼龙混杂,你说会暴露消息,想必也是可能的,我留着冯三保大人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有了密旨。自然是水到渠成!冯三保,母后皇太后传出密旨,叫我等剿灭乱臣贼子,”荣禄高声喝道,“你听旨!” “末将在!” “警察署所有之兵尽数在德胜门集合,我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见到所有能上阵的警察!武云迪前去指挥,现在天色差不多就要暗下来,等到九门闭门的时候,从德胜门开拔,前往圆明园!” “圆明园里头就那么些人马,他们把自己家的家丁派上,也绝对抵挡不了,”荣禄说道,“太后有衣带诏,我们所向无敌!” “是!” 谁都知道,只要是太后的衣带诏一拿出来,必然是无往而不利,如今就是没兵,有了兵,这是傻子都能赢的一战,但是荣禄居然说要自己主持战事,武云迪有些不解,“仲华,这一战需你来主持!”武云迪说道。 “我要去见太后,她那里头我实在是不放心,小朱子说那里无人伺候太后,若是有人大索西郊,必然危险!武兄,这一战必须要你来主持,原因我不说,您也知道,我还是外人,不能插手这些,这是我的私心,望你谅解。” “什么私心,你知道要让功于我罢了。”武云迪摇摇头,冯三保已经退下去传话了。 “我又不是天子近亲,”荣禄笑道,“你是文宗皇帝云贵妃娘娘的弟弟,又是太后的妹夫,英宗皇帝的姨丈,乃是天家亲眷,这些关系,你在这里,自然散漫做去就是,你主持这战,大家也以为不过是家务事,外头受到的关注也能少了些,我却是不同,你就不要推脱了,冲锋陷阵的事情你去做,我偷个懒,我实在是担心皇太后,等到入夜,我们一齐同出德胜门,你去圆明园,我去西郊找母后皇太后,绝不能让千金贵体有所闪失。”荣禄坚定的说道,“如今只不过才过了一个白天,只要我找到了母后皇太后,你再打下圆明园,这些跳梁小丑自然就能一战而决,再无后患,天下也不会震动。” “今天这一夜绝对是十分重要的!” 。。。 太后心里突然一紧,知道可能是找自己的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人,连忙把自己的**帽朝下压了压,又用炉灰擦了擦脸,大黑在外面剧烈的犬吠着,汪汪大叫,外头响起了骂声,大黑哀叫一声,夹着尾巴逃回到了厨房,随即厨房的大门被粗鲁的打开了。 慈禧太后粗着嗓子哎哟一声,“这是谁啊?进来也不招呼一声!” 来的人是几个粗鲁的士兵,穿着锦袍,“我们王府来的,有个女贼偷了我们王府的宝物,我们正在搜查,嘿,你是谁!”他狐疑得盯着在烧炉的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心里砰砰直跳,说话却不慌不忙,“这是我哥家里头,”慈禧太后继续粗着嗓子说道,“嫂子去买蘑菇了,就我一个人和我侄子,什么女贼,到底是没见过的!” “没见过?”那个人看了看慈禧太后,只见他背着身子在灶台上忙碌,看上去十分熟练,“头儿,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后头一起的士兵低声说道,“那一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你瞧着他烧饭的架势,那里能是那一位呢!” 那个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低眼看到了含着手指头的狗儿,于是蹲下了身子,“你这孩子,烧饭的那个人是你的谁?” 慈禧太后心里砰砰剧烈跳动,一颗心差点要蹦出了胸膛,她感觉到似乎时光都已经停滞了,感官只剩下了一个听觉,她听到了狗儿憨憨的笑道,“是我叔。”   ☆、四十三、冷月无声(一) 慈禧太后悄无声息的长长吐了一口气,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那个人这才放下心站了起来,“这些日子有什么陌生女子,瞧见了一定要告诉我们,王爷重重有赏。” 慈禧太后点头哈腰,“是是是,军爷您走好。” “咱们走!” 几个人走出了厨房,慈禧太后这才觉得自己的腿脚软的不行,她靠在了灶台上,随即又被滚烫的灶台烫的跳了起来,外头还有说话声,她悄悄的竖起耳朵细听外头的交谈。 “我说大哥,你若是担心,不妨把烧饭那个人衣服扒了瞧一瞧就是,横竖还要问这么多话做什么,”一个猥琐的声音阴笑了起来,“浪费口舌。” “你就趁早打住了吧,这里头的民风可彪悍的很,又靠着圆明园,三亲六眷指不定就和那位老爷有关系,扒了人家的衣服,到时候闹起来,咱们说不定还走不出这里头,再说了老子又不喜欢象姑,别扯这些,走,去西边瞧瞧,她一个病歪歪的,走不了多少远!” 慈禧太后气的牙根紧咬,却也有如释重负逃出生天之感,她对着狗儿十分感激,“狗儿说的好!”这时候才觉得背上有冷汗淋漓,她打开了锅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紧张,一直烧着柴火,锅里头原本的菜泡饭变成了烧焦的米饭,这样也没法子下口了,她一声苦笑,也只好是又加了水进去。铁锅发出了刺啦啦的声音,白雾又升腾起来。她复又坐在灶台下,望着通红的火焰发着呆。 自己对待世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仁慈了,回想往事,昔日的这位本尊执政时期,可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乱子。论心肠。她可远比自己硬多了。 狗儿跟大黑也依偎在边上,他拉了拉慈禧太后的袖子,“叔我想吃鸡蛋。” “哦,”慈禧太后回过神,“鸡蛋在那里?我去给你拿一个。”她站起来,狗儿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破篮子,慈禧太后掏了掏,“没有鸡蛋了,”她才想到。或许自己早上吃的那碗稀饭里头的鸡蛋是他们家里头唯一的一个鸡蛋了。 “今个没鸡蛋了,狗儿,以后叔给你买,每天都有鸡蛋吃!”慈禧太后摸了摸狗儿的头。安慰的说道。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左近的几处农舍也已经点起了油灯,太后和狗儿闲谈了几句,问家里头的情况,狗儿毕竟还小,许多事都不懂得,问了也是白问。那些人似乎是搜索过了此地,不再回来,两个人将就着吃了焦米粥,又坐在房屋里头等着外头的消息,慈禧太后的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坐在坑上发呆。 她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上辈子到这辈子,大约都没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用来思考和遐想,人在失意的时候才会想到了以往的不足和缺陷,这一日的挫折,让她好好的想了想,接下去该如何走的路。 她思考的是如此的深沉,外物似乎一概不能惊扰于她,直到大黑的犬吠声又想起,这才让她惊醒,妇人开打了门,探头进来,看到狗儿伏在慈禧太后的膝盖上睡着了,“哎呀,我的小祖宗,”她连忙上前把狗儿抱起来退了出去,“这都打扰到客人了。” “没关系大姐,”小夏子进了来,含悲带喜的看着慈禧太后,“六爷来了。” 还没等慈禧太后说“请进来,”外头就疾奔进来了一位青衣小帽留着短须的男子,那个男子见到了慈禧太后,眼中露出了喜悦的光芒出来,慈禧太后也站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似有千万句话讲,但一时之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夏子连忙退了出去,把房门悄悄的关了起来。 恭亲王掀开衣服的下摆,就要跪下请安,被慈禧太后连忙拦住,她亲手扶起了恭亲王,“这会子还行这样的大礼做什么,我们都不在宫里头,不要将就这些了。” “太后可是安好?”恭亲王急切的问道,“我一直担心着太后,”他把外头的消息简单的一说,“大家伙叫我在外头候着,到了晌午都没有消息,我就知道园子里必然坏事了,所以借着打猎来了这里,所幸是太后洪福齐天,祖宗保佑,”恭亲王露出了喜色,高兴的说道,“不曾想太后居然能逃了出来!” “六爷,”见到了恭亲王,慈禧太后的眼中又留了泪出来,两行清泪慢慢流下,“所幸还能生见你!”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不管是真的流还是假的流,不管是出自什么目的,拿出来就是无往而不利,恭亲王见到了太后流泪,大为感动,“奴才也不意能够再次见到太后!” “还什么奴才不奴才,六爷,您我是年轻时候就认识了,这时候还在矫情这些礼数做什么,都一概免了吧!我如今可是没有什么主意了,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一介女流,没的依靠,如今只能是靠着六爷你了。”慈禧太后眼中含着热泪,泪眼婆娑的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十分惊讶,太后从未失态,就连去年英宗皇帝驾崩,也未见太后在人前落泪,如今脸上一脸柔弱,又是后怕的表情,怕是真的受了大委屈了,他的心里涌出了一股柔情,双手握住了太后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是,都听您的,您受委屈了。” 慈禧太后这几日连续情绪激动,加上身子十分虚弱,早就是支撑不住了,只是知道这次政变厉害,不能和以往的风波等闲视之,故此咬着牙强忍着,现在见到了恭亲王,知道这局势还能挽回,心下一松,一口气泄掉,手脚发软,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得倒在了恭亲王的怀里。 恭亲王连忙抱住了太后,见到太后枯黄的脸色,似乎较之往日的威严模样多了些许可怜和娇弱,一双迷离的眼神望着自己,他顿时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四十三、冷月无声(二) 同治十四年三月十六日的夜晚如约而至,原本片刻之间还是晚霞满天,转眼之后就已经暮霭沉沉,德胜门早就肃清了闲杂人等,肃穆穿着制服的警察们鱼贯而出,潮水般的涌向了西郊,武云迪和荣禄骑着马,带着围兜,不叫人看清楚面目,冯三保在吩咐此处守门官,“本官接到兵部命令,有贼人在西郊作乱,奉命前去围剿,尔等谨守城门,无中枢谕旨,不得擅自开城!” “是!” 夜色之中,火把和灯笼蔓延出去,形成了一条火红色的长龙,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急行军,就到了升平署附近,大臣们的赐邸大门紧闭,外头是一个人都没有,大军停了下来,再往前必然会捧到驻守此地的防军,“八旗护军营就在前头,虽然是你的老部下,可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内情如何,我去见江忠源,他的宅子就在左近,”荣禄说道,“让他出马,起码要兵不血刃的进圆明园才好。” “那你把密诏拿去。” 荣禄摇摇头,“我不用,他不是笨的人,只要听说这一回事,必然就会一看究竟。” 随即带了一百人悄然淹没在夜色之中,其余的人坐在地上休息,冯三保对着武云迪说道,“侯爷,今日这一战你主持罢,警察署的兵力都归你调遣,你听我说,不是我谦虚,毕竟我是没经历过战场的,到时候误了事就不好了。” 武云迪点点头。“就听岳父大人的。” 过了半盏茶时分,江忠源气喘吁吁的骑着马带着两个亲随来到了这里。他刚刚下马,没见到别人,也不管冯三保单膝跪地请安,就直着嗓子喊道,“武云迪,你要作甚。造反吗!” “造反的是园子里头的贼人。”武云迪坐在马扎上合着眼养精蓄锐,也不起身,淡然开口,“不是武某,武某乃是天子忠臣,绝不会做叛逆之事,仲华兄可是和你讲过了?我这里有太后的密诏!” “荣禄说过,我却是不信,故此前来查验。”江忠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你们可别中了小人的奸计!” 武云迪从胸前拿了一块青布出来,丢给江忠源,江忠源连忙接住,瞪了武云迪一眼。摊开一看,“这是同道堂之章?”他疑惑的问道。 “印玺这几年不用,不过你在兵部干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母后皇太后的亲笔,总是看的出来吧?”武云迪说道。 “我入京为兵部尚书,垂帘听政都是用的同道堂,我看的清。”江忠源恼怒的说道,“只是太后如今在什么地方?我问荣禄,他不肯说,说只是自己会去护驾,叫我来此地见你。” “荣禄去接驾了?”武云迪皱着眉,“他怎么这么倔!” “现在不是说这个东西的时候,如今这时候咱们应该先解决叛贼!”武云迪慢慢的站了起来,双手紧了紧胸前的牛皮绳,“只要解决了圆明园之中的乱党,太后自然能露面,这也是太后给咱们的任务!江尚书,你意下如何?” 江忠源跪了下来,捧起那块青布,“臣奉太后之旨,绝无二心。” “如此甚好,”武云迪接过了那块青布,“有衣带诏在此,想必八旗护军营没什么二话可说的,只是若是你江大尚书出面,万事又是好说些,好了,不用废话了,”江忠源还准备说什么,被武云迪一句话堵了回去,“马上去大宫门,我可不想在外头耽误太久的时间!” 圆明园外灯火辉煌,守门的人心不在焉,晚间的天气有些冷,这些人心神不属,也越发懒怠了起来,突然有哨子急切的吹了起来,“呜呜呜!” 守门的侍卫突然警惕起来,“怎么回事?” 半里之外越来越多的火把出现在了守门侍卫的眼前,守宫门的侍卫们一声喊,大家都把武器拿了出来,“什么人!” “是本官!”火把之中出现了江忠源,只见他坐在马上,慢慢的踱步上前,神情肃穆的扫视众人,“八旗护军营守门的都统将军何在?” “下官德奎拜见部堂大人,”宫门侧出现了一位肥肥胖胖的将领,他身后一个小兵迅速的转身离去,只见他散漫的朝着江忠源拱手,“敢问大人漏夜带着这些人来圆明园做什么?是要造反吗?” “本官受母后皇太后懿旨,特来护驾!”江忠源对着德奎说道。 “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我不知道大人您的懿旨是从何而来的,我收到的命令是没有用印的诏书,宫门不可开,”德奎听到母后皇太后五个字原本是心里一惊,却又马上镇定了下来,“大人还是请回吧,明日我会上折子弹劾大人的。” “你说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了?”江忠源肃然说道. “遗诏已经明发天下,”德奎说道,“这还要问吗?” “那我要是说母后皇太后还没死,”江忠源看着众人,“你们信吗?” 守门的侍卫一阵骚动,他们面对着不知名的队伍前来的时候还未有骚动不安的震动,却被江忠源的一言而搅动的不安了。 “江大人!”德奎喝道,“死者为大,不可胡言!” “你德奎忠于职守,我是知道的,所以遗诏一下,你就遵守了,只是这遗诏,”江忠源喝道,“乃是乱臣贼子所为,昨夜乱贼偷入圆明园,企图加害母后皇太后,所幸忠臣义士将母后皇太后送出园外,这才幸免于难,现有衣带诏在此,乃是母后皇太后亲笔,上头有同道堂印玺!”江忠源拿出了那块青布,人群之中大哗,“还不速速将宫门打开,让我等入内勤王!” 江忠源将那青布举起,众人的眼神都凝聚到了这块青布上,德奎十分震惊,“这……下官要先报备园中!” “德奎,你不要自误!”江忠源喝道,“我知道你的本分,绝不是乱党一流,不然也不会在园子外头守着,我有懿旨,母后皇太后还在,那些叛贼就算有十万个心思,也必然成功不了,你若是知道这点就该识时务,速速打开城门,不然你以为我这身后的义军都是空口白牙骗来的吗!” 德奎终于被说动了,他咬着牙,“尊懿旨,把门打开!”   ☆、四十三、冷月无声(三) 朱红色的宫门被慢慢的打开,举着火把的警察们迅速的进了大宫门,带着围兜的武云迪骑着马慢慢踱步到了德奎的跟前,放下了围兜,“德奎,你做的不错。” “武大帅!” “是武侯爷!” “给大帅请安!” 不少人连忙跪下请安问好,几个人原本还十分惶恐,见到了武云迪,顿时放下心来,这位战神,可是母后皇太后最宠爱的嫡系!他站在这里,自然就是代表了母后皇太后的意思!大家顿时安定了下来,德奎也不例外,他打着千苦笑说道,“您老人家在这里,只要露面说一句就是,我没有敢不遵的,还要江尚书说什么?” “自然要说,江忠源拿着懿旨出现,说明你们是忠于母后皇太后的,而不是看在我自己个的面子上开门的,这两者之间,天壤之别,你不会不明白,”武云迪慢慢说道,“看在我面子上,若是没懿旨,我就是乱臣贼子,有懿旨,你们就是拨乱反正的大功臣。” “可这消息这会子大约是传进园子里了,”德奎苦笑,“属下也没法子都控制住所有人。” “没关系,传进去就传进去,”武云迪慢悠悠得说道,一脸杀气,“我巴不得他们都知道,平叛的大军到了,决一死战,总比让他们溜走才好。德奎,我交代你一件事。” “请大帅吩咐。”德奎响亮的说道。 “守住园子。任何人都不许出入,除非是我和江尚书的命令。”武云迪下了马,“我要看看,这些乱党,有几根骨头能够我拆的。” 。。。。 “你们这些废物!”睿亲王在勤政殿的偏殿大声咆哮,“居然连一个怀孕的女流都搜不出来!”他对着豫亲王气喘吁吁,“三哥。叫他们去找瑛贵妃那个贱婢。他们找了这么一整日,居然什么都找不到!” “严刑拷打过瑛贵妃宫里头的奴婢了吗?”豫亲王坐在炕上,慢悠悠的说道。 “都问过了,只是说那一日夜间,云贵太妃和瑛贵妃两个人听到园子里有了变故,所以就换了轻便衣裳出门而去了,却不知道去了那里。”禀告的人如是说道。 “那也就是和叶赫那拉氏一般逃出去了。”豫亲王说道,“真是一丘之貉,行事举动都是如此的卑鄙。罢了,五弟,不用急,我们派了人出去。这两三日之间,总是能找得到的。” “可这瑛贵妃不除,她肚子里头的总是祸害,”睿亲王担忧的说道,他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圆明园偏偏又这么大,宫殿比紫禁城还要多。园子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别人的人,一时间不敢反抗,但也绝不会是帮着咱们,指不定偷偷藏到那里去了!这我想着就睡不着觉。” “大着肚子,总是要吃饭的,”豫亲王慢悠悠的说道,“咱们不用急,等着就好了。” “三哥,如今也不知道叶赫那拉氏是不是在园子里头,指不定还在园子里,”睿亲王突发奇想,“不如咱们把园子烧了也就是了,到时候还能把他们逼出来!” “你说什么胡话呢,”豫亲王皱眉不悦的说道,“这园子从雍正爷建起来到现在,历代帝王苦心经营才有这样的繁华,你说要烧掉?这园子只要一烧掉,咱们不是反叛也就是反叛了,我想着这朝中泰半人心就要丢掉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些雍正爷下来的王爷贝勒国公们,能服咱们?” “也罢,你说的是,”睿亲王瘫在椅子上,“我心里怕的很,军机大臣们都不肯奉召,就一个礼亲王,别人都不能帮上忙,军机处的事儿都停下来了!” “不是还有东边的嘛,”豫亲王喝了口热茶,闲适的说道,“她是同治皇帝的养母,等到明天让她发一道诏书,说明缘由,那时候咱们叫大起,他们不敢不来,都进了园子,就是咱们说了算了,若是不肯?直接杀了就是,到时候先杀李鸿藻,让他那个老小子在我们面前破口大骂,好不晦气!” “这个自然,”睿亲王点头,“想着也不会有多少人啰嗦的,啰嗦的只不过是那些近派亲王王爵,到时候第一个先把鬼子六抓进来,就问他服不服,若是他肯了,那些汉人自然不会乱嚼舌头,谁当皇帝,和他们来说,毫无分别,我只是担心一件事儿,”睿亲王皱眉担忧的说道,“叶赫那拉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爷王爷!”外头响起了焦急的喊声,一个侍卫满头大汗的进了偏殿,“两位王爷,宫门外有江忠源带着士兵前来冲击圆明园!” “什么?”睿亲王跳了起来,“他身为兵部尚书,难道不知道无诏冲击圆明园乃是大罪吗!” “只有他?还有谁?”豫亲王喝道。 “旁的人没看见。” “就是他?那也是废物一个,”豫亲王这时候反而放心了下来,“武云迪从丰台大营气走了,荣禄那里也毫无动静,就靠着江忠源一个人文人,想要逆转乾坤?做梦吧。” “可他说他有叶赫那拉氏的密旨!” “叶赫那拉氏果然逃出去了!”豫亲王激动的跳了起来,“所幸我及时解了几个人的兵权,不然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死了!” 睿亲王双眼发呆,“完了完了,她还是逃出去了,还是逃出去了。” “怕什么!”豫亲王喝道,“荣禄武云迪不在,就一个江忠源!也不知道那些人是那里凑起来的,嘿嘿,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可是在我们这!还好我有了准备,早早的把印玺拿了过来,他们就认印不认人!只要我诏书一下,这些乌合之众就会烟消云散,什么密旨都没用,他们的密旨能有印玺吗!快,”豫亲王十分兴奋,大叫道,“叫东边的拟旨去!到时候用懿旨就把他们都冲散了!老五,这时候咱们只要打散了这些人,明日再把所有人都拘了来,叶赫那拉氏再有手段,也别想翻身了!”   ☆、四十三、冷月无声(四) “五哥,这事儿成吗?”睿亲王手脚发软,“要知道叶赫那拉氏冒出来了!” “谁知道江忠源是不是拉大旗作虎皮在哄人?”豫亲王说道,“叶赫那拉氏也是凡人,她现在手里一点兵都没有,怎么来为难我们,她又不是神仙,你就放心吧,走,咱们带人把江忠源那些乌合之众打了出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天下太平!” 两个人披上了挂,带领着自己的死士冲到了太和保和殿钱,这时候已经两军相遇了,江忠源看到了豫亲王和睿亲王,“两位王爷,这时候本官还是叫你们王爷,我手里已经有母后皇太后的懿旨,命我们攻入园中,擒拿二位,两位王爷还是束手就擒吧!” 睿亲王不怒反笑,“江忠源,你失心疯了吧!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遗诏并我们二王监国,遗诏上说的明明白白,和你江忠源毫无关系,怎么地,你是想着借母后皇太后升遐,行篡逆之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湖南出来的汉人,想着都是改朝换代的叛逆之事!我瞧你才是叛逆!左右给我拿下!” “放肆!”江忠源举起了那块青布,“这是母后皇太后密旨!上面有同道堂之章!” 豫亲王心里一沉,那时候自己居然忘了要拿这个“同道堂之章”!果然这一日就阴魂不散的冒了出来,在这里给自己添堵找茬!他看到左右的脸上又露出了恐慌的神色。连忙收敛情绪,安慰道。“同道堂之章自从英宗皇帝亲政以来,已经收入了玉府,不再作为印玺之用,母后皇太后发布命令都用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特别是临朝称制以来,从未再用同道堂之章!怎么。江忠源你巴巴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拓了同道堂之章来。想要行叛乱之事?将士们,诏书在此,”他举起了手里的黄绫,“江忠源乃是乱党!” 江忠源为之气结,没想到豫亲王居然有这样的利口,“同道堂之章被母后皇太后贴身收着,母后皇太后未曾宾天!” “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睿亲王喝道,“若是母后皇太后没死,江忠源那你请太后出来!我们束手就擒。绝无二话。” “母后皇太后万金之躯,如何能和你这种乱臣贼子当面?”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个矫健的身躯,江忠源朝着一边退却,将那个人让了出来。“武云迪!”豫亲王的眼神一缩,喝道。 “叛乱的事情,你也掺合进来了!你不要自误!”睿亲王惊恐的大叫。 二王还以为是江忠源的手尾,所以丝毫不惧,没想到武云迪居然在此处!“你们两个打量着,天下人都是白痴吗?”武云迪嘿嘿冷笑,“母后皇太后被你们逼出宫去。你们到底是聪明的,还想着用遗诏,说母后皇太后死了,我告诉你们!”武云迪喝道,高亢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回荡,“母后皇太后好着呢,等收拾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她自然从容返宫!”武云迪抽出腰刀,对着神色恐怖的一干人等喝道,“我的封号是忠武侯!我只会是忠臣,绝不会去当什么叛贼,兄弟们一起上,有敢于抵抗者,格杀勿论!” “是!” 。。。。 小夏子守在了门外,见到房内的灯光还在,说话声却是没有了,于是朝着外头更走远了一步,有些机密的事儿,不宜多听到,多听到也就意味着更多的麻烦事,那个妇人烧好了饭食,过来请小夏子去吃,她这会子也知道小夏子绝非是普通人,态度上有些忐忑又有些阿谀的样子,小夏子摆摆手,她又连忙端了一碗饭过来给小夏子,小夏子就站在篱笆院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妇人说话,“哎我说大兄弟,你家的少爷是不是什么贵人啊?我瞧着那个王爷的管家都不敢得罪你了。” “是,”小夏子笑道,他见到了那个妇人脸色巨变,连忙又说道,“不过大姐您也别担心,我们都是好人,特别是我们家主子,是慈悲心肠,你收留了我们,我们必然会报答的。” “那若是这样,”妇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这丁银实在是吓人,还有什么捐啊税啊什么的,若是和这里头的官儿熟,不如让你们家少爷说和说和,让我把过去的欠账免了?以后的钱自然还是交的……”那个妇人看着小夏子哭笑不得的表情,连忙改口:“若是十分为难也就罢了!” 小夏子又想说什么,突然左近想起了不少的脚步声,他刷的站了起来,才看到小朱子疾步轻轻走了进来,“是荣禄大人!” 小夏子呆了呆,“主子的意思不是让他去园子里吗?” “武大人已经去了,我是见到圆明园里头闹了起来,才把荣禄大人带来的,”小朱子眉开眼笑,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带着青色披风的男子,正是荣禄,“他还带了几百号人,已经悄悄在这边上防守住了,一般的人,都进不来这个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小夏子念佛道,“阿弥陀佛,这下子我们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他朝着荣禄打千,“给荣大人请安!” “我们主子可是心心念念等着荣禄大人来护驾呢。这会子,谁都信不过!” 荣禄心里涌过了一阵暖流,他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得不抗旨来了这里,母后皇太后呢?我要前去拜见。” 太后?听到了这个词,那个妇人不免腿脚发软,瘫倒了在地,小朱子连忙拉起来,“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多亏了这位大姐,不然主子娘娘都没地方安置!” “主子娘娘就在里头,”小夏子对着荣禄说道,荣禄急切的抬脚往前走去,却被小夏子拦住了,“六王爷到了,这会子正在里头说话呢,奴才不敢打扰。” 荣禄停下了脚步,“什么?恭亲王来了?”小夏子点点头。“里头就是两位?” “是,就是两位。”小夏子压低的声音刚落,原本点着昏暗灯光的室内突然熄灭了蜡烛,变得漆黑一片了。   ☆、四十四、前度刘郎(一) 血慢慢的渗透了那些雕栏玉宇之中,喊杀声慢慢的减弱了,睿亲王和豫亲王所仰仗的无非是一些自己府里头世代为仆人的包衣奴才,和一些宗室八旗亲贵里头当差有武力的人,遇到了武云迪几千人的围攻,早就抵抗不住了,要不是豫亲王和睿亲王咬着牙在前头督战,身先士卒,大声鼓励,这会子大约是忍不住早就投降了。 武云迪被众人拱卫着一同向前,他一道将一个拿着弯刀的士兵砍翻在地,警察署的人原本都是沙场上退下来的,旧时的武艺都还在,加上去有了密诏,怎么会不奋勇向前,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将豫亲王等人的跟随者斩杀殆尽,等到从逆者死的死,投降的投降之后,两个王爷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即刻大索全宫,”武云迪喝道,“不许逆贼逃出去,要抓活的!还有,也不可以惊扰宫眷,桂大人呢!” “我在这里,”后头冒出了一个人头,桂祥的脸色惨白,虽然有些战战兢兢,但是还强忍着血腥满地的不适感,单膝跪地行礼,“大帅请吩咐。” “你在园子里熟悉,去找瑛贵妃,一定要找到她,”武云迪发号施令,“她是母后皇太后唯一的希望,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桂祥的眼睛一闪,“是!” “岳父!”武云迪对着冯三保说道,“你去把长春仙馆围起来,不许那里的人走了一个!” “要不要进去看管起来?”冯三保低声说道,“哪一位算是主谋了!” “不行,她该由母后皇太后处置,”武云迪说道。 “若是她寻了自尽怎么办?” “那就让她自尽就是,”武云迪收起了手里的长刀。“这样的人,自尽是便宜了她,不用去管她死活。只要是别再让她上蹿下跳就成,不过也不能脏了岳父的手。我去拜见皇后娘娘!” 武云迪到了镂月开云的牡丹台,牡丹台里的牡丹花依旧茂盛,在月光之下吐着芬芳的香味,宫人们又见到了士兵前来,不得不战战兢兢的前来开门,鸣翠含着泪站在檐下,见到了来人,不由得愤恨的说道。“娘娘都如了你们的愿了,怎么还不肯放过?一定要逼死娘娘吗?” 武云迪单膝跪下,“微臣武云迪奉母后皇太后懿旨入园护驾,禀告皇后娘娘,”武云迪抬起头,“逆贼们已经被打败了,万事安好,请娘娘放心。” 鸣翠听到了这个消息,却越发的痛哭了起来,边上伺候的宫人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鸣翠边哭边说道,“万事安好?怎么可能是万事安好!娘娘昨日受了逆贼们逼迫,目睹塞尚阿大人死在自己面前。惊惧过甚,她……她……”鸣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皇后娘娘怎么了?”武云迪觉得不妙,顿时喝问。 合宫都是哭声,鸣翠放声大哭,“顿时就流产了!流产了!”鸣翠状若癫狂,“下了一个六个月大的男胎!已经成了形的男胎!” “是英宗皇帝的嫡子啊!” 皇后阿鲁特氏默然躺在殿内,脸色如死灰一般,乱蓬蓬的头发毫无光泽,杂草一样凌乱的放在枕头上。她听到了外头的哭声,但似乎又没听到。因为她的表情十分宁静,十分安详。似乎万事不能惊扰了她,她的身子蜷缩在锦被之中,殿内还有浓郁的血腥味,她侧着耳朵听了外头的响动许久,但是好像没有听到耳朵里头,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棂照进了殿内,还带进了馥郁的牡丹花香,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裂开嘴笑了一下,可眼角也迅速得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自己毕生追求的东西被人毁了,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是谁在里头?”荣禄压低了声音,转过脸,他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苍白着肌肉扭曲着,显得十分可怕,他盯住了小夏子,“是六王爷?” “是,”小夏子看到了荣禄惊怖的脸色,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六王爷已经在里头和主子说了好一会子话了。” 荣禄转过了脸,呆呆的望着茅屋,月华如水,水银泄地般的无孔不入,洒满了整个庭院,院子里头只是站着两个太监和荣禄三个人,月光皎洁,把一切都照的十分鲜明,茅屋檐下的稻草,墙上的柴火堆,挂着的几个西葫芦,荣禄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看不清漆黑一片的房屋,他慢慢的转过身,走到破木凳子上,背对着房屋慢慢的坐了下来,望着黑暗和光明之间的村庄,不再说话了。 荣禄就坐在凳子上守候着,守候着这一辈子一直在守候视若珍宝的东西,他一言不发,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眼前没人可以倾述,只有小夏子和小朱子两个人默默的站在边上,一边陪着,夜里霜露越来越厚重,荣禄的铠甲上出现了小小颗的水珠,天色开始麻麻亮了起来,林间的喜鹊画眉等鸟清脆的唱起了歌。 村庄之中出现了淡淡的薄雾,晨曦有些亮了,不再是漆黑一片,有些人家已经开始点上了灯,准备做早饭,不一会,外头响起了马蹄声,小朱子和小夏子紧张的望着荣禄,又望了望外面,一个警察署的骑兵进来单膝跪下禀告,“大帅,圆明园传来消息,逆贼已经尽数生擒!” 荣禄丝毫不动,只是开口问道,“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有些乱党偷偷逃了无人居住的宫室,要一个个的搜过去,所以费了些时候,眼下已经全部清点完毕,绝对没有漏网之鱼,这才敢来告诉大帅!” “别的人呢?”荣禄还没说话,小夏子就连忙问了,“一干太妃太嫔,还有皇后和瑛贵妃!” “皇后娘娘流产了,瑛贵妃和云贵太妃一齐躲了起来,已然找到,眼下无碍!”来人禀告道。 小朱子和小夏子喜忧参半,一个人笑了一笑,一个人却是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小朱子,你听到了?”荣禄点点头,淡然说道,“请娘娘起身吧。”   ☆、四十四、前度刘郎(二) “请娘娘起身吧,可以返宫了。” 小夏子和小朱子对视了一眼,走到了茅屋的门前,轻轻的叩了叩房门,“主子,”小夏子轻声的说道,“圆明园已经传来消息,大事已定!” 里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只是站在门口不说话,过了一会,门咿呀打开,恭亲王走了出来,他也是青衣小帽,看到了园子之中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楞,走到了跟前才发现是荣禄,恭亲王有些惊讶,“荣禄。” “议政王,”荣禄只是坐着背对着恭亲王,也不起身,“园中一切妥当,请王爷放心。” 恭亲王有些不好意思,他抬起了头,见到两个太监进去伺候皇太后更衣了,于是对着荣禄说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他们如何了?” “皇后娘娘安然无恙,但是腹中的龙胎没保住,已经流产了,”荣禄淡然说道,“瑛贵妃的肚子保住了,塞尚阿为了保护皇后,被杀,田字房唐五福和安茜等一干太监宫女被杀,其余的军机大臣都安然无恙。” “皇后居然流产了!”恭亲王吃了一惊,“外头人都只是说皇后宾天,我到底是不信的,这,哎,可比宾天更让人难受了!”恭亲王跺脚,“如今只是希望瑛贵妃能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子才好!” 荣禄继续默然,“希望如此。” 荣禄也不起身,恭亲王也不怪罪荣禄无礼,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不一会,边上的妇人也抱着狗儿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侍卫们慢慢的朝着这处围拢了过来,门咿呀一声。小朱子和小夏子一同打开了门,慈禧太后慢慢的走了出来,她抬头第一个就见到了那个妇人。她笑了笑,朝着妇人招招手。那个妇人带着狗儿走了过来,讪讪笑道,“少爷,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昨日可是怠慢了。” “不是怠慢,是你最好的招待,”慈禧太后温言笑道,“那碗蛋粥。我会一直记得的。我今日先回去,过几日再来看你。” 她摸了摸狗儿的脑袋,转过头看到了恭亲王身边的那个背影,她不免呆了呆,开口说道,“荣禄?” 荣禄慢慢起身,慢慢的转了过来,慢慢的单膝跪下行礼,“奴才荣禄叩见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除了恭亲王之外。别的人都一并跪下,“母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那个妇人也连忙拉着狗儿跪下,慈禧太后摇摇头。勉强笑道,“这会子闹这些做什么,没有你们,我什么身份都不是,都起来吧。” 她慢慢的走向了荣禄,看着他,和他身上的露珠,“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夜就到了,”荣禄原本是低着头的。见到眼中出现了一袭青衣,于是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太后,他的眼神有些莫名。似乎有些伤感却又有些满足,还带着一丝不忿,“不敢惊扰太后,只能是料理了太后交代的事务,这才禀告太后。” “大敌当前,我能信任的也就是你们几个了,”慈禧太后看了看荣禄,又看了看一侧的恭亲王,恭亲王微微带着笑意,太后也是微微一笑,又看着荣禄,荣禄这时候不知如何,心里一阵剧痛,“所幸你们还能赶到这里,不让我受了贼人的委屈,好了,既然圆明园料理了干净,我们一起去,”太后挑了挑眉毛,似乎那个果断决绝大气英明的慈禧端佑康颐皇太后又出现了,一夜之间她的胆怯和犹豫尽数消除,眼中出现了锋利的锐意,“和那些乱臣贼子算算帐!” 这才是自己所希望见到的状态啊,荣禄又是跪下,把自己的微酸深深藏在了心里,“奴才遵旨!” 恭亲王起身走了出去,慈禧太后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了荣禄的肩膀上,“仲华,你别怪我,”她悄然说道,“我有我的苦衷。” 太后就骑着马,在五城兵马司警察署的兵丁护送之下,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前,一路上她听到了圆明园之中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哭泣,只是沉默,“我之前问小安子,问他,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定数,他说有,我却是说没有,”这一会子已经到了勤政殿,地上的血迹还没洗去,她就一步步得踩着地上斑驳的血迹,走过了勤政殿的中庭,走过了勤政殿的正殿,走进了安茜被当做自己停灵在此处的偏殿,她掀开了安茜脸上的手帕,仔细的端详着这个跟着自己二十多年的宫女,安茜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头戴朝冠,脸色惨白,神色安详,并不是被杀死,而似乎只是在熟睡之中,或许自己轻轻呼喊,她就会醒来,慈禧红了眼圈,却强忍住不哭,“我从来都是相信自己,从不信什么命运,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我才发现,或许,”她把手帕放了回去,“可能是有命数所定的。” 小朱子跪在地上伏着不肯起来,他早就哭成了泪人,“师傅一直喜欢着安茜姑姑,如今能和安茜姑姑一起为娘娘牺牲,想必走的也是安乐的。” “田字房多少人死在了贼人们的手里,”小夏子抹着泪,咬着牙说道,“娘娘不可以放过他们!” “还有那些守园子的侍卫们,”太后淡然开口,她仰着脸,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他们绝对不会白死,他们的仇我一定回报,他们都是为了我而死的,血绝不会白流,我已经回宫,病也好了,是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给我换衣服,”慈禧太后吩咐小夏子和小朱子,“敲钟叫起,然后我要换身衣服,出去见他们!” 才过了一日一夜,似乎就已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原本今日就要召见在京的所有众臣,根本就不用再行通知,恭亲王复又站在了班首,接受着若有似无的敌意和畏意和敬意,勤政殿前还是血腥味呛人,不少人也不知为何,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母后皇太后驾到!”梁如意又出现了,挥动着拂尘站在丹陛之前喝道,“群臣进殿!”   ☆、四十四、前度刘郎(三) 慈禧太后穿着明黄色的四团龙绘山海纹吉服,头戴点翠头面,踩着花盆底,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慢慢的就着小夏子的手,慢慢的从后殿转了出来,两排护卫从两侧奔出,一直走到了勤政殿外,背对着大殿拱卫戒备。勤政殿一切如旧,和昨日不同的,只是坐在上面的人不一样了,太后的脸色苍白,但是精神头极好,利剑一般的眼神扫视在地上的众臣,大家虽然没有抬头,但是都感受到了太后那锐利的眼神,纷纷甩着马蹄袖子跪下请安。 一时间养心殿闹哄哄的,但是无人聒噪,就连咳嗽声一声也未闻到,一片寂静,太后慢慢的坐了下来,摸了摸面前御案垂下来的明黄色的布幔,一如前几日,可这不过两日,必然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出现了。 “前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慈禧太后也不叫起来,让大家伙都在下面跪着,她也不看众人,只是侧着身子,斜斜的望着东暖阁上面的匾额,那里写着雍正皇帝的御笔“制怒”两个字,殿内鸦雀无声,“恩?”慈禧太后微微皱眉,“怎么不说话?”她厉声喝道,“都哑巴了!” 她骤然发怒,高亢的声音直接冲击到了每个人,每个人都俯下了身子。不敢直视慈禧皇太后。 这时候只有恭亲王才能回话,论在这里头的身份,只有他最不尴尬,最有权利说话,恭亲王不紧不慢的鞠躬,“前一日夜间,有贼人趁着夜色偷入圆明园,意图对母后皇太后有所不轨,又残害皇嗣。矫诏称太后驾崩,企图谋朝篡位,幸得太后受祖宗福德庇佑。才能幸免,之后更是发下密诏。号令勤王,贼首已经生擒,逆贼用心险恶,臣等也失之防范,臣等请太后降罪,惩治我等失察之罪。” “请母后太后降罪。”众臣连忙俯下身子,山呼太后降罪。 “这第一个自然是祖宗保佑,可第二个。还是靠着各位忠臣义士!”慈禧太后冷然发话,“若无田字房众人拖住逆贼,本宫绝无生理可言,若无议政王前来找本宫,我一定是以为朝中尽是反贼!若无武云迪荣禄听我诏令,如今我还要在外头受尽屈辱!这些事儿,岂能你们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降罪就能抵消的!我现在先放着你们,”慈禧太后环视众人,“等料理了反贼再给你们算账,”群臣之中有人暗暗长吐了一口气。“武云迪何在?”慈禧太后喝道。 “武大人已经到了勤政殿,在外头候着了。” “宣!” 武云迪昂首挺胸进了勤政殿,众人悄悄的转过头看着龙行虎步的武云迪。这下大家都知道,武云迪的前途绝非如今的一个公爵可以结束的了了。 “奴才叩见母后皇太后。” “你,”慈禧太后凝视武云迪,“你很好,不枉费本宫对你的信任,接到本宫的密旨,你就把事儿办成了,很好。”慈禧太后说了三个很好,显然对于武云迪的行动十分满意。“逆贼何在?” “启禀太后,睿亲王和豫亲王已经扣押在了澹泊宁静的厢房里。除却当场斩杀的余孽之外,其余众人已经尽数关押起来。入园之人,无一人漏网。” “很好!很好!五城兵马司该重重有赏!”慈禧太后高声说道,“这些在沙场上为国杀敌,如今还能为国平叛,实在是值得敬佩和赞扬,国朝绝不能亏待任何一个为国尽忠之人。军机处拟旨嘉奖,阵亡者入祭忠烈祠,你把名单报上来,我要亲自写旨慰问他们家人父母。” “太后圣德。”群臣又是俯下身子。 文祥磕头回道,“启禀母后皇太后,塞尚阿为保护皇后,身首异处,请太后下旨抚恤。” “塞尚阿忠心为国,不惧奸人,以耆艾之身言辞痛斥奸贼,保护皇后,以身殉国,实在堪怜,加封一等承恩公,文华殿大学士,崇绮原本有承恩公之爵位,故再荫一子袭承恩公之爵,着内阁礼部拟定谥号。”太后下旨,“并派亲贵大臣前往阿鲁特府祭奠。” 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一夜原本是有两位军机值夜的,怎么就塞尚阿的消息,还有一个是谁?” 李鸿藻高声说道,“正是庄亲王奕仁,他从了贼人,遗诏就是他签署明发天下的,昨日他还是领班军机大臣。” 武云迪回道,“已经也扣在了园子里,等着母后皇太后发落。” 李鸿藻落井下石,众人自然是就当做看不见,别的不说,被拘在圆明园内的军机大臣和醇郡王等心里自然是恼怒,“看来今日,又要少一位********了,”太后幽幽说道,“有些人就是不知足,进了军机,到了御前,有了钱,有了权柄,还要做领班军机,还要当监国,还想做皇帝!” 庄亲王等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太后如斯之怒,怕是宗室亲贵这次受波及的怕是要都完蛋了。慈禧太后厉声喝道,声音在殿内回荡,“要杀我,要造我的反,无妨,古今之外从未见不流血不政变之王朝,有人对我不满,也是正常,毕竟人总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当差做事总有轻重亲疏分别,有人对我和议政王的洋务新政不满,也是寻常,要我的命,要夺权,没话说,谁叫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成王败寇呢,治国理政从来都是各人有各人的一套,不服我的,推翻就是,我不怪他,只是千不该万不该,这些贱人,不应该去谋害龙胎!”慈禧太后的眼角通红,“谁监国谁垂帘谁当军机领班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去惊扰了龙胎,要让英宗皇帝百年之后还有子孙可以祭祀!”太后说一个字就拍了一下御案,“英宗皇帝好不容易留下两个遗腹子,皇后的身孕居然被这些贱人弄流产了,那可是一个男胎啊,”慈禧太后哭的如同夜枭一般凄厉,“乃是大行皇帝的嫡长子!”   ☆、四十四、前度刘郎(四) “这叫我如何去见文宗皇帝,叫我如何去见英宗皇帝!”皇太后捶胸嚎啕大哭,“叫我有什么脸面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见到太后大哭,众人皆是磕头请太后息怒节哀少悲,李鸿藻双眼之中泪水直流,他连连磕头,“母后皇太后请节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所幸天命垂怜,还有瑛贵妃的胎在!” 醇郡王也膝行上前,“是,李师傅说的极是,这时候该是处置叛逆的时候儿,太后请速速下旨,将一干叛逆尽数处以极刑,非此不能告慰英宗皇帝在天之灵!” “请太后下旨。”群臣又是请旨。 太后慢慢的收了眼泪,“六爷,你说句话吧。” 恭亲王俯身,“这些人实在是该死,论律就算是寸碟也是便宜了他们,请太后下旨吧。” “豫亲王、睿亲王抄家。”太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擦干了眼泪,一脸坚定和顽固,“就是我往日对着宗室过宽,才有今日之大祸!” “昔日肃顺怡亲王郑亲王等人对我不敬,又派人暗杀于我,他们还算留着余地,只是想做权臣,绝没有想要改立新君的大逆不道之心!故此我也就轻轻放过,怡亲王、郑亲王两位王爵虽然免去,可到底还在,只待贤者。同治元年以来,广开海禁,鼓励通商兴办工业,内务府的工厂,我都是要宗亲们一体投资,都知道大家日子不好过,想着给大家一起赚赚钱,八旗子弟,无处谋生,又开了多少官位出来安排众人。进讲武堂,进同文馆,大力栽培。却是换来了如今这副模样,我就知道。有了钱,有了权,还有了兵,看来就是想做皇帝了!我一味宽容,一味忍让,一味妥协,就是换来如今的夺宫之变!”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宽容当做了软弱可欺。”慈禧太后阴着脸继续说道,“如今往后,心怀不轨者,本宫且告诉你们,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如今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例子!” “豫亲王、睿亲王抄家,夺爵。”慈禧太后说道,“这两支铁3帽b子1王,从此往后,就没有什么世袭罔替了!” 恭亲王大吃一惊,“这。娘娘要三思啊,两王乃是两白旗多尔衮和多铎之后裔,两人犯罪。依照大清律处置就是,几位世袭罔替乃是高宗皇帝定下来,轻易不可变更啊。” “自古之例,有兴自然也有废,世宗皇帝之前,也从未有怡亲王可世袭罔替的,两王不成器,行叛逆之事,绝非爱新觉罗之子孙。更是已经严重败坏了先祖的名声和高宗皇帝的期许,何德何能。两白旗还能有此王爵?”慈禧太后厌恶的说道,“他们自从进了圆明园要谋害英宗皇帝的后裔。就再也不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了,我要收回标志着他们祖先上的荣光,也是顺理成章!” 李鸿藻听得十分痛快,这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他大声回话,把恭亲王意图继续劝阻的话儿拦在了喉咙里,“母后皇太后圣德无过!” “太后的意思,是要将两人名典正刑吗?”胡林翼问道。 “是,此番谋逆,必然暗通款曲者甚多,”慈禧太后肃穆说道,“先废了他们的王爵,不然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丹书铁劵可以免死呢,再让宗人府、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把那些从逆之人一概都揪出来,我绝不会饶过任何一个叛逆之人!” 这是要兴大狱的意思了?几个军机大臣面面相觑,但是谁也说不出什么劝谏的话儿来,皇太后遭到了这么大的劫难,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园子里又死了这么多人,就连英宗皇帝的嫡长子都搭进去了,难道还要劝太后不要牵连无辜?谁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太后只要问一句,“帮从逆者说情,你意欲何为?”就可以让人哑口无言,如今的太后正在火气头上,不能轻易招惹得罪,就算再有什么劝解的话也只能是日后再说,今日是一定要让太后发作出来的。 人群之中传来了一声闷声,恭亲王转过身子,见到了满脸冷汗的穆扬阿昏倒在群臣之中,边上的江忠源也顾忌别人的眼神,连忙扶住他,不至于完全跌倒在地,慈禧太后显然也看到了穆扬阿,不免皱眉,“将穆扬阿扶下去,”她开口说道,上来了两个小太监把穆扬阿扶了下去,“他既然身子不好,就先在家里休养着,这些日子不用去交通部当差了。” 这是简单的处罚,但是谁也不知道穆扬阿后面会遭受什么,看到了穆扬阿大家才想起来,园子之中还有一位这次政变的核心人物,这个人该怎么处置?不少人联想到片刻之前慈禧太后说的那句“太过宽仁,”这话的意思,将来自然是绝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了。 “礼亲王奕仁,附逆从事,其恶不知,免去军机大臣一职,先由三法司审问,再做定夺,其余从逆者先行羁押,等三法司一概审问再行刑罚,这事和守卫圆明园的差事,交给武云迪。荣禄,”她吩咐了进殿以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荣禄,“丰台大营里头异心者颇多!我要你一一清理干净!” “按照武云迪之诉,丰台大营之中未有明显从逆者,”荣禄回道,“若是大加鞭挞,恐军心不稳。” 这是婉转的拒绝了,群臣无言,慈禧太后凝视荣禄,随即说道,“也好,先等三法司把进园子的逆贼都拷问出来,再做定夺,不过有些人,先开出丰台大营,做别的无关紧要的差事去。” 荣禄应下,慈禧太后环视众人,“若论忠心,再无过恭亲王!恭亲王亲自乔装打扮前来寻找本宫,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复授恭亲王原本之一切差事,食双亲王俸禄,加授宗人令,好好的整一整这亲贵的风气!” 宗人令代表了恭亲王可以处置宗室亲贵子弟的权利,这个权利之前在处置肃顺等人的时候恭亲王也短暂拥有过,如今又是有了,恭亲王微微鞠躬,“奴才遵旨。”   ☆、四十五、今又复来(一) “其余各衙门按照往日处置事务,”皇太后继续吩咐,“有过者可先不罚,有功者必要先赏,田字房伺候的宫人们都被逆贼杀了吗?” “还有许多,都被逆贼关押在田字房,唐五福及几位太监宫女被杀之后,宫女安茜咬了本格的耳朵,本格惊惧离开田字房,剩下的人才幸免于难。” 慈禧太后点头,“我绝不会亏待忠于我的人,内务府要对死难者厚赏,唐五福和安茜以及死难的侍卫和太监宫女,询问家人,或是归于本家,若是愿意陪葬在我的陵寝的,一律迁入。” 陪葬帝陵乃是臣子极大的荣耀,唐太宗的昭陵就陪葬了大约一百多的功臣,著名的长孙无忌、程咬金、徐世绩、魏征等都长陪李世民于地下长眠。本朝制度,除却关外三陵之外,其余者并无大臣陪葬帝陵之例,太后说要这些人陪葬于自己陵寝之侧,这是极大的荣耀,根本就不能轻易授之,只不过众臣想想,只是陪葬后陵,就算是太监宫女侍卫倒也无妨。于是也就不反对了。 “留下来的,太监赐给蟒袍,宫女赐给贵人的吉服,”慈禧太后说道,“其余的各有封赏,内务府去办就是了。” “警察署的有功之人,都由兵部进行录名记功。一干人等的犒赏,江忠源你先都统计起来。” “是。” “毓和办事不力,撤去九门提督之职,冯三保主持警察署剿灭反贼有功,任九门提督之职,加强关防,严禁贼人惊扰京师。”她看着荣禄。“荣禄加内大臣、领侍卫大臣,主持丰台大营,武云迪也加领侍卫大臣。领侍卫大臣,主管圆明园关防之事。” 一道道的命令发了出去。唯独就没有说到长春仙馆的哪一位要如何处置,但是大家看到了穆扬阿差不多已经被停职的样子,就能猜想到那一位的结局了。 这样的政变看上去是有些儿戏,但是也不得不说,成功的几率很大,只要斩首行动般进了淡泊宁静,先将慈禧太后处死,控制住圆明园。再手握太后印玺号令天下,命群臣进园子,再发布遗诏,有想反抗的人即刻处死,毕竟在殿内手无寸铁,谁也硬不起来腰板来抗衡,到时候关键的几个位置一换,就比如昔日在畅春园即位的世宗皇帝一样,抓住了隆科多和年羹尧,诸位皇子就是心里再有不甘。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可惜走漏了风声,让慈禧太后逃了出去,这么一下鳌鱼入海。飞龙腾空,什么人都阻拦不了了,所以武云迪和荣禄有了密诏,就靠着这些乌合之众,就自然是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 谋反的事儿从来没有完全筹备一说,靠着两个一直锦衣玉食的亲王能想出如今这样的法子,又勾结内廷,里通外合。闹了这样的局面,已经是前所未闻了。国朝两百多年,从未见到这样政变的事儿出来。不由得让人又惊又惧,又怒火直冒。特别是害了英宗皇帝的子嗣,这是绝对不能忍的,李鸿章等人,一心念念的就是保住英宗皇帝的血脉和法统,这一点来说,清流们比起恭亲王绝对是和慈禧太后更为亲近的。 军机们下去议事了,亲王大臣勋贵等也一一退下,人心各异,不管有些人心里如何惊惧,现在是绝对不能如同没出息的穆扬阿一般显露出来的,只能是强忍着,或者是前去恭亲王哪里求情,要不就赶紧去慈禧太后的父亲,惠征哪里去磕头求饶了。 武云迪下去防卫,荣禄还是站在殿内,慈禧太后下了丹陛,悄然对着荣禄说道,“你出去,派些人要看住四九城,不许贼人进出,特别是要看住什刹海的西南角那里头,明白吗?” 荣禄骤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太后,太后微微一叹,“我如今能相信的人,也就是你们几个的,别的人,再怎么亲近,我也是不放心的。” 荣禄点点头,“遵旨。”转身大步离去,慈禧太后慢慢的走出了养心殿,看着殿外林立的士兵,这才稍微安定了下来,武云迪差人把在豫亲王那里夺回的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送了回来,红木匣子上尽是斑斑血迹,慈禧太后不动声色,点点头,叫小夏子收了起来,“别弄丢了,这盒子也不用擦,好叫我看的清楚,记得住教训。” 太后行走到了勤政殿外,外头已经有宫眷等候多时,为首的就是云贵太妃和丽贵太妃,并六宫妃嫔,两个人连忙跪下,“太后。” “起来吧。”慈禧太后点点头,她有些感慨,又有些唏嘘,“不过才两日不见,就已经仿佛过了好几年,我都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几个人只是含泪赔笑,太后对着云贵太妃说道,“这一番,多亏你了。” “我不敢当。”云贵妃微微屈膝,“算起来还是靠了祖宗保佑。” “你们躲到了哪里?” 云贵太妃的眼中也是泛红,“我们躲在了安佑宫。” “安佑宫?” “是的,我见到了园子里头喊杀之声,想着必然有了变故,派了一个太监去偷偷的打听,别的不知道,只是瞧见死了不少侍卫,我想着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就叫起了瑛贵妃,原本是想着趁乱逃出园子去,但是瑛贵妃她大着肚子,行走不方便,这在外头,若是被贼人追赶上,什么都难以挽回,等到了西北角的时候儿,她就走不动了,我瞧着安佑宫就在前头,搀扶着她进了去,夜里无人,两个人依偎在影真之后,不敢动弹,没有什么可吃的,所幸还支持的住,也有人进来搜查过,只是敬畏是列祖列宗祭祀的地方,不敢仔细搜查,我们这才躲过了一劫,到了晚间,臣妾听到了武云迪的声音,这才壮着胆子出来一问,才知道娘娘又回来了。这出来才发现,原来是躲在文宗皇帝的影真之后。”云贵妃有些激动,“先帝还是庇佑着我们的。”   ☆、四十五、今又复来(二) “文宗皇帝的影真吗?”慈禧太后大为惊讶,“果然是皇上保佑的,”随即开心了起来,“没想到文宗皇帝这么多年了,还显灵了。等到瑛贵妃平安诞下皇子,我们带着皇子一起亲自给文宗皇帝谢恩去。” 瑛贵妃肚子中的未知男女啊,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会给太后添堵,大家纷纷点头,于是太后招招手,“咱们去瞧一瞧瑛贵妃。” 一群人坐着轿辇到了瑛贵妃山高水长的住所,瑛贵妃正摸着肚子在廊下看着太湖石下的几尾锦鲤,一脸恬静,太后就着云贵太妃的手站在马头墙下,看着一脸平静的瑛贵妃,心里只觉得欢悦,嘴角不觉上扬,大家相互看看,似乎也只有这一件事儿能让现在留下来的人露出真正的笑容。 柳丝飞扬,桃花如火,不过是一夜之间,满园肃杀变成了春暖花开,太后站在看了看,跨步上前,瑛贵妃听到声响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太后一行人,准备行礼却被拦住了,“这时候别闹这些了,快坐下,”慈禧太后搀扶着瑛贵妃就着游廊坐下,“你的身子如今是最金贵的了,”慈禧太后毫不顾忌的盯着瑛贵妃深蓝色红石榴五福旗袍下隆起的肚子,“如今只要你一切平安,外头的那些杂碎我都可以不管,凭他们发落。不过,”慈禧太后突然惊觉,这个时候不能给这个唯一的希望太大压力,要知道孕妇孕中原本就是多思,若是皇后不那么胆小,再坚强一些,说不定还能保下龙胎,不至于被敌人钻了空子。“你也别压力太大。凡事顺心就成,你是知道我的,这些礼数都不用讲究。云贵太妃照顾的很好,丽贵太妃也是生养过的。让她们两个照顾你,想要吃什么,玩什么,直接和内务府说就是,先看戏,直接宣就是,不用再请旨,”太后转过头找两个贵太妃。“我就交代给你们了。” 两个人福了福,瑛贵妃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前几日担惊受怕的缘故,但是精神头似乎不错,她点点头,“谢太后的恩典,臣妾的心思虽然没什么出息,英宗皇帝驾崩后,我心里想着不如就一同殉了罢了,也是不辜负先帝的宠爱。只是突然被太医查了出来,有了身孕,我这心思自然就打消了。我也不会做那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素日吐得多,我只会让自己吃的更多,英宗皇帝和我,”她低着头甜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甜蜜不禁让慈禧太后心里微微一酸,“就留下这么一个血脉,我绝不能糟践自己的身子,太后您就放心吧。” 慈禧太后点点头。伸出手抚了抚瑛贵妃鬓边的头发,“我果然是没看错你。你的心气劲儿实在是没错,是我看中的。若不是你能躲起来,我这会子,怕是死了的心都有了,天可怜,还有你这一胎留着!” 众人唏嘘不已,丽贵妃想起自己丧女之痛,云贵妃也想起旧年自己教导同治皇帝骑马射箭的时光,不觉都红了眼睛,几个人都是愁云惨雾,还是慈禧太后率先振作起来,“不管如何,咱们都应该往前看,咱们有了希望,还担心什么。” 几个人也就不再谈此事,只是说来说去,到底是忍不住要说起这几日的变故,丽贵太妃拍拍胸口十分后怕,“我昨日真是吓坏了,晚上我那里头没什么人,早起,突然听到说太后娘娘驾崩了,我还在梳头,象牙的梳子都断成了两半,忍不住就哭了起来,若是太后走了,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趣味?头也没梳,披头散发的就朝着田字房过来了,在外头被人拦住,就连见一见太后的最后一面都不成,我想着不对劲,后来又听说皇后娘娘流产了,于是连忙去找云妹妹那里,瞧瞧瑛贵妃,没想到那里头也是没人,问了这山高水长的太监宫女,就觉得不妙,于是我就坐在这正殿里头,等着他们来搜,”太后不防丽贵太妃也有这样的胆气,于是连忙问道,“那些贼人可对你无礼了?” “他们一心念念想要抓住瑛贵妃,没空对我无礼呢,娘娘,”丽贵妃说道,“我就坐在正殿上,那些贼人进来,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刀,我知道这时候也不能硬着来,所以我就慢慢的问他们要做什么,这些人倒是也好意思,”丽贵妃皱起了眉,“说奉皇后的谕旨,要瑛贵妃去牡丹台问话,我问他们的诏书在那里,他们拿不出来,后来又说是东边儿的让他们来的,可还是拿不出来诏书,于是我就假装发怒了,我假装不知道有人意图谋反的事儿,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就我骂这些人一点礼数都不懂,什么时候园子里有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什么时候叫内务府都打发出去才算完,几个人有些怒气起来,于是也不理会我,径直搜宫,所幸云妹妹早就带了出去,他们搜了一会,也就散了。” 太后长长吐了一口气,“幸亏他们着急,不然你就危险了,你下次还是注意着吧。” “太后还在,必然不会再有下次了,”丽贵太妃笑道,“后来沈腾来了,问我瑛贵妃的下落,我说我不知道,他又问有没有被人搜了去,我也说不知,他似乎放下了心来,嘱咐我若是知道瑛贵妃的下落,一定要好好藏好,或者是送到长春仙馆藏起来也是使得,我那时候听得还觉得暖暖的,觉得还是有人依仗的。” 云贵太妃嘿嘿冷笑,“嘿嘿,他是好心的吗?我瞧着怕是坏心肠!!必然是要让瑛贵妃也和皇后一样的结果才算是痛快,她的心思怕是比竹叶青的毒牙还要恶毒!送到长春仙馆藏起来?怕是转眼就送给哪两个畜生邀功了,我就知道那天晚上必然是谁都靠不住,咱们又都是女流,没有别的法子,也只好是仗着这园子大,藏起来罢了。”   ☆、四十五、今又复来(三) “云妹妹说的是,”丽贵太妃点点头,“那时候我还只是觉得她好心,没想到存了这样的心思。” 慈禧太后凝思不语,她想了想,摇摇头,“不会,这是她的真心话。”太后起身,看着用清水洗过碧绿的芭蕉叶下的一只大丹顶鹤和一只雏鹤,默默出神,“她大约还是想保住英宗皇帝子嗣的,她是英宗皇帝的额娘,不可能不会顾念这些,有心机,但绝不会是绝情之人,从另外一个利益的角度来说,只有英宗皇帝的后裔当皇帝,她才有名正言顺的权力,只是她不懂啊,”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不懂一句话叫做与虎谋皮,她一个没有兵权的太后,引狼入室之后如何能确保英宗皇帝的子嗣能够留下来?你瞧一瞧东汉末,十常侍为诛何进,引了董卓入京,反而各个皆死就知道了,她又不是我,手里没有兵权,控制不住的,所以她也想藏好瑛贵妃。” “娘娘说这些做什么,”云贵太妃厌恶得皱起眉头,“反正是乱贼一党了,若不是她引了贼人进来,咱们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风波,昔日英宗皇帝给了她当太后,到底让她存了别的心思,白白的多了一个白眼狼出来,害死了英宗皇帝的嫡长子,”云贵太妃十分恼怒,“太后何不立刻下旨赐死她罢了。” 丽贵太妃有些害怕得望了望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摇摇头,“我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这时候还不急着她死,把这些事情都搞清楚了再说吧,”慈禧太后转过身子,看着瑛贵妃。“瑛贵妃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这时候咱们应该少造杀孽,等到平安生产下来。再做别的定夺,这也就是我把那些贼子交给三法司处置的缘故。第一个慢慢处置,第二个就是谁都不会轻易放过。”慈禧太后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说了这么一会子的话,我倒是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慈禧太后在山高水长流云殿探望完瑛贵妃,走了出来,才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住了。澹泊宁静里面都是血和痛苦的回忆,当然不能住,勤政殿还有安茜的遗体在,九州清晏自从咸丰皇帝去世之后自己就再未住过了,圆明园之大,却没有自己的那一榻方寸之间的休憩之地,太后有些彷徨,最后还是决定了,“就住在九州清晏吧,离着勤政殿也近些。” “太后娘娘。”小朱子候在流云殿外,见到太后出来,禀告道。“高大人进园子了。” “让他去九州清晏。” “嗻。” 慈禧太后到了圆明园殿的时候,高心夔已经到了,高心夔见到慈禧太后行了大礼,“太后深陷险地,微臣不能尽忠,只能在园外观望,实在是死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摆摆手,让高心夔起来。“你是我的人,不用说。升平署早就盯满了人,”太后上了炕。盘膝坐下,让高心夔坐下,小夏子又拿了一床锦被,给太后盖上,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穿着明黄色的吉服,更觉蜡黄,“我若是敢来你那里,怕早就是死了,你那里只有一些报纸和唱戏的,我去了,你们也没法子抵挡住。” 小朱子又拿了药上来,太后眉头也不皱,仰脖子就喝完了,拿上来的蜜饯也不吃,摆摆手让小朱子拿下去,“这几日实在是惊险,我今日回想,都还免不了冷汗淋漓,后怕不已。” “微臣都听说了,只是要多问一句,太后可是拿住了恭亲王?”高心夔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慈禧太后开口说道,她看了看小朱子和小夏子,两个人退出了西暖阁,守在了外头,“你觉得恭亲王有问题?” “微臣不敢,只是前几日政局不稳,两王生事,其实我最不怕是园子里的,最怕是反而是恭亲王!”高心夔说道,“若是英宗皇帝子嗣伤亡殆尽,两王天怒人怨,太后又是驾崩了,太后以为,谁才是朝野人望之首?” 太后默然,“当然是恭亲王。” “宣宗成皇帝第六子,遗诏亲封为恭亲王,才干远远在文宗显皇帝之上,英宗端皇帝朝一直秉政,乃是正统的天潢贵胄,若是文宗皇帝一脉不存,自然是要宣宗皇帝一脉里头挑,到时候怕不用恭亲王自己说,那些党羽就要抬恭亲王上去,灭了逆贼,就是他的天下了。这不是微臣危言耸听,昔日娘娘居然现在僻静之地毫无防备之下,就先见了恭亲王,这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若是那时候恭亲王有了二心,这时候娘娘就算不死,也早就软禁起来了。” “豫亲王和睿亲王已经是远派宗亲了,就算想要谋朝篡位,也只能是学曹操,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两个人才干怕也是没有的,到时候闹得天怒人怨,恭亲王一出山,必然就是众望所归,太后的洋务大业,谁能继承?自然就是恭亲王。” 太后擦了擦冷汗,“我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无法考虑,谁能对我忠心,谁有异心,我只能是派着唯一可以信任的小朱子和小夏子出去给我找人,丰台大营果然是不行,所幸荣禄有远见,不然我如今还不能返宫,先找到恭亲王,我也是和你一个意思,在我身边起码我能知道恭亲王的动态,而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所幸,我选择相信别人,相信的都成功了,”太后有些唏嘘,“一直很多人对着我厚待别人不以为然,也是厚待宗亲,厚待钮祜禄氏,厚待德龄,这些人都背叛了我,但是我厚待太监宫女,换来了他们以死效力,我才有这个机会逃出生天!伯足,这是我仁心的回报,接下去如何,我实在是不知了,不过,恭亲王之事,已经无碍,如今我已经返宫,一切没有问题了。” “太后如何降服恭亲王的?”高心夔疑惑的问道。 太后微微苦笑,“有些复杂,总之是我做了碧池。”   ☆、四十五、今又复来(四) 高心夔不懂“碧池”为何意,但是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纠结过程,于是又说道,“之后见到太后和恭亲王一同出现,我才知道,这次反正再也无忧了。” “我是冒险了,”慈禧太后喟然长叹,“我只能说一句,我给恭亲王的,远远比睿亲王他们给的多!我就对着这个有信心,才敢如此行事。吃一堑长一智,错了不可怕,还是要先总结反思才是。” “此番二王叛乱,不知为何,居然能先排开外门,再入圆明园,实在是奇怪之极,若是有东太后在内策应,顺利的也是不可思议,实在是匪夷所思啊。”高心夔说道,“这是一件事儿,此外,还有消息一点儿都没传出来,虽然太后在病中,传递不及时倒也可能,但是怎么会一点都不知呢。” 慈禧闭上了眼,一脸悔恨,“哎,废了宣礼处,等于我自断了臂膀。” 由于德龄的缘故,宣礼处完全被闲置了起来,首脑们一股脑儿都押在了西苑,外头的消息完全成了睁眼瞎,这大约也是慈安觉得发动这次叛变,自己肯定不知道的仰仗,实际上自己的确是不知道,失去了在外面帮自己看着局势的眼睛,和听到外头不谐声音的耳朵,能在政变之中全身而退又有了。 “太后可要重新组建宣礼处?”高心夔问道。 “不建怕是不行,我欲继续秉政,就绝不能继续出现这样的叛变之事,同治朝之初就是政变,最后还是政变,只不过是角色换了换,到末了。我倒是成了被推翻的人物了,哎,”太后自嘲的笑笑。“监察百官,刺探各国情报。这都是要的,宣礼处之前我想废了,只不过是对德龄的厌恶而已,经过此番教训,我还能不知道宣礼处的重要性?只是这主持的人实在是难啊。”慈禧太后摇摇头,“伯足,你不妨也拿总起来?” 这是要把宣礼处的大权托付给高心夔,高心夔摇摇头。拒绝了,“并非微臣无意,只是力不能所及,报纸一事已经占了微臣大部分的时间,再者宣礼处乃是太后私兵,仿照前朝东西厂的故事来看,太后还是委派一位都太监把总才是最好的,只要人选的好,忠心无二,必然不会重蹈覆辙。” “忠心也没用。只能是看制度了,”慈禧太后微微沉思,“也罢。叫谁先摆起来就是,横竖只是杀了德龄几个人,原来的框架还是在的。” “娘娘已经重新秉政,身边不能没有以供咨询政事的人,微臣奏请娘娘宣召王恺运回京。”高心夔肃穆的说道,“如今朝野纷争未平,又值大乱,人心正是浮动的时机,稍有不慎。不仅太后这身家性命难以幸免,只怕这为国为民的心思和计划也要付之流水。请太后广为纳才,以备不时之需。” 。。。 军机大臣们回到了自己的值房。纷纷围住了恭亲王,行礼贺喜,“说到底,那些人都是跳梁小丑,不值得一提啊!”宝鋆红光满面,没有之前一天在圆明园里坐立不安,胆小容易受惊的样子,只见他威风凛凛,“以为进了圆明园夺了太后的玉玺就能号令天下?真真是痴人说梦,咱们王爷,”他朝着坐在上首的恭亲王拱拱手,恭亲王坐在炕上矜持的笑而不语,“来一出锦衣夜行,不费吹灰之力,在园子外头,就让这些跳梁小丑一个个儿都送死了!真是赤胆忠心保****啊,啧啧啧,护送着母后皇太后返园子,要我说,这可比什么武云迪的功劳大过了,不是有句话嘛,功大莫过于护主呀。” 这时候军机处几个人都是极为开心,殿内一团喜气,就连素日最为方正的李鸿藻不禁也露出了笑容,只是连番几日心血激荡,又屡遭大风波,这时候已经是支撑不住,和文祥一起出了园子回府歇息了。 “没有咱们王爷,这台大戏可是唱不成了!”宝鋆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可真是精彩,精彩啊,王爷,只是我们在园子里头干困着,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只能是看着王爷挑梁子了,要我说,这时候,还论什么处置的人数呢?一干有联系的都杀了就是,比如那个老庄,嘿嘿,算起来当了一日的领班军机大臣,还是独相呢,真是猪油懵了心,居然敢在那遗诏上签署,”宝鋆摇头摆尾,得意无比,“八旗那么多废物点心,平时倒是没看出来他们的胆色这么足,如今这么一看,啧啧啧,最后要是凌迟处死,也可以光耀史书了。”宝鋆用巨大的冷笑声结束了这段话,胡林翼喝着茶看着恭亲王不说话,恭亲王摇摇头,“处置叛党的事儿,不急,这些人,要先让三法司都一一审讯起来,到时候废多少人,杀多少人,流放多少人,如今还没定呢。” “怎么会没定呢?”宝鋆奇道。 “配蘅公,”沈桂芬捻须耐心的解释道,“如何处置,处置那些人,到底还是要看太后的意思的,王爷的意思,要先把有关系的,有包庇的,有提供便利的,一概都要控制起来,但是如何处置,还要等到瑛贵妃生产之后!” “啊!”宝鋆恍然大悟,“是,你说的极是!” 瑛贵妃若是诞下皇子,帝系稳固,文宗、英宗皇帝一脉相承,后继有人,自然万事都好商量,到时候恭亲王要是出面求情,太后必然也会应允,那么恭亲王也能收一些人心和风评。 可若是诞生不下来,或是诞下的是一位公主,不用说,凡是和这些乱党有联系的人,一个都逃不走。到时候一番腥风血雨,绝对不会是武云迪在圆明园里头杀了几个叛乱的侍卫和武官所能想比的,到时候就算是金水河里头流的都是血水,都是寻常! “横竖咱们也和这些破事没关系,”宝鋆想明白了,不复之前的欢欣,额头上反而沁出了汗水,“天老爷保佑,瑛贵妃这一胎必然要是好消息啊!”   ☆、四十六、不如意者(一) 沈桂芬看了一眼恭亲王,若无其事的说道:“母后皇太后倒是真信任王爷,居然敢派一个小太监来请王爷,没想到王爷居然也去了。” “可不是么,”宝鋆说道,“也就是王爷才有这样的胆色,敢于青衣小帽亲自潜伏在农舍之中,这才帮着太后又把圆明园打下来了,要我说,英宗皇帝没亲政之前,王爷在外朝,太后在里头,配合的那叫一个相得益彰啊,珠联璧合啊,星月交辉啊,叔嫂同心为国,这谁都是瞧得见的。” 恭亲王笑骂了一句,“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给太后当差,是名正言顺的事儿,不用你废话。” 沈桂芬看了恭亲王一眼,原本心里的一些细微的想法烟消云散,“是这个理儿,王爷,接下去,外头的人,不用说,该抓的抓,该圈禁的圈禁,没有咱们手软的时候儿,只是这宫里头,东边的那位,不知道母后皇太后怎么处置呢?” “怎么处置?”恭亲王摇摇头,“论律是该死,但是到底也是太后的位份,英宗皇帝昔日都是养在她的膝下的,若是名典正刑,又是失了以孝治天下的道理,我瞧着母后皇太后也不知道如何处置,今日都没发作穆扬阿,穆扬阿又是她的得力干将,又是东边的生父,这可不好办了,”恭亲王呲牙啧啧,“罢了,横竖不是如今该操心的事儿,接下去该操心的就是吏部和兵部的事儿了。有许多的位置要空出来,如何安排。到底也是要议一议的。” “接下去可是要新人新气象了,”朱学勤讽刺的说道,“宗室怕是要空出许多,还有那些兵部任命的武官,配蘅公,”朱学勤对着宝鋆说道。“今年的丁银俸禄。怕是少了许多,你这位财神爷又是要赚大发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那些总兵都统游击什么的,总会有人顶上来的,不过老弟你倒是说对了,”宝鋆眉开眼笑,“宗室少了不少人咯,王爷,要我说。不如就按照谋逆的标准,九族都扯进去罢了,自然自然不是说杀人,只是若是迁出八旗。废了宗室和旗人的身份,这倒是不难吧?” 这也是解决财政困难的一个法子,恭亲王点点头,“且不急,看后续如何吧。咱们只要督着三法司审案子就是,别的事儿别忘了,”他吩咐宝鋆说了一些采办洋务机器的事情。没一会,内奏事处的太监前来传旨,“太后吩咐,柳州知府王恺运解去知府之职,进京再有大用。” 朱学勤等人连忙起来应下,恭亲王坐在炕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太监又传旨,“令醇郡王提调神机营,护卫圆明园。” 神机营是纯粹的火枪火炮部队,之前圆明园之中为了保护太后等人,一概没有火枪火炮在圆明园之中部署,这神机营自然也就从未进入圆明园,更是连圆明园的边都不会驻扎,神机营之前一直在丰台大营由德国教官训练,如今终于要拿出来试一试了,听到谕旨,恭亲王不免皱眉,神机营之设置,原本的意思是为了和十二镇之中鱼龙混杂的兵丁组成成分分开,纯粹的组建一支毫无二心的队伍,这由醇郡王统帅原本也是使得,只是这神机营建起来不是守门用的,是为了和西洋诸国的火枪队一较长短的,用在守门上,未免是大材小用。 沈桂芬见到恭亲王皱眉,笑道,“太后这些日子必然是吓怕了,所以要先多些人守护才是,要我说,圆明园太大了,关防实在是难以严密,与其那么多人在这里守着,还不如王爷奏请回銮京中才是。” “回銮么,”恭亲王复述道,“京中是关防严密,但是景致就不如这里了,咱们面见议事也不如这里头方便,再者瑛贵妃临盆在即,再有挪动怕也是不利,就先看着吧。” 。。。 “太后预备怎么处置东边的?” “我不知道,”慈禧太后摇摇头,“一了白了,直接杀了就是,但是你是知道我的,若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昔日肃顺如此得罪我,我最后还是饶了他一命,只不过,我有些事儿,稀里糊涂的,实在是糊涂,还是要先问清楚吧。” “娘娘请恕微臣直言,”高心夔听到了肃顺的名字,眉心微微一跳,若无其事得慢慢说道,“娘娘的心实在是太软了,当然,微臣是知道的,并不是什么妇人之仁,但是外头人看来,只会觉得娘娘软弱可欺,或者说,宁愿承担一定的风险做违法或者是叛乱的事,横竖娘娘最后还是会网开一面的,如此长久以往,人人都会知道,违法乱纪的代价很小,就算是犯上作乱,也不过是贬斥而已,可犯上作乱,一旦成功,可就是泼天的富贵啊,这样的代价,这么多的成果,谁都容易滋生出不轨之心。” “吕后为稳固朝政,杀了韩信,汉高祖死后,扶持幼帝,更是接连诛杀诸刘,武后也是大杀李氏诸王,上位者,绝非是一手仁善可以维持的,若是无杀伐之心,果断之意,微臣可以断言,日后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 太后低着头沉默不语,或许自己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丝吧,“伯足你说的极是,我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同治年以来,不,可以说是我入宫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贵人、嫔、妃、贵妃、皇贵妃,一步步到了皇后,生下了英宗皇帝,又代替文宗皇帝批折子,抵抗外敌,又顺利拿下顾命八大臣,垂帘听政,可以说,这半辈子都是顺风顺水的,顺风顺水造成我自大狂妄的性子,总是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太后托腮喃喃自语,“天下一切事我都可以掌控,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只要我发号施令,都可以有人做去,我只要等着看成果就是了,直到英宗皇帝的死,和这次的事儿,接二连三的告诉了我,我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四十六、不如意者(二) “我既然不是神仙,有些事情也就要好好看清楚,认真想想,到底该怎么对待了,”慈禧太后长长得吐了一口气,对着高心夔说道,“不能继续出现这样的乱子,或者说,这样大的伤害我都经历了,将来任何事情都不能侵害到我了!” “是,”高心夔默默说道,“此番叛乱,别的不说,世袭罔替的八位里头已经有三位牵扯在内,这不能不警惕,太后对于宗室十分器重,为何还有如此多的人愿意叛乱。” “无非是帝位空悬,”慈禧太后慢慢说道,“我明白,就是为了帝位空悬,人人都觉得可以分一杯羹,或者染指大位。” 皇太后或者皇后临朝称制,的确是可行的,但是从未有这样嗣皇帝未明的情况下来进行秉政,没有指定继承人,宗室不能安心,别有用心者就会兴风作浪,有人会观望,有人会动摇,有人也会景从。 “是,宫中女子难生产,世人都是如此认为,虽然有两位后宫有孕,但如何保证都能平安顺利生产,这是第一重关卡,腹中不知道男女,这是第二重关卡,就算诞下皇子,能不能平安长大,这是第三重关卡,有心人原本是蠢蠢欲动,太后一病倒,更是有了可乘之机,有了机会,又有了名头,就有了叛乱。” 太后默然,“皇后之子已经流产,瑛贵妃也马上要足月,到时候如何。自然就能见分晓,只是微臣要多嘴一句。瑛贵妃腹中的龙胎,不知道男女!” 高心夔的声音不大,但是震的慈禧太后心里剧烈的一跳,她微微苦笑,“你也不用如此直白。” “这是必然发生的道理,”高心夔毫不退缩。“诞下龙子。万事顺利,一切好说,若是诞下公主,”高心夔微微停顿,“太后还是要早作绸缪才是。” 慈禧太后点头,“你是说嗣皇帝的人选?” “是,这是必然的。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受到外头的挟制,还不如提早做好准备。自己定好人选。” “我知道了,”慈禧太后点头,这时候也只有高心夔才会戳穿自己的幻想,告诉自己要为未来做好打算。“接下去就等着瑛贵妃的喜信儿吧。” “这番叛乱,宗室又要大洗牌,只是若是宗室贬黜废位的太多,未免遭人非议,”高心夔说道,“有三位世袭罔替的王爷牵扯在内,娘娘预备怎么处置?” “你觉得要如何处置比较好?”慈禧太后悠悠问道。 “微臣不敢妄议。” “杀人是一定的。”太后说道,“别的还不一定,总是要看瑛贵妃的龙胎,”她的眉宇之间露出了几丝煞气,“最好不要让我找到大发雷霆的机会。” “世袭罔替的王爷空位许多年,微臣以为此举不好,还是要尽快归位,以安宗室之心,不然若是让人觉得太后用不袭爵的法子来亏待宗室节约银子,苛待宗室,臣以为,八旗和宗室都会有怨言的,这样的话,不利于娘娘继续垂帘。” “恩?”慈禧太后看了一眼高心夔,“那怡亲王和郑亲王两位王爵,你觉得该发赏回去?” “是。” “发回去倒也不是不可以,”慈禧太后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盛京来报,说是端华载垣时常上书请朝廷复发两位世袭罔替的王爵,在那里受苦了那么些日子,这惩罚也算是就够了,只是,”太后顿下了话语,不再继续说道,“如今我还没有发还大赦的想法,你跪安吧。” 。。。 “润芝,”恭亲王问着胡林翼,“你以为,为何有这样的叛乱之事。” 宝鋆盘膝坐在炕上喝茶,胡林翼微微思索,“除却宫里头的原因之外,我以为,还是要和八旗宗室这些年进新军有了兵权有关系。” “哦?” “太后为再造八旗之英名,旧年下诏,在京之中八旗子弟,若不进学者,必须当差,或者是进讲武堂,这里头自然出了许多英才,但是也存在着八旗子弟宗室提拔过快的缘故,”胡林翼说道自己对着恭亲王歉意的告罪,“涉及八旗事务,我原应该不能多嘴的。” “无妨,这也是问你这个局外人的缘故,旁观者清嘛。”恭亲王安慰道,示意胡林翼继续说下去。 “宗室子弟,一旦入新军,身上带着的爵位,立刻就提拔到了从二品以上的武官级别,而八旗普通人,和民人,需奋斗许久,终其一生也未能到从二品,这不利于新军建设,武云迪和荣禄都是旗下的,若是要他们一心重用这些人,也是不能,如此以来,宗室子弟已经有了怨言,他们瞧不起湘人淮人,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生出这样的乱子实在不算是稀罕事,如今事后想想,叛乱之事似乎是匪夷所思,但是细究原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次事件之中,还有一事也需注意,王爷,”沈桂芬点点头,继续说道,“园子里头一旦遗诏出来,诸军,就连八旗护军营都不敢再动弹了,大军之命,只是维系在太后一人的身上,才有如今的祸事发生,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遭了叛逆的毒手,王爷高风亮节,不欲惹人口舌,昔日这兵部诸事都由太后一言而决,就连武官任命多数也不插手,臣以为,接下去绝不能如此了。”沈桂芬说道,“太后虽然是临朝称制,毕竟是内外有别,若是再有事端,王爷也不至于又要只身奔于外头。” “我知道了,”恭亲王不置可否,沈桂芬和恭亲王相处久了,岂不知道恭亲王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暂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沈桂芬暗暗一叹,只有宝鋆有些八卦,不免兴致勃勃,“王爷,您在西郊那里,找到太后的时候,一起说了什么话呢?” 恭亲王尴尬的一笑,“还能说了什么,无非是如何处置乱党的话儿罢了。” 宝鋆却有些疑惑,“大家都说王爷可是和太后娘娘商议了一夜,这些叛贼似乎也就不用处置这么久吧。” 沈桂芬有些尴尬,胡林翼闭上眼不再说话,恭亲王忍无可忍,“好了,扯这些做什么,”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咱们如何把接下去的事儿办好才是正理!”   ☆、四十六、不如意者(三) 高心夔退下了,慈禧太后还在沉思,显然高心夔有关继位者的话,说到了她的心里,是的,鸵鸟心态自然是要不得,必须要未雨绸缪。 小朱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垂手站在慈禧太后的边上,慈禧太后结束了沉思,伸了伸懒腰,“什么事儿?” “珣嫔来了。” “叫进来吧,”慈禧太后说道,珣嫔一直在帮忙伺候皇后,慈禧太后对着小朱子吩咐道,“你去西苑,把宣礼处的人都找回来,暂时先帮忙料理一下吧。” 小朱子苦着脸,“奴才不会那个,主子还是派给别人罢。” “先学着办,”慈禧太后瞪着眼,“哪有人什么都会做的?你总要学起来的,我身边的人能用的人不多,除了你们几个,别人都不放心。” 珣嫔进了来,跪下行礼,太后让她起来,她却不肯起来,就跪在地上无声的哭泣,慈禧太后皱眉,偏过了脸,似乎不想看到珣嫔的哭泣,“怎么回事?” “太后,皇后娘娘身子实在是不好,每一日都不吃不喝,就连药也不肯吃,这样继续下去,如何是好啊,”珣嫔到底是和皇后是亲戚,这时候真心关心皇后身子的,大约也只有她一个人了,珣嫔又伤心自己的父亲,居然不得善终,横死在圆明园内,“臣妾请太后娘娘亲自去瞧一瞧皇后娘娘吧,宽慰皇后娘娘几句,大约她就肯好起来了。” 慈禧太后慢慢的说道,虽然是三月时光,可天气还是那么的冷,隔着玻璃照进来的阳光泛着惨淡的白光,软弱无力。慈禧太后掖了掖锦被,“我心里只有比她更伤心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本宫的亲皇孙啊,我不心疼。不心痛?我不会去见她的,”慈禧太后摇摇头,“见到了,我怕自己更伤心,更难过,可如今这伤心难过还有什么用?你去吧,要皇后她自己个调剂,谁都帮不了她。”慈禧太后漠然的看着坑桌上的宝石花摆设。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珣嫔没法子,只好退了出来,垂着眼泪走回到了镂月开云,牡丹台里头的牡丹开的越发热烈,似乎知道了这是它们最后的花期了,似乎在用尽所有的精力,不辜负众人的期待,她刚到隆恩堂,皇后的贴身婢女鸣翠惊喜的跑了出来,对着珣嫔说道。“娘娘肯吃药了,这会子还说要传膳呢。” 珣嫔擦了擦泪水,惊喜的说道。“这可是真的?” 她连忙进了隆恩堂,见到太监宫女们正在布菜,皇后穿着一件淡紫色半新不旧的旗袍,青丝垂地,头上一点珠翠都没有,脸色木然,似乎万事不能牵挂于心,只是沉默的看着太监宫女把一样样的佳肴美味端上膳桌,珣嫔又惊又喜。又带着一丝伤感,“娘娘您终于起来了。” 皇后慢慢的点点头。看着珣嫔,“你回来了?一起用些吧。” 珣嫔坐了下来。担忧的看着皇后,皇后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依旧端庄大方,她默默的夹了一块翡翠豆腐吃了,“瑛贵妃的肚子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太医院说一切正常,瑛贵妃似乎心思轻,所以想必再过些日子就能生产了,”珣嫔斟酌着字句慢慢说道,“两位太妃看着那边,必然是没事的,娘娘放心。” “那就好,”皇后喝了一口桂圆汤,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没有给先帝诞下皇子的福气,如今就巴望着瑛贵妃能有这个福气了。” 皇后语气冷漠,似乎在说着一些和自己不相干的话儿,珣嫔心里听着阵阵心酸,跪了下来,“娘娘,您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珣嫔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阿玛可是为了娘娘捐躯的,您若是不保重自己的身子,阿玛在九泉之下,如何心安?您是阿鲁特氏的荣光,是大清的皇后,别的任何人,都是取代不了的,就算瑛贵妃有福气诞下皇子,您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这是太后对娘娘亲自说的,娘娘忘记了吗?” “谁说不是呢?”皇后拉起了珣嫔,“我只是有些伤心,不能为先帝诞下属于我和先帝的孩子。小姑,”皇后对着珣嫔冷漠得说道,说了入宫成为皇后之后第一次喊珣嫔,用家里的称呼,“你告诉我的阿玛,一定要为我报仇,为他的外孙,原本大清的嗣皇帝报仇!” “娘娘还是要保重身子啊,”珣嫔说道,“臣妾只是嫔位,什么忙都帮不上承恩公的。” “是啊,我也应该保重自己才是,”皇后慢慢说道,“所以我这不是起来用膳了吗?” 珣嫔伺候皇后用了饭,已经是掌灯时分,她还准备留下来陪着皇后,皇后拒绝了,“你这几日必然是累坏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到了日间再过来,也是一样的,免得你日里夜里都这样熬着,你的身子也受不了。” 珣嫔见到皇后的精神头还不错,于是也就安心回自己的住所去,皇后坐在暖阁里,叫鸣翠从柜子里把旧年和同治皇帝一起弄的诗集拿出来,皇帝虽然不会作诗,但是皇后会,时常都是皇后作诗了,皇帝再亲自把诗抄写在册子上,这也是两人难得的闺房之乐,皇后呆呆的看着那些诗集,鸣翠有些不忍,“娘娘,夜深了,您的身子还没好,还是早些安置吧。” 皇后点点头,合起了诗集,“是该安置了,你叫底下的人都退出去,这几日闹得我耳朵疼,就留着你一个人伺候就罢了。” 鸣翠于是伺候着皇后洗漱躺下,鸣翠就盘膝坐在皇后的榻前伺候着守夜,只听到皇后在床上辗转反侧,过了许久似乎才睡着,到了二更的时分,鸣翠朦胧之中突然听到了皇后喊自己,“鸣翠,我有些渴了。” “奴婢给你倒碗茶来。” 皇后慢慢摇头,“不想喝茶,嘴里发苦,你去瞧一瞧小厨房,有没有什么甜的,这时候倒是想喝甜的润润嗓子。”   ☆、四十六、不如意者(四) 鸣翠连忙起身,到了小厨房,一番寻找,才找到半碗燕窝还温在灶台上,鸣翠往里头加了一点牛乳和绵糖,就拿着托盘进了暖阁,四周一看,心里一声叫苦,不知道高低,原来是皇后不见了! 她也不敢声张,连忙走出去,喊了几个保姆嬷嬷和宫女太监,问皇后的行踪,几个人都说没见到,于是这时候鸣翠开始慌了起来,连忙派人去找,同时禀告九州清晏。 皇后披着一件单衣,支开了鸣翠,慢慢的走出了牡丹台,信步走到了福海的边上,就坐在一块太湖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默默的不出声,福海的湖水烟波浩渺,月光照在湖水上,似乎披上了一层轻柔的月影纱,她似乎在水云间见到了一个身影,同治皇帝慢慢的从福海上走了过来,身子微微发亮,对着皇后淡然微笑,皇后站了起来,喊了一声,“皇上。” 同治皇帝只是不说话,忧伤但是又带着微笑看着皇后,他朝着皇后招手,一如在养心殿看到什么前朝的画作,拓本一样,招呼着皇后一起来欣赏,皇后脸上露出了恬静柔美的笑容,“带臣妾走吧。” 皇后伸出了双手,慢慢的走进了福海,直到消失在烟波浩渺之中,她寻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皇后的遗体直到第二日的早间,才被搜索了半夜的宫人们发现,发现的时候皇后在浸泡在了福海之中,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虽然被湖水浸泡的极白,可依旧保持着生前柔美的姿态,花瓣们在她的身边围绕。似乎只是睡着了,梦中还做了一个极好的美梦。 鸣翠和宫女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丽贵妃等人也一直垂泪。珣嫔不敢置信的抱着皇后已经冷透的身子,“娘娘。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这是为什么,昨夜不是都已经开始用膳,不是答应了臣妾要养好自己的身子了吗?” “都别哭了,”慈禧太后木然的说道,“不许哭了。” 皇太后的语气很不善,大家心里有些胆怯,除了珣嫔之外,别的人都忍住了。“皇后求仁得仁,这是她的归宿,别人强求不来的,她能去见英宗皇帝,想必心里也是开心的,不然脸上绝不会露出笑容,”太后站在柳树之下,“英宗皇帝在九泉之下寂寞,皇后去陪着他,也是夫妻情深。只是就皇后一个人,”太后森然说道,“未免还是太寂寞。接下去就应该多找些人送到英宗皇帝御前伺候着才是。” 话语里杀气四溅,众人都不敢继续说话了,纷纷跪了下来,慈禧太后转过头,再也不看地上的皇后,“装殓好,送到田村奉安吧。” 十七日,嘉顺皇后自尽,跟随英宗皇帝于九泉之下。太后下旨嘉奖,推恩崇绮一家。将珣嫔升为珣贵妃,以昭后宫淑德。 不入八分辅国公仁霖上折子求皇太后为瑛贵妃肚子的皇子祈福。不要大开杀戒,皇太后暴怒,仁霖下狱,夺爵,无人敢劝。 若不是瑛贵妃肚子里的希望,大约这个时候皇太后就已经崩溃了,这些日子,每一日都要在噩梦里头惊醒,这一夜惊醒的时候,恰好丽贵太妃在她的边上,丽贵太妃支起身子,见到太后的脸上满是泪痕,“娘娘,您又想英宗皇帝了?” 慈禧太后只是默默流泪,“我想,我还想皇后,还想唐五福他们,想来想去,总是自己蠢,这样的大事都没有防备,才会闹出这么多乱子,就算英宗皇帝病逝,接下来这些人,总是不应该死的,皇后,唐五福,安茜,莳花抱云,一个个人都在我梦里走马灯一样的出现,他们没有骂我,却比骂我更要难受,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再不自以为是,她们原本是可以好好留在我的身边的,而不至于为了我的愚蠢付出生命的代价。” 皇太后看着帐前的蜡烛,呆呆的说道,“虽然皇帝去世了,但是皇后有她自己的孩子,绝不会想到轻生,她会成为太后,继续走和我一样的道路,还有荣安,”太后转过脸,对着丽贵太妃说道,“若不是皇帝去世,她也不会那样,跟着英宗皇帝去了。” 丽贵太妃惨笑,“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想当年我还想着要和娘娘扳一扳手腕,争一争这后宫之主,如今看来,实在是可笑,现在年纪大了,也就知道,若是能保住眼前人,就是最好的了,什么富贵位份,都不用看在眼里啦。” “是啊,”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放心,”她拍了拍丽贵太妃的手,“接下来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到了六月,这又是一个备受期待的时候儿,石榴花刚刚开谢,结出了许多青涩的石榴果,瑛贵妃临产在即,不仅是圆明园,满京城,满天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到了舜芳书院,这里是瑛贵妃的待产之处,军机,内阁,满朝文武大臣并没有被牵连进去的宗室亲贵,都一同被太后召进了圆明园,一起在安佑宫候着,太后跪在了供奉咸丰皇帝的偏殿之内,内阁、军机大臣,五王七王九王,还有三个孤零零的世袭罔替王爵陪同跪着,中庭之中跪着其他人。她双手合十,看着祭坛之上咸丰皇帝的影真,平心而论,咸丰皇帝堪称美男子,却没有多少英气在内,但是如意馆的画师,从来的把人画的英俊一些,实际上的咸丰皇帝是绝不会露出这样峥嵘的眼神的,但是,这时候,不会再有人追究这种琐碎的事情。 边上的同治皇帝淡然微笑看着自己的母亲,慈禧太后闭上了眼睛,默默祷祝,她跪坐的蒲团边上,放着一叠厚厚的折子,这是处置圆明园叛乱的罪犯名单和罪行,三法司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终于把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都一一罗列了出来,根本没有人敢劝谏,就连恭亲王也不敢,谁敢劝一个死了儿子、媳妇、孙子的老太太善待造成如今这一切的敌人呢? ps:第二章提前放出,免得又骂我吊胃口。   ☆、四十七、可与人言(一) 外头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武云迪在殿门外打千行礼,“娘娘,叛乱主犯一共三十二人已经全部带到。” 跪在地上的宝鋆抬起头看了看太后的背影,太后虽然也跪在地上,但是她的背影挺直,宛如一颗不惧风雪的青松,太后闭着眼,“叫他们一同跪下,为瑛贵妃祷祝。” “嗻。” 三十二个人不是王爵就是国公贝勒等,带着手铐脚铐,一一跪在了安佑宫前,满朝文武都看着这里头的动静,不免心里发凉,庆幸之余,不免疑惑,太后这是要再次血溅圆明园吗? 只有军机大臣知道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把这些人的处置最终决定一拖再拖,一直要等到瑛贵妃平安诞下,这就是意味着这些叛贼的命运,完全要看在舜芳书院的消息上了。 恭亲王伏在皇太后的左侧后面一点点,他悄声对着慈禧太后说道,“太后,您的身子刚好,不能久跪啊。” “没事,我这也是临时抱佛脚了,”慈禧太后俯下了身子,拜了三拜,“大约也只是跪这么一次了。” 恭亲王无奈的苦笑,太后跪着,谁敢不跪着等消息?于是大家都跪在地上,殿内的人还可,殿外真是骄阳似火,不少关押了许久的罪犯都热晕了,又连忙被拉扯醒,叫他们老实跪好。 时间是过得那样的漫长,似乎却又是瞬息而至。不管消息是否让人满意,人都必须要接受。小夏子拼命跑了进来,这时候谁都没有怪罪小夏子犯了规矩,大家都伸直了脖子,看着小夏子小跑进了安佑宫。 太后睁开了眼,仰面看着咸丰皇帝的影真,小夏子伏在了偏殿之外。磕了一个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小夏子的语气里丝毫没有任何喜庆的意思,恭亲王的心微微一沉,“瑛贵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公主。” 李鸿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文祥一脸惨然,殿外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片刻之间安佑宫鸦雀无声。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殿外跪着的人面色各异,不少人偷偷抬起头看着太后的背影,平安顺产原本是喜事。可诞下的是一位公主,公主有什么用! 帝系如今真的是断绝了,从此以后英宗皇帝一脉,正式宣告断绝。 殿外突然响起了凄厉的笑声,众人大骇,不知道谁在这个时候失心疯突然笑起来,大家也不顾及礼仪。连忙抬起头来,只看到一袭白衣的豫亲王在放肆的大笑,边上两个侍卫拳打脚踢,却也不能让他止住笑,睿亲王跪在边上瑟瑟发抖,“哈哈哈哈,是一位公主,不过是一个公主而已!” 咸丰皇帝的影真,含笑看着自己,太后扬起了脸,慢慢的站了起来,她跪的久了,双腿发麻,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站立不稳,恭亲王也起身准备扶住,却被太后举起手制止住了,太后转过身子,“传旨,”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千万里之外传递回来的,飘忽不定,语气含糊,“瑛贵妃诞生公主有功,进封为皇贵妃,礼部拟制封号。” 太后慢慢走了出偏殿,群臣纷纷转过身子,面向太后,恭亲王站了起来,就看着皇太后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说。 太后慢慢的走到了狂笑的豫亲王本格之前,淡然开口,“你笑什么。” “我笑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断子绝孙!”本格哈哈大笑,扭曲的脸上全是残忍的笑意,他的双臂被反锁住,跪在地上,却还是努力仰起脸盯着慈禧,“太后,您这么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以前就号称女诸葛,怎么没算到,自己会断子绝孙呢?” 太后铁青着脸,伸出了手,用力的扇了豫亲王一个巴掌,手上的护甲给豫亲王的脸上划过了两道深深的血迹,小夏子连忙扶住太后,“娘娘仔细手疼。” 太后举起了半麻的手,看带着血迹的护甲,阳光之下的紫金护甲泛着妖艳的血迹,豫亲王大怒,作势欲扑,却被狠狠的压在地上,“你这个妖妇,要是有半分还对着大清朝的愧疚感,你就该自尽!克死了文宗皇帝,克死了英宗皇帝,哈哈哈,还克死了皇后和嗣子!你就是毒妇,是吧?叶赫那拉氏,天生就是要来灭我爱新觉罗的,灭大清者,叶赫那拉!大家看看啊!”本格状若疯癫,哈哈大笑,“英宗皇帝的血统都断绝了,都是这个妖妇做的,看看,生了一个公主,怎么地,叶赫那拉氏,你是不是准备要把这个公主扶上帝位呢?” 侍卫忍无可忍,举起了刀鞘准备掌嘴,慈禧太后举起手来,拦住了侍卫,“让他说,让他说个够!” “你可真会颠倒黑白,英宗皇帝的嗣子可是被你害死的,你倒是推到我的头上了。” “那英宗皇帝呢?”豫亲王阴冷的嘲笑道,“我瞧着你和武后没什么差别,都是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为了权势!” 她不再和他做口舌之争,转过身,推开小夏子,“我知道这里头别有用心的人多了去!我一直懒怠管,想着只要是大家用心当差,”她环视众臣,“就算有些小心思我也不来管,毕竟人人都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惜啊,这么多人辜负了我的信任,”她依次看了跪在地上都穿着白衣的首犯,“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们!” “接下去我再也不会容忍有异心之人!忠于朝廷,忠于我的,将得当厚赏,背叛朝廷,背离我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今日我就先处置了这些叛逆,做一个大旗立在那里,让你们也好惊醒些!” 慈禧太后转过头看着豫亲王和睿亲王,睿亲王已经瘫软在地上,豫亲王还十分不忿的挣扎着,“军机处传旨:三法司前番所议之罪,所定之罚,尽数属实,豫亲王本格,睿亲王德长并贝勒贝子国公等三十二人,暗练家丁,勾结新军,谋朝篡位,杀塞尚阿,逼皇后流产,更是挟持慈安太后,意图刺杀于我,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理应寸碟而死。”   ☆、四十七、可与人言(二) 大清律,犯上作乱,实为大逆之罪,论律该凌迟处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但是若将这三十二位都是有身份有爵位的八旗宗亲都一概拖到菜市口寸磔而死,实在是骇人听闻,更是国朝惊天动地的一件事情,恭亲王没有说话,因为这“理应”后头,必然还有转折。 慈禧太后抽出了手帕,用手帕抹了抹护甲上的血迹,“看在第一任豫亲王和睿亲王以及各位列祖列宗的功劳份上,法外开恩,豫亲王、睿亲王,”太后凝视两个被按在地上的本格和德长,“抄家,夺爵,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世袭罔替的两白旗亲王爵位了。” 睿亲王德长原本只是瘫软在地上,听到了“夺爵”两个字,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起来连连给太后磕头,头都敲破了,“奴才死不足惜,只是请太后垂怜,睿亲王乃是太宗皇帝就分封的,乃是世袭罔替之中第一等的亲王,奴才犯上作乱,死不足惜,只是祖宗的基业实在不能是从奴才的手里丢掉,奴才就是凌迟处死,也无所谓的,只是求太后保留睿亲王的爵位,改派他支也是可以的,只要还留着睿亲王的香火!”睿亲王痛哭流涕,这时候他才觉得后悔了,“太后娘娘,奴才求您,”他抓住了慈禧太后的袖子,“若是睿亲王爵不再,奴才就是活着,也是列祖列宗的罪人!” “给你们世袭罔替的爵位。第一是酬功,酬当年你们祖先的功劳。第二是千金买马骨,宣示国朝优待功臣之意,可没有说,有了这个帽子,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犯上作乱。也不在乎。也不代表你们世袭罔替的地位也是稳固的,”慈禧太后慢慢说道,侍卫们把睿亲王德长拉到了一边,“国朝世袭罔替王爵没有定数,有增自然有减,睿亲王享了这么多年祖宗的余福,如今也到头了,不过别怪我,是怪自己个作死。” 太后的意思要废了这两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这绝非当年祺祥政变之中怡亲王和郑亲王两位爵位被空置,如今这睿亲王和豫亲王,可就是一下子废除了,没有涉罪的宗室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以前自己胡闹,大不了圈禁,爵位还是在的,可今日已经见到了两个铁帽X子X王爵一次性的都被废除了! 恭亲王觉得不妥,开口劝谏,“太后,请三思啊。” 他还未说原因。就被慈禧太后截住了话头,“六爷,你难道要为这些杀了文宗皇帝后代的罪人求情吗?”她转过了脸,眼中泪光盈盈,神色坚定,“若是你我跪在地上,他们,”太后指着豫亲王和睿亲王,“必然也会对你我如此厚待!” “你不要忘了和文宗皇帝的兄弟之情!” 恭亲王嘴唇微张,但是也不再说话了,宝鋆看着着急,跪在后头悄悄说了一句,“王爷多管这些人做什么,咱们就由着太后发作就是了!” “其余三十人,尽数夺爵,不再复设,国朝之爵位,日后也必然有王爵再出!这里供奉着康雍乾三位先祖,我就在他们的面前,处置了你们!只是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没福气看到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按律都需寸磔,新帝就要即位,不宜杀戮过甚,”众人的心稍微放了些下来,“豫亲王,处斩,菜市口从未死过王爷,如今四九城的人,又有新鲜事儿可看了。” 豫亲王知道必无生理,嘿嘿一笑,“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只是太后这样孤家寡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趣味?”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活着就是我执政,轮不到了这个废物说话,”慈禧太后凝视豫亲王,“幸存者才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拉下去。” 豫亲王被拖了出去,嘴里仍是怒骂不绝,“我就在九泉之下,看着你啊!叶赫那拉氏!就看着你什么时候死无葬身之地,恭亲王!鬼子六!”他凄厉的喊道,“你们叔嫂同流合污,将来总有你后悔的时候,你会眼睁睁看着大清的江山败在这个女人的手上的!” 恭亲王沉默不语,宝鋆不屑一顾,“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失心疯的话儿。” 慈禧太后继续说道,“其余主犯三十人,一同前往菜市口处斩。”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睿亲王,原本应该也行刑处斩,念其在本格杀田字房宫人之后,网开一面,幸存不少宫人,给予其体面,赐白绫,让他自尽。” 睿亲王大哭的被拖了下去,“庄亲王奕仁,”庄亲王奕仁颤抖得跪在地上,“身为军机大臣,又是亲贵王爵,不思报国尽忠,反而从逆签署遗诏,造成国本动荡,民心混乱,那不如就……” “太后,”恭亲王忍不住劝谏,他的心肠颇软,今日一日之间就死了三十二位宗室王爵贝勒贝子等了,不少人素日都是见面的,今日一次性就在菜市口弃市如此之多!“今日已经杀了两位铁、帽子、王,实在是不宜再大开杀戮。” “六爷既然如此说,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庄亲王只不过是从逆者,绝非首恶,奕仁,废去庄亲王爵位,交由宗人府看管圈禁,庄亲王王爵择贤者继承。” 庄亲王大喜过望,不曾想自己的老命还能保住,更没想到爵位居然还在,连忙磕头不已,“三十二人之家人,尽数开除出旗,本朝绝无株连过甚之事,首犯之外,从犯者,由都察院审核,罪行无误者按律处置。”慈禧太后走回到了供奉咸丰皇帝的殿内,转过身子,正对着群臣说道,“本宫这样做,有没有疑问?谁有疑问?” 无人有疑问,大家纷纷俯下身子,“太后圣德,臣等绝无异议。” 知道大势的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罪人,接下去还有处置罪臣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册立新君,文祥磕了一个头,气喘吁吁的说道,“邦家不幸,宗社为重。唯有请母后皇太后,择贤而立,然后恳请垂帘。”   ☆、四十七、可与人言(三) 这才是今日最重要的事情,趁着大家都在,最好就确定了下来,再也不会有什么波折,为了替大行皇帝立嗣,也为了维持统绪,唯有在载治的两个儿子中,挑一个入承大统,所以这时文祥便磕头说道:“溥伦、溥侃为宣宗成皇帝的曾孙,请母后皇太后作主,择一承继大行皇帝为子……。” 他的语气未完,惇王便紧接着说:“溥伦、溥侃不是宣宗成皇帝的嫡曾孙,不该立!”他怒目圆瞪,“到时候惹出什么别的不该有的事儿来,我瞧着你们怎么去地下见宣宗皇帝!”他对着跪在前面的恭亲王说道,“老六,你来说句话!” 不该立,该立谁呢?若论皇室的溥字辈,除了载治的两个儿子,此外就更疏远了,惇王向来是想到就说,不问后果的脾气,而这一说恰好逢合着慈禧太后的本意。 恭亲王沉默不语,载澄的福晋生了一个女儿,不算数,放眼选去,载治的儿子的确不是最佳的人选,但是“溥”字辈没有更好的了,这也只是矮个子里头拔高个子,这事情不是自己几个军机处的人闭上门商量就能够决定的,看着李鸿藻的表情他也是十分不赞成,于是也只好把责任推给了上头,“请太后示下。” 慈禧太后看着咸丰皇帝的影真,“皇帝,你就是这么保佑我的吗?为什么还要让我继续走原来要走的路,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儿吗?”她慢慢的转了过来,“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溥字辈没有当立的人,”太后威严的说道,“那就立载字辈的!” 一言既出。四处皆惊,“文宗皇帝没有次子,英宗皇帝驾崩之后。溥字辈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从载字辈里头找一个。为文宗皇帝继承皇位,年纪大的不好教导,总是要年纪小一些,接进宫里头,我好生教导,让其不输于父兄,我今日就说这么一句,大家都听好了!” 慈禧太后秋水一般的明眸扫视众人。大家心里一凛,纷纷俯下身子,大清朝接下来的命运和帝位的归属,社稷的归属,万民的祸福,就决定在这位慈禧太后的话语里了。 “醇郡王的儿子载湉,今年五岁,承继为文宗的次子。你们马上拟诏,商量派人奉迎进宫。” 话语刚落,殿内之中就响起了骚动。元老重臣宗室亲王班次里面,醇郡王长喊一声,这时候顾不得失仪。连连磕头,继而痛哭了起来,是绝望而不甘的痛哭,仿佛在风平浪静的湖中,突然发觉自己被卷入一个湍急的漩涡中似的。本性忠厚的醇王,一直以为“家大业大祸也大”,如今片言之间成为“太上皇”,这祸是太大了! 忧急攻心,一下子昏迷倒地。他旁边就是他的同母弟孚王,同气连枝。休戚相关,急忙上前搀扶。而醇王形同瘫痪,怎么样也不能使他好好保持一个跪的样子。慈禧太后看了醇郡王一眼,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六爷,这里都交给你料理吧,下诏,用懿旨,嗣皇帝今日就奉迎入园子,定下年号,明日在太和保和殿继皇帝位。” 恭亲王神色复杂的看着慈禧太后匆匆离去,转过身子,看着几个面色各异的军机大臣们,又看到还在昏迷之中的醇郡王,叹了一口气,“扶着七爷下去歇息一会,等下还要一同去太平湖潜邸迎接嗣皇帝呢。” 于是匆匆散了,这明显又是一次违反了皇帝继承大统的规矩,自从圣祖朝后,继位者都是通过金匮来确定继承的,如今却又变成了单单靠慈禧太后一言而决的程度,大家一起到了军机处,御前大臣,内阁,军机处大臣,挤满了值房,商议接下来的懿旨。 “太后说的清楚!”惇亲王大声喊道,“新君是承继文宗皇帝为子,这一点儿一定要说清楚,统绪如此才分明!” “那英宗皇帝呢?”李鸿藻问道,“英宗皇帝如此一来,岂非绝后?类似景泰皇帝?这可是不妥!” 李鸿藻说的没趣,而且没什么好兆头,正统皇帝被俘,后来景泰皇帝无子又是绝嗣,又是被正统皇帝通过夺门之变,赶下了台,但是这话没错,这里面最心疼英宗皇帝的也除了几个皇叔,自然就是弘德殿的师傅,徐桐也在边上猛地点头,“既然要永绝后患,那这事儿必须在懿旨上说清楚。” 新皇帝到底是以什么身分继承皇位,又要先说明白,不然就会象明世宗以外藩继统那样,搞出尊崇“本生”的“大礼议”,遗患无穷。 “一定要说明白,新君承继为文宗之子。”朱学勤说,“这样子统绪就分明了。” “还要叙明是‘嗣皇帝’,诏告天下,皇位由继承大行皇帝而来。”翁同龢说,“这才不负大行皇帝的付托。” 大行皇帝临终并无一句话,何尝有所付托,但大家都明白,这是为了永除后患,不得不有所假托的说法,尤其是在醇王震动、大失常态的景象,记忆正新之际,无不觉得朱、翁两人的见解,十分正确。 于是又是一番争论,最后决定嗣皇帝过继为文宗皇帝的第二子,继承大行英宗皇帝的皇位,英宗皇帝无子,将来嗣皇帝有了儿子,再过继给英宗皇帝为子,继承大统。 “就这样吧,”恭王作了结论:“承继文宗为子,接位为嗣皇帝。” “兹钦奉慈禧端佑皇太后懿旨:‘顾念统绪至重,亟宜传付得人。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着承继文宗显皇帝为子,入承大统,为嗣皇帝。特谕!’嗣皇帝仁孝聪明,必能钦承付托。‘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惟日矢忧勤惕励,于以知人安民,永保我不基;并孝养皇太后,仰慰慈怀。兼愿中外文武臣僚,共矢公忠,各勤厥职;思辅嗣皇帝郅隆之治,则我怀藉慰矣!”   ☆、四十七、可与人言(四) 懿旨一定,李鸿藻尤嫌不足,还准备说什么,要把这法统的事儿定下来,胡林翼对着李鸿藻说道,“保定公,您别担心,皇太后是英宗皇帝的生母,绝不会就看着这事儿没头绪的,如今要先把嗣皇帝接进来,昭告天下,这才是正理。” 李鸿藻于是也不再坚持,军机大臣一同去了九州清晏圆明园殿,把准备好的事情一一汇报,太后都无不可,特别是那句嗣皇帝过继为文宗皇帝的第二子,继承大行英宗皇帝的皇位,英宗皇帝无子,将来嗣皇帝有了儿子,再过继给英宗皇帝为子,继承大统最为中意,“如此以来,英宗皇帝万年之后还有子孙祭拜,实在是好事,”慈禧太后用帕子抹了抹泪,“就如此下发吧,垂帘的事宜我瞧着也不用改,用同治初年的就是。” 太后又问,“派谁去接?” “定下了孚郡王带着御前大臣一起去接。” 醇郡王也是御前大臣,太后哦了一声,不再言语问别的话儿,“既然是定下人选,就先把嗣皇帝送进园子里吧,天色晚了,早点接进来安置才是。” 军机们依次退下,只有慈禧太后一个人坐在宝座上,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太监们进来,把灯点上,小夏子进来,看到了慈禧太后雪白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分外慑人,不敢多看,只是低头回道:“主子,瑨贵人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约是那一夜。”小夏子回道,“园子各处门都被打开了。有几个太监宫女趁着乱逃了出去,伺候瑨贵人的宫女太监们说,那一****原本是要去拜见瑛贵妃的,没曾想就没再回来。” “走了也好,”太后漠然说道,“她在宫里头。心里怕是也不痛快的。走了一了百了,什么事儿都不会再有了。” “奴才已经让宣礼处去寻找了。”小夏子说道,“有了消息他们就会把她控制起来。”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样就够了,也没必要要大张旗鼓的找,宣礼处要做的不是这样的事儿,接下去,我会给宣礼处一个活动的范围和内容,第一个首先。不能再允许出现叛变这样的事情,还有一个,就是要准备好西洋诸国的消息刺探之事。” “嗻。”太后说了一会子话,看上去有些疲倦。小夏子结束了这个话题,把太后从宝座上迎了下来,“娘娘还是歇一会吧。” 太后盘膝坐在了炕上,盯着放在炕桌上的白玉莲花瓷盏灯笼,摇摇头,“心里乱的很,睡不着。” 小夏子只是垂着手不再说话了。一会儿云贵太妃从外头走了进来,“娘娘,瑛贵妃,哦,瑛皇贵妃那里已经料理妥当了。” “那就好,总之要安排妥当,英宗皇帝就留下了这个一个公主,”太后意气萧索,低着头摆了摆胸前的彩悦,“咱们应该好好照顾她。” “瑛皇贵妃,哎,”云贵太妃叹了口气,“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可是失望的紧。” “谁说不是呢,”慈禧太后靠在窗边,歪着头,“我是真想她诞下一位皇子,只要是平安诞下,我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敢抱着他登基,可惜,为什么是位公主呢,在中国,公主能顶什么用,”慈禧太后木着脸说道,“也只好是册立他人为君了。” “娘娘,”云贵太妃见到慈禧太后有些懒散的样子,“咱们可都是靠着你啊,您一定要振作,不然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恩。”慈禧点点头,“我也知道,只是这些日子,死了这么多人,有些不适应罢了,过上几日就会好的,”她打起了精神,“皇后也过世了,宫里头没有别人,有些事情你们几个要帮衬着,不要让大行皇帝的嫔妃们受了委屈,这几日又有的忙了。” “东边的,娘娘准备怎么处置?”云贵太妃问道。 “我已经在外头说过了,是豫亲王和睿亲王挟持慈安太后行叛乱之事,把她摘了出来,这几天太监来报,传出消息想要见我,我还没空见她,等到新帝登基了再说吧,我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奉迎新君的仪仗,是掌灯时分出圆明园的,由孚王率领,直往太平湖的醇王府。这座曾为八旗女词人西林太清春吟咏之地的园林,人杰地灵,龙“潜”于此,如今得改称“潜邸”了,钦使到门,只见大门洞开,灯火辉煌,孚王捧诏直入,先宣懿旨,后叙亲情。 醇郡王伏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喜是悲,边上的醇王福晋叶赫那拉氏也一同跪着,等到懿旨宣好,孚郡王对着醇王福晋请安道,“七嫂,大喜了!” 婉贞的脸上流出了清泪,却又不敢哭泣,只是点头忍着悲声说道,“谢谢王爷。”她不知道如何说话,一时间悲欣交集,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夫妻两个只是无言陪着几个传旨的御前大臣,“皇上呢?”孚郡王坐了一会喝了口茶,随即起身,“起驾吧?时候可不早了。” 醇王福晋点点头,进了内室,过了许久,都没出来,醇郡王有些焦急,说道,“六姐夫,伯王,老九,请坐一会,我进去瞧瞧。” 到了内间,只见到醇王福晋坐在床前垂泪,载湉还躺在床上睡着,边上已经有了一套朝服,载湉虽然行二,实同长子。他生下地不久,就被赏了头品顶戴,旧年前又以大行皇帝的“天花之喜”,加恩亲贵近臣,赏食辅国公俸。公爵是宝石顶,醇王福晋特为替他做了一顶小朝冠,全套的小蟒袍、小补褂,预备进宫贺节之用,这时却先派上了用场,这根本就还没伺候穿衣,醇郡王顿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穿衣服?” 醇王福晋是慈禧太后的胞妹,素来温柔可人,和其姐的性子完全不同,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这时候却是忍不住放声哭泣了起来,“凭什么轮到咱们家,凭什么要把二哥儿送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四十八、似曾相识(一) 醇郡王呆了呆,脸上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叹了一声气,挥挥手,把保姆、嬷嬷、和伺候的丫鬟都赶了出去,“你这会子还说这些话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西边的那位,看上去是和和气气的人,但是认定了的事儿,是一条路走到底,绝不会更改了。我自然也是舍不得,但是不管如何,能进宫,是咱们皇上的造化,比在醇王府里头要强,不然就在醇王府,将来他只能是个贝勒,进了宫,就不一样,将来就是皇上,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将来能有多少权,是不能够了,若是他有造化,我就算这时候即刻死了也是甘心!梅儿,”醇郡王喊着婉贞的小名,“想开些吧。” 醇王福晋摇摇头,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掉了下来,“我不愿意!他才五岁,就要到宫里头去,姐姐她怎么这么狠心,她自己没有了孩子,就要来夺我的孩子……” “梅儿!”醇郡王低声喝了一下,醇王福晋止住了话语,“越说越不像话了,这是咱们天大的福分,”醇郡王眼圈红红的,“不许胡说,”这时候他大约有些后悔自己娶了太后的亲妹,若不是有这样内侄子和外侄子双重的身份,西太后大约不会看上自己的嫡子,他忍住了眼泪,“今日杀了多少人,夺了多少人的爵位,你在家里头也能听到,这都是为了帝位,接下去还有人要死的,我也不知道皇上进宫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但是我们不能逆着太后的懿旨来!若是太后悄悄得问我什么意思,我当然是推辞的,只是如今诏书明发天下,再也无更改了,我也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万一有什么不妥的,死无葬身之地的,不仅仅是咱们!行了。我知道你心疼,不过也别担心,太后不是绝情的人,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快把皇上送出去吧。” 醇王福晋强忍着悲痛,亲自给载湉,如今大清朝的嗣皇帝穿衣服,嗣皇帝睡得迷迷糊糊的,任由醇王福晋摆布。穿上了朝服,交给了进来的保姆,一同出了来。 孚郡王见到醇王福晋眼圈红红的,知道内情,也就没多问,“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起驾进园子吧?” “孩子还小,保姆怕是要跟着吧?”醇王福晋说道。 “什么孩子?”醇郡王大声喝道,“是皇上!” “是是,是皇上。”醇王福晋连忙改口,“皇上年纪小,离不得保姆,要不就带进园子吧。” 孚郡王微微沉吟看了一眼醇王,醇王摇摇头,“且看宫里头的懿旨吧,横竖宫里头宫人多,伺候的人不会短了,老九,你快出发吧。” 嗣皇帝睡得很熟。不能一个人坐轿子,于是孚郡王抱着嗣皇帝进了暖轿,几个御前大臣骑着马簇拥着暖轿朝着西边行去,景寿别过了头。看到了灯火辉煌的醇王府门口,醇王福晋拿着帕子拭泪,身子已经撑不住被丫鬟牢牢扶住,醇王双手缩在袖子里,弯着腰,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一行人。虽然夏天的夜间也不甚凉,也就才六月初的样子,但是似乎醇郡王府已经有了秋风习习,落叶萧萧的样子了。 到了圆明园,已经是午夜时分,云贵太妃还是陪着慈禧太后一同等着,慈禧太后从未认真瞧过醇郡王的嫡子,如今趁着烛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小小朝服之中的载湉,只见他睡得很熟,就算放在了陌生的床上也毫不在意,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片阴影,他的长相更像是自己妹妹,那也就是说,长得有些像自己这个姨妈,太后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把床上的帷幔放了下来,让新皇帝好好睡一觉,她转过身,告诉云贵太妃等人,“孩子还这么小,到底是离不开他亲额娘的,过几日,就把醇王福晋接进来帮忙照顾吧。” “娘娘,”云贵太妃却是知道规矩,“既然要入继文宗皇帝的大统,那以前的身份就要割除了,不然到时候,到底是认你这个嫡母,还是认生母?您是吃过亏的,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慈禧太后一惊,看着云贵太妃,云贵太妃严肃望着自己,“那?未免太?”慈禧太后摇摇头,“罢了,就先这么着吧,明日把皇帝的保姆叫进来吧。” “嗻。” 慈禧太后抬头看看天,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今天的月色真好啊。” “是啊,又快到七夕了。” “七夕,”慈禧太后点点头,“那是文宗皇帝最喜欢的节日,明日是登基大典了,今日横竖是睡不着,不如去见一见故人吧,”慈禧太后说道,“既然是新朝新气象,有些旧事,不如就先一次性了结才好。” 云贵太妃知道她要去见谁,就说要自己陪着去,慈禧太后摇摇头,“你在这里看着嗣皇帝,我一会子就回来,明日登基大典,我不能缺席,不耽误时候儿。” 长春仙馆冷月冥冥,微风习习,寂静少人,宫殿的气势往往和主人的气势有关,主人若是得势,宫殿就会分外金碧辉煌,气象万千,但是主人若是失势,宫殿就露出了一副惨淡的模样出来,这时候的长春仙馆在夜色之中分外惨淡窘迫。 小夏子提着灯笼陪着慈禧太后进了含翠堂,慈安未起身相迎,只是跪坐在蒲团之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低头在称颂不已,佛龛之中,供奉着一尊德化白瓷观音,周身一尘不染,在月色之中隐隐透着白润的华光,慈禧太后是不信佛的,所以以前她住这里的时候这佛龛只是摆设,每个主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慈安把这个地方变成了供奉观音的场所。 慈禧太后跪坐在慈安太后的身边,闭上了眼喃喃自语,“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愿死者永得解脱,永登极乐。” “姐姐信佛吗?”慈安低着头,依旧捏着佛珠,“我瞧着姐姐素日是不求佛的。”   ☆、四十八、似曾相识(二) “我不信,”慈禧太后睁开了眼,看着手持玉净瓶和杨柳枝的白玉观音朝着自己抿嘴神秘微笑,“若是佛能信,世间那会有这么多不如意的事儿?与其信佛,不如信自己,谚语说有人去观音庙求佛,没想到见到一尊和观音一模一样的女子也在拜佛,他问,你是观音吗?观音说我是,他又问,你怎么拜自己呢?观音说,求人不如求己。” “求人不如求己?”慈安太后喃喃自语,“姐姐的话一直都如此富有禅理。” 两个人说话似乎一如在以前,以前在后宫的时候,恬淡从容的日子,“我虽然册封了白莲教,还有对活佛等大为推崇,但是这不过是治国的手段,只要他们一心为国,不要再搞分裂,或者是谋反的事情,我都容得下他们,世人若是都信观世音,那我假装也信奉观世音,又能怎么样?只要我内心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我想去什么地方就成。” “姐姐到底想做什么?”慈安太后抬起头来,神色从容,微微带着疑惑,她绝算不上美人,但总是带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论出身,她远远高于慈禧,钮祜禄是满洲八大姓,父亲塞尚阿很早的时候就是道台,远远非惠征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出身可比,所以以往来说,慈安太后的风度还是很不错的,昔日咸丰皇帝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册封她为皇后。“我一直不明白,咱们后宫女子,有皇帝的宠爱,当了皇后,再当了皇太后,有亲生儿子做皇帝,乃是女子在人世间第一等得意之事了,可你似乎这些都看不上,什么珠宝、衣服、富贵都看不上,就连统领六宫也不喜欢。一股脑儿的都给了我,你似乎最喜欢的就是处置外头的事儿,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奇怪的很,难道真的和外头人说的那样。学武后,想自己当皇帝不成?” 慈禧不急着解释,幽幽说道,“这个世界上,能懂我的。大约一个人都没有,你说的极是,一个后宫女子,承蒙圣宠,册立为后,诞下新帝,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生活了,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做一些不受人欢迎的事情?” “先得罪了外国人,把他们打败了;后来得罪了肃顺。夺了顾命八大臣的权,再兴办洋务,把清流都得罪了;现在又把宗亲也得罪了,革了四个铁m帽k子j王,这样敌人满天下,我似乎没有安心享福,只是一味着得罪人,”慈禧太后自嘲的笑笑,“我这个原本应该是慈母一般的皇太后,实在是太失败了。” 慈禧太后停顿了一下。慈安只是静静仔细聆听着,“我和你们的差别,根本没有多少,昔日在文宗皇帝的后宫。论宽厚,比不上你;论美貌,自然有丽妃在里头;论英武,还有云妃,为什么我能成了皇后,代批折子。文宗皇帝也敢相信我,给我同道堂之章,类似皇帝亲临的权力?只是因为我的心思不在后宫争斗,争夺宠爱这里。我从来不妒忌丽妃,或者是什么圆明园四春娘娘争宠。” 慈安太后默然,“那是你不爱先帝,”她叹了一声,“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夫君把心思放在别的女子身上的。” “你错了,我没有不爱着先帝,只是对我来说,男女爱情之事,实在是微不足道,我更需要的是别的东西,我需要改变这个国家,”慈禧太后起身,素手捏起三炷香,在白蜡烛上点了起来,檀香袅袅升起,殿内月光如水,加了一丝云雾,“我不得不承认,我和文宗皇帝更像是上下级,一个他的女人,他的皇后,一个他永远不会背叛的臣子。”慈禧太后把香插在了宣德炉里头,抬起头看着有些模糊不清的观音佛像,“你看,这观音笑的多好看。” “所以我给了你太后的位份,因为我不计较名分,两宫太后就两宫太后,不打紧,”慈禧太后转过身子,看着背光着的慈安,“我给了你管理六宫的权利,因为我根本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女人之间的琐事上,英宗皇帝喜欢你,我就把他的日常起居都托付给你,就算你存了一些小心思,把自己的人安排在皇帝身边,我都当做没看见,毕竟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真心疼爱英宗皇帝的,无非是一个女人,有人能伺候好我的儿子,我焉有不高兴的道理?” “只是我再想,我也没想到,”慈禧太后声音低沉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会勾结别的人,把英宗皇帝的龙子打掉了,你知道不知道,那是英宗皇帝唯一的儿子,瑛贵妃生产下了一位公主,英宗皇帝绝嗣了,就算嗣皇帝登基,也不是英宗皇帝的亲血脉,我虽然什么都不计较,但是我最计较的是我和文宗皇帝的血脉,男系血脉,就这样断了!” 慈禧太后挥起手,扇了慈安一个巴掌,慈安被扇倒在地,原本在外头守着的小夏子连忙进来一看究竟,“你说!我今天来,我就想问一个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来没有打过任何一个宫人,也没有打过任何一个嫔妃,我今日忍不住动手了,你告诉我,为什么!” 慈安太后萎顿在地,轻轻的笑了起来,“是啊,你什么都有,有了文宗皇帝的宠爱,有了皇后的尊位,还有了前朝的尊敬和外臣的拥护,还有了臣民的赞扬,还有了英宗皇帝,而我却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姐姐你的施舍,不是吗?”慈安太后直起了身子,盘膝坐在地上,“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这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我虽然是太后,可算什么太后?母后皇太后?我不是先帝皇后,圣母皇太后?我不是皇帝生母,算什么太后?”慈安太后慢慢的说道,“这个太后不就是姐姐您可怜我,才给我的吗?”她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也是我自己个争取的。”   ☆、四十八、似曾相识(三)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昔日圆明园那一箭,是你找人做的了?”慈禧太后想了想,这才说道。 “你终于想到我了?是我,是啊,只要你死了,”慈安太后说道,“我就和康慈皇太后一样了,名正言顺的成了皇帝养母,不管垂不垂帘,皇帝孝顺恭敬的都是我一个人,我这唯一的母亲,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找人动了手,可惜啊,功亏一篑。”慈安太后的话语里透着惋惜的意思。 “那时候我死了,你和皇帝就是肃顺砧板上的鱼肉,”慈禧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慈安,“他们什么样子,你是看得见的。” “所以我后来,又觉得姐姐您没死,是件好事儿,起码表面上那么跋扈的肃顺倒台了,”慈安太后笑道,“没人明面上敢对我不恭敬了。” “可是实际上呢,”慈安太后慢慢站了起来,对视慈禧,她大约从来没有这么没礼貌的长时间凝视慈禧太后,“谁都看不起我,都是以西边为尊,您宫里头那个安德海,居然敢不听我的命令,内务府的小人们都知道西风压倒了东风,我可还是掌管着六宫之权!当然了,这些下人,我都无所谓,最可笑的是我那位父亲!”慈安太后一脸厌恶,“得了你的恩惠和提拔,居然进宫也吩咐我,要伺候好母后皇太后,他已经全然忘了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的,我不愿意一辈子生活在您的阴影之下,就如英宗皇帝一般,他也不愿意一直活在你这个伟大的母后皇太后之下,所以才会英年早逝,姐姐。你让我嫉妒,你知道吗?你是完美无缺的,而我却是什么都没有。”慈安太后阴狠的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都是你不要才给我的!” “你大可和我直说,”慈禧太后默默,“我不是小气的人,皇帝喜欢你,觉得你温厚可亲,我心里有时候是不舒服,但是我转眼一想,我平时不得空。你多和他相处,我只有感激的份儿,绝对没有什么施舍的话,你只要和我直说,所以我说你不懂我。” “所以我要让你知道,你忽视的人发作了起来,会有多可怕,德龄如此,我也是如此,我约了豫亲王等人。想要把你所拥有的东西一概都夺去,看看你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慈安太后说道。“可惜那两个人烂泥扶不上墙,趁着你生病的时候,居然还没有把你弄死,还让你逃了出去,实在是够蠢的。” “不是他们蠢,是你蠢,”慈禧太后转过身子,慢慢的坐了下来,面容惨淡。她显然是累了,“你这是与虎谋皮。唐五福他们不是因为惧怕我的权势才帮助我,而是真的觉得我这个人是好的。才会帮助我,你也是一样,你要是和我说明,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我要你把文宗皇帝的后位让给我,你答应吗?我要你把英宗皇帝的嫡母让给我,你答应吗?我要把垂帘听政给分一半给我,以东边为尊,你答应吗?”慈安太后连发三问。 慈禧太后微微一震,“你在说什么胡话?” 慈安太后呆呆的站着,“我时常在梦里头梦见自己才是皇后,是母后皇太后!是垂帘听政的慈安太后,而不是如今这样的空筒子皇太后。”慈安太后凝视慈禧,“这一切都是你夺走的,我自然要问你夺回来,哈哈哈,”慈安太后突然哈哈大笑,“如今虽然我败了,可你也差不多了,英宗皇帝绝嗣,你也什么都没有了,你一辈子的心血和指望都没有了。” 慈安太后的笑声在夜间分外瘆人,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时候还在说这样的气话,不愿意说真话,”她看着慈安太后的脸,“真的不后悔?不后悔让英宗皇帝绝嗣吗?” 月光幽幽的照耀进来,一如三月十五日的那夜,慈安太后的笑声慢慢低了下去,慢慢的止住了笑,随即哽咽起来,“是啊,”慈安太后的眼角慢慢的流出了眼泪,“圣明无过太后啊,你永远是那么明察秋毫,惹人生厌,英宗皇帝最喜欢和我在一块,我难道不是真的疼英宗皇帝吗?他宾天的时候,我哭晕在西暖阁,你却是出去和朝臣们决定要临朝称制了,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你的亲生儿子!你可以继续临朝称制,或者是再选一个皇帝继承皇位,你再垂帘听政,而我这一辈子的指望都没有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德龄!”慈安太后慢慢的跌坐在地,“对于英宗皇帝的后嗣,我比你看得更重,我好后悔啊,”慈安太后低着头,泪水滴在了木板之上,滴答滴答,“我真的好后悔,我不应该让那两个贼子进园子的,不应该答应他们,以为他们不会侵害到英宗皇帝的子嗣,”慈安太后抬起头,双眼通红,“我宁愿我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英宗皇帝绝嗣,姐姐你信吗?” 慈禧太后点头,“我信。” “你信就好,”慈安太后复又跪在了观世音之前,双手合十,默默祷祝,“白天传来豫亲王和睿亲王处死,我实在是开心,但是这里头首恶还未除,我也该上路了,不是吗?”她叹了一口气,“英宗皇帝在九泉之下那么寂寞,我虽然不争气,到底也能陪他了。” “你就不求一求你的家人?”慈禧太后也跪了下来,面对着观世音,问道。 “我的家人都在宫里头,而且都死了,”慈安太后闭上了眼,“我入了宫,和外头的他们就无关了,再说,我知道姐姐做事的风格,不会牵连无辜的,我阿玛也是干将,您是轻易不会处以极刑的。” 慈禧太后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今日下诏,只是说二王挟持你,没有说你是叛逆之首。你是英宗皇帝下旨册封的太后,我不能说英宗皇帝有眼无珠,也不能让他不孝,当然也不能让皇室蒙羞,我要你活着。”   ☆、四十八、似曾相识(四) “我要你活着。” “你到现在还是这么一副假惺惺的伪善模样,”慈安太后微微惊讶,随即冷笑,“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若是容不下一个人,就不要假惺惺的给他什么权柄,或者是什么希望,不然等到他绝望的时候,能给你的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袭击和暗杀。” “不是可怜你,也不是善心,”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厌恶的看着慈安,“死是最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后宫之中的妃嫔,我要你活着,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一辈子活在愧对英宗皇帝的孝恩之中,一辈子活在没有希望之中,我要你陪着我,”慈禧太后低着头,看着慈安太后惨白的面容,恶毒的吐出了话来,“你不是说我没指望,一辈子的心血都没了吗?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我一个人岂不是太无聊了?我要你和我一起熬着,就在这无穷的岁月里,在这圆明园里面,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指望的熬着,一同熬下去,你说你梦里面是母后皇太后,是垂帘听政的太后,是我夺了你的,没错,是我夺了你的,不过你夺了我的希望,这样扯平了,接下去咱们重新再来过,我要你看着我,把那些不在乎的事儿继续抛下,继续干自己愿意干的事儿,让你看看,我到底在乎的是什么,没有了血脉亲情的束缚,我身为一个女子,身为这个皇朝的统治者,能做出什么成就,能达到什么目标,能走到什么地步,能不能比肩唐宗宋祖!”慈禧太后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了呢?你若是死了?谁来陪我,排解这无穷的寂寞?” “所以你必须活着,只是不能出长春仙馆了,”慈禧太后站了起来,转身出去,“你会一直抱恙养病。安心呆在这里就是,明日就是嗣皇帝即位的好日子,只是你瞧不见了。” “你那些亲近的宫人都已经杖毙,其余的人遣散出宫。以后会有别的人照顾你,你说的对,你父亲我还是器重的,不能轻易贬斥,你放心养病就是。”慈禧太后说完了这句。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慈安太后在身后只是低声哭泣也不说话,慈禧太后走出了长春仙馆,驻守此地的侍卫前来磕头请安,“不许这里飞出一只蚊子,听到了吗?” “嗻!” 慈安太后在殿内沉默了许久,嘿嘿一笑,她慢慢的站起来,把门栓拴住,拿起了佛前的烛台。白蜡烛燃着微光,她把烛火放到了丝绸质地的帷幔之上,微弱的火苗变大了,火舌慢慢的升腾起来,点燃了殿内的木制器具和门窗,她跪在了观世音之前,嘴里喃喃,丝毫不顾及四周的火光和黑烟。 菩萨,若是有来世,我想不要再这么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行吗? 慈禧太后也不传轿辇,只是趁着月色走到了圆明园殿,她刚坐下,就告诉小夏子。“把安德海叫过来。” 安德海片刻之间就到了,身上没伤,但是脸色惨白,他跪下来磕头,也不起身,太后托腮看着窗外的月色。“小安子,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安德海只是磕头不已,片刻之间就把额头磕的乌青了,小夏子有些不忍,喊了一声“太后”。 “我对你怎么样,我懒得说了,”太后有些心灰意冷,“我就奇怪,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突破了圆明园的外层防守,原来是你,安公公给的他们腰牌。” 小夏子大怒,原来是如此,于是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替安德海说话了,安德海抬起头来,满脸苍白绝望之色,“是奴才的不是,请太后赐死。” “我要听一个解释!”慈禧太后拍了桌子,“别的人叛了我没话说,你为何如此!我要听到一个解释,你这样,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帆儿?” 安德海挺直了脊梁,“是奴才不中用,辜负了太后的圣恩。” “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和我说实话,”慈禧太后绝望了,“我难道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吗?” 小朱子进来,给了慈禧太后一张折子,看清楚了里头的内容,太后这才瘫软在了炕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安德海又是磕头,“请太后责罚我一人就是!” “你的家眷是谁安排的?”慈禧太后拍了桌子,“你说!我要听你说实话!” “是德公公,”安德海咬牙说道,“他给我娶了媳妇,那个女的太像了太像了,我忍不住就成了亲,”安德海默默流泪,“那一天我在外宅歇息,回到了内务府才发现没了腰牌,到了晚间就得知了园子里发了大变,想必是她偷偷拿的,给了别人。” “那个女子像谁?”慈禧太后问道。 安德海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小朱子叹了一声,“像帆儿姐姐,几乎是一模一样。” 慈禧太后微微发怔,许久没有说话,“冤孽,冤孽!说起来,你的腰牌也没什么用场,但是到底给了他们便利,你没有害我的心思,我不会杀了你,你的那个夫人,大约也是不知道内情的,只是听命行事,她在哪里?”慈禧太后问小朱子,“是在宅子里,没有逃走。” “让她自生自灭吧,小安子,你做事不谨慎,差点害死了我,我不许你呆在宫里头,”慈禧太后放下了折子,慢慢走进了内殿,“你去合浦,等到你种出了红色的南珠,再回来吧。” 安德海泪流满面,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转身抹泪走了出去。 慈禧太后准备躺下休息一会,没想到,事情又来了,“太后!”外头伺候的太监跑了进来,“长春仙馆走水了!” 她慢慢的走出了圆明园殿,朝着西南角望去,西南角那里长春仙馆半空微微发红,有几道火蛇飞腾在半空之中,慈禧太后的脸庞被火光照耀的发亮,“好漂亮啊,就像我那一年入宫时候,天色微亮的景象。”太后喃喃。 “请太后的旨,要不要把人救出来?” “她自己想死,就让去吧,隔断附近的宫殿,不要让火蔓延开来,我可不想再来一出火烧圆明园。”慈禧太后转过身子,回到了寝殿,“这是她自己寻死,不是我要杀她。” “嗻!” 六月十六日,慈禧太后下诏处死豫亲王睿亲王等叛乱主犯三十二人,余党一百三十四人。圈禁庄亲王,抄家流放夺爵共计一百余人,免职罢黜左迁三百余人,株连之八旗多达数千户,此祸之惨烈,远超祺祥政变,被历史学家称之为“乙亥之变”的政变宣告失败,是夜,长春仙馆含翠堂起火,疑似叛党余孽作乱,久病未愈的慈安太后来不及救出,驾崩,享年三十九岁,慈禧太后甚怜之,下旨安慰承恩公穆扬阿。八月,嗣皇帝上尊谥曰“孝贞慈安裕庆和敬仪天祚圣显皇后”。 同治十四年六月十七日,嗣皇帝载湉穿着同治皇帝小时候的龙袍朝服,在惇亲王和孚郡王的扶持下,慢慢走上了正大光明殿的宝座,宝座隔着明黄苎纱五页屏之后,坐着按品大妆朝服朝冠的慈禧端佑康颐皇太后。恭亲王宣读太后懿旨,爱新觉罗载湉正式继任为大清国皇帝,年号“光绪”,今年起改元。 群臣拜服山呼万岁,载湉懵懂的坐在宝座之上,醇郡王又喜又悲的望着新皇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些什么。慈禧太后坐在屏后,双眼放空,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一个新的时代又开始了,只是人却是不同了。 第五卷《紫禁春色》完 休息三日,调整一下。 下一卷《万国衣冠》敬请期待。   ☆、一、白马过隙(一) 光绪七年三月五日。 时光如箭,转眼之间就过去了六年,青春少女的鬓边出线了银丝,少年们留起了胡须,原本跳脱的性子,也变得沉稳,似乎什么都没变,大清门依旧巍峨耸立,帝后们依旧是每年三月初起驾去圆明园,三月份,江南的梅子已经结了青涩的果实,北国却还是春意初萌,前门大街上人头攒动,道路的两边种满了柳树和梧桐树,红墙黄瓦掩映之下,分外好看。 前门大街比之前的扩了一倍还不止,这是顺天府的手笔,为了把京师弄的整洁美观大气些,这种事情被许多读书人称之为劳民伤财,为什么要种树扩道,起因还是因为昔日光绪皇帝登基大典上。 光绪皇帝登基大典,各国特使前来观礼,日本特使富田洋之看了北京城的市容市貌之后,回去在“朝日新闻”报纸的头版发表了《访清纪实》一文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清国虽然号称是亚洲第一大国,可单单从他们首都的卫生程度来说,实在是连大阪乡下的一个乡镇的整洁度,那都是不能相比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垃圾和马粪,还有许多死了小猫小狗,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冻死饿死身上紫青的弃婴,臭不可闻,苍蝇和蚊子漫天飞舞,每年大约死在传染病上的人不计其数,甚至有传闻,清国之前的皇帝也是死在传染病上……不知道是否属实……每个商户只管自己门口的洁净,却对大街上的垃圾视若罔闻,前往四方馆的建筑还是可以观赏的,但是街道却是十分拥挤,每个人的衣服都是肮脏无比,清国人的脑袋上,我观察了一下,经常爬满了虱子,实在是令人作呕……除了清国皇帝的宫殿还算是完整气派之外,别的地方永远是破破烂烂的。不由得让我怀疑,清国的财政收入都去了哪里,难道都供给皇室用来挥霍了吗?我听说清国正在准备修建到东北盛京的铁路,这完全是为了方便清国的皇室去东北索要人参貂皮和祭拜祖先。其余的作用,大约是一点都没有的。”文章的最后非常容易得挑起中国人的怒气,“不重视人民的要求,只顾及自己的享乐,大肆发展军备。这样的国家是没有前途的,远远不能和我们尊敬的天皇之国相提并论。” 文章被人传回到了国内,别人不说,恭亲王就是第一个大发雷霆,觉得在洋人面前丢了份子,若论秉政是否如意,权柄是否盛大,现在的恭亲王大约是国朝历史上仅次于多尔衮的执政亲王了,旧年的“乙亥之变”不仅给太后再次垂帘扫清了道路,也给恭亲王的再次议政王之路。减少了非议和掣肘。他立刻命令交通部和工部,还有户部,在三年之内,一定要将北京城修缮完好,各处要达到圆明园外种树和修建洋灰道路的标准,若是做不到,不然各部首脑立刻自动辞职。光绪五年恰好又是皇帝的十岁圣寿,虽然不过才十岁,也不宜大肆操办,但是内务府还是借着这个由头。把四九城各处的道观、寺庙牌坊等进行了修缮,把有些无主的废地,荒地进行了改建,做成了景致就还算不错的公园等。不过也被清流抨击是“浪费公孥,假大空政绩之事。”所幸是内务府弄的,花的是内库,和国库无关,也没人理会这些苍蝇。 有识之士倒是颇为认同,一来是不少人在改造工程之中做工。有了出息,二来么,顺天府招收了许多打扫卫生的差人,维持道路秩序的衙役,还成立了一个建设署,把西洋留学回来的学建筑的人一股脑儿的都收罗起来,这些人中西贯通,用西洋的法式,中国的样式来建房子建桥梁,十分美观坚固,一时之间各地又纷纷效仿,留洋回来的建筑师们供不应求,除了一些人会进工部和交通部当差之外,在外头的薪水,大约已经在一千多银元一年的水准之上了,还有提成。 如此整治了几年,果然京中风貌大改,旧时脏乱差的局面一扫而空,虽然不至于说是家家户户花团锦簇,但是干净整洁,还是不错的了。为了堵住外国人的嘴,宝鋆特意坐了敞篷的马车,邀请各国使节到处浏览参观,想着总有一句赞扬的话吧,别人倒是犹可,只是日本大使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清国人只会搞这些面子工程,却不会给民众福祉。”又是气的宝鋆吹胡子瞪眼的。之后各国又流传出“清国人不把银钱投入在军备之中建设,怎么和各国争雄?看来也只是如同猪一般,体型庞大,却是没有武力,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还有大清日报给当政者出头了,这一日,头版署名为求真的文章《中外之比较》在大清日报上发表了: “查近来谣言甚多,有指摘改造京师之不妥当者,若是真心提建议,倒履相迎,若是挑刺者概不理会,同治元年以来,洋务之政甚多,正如日本国大使之前所言,利民者甚少?这可为真乎?盖有无业之贫民,投身改造环境之工程,得了薪水,又因努力肯干,掌握了修建之技术,工程完结之后,就进建设署当差,此乃利民也。洋灰厂因改造工程而扩大产能,需要招工,无业者又有薪水,有了薪水,自然就去消费,其余百行百业又可以收益……如此一发而动全身,不仅百姓受益,税收银子也能多收些,而收了税收又可以把钱拿出来,放于建厂、铁路、官道、等等行业,如此又可以带动百姓就业,岂能曰不善乎?” “……环境一美,人心安定,这又是一善也……本报奉劝日本国大使,还是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差事较好,我天9朝上1国富有四海,无所不有,花一些银钱在让臣民幸福之上,九牛一毛也。”最后还加了一句,讽刺日本国,“日本国弹丸之地,小国寡民,何须如此费力建设海军,旧年听闻举国之力要购买军舰,还需国民捐献?” ps:  新卷就如同是新书,所以打赏订阅推荐都很需要的啦。   ☆、一、白马过隙(二) “更是让少女持贱业为国筹集银钱,实在是堪怜,若是日本国天皇能够体谅民心,体察民意,想必也不会有此惨事。” 一文倒是也深入浅出的说明了为何要这么做的道理,经济之道说的透彻,一时之间洛阳纸贵,许多轻薄无赖,倒是对着文中最后一段最是感兴趣,“操持贱业”那不就是青楼吗?“嘿,要我说,这些日本女子可真是为国尽忠啊,居然到了这份上了,只可惜这北京城还没有日本女人的馆子,若是有,咱们去光顾她们的声音,怜惜怜惜,岂不是美哉?” “这可是给日本人造军舰的钱,”边上的人笑骂道,“你到时候提着裤腰带就走了,回头,警察署就要把你抓进去,告你一个里通外国,资敌!” “虾!东洋小鬼子算什么敌人呢?那破地方,还敢对着咱们中国呲牙?不灭他丫的,我就不算是八旗的好汉!”说话的人十分不屑,一群人哄堂大笑,“等到你出马,那就太迟了。” “那就不用我出马,北洋水师的大铁船,”那个人比了个手势,“开过去,日本人还敢放肆,灭了丫的!” 一群人边挥着铁锹在前门大街外植树,铺路,边瞎扯淡,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男子,带着**帽,穿着坎肩,拿着一张报纸,急匆匆越过众人,到了一处茶馆,这里的茶馆原本只有一层,五年前翻修了一番,造成了三楼的小洋房,说是小洋房,但是都用的中国的飞檐斗拱,只是把木头换成了洋灰和铁钢筋,墙壁也换成了烧成的石砖,十分结实,原本许多人见到这样西洋的物件,都不愿意再来喝茶,掌柜的亲自来请。拍着胸脯说和以前一模一样绝对没有洋鬼子的东西,这才又把生意收罗了起来。 祥福茶馆里头一切如旧,只是三楼的小洋房较之以前,宽敞明亮了许多。玻璃窗户透明洁净,中堂三楼到天花板上,来人匆匆忙忙进来,除了伙计,没有人和他打招呼。这时候人都看着中庭的位置,就连三层楼上的人也探出了楼,津津有味的看着下面。 “祖宗制度至详明,百载余黎乐太平,奸王无故起纷乱,自有贤臣大保国。”说书人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首定场诗,“各位看官,学生今日要说的就是《大保国》!” “且说那一日,西圣因为思念先帝爷,玉体不甚染了风寒。正在垂危之中,谁曾想奸王作恶,居然纠集了不轨之徒,带着五鬼行搬运之术,打破了圆明园历代先王和白莲教仙师布下的结界,直奔田字房,嘉顺皇后十分贞烈,拦住了叛逆,眼神犀利,喝道。国朝未曾亏待尔等,为何擅自敢如此!奸王不停,只一下,”说书先生双手作势一推。“就把皇后娘娘推倒在地了,哎,可怜啊,皇后娘娘的皇子就这样被推得流产了!” 大家纷纷唏嘘不已,“世人都以为,这太监。无非是无根之物,算不得什么忠烈之士,我告诉各位,大错特错!”说书人讲了一通唐五福和宫女安茜的故事,精彩纷呈,扣人心弦,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说到最后安茜咬下了奸王的耳朵时候,大家纷纷鼓掌哄堂叫好,“正是:起逆心奸王欲弑君,思忠义宫人捐残躯!” “好,好好!” 小二拿着托盘转了一圈,托盘上都是铜板,还有不少银元,只是没有碎银子,如今市面上禁止流通碎银子,虽然私底下大家都在用,只是不能当面拿出来,免得犯了忌讳,说书人有了收入,越发有了精神,他咳嗽一声,也不说“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径直说了下去,“各位看官,且说这一干忠贞之士把西圣送出了圆明园,藏在了西郊的一处农户家中,西圣凤体违和,病的人事不知,如何了得?没得法子,这会如何是好?恰好,”那个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议政王来了!” “议政王风流倜傥,又是忠心为国的,知道奸王作乱,于是就把这富贵荣华都抛却了,一心只是为了太后的安全,悄悄换了衣服,白龙鱼服,在西郊一人一马细细的寻了起来,所幸天命垂怜!终于给议政王找到了!西圣十分感动,这终于有了一位真心为自己的人来了!两个人就趁着月色…….”那个说书人越说越来劲,大家听着也是越来越眉飞色舞的样子,茶馆内寂静一片,不妨有人在边上突然咳嗽了一声,说书人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个假意咳嗽的人,不免声调就低了下来,身子也软绵绵了下来,陪着笑脸,“三爷,您怎么来了。” 来得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呢制衣服,那衣服有些古怪,十分合身,和别人的官服十分不同,双排扣在胸前,肩上有花纹和勋章模样的,闪闪发亮,胸前有一串数字的铭牌,头戴着还是往日一样的帽子,他的右脸颊有一道刀疤,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说书人,袖子上有着三道白杠杠,听到说书人叫自己“三爷”,那个人嘴角勾起了笑容,“不敢当,您继续说吧,我这里头听着正津津有味呢。” 说书人连忙摆着手,满脸堆笑,“学生说的不过是野狐禅,哪里能入四爷的耳朵,没得污了,那就是学生的罪过了。” 大家有些紧张了起来,有个人不认识此人,问边上的茶客,“这位爷是哪一位?倒是眼拙。” “是五城兵马司警察署管这一块的警长,那三,大家都叫他三爷。” “你还叫野狐禅啊,”那三慢悠悠的说道,排开说书人,坐了下来,小二送了一碗茶来,他慢慢的打开盖碗喝了一口,“都敢编排西圣的剧本出来了,胆子真是够大的呀。” “实在是不敢,这可是《大保国》,戏园子里头都是演这个的!”说书人赔笑,“我也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我哪里有那个胆子自己编排西圣呢?” ps:  强势的太后,忧国的亲王,虎视眈眈的列强,风起云涌的局势,该何去何从?   ☆、一、白马过隙(三) “大保国?”那三睨了说书先生一眼,“大保国可不是你这样唱的。” “快快快!”一处写着“福满园”的戏楼跟前人头攒动,不少人在呼朋唤友,“今日可是有好戏可看!” 被拉住的年轻男子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有些无奈,“这戏文素来都是这样,有什么新鲜的,我还是看报纸比较好,”报纸上写着一行字,倒是有什么法国英国的字样,只是人来人往,看的不真,另外一个男子兴奋的喊道,“今个可是不一样,你没瞧见,”他拉住戴眼镜的男子,指了指边上的水牌。“大保国瞧见了没有?必然是新戏!” “新戏就是新戏,有什么稀罕的,”戴眼镜的男子还是不甚感兴趣,“升平署那几日就要出新戏,这些年京戏可算是多了,比市面上的洋货还要多。” “哎哟,你别瞧不起啊,看看,这可是那几位名角儿?”他朝着水牌下面三个巨大的名字儿喊道:“梅巧玲!梅观音!三庆班班主,谭鑫培,谭天王!杨月楼,杨天官!哎哟呵,这三位可真是天上的人物!这几年可是没多少戏儿能劳动这三位的大驾了!” “哎哟,果然是如此,”他扶了扶眼镜,仔细的看了看,“实在是不错!快快快,咱们快进去。” 两个人挤了进去,门票早已售罄,所幸一个是同文馆的学生,一个是建设署的笔贴式,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戏园子的人眼睛毒辣,轻易不敢得罪这些人,于是又偷偷放了进去,只是吩咐两个人只能站在边上踮着脚尖瞧。“两位爷,这可是这出戏第一次在外头演,里头可有不少养心殿都能说上话的人物。可轻易不能冲撞了?” 戴眼镜的是同文馆的学生,另外一个建设署的笔贴式连忙点头答应下来。两个人走了进去,回过头,悄悄笑道,“养心殿说上话的人,早就在圆明园里头赐宴看过这戏儿了,这人打量着咱们没见识呢。” “不过也说不定,”两个人走进了室内,里面轰的一声。才初春的天气,里头是热的让人受不了了,人声鼎沸,无数人摩肩擦踵,嗡嗡嗡的交头接耳,戴眼镜的抬起头来,福满园的戏楼也和祥福茶馆一般,用洋灰和砖块钢筋翻修重建了一遍,端的是大气恢弘,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红墙碧瓦,大厅除外。楼上尽是包厢,那个笔贴式捅了捅戴眼镜的肋骨,“嘿,要我说,外头那个人还真的不是瞎咧咧,你瞧见没,”他悄悄伸出手,指了指东边的第三个包厢,那上面隐隐端坐着一个人影。“那不是载凌贝子吗?” 戴眼镜的同文馆学生瞥了一眼,“他来这里做什么。难得是贵脚踏贱地啊,啊。我知道了,”学生微微冷笑,伏在笔贴式的耳边上,悄悄的说,“这是来纳投名状了。” “什么投名状?”笔贴式奇道。 “承恩公那里的投名状。” 笔贴式有些不懂,正欲再问,人群突然一声发喊,震耳欲聋,“来了来了!” 锣鼓胡琴响起,两行龙套奔驰而出,一个马头军翻滚着跟头踩着鼓点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必然是最好的武生,后来出来了两位白脸王爵模样的人,一个白脸黑须,一个白面无须,无须的人一亮相就唱道:“喜呵呵来笑呵呵,大清江山我来坐,恰好三月十五日,领兵进那圆明园!孤王睿王也!” “孤王豫王是也!” 两个都是京内花脸的名角,却只是在这里头演这个两个反面角色,众人静静听着,扮作豫王的白脸黑须老者唱道:“趁着夜色月黑风高,听闻西圣凤体病倒,哈哈哈与儿郎们一遭,进了圆明园登位穿龙袍!” 西皮流水继续响起,两个人做下场科,于是接下去京胡咿呀响起,里头一个女声喊道,“苦啊~~~” 只是闻声还未露面,众人都是知道四九城第一个嗓子,青衣名角梅巧玲的架势,嗓子绵里藏针,藕断丝连,又极富有穿透力,大家轰然叫好,这是有规矩的,叫做“闷帘子”叫好,宫女们排成两排慢慢走出,一个穿着花衣的梳着旗头满头珠翠水钻的青衣踩着花盆底款款走了出来,铺一亮相,大家又是哄堂彩,那个同文馆的学生哎哟一声,不敢置信的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又戴上仔细盯着台上瞧着,梅巧玲身上的那件花衣,色用明黄。披领及袖俱石青,片金加貂缘,肩上下袭朝褂处亦加缘,绣文金龙九,间以五色云,中无襞积,下幅八宝平水。披领行龙二,令后垂明黄绦,其饰珠宝惟宜,十分显眼。那个笔贴式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梅观音怎么样?” “我瞧着是身上那件吉服!”学生仔细的打量着,有些惊恐,又有些愤怒,“搞什么,这些戏子居然敢仿得吉服如此之像!若是警察署的人来查,怕是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僭越之罪!” “哎哎哎,你别咋咋呼呼的,”笔贴式拉住了学生,“我就说你不能老是呆在同文馆里头研究那些洋鬼子的玩意,这市面上的东西一点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梅老板身上那件吉服可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是旧年入宫献艺的时候西圣亲自赏的!” “有这件事儿?” “是的,错不了,梅老板视若珍宝,除了旧年几次唱雁门关之外,轻易是不拿出来穿的,只是今日大约是演的前朝的故事,又是演西圣,这才拿出来,我和你说,这里头怕是不少人单单是为了这件衣服来的,你说,有多少人能见到太后穿过的吉服呢?!” “皇帝宴驾命归西,满朝文武整华夷。多亏众卿来扶助,保定哀家立帝基。”梅巧玲已经快四十了,微微有些发福,不过演这个年纪的西圣恰如其分,他轻吐朱唇,“可怜我心内想念故人,因此上心不宁静,”她摇头坐痛苦状,“心惊肉跳却不知为何,宫娥们,”她挥了挥手衣袖,“且扶我坐定歇一歇息。”   ☆、一、白马过隙(四) 后头做呼喊打杀声,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出来,“哎呀,且住,不知道那里来的贼人,居然围住了圆明园,安茜何在,安茜何在?” 一个宫女模样的花旦踩着碎步走了出来,这又是一位大拿,梅巧玲的大弟子,余紫云,擅演花旦,往日都是独当一面,今日居然也只是演一个配角,听到了内侍的呼喊,唱了一段西皮流水:“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国太这时候正是昏睡口难言,原来是贼人进了园子,没法子也只好乔装打扮,行一招偷龙转凤运出长安!” 安茜于是从宫人们手里接过那件吉服披在了身上,两个内侍再三跪别,一番假扮太后,拖延时间之后,安茜终于被杀死了,看戏者无人不面容惨淡,饰演唐五福的小生扶住安茜又是唱了一段:“汉高祖起义在沛县,逐鹿中原首进关。子婴败阵把国献,约法三章万民欢。传到了孝平帝王莽谋篡,用苏献行鸩酒帝丧席前。亲国戚他尚且贪而无厌,今日里王爷与王莽一般。赵太祖后周为大将,陈桥兵变驾坐汴梁。立盟书国君要年长,兄终弟继金匾藏。到后来病卧在床上,他二弟赵光义起下不良。假意进宫将兄望。烛影摇红谋杀兄王。亲手足不耐等将来逊让,何况二亲王谋篡家邦?奸贼!” “真是该死!”不少人朝着地上吐唾沫,幸好这一日,戏园子里头的热毛巾一概是不出售,不然这时候早就毛巾都飞到戏台子上去,两王拿着玉玺哈哈大笑:“得偿所愿玉玺得手,虽咬了耳朵心花怒放,贤弟速速下诏去勤王,到时候大军平定凡事有主张,到时候你做西帝我做东皇,平分天下各自喜洋洋,哈哈哈。” 唱念做打无一不精,只是喝彩声寥寥。两个花脸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摆了架势,随即下场,“这些奸贼,”笔贴式吐了口唾沫。“所幸西圣还是胜了这些奸贼一筹。” “可惜只是胜了一筹,”那个学生摇摇头,“嘉顺皇后的嗣子还是没了。” “哎,这不也是没法子嘛,”笔贴式叹息道。“就说这戏吧,往日的戏就那么几个人唱,你瞧瞧升平署排的戏,各个配角都如此出名,余紫云的宫女儿演的实在是好,只怕接下去也要大红大紫了。” “接下去的戏儿怕是没的好瞧了,”学生有些兴致不高,“无非是平叛的戏码而已。” “哎呀,你也不瞧瞧,到底是谁主角?梅观音只是露了一嗓子。还有那谭天王和杨天官呢,可都还没出来呢!”笔贴式笑道,看着左右的人都是全神贯注看着台上,又附在同文馆学生的耳边神秘的说道,“听说那一夜可是有不少故事的,不仅仅就是平叛,你就等着瞧好的吧!” 。。。 “按着宫里头传出来的戏本子说的,错不了。”祥福茶馆里头,说书人朝着那三继续赔笑。 那三喝了一口茶,“你们这些说书人呀。就是想搞个噱头出来,搞得热热闹闹的,这收入银子就多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可你们也不能瞎编乱造,我告诉你们,比你高明的人多了去了,天桥说书的那个老杨头,我和他谈笑风生,他可比你们不知道高到那里去了。你们还是图样图森破!”那三拽了一句洋文,“什么风流倜傥,什么真心人,我告诉你,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说这些话儿,你当真升平署和报纸署是吃素的呢?” 说书人赔笑,“旧年可是有诏书下来,为国尽忠的好人好事需要宣传,我这也是遵旨。” “什么遵旨,你少来这一套,说西圣的这些话,我告诉你,若是传到了宣礼处的耳朵里头,你就等着被请去喝茶吧!”那三不耐烦的摇摇头,“我劝你先去看看《大保国》是怎么唱的,再回来说书,免得歪嘴何尝把经书念歪了就不好了!” “三爷!”边上一个茶客知道那三是面冷心暖的人物,连忙叫说书人退了下去,算是给他解围,“说起来,您也是平叛的功臣,那一夜也是在圆明园里头浴血厮杀的,给大家伙说说看呗,要知道外头传的谣言总是假的,还不如您这位真勇士呢!”那个茶客艳羡的看着那三身上的那套呢衣服,“别的不说,这身衣服就是西圣娘娘亲自让尚衣局制的吧。” “很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事儿,”那三十分骄傲,抬头挺胸,“我那一日只是杀了几个叛逆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功。”茶客连忙请那三坐下细谈谈,几个人纷纷围了过来,目光炯炯盯着眼前的这个大活人,有个性子急的商人,叫小二连忙上雨前龙井给那三警长,那三说了一段,突然回过神来,“哎呀,我差点被你们绕进去了,”那三板着脸叫住那个准备偷偷溜走的说书人,“以后那些酸话胡话不许讲了明白吗?大人们虽然不计较,可这些话儿传了出去,可就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书人连忙点头哈腰,“三爷,您说的话我不敢不尊的,我这就去福满园,瞧瞧到底怎么回事,”他朝着门口指着手指头,“把这大保国都听了回来,再好好的说书,绝对不会给三爷添乱子!” 。。。 福满园里头,无数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上,上面正在演着西太后流落民间的故事,西太后为了躲避追兵,装疯卖傻,众人看的紧张万分,时不时的在口中发出“咦,啊!”这样的感叹词,只有在包间里头的贝子载凌神色有些心不在焉,他望着戏台穿着一袭青衣的梅巧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突然之间,门被轻轻敲了一下,伴当连忙去开门,一个半身隐在黑暗之中的人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只是说道,“请贝子到隔壁包间一叙,我们家的主人已经到了。” 载凌显然就在等这个人,而不是来专门看什么戏的,这出戏,他在园子里头早就看过了,实在是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到外头挤,载凌点点头,走到了隔壁写着“东,四季平安”的包厢里头,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候着了。 ps:  还是慢节奏,不过后续会加快的。   ☆、二、俯仰之间(一) 载凌知道这里头有人等着自己,却不知道是谁,他见到了一个背影对着自己,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双手搭在红木的桌子上,随着鼓点打着拍子,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他转过了头,见到了载凌,不由得笑道,“贝子爷,这出戏唱的如何?” 载凌看清了来人,心里微微一松,拱了拱手,“原来是左通政大人,失敬失敬。” 左通政大人转过头微微点头,也不起身,“这样的好戏,我也就不起身客套了,快请坐吧,”他拿着一盖碗,摇头晃脑的听着,显得十分陶醉。“真是好戏啊。” 载龄暗暗不悦,一个不过是从三品的官员,居然敢在自己这名超品的贝子前摆谱,若是在高宗朝,自己立刻打死,再报到宗人府去,也不会有人责罚自己,世人只会赞许自己维护礼法,不过如今世易时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再想到这位左通政大人身后的大佛,心里一凛,也只好安分守己的坐下,挥挥手,让自己的亲随退了出去,还对左通政陪着笑:“左通政大人编排的戏,自然是极好的,这还是西圣钦定的,错不了。” “贝子爷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壬秋就是,若是再不客气点,直截了当叫我王恺运也是一样,”原来如今的左通政司就是王恺运,王恺运笑道,“这倒也不是在下揽功,这是高伯足的手笔,我不过是蝇随骥尾罢了。” “是,”载凌点点头,“不知道壬秋兄约我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我倒是奇怪。素日都能在圆明园里头见的,怎么今日要约在这里,这里人多嘴杂的。”实在不像是什么商议事儿的地方。 王恺运玩了玩手里的盖碗。把盖碗放在了桌子上,“贝子爷刚刚袭爵。原本我是应该恭贺的,只是如今有些事儿难办,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找贝子爷,只是若是贸然去贝子爷的府邸之中,未免要被人议论,说我什么攀龙附凤,勾结权贵的话儿出来,我虽然读书不成器。到底还是有些骨气的,所以不能听这些话,只能是来这里了。” 载凌暗暗腹诽,你若不是什么攀龙附凤的人,如今也不敢这样散漫的和自己说话了,脸上却是淡然微笑,“不敢当,壬秋兄若是有什么话儿,直接吩咐就是,兄弟没有不敢尊的。” “承恩公在料理八旗的事儿。想必是您知道的。” “是有这回事,只是不干兄弟的关系吧?”载凌连连摆手,“我自然是赞成的。削减到我这里头,什么话儿都没什么可说的,只有跟着朝廷的旨意走去。” “听朝廷的还是听西圣的?”王恺运偏过脸,看着载凌,似笑非笑,“我倒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载凌脸色一变,随即平静了下来,“自然是听西圣的。” “这就是最好了,”王恺运转过头。不再理会载凌,只是再说了一句。“下个月,也就是四月初一的八旗诸王会议。我要你第一个站出来赞成承恩公的方案。” 载凌脸色大变,王恺运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戏台子上的三位名角,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险些要掀翻天花板,梅巧玲跪在了舞台之中,谭鑫培也是青衣小帽,留着长须,边上的杨万楼穿着靠旗,也单膝跪在了一边,三位名角儿同场飙戏,这是极为难得的,特别是梅巧玲如今已经快四十了,寻常的戏目也已经不出来演,如今可是最难得的机会见识这样神仙的人物了。 梅巧玲跪落尘埃,声音婉转悠长高亢而不尖利,这是一段二簧原板:“他二人把话一样讲,倒叫哀家无有主张。无奈何只能是跪在平地草堂,” 谭鑫培接唱,“吓坏了恭亲王!”杨万楼唱:“吓坏了荣禄将!” 接下去就是极为精彩的三人接唱了,谭鑫培唱:自从盘古立帝邦。杨万楼唱:君跪臣来臣怎敢当! 梅巧玲唱:非是哀家来跪你,跪的是我中华锦绣家邦。” “锦家邦来锦家邦,臣有一本启奏皇娘。昔日里有一个李文、李广,弟兄双双扶保朝纲;李文北门带箭丧,伴驾山前又收李刚。收了一将损伤一将,一将倒比一将强。到后来保太子登龙位上,反把那李广斩首在法场。这都是前朝的忠臣良将,哪一个忠良又有下场?” 两个人一个扮相英俊,一个老生潇洒,跪在地上一个人唱一句,尽显功底,京胡拉的激烈,梅巧玲也不喘气,迅速接着继续唱道:“有下场来无下场,细听哀家说个比方:昔日里有个潘老丞相,李氏夫人替了皇娘。紫竹林内生太子,他的名儿万古扬。” “困龙思想长江浪,虎落平阳想奔山岗。国太思来国太想,谁是忠良哪个是奸党?” 梅巧玲又唱:“忠良本是武、荣将,奸党本是二贼王。二卿不把国来帮,哀家跪死在草堂!“ 三个人互相接唱,底下的人看着如痴如醉,就连喝彩都忘了,听到精彩处还屏住了呼吸,直到两个人扶起了梅巧玲,大家这才深吸一口气,轰天般的叫好起来。 三人齐唱:“分忠奸只在今朝,从此后万事无恼,调兵遣将擒了奸王,君臣其乐遥遥,”梅巧玲继续唱道:“国事托付给保国王,王爷为国保朝!”转过头对着杨万楼唱道:“兵事托付武、荣将,若是将救兵搬到,我封你七岁孩童戴纱帽,九岁女儿进皇朝,封你太子太保多荣耀,子子孙孙爵禄高。” 王恺运摇摇头,啧啧称奇,“我虽然是看了不少遍,见到这一段,都不得不鸡皮疙瘩起来,实在是高啊,伯足这个脑子,到底是比我强,实在是好戏啊,这戏一出,怕是满城风靡了,”他转过头来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载凌,“贝子爷,您说呢?您想的怎么样了?” “这事儿,我实在是帮不上忙,”载凌想了一会,还是拒绝了,“请壬秋兄不要为难兄弟。” 王恺运也不勉强,“那就换个人和你说吧,濯实,你来劝贝子爷。”   ☆、二、俯仰之间(二) 为了外头的演出效果,包厢里头都是昏暗的,一盏灯都没有,载凌不提防,包厢里头还有别人,只见一个青衣的三十多岁男子慢慢的从角落看不见人的地方走了出来,朝着载凌打千行礼,“奴才给贝子爷请安。” 载凌原本是坐在椅子上,对着王恺运的要求,虽然面露难色,倒也没有失了身份,可他看清了走出来的人,屁股下头如同弹了弹簧一般,迅速的蹦了起来,“哎哟,是二爷,哪里敢受您的大礼,快快起来,”载凌抓住了来人的臂膀,“快请起。” 被称之为二爷的男子长脸,高颧骨,眼睛肿肿的,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容,却还是完完整整的行了礼,“礼不可废。” 载凌也不坐下,只是站着说话,王恺运瞥了一眼,不觉得有些好笑,载凌对着二爷说道,“您素日都是在西圣前头伺候的,怎么有空今日来这里头看戏呢。” “主子刚刚去了园子里,让奴才留下来,把京中的事儿料理了再一同去,做奴才的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进贝勒府拜见贝子爷,只好是趁着王大人的东道,约在这戏园子见一见就罢了。” 这个二爷看上去十分温和,对着载凌也十分恭敬,但是载凌却是有坐立不安的样子,显得有些惧怕此人,“二爷说的哪里的话,只要您要见,我再也不会说没空的时候儿。” “贝子爷,还是称呼奴才小李子就成了,”阴暗之处走出来的男子谦恭的笑道,“西圣老佛爷都是这么叫的。奴才当不起贝子爷称呼爷。” “是是是,李公公,”载凌连忙改了口。“李公公素日里服侍西圣老佛爷妥当万全,我们这些人心里实在是感激的很。只是素日都没机会见面,今日瞧见了李公公。到底要是感谢一番的。” “不敢当贝子爷的谢,奴才只是陪着王大人来办事的。所以,下个月的事儿,还是要请贝子爷多费心。” 载凌脸上有些勉强难看,“老佛爷有什么旨意,明发下来,大家伙照办就是,没有敢不尊的。” 王恺运挥了挥折扇,无声的嗤笑了一下。李公公也不发怒,也不再提这话茬,“贝子爷您可知道,去年载治贝勒去世,为什么选了您承袭爵位?要知道,载治贝勒可是有孩子留下来的,您虽然和载治贝勒是亲兄弟,可载治贝勒过继到了隐郡王府里头,论起亲属,也就不怎么亲了。” “这。”载凌微微疑惑,“是宗人府的命令,让我先帮忙打理正蓝旗的事务一二。溥伦年纪还小……” “不是宗人府的命令,是老佛爷的意思,”王恺运转过身来,看着载凌,“你在八旗有名声,做事也勤勉,只是出身不济,早早就没了爵位,虽然是宗室黄带子。家道中落。” “您是黄带子里头最上进的一位了,”李公公笑眯眯的说道。“户部、理教院、总理衙门都历练过,若不是忌惮着旧年圆明园发生的事儿。不得不压着你,如今你怕是已经外放布政使了,老佛爷看重你,为了您的才干,自然也是为了您黄带子的身份,只是瞧着您在八旗里头还没有身份可言,所以把载治贝勒的爵位给您承袭,这番苦心,您可要领会清楚呀。” 杨万楼在台上唱念做打,挥动着长枪,显然这是到了武打的时候儿了,“这若是我首肯,只怕是要立刻千夫所指!”载凌阴着脸说道,“承恩公的八旗改制,不要说兄弟讲的难听——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自己一个人发疯也就是罢了,倒是要连累多少人陪他受罪,八旗丁银,乃是国朝铁策,绝无更改,英宗皇帝当年就派了承恩公去办,但是才刚刚提了个由头出来,他自己个就被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跳脚鼓掌叫好,”外头也突然叫起了好,荣禄一枪把一个叛将挑落下马,“这事儿我实在是不敢出言附和,李公公你要体谅我,我在八旗,又是宗室,实在不能变成众矢之的。” “这次可也不是承恩公一个人办的,还有七爷总提调着呢,”李公公也不生气,继续淡然开口,“七爷是宗室,不比承恩公是蒙古八旗,难不成还会害了你们?” “啊,七爷?”载凌不敢置信,追问了一句,“是醇亲王?” “自然是醇亲王,”王恺运笑道,“这可是七爷加封亲王爵位以来第一件办的差事,七爷最是稳重,贝子爷还担心什么?” 载凌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可这,我也还是不敢,壬秋兄你是知道的,我人微言轻,什么话怕是不中用啊。” “贝子爷是当差过的,知道这八旗的事儿,再不动动,将来大清国就怕要完在这里头,”王恺运说道,“西圣如今有胆子捅一捅马蜂窝,您倒是不敢了?”王恺运站了起来,走到了载凌的跟前,“你说,你本来极为精通生财之道,就是因为八旗不许经商,不得不在户部做一个笔帖式,若不是当差勤勉,被西圣瞧中,您一辈子就是个笔帖式,笔帖式能有多少薪水?若是不成器的人,这样养着,一辈子都是废人,您自己就是这八旗制度的受害者,怎么如今叫你景从大业,却是如此难为了吗?” 载凌犹豫不决,李公公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载治贝勒的两位阿哥,怎么好端端就这样没了,贝子爷您要仔细想一想啊。” 载凌悚然而惊,“李公公!”载治的两个孩子就是旧年英宗皇帝无子,被议储位的溥偕、溥侃,一个活了两岁,一个活了六岁,都在光绪初年无病早夭。 李公公笑而不语,王恺运笑道:“扯的远了,这还有些日子,贝子爷你也不妨先回去想一想,西圣她老人家说了,”王恺运伏在了载凌的耳边悄悄说道,“风物长宜放眼量,只是一个贝子,上头还有更多的,别的不说,一个侍郎是妥妥的,圣心定下来留给你了。”   ☆、二、俯仰之间(三) 王恺运说完了之后看着载凌的脸色,见到他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知道有戏,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坐了下来,看着戏台子,这时候《大保国》差不多就要到了尾声,武生一番乱打,诛灭了反贼,前来催驾,“濯实,这出戏接下去还有一出,叫什么来着?” “王大人考奴才了,”李公公笑眯眯的说道,“王大人编的好戏,谁不知道?自然是《二进宫》了。” “是啊,可惜今日不演,看来这福满园是要明日再演《二进宫》了,所以这来得早,不如来的是时候,来的恰到好处,西圣在政变的第三日就从西郊返回圆明园,这就是恰到好处,贝子爷,”王恺运也不转过头,看着底下噼里啪啦打的热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您可要看清楚了,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这包间听说要不少银元一间?您还是回去好好看戏吧,不要浪费了宗人府发下来的爵位银子。” 载凌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也不顾及和李公公打招呼,李公公笑眯眯的站在王恺运的身边,王恺运摆摆手,“濯实,请坐吧,咱们这里还客气什么。” “王大人跟前没有我坐的份儿,”李公公说道,他依旧站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楚表情,“我还是站着就好。” “也罢,随你吧。”王恺运看着底下的《穆桂英挂帅》,一个武旦出来亮相,四周又是轰然叫好,“不过濯实,你说的载治的两个儿子早夭,话里的意思,难道,这是西圣的手笔?” “不是,只不过是我说了这么一个事实而已,”李公公笑眯眯的说道,“老佛爷没有那么空的闲工夫去对付载治一家。载治一家人还是老实的,早夭不过是自然的事儿。” “你这么一说,载凌倒是要吓死咯,”王恺运摇头晃脑。“不过他若是误会了,倒是也好,免得我少了许多口舌。” 李公公默然一会,“王大人以为,载凌贝子会出面吗。” “不好说啊。原本想着他是受委屈的人,没曾想还是抱着原来的死东西不放,”王恺运说道,“西圣要办这件事,就不是靠着杀人立威有效的,拉一批打一批,再加上光绪初年杀一批,这才有效啊。”王恺运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先回了,下午还要进园子当差。” “是。王大人慢走。”李公公微微颔首,笑眯眯的送王恺运离开,“您先进园子,我随后就来,天津那里有些事儿要处置。” “我如今当着这个左通政,差事倒是和你差不多,只是若是让人瞧见,反而不好,凡事谨慎些没错,我先去就是。”王恺运点点头。背着手走了下去,一路之中有不少人瞧见了王恺运,纷纷行礼问好请安,“哎哟。湘绮先生!”有人作揖,也有人请安行礼,“通政大人!” 王恺运来者不拒笑眯眯的点头拱手行礼,倒也不停留,径直走了出去,剩下一地人纷纷交头接耳。“这位王大人,如今可真是发达了!” “无非是从三品的通政司左通政,”有个人不屑的说道,“四九城从三品的官儿不说有一千,也有好几百呢!算的了什么?” “这位爷你一听就知道是外行人,这通政司在以前算不得什么,可是到了如今这光绪朝,可实在是权柄熏天哪!送到军机处的折子,都是通政司先查一遍,再送到军机处,紧要的都是直接递呈西圣老佛爷。” 毫不知情的群众发出了轰然的惊奇声,“更别说这位王大人了,一概的秘折都是他先过目,若是他和哪一位有旧,直接扣下就是,若是和哪一位有仇有怨,等到西圣不悦的时候递上去,再说几句话,你瞧着好,轻飘飘的话,就让你翻不了身!” “哎呀,这么说起来,实在是了不得啊!” “虽然没入军机,可到底是比一般的军机权柄更要大了,你说,谁敢不尊敬着?” “再怎么厉害,嘿嘿,也进不了军机,”有人微微冷笑,戏园子里头闹得很,谁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偷听了什么东西去,“从三品就是顶天了,西圣就算是再要捧这位角儿,他也成不了正经的中堂,各位也不想想,六王爷,咱们的议政王,眼里可是见不得沙子的,他老人家能容得下这种三姓家奴吗?” 且不说戏园子里头的议论,王恺运施施然的走了福满园,门口已经有一辆黑色的西洋马车在候着了,边上有报童在喊着,“号外,号外,英国皇储爱德华皇太子启程前往我大清!” 王恺运喊着了那个报童,从袖子里拿了一个银元出来,丢给了报童,接过了报纸,上了马车,随从把门关上,王恺运这才翻开了报纸,见到了头版的第二条就赫然写着:“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王国,印度帝国皇储嘉德骑士、威尔士亲王、切斯特伯爵、康沃尔公爵、罗特塞公爵、都柏林伯爵爱德华应大清国皇室的邀请,今日从伦敦港出发,前往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其中准备就两国的商贸、关税等事宜在北京进行洽谈。” “关税,商贸?”王恺运摇头失笑,“这些事儿还需要皇太子亲临吗?不过也是,有些事儿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他又往下翻了去,第二版整个版面,连篇累牍的介绍了一个讲武堂的武官在北海驻扎的半年之内的见闻,那文笔把北海描述的如同蓬莱仙境一般,王恺运莫名的笑着复述一段文字:“见海狮子大如牛犊,见人丝毫不惧,憨态可掬,海边有白鹿仙鹤,人若是行舟于海中,仙鹤翩翩起舞,白鹿呦呦鸣叫,白雾泛起,海上布满深蓝色之碎冰,恍惚若仙境也。” 最后又用坚定的语气写道:“北海之地,乃是天赐我大清也,旧年英宗皇帝亲征,夺了北海一半之地,只可惜未能尽全功,余虽不才,愿效仿陈汤班超,为国驻守北海之地,不至于让外人侵犯半寸。” ps:  接受打赏加更,额。。。。。幅度嘛。。。一个舵主加更两章,如何?谢谢大家,上月的收入涨了不少么么哒。   ☆、二、俯仰之间(四) 他翻了翻,看到第三版的里头,写着是“光绪三年至光绪五年北海与沙俄军事冲突犒赏者名单。”包括了库伦总兵和帐下的军队和蒙古王公等密密麻麻一大串列在下面。下面半块是发布了兵部的命令,“兹命第三镇马步官兵等轮防乌梁海部,第六镇轮防库伦府。”上面写了统帅的名称,落款时间是十日之前,这是兵部的旧例,从来发布的不会是及时的命令。 这些都不算什么新闻,王恺运早就知道了,参知政事,许多事儿,不仅仅是自己经手的,更是自己给太后出谋划策的,自己知道的远远比报纸上发表的要多得多,比如在福满园看戏发生的事儿,绝对不会有报纸发表出来,当事人也绝不会承认有过这样的谈话,王恺运翻开了第四版,看清了山头的字儿,不由得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展开,上面赫然写着:“总理各国衙门严重抗议法兰西国侵犯中国对于越南的宗主权,和越南在西贡签订条约。” “据闻:法兰西国在未经总理衙门批准之情况下,悍然攻入河内,并用武力胁迫越南国王与其在西贡何谈,越南使节报之中国,朝中方知此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并协办大学士、理藩院尚书庆海已经宣召法兰西大使诘问此事,并表示抗议,越南乃是中国之藩属,维护藩属利益乃是大清之事,根据《宗藩条例》之规定,任何与藩属国协商有关主权之事,包括外交和军事之事,均需和总理衙门以及理藩院申请协商通过之后才可予以照会藩属国,法兰西此举十分不妥……” 下面是相关新闻的链接,说明了之前越南和法国西班牙签订的《同法国和西班牙的友好条约》的条约文本,也是历史上的第一次西贡条约:越南割让嘉定、定祥、边和三省和昆仑岛给法国,而且承诺未经法国同意不得将其领土割让给其他国家;开放土伦、巴叻、广安三港和湄公河及其支流供法国通商;保证法国人贸易自由;允许基督教教士在越南境内自由传教;越南还要在十年内向法国和西班牙赔款两千万法郎。时间上表示出来是同治元年签订的。 王恺运若有所思得合上了报纸,把报纸丢在面前的桌子上,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抿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 福满园的戏终于散了,大家今日可是过了瘾,《穆桂英挂帅》、《两门英烈》、《战武昌》等等这种升平署编排的戏儿。轮番上了来,几个人还相互打招呼,“明日的二进宫,也是好戏啊!一定要来!” “我倒是也想来,只怕是来不了。”一个人担忧的说道,“这些日子都要准备旗里头的学业,今日求了老爷子才得空这半日,迟了回去就要行家法了,明日必然是来不了的。” 那个笔贴式和学生一同走了出来,笔贴式犹自啧啧称奇,“哎呀,这戏儿实在是好,你说,”他问同文馆的那个学生。“你在同文馆里头,那也是梁山泊上的智多星吴用一般的人物,我倒是要考考你,为什么这出戏会这么多人瞧?” “一来是名角儿尽出,这样大角儿一起献技的机会,往日里头只在内廷才有这样的大场面,今日可是大饱眼福,二来是旧年的规矩,不论时事,如今不用遵守了。第三么,是升平署排的戏,这几年都是极好的戏儿,以前的战武昌、后来的八里桥两门英烈只要上演。就都是万人空巷,今日又排了新戏出来,说的旧年几个忠臣大保国的好事儿,谁都乐意看的。” “说完了?” “难不成还有别的?”那个同文馆的学子低着头翻着报纸,他也看到了《北海记事》那一篇,“看到这写的。北海可真是好啊,什么时候我能去瞧一瞧就心满意足了。” “自然还有别的缘由,以前的传奇都是已经消弭无踪,而大保国戏里头的这些人,还是历历在目呢,都在这四九城里头生活着呢,西圣、议政王、荣大帅,武公爷,都是在呢,你说,这样活生生的传奇,谁会不喜欢呢?” “是啊,你说的在理,活着的传奇,谁会不喜欢呢。”同文馆的学生也看到了有关越南国的那个文章,不免微微皱眉,“看来,这接下去怕是又有好戏看了。” 祥福茶馆里头,几个茶客也翻开了大清日报,看到了头版的英国皇储爱德华来中国访问一事,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有个人喊住了那三,“三爷,您是官面上的人,您说说看,这英国的皇储,什么爱德华,来中国做什么呢?有人可是说,夜猫子进门,准没好事呢!” 那三伸了伸懒腰,“胡说,什么夜猫子进门,如今这世界和以前是不一样了,以前什么渑池会,还怕秦王把赵王给抢了去,巴巴的派了廉颇蔺相如,一个在会上护住赵王,一个在边关防住秦军,就怕他们入侵。如今可是不一样了,这各国之间君主互访乃是常事,只是我们大清国离着西洋各国远了些,不能方便的来往罢了,听说德国的皇帝和奥国的皇帝是经常会面的,这不是报纸上经常说的吗?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前咱们西圣老佛爷也去过英吉利嘛,爱德华皇太子回访一次也是正常。” “那也只是西洋蛮夷之地,”有个保守点的人不屑的说道,“咱们tian朝可不能够,天子要稳,不能轻涉险境,”他对着边上的人说道,“旧年有些人还挑唆着要西圣老佛爷把咱们万岁爷送到西洋国去留学,这是闹着玩的吗?万里海疆,人生地不熟的,天子乃是万金之体,怎么能去西洋之地?就算他们有自己的文明和文化,那也绝不符合中国的天子的。” “英国人怕是没好事,”有个英武的男子冷哼一声,“我瞧着西洋各国,英国人最是居心叵测!”   ☆、三、云龙半现(一) 大家都抬起头来瞧着这个看上去神色有些彪悍的男子,只见他一脸义愤,把那张报纸拍在桌子上,“宣宗朝的时候就是英国人擅开边战,炮轰虎门,关天培为国捐躯,朝廷下诏和英国人商议,没想到不管不顾,还兴军北上,连续攻占镇海等地,又逼近江宁,签下了城下之盟,文宗朝,又是来滋扰生事,这次带上了法国人,这次咱们呢是先败后胜,之后又在西北煽风点火,实在是可恶极了,真不知道咱们到底得罪了英吉利国什么地方,他们要这样对付咱们。” “倒也不是咱们得罪了他,谁叫英吉利国是天下第一大国呢?”有个留着两撇胡的男子分析道,“就看着咱们边上的印度就是被英吉利国占领了,所以如今登基在位的英国女王,她就有印度皇帝的名号在上头,别的地方就更多了,英吉利人自称是日不落帝国,就是说在大英帝国的疆土内,任何时候,都可以看到太阳,如此煊赫,岂能容得下我们中国呢?”他摇摇头,“成了世界霸主,自然要找软柿子捏了,找到了咱们大清,也不算稀奇。” “可到底二十年前是咱们赢了,”一个茶客说道,“如今咱们大办洋务,又建了北洋水师,南洋水师也规模甚大,虽然比不过英国人,到底也差不离,所以这英国的皇太子,才会来访问嘛。” 有个人暗暗咋舌,“所幸这二十年前胜了,不然如今若是和印度人一般,可怎么过?报纸上说印度人都指望过来世的日子,今世都这样咬牙撑着就是了。所幸是胜了,不然如今可真是要做亡国奴了。” “那印度人也不见得多悲惨,”又有一个人冷笑连连,“英国人虽然统治了印度,把印度的皇帝赶到了缅甸,可给印度带了技术。带了器械,还带了火车去,不花印度人一分钱,印度人反而有了便宜。岂不是美哉?反观之我中国,庸庸碌碌者甚多,国家政策,一再拖延,做事当差反而不如英国人雷厉风行。要我说,给英国人试试也是好的!” “那按照兄台你的意思,还不如做个亡国奴了?”两撇胡大怒,“有句话叫治国若烹小鲜,凡此大政,都是要再三斟酌,反复论证才可以择一地缓缓推行之的,你看之前的吏改官,先是在上海天津试着办,这是为何。无非是因为这两地钱多,吏员成了官员,这俸禄银子就要哗哗哗的上去,之后到了两江两广浙闽倒也差不离,只是推到云贵,陕甘等地就实在无法推行了,这是为什么,无非是花钱太多罢了,藩库和户部给不出银子,这样的德政。万民都说好的,起码这底下的人有了盼头,总不会一味着盘剥黎民,如此都是十分的推广难。更别说是别的了,治国理政那里有斩钉截铁这样简单?若是这样简单,军机处的相国们也不会这样日夜操劳,旧年去世了一位,如今又有一位卧床不起了!按照你的意思,今日胜了俄国。明日就能胜法国,后日胜英国,再最后胜了万国?这才算是称心如意吗?我瞧着你,未免也实在啊,太天真了些!” 他大声的讽刺着,和那个人吵了起来,闹得不可开交,掌柜的连忙出来,作揖说和,那三喝了一碗茶,和边上的人说了会闲话,起身朝着这里过来,“行了行了,别吵吵了,”他随意的摆摆手,让几个吵架的人停下来,“虽然说如今时事都可以讨论,报纸上也让大家投稿发评论,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讲的,什么让英国人来试试,”他朝着那个人怒目喝道,“这是什么混账话!别的人不知道,英国人想要攻打京师,我可就在这茶馆外头,”那三指着祥福茶馆外面的大街上,“亲耳听到太后娘娘她说要拱卫京师的,若是都给了英国佬来占着中国,太后她老人家不也是白玩了?好了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喝护城河水的命,操玉泉山泉的心,干好自己的差事就成,若是将来要为国征战,咱们也不怵是不是,总不能丢了四九城大老爷们的脸面,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去到处瞧瞧,指不定那里就有发财的路子呢。” 那三四方抱拳,带着手下的警察们施施然的出去了,“如今什么最赚钱?”有个商人和同伴说道,“还是要看煤铁啊,北海一直在陆陆续续的打仗,首先第一个,军械厂就没停过工,这枪炮都要钢吧?钢总是要用煤炼出来吧,汉阳铁厂的钢一半运到京师,一半运到福州,这样内务府还要和浙闽总督打擂台,要把剩下的一半再咬一大块下来呢,开滦煤矿也是日夜开采,听说,接下去还要建去盛京的铁路,建到张家口的铁路,这铁轨总是要建吧,这样一来,钢铁可实在还要大大的发展呢。” “可洋人们都抗议呢,你还不知道这回事吧?”那个同伴说道,“说是朝廷的招商局不理会他们了,交通部都是先用自己的铁,不够了再用外国人的铁,关键的是,还是外国人的铁便宜些,这些洋人闹了起来,想想也是正常,要是我也一定要闹的,凭什么,要用中国的铁啊,明明是我的铁更便宜啊,之前签了条约,可是说一视同仁的,怎么这里又有区别了?听说是法国人闹着最凶,法国人在南掌那边听说有铁厂,运过来倒也是便宜的紧。” “这是做什么?”商人不以为然,“难道是看在户部的面上?汉阳铁厂可是户部的产业,还有这马鞍山的铁矿,开滦的铁矿,是内务府的,算起来是左口袋倒进了有口袋,入股的商人们跟着喝些汤罢了。” “怎么说,也要先紧着中国自己个的生意嘛,如今明面上都没说什么,只是凡事都是这样做的:先自己的,实在不行,就买在中国建厂的,若是实在没有,再卖洋人们运进来的。”   ☆、三、云龙半现(二) “法国的商人们没钱赚,怎么法国的官员给他出头了?”商人的伙伴有些惊讶,“什么时候洋大人会给他们商人的生意出头了?” “多新鲜呀,论起来,洋人们都是为了钱才来中国的!”商人嗤笑,“旧年为了鸦片不惜代价和咱们开战吗?听说他们有什么叫议会的,商人们在里面有很大的势力,可以左右一国的政策呢,所以咱们的皇太后,”他悄悄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不是巴巴的把银子花出去,为了就是白送给鸦片商人,不要再让英国人动刀动枪嘛,嘿嘿,这和宋高宗有什么区别呢?” 两个人见到身边人来人往,随即掩口不谈这件事,那个商人只是感叹,“看着洋商们有他们的大老爷来帮忙撑腰,咱们的呢?一味的盘剥咱们,什么捐什么例,什么厘金,除了那些内务府和官办的厂子,别的厂子能有多少出息?都喂了老虎咯。” “朝廷也是难啊,这些年,水灾旱灾蝗灾一直不断,你瞧着四九城里头还是歌舞升平的,城门外,可都全是流民,幸好,这些年官府抠了一些银子出来,以工代赈,效果倒是也不错,只这也是没法子的,那里有一辈子做工人的呢?” 茶馆的伙计越过了两个人,给另外一桌上上了茶,这桌子上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男子放下了报纸,义愤填膺,“这些乱臣贼子!” “怎么了年兄?”边上的一个年轻人原本在认真细致的看着一本《机械理论》,听到了边上人的抱怨抬起头看,问道。 “法国人在越南又搞事了!” 。。。。 王恺运穿着朝服进了圆明园的大宫门,穿过了出入贤良,绕过明洞堂,进了勤政亲贤,没有进正殿保合太和殿,只是越过勤政殿前的大门,到了东边的吉祥所,这里是通政司的值房。他进了值房,里面早就已经叠满了整桌子的折子,苏拉上来沏茶,通政司知事张炳德拿了一个信封上来。“这是高章京拿来的。” 王恺运抽出信纸一看,淡然一笑,“伯足就是大惊小怪,你去军机处告诉他,就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过一会西圣召见的时候,咱们再说话就是了。” “是。” 张炳德转身出了吉祥所,刚刚走出了芳草丛,就见到飞云轩里头走出了一群大臣,看着服制就知道都是一品的官员,张炳德自然是认识这些军机大臣,通政司一半的折子都要送到军机处,不敢怠慢,袖着手站在边上等着军机大臣们过去,为首的恭亲王虽然亲王贵气逼人。仪态从容,但是眉宇之间有一点忧色,率先走到了保合太和殿,后面按照班次一溜烟的跟着军机大臣,还有理藩院尚书庆海,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一起,大内之中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特别是勤政殿这种处理国家要事的地方,更是知道这次君臣奏对,肯定是要商议英国皇太子访华和越南之事。 张炳德进了飞云轩。见到了军机章京高心夔,说了王恺运要吩咐的话儿,就转身离开,刚刚回了吉祥所没有多久。保合太和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军机大臣们已经跪安出来了。 御前奏对议事,没有一两个时辰根本就结束不了,怎么今日这么快?张炳德微微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恺运就已经起身了。把手里看过的折子收进了袖子里,整了整衣服,走出了吉祥所,到了勤政殿前高心夔也已经到了,两个人互相点点头,“你那边怎么样?” “进展不错,”王恺运笑道,“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希望罢了。不值得一提。” “哎,”高心夔摇摇头,“这事儿有点难啊。” 梁如意出来领着两人进殿,于是两人就不再说话,进了勤政殿,正殿之上的宝座已经没有了人影,西暖阁里头有着人影绰绰,两个人进了西暖阁,跪下来行礼,“起来吧,”一个有些疲倦的女声响起,“如意,拿凳子来。” 高心夔起身,抬起了头,看着一位穿着绛紫色吉服的妇人盘膝坐在炕上,右手支撑着揉着太阳穴,显得有些憔悴,眉目之间有些煞气,正是慈禧皇太后。 如今已经是光绪七年,太后依旧垂帘七年,这七年之间,虽然小风波不断,但是大事没有,凡事外有恭亲王,内有皇太后,凡事一应处置妥当,这么几年顺风顺水的过了下来,只是治国理政,如何有一日可以安枕?特别是今日,“哎,”慈禧太后抬起头,“军机们对着这件事儿,不太赞成,特别是恭亲王,你们怎么看?” “太后说的是越南的事儿?” 慈禧太后点点头,“恭亲王说让总理衙门去办就是了,这不是什么大事,越南人算不得恭顺的主,不值得为了他们得罪法国人。”慈禧太后吐了一口气,“法国人再怎么横,也不能横到中国来,如今总理衙门最应该紧要做的就是继续和俄罗斯打官司。” “太后的意思呢?” 慈禧太后一声轻笑,“我若是同意了,这会子还能散了?要知道爱德华访华的仪注都还没定下来呢,我见着口气不好,于是就连忙散了,免得到时候若是军机们都有了一致的意见,反而我受窘,所以先问问你们的意思。” “微臣在北海任职多年,颇为熟悉越南人之秉性,”王恺运说道,“越南对着中国十分具有戒心,虽然历年朝贡不绝,但内心还是想着左右逢源的,只是如今法国人欺负的狠了,这才拿着咱们抵挡一番,说不定将来局势扭转,他们还会玩那套驱狼吞虎的把戏。” “弹丸小国,夹在大国之间,耍些心机也是正常的。”慈禧太后挑挑眉,不以为然的说道,“但是越南人求了上来,不管如何,总是有个由头来处置南边的事儿,越南的事儿,不仅是越南一地,还有高棉和老挝,法国人的法子很妙啊,慢慢蚕食,先降服这三国之中最强者,剩下的岂不就是鱼腩了?”   ☆、三、云龙半现(三) 在十九世纪西方殖民主义国家抢占殖民地的浪潮中,亚洲是他们争夺的地带之一。法国殖民者在这浪潮中不甘落后,派遣传教士、探险队、商人等充当急先锋,到越南、柬埔寨、老挝三国活动,并进而派兵慢慢蚕食了这些国家。1858年,法国与西班牙海军联合进攻砚港。两年后,法国殖民者攻占了交趾支那(越南南部)东部的嘉定、定祥、边和、永隆。1862年,越南阮朝嗣德皇帝与法国签订第一次西贡条约。根据条约,越南将西贡、边和、嘉定、定祥、昆仑岛割让给法国,并赔偿战费二千万法郎。1863年,法国殖民者侵占高棉,使高棉沦为法国的保护国。1867年,法国殖民者又占领了交趾支那东部的永隆、安江、河仙三省。到1868年,法国殖民者便攫取了整个越南南部。 “微臣以为,越南人乃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王恺运微微抬头,瞧了瞧太后的脸色,“咎由自取,让他自生自灭罢了。” “原本是没错,越南人的德行,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慈禧太后挑眉,“只是我想着,沙俄在我们北方,虽然近,可他们的重心都在欧洲,不会在远东和我们大动干戈,应果然在印度骄横,可隔着西藏的雪山,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波来,何况咱们在印度,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不指望要占了印度,给英国人填填堵,无暇东顾垂涎中国就是了,葡萄牙和西班牙已然衰落,在亚洲的军舰大约只是运货了,北洋水师可以甩他们几条大街。这样算起来,环绕中国的西洋列强,到底就是剩下一个法兰西了。” 慈禧太后从炕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对面,看着大清地图。中国之外的藩属,历历在目,太后看了看越南的地图,“高棉和柬埔寨乃是越南的附庸国。这三国要是都给法国人灭了,”太后问高心夔,“你说会怎么样?” “南方就只剩下三个势力。缅甸,暹罗,和法国人。暹罗国力颇为强盛,对于中国是素来不甚恭顺,缅甸从高宗朝之后,已然衰落,所幸石达开等堵住了英国人东进之路,如今尚能苟延残喘,但是未免也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样子,若是越南尽数陷落,暹罗必然是孤立无援,缅甸也会望风而降。如此一来,南边尽数成法兰西之土。”高心夔说道,“两广云贵将永无宁日。” “云贵暂且不论,就说两广,广东一地是通商口岸,关税之多,排在全国第二位,两广总督曾国荃旧日上折子抱怨,法国人在越南办棉布蚕丝面粉等厂,将货物以越南的名义送进中国。偷逃税收,因为物美价廉,又少了关税,所以两广一带尽数都是法国人的商品。本地士绅怨声载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宣礼处来报,两广边境之地,越来越多的法国传教士不守规矩了。刺探情报,勘测地形,要做什么?”太后慢慢说道,转身坐在了宝座之上,她偏过头喊了一声,“小李子。” 宝座的后头悄无声息得走了一个太监出来,这个太监赫然是和王恺运在福满园戏楼密会载凌的太监,他穿着一袭红衣,显然是太监的首领,他捧着一个盖碗,献给了慈禧太后,太后接过了盖碗,“是什么茶?” “回老佛爷,是枸杞石斛蜂蜜茶,最是宁神的。” 太后点点头,“小李子,你把法国人在越南要和那个什么大南皇帝签的条约内容,给两位大人说说看吧。” “是,”李太监低着头就站在慈禧太后的宝座边上,开口说道,“越南派大臣黎俊法国海军少将杜伯蕾协商签订《法越和平同盟条约》,双方协商的第一条就是:法国承认越南的独立,不再臣服于中国。” 王恺运眉心剧跳,高心夔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失声喊了起来,“什么?这万万不可!” 。。。 “这万万不可!”庆海跳了起来,惊讶的喝道,“越南独立?万万不可!” 庆海正坐在总理衙门郭嵩焘的值房里头喝茶,郭嵩焘自从英法两国大使十年任期回来,就进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担任分管外交诸事的协办大臣,前些日子又加了礼部尚书衔,是正宗的朝廷重臣了,郭嵩焘见到庆海的反应,不由得苦笑,“中堂你先不听一听后头的?”再发表自己的意见? “后头有什么好听的,这些洋鬼子,吃相都是一样的难看,”庆海摆摆手,“无非是什么驻军、开放口岸、赔款什么,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只要听到这第一条,越南独立?嘿嘿,就知道要完蛋,”庆海没有说谁完蛋,只是再问,“这事儿,外头都知道了?” 郭嵩焘摇摇头,“还不知道,西圣吩咐让李莲英给咱们的。” “洋人们就是如此,”庆海摇摇头,感叹了一句,“这签订条约的内容还好没传出去,只要传出去了,那么海内沸腾,世人哗然是少不了的了。” “说起来,法国人和如今的阮朝渊源颇深,他们插手越南之事,原本也是正常,”郭嵩焘知道法国人在南边多年来的举动,“南圻是同治元年就给法国人都割去的,又赔了巨款,这都二十年了,上面就商定了许多法国在越南的特权,若是算起来,咱们可不算什么宗主国,还不如法国人强势。” “同治元年?”庆海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您也说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候西圣才刚刚垂帘呢,总理衙门也没有像您这样精通外交的大拿,国内的太平天国自顾暂且不暇,哪里还有空顾忌外头?总理衙门无非也是就买买买,买火枪买军舰买火炮,能把南边的叛乱,中原的捻军,后来的白彦虎阿古柏先搞定了就是不错了,哪里有空顾忌什么越南人的破事?我就说句实话,若是苏禄国不是运气好,加上西班牙势衰,被西圣看中了,要在藩属之中立威,老早被西班牙人吞了。”   ☆、三、云龙半现(四) “这也是同治七八年的光景了,这第一条,是苏禄国王对着****忠心耿耿,凡事知道轻重,算的是标杆。第二条,还是北洋水师初具规模,可堪一战,这后头,敲打日本国,也是一样的法子。那时候给法国人占了便宜,咱们也只当做看不见,如今时异势殊,处置外国的事儿自然有所不同,你就看着好了,”庆海微微冷笑,他似乎明白了这时候为什么还对着外头保密的缘故,“嘿嘿,如今可是有人要倒霉了,筠仙,你说如今,谁敢说把越南就放在一边不用管了?” 郭嵩焘点点头,“是啊,如今可谓之是国大民骄了。” 同治年以来,对内平息叛乱,对外开疆扩土,稳定苏禄琉球,助浩罕复国,购买金州,攻占北海,凡此种种,无一不昭示军力强盛,军力强盛,对外屡战屡胜,人的心气劲儿就提了上来,对着洋人们之前的软骨病也少了许多,除却对着英法德三国的人还算恭敬之外,别的小国洋人眼皮子都不夹一下,以前是谈洋色变,如今又走到了一个另外的极端,倒是觉得西洋诸国只是和天i朝平起平坐罢了,指点江山,诸国之中也只有英国在中国之上,别的根本不算什么,北海之战之后,第一次通过战争开拓疆土,这又是极大的催化了老百姓的自信心。 “光绪元年以来,北海之战一直没有停过,大大小小的冲突,一直在进行,逐渐蚕食之下,北海已经差不多囊括其中,沙俄虽然如今已经有些衰落了,可我久在欧洲,知道他有欧洲宪兵之称,哦,宪兵。就是咱们的警察一般,什么事儿都要去管的。法兰西皇帝,欧洲的皇者拿破仑一世就是败在沙俄的手上,咱们虽然在北海之地胜了俄罗斯一手。究其原因还是俄罗斯东西难以兼顾,东方不能布以重兵罢了,就说在中亚,中亚三汗国,除了浩罕靠着新疆还算景气之外。其余的两个汗国,可只剩下各自的王城还在自己的手里了。可见俄罗斯对中亚之地,远远超过北海的渴求。” “可咱们不能这么说,”庆海喝了口茶,“凡事有那些清流御史们泼冷水呢?咱们不用多说什么的。” “是不用多说,可咱们不能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郭嵩焘担忧的说道,“西洋人,还是不能小觑的,咱们和他们还有距离!” “可咱们也不能表明对外疲软的意思出来。”庆海迅速的说道,“你也说了,如今是国大民骄,容不得对外过宽,谁对外过宽就是卖国贼,你若是说昔日,英法两国攻入大沽口无人敢吱声,如今倒是好了,人人都是喊打喊杀,你我只要说那么一句。随越南跟着法国人去吧,明日那些同文馆和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就敢堵住咱们的府邸门口,破口大骂了,越南。可还是咱们的藩属呢!” 郭嵩焘苦笑,“北边一直在打仗,难不成,接下来还要和法国人打一仗?” “那不是咱们关心的,”庆海挥挥手,“我接下去还要弄册封土尔扈特部和漠北蒙古的清单。别的事儿,我不想管,再说了,我又不是军机处当差的,管我什么事儿呢?”庆海有些怨言,旧年太后简拔他进军机,但是被恭亲王以“资历不足,未经督抚任职”为由挡在了飞云轩之外,这时候他还犹自愤愤,“看来只能是浪费你的口舌了,筠仙,你觉得法国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是真的要越南之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大约是想一石二鸟吧,”郭嵩焘站了起来,“还要看一看和法国人的接触,了解到他们的意思再做定夺了,您且安坐,我去签发了给法兰西大使的文书再来和你说话罢。” … 听到高心夔喊了出来,李莲英顿时就不再说话,只是垂着手默默站着,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赞道:“好香甜。” 高心夔定定神,说道,“这绝对是不可行的,法兰西人是痴人说梦。” “他不是痴人说梦,”王恺运说道,“法国人可以拿下越南,只要咱们不动手,”王恺运看着慈禧太后,“越南人怕是十天都抵挡不住。” “法国人大约是不会攻入顺化的,因为越南人很温顺,温顺的像只绵羊。”慈禧太后啧啧出声,“不知道以前反抗宋朝,反抗明朝那个时候的勇气去哪里了。”她放下茶盏,交给了李莲英,李莲英拿着茶盏就这样站着,“越南人是什么反应?” “已经差不多都同意了,就等越南国王用印。”李莲英回道,“越南国王还有些犹豫。” “他为什么犹豫?无非是知道有大国在侧,如今这等大事不是他说了算罢了。”王恺运说道,“越南如今的阮朝世祖阮福映得国时候甚得法国人之助,不仅派遣使节前往法国求助,更是招揽了法国的军官,买到了法国的火器,以此作为立国之资,他原本早逝的东宫太子更是坚定的天主教徒,只是早夭,传给了他的第五个儿子阮福胆,阮朝称之为圣祖。” “什么牌位上的人物,也敢庙号圣祖,”慈禧太后冷哼一声,“这些小国,僭越的实在太过分了,什么高皇帝,什么世祖,以后啊,这些藩属国的谥号庙号都要叫理藩院好好查一查,免得无法无天没大没小,阮圣祖,哼,不怕咱们的清圣祖康熙爷去找他麻烦吗?” 高心夔苦笑,王恺运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阮福映在世时对于西洋列强特别是法国人颇为警惕,但还是虚与委蛇,不敢得罪,他在逝世的时候提醒阮福胆,要注意保护国内的天主教徒,更要维护法国人的权利,但是不能敌视法国人,也不要割让领土给法国人。” “不用说,这位阮朝的圣祖皇帝,肯定把这两条都违背了,敌视了法国人,还割让了领土给法国人,”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越南的南国土,不是已经割让给法国人了?” ps:  不要急,慢慢来,我说到做到!   ☆、四、内外诸事(一) “是,阮福胆开始,历代阮朝君主都对于天主教和西方势力十分排斥,就如本朝一般。” 王恺运说了这么一句,慈禧太后就看了一眼,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本朝也只是以前闭关锁国而已,如今可谓是国门大开,互通有无了,自然也不会惧怕什么洋人。” 王恺运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定,继续说下去,“别的事儿倒是还好,只是这位圣祖皇帝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中发觉了英国人图谋广东,而断定:‘清人懦弱,我知之矣。’不久就改国号为‘大南’,算是自立为帝了,不过和我大清朝贡还是三年一次,用的也还是越南的称号,毕竟这是仁宗皇帝赐给的国号。” 阮福映统一全国之后,上书中国要求册封之“南越国王”的称号,嘉兴皇帝觉得“南越”这个词不妥当,上谕大学士等曰:‘南越’之名,所包甚广。考之前史,今广东、广西地亦在其内。阮福映即有安南,亦不过交趾故地,何得遽称‘南越’?该国先有越裳旧地,后有安南全壤。天l朝褒赐国号,著用‘越南’二字,以‘越’字冠其上,仍其先世疆域;以‘南’字列于下,表其新赐藩封;且在百越之南,著于《时宪书》内,将‘安南’改为‘越南’”。这就是现在的越南国号的由来。 “原本抵挡得住法国人倒也罢了,只是国力渐渐衰败,无法抵抗洋人,加之法国人和我们签订了《黄埔条约》之后,越南大门已经被打开,更是防不住法国人了。” 这些不少是故纸堆里的东西,更多的是王恺运在广西为官的时候听到的消息。他侃侃而言,慈禧太后听得很是认真,末了才叹了一句。“这么说来,越南人倒是和法国人更亲近些。” “只是这亲近关系。心里如何想着,倒也是不知了。” “这些以后再讲倒也不迟,我只是问一点,”慈禧太后发问道,“我这样让总理衙门作势,有没有可能阻拦得住法兰西侵吞越南的脚步?也不是说一定要和法国人打仗,若是能这外交上有点进展,起码保存住这藩属的国统。也是大功,起码对得起仁宗皇帝钦赐国名了。” “重要的是绝不能让越南独立,”高心夔说道,“藩属之心,才刚刚用炮轰苏禄岛,浩罕复国,水师巡视琉球这三件事情收回,人心刚刚凝聚起来,绝不能再因越南一事,又涣散了去。越南若失,两广腹心之地,顿时就露在了法国人的眼前。将来若是两广云贵成了法国人的侵略之地,我是绝不会怀疑的,要知道已经有不少法国人的商船偷偷的从越南把鸦片运到了两广,而不需经过海关。还有军火船只将军火通过红河运到云贵之地,那里之前有****的叛乱,这样更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总理衙门的发声,只是表明了大清的态度,说明绝不会弃藩属而去的态度,恐怕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那当然如今不能宣战。用什么提高关税惩罚法国人的法子大约也没什么用,毕竟法国人在我们这没什么出息。”慈禧太后摇摇头。否决了这些举措,“那么。也就是只有一件事,能让我们更深入的介入到越南的事务上了。”慈禧太后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是越南人自己来求我们!” “越南如今的国主,年号嗣德,嗣德帝相貌儒雅,是一位善良和蔼的人物。他衣着简朴,侍母至孝。十分勤政,许多奏折中批阅之文甚至比奏折原文还长,听说甚是博学。” “啧啧啧,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啊,是一位有道之君,怎么落了如此下场,割地赔款的。” “当今之世,靠着仁德治国,绝对是不够的。”王恺运说道。 “几岁了?”太后问李莲英。 “已经五十二岁了。” “年纪倒也不小,只是不知道脑袋有没有笨了下去,若是知道厉害,这会子见到中国发声,也该知道如何和法国人周旋了,”慈禧太后吩咐高心夔,“拟旨,说,训斥越南目无尊上,不守藩属礼节,擅自与外邦签订条约,严令禁止再与法国关防接触,若是再有违抗,下一次朝贡是什么时候?明年?那好,明年就不许他们再到中国贸易朝贡。” 高心夔答应了下来,太后说道,“越南里头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一说的?小李子,你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老佛爷的话儿,越南之中,还有中国人在里头有偌大的势力,”李莲英低着头回道,“这倒是值得咱们将来可以着力的一点。” “哦,是谁?”慈禧太后挑挑眉,颇为感兴趣。 “被越王赐给了山西、兴化、宣光副提督英勇将军印,又任命为三宣副督的黑旗军统帅,刘永福。” 王恺运看到慈禧太后原本是十分懒散的歪在宝座上,听到了这个名字,她的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眼中露出了精光,慢慢说道,“啊,刘永福,黑旗军!” “老佛爷您认识这位刘永福?”李莲英奇怪的问道。 慈禧太后摇摇头,“不认识,也算是认识。”自己居然差点忘了这尊神仙!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那接下来,越南这里可有的好戏看了。”慈禧太后淡然说道,“小李子你去吩咐庆海,告诉他如此如此。”李莲英捧着盖碗称是退下,慈禧看着高心夔和王恺运,“这件事再大也大不过朝政,大不过国内的事儿,说说看,八旗的事儿,怎么样了?” “载凌已经有所意动,大约是被说服了,”王恺运说道,“威逼利诱,又晓以利害,他是明白人,以前又是不得志的,回去想一想,总是能考虑的清楚的。” 慈禧太后看着高心夔,“伯足你那边呢?” “礼亲王不愿意出头。”高心夔有些惭愧,“微臣失职了。”   ☆、四、内外诸事(一) “是,阮福胆开始,历代阮朝君主都对于天主教和西方势力十分排斥,就如本朝一般。” 王恺运说了这么一句,慈禧太后就看了一眼,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本朝也只是以前闭关锁国而已,如今可谓是国门大开,互通有无了,自然也不会惧怕什么洋人。” 王恺运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定,继续说下去,“别的事儿倒是还好,只是这位圣祖皇帝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中发觉了英国人图谋广东,而断定:‘清人懦弱,我知之矣。’不久就改国号为‘大南’,算是自立为帝了,不过和我大清朝贡还是三年一次,用的也还是越南的称号,毕竟这是仁宗皇帝赐给的国号。” 阮福映统一全国之后,上书中国要求册封之“南越国王”的称号,嘉兴皇帝觉得“南越”这个词不妥当,上谕大学士等曰:‘南越’之名,所包甚广。考之前史,今广东、广西地亦在其内。阮福映即有安南,亦不过交趾故地,何得遽称‘南越’?该国先有越裳旧地,后有安南全壤。天l朝褒赐国号,著用‘越南’二字,以‘越’字冠其上,仍其先世疆域;以‘南’字列于下,表其新赐藩封;且在百越之南,著于《时宪书》内,将‘安南’改为‘越南’”。这就是现在的越南国号的由来。 “原本抵挡得住法国人倒也罢了,只是国力渐渐衰败,无法抵抗洋人,加之法国人和我们签订了《黄埔条约》之后,越南大门已经被打开,更是防不住法国人了。” 这些不少是故纸堆里的东西,更多的是王恺运在广西为官的时候听到的消息。他侃侃而言,慈禧太后听得很是认真,末了才叹了一句。“这么说来,越南人倒是和法国人更亲近些。” “只是这亲近关系。心里如何想着,倒也是不知了。” “这些以后再讲倒也不迟,我只是问一点,”慈禧太后发问道,“我这样让总理衙门作势,有没有可能阻拦得住法兰西侵吞越南的脚步?也不是说一定要和法国人打仗,若是能这外交上有点进展,起码保存住这藩属的国统。也是大功,起码对得起仁宗皇帝钦赐国名了。” “重要的是绝不能让越南独立,”高心夔说道,“藩属之心,才刚刚用炮轰苏禄岛,浩罕复国,水师巡视琉球这三件事情收回,人心刚刚凝聚起来,绝不能再因越南一事,又涣散了去。越南若失,两广腹心之地,顿时就露在了法国人的眼前。将来若是两广云贵成了法国人的侵略之地,我是绝不会怀疑的,要知道已经有不少法国人的商船偷偷的从越南把鸦片运到了两广,而不需经过海关。还有军火船只将军火通过红河运到云贵之地,那里之前有****的叛乱,这样更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总理衙门的发声,只是表明了大清的态度,说明绝不会弃藩属而去的态度,恐怕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那当然如今不能宣战。用什么提高关税惩罚法国人的法子大约也没什么用,毕竟法国人在我们这没什么出息。”慈禧太后摇摇头。否决了这些举措,“那么。也就是只有一件事,能让我们更深入的介入到越南的事务上了。”慈禧太后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是越南人自己来求我们!” “越南如今的国主,年号嗣德,嗣德帝相貌儒雅,是一位善良和蔼的人物。他衣着简朴,侍母至孝。十分勤政,许多奏折中批阅之文甚至比奏折原文还长,听说甚是博学。” “啧啧啧,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啊,是一位有道之君,怎么落了如此下场,割地赔款的。” “当今之世,靠着仁德治国,绝对是不够的。”王恺运说道。 “几岁了?”太后问李莲英。 “已经五十二岁了。” “年纪倒也不小,只是不知道脑袋有没有笨了下去,若是知道厉害,这会子见到中国发声,也该知道如何和法国人周旋了,”慈禧太后吩咐高心夔,“拟旨,说,训斥越南目无尊上,不守藩属礼节,擅自与外邦签订条约,严令禁止再与法国关防接触,若是再有违抗,下一次朝贡是什么时候?明年?那好,明年就不许他们再到中国贸易朝贡。” 高心夔答应了下来,太后说道,“越南里头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一说的?小李子,你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老佛爷的话儿,越南之中,还有中国人在里头有偌大的势力,”李莲英低着头回道,“这倒是值得咱们将来可以着力的一点。” “哦,是谁?”慈禧太后挑挑眉,颇为感兴趣。 “被越王赐给了山西、兴化、宣光副提督英勇将军印,又任命为三宣副督的黑旗军统帅,刘永福。” 王恺运看到慈禧太后原本是十分懒散的歪在宝座上,听到了这个名字,她的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眼中露出了精光,慢慢说道,“啊,刘永福,黑旗军!” “老佛爷您认识这位刘永福?”李莲英奇怪的问道。 慈禧太后摇摇头,“不认识,也算是认识。”自己居然差点忘了这尊神仙!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那接下来,越南这里可有的好戏看了。”慈禧太后淡然说道,“小李子你去吩咐庆海,告诉他如此如此。”李莲英捧着盖碗称是退下,慈禧看着高心夔和王恺运,“这件事再大也大不过朝政,大不过国内的事儿,说说看,八旗的事儿,怎么样了?” “载凌已经有所意动,大约是被说服了,”王恺运说道,“威逼利诱,又晓以利害,他是明白人,以前又是不得志的,回去想一想,总是能考虑的清楚的。” 慈禧太后看着高心夔,“伯足你那边呢?” “礼亲王不愿意出头。”高心夔有些惭愧,“微臣失职了。”   ☆、四、内外诸事(二) “哦?”慈禧太后似乎也不是很惊讶,似乎礼亲王的态度已经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了,“他怎么说的。” “礼亲王告诉微臣,说八旗的铁杆庄稼是太祖太宗时候就定下来的,历朝历代有所增减,但是从未有这样惊天裂地的变化,这简直不是变化,而是要革了八旗的命,他说话很是坚决,说别的事情都可以按照上头的意思来办,这件事儿也是一样,只要钧旨一下,他去办这件得罪人的差事也不要紧,只是绝不能出自他的口中来倡议此事。” “倡议此事就是要得罪八旗上下,他不敢出头,倒也是符合他礼亲王一系从代善以来都是明哲保身的性子,”慈禧太后淡然说道,“这事儿势在必行,我总是要问一问他的意思,毕竟他是世袭罔替的人里头第一位的。” “同治十四年初春的叛乱,已经扫除了不少宗室里头的异心者,之后太后又陆陆续续发作了不少人,宗室之中倒是少了些许阻力,八旗虽然是大清立国之根本,但是如今看来,根本就不需要了。如今的立国之基在于得人,只要科举得当,人才源源不断的进入朝廷,不用区别什么旗人,民人旗人长得都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无非就是那么一点铁杆庄稼,平坦到每个人身上都是小钱,但是对于财政来说,就是一个大负担,而且,旗人们不事生产,这么几百万的人口,实在是太过可惜了,要知道,京郊的工厂和作坊,如今工人的工资较之同治末年,已经涨了一倍有余。如此还是招揽不到工人,若是这些旗人都能做工,想必工厂的成本也能降低一些。这样对着洋人的洋货,胜算又大上了几分。。” “咸丰朝财政窘迫,原本已经折发了丁银,又发大钱,所幸太平天国之乱,江南各地的旗人杀戮殆尽,这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财政的危机,二十年过去,如今旗丁人口又增长到了战前的水平。可这几百万的人,有差事的实在是九牛一毛,其余的都是要朝廷给钱,倒也不是给不起,如今洋务大开,厘金和关税都能大把大把的收上来,可这样白养活人,总是与国无益。” 高心夔说完,王恺运继续说了下去:“旧年太后的进学,参军。当差,算得上良策,只是旗人实在是太多了。能照拂到的没有多少,当差的话,官位不够,进学之后,将来还是要当差,参军么,昔日之变,已经裁撤了不少人出去。倒是不好再办了。” “无妨,昔日丰台大营里头有别的心思之人。只是近派宗亲,以及八旗之中的上层人物。地下的人,可以大大填入新军。我在北海轮换作战,一来是适应训练,二是去芜存菁,不好的都自然而然的淘汰掉,留下了好的,所以这十二镇之军,总是不够的。” 太后说的轻描淡写,高心夔的背心却是隐隐有冷汗沁出,“乙亥之变”之后,那些阻挠武云迪的人,慈禧太后没有和豫亲王睿亲王一起处置,也没有用别的法子,只是一任任的轮换到西北或者是北海之地和俄罗斯人进行交战,交战不利或者是败退者,一律阵前处死,若是敢于奋勇杀敌,这事儿就算是轻轻放过,如此一来,丰台大营清洗的干干净净,那些举棋不定的湘淮左楚等出身的将官,要不发配到地方去当总兵或者提督,要不就是勒令转业退伍,安排到地方去当警察署长,或者就是转为文职,档案从兵部调到吏部,春风化雨,温水煮青蛙,借着政变的由头去处置,什么人都不会有意见。 曾国藩已经去世,湘人群龙无首,曾国荃一直在地方总督的任上打转,武人的身份限制了他进入军机处,成为宰相的可能性,江忠源性子有些孤傲清冷,不是统帅的模样,郭嵩焘和曾纪泽都是搞洋务外交的,也不能胜任,号称中兴四大名臣之一的胡林翼原本是最能接过湘人的大旗,奈何他也在三年之前就病逝了。 其实湘人也有,只是有些不搭罢了,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法子你们继续去想,横竖还有一点时间,总是要得罪的人少些,咱们出的银子少些,这样才好。军机处和恭亲王他们自然是同意的,当然是同意的,不用自己干活,坐享其成,哈,这些人,都是愿意看着别人去送死呢。” “承恩公办这件事,谁都不会有意见,只是微臣觉得,”高心夔说道,“承恩公的分量还不够,还需要一位大佛才镇得住各种宵小。” “谁?” 高心夔看了一眼王恺运,回道:“醇亲王。” 慈禧太后点点头,不置可否,“怎么想起了七爷?” “醇亲王为了皇上,敢得罪别人,这和承恩公是一样的,”王恺运笑道,“醇亲王身份不同,普通人也不敢饶舌。” “七爷么,”慈禧太后微微思索,“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如今都不管事了,贸然给他管这个……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微臣愿意亲自去太平湖劝说七王爷。”高心夔自告奋勇。 “不,我自己来说,他不比礼亲王,”慈禧太后摇摇头,“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说才好。伯足,你觉得,还有谁能在这里头发挥作用的?” 高心夔正欲说些什么,抬起头见到李莲英站在了慈禧太后的身边,“启奏西圣:总理衙门说,英国大使那里传来了英国皇家银行的消息了。” “哦?说什么了?” “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已从埃及人的手里买下来,”李莲英说道,“接下去如何处置,还要听老佛爷的意思。” “我能怎么处置啊?”慈禧太后微微不悦,“英国人侵占了埃及,苏伊士运河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咱们虽然入了股,不过总还是要听着英国人的,无非是跟着他们喝点汤吧。”   ☆、四、内外诸事(三) 李莲英沉默不语,太后发了一会子牢骚,见到李莲英的表情,“什么个意思?怎么滴,他还想不认账了?” “那边的意思是,把之前的本金都还给咱们,”李莲英回道,“再给咱们一些利息。” “什么!”慈禧太后有些不悦,“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上次慈禧太后访英之后,通过了赫德的引见和沟通,和英国时任的首相威廉达成了一项备忘录,就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问题进行了一个密室的协商。 当然这个协议自然不会有什么人轻易透露出来,到了七十年代末,埃及政府因开凿运河耗费的1200万英镑而债台高筑,发生了严重的财政危机,所以不得不决定出卖它所掌握的苏伊士运河公司的44%的股票。英国看到机会来了,便竭力阻止埃及将股票卖给法国。首相威廉绕开了议会和内阁,通过私人的手段问罗思柴尔德家族财团借款,但是款项还有略微有些不够,所以想到了万里之外的中国,那时候慈禧太后就说过,愿意为了“大英帝国更好的统治世界而提供帮助。”所以一个加密的电报通过中国驻英大使告诉了北京的皇太后,皇太后立刻命令宝鋆和内务府,折换出大约在一千万法郎的银子入股英国人的购买资金之中,英国人采用各种手段,把埃及的7箱股票买到手,并立刻运回伦敦。埃及的股票原价4亿法郎。而英国乘人之危仅以1亿法郎就买到了。所以当英国议会开会讨论苏伊士运河股票问题时,议会欣然批准了这项一本万利的买卖。之后。英国又不断购进其它零星股票,最终苏伊士运河成为英法两国的私有财产,这其中,中国人的一千万法郎隐含在了英国人购买的股份之中。 慈禧原本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赚钱而已,苏伊士运河乃是黄金水道。后世也是作为非军事通道来进行的。清国的水师还没有利害到可以拱卫苏伊士运河的地步,可是这想赚钱的入股,英国人也是不肯?“英国方面是怎么说的?”慈禧太后问道。 “去年三月,英国人占领了埃及,伦敦传回来的消息,英国认为,现在他们不仅控制了埃及,更是控制了苏伊士运河,不需要我们这部分钱了。”李莲英答道。 “也就是说。他们不希望我们在这里面赚到钱了?”慈禧太后漠然说道。 “大约是这个意思,之前花了一亿法郎购买到了四亿的股票,英国人觉得十分合算,如今拿下了埃及。国内又有许多声音觉得,国内的资金充裕,为什么要便宜了中国人。” “那时候他们凑不到钱才来找我的,好么,如今他们觉得这条运河能赚钱,让我入股还觉得亏了?”慈禧太后愠怒,“这不是过河拆桥。那是什么?” 李莲英默默无言,殿内只听得慈禧太后在说话:“这一千万的法郎我可以买多少军舰了?能安置掉多少八旗了?和英国人合作,就是看中了埃及人的危机,和法国人的自顾不暇,这才花了银子,指望着一本万利,细水长流的收益,他们倒是好,转眼间,觉得自己拿下了埃及,当了地主,又不差钱了?” “与虎谋皮,原本就是如此,”王恺运淡然说道,“力不如人,只能是按照英国人的规矩去做。若是能拿一些利息回来,也是好的。” 慈禧太后摇摇头,“入股苏伊士运河不仅是钱,当然了钱是很关键的东西,我拿了这么多钱出来,险些就耽误了国内的旱灾救灾之事,不是为了收那么一点利息的,苏伊士云和沟通亚洲和欧洲,乃是黄金水道,只要在这里打下一个基础,不在乎股份多少,那银子就是哗哗哗的流进来,永远不会停止。这是一点。还有将来的布局,我中国要与世界诸强争霸,外头的着力点不可少,东亚之外,咱们可是没有多少立足之地了。” “金州,远在北边,算不得什么重心要冲之地,有了金矿,也不过是苦寒的地方,只不过昔日买来还算是实惠,洋人们的眼毒,所以你看着,苏伊士运河都不愿意分润给我们,所以和洋人们啊,千万不要以为就这样能做生意就好了。” 这些年洋务派之中有一些人对外国人产生了和坚决抵制不一样的思想,认为洋人和中国人打交道,只不过是做生意为了钱而已,那又何必浪费这么多的银子新建海军?不如就直接办一些利民的轻工业就得了。这样观点的谬误,不用说别的,这次的事情就充分表露出来了。 “英国人的核心利益,是绝不会让给咱们的,之前可以说是利用了咱们,如今吃干抹净刚好可以翻脸不认账了,”慈禧太后微微冷笑,“不过咱们也不是没有牌可以打的,英国人愿意玩,我们就陪他玩一玩,不急,咱们的时间多的很。” 她想了想,吩咐下去,“让郭嵩焘继续和英国大使谈,这事儿说一下,若是他们执意不肯,且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只好放下不提,说别的就是。再让总理衙门安排时间,我要见德国大使、奥国大使和法国大使。” “如今已经是和法国人在越南起了纠纷,微臣以为,娘娘乃是中国之主,轻易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还是让总理衙门和理藩院去处置交涉之事即可。”高心夔劝道。 王恺运只是微笑不语,慈禧太后摇摇头,“不说越南的事儿,我见一见三国使节拉拉家常总是可以的,这三国使节都是新来的,国书还没递交吧?”慈禧太后问道,“那递交国书,我顺便见一见总是可以的。” 。。。 郭嵩焘到了位于东交民巷的英国大使馆,和英国大使寒暄了一会,讨论了一下京师的天气,于是就在议事厅坐了下来,两方各自带着随从,坐在了长条的桌子两旁,准备开始商议爱德华皇太子来京的礼仪规矩,在这之前,郭嵩焘就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问题提出了抗议。   ☆、四、内外诸事(四) 英国大使叫做“托马斯、弗兰西斯,韦德”,身上有一个爵士的爵位,“大使先生,我必须对贵国通过英国皇家银行所传达出来的消息表示抗议和不满,要知道,贵国和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得不说,很遗憾,是第一次遇到,贵国和我们中国进行了如此多项目和多资金的贸易,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矛盾和纠纷,对于这样等于是违反国与国之间协定,推翻了合同的行为来说,我是十分反感的。” “作为个人来说,我第一任派出外国使节的职务,就是到了大英帝国,私人的感情是十分喜欢伦敦的下午茶的,我认为,自己应该在友善和谐并且蓬勃发展的两国关系之中发挥出更好的作用,并努力维护好这种关系,我对于这样的事情十分遗憾,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帮助了朋友,却发现朋友最后抛弃我们。” 韦德大使微微含笑,郭嵩焘英语甚好,根本不需要翻译,直接就用英语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英国人号称英伦绅士,大部分时候都是风度翩翩,他也不生气,耐心听完郭嵩焘的抱怨之后,点头回道,“我对于大臣您的意见保持尊重,但是我还是坚持我们国家所传达的观点,我们对于中国的态度是十分尊重的,而且我们也愿意在远东和中国就各项事务开展合作,但是枢密院认为,大英帝国在埃及的利益必须得到完全的保障……” “对不起,请容许我无礼打断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国的枢密院似乎是主管军事的,而我们在埃及,在苏伊士运河只需要一点点的经济利益。是的,我想先贵国和中国之前达成的备忘录说的很清楚,大清国出一千万法郎在贵国购买埃及出卖的苏伊士运河股份里面的百分之八。这在贵国一共出具的一亿法郎之中原本只是占到了百分之十,但是我们大清朝的皇太后为了表达和英国合作的诚意。所以自动把股份的额度下降了两个点,以便达成合作,贵国是知道我们水师舰队的实力的,只能是近海巡逻,我们中国也没有想要远洋行军的计划,对于苏伊士运河,我们中国一而贯之的观点只是追求经济利益。” “是的,是的。”韦德大使不以为忤,似乎从未被郭嵩焘打断一样继续说下去,“我们大英帝国要保证在埃及的利益,这是没有错的,我们也承认贵国在威廉首相在位期间协助大英帝国达成了购买苏伊士运河的行动,对此我们表示感谢,但是由于形势发生了变化,我们经过了长远的思考和政府的决断,还是认为,贵国退出苏伊士运河的经营比较好。” “我们并不需要经营。我们只是需要收益。”郭嵩焘不悦的说道。 “我们认为,国内的大英帝国子民更为适合投资苏伊士运河,我们的政府投资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投资受益。我们很感激贵国当年的行为,但是现在事态发生了改变,我们表示遗憾,但是不得不做。” 边上红头发的傅雷斯参赞对于郭嵩焘的抗议十分不悦,“请大臣先生注意,我们对于贵国帮忙垫付的一千万法郎已经表示要归还并且支付利息,希望贵国能给我们这个机会,不要因为这一千万法郎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我希望大臣您今天先把之前确定好的议程进行好的沟通协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已经确定的事情之上。” 傅雷斯的话皮里阳秋并且隐隐带着威胁之意。郭嵩焘心里大怒,难道中国要是再对此事进行抗议和纠缠的话。难道你们这日不落帝国还要不承认备忘录,将一千万法郎白白笑纳侵吞了不成?已经确定?难道是说你们单方面撕毁协议。还只是拿着一个告知的口气来告诉我们?实在是傲慢无礼,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有礼貌。不过郭嵩焘是老外务了,知道轻重,这样的场合绝不能像之前的俄罗斯大使朱格列夫一样大声咆哮,有辱国体,点到为止就可以了,郭嵩焘点点头,“我们会持续表示抗议,并希望沟通协调之后,保证我们在苏伊士运河的经济收益。参赞先生说的对,今日我们时间很紧,需要抓紧。”郭嵩焘戴起了玳瑁框的眼镜,把愤怒悄悄的掩入精光发亮的镜片之后。 “请打开第三页。”郭嵩焘边上的总理衙门章京、英国股主事谢雨农说道。 双方都打开了各自面前的文本,上面用中英文写好了这次爱德华亲王访华的仪注安排,这是第一次不是藩属国的国主或者储君前来中国,和之前理藩院的礼节根本不同,不仅仅是英国人重视,自诩为天p朝礼仪之邦的大清国,朝野对此事也开始纷纷议论,就连日理万机一刻空都没有的恭亲王,居然抽了好几日的功夫都在总理衙门坐班,和沈桂芬一起,就相关礼节进行了确定,可见重视之程度。“爱德华亲王访问中国之护送礼仪,”谢雨农用英语继续说下去,“南洋水师从曾母暗沙界碑之处开始迎接,随扈的工作从上海之前都由南洋水师负责,到达上海之后,改由北洋水师继续护送北上。” 韦德大使放下了文本,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参赞傅雷斯,傅雷斯收到了信号,“对不起,我们不同意这一条,爱德华亲王是大英帝国的皇太子,是女王陛下最器重的皇子,我们必须要保证亲王殿下的绝对安全,不然充满危险的访问行程,我们外交部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郭嵩焘耐心的解释,“南洋水师虽然只是成立了十多年,但是军舰和士兵的素质十分优良,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按照贵国的海军训练流程训练出来的,或者是贵国的教官指导的,更不用说在南洋水师里面大约有百分之六十的军舰都是从贵国处购买的,安全请贵国放心,绝对没有问题。” “不,”傅雷斯摇摇头,翘了翘下巴,“我们需要我们自己的舰队进行护送。”   ☆、五、访华仪注(一) 郭嵩焘一时半会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当然,贵国的海军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我们一直相信这一点,在进入中国海域之前,肯定是由贵国的海军来护送爱德华亲王的……”他惯例是奉承了一堆话,这话不需要经过脑子,但是他随即似乎发现了什么,看了看对面的英国人,又转过头看了一下边上的谢雨农,谢雨农满脸怒色,他才明白过来,“?” “我们对贵国的水师表示不信任,海军不是靠金钱就能建设好的,更需要是头脑和许多年的积累,所以我们认为,”傅雷斯继续高傲的说道,“贵国的水师不足以担当起护送威尔士亲王的重任,所以我们英国外交部认为,还是由我们大英帝国的远东舰队来护送皇k太l子殿下比较合适。” “对不起,参赞大人,”郭嵩焘扶了扶眼镜,严厉的眼光从眼镜的上头射了出来,“您认为贵国的海军进入到中国的领海是合适的吗?” “出于外交的目的,当然是合适的,请放心,这不是1840年的时候,我们没有开战的意思,”傅雷斯慢慢的说道,“大英帝国的舰队行驶到中国的近海,只是为了护送亲王殿下。” 郭嵩焘摇摇头,摘下了眼睛,“贵国的舰队是举世无敌的,这点我承认,贵国的海军要来中国的海疆,说实话,我们的水师抵抗不住,”郭嵩焘倒也是老实,说出了事情,“这个事实不需要掩饰,我再次申明一点,中国的水师建设只是为了防御近海。所以贵国的海军舰队经常性的往返中国的南海海域,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向贵国的外交部进行抗议。毕竟,”郭嵩焘摊摊手。“我们拦不住你们,而且我们也知道,贵国现在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在大英帝国的海军通过中国南海的时候,我们的水师也只是监督一二,不会有武力相向的动作。但是这次,”郭嵩焘手朝下指了指案上摊开的文本,“是不同的。” 郭嵩焘用流利的英语继续说道。“贵国出于护送爱德华亲王的目的,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们不能够接受官方行程上,贵国的舰队出现在中国的海域上,起码在护送爱德华亲王的行程上不能出现。” “这是我们英国的外交部和海军部同时决定的。”傅雷斯强硬的说道。 “请大使先生考虑我们的苦衷,”郭嵩焘转过脸看着大使韦德,“虽然贵国和大清之间如今的关系融洽,也到了两国元首互访的程度了,但是我要提醒几位绅士,贵国已经通过海军和大清发生了两次战争。请问就算我们同意了贵国的海军停靠在天津港,我们的老百姓和臣民看到飞扬的米字旗,会怎么想?不用说。这肯定会造成难以估计的恐慌和骚动,我相信这对两国之间开展的外交事务和这次爱德华亲王访华的目的都存在着不利的影响,我请几位绅士考虑到这一点。” “那是贵国要考虑的事情,”傅雷斯继续说道,“我们希望这次访华是成功的,所以贵国应该要告知贵国的臣民,来知悉此事,我相信也不会发生什么骚动和不安,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贵国似乎也不用顾忌普通老百姓的意思吧。” “每一个国家的政府都需要顾忌和考虑到老百姓的意见,我们大清也不例外。”谢雨农接话说道,“我对于贵国的歧视政策表示抗议。在八年之前,我们的皇太后陛下在印度就由贵国的海军护送到英国本土,我们的皇太后陛下都是如此相信贵国的海军,没想到贵国如今居然假借不安全的名义来侵犯中国的主权,我对此表示十分的遗憾,如果是贵国有意为之的话。另外,”他继续冷笑,“贵国认为我们的水师不能够承担护送爱德华亲王的重责,但是要知道我们大清的水师,基本上是由贵国的人员和军舰来组成的,也就是说,是不是贵国对于自己本国的海军军事实力不自信?还是把不好的技术和船只交给了中国?这又是涉及到了两国合作的诚信问题了!” 傅雷斯哑口无言,但是他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的问题,“中国最近因为越南的事务和法国发生了外交纠纷,我们有理由怀疑,如果中国和法国在南海发生军事冲突或者是战争,被贵国护送的爱德华亲王如何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谢雨农不甘示弱,摇摇头,礼貌的反驳,“军事行动和外交是有区别的,我们既然已经和法国人进行了协商,就不会因为越南的问题在南海发生冲突,而且难道贵国号称日不落帝国,被德国人打败了的法国人,还敢来惊扰贵国的皇太子吗?” 两方开始了辩论和反驳,会议室内火药味十足,这时候又是大使韦德站了出来了,双手抬起,朝着下面虚按了按,“请绅士们都冷静一下,谈判就是如此,需要互相让步互相体谅的,爱德华亲王殿下已经在旅途之中了,我相信什么困难我们都可以克服,”这话里的意思还是要中国方面妥协,不然半途而返,这是严重的外交事故了,“至于怎么让双方满意,还是要听一下大臣您的意见。” 郭嵩焘拿起了眼镜,“贵国的海军这样通过官方的形式,毫无交代的进入中国领海,我无法决定,就像大使先生您的上头还有贵国的外交部和首相一样,我还需要上报到总理衙门大臣处,才能够决定,但是有一点,贵国的海军不能单独出现在官方的行程上,关于这点我自己是可以肯定的,既然两国无法达成一致,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搁置,留到下次讨论,”郭嵩焘又翻开了文本,傅雷斯和韦德互相看了看,也翻开了桌上的备忘录文本,“请翻到第十五页,有关于中国迎接爱德华亲王的礼节。”   ☆、五、访华仪注(二) 不过是过了半个时辰,郭嵩焘面色不豫的带着亲随和扈从们一起出了东交民巷的英国大使馆,他上马车的时候,吩咐谢雨农:“今个的事情都给我闭紧嘴巴,不许一丝消息传出去!我这就去见议政王,这事儿,咱们总理衙门做不了主。” 郭嵩焘也不回总理衙门大堂,坐着马车,一路从崇文门出了京城,朝着西边行来,那马车又快又稳,官道修的干净平整,马车行驶的十分痛快,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圆明园,他径直递牌子进了圆明园,飞云轩外头稍微等候了一会,恭亲王就传召他了。 到了飞云轩,行了礼,还没等恭亲王赐茶,郭嵩焘就忍不住了,“议政王,英国人欺人太甚,他们的态度很差,提出的条件是我们绝对无法接受的,微臣以为,这次根本就不是谈事情的意思,而是来找茬的。” 恭亲王坐在书案之后,放下了手里的折子,奇道,“怎么回事?筠仙你倒是难得发脾气的。” “英国方面要求英国人自己的舰队护送爱德华来华,”郭嵩焘无奈而且带着窝火的语气禀告道,“这件事就看得出来,英国人并不诚心。” 恭亲王微微皱眉,“这怎么可以?大清之海域,焉能由他*舰出入航行?爱德华访清,乃是两三年前就议定好的,相关礼仪或者随扈的形式想必英国人不会咄咄逼人,如今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恭亲王若有所思,从案后走了出来,“筠仙你先别说,等人来了一起商议一番,”他扬声叫苏拉。“请景廉中堂过来。” 不一会,一个干瘦留着山羊胡子五十多岁老头就进了恭亲王的值房,他先是朝着恭亲王行礼。郭嵩焘朝着他行礼,恭亲王亲热的喊道。“秋坪,英国人的事儿,我叫你来商议一番,你之前在伊犁,也是和英国人打过交道的,大约是知道他们的性子,一同参详参详。” 景廉,颜札氏。字秋坪,隶满洲正黄旗,他是咸丰二年进士,由编修五迁至内阁学士。典福建乡试,擢工部侍郎,赐奠朝鲜。八年,授伊犁参赞大臣。在阿古柏之乱中临危不惧,保护住了乌鲁木齐,并联合承化寺大喇嘛,打了好几个反击战。之后成为第一任的新疆巡抚,兼任西疆布政使之职,左宗棠离任之后。奏举景廉为新疆总督,兼伊犁通商大臣,之后又任山河总督,哦,也就是中原总督,山东河南总督,光绪五年入直军机,兼任工部满尚书,景廉点点头。“听王爷的。” 郭嵩焘又说了一番英国人要自己舰队航行护送的意思,“倒也不是不让英国人的舰队进来。但是英国人的军舰若是到了大沽口,朝野必然要猛烈抨击。” 抨击的话。不用多说,无非是花了这么多银子办的水师,居然还让英国人的军舰大摇大摆的进了大沽口,那和道光咸丰年间没有水师岂不是一模一样。其余的不尊礼数,有辱国体这些话,肯定也会充斥于耳间,“若只是骂骂也就算了,我们忍下来也无妨,我不通军事,但知道,水文地理的重要性,还有只是北洋水师的动向,这些都是不能让洋人知晓的。” “这些倒在其次,”景廉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微微思索,“旧年英国人两次入侵,怕是早就摸透了,最紧要的是国体,如此以来国体有失,如何能平息朝野的物议?为了迎接英国人的一个皇太子,居然是国门都被英人的舰队闯进来了。” “世人都说连战连胜,我大清和洋人的差距已经没了,”恭亲王摇摇头,“还是夜郎自大了,别的不说,英国人,实在是不能得罪的,起码明面上,不能不给他们面子,不然有咱们的好果子吃,筠仙,请继续说,还有什么?” “不仅仅此事,”郭嵩焘摇摇头,“此外英国人还要求,天津迎接的中国官员,一律跪迎。” 。。。 “跪迎?”慈禧太后十分惊讶,眉梢都翘进了额边的云鬓之中,“他要中国官员跪迎?” “是的。” “英国人是不是疯了?”慈禧太后摇头,“且不说中外礼节不同,他一介皇太子,就想让百官跪迎?不是失心疯是什么?这个英国大使之前听说素来是和蔼可亲的,如今怎么听起来这么毛躁,这是搞外交的人该说的话吗?我是不是应该建议英国外交部把这个大使召回?” 慈禧太后站了起来,看了看殿内一个安在紫檀木座上的玻璃鱼缸,里面养着几条色彩斑斓的金鱼,慈禧太后从宫女的手里接过了鱼饵,朝着水里面丢了几颗,金鱼立刻争抢起饵料来,“这样和舰队护送的事儿比起来,跪迎的礼节,倒也算不得什么了,”慈禧太后看着翻滚的水面默默出神,“英国人肯定不会是想要开战,他们没有理由,而且也没有功夫和咱们折腾,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得罪我们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咱们若是不理英国人的无礼要求,爱德华已经在印度了,我们两国也对外宣布他要访华了,难道突然变卦?那么丢脸的可不是咱们。” “郭嵩焘的意思,他们经过了推演,认为若是爱德华不来中国,大约是咱们理亏。”来人说了这么一句。 “六爷,”慈禧太后抬起头来,笑道,“理亏?无非是咱们不如英国人罢了,若是咱们强,那就是他们理亏。” “若是他来了,按照英国人的要求,舰队让他来护送,咱们的官员在码头跪迎,他们是得了大面子,可我们到时候不理他,说好协商的事儿也不去谈,让他自己在北京城溜达,六爷你也不去见,这样最后这次访问肯定不会是有成效的。”慈禧太后摇摇头,“他们如此咄咄逼人,不符合英国人一贯的风格,他们肯定有什么别的牌想打出来,这样强硬,大约是想表达什么。”   ☆、五、访华仪注(三) “他们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国与国之间,不是靠着什么意气用事的,这事儿,叫总理衙门和英国人继续沟通,看看到底他们是什么意思,既然是来了,总是要热情接待,大家素日里都说什么礼仪之邦,若是缺了礼数,倒是叫他们诟病。”慈禧太后想了想,“六爷你觉得,朝野之中的官儿,对哪一件事儿更为在乎?” 恭亲王摇了摇头,“这两件事都不是易办的,一件是里子,一件是面子,跪迎之礼不过是面子,但是如今民心飞涨,根本就不愿意把外国人放在眼里,若是跪迎,定然有御史弹劾有辱国体,要知道郭筠仙昔日在伦敦,只不过是尊重了英国人一点,就已经在国内掀起轩然大波,”恭亲王说道,他似乎只有一点点的担忧,毕竟在他看来,这点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如今爱德华访华,这跪拜他国君主之礼,从未有过。”自古以来,中国对外关系执行的都是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外交关系,就算是藩属国主进京,也只是朝觐,绝不需要什么官员跪拜,藩属国主只是类比亲王,绝不会有如同中国皇帝的待遇,在清朝这个朝代来说,理藩院的苏拉都可以甩脸子给这些藩属使节看,苏禄国王东泰来在同治八年急病薨逝,消息传入国内,王世子东景在理藩院四方馆继苏禄国王之位,同治皇帝亲临观礼,东景穿亲王服制,理藩院尚书宣读册封圣旨,礼部尚书赐给金印宝册,饶是如此煊赫,东景还是要给同治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的。 沙俄虽然在康熙朝之后就在北京设有公使馆,但是一国之帝王驾临的事情。还是第一遭,在中国无旧例可援,那只能是参照欧洲各国互访的规矩。再加上中国自己有的礼仪制度,一条条的来敲定。 慈禧太后暗叹。若是昔日两国来袭之时,割地赔款,低了头颅,想必如今也不会如此纠结了,更不会有许多人在预想之外反对英国人来访有关的礼仪之争了。 “你们先议一议,”慈禧太后想了想,“看看咱们能不能让步,有些事儿可以先看看。问下礼部,有没有现成的例子,若是有,这样想必阻力少了些,再让总理衙门和英国人继续聊着,若是能聊得出什么他们心里头真正想要的,咱们才好准备。” 。。。 飞云轩。 飞云轩的大厅之外,有许多的牡丹花,昔日牡丹台之变,那里几乎就成为了慈禧太后绝不会涉足的地方。里面的牡丹花若是无人欣赏,未免寂寥,于是分植了牡丹到园中各处。飞云轩外的几本“霓裳羽衣”和“织女簪花”开的最好,掩映的素来十分威严的中枢重地多了一些柔和的春光美意。飞云轩的正殿就是军机处诸人议事的地方,这一日正殿的大门紧闭,外头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就连军机章京也只能是在二门外候着,不能近处当差,免得听到里头朝廷重臣商议的事情。 “这就是要看人了,人不一样,对那一件反应自然是不一样。”宝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靠在了官帽椅上。这几年他上了年纪,越发的胖了起来。特别是过了七十大寿之后,听了御医的劝告,要多进营养,不能再和往日一般吃素的,于是宝鋆这些年敞开了吃,不忌荤素,他满满当当的塞在官帽椅里面,发须都已差不多都白了,气色倒是极好,满脸红光,他对着坐在上首的恭亲王说道,“英*舰护送英国爱德华亲王入大沽口这件事,以军功发家的武官们自然是最不肯的。” 这是必然之理,武官们是天然的鹰派,历年大战小战,造就了无数的军功,公侯伯子男一抓一大把,只有通过战争他们的俸禄和爵位才会提升和改变,太后对着武人也十分重用,光绪元年以来对着北海之地就从未有一年停下过小规模的冲突,不管总理衙门如何对俄国人解释,“只是地方武装的小纠纷”,身在中枢主管财计的宝鋆知道这里头需要中枢支付出多少钱。 宝鋆说完了这句,拿着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一个老者,歉然笑道,“左大人,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请见谅。” 对面端坐着一位一品服饰的老者,他听到了宝鋆的话语,微微一笑,“宝公不必如此,我算不得什么武人,我在中枢六七年了,还能不知道,朝中诸公的辛苦吗?外头的这些提督将军总兵,”他微微冷哼,“整日里喊打喊杀的,那里知道国家的辛苦,若是让他们知道宝公的辛苦,想必也不会如此不可一世了。” 宝鋆眯了眯眼睛,这话听着倒是舒坦,只是接下去对面这个人说的话,未免就有些不好听了,“不过呢论军功,老一辈的谁没有?我左宗棠不仅仅是靠着军功有了爵位,更是进了军机,”左宗棠拿起了盖碗,喝了一口茶,就把盖碗放在手心,睨视宝鋆,“这里头,谁没有军功在身啊?就连景大人和王大人也不例外,昔日北海之战犒赏百官,我记得宝公您可是拿了一个协办大学士的,如此说来,那宝公岂不是也要强硬对外了?” 宝鋆微微不悦,却被景廉拦着了话头,“配蘅公如此一说,那么还有一帮就是御史台的人了?” 宝鋆瞪了左宗棠一眼,左宗棠满不在乎的在喝着茶,“是那些御史们,他们只要知道咱们的官儿跪拜了所谓的蛮夷,啧啧啧,不用说,咱们就别想这样安心坐在这里喝茶了。” “知道就知道了,能打什么紧?”左宗棠不屑的说道,“咱们军机处定下来的主意,就靠着那些不成器的清流,能有什么事儿?大清对待藩属的礼仪,用在英国人的身上,可是不适用的,若是怠慢洋人,丢了国体,可不仅仅是家里头笑话了,传了出去,西洋诸国都是要笑话的。”   ☆、五、访华仪注(四) 左宗棠继续说道,“西圣昔日出访英国,英国人的礼仪可是做的足足的,爱德华皇太子在港口亲自迎接,英国的首相在下榻的宫殿迎接,抛开别的事儿不谈,他们也没有要求西圣或者是议政王,亦或者是皇上亲临迎接,我倒是觉得,这不算太离谱。” “这事儿不算离谱,”王文韶接口继续说道,他是去年入直军机,如今还是“军机上学习行走”,意味着还是见习的军机处大臣,本官是兵部侍郎,他留着一把山羊胡子,双目大而有神,他捻须点头,显然他是赞同左宗棠的意见的,“爱德华乃是英国储君,中英敌体,一视同仁,跪一跪那也是无妨的,若是觉得礼仪上说不过去,派一二郎中员外郎去迎接就是了。”他的意思是低级别的官员迎接的话,跪拜也无妨,不过他不能明说,毕竟自己的本官还是从二品的兵部侍郎,不能倨傲的明说让低级别的官员。 景廉有些犹豫不决,看了看坐在上面的恭亲王,宝鋆微微冷笑,“难道各位不怕弹章?” “弹章有什么好怕的?”左宗棠不屑的说道,“做事当差,焉有不得罪人的?别的不说,就说配蘅公你,主持户部这么多年,把这朝廷的开支安排的井井有条,不是还有许多人弹劾你损公肥私呢?若是怕弹章,什么事儿都不用办的,只要学着以前翰林院的人,每日吟诗作词说说道德文章就可以了,还当什么差,办什么洋务,再说了,御史们群龙无首,些许弹章能起什么作用。大不了被蚊子咬一口,无妨的。” 宝鋆对着礼仪之事避而不谈,却是微微冷笑。“群龙无首?左公您的消息不够灵通啊,李保定他不日就要到京师。丁忧期满了。” 左宗棠的眼神微微一凝,“李保定要回来了?” “是的,”宝鋆悠哉说道,“他可是两朝帝师,你以为,他的弹章,能不能让你头疼?就不用说是他的弹章了,他只要一个眼神。那些御史们就可以前赴后继的来。” “那么,这里头的事儿,还真的不能泄露出去了。”左宗棠果断的说道,“御史们最关心这件事儿,这件事儿将来也一定不能让步,那么,议政王,”左宗棠看着坐在上面沉思的恭亲王,“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洋人们提出了两个要求。若是讨价还价上来看,咱们起码要答应一个,洋人退一个。这才是皆大欢喜两方都能满意的局面,王爷,您觉得,哪一个能让步的?” 恭亲王吐了一口气,“面子和里子,总是要一个的。” “王爷,我说句实话,这两个都是面子,”景廉说道。“英国人的军舰开来,难道真的就是如何?他们的海军再厉害。也上不了岸,只是若是答应了英国人自己军舰来护送。有人不答应,答应了跪迎,御史们更是不答应,实在是难办啊。” 宝鋆想了想提建议,“王爷,不如把英国人今年的关税降低一些?” “怎么降低?”恭亲王问道。 “工部说现在不少工厂、商家都要英国人的机器设备,除了内务府和工部自己办的厂子需要外,别人要买,运进来都要问英国人收税,不少人怨声载道,觉得这办厂子成本就已经高了,机器还要那么贵,工部要我按照西圣的旨意给他们发现金的补贴,我按着没给,这给钱,谁知道他们是拿着钱去逛园子喝茶挥霍了?户部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查账。我想着横竖英国人收了税,他提高了售价,到了国内都是要咱们中国人付钱的,不如把这个钱免了,英国人再怎么说,价格也能降些下来,国内的人也总是收益的。” 左宗棠摇摇头,“宝公这举措倒是为民谋福利的,只是怕打动不了英国人。” “你什么意思?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宝鋆板着脸,“海关那里头不知道要少收多少钱!” “这点银子英国人是看不上的,”左宗棠说道,“苏伊士运河那里,英国人还想着把一千万法郎还给咱们呢。一千万法郎差不多是咱们的银子一百八十万两,还要给咱们利息,你的关税再免,也不会一次性免这么多。所以这件事咱们也要思虑清楚,”左宗棠环视众人,“英国人违约,又在访华仪注上咄咄逼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恭亲王看了左宗棠一眼,“配蘅的这个主意可以试一试,他们想把苏伊士运河拿回去,无非是觉得不想给咱们那么多红利罢了,给一点利息就打发了咱们,若是户部有这个主意,试一试无妨,横竖英国人吃了咱们的嘴软,说不定有效。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王文韶连忙说道,“王爷,今个的事儿,咱们还是要总理衙门那边暂时保密才好,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是又有一场风波了。” 恭亲王点点头,“是这个理,英国人的要求,现在谁都不能说出去。” 今日的议事已经结束了,左宗棠站了起来,也不和人说话,径直出了议事花厅,王文韶也跟着走了出去,景廉说了几个自己分管的事儿,也就退下了。殿内只留下了恭亲王和宝鋆两个人,宝鋆冷哼,这时候说话也少了一些顾忌,“这个左倔驴,在军机处实在是威风的紧,这么多年了,还以为自己是西北王?】咱们王爷还在这里呢,轮不到他充大尾巴狼!” 恭亲王摇摇头不说话,宝鋆当了这么多年的军机,年纪又大,又是恭亲王的心腹,主管一国财政大权,无人不敢尊敬的,只是到了左宗棠这里,屡屡碰壁。左宗棠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恭亲王也只是稍微尊敬,根本就不会理会宝鋆,左宗棠他自己更是从西北平叛回来的,对着兵部的武官们十分优渥,一直追着户部要银子要俸禄要军饷,宝鋆是一个最抠的人,这样素日里头就是龃龉甚多。   ☆、五、访华仪注(四) 左宗棠继续说道,“西圣昔日出访英国,英国人的礼仪可是做的足足的,爱德华皇太子在港口亲自迎接,英国的首相在下榻的宫殿迎接,抛开别的事儿不谈,他们也没有要求西圣或者是议政王,亦或者是皇上亲临迎接,我倒是觉得,这不算太离谱。” “这事儿不算离谱,”王文韶接口继续说道,他是去年入直军机,如今还是“军机上学习行走”,意味着还是见习的军机处大臣,本官是兵部侍郎,他留着一把山羊胡子,双目大而有神,他捻须点头,显然他是赞同左宗棠的意见的,“爱德华乃是英国储君,中英敌体,一视同仁,跪一跪那也是无妨的,若是觉得礼仪上说不过去,派一二郎中员外郎去迎接就是了。”他的意思是低级别的官员迎接的话,跪拜也无妨,不过他不能明说,毕竟自己的本官还是从二品的兵部侍郎,不能倨傲的明说让低级别的官员。 景廉有些犹豫不决,看了看坐在上面的恭亲王,宝鋆微微冷笑,“难道各位不怕弹章?” “弹章有什么好怕的?”左宗棠不屑的说道,“做事当差,焉有不得罪人的?别的不说,就说配蘅公你,主持户部这么多年,把这朝廷的开支安排的井井有条,不是还有许多人弹劾你损公肥私呢?若是怕弹章,什么事儿都不用办的,只要学着以前翰林院的人,每日吟诗作词说说道德文章就可以了,还当什么差,办什么洋务,再说了,御史们群龙无首,些许弹章能起什么作用。大不了被蚊子咬一口,无妨的。” 宝鋆对着礼仪之事避而不谈,却是微微冷笑。“群龙无首?左公您的消息不够灵通啊,李保定他不日就要到京师。丁忧期满了。” 左宗棠的眼神微微一凝,“李保定要回来了?” “是的,”宝鋆悠哉说道,“他可是两朝帝师,你以为,他的弹章,能不能让你头疼?就不用说是他的弹章了,他只要一个眼神。那些御史们就可以前赴后继的来。” “那么,这里头的事儿,还真的不能泄露出去了。”左宗棠果断的说道,“御史们最关心这件事儿,这件事儿将来也一定不能让步,那么,议政王,”左宗棠看着坐在上面沉思的恭亲王,“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洋人们提出了两个要求。若是讨价还价上来看,咱们起码要答应一个,洋人退一个。这才是皆大欢喜两方都能满意的局面,王爷,您觉得,哪一个能让步的?” 恭亲王吐了一口气,“面子和里子,总是要一个的。” “王爷,我说句实话,这两个都是面子,”景廉说道。“英国人的军舰开来,难道真的就是如何?他们的海军再厉害。也上不了岸,只是若是答应了英国人自己军舰来护送。有人不答应,答应了跪迎,御史们更是不答应,实在是难办啊。” 宝鋆想了想提建议,“王爷,不如把英国人今年的关税降低一些?” “怎么降低?”恭亲王问道。 “工部说现在不少工厂、商家都要英国人的机器设备,除了内务府和工部自己办的厂子需要外,别人要买,运进来都要问英国人收税,不少人怨声载道,觉得这办厂子成本就已经高了,机器还要那么贵,工部要我按照西圣的旨意给他们发现金的补贴,我按着没给,这给钱,谁知道他们是拿着钱去逛园子喝茶挥霍了?户部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查账。我想着横竖英国人收了税,他提高了售价,到了国内都是要咱们中国人付钱的,不如把这个钱免了,英国人再怎么说,价格也能降些下来,国内的人也总是收益的。” 左宗棠摇摇头,“宝公这举措倒是为民谋福利的,只是怕打动不了英国人。” “你什么意思?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宝鋆板着脸,“海关那里头不知道要少收多少钱!” “这点银子英国人是看不上的,”左宗棠说道,“苏伊士运河那里,英国人还想着把一千万法郎还给咱们呢。一千万法郎差不多是咱们的银子一百八十万两,还要给咱们利息,你的关税再免,也不会一次性免这么多。所以这件事咱们也要思虑清楚,”左宗棠环视众人,“英国人违约,又在访华仪注上咄咄逼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恭亲王看了左宗棠一眼,“配蘅的这个主意可以试一试,他们想把苏伊士运河拿回去,无非是觉得不想给咱们那么多红利罢了,给一点利息就打发了咱们,若是户部有这个主意,试一试无妨,横竖英国人吃了咱们的嘴软,说不定有效。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王文韶连忙说道,“王爷,今个的事儿,咱们还是要总理衙门那边暂时保密才好,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是又有一场风波了。” 恭亲王点点头,“是这个理,英国人的要求,现在谁都不能说出去。” 今日的议事已经结束了,左宗棠站了起来,也不和人说话,径直出了议事花厅,王文韶也跟着走了出去,景廉说了几个自己分管的事儿,也就退下了。殿内只留下了恭亲王和宝鋆两个人,宝鋆冷哼,这时候说话也少了一些顾忌,“这个左倔驴,在军机处实在是威风的紧,这么多年了,还以为自己是西北王?】咱们王爷还在这里呢,轮不到他充大尾巴狼!” 恭亲王摇摇头不说话,宝鋆当了这么多年的军机,年纪又大,又是恭亲王的心腹,主管一国财政大权,无人不敢尊敬的,只是到了左宗棠这里,屡屡碰壁。左宗棠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恭亲王也只是稍微尊敬,根本就不会理会宝鋆,左宗棠他自己更是从西北平叛回来的,对着兵部的武官们十分优渥,一直追着户部要银子要俸禄要军饷,宝鋆是一个最抠的人,这样素日里头就是龃龉甚多。   ☆、六、顺而化之(一) “王爷,”宝鋆说了一大堆埋怨的话,见到恭亲王依旧不发言,不免有些着急,“您是议政王,又是领班军机,如何能让他这样继续无礼下去?昔日李保定就算是再桀骜不驯,但也不会如此在军机处要权。” “配蘅啊,”听到宝鋆的话,恭亲王说了一句,“你要我说什么?军机处如今有几个人是跟着我的?” 宝鋆看了看恭亲王,恭亲王的脸上有些无奈的表情,这才似乎明白了什么,“啊,是是,您说的极是。” 恭亲王慢慢起身,在殿内踱步,“光绪二年,文祥病逝了,没过几个月,朱学勤也去了,他不过才五十二岁,哎,说什么恭党恭党,如今瞧瞧还剩下多少人了?”恭亲王发着牢骚,“胡林翼倒也勤勉肯干,又是湘人领袖,但,哎,咳血之症复发,光绪五年也就走了,李鸿藻回家丁忧。同治中兴的几个军机大臣,就剩下咱们两个,所幸,”恭亲王叹了一口气,“配蘅你的身子还算硬朗。”但是宝鋆也已经是七十四岁了。 “是啊,之前倒是不觉得,”宝鋆有些感伤,“王爷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桂公、曹公、文公都这样一一去了,人家都觉得军机大臣手握天宪,必然是鲜衣怒马富贵之极的生活,却不知这军机大臣,权柄是大,事务更是繁杂啊,更别说****要被弹章弹劾了。” 宝鋆性子开朗,只是微微伤感,却马上把伤感抛到了脑后,论起来了如今的军机处现状,“李保定回家丁忧,还以为是得了便宜。咱们终于可以自在些,没想到,去了冷面神。来了大闹天空的孙悟空!”宝鋆十分不满,“左宗棠挟西北大胜之功。入直军机,横冲直撞,谁都不放在眼里,原本以前还好,可是他在地方久了,人脉实在是经营的不浅,就看着景廉和王文韶就知道了!” 王文韶是浙江杭州人,原本就在浙江地方官场出道。平定太平天国之中立有大功,是浙江巡抚王有龄的得力助手,之后又受左宗棠保举推荐,去了湖南当巡抚,在湖南巡抚任上安置流民,剿灭小股的叛乱,治理湖南六年,政绩突出,旋即入兵部担任侍郎之责,又让他入直军机。在兵部能够制衡一二,这也是为了分江忠源的权柄,免得湘人过度保持军政。 还有景廉。不用说,更是在新疆和左宗棠一起共事过的,虽然他是旗人,凡事也以恭亲王为尊,但也要看左宗棠的意见以作参考,如此以来,在军机处和稀泥的时候居多。“他倒是比昔日的曾国藩还要厉害了!” “军机处就这么几个人,”恭亲王说道,“他占了一个半。论起来,和咱们差不多人了。当然可以横冲直撞了。哎,小山在的时候还好。凡事总能出谋划策,可如今他又病着,你去瞧过他了吗?” 宝鋆点点头,“瞧着不好,已经是病的昏昏沉沉的了,”他有些惭愧,“我实在是没用,帮不上王爷。” “不能如此说,配蘅公已经是忠心为国了,”恭亲王安慰他道,“你的长处谁都知道的,何须如此说,小山病的不是时候,”恭亲王摇摇头,“外头的大事那么多,英国法国俄国都有事务要办理,国内又有大灾,接下去还有八旗的事儿要办,哎,我少了这么一位张子房,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置了。” “英国皇太子来华一事,王爷是什么个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就听总理衙门的就是。”恭亲王说道,“继续谈下去就是,你说的对,李鸿藻马上就要回京了,太后要不要他回军机处还不知道,不管他回不回军机处,他头上的大学士头衔总还在的,这种小事情,我不能表态,对着洋人们强硬,总理衙门不能办事,对着外头软了,又被人骂软脚虾,我要去得罪人做什么,让他们处置就好了,左季高如此厉害,听到李鸿藻返京,不是也偃旗息鼓了?” 宝鋆也有些无奈,“太后自从英宗皇帝逝世之后,对着清流似乎又纵容了起来,科举考试招录进士们里头,保守的人也不在少数,李鸿藻这个清流领袖,如今可实在是显赫,就算是回家丁忧了,依然是一呼百应。” “这事儿他们去做就是,还有这八旗的事儿,太后知道我不愿意得罪人,所以就交给了别人,”恭亲王微笑,这时候他也不在乎左宗棠的无礼,“论起和光同尘,和睦同僚的本事儿,大约左季高还是要向我学一学。” “八旗的事儿,真是马蜂窝,”宝鋆有些幸灾乐祸,“还好没有交给王爷,这事儿如何能沾染?王爷还是办好越南的事儿才好,这事儿若是做的好了,可远比什么跪拜的礼节,还有什么八旗改革的事儿要来的快,名声也好听。” “是这个理,”恭亲王点点头,“越南的事儿,绝不能就这样算了,法国人之前绕过咱们和越南签协议,那时候大清无暇顾及外头,倒也罢了,如今怎么容忍法国人还如此行事,别的不说,总要保住越南这个藩属国才是。” 宝鋆点点头,“曾国荃在两广当总督,想必也不会给法国人好脸色,给法国人一些压力也好,免得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这事儿叫总理衙门盯着就是,”恭亲王吩咐道,“你叫海关总署,对着法国人挑剔一些,赫德想必也是乐意瞧见法国人吃瘪的。” 宝鋆应下,又问,“李保定要回京了,王爷的意思,要不要让他进军机?” “李保定不管入不入军机,都有他的分量在,我原本是不耐烦看到他的,”恭亲王微笑道,“只是今日看着左季高似乎有些忌惮李保定,我倒是觉得他倒是可以回来,制衡一二,他入了军机处,免得在外面站着说话不腰疼,尽给我们捣乱。” ps:我错了!   ☆、六、顺而化之(二) 宝鋆明白恭亲王的意思,恭亲王也和自己一般,觉得左宗棠有些跋扈了,奈何左宗棠如此跋扈有自己的资本和靠山,他的靠山就是九州清晏里头的那位,光绪元年就诏令左宗棠回京,一入京,就即刻任文渊阁大学士,又入直军机,这都是慈禧太后一个人的主意,左宗棠无非是一个举人而已,居然也得授大学士,实在是可笑。但是左宗棠心直口快,办事雷厉风行,御前应对也是十分自信,较之自己那个追封为郡王的老乡的风格,是完全不同,圣宠来说,似乎左宗棠比曾国藩更为得慈禧太后喜爱,主管兵事,把俄罗斯人在北海那里,打的抬不起头,虽然班次在宝鋆和沈桂芬之后,但是时人隐隐有用“次辅”来称呼左宗棠。“把李保定叫回来,怕是军机处这潭水更混了啊。”宝鋆隐隐有些担忧。 “三国演义,总比南北朝有意思些。”恭亲王说了这么一句颇具深意的话儿,就不再说别的了,“李保定何时进京?” “大约总是要初十左右吧。” “那还有几日,去把翁师傅请来,”恭亲王从容不迫的笑道,“我也该过问一下皇帝的功课了。” “王爷是要?”宝鋆才不会相信恭亲王会关心皇帝的功课,这肯定是一个借口而已。 “英国爱德华访华的仪注外头还没人知道,这也是正常,毕竟这事儿还没定,但是李保定乃是帝师,又是清流领袖,我想着总是要听一听他的意思,可李师傅还没进京,那就先告诉翁师傅。听一听他们的意思,兼听则明嘛,朝廷办事儿才有数。” 。。。。 法国大使的名字叫做艾伯特。去年三月份才到北京来任职的,到现在如今差不多刚好是一年。他自认为是已经摸透了中国人,特别是中国官员行事的套路,但是他今天应邀到了总理衙门专门设置法国人的议事厅商谈事务,却意外的发现了没有看到应该在场主管外交的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却不在场,素日常见的法国股主事王阳冰已经站起来迎接,而边上一位六十多岁男子却还是坐着不动声色,津津有味的喝着茶,艾伯特狐疑的看了一眼王阳冰。王阳冰隐隐有些尴尬,却也不得不介绍,“这位是大清国理藩院尚书庆海大人。” 艾伯特没有见过庆海,却是知道理藩院的职责和权限,他不悦的抬起眼,对着王阳冰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只是傲慢的脱掉白手套,“王大人,我想您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 “我的脑子很清醒,大使先生。” “既然是脑子清醒。”艾伯特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那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总理衙门和我们法国进行洽谈外交事务的场所吗?”他故意把“外交”这个词发音发的特别古怪。“据我所知,这位大人,”他把手背到了身后,傲慢的用下巴点了点坐在位置上的庆海,“现在早就不是总理衙门的官员了,理藩院管的也是你们中国和藩属国之间的事情,贵国是想把法兰西共和国的地位降低到和贵国属国一样的位置吗?这种严重的外交失误,是看不起法兰西共和国还是王大人您的脑子不清醒了?” 艾伯特咄咄逼人,王阳冰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把艾伯特的话转告了庆海,庆海起身。微微点头,“贵大使一直都不肯和我见面。我无奈之下,只能是借一借总理衙门的渠道了,不过我和大使先生也不会谈什么外交的事务,毕竟,我们是不会贵国在南掌和越南那里一样,越俎代庖,把我们tian朝的事务都干了。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和大使先生谈一谈越南的事情。” 艾伯特看了一眼王阳冰,见到他点点头,于是走到了长条的桌子一边,对着庆海坐了下来,他是不愿意接触中国人的,因为这次和越南的协议签订还在保密之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条文会流出来被中国人知道,没有在既成事实之前,这样的事情很被动,但是来了,他也不怕中国人,笑话,什么时候骄傲的法兰西人会惧怕愚昧无知的中国人了?“关于越南的事情,我可以听大臣你的意见,但是只是听听而已,我们法兰西共和国的决定不会改变,正如我和郭大人说的那样:法国拥有对于越南的管辖权和统治权,这点毫无疑问。” “越南乃是大清的藩属。”庆海说道。 “这个只是礼仪上才存在的,实际上贵国对于越南的影响力,有多少?”艾伯特伸出了一个小指头,“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而越南阮朝的开国国王,就是靠着我们法国人的帮助,才统一了越南全国,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们法国人天生就在越南存在着利益。所以我可以听大人你的意见,但我绝对是不会听进去的,而且我认为,大人您的说法都是浪费时间,越南国他们自己都已经准备好要脱离贵国的羁绊,投入到我们法兰西国的怀抱,那么,你们清国更不应该干涉了,这毕竟是越南人民自己的选择,民族的自主选择权,任何一个大国都是不能干涉的。” “如果不是贵国侵犯了越南,兵临城下,越南是绝不会要成为贵国的被保护国的,这点毫无疑问,”庆海对着阿伯特的傲慢也不生气,按照他对付那些藩属国的性子,老早就翻脸走人,回头就和兵部商议好,怎么惩罚给脸不要脸的藩属们了,只是面对着法国人,今日他似乎性子特别好,庆海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请贵国不要睁着眼说瞎话。” “我们就是要保证我们在越南的权利,怎么,贵国难道准备和我们因为越南打一仗吗?”阿伯特不屑的说道。 “大使您多心了,我只是想说,越南国并不是想脱离中国的管辖,”庆海从袖子里拿了一个册子出来,递给了阿伯特大使,阿古柏狐疑的盯着那个册子,庆海微微一笑,“这里面说,他们还想做中国的属国。”   ☆、六、顺而化之(三) 阿伯特盯着庆海,接过了那个册子,翻看了一看,不禁脸色微微震动,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看样子,贵国是铁了心要和法兰西共和国作对了?” 庆海摇头,“不是作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国家的利益。” “贵国在越南难道也有利益存在吗?” “越南是中国的藩属,当然有利益存在。”庆海端坐在位置之上,对于阿伯特的瞪视无动于衷,他缓缓说道,“这是越南国的诚心,我们当然要为藩属出头,不至于被外人欺凌侮辱。” 阿伯特不再理会庆海,这些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嘴上功夫,他对着王阳冰说道,“今日的事情,我会向贵国的总理衙门提出书面抗议的。”说完也不再理会王阳冰的解释和挽留,戴上白手套,径直走了出去。 庆海坐着一动也不动的,笑眯眯的只是喝茶,王阳冰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中堂大人,您到底在唱哪一出啊,得罪了法国这位大使,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家的什么姻亲是如今法国人的首相。” 庆海微微嗤笑,“不过是一介大使,放在法国的外交部也是不入流的人物,在我面前摆什么谱,好了,小王,”他不耐烦的训斥王阳冰,“总理衙门当差,不是说给洋鬼子当差,凡事张弛有度,谦逊不代表是卑躬屈膝,你是同文馆出来的,没几年就到了这个位置。才学什么的都是上佳,只是这胆量见识还是少了些。你这幅样子,阿伯特越发以为你是软弱可欺了,你的态度软和,他们就觉得是中国的态度软弱。打起精神来,接下去这总理衙门大约是你最风光了,嘿嘿。不过这最风光。也是最容易死掉的,”王阳冰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庆海微笑,“当然了,不是说真正的死,只是说若是当差不好,万劫不复,你单看昔日的天津教案就好了,曾郡王那么厉害。办了教案,不是也被天下一半人诟病吗?” “哎哟,我的中堂大人,您还扯这个做什么。理藩院干了什么好事,让他脸色这样难看,我要急着报备堂官们呢。”王阳冰跺脚恳求道。 “淡定些,”庆海用下巴点了点那个册子,王阳冰连忙拾起来,见到了里面的内容,不由得支撑不住。对着庆海哆哆嗦嗦的发话:“中堂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书面上的意思,”庆海畅快的笑了起来,“两件事:有义士盘踞了保胜城,法国人原本想要在红河通航的,被堵了回去。另外一件就是升龙府总督查获了一批法国人擅自偷运的军火,予以收缴。” “保胜城那些可是叛逆啊,”王阳冰惊恐的说道,“这样不妥当吧。” “什么叛逆,那可是越南国王自己封的官儿,正经的提督,你可别浑说。”庆海说道。 “可这两个事儿,”王阳冰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属下瞧了瞧,也没有顺化府的命令啊。” “是没有,所以法国人才会脸色大变,知道我们在插手越南事务了。”庆海站了起来,“也不算是插手,当然了,我是不会承认的,你大约也没有那么蠢,都是越南本国的内政,我们虽然是宗主国,但是也不好干涉的嘛,”庆海道貌岸然的说道,“法国人是怎么说来着?哦,对,是越南人民自主的选择。”他的语气里无不带着讽刺的意味,“顺化府的大南国皇帝要是不蠢,应该知道要怎么办了。” 越南,顺化府。 这几日是难得的晴天,但是越南的气候,纵使是晴天,也带着湿漉漉的潮湿霉味,顺化的皇城在炎热的阳光照耀之下,显得分外色彩斑斓,明黄色却但带着剥落的砖瓦点缀着此地十分耀眼,皇城的大门和中国一样,亦是称午门,只是在午门之前建了一个巨大的旗台,旗台的高度甚至高过了午门的飞檐,可以鸟瞰整个顺化城。 旗台上巡逻的士兵拿着一柄长刀,在警惕的巡逻着,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人骑着越南难得一见的马,士兵连忙仔细看了看,来的人是本国的官员,并不是该死的法国佬,人马之中的牌子显示是“升龙府总督”的字样,旗台上的士兵连忙挥动旗帜,午门大门打开,把升龙府总督一行人迎接了进去,为首的人在午门前下了马,解开了身上的石青色披风,露出了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朝服,他刚刚走进了午门,就见到了金水桥边上站着一个白胡子的老者,面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来的人连忙作揖行礼,“首辅大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可以按照中国的称呼,称呼我为阮师就可。”老者拉住了来的人,笑眯眯的说道,“毕竟你中进士的时候,我是你的座师嘛,你如今也是升龙府总督了,封疆大吏,身份不一般,不能如此拘谨了。” 升龙府总督抬起头来,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的皮肤不和越南土著一样的漆黑,反而有些白皙,如今的升龙府总督是陈文定,清化人士,祖上是福建迁居来的华人,其实越南大部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中国的血统,陈文定所在的家族一直坚持用中文教导子弟,他先是中了越南的科举,一般来说,这是越南士大夫普通的升迁途径了,和自己的座师,如今的越南首辅勤政殿大学士阮文祥一样,慢慢得熬资历到中枢来,只是他实在是机缘巧合,刚刚中了越南的进士,大清国又对藩属的学子进行了推恩,一律参加中国的科举考试,合格的自然成为tian朝的官员,陈文定仗着家族传下来的汉语功底,轻轻巧巧的中了同进士,并且即刻有了官位,在南宁府附近的宣化县担任县令,消息传回越南,越南国内轰动一时,世人都以为陈文定乃是文曲星转世,陈文定对越南也十分忠贞,一任县令期满,在京师大学堂又学了两年的书,就要回国报效,所以刚一回国,就被拜为升龙府总督,掌管这座被法国人侵占过的北部重镇。 PS:  再也不敢小看天下英雄了,我错了。。。。。   ☆、六、顺而化之(四) 陈文定如今四十岁不到,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龄,他点点头,“阮师大恩,学生是绝不会忘的。今日屈膝前来迎接学生,实在是感激涕零,不知道怎么说才是了。” “不需如此,”阮文祥温和的笑道,“我来迎一迎,也是为了问你北边的事情,等下陛下召见的时候,我也好心中有数,免得没有说辞,走,去我那里喝一杯茶,是英国人从印度带来的红茶,味道倒是和中国的茶不甚相同。” 陈文定跟在了阮文祥身后,慢慢的朝着内阁首辅的值房走去,到了值房里头,外头的骄阳已经被浮云遮蔽住了,天气有些阴沉了下来,仆人拿了茶上来,陈文定喝了一口,就垂着手准备听阮文祥的发问,阮文祥倒是淡定,慢悠悠的喝茶,没一会,乌云就慢慢的布满了半个天空,乌云之上的太阳还努力的照射出为数不多的阳光,斑驳的照在内阁首辅的值房墙壁上,陈文定虽然不说话,可这心里,却是微微的沉了下去。 阮文祥沉思了一会,“陛下要和法国人在西贡签订协议,我是不赞成的。”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文定你也是知道老夫的意见,我一直都不同意割让土地给法国人,我们阮朝立国之初,当然,是受了法国人的恩惠,但是这么些年,赔了那么多钱,又割了南圻给法国人,这可是三分之一的地方,更是我们阮朝的龙兴之地!这天大的恩惠也该还清了。”阮文祥看着窗外海上有着一团巨大的乌云,正在剧烈翻滚,慢慢的朝着岸上袭来,“只是我却没法子阻拦,陛下的性子,你也知道的。颇为仁慈,”他淡漠的说了这么一个词,但是陈文定知道。登基已经三十四年的大南天子如今的嗣德帝,用妇人之仁。优柔寡断这两个词都是对他极大的褒奖了。 “镇压了天主教,又拒绝和法国以前的皇帝洽谈,在升龙府杀了法国人,这样强硬倒也是好,可是咱们没有兵啊,”阮文祥摇摇头,“小国寡民,原本对待强国。示之以弱倒也没错,可是陛下,哎,先是强硬,后来却又是极为软弱,前倨后恭,这样岂不是又叫法国人看低了吗?” 1847年,阮福时18岁即位,强化了对天主教的镇压政策,拒绝与法国拿破仑三世的来使交渉。1859年起。法国以保护传教士和天主教徒的名义,占领西贡(嘉定)、边和、美荻、永隆诸省,1862年越法签订《壬戌条约》(第一次西贡条约)。越南割让边和、嘉定、定祥三省及昆仑岛,赔款400万元,允许天主教传播,开放口岸。法国此后又占领永隆、安江、河仙三省,完全控制了越南南部。嗣德帝为凑集赔款,采取开征鸦片税、调高税率、卖官鬻爵等饮鸩止渴的措施,使全国陷入政治紊乱、财源枯竭的恶性循环。 四百万元对于越南这个小国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阮文祥为了筹集赔款。这些年不知道憔悴了多少。 阮文祥想了想前尘往事,未免有些憋屈。如今顺化府以南,已经尽数被法国人侵占了。没想到他们的胃口永不知足,“还想着得陇望蜀?”阮文祥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得摇头苦笑,“如今他们差不多也要成功了,我这个丧权辱国的首辅,再忍一忍,也就可以了。”阮文祥转过头,“你在升龙府那里,怎么闹了这么一出风波来?” “按照陛下和法国人签订的协议,”陈文定镇定自如,因为他从阮文祥的话里丝毫听不出有责怪的意思,“将来我们大南国就是法国人的领土了,‘越南皇帝接受法兰西国的指导?外交事务、税收海关等事物由法国全权受理。’嘿嘿,更别说其他的什么割地通商航行之类的事了。虽然说起来,好像是法国人帮助我们独立了,可这样的条约,阮师,”陈文定痛苦的摇头,“丧权辱国,您如何能同意签订!” 陈文定声调微微高了些,这表达出了他自己强烈的不满,阮文祥不动声色,“将来大南国不存在了,自然就没什么丧权辱国的事儿,陛下他自己都愿意做亡国之君,我又何须担心什么名节的问题,大不了学潘清简自尽殉国,也就是了,哎,谁叫咱们没有援军呢。” “谁说没有?”陈文定放下了茶盏,那茶盏还是中国景德镇出产的上好官窑,色做碧青,薄如蝉翼,放在铁木的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犹如玉器的声音,“天l朝自然是咱们最好的援军!” 阮文祥看了一眼陈文定,“天u朝?” “是的,中国之大,近在比邻,国力强盛,仁义为怀,为何不让中国出面?”陈文定激烈的说道,“我在中国习得练兵之法,稍作训练,就已经将升龙府一带的贼人尽数扫空,学生也不过只是学了一点皮毛,可见中国国力强盛,昔日他们尚自顾不暇,可英宗皇帝以来,国力大盛,隐隐有中兴之象,有仁德强盛之主在侧,为何陛下不用?反而要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呢?” “文定慎言,”阮文祥低声喝了一句,“焉能如此指摘陛下!” 陈文定知道失言,低头不语,阮文祥慢慢说道,“陛下怕法国人,更怕中国人啊。” “有何可怕的?”陈文定脸上露出的嘲讽的笑容,“可谓是夜郎自大也,大南国在中国人心中的位置,根本就无关紧要,第一不是什么大国强国,二来事天6朝不恭顺,远非苏禄琉球朝鲜等国,以前国势稍微强盛的时候还侵占高棉占婆等地,扰的四周鸡犬不宁,中国根本就不愿意搭理,我在北京城所见所闻,实在是令人惭愧,世人皆知琉球苏禄朝鲜,却不知越南之国在于何处,更不知道如今的国主是谁。陛下把大南国自视甚高,却不知道只有法国人才看得上这里。”   ☆、七、大南天子(一) 任何一个小国都会如此,觉得自家的国土是肥沃的宝地,谁都会垂涎三尺,这是通病,嗣德帝也毫不例外,阮文祥想了想,“可天1朝若是看不上这里,”阮文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合十,淡然望着陈文定,“那我们怎么保证天1朝愿意为了我们阮朝出头和法国人闹僵呢?” “原本我也是担心这一点的,”陈文定说道,“只是我从北京得到了消息,阮师,”他压低了声音,“天p朝已经和法国人抗议,抗议法国人借签约之名,行吞并之实。” “这?”阮文祥微微惊讶,“可是真的?” “绝对错不了。” “可天、朝人如何知道我们在西贡和法国人签约的?”阮文祥盯着陈文定,“要知道陛下是让我们严格保密的。” “是我泄露给中国的,”陈文定一脸淡然,承认了泄露机密的事实,“我只不过是一介总督,无法劝说陛下,上了许多折子也是不成,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请中国人出马,若是中国人能逼得法国人退步就是最好,也根本不指望天、朝会发兵解救越南,只要是外交上逼得法国人退步,如此荒谬绝伦的条约就绝不可能签署。” “那红河的法**火商船,也是中国人叫你扣押烧毁的?”阮文祥眼睛迷了起来,神色复杂的望着陈文定。 “不,是我自己个主意。阮师,是我自作主张。北京之中传出来中国人和法国交涉的消息,我就知道中国人会帮我们出头的,所以我就在升龙府借故扣住了法国人的商船,总不能中国人都帮着咱们出面了,我们越南自己却毫无动作,阮师。我今日被陛下召见。就是想一陈此事,法国人忘我之心不死,可越南国力疲弱,无力抵抗,只能是仰仗天a朝的天威才有可能压住法国人,我想阮师也绝不是什么软骨之辈,签下这个条约,不仅仅是殿下,阮师。也会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秦桧就是前车之鉴啊,阮师!” 阮文祥站了起来,转过头看着书房外的天气。天色已经全黑,惊雷阵阵,不一会,倾盆大雨就哗哗哗的落了下来,“如今还是干季,就有这么大的雨,”阮文祥喃喃自语。他转过身,“文定,我要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和中国人有暗地里的联系?” “是。”陈文定不回避阮文祥审视的目光,站了起来,坚定的回答道。 “那你到底是效忠中国还是效忠大南?”阮文祥一字一句的慢慢问道,似乎一字一句的敲进了陈文定的心里。 “生为大南人,死为大南鬼。”陈文定面容软和语气却是十分坚定,低沉的话语莫名的让人心安。 “好!”阮文祥点点头,“朝中大臣,基本上都是抗法的一派,但国力衰弱,无法抵抗,所以只能是让法国人为所欲为,我并非不愿意联络天p朝,只是怕正如你所说,天l朝不愿意为我越南出面和法国人闹翻,若是激怒了法国人,更是与国家无益,有了你一句准话,我有什么担心的,我早就想好了,若是此番被法国人侵吞,我还不如挂冠而去,到山林之中勤王招军,和法国人死拼到底。”越南人骨子里还是有血性的,不然不可能在中南半岛上打下偌大的一番基业,阮文祥正了正帽子,“走,老夫陪你一同去见驾!” 热带的大雨下的正急,雷声轰鸣,夹杂着狂风暴雨,顺滑皇宫里面伺候的宫人早就是躲在了干燥的地方,暴雨之中还有两个宫人努力的撑着伞,把大南国首辅和升龙府总督挡住风雨,送到了大南国皇帝的寝宫来。 两个人正了正衣冠,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到了嗣德帝的书房,内侍带着两人进了乾成殿,大南天子嗣德帝已经在宝座上候着两人了。 两个人跪下三呼万岁不提,嗣德帝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身上穿着褚黄色绣满龙和花纹的龙袍,头顶带着蹼头冠,脸上有着倦容,他见到了陈文定,微微冷哼,也不叫两个人起来,“陈文定,你要做什么?” “微臣不知陛下说的何事。”陈文定说道。 “朕问的是你在升龙府做的好事!”嗣德帝大声的说道,尖利的声音在乾成殿内回荡,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像太监,“朝廷正和法国人在西贡何谈,正是要和和气气的时候,你来搞这么一出,朕问你,你的居心何在!” “西贡签约,断不可行。”陈文定抬起头,“陛下,大南国乃是世祖皇帝亲自手创,祖宗基业,实在难得,旧年割让南圻,已经是举国之辱,如今更是割让中圻,将外交、军事、商税等事拱手法国人,如此以来,岂不是高棉占婆之于我大南国?” 高棉占婆是越南的属国,实际上就是等同于中国的土尔扈特部这种内藩了,嗣德帝听到了陈文定的话,不免又羞又怒,脸涨得通红,“你大胆!国事焉是你能置喙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陈文定毫不示弱,“为国尽忠,乃是为臣的本分。” “别拿这些废话来搪塞我,”嗣德帝怒喝道,“你在升龙府拿了法国的商船倒是简单,西贡那里谈判就是难为,原本这关税或者是外交还能拿回一二,如今看来,这两样都要泡汤,陈文定你如此了得,不如我就授你为大都督,一举剿灭法国人如何?”嗣德帝阴沉沉的说道,“我大南异姓从未封王,只要你能打败了法国人,把法国人赶出南圻,我就封你为王,怎么样啊,陈总督?” 嗣德帝这是讽刺的意思了,陈文定乃是文官,如何能上场杀敌,陈文定正欲说些什么,却被阮文祥制止住了,“启禀陛下,老臣有天大的好消息要禀告皇上!” “什么好消息?若是陈文定这种好消息,我倒是也不用听了,对了保胜城的提督,也和陈文定一个鼻孔出气嘛。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好消息?”嗣德帝不屑的说道。   ☆、七、大南天子(二) “不是的,陛下,是天j朝传来的好消息,”阮文祥脸上露出了喜气勃勃的表情,显然十分高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陈文定有些琢磨不透,偏过头看着阮文祥,嗣德帝狐疑的看着阮文祥,“首辅你先起来,有什么大喜事要告诉我?”嗣德帝疑惑的问道,阮文祥脸上的喜色不似作伪,他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陈文定就是为了这个大喜事来禀告皇上的!” “天、朝已经有了命令,这是陈总督在中国打听到的消息,天、朝已经决定,要为我们越南和法国人交涉,确保我越南百年不拔之基业。” 半空之中突然响起了炸雷声,嗣德帝刷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走下了丹陛,近距离的看着阮文祥,“首辅,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殿外的狂风吹了进来,把嗣德帝和阮文祥的朝服下摆都吹乱了,宫人们连忙出来想把殿门关闭,却被嗣德帝大声的喝令“都给我退下,谁敢在这里偷听,就一概打死!” 乾成殿的大门就一直这么开着,湿漉漉狂躁的风雨一直就这样刮进了乾成殿,嗣德帝为人最是小气,他时常翻阅中国的《宣宗实录》自认为,宣宗成皇帝,这个北方的天主,和自己很像,一样的勤政,一样受到了洋人的压迫,一样的勤俭,往日里乾成殿里面的陈设都被嗣德帝视若珍宝,平时里根本就不可能会被这样接受潮湿风雨的洗礼,嗣德帝这时候无暇顾及这个,径直拉起了陈文定,“陈爱卿,首辅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陈文定定了定神,从刚才的错愕之中回过神,淡定自若,“是的,陛下,我昔日一起中进士的同年在总理衙门当差,他发电报到北海,告诉我了这件事,陛下,只要中国人愿意施之援手,我们大南,绝不会落入法国人的囊中!” 嗣德帝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到底是天1朝!到底是中国!陈爱卿你说的极是,在这里,也只有中国才能和法兰西试一试力气,哈哈哈哈,我们越南有救了!” 阮文祥眯着眼看着欣喜若狂的嗣德帝,不发一言,陈文定亦是默默,嗣德帝狂笑了一番,突然停住了,对着陈文定发问:“中国若是加以援手,他们预备怎么做?” 陈文定有些紧张,只能是回答道:“微臣还不知道,总理衙门那位同年只是告诉我,理藩院汇合总理衙门一起向法国人交涉。” “交涉?只是空口白牙?”嗣德帝怀疑的说道,“这样法国人是不会就范的,这些不懂仁义道德的强盗!” 陈文定看了一眼阮文祥,阮文祥不慌不忙的说道,“别的行动还是要慢慢推行,毕竟中国太大了,就算要和法国人开战,”嗣德帝跳了起来,“开战?”他的脸上带着惊恐却又兴奋的表情,“清国会这样做吗?” “眼前是不一定的,但是有这个迹象了,殿下,”阮文祥对待歇斯底里的嗣德帝追问十分从容,“殿下可知道现在的两广总督是哪一位?” “是谁?” “是曾国荃,”他看到嗣德帝有些困惑,似乎不知道曾国荃这个人,于是又解释一番,“是清国那位逝世郡王的亲弟弟,是打仗这么一步步上来的。” “这样说的话,中国人可能会通过战争来帮助我们?”嗣德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的,天1朝当然不会先告诉我们他们下一步的动作,”陈文定说道,窗外的风雨慢慢的小了一点,太阳顽强的从乌云之上射出金光来,“但是只要有这么一位杀神在北边,法国人就不敢过分逼迫,皇上,”陈文定又作揖行礼,“请下旨停了和法国人的谈判。” 嗣德帝这时候却有些犹豫了起来,“中国人,从来都是不关注我们的,虽然大南名义上是中国的藩属,他们却从来没有干涉过我们的内部事务,如果中国人要帮我们,那必然就会干涉起我们的内政,这样的话,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皇上!”陈文定有些愠怒了,“天1朝人仁义为本,就算是为了和法国人对抗交涉,侵犯了大南的主权,那也绝对是暂时的,皇上难道还不知道苏禄,琉球吗?别的不说,且看看浩罕国好了,天1朝助其复国,可曾要过浩罕一寸土地?陛下何须如此担忧不会存在之事呢?再者,在法兰西威慑之下,偏安一隅都不可得,就算天1朝对越南有所图谋,也绝非法兰西之所图大也!”   ☆、七、大南天子(三) 陈文定话的潜台词,阮文祥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就算中国要对越南什么非分之想,也绝对没有法国人吃相如此难看,也不会像法国人一样存着亡国灭种的野心。 嗣德帝却是摇摇头,“法国远在天边,中国近在眼前,这两个大国,我们还要算清楚别的帐,陈爱卿你是从中国回来的,知道中国的厉害,别的不说,就单单让藩属之国入中华科举这一条,我大南国无数士子风闻而去,国内科举为之一空,中国是仁义,不错,但是他离着我们越南太近了,近的令人害怕,”嗣德帝转过身,重新坐在了宝座之上,阴沉着脸说道,“中国人绝不会有这样的好心,不仅仅是国朝,还有以前,黎朝的时候,都是一样,他们肯定有什么阴谋。” 陈文定不敢相信的看了阮文祥一眼,见到阮文祥面沉似水,“殿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法国之患就是近忧,天1朝最多只是远虑,法国之患,迫在眉睫,若是再思前想后,前怕狼后怕虎,我大南国,永无自主独立的时候,若是要送国土给法人,还不如送给天1朝!” “大胆!”嗣德帝又尖声喝道,“陈文定,你放肆!” 殿外的阴雨慢慢的消散了,阳光复又照射了此地,殿内却还是十分阴沉。 陈文定一言既出,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失言,连忙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阮文祥连忙打圆场,“文定只不过是一心为国,言语太过鲁莽,请陛下恕他无心之言。” 嗣德帝摆摆手,“罢了,你起来吧,陈文定,”他有些意气萧索,“朕焉能不知道你的好意,只是这朝廷大事,不能都放在一个地方,寄托于某一人某一国的道理,法国人是无耻,但是朕起码能保住北圻,顺化府以南,都割让给法国人也无所谓,”他原本挺直的背有些弯了,气色也有些不好,“若是能缓上一缓,朕召集好国内勤王之师,再命一二大将训练好精兵,卧薪尝胆十年,必然能把法国人赶出大南,把所有的天主教徒尽数斩首!现在么,还是等着看吧。” “陛下的意思是?”阮文祥追问道,“先等到中国那边官方的消息来吗?” “是的,且看看中国到底是什么个主意,”嗣德帝有些懒散,“法国人那边还是继续谈着吧,将来若是能有机会,再反悔也不迟。” 陈文定还欲说什么,却被阮文祥拦住了,他拉住了陈文定的手,死命按住,“如此甚好,微臣这就下令西贡,让他继续谈判,臣等告退。” 阮文祥转过身子,退了出去,陈文定追上了阮文祥,“阮师,你怎么会?就这样退了出来,咱们应该再劝谏圣上啊!” “有什么可劝的,你还没瞧出来?”阮文祥淡然开口,“皇上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被法国的军舰吓破了胆,一心就想着求和了,什么外交关税,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法国人没有说叫他退位,他什么事情都可以接受。”阮文祥冷笑连连,“我算是看透了咱们这位皇上的本性了,即位之初,还算是励精图治,现在么,就是一心念念怎么保住自己的皇位了,他也不想想,”阮文祥的话语里没有一点点的尊敬之意,“没有了越南国,他还怎么当这个大南皇帝?文定啊,你觉得我会不会做潘清简?” 潘清简是嗣德帝执政前期的大臣,名声手段都很是不错,法越战争后,潘清简受命与法国谈判,于1862年签订《壬戌和约》,1863年又出使法国,试图收回被割占的南圻三省。回国后继续负责法越交涉,并经略南圻,但是一直不能成功,最后在1867年法军吞并南圻全境后自杀殉国。 史载缔约之后“异论藉藉,以为事由全权大臣,非出于上意,良莠又相激,胥动浮言”,导致宗室阮福洪楫等人发动叛乱,企图杀死潘清简等主和派。南圻的义兵也高举着“潘林卖国,朝廷弃民”八字的旗帜。 “潘清简到底是听了谁的意思才会签订《壬戌和约》的?”阮文祥冷漠的说道,“还不是乾成殿的皇上,‘非特本朝罪人,千古罪人也!’潘清简在法国人面前卑躬屈膝,要求归还三省,如此中心为国,末了还把他拿出来让人羞辱,最后逼迫他自尽身亡。文定,我是做不了潘清简的,我可不想背上这样的千古骂名,走,”阮文祥脸上的阴色一闪而过,“跟我去见一个人。”   ☆、七、大南天子(四) 阮文祥也不出午门,绕过乾成殿朝着后宫走去,陈文定见着有些不妙,再走过去,就是到了嗣德帝嫔妃们居住的地方了,“阮师要见谁呢?这可是天子嫔妃的居所。” “就是要带你见嫔妃的居所,文定,”阮文祥对着陈文定推心置腹,他不仅仅是看中了陈文定的能力,更是看中了陈文定和中国之间的联系,于是他也对着自己的学生淳淳教导,“本朝,可不仅仅就是只有一位皇帝而已,后宫的势力也很大,我们在外朝当官,内宫的风雨不得不要注意躲避,不然什么时候淋湿了就不好了。” “阮师的意思是,带学生来找三宫?” 三宫是指:嗣德帝的母亲范氏姮、俪天英皇后武氏缘,嗣德帝的皇后、学妃,即阮氏香,嗣德帝的宠妃。“不错,”阮文祥点点头,“皇上这样的固执,我们劝是一定不肯听的,总是要让后宫的人试一试,我带你去见学妃。” 两个人也不带宫人,只是在内廷慢慢走着,阮文祥闲庭信步,似乎来过了不少次,到了顺美院之中,宫人通报,随即把两个人带了进去,一个娇俏的少妇穿着紫色的长袍端坐于榻上,见到两个人进来,款款起身,朝着阮文祥行礼,“首辅大人。” “学妃娘娘,”阮文祥作揖回礼,陈文定也跟着回礼,阮飞眼波似水,娇滴滴的眼神在陈文定的身上转了转,“这一位倒是面生,却是不知哪位?” “这位是升龙府总督陈文定大人。” 学妃哎哟一声,“原来是文曲星,实在是失敬。”她又重新行礼,“实在是难得,到底是天1朝中了进士回来的人物,看着就是器宇不凡,快快请坐。” 学妃的一双眼睛就滴溜溜的看着陈文定,陈文定有些尴尬,阮文祥咳嗽一声,学妃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哀怨的说道,“我一听说是总督大人在中国的事迹,羡慕的不得了,我是一介女流,没法子出去,但老是想若是阮福膺祜能有这个福分去天1朝瞧一瞧,这就心满意足了,这不是各国都派了王子去天1朝进学吗?怎么我们大南就这样不行呢?我求了好几次圣上,圣上就是不肯呢。” “圣上没有亲生儿子,膝下一共收养了三位皇子,”三位一共是瑞国公阮福膺禛、坚江郡公阮福膺祺和阮福膺祜,阮福膺祜是学妃抚养的,年纪也是最小,不过较为聪明伶俐,深得嗣德帝喜爱,“如今还没定下来储位,圣上是不会让公爷去北京的,若是公爷去了北京,有天1朝的支持,其余的人还有什么指望?” 学妃有些失望,“那看来膺祜还不是皇世子的人选啊,圣上还没有想好?”她看到了微笑的阮文祥,白了一眼内阁首辅,“首辅大人,我和膺祜都托付给您了。您可一定要帮着我们呀。” “微臣自然是帮着娘娘的,这不是请陈大人一同前来了?陈大人是微臣最得意的学生,微臣将来的衣钵是要传承给他的,今日带他来,是给娘娘提个醒。” “提醒什么?” “法国人在外面咄咄逼人,圣上有些老了,凡事咱们应该有所准备,将来圣上宾天,若是留下一个顺化城给公爷,想必这大南国皇帝当得也不会有什么趣味。” 学妃显然是听进去了,连连点头,“首辅大人说的极是,请您直接吩咐,我没有什么不遵守的。” “皇上对着中国人怀有戒心,连带着我这位学生也不信任了,若是不把中国人拉进来,如何是好?我大言不惭,到哪里都是当官的,只是这皇室,嘿嘿,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末代皇帝可以寿终正寝的,皇上已经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宾天,公爷和学妃娘娘可还是很年轻啊,若是将来,嘿嘿,学妃娘娘还是很漂亮的。” 学妃被阮文祥的嘿嘿嘿吓得毛骨悚然,“首辅大人就别吓奴家了,”学妃娇嗔的喊了一声,“这不是都任凭首辅大人差遣了吗?” 陈文定微微咳嗽一声,阮文祥这才停止了调戏学妃,“微臣刚才已经劝谏过皇上了,奈何皇上不听,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是能劝动皇上就是最好。,若是不能,”阮文祥严肃了起来,“请娘娘拿到皇上的玉玺!” 学妃脸色大变,站了起来,“大人,玉玺可是尚宝监管的,并不是皇上随身携带,我如何能拿到手?” “不是大南国皇帝之宝,是越南国王之宝!”阮文祥坚定的说道,“若是皇上还不愿意,那就盖上越南国王之宝,把求救的文书发出去,咱们起码能救一下大南国!” p:  咳咳咳,二十二章全部奉上,今天一天没有休息过,而且把存稿全部用完,原来只是戏谑之言,没想到居然本书还真有土豪读者,谢谢天偌水的盟主!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能是勉力继续写好本书,所以接下去不接受任何的打赏加更了,因为没有存稿了!谢谢大家。 虽然打赏加更只承诺了一天,但是我不会感到羞耻的。啊哈哈   ☆、八、三月十五(一) 光绪七年三月十五。 慈禧太后换好了朝服,自己把护甲一个个的戴上,她每日要处理朝政,手指甲根本是留不住,所以她也就把指甲剪得短短,护甲只不过是应付规矩而已,李莲英捧上了朝冠,上面的五只金凤凌空欲飞,李莲英对着慈禧太后笑道:“主子今天真是容光焕发啊。” 慈禧太后戴上了朝冠,在水银落地镜子前看了看,“什么容光焕发,不过是老太婆了,时候差不多了吗?”慈禧太后问小夏子。 “安佑宫那边传来消息,大臣们都已经尽数到了,就等着娘娘。” 慈禧太后点点头,“今天是圣祖爷的寿诞,耽误不得,快起驾吧。” 慈禧太后朝服大妆,坐上了轿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西北方向行去,到了安佑宫前,才落下轿子,慈禧太后就着帕子抬头看了看。 安佑宫有两道宫门。第一道门为琉璃门,上挂“鸿慈永祜”匾额。第二道门才是安佑宫的宫门。它高起于汉白玉石台基之上,朱红的门柱,歇山带脊的屋顶,黄色的琉璃瓦。门前有一对龙头、狮尾、鹿角、遍身鳞甲两米多高的石刻怪兽,这就是传说中的麒麟。它刻工细腻,神采焕发,动态逼真。此兽虽然长得怪异,但在传说中它却象征吉祥富贵。 慈禧太后到了安佑宫正殿之前,群臣都已经到了,见到太后又是行礼如仪,慈禧太后连忙叫大家起来,安佑宫是圆明园之内规格最高的建筑,完全仿照了太庙的格式,慈禧太后慢慢走了上去。恭亲王已经站在安佑宫殿门前候着了。 恭亲王见到慈禧太后只是微微鞠躬,慈禧太后也微微点头,“六爷。” “太后。”恭亲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李鸿藻昨日已经抵京了。” “哦。我已经知道了。”慈禧太后进了正殿,上面挂着康熙皇帝影真,和神主牌位,今日是康熙皇帝的诞辰,所以满朝文武一起来安佑宫祭拜行礼。慈禧太后跪了下来,行跪拜大礼,恭亲王就跪在慈禧太后的身后,其余群臣都跪在正殿之外。听着礼部官员的号令起伏跪拜,“他刚刚丁忧回来,应该要安排一个好差事给他,”慈禧太后接过了宗人府司仪的香,凝神祷祝,把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之中,“六爷你觉得,他要不要继续入直军机?” “论理倒也应该入直,毕竟之前就在军机处的,”恭亲王奉上了清茶三杯。惇亲王、醇亲王、孚郡王捧上了新鲜瓜果,这样的仪式才告结束,慈禧太后走出了安佑宫的正殿。到了偏殿歇息,恭亲王跟了进去,继续说道,“又是皇帝的师傅,资格老,德高望重,入直军机倒也合适,只是左宗棠说,李鸿藻不能通洋务。入直军机,未免太过约束。还不如让他安安心心去内阁修英宗实录比较好。” “这个左宗棠,”慈禧太后微微摇头失笑。“从来都是这样的心直口快,天天说什么大实话,”慈禧太后端起了茶,请恭亲王也坐下,“六爷也坐吧,小李子,六爷不喝六安瓜片,换碧螺春来。” 恭亲王告了罪,就坐在小几子上,慈禧太后笑道,“今年雨水少,狮峰的雨前龙井不太多,我已经拿了最好的两笼给你,你拿着送人,或者自己用是最好的。” “也没什么人可送的,满朝文武,太后都有恩赏,就自然不用我借花献佛了,诸国大使里头,大约只有英国人是喝茶的,不过他们不喝龙井,之前日本国大使在我府里做客我把太后赐的雨前龙井泡了一杯给他,他倒是识货,巴巴得问我要雨前龙井,我没给他,”恭亲王笑道,“给他倒是糟蹋了。” “就是,”慈禧太后笑道,“日本小鬼子懂什么好茶?雨前龙井给他岂不是明珠暗投?不拘什么茶,给他一点就是了。” “所以上次云南进了的普洱给了他几饼,”恭亲王笑道,“听说日本人饮食素来清淡,不知道这普洱喝下去,肠胃是不是受得了。”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慈禧太后又提起了李鸿藻的差事,“他道德文章是好,但是太过方正了些,左宗棠说的没错,不是干洋务的人,我怕放在军机处里头,给你掣肘太多,如今朝政繁杂,内里有八旗的事儿要办,虽然交给了底下的人,但是到最后总要你拿总的,别人担不去。” “还有外头的事情,英国人要来访华,李鸿藻大约还不知道英国人的要求,若是知道了,必然又是大风波。法国人在越南生事,还有北海,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差事,军机处就这么几个人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若是再进一个李鸿藻,怕是办不了事儿,反而捣乱居多,”慈禧太后撇了撇茶末,低头喝了一口茶,“左宗棠说的对,就让他好生休息一段时间吧,忙过了这一段再说。” 恭亲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那就听太后的。” “我想着把八旗的事儿,交给七爷看着,六爷,你觉得怎么样?”慈禧太后又问。 “老七?”恭亲王微微有些发怔,“倒也可以,只是这么些年,他赋闲许久,只怕是有些拿不起来,反而坏了太后的大事啊。” 这隐隐是不赞同的意思了,慈禧太后微微一笑,用帕子按了按鼻翼,“六爷是心疼七爷啊,却不知道,谁来心疼六爷?若是八旗的事儿办不好,”太后歪在炕上,“到时候怨声载道,这怒气可都要朝着六爷这里发了,我倒是没事儿,往着宫里头一躲就是了,到时候就是六爷受着咯。” 恭亲王苦笑,“那就听太后的。” “那您先回飞云轩吧,下午再议一议别的事儿,我听说,理藩院收了越南来的国书?” “是,是越南国首辅阮文祥写的国书,上面盖了越南国王的金印,是用邮船送到天津的。” “法国人海上查的很严啊,”慈禧太后有些惊讶,“他们怎么运出来的?”   ☆、八、三月十五(二) “越南的升龙府总督陈文定昔日在大清中了进士,他知道法国人在海上巡防甚是严密,所以从陆路北上,进了广西,他以前在南宁府当过县令,人头市面都熟悉的,就把折子递给了广西布政使,再从钦州出海,一路用邮政部的邮船运过来,这才躲过了法国人。” “他们气焰嚣张得很啊。”慈禧太后微微不悦,“越南人还没投降呢,就把北部湾当成自己的池塘了?” “他们如今只是武装商船,没有大炮,有几杆火枪而已,南洋水师提督上折子拟巡航海南岛,我倒是觉得,也不用如此大张旗鼓,若是和法国人起了冲突,解决越南的事儿也难。” 慈禧太后眼神一凝,“南洋水师有这样的心甚好,不过,”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恭亲王,笑道,“六爷你说的极是,不能轻易出动水师,到底法国人的水师没在,我们出动了水师,搞得好像我们欺负人一样。” 恭亲王起身告退,出了偏殿,慈禧太后神色有些淡淡的,她对着李莲英说道:“恭亲王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回西圣的话儿,奴才听明白了。” “越南的事儿,你叫人去打听着,那个陈文定,是咱们的人?” “不是,但是升龙府有咱们的人在哪里。” “很好,那就叫人好好打听着,阮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愿意只是听到这些官面上的消息,我要知道越南人自己是怎么想的。”慈禧太后淡淡的说道。 李莲英的额头沁出了汗珠,“是。” “如今外头有两件事是大事,一件是越南的,一件是爱德华来访,官面上怎么做,理藩院和总理衙门去办就是了,内里还是要靠着你宣礼处,英国人心里怎么想的,总不会没有端倪,还有法国人,他们在越南想搞什么小动作,我都要知道,不然两眼一抹黑,怎么和他们谈。”慈禧太后说道,“不过越南人既然上求救的折子了,宣礼处的人马,可以先安排进越南了。” “嗻。” “你去请七爷进来吧。” 恭亲王退出了偏殿,和军机处大臣们一起汇合,走下了安佑宫,不远处,穿着朝服的王恺运拿着一本折子拾阶而上,恭亲王原本是偏过头和宝鋆说着什么话,见到了王恺运,停下了脚步,王恺运朝着恭亲王随意的一拱手,就准备越过恭亲王,却不料被恭亲王叫住了:“壬秋,”他喊着王恺运的字,双手笼着马蹄袖子,“什么事儿这么急匆匆的啊?” 听到恭亲王的发话,王恺运不得不停了下来,“是御史的一道折子,其中颇多荒谬之语,所以先赶紧拿过来给西圣瞧一瞧。” “哦?是什么折子啊?” 见到恭亲王发问探究,王恺运微微眯眼,瞧了瞧淡然微笑的恭亲王,“是李慈铭的折子,有关英人访华的礼仪。” 左宗棠在后头听到了访华礼仪四个字,眉心一跳,抢着发问:“访华礼仪还在商谈之中,如何李慈铭在外头就有了消息?” “是的,”王恺运回道,“外头不仅仅有了消息,如今这折子,……”他随即掩口不语,只是告罪,“各位中堂,我先去禀告西圣了。” 恭亲王依旧含笑,看了一眼宝鋆,宝鋆招了一个苏拉过来,苏拉从袖子里拿了一个片子出来,递给了宝鋆,恭亲王接过一看,看了几眼,不由得就眉心直跳,“这个李莼客,真不愧是一根大笔啊。” 左宗棠急的什么一样,却又不能从恭亲王手里夺过来瞧,恭亲王看几眼,赞叹几声,看完了之后就把片子收到了袖子里,他看到了左宗棠着急的样子,微微失笑,“季高兄何须着急,这样的片子,你迟早就会看到的。” “左大人的养气功夫还是略微欠缺些火候啊。”宝鋆安安的讽刺了一句,“需要和老夫学一学。” 宝鋆哈哈一笑,转身离去,左宗棠微怒,却也不说话,也走出了安佑宫,王文韶跟在了后头,两个人出了圆明园,一同去了左宗棠的府邸,不用打探,外头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王恺运把折子送到了御前,慈禧太后正准备召见醇亲王,醇亲王已经在偏殿门口候着了,李莲英见到了王恺运,“王大人这是有急事啊?” 王恺运一阵小跑,有些急了,气喘吁吁,额头上挂满了汗水,“李公公,我有急事,要面见西圣。” 李莲英瞧了一眼醇亲王,“对不起,七爷,”他满脸堆笑,“要不您先候着?”   ☆、八、 醇亲王如今不过才是四十出头,他挂在脑后的辫子就已经有些花白了,身体也不如已经挺直威武器宇轩昂,微微的有些驼背,他右手捏着翡翠朝珠,见到李莲英如此说,连忙弯腰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我****闲着,不差这么一会功夫,既然王大人有急事儿,”他看了一眼王恺运,“就请王大人先吧。” 王恺运微微鞠躬,就跟着李莲英进了偏殿,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见到是王恺运进了来,微微皱眉,“怎能是你?” “七爷说先让王大人,”李莲英回道,“七爷还在外头候着呢。” “那搬个凳子给七爷坐着等,”慈禧太后看了李莲英一眼,“好生伺候着。” “嗻。” 李莲英退了出去,王恺运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慈禧太后,“这是今天送上来的折子。” “谁的?” “李慈铭。” “李慈铭?”慈禧太后回忆了一下,“以前在周祖培幕下的那个绍兴人?” “是。” 慈禧太后翻开了折子:“伏唯国朝以圣圣相继,克欲守德,朝乾夕惕,世祖章皇帝入主中原,淹有天下,内王外圣,成就万世不拔之基业……圣祖康熙,内平叛乱,外抗沙俄,战功赫赫,康雍乾三代,乃真盛世,万国来朝,夷人无不震慑天威,跪拜行礼……”这一大通表扬,慈禧就觉得不对,从来御史是不会说好话的,特别是李慈铭,自从进了山西道御史之后,凡是上奏。都是十分犀利尖刻,这后面必然有转折,看下去。果然有了转折:“近来英国皇太子访华,总理衙门为礼仪之事与洋人洽谈。臣闻英人求跪拜之礼,又信口开河,英人军舰入大沽口护航......有中枢之臣,散漫无稽,不尊天威,辱国体于外洋,失礼仪于君上......今日乃是圣祖仁皇帝寿诞,原本同光中兴。布国威于天下,内怀仁政于黎民,奈何有宵小为非作歹......请母后皇太后罢黜之!” 慈禧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和英国人的礼仪问题,还在讨论之中,怎么会泄露了出去!”她把折子啪的丢在了岸上,“我不是说了要军机处和总理衙门保密的嘛!”慈禧太后有些生气了,没有确定之前的协议,本来就不能公布于众,单单看越南和法国人的协议就知道了。被中国人知道,不是就有了由头来反对了? “李慈铭的折子不能发出去,”慈禧太后果断的说道。“留中,淹了就是!” “太后恕罪,”王恺运苦笑,“留中也没有用,这会子折子的内容早就贴满北京城了。” 这会太后可是真生气了,“什么!”她拍了下桌子,“好一个李慈铭,胆大妄为!” “满城到处都已经贴起来,李慈铭大约是知道这个折子一上就会被淹掉。于是送到通政司之前就已经把内容全都发出去了,四九城。这时候不必说,都已经争相传颂了。” 太后只是觉得眼前发黑。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将来如何退步?民意虽然没用,但也绝对不是可以漠然视之的东西,只要继续对着英国人让步,等着就是更多的唾沫星子淹死人。“这位中枢之臣,是谁?” ”大约是左宗棠。“王凯运分析道,”中枢之中,能将礼仪之事不屑一顾的人,只有左宗棠了。“ ”把他叫回来。”慈禧太后果断的说道,“郭嵩焘在哪里?还在外头?”她问李莲英,“叫进来,不不不,先让七爷等着!” 郭嵩焘一下就到了,慈禧太后不等郭嵩焘行礼完毕,就将折子掷在地上,“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郭嵩焘懵懂的拾起了折子,打开一看,脸刷的变白了,“这,太后,微臣明明交代了属下,礼仪未定,决不可泄露一字一句,李慈铭怎么会知道内情,怎么会知道要跪拜礼和军舰护送,这实在是,”郭嵩焘连忙砰砰砰磕头,“请太后恕罪。” “大约不是你的问题,筠仙你先起来,”慈禧太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总理衙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若是有心人真的打听,绝不会打听不到的,是谁,我现在有些数了,我叫你进来,只有一件事,你想法子,如何叫英国人退步,必须退步,若是按照英国人的这两个要求答应了下来,你第一个就是替罪羊,”这是中国人的惯例,总是把丧权辱国的责任推在具体经办人的身上,却也不想想,若是国家强盛,还能有这样的丧权辱国嘛?外交外交,最后总是要落在国力上的,国力衰败,就怨不得总是被人欺负。 但是郭嵩焘只要答应下英国人的要求,他一定会被潮水般的奏折淹没,就算是慈禧太后再器重他,也不得不拿出来消除中外怨言,就如曹操借军需官人头来安抚军心一般,郭嵩焘这时候吓得全身都是冷汗,因为他实在是知道这其中后果的严重性,今日李慈铭弹劾中枢之臣,明日就有人会前赴后继来弹劾自己这个主持对英洽谈的总理衙门协办大臣! “是,太后圣恩,”郭嵩焘定定神,把哪些可能发生的恐怖之事放开,“微臣会先彻查总理衙门英国股诸人,”郭嵩焘也不是傻子,李慈铭没有这样的途径知道这件事,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既然有人不怕伤到自己,自己拉下脸来处置人也无妨,“将怀有异心之人尽数贬斥。” “人才难得,还是明升暗降,弄出去比较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说说看,怎么叫英国人让步。” “单单靠着微臣磨破嘴皮子,还是无用,总是要从别的地方着手,”郭嵩焘说道,”可以用购买军舰的事儿压一压,这是咱们之前就经常用的,此外,还可以拦住英国人的货物,把关税提高,或者直接就不许他们进关。“ 后世来的慈禧太后,对于用经济手段打击他国并藉此获取政治利益,实在是玩的精通,连带着总理衙门的郭嵩焘也精于此道了。慈禧太后点点头表示认同,”只是微臣权限不够,这些需要户部、兵部一起来做。“   ☆、八、八月十五(四) “户部?我说了不算,”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你去找宝鋆就是,若是议政王会帮你,自然是最好,只怕是难啊,不过左宗棠会帮着你呢,他如今也是自顾不暇,本来不是他自己的手尾,但是谁叫他摊上这件事儿呢?”慈禧太后的脸上浮现了一片阴霾,“李慈铭真是会挑好日子。” 安佑宫的祭祀从来都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昔日同治朝慈禧太后垂帘,从未在安佑宫主持过祭祀,英宗皇帝亲政前,由亲王代为祭祀,亲政后英宗皇帝自己主持,到了光绪朝,为了她自己能够主持祭祀,朝野又是一番口诛笔伐,闹了许久,这才换来着同治七年第一次主持祭祀圣祖皇帝寿诞献礼,没想到居然又闹了这么一出戏码出来! 慈禧太后只觉得脸上通红,却又不能朝着郭嵩焘发作,“左宗棠在兵部能说上话,叫左宗棠不要来了,自己大嘴巴惹出来的事儿,让他自己去解决,你们自己商量去,好自为之吧,筠仙,你若是处置的不好,”慈禧太后顿了顿,“那我也只好把你抛出去了。”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若是处置不好,坏了西圣的颜面,特别在圣祖皇帝的寿诞大典的时候闹了这么一出,若是无法补救,也只好挥泪斩马谡。李慈铭有一点说的对,就在朝廷怀念本朝最伟大的皇帝时候,特别是这位皇帝面对洋人有战绩赫赫的时候,本朝的执政者居然露出要跪迎这种事情,不是红果果的打脸,那还是什么?解决不好,那就只能是去职了。 郭嵩焘站了起来,无言的退了出去,慈禧太后挥了挥帕子,只觉得不过是三月的天气,怎么会如此闷热,李莲英连忙让小宫女拿着扇子上来,轻轻的帮太后扇风,“让七爷进来吧。” 醇亲王跟着李莲英进了偏殿,双手交叉甩了袖子,准备跪下行礼,“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小李子,把旁边那个小几子拿过来给七爷坐着。” 刚刚给恭亲王坐过的小几子复又给醇亲王坐下,醇亲王谢恩不提,慈禧太后已经免去了朝冠,头上露出了一个素的发髻,不着珠翠,只有在脑后的如意头上安了一个紫宝石和合二仙镶银簪子,宫女们又上了茶,醇亲王也不喝,只是拿在手里,慈禧太后想了想,“七爷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头做什么呢?” “回西圣的话儿,无非是在家里养花遛鸟,有时候看一看书,”醇亲王拘谨的说道。 “你都不当差,家里头的银子够用吗?” “旧年跟着太后一起入股内务府,每年的分红倒不算赖,加上西圣天恩,又给了奴才亲王的爵位,食双份亲王俸禄,这些钱,足够一家人嚼用了。” “这钱是够用了,”慈禧太后打量着醇亲王,“只是人都有志向,七爷,不知道这些年,你的雄心壮志有没有被消磨干净,不知道还留下几分啊?” 醇亲王连忙站了起来,低头恭敬的回道:“奴才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西圣赞谬了。” “是本来就没有,还是现在没有了啊?”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 “一直都没有,太后明鉴。”醇亲王连忙辩解。 “你是不敢有,哎,七爷,你又何必如此呢,”慈禧太后有些忧伤和不悦,“自从你儿子当了这个皇帝,你就一直如此消沉,做什么!” 太后的语气微微喊着斥责,醇亲王连忙放下盖碗跪了下来,李莲英巧悄没声的把孤零零和醇亲王一起放在地上的盖碗拿了出去,醇亲王定定神,他这时候也觉得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奴才全家都仰仗太后的天恩慈德,不敢有所怨言,原本应该要为国尽忠,只是才疏学浅,不堪大用,不能和议政王一般帮衬着朝廷,实在是罪人一个。况且身子也不好,旧年就一直病着……” “什么罪人,你是有功之臣,”慈禧太后摇摇头,“你是婉贞的丈夫,你们的婚事也是我促成的,虽然昔日我心里存着要拉拢你们几个文宗皇帝兄弟,给自己在后宫壮势的心思,但是总是看中你这个为人的,你擒拿肃顺,参赞军务,主管神机营,在御前当得好好的,怎么到了本朝,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反而什么事儿都不管,一概都退却了,只是在府里头闷着,好端端的人,都会闷出病来。” “西圣,”醇亲王伏在地上咬着牙说道,“皇上是文宗皇帝的次子,不是奴才的儿子。”   ☆、九、情义大者(一) 醇亲王的话里似乎有那么一丝埋怨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姿态低调,语气柔弱,“西圣明鉴,皇上是文宗皇帝的次子,英宗皇帝的胞弟,和奴才,和奴才没什么关系。” “你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啊,七爷,”慈禧太后也不叫李莲英把醇亲王扶起来,只是把手肘放在靠垫上,看着自己手上的宝石护甲,“皇帝是你和婉贞生的,你是他的身生父亲,这点毫无疑问,虽然过继到文宗皇帝和我的膝下,但是,生父生母是谁,总是错不了的,将来史书工笔,你当然是皇帝本生考。” 醇亲王连连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好了,七爷不需如此,”慈禧太后见不得别人卑躬屈膝的模样,在她心中,最好的臣子就应该是不卑不亢,却又恭敬有礼,醇亲王这样子,“再这样磕头下去,磕出血来,别人以为我是如何苛待你呢,你自己是宣宗皇帝的七子,不要丢了身份!” 醇亲王也不坐下,只是垂着手听着吩咐,“你也认识我这么多年了,知道我不是刻薄寡恩的性子,如今皇帝读书还算不错,各样功课,说实话,倒是比英宗皇帝强多了,我想着再忙几年,也就都交代给他。” 醇亲王连忙接话,“皇上才几岁,那里就能担当起祖宗大业,西圣垂帘听政,朝野都是放心的,还是请西圣看在祖宗基业的份上,多辛苦几年吧。” “这且不忙,只是有些大事,我找不到人去做,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七爷能担当的起了。” “奴才才疏学浅。实在是担当不起大任,宣宗皇帝的裕陵我都照顾不周,那里还能担当起重任呢。议政王一直在料理军机处,太后吩咐他就是了。倒也不是奴才一味着推脱,只是怕耽误了太后的大事儿。”光绪元年,醇郡王就上折子辞去了一切差事,只留了一个照看裕陵工事,慈禧太后再三挽留,最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是把醇郡王升为醇亲王,光绪二年。慈禧太后命醇亲王照看光绪皇帝的书房毓庆宫,醇亲王也是再三推脱,说自己“患有肝疾,不能担此重任。”慈禧太后不许,醇亲王虽然接下了毓庆宫的差事,但只是每月一进宫禁,凡事只问毓庆宫教书的师傅,极少和皇帝见面,忧谗畏讥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事儿,嘿。六爷他怕得罪人,不想做,所以一味着推脱。倒也正常,我呢,不宜露面这么大刀阔斧的去办,所以想一想也只有你来做了。因为大概只有你,才有这个胆色去做。”慈禧太后靠近了醇亲王,直视于他,醇亲王不敢对视只是拿着眼看地上,“不要告诉我,宣宗皇帝的第七子。以前敢怒敢言敢作敢当的醇王,这才没过了几年。就成了一个糟老头!” “你告诉本宫,你是不是一个糟老头!” “我……我不是。”醇亲王艰难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那你为什么要如此?”慈禧太后轻声快速的说道,“如此自甘堕落!” “西圣!”醇亲王有些愠怒的低喝,抬起头来,看到了慈禧太后的目光,心里一凛,随即低下头,“是奴才不中用,”他的声音硬硬的,似乎没有一点点感情存在,“请西圣降罪。” “什么不中用,你只是为了避嫌罢了,”慈禧太后微微嗤笑,“你有了个儿子当皇帝,反倒是把你自己个的雄心壮志都收起来了,怎么了,怕我提防你算计着你?天家无情,在你这里,到底是显得淋漓尽致啊。你把神机营的差事推掉,我同意了,毕竟你的身份尴尬,掌兵就不太适合了,我没有什么意见,外头的人巴不得要找些错处出来,要离间我们的关系,可你也休息这么多年了,如今可到了光绪七年,怎么,还想偷懒呢?你如今倒不是避嫌,似乎好像被我迫害了一样,杜门不出,大门不跨,二门不迈的,平时也不见客,什么人情往来也不做了,就连婉贞入宫比以前也少了,怎么了,”慈禧太后阴着脸,“怕我吃了你们?” “奴才不敢,”醇亲王见到太后发怒,似乎反而不怎么提心吊胆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只是为了避嫌。” “避什么嫌,你也不想想,亲戚上说,皇帝是我的内侄子更是外侄子,我只有疼他的份,只是我毕竟要料理朝政,平时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去陪他,我想着你是亲阿玛,婉贞是他的亲额娘,给别人照顾总是不放心,还是你们时时进宫看顾才好,昔日慈安在的时候,就生出了许多风波来,你却是这点苦心也不体谅,反而躲得远远的,第一个别人觉得我夺了你们父子亲情,第二个,世人也会诟病醇亲王不看顾他儿子的江山社稷!” 醇亲王又跪了下来,“请西圣不要再说皇帝是奴才的儿子,奴才担当不起。” “担当的起,如今有了社稷攸关的事儿,不找你这个七爷,我找谁?我告诉你,不管如何,皇帝就是你的儿子,你不帮衬着他,谁帮衬着他?你知道八旗的事儿吧?” “奴才知道一点点。” 慈禧太后转过头,准备走出偏殿,“这事儿关系着江山社稷,关系到我们大清朝的稳定和发展,若是别人去做,我第一个不放心,第二个我也怕他们徇私,事儿若是办不好,还不如就不办。我想着,这是皇帝的江山,将来总是要托付给他的,皇帝不能够得罪人,他要做仁君,凡是得罪人的事儿,咱们提早给他做了就是,到时候让他清清静静的享福,岂不是最好?八旗的事儿,就托付给你全权负责了,”慈禧太后越过跪着的醇亲王,偏过头看着他继续说道,“八旗的事儿,你去找崇绮,凡事多和王恺运高心夔二人商量,若是这事儿办好了,你再想怎么着都随你是了,不过将来这御前大臣你先当着,平时当差,能时刻见见皇帝,我自己见不到儿子,也不能让你见不到儿子。”   ☆、九、情义大者(二) 太后出了安佑宫,左近的大臣都已经尽数散了,小朱子捧着太后的朝冠跟在了后头,李莲英前来禀告:“郭大人已经去了左中堂的府中。” “很好,郭嵩焘也算是干才,做事快捷,他们几个臭皮匠,商议一下,总能想出解决的法子的,凡事若是都来麻烦我,如何是好?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恭亲王的意思,是要把越南的事儿处理好,可他的手段,无非是外交而已,这倒也不是坏处,”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李莲英,“只是无异于虎口夺食,没有那么简单的,上次你去劝载凌,怎么样了?” “他前几日回了话,愿意听从西圣的,”李莲英说道,“但是他不愿意就只是支持。” “那是要做什么?”慈禧太后上了轿辇。 “他想着一同加进去,不仅要出谋划策,更要在里头做主。” “哦?”太后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这个载凌看上去似乎十分上进啊,这也是,能从旁支宗亲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着运气是不行的,没有点头脑,迟早是销声匿迹的命儿,如今的八旗中人,比以前可是大不一样了,”轿辇又稳又快的朝着南边兴趣,“以前混吃等死,横行霸道些也无妨,现在么,嘿嘿,要么就是人上人,要不就是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吧。” 李莲英听不懂历史的垃圾堆,但是他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词,“那西圣的意思?” “让他去吧,有一个郡王,一个贝子,还有一个承恩公,”慈禧太后摸了摸下巴。“这样的分量才算可以,礼亲王那边你要警告他,以后听谁的话。若是听话些,就让他来理政。理政就是权柄,权柄就是富贵,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的。小李子,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啊。” “老王爷的一个侍妾,和礼亲王关系不一般。”李莲英神秘的笑道。 太后微微惊讶,“恩?可是真的?”李莲英点了点头,“有意思,那这个把柄可真不小。算起来,我要是恶心人,把礼亲王也夺爵了,想必也没有人敢说什么闲话,只是,哎,算了算了,”太后叹了一口气,“干什么老是得罪人,你先问问他的意思。他若是老实,就不用什么话儿都偷漏给他听了,免得我只会拿着刀子吓唬人。” “嗻。” “既然对付英国人要让步。”慈禧太后转了转眼珠子,突发奇想,“法国人就不能太软了,不然英法两国一起跪舔,想着也憋屈,小李子,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吗?”李莲英微笑道,“奴才会抓紧派人去南边的。” “明白就好,”慈禧太后十分满意。点点头,“法国人败给了德国人。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休养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想着在东南亚占点便宜,重新震一震他法兰西帝国的威风,我瞧着,怕是不能那么轻松如愿了。” 越南,保胜城。 红河的水有些浑浊,泛着红褐色的样子,若是总理衙门或者是清华大学堂懂一些洋务化学的人一看河水,就能断定这一代必然有极好的铁矿,保胜城的对面,就是云南的河口,两城隔岸相望,光景却是大为不同,河口再往北一百多里,就是一个极好的露天铁矿,连带着河口都较之往日热闹不少。 保胜城却有些凋敝,凋敝的缘故无非是越南连年战乱,阮朝的宗室、逃入越南的什么黄旗军,白旗军、太平天国的余孽连番作乱,扰的越南北边的城镇都是十分冷清,所幸三宣副提督刘将军驻扎此地之后,倒也不甚荼毒地方,又靠近中国,两地交往频繁,渐渐的复又繁荣了起来。 一个穿着黑色对襟的士兵疾步走进了写着“三宣副提督府”字样的府邸,他的胸前有一块白色的圆形,上面却是没有任何字,头顶也包着黑色的头巾,他跨过大门,到了正厅,正厅之中,如今的越南三宣副提督英勇将军刘永福已经在了。 刘永福如今已经是四十五岁了,但是脸上一根胡子也没有,眼眶和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嘴唇薄薄的,但是抿的很紧,看上去就是意志十分坚定的性格,他正用棉布仔细的擦着自己的腰刀,一丝不苟,刀鞘刀柄刀刃处处擦拭干净,来的士兵禀告,“军主,河内的法国人派了人过来。” “法国人来干什么?” “他不肯说,说要见了军主才愿意说来意。” “无非是红河的那些破事,”刘永福冷哼一声,“叫进来吧。” 来的使节是一个法国人和一个越南人,越南人是通译,法国人朝着大马金刀坐在正厅上的刘永福弯腰行礼,“提督大人,您安好。” “您好。”刘永福继续擦着自己的长刀,“这位先生来保胜城做什么?要知道保胜城可是许多孤儿寡母的父亲丈夫都死在贵国的火炮火枪之下的,这里,不是很欢迎贵国。” “还是为了红河的通商而来的,我们法国有好些商船被提督大人拦住不许运到中国境内,所以我们的领事大人和商会,派我来和提督大人商谈一二,希望提督大人行个方便,”他拍了拍手掌,两个越南人扛着一个铁皮箱子进了正厅,法国人把那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只要提督大人行个方便,每一年都有这一箱的银子拿来孝敬给提督大人。” 刘永福眼皮眨也不眨一下眼睛,淡然说道,手里的棉布还在擦着刀把,“红河通商的事儿,不用谈,不准。” 法国人又耐着性子说了好多话,刘永福只是淡淡得不说话,丝毫不理会法国人,法国人刚刚炮轰升龙府,又兵临城下要和越南人签订协议,把越南囊括其中,正是自诩为越南的太上皇帝,今日只不过是有求于刘永福,这才耐着性子赔笑一二,见刘永福如此不上道,不免勃然大怒,阴阴的说道:“提督大人是铁了心和我们法兰西共和国作对了?”   ☆、九、情义大者(三) “你怎么才知道这件事?”刘永福冷哼一声,看了看刀身,刀身上雪亮,照映出他的眼眸,“我黑旗军,从来见洋人就是杀的,你今天是客人来送礼,中国人最是讲究礼数,我们不乱来,拿着你的银子滚回升龙府吧!” “你既然是中国人,为什么要盘踞在越南的保胜城!”那个法国人嚷嚷,“那你为什么不回中国去。” “我是中国人,更是越南国王封的三宣副提督,英勇将军,怎么,你一个法国人,有意见?”刘永福慢慢站了起来,把刀咔擦一下,收回到刀鞘,“再说了越南乃是中国之藩属,怎么,我这个中国人还不能在越南呆着了?” “越南马上就会成为法兰西的属国,刘将军,我相信这一点您不会不知道,”法国人阴险的说道,“到时候,什么中国人都不能在越南生存,”他挺起了胸膛,“特别是自以为是的中国人,绝对不能在越南继续生活下去。” “有我一日,就不要做这样的梦,”刘永福把刀连刀鞘放在案上的架子上,转身瞥了法国人一眼,“越南这块地方,在北圻,法国人说了不算。” “说了不算?刘将军,我相信您不是没有脑子的,干嘛说这样的气话,您虽然在越南是将军,在大清国内,可是一等一的反叛,被那个姓冯的将军像什么,对了,丧家之犬一样撵到了越南,”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你还在我们法国人面前装什么,我们早就把你的底子摸透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不然等到我们的大军开到这里,”他踢了踢地上的铁皮箱子,发出了哐当的一声巨响。“这些银子可就没有了,有的只是尸体、流血和哭喊声了呢。” 边上的亲兵大怒。纷纷都抽出了长刀,大声呼喝,法国人的脸唰的变白了,“我刘某如何去处,不劳你们费心,”刘永福坐了下来,挥挥手,让亲兵们把刀收起来。“我在这保胜城,背靠中国,领着越南国主的俸禄,已经很满足了,不想再和你们这些洋鬼子扯上关系,不过你的嘴巴也要放干净点,”刘永福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白开水,“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他的眼角露出了杀气,那个越南人已经瘫倒在地上,法国人还强自忍住恐惧。不过这时候也不再用强硬的手段了,“刘将军,我们通商红河。经过保胜城进入到中国,只不过是为了做生意,越南皇帝承诺给你们收税,我们也愿意交税,只要大人把红河的航道打开让我们的商船运到中国去,将来我们法国兼并越南,我们还是愿意给将军和现在一样的地位,这是升龙府领事亲自告诉我的,甚至将军可以领取我们法兰西的爵位。您的地位可以比越南国王更高。” 法国来的使节大肆许诺,刘永福不屑一顾。“说这些真是脏了老子的耳朵,老子是叛贼不假。但也不会给法兰西当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刘永福站了起来,抚了抚身上的马褂,“你们不就想把鸦片和军火偷运到国内?我告诉你们,不能够,快滚,不要污了我的保胜城!” “你这个该死的黄皮猴子!”法国人大怒,破口大骂:“装什么忠臣义士呢?我们把这些东西运到中国,对你没有任何坏处,你干嘛要阻拦我们的生意。你在中国也是叛逆,谁会理会你这个东西呢!” “干嘛阻拦?”刘永福原本已经转身要退到后堂去了,听到法国人的叫嚣,又转了过来,背着手凝视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法国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告诉你,我是大清国的反叛不错,但我还是中国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和朝廷怎么闹,那是我们自己个儿的事儿,我反的是大清朝,不是中国,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废话指指点点,少管闲事。不过你们这些洋鬼子是听不懂这些的,我就告诉你们,你们把军火偷运进去,搞那些叛乱,把鸦片偷运进去,害的都是我的骨肉同胞,害的都是我的父老乡亲,据我所知,我可还是中国人,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刘永福,黑旗军在保胜城一天,你们法国人运这些东西的商船就别指望能进中国。”刘永福翻着怪眼,“我原本让你全须全脚的回去,但是你如此无礼,那总要留下点什么东西来吧,”到底是太平军出身,刘永福匪气十足,他淡然发令,“把这个法国佬他的耳朵割下来一只,给他一点教训,银子嘛不嫌多,咱们收下来就是。” 法国人和越南人被拖了出去,亲兵回来禀告:“耳朵已经割下来了,那个法国人还在痛骂,要不要一刀杀了。” “杀了他算什么本事,要和昔日一样,”刘永福捡起一块银元,对着日光看着成色,上面的字是:“同治元宝”,中国的货币早就在越南使用开了,信用比越南本地的货币还要好,刘永福拿着银元,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在战场上杀了安邺,真刀真枪的,才算是本事。” 黑旗军在河内郊外罗池与法军开战,击毙了法国主将安邺这个不可一世的战争狂人,其部属百余人也成了黑旗军刀下鬼,取得了“诱斩安邺,覆其全军”的罗池大捷。法军被迫退出河内。这是刘永福捍卫国疆,支援友邦抗法的首次战功。越王擢升刘永福为三宣副督,又赐印信一颗,文曰:“山西、兴化、宣光副提督英勇将军印”。以彰表功绩,并命刘永福扼守红河两岸。 这是刘永福在越南得到官职的首功,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平叛的功劳,越南国王这才给了刘永福保胜城,让他收税养军,黑旗军差不多是越南国内的藩镇之一。 “军主,我们没有多少火枪火炮啊,”那个亲兵首领担忧的说道,“现在法国人正在和越南国王谈判,万一到时候谈崩了,我们黑旗军是肯定要上战场的,就靠这些长枪大刀,是打不过法国人的。”   ☆、九、情义大者(四) “打不过也要打,我刘二的人生之中,没有知难而退这个词,”刘永福摸了摸下巴,吩咐亲兵,“把银子抬下去,再找到升龙府或者顺化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卖洋枪洋炮给咱们,哎,你说的有道理,靠着大刀长枪只能是偷袭,得一时之胜,却不能长久啊,”刘永福有点沮丧,“法国人看着嚣张,也只是因为越南人都是软蛋,全特么的都是废物,有那么点血气的,在十来年前就都死绝了,不然越南人这么好心,会给咱们这么一块地方?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越南人指望着咱们给他挡枪眼呢,我这里强硬点,越南国王那里谈判起码就有了筹码,这也不枉费他给了我一个提督的官职,黑旗军在越南,也不至于白来。” “那个法国人的话不全然是骗人的吧,”亲兵有些担忧,“只要法国人拉下脸对付越南人,越南是肯定抵抗不住的,到时候必然只有投降一条路,就靠着咱们黑旗军,只怕是……”亲兵看了一眼刘永福,随即掩口不说。 刘永福叹了一口气,“管他娘的,我只要守住保胜城,别让洋人把军火鸦片运进中国也就罢了,其他的,随遇而安吧。” 他不得不说出随遇而安这样的话,黑旗军原本就是太平天国的余部,之前在广西征战,却被冯子材一股脑儿的赶出了广西,被迫来到了越南,越南也不是好呆的地方。效忠越南朝廷,杀了法国人。这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可若是越南人自己投降了法国人,难道自己也要跟在法国人身后讨饭吃?这是绝不能够的。 越南虽好,可到底不是自家,众人在此地多年,却还有客居的感觉。可若是想回到中国。再做一平民,却也是不能够了。 刘永福正在胡思乱想,亲兵又进来禀告事情,他看上去兴高采烈的,“军主!升龙府那边送了一船的军火给我们!兄弟们都检查过了,都是最新的火枪弹药,还有两门小火炮!” “什么?”刘永福有些失声,“一船军火?快拿上来看看!” 一把乌黑发亮的长柄火枪被献了上来,是木质的手把。拿到手里不重不轻,枪管泛着冷艳的光芒,刘永福是识货的人,知道这是好东西。拿了起来,瞄了下准星,果然准星也十分精确笔直,他十分欢悦,“这东西,不是英国货,就是德国货。”他翻开木质手把的底部。一看,喜悦的表情却有些凝固了,下面赫然钉着一块铭牌:“金陵军械厂丙营三十二队制造,光绪六年三月。” “这是中国的东西,”刘永福用力握住了那根火枪,“升龙府怎么会有?” “中国的东西?”亲兵大惊,“这是升龙府总督陈大人差人送过来的,来的人放下了这些火枪弹药就走了,传话给大人:‘法国人穷凶极恶,将来若有不谐,升龙府必然难以阻挡,花了大代价从中国买了这些军备,升龙府的府兵不堪大用,反而浪费了,所以特来送给提督大人,只求看在同在越南的份上,北圻的安危都托付给大人了。’” “他怎么会和中国有联系?”刘永福脸上有了疑云,“难道是他联系了两广的官府?” “陈总督大人以前在中国为官,大约总是有些关系的,难道军主以为,这是朝廷给咱们的?” 这个“朝廷”当然不会指的是越南当局,而是指的是中国的大清朝廷,刘永福听到了亲兵的疑问,自己的这个思虑反而被打消了,他不屑的说道,“朝廷怎么会给咱们这些反贼军火,他们在国内活的不耐烦了差不多,他们巴不得我们快点死了,那里会好心给咱们火枪火炮,要说阴谋诡计,朝廷的人最会,什么驱狼吞虎,坐山观虎斗,玩的那叫一个溜。不用多想了,既然是陈总督给咱们的,咱们就安心收了下来,管他是哪国货呢,有了这些东西,”刘永福兴奋的拍了拍手里的火枪,“咱们对付法国人可就有了那么一点优势了。” “叫文书的先生给我写一份信回复给陈大人,告诉他,只要我刘永福在,黑旗军在,一定会保住他的升龙府,因为唇亡齿寒,咱们都是一个藤上的葫芦,逃不了的。” 陈文定吩咐人把军火沿着红河逆流而上,送到了保胜城去,转过头,对着坐在一边的清国富商衣服模样的中年男子苦笑,“师兄,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拿了这么多火枪火炮给我,我心里实在是不安啊。” 富翁模样的人正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喝着茶,听到陈文定的埋怨,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师弟啊,你说师兄来这里,还能害了你?难不成我要刘永福拿了火枪,借着你的名义,冲进顺化府,谋朝篡位不成?当然了,”他看到了陈文定脸上惊恐的表情,连忙又摆摆手,“愚兄只是开个玩笑。” “弟委实不知,”陈文定坦诚的说道,“师兄从何处运了这些火枪来,又为何要让我代为交给黑旗军,而不是自己送给他们,师兄在以前的时候,我记得是在礼部当差的。” “是在礼部当差,所以是官面上的人,而黑旗军是大清国内通缉的反贼,一个官员居然和反贼私下联系,又资助大量军火,是不是有造反的嫌疑啊?你想问的是这个吧?” 陈文定点点头,“愚弟担忧的就是这些,没想到师兄自己都说出来了。” “我这些可都是正规合法的手续运到你们越南的,不是走私货,你也是知道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很多事情都不能过问,也不能知道的很清楚,但是这件事儿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二,如今中国还在和法国人在外交上交涉,你可知道?” 陈文定点点头,“多亏了天1朝为我越南出面,法国人忌惮天1朝几分,这才忍着没有动手,不然此时,”陈文定神色有些黯然,“越南怕早已亡国了。”   ☆、十、随风入夜(一) “只是可惜啊,”来人摇头晃脑假意哀叹,“我们大清能帮着越南的也不过是如此了,法国人是不会太过忌惮我们的抗议的,吞并越南,是他们的既定计划,最多是延迟,绝不会更改。” 陈文定伤感的沉默了,“不过师弟你也无需太过忧伤,愚兄这不是就来帮你了吗?”他站了起来,在陈文定的耳边悄悄的说道,“我们不能先动手,明白吗?” 陈文定刷的站了起来,胸口里的心脏似乎都要砰砰砰的跳了出来,他拉住了来人的手,手心全是汗,“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快把你的手放开,湿乎乎黏嗒嗒的,恶心死了,”来的人挣脱了陈文定的双手,朝着自己的袖子上摸了摸汗水,他的脸上浮现了正色,“越南虽然不甚恭顺,但还是天1朝藩属,上国仁德,自然不能弃藩属于不顾,且法人无礼,更是需要一力拒之。别的往事,不用我说,你在中国,所见所闻都是知道的。” 陈文定兴奋的点点头,“我就知道天1朝绝不会置之不理,可我禀告圣上,他却是十分犹豫,不知道如何处置,观望之心甚重啊。” “知道越南国内纷争不断,故此我也不去顺化府,只来北圻来找你这个同年,想着给你送功劳来了,不过这个功劳也要看你愿不愿意接,”来人坐回到了位置上。继续喝茶,“你若是不愿意接。我立刻打道回府罢了,反正贵国之国主也想着要投降了。” “圣上绝非要投降,只是不知天1朝会帮越南到什么程度上,”陈文定焦急的站在来人面前,恳切的说道,“只是有些优柔寡断了些。绝非是本意要卖国给法国人!” “那如此就好。所以我不是就来送信心了?”来人点点头,“我知道师弟你的忠心,国内也知道你这升龙府的重要性,升龙府还在,北圻无忧,所以把上好的军火运了一些过来,供给师弟使用,不过你的府兵也忒差了,所以上司的意思。不如把军火送给黑旗军用,但是黑旗军到底是叛出中国的,若是这样贸然去接触,且不说他们心怀忧虑。我们也不自在,也怕法国人发现了唧唧歪歪,所以只能是借师弟的手送出去了,如虎添翼是坠吼滴,有了他的军队,想必能保护北圻的平安。不然南边如何动荡,你这里稳如泰山。这样才好啊。” “多谢师兄。”陈文定满怀感激,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来人也没有阻拦,只是端正坐着受了礼,他正色说道,“这倒也不是愚兄托大,这是代替上头的人受的,师弟,今日的话儿和今日的事儿,凡是出了这门,我是万事不认的,凡事无论是你们国王责问你,还是法国人怪罪你,都只能是你自己担着,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及时沟通消息而已,另外,北边一定要守住,不然将来,就算中国愿意出兵维护藩属,但若是国土尽丧,叫我们如何帮你们?” “师兄的话我都记住了,请师兄放心吧。”陈文定一脸坚定,“若是我们自己顶不住受不住,将来亡了国也是自作自受。” 。。。。 醇郡王回到了太平湖畔自己的府邸,已经是暮色沉沉了,他下了西洋马车,下人们的请安问好声都不在意,只是背着手进了内书房,换了衣服,写了几个字,到底是静不下心来,慈禧太后的话儿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他的心海之中翻滚,让他一会皱眉一会微笑一会担忧,他想了许久,最终有了决定,刚好也是晚饭时候了,于是他出了内书房问管家:“福晋呢?” “在内院。” 醇亲王点点头,背着手到了福晋叶赫那拉氏的正院,到了东厢房,见到福晋盘腿坐在炕上,看着账本,醇王福晋原本就是温和娴静的性子,这几年深居简出,不理会外头的事儿,如今看上去更是有些槁木死灰一样的颜色,已经是三月的天气,还是穿着一件淡紫色出毛的坎肩,里面罩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色褂子,她一边看着账本,一边摇着摇篮,里面睡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头发柔顺,脸上红润像是烟台的红玛瑙苹果,双手紧握,正睡得香甜,醇王福晋爱怜的看着那个婴儿,就连醇亲王进来了也没发觉,醇亲王看到如此温馨的一幕,心里不觉一软,他走进了内室,醇王福晋抬起头来,悄悄喊了一声,“爷回来了?” “洸哥儿睡着了?” “刚才乳母喂了奶,才睡着。”醇王福晋眉宇之间有着忧色,整个人却有些喜悦的样子,显得十分矛盾,她挥了挥手,让奶娘进来把载洸抱出去,“今日的祭祀可还顺利?” 醇亲王看着载洸被抱了出去,“倒也顺利,”他随口说了一句,随即发觉今日祭祀其实是十分不顺利的,“不太好,有人上了折子,说总理衙门卑躬屈膝,在洋人那里丢了脸面,太后大发雷霆呢。” 醇王福晋用手帕按了按鼻翼,偏过头看着炕上,什么话都没说,丫鬟上了茶,醇亲王喝了一口,“明日起,咱们一家人就搬到西郊园子外头的赐宅住。” 醇亲王说话轻轻的,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决,醇王福晋惊讶的抬起头来,“住在自己家里不是挺好的?你横竖也没差事,去那里凑什么热闹。”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微微起了风,醇亲王点点头,“以前是没有差事,如今却是有了,今日太后召见,已经让我继续在御前当差了,还交代了别的差事。”醇亲王看着叶赫那拉氏,“咱们明日去了西郊,后日你就递牌子进宫瞧瞧皇帝去。” 醇王福晋啊了一声,手里的账本都掉在了地上,丫鬟来拾,醇王福晋看了看醇亲王的脸色,激动的说道,“怎么了?皇上怎么了?皇上有什么不好的?怎么突然叫咱们进园子呢?”   ☆、十、随风入夜(二) “皇上好的很,他在园子里,上上下下有那么多奴才伺候着,哪里就会不好呢,你别浑说,”醇亲王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许久没去见皇上了吗?如今在圆明园,关防没有宫中那么严密,你时常去看就是了。” “我哪里敢去多进园子,”淳王福晋有些哀怨,“皇上刚刚登基那一年,听说他夜间经常哭闹,我忍不住,多进宫见了几次,却被云皇贵妃不咸不淡得说了几句,我脸上红的什么似得,回来好生哭了一场,从此再也不敢擅自进宫了,当众给我没脸,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进圆明园。” “是太后说的。” “她说的?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是皇上的亲生额娘,自然要多来往,多探望。” “啊,”淳王福晋惊讶的喊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采,但随即眼中跳跃的火焰消灭了,“见了面又能怎么样,也就是见上那么一会而已。” “梅儿,”醇亲王喊了一声,“说这些赌气话做什么,你以后时常入宫就是了!太后若是要你留宿园里,那你就留下来,要你陪着皇上,你陪着就好,别推三阻四的!” “这话的意思,”淳王福晋惊恐了起来,“王爷,难道她对着咱们皇上不满了吗?” “什么话!你就是瞎想,你自己姐姐的脾气,你自己不知道?她那里是这样小气的人儿!” 淳王福晋苦笑,“我哪里知道她的脾气,小时候在劈材胡同,她素来只是喜欢看着邸报上的东西,和我们偶尔玩耍一下,就十分难得了。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她都不喜欢,我们又差了几岁。也没什么话儿可说的,入了宫更是见面的少。王爷你说你入宫见她的时候怕吗?” 醇亲王喟然,“哪里有不怕的呢,今日在园子里,我的小衣都湿透了。” “我自然也是怕的,”淳王福晋点点头说道,“在园子里头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她杀了这么多人,谁都不敢多说话。谁对着她又不怕呢,我素日里瞧着皇上,”说到光绪皇帝,淳王福晋又带着眼泪,“畏畏缩缩,胆小的紧,他也是怕的,谁敢不怕呢?”淳王福晋抹了抹泪,“她重用六爷,六爷是显赫了。烈火烹油和锦衣玉食是不假,可世上哪里有不败的基业呢?如今您又要起复当差了,大家伙看在皇上的面上。凡事定然没问题,可我这心里实在是怕啊,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古之明训,王爷,依照臣妾的意思,还是辞了差事,咱们好生过日子吧。说不定这也只是她来试探您的招数呢,为了皇上。咱们还是老实些吧,何须外头沾惹烦恼回来呢。” 醇亲王颇为感动。知书达理却又性子温和,这就是婉贞的好处了,不过他主意已决,自然不会轻易改变,“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今日太后有句话倒是说进我心里了,若是咱们再这么躲下去,太后她的面子过不去,别人以为也会,我和皇上关系冷淡,这可不好。”醇亲王看着婉贞说道,“世人会诟病醇亲王不看顾他儿子的江山社稷,这是太后的原话。” 醇亲王福晋身子微震,“她可是真的这么说的?” “是啊,只是我怕,哎,她将亲情看的这样淡薄,皇上若是和她不亲近,她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是若是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那就……哎,不成,我总是要多看看的,太后她说的对,我不帮衬着,谁帮衬着,你以后得空了就进园子,云皇贵妃她有武云迪撑腰,骄横点也是寻常,你看在皇帝的面上,凡事忍耐些就是了。” “可我还是担心,爷难道忘了昔日那个失心疯的御史吴可读?他闹得那出死谏,王爷不是不得不上折子自辩吗?哼,‘奏为以一死泣请懿旨,预定大统之归,以毕今生忠爱事。’说的好像我们就要做什么事儿一样,闹得沸沸扬扬,人言可畏啊,太后若不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为什么还要给他死后哀荣?倒叫咱们没了脸面。” “哎!”醇亲王叹了一口气,“要什么脸面,有里子就够了,皇太后别的话我就当做是客套话,只是有一句,我却是听到了心里,有什么麻烦,我们帮他做了就是,以后他自然做个太平天子就成。你是读过史书的,知道不知道明太祖皇帝赐荆棘给太子的故事?” 明太祖建立明朝之后,大杀功臣,皇太子为人宽和,时常劝谏父亲不要滥杀无辜,一次,朱元璋命人找来一根长满尖刺的荆棘放到朱标面前,让太子朱标去拿,朱标畏惧不敢伸手。于是朱元璋就对自己大杀文武功臣进行解释:“汝弗能执与,使我润琢以遗汝,岂不美哉?今所诛者皆天下之险人也,除以燕汝,福莫大焉!” 慈禧太后昔日就叫婉贞要多读书,婉贞在书上早就看到了这个故事,不免有的胆战心惊,“这话的意思?” “皇上登基的那一年春天,也是这个时候,圆明园里头的事儿你总还记得吧,也不是说有人又要反叛了,只是说毕竟皇上的位置不稳,皇太后说的对,有些事儿,六哥不愿意得罪人,我却是不怕,一是为了皇上的基业,二么,我也要自污,得罪人多了,起码不会有什么贤王的名号在我身上,叫旁人担惊受怕的。” 醇王福晋默默,“爷既然如此说了,那臣妾也不好反对,只是凡事多想着妻儿就是了,她凡事不爱出头,我是看穿了,都是让底下的人干事儿,这不是不好,只是差事若是不顺,容易成了替罪羊。” 内管家来报,说是贝子载凌到了,醇亲王微笑,“看看,这些人消息真是灵通,才半日的功夫,就夜猫子上门了,我且去见一见他,等会回来看看你给宫里头的节礼。” 。。。。 “谁来了?”宝鋆有些不敢置信,“你说谁来了?” “左中堂大人来了。”   ☆、十、随风入夜(三) 宝鋆喝的有点高了,毕竟这几日内外都烦着,难得今日得了空,这才在恭亲王的府邸里头两个人喝了几杯,这些年,都察院越发的嚣张了起来,凡是官员饮宴,被都察院抓住,都要弹劾,说是什么“公款吃喝”,原本宝鋆也是不惧,自己管着财计,喝几次酒有什么相干,只是恭亲王十分谨慎,凡小酌几杯,都在自己府中,今日性子颇佳,叫了景廉作陪,三个人好生喝了一顿,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方散,宝鋆刚回到自己的宅子,甫一坐定,管家就来报了,说是左宗棠来了。 “这倒是奇怪,他怎么会来我这里,还是在这雨夜?”宝鋆喃喃自语,“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宝鋆冷笑,“还有谁?” “还有总理衙门郭大人。” 宝鋆扬了扬脸,“请进来吧。” 他起身迎在了花厅门口,毕竟左宗棠是军机大臣,又是大学士,正宗的宰相,不能轻易怠慢之,他抬起头看着微亮的天空,半空之中洋洋洒洒的濛濛细雨飘落了下来,檐下的死气风灯点的明亮,雨丝细软,分外好看。 “哎呀,配蘅公,夜中听雨,好雅兴啊!”一声爽朗的男声响起,宝鋆回过神来,见到细雨之中走来了两个人,为首大步流星的正是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保,一等恪靖公,军机上行走,加礼部尚书衔湖南人左宗棠。 宝鋆在厅外往下走了两步,拱手笑眯眯的说道,“朴存公,您才有雅兴啊,今日贵脚踏贱地,第一次来我宝鋆的府邸。请请。” 身后跟着郭嵩焘,郭嵩焘给宝鋆请安,被宝鋆拦住。三个人一同进了花厅,左宗棠性喜奢华。虽然是雨中漫步,私下往来,身上却还是穿了一件织金石青色捻孔雀裘披风,绵密厚实恰好可以遮风挡雨,披风上紫色绿色的暗光粼粼,转身之间有许多光芒,宝鋆以前在内务府当差,眼睛最是毒辣。知道这一件披风必然是内造,而且是最好的织娘花了许多时间才能织就的,寻常西洋的机器是绣不出来的,单单这一件披风就不下百金之数,价目是不算贵,如今京中办洋务办工厂的人一掷千金,比这个贵上许多的衣服也不是没有,但是这种内造的衣物,不是有钱就能到手的。 当然是西圣所赐了,宝鋆心里暗暗的想着。还带着一点点的酸意,左宗棠旧年入京拜军机大臣之后,慈禧对着左宗棠十分器重。或者说,从来都对着左宗棠很器重,有御史弹劾左宗棠生活奢侈挥霍,慈禧太后不仅是若罔闻,反而要为左宗棠张目,左宗棠在新疆平息叛乱之后,修建官道,官道两边广植柳树,世人称之为左公柳。以讹传讹说左宗棠喜爱种植园艺,慈禧太后就让花房将牡丹台最好的牡丹几本赐给左宗棠。内造的茶叶瓷器用具锦缎更是不知道赐了多少下去,更是和左右说道:“宰辅气度。原本就是要雍容,寒酸样子,岂不是丢了****的颜面?”可见宠信如斯。 左宗棠解开了披风,让下人收了起来,宝鋆请左宗棠上座,左宗棠也不谦让,坐到了西首,宝鋆坐在了东首,两人左昭右穆的坐了下来,郭嵩焘在下首作陪,丫鬟们送上了茶,左宗棠闻了闻,又看了看茶汤的颜色,喝了一口,双眼微闭,摇头击节赞叹不绝,“到底是配蘅公府里头的太平猴魁,我府里头的尽比不上这一半香,好家伙,我那太平猴魁可是西圣赐下来的!” 宝鋆眉心微跳,心里大骂这个湖南佬在挑拨离间,日后只要说出去,说宝鋆府里头的茶比西圣的茶还要好,自己还要不要活了?他连忙解释,“朴存公说笑了,我这里的茶怎么比得上西圣的茶,只不过这也有个惯例在里头,内用的茶,每年都是差不多,绝不会是最好的茶贡进去,您想啊,茶叶这种东西都是靠天吃饭的,今年好不容易得了好的,主子们喝的顺口了,第二年或者是旱或者是涝或者冻,出不了那么好的茶,上头问起来,岂不是又是罪过?故此,上贡的有这个惯例,都是拿中上之等的。” “是啊,配蘅公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左宗棠装作恍然大悟,他原本就是雷厉风行的人,今日白天灰头土脸的受了折子弹劾,不过是半日之间,弹劾他的折子就堆满了飞云轩,心里真是最焦躁的时候,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法子,这才拉下老脸来亲自登宝鋆的门,寒暄过了于是也就不再废话,“配蘅公,今日李慈铭上了折子弹劾我,说我不识大体,对洋人卑躬屈膝,西圣交代下来,要让我解决此事,我思来想去,不把英国人拿下,办好这两件礼仪上的事儿,总是说不过去,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左宗棠看了郭嵩焘一眼,随即看着宝鋆,“来找你这个财神爷救济了。” 左宗棠心里是恨不得掐死宝鋆,自己几个军机大臣在飞云轩商议这件事,为什么会泄露了出去,自然是恭亲王等人的主意,没想到沈桂芬这个恭党的诸葛亮病的半死,恭亲王等人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歪招对付自己,奈何心里虽恨,但是此时有求于别人,还不能撕破脸,所以只是赔笑。 宝鋆心里暗乐,想不到你这个左倔驴也有登门求人的一天,面上却是装的古道热肠,“朴存公凡事只管吩咐,兄弟能办的一定办。” 左宗棠看着郭嵩焘,郭嵩焘连忙说道,“中堂大人的意思,对英国进口的大宗商品凡二十八种,提高四成的税收,作为惩罚英人。” “这事儿,不好办啊,左兄,”宝鋆摇头晃脑,“咱们和洋人打交道也是要讲仁义的,骤然无故提高关税,这第一个洋人们是必然不肯的,因为这毫无缘由呀,得罪了英国人,万一又要军舰派进来恐吓咱们,到时候又是大风波,可不是闹着玩的!”   ☆、十、随风入夜(四) 宝鋆一味推脱,郭嵩焘再三解释,他只是当做听不进去,“朴存公,我实话和你说吧,这提高关税,赫德早就和我说过,这是两败俱伤的招数,非到你死我活的时候,不能轻易擅用,要知道咱们的生丝、绸缎、茶叶、瓷器都是出口的大头,而且这算起来,十有六七都是运到英国本土或者是英国殖民地去销售的,单单就说你那位好友,两江浙闽最有钱的胡雪岩,他出口的就是生丝生意,若是英国人反过来也给咱们提高关税,你说说,是谁比较吃亏?”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中堂大人的意思,也不过是拿此要挟英人罢了,只要英国人在访华仪注上让步,我们立刻就撤销此关税加增之事,配蘅公之前所说的减免机械关税,也可以作为对英人的回报一同施行。” 宝鋆只是摇头,他现在巴不得见到左宗棠倒霉,左宗棠为人性格刚烈,凡朝中之人谁也不能被他放在眼里,昔日就和曾国藩闹得不和,虽然保举了李鸿章为自己的继任者,却却又因为海防还是疆防的矛盾,加上别的事儿,也成了对头。他何尝会看得上这个依附恭亲王而在中枢掌管天下财计二十余年,吃的脑满肠肥的宝鋆?就连恭亲王他也不甚放在眼里,“居周公之位,无周公之志”这种红果果打脸的话,也是出自他的口中。 当然,曾左李三人各有千秋,曾的长处是识人用人,培养人,左的长处是战略头脑和军事才华,李的长处是精通时务,为人干练。各有擅场。曾国藩去世之后,左宗棠似乎就少了对手,所幸还在中枢。凡事都有消磨时间的作用,他见到宝鋆一味推脱。不由得心里暗怒,他放下了茶杯,木着脸,“宝公这是不愿意帮着兄弟了?” “实在不是不愿意,而是无能无力啊,”见到左宗棠吃瘪,宝鋆心里顿时如同喝了三十年的绍兴女儿红一般高兴,只是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只是笑眯眯的推托,“朴存公可千万要体谅啊。” “筠仙!”左宗棠看了宝鋆一眼,大声的说道,倒是把宝鋆吓了一跳,“既然宝公不愿意帮忙,咱们也就算了,不过明日我要上的折子,你倒是可以拿出来,给佩蘅公瞧上一瞧!” 郭嵩焘苦笑,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白皮的折子出来。献给了宝鋆,“请佩蘅公指点一二。” 宝鋆接过了那本折子,狐疑的打量了左宗棠一眼。只见左宗棠的脸上焦急之色消退了不少,他打开一看,不过是略微看了看,就已经是脸色大变,他把折子狠狠的拍在黄檀木的桌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左中堂,您这是要做什么?” 左宗棠因为自己的名字和中堂发音较近,所以一直不喜别人叫他左中堂。似乎就如同直接叫了名字一般,所以知道他脾气的人。要不称他为“朴存公”要不就是单叫“中堂大人”,宝鋆这样喊左宗棠。显然是折子里头的东西,让他十分的不满了。 左宗棠悠悠说道,“我今年刚好七十,佩蘅公比我还大三四岁,论年纪,实在是不能在军机处这么殚精竭虑得熬着了,只是呢,西圣知道佩蘅公和咱的能力,一味挽留,这不才让我们继续在军机处当差吗,这原本也是没话说,但朝中的军机,如今瞧瞧也只有佩蘅公一个人还兼着尚书的位置,别的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这户部十分繁琐复杂的部堂,我是为佩蘅公担心啊,户部这么多的差事,您年纪又这样大了,怎么忙的过来哟。” “所以你就拿着这个折子递给西圣?”宝鋆指了指桌子上的折子,恶狠狠的说道,“拆分户部?” “是,西洋诸国未有税银收,财政支合二为一的事儿,”左宗棠丝毫不理会怒视自己的宝鋆,优哉游哉的说道,“一手管着收钱,一手管着花钱,这样的事儿,户部就算有这么多司一起干,也是干不好的,如今海关税收厘金一样样山海一般的银子涌过来,配蘅公还要管理天下的田地版籍等等,实在是辛苦之极啊,兄弟没什么可报答的,只能上这个一个折子,把户部分成税部、度支部和户部,税部当然是只负责收税,度支部管花钱,各地各处各部的支出都找度支部,户部嘛,自然还是管着民政户籍版籍救灾等事儿,配蘅公年纪大了,还是领着户部尚书,平时救救灾,管管版籍,很是积德嘛,度支部和税部给年轻人去做就是,”左宗棠对着宝鋆笑道,他拿手指了指郭嵩焘,“我就举贤不避亲了,我这个亲家,很适合当一个度支部尚书啊。” 郭嵩焘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冰冰的看着宝鋆,厅内一片肃杀之象,宝鋆板着脸,“这事儿,怕是议政王不会准的。” “我直接秘折递给西圣,议政王权柄再大也管不到西圣,”左宗棠微笑道,“您觉得西圣会不会准这个折子?” 宝鋆心里剧跳,同治年间慈禧太后就有用穆扬阿来代替自己成为户部尚书的意图,只是被恭亲王挡了回去,这才新设交通部安排了穆扬阿,交通部原本有收钱之权,官道和火车收入,穆扬阿在光绪初年*收到波及,虽无牵连,但是也还是免去了交通部尚书的位置,改到了礼部尚书这个清闲的位置上,礼部是各部之首,看上去是升任了,但手里的权柄却是不如以前了。交通部新任尚书又是恭亲王亲近的人物,不好争权,于是这收银的权利又给了户部,但是宝鋆知道,自己主持户部已经如此多年,已经是犯了大忌讳,只要有机会把自己挪开,太后是一定会肯的。 “哦对了,配蘅公大约还没看清,折子里头我也说了,海关总署这些年也十分不错,如今不是归户部管吗,不如也一同立为从一品的部堂,独立出来好了,赫德当差谨慎勤勉,也应该给他这个尚书当当,配蘅公,”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您说是不是?”   ☆、十一、威逼利诱(一) 若是把户部拆分,自己管个民政之事,那还谁有空去管海关是不是正三品升格为从一品的部堂?宝鋆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一般的了,他知道,户部拆分之事十分有可能,只要有人提出建议,旁的人一起哄,太后首肯,就没有什么不能的。 自己掌管户部多年,不知道多少人嫉妒自己了,左宗棠虽然高傲,但是总有自己的门下,湘人如今还是势大的很啊,宝鋆知道自己作为军机大臣,绝不会去管什么只管民政的户部。宝鋆阴着脸偏过头看了一眼左宗棠,“朴存公为了从户部这里给英国人施压,花了好大的阵仗啊。” “别人做的初一,我自然能做十五,天理循环而已,”左宗棠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冷漠的看着宝鋆,“我左宗棠素来是对外强硬之人,收复新疆,诛阿古柏,复国浩罕,再和俄罗斯打仗,这么一路路的过来,谁都知道我对外是绝不会手软的,今年都七十了,老了老了,反而脑门上戴了一个卖国贼的帽子了!奇耻大辱!我是绝不能容忍我这晚节不保的,若是在战场上这样的敌人一刀杀了就是,只是我身在中枢,如今须有宰辅气度,不能动辄喊打喊杀的,所以想出了这个法子来帮总理衙门,帮他自然也帮自己,我是见不得什么内务府的茶,”他把碗盖放在了盖碗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居然不把最好的茶叶进给西圣,我要做,凡事就要做的最好,不然宁可不做。配蘅公也无需惊讶,理教院、教育部、交通部都是一一从礼部、理藩院、工部分出来的,户部号称地官,事务繁杂乃是六部之首,拆分势在必行,我也是为国分忧啊。总理衙门的事儿,原本不是我的手尾。虽然筠仙是我的亲家,但我若是能不趟这趟浑水,我自然也不乐意趟,可如今既然牵扯进来了。我就不能再有这样什么卖国贼的帽子戴着,这折子也是我的公心啊,配蘅公。”眼下之意是绝不会有任何私心来对付公事。 “朴存公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宝鋆冷着脸。他还是妥协了,因为他知道,户部权柄实在太大了,别人的压力或许可以视而不见,但是左宗棠是慈禧太后的人,这么说不准确,左宗棠应该是慈禧太后欣赏的人,恩宠较之曾国藩,不可同日而语,户部拆分三部。海关总署提格,一下子就多了出了三个部堂,六个尚书,十二个侍郎,三品以下官员无数,这对于任何势力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恭亲王门下能人不少,但是部堂高官就那么几个,如今多了这么多职位,就连恭亲王也不能反对而阻了手下人的仕途。所以做大蛋糕,远远比争有限的一点资源更让人行动了。 而宝鋆口里说的厉害,说英人反弹什么的,但是对于他的职权来说。这种小事简直不值得一提,“明日我就请郭大人来户部,和赫德一起商议对英提高关税的种类数目。” 成了,郭嵩焘站了起来,深深作揖行礼,“多谢配蘅公成全。” “不用忙这谢。这事儿我虽然肯帮忙,”宝鋆不悦的抬起头,阻止了郭嵩焘的感谢,“朴存公,你拿了我的要害,我不得不听你这一次,只是这提高关税之事,功效如何,可不能立竿见影,爱德华已经在印度了,半月之内就会来华,关税一事,我就算明日下了户部的命令去,要引起英国人的反应,也绝不会如此之快,我看朴存公也解决不好此次礼仪之争啊。” 左宗棠见事情办好了,施施然的站了起来,“多谢配蘅公提点,兄弟先来找您这位户部大尚书,别的地方总还是要去的,我老左是个实在人,既然是事儿成了,我也就不在此地耽搁了,就此告辞,免得在配蘅公面前戳眼。” 左宗棠都已经站了起来,叫上亲随披上了内造的那件屏风,宝鋆站了起来,不知道如何,脸上突然浮现了笑容,“远来是客,来而不往非礼也,朴存公难得来我这里,到底是不能怠慢了,来人!”宝鋆高声叫道,内管家进来听吩咐,“把我内书房里头梨花木书架上,那个黑铁盒子里头的册子拿出来!”他对着左宗棠微微一笑,“朴存公既然来了,何不再呆一会?” 左宗棠和郭嵩焘对视一番,点点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内管家须臾就到,左宗棠接过了那个册子,打开一看,脸色亦是大变,“这是真的?”他对着宝鋆厉声说道。 这会子是宝鋆换成笑眯眯的表情了,“自然是真的,这是云南税务厅同知送给我的,我还没拿出去给人瞧过呢,若是拿出来,怕又要一大堆的事儿让人烦了。” “报销之事,你户部也脱不了关系吧?”左宗棠冷笑道,他穿着披风就站在厅中,“配蘅公不怕打狗反被咬?” “户部那么多人,刷掉些,我是不怕的,难道还会牵连到我这个军机大臣吗?不会的,到时候打起口水仗,自然是兵部的主谋,户部只不过是付钱而已。”宝鋆笑道。 郭嵩焘不知道何事,只是看着左宗棠,左宗棠想了想,当机立断,“王夔石的身体一直不好,我瞧他在军机处帮不上议政王什么忙,不如就让他先休息一段时日罢了。配蘅公你觉得如何?” “那还是身子重要啊,若是和胡文忠一样,逝世在军机处的任上,多么让人心痛啊,”胡文忠指的是胡林翼,死后追封为文忠,宝鋆点点头,有点满意了,但是还乘胜追击,“夔石既然身子不好,那为何不兵部的差事也一同卸了呢?” 胡林翼脸色大变,左宗棠咬咬牙,“那就依配蘅公的。” “军机处的人不多了啊,”宝鋆笑眯眯的说道,“到底还是要补人进来当差办事儿的,朴存公可有人选啊?” “没有,”既然到了这份上了,左宗棠倒也干脆利落,“议政王和配蘅公商议就是。”   ☆、十一、威逼利诱(二) 这又是让出来了推荐军机的机会,诚意不可谓不大,左宗棠见到了宝鋆脸上得意的笑容,脑中犹如闪电闪过,照亮了自己的思绪,“议政王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李保定回军机处吧?” 宝鋆笑而不语,左宗棠嗤笑,“真是用的好心思,李保定刚刚回京,李慈铭就上了这个折子,一来示威,二来搅黄英人访华,三又让我丢了大脸,议政王顺水推舟把李保定又抬进了军机处,真是下的好棋啊。” “朴存公说笑了,论起弈道,那里比得上您这位国手啊。” “如今瞧着似乎是抬了他进来,可配蘅公不会不知道,按照他的架势,每天里头在军机处里头给大家挑刺,这可不是闹着玩了,看来议政王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了这么三年,也忘了疼了,罢了,议政王是领班军机不担心,我担心什么,”左宗棠原本十分不悦,这时候却不得不承认,沈桂芬还在病中,居然也能打出这么好的牌,果然是恭亲王一党的智囊。 “那是自然,国事都有议政王主持着,咱们只是帮衬着就罢了,”宝鋆笑道,“别的不用多操心。” “沈小山还在病者,看来议政王是不愿意省心过日子咯。”左宗棠转身离去,“那就日后见分晓罢了。” 宝鋆站了起来,喊住了左宗棠,“朴存公,”左宗棠转过身来,宝鋆朝着他微笑点头,“天黑路滑,可要小心些。” “多谢提醒。”左宗棠冷冷的抛下这么一句话,拂袖而去。 两个人出了宝鋆的宅子,上了马车,左宗棠披着披风坐在软布包着的位置上。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一脸疲惫,“季高兄。那个云南来的是什么消息?”怎么会让左宗棠如此脸色大变,还承诺让王文韶不仅退出军机处。还要甚至病休?做出了这样大的让步? “是云南报销的事儿,”左宗棠有些愠怒,“云南的茴教教徒叛乱,好不容易才平定了下去,地方上的废物点心门侵吞军需,到兵部来通关节,这原本也是寻常旧例之事,若是别人在料理。我根本不惧,王文韶也是安然无恙,奈何阎敬铭新任户部尚书,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事儿若是被他这个官屠知道,谁都没的好,王文韶全身而退只怕都难,也只好让他先休息一番了,今日之事,算起来。还是我亏了!” 军机处之内少了一个奥援,将来左宗棠可以预见到自己的处境会和李鸿藻一样,在军机处的日子难过了起来。“罢了,我的性子,原本就不适合当军机大臣,还是在地方上领兵才合自己的心意,若是什么时候得了机会,我还是外出罢了,”左宗棠有些意冷,“曾公仙逝,湘人大部分还是不听我的。” 继承曾国藩衣钵的。世人都认为是在浙闽的李鸿章,而绝不会是昔日的死对头左宗棠。郭嵩焘知道内由。却不知道如何劝慰,所幸左宗棠也是积极乐天之人。“阎敬铭到了户部,别瞧着宝鋆今日给了我一个回击,将来有的是他头疼的时候儿,我又何须担心他呢?现在先把这事儿办好,恭亲王喜欢躲着事儿,我却和他不同,既然做了就要做好。筠仙,明日你去找江忠源,他知道轻重,对付英国人的行动不需要直说,我就不去了,你再套套英国人的话,我去找庆海。” “好。” “他有御史,我自然也有,”左宗棠冷笑,“走着瞧吧。” 第二日王文韶就上折子祈求病休,王文韶身子康健,如何有病休一说?其中必然有所隐情。慈禧太后十分惊讶,不免垂问于左宗棠,左宗棠也只好说了实话,慈禧太后知道许久旧例无法一时之间除之,于是就当做不知此事,王文韶如此三番几次,去意已决,于是太后下诏,王文韶开去一切差事,“居京养疾”。 过了几日,李鸿藻起复,入直军机,分管礼部和理教院。 与此同时,和英国人的进展却一直不大,英国人对于军舰的购买和关税的提高的反击,似乎十分愤怒,关于爱德华访华的礼仪问题绝不让步,眼看着爱德华访华的日子越发近了,郭嵩焘联系英国国中的消息灵通人士,终于知道了一点,为什么英国人这次如此蛮横。 “他们担忧着中国强大了?”慈禧太后微微惊讶,“这是什么鬼话?” “英国女王的意思,对于中国在北海的战争,和越南问题上咄咄逼人的架势表示担心,认为我们在远东太过强势了,所以要在这一次的访华问题上,看看我们的态度?”左宗棠、郭嵩焘和庆海这一日一同递牌子求见了,还有一个王恺运。 “英国人,嘿嘿,玩大陆均衡那一套是不是玩的脑子都不清楚了?”慈禧太后挑眉,“他们不是对着沙俄在巴尔干半岛上的动作十分不满吗?我在这里给俄罗斯人压力,西边就少了一分压力,怎么这时候还要看看我们的态度,也就是说,”太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是我们在礼仪上低头,再从苏伊士运河里头退出来,英国人就可以把我们当做无害的盟友,或者是属下?” 郭嵩焘点点头,“大约是这个意思,英国人也担心法国人的实力过分被削弱,这样让德国在欧洲大陆太过强大,英国虽然和奥匈国在巴尔干半岛上的意见一致,但也不愿意俄罗斯人太过衰落,让奥匈国在土耳其一带过分强大。” “英国人,啧啧啧,这样的心思,若是筠仙你不说,我是半点都猜不到的,但是你这么一说出来,配上英国人的国策,就全都明白了,英国人既不希望我们太强,也不喜欢俄国人太弱,不希望我们太弱,也不希望俄国人太强,”慈禧太后微微冷笑,“真是绕口令一般,说到底就是不希望我们在亚洲独大,我可以猜得到,爱德华一旦到了中国,这些礼仪上的事情,只会是开始,而且和以后的让步来看,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十一、威逼利诱(三) “最后我们和俄罗斯人在亚洲两败俱伤,英国人再渔翁得利,他们最喜欢看到这种戏码了,”慈禧太后微微沉思,“英国人不肯让步?” “是的,只是说北洋南洋水师,只能是旁从护航,英国舰队还是要到大沽口。”郭嵩焘微微有些惭愧,“微臣有罪。” “这没关系,朴存公虽然那话有些难听,但也是实话,昔日我们不愿意来他们都来过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让别人探测的,来就来吧,你就这么和洋人说,南洋、北洋要一体护送,不管是领路还是殿后,都要一起护送,北洋水师这些年听说觉得自己已经是亚洲第一,目中无人了,有了英国人的舰队来激励,说不定骄矜之心能稍微收敛一二。”慈禧太后继而说道,“礼仪上的么,跪拜就跪拜吧。” “张佩伦的折子上的好,这水一下子就搞混了,”慈禧太后赞许的看了左宗棠一眼,御史张佩伦上“请废跪拜大礼折”说明除却“天地君亲师”五者之外,其余上下级等官员参见行礼,为保持尊严体统,都应该废除跪拜大礼,如此一来,朝野沸腾,大家纷纷参与到了张佩伦的折子上来,各抒己见,大清日报上连续好几天刊登了反对和赞同的意见,慈禧太后顺水推舟下旨命礼部尚书穆扬阿主持跪拜礼仪改革之事,更先下旨“军机大臣乃国朝丞相,位置尊贵,百官之首,朝会之时跪拜回奏,损劳身体,朕心不忍,特旨军机大臣对奏时。跪拜行礼,站立回话。”一下子废除了雍正皇帝设立军机处以来,军机大臣御前奏对都是跪着回话的规矩。这自然是德政,朝野称颂不已。要知道除却个别特别有机遇的人以外,一般人当到军机大臣,起码在六十开外了,跪拜行礼倒也罢了,若是这几个时辰的跪着,铁人也熬不了多少时光。如此一来,爱德华访华要群臣在码头跪拜的礼仪纠纷似乎关注的人就少了许多。 “跪拜么,英国人不肯让。就罢了,”慈禧太后最终决定了此事,“贵就贵好了,昔日马格尼朝见高宗皇帝,不也单膝跪地么,英国人有句话说的好,入乡随俗,倒是不好反驳,你去这么回复他们就是了,若是再谈不拢。就让爱德华从那里来,从那里回去也就是了,我们让了一大步。他们让一小步也是寻常之事,礼尚往来嘛。” “可朝野对此事必然是不肯放过的,”郭嵩焘苦笑,“世人都会以为是总理衙门丢了天1朝的颜面。” “不用担心,这事儿我已经有主张了,”慈禧太后神秘微笑,“到时候总是能给大家伙交代的,这事儿也就没必要瞒着了,你周旋的好。起码把洋人真实的意图给套出来了,户部那边也准备和英国人谈如何退出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事儿吧。” “西圣三思。这件事还没到谈的时候,”左宗棠劝道。“这事儿是英国人理亏,白白占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银子,如今就想给些利息就罢了?实在是太过份,微臣觉得,把这个东西当*德华访华仪注的筹码,都还是太贵重了,为了区区礼仪,把这么多的银子放进去,不值当!再说了英国人就如此对付咱们,岂能就这样无故把银子拿回来?” “你说的是,”慈禧太后微笑,还是左宗棠的话符合自己的胃口,“所以我只是让他们假装谈一谈而已,到时候成不成,还是两说,如果英国人肯把最新的军舰和最好的工人都给我,这点子钱,送给英国人也无妨,他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你来我往,才是坠吼滴。” 慈禧太后又听着庆海在说明帕米尔一带的藩属问题,李莲英悄没声的走了进来,垂着手站在慈禧太后的边上,“西圣,”他打断了庆海的话语,“越南那边有紧要的情报。” “怎么回事?” “越南人在昨日早上已经和法国人签了协议了。” 庆海脸色大变,“哦?”慈禧太后挑眉,“这个越南国王很是软弱啊,条文是怎么样的?” “法国承认越南的独立,不再臣服于中国……越南正式承认法国对?安江、河仙和永隆三省的割让……法国在红河有航行权……越南的税收、海关由法国专家组织。法国侨民在越南享有治外法权,法国人和其他外国人在越南发生诉讼,须由法国领事审理。法国“承认”越南“独立自主”,但越南皇帝必须遵循法国的外交指导。”李莲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片子,一字一句的这么读着,“就是这些了。” “看来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慈禧太后微微冷笑,“法国人真是浪漫,这样和越南签了协议,也不问咱们的意思同意不同意?” “法国人必然会照会朝廷,到时候驳回去就是了,概不承认!”左宗棠怒道。 “自然是不认,只是越南国如此行事,真叫人寒心啊,咱们不是支援他们了?”慈禧太后摇摇头,“不中用啊。” “阮朝把都城建在顺化,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绝不会仅仅依靠着大清,”王恺运说道,若是不知道顺化在那里,大家把越南的地图翻出来看一看,越南两头大的国土,最中间的细长一带的最中间,就是顺化城,靠近红河三角洲意味着靠着中国,靠着湄公河三角洲意味着依赖海上来的法国人,“阮朝的嗣德帝一面来朝着咱们示好求助,一面又和法国人签订了协议,可见其不偏不倚。” “不偏不倚不代表就是可以首鼠两端,”左宗棠冷笑,“如此小国,还想如此多的心思,实在是可笑,西圣,这不是说仅仅和法国人签了协议这样简单,若是越南一直对我天1朝不来朝贡,这越南给法国人拿去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求到了中国的头上,又径直和法国人签了协议,这不是打我大清的脸面是什么!一定要严惩越南人!”   ☆、十一、威逼利诱(四) 这话放在四海皆准的,没有这样求了人又反悔的道理,小门小户尚且要顾及脸面,更何况泱泱大国乎,慈禧太后看了左宗棠一眼,“议政王的意思,可是先要和法国人谈。” 庆海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慈禧太后的表情,只见她脸上十分淡然,似乎在说着不相干的小事儿,“谈自然是要谈的,洋人嘛,最喜欢谈判了,只是怕无效啊,接下来法国人必然会照会我大清,宣布此事,议政王一味求软,不知道到时候如何处置?” “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是好啊?”慈禧太后说道。 “凡事太后圣心决断即可。”左宗棠微笑说道,他知道慈禧太后的脾气,太后的性子,颇像宋太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架势,对着浩罕、琉球、苏禄这么一件件的下来,谁都知道太后对藩属的性子了,左宗棠根本不需多说。 果然太后就发话了:“越南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越南人想把脱离天1朝的藩属给法国人?我都还没发话呢,他就送出去了?真真是做梦。” 左宗棠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他听到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但是呢,越南人不懂事,咱们也不能立刻教训,谁叫是法国人无礼呢,朴存公,我意让礼部派一个使臣去越南,一来呢宣我中国教化,二来呢和法国人交涉,若是能那么几分古之苏秦张仪的本事。能劝说法国人退兵,这就是极好了。你以为如何?” 左宗棠了悟,“西圣圣明,臣以为,这使节一定要饱读圣贤书,忠心耿耿,熟知礼仪规矩。能宣教法度体统的两榜进士。臣斗胆推荐人选,一定要从翰林或是御史里面选。” 慈禧太后微笑,“就是要这种人,你选好了人,然后就让礼部去办吧,若是官职低些也无妨,正如朴存公所说的,德高望重,饱读诗书。能教导外夷礼仪的人才好,官职低些,加官出使也就可以了。” “正好训导越南和法国,免得两国不尊礼数。”左宗棠含笑应下。 。。。 顺化王城。阮文祥铁青着脸走进了乾成殿,宫人连忙拦住,“大人,皇上不想见任何人。” “滚开,”阮文祥挥了挥袖子,喝道,“本官乃是首辅。如何不能见圣上!” 他朝里面闯去,宫人们到底不敢拦着,一路进了嗣德帝日常起居的地方,进了偏殿,穿着浅红色长袍的学妃正拿了一杯茶,嗣德帝用手托着头,闷闷不乐的看着案上的文书,阮文祥看了一眼学妃,学妃用下巴点了点嗣德帝,阮文祥跪下行礼,“圣上,这条约不能签啊!” 嗣德帝似乎苍老了许多,不过才几日,素日保养的极好乌黑的头发出现了许多银丝,“你是首辅,知道我们大南的形势,”嗣德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失败之后的怒气,“不是让你拿出什么大道理来劝朕不签条约,这是御史们该干的活,你就说,法国人的军舰就在顺化外的海上,还有许多法国人****在升龙府骚扰,你就说,这两个事情怎么打发?若是能打发,我这自然不会签!” “陈文定已经从中国购得了许多军备,天1朝既然愿意给火枪火炮,必然是会帮咱们的,为何圣上要屈服于法国人的淫威之下呢?”阮文祥伏在地上,愤怒又忧伤的说道,“弃臣民之忠心而不顾呢?” “中国远在天边,法国人近在眼前!”嗣德帝冷哼了一声,“等到中国派人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了!就靠着他们偷偷摸摸运来的什么枪炮就能有用了?朕意已决,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宫人拿上来宝盒,嗣德帝在协议文本上用金灿灿的大南皇帝之印,挥挥手,“告诉法国人,朕已经同意了。” 阮文祥萎顿在地,一脸的无奈,嗣德帝瞧见了他的神色,开口说道,“首辅你也无需过分担心,无非是割让三省而已,朕旧日就有脱离中国藩篱之意,今日趁着法国人的威势,趁机就独立了也罢,你发出国书,告知中国就是。” 凡此夹缝之中的小国,都有各自投射的势力可作为仰仗,陈文定自然是亲中的,南边是阮朝的龙兴之地,龙兴之地沦陷,不少人接触了法国人久了,反倒是觉得法国人的制度等等可用于越南,中国那一套已经落伍了——要知道越南的法律、官制都是照抄中国制度的,更别说和紫禁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顺化皇城了。 两派斗的厉害,但是这一次显然是亲法派更能说动了嗣德帝,而嗣德帝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其实也就是表明他自己的倾向,就如同阮朝第一个皇帝阮世祖定都在越南国土中间的顺化城那样,他的心里就是打着要左右逢源,借此来保持越南的中立性。“态度可以诚恳一些,咱们也不能得罪了中国人,若是广东广西的边关关了,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大南啊。” 阮文祥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学妃,学妃摇摇头,表示此事自己也无能为力,他原本也是和嗣德帝一般,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但是如今法国人嚣张,这还要对着法国人卑躬屈膝,签下这屈辱的条约,阮文祥就难以理解了,只能是理解成人都具备奴性,容易朝着吓唬自己的人妥协,嗣德帝,这位大南天子,显然是被法国人吓破胆了。 学妃献给了嗣德帝茶,娇声说道,“圣上,可别气坏了身子,法国人再如何也不敢对着圣上无礼的,且宽心吧。” 阮文祥冷冰冰的看着嗣德帝的样子,“微臣告退。” 他出了乾成殿,内阁中书飞快的跑了过来,朝着阮文祥行礼,“首辅大人,中国传来了消息!” “是中国人对条约的意见吗?”阮文祥连忙说道。 “不是,是有,有,”那个内阁中书有些结巴,“天1朝理藩院告知我国,有天使会降临越南!”   ☆、十二、英人来华(一) 左宗棠做事最是雷厉风行,虽然派遣使节是礼部和理藩院的首尾,但是他当仁不让的揽了差事过来,不过是三两日就选了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出来,礼部和理藩院上奏,推选颚格为出使越南的使节。 颚格,满族人,镶红旗,擅长书画,字良峰,号清羽散人,道光二十六年秀才,咸丰七年,供职翰林院授编修,同治年,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思想保守,对于洋务持抗拒态度,尤其反对西人教师来京授课,但背地里却时常羡慕西方新鲜事物,虽斥之为奇技淫巧,却不排斥,但毫无疑问,对着洋人是十分排斥的,礼仪之争中上蹿下跳,不仅要拒英国皇太子来京,更是要鼓吹从此禁了海关,把赫德一并赶出去才算完,“西洋之物可进天1朝,西洋之人决不可居于中国。”这是他的名言。 算得上是一个头疼的人物,但是最为关键的,他是够迂腐的人,临行陛见的时候,慈禧太后诚恳的对着颚格说道,“越南小国,疏中国久矣,不尊天威,不通教化,如今更是厚颜无耻,擅自与法人签订条约,脱离中华,罪大恶极!你此番南下,第一就是要劝服越南君臣,决不可擅自行事,自找祸事;二来就是要把本宫要和各国和平相处之意晓谕法人,让法国人退出越南,不许越南独立,最次也只能接受越南同为中法各自属国。颚格你是最擅长道德圣贤之书。外夷藩属不通道德,一定要国朝的意思晓谕再三。” 颚格称是。慈禧太后尤嫌颚格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更是煽风点火了起来,“你去越南,可是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天1朝上国的威风不要丢了,那个陈文定不过是二榜的同进士。在越南就已经是起居八座的总督了。你是士林华选,清流翘楚,决不可失了自己的身份,在越南只不过有什么法国人的领事,跟你提鞋都不配,你散漫做去就是,凡事有我撑腰。”慈禧太后就差点拍自己的胸脯保证了,又问,“如今是从四品的侍读学士?传旨。加詹事府少詹事,再加理藩院侍郎衔。” 太后甚少对着翰林院和御史如此器重,这是极为难得的时候,颚格记得这些年。御史和翰林得到太后单独召见奏对的几乎没有,董元醇算是一个,但是他是太后的心腹,自然是不同的,前几日李鸿藻起复,重新进了军机处,本朝军机处倒也和明朝的内阁差不多。都是以进军机的时间为先后排名的,李鸿藻虽然是起复,但是门生故交满天下,他自己又是正牌的进士出身,翰林华选,左宗棠虽然为人自负傲气,但到底只是个举人,面对李鸿藻是有些气势不足的,这是一种文凭自卑,就如北京大学硕士生对付三流本科生一样,都是不对等的。 颚格感激涕零,似乎大有卧龙得昭烈帝三顾茅庐之感想,半日之间就已经殿辞圆明园,坐着火车去了天津,轮船已经候在大沽口码头,上了船就南下。一路也不靠岸,颚格一心就想着要赶到越南去扬我天威。 颚格启程去越南,左宗棠也终于把爱德华访华仪注的事情弄的差不多了,或者是把这个跪拜之礼的问题给搞好了,颚格一出京,清流人物少了主力军,李慈铭也不是傻瓜,不会做愣头青的人,稍微让步也就是可以了,李鸿藻虽然极为不满跪拜之礼,但是他是宰辅身份所在不能斤斤计较,翁同龢为了给朝廷压力,让李慈铭跳出来弹劾左宗棠礼仪粗忽,醉翁之意不在酒,进了军机,这事儿也可以放一放了,英语人也让了不少步,中英舰队联合护送,这样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跪拜之礼,大家却又被张佩伦的折子吸引去了,翁同龢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兼任礼部侍郎,礼部的礼仪改革,他也要主抓,如此轻描淡写,又是把他的注意力分散了,余下一些御史们的小抱怨,众人都不会放在心中,因为毕竟爱德华亲王的船队已经经过了上海,马上就要到大沽口了。 四月是大沽口最好的月份,湛蓝的海水,飞翔的白鸥,雪白的浪花,和飞舞的旗帜,各色旗帜之下,穿着顶戴花翎的各色官员早就已经按照品级排好了长队,候着英国皇太子的来临,其中就有不少翰林院的学士侍读在场,起初许多人还十分惊讶为什么会有翰林院的人在场,翁同龢解释道:“外交之事,礼部亦是有责,翰林院在场,免得失了礼数。” 这又是要给某人好看了,恭亲王推荐左宗棠作为军机大臣前往天津大沽口迎接,左宗棠身上有礼部尚书,更是超品唯一在世的三孤“太子少保”,地位尊崇,最适合迎宾,左宗棠咬牙切齿,却又无法推脱,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慈禧太后又加了惇亲王为迎接正使,命左宗棠为迎接副使,郭嵩焘为迎接参赞,又命鸿胪寺、太仆寺、詹事府御史台等头头脑脑一同迎接,横竖如今天津方便得很,一下子就到了,一来一回,就当做是去郊外春游一般的轻松写意。 两个补服绣獬豸的御史趁着四周无人,低声交谈,“你说,既然是跪拜,怎么拿了这两个人一同来了?之前说行跪拜大礼,四品以上的官员是都不来的,只拿着咱们这些小鱼小虾应付英国人。” “那英国人肯来?”边上一个人不屑的说道,“西圣去英国,可是爱德华皇太子亲自来码头迎的,咱们大清没有皇太子,那皇上的亲叔叔和一个宰辅,加上总理衙门协理大臣,也是十分尊荣了,给足了洋人们的面子,到时候说不定咱们都要跪下,三位大佬站的笔直呢,或者是微微弯腰鞠躬罢了。” “那我可不乐意了,”另外一个微微冷笑,“今日我来,就是不乐意,叫我跪拜,原本就是要想了想再说,若是等下英国人无礼,我是乐意当一回海瑞的!”   ☆、十二、英人来华(二) 海瑞被称之为海笔架,这是有个故事的,他在担任教谕的时候,他的领导、延平府视学到南平视察工作,在南平县学官署接见学官。两名副手在海瑞带领下进入大厅,一见到视学,一左一右急趋上前,叩头拜见。海瑞夹在二人中间,站而不跪,只拱了拱手。视学先是惊讶,继而羞怒,冷笑一声,对两旁随从说:“哟,你们看这三个人,倒是个山字笔架!”于是海瑞“笔架山”的外号不胫而走,这个御史也说了自己不会跪拜的道理,别的人纷纷起哄,都是翰林御史,“学兄说的极是,都听学兄的,也让英国蛮夷见一见咱们天1朝的骨气!” “是极是极!” 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终于出现了惇亲王左宗棠和郭嵩焘三人,大家的表情都看在了左宗棠脸上,不知道这位左倔驴会不会也要跪拜于英国皇太子?若是不跪,那就是要闹事端出来了,也就是说你之前在军机说的什么不用太顾及礼仪就是骗人的,首鼠两端反复无常是逃不了的。若是跪下来行礼,那么你对着洋人卑躬屈膝忘了中国根本,失了宰辅身份却又是落实了。 现代人很难理解这些礼仪,但是在古人看来,礼仪是否得当,绝对是比杀头还要严重的问题,恭亲王果然还是老辣,只是让左宗棠出迎,就让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泥潭动弹不得。大家的眼神纷纷看到了左宗棠的脸上,却惊讶的发现左宗棠还是一脸的从容淡定。骄傲自信。 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这时候儿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要是我还不如立刻称病,起码躲过了这一劫再说。” “左季高怎么会如此做?他一向以敢于任事从不推脱的风格著称的,西圣也是看中了他这点才会如此信任他啊。他若是这样躲了去怕是更会让人诟病呢。” 左宗棠环视众人,见到众人脸色各异,不由得微微一笑。“筠仙。”他喊着郭嵩焘,“瞧见了没有,这些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他们岂能知道季高兄却有了破解之法了?”郭嵩焘也颇有敌意的看着这些御史翰林了,之前自己在欧洲当大使,整日里唧唧歪歪的就是这些人,后来,回国担任总理衙门管着各国外交事宜,这些人的嘴巴就从未听过,如今又幸灾乐祸。大约还准备等下闹出什么幺蛾子要丢脸丢到洋人那里去,都是未可知的事儿,郭嵩焘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多亏了西圣啊。” “多亏了西圣。”左宗棠哈哈一笑,“如此善解人意,又能掌控大局,如何能不敬啊?五爷,您瞧着,等会就您来宣读吧?毕竟您是正使。” 惇亲王拿着一个鼻烟壶出来,擦了擦鼻子。打了个喷嚏,“我今日来,倒是被你们架住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这个小鬼也要遭殃咯。” “什么话,这不是要五爷来拿总嘛,”左宗棠的性子和惇亲王比较像,说话也直来直去的,“五爷那里是小鬼,明明是神仙呢,这大神仙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中国北洋水师的舰队作为先导慢慢的靠近了码头,分散开来,随即到了的就是英国人的印度舰队,左宗棠虽然和惇亲王在说笑,却也一直注意到了北洋水师和印度舰队的区别,他的神色微微一暗,转过头看着郭嵩焘,郭嵩焘的脸色也是黯然,他们知道,这两者单单从外貌上来看,就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好大的军舰啊。”惇亲王用手遮住阳光,仔细打量着遮天蔽日的巨舰,“我说左大人,是不是比咱们的北洋水师的军舰大啊?” “是啊,似乎也先进许多,我不懂水师这些东西,但想着军舰总是越大越好的,”左宗棠微微摇头,“咱们的水师原本还以为是够用了,如今看看,和英国人是完全不能比啊。” 惇亲王啧啧称奇,“可惜了,老七没来,他是最喜欢军舰的。” 原本还有些议论声的官员突然都哑了一般,鸦雀无声了,大家都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夹杂着激动嫉妒愤怒艳羡的各种表情望着英国人的舰队,那些冷酷的舰头,泛着灰色的船舷,冒着黑烟的巨大烟囱,和黑黢黢令人发寒的炮口,以及军舰上对着地上的人指指点点调笑不已的英国海军士兵,无一不给在场的官员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人群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再顽固的人都发现了,英国舰队的压倒性胜利。 “咱们的北洋水师比南洋水师还要先进些,北洋水师已经是最好的水师了,”一个总理衙门的章京悄声说道,他的声音悄然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底,“英国人大约还有两三支比印度舰队还要更好的!” “还要更好的!”还有什么比**裸的真实更能让人醒悟呢?有一个御史见到了今日之景,回去在自己的日记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今日方知不能夜郎自大,小觑天下英雄!”随即弃笔从戎,加入水师,十几年后为国征战之中果然大放异彩,被人称之为“今之伏波”,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英国大使阿伯特得意的瞧了瞧这些中国人的反应,脸上露出了矜持的笑容。为首的巨舰放下了长梯,码头上迎接的鼓乐响了起来,穿着红色呢绒制服带着长枪的英国士兵列步走了下来,围在了码头边,形成了警戒之势,为首的三位重臣,惇亲王在前,左宗棠在后左,郭嵩焘在后右,三个人一同走在了前面,阿伯特跟在了后面,上面慢慢的走下来了一个穿着红色制服,斜挂着宝蓝色勋带的留着红胡子脸上带着一丝冷漠微笑的中年男子,正是爱德华亲王。 阿伯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不是说话了要行跪拜大礼吗?为什么这些中国人丝毫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商议好的事情,还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变卦?阿伯特低声用中文和左宗棠喊了一句话,“左大人,贵国可是要跪迎的!”   ☆、十二、英人来华(二) 海瑞被称之为海笔架,这是有个故事的,他在担任教谕的时候,他的领导、延平府视学到南平视察工作,在南平县学官署接见学官。两名副手在海瑞带领下进入大厅,一见到视学,一左一右急趋上前,叩头拜见。海瑞夹在二人中间,站而不跪,只拱了拱手。视学先是惊讶,继而羞怒,冷笑一声,对两旁随从说:“哟,你们看这三个人,倒是个山字笔架!”于是海瑞“笔架山”的外号不胫而走,这个御史也说了自己不会跪拜的道理,别的人纷纷起哄,都是翰林御史,“学兄说的极是,都听学兄的,也让英国蛮夷见一见咱们天1朝的骨气!” “是极是极!” 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终于出现了惇亲王左宗棠和郭嵩焘三人,大家的表情都看在了左宗棠脸上,不知道这位左倔驴会不会也要跪拜于英国皇太子?若是不跪,那就是要闹事端出来了,也就是说你之前在军机说的什么不用太顾及礼仪就是骗人的,首鼠两端反复无常是逃不了的。若是跪下来行礼,那么你对着洋人卑躬屈膝忘了中国根本,失了宰辅身份却又是落实了。 现代人很难理解这些礼仪,但是在古人看来,礼仪是否得当,绝对是比杀头还要严重的问题,恭亲王果然还是老辣,只是让左宗棠出迎,就让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泥潭动弹不得,大家的眼神纷纷看到了左宗棠的脸上,却惊讶的发现左宗棠还是一脸的从容淡定,骄傲自信。 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这时候儿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要是我还不如立刻称病,起码躲过了这一劫再说。” “左季高怎么会如此做?他一向以敢于任事从不推脱的风格著称的,西圣也是看中了他这点才会如此信任他啊。他若是这样躲了去怕是更会让人诟病呢。” 左宗棠环视众人,见到众人脸色各异,不由得微微一笑,“筠仙。”他喊着郭嵩焘,“瞧见了没有,这些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他们岂能知道季高兄却有了破解之法了?”郭嵩焘也颇有敌意的看着这些御史翰林了,之前自己在欧洲当大使。整日里唧唧歪歪的就是这些人,后来,回国担任总理衙门管着各国外交事宜,这些人的嘴巴就从未听过,如今又幸灾乐祸。大约还准备等下闹出什么幺蛾子要丢脸丢到洋人那里去,都是未可知的事儿,郭嵩焘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多亏了西圣啊。” “多亏了西圣,”左宗棠哈哈一笑,“如此善解人意,又能掌控大局,如何能不敬啊?五爷,您瞧着,等会就您来宣读吧?毕竟您是正使。” 惇亲王拿着一个鼻烟壶出来。擦了擦鼻子,打了个喷嚏,“我今日来,倒是被你们架住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这个小鬼也要遭殃咯。” “什么话,这不是要五爷来拿总嘛,”左宗棠的性子和惇亲王比较像,说话也直来直去的。“五爷那里是小鬼,明明是神仙呢,这大神仙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中国北洋水师的舰队作为先导慢慢的靠近了码头。分散开来,随即到了的就是英国人的印度舰队,左宗棠虽然和惇亲王在说笑,却也一直注意到了北洋水师和印度舰队的区别,他的神色微微一暗,转过头看着郭嵩焘。郭嵩焘的脸色也是黯然,他们知道,这两者单单从外貌上来看,就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好大的军舰啊。”惇亲王用手遮住阳光,仔细打量着遮天蔽日的巨舰,“我说左大人,是不是比咱们的北洋水师的军舰大啊?” “是啊,似乎也先进许多,我不懂水师这些东西,但想着军舰总是越大越好的,”左宗棠微微摇头,“咱们的水师原本还以为是够用了,如今看看,和英国人是完全不能比啊。” 惇亲王啧啧称奇,“可惜了,老七没来,他是最喜欢军舰的。” 原本还有些议论声的官员突然都哑了一般,鸦雀无声了,大家都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夹杂着激动嫉妒愤怒艳羡的各种表情望着英国人的舰队,那些冷酷的舰头,泛着灰色的船舷,冒着黑烟的巨大烟囱,和黑黢黢令人发寒的炮口,以及军舰上对着地上的人指指点点调笑不已的英国海军士兵,无一不给在场的官员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人群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再顽固的人都发现了,英国舰队的压倒性胜利。 “咱们的北洋水师比南洋水师还要先进些,北洋水师已经是最好的水师了,”一个总理衙门的章京悄声说道,他的声音悄然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底,“英国人大约还有两三支比印度舰队还要更好的!” “还要更好的!”还有什么比**裸的真实更能让人醒悟呢?有一个御史见到了今日之景,回去在自己的日记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今日方知不能夜郎自大,小觑天下英雄!”随即弃笔从戎,加入水师,十几年后为国征战之中果然大放异彩,被人称之为“今之伏波”,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英国大使阿伯特得意的瞧了瞧这些中国人的反应,脸上露出了矜持的笑容。为首的巨舰放下了长梯,码头上迎接的鼓乐响了起来,穿着红色呢绒制服带着长枪的英国士兵列步走了下来,围在了码头边,形成了警戒之势,为首的三位重臣,惇亲王在前,左宗棠在后左,郭嵩焘在后右,三个人一同走在了前面,阿伯特跟在了后面,上面慢慢的走下来了一个穿着红色制服,斜挂着宝蓝色勋带的留着红胡子脸上带着一丝冷漠微笑的中年男子,正是爱德华亲王。 阿伯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不是说话了要行跪拜大礼吗?为什么这些中国人丝毫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商议好的事情,还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变卦?阿伯特低声用中文和左宗棠喊了一句话,“左大人,贵国可是要跪迎的!”   ☆、十二、英人来华(三) 郭嵩焘如沐春风,丝毫不在意阿伯特的话语,左宗棠得意转过身,“自然会,大使你何须皇帝不急太监急。”左宗棠瞥了阿伯特一眼,阿伯特涨红了脸,十分恼怒,他微微一笑,转过头见到爱德华亲王已经一脚踩到了码头的水泥地上,他就从袖子里头拿了一卷黄色的绫布出来递给了惇亲王。 鼓乐停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冷冰冰的看着下船的英国人们,惇亲王接过了那卷明黄色的绫布,咳嗽一声,对着不明所以爱德华大声的说道,“有旨意,群臣跪听。” 左宗棠交叉甩了甩马蹄袖,右手扶着右膝盖,左腿先跪下,随即左手按地,右腿也跪下,整个人伏了下来,郭嵩焘对着爱德华亲王笑道:“亲王阁下,这是我们大清国皇太后下的懿旨,您站着听就是了。” 其余的大臣官员们不明所以,听到惇亲王说有旨意,连忙也甩着袖子跪了下来,整个码头也只有所有英国人,和执勤的中国官兵是站立的,惇亲王摊开了那卷黄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兴盛,淹有外德,固有友邦之礼,外交之盛事也……英国皇太子陛下,爱德华亲王,亲临中国,蓬荜生辉,与有荣焉,特旨加恩封爱德华为大清国亲王爵位,封号‘和’,即日称和亲王,愿为中英两国,积世代友好,开万世和平,钦哉!” 左宗棠微笑的听着惇亲王念完,大声的说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御史翰林们,那些人脸上露出了慌乱的表情,却不得不山呼万岁,左宗棠哈哈一笑。叫你们这些人还想给老子难看,让老子下不来台?真是乳臭未干,只要西圣出手。什么难题都不是难题。 英国人的要求是达到了,你要迎接的人行跪拜之礼。的确是行了,中国人的面子也达到了,我拜的是皇太后的圣旨,拜的是本朝的亲王爵位,并不是对着外国卑躬屈膝。 “好一个左宗棠,居然怂恿西圣拿了这样的旨意出来,”刚才还准备看笑话的御史咬牙说道,“如此行事。谁都找不出纰漏来,谁都不会再拿此事给他难堪了。” 唯一不满的大约就是阿伯特大使了,他在惇亲王宣读圣旨的时候不方便说道,等到群臣山呼万岁完毕,他才不悦的朝着惇亲王说道,“贵国这样是违背协议的。” 惇亲王不说话,看了一眼左宗棠,左宗棠挥了挥袖子,不以为然的说道,“贵国要求我们跪迎。我们已经跪迎了,还加了一个山呼万岁,贵国女王若是亲临。也就是如此待遇了,请问大使您还要我们做什么,要我们提头来见吗?笑话!”他说完这句,就和惇亲王上前一起和爱德华亲王交接了,郭嵩焘对着还十分不满的阿伯特大使解释道:“大使先生,凡事不就是追求结果够了吗?贵国的要求我们可都已经履行了,您看,爱德华亲王不是很高兴吗?” 阿伯特看着原本有些冷漠的爱德华亲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任何一个西方人遇到这样的场景。应该都会惊讶并且激动的吧,阿伯特瞧见了爱德华身后的一个棕色头发男子朝着自己摇了摇头。于是也就放弃了争执,“我会向贵国总理衙门提出我们的意见的。” 爱德华跨步走了过来。朝着郭嵩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郭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亲王殿下,”郭嵩焘自如熟练的伸出了右手和爱德华紧紧握了手,“惇亲王和左大人代表我们太后陛下前来迎接亲王殿下,并对亲王殿下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表示十分的欢迎,作为我个人来说,十分怀念亲王殿下起居室里的下午茶。” “谢谢你还记得那些下午茶,我带了一些红茶过来,看来你必要的时候必须要一起喝一杯来度过某一个美好的下午的,不过中国是茶叶的大国,我如果拿自己的茶叶出来,可能就不怎么适合了吧?”爱德华笑道。 郭嵩焘把话翻译了一番,左宗棠点点头,“中国是有很多的好茶叶,但是听说贵国的茶叶会放许多的香料和牛奶还有糖,中国的茶叶是不放这些的,亲王殿下可能会一时间不适应,也有可能觉得味道太苦,不合自己的胃口。” 左宗棠的话里有其他的意思,爱德华笑了笑,“宰相阁下您的话很有哲理。” 阿伯特给中国方面介绍爱德华的随行人员,他身边的那个棕色头发男子是外交部的次大臣巴扎利勋爵,再一个是枢密院的次大臣雅各布子爵,还有商贸部和农业部一些次要的官员大约是司长,参照中国政府的标准,这两个算是部堂侍郎级别的官员,应该要好生招待。这个阵容虽然之前早就知道了,但是一见面,就算是左宗棠也十分满意,这远远比昔日慈禧太后出巡只是带了一个庆海和侍卫大臣纳兰要好得多了。 惇亲王对着洋人不甚感冒,脸上也只是淡淡的,爱德华早就知道今日迎接的是中国皇帝的叔父,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见面问好之后就直接和左宗棠说话,郭嵩焘负责翻译,爱德华知道了左宗棠和郭嵩焘是儿女亲家的关系之后十分惊讶,并兴致勃勃的提起了郭嵩焘昔日在英国的往事,阿伯特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外交部次大臣巴扎利,巴扎利对着爱德华亲王一鞠躬,“殿下,我们应该抓紧出发去北京城。” 左宗棠笑道,“不用着急,我们引进了贵国最先进的火车技术,我们出了港口,和亲王殿下就能见到火车了,我们大约花上半天的时间就能到中国的首都。” 爱德华看了次大臣一眼,点头,“可以,请宰相大人带我们去车站,我还未曾亲眼看到过贵国的火车呢,听说贵国已经铺设了许多的铁轨?想要建成铁路网吗”   ☆、十二、英人来华(四) 听到了爱德华的发问,左宗棠回道:“是啊,朝廷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说实话,我们的技术还是十分落后的,有些桥梁和隧道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在山区就无法进行修建铁路,贵国还不愿意给我们最好的铁路技术……缺乏贵国的帮助,我们的铁路网无法实施。” “对不起,中国的先生们,具体的事宜,请让我们安置之后再行洽谈,”巴扎利勋爵接过了话题,“爱德华亲王殿下旅途劳顿,需要抓紧时间休息。” 左宗棠不悦的瞥了巴扎利一眼,爱德华点点头,温和的说道,“是的,我需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迫不及待要见到茜茜殿下了。”总理衙门英国股主事谢雨农接过一行人,朝着码头外面走去,左宗棠对着惇亲王笑道:“王爷,您瞧出来了没有?” “什么呀?”惇亲王把手伸进了袖子里,“嗨,你还跟我买什么关子?你知道我是从来不管这些,有一说一就是!” “这个英国人的皇太子,说话不怎么好使啊?”左宗棠笑道,郭嵩焘在旁点头,“中英体制大不相同,英国人的政府权柄更大一些,女王原本也是极为勤政,只是丧夫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权柄都交给了首相,爱德华本来就是局外人。” “那不知道这次访华的行程,是谁了算,是爱德华还是那个外交部的次大臣?若是次大臣说了算,这位皇太子来做什么,打秋风的吗?”左宗棠来了些兴趣,“听口气,这位咱们的和亲王似乎和西圣很熟?” 郭嵩焘咳嗽一声,不再言语,惇亲王又问:“我说老郭,英国皇太子的下午茶很好喝?” “难喝的紧,他们的喝法早就掩盖了茶的本味,喝的是糖和香料。我不过是客套而已,”郭嵩焘笑道,“我还真希望他不要邀请我去喝下午茶。” “咱们也走吧,王爷。还要抓紧时间一同进京吧,晚上是不是还要赐宴紫光阁?”左宗棠问郭嵩焘。 “英国人提出了抗议,紫光阁是夸耀武力,接见藩属使节的地方,不能作为赐宴爱德华的场所。所以已经改到了万春园。” “嗨,”左宗棠不以为然得摇头,“英国人可真麻烦,不过军机处的也都是酒囊饭袋,礼仪上输了一头,还想在这些小地方赢点面子回来?英国的这个阿伯特大使差不多是半个中国通了,人家可是精着呢。” “我瞧着军机处那几个人就不顺眼,”惇亲王冷哼一声,“平日里大事情不敢干,小事儿尽弄这些暗地里做的下作手段。什么身份都不顾及了,”惇亲王也不知道哪里突然来了气,不悦的说道,“什么时候一概革了才算完!” 这话满朝大约也只有惇亲王敢讲了,以前的醇亲王也敢讲,不过如今是低调的不成样子了,左宗棠哈哈一笑,“五爷说好了,若是我撸了军机的差事,没有了衣食着落。可是要上贵府打秋风去。” “你这个老左啊,”惇亲王指了指左宗棠,哈哈一笑,“来来来。还怕没吃的?你尽管过来,你若是下野了,第一个我就拿一万两银子出来办个工厂,让你当提调官,让你给我打工!如今这生意好做,人才难寻。我有了你这个中堂大人给我打工,必然是财源滚滚来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上了马车,跟在了爱德华车驾的后面,一同去了大沽口的火车站,几个人绝对没想到,英国人带来的麻烦,接下去会源源不断的涌现,历史的蝴蝶翅膀挥动了,原本没有存在的英国爱德华访华,带来了不仅仅是两国交往,更是带来了不少人命运的变化。 “呜呜呜~~”另外一处港口上,气势雄伟恢弘的邮船船队出现在了海平面之上,港口上迎接的人顿时一阵骚动,“中国的船只怎么会如此之大!” 陈文定不屑的扫视了惊恐不已的官员,对着脸上露出惊容的阮文祥说道,“阮师,是否感觉天1朝的实力了?我在天津看到的水师船只,远远比此大上不知多少。” “天1朝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那么阻拦法国人,还是有可能的,”阮文祥点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邮船,神色有些复杂,“身处巨象之旁,不知道对于大南来讲,是祸是福啊。” “阮师,我听说圣上已经决定,不承认已经签约的条约?”陈文定问道。 “是的,你听到的流言是真的,我从学妃娘娘那里知道了皇上的心意,他对学妃娘娘说,既然中国已经派了天使来我大南,想必中国会给我们撑腰的,他准备背弃盟约,对着法国人不再履行协议。” “这如何了得?”陈文定大为惊讶,“学生虽然极力反对和法人签约,但是已经用印换押,如何能失信于法人?要知道若是占婆南掌高棉等小国,我大南毁约毁了也就是了,法人焉有受得住这样出尔反尔的耻辱,这不是授人口实吗?可见不久之内,法国人必然会有所行动的!阮师你为何不劝谏圣上?” “劝谏?我是不成的,”阮文祥悠悠说道,“圣上已经登基超过了三十年,乾纲独断,早就是发号施令一人做主惯了,我不过是新的首辅,如何能劝得动圣上,圣上他自己心里有谱,根本不需要我们来劝说什么,学妃受宠也不过是表面上的玩意,不然不会如今储位都没有定,咱们这位圣上,”阮文祥对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说话也肆无忌惮了许多,“大约是没有亲生儿子,所以行事不会顾及到江山社稷,一味着随心所欲就是了,我们不用管,也不能管,我可不想当替罪羊一般的潘清简,能管的人,今日不就到了?” 飘扬着黄色龙旗的邮船靠近了顺化城的码头,巨大的邮船遮住了迎接的阮朝大臣们,把太阳都遮住了,阮文祥等人就站在阴影里一动也不动,颚格顶着一顶赤红色的华盖,下了邮船,阮文祥等人一起跪下,山呼万岁,颚格环视四周,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不悦的喝道:“越南国王呢?为何没有亲自来接!”   ☆、十三、意在笔外(一) 对对龙旗之后,“进士”“翰林”“理藩院”等各色对牌标志着来人的履历和威严,鄂格穿着鸳鸯补子的朝服,头戴凉帽,身后挂着孔雀花翎,戴着蜜蜡的朝珠,慢步从舢板上走了下来,见到花花绿绿之中并没有越南国王的服制,原本十分得意的表情顿时浮上了一层阴霾,“越南国王何在?为何没有亲自来迎接!” 天1朝的使节来越南次数不算少,本朝的嗣德帝即位以来,倒是也有不少天使降临,只是如同今日这样,一来就是摆脸色训斥的还真是头一回,众人伏在地上,都没有起来的意思,鄂格见到众人都没有起来,微微皱眉,“起来吧。” “外邦小臣恭请天1朝大皇帝圣安!”阮文祥再次俯下身子跪拜。 “圣躬安!”鄂格回答道,“尔等日后恭请圣安,还需将慈禧母后皇太后放于皇帝之前,切记。” “是。”阮文祥站了起来,上前欲和鄂格攀谈,鄂格知道阮朝的服制,阮文祥在这些人里面也是文臣第一,差不多应该是首相的身份,但他是一副高狷的样子,不与人接近,翻着白眼嘿嘿冷笑,阮文祥碰了一个软钉子,不免有些着急,天使如此态度,想必对着大南必然是有一番严苛训责了! 阮文祥看了一眼身后,对着鄂格赔笑道,“上国天使降临,敝国实在怠慢,所幸还有天使的一位故人可以来延请。实在是荣幸之至。” 他挥挥手,陈文定从后面的班次里走了出来。再次双膝跪地,“恩师!” 鄂格瞧见了陈文定,脸上的冷漠倨傲之色果然消退了一些,“你怎么会在此地?” “听闻恩师驾临越南,学生连忙就从升龙府赶到此地了。”陈文定一脸慕犊之色,倒是叫鄂格不忍继续苛责。“你倒是有心了。起来吧。” 越南的臣子官员们陆续站了起来,鄂格也知道这儿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本使从京师而来,母后皇太后有圣谕,要晓谕越南国君臣上下,今日就要请越南国王出来,当面宣读。” “天使大人,今日我们王上怕是不能参见天使。” “怎么?”鄂格竖起了眉毛,怒气冲冲。“贵国的国王身体不适吗?还是,”他环视了一圈越南人的官员,所见到之处众人纷纷低头,犹如被割了的稻谷一般。“贵国的国王,觉得我大清来的使节,还不够他面见的?” “天使息怒!”阮文祥连忙低声解释道,“敝国国王接到理藩院之敕令,为郑重其事,昨日起已经开始斋戒,斋戒三日之后沐浴更衣迎接天使和圣旨。绝不会有任何怠慢天1朝之意!”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再等上几日,文定,”鄂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他转过身子,看着陈文定,“顺化城之中,可有法国人?” 陈文定呆了一呆,“顺化城之中有一些法国的商人,”他看到了鄂格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想问的绝不会是什么法国的商人,“法国领事在西贡,不在顺化城。” “本官来到越南,所为之事有二,”鄂格说话的声音根本不算大声,几乎已经淹没在港口的风涛音之中,但是听在阮文祥等人的耳朵里几乎就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来是问责于越南国,不尊上意,不听我大清号令,擅自与外国签订条约!二是诘问法国,等我见了贵国国王,”鄂格转过头看了一眼阮文祥,“即刻出发前往西贡,与法人官员辩论,不许让他在越南,天1朝之藩属国耀武扬威,干涉内事!”说毕拂袖而去,也不进顺化城,只是重新登上了邮船,预备着就在船上歇息了。 阮文祥站直了身子,也不说话,默默的看着陈文定跟上了邮船,袖着手就站在码头上等着,其余的官员神色各异,有些人把自己的亲随派出去通风报信,阮文祥微微冷笑,也不阻拦,这些人能通知到那里去?无非是乾成殿和西贡罢了!过了一盏茶的时分,陈文定满头大汗的走了下来,朝着阮文祥摊手,其余的文武大臣都围了上来,神色各异的听着陈文定说话:“我这位座师,油盐不进,实在是打听不到什么话儿。” “天1朝,”阮文祥慢悠悠的说道,“到底要做什么?” “哎呀,宰相大人,天使不就已经说过了吗?来找咱们的错处来啦!”户部尚书摇头晃脑,“我就说,不能和法国人签条约,这事情,天1朝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如今倒是好了,法国人的军舰还没开进顺化湾,倒是天1朝的雷霆之怒先到了!”这是事后诸葛亮。 兵部尚书大声反驳:“什么天1朝!今日给他一个面子称之为天使,不给他面子,咱们拱拱手,转身走就是了,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大南国的重臣,他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儿!居然就在我们面前倨傲如此?要知道我们大南,已经不是中国的藩属了!自然要对等相待,”他之前就一直不忿,鄂格如此行事,更是让他怒火万丈,“他来到我国,还要向我行礼哩!再说了一个读书人,有什么用!?我呸,法国人的火枪过来,一排扫射能死十几个!就靠着他的嘴巴还想去说服法国人?做梦去吧,法国人的实力在大南,绝对是第一的!只有法国人的经济社会文化制度才能挽救我们大南,我们接受了法国人的指导,这样才能有机会彻底摆脱腐朽的清国控制,我们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独立,法国人只不过想要钱和传教,而中国人想要我们没有了自己的文化,哼哼,法国人可以帮助我们,帮助我们的首辅和升龙府总督不再用中国话和外人交谈,真真是丢了大脸!” 这是亲法派,听到了兵部尚书的话,众人脸色各异,有的人不以为然,有的义愤填膺,有的脸露沉思,有的却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十三、意在笔外(二) 陈文定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大南先祖就从天1朝而来,怎么,尚书,你要数典忘祖吗!” “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兵部尚书拂袖而去,末了留下这个一句话,“你是大南的臣子,别忘了是岁培养出来的,是我们大南!屁股下的位置要看清楚!” 阮文祥摇摇头,他也不劝架,群臣慢慢的散了出去,陈文定微微凝神,收拢杂乱的情绪,“兵部尚书主持一国防务,如此向着法人,如何是好?” “放心,今日天使的话只要传到我们那位多疑的圣上耳朵,他这个尚书的位置就做不了了,起码咱们皇上要想着怎么平复天1朝的怒火,和天使的怒气呢,他已经是红河上的浮萍,只要洪水一泛滥,立马就无影无踪了,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阮文祥转过身,去准备和嗣德帝汇报今日的接待见闻,“咱们应该关心的是,为什么天1朝会派了这么一位天使来?” 藩属国只有朝和贡两件事,而中国和藩属国的官方联系,也只有存在两种,宣慰使和册封使,绝对不会多管闲事,换句话来说,中国对于藩属的管理,几乎就是没有,你爱来朝贡我就收,不来朝贡我也不管你死活。 可像现在有了变化了,今日居然派出了问责使来问责于大南,“问责到底也是有由头的,只是文定你这位座师,学问应该是一等一的,毕竟是翰林院学士,但是未免有些不通世事了吧?法国人焉能是就用言语说服的?” 阮文祥原本听到中国明面上派来使节问责,暗地里又送了军火武器给升龙府,似乎对着越南十分支持的模样。可今日一瞧这天使的样子,不像是来解决事情人啊。 “难道是天1朝还要看看我们越南的诚意?”陈文定也有些混乱,“看看我们大南是不是还要奉天1朝为主?” “这极有可能。天1使如何,到底还是不清楚。但是那些火枪火炮是实在的,”阮文祥见了见左右没有旁人,压低了声音吩咐陈文定,“你那个同学还在?要不问下他的意思?” “是问清楚天1朝的用意吗?”陈文定说道。 “是,我怕中国亦如我们大南,”阮文祥面带忧色,“支援我们大南,还是无所谓放弃亦可。存在着两边的声音,风起于青萍之末,中国的意思虽然他们看来只是小事,可到了我们大南,就是狂风骤雨,我们不得不问个清楚。你快回升龙府,先别回来。” “这?”陈文定不意阮文祥会支开自己,“天使怕是不好交接。” “咱们的圣上这会居然躲着,摆明了是理亏心虚,到时候天使肯定要大发雷霆的。你不在好些,让天使痛痛快快的发作出来,免得谁都以为天1朝人性子温和。什么礼仪都不顾及,兵部尚书那厮的话咱们也要注意,这些人,嘿嘿要窝里斗,老夫成全了他,”阮文祥的眼睛眯了起来,“先借这天1朝的东风,办了兵部尚书再说,等到日后没人劝得住天使的时候。你再出来安抚之,这样谁都会感激你的。包括咱们的圣上。” “这怎么可能?”嗣德帝瘫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中国天使的确是这么说的?” “是的,圣上,”阮文祥不动声色的说道,“天使要问责我大南,并且对圣上没有迎接一事十分恼火,至今都一直在船上,不肯下地,可见其怒气。” “陈文定不是天使的学生吗?”嗣德帝想起了之前这个自己十分不喜欢的亲华派升龙府总督,为了防止他在自己面前碍眼,所以派了这个北圻的总督给陈文定,如今却又想起来陈文定了,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请他前去劝说就是了。” “升龙府码头有法国人捣乱,和本地人起了冲突,陈文定已经回去安抚了,”阮文祥睁着眼说瞎话,“且微臣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陈文定,今日迎接天使,兵部尚书对着陈文定呵斥其为大南臣民却是中国之心,初衷堪虑……天使也是听到了,所以他今日是十分生气,故此没有下船。” “他居然如此放肆!”嗣德帝一下子就恼怒起来,用力拍了拍桌子,“朕虽然是躲着天使,只不过是想着要如何打圆场而已,他倒是好,不好生迎接好天使,反而得罪了天使,实在是该死!首辅,你传朕的旨意,立刻免了他的尚书!” 嗣德帝也是趁机发作,趁着中国人在的威严,撤掉了这个十分和法国人靠近的兵部尚书,阮文祥点点头称是,“既然是中国的使节在此,臣以为,圣上虽然是对外宣称是斋戒,可毕竟还是要有所表示的。” “天使不愿下船,朕又能如何?”嗣德帝有些闷闷不乐,“朕这几日还不能去见。” “臣说的不是这个,是和法国人的条约。”阮文祥幽幽说道,“天使在此,不管中国人是如何想的,咱们都可以借势!” “借势?” “是的,我们可以和法国人毁约,对于以前签订的协议不予承认,”阮文祥见到嗣德帝身子害怕的抖动了一下,“告诉法国人,我们还是天1朝的藩属国,任何事务都绝不会就自己承认条约生效,法国人一定会震慑于中国的威力,这样我们就有可能真的废除这些不平等的条约!” “可是,首辅,”嗣德帝犹豫的说道,“你也说是中国人的态度不明。” “不明是给我们大南机会,中国人肯帮我们,当然是最好的,若是不帮我们,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责任都推给中国人,说是中国人逼迫我们的,甚至到时候我们可以把撤兵部尚书的行为也说是中国人的责任,到时候我们大不了被法国人痛骂几顿而已,无伤大雅,如今就是要他们两国斗起来。”阮文祥说道,“两虎相争,我们大南才会有机会存活啊。”   ☆、十三、意在笔外(三) 圆明园,勤政殿。 慈禧太后今日效率特别的高,不到一个时辰就都看完了所有的折子,她坐在书桌之后,仔细的看完了最后一本折子,想了想吩咐道:“曾国荃总督两广,第一要务,自然要安民护境,民政有巡抚藩台,刑法有臬台,学政有学台,各司其职,总督不宜插手过细政事,两广之地,广东多洋人,广西多苗壮族,更是靠近滇茴乱地区,均不能掉以轻心,铁腕治理之外,更需柔和手段安抚民心,稳定天南,第二,还需以军备军容军貌为先,后年丰台大营练兵,各地督抚均需派出精锐比武,曾督乃是平定洪杨之乱功臣,练兵必然老到,旧年钦州、廉州、太平三府贼人甚多,可以用战代练,训练地方精锐,再入京夺取天下第一军之称号,才不负众望矣!”慈禧太后想了想,“就这样罢了,别的话,就不多说了,这些话,你整理一下,明发到各地总督去,让大家伙都知道,总督不是什么事情都管的,主要还要是管着军务!” 一只纤纤玉手提着朱笔在曾国荃的折子上把慈禧太后的朱批都一一写好,这才放下了笔,对着慈禧太后笑道:“皇额娘明发天下的旨意,还是叫军机章京来写吧,儿臣可不成。” 说话的人大约是三十多岁年纪少妇模样的女子,穿着一袭墨绿色的旗装,梳着两把刀,发髻上都是点翠镶碧玺的发饰,面容淡定从容,不卑不亢,嘴角有微微的笑意,正是荣寿公主。 荣安公主离世之后,慈禧太后名义上的女儿。也就剩下这荣寿公主一位了,所以也如同军机一般,****进宫侍奉慈禧太后。并帮助照料宫闱,慈禧太后也毫不客气。这几日懒得写字,于是把荣寿公主拖了来拉壮丁,叫她代为朱批。 “那就叫军机章京来就是了,”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明日也无妨,先把曾国荃的折子发回去吧。”她对着内奏事处的太监们吩咐,太监们把折子都报了出去。慈禧太后问荣寿:“你这会子还要去那里?还是就在此处?” 荣寿公主笑道,“儿臣想去瞧一瞧皇贵妃和大公主,有些日子没见了,倒是有些想大公主。” 慈禧太后点点头,“那你去就是,我还有事儿,英国的爱德华来了,这会子已经进园子了吧,我要去见他,这里就不留你了。” 荣寿站了起来。双手交叉,蹲膝福了福,退了几步。转身走了出去,慈禧太后吩咐李莲英,“爱德华到那里了?” “已经由贝勒奕劻带着进园子了,这会在正大光明殿候着呢,郭大人也一起陪着。” 慈禧太后问李莲英,“小李子,你说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主子自然是最漂亮的。” “哈哈,油嘴滑舌。就不指望从你的嘴里说出什么真话来,”慈禧太后摇摇头。哈哈一笑,“走。咱们去见这位和亲王。” 正大光明殿的北边,就是前湖,隔着前湖的就是九州清晏,爱德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他对着湖畔的用几百块太湖石叠成的寿山分外着迷,特别是听说了奕劻的解释,这些太湖石都是天然形成的时候,连连点头。 “爱迪。”一个悦耳的女声在爱德华的身后响起,爱德华转过身一看,只见到穿着天青色的慈禧太后站在几棵青松下,含笑望着自己。 爱德华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朝着慈禧太后走去,边上的奕劻等人又要行礼,太后一伸手,制止住了他们的行礼,也漫步走向了爱德华。 爱德华朝着慈禧太后伸出了臂膀,似乎想着要给慈禧太后一个拥抱,慈禧太后大惊失色,“no、no、!”她连连摆手表示拒绝,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爱迪,这不是在英国,我要遵守中国的礼节,请你见谅。” 爱德华僵住了身子,伸出了手,慈禧太后视而不见,越过了爱德华亲王,威严的对着不知所措的奕劻和视而不见的郭嵩焘说道,“你们下去和英国的大臣们协商事务吧,爱德华亲王我会亲自招待。” “是。” 不识趣的闲杂人等都已经退下了了,只有李莲英带着几个宫人远远的缀着,慈禧太后和爱德华并肩慢慢走向花木深处,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一个穿着旗袍的东方女人,和一个红头发的西式服装的男子,一起在圆明园里面散步,“爱迪,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我知道你又有了一位小公主。” “是的,我给你带来了她的照片,”爱德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白的照片递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看着照片上那个裂开嘴微笑的女孩子,“恩,很可爱啊,是你的小天使。” “是的,是我的天使,子女是上帝赐给父母亲最好的礼物,不是吗?”爱德华自豪的说道,他看到了慈禧太后变得暗淡的神色,“茜茜,我知道你这些年的遭遇,很痛苦对吗?虽然我们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但是我觉得,可能你还是不快乐。” 他们边走边说,到了坦坦荡荡,这里是慈禧太后第一次见到恭亲王的地方,坦坦荡荡有着许多的金鱼,个大色艳,在碧绿色的水草之中,来回游荡,慈禧太后抓了一把鱼食,丢进了鱼池里,金鱼们争先恐后的蜂拥抢食,在水面上吐出了许多的泡泡,“我当然是不快乐的,你也知道我这里发生了许多变故,我很多亲近的人都离开了我,我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于生和死一直都是看不开的,但是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不是吗?”慈禧太后淡然笑道,岁月的冲刷和磨难似乎没有在她的眼神之中留下痕迹,她的眼神,在爱德华看来,还是如此的明亮有力,似乎会照进人的心中。 爱德华摇摇头,“茜茜,你承担的东西太多了,我很佩服你这一点,我认为,我比不上你。”   ☆、十三、意在笔外(四) 春风徐徐,爱德华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慈禧太后摇摇头,“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刚好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做一些别人不能做的事情而已,没什么特别伟大的地方,其实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我需要做的事情还远远不够,很多人对我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他们可能觉得我做的不够多,他们对我有些失望了……我还一直在学习。” “是的,我也在学习之中,”爱德华点点头,“我和你一样,我们都一直在学习,包括这次访问中国之旅,我也抱着学习的态度来进行这次外交访问的,这是我的母亲,英国女王陛下交给我的第一个到达外国访问的任务,我需要把它做好,这样我才能赢得民众的支持。”爱德华原本柔和的面部表情变得刚毅坚定了起来,“这就需要贵国的支持了,我相信茜茜你也会支持我的。” 爱德华说话突然变得正式了起来,慈禧太后不免微微一愣,笑道,“你需要我什么支持?我对英国的态度就犹如对爱迪一样,都是恭敬而且有礼貌的。” 原本十分和谐自然的人际关系,只要掺杂进了别的诉求,就会变得不够纯粹,惠风和畅的圆明园,这时候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爱德华转过身子正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敛了起来,“我需要中国的一个态度。” 。。 “态度?”曾继泽看了一眼主位之上的郭嵩焘,不免复述了一个这个词,“请问大臣您说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外交部次大臣巴扎利勋爵坐在了郭嵩焘对面的位置,枢密院次大臣雅各布和驻中国大使阿伯特坐在了两边,这边坐着是郭嵩焘奕劻和曾继泽,这算是比较高等级的会晤了。当然,阿伯特对于没有任何一个军机大臣出席是十分不满的,但是有郭嵩焘在。他也不好过度抗议,毕竟现在主持谈判的是巴扎利勋爵了。巴扎利听到了曾继泽的反问,点点头,“是的,我们需要一个态度,一个中国是否愿意在英国人主导下的国际秩序上发挥自己的作用的态度?” “当然!”郭嵩焘又快又肯定的接话了,“我们一直认为英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我们中国对于英国一直保持着学习和敬畏的态度,大臣你说的。我们当然是愿意的。” 中国当然愿意英国人主导整个世界,这不是卑躬屈膝,而是战略的现实,世界警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中国一百年不出头,绝不会当什么世界霸主,当然也不会存着和英国人争夺世界支配权的愚蠢心思,不管国内那些腐儒以为胜了几次俄罗斯人就可以天下无敌,重返天1朝荣光,真正开眼看世界的人清楚的明白。现在的英国是多么的强盛和不可一世,中国最需要的,就是学习。再学习。 “那我们就需要中国的态度,这也是我们枢密院次大臣这次一起陪同我们爱德华亲王来中国的目的。” 郭嵩焘若有所思的看着英国枢密院次大臣雅各布子爵,他身子前倾,扫视对面的中国人,“我们大英帝国,需要中国立刻退出在缅甸和恒河一带。” 。。。 “态度?”慈禧太后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右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让我猜猜,你居然说英国需要中国一个态度。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英国之前突然咄咄逼人。要我们跪拜,要英国的舰队护送你的船只。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是为了证明我们中国的态度吗?哦,对了,当然要加上苏伊士运河的事情,都可以认为是为了试探我们中国吗?” “是的,”爱德华点点头,毫不否认,“我们必须要准确把握住中国方面的态度,特别是茜茜你的态度,这个态度至关重要,因为我们必须要确认,确认中国会在英国的主导之下开展自己的外交活动,先保证大英帝国的利益之后再谋求中国自己的利益。” “你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英国政府和您的母亲,是确认中国会不会臣服于大英帝国吧?”慈禧太后说道。 “可以这么说,”爱德华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我们需要一个服从者,不是一个捣蛋者,不需要一个阻碍我们发展和影响我们国家利益的国家,所以我们必须要确认这一点,确认中国是不是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是不是愿意跟随英国。” “我们当然是愿意跟随中国的,”慈禧太后笑道,“这一点何须要你们来试探呢?大可不必,所以你们测试的结果如何?对于中国人的反应满意吗?”慈禧太后的双手紧紧的蜷缩着,脸上却还是带着恬然的笑容,“贵国外交部要求的事情我们只是有一点点的改变而已,都是按照贵国的安排来做的。” “我相信贵国应该是满意的,是不是,爱迪?”慈禧太后手心一阵痛,这些英国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居然把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当做一种可以试探的东西来进行,这绝对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但是她隐隐可以猜到为什么英国人会如此的咄咄逼人和不屑一顾,这后面,他们图谋绝对是非同一般。 “我们可以认为中国的态度是温和有礼的,所以我要提出了我们的要求,茜茜,”爱德华对着慈禧太后正色说道,“中国需要最先进的火车装备,我们可以提供,军舰的设备和建造技术我们也可以逐步放开,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只要中国还需要继续持有,我们也会承认,只需要中国承诺一件事情,以上的这些要求我们都会达到。您这么聪明的女士,一定知道我们英国想要中国承诺的事务是什么。” “孟加拉,”慈禧太后说了一个词,双手伸直,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知道了目的总比忐忑的接受开价过程来的痛快,起码知道了对方的要求,“是孟加拉,对不对?”   ☆、十四、功在诗先(一) “缅甸可是中国的属国,”郭嵩焘一口回绝,“我们天然保持对缅甸的管辖,贵国提出这样的要求,和法国人在越南的行为是一样的,违背了国际惯例。” “那么恒河流域的中国人呢?他们建立了一个叫做孟加拉的国家,”巴扎利大臣尖锐的眼神透过金丝眼镜严厉的看着郭嵩焘:“这个地方也是中国的属国吗?” “绝对不是,中国一向尊重贵国在印度的统治,并且相信贵国在印度的统治能够帮助印度本地人更加的开明,这是中国的国策,怎么可能对着印度指手画脚,或者是接受那里的人成立的什么国家为藩属国呢。” “可他们毕竟是中国人!这点毫无疑问,”巴扎利说道,“那些盘踞在恒河下游的中国人,不仅成立了国家,而且拥有了正规的官职和军队,当然,这些人对于我们在印度的统治是造不成任何威胁的,但是,我们必须要维护我们的尊严,所以我们必须要求中国给我们一个答复,是否维护着恒河下游的中国人。” “我们绝对不存在维护在印度发生的任何危及英国统治地位的任何人和任何行为,”曾继泽说话道,“这一点我在英国的时候,就再三向首相大人和外交大臣陈述过我们中国的态度了,中国绝对不存在挑战或者是对抗英国的想法和实力。” “所以中国是不会袒护那些中国人了?”巴扎利抚了抚金丝眼镜。 “请大臣您注意自己的言辞。”奕劻有些不悦英国人咄咄逼人的态度,“你说的那些中国人。是我们大清的叛逆,他们的暴动和叛乱直接导致了我们无数臣民的死亡和国土的沦陷,更是让我们的文宗皇帝含恨离世,现在文宗皇帝的遗孀还在治国理政,你们的意思,我们和这种不共戴天的仇人联合在一起了?” 奕劻泛着怪眼。不可一世的八旗纨绔态度拿出来。英国人的气势顿时减了一些,语气也变得缓和了,“当然,我们没有这种意思,在任何国家的反抗政府的叛乱都是不能容忍的。”阿伯特大使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对面,“但是根据贵国在云南国边境出口的物资清单来看,贵国一年之内出口给缅甸的物资,实在是很吓人啊。缅甸国全部人都消费这些物资,都用不完,关于这点又是如何解释呢?” 不用说,当然是赫德。奕劻恼怒的想道,除了这个海关总署的赫德,英国人怎么可能拿到中国一年在云南出关的数据,这个赫德,就算是他如何为中国兢兢业业,但是要他选择,他一定会选择自己的祖国。 “我相信贵国拿出来的这份数据一定是准确可靠的。但是这里面的数据也一定是十分详实的,那贵国也一定能看到,里面的通关货物,没有任何一根木材,或者是任何一块布是中国的政府,或者是官办的企业卖出去的,当年我们的太后陛下出访贵国时候,就承诺任何官方层面会对缅甸实行禁止购买或者出卖货物,她一回国之后,我们就坚持了这个观点,”郭嵩焘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他侃侃而谈,“关于这一点,海关的档案都是可以查的很清楚的。” “我们还承担了理藩院那边受到的压力,为了防止我们中国有可能被怀疑和他们进行交易,任何官方的交易都被取消了,缅甸国王对于我们的举动十分的不满,但是我们为了英国人的协议,愿意让缅甸国做出牺牲,关于这些,都是可以查的,请问贵国还要如何?不仅仅他们是你们的乱臣贼子,更是我们的叛贼,中国是不会和敌人妥协的。”奕劻不悦的说道。 任何人都知道表面的数据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的,但是中国人这么表态,谁也不能指摘什么,巴扎利点头表示同意奕劻的话,“我当然承认中国对于恒河流域武装势力的封锁,我们也不表示感谢,实际上,他们的势力也在我们的打击下进一步的缩小了,现在已经不成气候。” 郭嵩焘适时的拿起来了面上的茶盏,假装在喝茶,掩去了嘴角那不屑的笑意,不成气候? 同治十三年,石达开三人正式在靠近缅甸的一个山坡城市上建立孟加拉国,印度语之中孟加拉意为“大河边日出之国”,都城号称为小天京,等到消息传到英国的印度总督耳朵里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石达开把印度莫卧儿王朝末代皇帝的遗孀捧的高高的,称之为孟加拉国母,并藉此挥动大旗,将恒河三角洲和喜马拉雅山南麓一带丘陵收入囊中,而这时候英国人还在镇压此起彼伏的印度民族大起义,并企图围剿印度高原上实力雄厚并且领土辽阔的土邦王公,对着孟加拉国只能是稍微放一放,这样顾此失彼,一下子就给了孟加拉一个可乘之机,中国的制度文化和技术被英国人瞧不上眼,可在印度一带,还是十分先进的,石达开等人有谋略又有手段,现在又有印度皇后在手,又有大义,还有钱和物资,一下子就站稳了脚跟,恒河三角洲一带人口密集,便于招兵买马,土地肥沃,水稻一年三熟,就是富饶之地。印度人看人本来就以白肤色为尊,中国人的肤色天生就是统治力,石达开又擅于用宗教蛊惑人心,不过是三五年的功夫,就已经在恒河一带拉起了号称十万的大军。 光绪三年,石达开率领精兵偷袭攻打加尔各答港口,意图摧毁这个英国人在印度最大的港口,原本即将要成功,印度舰队的军舰加入了进来,朝着港口上无差别的进行炮轰,孟加拉国的士兵伤亡惨重,不得不战略性撤退,但是经此一役,加尔各答的商贾和货船犹如惊弓之鸟,顿时少了好些,加尔各答港口顿时萧条了不少,英国的印度总督,不用说,当然是火冒三丈了。   ☆、十四、功在诗先(二) 孟加拉隔着恒河对着加尔各答虎视眈眈,航运和港口是印度这里很大的一笔收入,印度总督忍无可忍,只能是暂停对于印度西南部高原上的土邦征伐,转过头来对着石达开等人围剿,陈玉成在太平天国号称武神,对付全副武装的英国本土士兵大约是不行的,但是对着包着头巾留着大胡子的印度仆从军队,可如同滚瓜切菜一般的横扫,几个月之间接连取得达卡、那不勒、语屯三次大捷,杀的殖民部队屁滚尿流,印度人虽然不畏死不怕苦,但是面临刀斧加身的时候不免也十分畏缩,一时之间都视为前往恒河作战为危途,经过几次战争,石达开的孟加拉国将西北角牢牢控制在了手心,隔着恒河和英国人划江而治,西北角又把触手伸到了廓尔喀和不丹,石达开十分豁达,把从英国人手里夺来,英国人从不丹夺来的2000多平方里尽数归还不丹,陈玉成又应廓尔喀国王之邀,进入廓尔喀,将亲英世袭首相位置的拉纳家族推翻,还政于之前无权的国王,这样以来,西北三国几日之间尽数脱离了英国直接或者间接的控制,三国国土上也紧紧连在了一起,廓尔喀国王更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陈玉成,以表示感激之意,三国之地占地虽然不大,可气势了得,西北土邦也是见着心里火热,蠢蠢欲动起来,再怎么说,若是能和他们一样摆脱了英国人的压榨。岂不是美事一件? 有了例子,别人自然就会仿效。石达开就如同鲶鱼一般,惊扰了印度这里的鱼塘,英人暴政,本来敢怒不敢言者甚多,有人跳出来反抗,附和者只会越来越多。英国总督好几次围剿石达开等人。他们根本就不坚守一地。只是玩游击战,战事若有不谐,即刻躲入缅甸的深山老林之中,或者是北上躲到廓尔喀等国境内隐藏,英国人一旦撤退又钻出来捣乱,印度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三国连成的地方已经是占据了印度东北角,大有不可抹灭之势了。 单单就是这些也无不可,就如西南土邦一样。置之不理就可以了,石达开自从攻打加尔各答失败之后,攻守方向趋于保守,也不会过多攻打印度的重镇。但是孟加拉国的存在,不仅是侵害了英国人的统治,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英国在印度的经济利益。 “印度的东南和东北部,是出产茶叶和棉花的地方,”巴扎利次大臣说道,“这也是我们出口的总要收入,我们不能允许这些中国人在附近生事。进而影响我们的经济。” 英国人现在占据了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印度的红茶和棉花,加拿大的木材,南非的钻石和黄金,澳大利亚的铁矿,源源不断的送到了英伦三岛,然后再加工成昂贵的工业制品倾销到各个殖民地,这是一个循环,印度的茶叶和棉花产量因为战争锐减,但是国内的需求还是存在,所以商人们不得不找另外的原材料供应国,茶叶,当然是中国,棉花,也是在中国,新疆已经种满了棉花,源源不断的从喀什出口,送到印度去。 此消彼长,印度更是少了这两块的收入了,现在的印度已经是属于女王陛下的私人财产,自己少了收入,还被中国人多赚了许多钱,整个完善的社会经济体系,这里缺了一环,那里就有别的意外发生,进而会引发许多不能估计到的变故,这才决定一定要解决好孟加拉国的事情,不惜任何代价。 任何国际问题,都可以归结到经济纠纷上,郭嵩焘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但是也清楚此消彼长的道理,他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贵国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或者是什么要求?请告诉我们。” “我们需要你们全部对缅甸进行禁运任何物资,包括官方和民间的。” “官方的我们可以承诺,除去供给给缅甸国王的物资之外别的绝不进行运送,但是民间和私人的我们无法承诺,因为缅甸是我们的属国,任何进行的民间商业行为,我们都是无权阻拦的。”郭嵩焘说道。 “那么,”巴扎利勋爵摊手,“我也只好请枢密院雅各布子爵阁下来接下去谈判了。” “我们英国要通过舰队派遣一支军队进入到缅甸,隔断缅甸和孟加拉之间的联系,确保我们在剿灭恒河流域的中国人时候,不会有其他的势力进行拦住。”雅各布留着短须,目光炯炯,神色刚毅,挺直的腰板一看就是军人出身,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请中国方面配合。” “这是不可能的,”郭嵩焘耐心的解释,“我们作为宗主国都没有派遣军队进驻缅甸,中国方面认为,贵国不适宜进入缅甸。” “这只是为了平叛,只要恒河三角洲局势稳定了下来,我们绝不会继续留在缅甸。” 。。。。 “不会留在缅甸?”慈禧太后微微一愣,“贵国行事可从来没有这么清楚明白啊。”英国殖民者从来都是来了就霸占着不走的,参见北美洲的历史。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会承认缅甸归属中国,英国人不会染指中南半岛,这是绝大的进展和绝大的让步,慈禧太后有大概那么一瞬间被英国人的诚意所感动了,“那么,爱迪,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次来中国,最首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稳定印度的统治吗?” “是的,这也是我的母亲交给我的任务,在南部非洲,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还有在欧洲大陆上也是有些问题,国内有些人说可以发动战争来进行处理,但是我们还是不愿意动武的,英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所以我们需要找一个愿意和英国在各个方面开展活动的国家,进行部分势力的划分和确认,茜茜,这是我承担的第一个任务,我希望能把它做好,我也希望你能帮助我。”   ☆、十四、功在诗先(三) 爱德华诚恳的眼神看着慈禧,慈禧太后挑了一下眉,“我一定会帮助你的,爱迪,”慈禧太后微笑,“不过我们先别谈这些,具体的事务让官员们去谈吧,走,我带你去见一见别的风景。” 两个人坐着轿辇一同去了长春园,这里有着许多西洋的景致,慈禧太后素日是不来的,因为她自己不喜欢西洋的建筑,不过今日来陪爱德华,倒是要一同来瞧瞧,大水法前喷泉如同雷鸣,爱德华不意在东方居然还能瞧见这样的建筑,连连点头,慈禧太后指着巍峨高耸的大水法:“这是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给高宗皇帝设计修建的,每两个小时,”她指了指大水法前的十二生肖铜像,“每个动物的嘴巴里都会喷出水柱来报时。” “实在是很精妙啊,”爱德华点点头,两个人一同又去了迷宫万花阵,西洋的园林手法把林木花卉修剪的整整齐齐的,万花阵之中设有两个宝座,慈禧太后和爱德华一起坐下,见着太监宫女在迷宫之中穿梭,直到最快的人到了宝座前视为胜出。如此差不多到了晚间,慈禧太后实在是不耐烦陪着如此久,就问爱德华,“今日就在这里住下吧,西洋楼建成一百多年,还没有接待过欧洲的客人,爱迪你是第一个。” 于是在海晏堂住下,一干大臣随从等都一同住在此处,慈禧太后告辞了之后迅速的回道了勤政殿,恭亲王和军机大臣,还有谈判的郭嵩焘等人都到了。刚刚进殿,慈禧太后就问,“没想到啊,难怪之前咄咄逼人,我以为英国人是要闹怎那样!郭嵩焘,英国人就是要孟加拉国?要石达开等人滚蛋?” “是,”郭嵩焘应道,“英国人提出了运河、铁路、军舰等方面的退步。来换中国对于石达开等人的隔断。” “那大家伙是怎么想的?”慈禧太后舒了口气,慢慢问道。 “明面上是谁都不能说咱们和石达开人有关系,只是这内里,瞎子吃饺子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恭亲王率先开口说道,“我大清对着石达开既往不咎,历年来还给了他这么多支援,帮着他们在印度站稳了脚跟,不可谓恩德不大。如今既然英国人愿意下血本来给我们好处,解决石达开,臣以为可以接受此事。” 宝鋆也点头说道,“议政王说的在理,户部的暗帐,每年不经过海关送给石达开等人的军火价值就在三十万之多,别的不说,这笔钱,咱们可是送了有十多年了,这里满打满算也有四百万了。若是英国人愿意给军舰,怕是最好的军舰都可以买一艘来了。石达开等人在印度的出息无非是铁矿和大米,隔着缅甸,这些运回来也早就价格高昂,不能用在买卖上了,这点子出息不够啊。”总而言之是支援石达开和英国人对着干是收益极小,付出极大的事情,不值得一做,如今英国人愿意出大价钱来买石达开等人的性命,不如卖掉也就是了。 “若是英人愿意将军舰等技术给予中国。这可是大好的事儿,”景廉说道,“若是有了最好的技术,日后就不用再花大价钱来买了。自己的造船厂就可以建军舰。” 慈禧太后不置可否,只是在沉思,郭嵩焘不免也觉得英国人提出的条件甚好,只是他还轮不到说话,一个大嗓门就窜了出来,“我以为。不能和英国人谈石达开的事儿!” “这是为何?”慈禧太后问道。 “且不说咱们表明了和石达开毫无关系,就说英国人的条件,不要忘了英国人绝不会是什么承诺就会履行的人,就不用说什么军舰火车还是别的运河股份,就单单说,他们进了缅甸,到时候用各种理由来推脱不能离开,诸君怎么办?印度可是连着缅甸的,到时候不用说,逐步蚕食,缅甸也不复存在了,那么云贵之地,又成了边境。” “藩属之地,若是论经济出息之事,直接算自然是亏的,可若是论起别的,自然是赚的。” 宝鋆微微冷笑,“左大人,你说别的算起来是赚的,不如和大家伙说一说?” 左宗棠对着宝鋆的挑衅就当成耳边风,他对着宝座上御案后的慈禧太后说道,“藩属之地,不是说可以作为多少的产出为利,臂如英人对着印度一样进行压榨,自然不符合天1朝仁德之主的样子,可藩属之地,存在的必要,最紧要的一条,就是作为和其他列强的隔断之地。” “何为隔断?以缅甸来论,若是缅甸还是我中国之藩属,英国人的军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驻扎在云南边境,如此以来,云贵军备压力大减,这也是西圣昔日为何要助浩罕复国的道理,蒙古各地都是内藩,北疆国境对付俄罗斯人原本压力甚大,如今以攻代守,反而压力少了许多,若是加上西北,各地要防着俄罗斯的军队之数就是难以想象的庞大,有浩罕等国作为中俄之缓冲,将来俄罗斯若是骤然生事,咱们反应的时间也充裕些,这是藩属国的意义,如今的越南也是如此,若是法国人能靠着广西广东,一夜之间就进了中国的国境,我瞧着你们那个晚上还能够安枕!” “若是单纯以出息来论,昔日平定新疆甘肃之乱,靡费银钱何止千万,为何西圣还要如此一力平叛,大动干戈,无非是不愿效仿北宋故事,陕甘沦为边境焉,新疆既平,浩罕也复国,西北一带无虞,这才是最大的出息。” “新疆一地,我知道的甚多,新疆出产的棉花这些年除去供应兰州棉纺厂之外,大部分都被喀什的英国商人收购,还有浙闽的茶叶,出口的数目可是倍增,这些说明了什么,石达开在印度捣乱,他们那边出不了茶叶和棉花,英国就问咱们买了,新疆浙江两地出息可就多了去了。宝大人,你怎么不算算这些帐!”   ☆、十四、功在诗先(四) “算起来,这两地的茶叶商会和棉花商会,倒是要给石达开一些银子补助才是,没有了石达开,他们那里能扩大如此多的出口?”左宗棠微微冷笑,“不帮着人家,还要帮着洋人灭了石达开,真不知这眼光是浅薄到了何等的程度!” “你!”宝鋆气的满脸通红,正欲反驳,却被慈禧太后喝住了,“好了,朴存公,就事论事,不许扯别的,你的意思是对着英国人的要求不予以理会了?” “英国的承诺费而不惠,他们的东西我们还是要花钱买的,且不说英国人要驻军缅甸,将来愿不愿走,就单单说一件事,英国人摆平了印度,后续如何?自然要北上或者是东进,不是云贵就是西藏!法国人还在南边,北边还有俄罗斯人,若是如此,中国永无宁日也!” 左宗棠说的话掷地有声,气势凌然,宝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微微冷笑不说话,慈禧默默,“英国人是不是若是石达开等人不谈,其他的任何事物都不谈?” “是的,”郭嵩焘回答道:“孟加拉国的事情要先确定,再接下去谈别的问题,这个是先决条件,外交部次大臣还暗示了我们,如果我们不能给出承诺,他们会在越南事务上支持法国人?” “支持法国人?”慈禧太后微微冷笑,“越南已经全部送给法国人了,还需要怎么支持。” “鄂格已经在了越南。想必能给法国人一点压力,若是英法两国联合起来。这绝不是好事啊。”恭亲王担忧的说道,几个人神色一变,都想起了昔日英法联军入侵的旧事了。 “法国人狼子野心,敢侵吞我越南藩属,实在是该死,鄂格乃是天之使节。去越南是名正言顺的。焉能因为英国人的态度,而弃之藩属不顾,就算石达开等人可弃之,我越南藩属国也决不可弃之不顾!”李鸿藻说道。 “法国人有自己的述求,他要越南,我们是绝不能让步的,若是越南丢了,这两广可真是国门了,英国人的要求么。”慈禧太后沉吟,军机大臣们都抬起头来偷偷看慈禧太后的脸色,“我先想一想,这事儿急不得。郭嵩焘你先去谈一下,总理衙门要把这事儿罗列起来,答应和不答应,我们会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都列出来,让大家伙瞧瞧。得失都有那些。不过呢,英国人的话也不用觉得多危言耸听,怎么了,他和法国联合起来,我难不成就没有盟友可以遥相呼应吗?法国人的对头可不算少呢。” 左宗棠知道慈禧太后犹豫了,不然她不会说要想一想,是啊,最先进的机器和最先进的军舰,这对于任何一个执政者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特别是太后这种********要发展洋务的人来说,相比较之下,石达开等人的分量就远远不够总要了。“孟加拉国还有人在京中,太后若是难以取舍,不如召见其人问一问。”左宗棠最后说了一句争取了一番,也就不说了。 “我知道了,你们跪安吧。” 左宗棠出了勤政殿也不多说话,只是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值房里头,哼着小调亲自动手烹制了一壶茶,他拿出来两个龙泉青瓷茶盏,却不斟茶,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过了一会,值房之外走进了一个人,见到左宗棠已经准备好了茶水,不由得笑道:“朴存公未卜先知,居然知道下官要来此地。” “这是自然,”左宗棠示意站着的来人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今日之事,不用我说,你这个手眼通天的王大人自然应该就知道了,这会子必然要问问我的意思,所以我就烧着水来请你喝茶,这是今年的碧螺春,你试试看。” “不用试,就知道中堂大人这里的茶是最好的,”王恺运笑道,他作了个揖,洒脱的坐了下来,“中堂大人安之若素,可别人已经是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老夫性子是急躁了些,但若是此事和我无关,自然是高高挂起,当然是稳如泰山,我迎了爱德华回来,差事已经了了,我安心看戏就成。” 王恺运喝了一口茶,赞道,“味道轻浮缱绻,异香浓郁却不扑鼻,果然好茶。”他笑着看左宗棠,“只是身在局中,怕是老大人无法隔岸观火了,军机处的意思,老大人可都瞧见了。” “自然是瞧见了,”左宗棠微微冷哼,“我昔日虽与石达开为敌,但是我从不否认,石达开乃是太平天国里面诸王里头最为厉害的人物,留着他去折腾英国人最好,英国人没空来顾及我们,我们这才可以闷头发大财,就为了这些蝇头小利,军机处居然要和英国人妥协,这也就罢了,大不了让石达开等人退入缅甸打游击就是。可他们居然还要对着法人软弱,这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壬秋你是高才,不如为老夫解惑一番?” “这也没什么可说的,还是因为议政王天性柔和,不愿生事而已。” “那也是就说,八里桥之战,怕是咱们这位议政王最雄姿英发的时候了?” “真是,不过幸好是议政王如此温和,西圣才能如此放心把外面的事情都托付给他,朴存公说一句‘无周公之志’恰如其分,若是议政王雄姿英发,只怕西圣每天夜里都要睡得不安稳了。”王恺运笑道,“议政王已经在军机处呆了太久了,不管是前明还是本朝,从未有领班军机大臣秉政二十年之久,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才是正理啊。” 左宗棠默然,“这是壬秋你的意思呢,还是西圣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王恺运坦荡说道,“西圣未必不会没有这个意思,朴存公不会不知道,攘外必先安内,内里头纷争不断,只怕是外头也要存着疑虑,越南人已经在怀疑了,为何只是有一个问责使前往,明面上的水师和两广士兵未有动静?”   ☆、十五、左顾右盼(一) “他们在怀疑什么?” “他们在怀疑,为何我大清看上去如此举棋不定,”王恺运应答道,“朴存公应该知道,越南人本来就是偏向法国,若不能挟雷霆之势而下震慑于他,怕是鄂格南下所争取来的暂停履行和法协议的优势,又要失去了。” “那你意如何?”左宗棠捏须问道,“要老夫揽了越南之事过来?要知道议政王是不会把这事交给我的,派遣使节由我确定人选,已经是议政王最大的让步了。” “朴存公知道西圣的心思嘛?” “西圣素来坦荡,我岂有不知的道理?”左宗棠笑道,“西圣自然是喜欢动手的。” “凡事还没有筹备妥当,西圣是不会动手的,”王恺运说道,“这筹备的东西,不仅仅是要方方面面,更是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和人选,大清上下只能有一个声音,只能有一个领袖!” 左宗棠微笑,“那我且拭目以待了。” “朴存公也不能存着看戏的道理,”王恺运喝尽了杯中茶,站了起来,“您应该多给郭大人一些指导,如今看来,英国的印度之事,和越南,也是分不开了,”王恺运转身离去,最后说了一句话,“老大人若是要行雷霆之势,可要自己握着那个铁锤子啊。” 。。。 是夜,太后就召见了正在京中的李玉成,当然是十分低调的瞧瞧进行,李秀成如今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在印度晒的漆黑,他伏在地上默默跪着,似乎也不太恭谨,慈禧太后不以为意,只是叫他站了起来,“现在你们有多少人马了。” “兵丁有六万多,还有别的人口加上去总是在五六十万的样子,这些人老实听话。这几万人马都能供养的起,”李秀成说道,“这些年征战不少,兄弟们在印度娶妻生子。再过几年,下一辈也就可以用了。” “这倒是不错,你们有了自己的基业,想必也能安生些,我听说英国人曾经想过要招安你们。有没有这回事?” “英国人是有过招安的想法,但是翼王的意思,我们到底还是中国人,说什么也不能给洋鬼子卖命……” “除了这个呢?”慈禧太后问道。 “他们用心不诚,所谓招安也不过是想着把我们歼灭,这几年我们实力强盛了起来,他们可能存着真正想招安的意思,但是我们也不屑去理会了。” “征战固然是好事,但若是你等能有片安歇之地,那也不好拒绝吧。” 李秀成皱眉。“英国人怕是不会愿意见到我等在印度割据的。” “这是自然,”慈禧太后微笑,“所以你们过的辛苦。” “再辛苦也是甘之如饴,太后,”李秀成进殿以来第一次称呼慈禧太后,“请让我们的幼天王返回孟加拉即位。” “大胆!”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莲英呵斥道,“什么幼天王,如今只有承平伯!” “是是是,”李秀成唯唯诺诺,“是承平伯。一时半会改不过口。” “你们还想着承平伯,如今还是先想想自己个吧,”慈禧太后说道,“英国人要我们放弃你们。或者说让你们退出印度,你是怎么想的?” 李秀成大吃一惊,“什么?”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英国人开出了一个好的价钱?” “价钱还不错,也是因为你们在印度做得好,他们不得不出大价钱来守住印度的稳定。”慈禧太后又问,“你们意下如何?” 李秀成原本有些慌乱,见到太后发问,似乎又镇定了起来,“太后是什么意思?” “我来问你,你倒是问我了。”慈禧太后笑道。 “太后若是同意了英人要求,却不会来问我等了,”李秀成坦然说道,“我等人物,生死兴衰全在太后的一念之间,换句话说,我等不过是仰仗着太后仁慈才有今日,若是太后和旁人一样,我们三人只怕早就死在了菜市口上,又何须让荣禄亲自来救翼王,又何须把我等留到今天?” 慈禧太后笑而不语,李秀成侃侃而谈,“太后一问,我就知吾等绝不可能交给英国人,昔日荣禄将军放我们出去,存着心思就是要给英国人捣乱,论这些年的成绩,虽然仗着国内的军火物资,但是我们也不是白闲着,英国人在印度如何,太后是尽可能见的清的。我们还有用处,想必太后是不会让有用的人不能发挥用处的。” 李秀成果然擅长于谋略,太后笑道,“你知道就好,但是英人提出来的条件十分优厚,我见之尚且心动,故此要来见一见你,听听你的意思,也让你说说看,你们那边的优势,兼听则明嘛。” 李秀成摇摇头,“太后心里有数,又何须在下饶舌,太后若是记得一句与虎谋皮,就知道在下的心意了。若是再问,在下也只能说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无别的话了。” “非我族类?”慈禧喃喃自语,“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你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就在承平伯府里头呆着,最近人多眼杂,被英国人看到你在这里就麻烦了。” “是。” 李秀成转身离去,却又被慈禧太后喊住了,“李秀成,你今年也快六十了,人说落叶归根,你们飘零在外头,迟早是要回家的,这次回印度,再过几年就回来养老如何?”慈禧抚了抚旗袍上的皱纹,淡然说道,“陈玉成和石达开还算年轻,你却可以歇息了。” “太后若是有差遣李秀成必然遵命,”李秀成微微鞠躬,昔日这万古忠义的忠王还是俯下了挺直的脊梁,“我的家小都在京师,这些年聚少离多,我倒也十分想念。” “那就如此说好了。”慈禧太后笑道,“你这样的人才本宫倒是不舍得送给英国人。” 慈禧太后看着李秀成离去,思索了一番,偏过头吩咐李莲英,“明日就告诉庆海,让他和法国人接触一下,就说,”慈禧太后眼睛里都是莫名的神采,在夜色之中闪闪发亮,“我们有礼物送给他。”   ☆、十五、左顾右盼(二) 总理衙门并不是没有什么进展的,这些日子的谈判,把关税以及别的什么合作项目都办成了,只是最关键的一件事,英国在缅甸驻军的问题一直无法解决,巴扎利渐渐失去了耐心,三日之后单方面照会中国的总理衙门,“苏伊士运河有关股份将在一个月之内退还给中国。” 更为让郭嵩焘震惊的是次日枢密院次大臣似若无意之间透露出的一个消息“英国将和日本签订购买排水量七千吨的铁甲舰一艘。” 消息传出,别的不说,两洋水师衙门顿时就炸开了锅,南洋水师大臣沈葆桢、北洋水师提督彭玉麟纷纷上折子弹劾总理衙门办事不利,将此巨无霸型铁甲舰拱手给予日本人。 “英国人根本就不会卖给我们七千吨的铁甲舰!”郭嵩焘在左宗棠的值房里大发雷霆,“昔日就是如此,只是给我们那些两三千吨的破船!” “筠仙,注意你的措辞,”左宗棠撇了撇茶盏里的茶末,“什么破船,那些可是如今北洋水师的主力船只,南洋水师这几年也才多配了几艘而已,两三千吨可是海中的鲨鱼军舰,不是破船,被你嘴里一说,似乎如今我大清的水师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和七千吨的铁甲舰一比,那岂不就是破船?”郭嵩焘摊摊手,“速度和靖远号这种两三千吨位的军舰一样快,火炮多了十门!你说靖远号是鲨鱼,我却说这七千吨更是海中龙王,所向披靡!我求了英国人多少次啊,他们就是不松口要卖给我们,西圣也早就说了,不计任何价格。只要英国人肯卖,他们就是不肯卖!说什么这是英国海军的最高机密,绝不能轻易给外国。好么,现在他们。”郭嵩焘朝着外面指了指,“居然肯卖给日本了!我算是瞧出来了,咱们就根本没被英国人正眼瞧过!” “那是英国人忌惮着咱们,”左宗棠淡然开口,“不然他们不会不给咱们七千吨的大船的,他们心里总是觉得咱们会和他们争雄,之前用跪拜礼来试探咱们也是同一个道理,他们私心就要想着我们会不会挑战于他。这算起来,倒也是咱们中国的荣幸啊。” 郭嵩焘摇摇头,“这些英国人,想什么大陆均势是想疯了吗?想着在东亚,也搞出什么中日均势?和法德一般?” “怕是错不了,”左宗棠说了一句,这时候内奏事的太监来传旨,说是太后召见军机大臣并郭嵩焘。“咱们到御前再说话吧。” 军机们都到了勤政殿,等到众人行礼完毕,慈禧太后就焦急问道。“英国要卖七千吨的铁甲舰给日本,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是英国人自己提出来的,微臣以为这消息不太可能是真的。”左宗棠率先说道。恭亲王不悦的皱眉,“这不过是英国人想拿这个招数逼我们就范而已。” “就范?我就怕他们假戏真做!”慈禧太后显得焦躁不安,“东亚之局势,若是我们在水师弱了一分,日本人法国人俄国人的势力就会强上一分,如今英国人又给日本人加砝码了,若是这样下去,如何了得,七千吨的铁甲舰!”慈禧太后虽然不懂军舰。但是她舍得花钱买,也舍得花钱自己造。也知道海军的军舰当然是越大越好,这个时候七千吨的铁甲舰就如同是后世的航母。航海的霸主,郭嵩焘用海中龙王来形容,绝对是一点错都没有,突然之间听到了日本人有了这样的海军实力,怎么不叫慈禧太后着急上火。 “咱们也不是没有,德国帮我们造的七千吨铁甲舰估摸着也可以交付了,北洋水师官兵早就已经在军舰上训练,一旦开回到中国,就能立刻使用。”恭亲王说道,“这铁甲舰一旦到付,我北洋水师还是亚洲第一,太后勿忧。” “议政王所言甚是,再者日本国也绝对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购买七千吨的铁甲舰的,去年日本国的财政支出不过是五千万日元,一艘七千吨的铁甲舰大约造价要四百五十万日元左右,英国人素来军舰要价高些,五百万日元总是要的,日本国就算再有钱,也拿不出一年支出的十分之一来购买一艘军舰,微臣想着若是英国人要卖,日本人要买,这几年之间也是买不到的,一来是银子不够,二来是要建造军舰,没有几年也是建不好的,这几年的时间,其中能发生什么事儿,还不知道呢。”宝鋆说道,他是从财政的角度来解释这次只是虚晃一枪。 慈禧太后赞许的点点头,“配蘅公如此一说,我到底是放心了一些。” “英国如此焦急,臣以为还是他们关心着印度的局势所以才会如此行事,臣请旨,速速隔断和石达开等人的联系,缅甸之西,中国就不要再过问了,答应了英国人的条件,想必英国人也会投桃报李,承诺的事情都会达成。” 慈禧太后环视众人,“大家伙都是这个意思吗?” 左宗棠闭目不言,虽然他很喜欢和恭亲王唱反调,但是在领班军机大臣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后还跳出来反对,这不是有主见,是太幼稚了,之前的辩论太后已经知道自己的意见,这时候就不需多说了。 众人都是低着头不说话,谁都不能明白太后放任石达开等人在印度的直接效果能有多少,特别在宝鋆看来,花了这么多钱,实在是得不偿失。 大家都不说话,慈禧太后却是慢悠悠的说话了。 “前些日子,我陪着爱德华去长春园,见到了那些西洋景致,其中有大水法,前面有十二生肖铜像,到了时辰就会依次喷水,我想着那些铜像,若是拿出去换钱,却是不知道能换多少钱?” 她环视众臣,“当年英法两国联军一同登陆大沽口,入侵京师,若不是我和议政王留下来靠着那么一点点士气,那么一点点运气胜了洋人,圆明三园,必然会毁在英法联军的手下!” ps:大清日报节选:理藩院发言人日前在畅春园表示,坚决不能允许越南国脱离中国的藩属,特别在在法国人的胁迫之下违背了越南人民的自主选择权。针对法国自由电视台记者提出的中国政府偷运武器进入越南境内的问题,该发言人不予置评“这不是理藩院的权限,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兵部。”总理衙门郭嵩焘大人接受英国bbc电视台专访,他谈起了在伦敦过了美好的五年岁月,并怀念了和英国王室之间友好的交往,bbc的记者憨豆提出了有关恒河流域的事情,郭嵩焘学着英国人耸肩,“亲爱的憨豆,我们不可能为每一个中国人的行为负责,特别是这些中国人不把自己当做中国人的情况下,以石达开为代表的叛党脱离了中国,不服我们太后的统治,某个角度来说,也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在外面搞来搞去,实在是让我们很为难啊,当然了,我们是完全支持英国对印度的统治的,因为印度不够开化嘛,需要长辈来教导......”报道的第二天,印度国末代皇后正式通过大清日报的专栏提出了抗议,抗议郭嵩焘存在种族歧视。   ☆、十五、左顾右盼(三)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英法两国就算攻入北京,也大不了抢掠一番,怎么会做出捣毁圆明园的事情来呢? 但是就只有慈禧太后明白这个没有发生的惨剧,多少年后大水法那残骸依旧伫立在衰草之中,历历在目。 “我昔日和文宗皇帝说过一个梦,如今倒不如再和大家伙说一次,我梦见了文宗皇帝带着我秋狩木兰,把圆明园给留下来了,英法两国一同闯入了这个万园之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带不走的瓷器敲碎,宫殿们都毁于火焰,历代积蓄下来的典籍书画各色古玩毁于一旦。” “我是个小气的人,不舍得这些东西都被洋人们霸占了,所以自请留了下来,不过这个梦,大家都知道绝不是我的恐吓之言,洋人本性,若是我们衰弱一分,他们就会侵占我们一分,若是我们衰落的不成样子,只怕立刻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大争之世,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慈禧太后神色淡然,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定,“英国人谋求印度,印度一安,必然东顾,到时候我们和他们必然又要起争端,这不是我所愿意见到的,所以,我意已决,缅甸决不可让出!” 这就是要保留着石达开等人了,恭亲王正欲张口再劝,“不用多说了,石达开等人,是我放出去的,我早就说过,若是他们有心归顺,我绝对不会做兔死狗烹的事情出来,信我者绝无后顾之忧,好了郭嵩焘就将我的意思告诉英国人吧。” “可太后,若是不答应英国人,只怕这次访华之行。英国得不到想要的,必然要生事啊。” “生事就生事,谁怕谁?”慈禧太后挑眉。“我们也不是软柿子,说捏就能捏的。当然了,语气要柔和一些,不能生了口角是真的。总理衙门把这些事儿都要办好,还要预防着英国人借此生事。” 慈禧太后真可谓是乌鸦嘴,英国人果然生事了,就在照会英国有关于缅甸之事后的第二日,英国大使和法国大使一起亲自到了总理衙门,对于大清派出鄂格前往越南一事提出抗议。抗议的内容无非是干涉他国内政影响民族自主权这样的话。 郭嵩焘无暇理会他们,他还需要和其他国交涉其他的事务,奕劻回敬道,“越南还是中国的藩属,我大清派出使节来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还有,越南国王已经上折子到理藩院,说明是贵国利用武力强迫他签订要脱离中国的条约,绝非他本心。还要我大清替他主持公道,法国大使先生您不来找我总理衙门,我都要来发出照会质问贵国了。” 奕劻虽然如此说。但是也知道英法两国联合起来的象征性影响是十分巨大的,毕竟是西洋强国,不容小觑,奕劻找到了飞云轩,恭亲王微微皱眉,“英国人那边,就不用去管了,太后已经有了命令,我们就别多指手画脚。法国人这里一定要安抚好,越南是绝不容许分出天1朝的。法国人无非是要钱和要面子,”恭亲王呲牙啧啧。“要是没法子,也只好花钱买平安了。” 宝鋆已经准备好了对法国人有些物品的关税减免之策,细细的罗列了一番,恭亲王携了册子到了勤政殿和慈禧太后说起这事,“两强联合,我们现在还没法子抗御,太后已然定下主见,我们也不能对英国人退步,不妨对着法国人让步,不管能不能解决越南的争端,能让法国人独善其身,想必也就是大功一件。” “独善其身?若是这样就是真的好了。”慈禧太后接过了恭亲王拿出来给法国人优惠税费的清单,仔细的看了看,“靠着这些是收买不了法国人的,既然想要用银子砸死法国人,那何不拿个大点的?” “太后的意思是?”恭亲王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的说道。 “是的,如今世界各国,堪比春秋战国,有诸强争霸,自然就有合纵连横,他们要针对咱们,咱们也不能干等着被动挨打,不然日久天长,还以为我们中国就是这样的好欺负,我这送给法国人大礼,这大礼可不是那么好受的,法国人总是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才是。” 恭亲王心领神会,“那自然就是越南。” “是的,越南,越南当然要保持中立,最次也要中法各为宗主国,接受两国管辖。”慈禧太后笑道,“不知道法国人肯不肯?不肯的话,这份大礼就送不过去咯。” 爱德华亲王在谐奇趣的花园前用早餐,是于乾隆十六年建成的圆明园内的第一座欧式喷泉大殿,楼前左右九间弧形游廊连着两层八角楼厅,是为皇帝演奏中西乐器之处。楼南为大型海棠式喷水池,池内设有铜羊、铜鸭和西洋翻尾石鱼等组成的喷泉。爱德华就坐在宫殿的二楼,遥遥望着喷泉,宫人们倒上了燕麦片和牛奶,一个太监过来垂着手禀告,“启禀和亲王,太后已经去商议国事,不能过来陪王爷用早膳了。” 亲随翻译了一下,爱德华亲王点点头,用刀具在自己的吐司面包上抹了一层黄油,“我知道了,请她下午务必来一起喝下午茶。” 太监打了个千,转身离去,不一会,住在左近的外交部次大臣巴扎利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朝着爱德华亲王浮皮潦草的一鞠躬,“殿下,中国人居然提出了这样无礼的要求!” “巴扎利大臣,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生气?”爱德华喝了一口牛奶,淡然开口,“中国人只不过不愿意解决恒河流域的争端,别的事情,还是很配合的,我相信你在中国的礼遇,比任何一个其他国家受到的欢迎要多得多。” “我十分相信中国人表面上的礼貌,他们的表面功夫实在是太好了,但是暗地里行事却是十分无耻,我从法国大使馆那里得到了一个机密的消息,”他挥手让所有佣人退了下去,“中国人准备和法国人勾结了!” ps:大清日报节选:升平署署长慢慢在今年的全国文艺工作者座谈会上提出,要把升平署编排的大戏,如《大保国、二进宫》、《八里桥》、《战武昌》等曲目一一落实到位,希望每个戏剧种类都能因地制宜,因戏制宜,编排出群众喜闻乐见的地方戏,他赞扬了以梅巧玲杨万楼谭鑫培等杰出的艺术家,为了编排这几处新戏而奋不顾身废寝忘食的精神,特别是旦角名家梅巧玲,精湛的技艺甚至受到了最高领袖的赞扬,这是一个人民艺术家的最高荣誉,与会的艺术家和各戏种代表人物踊跃进行了发言,昆曲代表康雀儿表示,昆曲的艺术表现形式是比较柔美的,正面描写战争场面肯定是力度不够,能不能从另外的角度,比如柔美的爱情故事来烘托战争的残酷,署长认为这是一种比较可行的方法,但是要注意形式的选取,“有些人拿什么西圣和议政王的绯闻来编写说书,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决不能允许最高领袖的名声受到流言蜚语的困扰,我们必须要营造出领袖伟、光、正的人物形象。”会议一致通过“建立起大清特色的文化娱乐统一战线”的宣言。会后户部对今年的文化津贴予以了发放。   ☆、十五、左顾右盼(四) 爱德华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面包,“中国人现在应该不会和法国人勾结的,毕竟他们的纠纷,在越南的利益上,和我们在印度一样,这是绝对无法调和的事情,中国人可能或许和德国人结盟,或者和维也纳勾结在一起,但是现在应该不会和法国人和谈,大臣你是不是说错了?” “以前是不会,但是中国人肯定是考虑过了,这才和法国人走到了一块!”巴扎利恼怒的说道,“我在法国大使馆的线人得到了消息,说是中国和法国大使艾伯特已经悄悄的在接触。” “接触说什么事情?”爱德华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他把骨瓷茶杯放了下来,既然外交大臣这样的郑重其事,想必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接触交谈有关于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问题,中国人似乎更愿意把手里的股份卖给法国人。”巴扎利看到了爱德华的脸色巨变,“是的,殿下,他们大约是想把股份卖给法国人,这样的话,我们在苏伊士运河上的股权就不够多了。” 。。。 “我知道,”郭嵩焘十分诚恳的对着法国大使艾伯特说道,“这些日子我们两国之间出现了一些小矛盾和小纠纷,当然这些小风波对于我们两国的友好关系是不值得一提的。” “对此我表示保留意见,”艾伯特十指交叉,放在了案上,“虽然郭大人您屈尊降贵,亲自来了法国大使馆,但是我仍然不认为这是一种善意的表示,”艾伯特尖锐的对着郭嵩焘说道,“我们还是要申明我们在越南的利益需要我们通过条约的形式进行一个保护和确认……” 艾伯特又将之前在总理衙门一直说个不停的话说了一遍,郭嵩焘耐着性子微笑听了一会。不得不伸出手打断了艾伯特的话语,“对不起,大使先生。我很抱歉,我今天来到这里。不是来争论的,关于争论,我相信我们争不出什么一致的意见来,还是想要解决问题的,关于越南的事情,我们互相无法说服,当然,是在目前的条件下无法说服。所以我们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郭嵩焘戴上了眼镜,对着艾伯特大使说道,“我们愿意就别的地方让步,来保持越南作为中国藩属的地位。” “越南不可能继续接受中国的宗主国统治!”艾伯特大使激烈的说道。 郭嵩焘脸色冷了下来,“中国人有句古话,用法语大概的意思就是起码要等到主人端上来的菜你都吃过了,再决定是否批评菜色好坏,如果说是我们给的诚意不够大,作为有礼貌的法国绅士也应该先听完我们的菜单再抗议。大使先生。我听说贵国在埃及苏伊士运河上的股份一直在减少?” “是的,你为什么要提这个话题?”艾伯特突然警惕了起来,这些中国人还准备在苏伊士运河那里搞事?真是难缠的黄皮猴子…… 郭嵩焘随即说出来的话让艾伯特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贵国在苏伊士运河公司的股份现在缩小到了百分之四十七,当然了这个股份不算少,但也不是贵国控股了,我们也实在是担心,法国这么辛辛苦苦开凿出来的运河,结果贵国只能继续在经济效益上做点小文章,却失去了在这个黄金水道上攫取政治利益的机会,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艾伯特板着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前英国人要购买埃及手里的股份,法国政府根本就没有钱能够支付股份。普法战争的失败,不仅割让了阿尔萨斯和洛林。更是让法国支付了天文数字一般的赔款,想要再拿下埃及手里的股份,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是看着英国人拿下了控股权,“贵国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让法国增加股份的方法吗?在不得罪英国的情况下。” “当然有,”郭嵩焘傲然笑道,不容易啊,终于也轮到了自己高傲一次了,“英国人购买的埃及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里面,我们中国占有了十分之一的股份,”他满意的看到艾伯特的眼珠子瞪大了,“也就是说,”艾伯特迅速的接话,“贵国有总数为百分之四点九的股份!” “没错,大使先生终于搞明白了?”郭嵩焘摊开手里的册子,他不耐烦的矜持说道,“接下去就让我们的法国股王阳冰大人和大使您解释我们的条件吧。” 。。。 “中国他们拿了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和法国人交易作为法国人撤出越南的条件?”爱德华喃喃复述,“这件事确定了吗?” “我的密探只是知道了两国就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进行讨论,我经过分析,认为法国人只会在越南让步才可能拿到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而中国人也只可能存在越南的完整才有可能吐出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因为只有中国可能把政治利益看得比经济利益要重,”巴扎利说道,“他们为了抵挡住法国人北上的途径,一定是愿意交出苏伊士运河的股份的。” “我想问一个问题,中国人能够转让他的股份吗?” “如果中国是现在的埃及政府,我可以保证半个月之间,让对我们大英帝国怀有异心的执政者死在金字塔里面,但是他们是中国,法律上我们可以违约,合同还是存在的,相关的文书我们无法否认……特别是如果法国人想要这些股份,他们是一定会协助中国人获得并且确认这些股份的。” 巴扎利的意思就是中国不是好惹的,不能违约的事情,法国人也不好惹的,不能做吃干抹尽不认账的事情,“我可以认为,这是外交部把英国牵扯到越南事务里面的原因吗?”爱德华慢慢的站了起来,直视巴扎利,巴扎利对着爱德华责怪的眼神无动于衷,“这个只是诱因,我认为,还是因为中国对于我们想要解决孟加拉国进行的反击。” 反击?爱德华恼怒的摇头,转过身,离开了餐桌和喷泉,“我要见茜茜太后!”   ☆、十六、南辕北辙(一) “法国人会要这个股份吗?” “当然会,只有他还存着那么一丝半点想当欧洲霸主的意思,他就会要。”勤政殿内,恭亲王问着慈禧太后,太后笑着回答,“现在我们可是成了关键少数,我们这点子股份,给谁,谁都是大股东,谁就有决策权。苏伊士运河,对于我们中国来说,只不过是走出国内,放眼世界的第一步,若是想靠着这里能有多少话语权,现在只是痴人说梦,跟着英法两国一起赚点钱就好。可是如今英国人矫情起来了,不愿意咱们赚钱不说,还要在别的地方威胁咱们,那么卖谁不是卖呢?还不如卖给法国人,换来法国人在越南的让步。” “太后的意思,要以股权为条件,让法国人退出越南吗?” 慈禧太后摇摇头,“让法国人退出越南,不实际,我们毕竟不可能吧一千万法郎都白送出去,如果白送出去,想必法国人二话不说,必然能全部退出越南,可越南对于中国来说,值一千万法郎吗?”慈禧太后微微冷笑,“越南赔了这么四百多万的法郎就已经砸锅卖铁了,根本不值一千万法郎,如果要换,我宁愿把苏伊士运河的股份留下来,让越南去死,但是咱们也不是白送股份的,只是优先卖给法国人而已,那么,让法国人把这次的条约都废止了,大约还是做的到的。” “股份的事情,若是卖给别的国家,必然是不成的,英国人完全可以来个不认账,只有同是苏伊士运河股东的法国,才敢接这个股份。我拿着这个东西出来,到底是便宜了法国人。” “若是能换的越南的安宁也是值得了,”恭亲王安慰道。“横竖看起来,咱们也没亏本。钱到底是能拿回来的。” “法国人这些年支付了给德国的赔款,现在拿个一千出万法郎出来,想必也是能的,只是可惜了,”太后喟然,“可惜了好不容易在苏伊士插了一脚进去。” “太后不会是舍不得这里的股份吧?”恭亲王狐疑的说道,“法国人看样子可是急切的很,若是有所反复。只怕是会激怒他们,如今英法两国同时发作,俄罗斯又在纠结北海之地,我们实在是不宜再惹事端,闹得洋人们同仇敌忾就是不好了。” “当然舍得,”慈禧太后自如的笑道,“只要换一个安定的环境,能够放心的料理朝政,别的不说,接下去的八旗改革就要运作了。外头的事情不能过多牵扯咱们的精力。” 恭亲王也不接话,只是坐着,慈禧太后知道了他的心意。微微一晒,“这事儿交给七爷就好,他身份和你又不一样,不怕得罪人,你是中枢宰辅,做这些得罪人的事儿,日后秉政不方便。” 恭亲王辞别了慈禧太后,走出了勤政殿,还未走到飞云轩。就见到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官员迎面上来,朝着自己打了一个千。“给议政王请安。” “快起来,”恭亲王点点头一时半会认不出是谁。等到那个人起来一瞧,才发现是慈禧太后的弟弟,承袭了承恩公爵位的桂祥,惠征在三年前去世了,如今叶赫那拉府正是这位桂祥当家,“是桂公爷,怎么行这么大的礼,”恭亲王点点头,矜持得说道,“我受之有愧啊。” “议政王日理万机,这大清的事情一件件都是要议政王办的,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辛苦的当差,怎么当不得一个请安礼呢?”桂祥不卑不亢笑道,“我这个礼数还是轻了呢。” “你啊,”恭亲王摇摇头笑道,“今日来勤政殿是请安来了?” “回议政王的话儿,是来请西圣的安,这几日万岁爷的书房上的不错,我也怕西圣惦记,趁着请安来汇报一番。” “哦?皇帝的功课怎么样了?” “万岁爷的功课好了不少,每日也勤勉,”桂祥回道,“英文数学科学这些也通透的很。” “如此就是最好,”恭亲王点点头,见到桂祥垂着手还未离去,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桂公爷还有什么事儿吗啊?”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上次托议政王的事儿,不知道议政王斟酌着怎么样了?”桂祥对着恭亲王笑道,“我受人之托,也不得不厚着脸皮说这么一道。” “哦,就是那个事儿,”恭亲王想了起来,有些不屑,又有些觉得可笑,“你那个大舅子,到底是眼界太低了些,不知道轻重,粤海关道,是寻常的地方吗?那里如今可是海关有数的几个地方,是容不下闲人的,别的地方安排几个闲人,倒也无妨,粤海关道、宁波、杭州福州上海这些地方,就算是八旗的黄带子,我也绝不能派过去糟践的,你啊,劝你那个大舅子死了心吧。”说完也不等着桂祥再解释什么,甩袖就离开了。 桂祥摸了摸颔下的短须,若有所思的望着恭亲王的背影,摇了摇头走开了。 “爱德华要见我?”慈禧太后惊讶的说道,随即释然,“看来英国人知道我们和法国人接触了,这咱们还没传话出去呢,怎么他们都知道了?” “想必是他们在法国大使馆里有安排自己的人吧,这些外国的大使馆之间都是有暗自联系的。”李莲英说道,他见到慈禧太后沉思,于是问,“太后要不要见。” “暂时先别见吧,”慈禧太后微微苦笑,“如今只是和法国人的事情就这样急着要见面,若是别的事情再冒出来……只怕是要暴跳如雷,我先躲几天,对爱德华,我还是不太意思玩弄权术和策略,就让总理衙门的人去接触吧,等到差不多了,我再出面,不能什么事儿都推到我头上嘛,接下去的事儿,就让理藩院和总理衙门去背黑锅吧!我安心看戏就成,”慈禧太后歪在炕上,闲闲的捏起了一枚蜜渍樱桃,那枚樱桃殷红如血,“接下去的事情,可要越来越有意思了。”   ☆、十六、南辕北辙(二) 法国大使艾伯特正在餐厅用晚饭,虽然还是下午的三点钟,但注重美食的法国人,已经开始了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顿饭,今天的他心情十分愉悦,特别是在接到了国内政府的指令之后,外交部长暗示自己只要办好了这件事,回国担任外交部的常务副部长,或者是远东事务部的部长,都是可以的,毕竟,自己马上就要为法兰西共和国立大功了。 他愉悦的切着一块小羊排,留声机里放着巴赫的圆舞曲,曲调悠扬一如他的心情,管家进了来,微微鞠躬,“先生,英国大使韦德先生来了,说想要见您。” 沾满血痕和酱料的银刀停顿了下来,叉子上鲜嫩的羊排正准备放入口中,艾伯特微微惊讶,“他来干什么?”随即了悟,他吃了那块羊排,点点头,“请韦德先生进来。” 他用餐巾擦拭了下嘴角,不一会,韦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艾伯特的屁股从软垫的椅子上微微起身,表示了迎接,“ “哦,大使先生,远道而来,不甚荣幸,怎么不先打发仆人先知会我一声呢?我也可以做好迎接准备。”潜台词是抱怨艾伯特不知道礼节,在自己吃饭的时候贸然的冲进来。 韦德一脸不悦的神色看着艾伯特,“大使先生,听说你们在和中国人谈判?” “我们一直都在和中国人就越南的事务进行沟通,”艾伯特不动声色的说道,“所以如果说是谈判的话,没错。” “大使先生这又何必装傻?”韦德微微冷笑,“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韦德吩咐仆人。“请给大使先生端上一壶红茶来,对,再拿几块蛋糕。” “不用客气了!”韦德喊住了仆人。“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追问的。大使先生,我就说实话了——我现在没有心思来客套废话,请问你们法国是不是和中国人在洽谈有关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事宜。” 艾伯特挥手把仆人们都赶了出去,“既然是大使先生亲自来问我,”他拿着刀子挥了一圈,比划了一下餐厅,“又在这么私人的环境,出于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和我们之间的私人朋友感情,我说:是的。” “这个股份是我们和中国之间的事情!”韦德激烈的说道,“我希望贵国不要插手!” “你们不是要收购中国人的股份吗?”艾伯特不以为然的说道,“中国人认为你们出的价格不够诱人,想和我们法国谈一谈这是完全可以的嘛,这是自由竞争对不对。如果不是中国政府联系到了我们,我们才没想到英国居然会拉上了中国人一起购买埃及人手里的股份,”艾伯特的眼神有些冷漠,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这么便宜的价格拿下了这么多的股份。贵国不声不响,真是厉害啊,我十分钦佩。” “这是另外的事情。”韦德这时候不得不埋怨那个时候英国政府怎么会如此愚蠢,居然拉上了中国人来一起购买苏伊士的股份,现在闹得如此尴尬,“只是我们和中国的股份划分是内部的,不涉及其他人。” “是内部的,但是也有条约和合同存在的,难道贵国还想反悔毁约吗?”艾伯特冷笑,“中国人也向我们表示了关于英国会毁约的担心,我已经和内阁总理协商过。我们会保证现在中国人在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安全稳妥的存在,直到移交给我们法兰西的那一天。” “我们表示反对!”韦德大声说道。“中国人的股份无权出让给任何其他第三方!” “我们不是第三方,我们也是苏伊士运河的大股东。韦德大使,”艾伯特耸耸肩,“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不能让步,很遗憾,我们必须和中国人谈判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问题。” 这百分之四点七的股份,虽然很少,但是在两国势力之间成了关键的少数,艾伯特知道,这就像是国内大选在议会里面占了一点点席位的小党派,虽然席位小,但是加入到势均力敌的两个大党派里面的任何一个,任何一个党派就可以超过另外一个党派占据议会的多数席位,那一个党派就组阁执政。法国人只有百分之47的股份,加上中国的这点股份,就可以超过百分之五十,成为苏伊士运河的第一大股东! 虽然英法两国表面和气,但是对于关键核心利益的争夺还是不顾一切的,法国人拿到这里的控股权,就可以对苏伊士运河的利润分配有决定权,关键的是可以利用苏伊士运河来对敌对势力进行经济上的打击。 比如德国的钢铁产品,可以提高运河使用费,来打击他的市场竞争力,英国人印度出产的货物种类也可以用运河的经济杠杆来进行调节,使得法国本土和殖民地出产的工农业产品更具有竞争力。 这个是经济方面,还有政治和军事方面,英国人虽然攻占了埃及,把西奈半岛收入囊中,但是苏伊士运河的存在,可以牢牢在这里钉住一个位置,和法国在西北非、中非的殖民地遥相呼应,运河虽然是商业化的公司在运行,但是如果将来和其他国家发生战事,就可以通过运河控制的手段限制和减少相关国家的军事武装力量通过苏伊士运河,这一点也是英国人要控制巴尔干和苏伊士的原因所在,英国人信奉大陆均势,不可能会见到法兰西的再次崛起,所以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能把苏伊士运河的控股权拿在手上,法国人怎么会不动心?我们法兰西人是浪漫,但不愚蠢哟。 “中国人提出了什么条件?”韦德恼火的问道,艾伯特笑而不语,韦德似乎明白了什么,“是越南,对不对?中国人肯定需要法国离开越南,该死的,我们大英帝国还出面帮忙了对中国的施压!”你们就是这么报答大英帝国的友谊的?! “提到这一点,我表示感谢,所以我们也会报答贵国。”艾伯特喝了一口白兰地,缓缓的说道。 ps:理藩院驻越南分署笔帖式回报:大清国越南问题特使鄂格与法国驻南越军队司令部总司令李维叶及越南首辅大臣阮文祥就越南问题进行了三方会谈,三方充分交换了意见,在部分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大清国与法国均表示尊重越南国主权与国家领土完整,双方在会后进行了友好的双边会晤。   ☆、十六、南辕北辙(三) 国与国之间是没有友谊的,只会存在利益,当然了,韦德这样的话语,从私人的情感角度来说,的确是难以回答,特别是在英国人出于别的目的为法国人出头,法国却转眼之间来挖英国人的墙角,在苏伊士这种事关一个大国核心利益上的争夺,这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艾伯特点点头,“是的,我们十分感激英国在越南事务上所做的贡献,我们对此表示感谢,我自己私人也十分感激韦德大使的出面维护,维护我们欧洲国家在亚洲天然保持的优越权力。所以,”他站了起来,慢慢靠近了韦德,他的手里拿着香槟色的白兰地,慢慢的啜了一口,“所以我出自私人的友谊,也会报答贵国的帮助,我告诉你一个现在所有各国大使馆都还不知道的秘密,韦德先生,中国人正在和俄罗斯人密谈。” “密谈?”韦德不屑的复述了一遍这个他看来十分可笑的单词,“中国人一直在和俄罗斯就北海的问题进行磋商,这个消息不需要您来告诉我,任何一个在东交民巷上拉黄包车的中国猴子都会告诉我这一点!” 艾伯特这时候心情十分愉悦,根本不在乎韦德挑衅的不满之语,他淡然一笑,“当然,这是世人皆知的,但是最近发生了一点小变化,怎么说呢,应该算是内容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讨论北海的事情,或者说,北海的谈判加入了别的因素。我具体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俄国人的口风很严。我也没有从总理衙门打听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让俄罗斯人十分满意的内容。” 英国人现在在欧洲大陆上,最是警惕和忌惮的国家是就是沙皇俄罗斯,任何一个能让俄罗斯满意的谈判意味着就是能让俄罗斯在某些地方的事,这点来说。是英国人不愿意见到的。韦德果然来了兴趣,“是什么内容?或者说,是什么方面的谈判议程?” “那我就不知道了,很抱歉,”艾伯特耸耸肩,“但是我可以大胆的猜测一下,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行事风格,像沙皇俄罗斯,我个人认为。除了领土之外,应该不会存在别的让他们满意的内容。” “中国人是不会把北海之地吐出去的,”韦德不屑一顾,“就像英国不可能放弃印度。你们法国不可能放弃越南一样。” “一个国家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只要看利益够不够丰厚。”艾伯特说了这么一句隽永的一无是处的话,他对于越南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韦德明白了法国人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放弃越南主张的权力。 “领土?”韦德喃喃自语,随即起身,他明白法国人绝不会在苏伊士运河的权益上有所妥协,就像英国也绝不可能放弃苏伊士运河的控股权一样。但是今天来了,还是有所收获,他已经决定要让大使馆出马,去俄罗斯人那里好好刺探一下情报,以决定法国人所说中国人让俄罗斯人满意的内容是什么,“谢谢你,大使先生,”韦德戴上了白手套,对着法国人艾伯特说道,“我还是会坚持原来的观点的。” “没关系,您不喝一杯白兰地再走吗??”艾伯特热情的打招呼道。 “不需要,谢谢。”韦德冷冰冰的抛下一句话,“我更喜欢苏格兰的威士忌。” 艾伯特对着韦德的不礼貌摇摇头,自己又坐了下来,继续吃那块已经冷掉的小羊排,法国大使馆的武官进来禀告,“英国大使已经去俄罗斯大使馆了。” “想必在俄罗斯人那里,韦德就没有我这里这么好的招待了,亏我还请他喝白兰地,”艾伯特笑眯眯的喝了一口白兰地,“粗鲁的俄罗斯人大约会用唾沫和拳头来对付这些所谓的英伦绅士。” “大使先生,俄罗斯人和中国人是在秘密的洽谈,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关于英国的,为什么韦德大使会对这件可能和英国无关的事情而感兴趣呢?” “因为我知道英国的国策,就是大陆均势,俄罗斯人是欧洲宪兵,所以他们十分担心一个强盛的俄罗斯出现在欧洲大陆上,就像他们以前对付我们伟大的拿破仑皇帝一样,英国人不喜欢不愿意在欧洲大陆出现一个霸主,”艾伯特嘿嘿冷笑,“所以他们担心中国人和俄罗斯勾结,不管是什么消息,只要是俄罗斯摆脱了东边中国人的纠纷,专心调转头来欧洲大陆上争夺自诩神圣罗马帝国所应该有的权利,那么英国人还想在欧洲保持均势?保持均势就是为了凸显英国他自身的权威,”别以为现在英法走的近,昔日拿破仑三世发动普法战争,英国人可没少在法国身后拉后腿,眼看着阿尔萨斯和洛林被德国人割让走,还赔了一个天文数字的赔款,只是后来看到德国人强盛起来,这才又重新偏向了法国人一些,这些事情,艾伯特是不会忘记的,“俄罗斯是欧洲宪兵,我个人觉得,英国人现在应该可以称作是世界警察了,你说世界警察,能不关心俄罗斯的动静吗?” “您说的有道理,如果中国人真的能够给英国人在别的地方捣乱,那有关苏伊士运河的股权转让问题,英国人也能关注少一些。”武官敬佩的说道。 “是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出卖中国人的目的,中国人真聪明啊,想通过转让运河股份的行为借我们法兰西的力量来对抗英国人,当然了,我们必须要接受这些股份,这关系到共和国的整体战略布局,但是这意味着中国人愿意对我们法兰西服软,他们只是被迫而已。” “他们被迫要把股份转让给我们,以来抗拒英国人的压力,我们接下来这些股份,当然要准备和英国人发生冲突,这是必然的,但是不表明我们乐意被当火枪用,我们可不是笨蛋,所以我既然知道了俄罗斯和中国人在搞什么密谈,英国人又肯定关心,那么我也可以破坏一下中国人的行动咯。”   ☆、十六、南辕北辙(四) “法兰西可不会那么好心帮中国遮风挡雨,”艾伯特微笑道,“我们只是承担自己愿意承担的那一部分,那么,现在如果英国人知道了中俄之间的密约对此表示了不满,最好也闹起来,那么,中国人对于苏伊士运河股份的转让才会更放低价格,你说对不对呢:?” 搞政治的果然个个都是人精,那个武官叹服,受了中国人的好处,转眼又出卖给了英国人,通过英国人和中国人撕逼来更大的攫取好处,这一招也是没谁了,除了无耻,武官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位睿智的艾伯特大使先生了,这样清楚的政治头脑,可以预见的将来,这位大使绝对是大红大紫的料啊。武官心里暗暗敬佩,但是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发问,“可是大使先生,越南和苏伊士运河相比较来说,当然是苏伊士运河十分重要,但是我个人认为越南也是不容忽视的,这关系到普法战争之后我们法兰西在世界范围内重新建立起荣耀的机会,从短时间内的政治意义上来说,有了新的殖民地比运河可是重要多了。” 法国在普法战争之后,急需一个方式来重返国际舞台,很不幸的东南亚三国成了法国人证明自己实力的地方,“当然,越南也是很重要的,我们要如何攫取越南的利益,如何和中国人达成运河股份转让的协议,这两件事在我看来都是十分重要的。天真的中国人难道以为我们拿到了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就会停止在越南的行动吗?”艾伯特对着那个武官神秘的微笑。“越南肯定会是法兰西的领土,如果看在苏伊士运河的份上,我们稍微给中国人一点面子,比如北圻留给中国人,或者是顺化城保持不设防的状态,这样也就足够了。到时候股份在手。我们继续在越南动手,中国人也只能是干瞪眼了。” 韦德自然在俄罗斯大使馆无功而返,消息传到了九州清晏,李莲英跟太后汇报:“英国似乎知道了我们和俄罗斯人在接触,只是还不知道我们到底要谈什么,韦德出了法国大使馆就直接去了俄罗斯大使馆。” “好啊,英国人也开始急起来了吗?”慈禧太后微笑,“看来这一招的确是有用啊。” “自然是有用的,”王恺运笑道。“苏伊士运河的控股权是不能失去的,咱们当年上了船,英国人想这么简单把我们赶下去,是不可能的。” “是这个理。壬秋啊,”慈禧太后对着王恺运说道,“你说,这个股份卖给谁比较好?” “微臣以为,还是卖给英国人比较好。” “哦,这是为何?” “英国人如日中天,号称日不落帝国。只可慢慢图之,绝不可正面对抗,比如石达开之事,若是我们一力撇清,英国人也无可奈何,就如同他们在西疆闹事一般,两大国之间必然存在摩擦纠纷,却不可成为斗争的主流,英国人还要依靠我们对付俄罗斯,这一点来说,就算如今我们把股份交出去了,将来在别的地方回报,也绝不会少。而法国人,和咱们有越南的纠纷,此事不可调和,普法战争之后法国也衰落了,根本无需理会已经衰落的国家,将来中国要远洋商贸,这苏伊士运河是一定要去的,顺了英国人的意,将来万事好相处,英国人不也是拿着试探我们是否存在合作的诚意吗?当然了,英国是要求我们服从于他们。”王恺运笑道,“不过臣以为,卖给英法都不好。” “那你说卖给谁?德国还是意大利?” “当然是留在自己手上最好,”王恺运笑道,“这样一本万利的事儿,岂能送给他人。” 慈禧太后微笑,“我可是说了要卖给法国人了。” “卖给法国人不是还要谈判吗?”王恺运对着慈禧太后说道,“谈判的成功与否全在于太后啊。” “瞎说什么?”慈禧太后笑道,“如果法国人愿意出高价钱,我为什么不愿意卖,不愿意谈判谈成呢?” “法国人要想拿到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就必须要在越南上让步,但是法国人是必然不会在越南让步的,就算是让步也只能是表面上的功夫,或者是延迟几年吞并越南,这样出卖股份所换来的收益微乎其微,太后是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吧?” “我看你都要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咯。”慈禧太后拿了银叉子叉了一片山楂片慢慢的吃了,她对着王恺运的话不置可否,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小李子啊,英国人还不知道俄罗斯想要什么?” “目前来看,隐瞒的很好,只有俄国股章京一个人独自接受郭嵩焘的命令和俄罗斯大使谈判,西圣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英国人?”李莲英说道。 “可以,”慈禧太后点点头,“这事情不比越南哪里复杂,简简单单的,谈判谈起来也简单。” “可是俄罗斯人这前提条件却是不易答应啊。”王恺运说道。 “那也要答应,我们已经在北海形成了实际的统治了,如果俄罗斯人不肯,那我就继续让蒙古诸部朝北拓展,再过个五六年,要谈到哪里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慈禧太后说道,“我们朝着他们拿一点,再给一点,很公平的。壬秋你盯着点,郭嵩焘什么事儿找你商量就好。” “如果俄罗斯提议要先谈中亚的事情呢?”王恺运问道。 “绝对不可以,我们要先拿到想拿到的东西,再给他们想要的,要知道在亚洲,”慈禧太后目光炯炯,“我们现在比俄罗斯人厉害,所以他们就该听我的。” 慈禧太后伸了伸懒腰,“再说了我行事是这样的公平,无缘无故拿了克什米尔一半的领土送给俄罗斯人,俄罗斯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到土地,可比我们辛辛苦苦在北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拿下来来的轻松。怎么了,他们还有别的意见啊?”   ☆、十七、指东打西(一) “我要抗议!”韦德大使站在了总理衙门大堂里面,脸色铁青,还强自做着绅士的派头,但是他内心的恼怒已经通过颤抖的肩膀清晰无误的表达了出来,“我抗议贵国和俄罗斯之间进行有关于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的谈判!” “大使先生,”奕劻笑着说道,“这事儿似乎和贵国没什么关系吧?” “克什米尔是无主的地方,归属权应该由相关各国进行协商决定,”韦德愤怒的说道,“阿富汗也是我们大英帝国的领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克什米尔是被我们英国的领土所包围的,这里的归属问题应该由我们决定!” “贵国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克什米尔地区怎么可能是无主之地呢?”奕劻耐心的解释道,“达拉克、锡克乃是****藩属,昔日阿古柏作乱,两国从逆,后来中国借浩罕复国的时候顺便出兵将两国国王拿下,废除藩属,这两国国土就是如今的克什米尔,怎么可能和贵国有关系,自然也就不需要贵国来操心这里的归属问题了,这里完全是我大清的领土,我们想决定这块地方给谁就给谁。再者,其余被贵国陆陆续续侵占的小块地方,借着我们和俄罗斯谈判的时候,请一并还给我们中国吧!” 韦德毫不示弱,又和奕劻就锡克究竟是哪一国属国开始了争吵,奕劻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来应付,心里却是暗暗腹诽为什么和俄罗斯谈判的好事轮不到咱,这样和人泼妇一般吵架的差事轮到了自己。 大堂外似乎走过了许多人,韦德的随身武官进来伏在韦德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韦德瞪了奕劻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奕劻以为韦德要不辞而别,连忙起身准备送行,奕劻走到了外头。就见到了韦德站在中庭对着外面的一行人大喊大叫,“大英帝国绝对不会允许中俄两国就克什米尔问题进行私下的谈判!” 正在转过头和俄罗斯大使韦贝交谈的一品仙鹤补服的老者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大喊大叫的韦德,边上站着郭嵩焘,还有新任的驻华大使韦贝也惊讶的看着韦德,“韦德大使,您怎么会在这里?”仙鹤补服的正是左宗棠,他淡然看着发飙的韦德,也不说话,开口问话的是郭嵩焘。 “我前来抗议贵国的无礼举动!”韦德高声说道。“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绝不是你们两个国家可以私相授受的!” 克什米尔是南下印度的通道,俄罗斯占领了中亚,原本就是对着阿富汗和印度虎视眈眈了,只是旧年浩罕复国,俄罗斯在这里的势力受到了中国人的削弱,这才不得不收起来染指南亚的触手,但是只要给他们一个通道,给他们一个理直气壮染指南亚的机会,俄罗斯人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 克什米尔地区是高原和山地。对着南亚次大陆居高临下,可以想到中国人无论怎么分割,绝对不会把克什米尔南北分割。自己作为英国和俄罗斯之间的缓冲区!他们只会把把克什米尔东西分割,靠近中国的归属自己,靠近阿富汗和印度的留给俄罗斯人,只要签订了这样的协议,就表明了中国人在中亚的问题上和俄罗斯人达成了妥协,俄罗斯一定程度上的军事行动得到了中国人的赞同,这样对于叛乱日益严重的阿富汗来说,绝对不会是好消息。 该死的中国人,韦德怒视郭嵩焘。把石达开等人留在了恒河流域,又想把俄罗斯人引入印度河! 被外国人怒视的感觉真好。特别是被之前倨傲无比的英国人怒视他们却没有别的手段对付自己,郭嵩焘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需要装的十分严肃,“贵国的意思我们会考虑的,我们现在要先谈判了,请大使先生您自便。中堂,韦贝大使,请。” 一行人抛开了韦德走向了会议室,韦德气的半死,转过头怒视奕劻,但是也知道抗议绝对是没用的,于是转身离开,去长春园找英国在这里的大臣禀告这件令人气愤的事了。 。。 “我们对于贵国的诚意不能满意,”韦贝摊开了文本对着郭嵩焘说道,“贵国现在在贝加尔湖一带还存在军事行动。” 郭嵩焘看着左宗棠,左宗棠只是端着盖碗慢条斯理的喝茶不准备说话的样子,郭嵩焘于是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和军机处汇报过,为了表示诚意,今天开始北海停止一切军事行动。”至于别的什么地质勘测或者是带着火枪放牧的活动,那当然会继续进行。 “贝加尔湖一带俄罗斯人不能放弃。”韦贝继续说道。 “北海一带已经全部被我们的蒙古部落所占据了,请问贵国还有什么资格来说北海一带是俄罗斯的领土?”一个总理衙门章京微微冷笑的说道,“贵国还是要认清楚形式才好。” 韦贝对着章京的挑衅不动声色,只是淡然看着郭嵩焘,郭嵩焘点点头,“是的,大使先生,我们已经在北海形成了事实上的占有关系,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当然了,我们也愿意为了两国的友好提供实际性的付出,所以我们准备就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和俄罗斯进行商谈,我们知道贵国在统治中亚之后一直想要去南亚,所以我们愿意提供这个便利,换来贵国对于北海事务的支持,我们在确定了北海归属之后再就克什米尔问题进行讨论。” “对不起,郭大人,我必须打断你的话,”韦贝出声了,“贝加尔湖的问题是我们俄罗斯在让步,如果我们先让步放弃了领土,而没有让国民见到我们的收益,这让沙皇是无法给国内的贵族交代的,所以,当然了,这两件事必须在一起谈,不然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当然了,若是贝加尔湖先给了中国人,结果你们中国人后来不认账了,不把克什米尔一带给俄罗斯,那我们不是白瞎了?   ☆、十七、指东打西(二) 听到了韦贝提出的意见,郭嵩焘看了看左宗棠,左宗棠微微的点了点头,郭嵩焘这才对着韦贝说道,“关于这点,我们体谅贵国,我们愿意一并谈判。”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呢,”韦贝摊开了桌子上的备忘录,“请马上开始谈判吧。” “我们要保证贵国在北海周围二百里之间没有存在军事实力,我们也保证在北海一带遵守两国新划分的国边境范围,约束各部落不出现越境的情况。” “贵国的保证我们无法确定,”韦贝慢悠悠的说道,“贵国自从在八年前和我们俄罗斯签订协议之后,一直没有停止过在贝加尔湖一带的殖民和扩张,我虽然有权限就此事进行谈判,但是说实话,我也不愿意我辛辛苦苦签订的条约在几年之内变成了废纸,更加不愿意因为处理不好中俄关系,回国之后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吃冰。”韦贝双手交叉对着左宗棠和郭嵩焘说道,“贵国必须要拿出诚意,不不不,不是指的是克什米尔,而是指的贝加尔湖和西伯利亚。” “这两件事我们认为是同一件事,”郭嵩焘快速的说道,“不存在分开讨论的内容,就像贵国刚才说的,要体现诚意,北海之地需要贵国的诚意。” 外交的辞令就体现在此,俄国人一直坚称为贝加尔湖,中国人坚持称之为北海,这就类似于钓鱼群岛和尖阁列岛的区别,“我指的不是不愿意在贝加尔湖让步,而是我认为我们沙俄的让步还需要贵国的承诺,就比如之前的条约就是废纸,我不希望将来签订条约之后,还存在着不守约的情况存在。” 光绪元年之后。慈禧太后一方面为了清除新军之中的其他势力,一方面以战代训,找了陆路上最近的帝国。军事势力投射却最薄弱的俄罗斯西伯利亚一带。 俄罗斯的经济实力这些年十分不好,原本已经有了规划的西伯利亚铁路一直没建成。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反对的声音非常多,西伯利亚铁路没有建成,那就意味着,俄罗斯在这边的军事实力一直比不过中国。 所以这几年从未有一年停下在北海之地的征伐,如今已经把北海整个包含了进去,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把已经拿到的领土法律化,如何法律化。就要和俄罗斯签订条约了。 “贵国需要什么样的承诺,请直说,我们今天是为了谈判而来的,什么事情都可以谈。” “贵国占领的领土,我们可以放弃,”韦贝淡然说道,“但是我们必须要贵国支付一笔费用。” “可以类比当年的条约,有关几个城池的交付,我们会支付一笔费用,这个费用的细节问题我们可以叫手下人去谈。”郭嵩焘十分痛快,之前支付了五十万的银元,折合成卢布已经是一百多万。这个钱对于俄罗斯人来说,已经是不算少了,而五十万银元,在中国国内,真真算是小钱,若不是宝鋆拦着,说不定慈禧太后又要从内库里自己掏钱了。 “那我们还需要贵国答应一件事,”韦贝知道中国人有钱,所以这点对于中国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只要贵国答应了这件事。我们就马上开始克什米尔地区归属的谈判。” “大使您请说。”郭嵩焘伸了下手,请韦贝说话。 “我们必须在北部疆土条约的签订上约定好时间。在多少年之内不许再改变两国在北部的疆土。” 左宗棠微笑,俄罗斯人这是被中国人的蚕食策略搞怕了,北京到库伦的官道一直铺设到了北海海边,运送物资和军队十分的迅捷,这样的情况下,北海的战线陆续往北边推进,俄罗斯其实早有继续签订条约的想法,只是碍于面子无法主动提出而已,不然也不会把主张对华强硬的朱格列夫召回国内,而患上了温和的韦贝,如今有了克什米尔的台阶可下,俄罗斯也希望能今早解决好背后的一些小冲突,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和欧洲列强争霸的大业之中。 郭嵩焘和身边的章京商议了一番,又低声问了左宗棠的意见,对着韦贝说道,“可以,这个期限可以定为十五年。” “十五年太少了,”韦贝摇头拒绝,“我不希望短时间之内我们再坐在谈判桌之前就贝加尔湖一带的领土问题进行谈判。” “那贵国觉得多少年的时间足够长久?” “三十年。”韦贝说道。 “三十年太久了,”郭嵩焘断然拒绝,“三十年之后我都不能保证我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之后两个人交涉了一会,将时间定为了23年,韦贝对于这个时间还是满意的,现在伟大的沙皇陛下正在完善农奴制的改革,但凡改革在一二十年间都可以见效,到时候俄罗斯解决了内部的问题,毁约的时候自然就到了,一纸文书难道还能限制住伟大的俄罗斯前进的脚步吗? “那有关中亚三个汗国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能讨论,”郭嵩焘严厉的说道,“这三个汗国必须独立存在,而且作为中国的藩属存在。我们知道贵国在中亚的利益,所以我们也保持了宽容,对于,”郭嵩焘拿出了一张地图,“在同治十三年之前,贵国在这个地方取得的领土,我们都予以承认。” 潜台词就是除了现在三个汗国所控制的实际领土之外,别的都给你们,同治十三年之前,俄罗斯就已经侵占了三国极为宽广的领土,特别是浩罕,都城以西都已经归于俄罗斯所有了。 这个结果对于韦贝来说,还是十分满意的,这就意味着浩罕三国只是占据了几个大点的城池而已,而俄罗斯拥有着其余的地方,中国人现在最在乎的是藩属的朝贡,和他们朝廷的颜面,只要藩属还存在,其余的事情他们不会多过问的。 韦贝放弃了这个话题,“那我们可以就克什米尔的分割问题进行讨论了。”   ☆、十七、指东打西(三) 郭嵩焘一挥手,苏拉把一大张牛皮纸拿了出来,摊在了长条桌子上,“请大使您看,”郭嵩焘指了指上面的山川和河流,“我们准备按着这里,”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朝着南边流去,这是印度河的一条支流,“按照这条河流的分界线来进行两国边境的划分。” 果然不出英国人的意料,两国的分界线果然是按照南北走向来进行的,韦贝拿起了放大镜,仔仔细细的对着那个地图看了看,中国人西疆和西藏的边境,朝着印度隆起了一部分,留给俄罗斯的是一块细长的地段,一端指向印度河,一端连着中亚,西边有着阿富汗,东北角还有浩罕国的存在,韦贝放下了放大镜,对着这个分配结果不甚满意,“我可以认为这次克什米尔的领土划分,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我们两国之间互换领土,而贵国在克什米尔的地图也是看到,这一块地方既是高原又是峡谷,根本没有任何经济用途,而贵国想给我们就这么一点点的领土,”韦贝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就想把贝加尔湖周围的领土都划走?这对于俄罗斯来说,不是一个合算的买卖。” “北海一带的领土已经在中国的实际统治之下了,”总理衙门一个章京冷笑着说道,“贵国现在能拿克什米尔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还要得陇望蜀觉得不够多? “没有经过我们沙皇殿下签字确定的条约不会生效。当然,没有经过我们官方承认的占领都不能成为贵国正式拥有领土。”韦贝也不生意,优哉游哉的说道,“所以就算是贵国侵占了贝加尔湖的领土一百年,没有经过我们俄罗斯的确认,贵国也是非法占有。” 郭嵩焘点点头,“我们承认这种说法。所以做好了长时间谈判的准备。”两个人又交涉了一番,发现短时间之内无法靠拢双方的意见,于是今日也就搁置不谈,郭嵩焘邀请韦贝来总理衙门谈判的原因大部分是为了刺激英国人而已,英国大使韦德已经看到了,刺激的目的也达到了,所以就不急在一时,谈判原本也是急不得。 郭嵩焘提议今日的谈判就先到此为止,双方起身。随意的交谈了起来,苏拉们送进来了茶水酒和一些点心,知道俄罗斯人的口味,特别送上了伏特加和抹着鱼子酱的面包。几个俄罗斯人果然是十分喜欢,左宗棠今日似乎十分的空闲,谈判结束还在这里盘桓不去,他端着高挑的玻璃酒杯,狐疑的看着琥珀色的伏特加夹杂着冰块,闻了闻,大口喝了一口。脸色涨的通红,咳嗽了几下,才把高浓度伏特加咽了下去。 “我们俄罗斯的伏特加很烈吧?宰相大人。”韦贝端着玻璃杯,出现在了左宗棠的身边。 俄罗斯从康熙朝开始就在中国派驻有公使馆,这是大清的外交在藩属时期唯一一个平起平坐的外国,所以慈禧太后知道这段历史之后分外的感觉不可思议,说起洋人驻京,这都百多年的历史了,怎么还会有人一味着固执闭关锁国,难道这些俄罗斯人的存在都是选择性失明吗? 所以俄罗斯驻华大使一般来说都会讲中文,特别是眼前的韦贝,有时候还能讲一些成语,他举起酒杯对着左宗棠敬了敬,“我们的酒就像是我们的民族,干脆激烈重感情。” 还有脸吗?重感情?左宗棠心里冷笑,“哈,是的,第一次喝伏特加,还有些不适应呢,大使先生喝过中国的美酒吗?味道比这个好。” “我可不这么认为,”韦贝摇摇头,“每种酒都有自己的特性,但是我认为我们的伏特加是独一无二的。” 左宗棠不置可否,“我以前在浩罕的时候,倒是缴获过几箱伏特加,不过都拿给底下的人喝了。这些年,贵国也进口了不少伏特加来中国,不过我怎么瞧着,都是做苦力的人喝的?喝这个能暖身嘛。” 韦贝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我想到了中堂大人和俄罗斯的渊源,在中亚,大概中国没有比您更有发言权的了,所以这就是您来总理衙门谈判的原因吧?” “不,不是这个,大使您说错了,”左宗棠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了亲随,亲随换了一盏茶过来,左宗棠伸伸手,邀请韦贝走向一边的沙发和茶几处,两个人坐下,“我今日来,是为了表示两国之间的友好,然后对总理衙门谈判表示支持,然后如果贵国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从中枢的角度来解释一下,这样也有利于两国的谈判。” “克什米尔已经在贵国的实际有效统治之下,为什么会突然好心把这块地方让一部分给我们俄罗斯?”韦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知道中国有一句古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为什么中国要给我们好处?” “这个原因很多,有关于北海的问题,我就回答一个,那就是我们的慈禧皇太后看上了北海的景致,想在那边建一个行宫,但是如果离着贵国的边境太近,那不就是不安全了吗?”左宗棠抹了抹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道,“太后想要,所以将士总是要用命的,第二嘛,也是为了和贵国的友好关系,我们也不能得罪了这近处最大的邻居,不然以后日子不好过。” “第三嘛,也是效仿连吴抗曹的招数,不妨和贵大使直说了,现在英国人咄咄逼人,我们没法子,总是要找盟友了,克什米尔地区我们一个国家守不住,与其白白便宜了英国人,还不如拿出来和贵国分享,”左宗棠笑道,“这样贵国也会在北海这里让步的,对不对?” 左宗棠拿起了一块抹着鱼子酱的面包看了看,没有尝试,还是放了回去,拍拍手,“我个人认为,除却一些小矛盾之外,我们两个国家并没有别的冲突,所以我们应该,”左宗棠把自己的景德镇官窑青花团龙茶盏拿起来,伸到若有所思的韦贝跟前,“我们两国是可以联合一起的。” 韦贝看了看左宗棠,伸出了手里的玻璃酒杯,和瓷制的茶盏碰了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中堂大人,我同意你的观点。”   ☆、十七、指东打西(四) 韦贝走出了总理衙门的大门,环视了一周,只觉得熙熙攘攘的大街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在现场,他微微皱眉,转过头对着送出来的总理衙门章京,俄国股主事说道:“我希望下一次约谈能有进展。” “这是必然的,因为我们两国就要尽快解决这些问题,不是吗?”俄国股主事笑道,“只要我们互相让步,谈判不就是讨价还价的过程吗?” 韦贝点点头,上了马车,随行的武官和文书一同上了马车,等到门窗关紧,韦贝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神色各异的人,拉上了灰色天鹅绒的窗帘,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远东已经成为各国间谍汇聚的地方了,这些大街上的人,不知道有那些是哪国的情报人员,我可以说,总理衙门里面我们进行商谈的内容,不到一天绝对会传到英国人的耳朵里。” “这是肯定的,中国人的情报机构一直都很差劲,防渗透的能力远远不如我们欧洲国家,”武官接话道,“不然英国大使那个叫韦德的人,为何会在我们进入总理衙门的时候知道了我们密谈的事情呢。” “这些事情不可能永远保密,”韦贝点点头,“我们需要的是暂时性在没有国家,特别是英国人不关注的情况下,把克什米尔的事情予以落实,当然,在贝加尔湖的角度来看,我们的确有着对中国人让步的嫌疑,但,只要我们拿到了克什米尔,有了这个高原上的走廊,意味着我们对南亚有了联系,那么我们一定可以在印度的事务上进行干涉。中国人当然是不怀好意,他们想让我们和英国人争斗,但是我们的确一直在和英国人争斗。现在我们有了克什米尔的砝码,对于沙皇陛下在巴尔干事务上的行动部署。就有了优惠,我们不仅要看在贝加尔湖的退步,还要看到中亚的一个边境划分,有了这样的协议,我们短时间内就可以完全把力量投放在西边,这不仅仅对于我们是利好,中国也吃不消继续和我们耗下去,他们现在有更需要正面应对的敌人。” “是法国和英国吗?先生。” “是的。英国他需要印度的完整,这一点来说,我们和中国人是站在一块的;中国人需要英国最好的军舰,这一点来说,”韦贝诡异地微笑,“我们和英国人是站在一块的,中国人需要最好的军舰,组成的舰队,不是对付我们俄罗斯,还能是对付谁?我们不能接受远东出现一只比俄罗斯海军还要强大的舰队。” “而中国人和英国人都想要的苏伊士运河股份。我个人认为,我们可以和法国人站在一块。”两个人听到了韦贝的讲话,陷入了沉思。本来和俄罗斯颇为接近的奥匈和德国,现在在中国人的拉拢下和俄罗斯颇为远离,这样的情况下,在欧洲俄罗斯必须要找到自己的盟友,那么,法国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对象,如果在苏伊士运河上的支持,能够换来法国人在巴尔干或者是小亚细亚事务的支持,这是很合算的买卖。“现在中国人已经和法国人就运河股份的问题走在一块了。所以那么,这一点我们暂时利用不上。”韦贝继续说道,“但是我根本就不相信法国人愿意乖乖的退出越南。” “只要越南对中国有压力。那么我们在中国北边和西边的压力就会减轻,”韦贝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中国人聪明,但是我们俄罗斯也不笨。” “如果英国人提出答应中国人的要求,让中国人不再和我们谈判,这怎么办?” “中国人是不可能会撤出恒河下游的,如果他们会撤出恒河下游肯定不会把克什米尔给我们,因为他一个人在南亚接受英国的压力太大了,不得不要找我们分担,那么如果英国人想要克什米尔,而中国人会给的话,那么中国人会失去贝加尔湖的领土,休想在我们俄罗斯的官方条约上认定清楚,那么他们在贝加尔湖的占领就会一直违背八年前的两国条约里面关于北边疆土的分界线的规定,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那也别想从俄罗斯这里正式把领土拿过去,中国人说是慈禧太后需要行宫,这点来说,我半信半疑,据我所知,慈禧太后并没有喜欢北海风景的流言出来。” “不能否认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存在。”武官说道,“我们必须要警惕中国人的诡计,大使先生,当年我们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卖掉了阿拉斯加,结果中国人在上面发现了金矿,不能排除是中国人原本就知道了阿拉斯加有金矿这才问我们购买的。” “是啊,这些神秘的东方人,”韦贝托腮沉思,“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小看他们。” 不过俄罗斯人还是希望见到中亚和克什米尔能到自己的手中,文书问道,“万一英国人为了在克什米尔问题上的妥协,把军舰给中国人怎么办?” “最先进的技术和军舰,英国人肯定是不会卖的,他们要保持自己在世界各处的海军优势呢,另外么,英国人也绝对不会希望在亚洲的海域中国人的军舰实力太强,所以不用很担心,但是如果你所说的事情发生,到时候更着急的绝对不是我们。”韦贝淡然笑道。 “那是谁更担忧?” “日本。” 韦德在长春园接受了一顿猛劈,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大使馆,刚刚坐下没有多久,侍从就来禀告,说是日本大使田边太一亲自来到了大使馆,想和自己见面。 “这些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了?”韦德大声的抱怨,“之前不是应该下帖子来吗?难道我就一定会有空?”但是他也知道,中国人最近的举动,把各国都牵扯了进来,不仅仅是英国,还包括了法国和俄罗斯,当然了,日本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也难怪素来以礼貌著称的日本人会突然来拜访了。   ☆、十八、朝秦暮楚(一) 田边太一是日本人之中难得的高个子,瘦瘦高高的,像是一根竹竿,燕尾服穿在身上特别晃荡,他也没有留着日本人特有的小胡子,而是留了欧洲人的络腮胡,双眼炯炯有神,他走到了中庭,圆礼帽放在手里,朝着韦德伸出了右手,对于日本人完全用西式的礼仪来交往,韦德是十分满意的,这样有利于双方的交往,不像中国人,会西洋礼仪的不多,大部分还是坚守着自己特有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礼仪。 “大使先生,我今日来英国的大使馆,就是为了询问有关于七千吨军舰的购买事宜。”田边太一到了起居室,耐着性子和韦德扯了一会有关于北京的天气问题,然后问了韦德,“请问贵国考虑的怎么样了。” “贵国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吧?这一点我之前就已经讲过了,”韦德说道,其实英国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买七千吨的军舰给日本人,这么说的目的,只是为了警告中国人,没想到圆明园之中的慈禧太后反应这么大,把这件事视为耻辱,让两国交涉的事情走向变得不妙起来,这点来说,卖给日本人七千吨的铁甲舰这个计谋不生效,当然也就不准备继续做下去了,要是弄假成真,那更要对于中英关系不利,在现在的英国政府看来,中国,远远比日本重要。“我们是不会接受长达十多年的分期付款的,这点来说我们宁愿把铁甲船卖给中国人,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支付货款。” 中国购买英国的军舰,一般来说都是分为两次支付,一次是签订合同的时候,另外一半的货款在军舰交付的时候支付,有时候为了外交上的原因,会一次性提前支付全额货款,比如这次爱德华访华,为了营造两国良好的关系,中国就提前支付了在去年签订购买两千五百吨铁甲舰。在明年支付的所有货款,在买东西这个层次上中国人很大方,而且也很干脆,所以两国外交关系如何。都不能否认中国人恪守买卖合约这一点。 而日本人,现在买军舰都要分期付款,韦德是十分不屑的说道,当然他的表情不会流露出这一点,“七千吨的铁甲船售价十分昂贵。大使显示,我个人认为,日本国现在还不需要这么大型的军舰,中国人也一艘都没有。”你们何必浪费呢? “但是中国人马上就会有了,”田边太一恳切的说道,“我们日本国绝对不能太过被中国人拉下!” “中国人自从十几年前建立了北洋水师,五年前南洋水师又正式宣告成立,这样强大的水师,当然了,比不过贵国的海军。但是对于日本国的安全来说,是一件十分严重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先做好应对的准备。”要买当然就买最好的,现在英国的军舰当然是最好的,别的任何国家都看不上眼。 “那贵国也无法承担这么高的价格吧?”韦德说道,“我已经说了我们的条件了。”军舰的建造一般来说两年就足够了,而要是收款需要十多年的分期,这在有更好的主顾的情况下,是不会被考虑的。 “我们绝对会和清国一样支付我们的货款!”田边太一的眼中露出了坚定的光芒。“日本内阁已经开始征收了七千吨捐!也号令臣民开始捐款,我们一定会尽快支付这笔钱的!” “七千吨捐?这是什么东西?”听到了李莲英的禀告,慈禧太后奇怪的问道。 “是日本国内阁和海军部联合议定,为了从英国人那里购买七千吨铁甲舰。而向日本国内征收的新税。” “哦?”慈禧太后微微惊讶,“这些日本鬼子,是不是疯了?他们国内的税已经这么重了,还要继续征收新税?” “是的,英国人之前提出要卖给七千吨铁甲舰给日本,大约打定的主意就是以为日本买不起。只是拿着幌子来给我们压力罢了,现在日本人有了这样的机会,绝对是把握住的,”王恺运说道,“只是这样一来,只怕日本的经济就有些难为了。” “还有号召臣民捐献,把自己的工资收入土地都捐献给国家,”李莲英继续禀告,“还有许多少女自愿去卖春的,把钱捐献给国家。” “卖春?”慈禧太后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起来,“嘿嘿,日本国民这样的素质是咱们比不上的,但是日本的天皇,可比我残忍多了。” “要不要阻止日本人购买七千吨的军舰?”王恺运问道。 “没关系,让他们买吧,你情我愿的,我也不好插手,日本国愿意折腾自己,我还要操什么心。再说了这样大的军舰也不是说今日买,明日就能拿货的,总要几年,不比咱们的,马上就可以到付了,想想还是有些小激动呢,是咱们大清第一艘七千吨的铁甲船!” “英国人如今拿着这个给咱们施压,我怕日本人将来在亚洲要骄横起来。” “这没关系的,骄横有骄横的资本,有了资本,咱们也要重视,重视了自然也会跟上去。”慈禧太后不以为然,“我更关系的是和英国的关系,我们需要在越南让法国人退出,那就必须要让英国人满意,但是……”太后还没说完话,太监就连忙进来禀告,“和亲王来了,奴才们拦不住!西圣恕罪!” 慈禧太后站了起来,“看来他的性子沉稳了很多啊,既然拦不住,就高高兴兴的迎他进来。”慈禧太后挥挥手,让王恺运退下,只留下了李莲英伺候,她走到了九州清晏的正殿面前,看到了一脸阴郁的爱德华走了进来,爱德华见到了慈禧,长长吸了一口气,“茜茜,我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慈禧太后安之若素,面对着爱德华阴郁的表情十分淡定,微笑的开口,“我相信我们之间什么话都可以谈,不仅仅是手下的官员谈判的内容。” ps:  对了,有个大神之光,全订的同志们都可以领取,请戳我的头像领取。谢谢。   ☆、十八、朝秦暮楚(二) “为什么你要和俄国人分割克什米尔?你应该知道,印度皇帝就是我的母亲,印度皇帝就是大英帝国的女王,印度是女王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我们是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一个国家在印度有任何利益的攫取的,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能,但是克什米尔一旦给了俄罗斯人,那么我们在印度河流域和阿富汗高原的利益就无法保证,这样对于英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爱德华盯住慈禧太后,“茜茜,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慈禧太后不动声色,“没什么解释,中国政府的意思,就是我个人的意思。” “可我们已经有了很大的让步了,茜茜,为什么中国不愿意和英国达成协议?”爱德华有些痛苦的说道,“只要中国和英国携手起来,我相信什么国家都无法抵抗我们。” “我所需要的是平等的合作,爱迪,”慈禧太后冷然说道,“而不是我们中国屈服于英国之下。” “这有关于礼仪的方面,我当然觉得这仅仅是一个形式。”爱德华说道。 “不是礼仪,而是利益,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礼节,在我们这种大国之间,什么礼仪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利益!当年我来伦敦,遇到女王,我也是先行礼的,因为我有求于女王。这些礼仪根本不重要,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利益就是十分重要了。如果按照贵国的方式。凡事要先考虑英国的利益,之后再考虑中国的利益。或者说为了维持英国的利益,而损害到中国的利益,这种情况我是不能接受的,这样的合作我也是觉得不可能实现的。” “茜茜,我只是需要印度的完整,你只需要同意把缅甸让出来安排驻军就可以。难道我的信用。你都不能信得过吗?”爱德华急切的说道。 “这绝对会影响到中国的利益,中南半岛绝不能容许别人的进入,越南也是这样,法国人以后肯定要退出去的。”慈禧太后说道,“就像你认为印度是英国的一样,对于这点我从不否认。” “那苏伊士运河的股份是怎么回事?”爱德华诘问道,“你说缅甸不可以驻军,这可以,当然。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但是关于股份的问题上,我们当然可以继续谈,只要价格让你们满意。” “这又是归结到了越南问题上。我们需要法国人在越南让步,所以我认为运河股份卖给法国人能让我们得到利益。” “那么就不惜损害我们英国的利益!”爱德华低声怒喝道。 “是的。” “难道你以为我们英国没有方法拿回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我相信,但是现在克什米尔在我的手上。”慈禧太后直视爱德华,坦然说道。 我才能决定俄国人是否能进入印度,我才能决定把占关键少数的苏伊士运河股份给谁。这样的好牌,目前的英国人,在这里。只能是退却! “你……”爱德华的气势顿时泄了,他软弱的对着慈禧太后说道,“茜茜,这次来中国是我主动提出来的,第一个,是为了想来见你,第二个,我说实话,也是为了我们英国,印度的不安稳影响到了别的殖民地的统治,比如南非的布尔,已经发生了两次的军事暴动,印度必须要安稳下来,这样那么英国在世界的统治才有可能稳固,不要说那些恒河流域的中国人和你没关系,茜茜那些话都是桌面上的假话,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些人就是你放出来的。” “我不会承认这一点的。”慈禧太后说道。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这样的行为就是表示了对于英国主导的国际社会关系秩序不信任和破坏,我的母亲就此认为你是绝不会和英国合作的。” “这是片面的想法,我如果没有和英国合作的意思,就绝不会在外出访问的第一站就去英国,而且对着你的母亲卑躬屈膝,这一点我在国内受到了很大的质疑!当然你也可以说这仅仅是礼仪,但是实际的利益上呢?你们一直不愿意给我们最先进的武器,最先进的机器和最先进的军舰,我们是愿意花大价钱给你们的,你们不还是不愿给吗?还有鸦片,这么多年的时间,从1840年的战争到现在,长达半个多时间的时间,你们一直在出口鸦片到中国,就算我亲自来到英国,你们还是不愿意解决这个问题,我不得不花钱来把这些鸦片转到别的地方,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英国领事在新疆搞的那些鬼,这些事情不是说明英国对我有所防范,而是你们压根就没有想过对中国采取正确的对待方式,你们所做的大概是想把中国变成下一个印度而已!” “当然,我认为许多事情是错的,所以我亲自来到了这里,”爱德华也不反驳,毕竟有些事情是英国的国策,绝非自己这一个****所能非议的,他只能立足于眼下,“这是我第一次解决外交事务,我想把他做好,茜茜,不管以前如何,我们希望可以把接下来的事情做好,我愿意和中国搞好关系,所以,你的意见很重要,我想听你的真正想法。” “我需要什么,总理衙门已经都说的很明白了,我没有别的意见。” “那中国是一定会给法国人苏伊士运河的股份?” “目前看来,是的。” “还有克什米尔给俄罗斯?” “目前看来我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我第一次接受外交事务,我以为我来到中国,你是会帮助我的,”爱德华缓缓站起,默然的看着慈禧太后,神色很复杂,“我没想到你给我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We\'refriends,arenotyou?” “是的。我们是朋友,这仅仅限于私人之间,但是国与国之间不存在朋友关系,”慈禧太后冷血的说道,“我们愿意提供帮助,配合英国,这是建立在不损害中国的利益之上。”   ☆、十八、朝秦暮楚(三) 爱德华默然,他看了一眼慈禧太后,转身离去,“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慈禧太后身子微微一震,却也没什么别的话可说的,她吐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回到内室坐下,对着活死人一般杵在边上的李莲英说了一句,“英国人很失望啊。” “是。”李莲英只是说了这么一个字就没有再说话了。 “接下去就看英国人会打什么牌了,”慈禧微微叹气,似乎有些沮丧,但是随即又打起了精神,“我倒是蛮期待的,小李子你在外头的消息要及时点传回来。” “嗻。” 会后悔吗? 应该是不会的。 。。。。。 爱德华回道了海晏堂,召集了外交部次大臣和枢密院次大臣,还有外面刚赶回来的驻中国大使韦德,“中国人既然给了我们压力和威胁,我们必须要反击回去!”爱德华说话从来都是温和的,今天却说的十分坚定,“外交大臣,你那里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我们已经联系了对外商务部,把针对中国所需要的货物和机器都进行提高关税,某一种火枪的技术转让暂时冻结,不过商务部的这些举措,但是,亲王殿下,我说实话是不能够快速的伤害到中国,经济的手段现在对于相处千万英尺远的两国来说,作用是存在的,但是也是十分缓慢的,而且我们和中国的现在的交易来说。贸易战很容易伤害到我们国内的经济和消费,如果茶叶和瓷器的价格提高了一些。国内的人就会把政府骂死的。” “看来越来越多的经济联系也不是一件好事。”爱德华喟叹。 “清国的政府是****蛮横的,所以他们不需要去顾忌臣民的意见,我们却必须要在乎,”外交次大臣巴扎利无奈的说道,“不然我们可能因为飞涨的物价而失去议会的多数席位。” “那外交方面呢?”爱德华点点头,转过头问韦德。“勋爵您是在中国和各国都要交往的。有没有联络到别的国家,各国的意思是?” “日本人愿意帮助我们对中国进行施压,”韦德说道,“他们也十分不满中国的强势,愿意和我们一起对总理衙门提出抗议,当然了,他们也有要求。” “铁甲舰。”爱德华点点头。 “是的,就是铁甲舰,”韦德摊开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爱德华,“他们要求购买一只七千吨的铁甲舰,用来抗衡中国人的海军。我和日本大使简单的谈过,他们愿意和中国人一样。分成两次支付军舰的货款,只是要求把第一次支付的货款减半。” “减半?”外交次大臣巴扎利皱眉,“那也就是第二次支付的费用为75%?绝对不行,这样的话,海军部门是不可能接受的!” 巴扎利转过头对着爱德华解释,说明了自己的观点:“而且我一直认为在远东,还是限制各国的海军建设比较好。以前我就一直坚持这样的观点,但是内阁认为低吨位的军舰在远东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可以出售,但是中国人就是靠着这些低吨位的军舰形成了不容小觑的战斗力,而且借此压迫了西班牙在香料群岛上的统治,现在虽然还没有和法国进行海战的动向,但是他们为什么能在中南半岛形成这样咄咄逼人的地步,这和他们拥有了两只舰队是绝对有关系的。” “现在日本国没有钱,却想和中国人进行抗衡,这点来说的确是自不量力,而且我们也要防止激怒中国人,毕竟,亲王殿下,就算中国和俄罗斯何谈,地1缘1政1治1和两国的国边境如此宽阔,是绝对不可能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存在的,他们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交易而已,我们还需要中国人在亚洲抗衡俄罗斯。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过分的扶持日本人的力量导致中国的削弱,是不合适的。” “但是中国人的力量现在已经太强大了,”韦德反驳道,“对不起,大臣先生,请容许我的妄议,中国人之所以在远东肆意妄为,就是依靠了我们卖给中国人的军舰,他们形成了巨大的力量,在中国的海域上,西班牙葡萄牙和日本的海军实力可以忽略不计,西班牙和葡萄牙只是零零星星占据了几个小岛作为殖民地,面对中国的压力,他们大可以放弃,这不会伤害到他们的根本,但是日本国却是不同了,他们就在中国的边上,就如同大臣您所说的那样地1缘1政1治,靠近的邻国绝不会有和平相处的可能,那么日本国为了自身的发展也绝对会遏制住中国的发展,这样的角度来说,我认为是可以给日本国一个机会的,有关于付款的方式和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谈,但是我们必须要做出对策来应对中国人的反击,这样看来,让日本国有一艘七千吨的铁甲船是可以形成对中国的有效威胁的,我个人认为,这个时候中国的外交部门已经乱套了。” “他们慌了,”韦德得意的说道,“亚洲各国的海军实力天平发生了倾斜,这完全是由我们大英帝国的操作下发生了变化,只有我们大英帝国才有这样的能力。” “他们不会慌的,”巴扎利冷静的分析,“他们马上就有了超级铁甲舰。” “但是中国也不会接受势均力敌这样的可能存在,他们只会继续购买购买购买,以保证自己在远东海域上的优势。”韦德说道,“当然我们的目的不是要和中国人闹翻,这不符合我们在远东的利益,应该是在保证中国对俄罗斯存在威慑力的同时,再安排日本进行制衡,这样就绝对不会存在有新的区域性强国出现了。” 爱德华点点头,“既然中国人用克什米尔和苏伊士运河股份的来对付英国,”他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那我们当然可以还击,那就和日本国有关军舰购买的问题开始谈判!” PS:  鲇鱼头的《远征欧洲》还不错,大家可以去看看。   ☆、十九、来而不往(一) 外交次大臣见到爱德华已经决定并发布了命令,也只好不再出声反对,毕竟要维护王室的尊严,而且这次来华之行的全权代表就是爱德华,不是旁人。 韦德点点头,准备着手去办理这件事,他在总理衙门那里自觉受到了侮辱,十分气愤,这时候必须要想见到中国人倒霉,他也很想看到中国总理衙门的外交官们在自己面前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的窘迫模样。 “军舰购买的事情也不能短时间内对中国形成压力,而中国人的两个举动却能够在短时间内发挥出巨大的破坏作用,那么最直接的手段,莫过于军事行动了,”爱德华注意到了枢密院次大臣雅各布一言未发,“雅各布子爵,你是怎么看的?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军事行动对于远东来说更加不太现实,亲王殿下,”雅各布次大臣缓慢的说道,“第一,我们没有枢密院的授权,无法采取军事行动,特别是海军的行动,第二,就像是外交次大臣说的那样,我们也承受不起现在突然和中国人引发军事冲突的后果。但是我们可以采取一定的军事层面的措施。” 韦德奋笔疾书的状态突然停滞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坐在巴扎利边上的雅各布,爱德华用手抹了抹下巴的短须,“什么措施?” “我们的印度舰队还在香港停泊……” “对不起,我们不能擅自采取军事行动。”巴扎利快速的说道,“这是违法的。” “当然当然,”雅各布神秘的笑道,“我们不会采取军事行动,但是我可以下令。让他们从香港出发,来往中国的沿海进行巡逻……这是完全可以的,他们让印度舰队进入到中国海域来护送亲王殿下的条约。没有说明结束的期限。” “所以我们可以对中国人形成海面上的压力!”韦德大大声的说道,“我们还在处于护送亲王殿下的国事活动行为之中!”他十分高兴。“是要让中国人正视我们的态度!” “我们根本不需要进行军事活动,”巴扎利想了想,也点头承认这的确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法,“是的,只需要我们把印度舰队在海面上进行巡逻,来回的巡逻,靠近中国最繁华的港口,那么中国人一定会慌乱的。” “是要让中国人明白得罪大英帝国的下场了!”韦德高兴的说道。“该死的中国人大约已经忘记了,我们两次用海军炮轰了中国的港口城市!” 受到了雅各布意见的启发,巴扎利甚至有了扩展,“我们还可以去南洋各国,比如苏禄文莱这些地方,这些地方都是中国人忠实的仆从国,不仅仅是经济,还可以他们这些属国的压力也可以间接传达到中国的身上!” “是的,子爵阁下,您说的可是天才般的主意啊!”韦德大声的赞美。“这绝对是彰显我们大英帝国实力的绝妙机会!要让中国人清楚明白正确的事实。” 爱德华点点头,“你说的对,那就下达命令吧!我们必须在亚洲彰显我们的实力。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忘记了我们大英帝国的荣耀和威力了!” 。。。。 慈禧太后把折子看了许久,转过身,“也就说,英国的舰队又在东海和南海进行航行了?” “回太后的话,已经出现在了宁波、厦门、台湾等地,昨天曾国荃发回电报,也出现在广州城外的水面上。” 慈禧太后把折子掼在了地上,“大胆!” 军机大臣都跪了下来,只有恭亲王微微低头。听着宝座上面的太后发怒,“这些该死的英国人。护送爱德华的任务现在已经完成,爱德华也未返航。他们居然拿着这个漏洞来闹事,议政王,你的总理衙门是怎么当差的!” “是,是我等办事当差不利,请太后降罪。”恭亲王有些冤,他虽然是总理衙门大臣,但是外交的事务都是由郭嵩焘主管的,他自己这些日子也只是负责和法国人的沟通,怎么可能管得过来这些琐碎的事情?特别是钻漏洞的行为,“外交的事情虽然办了不少,可英国人这样条约里留了空子的事儿,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不是理由,我需要的是一个对策!”慈禧太后拍了一下御案,生气的喝道,“两广浙闽乃至上海的外海上,处处可见英国人的军舰,他们要做什么!难道还想再来一次鸦片战争!” “以微臣的意思,他们是不会想贸然开战的,只是巡逻港口各地,来表示不满而已。”左宗棠说道。 “他可能只是表示不满,但是地方上已经吓破了胆!”慈禧太后生气的说道,她指了指案头上那厚厚的一叠折子,“都是上折子禀告这些日子因为英国人的无故出现,导致各地港口商贸锐减,除了英国之外各国商船减少了百分之七十,蚕丝、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价格猛跌,反倒是都便宜了英国人!英国人赚了大钱!” 面对太后的怒气冲冲,群臣默默,只有宝鋆勉强回答,“户部已经下令让各地的商贾耐心等到,不能低价抛售,为了防止抛售,户部已经准备在东南各地开设官办的储存仓库,进行收购,防止出口货物价格过低。但只能作为辅助之用,毕竟库银不能够将所有准备出口的货物都提高价格收购下来。” “这个不错,可以用一用。”慈禧太后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还有别的法子吗?” “杭州商人胡雪岩已经组建了蚕丝商会,防止英国人的恶意收购。”左宗棠说道。 “这个也不错。”慈禧太后不防左宗棠突然提到了胡雪岩,“胡雪岩?他是不是还有票号?” “是,他号称蚕神,这些年杭州出口的蚕丝大部分都是他经手的,这次蚕丝价格猛跌,他是第一个受到冲击的,他日前要求浙江巡抚进行支援,却被拒绝了。”左宗棠最后闲闲的说了这么一句,果然满意的看到了慈禧太后的眉心皱了起来。   ☆、十九、来而不往(二) “浙江巡抚?哼,军机处下命令呵斥浙江巡抚!”慈禧太后这会子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巡抚大人的颜面,她只是知道一点,“必须要把英国人舰队行动带来的损害减少到最少,最少!” “是。” 就是这些根本不能治本,“最紧要的是不能让英国人的军舰继续在海上航行!沈葆桢是做什么吃的?南洋水师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南洋水师建立不过是数年,现在只是怕不能和英国人的舰队抗衡,”恭亲王说道,“沈葆桢已经派出去了军舰护住福州马尾港,英国人现在还没有直接去过福州海面。” “这些说来,还算是给我们面子了?”慈禧太后冷哼,“别的不说苏禄国和文莱国也已经派遣使节前往广州求助,我不能坐视不理,英国人再这么下去,会影响到越南的局势,现在法国人似乎觉得我们的气势被打压了下去,在越南的问题上越来越胃口大。” “臣以为还是速速答应法国人的条件较好,”恭亲王说道,“实在不宜再拖下去了,股份若是先交给法国人,他们看在钱的份上,必然会在越南的事务上让步。” 慈禧太后摇头,“越南的事情我们不能再让步,法国人可恶,以为我们和英国人闹僵,他就能收渔翁之利?可笑,还拿出北圻的一半来应付我们?决不可如此。” 恭亲王不大不小碰了一个软钉子,正觉得没趣,军机领班章京进了来,行礼之后汇报了一个比这个事情更难以让人接受的事件发生了。 。。。 依旧是前些日子在长春园发生的密谈,“除了这个之外,我还有一个主意。”雅各布淡然的微笑。“这又是联系到了我们在埃及的势力了。”他对着巴扎利说道,“中国人的七千吨铁甲舰是不是马上就要到付了?” “是的,已经从德国出发了。”巴扎利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是的,虽然苏伊士运河不能用于军事活动。军舰可以自由的通行,但是我们统治了埃及,现在中法之间有关股权转让的谈判还没有完成,苏伊士运河公司的大股东还是我们,亲王殿下,您觉得,如果中国人的邻居日本人有了七千吨的铁甲舰,而中国人的七千吨铁甲舰因为运河的淤积。或者是港口的建设无法通过苏伊士运河,”雅各布眼中露出了他以前从未被发现的神采,“中国人会不会感到痛苦呢?” “德国人不顾我们的抗议,给中国建造七千吨的军舰,但是想要运给中国人,还需要我们英国人同不同意,”雅各布意气风发,这才是天下第一强国该有的风采,让你过,不让你过。都在我的一念之间,“我们必须要给德国人一些教训和警告,海军的建设必须要英国人的同意。” “而且法国人也不会轻易让中国这首军舰过去的。这是为了解决越南问题,所以在这里我们可以和法国人联合起来,英法联合起来,中国人的军舰是运不过去的。”雅各布摸着自己的胡子,“如果他们愿意花更多的时间从好望角过去,我也不会有意见的。” “那还是让这艘船留在苏伊士运河里面吧。”巴扎利大臣微笑的说道,“好望角虽然远,但是也通过的,应该让他们因为航道淤积不能行使。留在苏伊士运河里面比较好。” 。。。 “七千吨的铁甲船停在了苏伊士运河里面不能动了?”慈禧太后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苏伊士运河公司方面向德国护送这次军舰的武官发出了公告。说因为航道淤泥和水面的降低,所以造成了这种超大型船只无妨航行。只能等到雨季到来的时候,河道冲刷,才可能让铁甲船通航,苏伊士运河公司里面我们中国的代表前往交涉,被告知是英法两国同时决定的,这也是为了保证铁甲船的安全……英国方面还说……” “还说什么?”恭亲王连忙追问,“快说!” “铁甲船无法掉头,只能是暂时停泊在苏伊士运河内的湖泊里面,等着航道适航。” 大家哗然,这间接的意思,就是要扣住这艘中国已经买来的铁甲船。就算想要掉头,绕过非洲大陆再前往中国,都已经不可能,没想到英国人的攻势如此犀利! 慈禧太后咬牙,“好计谋!居然拿了这样的事情来要挟我,他们就不怕将来大家对苏伊士运河的中立性存在疑虑吗!” 群臣默然,只有左宗棠说道,“太后,请下旨,让总理衙门和两国就此事进行交涉,再让德国出面,合同之中德国方面原本就有护送到中国的责任,这事儿应该他们来管。”左宗棠侃侃而谈,“别的地方也只好先让步了!日本人已经和英国人谈上七千吨铁甲舰的事务,我们这艘铁甲船是第一艘七千吨的,绝对不可以失去,”左宗棠颇有壮士断腕的气势,“别的地方,可以让步!就算把印度都还给英国人,这个代价也绝对值得!” “请太后明鉴!”宝鋆等人虽然一直和左宗棠不和,但是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英国势大,应该要臣服于他,避其锋芒了。 慈禧太后呆呆的坐在宝座上,她十分清楚他们说的绝对是正确的,国与国之间,你来我往,原本就是正常,自己打出的牌让英国人难以接受,英国人打出来的牌更是自己所要不起的,要不起怎么应对,自然只能是妥协了。 “我要再想想,你们先跪安吧。”慈禧太后沉思许久,“之后怎么做,我会告诉你们的。” “太后,”恭亲王开口劝道,“事有轻重缓急,若是要在越南有所进展,对着英国人妥协是必然的,太后还是早些做决断才是啊。”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小李子!”等到群臣都退下了,慈禧太后喊李莲英,“爱德华那里愿意见我吗?” “太后恕罪,和亲王说暂时拒绝和太后见面。” ps:《盛唐霸业》五岳为轻,还不错,推荐大家看一下。   ☆、十九、来而不往(三) 慈禧太后苦笑,之前英国人发招用军舰来扰乱中国海域,自己已经再三要求和爱德华见面,结果一直被拒绝,“真是六月债,还的快,这么快我就当了被拒绝的角色了。”她站了起来,摇摇头,“这里闷的很,跟我出去走走,对了,先把高心夔和王恺运叫来。” 太后信步走出了勤政殿,朝着北边走去,她经过牡丹台却未进入,走到了曲院风荷才停下脚步,上了玉带桥,坐在亭子上,望着满湖的荷叶发呆,仲春的微风吹过了初长成的荷叶,翻出了淡绿色的涟漪,还没有到开花的时节,但是荷叶的翠绿,给人心增添了一抹亮色,“小李子,”慈禧太后环视了曲院风荷一周,“这是我第一次来圆明园住的地方,是不是很漂亮。” “西圣住的地方,果然是钟灵毓秀的吉祥地儿。”李莲英回道。 “是好看,所以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地方,”慈禧太后摇着手里的团扇,“所以也希望这个地方一直好好的,别被人毁了。” 两个穿着朝服的男子拾阶而上,到了亭子里面,行礼之后,太后懒洋洋的说道,“英国人也出招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想听听你们的意思,也帮我梳理一番,各国的态度。” “英法互相争斗,却又一起勾结,原因还是在我中国的水师力量变强了,法国人想要股份,但是不愿意中国水师的实力太强。影响他们在越南等地的话语权,而且法国也有借着这件事情来朝着我们施压。意图在谈判上获取更大的主动权。”高心夔分析道,“所以才会在此事上异口同声。” “而俄罗斯人为了获取克什米尔地区的统治权,已经是做出了不少的让步,如果我们对英国人让步,克什米尔和孟加拉国,必然都要退出的。”王恺运说道。 “如此以来。北海之地。必然不能得,”高心夔皱眉道,“俄罗斯人甚至会报复我们的毁约。” “恭亲王所言是有道理的,虽然他过于软弱了,”王恺运说道,“为了先解决越南的事情,微臣以为,克什米尔不妨放一放,给英国人平分就是了。英国人得了实惠,只要对越南事务不再支持,就是成功。” “那苏伊士运河呢?”慈禧太后问,“这个股份到底给谁?” “这事情要看英法两国的态度。”高心夔分析,“若是法国人不识相,在越南之事上不让步,而英国人愿意在石达开哪里让步,如此的话,依旧卖给英国人为佳。” “英国人要卖给日本人七千吨铁甲舰的事情暂且不用管它,八字没一撇。如今只是洽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谈妥,也不知道何时交付。我们现在还是需要把买来的七千吨军舰运到中国,交付使用才是最好的。”王恺运冷酷的说道,“就如同石达开等人,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太后的仁慈了,若是都叫英国人灭了也不是咱们的错处,太后仁至义尽了。” 太后默然,“也就是说,为了这艘船,我需要放弃北海和孟加拉国。” “不仅仅是一艘船,还有越南。”王恺运说道。 “对啊,越南。”慈禧太后点点头,“我知道了,”她当然觉得郁闷,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和精力,只是赚到了一次先手的机会,却被英国人和法国人攻打的溃不成军,“只是觉得可惜啊。” “西圣明鉴,中国用股份挑拨两国关系,借此换的法人在越南让步,又用克什米尔打压英国人,企图换取北海之地,弄乱南亚局势,已经是深得纵横捭阖之精髓。再者,若是昔日一般,不知天下局势,焉能如此行事?”高心夔安慰慈禧道,“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不可强求。” “这么说来也是,说到底,还是英国人太强了,只需要卡住咱们的脖子,我们就没法子动弹,更别说还手了。”慈禧太后微微摇头,“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很明显慈禧太后有了定论,只是这一时半会她还抹不开面子而已,王恺运默不作声,高心夔却忍不住再次提醒,“郭嵩焘大人已经和俄罗斯人在敲定有关北海和克什米尔协议的具体细节了,如果等到两国正式达成了协议,就算太后还没用印,只怕俄罗斯也会借此生事,用来在各国之间来打压我大清,所以太后还是早早决断才是。” 慈禧太后放开了此事不再考虑,,好好的休息了几日,朝政上的事情暂时都交给恭亲王,自己只是朱批。如此过了几日,这一日起来,太后似乎已经是想通了,她叫李莲英,“小李子,梳头,等会就叫起。” “嗻。” 宫女们在忙着给慈禧太后梳头,李莲英下去吩咐了又上来,太后问,“郭嵩焘那里怎么样了?” “今日已经约好了和俄罗斯大使韦贝商议领土置换一事。”李莲英瞧见太后点了点头,于是问道,“是不是要让郭嵩焘大人停下此事的谈判?” 慈禧太后点点头,“就让他停下来吧,再谈下去,我也给不出克什米尔给他了。”慈禧太后心中有了决断,准备把克什米尔交给英国人,来换取七千吨的铁甲船顺利运出苏伊士运河,所谓的航道淤积,谁都知道是一个推辞,傻瓜才会当真。 而孟加拉国,可能也只好放弃了,这完全取决于英国人是否接受自己的让步,但是做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石达开等人,绝对不会放弃。 慈禧太后对着镜子看了看头上的珠翠,今日的心情可和头上的蓝宝石一模一样,沉闷的很,慈禧太后把那个紫金镶嵌蓝宝石的凤凰拿了下来,“这个不好看,换一个。” 伺候头面的掌事宫女连忙拿了几个盒子出来让太后挑选,慈禧太后看到了一套孟加拉国贡上来的粉红色翡翠头面,更觉得刺心,如此看了许久,才换了一套红宝石金宝的头面,宫女们正在忙碌,一边出去传旨的李莲英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启禀西圣,北边来了紧急的情报!” 慈禧太后懒洋洋的打开了李莲英手里的折子,才一看,就刷的站了起来,准备给太后插簪子的宫女猝不及防,一下子就从太后的耳边划出了一道血痕。 PS:  猜猜看,发生了什么猜中了有奖励。   ☆、十九、来而不往(四) 总理衙门会议厅。 长条桌子对面各自坐下了中俄两国的代表,郭嵩焘和韦贝大使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开始准备谈判,韦贝先是表达了对最近时局的关切,和对中国方面受到压力的关心:“听说贵国的军舰在苏伊士运河抛锚了?” 韦贝的话里有着幸灾乐祸的意思,郭嵩焘微微不悦,他回答道:“是暂时性由于航道的变化而停留在哪里,不是抛锚也不是搁浅,我们已经在交涉了,想必只要航道适合,军舰可以很快的开到中国来了。” “需要我们俄罗斯出面帮助吗?”韦贝笑道,“我们在达成协议之后,俄罗斯很愿意帮助中国抵抗来自英国方面的压力。” “多谢大使,”郭嵩焘言不由衷的说着感谢的话,俄罗斯没有这么好心,虽然他们也可能存在帮助中国人的情况,那也绝对是为了削弱英国人而这么做的,郭嵩焘这些日子听到了很多消息,特别是卖给日本七千吨军舰和把从德国购买到的七千吨军舰扣在苏伊士运河,面对于英国人这样大的压力,一个心怀不轨的俄罗斯根本帮不上忙,圆明园里面传出的消息,西圣已经有了决断,只是需要时间来考虑如何退步,和寻找一个体面的退步方式。 对着英国人退步也就是意味着克什米尔这个地方不会让给中国人,郭嵩焘自认为他十分了解慈禧太后,她所秉持的主张就是人比一切都重要。 石达开等人还是很重要的,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么意味着孟加拉国可能还有希望和英国人谈判得以保留,但是克什米尔绝对不可能给俄罗斯人。那么北海也不可能从法理上归属中国。 那么意味着自己这段时间和俄罗斯谈判的工作全部白费了,郭嵩焘隐隐有些郁闷,但是圆明园里面没有传出旨意,自己也必须要按部就班进行谈判,俄罗斯人也知道其中可能会存在中国无法继续承受英国人给予的压力,所以一直在催促中国人达成协议。但是左宗棠已经暗示过郭嵩焘,谈判的进程尽量要慢,再慢,那样可以尽早做好和俄罗斯终止谈判的准备。 虽然一再拖延。但是如此几个月下来,现在都已经过了八月十五,有些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今天是第十三次商议北海和克什米尔的领土划分问题,这个核心的内容。有关于中国支付购买北海沿岸的城市的费用,俄罗斯有了极大的让步,当然了,对于沙皇来说,虽然俄罗斯不富有,但是他不缺钱。 缺的是战略位置的土地,所以他才会对着克什米尔势在必得。 所以就算郭嵩焘再三拖延,也到了谈及实际性问题的时候了,韦贝要求按照萨内利河谷的位置划分,然后把噶喇昆仑走廊也给他们。郭嵩焘断然拒绝。“此处走廊乃是新疆和西藏较为平整的通道,工部已经有打算在此地建造官道,绝不可让与贵国。” 俄罗斯人的胃口大得很,大约要克什米尔地区五分之四的土地,并且在关键的高地和峡谷战略地点上寸步不让,看来的确是对于此地势在必得,两方就此展开了辩论,正是唇枪舌剑热火朝天的时候,会议厅的大门被粗暴的打开了,双方停下了交谈。郭嵩焘不悦的转过头,看到了推门进来的苏拉,“怎么回事!都说了这里的商谈不能受任何打扰!” “大人,”那个苏拉看到了郭嵩焘发怒。有些胆怯,哆哆嗦嗦的说道,“请恕罪,是宫里头带了西圣的口谕来,说要立即见大人你,不论任何人在。” 这时候怎么会突然有了口谕?郭嵩焘心里雪亮。必然是要下旨停止和俄罗斯人的谈判了,他起身朝着韦贝致歉,走了出去,郭嵩焘是个大胖子,原本在谈判之中,谈的满头是汗,不过等到他回来,脸上的热汗全部消失了,整个人透露出神清气爽的样子,他大步走了回来,坐下来,自信从容的微笑着,韦贝心里微微咯噔一下,刚才的郭嵩焘虽然也是表情平静,但绝不会如同这样一般自信淡然,“大使先生,”郭嵩焘微笑着说道,“我必须要修改有关的条款。” “什么条款?”韦贝警惕的问道。 “我们决定要先确定北海的归属,再来商议克什米尔的分割问题。”郭嵩焘抛出了这么一句让韦贝怒火中烧的话。 俄国人一阵哗然,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觉得中国人是不是疯了,出尔反尔?“我相信我们之前已经就此事达成了承诺,大臣先生,”韦贝强忍着怒气说道,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郭嵩焘的态度会如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是现在发生了变化。”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 “所谓承诺,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发生变化的。大臣先生。”韦贝说道,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安。 “我们已经占据了优势,所以贵国必须要让步了,承诺当然发生了变化,”郭嵩焘合上了文本,站了起来,“今天的商谈我们就先到这里吧,我们下次再约,大概贵国这个时候也应该知道所发生不幸的事件了。” 郭嵩焘转身离去,韦贝听着莫名其妙,喊住郭嵩焘,“郭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嵩焘转过头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俄罗斯的武官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伏在韦贝的耳边急切的说些什么,郭嵩焘知道了韦贝已然知道了这个消息,点点头,“就是这件事情,我们表示遗憾,但是有关于北海的谈判,不会拖延,我们希望在秋天结束之前谈好这件事,请大使你做好准备。” “什么?”韦贝这时候根本就没有心思顾忌到郭嵩焘似乎咄咄逼人的话语,他听到了武官来禀告的消息,心里的疑虑不仅得到了解释,他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几个俄罗斯官员围成了一团,韦贝双眼发直,脸色苍白,“沙皇陛下遇刺身亡?” 光绪七年中国历八月二十五,俄罗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在圣彼得堡遭人民意志党人员用炸弹刺杀身亡。 推书啦~~~重生南明当皇帝,被人骂满遗的我,推荐皇明的书,冲突感是不是特别的强烈?嘿嘿。 今天编辑通知我可以a签,所以有可能在五一之前上架,这样的话会有双倍月票,请大家的月票再捂一两天留给我,成不成?谢谢。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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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这才相信自己是一个穿越者拥有着“天命”这玩意。“俄罗斯皇帝被刺杀身亡,那么可见的未来之内,这种非正常的权力交接必然会产生极大的风波,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小李子,”慈禧果断的开口,“立刻吩咐郭嵩焘,之前和俄罗斯的谈好的条款一切都无效!然后叫他们先把北海的土地让给我们,不然什么都不能谈。” “嗻。” “叫军机们都进来,我们去勤政殿。”慈禧太后挑了挑眉,真是有如神助,俄罗斯死了皇帝,那就是意味着根本不用在意俄罗斯的态度,这样对于北海之事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慈禧太后涂上了一些云南白药膏,也不包扎,急匆匆的到了勤政殿,军机们都已经到了,甫一坐定,慈禧太后就宣告了这件事:“俄国皇帝亚历山大二世遇刺身亡!” 军机大臣们一时都有些惊讶,恭亲王连忙问道,“属实吗?” “属实,”慈禧太后摊开了手里一直拿着的册子,念道:“二十四日,俄罗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在圣彼得堡遭人民意志党人员用炸弹炸断双腿,二十五日早上,医治无效死亡。” 这可绝对是大事!当然了以前的中国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因为他们从来不会睁开眼看世界,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了,左宗棠率先说话,“臣请太后即刻下令废止和俄罗斯的谈判协议。” “我已经下旨了,郭嵩焘这时候已经停止了和俄罗斯的谈判。”慈禧太后点点头,“至于之前所说的两国平等交换北海和克什米尔领土,我准备不再继续按照这个条件和俄人谈判。” “太后,”李鸿藻出声劝谏,“国与国之间,需用信义,若是出尔反尔,只怕是在诸国之间行事有损无益。” “国与国之间,更多的是需要考虑利益,而非信义,”慈禧太后凛然说道,虽然说着利益,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道貌岸然,“如果还抱着以前君子之国的方式和外国交往,只怕是被吃的骨头一点也不慎,比如英国,可曾和我们讲信义?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说让我们撤出就撤出,军舰说扣就扣,这可是不会讲什么信义的。李师傅你的文章做的是好,可对付洋人,靠着信义是行不通的,或者说,将来若是咱们中国强盛了,那么对着小国谈一谈信义也是可行的,比如鄂格,我不就是让他去越南谈信义廉耻了吗?” 李鸿藻沉默不语,慈禧太后也不就此事再说什么,“再者两国未曾达成正式协议,谈不上背弃盟约,英国人在几件事情上给我们太大的压力的,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这些日子想了想,实在是没办法,也只好是先拿着克什米尔打发英国人,那么和俄罗斯的谈判自然也就无从谈起,若是这样,只怕是北海之地要尽数收入囊中也是痴人说梦,谁知道想瞌睡就来了个枕头,真真是天助我也,俄国皇帝身死,必然有大风波,我趁火打劫一番,想必俄罗斯也要让步。” “太后圣明,”左宗棠连忙拍马屁,“臣以为,单单靠着郭嵩焘进行谈判只怕效果不大,还应该让十二镇再派出去几镇在漠北乌里雅苏台唐努乌梁海等地进行威慑,借此来尽快拿下北海之地。” “如此甚好,”慈禧太后赞许的点了点头,“我亦有此意,俄罗斯人昔日就趁着英法两国进犯之时趁机讹诈,想要攫取东北龙兴之地,”慈禧太后微微眯眼,眼中露出尖锐的光芒,“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   ☆、二十、见风转舵(二) 俄罗斯的变故刚好给了慈禧太后台阶下,这样体面的退出俄罗斯的谈判,又可以从北海咬下一块肉来,慈禧太后这时候窃喜之余,却还是有些郁闷,毕竟要和英国人让步,“总理衙门那边要人和英国人交涉。”她环视众人,点了左宗棠的将,“朴存公,你去和英国人谈,看看他们的底线在那里,是愿意和咱们平分呢还是怎么着。” 这不是一件舒服的差事,毕竟要向英国人低头,让出自己的利益,左宗棠原本是想要推辞的,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微臣遵旨。”居然也就这样接下来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爱德华眼下何处?” “回太后的话,”景廉汇报:“和亲王现在正在热河游玩。” “他是耐心极了,就看着我的笑话了,哎,”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交给朴存公,议政王,你把越南的事儿抓一抓,法国人到底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若是要请他们拿出诚意来。” “是。” “我要亲自见德国大使,总理衙门安排起来,这几天我就要见。” “嗻。” 左宗棠卷起马蹄袖子慢慢走了出勤政殿,他看着走到前面的恭亲王等人,眼睛迷了起来不发一言,他走到了自己的值房里头,翻了翻折子,随意批改了一些,不一会郭嵩焘也就到了。他走的满脸是汗,“季高兄。你接了英国人的差事?” “是的,是西圣的意思。”左宗棠喝着茶,笑眯眯的说道。 “这差事可是不好当啊,”郭嵩焘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英国人胃口大的很,怕是克什米尔也要。孟加拉国也要。指不定缅甸也要!这样的事儿你负责了起来,将来若是有对英国人退让的举动,主持此事的季高兄必然是众矢之的,你之前可就已经担任了卖国的称号了。” “一个称号而已,怕什么。”左宗棠抚须微笑,他把手里的盖碗放了下来,卷起了袖子,给自己磨墨,他提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了“英国,法国”两个字,然后又在两者中间画了两条线,一条线上写了“苏伊士”。另外一条线上写了“越南”,他放下了笔,对着郭嵩焘笑道,“英国人想要克什米尔,是最近的事情,若是咱们不说要给俄罗斯,这地方英国人应该是不会主动想要的。将来若是给,那么给俄罗斯还是给英国毫无区别。所以这里我根本不担心。” “至于孟加拉国嘛,原本就是牵制英国在印度的举动所用,石达开乃是人中豪杰,我私下认为,若是石达开当了天王,如今只怕是南北要分治!只是他失了时机,也只能在印度之地厮混,不过有李秀成和陈玉成一起帮衬着,英国人有些气急败坏是真的。”左宗棠端起了盖碗,喝了一口茶,“若是英国人能举印度全部之力来对付石达开,那么我们倒是不担心了,石达开大不了进缅甸的深山老林打游击,将来若是实在混不下去,再归国就是。” “外头的人都以为石达开是荣禄不小心漏出去的,怎么可能会联系上我们丧权辱国呢?这点我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这苏伊士运河里面的军舰有些难为啊,”左宗棠啧啧出声,“恭亲王说为了这艘军舰可以放弃其他的,我倒觉得他是说的在理。” “这事儿好不好看,还是看咱们如何让步。”郭嵩焘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怎么都到了八月天还是这样的热,“英法两国狗咬狗,但是又一定程度上的联合,我们借力打力,苏伊士运河那里的股份只要交出去,就能换来这艘军舰平安回来。” “这事儿都可以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接下来这个差事?”左宗棠神秘一笑,“我是为了躲了越南那里的差事。” “越南?季高兄的意思,”郭嵩焘似有所悟,“您要躲开那里的纷争?” “越南是不能失去的,而法国人就算拿了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也绝不会在越南有所大的让步,法国人当我们是傻子不成?”左宗棠微微冷笑,“给了银子还被占了土地的冤大头?西圣心知肚明。” “那为何还要和法国人谈?”郭嵩焘奇道,“这和俄罗斯谈的变化又不是一样的,起码之前和俄罗斯谈判是想要北海之地的。” 左宗棠在纸上的那个越南下面又写了一个字,“黑旗军”,“云贵总督来报,说这些日子越南的刘永福军事实力大增,接连平息了好几处越南国内的叛乱,我虽然不知道内里,可也知道这绝不是法国人的举动,那么在越南,”左宗棠手里的毛笔虚点了点宣纸上的越南两个字,“除了法国人,还有谁?西圣的宣礼处可是把法越条约很快的送到了勤政殿哦。” 他又写了两个字,“鄂格”。 “西圣拍了这个白痴去,不用说,自然是要办砸了这件事的,就那个脑子读书读坏了的宗室,靠着仁义道德说服法国人?若是真能成,咱们还办什么洋务,建什么水师。” 郭嵩焘点点头若有所思,“难道季高兄你的意思,西圣是巴不得和法国人闹翻?” “是要闹翻,而且我看着要大闹特闹才好。”左宗棠捏须微笑,“” “可按照季高兄的性子和手段,自然要看着越乱越好,这才有可能凭借这安抚越南之功和恭亲王抗衡。”郭嵩焘说道,“若是按照恭亲王的性子,必然是要处之以静施之以软的,这样怎么会闹得起来。” “恭亲王?”左宗棠朝着纸上在越南之上又写了这三个字,“恭亲王是要处之以静,但是这事儿,不是他说了算的,我且问你如今民意如何?” “自然是要扬我天威,”郭嵩焘微微苦笑,“如今人人皆是如此,总理衙门已经被人称之为二鬼子衙门了,可见市面上的人对我们这些搞外交的人是如何看轻的,只道我们一味逢迎洋大人。” “民意如此,天意如此,一个恭亲王如何能挡?”左宗棠笑道,“我先躲在一边看戏就好,等轮到我出场了再去也不迟。”   ☆、二十、见风转舵(三) 韦贝疲倦的从俄罗斯大使馆里面走了出来,国内的局势被中国人利用了。果然,因为权力不正常的交接,国内发生了剧烈的动荡,亚历山大三世登基,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样保守主义占了上风,激烈的革命党人被全国范围内的取缔和镇压,这样的情况,只能是先就国内的事务进行优先处理。那么,所以远东的事务被国内用“快速解决”的几个字确定下来了,作为这次谈判的全权使节,他当然希望可以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能够尽量的在谈判之中把劣势稍微扭转一下过来。 郭嵩焘已经闭门不见五天了,总理衙门号称是在处理和英国人有关军舰问题的谈判,但是熟于外交的韦贝知道绝对不会有这样简单。 外交之上国与国的实力比较明显,那么相处的方式也自然有所不同,以前的老牌强国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已经渐渐的衰落下去,那么他们在国际上的话语权当然也就慢慢的失去,这是很现实的事情,外交的事务上容不下假客气和真仁义,只有红果果的利益。 原本只要自己求见,郭嵩焘就没有不见的理,现在避而不见,那么某种程度上来说,俄罗斯的地方较之以前,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几天因为连夜商议这些事情,韦贝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他准备等下去圆明园外的总理衙门办公处的路上稍微打一个盹,他上了马车,随行的侍从从街口的报童处买了一份报纸,递给了韦贝,他上了马车,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十二镇第八镇、第九镇二十九日起前往库伦、北海等人驻防。” 韦贝又惊又怒,中国人一共只有十二镇的军事力量。原先就有两镇在贝加尔湖一带行动,现在又派了两镇过去。也就是说中国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正规军事力量投入到了贝加尔湖,这种力量是令人战栗的。 韦贝放下了报纸,面容暗淡,对着对面的武官无奈又恼火的说道:“看来我们必须要先让步了。” “但是大使先生,”武官艰难的说道,“我们先在贝加尔湖让步的话,怎么能保证中国人会把之前承诺的事情履行呢?按照那一天中国那个胖子大臣的态度,很明显。他把沙皇陛下的去世当做了打击俄罗斯的一个重要绝不可失去的机会,万一他们不遵守承诺,不把克什米尔分给我们怎么办。” “这是一个原因,所以我今天既要和中国人表明自己退步的诚意,也必须要中国人给一个答复出来。毕竟我们现在没有主动开价的条件,”韦贝又看了一眼报纸上的时间,“今天是月初,才两天之前的军事调动就发布出来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军事调动都要延迟两天。这明显就是给我们施压的。如果我们不同意中国人的条件,他们依靠着迅捷的交通,可以在下雨之前再把战线往北推进一百公里。” “所以还是抓紧时间吧。”韦贝哀叹,“就希望看在我们的诚意上,把贝加尔湖的损失减到最少,再把克什米尔哪里多多少少能拿一点就满足了……” “大使先生!”武官打断了韦贝的话语,“还有别的事情!这些该死的中国人!”他把第三版上面一条简单的新闻指出来递给了韦贝,韦贝借着外面明媚的秋光,看到了那一段胆战心惊的新闻: “北哈萨克汗,土尔扈特部领袖,图穆德尔汗在雅尔宣布成立土尔扈特国。理藩院侍郎穆德撒宣读旨意,册封图穆德尔汗为土尔扈特国国主。加哈萨克郡王,统领哈萨克诸部事宜。藩属的性质为内藩。” “雅尔?”韦贝喃喃,“在什么地方?” “巴勒喀什池东北方向五十多公里。” “那就是靠近我们俄罗斯了!”韦贝淡雅自如的表情全部都抛弃了在了光滑的水泥路面上被来往行人马匹狠狠的践踏,脸上只是留下了扭曲的愤怒和绝望,“关键的是这个哈萨克郡王!” “怎么什么时候,贵国对于我们内藩的事情也如此关切了?”“百忙”之中的郭嵩焘终于抽出了时间接见了俄罗斯大使韦贝,“雅尔一带在几百年前就是土尔扈特部的游牧地方,现在把那一块划给他们,真是正确的做法。我要提醒大使先生,这是中国的内政,任何国家的内政都轮不到外国人来指手画脚。” “这当然是贵国的事情,是的,没错,土尔扈特部当年叛逃了俄罗斯,逃到了中国,这个历史我相信是不会改变的。” “那也是因为贵国的压榨,才让他们回归祖国,大使是要和我讨论土尔扈特部的历史吗?”郭嵩焘说道。 “我需要讨论的是这个头衔,哈萨克郡王,我必须要提醒贵国,哈萨克汗国1847年已经被土耳其斯坦总督府合并到俄罗斯,任何企图用哈萨克郡王的名义来招揽各帐蒙古人的举动只能是认定为对俄罗斯的挑衅。” “贵国多虑了,”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绝对没有染指中亚的企图。” 但是你们有这样的行动,韦贝气结,“土尔扈特部和哈萨克绝非一个种族,两者之间绝无关系,这样张冠李戴的事情,我认为是贵国企图染指哈萨克平原的一个举动。”雅尔离着边境那么近,也就说土尔扈特部随时可以举起哈萨克郡王这个大旗来对哈萨克草原上的首领们行约束或者是管辖的权力,不要觉得只不过是一个名号,这个名号后面若是有一个庞大的势力,再加上两者同宗同源,如果不阻止,那么将来这个哈萨克郡王就可能真的在哈萨克草原上再次成立哈萨克汗国。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郭嵩焘解释道,“两者都是蒙古族,而且历史的渊源来讲,哈萨克是金帐汗国下面的一个小国,土尔扈特部也是蒙古大部,两者以前就有许多关系证明是一家人。当然了我们说这些不是要证明我对贵国的统治地区有领土要求,只是说明我们的封号是完全可行的。”   ☆、二十、见风转舵(四) 韦贝根本不想去争吵有关于什么哈萨克郡王的事情,这个完全取决于中国人是否会利用这个头衔在中亚生事,如果中国人愿意,他可以把这个郡王关在北京城里面,或者是放在伊犁城里,或者是放在雅尔以西的地方为非作歹,这完全取决于中国人的意愿,以前韦贝还愿意就这种中国人拥有的虚名开始长篇大论,和郭嵩焘开始辩论,但是这个时候,韦贝没有心思顾及这些,他明白中国人利用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意外死亡朝着俄罗斯出招了。 一个是哈萨克郡王的敕封,一个是在贝加尔湖宣称增兵。 第一个是名号,但是可以发挥实际的作用,第二个看上去似乎是有实际的作用,但是韦贝清楚明白这不过是中国人要挟的假动作,只是这两件事情虚实结合,如何把虚的做成实的,或者是实的变成虚的,这完全取决于中国。 韦贝深吸一口气,不再就哈萨克郡王一件事进行纠缠,“贝加尔湖的事情,我希望按照贵国的办法就细节部分进行讨论,这个过程我们希望加快,而且绝对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保证我们俄罗斯在中亚的统治,除了三个业已存在的汗国之外,绝对不可以接受其他的任何国家势力,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希望贵国可以遵守。” 郭嵩焘满意的微笑,俄罗斯人就是理智,清楚明白的知道了现在的处境,绝口不提什么克什米尔的分割,这样的话北海就成为了先决条约,哈萨克郡王一事也只是表面功夫,图穆德尔汗早就说清楚。不愿意再成为外藩,就当一内藩部落首领足矣,但是慈禧太后还是拿了他出来成为一国。至于哈萨克郡王,“我说他们有关系。就是有关系。”慈禧太后嬉笑的话语却是成了真。 “那我们可以接着谈判了,”郭嵩焘笑着说道,伸出手让韦贝进了会议厅,“关于贵国关心的另外一些事情,我们也愿意提供便利,当然,您也是知道我们的难处的,这个便利大约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韦贝疑惑的问道。“是哪一方面的事情?” 郭嵩焘掩口不言,神秘的微笑着请韦贝进了会议厅,双方闭门密谈了许久,就连午饭也是苏拉送进去的,直到下午的三点钟,会议厅的大门才慢慢打开,郭嵩焘红光满面的走了出来,显然对于谈判的成果十分满意,出人意料的是为大使韦贝,他居然也并没有垂头丧气。只是脸上夹杂着困惑兴奋还有些蠢蠢欲动的表情,苏拉们看着他十分奇怪,郭嵩焘亲自送了韦贝出了大门。两个人还在边走边谈,韦贝在等马车的时候,看着一辆黑色的鎏金马车快速的朝着圆明园的大宫门驶去——总理衙门的办事厅离着圆明园大宫门最近,韦贝停下了话语,看着一个红头发的燕尾服男子下了马车,走到了大宫门前和侍卫们交涉,“是德国大使吗?”韦贝发问。 郭嵩焘看了一眼红色头发的背影,“是乔纳斯大使。” “也就是贵国不只是找了我们俄罗斯一个帮手咯?”韦贝这时候心情大好,也朝着郭嵩焘开起了玩笑。 “当然。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一个好汉三个帮嘛。”郭嵩焘也笑眯眯的说道,“任何时候都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些国家希望我们两国之间爆发冲突来削弱彼此的国力,当然了,我们的确存在着不少的纠纷,但是大使和我一样肯定是觉得这些纠纷是可以解决的,既然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那么当然也就可以一起努力了。” “我承认这一点,郭大人,明天见。”韦贝抬了抬帽子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韦贝环视武官和参赞们,点点头,“中国人果然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样也是我们的机会,”他吩咐武官,“马上用密报传令回圣彼得堡,我们要抓紧时间。” “真的要达成和中国人的协议吗?”韦贝的秘书担忧的说道,“当然,我指的不是贝加尔湖的事情,而是中国人作为交换条件让我们做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因为我们可以拿到克什米尔的土地,这样帮助一下中国人也是正常。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反悔,因为他们写了承诺的协议给我,这样落在纸面上的东西,他们不敢耍我们,”韦贝拿出了那本文书,“我们只是稍微的出一点点力气而已……” 慈禧太后在勤政殿召见了德国大使乔纳斯,“大使先生,”她似乎心情极好,微笑着对着乔纳斯询问了一番德国皇室的近况,然后说道,“我通过大使先生您邀请贵国的重要人物在方便的时候能够访华。” “谢谢太后陛下的盛情,我一定把这个消息传达到国内去,皇帝陛下对于两国之间的友谊十分重视,希望两国的关系可以走的更远一些。” “我也这样想的,请坐,”慈禧太后请乔纳斯大使坐下,这是芳草丛,昔日咸丰皇帝最喜爱的地方,日常起居都在此处,不算太正式,所以慈禧太后就在这里找见了德国的乔纳斯,两个人分主宾坐下,宫人们奉上了茶,给了乔纳斯一杯咖啡。德国人都以说英语为荣,所以乔纳斯的英语和慈禧太后交谈是毫无障碍的,也不用什么翻译,只是有个总理衙门的通译在奋笔疾书,为两个人的交谈做记录。 “那么,贵使谈到了两国关系,我也认为两国关系可以更进一步,”慈禧太后放下了茶盏,想了想,对着乔纳斯说道,“那么贵国最近似乎没有什么举动啊,特别是扣押在苏伊士运河上贵国卖给我们的军舰,我特别要提醒贵国,合同里面的条文说的是要让贵国负责运送到天津港的,这样,西方人做事最讲究契约精神,我不得不说,接下去贵国可能要承担违约的责任了。”   ☆、二十、见风转舵(五) 慈禧太后虽然说话和缓也不发怒,但是乔纳斯还是有些紧张,他的鼻翼冒了一些汗,微微有些抱歉的对着慈禧太后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外交部和枢密院已经和英国进行了交涉,现在英国人给我们的答复的是一旦雨季的到来,河道适航了自然就可以通过苏伊士运河,请陛下不要担心,我相信通过我们德意志外交部的努力,肯定可以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这个答案当然不能够让慈禧太后满意,“尽快?乔纳斯大使,您这样的外交说辞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需要的是一个具体的时间,我知道贵国和英国有着良好的关系,贵国的皇太子妃就是英国女王的女儿,但是我相信每个国家都是有自己的利益,不管两国关系如何,自己国家的利益才是最至高无上的,难道不是吗?” “您说的很对。”乔纳斯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那么贵国是准备放弃这个军舰的合同来迎合英国人了?” “请太后见谅,”乔纳斯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们必须要遵守英国在埃及和苏伊士运河上的主权和统治权,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一艘船而和英国人闹翻,您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就像贵国一样,不会因为这艘船而和英国政府宣战。” “这可是一艘七千吨的巨无霸铁甲舰。” “是的,但是也只是一艘船,”乔纳斯说道,“正如太后所说的,这绝不是德国的核心利益。但是为了表示我们对于这件事的歉疚,”乔纳斯看到了慈禧太后脸上露出的不满表情,连忙补救。“购买连发火枪技术的合同,我们愿意马上签署。” “哦?这个倒是意外的收获,”慈禧太后挑了挑眉。“不过看来贵国还是愿意在欧洲大陆上,乃至在世界上当着英国人的仆人。这点来说,我很吃惊啊。” 在十九世纪末,如果翻开那时的世界地图,人们会发现,从冰封荒芜的加拿大海岸到炎热富饶的印度次大陆,从广袤无垠的澳大利亚大陆到大西洋中只有几块礁岩的弹丸小岛,全世界有将近百分之三十的土地标着猩红的颜色。在这些土地上,蓝白红三色的米字旗高高飘扬。向全世界炫耀着登峰造极的“日不落帝国”那不可一世的傲慢、自负和辉煌。 乔纳斯脸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显然这个“仆人”深刻的刺痛了德国人的神经,当然,奉行大陆均势政策的日不落帝国,怎么可能容许一个打败了丹麦打败了奥匈甚至还打败了法国的新兴国家成为欧洲的霸主?用膝盖想一想,都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 “贵国和我们中国一样,都是新兴的大国,当然了,现在国际社会上的地位,德国更为重要。但是放眼看去,”慈禧太后招手让李莲英把世界地图拿进来,李莲英把世界地图翻开。慈禧太后挥了挥手,“看看,世界上的好地方都已经被别人占领了,贵国和我们一样,这想着外头的事儿,已经晚了一些了。” “当然了,我们中国地大物博,也不用找什么殖民地,因为我们有广阔的国内市场。有充足的人口来进行工业化生产,我们只要搞好了内部市场。原材料产地和工业品倾销地,就不需要去找别的地方了。甚至我可以说,国内市场足够我们发展几十年,所以我们不需要殖民地。” “但是贵国呢?国内市场和人口就这么一点点,发达的工业化,需要一个广阔的市场去消化,各国之间当然不用说,关税很高,不会任由贵国的工业品进行倾销的。海外的市场么?”慈禧太后神秘的笑道,她指了指南部非洲的两个地方,一个在印度洋沿岸,一个在大西洋的沿岸,刚好隔着南部非洲,“只是在这两块地方占据了一点点殖民地,请问贵国够吗?” 慈禧太后的语气带着一些戏谑,乔纳斯也不生气,微笑着说道,“这是现实存在的事情,我们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是我们可以努力,让德意志的海外领土扩展。” “扩展意味着那就需要从别人那里抢过来,世界上的领土都已经瓜分完毕了,除了南极洲,当然了,那里是没任何经济和政治作用的,”慈禧太后嗤笑,“贵国想要殖民地,只能去别人那里争抢了。” “谁占据了世界上最多的殖民地?”慈禧太后说道,“贵国难道看清楚?” “而且我也相信贵国不会朝着法国人动手,你们割让到了阿尔萨斯和洛林,正要急着消化这两块大蛋糕,为了防止法国人的报复,那么你们一定要让他们把注意力从欧洲本土上放在海外殖民地的占领和控制之中,绝对不会和法国人在海外就殖民地的事情发生冲突,对吗?” 乔纳斯笑道,“殿下,是不是以为法国人和贵国在越南发生的矛盾,是因为德国的愿意吗?”对不起,如果你这么认为,我们德意志这个黑锅可不背。 “不会的,冤有头债有主,贵国只是起了一个辅助的作用,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法国人的贪得无厌,得了越南一半的领土,还想要全部,所以大使你也体会到了,”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在越南的事务上,我们一直没有请求贵国这个打败了法国的中欧强国进行外交干涉,因为我们知道贵国也是有自己的核心利益要维护的。”这一点来说,你们要承中国的情,德国人可要识趣一点。 “谢谢您,陛下,德国的确是不适宜在越南事务上表明态度,所以我们保持中立,不会就越南事务对法国表示支持。”我是怂恿法国人在海外扩张了,所以越南的事情是我们默认法国吞并的,所以我们不会对法国人有所压力,但是呢,你们要是给法国人一些苦头吃,削弱法国人,我们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慈禧太后听懂了,微笑着点头,“那我们就有了共同的利益了。”   ☆、二十一、翻云覆雨(一) “您说的对。” “那么,贵国准备在苏伊士运河这件事情上帮助我们吗?”慈禧太后端起了手边的乾隆明黄紫龙团云万寿无疆盖碗,看着乔纳斯,喝了一口茶问道。 “这件事请太后体谅我们的难处。”乔纳斯犹豫的说道,“我们并不是可以任意指挥英法两国的,而且我们不能就此事在欧洲大陆上的政策发生偏移,生意仅仅是生意而已。” 慈禧眉毛一挑,德国人果然是务实,生意仅仅是生意而已,她挥了挥手,让李莲英把桌子上的世界地图拿走,“把非洲的地图拿来。” 李莲英把非洲的地图拿了过来,摊开在了紫檀木的桌子上,慈禧太后指了指马达加斯加岛的对面,东非的一块领地,和西南非,这两块都是德国的殖民地,她又在地图上划了划,把两块地方连在了一起的中间通道,“贵国想不想把这两块殖民地连在一起呢?” 乔纳斯看了一眼地图对着慈禧太后笑道,“这块地方已经有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而且都是欧洲人的后裔,更是受到了英国人的管辖,我们不方便也没有资格去统治他们。而且我说句冒昧的话,这块地方和贵国毫无关系,我不认为贵国现在能在非洲说上话,这种话语权是需要一只实力超强的舰队作为支撑的。” 潜台词就是就靠着中国的海军实力,还是算了吧。慈禧太后不以为忤,毕竟他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两洋水师根本没有离开中国海域。争霸全球,染指非洲的能力,慈禧虽然有这样的梦想。不过现在这个现实是达不成的。她微笑的说道,“我们并不希望在此地进行过多的干预。当然了,大使您说的很对,我们也没有这个远航的能力,但是你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最关键的不是武器装备和军事实力,而是别的。” “请问是什么?”乔纳斯礼貌的问道,虽然他的眼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不信任之感。当然了,这个世界除了实实在在的军事实力还有靠什么的?还能靠什么?所谓的外交,也只是建立在雄厚的国力,和精锐的军队之上才会有。 “消息,”慈禧太后笑着说道,“是消息,如果我说,大使先生,这个地方,”她划了划德属东非和西南非中间那块地方。这块地图十分贴心的画出了这一块地区上,覆盖着米字旗,意味着是受英国人管辖的。“这里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的金矿,那么贵国,”慈禧太后带着莫名的笑意,“还是对着这块地方没有兴趣吗?” 乔纳斯刷的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似乎受到了惊吓,慈禧太后笑盈盈的看着乔纳斯,十分满意他的反应,乔纳斯随即定定神。慢慢坐了下来,“殿下。这个消息是贵国怎么知道的?” “当然有我们的途径。” “可是贵国远离非洲,按照道理。贵国是不可能打探到这么机密的事情的,而且自从以前有一次,当然,这个地方发现了钻石矿,不过没有金矿的消息。”他先是大惊,随即怀疑起中国人消息的可靠性,是不是信口开河。 “贵国大可以怀疑,但是呢这种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再第二次了,”慈禧太后态度自若,对着乔纳斯的质疑毫不在意,“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金矿,一条长达五百公里的黄金带,占据了世界黄金储备的四分之一。” 乔纳斯见到慈禧太后把一些数据都说的这么清楚,心里暗暗狐疑,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伺候的李莲英,似乎恍然大悟,“贵国之前就先知道了沙皇逝世的消息,看来贵国在外国的消息网布置的很先进啊。” 慈禧笑而不语,“这是我们的事情,和贵国无关,我也不会负责解答,我可以和你承诺,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也就是英国和布尔人发生战争,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金矿?” 慈禧太后微微一愣,这个德国人的联想能力可以啊,她点点头,“我相信是因为这个,不然英国人不可能和布尔人发生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已经长达了四年。” 乔纳斯看着地图上那个“boer”的单词沉默不语,脑海之中阵阵翻腾。 “布尔”系荷兰语,意为“农民”。布尔人是指到南部非洲殖民的“海上马车夫”荷兰人的后裔。1652年,第一批荷兰人来到南非的开普,建立了殖民地。经过百余年的殖民活动,布尔人已成为当地的主要民族。 但是,布尔人并没有在南非造成独霸局面。1795年,英国舰队在南非开普登陆,开始了和布尔人在南非长达百年的争夺战。经过多年的冲突,在英国的强大实力面前,布尔人被迫向北面迁徙,于1852年和1854年分别建立了德兰士瓦和奥兰治两个布尔人共和国。 1867年,奥兰治河地区发现钻石。奥兰治政府立即声明,这一地区归自己管辖。英国的殖民者极力反对,并阴谋策划吞并两个布尔人共和国的计划。1877年,英国人出兵武力吞并德兰士瓦共和国,这一行为激起了布尔人的武力反抗。直到现在,布尔战争还是在进行之中。 “现在战争已经进行了四年之久,那么如果真的有金矿……”乔纳斯慢慢的转过身,“陛下,这个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 “那这个准确的地点呢。” 慈禧太后笑而不语,看着李莲英,李莲英站了出来,“大使先生,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不见兔子不撒鹰’,世间万事没有白得的道理,若是我们太后径直先告诉了你,那么贵国一定是以为我们在欺骗德意志国。” “我们不可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得罪英国,”乔纳斯恢复了平静,“我相信陛下可以理解我们这种心情?” “荷兰人已经衰落了,我们还不会天真的以为就靠着那些布尔人能够抵抗英国人的入侵四年之久,”慈禧太后笑道,“没有贵国在边上帮忙出售军火,可能吗?” ps:喜欢我的书的,请把这个月的月票留给我。   ☆、二十一、翻云覆雨(二) 乔纳斯脸色微变,“我相信贵国也不是一直愿意服从于英国人的统治之下的,骄傲的日耳曼民族,如果愿意当一只看门狗,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可我在布尔这里看到了贵国的野心和雄心壮志,”慈禧红唇微张,神色魅惑,似乎说了一些能造成世界性危害的咒语,“布尔人没有贵国的支持,是绝对不能支撑下去的,当然,这些日子,今年开始布尔人的局面变得难过了,这无非是贵国现在减少了对布尔人的支援,我相信德国的外交部也受到了英国人的压力。压力是一种,另外俾斯麦首相的德国欧洲利益优先原则,也说明了贵国重心的转移。” “这都是陛下你的臆断。”乔纳斯默然说道,“我们在任何场合都不可能就此事进行官方的承认。” “当然当然,”慈禧太后笑道,“所以我们只是在暗室里密谈对不对?我们两个新兴的国家,要想在国际社会之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备受人欺凌啊。” “我们中国只想保住周围的藩属国,对于海外殖民地没有兴趣,当然也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我们目前看来是和法国英国俄罗斯都有冲突,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大使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欧洲国家都离东亚太远了。” “没错,地域的距离,造成了他们不可能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亚洲,当然我们承受的压力不是很大,大不了只是失去一些属国而已,至于阿拉斯加,那是因为美国也不存在威胁,起码现在来说。” 美国人现在还是专业的酱油党,不仅英国人看不起他们。就连法国人也不觉得美国人好了,自从美国人和中国人走的近之后,“你当然会问,布尔这里有金矿。为什么不自己出马去开采,这绝对是个蠢问题,因为,我们不可能去非洲,这和英法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亚洲来一样。太远了。” “布尔这块地方,”慈禧太后伸出涂着大红色指甲的柔荑指了指布尔,日后南非共和国北部的地方,“只要贵国统治了这里,那么就是可以把两块殖民地都连接在了一起,贵国肯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权衡利弊,布尔的利益比不上和英国人闹翻的损失,才会准备放弃,那么我现在给了贵国一个理由。一个和英国人闹翻的机会,一个值得拥有布尔的机会,一个在非洲获取巨大的利益机会,怎么样?大使先生。你准备怎么做?” 俾斯麦年纪渐渐大了,皇太子腓特烈对于俾斯麦日趋缓和保守的政策日益不满,屡次在御前会议上抨击俾斯麦对外特别是对英政策特别软弱,乔纳斯可以预见,只要国内知道这个消息,甚至不需要证实这个消息,只需要有布尔一带存在金矿的理由。那么就可以完全做好和英国人翻脸的准备,。 “世界已经差不多被瓜分完毕,”乔纳斯沉思了许久,这才点点头。“我同意陛下您的观点,德国在海外必须保持原来的领地,并且将它合理妥善的予以发展。” 成了,慈禧太后嘴角咧出了一个弧度,“那么就要恭喜德国了,如果这件事上需要帮助。我们会义不容辞。” 谁都会眼红巨大的金矿,特别是在眼皮地下唾手可得的东西,谁都会心动。 “请问中国为什么会帮助德国?殿下,请原谅我的好奇,”乔纳斯挑眉,“我不接受有关于两国友谊的说法,当然我们两国现在有共同的敌人,但是对于英国来说,贵国似乎十分具有敌意。” “因为我们对于任何一个超级大的国家都存在畏惧的心理,英国对于远东事务过多的干涉,影响到了中国,这点不用我说,最近发生的事态大使都看到了,我们必须要联合一起可以联合的力量,在斗争之中谋求独立自主,我相信这一点当然不过分。” 不欲英国人干涉自己,这当然也是一个好说法,但是英国人的过度强大的确是影响到了中国,别的不说,如今这些军舰在中国沿海巡海示威,这绝对不是看得起中国的表现,他们只是想把中国当做一个仆人。 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大国统治者都不会愿意当别的国家的仆人。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又有共同的利益,还能在国际事务上一起发声,中德是天生的盟友,不是吗?”慈禧太后笑道。 “殿下需要德意志做什么?”乔纳斯做好了中国人开价的准备,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存在免费的午餐。 “将来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希望可以在贵国的主导之下在布尔开凿一个金矿,作为赚钱的生意,当然这仅仅是一笔生意,我们还有别的,”慈禧太后朝着李莲英招招手,李莲英从袖子里面拿了一封折子出来递给了太后,太后示意给乔纳斯大使看,乔纳斯看了两眼,顿时又站了起来,“陛下,我真佩服您,”乔纳斯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我见过许多国家的太后和皇后,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你这样大的魄力和行动力!” “大使您这是同意了?”慈禧太后笑道。 “这件事我绝对可以做主,我也敢保证国内绝对不会有任何反对的声音,我也感谢了太后再次给予德国这样的机会,”乔纳斯朝着慈禧太后深深鞠躬,“能在经济危机之中体现友谊。” “陛下,我会先以大使的名义去和法国德国交涉,”乔纳斯似乎接受了这份大礼,十分喜悦的说道,“我也会把情况送回到柏林,请外交大臣出面,甚至可能请得动俾斯麦首相出面在外交层面上予以斡旋,并且对于苏伊士运河公司侵犯德国之主权表示强烈抗议,相关的后续动作,我们会随时通知贵国的总理衙门的。” “这样就很好,”慈禧太后点点头,果然响鼓不用重锤,到了谈话的后期,德国人自然会表现出自己的诚意,“贵大使以后就和总理衙门谈即可,我希望这件事能够快速落实,越快越好。”   ☆、二十一、翻云覆雨(三) 李莲英送着乔纳斯出去了,慈禧太后看了看那个总理衙门的章京,吩咐道,“有些话就不必记了,这可不是官方的交谈。” 章京领命退下,李莲英进来,“大使已经出去了。” “接下来就看着他们行事了,”慈禧太后歪在炕上,打了一个哈欠,神色有些疲倦,这几日每天都在商议处理外面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累了,不要看着都是底下的人具体经办,殚精竭虑,这个词现在用在她的身上是半点都没错的。“小李子,你说这非洲南边有没有金矿?” “奴才在宣礼处那里没听说那里有大金矿,”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不过西圣说有,那必然就是有的。” “怎么这么信任我?”慈禧太后失笑,夕阳斜斜照进了芳草丛的玻璃窗户里面,暑热已经消退了不少,冰块放在殿内,特别惹人困倦,“不过这地方还真的有金矿,我可没有骗德国人,既然想要他们帮忙,那么就要拿实在的东西给他们,在南非可没有什么实在的东西我能给的,那么就给一个实在的消息就够了。只可惜啊,”慈禧太后有些不满足的感叹,“那里我们实在是够不到,只好给德国人一个大礼了。” “不过呢,若是没有落到英国人的手里,这就是好事,英国人想要斗,我就陪他们斗,”慈禧太后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是泪水,宫女拿了浸润菊花绿豆面的棉布毛巾上来,慈禧太后擦了擦脸,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虽然咱们没有得了实惠,但是没给英国人,”慈禧太后的表情转冷,“德国人想要拿下布尔,不是红口白牙就能拿得到的,必然有一番争斗。那么英国人对于我们的压力又可以减少一分,那么对于我们将来的布局就不能那么压制了,我们自然就能舒一口气,这和我们在孟加拉国布局的道理是一样的。” “刚才郭嵩焘大人已经传来了消息。俄国人已经答应了。” “很好,他们总算是答应了,他们应该感激我,毕竟我还是讲点仁义道德的,不然就靠着他们死了皇帝。不可能会还有希望办成那件事,如今我只是麻烦他们动动手而已。”慈禧太后无奈的笑,“现在真是狗咬狗的时代啊。” 时局杂乱无比,远远不再是以前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历史,蝴蝶效应慢慢的也不知道是自己主动跳进了这些是非窝里面,还是外国人不肯放过中国这一大块肥肉。 “南边的事儿?”李莲英问道,“还要听西圣的安排。” “还不是时候儿,先等等看吧。”慈禧太后又问,“爱德华还在热河?” “昨日起身去了木兰围场,打了几只狍子豹子。” “他兴致倒也不错。”慈禧太后饶有兴趣的托腮,这会子事情办好了心情自然是大好,“他们下的棋让我这样难受,接下去我们出的牌不知道他们如何应对?” 外头走进来了大宫女绣球,她朝着慈禧太后福了福,“太后娘娘,皇贵妃和大公主到了,就在外头候着。” “快让她们进来,”慈禧太后点点头,又吩咐李莲英。“把昨个做的酥酪端上来,大公主喜欢吃那个。” 绣球转身走了出去,这里是勤政殿,嫔妃是极少能进的。所以一般都在殿门富春楼外面候着,绣球走了出来,见到瑛皇贵妃站在一株合欢树下,拿着帕子遮着太阳,看着太监宫女零落的散在各处寻找什么,绣球对着瑛皇贵妃说道。“皇贵妃,太后请您和大公主进去呢。” “大公主这会子不知道钻到那里去了?”朱元秀转过脸半是焦急半是好笑的说道,“才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保保~”“保保~” 一阵嬉笑声响起,一个六七岁样子的女童从太湖石下躲了出来,扮鬼脸对着宫女太监们笑道,“抓不到我,嘻嘻,你们抓不到我。”转过身就朝着瑛皇贵妃跑来,太监们吓得什么一样,连忙展开手围住了大公主身边,不让她乱跑,大公主却是发了脾气,“都给我走开。”双手乱挥,让太监宫女和保姆嬷嬷走来,“好了,这会子就别闹了,”朱元秀摇摇头,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放了下来,“太后娘娘等着看我们保保呢。” 朱元秀蹲下身子,帮着抚了抚大公主的衣服,牵着她的手一同进了勤政殿,到了西暖阁,慈禧太后已经端坐在坑上等着了。朱元秀俯下身请安,大公主在边上也像模像样的请安,在外头是小魔头一个,在暖阁里头却是落落大方,端庄无比。 慈禧太后笑眯眯得点点头,“起来吧。”见到大公主起来,朝着她招手,大公主大方的朝着坑边走去,慈禧太后一把抱起了大公主,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我们保保,又重了不少。皇祖母都有些抱不动了呢。” 其余的人都是静气凝神不敢高声说话,就连朱元秀贵为皇贵妃也只是站着伺候,只有大公主肆无忌惮在慈禧太后的怀里嬉笑打闹,大公主听到了慈禧太后的抱怨,笑嘻嘻的说道,“保保才不重呢,额娘说保保现在是长身体,多吃点没关系,不会长胖的。” 慈禧太后笑着点头,“是长身体,不会胖的。你瞧,皇祖母知道你要来,早就准备好了八宝酥酪,甜甜的也不油腻,怎么样,保保喜欢吃吗?” “皇祖母这里的吃食是保保最喜欢的,皇祖母也和保保一起用一碗吧,”大公主点点头,瞪大眼睛看着慈禧,“保保知道皇祖母也喜欢吃甜食。” “那我们一起用一碗。”慈禧太后原本有些疲倦,见到了冰雪聪明可爱的大公主,顿时心情也好了一些,李莲英指挥着宫女们把八宝酥酪端上来,瑛皇贵妃亲自上前布置,慈禧太后点点头,“你也坐下来一起吃一点吧。” 清朝宫廷家法甚严,瑛皇贵妃只是站在下面端着碗吃了几口,看着大公主坐在慈禧太后的怀里一起吃着,慈禧太后也是关注着大公主的一言一行,见其落落大方颇有仪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   ☆、二十一、翻云覆雨(四) 瑛皇贵妃见到慈禧太后微微叹气,于是就问:“太后,这酥酪味道不好吗?” 慈禧摇摇头,“不是这个,看到保保,我就想到了以前英宗皇帝在的时候,保保和英宗皇帝好像啊,”她仔细的端详大公主的眉目,“这鼻子,这眼睛都是和英宗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看到保保,就想到了英宗皇帝,哎。” 瑛皇贵妃心里微微一酸,眼圈也红了一丝,只是当着太后的面,却也不能把自己的伤怀袒露出来,强笑道,“英宗皇帝原本就是和太后娘娘长得像,大公主和英宗皇帝像,如此岂不是也和太后娘娘长的像了?若是和太后娘娘这里学到半分,这就是大公主的福气呢?” 慈禧太后失笑,把那些许的愁绪抛在了脑后,“我和保保是亲祖孙,自然是像的,什么福气不福气。” 大公主瞧见了坑桌上的毛笔,先是抓了起来玩了玩,又看到边上的一叠折子,挣开小手就朝着那些黄色封皮的折子抓去,瑛皇贵妃看到了连忙拦住,“我的小祖宗,这可是玩不得的东西。” “我看着皇祖母每日都看着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思的东西,想看一看嘛。”大公主牛皮糖似的在慈禧太后怀里忸怩,慈禧太后笑道,“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你若是看,只是怕你看不懂。”她拿了最上头的一本折子出来摊开,“你瞧瞧,你若是看得懂,这个你当然可以拿去玩。” 大公主苦恼的看了看,“都是字呢?保保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画儿,”小巧的鼻子皱了起来。“这个不好玩。” “本来就不是好玩的东西,”慈禧太后合上了折子,让李莲英把折子拿出去。“皇祖母也是每天看着这些都烦呢。” “皇祖母不怕,”大公主拍了拍慈禧太后的胳膊。大人气的安慰道,“等到保保以后长大了,帮着皇祖母,皇祖母就不烦了。” 慈禧太后微微惊讶,没想到大公主这样的老成,“好啊,”慈禧太后刮了刮大公主的鼻子,“那我们保保要多读书。听师傅的话,然后学好了本事,自然就能帮上皇祖母了。” 瑛皇贵妃心里砰砰砰跳的厉害,觉得这些话语十分不妥,但见到两人言笑晏晏,似乎又是自己多想了,慈禧太后和大公主说笑了一会,让保姆嬷嬷把大公主抱出去玩,“这些日子听说云贵太妃的身子不太好,御医瞧着怎么说?” “贵太妃身子一直康健。只是这几日感冒了,有些体虚,太医瞧过。已经无妨了,只是要清清静静饿上几天就可。” “文宗皇帝的太妃虽然不算多,可到底都是陪着我这么多年过来的,还有宣宗皇帝的常太妃,更是年纪大了,太医是要经常照料着的,英宗皇帝的嫔妃也有几个,这么林林总总,也可以凑好几桌麻将了。我平日里忙。不得空,都托付给你。我瞧着你细心,这些事儿都料理的妥妥当当的。我很放心。” “臣妾只是协助料理六宫的小事儿,凡事还要太后拿总定夺才是。”瑛皇贵妃说道。 “你料理去就是了,凡事能做主的做了,若是不能做主的,你来问我就是。”慈禧太后温和的说道,“大公主如今也七岁了,凡事你要多教育她。她是英宗皇帝唯一的血脉,教育是最重要的,你诗书传家,学问上的事儿我是最信得过的。” 瑛皇贵妃低头应了是,慈禧太后又问,“之前我让你考虑的事儿怎么样了?” “臣妾怕是配不上阿鲁特氏,”瑛皇贵妃低着头说道,“这是孝哲皇后的母家。” “怎么会配不上呢,”慈禧太后耐心的解释道,这个朱元秀别的都好,就是有一点,脾气性子有些倔强,这大约和她是孤女出身也有关系,“孝哲皇后仙逝,崇琦没有了女儿,再者你是汉人出身,多多少少也有人会觉得大公主不够尊贵,我自然是疼她的,这不用说,但是你若是能认崇琦为义父,将来这大公主的前途,就是需要外头的人联系着,崇琦是蒙古八旗的翘楚,又是第一个旗人状元,这清流和勋贵都是在一块的,能给大公主长脸。再者,崇琦我也有用,为了防着他存了别的心思,宫里头的关系自然要存着,孝哲皇后去了,珣嫔是还在,只是她没有你有福气,膝下有一个女儿。” 既然说到了女儿的身上,瑛皇贵妃也只好答应了下来,“那如此就都听太后娘娘的安排。” “这样就对咯。”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不管以前什么事儿,都暂且放下,看在大公主的份上,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将来若是有什么能给的,我绝不会吝啬。” 皇贵妃又行礼答谢,慈禧太后问,“我上次让礼部和宗人府议定大公主的封号,怎么样了?” 如今的朱元秀差不多是内管家,内里的事情一应都是她在照看,“礼部择了‘文嘉’、‘惠庆’、‘柔端’三个字,请太后选一个。” “就惠庆吧,”慈禧太后点头,“惠美庆丰,这是极好的兆头,以后我们的大公主就该叫惠庆固伦公主咯。” 朱元秀跪了下来,“大公主担不起固伦两个字。”固伦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才可以加的,普通的公主无非只是加和硕二字,固伦在满语里为“天下”的意思,是最高的荣誉。 “怎么当不起,这是英宗皇帝的遗腹女,自然是尊贵的紧,怎么不能加?” 西暖阁里面两个人说着话儿,不一会,惠庆公主就进来了,拉着保姆的手说是困了,慈禧太后连忙让瑛皇贵妃把她带了回去,“好生伺候着,别中了暑气。” 瑛皇贵妃带着惠庆公主离开,李莲英又走了进来禀告,“英国人那边似乎得到了消息,外交次大臣已经赶到总理衙门了。” “别理他们,之前爱德华还给我摆脸色,如今么,我也要等着爱德华回来了再和他们谈。” 呼吁:请加读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欢迎交流。   ☆、二十二、上兵伐谋(一) 到了九月初的时候,爱德华才从热河施施然的回来,相比较之下苦逼的忙于处置政务的慈禧太后,爱德华可真是富贵闲人,不仅去了热河避暑山庄,还到了山海关一游,一应事务都由外交部和枢密院两个大臣在料理,两个大臣成日之间趾高气昂的在总理衙门出入,对于郭嵩焘关于苏伊士运河的抗议置之不理,只是反而要求和郭嵩焘谈有关于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他们似乎已经认定了中国人绝对会反悔和俄罗斯人的谈判,转而投入英国人的怀抱之中,故此对于中国人的态度十分傲慢,直到了那一天。 总理衙门里面,郭嵩焘已经耐不住性子就要站起来了,这些英国人整日谈一些不找边际的话语,若不是等着好消息,这个时候郭嵩焘就不准备废话了,“大臣,如果贵国不愿意就苏伊士运河里面停靠属于中国的七千吨铁甲船通航的问题,还有贵国的舰队在中国近海航行的事情进行谈判的话,我相信我们坐在这里就算坐到明年的秋天,也是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 “这些事情我们已经通报过了,”雅各布笑眯眯高傲的说道,“理由我们不再赘述,相信大臣您也知道,所以我们只是等候贵国的让步,希望贵国尽早的开始有关克什米尔归属的谈判,和恒河流域缅甸的问题谈判,这两个问题是达成其他协议的先决条件,我们英国的利益必须得到优先的保证。”雅各布的话语未曾落下,会议厅的大门被人粗鲁的打开了,走进来了一个红头发穿黑色天鹅绒燕尾服的男子,正是德国大使乔纳斯,他带着一群随从。站在了雅各布面前,“大臣先生,”乔纳斯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沉稳的说道,“我们德意志国外交部和枢密院、总参谋部已经正式对英国外交部提出抗议。抗议贵国将我们出售给中国人的七千吨铁甲船无故扣押在苏伊士运河内,我们已经发出了照会,这件事情会严重影响英德两国的关系,希望贵国严肃认真对待这吃事件并且快速处理解决。”乔纳斯伸出白手套,随从拿了一本册子递给乔纳斯,“这是我们外交部枢密院的照会副本。” 雅各布原本淡定从容戏谑的表情渐渐的消失了,他站了起来,接过了那个照会副本。不管如何这是代表了一国正式的官方态度,而且这个照会表明了原本对英关系十分柔和的德国出现了新的变化! 这个变化是不利于英国的,雅各布觉得手上的文本变得沉甸甸的,一只手难以拿住,“请问大使先生,为什么贵国之前的抗议我们没有接受到过。” 乔纳斯不动声色,“那是因为贵国一直没有正视我们德国的要求,所以这一次我们才通过这样官方的行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郭嵩焘躲在了一边,冷眼看着这里的局势,不发一言。巴扎利忍不住和乔纳斯辩论了起来,“你是无耻的讹诈和无赖的威胁!” “请大臣您注意措施,英德之间的关系十分良好。但是贵国在苏伊士运河上的事情,极大的影响了与德国的关系,我们在和中国的军舰购买合同之中,因为贵国的干涉导致了我们差点违约,这是不能容许的事情,除非贵国愿意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巴扎利厉声反驳,“这是因为航道不适航!” “我们必须要达成合同,为此我们愿意付出代价,”乔纳斯冷静的说道。“我相信英德关系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情而受到影响。” “如果这种影响的可能性存在呢?”巴扎利反问。 “那我表示遗憾,作为日耳曼人。信守承诺遵守合同是应该的事情。” 巴扎利看着边上含笑不语的郭嵩焘,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怎么会突然把德国人搬出来,又私底下许诺了什么好处给德国?难道还有可能这个好处是建立在损害英国未知或者已经存在的利益之上? 巴扎利还未来得及思索,会议厅外面又想起了噪音,“什么!怎么回事?”巴扎利十分恼怒,盯住了郭嵩焘,“贵国最体面和重要的外交场所变成了菜市场吗!” 郭嵩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英国大使韦德似乎被人推着进了会议厅,一群气势汹汹的俄罗斯人又涌进了会议厅,这样好了,英国、德国、中国三方的外交官员在此地汇聚,现在又来了俄罗斯人。 气势汹汹的俄罗斯大使馆官员之中出现了韦贝大使,“啊,大臣先生,还有乔纳斯大使都在呢?”韦贝是彬彬有礼的,十分客气,朝着众人打招呼不提,一下子原本剑拔弩张的现场气势被这些俄罗斯人冲淡了不少,巴扎利觉得有些不妙,德国人出现是为了找自己的麻烦,而俄罗斯未经许可出现在了议事厅里面,这绝对不是来串门的,巴扎利瞧了瞧狼狈的韦德,“请问贵国对我们英国的大使怎么了?” “我在外面巧遇了这位大使,结果他禁止让我进入到会议厅,我们当然是不能接受了,在这个地方,能够决定是否让谁进出的只有中国人,也就是,”韦贝抬起手让了让郭嵩焘,“郭大人才能决定,韦德大使似乎是多管闲事了。” 雅各布拦住了又要辩驳的巴扎利,直视郭嵩焘,“请问郭大人你要做什么?是不是不把我们两国的交谈放在眼里?”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郭嵩焘摊摊手,“韦贝大使只是想借助这个地点告诉一些事情而已。恰逢其会罢了。” 雅各布看着韦贝,不用说,肯定又是中国人的手笔,为了和大英帝国为难,韦贝微笑着优雅抽出一个册子,清了清嗓子,语气和缓,其中的意思却让雅各布的心坠入冰层,“为了应对地中海海盗,俄罗斯黑海舰队已经从土耳其出发,前往西奈半岛海域巡逻警戒。” 呼吁:请加读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欢迎交流。 ps:呼吁:请加读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欢迎交流。支持正版,在官方网站点击   ☆、二十二、上兵伐谋(二) “巡逻警戒?”雅各布艰难的复述了一遍这个词,中国人满意的发出了一阵喟叹声,郭嵩焘身边的各国股章京喜形于色,特别是俄国股章京,看着韦贝的神色毫不掩饰自己喜爱的表情,他对着边上的法国股章京窃窃私语,“这些俄罗斯人,行事就是这样的粗鲁。” “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借着什么巡逻警戒的理由去西奈半岛,西奈半岛乃是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的要塞,他们只要在边上巡航,根本不需要做别的事情,进出此地的商船货运就要大受影响,这样的影响,对于英法两国是难以接受的。” “不是难以接受,是根本就无法接受,你看到了吗?外交次大臣脸上似乎开了染色铺一般,红一阵白一阵,实在是好看啊。” 枢密院次大臣雅各布无暇顾忌身后的窃窃私语,他脸色一阵变幻,这时候他知道了俄罗斯人的目的,于是也就冷静下来,拦住了正要暴跳如雷的巴扎利,铁青着脸对着俄罗斯大使韦贝说道,“大使先生,这是贵国官方的意思吗?” “当然是官方的意思,大臣先生,”韦贝不卑不亢的说道,“这是圣彼得堡送出来的公告,现在黑海舰队已经从土耳其海峡进入到地中海了。” 雅各布点点头,转过身对着郭嵩焘说道:“贵国果然动了许多手脚。” 郭嵩焘冷冷的看着雅各布,韦贝也谦和的看着他,只有德国大使警惕的看了一眼韦贝,也径直看着英国人一行人,会议厅里面济济一堂无比融合,却又似乎泾渭分明。雅各布嘴里十分苦涩,他似乎明白了今天,在这一刻。中国、德国、俄罗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郭嵩焘袖着手冷冷的回答。他也不直接回答有没有动手脚,“我们只是想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不要让两国的关系为难,特别是在爱德华亲王访华的期间,我认为我们双方更应该和谐相处,把相关的问题处理好,但是贵国大约是以为我们中国的力量太低了,不值得和英国相提并论。所以当然,也会有人帮助我们。” 巴扎利点点头,他从暴怒之中回过神来,今天已经不事适宜和中国人谈判了,他当机立断,“这些事情我们会和爱德华亲王汇报的,关于我们两国之间的谈判事宜,”他吩咐人收起了资料和文本,“我们可以再行约定谈判时间。” 英国人想要做什么,当然很清楚。就是想要回去搞清楚中国人到底又和俄罗斯德国达成了什么协议,使得两国在欧洲本土对英国施加了压力,德国人负责在外交上施压。而直接干脆的俄罗斯人,却已经出动了黑海舰队! “是的,我们也准备如此,”郭嵩焘含笑点头,“太后的意思,就是爱德华亲王一日不参与谈判,那么我们就不会再就此事进行谈判。”郭嵩焘煞有其事的对着身边的章京说道,“我接下去还有什么安排?” “大人,下午还要和德国俄罗斯使节参加一个茶会。时间很紧,您看?”那个章京心领神会。立刻就送上了助攻。 “那两位大臣,就恕在下不能久陪了。请自便。”郭嵩焘转过身不再理会英国人,巴扎利对着韦贝愤怒的说道,“贵国是要和自己在远东的仇人成为好友吗?” “国家与国家之间是利益优先的,尊敬的外交次大臣,”韦贝谦和的笑道,“现在中国和我们有利益共同点,您也不用再来和我们交涉,这件事情上,我们俄罗斯和中国人是在一起的,直到中国人在苏伊士运河上的要求被满足。” “谢谢大使先生,”巴扎利咬着牙说道,他转过头对着德国大使乔纳斯说道,“贵国也是一样的意见吗?” “是的,”乔纳斯揶揄的回答,“贵国通过利用在苏伊士运河上的支配地位,而对我们和中国之间达成的合同都能够予以破坏,丝毫不担心德国的利益会受到影响,难道贵国要给我们支付违约金吗?如果愿意支付?我现在马上就收回这个照会。” 巴扎利懒得再废话,法国人阳奉阴违,他们被中国人在苏伊士运河上的股份吊住了胃口,现在根本不会就此事来和中国人闹僵,而德国和俄罗斯已经站在了中国人的一边,这样的情况的确是对中国不利了。一群英国人趾高气昂的过来,却灰头土脸得离开了总理衙门。 郭嵩焘走了回来,对着德国大使乔纳斯说了几句,走了过来和韦贝握了握手,“太后陛下希望通过我对俄罗斯的举动表示感谢。” “贵国之前所承诺的事情,是不是还会达成?”韦贝慢条斯理的说道,“贵国已经对俄罗斯背叛一次了。” 但是你们现在不还是选择相信了中国?郭嵩焘心里冷笑,为何还会相信中国,只不过是俄罗斯想要的东西,是中国可以给的,“请放心,这件事情我已经得到了我们皇太后的承诺,克什米尔一定会有贵国的一个位置,这也是我们不违背这件事情所需要达成的协议,北海的协议我们签订之后,就可以开始商谈克什米尔的归属,但是我本着诚实守信的外交原则,必须要和你再强调一点,就像是上次我已经和大使先生谈过,具体的土地面积,可能不能够完全达到贵国预先达到的标准,毕竟我们要考虑到英国人的意见。” 韦贝摇摇头,有些不满意,郭嵩焘笑着说道,“贵国沙皇被刺杀,我相信远东的安定能够让亚历山大三世陛下专心在欧洲争取到自己的利益,贵国的舰队出航地中海,这也是宣示贵国的力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当然了,我们会保证贵国通往南亚的道路无比通畅,这一点绝对不要怀疑,”郭嵩焘笑道,“茶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使先生落座吧,打发了那些令人生厌的英国人,我们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聊聊天了。” ............ 亲们请把月票为我留到7号,应该最近就可以修改状态投月票了! ps:亲们请把月票为我留到7号,应该最近就可以修改状态投月票了!   ☆、二十二、上兵伐谋(三) 总理衙门外,雅各布和巴扎利一起上了马车,“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就是喜欢当面现场看着我们的样子!”雅各布沉声说道,“让德国和俄罗斯人一起来羞辱我们,看我们的笑话!” “我们大英帝国的尊严是不容挑战的,”巴扎利摇摇头,有些郁闷的说道,“但是我们要思考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和中国人站在了一块,德国和中国关系一直不错,这点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德国人会从刚开始的态度转变成了这样?” 德国一直和英国的关系很好,在以前一起遏制法国的时候配合默契,这些年虽然也有了矛盾,但是俾斯麦在德意志帝国成立之后,就一直注重国内的建设和改革,对于世界争霸的事情,似乎不甚感兴趣,从来也不会和英国人有所摩擦,今天居然为了中国人而进行外交通牒,在巴扎利的印象里,德国人从未做过这些的事情! “那就是中国人给了他们无法抵挡的东西,”雅各布冷静的分析,“无法抵挡的利益。” “那是什么利益?”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事情如果我们知道了,我们也无法劝说德国人改变主意,”雅各布摇摇头,“因为一个国家的利益,是一个大国的利益,是我们无法用外交手段让他们放弃的。” “那俄罗斯呢?”三日之后,从热河匆匆赶回来的爱德华听到了两个人的汇报,也是又惊又怒,“俄罗斯人想要把苏伊士运河变成真正的死水,可以预见将来的不久时候,大英帝国在这里的贸易通航绝对会受到骚扰!我现在丝毫不关心中国人给了俄罗斯人什么,我现在就关心这些该死的俄罗斯黑海舰队什么时候滚出西奈半岛!” 爱德华大发雷霆之怒,他是难得的这样疾言厉色,所以雅各布也十分凛然,“枢密院已经调派了地中海舰队过去监视。” “监视?”爱德华冷笑连连,“难道要和俄罗斯发生冲突吗?各位绅士们。我想不需要我提醒各位,俄罗斯人在苦难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会惊人的可怕,这个观点在拿破仑皇帝入侵俄罗斯的时候就得到了印证?现在俄罗斯新死了沙皇,肯定对着外来强大军事的干涉十分敏感。这样的情况下我个人认为这是不适合派出舰队和俄罗斯对峙的!” 雅各布苦笑,“我们联系了圣彼得堡,那边拒绝和我们进行沟通。” “为什么?” “大约是驻圣彼得堡大使对俄罗斯的外交大臣有些出言不逊……”巴扎利有些羞愧又有些恼火的解释道。 爱德华不可思议的看着巴扎利,在他的脸上发现了这不是一个玩笑故事,“我们英国人对于外国的态度太过傲慢了。”爱德华郁闷恼火的说道,“我们总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巴扎利有些不以为然,只好扯开话题,“中国人趁着亚历山大二世去世的时候在北部疆土进行扩张,俄罗斯人居然也忍了下来,而且现在为了中国人,居然出动舰队,我和枢密院大臣商议了一番,”巴扎利看着雅各布,雅各布点点头。“认为肯定还是和克什米尔有关系。” “什么关系?”爱德华喝道,“在大英帝国这样的重压之下,中国人还想分克什米尔给俄罗斯吗?” “我们并没有对克什米尔提出正式的领土要求,”巴扎利说道,“我们一直的要求只是在苏伊士运河股份和恒河流域上,所以中国人当然可以在这件事一定程度上满足俄罗斯人。” “那么德国呢?”爱德华说道,“为什么他们会帮助中国人?” 前些日子的芳草丛,这一天慈禧太后正在召见乔纳斯,听到了乔纳斯拒绝的话语,慈禧太后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一直认为中德之间能够成为很好的伙伴,虽然七千吨的铁甲舰停在了苏伊士运河之中没有见过真容,我也是有听取了汇报的。所以我相信贵国的军事实力,并对贵国提前把水师官兵领上军舰训练十分感谢,所以,”慈禧太后拿出了那本册子,“我们愿意再购买一些东西。” 乔纳斯接过了册子,才一看。就刷的站了起来,“陛下,请问您上面写的这个是真的吗?” “君无戏言。”慈禧太后笑道,“自然是真的。” “贵国要一次性再订购三只铁甲舰?” “是的。”慈禧太后点点头。 “都是七千吨的吗?” “当然,我们这么大的海域,需要这些巨无霸的铁甲舰来守护,”慈禧太后笑道,“之前我们订购了一只,从船上官兵反映的情况来看,十分满意,所以我们就想一次性订购三只七千吨的铁甲舰,拨给水师使用。” “我们希望这三只七千吨的铁甲舰能够马上进行建造,相关的合同条约你和总理衙门去谈就可以,”慈禧太后笑道,“英国人的贸易壁垒造成了贵国的大生意,我相信贵国应该会感谢英国人才是。” “我们应该感谢的是您,陛下,”乔纳斯站直了身子朝着慈禧太后鞠躬,“我相信您知道德国国内的情况,工人的失业率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不过经过仔细的计算,我都能够猜测到失业率能够下降好几个点。” “那么,还等什么,快点签合同吧!”慈禧太后笑道。 “贵国的意思我明白了,”乔纳斯果断的说道,“一定会把这个好消息传到国内去,而且就会苏伊士运河内发生的事情进行抗议。” “这件事情我相信贵国会处理好的,”慈禧太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言笑晏晏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是为了贵国的形象,如果将来有其他国家订购贵国的军舰,而又被拦了下来,世人一定会以为,贵国的军事实力和政治影响力太差了,这种事情还是要快些解决才好,不然,我相信,贵国在欧洲大陆的话语权会被英国人削弱的。” ps:  亲们请把月票为我留到7号,应该最近就可以修改状态投月票了!   ☆、二十二、上兵伐谋(四) 难道英国人不存在了敲打日益强盛德国的想法?这可不一定,英国人所强调的大陆均势,光荣独立的政策,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防止欧洲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如果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势必会影响到英国在欧洲的话语权,从围剿拿破仑,再到提防俄罗斯所以对着中国人蚕食北海之地视而不见,再对德国的几次敲打,扶持因为普法战争而衰弱的法国,再和俄罗斯在巴尔干上的争夺,这都是英国人国策的表现。 任何一个新兴的民族和国家最不能容许的就是国家的尊严受到挑战和轻蔑。 “我并不是挑拨离间,大使先生,当然我们并不会要求贵国在欧洲大陆上和英国人发生冲突,这不符合贵国的根本利益,但是在海外,我个人建议,还是要有自己的主见才好,不然没有自己的原则,很容易变成别人的附庸,当然,如果对于欧洲的小国来说,附庸大国是一件获益的事情,但是对于贵国这样的大国来说,成为二等国家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太后对于中国的定位是什么?”乔纳斯临走之前问了一句,“肯定是不愿意当二等国家吧。” “是,”慈禧太后坦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是我们毫无疑问,现在绝对还是二等国家。” “我相信贵国一定会成为头等国家的,”乔纳斯由衷的赞美,“因为贵国有您这样的领袖。” 远离国家本土和远离本**事投射范围之外的纠纷和冲突导致国家利益受损,那么只能是通过外交手段和利益交换,来争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来到中国之前,乔纳斯还觉得远东的中国够古老够有钱,但是绝对不够具备国际视野,但是在这里接触了总理衙门和慈禧太后之后,发现中国人处理国际事务,绝非英法两国以前形容的那样腐朽不堪。 中国人拿了一个十分可靠的消息,和三艘七千吨的铁甲舰来让德国人出面交涉。对德国来说,这绝对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彰显了自己的主权,对英国人侵犯自身权益的不满进行抗声,军舰的合同能够让德国北部的所有制船厂不用裁员。而且还能进行增加招工来解决就业,中国人需要在三年之前支付三艘,这样的巨大动力能够投入到德国的建设之中,这绝对是十分合算的买卖。 消息到底是不会不透风的,几日之后和德国签订了三艘七千吨铁甲舰的合同公布了出来。英国代表团当场失声,以一艘一百七十万的关平银价格来计算,再折合成德国的马克就是一共三百万左右,而德国一年的军费支出也只是在五百万马克左右,财政收入六千万左右,这样的三百万巨款,当然可以让德国人为之效力,无非只是提交抗议而已,惠而不费,举手之劳。 “当然中国人也不是没有要求的。他们不仅要求和之前一样,让中国的海军士兵提前前往德国接受适应性训练以便更好的尽快操作军舰之外,还让中国的几个造船厂工人一起前往汉堡港一起进行协助建造。”枢密院次大臣雅各布在长春园的远瀛观对着爱德华汇报,这个时候中国的总理衙门已经拒绝了好几次英国人要求会晤的提议,但是礼部和鸿胪寺还有内务府把英国人服务的周到之极,又有中西结合的大美园林可以休憩,若没有外面的烦心事,爱德华一定是觉得这里就是天堂。 “那么也就是意味着,”爱德华慢慢的说道,“德国准备把自己所拥有的造船技术都向中国传授吗?” “是的。” “那么意味着中国人很快拥有建造大型军舰的技术了。”爱德华不满的看了面前的两个大臣,“这绝对是我们的失败。”不仅让德国人的实力得到了增强,更是影响到了亚洲军事实力的平衡,就算日本人举全国之力买了一艘铁甲船。远东的海面上,可以预见到只有中国的海军才可能主宰这个地方,之前为了反击中国人要卖给日本人一艘七千吨的铁甲舰的措施已经宣告了失败,故此爱德华有了不满。 “我认为无需太过担心这些事,”巴扎利解释着说道,“虽然中国可以从德国那里学到德国的造船技术。但是他们的技术还是抄袭我们的,这意味着他们的技术并不是最先进的,那么我们大英帝国在远东还是保持超脱的优势的。” “他们的技术当然不是最先进的,德国人的工业品在欧洲市场上以粗制滥造出名,但是他们有他们的优势,那就是便宜,”爱德华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白痴,对于外面的世道还是很清楚的,“对于中国来说,不需要十分先进,他们的造船业还不能够马上就利用最先进的技术,只有有人指导,传授知识,中国的海军实力一定会上一个新的台阶的。” “我甚至不用联系国内,我都能够知道议会里那些造船的资本家在酝酿着对你们这届内阁的弹劾了,这样的三艘订单,可以养活利物浦数以千计的船厂工人,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一点的,”爱德华下了定论,“我需要和中国人进行谈判,我们必须要让步,在苏伊士运河上逗留的那艘七千吨铁甲船必须要马上适航通过苏伊士运河,我们不能再躲了。” “那俄罗斯方面吗?” “先和中国人谈,”爱德华沉静的说道,“中国人谈好了,俄罗斯人自然会让步,毕竟我们没有办法给克什米尔,现在中国人才能主持那块土地的分配。只要中国人改口了,俄罗斯得不到自己的利益,那么自然他们会离开西奈半岛,已经过了半个月,苏伊士运河的账目显示,每日的税收少了将近百分之四十,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不仅是我们,就连法国也对着我们这件事表示了不满,当然,他们之前是乐意见到中国人吃亏的,但是他们现在反而抨击我们了,只要印度和中国的船只在苏伊士运河停滞一个月,伦敦的物价就会涨到天上去,我们不可能拖得起这件事。”   ☆、二十三、三家分晋(一) 爱德华环视众人,“中国的报纸上有人叫嚣宁可沉了军舰,堵住苏伊士不能再通航,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虽然不太可能实现毕竟是中国人花了一大笔钱买来的,但是我们要警惕这个趋势,如果他们花了几十万的英镑来让苏伊士运河不再能够通航,这样的代价我们是无法承受的。马上开始谈判,我亲自去见中国的太后,中国需要我出席,那么这次我们双方都最高代表出场,一定要解决好这些纠纷!” 三日之后总理衙门汇报慈禧太后,说英国人愿意就两国共同关心的事宜进行谈判,太后听到了郭嵩焘的禀告,笑道,“怎么,英国人急了?” “是,爱德华已经亲自对微臣说过,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尽快安排会谈,他会出席,如果太后不方便,也可以和微臣进行谈判。韦德更是一日三趟的来来总理衙门,抗议和交涉。” “壬秋你怎么看哪?”慈禧太后问王恺运,“咱们要和英国人谈什么?” “自然先谈咱们被英国人扣住的铁甲船,”站在边上的王恺运说道,“苏伊士运河左近有俄罗斯军舰窥视,英国人必然是紧张极了,这样的话,必然能让我们的在此地的要求达成,就是铁甲舰速速返回国内,只要此事达成,苏伊士运河通达无忧也。俄罗斯并不是想要苏伊士运河,只是帮咱们出面而已,法国人想要咱们手里的股权,也会默认我们的军舰通航,一个在外交施压,一个出动舰队,一个默默支持。如此三管齐下,西圣自然能够如愿以偿。” 慈禧太后笑而不语,“然后呢?” “克什米尔的问题。若是不给英国人一点分润,想必是不行的。这样也是为了在孟加拉国坚持住原则,克什米尔分一点给英国人,想必他们在孟加拉国的问题上大概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了,这当然需要一个保证,”王恺运笑道,“保证不会就孟加拉国的事情再度滋生纠纷。” “保证是不一定能够维持长时间的安定的,英国人可以随时翻脸,我们在官方对英国人的解释是石达开是反贼。和中国毫无关系,所以我们也不可能就此事和英国人达成书面的条约协议。”郭嵩焘说着自己担心的方面,“所以对于孟加拉国的局势很可能没有帮助。” “我们不需要很长久的时间来承诺这个过程,”王恺运说道,“只要有所保证,让石达开等人能够有喘息的机会,就算孟加拉国对英国人称臣又如何?只要承平伯在我们手里,石达开等人就不敢再有贰心,他们虽然昔日作乱,可这忠义两个字。还是拿捏的很准的,那么只要孟加拉国能够和英国停战,或者说英国人能够眼皮底下那么容得下石达开等人。那么让出一部分土地,换的石达开几年安心经营,这也是合算的买卖,英国人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已经得到的利益的,特别是现在我们让他的利益变少了,这样的话,长期的角度来说,英国人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只是印度土地广袤,地方王公势力颇大。只要孟加拉国不要干涉英国人统治镇压印度人,那么五六年之间。想必石达开能够保证安稳,这样的时间。足够了。”慈禧太后笑道,“接下去英国人有更忙的事情要处置了,我们坐着看戏就成。” “却不知道这是一出什么戏?”王恺运接话道,“微臣觉得是坐山观虎斗,亦或者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不好,”慈禧太后摇摇头,笑道,“中华乃是礼仪之邦,如何能做这样落井下石或者是通吃的事儿?大不了是连吴抗曹而已嘛。”什么连吴抗曹?郭嵩焘听着有些不明白,但是似乎隐隐约约有些了悟, 如此过了几日,中英双方在总理衙门在圆明园外的办事厅开始了洽谈,这一日,慈禧太后和爱德华分别从圆明园和长春园一起出发,到了此地,慈禧太后作为地主,先到了,在门口率领着郭嵩焘等人一同迎接爱德华一行人,两方见面,微微寒暄,慈禧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昔日听闻先贤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主雅客来勤,乃是至理,如今两国抛开前尘往事,彼此交好,互通有无,英国鼎力支持中国,实在是我大清四万万同胞之福也,近日风波甚多,但是吾只坚信一点,两国主政者若是心如磐石,自然是不惧风浪,中英友谊的大船一定会长风破浪,风雨不惧,和亲王为两国友好不远万里亲自来中国,吾甚是感激,风波虽多,但是只要双方能够开诚布公互相尊重主权和利益范围,吾信两国关系一定无忧。” 说完了这几句话,慈禧又邀请爱德华发言,爱德华摇摇头,“我就不说了,请快点开始谈判吧。” 慈禧太后点点头,于是把会议厅交给了郭嵩焘和巴扎利,两个主角退场,到了一边的中堂休息,太监们送上了茶水糕点,两个人对坐,她亲自给爱德华倒了一杯咖啡,“爱迪,请喝一杯咖啡吧,中国的咖啡大约是不太正宗,味道没有我在英国喝到的好。” 慈禧太后又聊了聊爱德华在热河的事情,“我那里倒是一次都没去过,听说热河的猎场不错?他们带你去了?那里的山林草原景色,想必是极美的。” 爱德华有些疑惑,“我们不需要讨论谈判的事情嘛?”他指了指另外一边的会议厅,慈禧太后笑道,“我们这样的身份,为什么要拘泥于这些小事情?当然了,这不是小事情,我说的小,只是说明是具体的程序细节等,这些当然是手下的官员去谈就可以了。” “那你坚持要我亲自来谈判现场的原因是什么?”爱德华问道,他看了看慈禧太后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了些了悟,“是表明态度是吗?” ps:不容易啊,一年之后,终于可以再次投月票,而且这次顺利的改到了a级签约,所以将来历史类的榜单可以看到wuli贞贞的身影了,所以2016年第一次月票投送,现在还在双倍月票期间,那么请大家给我一点信心,给我一点支持,给我一点希望,让我们的旅程走的更远。谢谢!   ☆、二十三、三家分晋(二) “是的,”慈禧太后笑道,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加了许多牛奶和方糖,用银汤匙搅拌了几下,站了起来,绕过椭圆形的长条桌子,走到了壁炉跟前,这是西式装潢的休息室,一切都是按照西洋风格,壁炉,长条桌子,软和的沙发和椅子,角落还摆着鲜花,窗户有着绒布窗帘,壁炉里面点着炭火,十分暖和,壁炉上挂着一幅油画,慈禧太后握着骨瓷杯子,对着爱德华说道,“你和我一起在现场,能够证明我们是真心想要解决这件事情的。” “我一直有这个诚意,”爱德华木然说道,“特别是你发动了俄罗斯和德国人之后。” “你来我往嘛,相互出招就是如此,”慈禧太后笑道,“好了,虽然具体的事情我们不用谈,但是大致的方向,肯定是要你做主的,不然我不会把你从热河逼回来,所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爱迪,你想要克什米尔吗?” 。。。 面对着郭嵩焘的提问,“苏伊士运河的航道再过几日就可以适航,”巴扎利咬着牙根不悦的回答道,“这是埃及方面提供给我的时间。” “几日?是多少天?”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的太后陛下需要贵国提供一个准确的时间,因为她实在是太希望见到这一艘属于中国的超级巨无霸军舰了,为此我相信她会付出一切代价。” “请问有什么一切代价。”巴扎利问道。 “大约会请俄罗斯舰队护送过苏伊士运河吧,”郭嵩焘笑道,“因为俄罗斯的舰队不就在西奈半岛附近吗?刚好也是顺路的。”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但是巴扎利不得不说,这是十分关键的要挟,中国人的决心可见一斑。为了俄罗斯和德国的帮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巴扎利也只好装模作样的在文本里面翻了翻,“十五天之后就是雨季了。淤积的河道就会上涨,到时候我相信贵国的铁甲舰肯定可以自由的航行出苏伊士运河。” “这样就十分感谢贵国了。”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那么我们可以谈一谈别的问题。” “那俄罗斯的舰队什么时候离开西奈半岛?”巴扎利追问,“我不得不说,黑海舰队的存在影响了苏伊士运河的正常商贸往来。” “这是俄罗斯的内政,我们无法干涉,而且我们在埃及也没有任何可以声明或者主张俄罗斯离开的权利。” “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也有贵国的一部分,贵国当然在此地拥有利益,”巴扎利立刻说道。“虽然现在存在着股份转移的问题,但是贵国当然有经济利益在这个地方。” 巴扎利把“经济利益”这个词咬得特别重,潜台词就是中国现在不要想在这里获取到什么政治利益,郭嵩焘听懂了,点点头,“那我们会和贵国联合发出照会让俄罗斯注意他的军事行动不能影响到西奈半岛乃至苏伊士运河的安宁稳定,如果贵国需要我们这么做的话。” 双方默契的没有在这个时候谈起中国人要卖给法国人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事情,事情要一件件的解决,现在关键解决的首要之事就是苏伊士运河正常通航的问题,那么俄罗斯的舰队能够离开这一块海域。这个问题,差不多已经解决了。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谈一谈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巴扎利点点头。转移了话题,“我们对这块地方的划分有异议。” “克什米尔没有什么归属问题可以讨论的。”郭嵩焘一口拒绝了巴扎利的提议,“这块地方一直归属与中国,这是很多年前就确定下来的问题,如果是无主的土地,当然我们可以用来讨论这块地的归属权,但是这里是中国的土地,那么意味着,”郭嵩焘看着巴扎利和雅各布。“我们想给谁,那就能给谁。” 巴扎利十分不悦。郭嵩焘转了语气,“当然。印度是归属英国的,这毫无疑问,印度和克什米尔接壤,那么贵国当然是可以提供建议的。”郭嵩焘笑着看到缓和了表情的巴扎利,“今日我们就是来听贵国的建议的。” “我们不能够接受俄罗斯人进入到这块地区,”雅各布直截了当的提了要求,“印度不能够接受其他国家势力的介入,克什米尔要不归属中国,要不归属英国,不可能接受其他第三方国家的存在。”英国人的提议还是颇为厚道的,当然这是建立在终于正视中国的实力的基础上。这个正视,很不容易,不知道多少人昼夜无眠通宵达旦在和各方联系交流洽谈让步输送利益这才换来了貌似十分厚道的建议。 “之前这个提议,当然是可行的,但是现在可能是不能达成了,”郭嵩焘点点头,“贵国的要求当然是合理的,但贵国也应该要想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俄罗斯人之所以愿意和我们就北海的领土问题进行谈判割让,还在别的地方自动帮助我们,”郭嵩焘说的隐晦,但是谁不知道苏伊士运河外面的黑海舰队,就是中国人请来施压的。“这么大的诚意展现出来,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么代价是什么呢?”郭嵩焘说道,“当然是克什米尔这里的土地划分。” “我们坚决反对!”巴扎利大声说道,他摊开了双手,“我们绝对不能接受俄罗斯人进入到克什米尔。” 这绝对不可以,阿富汗的土著势力早就和俄罗斯土耳其斯坦总督府眉来眼去,暗地里相互往来平凡,只是俄罗斯人缺乏进入南亚的高地据点,如果克什米尔这里的高原和山地被俄罗斯人占据,那么俄罗斯就牢牢占据了这里的制高点,西边是阿富汗,南边就是一览无余的印度大陆,从纯粹的军事角度来说,大规模的骑兵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奔袭到整个印度大陆。 “当然了,我们今天是来听贵国的意见的,所以,这个计划当然会有改变,”郭嵩焘翻开了文本,“第八页,请。” “关于克什米尔的领土划分问题……”双方开始了谈判交涉。 月票!   ☆、二十三、三家分晋(三) “爱迪,你想要克什米尔吗?” 面对着慈禧太后的发问,“我从来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爱德华答非所问,“所以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so,”慈禧太后喝了一口咖啡,“那么爱迪你希望我们怎么分配这一块土地。” “当然是中英平分。” “这个我做不到,俄罗斯的触手已经伸入到了这里,我不可能不给俄国人留一份。” “这是你自己把他们带进来的,”爱德华双手交叉,坐在椅子上偏过头看着慈禧太后,不客气的说道,“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引狼入室,我觉得茜茜你现在做的就让我感觉到你是这样在南亚引进了俄罗斯这头饿狼。” “这也是为了应对英国巨大的压力而已,之前和俄罗斯的谈判我们只是虚晃一枪,对贵国的反击而已,但是英国采取了激烈的手段,把我们从德国那里买的铁甲船扣在了苏伊士运河,所以我们不得不把这个虚晃一枪变成真实的东西,为了达成七千吨的铁甲舰顺利归来的目的,我们不得不让把原来的虚假承诺变成真的。” “这也是因为你不愿意放弃恒河流域的叛乱份子所带来的恶果,”爱德华反驳道,“茜茜你不要搞错因果关系。” “OK,OK,”慈禧太后举起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表示中断这个争吵,“我们不要把有限的见面时间拿来争吵。我承认我们存在着分歧,我相信我们一起可以把这些分歧克服掉,”慈禧太后靠近了爱德华,依靠在了桌面上,把咖啡杯放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爱德华。“我会把克什米尔分给英国。这是为了体现我和英国交好的诚意,也是为了帮助你,爱迪,你在中国的访问,必须要获得成就,不然回国之后我怕你在女王面前无法交代。” “这是意外的惊喜,我相信英国上下肯定都会喜欢的。” 爱德华抬起头看着慈禧太后,眼中露出一丝温柔的光芒,但是随即被冷漠和坚定所替代。“那么恒河流域的叛乱份子怎么处理?我更喜欢看到自己这次访问所想达成的目的达成。而不是别的什么意外惊喜。” 看来英国人还是更希望见到安定的印度,慈禧太后了然,她拿起了咖啡再喝了一口,咖啡已经是半温。“爱迪,我说实话,那些中国人,和我们有关系。” “你终于承认了?” “这是面对你,这个我们长达七八年的老朋友面前,我才会承认,是的。那些叛乱份子,是我放出去的。”慈禧太后坦诚的说道,“这不是为了挑衅英国在印度的统治,我们只是为了自保。” “我想听你的解释。” “不得不说,自从1840年开始的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国对于中国的态度就十分不友好,要说这几百万的银子,对于中国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钱,关键是你们打败了我们,而且不仅仅是一次,不仅仅是我,任何一个中国有识之士,都不会认为英国千万里而来是想来和中国做朋友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当然要有所防备,那怎么防备呢?我们的武力不够,军舰这几年才多购置起来,若是想要防住贵国的进攻,不用你提醒我,我自己都明白,这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但是我们必须要想好对付英国,防备自己的办法,”慈禧太后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看着爱德华,“那么刚好石达开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给了一个让你们搅乱印度的机会?”爱德华不悦的说道。 “我们并没有想要扰乱印度的局势,就像俄国分到了克什米尔的土地,也不一定有能力能够南下入侵印度。” “但是他可以保证一个地理上的战略优势。” “是的,我们也是这样打算的,希望石达开在缅甸和印度的边境保持一定的势力,以免贵国在亚洲的精力会过多的关注在中国的身上。”今天可是什么话都说开了,“所以最近二十年,再也没有发生像鸦片战争这样让中国无法接受的事情出现,两国之间可以出现这样的安全平稳的局面,我认为石达开的作用是十分巨大的。” “恒河流域的叛乱分子存在已久影响到了印度的统治,这和俄罗斯在克什米尔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的损害已久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而且发生了十多年,这个问题你又怎么解释?” “我们都不是万能的,”慈禧太后翘起了二郎腿,花盆底的鞋子晃荡晃荡得,“我们只是知道的事情比普通的人多,那就意味着消息对于我们来说是流通的,但是我不能控制人心,所以他们自从离开了中国的领土,实际上已经脱离了我们的直接控制,他们在印度的生事,除了我们一部分的资助之外,另外最重要的是他们存在了自立一国的野心,我承认,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出现了差错。” “英国需要行动,而不是什么道歉和解释,那么,”爱德华对着慈禧说道,“那么贵国有什么行动。而且我要问清楚,中国对于那些叛乱分子的立场是什么。” “我们会关闭缅甸的边境,断绝往来,表示我们绝对不会和那些人勾结在一起。”慈禧太后说道,“但是恒河流域的人已经占据了那个地方,我们认为,他们的存在,还是有必要的。” 听到了面前这位翘着二郎腿的女人的话,爱德华不悦的皱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必须离开印度,或者活的离开,或者死的离开,因为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印度的稳定,这事关大英帝国在全球的利益布局。” “我们可以保证印度的稳定,”慈禧太后缓缓说道,“我们可以约束他们,只要我们断了通往缅甸的援助,恒河流域的人就不可能再对印度有所威胁,必须要他们承诺,不得阻扰贵国的统治,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成为大英帝国统治的一个小国家,向印度总督称臣。我相信,这样就一定能够保证稳定了。” 月票月票!第一个月上榜,我想冲到历史分类前二十!今天月票达到200,加更一章!再多50张,再加更一章,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二十三、三家分晋(四) 爱德华若有所思的出了休息室,转过头,看了慈禧太后一眼,慈禧太后站在地上,招手让小太监拿了一块热毛巾过来擦手,咖啡有些不小心沾上了手背,慈禧太后看到了爱德华的回头,笑了笑,“不要忘记了我们的承诺。” 爱德华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会议厅的外面,雅各布和巴扎利已经在等候了,几个人一行离开总理衙门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前来约谈的德国大使韦贝,趾高气昂的韦贝朝着爱德华寒暄几句,抬头挺胸进了总理衙门,爱德华看着韦贝的背影,问巴扎利,“俄国在贝加尔湖一带丧失了这么多的领土,还能这样的骄傲,想必中国一定是在克什米尔有了巨大的让步。” “据我所知,俄罗斯得到克什米尔的土地面积没有之前谈判所商议定的内容多,相比较亚历山大三世去世之前,已经大大的缩小的,而且谈判的形势也有了不同的区别,现在的俄罗斯根本没有底气和中国人将贝加尔湖和克什米尔在一起谈判了,现在的俄罗斯人已经软弱到即将先签订贝加尔湖的领土割让协议了。” “也就是说贝加尔湖的割让成为了俄罗斯人想要克什米尔的先决条件?”爱德华慢慢的说道。 “是的,还包含了这次在地中海西奈半岛巡航的行为,作为俄罗斯人想要克什米尔的代价。” “那么看来。中国和俄罗斯的亲密接触,”爱德华上了马车。马车绕过升平署,前往长春园的大宫门,他在马车上看着左右平整宽敞的官道,说道,“现在是很接近了,而且对于我们英国在远东。乃至印度的利益是有所损害的。” “请亲王殿下不要担心。中俄两国是邻国,又是势力均等的大国,那么他们的关系注定不可能融洽,将来必然会在某些问题上出现差错,比如贝加尔湖的地方,被中国人一直蚕食,俄罗斯对于领土是最看重的,就算把克什米尔的一部分给俄罗斯,中国人还是会和俄罗斯结下了仇恨。中国人用克什米尔地区来勾引俄罗斯人进入南亚。就是想要印度的局面变得俄罗斯人也可以插手,他们想的不错,但是不一定奏效,因为中俄暂时的和平不会保持太久。”巴扎利说道。 “他们的和平是不用保持太久。”爱德华淡然说道,他对巴扎利的说辞并不是十分满意,“我记得俄罗斯人在阿古柏叛乱,浩罕复国之后,就一直在亚洲对面中国人的攻势表现出软弱求和的态势,和平的话,十年。或者是二十年?这一段时间就够了,这么一段时间足够让两个世界上领土最广阔的国家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我们大英帝国。” 巴扎利的额头微微的冒汗,这种局面当然是无法控制的,他心里暗暗叫苦,这样的结果回到国内基本上可以认定本届内阁外交政策的巨大失败,首相不用说,自己这个替罪羊绝对是死的不能再死,他连忙又解释,“所以我们不可能过度得罪中国人,甚至说应该在做好提防中国的前提下,适当的给中国人增强力量,有了力量的中国人,只要能继续给俄罗斯人施加压力,我们让中国的海军军事实力增强。” “亲王殿下,中国代表向我们提出了一个要求,愿意在不低于购买德国七千吨的军舰的价格上,再向我们购买一艘英国制造的七千吨铁甲舰。”这实在是事关紧要,巴扎利所以也来不及回到长春园就要立刻禀告,“这是为了缓解之前中英关系的不正常状态,中国抛出的诚意。” “诚意?”爱德华皱眉思索,“中国人不是已经有了一艘七千吨的铁甲舰了吗?接下去还会有三艘,为什么还要问我们购买一艘呢?” “很明显,他们看中了我们海军的实力,”枢密院次大臣雅各布接话说道,“德国人的军舰很明显还不是最先进的,所以问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海军购买这种可以震慑四方的超级巨无霸铁甲舰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亲王殿下,我必须要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当然我也是内阁的一员,”不过雅各布是军人出身,枢密院次大臣的职位如果被免去,他大可回部队去指挥舰队,根本不会在乎内阁的更迭,所以也不用理会什么党派的外交策略,“单单是这一艘的七千吨铁甲舰,可以从中国哪里获取的经济利益不算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值得我们关注,就是我们在中国的海军建设里面都发挥不出原本所应该有的影响力,之前法国培训了一批中国的海军士兵,现在基本上的海军士兵都送到了德国培训,就是我们英国在这个方面落后,不能小看这种关系,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挂上别的国家标签,这种潜在的影响力,是用金钱无法估量的,现在中国的陆军已经逐渐学起了德国的方式,如果海军的行事风格也都和德国亦步亦趋的话,相信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何况外交部也确认了一点,如果中国的海军不够强大,那么就无法对俄罗斯进行海面上的威慑,所以这首七千吨铁甲舰的合同,我个人建议英国政府应该马上拿下。” “如果中国的海军实力过分强大,会不会影响到英国的利益?”爱德华说出了这个忧虑,“要知道我们在远东,特别是在东亚不可能投射太多的海军力量,如果被中国人的海军实力在东亚形成战略优势,我们就无法再顺利管理亚洲事务了,这也是内阁不向中国出售超级铁甲舰的愿意所在。” “不用太担心,殿下,”雅各布成竹在胸,“有句俗语叫做百年海军,就靠着中国购买几艘力量强盛一点的军舰,就像建立起完善的海军体系,这绝对是天方夜谭,现在我在怀疑就算我们把所有最先进的军舰建造技术出卖给中国人,他们也绝对造不出一艘像样的船只出来,再者,”雅各布看了一眼外交次大臣巴扎利,“如果缺乏制衡,我们也已经决定出售给日本七千吨的军舰,日本国虽然小,但是他们的雄心很大。” “只要我们愿意提供给他们技术和最好的军舰,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把中国看的很牢的,亲王殿下,这样,日本人来牵制中国人,中国人去牵制俄罗斯人,远东的局势才能够平稳,而我们大英帝国也能在亚洲保持超然的地位,这种地位是能够让我们在亚洲乃至世界攫取到最大利益的原因之一。” 雅各布冷静的分析,侃侃而谈,“现在海军上的强国除了英国之外,就剩下法国和俄罗斯了,德国只是刚开始兴盛起来,可以算是海军大国,但是还称不上强国,海军建设的前景十分不明朗,就像是伦敦的天气一样,迷雾重重,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海军的技术毕竟要开始新的领域的发明和创造,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中国和日本愿意花重金购买我们已经成熟的技术设备,那么我们就可以有资金进行军舰的升级换代,”雅各布眼中露出慑人的光芒,“这才能保证日不落帝国的荣光长盛不衰!” 光绪七年十月三日,文华殿大学士,军机大臣,一等公左宗棠,总理衙门协办大臣,礼部尚书衔郭嵩焘与俄罗斯全权大臣,驻中国大使签订《中俄关于北海(贝加尔湖)归属条约》,议定将北海——也就是贝加尔湖最北段外五十公里为中俄边境的最北段,向西南和东南按照地形和水文进行了划分,归属于中国的北海之地,大约是乌里雅苏台的一半左右。 PS:  加更五百字哦,将来不定期加更字数。再求月票哦,双倍月票还有两天!   ☆、二十三、三家分晋(五) 协议一出,消息传到圆明园内,正在九州清晏和六宫太嫔太妃一起饮宴庆祝自己四十七岁的慈禧太后龙颜大悦,趁着酒劲,挥笔写下北海歌,命丽贵太妃演唱,云贵太妃弹琵琶助兴,自己则伴着歌声翩翩起舞。 “北海归我兮云飞扬,庆升平兮全赖兵将,往日兮苏武牧羊,今日水德泽兮佑我中央!” 随即下旨设立北海省,省治所在原来的乌兰乌德城,改名为“武德”,设厄尔口城、尼布楚、武德三地总兵官,北海省巡抚归乌里雅苏台大臣节制。至此蒙古之北又多一省份,昔日元朝后脱离中国之四百年的北海复又回归。 这当然首先依靠的是强大的军事实力,经过了数年的新军建设,军力强盛堪比康雍乾三代,之后是强大的建设能力,库伦到北海的官道修成,意味着从北京到北海畅通无阻,再次当然就是外交上的纵横捭阖,趁着俄罗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杀,政局不稳的时候侵吞了这么大一块的土地,并用条约的形式把他法律化和正式化,这绝对是外交的大胜利。 郭嵩焘进东阁大学士,进了内阁,就是名义上的宰辅了,当然在如今的中国,入直军机才是实际上的宰辅,不过郭嵩焘依然十分满足。 爱德华在中国过了圣诞节,更是过了中国传统的农历春节,光绪八年正月初一日,赐宴乾清宫,爱德华也一并出席。初二日诸国使节和夫人等一起进宫庆贺中国新年,慈禧太后又带上了爱德华一同在重华宫办了一场西式的舞会。 云鬓花颜,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一派太平景象。慈禧太后到底是知道在什么地方,一应的邀舞都没有理会,只是坐在边上,拿着一杯红酒笑眯眯的看着热闹的现场,恭亲王等军机大臣也在舞会里面,和各国大使参赞这些人交谈着,慈禧太后看到了一个瘦高个的黄皮肤模样穿着却是西洋服饰的男子,知道此人必然是日本大使。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神色也有有些萎靡,慈禧问身边的李莲英,“他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回太后老佛爷,他这是吓得。”李莲英笑眯眯的回道,“那一日总理衙门和德国一起公布再次购买三艘七千吨的铁甲舰的消息,日本国大使正要前往英国大使馆,听到这个消息,下马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滴,一下子就踩空。不知道是跌坏了那里,”李莲英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的滋味,“这几日就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咱们和英国人购买军舰的事情再说出来。岂不是他更要吓破胆了?”慈禧太后嗤笑,喝了一口红酒,站了起来,她举起水晶酒杯,用银勺子敲了敲,酒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大家纷纷转过头来,停止交谈,看着慈禧太后。 “各位。今天邀请各国大使先生和夫人们一起来到我们的宫中来参加我和,”慈禧太后朝着另外一边穿着红色礼服的爱德华举起头遥遥示意。“爱德华亲王殿下一起举办的舞会,来庆祝中国农历新年。” 大家鼓起掌来。慈禧太后微笑点头,“当然,我的记性十分的好,我还记得以前和西方各国毫无交往时候的感觉,那就是缺乏流通,缺乏活力,也缺乏生命力,中国人是富有哲理的民族,在很久以前就说出了流动的水不会发臭的语言……” “任何改变只要有利于国家,那这种改变就值得肯定,现在中西交往已经不仅仅超越我们这个朝代,更是超越了整个中国文明史,经济文化宗教的交往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我感激这个时代,”慈禧太后环视发色不一的各国使节,“感激这个时候存在的各位,能够让中国向各位学习和吸收知识。谢谢大家,为了中西友谊,我们干杯!” 慈禧太后举起了酒杯,朝着各人环环致敬,“为了中西友谊!” 慈禧太后喝了一口杯中酒,以手加额,“对不起,我有些喝醉了,居然说什么胡话,爱迪,对不起,”她对着爱德华喊道,“我应该先预祝我们中英友谊万岁!” 大家善意的哄笑起来,于是又是一番祝酒,“为中英友谊!”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笑容,恭亲王却是有些闷闷不乐,看着人群之中潇洒自如的慈禧太后,沉闷不语也不知道想着什么,法国大使艾伯特和角落里的日本大使田边太一却是神色不太好看,艾伯特只是有些郁闷,而日本大使田边太一却是脸色阴沉的紧,眉宇之间似乎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洋灰。 慈禧太后喝了酒,“今天十分感激大家来参加这个舞会,我在这里,特别要告诉大家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我们和英国政府达成了一个备忘录,就是我们会在三年之内向英国订购一艘七千吨级别的铁甲舰,富有爱心的英国人,愿意给我们非常合算的价格……” 角落里传出了一声清脆的玻璃裂响,慈禧太后听声望过去,只见到日本大使尴尬的站在地上,一边的苏拉和仆役连忙过去打扫,看来是日本大使不慎把酒杯摔在了地上。 “上帝啊,”慈禧太后没有理会这件事,继续笑道,“爱迪,我非常感激英国,所以如果您愿意,我下次再来伦敦的时候一定会带你最喜欢的狮子头过去,亲自下厨给您做这个!” 大家又哈哈大笑,纷纷鼓掌了起来,爱德华苦笑着点点头,这个女人真是会开玩笑。 “这是一件事,另外还有一件事,是英、中、俄三国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这句话的威力可比之前的购买军舰这种生意合同要大了多了,之前购买军舰的合同大约只是日本人会关注,但是中英俄三国所决定的事务,大概没有一个国家是可以抵抗的,或者说任何一个中等国家都必须服从于三国独自决定可能影响到它本国的利益而无法拒绝。原本不以为然的诸国使节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慈禧太后要发布什么消息。 十二点加更一章。今天是双倍月票最后一天,请大家多多支持本书。   ☆、二十三、三家分晋(六) “达成一致意见,就克什米尔的领土划分进行了确认。” 慈禧太后公布了这个消息:“在三国一起共同的长达六个月的协商谈判之下,我们终于把克什米尔的领土进行了三方都认可的划分,这意味着,在克什米尔这一块三国交接的地方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领土边境问题的纠纷,这对于中亚以及南亚的和平都是一件非常具有影响力的事情,非常值得庆贺………” 田边太一皱眉对着身边的武官说道:“中国人居然达成了这样的协议,我本来以为是中俄平分克什米尔,没想到英国也有资格分到这块土地。有些时候,中国人真是大方的可怕......”这个大方还包括了一下子签订了四艘超级七千吨铁甲船的合同,总共金额接近一千万两银元。 “那就意味着这个分配方案让三国都接受,并且利益得到了满足,田边先生,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和英国达成了协议,意味着中国不用再面对英国人的压力了。” “这肯定只是暂时的,英国人平白付出了克什米尔,却没有任何回报?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苏伊士运河被扣押的中*舰,中国人已经付出别的代价来达成此事,而克什米尔土地分配,必然意味着英国人在边的地方退步了,问英国购买军舰,这件事从经济利益上算,还是英国人占优。所以一定有其他的事情!” “那一定就是石达开的事情了。” “英国人肯定是在这件事上让步了。你快去找人打听一下,确定他们到底是的怎么处理的,日本人不可能在亚洲的事务上没有存在感。”田边太一本来自信满满。却又突然沮丧了起来:“清国实在是太大了,他们随便拿了克什米尔的土地出来。就比九州四国加起来还要很大,这样的运气为什么没有轮到日本帝国呢?” 他说的含糊,“运气”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是羡慕英俄可以分到这么大的领土,还是羡慕中国有这么大的领土?显然武官是听明白了,“日本国犹如朝日初升,一切朝气蓬勃,而清国虽大。却是垂垂老矣,只要我们跟随天皇陛下一起奋斗,日本国成为一流强国,指日可待!” 是的,对此我深信不疑。”田边太一举起了双手,慈禧太后的演讲结束了,在场的人纷纷鼓掌起来,,慈禧太后下了高台,和身边的德国大使乔娜斯检讨了起来。舞会继续进行,田边太一见到了法国大使艾伯特身边终于空了出来,从边上拿起了一杯红酒。朝着艾伯特走去。 俄国大使韦贝也是春风满面,似乎他已经忘记了去年俄罗斯的失败,把剩下的半个贝加尔湖也割让给了中国人。 给了也就给了,贝加尔湖除了一点点鱼产,和风景还算不错之外,其他的根本毫无出产,大概什么矿产也没有,想不到中国人为什么要那块地方。 原本唯一的问题就是面子问题,沙皇是绝对不能接受这样向他国割让土地的行为的。所幸中国人也知道无法太过于得罪俄罗斯,虽然英国抗议。但是克什米尔的领土还是拿下来了,那就意味着这块战略要地的占据。有了通往南亚的通道,对于稳固在中亚的统治,大有裨益。 慈禧太后朝着韦贝走来,“大使先生,”她对着韦贝微微点头,“怎么样,”她指了指舞会的现场,“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参加舞会吧。” “是的,太后,”韦贝鞠躬行礼,“没想到在这样东方风格的环境之下举办的西方模式的舞会,果然是别具一格。” “谢谢您的赞美,”慈禧太后微笑,两个人交谈了一番,大使级别素来是难以接触到慈禧太后的,一般来说,只是在新上任递交国书,和离职的最后一次朝见这才会见面,或者是中国春节的朝见,这样私下一对一的讲话是极少见的,所以韦贝抓住了这个机会,“陛下,我有一件事需要请教您。” “大使您请说。” “根据克什米尔这块地方的分配协定,中国取得了东部一小块的领土,而另外的地方都分给了我们俄罗斯和英国,从分配的方案来看,贵国,似乎已经失去了前往中亚的通道,这样的前景,对于贵国这样一个在贝加尔湖一带咄咄逼人的大国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问题,当然,这个分配方案有利益俄罗斯,所以我也没有在谈判的场合问及这个问题。这样来说实在是太蠢了,但是今天刚好很荣幸遇到您,所以我这才从私人的角度来询问这个问题。” 韦贝有些不放心,老奸巨猾的中国人,居然会自我断绝前往中亚的通道,根据马上就要草签的条约,中国只是保留了新疆和西藏颇为便捷的一条通道,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前往阿富汗和波斯的通道,把北边给了俄罗斯,把南边给了英国,这很不对劲,根据和中国交涉的经验,他们一定是偷偷留了什么后手,就像之前有关贝加尔湖的谈判,中国人一听到了沙皇陛下遇刺身亡立刻就翻脸无情,先拿到了贝加尔湖才肯再就克什米尔进行谈判,但是在克什米尔这里,居然又是大让步,韦贝甚至已经做好了中国可能言而无信违背承诺不给俄罗斯一寸的克什米尔土地了,可是没想到俄罗斯得到的和英国几乎是差不多一样面积的土地。 面对着韦贝的疑惑,慈禧太后哑然失笑,“中国并不是对于领土拥有着无限渴求的,我们只喜欢自己能够掌握的领土,我说实话,现在的领土面积已经很够了,没必要再在中亚寻求什么利益,而且我相信这样自动断绝了前往中亚的通道,贵国也应该确信,中国尊重贵国在中亚的利益,当然希望贵国也尊重我们在东亚和东南亚的利益。” 这是划分势力范围了吗?韦贝默默想了想,又问:“太后您以为中俄之间的和平可以持续多久?”   ☆、二十四、一波已平(一) “和平?”慈禧太后哑然失笑,“我认为中俄之间不可能存在和平。” 她的语气平缓,但是听在韦贝的耳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韦贝的后心顿时被汗水湿透了,“您的意思是?” “如果两国的力量不成对此,那我相信和平可以很快的来临,因为只要一个国家兼并了另外一个就可以迎来和平。但是我们两个大国之间是的不可能存在和平的,这一点我相信贵国很清楚,特别是接壤的两国,矛盾和纠纷会已知存在的。” 慈禧太后话语有点渗人,韦贝觉得额头已经冒汗,该死的中国人,居然在室内点了那么多的炭火。 慈禧太后打量了韦贝的表情,噗嗤一笑,“大使先生,我是开玩笑的,请不要介意。”她喝了一口白兰地,皱眉,对着李莲英说道“这个味道我喝不惯,来一杯伏特加吧。大使先生,我还是喜欢贵国的伏特加。”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中国已经遭遇到了两次大的西方侵略,中国人比任何一个民族都要渴望和平,所以我们愿意和俄罗斯维护和平,现在没有大型的战争,我才能有时间管理好国家,把克什米尔分一半给俄罗斯,除了作为北海之地的补偿之外,还有向俄罗斯证明我们并没有想要贵国的核心区域和侵犯核心利益。中亚的三个汗国作为中国的藩属,必须保持存在,这是我们的底线。其他的地方已经归属贵国,我也不来无理取闹,中亚是俄罗斯的势利范围。我们予以承认,并且通过行动保持了克制,所以。”慈禧太后接过了李莲英手里琥珀色的伏特加,嘬了一口。“我希望贵国能够珍惜这样的诚意。” 韦贝点头,“我会向外交部汇报这件事。”“不仅仅是汇报,而是要努力达成这样的和平局面,贵国的中心不在北亚,也不在东亚,那么,我希望贵国可以明白,”太后盯着韦贝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如果再有不利于两国友谊的事件出现,我,会,非常,生气。” 韦贝觉得自己的领结怎么会打的那么紧,似乎都要窒息了,这位中国的太后很清楚明白的警告俄罗斯,像以前侵犯浩罕,扶持阿古柏的事情绝不可能再发生,他从未在一位女性面前这样的感到惧怕。他伸手松了松领结,“我一定会为两国的和平做出自己的努力,请太后您放心。” “这样就是最好。”慈禧太后冷然看着韦贝,“哈萨克郡王就是对贵国的考验,我相信中国可以学习阿古柏的方法,帮助复立一个哈萨克汗国,当然,土尔扈特部也可以一直呆在天山脚下,这完全取决于贵国的行为。” 如果哈萨克汗国成立,中亚一带必然是永无宁日。俄罗斯就不要想和土耳其再在西亚和巴尔干进行争夺了。 “我完全明白。”韦贝的脸色雪白,懦弱的回答。“请您放心。” 他完全被太后的气势震慑住了,完全放心说了两遍。“明白就好。我希望接下去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们两国一直保持和平的友谊。请不要打乱我们对外政策的节奏。” 韦贝唯唯诺诺,这时候他的夫人走了过来,打破了肃杀的局面,“太后陛下,”夫人朝着慈禧太后屈膝行礼,慈禧太后顿时笑眯眯的点头,“我的上帝,汉娜,你又漂亮了。上次我记得你穿了一件淡黄色的,但是今天这身玫红色的更衬托你的肌肤,我正在和大使先生感叹,感叹他有这么一位美丽的夫人呢,大使先生,您说是不是?” 韦贝强笑点头,和韦贝夫人寒暄了几句,慈禧太后狠狠剜了几眼韦贝夫人雪白的半掩玉兔,遗憾的转身离开。 法国大使打发了葡萄牙公使的纠缠,刚有了一口气喘息,却又被日本人田边太一找上了。 “大使先生。”田边太一标准的鞠躬行礼,“今天您肯定是不开心的吧?” “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艾伯特喝了一口白兰地,“中国人安排的很好,让我们也感受到了中国新年的氛围。” 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田边太一毫不气馁,“听说清国正在和法兰西洽谈有关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我有点关心,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进展不大,但是还是在缓慢进展中,”艾伯特说道,“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可以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请恕我直言,”田边太一面带忧色说道,“现在对于英俄这样的国家来说,法兰西当然是世界强国,但是为什么我在中国的外交行动之中看不到任何尊重法兰西的表现?英国和中国同样存在领土这方面的纠纷,还有俄罗斯,但是他们都尽快的解决了。但是贵国和中国的纠纷,现在还在停滞之中。” “这不能代表什么,只能代表我们的要求比较高而已。”艾伯特眼中流露出冷漠的意思,这个日本人想要做什么?挑拨离间?这样的手段,通过说几句话就想来破坏,未免也太可笑了,外交人员早就把自己的荣辱抛之脑后,如果国家受益,自己受一些冷漠对待又有什么关系?“当然当然,但是我怕中国人并不存在和贵国想要达成目的的想法,我们日本国,”田边太一抬起头,自信的说道,“我们愿意帮助贵国和中国交涉这些外交事务。” “对不起,”艾伯特无理的打断了田边太一的表白效忠,他倨傲的说道,“我们法兰西并不需要任何一个国家的帮助,我们和中国的事务,我们会自己解决,在中国这么多年,我清楚记住中国的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贵国的帮助可能要一定的代价,这个代价我不想接受,法兰西共和国,”艾伯特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就像是这白兰地美酒,是世界第一等的,恕我直言,我们不需要一个小国家的帮助。”   ☆、二十四、一波已平(二) 艾伯特干净利落的拒绝了日本人的邀请,开什么玩笑,一个连一艘七千吨的铁甲舰都买不起的国家,想要和我们法兰西平起平坐谈什么合作的事情?法兰西是不比以前强盛了,但是也不会说需要一个黄皮肤国家的人来帮助自己,法兰西的骄傲和荣誉,绝不容许艾伯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他转过身拿了一块面包吃了起来,看着英国爱德华亲王在和恭亲王等人相谈甚欢若有所思,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中国人的农历春节假期过去,就要马上催促总理衙门开始洽谈有关于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了。 “我个人认为,这个时候不应该继续再就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进行纠缠,”爱德华对着外交次大臣巴扎利吩咐道,“我们现在马上要拿到了克什米尔的南部,那就是意味着我们能够保证印度的完整性,其他的问题可以暂时的放一放。” “但是恒河流域也是很关键的,”巴扎利虽然不折不扣的执行了爱德华的命令,但是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还有苏伊士运河股份这两件事,我们都必须要和中国人继续谈判。” “我已经得到了承诺,这两件事情上,中国的太后绝对会给我们英国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爱德华笑盈盈的看着走过来的慈禧太后,“茜茜,我们谈到了恒河流域的事情。” “他们会成为印度其他地方的王公一样,只是保留自己的武装,服从大英帝国印度总督的管辖。”慈禧太后看了爱德华一眼,眼波流转,“我不知道这个条件。你们是否认可?” 巴扎利有些惊讶,“尊敬的太后您的意思是。让他们成为英国统治下的一份子?” “是的,他们只是需要一块能够生存的地方,之前是因为和彼此不了解,以为贵国在印度容不下他们,现在我听到了亲王殿下的声音,我相信贵国也不愿意在印度大动干戈,他们也不愿意为了一小块栖息的地方而流尽鲜血,这么一来。两方都是有这样的想法,我相信只要坐下来谈判,一切事情都可以解决的。” 巴扎利狐疑的提问,“太后您可以保证那些叛乱份子是可靠的吗?” “我无法保证不是我的人的行为,”慈禧太后圆滑的说道,“但是我可以提供助力,”慈禧太后端起了酒杯,“毕竟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黄种人。” 是的,都是阴险狡猾的黄种人。巴扎利脸上木然,心里却是骂开了,当然。这样的承诺几乎可以保证确定恒河流域的那些中国人不再生事,但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英国最想要的,英国人最想要的结果就是在缅甸驻军然后消灭恒河流域的中国人,彻底清理这一块地方,并且用血腥的手段来震慑印度土著王公,肃清了印度,再把爪子伸向缅甸,获取到中南半岛的前哨站,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而不是别别扭扭委委屈屈的谈什么判,仿照印度土著王公的例子成立自治土邦。 雅各布也不做声。慈禧看出来了面前这些人对于这个事情的解决方式和结果不甚满意,笑道。“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很难达到满意的效果的,但是我们可以追求稍微可以满意的结果,就像贵国亲王这次来中国的访问,不仅解决了恒河流域的问题,更是意外得拿到了克什米尔一大块的领土,这不是件好事吗?” “这个事情上说,我们的确是感激太后您,而且您帮助我们三个国家在亚洲的势力范围进行了划分,这样的话以后中英俄三国之间有关在亚洲的纠纷就可以大大的减少。”巴扎利举起了酒杯,对着慈禧太后敬酒,“感谢您的主持。” 这个感谢倒是由衷的真心话,为什么三国签订一块小小的克什米尔领土划分协议会让各国的大使脸色巨变?原因不仅仅是克什米尔的位置十分关键,是通向南亚的通道,更是前往中亚西亚的要道,如果把这个地方比作为亚洲的地理中心,相信没有人会反对。 这个划分还昭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中英俄对于三国各自在亚洲势力的布局进行了划分,克什米尔以东是中国的势力范围,这里是中国的本土还包含了许多属国。 克什米尔以北是中亚,是俄罗斯的势力范围,以南是印度次大陆,当然就是大英帝国的地盘,除去了西亚的波斯和奥斯曼土耳其所属的区域,差不多已经被三国尽数瓜分完毕,就连法国想要在亚洲插手,那么也就只能是在越南这些小地方动手脚,这种势力的划分是三国都满意的,所以就算是韦贝被迫割让了贝加尔湖,但是论起功劳,大概任何一个驻华大使都比不上他的。 “不用太客气,”慈禧太后和巴扎利碰了碰酒杯,“这是历史的必然性,我相信这样的划分,一定程度上能够保证各方的利益同时存在,我一直认为,通过协商解决问题,比通过战争要更加合适。” 英国人原本占据印度,现在又拥有了克什米尔,那么对于阿富汗的管辖和压制就更为方便了,爱德华也十分高兴,“这完全是拜托茜茜的功劳。” “那么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问题呢?”在边上冷眼看着交谈场景的雅各布突然开口,“如果贵国一定要和法国谈股份转让的问题,我对此十分遗憾,贵国可能在这个地方还要继续失望下去。” 英国人已经冻结了中国所拥有的股份收益,并且驱逐了在苏伊士运河公司上班的中国股东代表,这当然不是一件小事,但是慈禧太后胸有成竹,毫不慌乱,她对着爱德华说道,“我可是对您有所承诺的。爱迪。” “是的,”爱德华微微鞠躬,笑着说道,“您的承诺我了然于胸,所以这件事情我相信我可以支持你的做法。” “what?”巴扎利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边上的雅各布,只见到雅各布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爱德华亲王居然会为中国的太后背书?   ☆、二十四、一波已平(三) 难道? 面对着几个人狐疑的眼光,慈禧太后哑然失笑,“爱迪,他们在怀疑你呢?” “不必理会,对于国家的前途来说,我们比他们需要考虑的更多,他们大概执政几年就要轮换,而我们不同,终身都要和国家的命运维系在一起。如果一个国家灭亡,只有皇室才会承受最悲惨的命运,”他转过脸,威严的对着雅各布和巴扎利说道,“在我们没有离开中国之前,禁止再交涉苏伊士运河的事情。” 两个人点头称是,“走吧,爱迪,”慈禧太后扬了扬脸,“你大概没有见过夜色之中的紫禁城,我带你去逛一逛,现在外面有大雪,雪景还是不错的。” 慈禧太后带着李莲英和爱德华一起离开了,恭亲王看着他们离去,似乎若有所思,军机大臣里面年老的左宗棠,宝鋆不耐烦熬夜,已经回去歇息了,李鸿藻最是厌恶和洋人打交道,勉强过来不过半盏茶时分,就无声无息的走了,只有一个景廉陪在身边。 景廉倒也不是迂腐的人虽然还不敢和公使夫人们跳舞,但是攀谈几句却也是无碍的,他见到恭亲王兴致不高,不免发问:“王爷可是累了?不如我在这里盯着就可。” 恭亲王摇摇头。“倒也不是累,只是想到小山。未免有些担忧。” 小山就是沈桂芬,去年三月起就一直卧床不起,内务府拿了多少珍贵的药材出来,太后又命太医院时刻派太医在沈桂芬府上盯着,这才调了一口气在那里,只是人却是慢慢的瘦了下去。“腊月二十五的时候去瞧了瞧。”景廉说道,“可怜见的,身上就剩下了一把骨头。” 听到这样的消息,恭亲王越发烦躁起来,失了沈桂芬的出谋划策,面对着左宗棠的咄咄逼人,恭亲王逐渐变得有些难以应付起来,去年沈桂芬帮着出谋划策把左宗棠拉下了爱德华访华礼仪之争,十分奏效。但是沈桂芬也因此病势越发沉疴难起,他原本就是操劳过度而得病,如何能将这些没用的事情再去麻烦他? 如此心烦意乱的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细语。“阿玛。” 恭亲王转过身,看到了穿着大红色吉服的荣寿公主站在地上,含笑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的女儿,恭亲王原本烦乱的心思顿时松快了不少,他点点头,“太后让你来的?” “是。”荣寿公主苦笑,“女儿原本是不愿意来的,只是皇额娘一定要我参加,说今日起码要一半的事情让我做去,这才过来的。” “过来热闹热闹,也是不错的。”恭亲王点点头,“你现在有自己的府邸,不过得了空也要回家瞧瞧,你额娘时常想念你和外孙。” “我晓得了,”荣寿公主说道,“额娘身子好些了吗?我素日都在宫里头伺候,不能常常回家看看,实在是不孝。” “冬日里头就呆家里养着,不出门应酬,除夕的赐宴也没有进宫,原本只是风寒,不打紧的。”恭亲王笑道,“只是平日闲的慌,又没有入宫请安,心里有些担忧着罢了。” “这有什么,皇额娘早就说过了,让额娘好生歇息,”荣寿公主摇摇头,“别的事情都不用理会,等到开春了身子养好了再进宫说话也不迟。” “你额娘到底是没事,我却有些担心你,”恭亲王转头看了看左右,没有看到闲杂人等,景廉已经识趣的告辞,“我听说你现在都给太后代朱批了?” “是,”荣寿公主点点头,看到恭亲王担忧的模样,开口解释,“阿玛别担心,我只是代为执笔而已,皇额娘说什么我记什么,绝对不会有别的私心放进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干系。” “你阿玛在外头主持军机处的工作,你在里面当着内相,要知道当年咱们的这位太后也是从帮着文宗皇帝朱批开始,一步步上来的,这样一内一外,就怕被人诟病。”恭亲王摇摇头,“不是靠着什么没有私心而可以立足的。” “我这里若是十分为难,坚辞也就罢了,皇额娘不会不准,只是阿玛这里,”荣寿担忧的看着恭亲王,“您这处于风口浪尖,我实在是担心的紧。” “怎么?”恭亲王挑眉,“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从未听过,女儿****都能听见。” “那是,”恭亲王顿了顿话语,压低了声音,“是太后话里的意思?” 荣寿公主摇摇头,“太后,没有说什么过,阿玛你想想,若是太后有什么对阿玛您不满的话语,也定然不会在我耳边说什么。只是我心里担心,这些日子我虽然说是不干涉政事,但也知道这局势十分波谲云诡了。” 恭亲王默然,荣寿公主说的没错,最近的时局,除了外头诸国事务乱糟糟之外,国内是一丝一毫都没有闲着,自己身处中枢,原本应该要力挽狂澜,稳定军心之用,如何定策,自己也原本应该有个主见,可是这些事情,国内的这些事情,实在是烫手,谁也不敢接,谁也不敢表态,故此纷纷扰扰,无法定下来。 “我倒是也一直没问过你的意思,你常在太后跟前伺候,”恭亲王想了想,“也应该知道太后的意思,你觉得太后要办成这件事儿吗?还是只拿着做幌子,想在别的地方寻什么东西出来?” 荣寿公主摇摇头,“我看不出来,这件事都是七叔御前独对的,别人一概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我只知道一点,这事儿是以前英宗皇帝要办的事儿,算是遗愿,太后为了英宗皇帝,应该是要把这件事推行下去的。” “可英宗皇帝到底是殡天了,”恭亲王冷漠的说道,“太后应该更多考虑还活着人的态度才是。” “阿玛,你应该表个态,”荣寿公主离去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起码要让人知道你的意思,无论如何,这样暧昧不明,可不太好,到时候容易两面不讨好。”   ☆、推荐几本还不错的书。 扑街仔诚意推荐以下几本小扑街,啊,不是,是大神级书: 《督军》!普祥真人 史料详实,用语靠谱,北洋故事可以一一探究,专门向我学习过怎么写慈禧,见到大神如此谦虚,内心当然十分嘚瑟。 简介: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 第二本:甲午崛起!作者轩樟 听说这本书的主角七岁就开始装b要推倒六十岁的慈禧…慈禧表示不服,所以要和他打擂台!…嘿嘿大家抱着批判的想法去看看吧。 这是中国五千年历史最为波澜壮阔的时代, 深陷在屈辱沼泽中的中华民族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他的前方是凶残野蛮的殖民列强, 他的背后是落后**的封建王朝, 他却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普通人。 第三本:明朝追美记作者:朱颜醉洛城 嘿嘿嘿,这个名字大家还看不出来吗?美女云集的书。 一次意外,灵魂穿越千年; 曾经的现代小职员,转瞬间成为了孤家寡人。 没有随身系统、没有金手指、没有穿越福利; 唐风的穿越人生,刚刚开始。 金陵发迹,金殿扬威; 他是极品才子、他是大明奸商、他也是****老大, 皇家公主、大臣千金 美女江山一肩挑,古代生活乐逍遥! 本书纯架空、轻微yy; 只为给大家带来一个轻松、欢快的古代生活故事; p:本周开始有一个小推荐,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么么哒。   ☆、二十四、一波已平(四) 恭亲王若有所思,这会子宝鋆不在,也不知道找谁商量,心里不痛快,于是只闷头灌了几杯酒,头微微有些晕了,脸红红的,景廉这时候才出现,对着恭亲王说道,“这会子酒兴够了,不如叫御膳房烧碗俨俨的醒酒汤过来?” 恭亲王摇摇头,“这些洋酒,倒也还没有咱们的茅台剑南春厉害,无妨,我若是走了岂不是扫兴?”这时候舞会正热闹,“秋坪,”他喊着景廉的字,“今个这里横竖不是军机处的直房,咱们说些话,入得我耳,我听过就算——你说着八旗改革的事儿,该不该改?” “王爷既然问了我也就如实说了,”景廉微微思索,直截了当的说道,“八旗的事儿,必须要改。” “你也觉得八旗制度不利我大清?” “制度暂且不谈,就谈这人言可畏。”景廉说道,“八旗之人不事生产是真的,可这倒也没有多少人,不过是二三百万人而已,咱们大清人口可有四万万!这两三百万人里面除去妇人还有多少丁壮?这些丁壮里面,旧年当差,当兵,读书减了一群人,本来有差事的,又减一点,这么扣一点,那里扣一点,总是还有这百多万的人,就这么点人养着,若是论仁宣时候,自然是不成,可如今洋务广开,税收银子海水一般的收上来,养活这么百多万人,说实话简简单单,可为什么我的意思还要改?就是这么一句话。人言可畏,不患寡患均。这么点银子别人看的眼红,拿到手却是不顶用,不如快刀斩乱麻,把一概都鞫了,省得将来有人拿着这个做筏子兴风作浪,有了这么借口。老百姓是不会听这些仁义道德或者是什么先辈荣誉留下来的东西的。” “可这一概鞫免。只怕是动荡太多啊。”恭亲王摇摇头, “你说的在理,这些年虽然叛乱的人少了许多,可市面上许多议论,虽然滑稽,但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是能煽动人心。我再想想,若是能妥善的解决此事,我答应了也是无妨,先瞧一瞧老七的手段罢了。” 恭亲王见到众人玩的高兴。慈禧太后和爱德华却不知道去了那里,对着景廉说道:“你且在这里盯着,我出去散一散酒气,等会就回来。” 他从重华宫走了出来。亲随要跟上来,被他挥手喝退,他一个人信步朝着东边走去,重华宫是当年乾隆皇帝作为皇子时候居住的地方,已经是最北边靠近宫墙的位置了,再往北就没什么景致可以看,恭亲王想着昔日幼年居住在宫中时。时常在漱芳斋的大戏台边上玩耍,哪里有一颗极大的腊梅树,这个时候应该是开得最好的时候,趁着雪夜,不如去夜访,也是雅事。 他没提灯戴帷帽,袖着手,慢慢走到了漱芳斋里头,雪夜天,驻守此地的侍卫们都偷懒烤火去了,寂静无人,正合了恭亲王的意,这时候最是烦这些繁文缛节的,他踏步进了中庭,大雪积满了整个庭院,恭亲王有些醉了,没有找到曾经玩耍过的腊梅树,于是上了戏台的游廊偏殿的第二层,环视左右,积雪莹莹发亮,清冷的空气把恭亲王的鼻子一冲,原本萦绕身边的酒味四散,他居然闻到了轻幽的梅花香,低头四望,果然在大戏台下的西北角游廊下有一株被大雪掩盖下的腊梅树,正在慢慢吐露芬芳,恭亲王转身想要走下去近处赏玩一番,耳边突然传来了几下笑声。 那笑声豪迈,却又十分清越,显然是个女声,恭亲王转过身子,眯着眼看着楼下的中庭,戏台子对面的正殿,跑出来了一个石青色吉服的身影,耳边的钻石耳环就算在白雪黑夜之中也是熠熠发光,正是慈禧太后。 她似乎有些喝醉了,脸色通红,虽然恭亲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一定知道她的心情很好,嘴角必然是微微上扬挂着笑意,慈禧太后踩着花盆底,却丝毫不见跌跌荡荡的样子,稳稳当当的跑到了戏台前,拿起了一把雪花,就朝着前面扔去,正殿里面也出来了一个男子,恭亲王见到这个人,原本惬意舒缓的身子顿时僵硬,那人一头红头发,蓝色的礼服,斜披着红色的绶带,正是远道而来的爱德华皇太子。 爱德华不甘示弱,从地上抓起了积雪,揉成一团朝着慈禧太后扔过去,慈禧一声尖叫,躲了开来,可旗头却有些歪了,她索性把固定的簪子连带旗头一起都拔了下来,丢在了地上,散落着长发,穿着花盆底和爱德华打起了雪仗。 恭亲王只是默默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在不顾体统的玩闹,神色漠然,眉心却是微微抽动不已,慈禧太后把一个雪球丢在了爱德华的脸上,爱德华整个头都沾染上了雪花,像是一头北极熊,慈禧哈哈大笑,谁知道爱德华一个偷袭也把雪球打到了慈禧的肩膀上,到底是穿着花盆底,重心有些不稳,哎哟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恭亲王悚然而惊,正欲下楼去扶人,却见爱德华一个箭步把慈禧太后扶了起来。 慈禧太后连忙喘了几口气,“哦谢谢艾迪。” 爱德华笑道,“我没想到您是这样的性格,我很难得有机会玩的这么开心了。” “是啊,我也是,”慈禧太后点头,两个人在雪夜之中互相对视,看到的是彼此闪亮的眼睛,两个人沉默了,“艾迪,我们是好朋友吧?” “当然,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那么我们再跳一支舞吧,”慈禧太后把自己的手搭上了爱德华的肩膀,“就像在伦敦的那次一样。” “我再唱一首歌给你听。” 爱德华把手搂住了慈禧的腰肢,朝着左边滑了出去,积雪甚多,根本就不适宜跳华尔兹,但两个人踮着脚,慢慢踱步,太后的口中用英语唱出了那首经典的《友谊地久天长》: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怀想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 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 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 到处奔波流浪 友谊万岁朋友友谊 万岁举杯痛饮 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 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 两个人在慢慢的旋转慢慢的转动,大雪哗哗落下,慈禧太后的长发沾满了雪,两个人却是丝毫不顾,只是这样转着跳着,似乎能到天荒地老。   ☆、二十四、一波已平(五) 两个人慢慢的旋转翩翩起舞,原本应该伺候在身边的宫人太监不见身影,大雪依旧是飞舞而下,恭亲王听不懂英文,只是觉得两人越发亲密,跳着舞,跳着跳着,贴的越来越近,他慢慢的把身体掩映在飞檐之下的阴影,掩饰了自己的表情,他见到慈禧的头靠在了爱德华的肩膀上,两个人在戏台前抱在了一块,恭亲王的双肩轻轻一抖,随即转过身,悄悄的离开了,身后的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他也再理会,不再听那些难以捉摸的英语。 “爱迪,”慈禧太后把头靠在了爱德华的肩膀上,“你要回国了,这样的天南地北,我已经四十七岁,大约这一生不会再见面了。” 爱德华搂住了慈禧,拂了拂她背上的雪花,把自己的脸颊放在了慈禧的头上,她的头发冰凉,“是的,不过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许多人,就算将来不见面,也一定还会维系住这样的关系。” 慈禧太后微微颔首,闭上了眼,“今天的大雪真好看啊。”两个人就这样不说话,过了一会,慈禧太后抬起头,往后退了几步,“走吧!”慈禧太后恢复了从容不迫大度自然的表情,“舞会还没有结束,这次我们是一起举办的,主人可不能不送他们离开哦。” 恭亲王神色复杂的从漱芳斋走出来,所幸没有人瞧见,往前走了几步路,绕过千秋亭,一行人提着灯笼行了过来,借着灯笼瞧见了恭亲王的服制,连忙站住,为首的人打千请安,“议政王。” 看到是御前侍卫大臣桂祥,恭亲王点点头,“起来吧。” “王爷没有和西圣一块吗?”桂祥笑道,“奴才找了好一会了。” “我只是随处逛一逛,没有瞧见太后。”恭亲王淡淡的说道,“太后大约是回宫更衣了吧,舞会还未散,想必是不会歇息的。” “是。”桂祥看了一眼恭亲王,突然莫名笑了起来,“是,议政王,这里雪地难行。不如随奴才一同回重华宫吧。” 恭亲王摇摇头,“我这些年在外头过日子,宫里头难得见到雪景,特别是御花园,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来了,”他有些唏嘘,而且这时候他根本不耐烦和任何人应付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就在此地站一会,你把我的伴当叫过来就是。” 桂祥的眼神深深的掩在了暖帽之下。随即站在边上偏过身离去,桂祥领着侍卫们一起走到了漱芳斋的门前,碰巧见到了慈禧太后和爱德华亲王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于是又上前行礼,慈禧太后身边的李莲英捧着旗头和簪子首饰等,桂祥见到笑道,“这是怎么了,娘娘摔了跤?” “没有,”慈禧太后笑道,“在里面玩了会雪。倒是把旗头也玩掉了,”她吩咐宫女,“把我的衣服拿来换一换,”突然这时候打了个喷嚏。李莲英连忙劝道,“主子在雪地里玩了这么一会,怕是着了凉,不如先回宫安置吧。” 慈禧太后只是不肯,“这会子算什么,雪地里以前又不是没玩过。”她对着爱德华笑道,“可不能扫了客人的兴致。” 桂祥也劝道,“若是还要去舞会,也还是应更衣了才是,不然这样湿的衣服在身,到底与凤体无碍,过些日子太后还要亲自送和亲王前往天津,这凤体可是要健健康康的才是啊。” 爱德华也劝慈禧先去换了衣服,“舞会那里我会去照顾客人,茜茜你就先去换衣服吧,这边不用担心。” 慈禧太后这才同意,穿了轿辇,坐上去用一只手搭着额头,桂祥扶着轿子在边上护送,李莲英给她打着伞,慈禧太后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有了些酒兴,“今日酒可喝的有些多了,倒是顾着自己高乐,什么客人也没招待,也不知道议政王有没有帮着张罗。”桂祥眉心一跳,若无其事之间突然说了一句,“刚才我瞧见了议政王从漱芳斋那边走过来,还以为是太后您一起的。” “哦?我倒是没瞧见,”慈禧太后摇摇头,“他大约也是出来醒酒的,这些洋鬼子,喝起酒来可真厉害。” “太后您在里头玩了会雪,被外头的人知道,又要乱嚼舌头了。” 李莲英侧过脸看了一眼桂祥,只见到桂祥眼光深邃,表情自然,说的话是如此的得体自然又是站在弟弟和臣子的角度来为慈禧提出忧虑的事情,慈禧太后失笑,“我还怕什么舌头根子乱嚼?无非是在戏台前玩了会雪,又没有干酒池肉林的事儿,他们有什么可嚼的。” “娘娘您说的是。”桂祥笑道。 “我也只是多陪一陪爱德华而已,他若是归国,将来可就没什么机会能再见面咯。”慈禧太后悠悠说道,“有时候就是如此,并不是相见的人就一定能见到,想在一起的人也能就在一块儿。” 她的兴致突然有些不高,桂祥心下雪亮,七年前光绪广西刚刚即位的时候,父亲惠征悄然故去,这事儿对慈禧的打击很大,伤心欲绝以至于缠绵病榻数月,除了强忍着上朝听政之外,其余的一概事情都不理会,养了好久才身子逐渐康健起来。 几年之中连番丧子、丧媳、丧孙,丧父,这样的事情出现,也难怪慈禧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所以我啊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免得将来没机会见面了要后悔。” “娘娘说的是,”桂祥笑道,“所以娘娘不是给了和亲王天大的脸面吗?亲自送和亲王去天津大沽口,娘娘如今可是摄政的太后,和万岁爷差不离的,这样亲自送过去,和亲王自然不用说,英国上下想必也会领受娘娘的这一番美意。” “他们能够领受去美意就好,免得我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慈禧太后笑道,“接下去还有大事要办,我可不能让英国人拖住了手脚,免得顾此失彼,失了火候,坏了一桌满汉全席。”   ☆、二十五、一波又起(一) 到了正月刚满,河水解冻万物复苏的时候,爱德华也要出发启程回国了,这一来中国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对于中英关系来说,实在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年。 首先是英国人现在摆在外面最先进的军舰技术代表之物:七千吨的铁甲舰,原来合同上是要求只是七千吨的排水量,但是后来通过不断的加价,终于把排水量加到了八千五百吨,这样的吨位,虽然比不上英国人刚刚入海使用的“英弗莱息白号”——这艘军舰的排水量到了举世震惊的一万一千八百八十吨,但足以傲视群雄了。 合同上约定的主炮更是惊人,16英寸(406毫米)巨炮乃是目前最大的,4门巨无霸火炮分装于军舰中部2座双联船面旋台式炮塔内。 所谓船面旋台,就是用装甲围成圆形的炮台,顶上铺设平甲,类似钢铁的“罐头“,“罐头“里面安装火炮。炮台下方装有一套复杂的旋转机构,通过转动整个炮台,从而让炮台里的火炮可以四面射击。其基本特点就是炮随台动,即火炮本身不动,随着炮台转动而动。 唯一的缺点大约就是因为船身过大过重,所以马力不够,较之德国订购的七千吨军舰,马力大约差了一千左右,航速德国七千吨军舰均为15.4节,而英国这艘八千五百吨排水量的军舰只有14.75节。 而“英弗莱息白号”的数据可比这艘要好看多了,当然,英国人是不可能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卖的,就像后世之中的俄罗斯,绝不会把自己最核心的军火设备卖给中国人,但是根据军舰建造的各处船厂奏报来看。这个技术也足够中国人消化好几年了,这还是建立在花了大价钱从德国人处学军舰技术的前提之下呢。 所以这艘英国人处买的八千五百吨用通俗的话来说,皮厚抗揍速度不快。当然这个不快也只是和七千吨的铁甲舰来比较不够快,但是在诸国海军比较上。也是属于领先的地位了。 第二,算是英国不甚满意的事情,那就是石达开等人的归属问题,双方就此事进行了拉锯式的谈判,中国人除了那一天慈禧对着爱德华承认过和石达开有关系之外,任何场合任何人都矢口否认和石达开等叛乱份子存在着任何联系,最后双方达成密约:石达开等人向英国的印度总督称臣,孟加拉国向印度总督缴纳名义上的税务。孟加拉国成为自治的土邦,中国禁止向孟加拉国提供军火等物资。英国人派遣不超过十名的关税监督代表驻扎在缅甸和孟加拉国的边境。这一条原本的协议是“关税代表享有不超过一百人的士兵指挥权。”慈禧太后原本是无可无不可,没想到缅甸的使节前往理藩院哭诉,又拿了一箱最好的翡翠进献给太后,太后最是喜欢翡翠,自然笑纳,并授意总理衙门将条约改掉,并不许关税代表有干涉缅甸地方之主权的嫌疑行为存在。 这样的协议也不知道是谁得了便宜?若是说主权来说,中国未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都向印度总督称臣了。如何还算得上是中国人派出去干扰印度统治的?这些年来,花在石达开人身上的钱,别人不知。宝鋆是最清楚的,最后就换了这样的局面来,未免实在是不值,按照宝鋆的想法,“起码印度也要占了一半来才算是回本!” 但是从英国人的角度来说,这里又亏了许多,恒河流域稻米一年三熟,天气炎热,降雨极多。种植水稻收获颇丰,但是如今一朝被石达开等人正式夺走。从经济的角度来说,实在是不甘。但外交大臣等人复又一想,印度此地太平,就是极好,英国人也不差几颗稻米吃吃,若是石达开等人老实本分,默认这些人在此地也是无妨,这个角度来说,似乎英国承认了既成事实,又是中国赚到了。 第三个自然是意外的惊喜,“克什米尔”这个地方虽然划了一半的土地给俄罗斯,但南边一大块土地被英国人收入囊中,这样的话前往阿富汗更为方面,要知道印度西南占据了通往阿富汗必经之路的土邦王公们实力还是颇强的,如非必要,英国人更喜欢用经济渗透的法子来征服殖民地的一起,而不是用暴力的手段来摧毁一切。 克什米尔的领土分一部分给英国人,当然可以理解成中国人为了从苏伊士运河之中扣押的军舰脱身而付出的代价,巴扎利认为这是中国人为了让英国人不再就苏伊士运的股份问题纠缠而一并给予的代价,但是爱德华不怎么认为,他禁止就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问题再和中国人进行谈判,如果巴扎利不是具备良好素养的高学历人士,他一定会和伦敦的那些三流小报一样,认为爱德华被东方的太后迷住了心思,就连自己国家的利益都不顾及了。 苏伊士运河股份问题暂时被爱德华压了下来,这令人十分不解,巴扎利有些疑惑,但是还是遵循了爱德华的命令,这绝对是成功的一年,三件事情达成了,一件事情被暂时冻结搁置,还包含了大大小小许多别的协议,比如投资建厂商贸税率人员往来等等一些列的条约,《泰晤士报》甚至在头版头条惊叹:“中国人向我们敞开了前往未有的大门!” 两次鸦片战争的起因就是因为中英贸易的超出,海量的白银涌入了中国,而中国那时候是属貔貅的,自诩****上国无所不有,银子只进不出,这样自然会让人跳脚,如果武备不修,更是三岁孩童持着夜明珠在闹市中行走,人人可夺之了。花了这么多钱买买买,当然首先自然是因为英国现在的机械水平是最好的,这个钱值的话,但是,说到底还是为了防止超出太过于极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尽量不动手,这是慈禧的至理名言。   ☆、二十五、一波又起(二) 总体上来说英国人是十分满意的,就在前往大沽口的火车上,得意洋洋的英国使节团已经开香槟庆祝了,巴扎利的领结歪在了一边,他举起酒杯,对着靠窗而坐的枢密院次大臣雅各布遥遥致敬,“亲爱的雅各布,感谢你为国家出谋划策,不仅解决了克什米尔,更是从中国人那里赚来了许多的银子!” “不不不,这是我们共同的功劳,”雅各布也放下了冷冰冰的扑克脸表情,笑眯眯的说道,“大臣先生你了解我,我是军人的性格,并不适合在官场上打拼,我只能够在军事方面提供一定的意见,而亲爱的巴扎利,外交大臣因为在布尔人的事情上处置不当已经引咎辞职,这样外交大臣的位置已经空缺出来了,我相信你回国之后就能够被首相委以重任,正式成为内阁的一员,毕竟受到女王陛下亲笔信褒奖的大臣,实在是为数不多啊。” 巴扎利眉开眼笑,“愿上帝让您的话成真。” 火车轰鸣,不一会就到了大沽口的火车站,京津铁路是中国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投入使用已经有十几年,天津站十分繁华,只是众人不在此地下车,直接从天津又到了大沽口站,这里离着码头已经很近了,爱德华是二月初三日离开,满朝文武已经在二月初二日就提前到了天津,倒是把天津巡抚忙的不可开交团团转。 不过天津地方官员早就已经习惯了迎来送往的日子,京津铁路一通,前往浙闽两广两江就任的官员都是从天津坐船出发,又方便又快捷,前往西南或者中原一带就任的,那么就直接从北京坐火车南下。直到大名府,现在还没有能力假设跨越大河的铁路桥技术,所以直隶境内的火车直到大名府就是到头了。 过了黄河各省内的都陆陆续续有修建短距离的铁路。其他的官道也方便,于是如今出行比以前不知道快捷了多少。相应的邮件驿站等也发达起来,这些年朝中传闻要新设邮电部,也不知道真假,但是管中窥豹,就此一事可知物流之兴盛。 码头上早已戒严肃清一空,等到慈禧太后和爱德华的马车队伍一同到时候,军机内阁诸王亲贵六部九卿尽数到齐,乌压压衣冠上尽是禽兽。顶戴璀璨。 许多人看着英国那些遮天蔽日一般的铁甲舰沉默不语,郭嵩焘候在左宗棠的身后,悄然对他说道,“中英的水师差距,还是很大啊。” 左宗棠挑了一挑眉毛,“的确如此,印度舰队就有七千吨以上军舰一艘,五千吨军舰三艘,二千吨以下十几艘,小吨位的船只更是不计其数。可咱们如今只有两三千吨的军舰,七千吨以上的,到手一艘都没有。” “因为有此雄厚之实力才能傲视寰宇啊。”郭嵩焘摇摇头,“若非如此,焉能逼的我们签了城下之盟?” “这也不对,虽然是石达开那里让了一些,内里倒也不惧,”左宗棠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石达开等人。到底也还是中国人。” “也有你的道理,也不知道为何太后要给英人如此体面。不仅自己亲自送客,还拉了这么多的文武官员来相送。” “这另外的事儿。咱们都知道了,”左宗棠笑道,“当然也有给英国人体面的原因所在,还有,你瞧见了没有,”他伸出了手指头,指了指对面李鸿藻和身后的那些人,一个个脸色十分诧异难看,徐桐看着那些高耸的军舰,脸色雪白一片,大家都是铁青着脸。 “瞧见了没有,”左宗棠又指了指边上的御史给事中詹事府等人,大家对于英国的舰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特别是和悬挂着黄龙旗的北洋水师一比。 “北洋水师的吨位和印度舰队一比,简直就是兔子和老虎的区别,”左宗棠风轻云淡的说道,他瞥了一眼身后默不作声的彭玉麟,“当然了,雪琴,也不是说你治军不利,只是国情如此,咱们到底是自己还不能造军舰。” “无妨,昔日送西圣出访路过印度的时候,就已经受过了羞辱,”彭玉麟淡定说道,“水师上下已经是有卧薪尝胆之意了。” “你有了,他们还没有。”左宗棠冷哼一声,“朝中对水师海水般银子丢进去多有置喙,认为水师已经足够强,太后要让大家来看看,一比较就知道高低轻重了,这一招妙,”左宗棠赞叹道,“凡是明事理的人,起码日后对于水师的事儿,就不会横加阻拦了。” “虽然是兔子,倒也不是温顺的兔子,”彭玉麟淡然说道,“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北洋水师也是有武器的兔子。” “这是自然,若是哪一国想咬一咬咱们这个兔子,就要做好碎牙齿的准备。”左宗棠笑道,“何况过了今日,兔子也不再是兔子了,起码是一头猎狗了吧。” 不一会,慈禧太后的车驾到了,众人不再说话,挺直了身子准备行礼迎接。爱德华先下马车,到了慈禧太后御用的马车前,候着慈禧太后下马,马车门一开,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爱德华伸出了手,却被李莲英抢了先,李莲英搀扶着太后下了马车。 今日是满套的吉服,天蓝色的凤穿牡丹八宝海山的吉服衬得慈禧太后今日特别的皮肤白皙,爱德华穿了大红色的礼服,两个人站在一块真是相得益彰。 群臣山呼万岁,爱德华在前,慈禧太后在后,一前一后走了过去,礼炮连发轰鸣,爱德华转过头正想和慈禧说什么,外交次大臣巴扎利上前凑在爱德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爱德华微微皱眉,略有不悦之意,礼炮轰隆作响,慈禧是一点都没听见他们说什么,等到巴扎利离开,她关切的问:“有什么事情嘛?” “没什么大问题,”爱德华说道,“只是南北那边的布尔人又挑起了战争,一些荷兰人的后裔,不会对英国造成什么影响。”   ☆、二十五、一波又起(三) “一些荷兰人的后裔,不可能在南部非洲翻出什么大波浪来,”爱德华笃定的说道,但是随即又有些可惜,“我回国的路上本来的计划是去南部非洲访问的,但是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办法见到好望角了,真是遗憾,我一直想去见一见那里的。” 慈禧太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些小的叛乱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好望角还是可以去的嘛。他们应该是在内陆里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我到底也是英国的亲王,不能在叛乱的地方找乐子,”爱德华摇摇头,惋惜的说道,“也只好下次再去了。” “听说好望角是看遍了大洋里的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之后,遇到了一块陆地,才取了这样的名字,意思是好运,爱迪,你出发回英国,一路都要好运。” 慈禧太后当然是真心实意的这样说,不管两国关系如何,她和爱德华如此投契,一定不是因为国家的利益,当然,在中国的时间,两人因为国家利益而闹得有些僵,但还是一笑泯恩仇,重新成为好朋友,大约如果再有国家利益的冲突当前,两人还会继续闹翻,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需要明说的,所以自然需要珍惜现在还存在的友谊,“当然,”爱德华抚胸鞠躬,身后的大臣们一起鞠躬行礼,这是英国人在中国之行中最有礼貌的一次表示,中国大臣轰然,显然对于英国人的回礼十分满意,“我也希望您能一直好运。” 爱德华背对着码头,还想说什么,突然后面传来的一声汽笛声打破了原本肃穆宁静却又十分感人的现场,慈禧太后越过爱德华的肩膀。看向远方,眼中的情愫顿时被喜悦的光芒替代。 巴扎利注意到了中国的官员似乎有了骚动,对着海面上什么东西开始有了兴趣。并且伸出了手指指点点,巴扎利绝对有些不对劲。未曾开船,怎么会有汽笛声,而且汽笛声一阵阵的响起,他转过身看到了港口外的海面上,看到的场景却让他惊呆了。 爱德华转过了身子,看到了港口外面慢慢驶入了一艘巨大的军舰,看规制应该是七千吨的铁甲舰,爱德华看到了上面的旗帜。是中国的黄龙旗和德国的国旗一起飘扬,他顿时就明白了这艘船是那里来的。 当然是德国给中国制造的那艘七千吨铁甲船。 他转回来,“茜茜,”他对着慈禧太后说道,“你是故意安排在同一天吗?” “是的,”慈禧太后笑道,“不过你别误会,这不是针对英国的,我只是想顺便来看了一看花了大价钱的军舰是什么样子,如果不是借来送你的机会。我肯定是来不了的。” 爱德华微微一笑,“你言不由衷,没看到你的官员们是多么激动吗?” 那艘慢慢驶入港口的铁甲舰也如同和印度舰队的超级铁甲舰一样恢弘霸气。铁灰色的船身一望望不到编辑,巨大的白色烟囱冒出滚滚黑烟,船舷上那些泛着黑光的炮管林立,也不知道如何,交头接耳之中大家知道了这艘是中国人的军舰,原本鹌鹑一样缩在一边的北洋水师,似乎也来了精神,所有中国的军舰都鸣笛示意,表示对于新成员的欢迎。 那艘船缓慢的靠近了码头。一样的遮天蔽日,一样的威武庄严。一样的暴力可怕,巴扎利等人神色各异。但是中国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激动的表情。 “你看!”一个翰林不顾体统的指着七千吨的铁甲舰上飘扬的黄龙旗大叫,“是咱们的船!” “德国人给咱们造了一艘大船,看着和英国人的差不离儿!”一个看到英国人巨型舰队而十分沮丧的兵部员外郎突然似乎被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他哈哈大笑,但是谁也没有指责他,特别是管着今日礼仪的御史自己都看着那艘军舰目瞪口呆,无暇顾及别人,他不顾体统的拉住了兵部侍郎,“侍郎大人,你瞧见了没有,这可是七千吨的铁甲船!” “比英国人的还大一些!”一个御史大声嚷嚷,“还要新一些!” 人人都洋溢着得意的表情,之前来迎接爱德华的翰林和御史回去宣扬英国人军舰之胜,北洋水师难以匹敌,众人都是不信,如今倾巢而出,大家都知道了英国的军舰容貌,且不说别的,寻常人也不懂军舰,只是瞧见了样子大小,就知道英国人的水师实在厉害,北洋水师不够份。 这么多年的水师办下来,居然还不够英国人一个印度舰队!这样的心思,自然谁都是冷了。 可这样七千吨的铁甲舰一来,似乎大家原本极为低落的情绪又起来了。 礼部侍郎学庆朝着彭玉麟拱手贺喜,“北洋水师有此大舰,实在是雪帅之幸也!” 彭玉麟拱手还礼,“并非雪琴一人之幸,而是我大清,我中国之幸也!” 大家无人不兴奋,也不知道是谁喊得,大家复又跪了下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初当然是自己喊自己的,毫不整齐,喊了几次,大家就都整齐了起来,伴着汽笛声气势惊人,“万万岁!” “好了,爱迪,你该出发了。”慈禧太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艘船,长长吐了一口气,对着爱德华笑道,“我迫不及待要去军舰上瞧一瞧了。” 爱德华一行搭乘着离开了,港口内空了不少,北洋水师派了几艘二千吨的铁甲护送爱德华离去,慈禧太后站在罗盖伞之下,对着边上的恭亲王笑道,“若只是看面子,见到了英国人不悦的表情,倒也值得了。” 恭亲王笑而不语,倒是宝鋆凑了上来,“的确是值得,花了这么多银子,终于淘换了一艘和英*舰能够匹敌的七千吨军舰,中国海域,若是英国人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必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配蘅公这话说的在理,”慈禧太后笑道,“走,咱们一同上军舰瞧一瞧。”   ☆、二十五、一波又起(四) 新到的军舰上士兵们肃穆站立,朝中重臣陪着慈禧太后参观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才下了船,士兵们这才有了喘气的功夫,几个中级士兵官围在一块,“我的天,”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激动的说道,“西圣她老人家居然上了咱们的船!” “咳咳,钟卿,说的是什么呢?”边上一个眉目细长,皮肤白皙,容貌俊美的三十多岁男子假意咳嗽了几下,“什么是咱们的船?明明是北洋水师的船。” “是的是的,”被称之为钟卿的人连忙改口,“那么北洋水师的船自然也就是西圣她老人家的船,只可惜没福气,我知道那个柳亨,福气实在是大,不仅仅是见到了西圣,更是天语褒奖,这才从戎投军,如今虽然在南洋水师之中位置不高,可人人都说他努力学习也肯吃苦,将来必然是栋梁之才,可惜啊,咱们没福气,没能和西圣当面!” “那你这个福建子,怎么不在南洋水师?”另外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狡黠的说道,“那里可离着你家近些。” “都是为国效力,自然要选一个最好的地方,北洋水师建成的早,军舰人手都是极好的,我就是知道南洋不如北洋,这才要来北洋当差,方能趁我心愿嘛。” “只怕你水土不服,上了北洋的船,就下不去咯。” “这话说的,咱们搞水师的,自然就是以船为家,”那个钟卿笑道,“一直呆在北洋这艘贼船上不下去也是极好的。” “这话我可是要说给提督大人听了,什么贼船!”边上一个拿着绒布擦拭望远镜的人对着钟卿笑道,他的皮肤黝黑,额头上有几个伤疤,“好你个林永升!我把这话说给提督大人,瞧一瞧提督大人会不会给你打板子!” 林永升哈哈一笑,“你这个老黄啊,真是憋着坏水呢!” 两个人嬉闹了起来。边上一个一直未曾说话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的年轻人放下了手里的英文书,上面画着许多罗盘和机械图,“好了。你们可安静些,这会子人可都还在码头上,若是被听到了可不好,咱们都是英国留学回来的,这德式的军舰虽然德国人帮着咱们练了些日子。也是咱们从德国开回来,不过德法不同建造模式,咱们所学的,毕竟还是不同,这会子也不是玩闹的时候,还是老实些吧。苏伊士运河里面,咱们受的耻辱可是够多的了。” “是嘞,”听到了苏伊士运河五个字,林永升和另外一个人顿时消沉下来,原本脸上的跳脱之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悲愤之色,几个人都沉静了起来,窗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呜呜呜~”汽笛呜咽,夹杂着海鸥的鸣叫之声,突然之间,来了一阵急忙的脚步声。舱门被打开,走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留着一点点的短须,双目有神。走了进来环视众人,“好了也不用去别的地方找了,快快快,”他拍着手。“都给我下船去!” “总兵大人,”大家都站了起来,那个拿着劝大家学习的人开口说道,“怎么突然又要下船?” “废话这么多!”那个总兵大人喝道,“快着点,西圣召见!” 大家一阵激动。别的却没有什么,只有那个林永升惊呆了手里的羽毛笔直接“趴挞”一下,掉在了地上。 大沽口港口边上的一处房子里,旧年慈禧太后访英归国,也曾在这里暂时休息,北洋水师大小官员各船管带等人都已经候在下面,过了半盏茶时分,一个小太监拍着手出来,谦恭的问道,“那些个是北洋水师新到德国铁甲船上将官?” 那个被林永升等人称之为“总兵大人”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威海镇总兵,北洋水师左翼都统丁汝昌带各将官在此等候。” “好的很,”那个小太监点点头,“丁大人,您带着人一起进来吧,西圣爷要一体召见!” “公公,”丁汝昌为难的说道,“今日未曾准备面圣,大家伙都是穿了船上的号服,朝服未上身,这样面圣,怕是失仪啊。” 小太监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穿着号服的水师将官,“这么说也是,不过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您先进去,里头我们老祖宗和彭大帅都在,该怎么办就请问他们吧。” 丁汝昌应了一声是,和身后的几个人一起进了小楼,门厅的位置里头,彭玉麟和李莲英正在说话,转过头就见到了丁汝昌等人,“禹先,你们来了。” “大帅,”丁汝昌指了指身后的那些人,“大家伙可都是穿着号服啊。” 北洋水师的号服是石青色的中式马褂,袖口宽6寸,腰摆紧小,袖口、领口、衣襟、下摆都装饰有传统的镶边和云头图案,夏季用黑色绸缎制成,其他季节用黑绒布。配合这套制服,着装时军官还必须腰束皮带,携带指挥刀。当然今天要御前面圣,自然是不能带刀了。 “李公公,您看?”彭玉麟问了问李莲英的意思,“若是让西圣等着,怕是不好。” “西圣她老人家最是仁心仁德,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今个也是临时起意要召见归来的将官,只要大家礼数恭敬,她老人家是不会怪罪穿什么的。” “如此就好,”彭玉麟点点头,“今个西圣能够召见北洋水师的将官,实在是北洋水师之无上尊荣。”他转过头看着几个人,“都给我小心着点,御前失仪的话,可就别想上这艘七千吨的铁甲舰了。” 大家噤若寒蝉,袖着手站着,一群人站在楼下等候了一会,楼梯口和转角处站着几个太监,小楼外又是许多侍卫密密麻麻的,可见关防甚严,过了一盏茶的时分,楼上这才下了一个贝子补服的年轻人,他满头大汗,脸色还有些惶恐,李莲英见到此人,喊了一声,“凌贝子爷。”   ☆、二十六、群英荟萃(一) 原来如今已经升任宗人府右宗人的贝子载凌,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朝着彭玉麟和李莲英点点头,在这个地方不适合交谈,于是都不说话走了出去,李莲英上了楼,不一会走了下来,“西圣有旨:彭玉麟并北洋水师德国购军舰将官一同觐见。” 彭玉麟走在了前面,身后的丁汝昌等人按照品级鱼贯而入,到了楼上,慈禧太后背对着众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倚在床上翻着一本册子,彭玉麟甩了甩马蹄袖,“臣彭玉麟携北洋水师将官叩见太后,太后万安。” 慈禧太后吐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册子,显然是不满意这里头的东西,她转过身,拿下了金丝眼镜,“不必多礼,雪帅快起来吧。” 李莲英接过了金丝眼镜和那个册子,转身离开,慈禧太后坐在了宝座上,“不中用了,我如今还没到五十,眼镜就花的很,看折子都要带眼镜儿了。雪帅今年六十多了吧?” “回太后的话,微臣今年六十有七了。” “这个年纪原本应该让雪帅你选个轻松的差事当着,如今却还让你在海上颠簸,我这心里可实在是不忍啊。” “为国尽忠,微臣没有怨言,”彭玉麟说道,“北洋水师从无到有,都因太后一力支持才有今日,北洋水师上下是忘不了太后的恩情的。” “什么恩情不恩情,这是为国做事,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开军舰,”慈禧太后笑道,“你既然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心里对我埋怨,你且再忙几年,等到德国的七千吨军舰再到了几艘。我再让你入京当差。” “是。” “你那个薇夫人如何了?”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知道她一直呆在威海卫,怎么也不来北京?” “小小妇人,不敢随意走动,怕入京惊扰贵人。” “这有什么干系,”慈禧太后笑道,“你是正经的伯爷,谁敢对你不尊敬,你家里的女眷自然也是贵人。什么惊扰不惊扰的,得空了打发她来北京,也让我瞧一瞧,顺便也去承平伯那里走动一二,免得叫人家笑话你们彭家什么亲眷都不要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洪宣娇从此洗白,不再因为太平天国的余孽身份而躲躲藏藏,彭玉麟和洪宣娇旧年已经诞下一子,只是因为洪宣娇不得见光,故此儿子还养在正室邹氏的膝下,这事儿是彭玉麟的一件心病。听到慈禧太后这样说,一块大石落下于是又要谢恩,慈禧太后叫李莲英扶住。“整日跪也不知道累,赐座吧。” 彭玉麟在一边坐下,慈禧太后看着袖手站着的众人,大约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只有为首的人年纪大些,当然了她一个也不认识,慈禧太后偏过头。“这些年轻俊才,看样子就是不错。雪帅,也要叫他们报下名字罢?” 天下文武官员多如牛毛。可能被慈禧太后记住的没有几个,能被慈禧太后召见的更是极少,又能在太后面前自己介绍自己的更是极少,原本见驾的臣子要在绿头牌上写上自己的履历,今日是临时召见,所以也没有履历可看,彭玉麟看着众人,知道他们的机缘到了,“西圣驾前,众人报名。” 为首的丁汝昌单膝跪地,“微臣威海镇总兵,北洋水师左翼都统丁汝昌叩见太后,太后圣安。” 这是大名鼎鼎的牛人啊,慈禧太后微微一惊,“丁汝昌?” “是。” “以前跟过陈玉成的?”慈禧太后幽幽说道。 丁汝昌背心一凉,太后居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正想解释什么,急切之间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只能是硬着头皮回道,“是。” 慈禧太后看了看地上的丁汝昌,又看了看彭玉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年轻还还不懂事的时候儿,起来吧。” 丁汝昌原本手脚已经酸软,听到命令咬着牙站了起来,“后来是到那里了?” “先是在曾九帅的帐下效力,到李大人的淮军历练了一番,之后北上参与八里桥之战,再在中原剿灭捻军,之后承蒙雪帅青目,这才到了北洋水师之中当差。” “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所经历的陈玉成、曾国荃、李鸿章、雪帅四位都是一时人杰,你只要从他们那里学到一点点,就受用不尽,我用人素来是用人不疑,你是太平军出身又何方,陈玉成我也饶了,你且安心当差就是,跟着雪帅,有你的好处。” 慈禧太后复杂的看着丁汝昌,此人在甲午之中威海卫海战主持对日作战,在弹尽粮绝之后拒绝向日本人投降服用鸦片自尽,忠义如此,自己还用说什么?自然是不能有所怀疑了。 “不过你是陆军出身,在水师上可还习惯吗?” 这时候是彭玉麟说话了,他朝着慈禧太后说道,“他虽然是淮军出身,起初是不通水师业务的,不过李合肥器重他,觉得他可看造就,就把他送到了英国去学习海军的业务,在英国学了四年,这才归国的,他的性子好学的紧,不过几年,业务已经尽数通了,微臣这才向朝廷保举,这才得了威海镇总兵官的差事。他在英国拜见过女王又和一些军舰设计师颇为交往,算得上是半个技术人员了,此番德国制造的七千吨军舰归国,被扣在苏伊士运河,所幸他会同德国的技术人员一起照看,才把这军舰稳稳妥妥的运回到大沽口。” “甚好,”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能在后世之中留下名号的,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对着彭玉麟笑道,“也是你伯乐相马,所得是人。” 丁汝昌退到了一边,接下去介绍的人险些个个让慈禧太后坐不住: “刘步蟾!” “林泰曾!” “邓世昌!” “叶祖珪!” “林永升!” “邱宝仁!” “黄建勋!” “林覆中!”   ☆、二十六、群英荟萃(二) 听完了所有人报名,慈禧太后神色复杂,有些唏嘘也有些骄傲,“北洋水师人才何其多也!”她对着彭玉麟说道,“有此等英杰,北洋水师纵横天下,亦非难事。” 彭玉麟微微欠身,“不敢当太后如此夸奖。” “如今这学成归来,纵横天下,是我的展望,亦是你们的奋斗目标,都起来都起来,今日咱们就聊聊闲话,不说什么正事,”慈禧太后显然心情十分愉悦,温和的摆摆手,让大家都起来,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站成两排的将官之前,“丁汝昌,你们都是从英国留学归来的?” “是。” “那送这艘德国产的军舰回来,都在苏伊士停留了许久了?” 丁汝昌说了一声是,“在苏伊士运河内停留一百三十五天。” “这可有些久啊,”太后越过丁汝昌,对着刘步蟾说道:“刘步蟾,感觉如何?” “静心读书,时常操练,倒也从容。”刘步蟾恭声说道,他微微抬起头,看到了慈禧太后脸上对于这种回答不屑的表情,“今日不是在养心殿召对,所以也不用说这些话。” “是,在苏伊士运河每日都是度日如年,想到英人的骄横,实在是忍不住要和英国人打上一仗才好!”刘步蟾性子豪爽,受不得人激,他想到了之前的日子,不免眼角微微发红,双目圆瞪,“虽然饮食不缺,可实在是憋气,英人趾高气昂,我们前去交涉,凡事爱理不理,且言语之间多有不屑侮辱之言,我们几个都是如此想着,若是能一怒冲冠和英国人拼了也就是了!,”林永升等人连连点头,就连刚才拿着劝谏众人学习性格冷静的林泰曾也是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怕耽误水师的大业。这才隐忍至今,”刘步蟾沉声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前只是觉得英国人海军实力强大,存有敬畏之心,在停留在苏伊士运河之中,臣等这才惊觉,若是这等实力强加于我中国之上。实在是奇耻大辱!” “放肆!”彭玉麟听着有些不对劲,连忙拦住,“刘步蟾谨言!” “让他说,刘步蟾你继续说,”慈禧太后盯着刘步蟾说道,“你说的很对。” “我们不敢在苏伊士运河内如何,只能是耐心等待,等到军舰离开,”刘步蟾继续说道,“为了运一艘军舰就如此大费周章。说到底,还是因为中国水师远逊于英国海军之故。” 一时间无人敢说话,慈禧环视众人,点点头,“你胆子也是大,世人都说北洋南洋水师已经建成多年,虽然不能胜英国人可与之抗衡是可以了,”慈禧太后转过身,走到了窗前,看着港口之中停泊的巨大军舰影子。“我今日让满朝文武前来大沽口,明面上是说要给爱德华送行,但是一介亲王,根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我亲自来就可,为什么让大家一起来港口,就是让大家瞧一瞧中英海军力量的差距。” “你们都是年轻人,也都知道,这几十年之间,外寇是如何入侵的。道光以降,英人两次寇边,靠的是什么,自然是船坚炮利!” “本朝和历朝历代都是不同,北边无寇能够侵犯中原。东亚的地形,咱们中国是得天独厚,英国人在印度势大,可他们也翻不过喜马拉雅山脉这道天险,俄罗斯苏日安在北边,可中间草原荒漠沙漠万里,就是自然的屏障,加之俄罗斯的统治重心一直在欧洲,所以我们就算连年征战拿了一点北海之地,俄罗斯也不会太过在意,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在于海上!” 慈禧太后指着海上,转过头对着众人说道,“海防松弛,洋人自然就放肆,你们在苏伊士受了耻辱,我在国中,焉能没有耻辱?英国印度舰队在东南海域可是巡航了一个多月!” 彭玉麟起身跪了下来,北洋水师将官一同跪下,“臣等死罪。” “不用跪拜,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慈禧太后让李莲英扶起彭玉麟,“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北洋水师从无到有,这一切的一切,我只不过是拿着朝廷的银子出来买军舰和培训将士而已,实在是不足称道,这都是你们来一手操持,想想以前的北洋,不过是成立数年,就已经能够炮轰苏禄逼得西班牙退却,之后又巡航长崎,威慑日本,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当然,咱们和英国人差距还很大,但是这差距也越来越小了,为什么英国人不让这艘德国造的军舰归国?这其中有别的方面政治因素,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那就是英国人对着咱们的军舰,也有了提防之心,不然他们不会同意卖给日本人七千吨的铁甲舰。”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们在苏伊士过的如何?就是要你们别忘了那样的耻辱,知耻而后勇,这才能够为国尽忠,为北洋水师献力。” “臣等铭记。” “昔日英国两番入寇,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暂时不急,我们先把自身练强了,这才能够抵御外寇。”慈禧太后发了长篇大论,也是因为见到了这些历史书上大名鼎鼎的英雄们才故此有这样的感想,“好了,让你们这么听我絮絮叨叨的讲话,想必也乏了,远道归来,休整几日得空了也去天津瞧一瞧,这么四五年下来,是不是有什么变化。”慈禧太后吩咐李莲英,“从内库之中拿出一千两银元赐给今年归来的将官士兵,今日牛犊,将来必然是国之栋梁也。” “谢太后赏,”丁汝昌率领众人复又跪下,“臣还有一不成之情。” “哦?你且说来。” “这艘七千吨的铁甲舰尚未命名,微臣斗胆,请太后赐名。” “赐名?”慈禧太后微微挑眉,她对着彭玉麟说道,“如此可否?” “太后赐名乃是天大的荣耀,臣等感激不及。”彭玉麟笑眯眯的说道。 “那好,我瞧北洋水师二千吨以上铁甲舰都是用远字来命名,我若是赐名,自然也不能脱离于此,那么……”   ☆、二十六、群英荟萃(三) 北洋水师的炮艇都是“镇”字号,镇东南西北中边,六艘,之外一千三百五十吨的巡洋舰有超勇和扬威两艘,其余的练习舰和巡洋舰都是用“远”字号,这艘铁甲舰还需要思索吗?慈禧太后干净利落的发话了:“就叫镇远号!” “镇而抚之,定而靖之,这艘叫镇远,接下去三艘德国造的七千吨铁甲舰就叫抚远、定远、靖远!” “谢太后赐名。” “既然叫镇远,那么就要名副其实,”慈禧太后眼神一闪,“接下去几年之内,首先要把德国人的技术学到手,镇远号要使用如意。” “越南人在安南蠢蠢欲动,我虽不欲用兵,但也要提防他们在海绵上闹腾,当年天津教案,他们可是开了军舰来威胁咱们的,将来南海若有纠纷,水师第一个就要冲在前头。” 水师等人告退了,汽笛呜咽,慈禧太后也踏上了火车,素日里坐车慈禧太后都是昏昏欲睡的,没想到今日十分兴奋,喝了几口参汤,他传令,“小李子,传下去,将来这镇远号管带等官兵的俸禄薪水,都由内库支出,不用户部拨给!” “嗻。”李莲英应下,又给慈禧太后的膝盖上披了一床锦被,“娘娘,回京还要几个时辰,先睡一会吧。” “现在可是睡不着,”慈禧太后笑道,“镇远镇远,果然威风,看着吨位就比英国人的军舰要大,”甚至比后世的海军吨位还要大,如果不明白这个时代的七千吨铁甲舰,那么用后世的航母来比拟它。大家都会明白了。 “也不知道日本人怎么样了,”慈禧太后幸灾乐祸,“一下子马上就会有五艘铁甲舰,他们一定是害怕的尿裤子了把?哈哈哈。” 慈禧太后哈哈大笑。显然是十分得意,“小李子你瞧到了今天那些官员们的表情了吧?” “是,”李莲英也笑着回答道,“先前看到英国人那么大的军舰,大家伙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可是难看的紧,说到底,英国人的军舰到底是压过北洋一头,这镇远号一到,可又神气起来了。” “神气什么,”慈禧太后嗤笑,“这只是英国人的一只舰队,如果英国人全世界的军舰都到天津,大沽口的港口只怕是塞不下,他们见到了那艘一万多吨的铁甲舰。也要和日本人一样,尿裤子咯。” “我瞧着日本人的反应倒也不急,”李莲英说道,“法国人那边倒是有动作了。” 慈禧太后眼神一凝,“什么动作?” “光绪七年开始的和法国人的谈判,一直没有进展,他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几个商人在顺化接到了法国领事的命令,准备闹点事情出来。” “哦?”慈禧太后点头,所谓的股份换越南谈判。一直在陆陆续续的进行之中,但是中国方面,慈禧太后早就下过命令,“若无两千万法郎之数。绝不转让股份。” 之前是花了一千万法郎凑给英国人买的股份,现在一转手就要翻倍,法国人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法国大使艾伯特已经宣称:“如果接受这样的条件,法兰西在越南的行动绝不会停止。”潜台词就是别想继续保住越南北圻和中圻的独立性。 那么中国当然是希望越南继续由中国管辖,最次最次。也要北圻一带没有法国官方势力的存在,然后中法为越南的宗主国。 但是苏伊士运河股份转让问题上谈不拢,法国人失去了耐心,那么继续在越南煽风点火或者是自己赤膊上阵就成了必然。“他们要在顺化做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只是知道法国人用商船运了不少火枪到顺化城内的法国人商行,奴才猜测,既然用上了火枪,大概是想联络亲法派一同发动政变,把越南首辅或者是越南国王赶下来吧,毕竟法国国王现在有了依仗,对着法国人十分强硬。” “他很强硬?”慈禧太后惊讶的说道,随即了悟,“这样的墙头草,无非是看着咱们给他撑腰的份上,才对着法国人硬气,只要我们撒手不管,他立刻又要去做法国人的哈巴狗了。”慈禧太后说的很是刻毒,“可叹啊,夹杂在两个大国之间,若是左右逢源再有所作为,未必不能让越南保持一定的独立自主,现在倒是好,我第一个不满意他和法国人签了西贡条约,他于是马上改变主意,拒绝履行条约,这样一来,更是深深的得罪了法国人,言而无信见风转舵,这个评语是逃不了了的。” “请太后的旨,要不要端了他们那个商行?” “端了?”慈禧太后微微思索,“不行,起码不能咱们来端,我们在暗处,也不能显示出咱们的力量。” 她望着火车外苍茫的大地,想了想,“现在越南国王还不能死,首相阮文祥较为靠近中国,自然也不能换一个亲法派上台,越南现在不能乱,咱们自己不出手,派人告诉陈文定,让他自己看着办。”慈禧太后笑道,“陈文定在升龙府做的不错,和黑旗军关系也搞好了,看来是值得培养的人物。” “太后远见千里,昔日就让各国藩属学子在我天1朝进士,这些人自然是向着天的朝的。” “他向着就好,起码咱们在北圻可以有些作用,不至于阮朝的那些废物,自己的龙兴之地都全部割让给了法国,也不知道列祖列宗会不会从地下气的活过来。鄂格在越南怎么样?这可是呆了小半年了。” “他在越南过的十分舒坦,每日都有许多学子前呼后拥的,把他捧做了越南学宗,”李莲英笑道,“简直有些乐不思蜀了,不过也没忘记太后交代的差事,不仅时时召见越南国王训斥,更是南下去西贡了好几回,和法国领事交涉。” “交涉?交涉的怎么样?” “他为人迂腐,说不出什么外交的机锋,只是和法国人谈论天1朝1上1国、华夷之辨,更是把法国人呵斥为蛮夷番邦,无耻下流,不仅法国领事,在越南的法国人都十分恼火,因为鄂格在此不仅侮辱法国,更是给越南人壮了胆子。”   ☆、二十六、群英荟萃(四) “因为他代表了我们大清,越南国王自然觉得胆子就大起来。”慈禧太后微笑,“这个越南国王倒也不蠢,知道狐假虎威。” “是,法国领事已经拒绝和鄂格见面,但是鄂格还是几次三番前往西贡,训斥能见到的法国人,越南人十分崇敬鄂格,凡他出行西贡,必然是前呼后拥为其助势。” “这么说起来岂不是越南的太上皇了?”慈禧太后笑嘻嘻的,“倒是比在翰林院那么清闲的地方舒服多了。” “先等着看看,”慈禧太后摊开了手里的折子,“越南的事情还不急,他们自己个处置就好,这样的小国事务也值当我天天给他操心?接下去么,要先看看国内的事情,把高王两个叫来。” 两人原本就是近臣,除了自己的差事之外,还要时时准备太后咨询,所以就在后一节车厢候着,听到李莲英传旨于是一起到了太后的车厢,“这是载凌送过来的折子,你们看看吧。” 高心夔看完,沉默不语,递给了王恺运,王恺运看了一遍,微微皱眉,“宗室爵位递减看上去是件好事,少了世1袭1罔1替的爵位,但原本的爵位从嫡长子减等推恩到其余子嗣,这样的话,这俸禄银子可就多了去了。”王恺运说道,“宗室那边给的压力是减了,可户部又要和礼部打擂台了。” 载凌是礼部的官员,宗人府也是归属礼部管辖的,王恺运的意思是这个方案必然会要影响到户部税收银子的分配,“此外经过了许多年的爵位降等承袭,若是再将,这些人又要闹起来了。” 降等世袭,即每承袭一次要降一级,但降级若干次(亲王降至镇国公。郡王降至辅国公,贝勒降至不入八分镇国公,贝子降至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公降至镇国将军。辅国公降至辅国将军)后便不再递降,以此爵传世。 “还有这恩骑尉,虽然一年只是四十五两银子的俸禄,这个钱,在小地方可就够一年花销了。”高心夔接话道,“这里也要裁撤,却没有取而代之的措施,这……” “此外最紧要的是八旗的禄米,这里可是大头啊,”王恺运摇摇头,“载凌等人搞出来的方案,说的不错,三十年之后再行取消八旗禄米,这样有了缓冲。可到底还是不够的。三十年后,谁能保证那时候,还是太后秉政?若是执政者为了收买人心,将此事废之,岂不是白忙乎了!” “我想了想,这些总是不成的,所以训斥他一番,叫他重新再弄过,我心里倒是有个法子,要和你们参议一二。”慈禧太后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顿时眼中亮了起来,“若是如此,那就是极好,只是我怕。”高心夔说道,“又是和以前一样,养了闲人白吃饭不干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凡事是要慢慢来,但是时不我待,若是拖拖拉拉。日子过的快,怕是没多久,又是一年过去了,”慈禧太后说道,“你们觉得可行否?” “可行是可行只是怕内务府的盘子不够大,接不下来。” “若是可行,那就慢慢的试,挑几个牛录或者是几个佐领试一试,先行后效,有了榜样后面的人自然会跟上来的,”慈禧太后说道,“盘子不够大,只能是一家家的吃了。” “凡是有着七爷掌总,跳出来的人也少一些,只是还有一样,这样的大事,”王恺运说道,“没有军机处的支持是万万不成的,议政王到现在还没有说话,不是对这件事心存疑虑,就是要反对而暂时不语罢了。” “议政王……”慈禧太后想了想,笑道,“议政王其人,是惜声的紧,怕担上骂名故此没有表态,但是非轻重还是看的清楚,只要方案弄好了,他必然会支持。” 慈禧太后说的颇为自信,王恺运点了点头,“只是旧年群情汹涌已经闹过一次,承恩公也被打了,如今若是要再发动,总是要万无一失才好。” 恭亲王比慈禧太后的御驾提早一趟回了北京,这会子已经回到了什刹海的家中,刚刚坐定喝了口热茶,内管家就来禀告:“瑞大爷来了。” 恭亲王皱眉,“他来做什么?又没银子使了?”管家口中的瑞大爷是福晋瓜尔佳氏的侄子瑞宝,桂良的儿子们年纪都大,最小的女儿指给了恭亲王,所以瓜尔佳氏的侄子也只是比她小了几岁,瑞宝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身上倒是有个恩骑尉的爵位,这还是祖父桂良在英法联军入侵时候,协助恭亲王和太后稳定局势而得来的,素日里只是混吃混喝,逛妓院抽大烟,是一等一的八旗混账子弟,但凡是来恭亲王府,都是来问福晋瓜尔佳氏要钱的,碍着亲戚的面子,不得不应付一二,如今倒是来惯了,三天两头就要上门。 “今个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听说这些日子福晋身子不大好,也不知道去那里淘换了一篮子豌豆苗,要拿给福晋尝尝鲜。” “哼,”恭亲王哼了一声,“夜猫子进宅,准没好消息,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到了福晋瓜尔佳氏的套院,进了东厢,看到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棉布衣裳的男子坐在凳子上和恭亲王福晋说着什么,见到了恭亲王进来,连忙站起来,朝着恭亲王点头哈腰,“姑老爷。” 他不用官面上的称呼,就用旗人亲戚之间的称呼,恭亲王点点头,“你来了,坐吧,”转过头就不理会瑞宝,只是对着盘腿坐在炕上的福晋问,“今个身子可好些了?” 瑞宝坐在凳子上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等着两人说话,到底还是瓜尔佳氏心疼自己侄子,把话题引到了瑞宝,“瑞宝在这里等着一会了,说要等你回来说话。” 果然不是来探望自己的姑母,而是借着这个由头要办别的事儿,恭亲王心下不悦,脸上古井无波,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有什么事儿?说吧。”   ☆、二十七、有意无意(一) 瑞宝丝毫不以恭亲王的态度有所变化自己脸上的笑容,只见他微微欠身,双手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的说道,“也没有别的大事儿敢来叨扰姑老爷,姑老爷日理万机,朝廷多少事儿流水一般从姑老爷的手里头过去,实在是不敢烦。” “今个进府来瞧瞧姑奶奶,突然想到了几位朋友的托付,这才厚着脸皮等姑老爷的大驾,要说几句话,”瑞宝察言观色,见到恭亲王眉心微皱,知道他有些不耐烦,连忙就咽下了接下去的马屁之语,直截了当的说了:“听说七王爷这些日子在安排爵位改革和八旗禄米的事儿,几个朋友都是有爵位的八旗子弟,也不知道七王爷的大刀要挥在谁那里,心里实在是怕极了,所以就先来问一问姑老爷的意思,再怎么样,总是越不过姑老爷这里的。” “你也管的太多了,”恭亲王不悦的说道,“朝廷上的事儿,也轮得到你来管?”他的语气重了些,眼角瞥到了瓜尔佳氏哀求的表情,这才稍微和缓下来,“朝廷上的事儿,自然有朝廷的官员去做,八旗里头多少国公贝勒王爷都没说话,还要你这个恩骑尉来操心?你这一年四十五两银子的饭碗,算不上什么,将来若是真的革了,还怕我给你找不到新的差事嘛。” 瑞宝的脸上微微一红,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姑老爷是疼侄子的。侄子感激的很,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这八旗的铁庄稼说变就变呢,八旗的那点禄米我是看不上。但是到底也是朝廷的恩德,我是不敢不要的,但是指望这点禄米下锅的人也不在少数,还有各位王爷贝子贝勒国公们……” “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恭亲王打断了瑞宝的话,“大河不枯,小河不干。” “他们急了,”瑞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正经的说道,“这才叫侄儿来问一问姑老爷的意思。” 恭亲王眯起了眼睛,瑞宝见恭亲王不说话,也就自顾自的说下去,“如今大家伙怕的很,也不知道七王爷的刀会砍到谁的头上,可旧年因为睿豫两王叛变,杀了那么多人,又革了那么多人出旗,所以怕的很。不敢多说话。但是心里也气的很,那些人出了旗过的什么苦日子大家都是知道的,没了饷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过的是连乞丐都不如。” “那些可是罪人啊,”瓜尔佳氏插嘴说道,“咱们可不能把他们拿出来当例子。” “是的,姑奶奶,他们自然是罪人,大家都是八旗子弟,不少人有着爵位,还有更多的是宗室子弟。现在的这些可是忠心为朝廷的,若是将来无故落得和罪人们一样。失了来源,这样的委屈。估计谁也是受不住的。” 瑞宝难得说的这样有理有据,瓜尔佳氏虽然不懂外事,可也知道这样长篇大论的说下来,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是说不好的,她看了看恭亲王,恭亲王若有所思,“你的话也不是不在理,但是老七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做这些一刀子切的事情。” “七王爷是不会,但承恩公可就不一定了,他对着八旗的人恨之入骨,巴不得把八旗的人全部开出去才好,”瑞宝说道,“经过他的手,说不得将来处置起八旗,咱们会过的比罪人还要惨。” “还有那个贝子载凌,原本就是个破落户出身,以为攀上了高枝儿,越发的嘚瑟起来,他的爵位原本就是机缘巧合别人那里得来的,若是丢了也不可惜,他若是存了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心思,只怕更是会推波助澜,巴不得把大家的丁银都给免了搏一个能干的名声,这样说不得将来还能有机会把那个贝子的爵位留下来,”瑞宝用艳羡的口气来说了这些人,“这些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再怎么不好相与,也有老七在拿总,错不到那里去,”恭亲王木然说道,“你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是八旗的人,不会把自己的名声都弄坏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瑞宝还准备说什么,被恭亲王拦住,“我就说一件事,光绪元年的事情可是他们的前车之鉴,要是不怕死,尽管去闹就是。” “大家伙必然不敢做那样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事儿,”瑞宝说道,“只是大家伙的心思,也望着姑老爷能够明白。” 瑞宝走了出去,恭亲王叫上内管家,“给瑞大爷封一包银元。” “多少封的?” “十个,”恭亲王说道,随即想着不妥,“拿二十个吧!” 同治朝开始使用银元,一个银元折合一两银子,这样算起来,二十个就是二十两,这是够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整年的开销了,当然了瑞宝这样的性子,只怕是一个月都顶不住用,不过恭亲王是第一次主动给了之前一直瞧不上眼的瑞宝封银子,这倒是让福晋瓜尔佳氏十分纳罕,等到内管家出去了,对着恭亲王说道,“爷这是怎么了?今日可是难得,给了他一封银子。” “他这样给别人当说客,实在是难看,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能因为银子让他做这样的传话筒,”恭亲王知道福晋瓜尔佳氏的四个兄长,其中两个兄长三十出头就都逝世了,剩下的第三个兄长没有子嗣,只有最小的兄长留下来了两个儿子,这瑞宝就是大儿子,娘家人物凋零,瓜尔佳氏自然也是着急的,所以恭亲王往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接济娘家侄子。“外头都知道他是我的外侄,若是失了体面,到叫人讲我们家里头亲戚都不顾及了。” “瑞哥儿讲的话,倒也有道理,爷您的意思是?” 恭亲王摆摆手,“老七去弄就是,我何须沾染这些事情?瑞宝只怕是给人当枪使了,不过也没关系,凡事到最后还是要过我这里的,到时候就能看到行不行了。”   ☆、二十七、有意无意(二) 夫妻两个又说起了别的闲话,恭亲王思索一番,“你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了,时气不好,免得出去沾染了什么会俩。” “三月份可就是亲蚕大典,太后亲自主持,内外命妇都要参加的,”恭王福晋惊讶的说道,“我再将养半个月,想必也能大好了,怎么能缺席呢?” “无非是一个仪式罢了,”恭亲王摆摆手,“比不上你的身子要紧,到时在礼部那里告假就是,内外命妇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 福晋含笑应下,恭亲王又问,“最近可有人来瞧过你?” “几家王府倒是来往勤些,别人纵使打发人过来,我也是不见的,只是拿钱赏了人让他回去就是。” “老七府里头,有人来过吗?” “七王福晋正月二十五来过一趟,陪着我好生说了会话,怎么了?爷,有什么事儿吗?”恭亲王甚少过问这些内卷的事,今天骤然发问,恭王福晋不免有些奇怪。 “也没什么事儿,不是说到老七了嘛,所以也就问问,老七家的,”恭亲王低头喝了一口茶,“瞧着怎么样?” “倒也还行,只是神色之中不免有些郁郁。”瓜尔佳氏说道,“毕竟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在自己个的身边,若是旁人有个儿子当了皇帝,怕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只是咱们有这样一位宫里头厉害的人物,七福晋也是高兴不起来。” “她不是时常进宫照应吗?”恭亲王说道,“怎么着还不高兴?” “是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隐隐也说过几次,让她放宽心。不要老是惦记着皇帝,太后虽然威严,可照拂皇帝是错不了的,宫里头什么都不缺。她是皇帝的生母,这到哪里都错不了的,为何还是如此闷闷不乐,大约总是母子亲情难以割舍?只太后若是瞧见了,一定是不悦的。” “也是难为他了。”恭亲王有些唏嘘,“听说太后赐了杏黄小轿给她,她也不肯坐,实在是太过谦卑了。”说到亲情,恭亲王又想起了自己的嫡子载澄,他问福晋,“载澄呢?这些日子没瞧见他。” 瓜尔佳氏脸上有些慌乱,“哦,这些日子听说去西郊散了散心,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这话说的不对劲。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回来都不知道?恭亲王叫内管家,“去看看大爷回来了没有。” 内管家看了瓜尔佳氏一眼,又看到恭亲王脸色沉了下来,不敢有所隐瞒,“大爷已经回来了,在歇息。” 这个时候不过是下午四点,正是准备晚膳的时候,睡哪门子觉?恭亲王顿时知道了什么,怒不可遏,“他又出去放荡了是不是?” 内管家低下头不敢说话。恭亲王怒火上来,想要掼了手里的盖碗,顾及到边上福晋这才强忍着把盖碗放在桌子上,随即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这个逆子给我找来,若是还睡着,就给他浇通冷水!” 内管家转身离去找人,“王爷,”瓜尔佳氏哀求道,“澄儿只是心情不好。这才出去玩乐的,我瞧着他整日闷闷的,实在不忍心拘了他。” “他的心情不好,自然有许多法子可以解闷,不能一直泡在八大胡同!”恭亲王生气极了,“哪些地方若是应酬去几次也是无妨,他倒是好,把那里当做家了!” 不一会载澄就进了东厢,倒也不是一个人,带着自己的福晋费莫氏,恭亲王原本瞧见了载澄颓废萎靡的模样,立刻就要发作的,只是见到了儿媳妇在场,倒也不能立刻发飙,载澄打千之后差点站不起来,还是费莫氏搀扶着载澄,这才勉强站了起来,饶是这样的行礼,载澄也已经是气喘吁吁地了。 瓜尔佳氏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连忙叫载澄坐下,恭亲王当着媳妇的面不好发作,到底要给自己儿子留点颜面的,于是吩咐费莫氏,“你身上有郡王福晋的身份在,额娘身子不爽快,外头的事儿多担待一些,三月三规矩是要进节礼给太后并皇帝的,你去瞧一瞧,预备着什么东西送进宫。” 费莫氏瞧了一眼载澄,低声应下退了出去,甫一出门,恭亲王就忍不住呵斥起自己的儿子来,“你瞧瞧你,是什么样子!” 载澄低头不语,恭亲王见到他如此消沉,就连八旗的纨绔之意都没有了,越发来气,“你老子赚下了********,后世子孙早就吃穿不愁了,也不指望你能够光宗耀祖,出将入相的,老老实实就成,不指望你有出息,但总要给我们存些体面,****在花街柳巷做什么?我瞧着你早就把八大胡同都当家了!” “你若是要姬妾,那里还寻摸不来,就算是天仙也拿的来!偏偏要去那些地方厮混,”恭亲王气打不出一处来,“你兄弟过继给了八弟当儿子,还有两个兄弟早夭,就剩下你一个宝贝,你在家安心过日子,我也早些日子抱孙子,怎么地,你****在八大胡同鬼混,那些娼妓能给你生儿子吗?你若是绝后,难不成等你阿玛和额娘百年之后,要把这家业拱手他人吗!” “儿子不孝,不敢惹阿玛生气,请阿玛息怒,”载澄到底是乖觉,见到了恭亲王如此生气,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前几日去英宗皇帝的陵寝查看,一下子想起了许多事情,这才难以自禁……” 恭亲王摇摇头表示不信,“兄弟情深,也不能如此,你这个是借口,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我瞧着你干着这些巡查陵寝,备查坛庙的差事总是不像样,你也二十多了,正经的才是也该干起来,有了事情忙乎,胡思乱想就少些,”他叫内管家进来,内管家进来听吩咐,“这些日子大爷不许让他出门,好好让他在家里休养,养好了身子,我给你派差事,所幸你有个好老子,想去那里都成,说吧,”恭亲王对着载澄喝道,“要去那个衙门。”   ☆、二十七、有意无意(三) 载澄想了想,“别的事儿也不会,昔日跟着先帝爷当了个蒙古正红旗都统,管着旗务倒也可以。” 恭亲王摇摇头,“不成不成,”瓜尔佳氏有些着急,之前恭亲王教训儿子,她不敢插话,这时候见到儿子上进想要差事,恭亲王反而反对,连忙开口了,“澄儿要差事,爷你怎么不肯呢?凭他什么差事,澄儿是您的儿子,难道还当不起吗?” “旗务是小差事,若是以往,我就是把蒙古八旗都给他管都无妨,只是现在不能管,八旗的事儿,现在他不能去沾染,不然他什么举动,外头就会以为是我的意思。”恭亲王微微思索,右手拿起杯盏的盖子敲了敲盖碗,“就先当内大臣,在宫里头当差,”他见到了载澄头拨浪鼓的摇起头,喝道,“我知道你看到太后就怕,这才要你进去当,不然我瞧你无法无天,都没人管得住你!” 载澄苦着脸不敢言语,恭亲王看到越发来气,“下作东西!还不离了我这里!” 载澄走了出去,见到费莫氏就站在跨院的外面焦急的望着里头,费莫氏瞧见了载澄连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焦急的发问:“阿玛可动手了吗?有没有打坏了地方?” 自从婚后,载澄就一直对着费莫氏淡淡的,今日见到她如此焦急,心里一动,摇摇头,“没事儿,阿玛最是疼我了,怎么可能动手。” 见到载澄没事,费莫氏却板起了脸,“该叫阿玛教训教训你,成日里头不跟家,在外头找那些下作的女人!” 载澄嘻嘻一笑,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我就不出门了,好好陪陪我的夫人,”他随即垮下脸。“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费莫氏虽然板着脸,可还是搀扶着载澄朝着自己的跨院走去。“我阿玛已经打发人问过好几次了,若是你还如此,那就要接我回娘家,再也不住什刹海。” “岳父大人刚刚拜了相,正是最忙的时候,还有空来关心小婿呢?”载澄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头,盘膝坐在炕上,费莫氏的父亲是文煜。费莫氏,字星岩,满洲正蓝旗人。由官学生授太常寺库使,历任刑部侍郎、直隶霸昌道、四川按察使、江宁布政使、江苏布政使、直隶布政使、山东巡抚、直隶总督等要职,后曾一度被免职,同治三年重新起用,历任福州将军、刑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光绪七年授协办大学士。故此载澄有拜相一说。 “什么拜相,只是协办大学士罢了,”费莫氏给载澄找了一个垫子。让他歪着更软和些,“不过这些日子似乎得了太后的青眼,时常召见。”费莫氏有些担心,“这可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 “当然是好事儿,太后是有威仪不假,但是她看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飞黄腾达的,”载澄喝了一口茶,笑道,“看来岳父大人还要发达。” “倒也不求阿玛发达,”费莫氏摇摇头。“我虽然外头的事儿不知道,可也听说了八旗要免了丁银的消息。这可是风头浪尖的事儿……” 风口浪尖的当然不会是文煜,而是承恩公崇绮。他这一日刚刚从礼部衙门当差回来,下了马车,只是喝了几口茶,管家就拿了一大叠的名刺过来禀告:“这些是今日下的拜帖。” “都有那些人?”崇绮也不接过名刺,喝着茶问道。 “除了一些老爷的同年,其余的都是旗下的都统佐领牛录。” “把我那些同年的放下来,我一一回复,旗下的都收起来,不要给我看见。”崇绮吩咐道,他的妻子走了进来,“老爷。” “恩,”崇绮点点头,眼中有些疲倦之色,“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整日间要应付这些人。” “没什么辛苦的,”崇绮的妻子是端华的女儿,八旗之中素来都是联姻甚多,这么说起来,慈禧太后和端华居然也是儿女亲家……爱新觉罗氏对着崇绮担忧的说道,“外头可是纷纷扬扬的,我在家里头也听到了不少,老爷这样子,实在是得罪人太多了。” “我如今还怕得罪人吗?”崇绮平静的说道,“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 “老爷,”爱新觉罗氏红了眼眶,却还强忍着泪珠,“都是为了孝哲皇后。” “是的,我就是为了孝哲皇后,”崇绮放下了盖碗,就坐在椅子上沉思往事,“阿玛因为兵败发逆,革职抄家,判斩监候,我原本在工部当差受了牵连,差事也没有了,之后发奋读书,当年就是西圣钦点我为状元,这是我受的第一个恩德。后来孝哲皇后入宫,我们全家阿鲁特氏抬入满洲正黄旗,阿玛和我又都封了承恩公,这样天大的福分是第二个,皇后大婚的那一夜,我就发誓,要向西圣效忠,向英宗皇帝效忠,就算什么事儿只要太后和皇帝吩咐,我就绝不会不去做,所以昔日八旗改革的事情那样的艰难,我还是去做了,这是为了报答知遇提携之恩。” 今日崇绮的谈兴颇高,“后来虽然被打了,我也不在乎什么脸面,倒是英宗皇帝十分生气,不过这件事儿就搁下了,这事儿完了,别的事儿却出来了,英宗皇帝早逝,我以为这辈子,阿鲁特氏再没指望了,天可怜见,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虽然太医院不敢声张,但是我早就知道这一胎是个男胎!西圣垂怜,空悬帝位以待皇后产子,我实在是感激的无法言表,这一身肉都卖给太后又有何妨!阿玛已经八十岁,为了让皇后放心,两日就要在圆明园值夜守卫,你难道忘了那些日子在家里****上香拜佛?” 爱新觉罗氏只是抹泪不答,“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老爷您还记得这些琐事。” “这些可不是琐事,”崇绮微笑,“是我实实在在觉得有盼头的日子。” “那一夜,我不仅失去了皇后娘娘,失去了阿玛,更是失去了英宗皇帝的嫡子,我的亲外孙!”崇绮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双眼通红,显然回想起了那血与黑暗的同治十四年三月十五日之夜,“我们一家人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夜破灭了。” “只要平安诞下龙子,英宗皇帝的血脉才能得到延续!”崇绮的话语里除了对自己未来的可惜之外,还有愤恨之情,“英宗皇帝和西圣如此对我,阿鲁特氏却无福为大清诞育后嗣,夫人,我好恨啊,好恨啊,愧对先帝和西圣。” “这不是咱们孝哲皇后无福,”爱新觉罗氏倔强的抬起头来,她是端华的爱女,昔日也是掌上明珠一般宠爱着,骄横之气绝不会少,也不会和寻常女人一般只知道哭哭啼啼,“是那些罪人作的祸!” “是那些罪人作的祸,”崇绮面无表情的说道,“虽然那些罪人都已经伏法,但是远远不够,夫人,绝对是远远不够,我要这些八旗的垃圾为英宗皇帝,为孝哲皇后,为没有来得及出生的英宗皇帝嫡长子陪葬。” “有些人在背后议论我疯了,不错我已经疯了,昔日孝哲皇后投湖自尽,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崇绮脸上露出了癫狂之色,“因为在英宗皇帝嫡长子流产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说什么八旗之人不顾及后路自己要革了自己的铁饭碗,我不在乎,无欲则刚,我的希望都已经破灭,别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要这些该死的东西,一切英宗皇帝想要扫除的东西,都帮着西圣清除掉!” “所以我更要接下这个差事,不仅要看那些废物在我的手里求情讨饶,更要为我们一家三代人报仇!”崇绮红着眼对着爱新觉罗氏说道,“这些话我从未对人说过,今个夫人你问起,我也就说一番真心话给你听,夫人意下如何?” 爱新觉罗氏坚定的说道,“论理,我是不能听老爷的,毕竟阿玛是西圣罢黜的,如今的********还没恢复;再者,虽然孝哲皇后崩了,咱们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再不济,也要瞧着葆初的份上,他日后也是要当差的,”葆初是孝哲皇后的弟弟,“但是论情,”爱新觉罗氏对着崇绮说道,“老爷您说的是,凭什么,咱们家这么大的委屈,就要自己受着!” “老爷您在外头散漫做去就是,妾身在家里绝不会给您拖后腿,日后他们要是再来聒噪,我一干不听,若是再烦,就用大棒子打出去就是!”爱新觉罗氏又快又响亮的说道,“为了孝哲皇后,咱们什么都不怕。” “是不用怕,因为这事儿我还有太后撑腰,”崇绮点点头,“夫人是懂我的,只可惜少年时候让夫人吃苦,到老了,还让夫人伤心,实在是为夫的不是啊。” “说这些做什么,少年夫妻老来伴,没的叫人笑话,”爱新觉罗氏爽朗的说道,“老爷你且安坐,我去厨房瞧一瞧,燕窝差不多已经好了。” 管家又来报:“左通政王大人到了。” “快请进来。” ps:请大家为崇绮一家点赞。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后,崇绮之妻指挥仆人在屋内掘了两个大坑,男女老幼,按昭穆为序,分别左右坑内,然后命仆人填土掩埋.仆人不应命。惊慌逃出,儿子葆初便自己点燃了窗棂,全家人巍坐不动,以身殉国。孙:廉定、廉容、廉密、廉宏一同殉国,崇绮亦自尽身亡。   ☆、二十七、有意无意(四) 爱新觉罗氏擦了擦眼泪抽着鼻子穿过屏风走到了后堂去,崇绮站起来迎接,左通政王恺运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见到崇绮脸颊发红,心下好奇,“文山公这是怎么了?” 文山是崇绮的号,“哦,过些日子就是孝哲皇后的忌日,和拙荆商议祭礼的事情,想到孝哲皇后,有些伤感而已,”崇绮也不避讳,“不打紧。” “这话日后见到西圣,就还是掩下吧,”王恺运摇摇头,“昔日的事情,是你的大痛,难道不是西圣的?若是勾起她的伤怀,那就不好了。” “是,”崇绮点头,伸手请王恺运喝茶,“所以我甚少入宫和进园子。” 这也是为了避免触景伤情的意思,王恺运点点头,“文山公,今日载凌拿了个折子呈给西圣,您知道里头的内容吗?” “知道,”崇绮点头,“这事儿我虽然知道,可我不尽然同意,这个折子,不是我的意思。” “是七爷的主意?”王恺运追问。 “七爷没说话,只是说拿上去瞧一瞧,”崇绮点头说道,“是载凌拟的折子,但是七爷,想必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方案不算太好,若是改了,自然是能生效,但见效极慢,西圣如今春秋鼎盛,许多事情不趁着现在办下去,将来可是来不及咯。”王恺运笑道,“所以我先来问一问文山公的意思。”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如今却也需要一个方案拿出来试一试这水有多深。”崇绮说道,“八旗改革,我意要锐意进取,一改到底,一除百多年之弊病。绝非小打小闹可以满足的。” “那文山公的意思?”王恺运问道。 “全部八旗尽数开革,没有差事者自谋生路。爵位递减世袭直到去爵,不保留任何世1袭1罔1替的爵位。包括铁1帽1子1王。”或许是刚才的追忆往事给了崇绮坚定的信心,“这只是在我心里头想了许久的。今个第一次说给人听。” 这话几乎是石破天惊的话语,如果按照崇绮的方案,只怕是满朝文武要有一半反对,所有的宗室和八旗子弟全部反对,断了人的生路,还断了后世子孙的路。 “文山公,”王恺运是大胆之人,却被崇绮的大手笔镇住了。“这样的法子,只怕是谁都要反对。” “为臣者,自然要奋勇上前,为西圣腾出挪移的空间,若是按照载凌的法子,这样改了一点点,到了地下再阳奉阴违一点点,只怕是和往日无益,那老夫还白白担了这承受的骂名。” “做就要做到极致,”崇绮沉声说道。“载凌的折子,一定请西圣不要发出去,不然我这个法子只怕是反对的更多!” “这法子只怕是难以实行啊。”王恺运沉思许久,这才抬起头说道,“文山公也是知道,光绪元年那次政变之后,宗室之人噤若寒蝉,实在是惊惧于杀戮,但若是尽数都革了八旗丁银,只怕是之前那些底层的八旗中人,也要反对啊。” “如今政局平稳。不能再用激烈的法子来扫除众人了。” “我也不是一味的求斩草除根,”崇绮解释道。他递了一本册子给王恺运,“出旗者一次性发放银子。有爵位者,入军中服役当差,按照军功可以推恩多袭一代,不过这仅限于超品之下。” “这样一来,倒是可行,只是怕旗人不事生产,银子若是太少,必然不够用,只怕将来饿死的人不在少数,若是银子给多了,且不说户部拿不拿的出来,就算是户部拿得出来,要知道旗人是最讲究排场的,只怕是也一次性都挥霍了了事,这样一来,只怕是又要窘迫。” “长痛不如短痛,”崇绮摇摇头,“昔日若不是我阿玛被免职,锒铛入狱,我丢了兵部的差事,也绝不会发愤图强中了状元。大破之后才有大立,这银子的事情好说,只要有钱,怎么发,什么时候发都是好说,只是有一点现在看来还是难为。”崇绮看着王恺运,“壬秋兄知道老夫要说什么。” 王恺运点点头,“户部。” “不错,正是户部,”崇绮说道,“八旗和爵位的事情,不管怎么办,总是要花银子办的,万万没有说只是废了他们的身份,还不给补贴的道理,这银子总是在户部身上找,若是要内库掏钱,实在是不像样,那么户部尚书是谁的人,自然不用多说。” “议政王,现在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崇绮说道,“议政王若是不支持这八旗改革之事,那户部就必然拿不出银子。壬秋兄,您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了吧,我这里方案好说,”崇绮捻须说道,“只怕是将来没有银子办,就算再好的方案也是空中楼阁,不能脚踏实地。” 。。。。 慈禧太后收起了崇绮的折子,转过身子,对着高王二人,把那个折子扬了扬,半是恼火半是高兴的说道,“他都要断了人家的世1袭罔1替,还要人家给钱?可能吗?崇绮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慈禧太后的脸色复杂,她走到了宝座之上,慢慢坐下来,“崇绮这个人,我倒是以前没瞧见他有这样的魄力,居然敢一竿子打翻了整艘船的人。” “我去他家的时候,他正在伤怀孝哲皇后,”王恺运说道,“或许是没有了女儿,所以才能如此一无反顾吧。” 慈禧太后瞪了一眼王恺运,避而不言,“这个方案,你们怎么看?” “这个方案,怕是还不能用。”高心夔说道。 “自然不能用,若是这样的方案出来,第一个要反对的就是恭亲王,人之所行,皆为利来往,这个恭亲王世袭,是英宗皇帝给的,现在还没怎么着,就要罢了他的铁帽子?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用,”慈禧太后对着王恺运说道,“你把方案再看一看,再加一点东西进去,日后公布了,总是要又麻又辣,让人站不住脚,这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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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圻?极有可能,”慈禧太后说道,“顺化城到底是都城。若是贸然占领,退也不是,一直霸占着也不是,所以还是敲山震虎,北圻占领了,一个是警告我们,一个是让越南人正视现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高心夔问道。“臣以为还是要等一等,先等议政王的交涉如何。” “是要等一等,越南人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人只要还存着一线希望,就不会死心的,我就算现在帮了他,那也是有了一个依旧不听话不安分的藩属而已,我要等到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帮他,这样才能够让越南人记住一辈子,先让法国人在越南闹,闹得越乱约好,”慈禧太后挑眉,“总理衙门那里处置的怎么样了?” “因为苏伊士运河股份转让问题,迟迟不能谈成,所以法国人也有借着这个政变来朝着我们示威的意思存在,但是政变失败,法国人反而成了笑话,他们恼羞成怒必然会有另外的动作,议政王已经照会过法国大使艾伯特,想先行商议越南的问题,但是遭到了艾伯特的拒绝,法国人坚持要参照中国和俄罗斯有关北海和克什米尔的领土交换惯例,先确定苏伊士运河股份归属,再来商议越南的问题。” “他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不成?”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中国是礼仪之邦,不会背信弃义,别人可就说不准了。” “若是要在越南和谈,苏伊士运河是必然让步的。”高心夔说道,“西圣以为如何?” 慈禧太后微微思索,“那就退一步,股份的购买价格退一点点,退五十万,”一共两千万法郎,让步了五十万,这个退步可真是够大方的……“其余的,”慈禧太后摆摆手,面露惋惜之色,“可不能再退了,这年头,我正缺银子花,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于是慈禧太后下旨给郭嵩焘,将股份转让的金额降低了五十万,表示诚意,法国大使听到这样“善意”的回应,立刻就拂袖而去的行为表示自己的不满。更是发出照会表示抗议。 恭亲王看了几眼那个照会,丢在了一边,郁闷的摇头,“苏伊士运河那里不降个实在价,法国人是不会在越南让步的,这样岂不是永远解决不了越南的事儿?法国人可在越南越来越霸道了!” “这里怕也不能让步啊,王爷,”宝鋆捏须思索道,“被的事情我不知道,户部的开支,凡事都有惯例,只有一件事,马上就要摆在眼前花银子去,王爷知道是那一件大事儿?” “八旗改革。” “着啊!长远来看,这银子可比几艘军舰多了去了,”宝鋆兴奋的说道,恭亲王实在是不知道宝鋆兴奋是为了何事,郁闷的看着眼前这个险些手舞足蹈的老头,“但若是要暂时应付,这卖掉运河股份的银子,可实在是够用了。” “你的意思,把苏伊士运河股份卖掉的银子,拿做八旗改革之用?”恭亲王奇怪的说道,“太后可没这么说。” “太后自然是没说过,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去把钱抠出来办八旗的事,”宝鋆笑眯眯的拍了拍肚子,“太后要办八旗改革,我们自然是支持的,可是没有钱,若是能把这个股份卖了,我算了算,总在两百万左右,这笔钱用在八旗上,那么可足够用几年了。”没错,宝鋆盯上了这笔钱,户部尚书就是要开源节流,把银子花的妥妥当当,“当然这笔钱是内库拨出来的,但八旗说到底也是皇家的家事,拿出来料理家事,也不算过分吧?”   ☆、二十八、环环相扣(二) “户部的收入,自从开洋务以来起码涨了一倍,旧岁咸丰年间,我瞧过账本,不过是三千万两白银,如今光绪五年到了八千万两白银,六年是九千八百万两白银,去年的收入还没算出来,我瞧着一万万两是肯定有的。我这个户部尚书说起来,好像钱多的紧,其实就是左手进右手出,哪里能把这几千万两白银都藏在银库里?” “现在钱多了,开销也多了,”宝鋆抱怨道,“水师,陆军,夺北海的开销,这就是大头,还有火车、洋务的工厂,去年开始官办的矿山厂子也建了不少。山西的煤矿,蒙古的铁矿,金州的金矿,这都是要大银子投进去的。还有官道的建设。” 宝鋆在长篇大论,“还有这个吏该官,东边的几个省都改了,别的省瞧着眼红一定也要改,有什么法子?我只好户部拿出钱来补贴了。为这事,东南各省布政使和户部打了好一阵擂台,觉得中枢有所偏向。现在还要加一个八旗改革!我说句实话,如果不是北海那边消停了,我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反对。” “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卖掉刚好可以预备八旗的事儿,有所绸缪才好嘛。” “银子还没到手,你倒是惦记上了。”恭亲王笑道,“太后还不一定会给。” “太后老人家有钱的很,不差钱,镇远号官兵每年的俸禄都内库支出,可见一斑。” “这么说来,这个运河的股份是不能够贱卖了,”恭亲王摸了摸颔下的短须,若有所思,“法国人那里就没法子让步啊。” “法国人贪心的很。如今只不过是讨价还价而已。”一旁的景廉说道,自从王文韶自请病退,原本在恭亲王和左宗棠之间摇摆不定的景廉迅速的倒向了恭亲王。今日议事他也在场,“若是不想买。只怕早就掉头走人了,这事关法国在苏伊士运河上的大股东位置,他们不敢让给英国人,王爷只要稳坐钓鱼台就是。” “可越南,咱们也不敢让给法国人,”恭亲王唏嘘道,“到时候只怕还要大让步。” “咱们王爷怎么会看上这几十万两银子?昔日曾国藩攻破金陵,发逆多年的积蓄都被他轻飘飘一句尽数销毁不见了踪影。我估摸着,总有几千万两之数,咱们王爷不也训斥几句就算了?” 恭亲王天潢贵胄,原本对于钱事就不甚上心,宝鋆奉承的好,他也是得意,“这银子是太后的如今我却不好说话,先等一等法国人的动静。” 宝鋆和景廉对视一眼,“王爷的意思,让法国人动手起来。给太后施压?”然后再在苏伊士运河股份上让步? “什么话,我只是请太后顾全大局,这笔钱。现在可是事关重大了,不仅关系着安南的安慰,又能够在八旗的事儿上发挥作用,太后不会不明白的。”恭亲王笑道。 “越南可是有黑旗军……”景廉看了一眼恭亲王说道。 “一群泥腿子,能有什么用,顺化的事儿,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昔日黑旗军被冯子材赶到了越南去,如今还能闹腾什么,昔日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打败了法国人,他们只怕不行。对了。军机处下均旨,告诉两广的曾国荃。禁开边衅。” 景廉领会,“禁和法国人,也禁和黑旗军有所冲突。” “是的,”恭亲王笑道,“和黑旗军起了冲突,叫人骂里通外国,和法国人起冲突,也会被骂勾结乱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还不如就看戏好了,只要法国人不杀了越南国王,不攻入北圻,一切都好谈。我就怕曾国荃看着先头他大哥的郡王眼红,去生事搏一搏郡王的头衔,就不好了。” “禁开边衅?”高心夔拿着军机处下发给各省总督巡抚的均旨,复述了一遍,“这话的意思是?不许两广生事?” 王凯运点点头,“只怕是错不了,咱们这位议政王,如今一1门1心1思就是求稳,说句实话,”王凯运放下笔,看了看写就的条陈,喝了口茶,对着高心夔笑道,“这原本没有错,拿下了北海,可以好生太平些日子安心料理国内的事,只可惜,”王凯运摇摇头,“他却是选错了路。” “西圣是不会对外过软的,这是她执政的根本。”高心夔说道。 “不错,民心如此,她是不会让的,别的事情犹可让步,只是这越南藩属,位置紧要,而且又在两广的眼皮底下,和浩罕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我说恭亲王走错了路。” 王恺运说道,“他和西圣不再同一条心了。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这八旗改革之事,西圣说恭亲王会同意,可我瞧着他是不会赞成的,这不是说怕不怕人指责,要顾忌自己的名声,如今这样一句支持的话都没说过,你觉得,他是赞成的主吗?” 高心夔看了王恺运一眼,“壬秋,你的意思,难不成要换帅?” “换不换的,咱们可就看不懂西圣的心思了咯,”王恺运挑了挑眉,“算起来这些年,西圣能够秉政,并手创现在的局面,恭亲王的功劳是抹杀不了的,而且说实话,西圣不是世宗皇帝的性子,她既要秉政垂帘也是要玩乐的,朝政上的事情基本上也只是抓着重大的事情,其余繁琐的事务都交给了恭亲王,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情分还是有的。” 高心夔只觉得“情分”二字有些刺心,连忙说道,“若论太平宰相,恭亲王也实在是当得了。” “是当得,只可惜,就算是天子的叔父,在这个位置上也实在是太久了,你想想看,祺祥政变之后,如今已经二十多年,恭亲王一直当着领班军机!军机处大臣,除了一个李鸿藻,还有一个左宗棠,其余的可都是恭亲王的人了。有句话叫做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没有变化,没有流通,那就是容易招怨,恭亲王说起来明智,却又是不明智,明智的是知道不去沾染兵权,不明智的是他不知道急流勇退。” 来来来,现在上了分类强推,需要大家的点击,收藏,订阅,推荐和月票!看盗版的大家也支持一下,点击一下也是支持!谢谢! ps:来来来,大家投月票啦。   ☆、二十八、环环相扣(三) “换作别的人,早就寻着由头找机会发落了,西圣的心胸是宽阔的很,另外一个外头也需要一个面目模糊性格不明的人来当着军机大臣。” “这话我明白,”高心夔说道,“恭亲王如此行事,反而凸显了西圣性格鲜明。” “是这个道理,只是昔日内外一心的事儿,只怕要不牢固咯,西圣明显现在更觉得左宗棠能干,如果不是恭亲王占据了二十年的领班军机,谁会对着他不敬?只要是在朝为官的,都想要进军机处,谁都不能免俗,左宗棠虽然是豪放不计较琐事,可名利之事,也不是个人能够免俗的。”王恺运笑道,“咱们走着瞧吧。” “壬秋,你的心思还没有改吗?”高心夔幽幽说道,“这事儿可不容易。” “自然,做人要知恩图报,”王恺运挑眉坚定的说道,“这事儿不用你插手,我自己办就是。” “什么话,自然我要一同担之。”高心夔说道,“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这是自然,咱们只能是因势利导推波助澜,却不能呼风唤雨,且走着瞧吧。” 奕劻从马车上就着小厮的手下地,抖了抖官服,上了台阶,管家来迎接,“这会子四喜班正在后花园唱堂会,主子爷要不要去瞧一瞧?” 奕劻摆摆手,“我先去更衣,穿着朝服他们那些人若是要行礼,如何是好?”于是先进了内院,换了家常的衣服,歪在炕上闭目养了会神,管家捧了一个小小的楠木盒子上来,“这是浙闽的一个商人,叫做胡雪岩送上来给老爷的。” “胡雪岩?我知道他,听说以前左宗棠在浙闽主政的时候,他就十分得力,靠着左宗棠赚了不少钱发家的。怎么了,”奕劻笑道,“他自己个有左宗棠撑腰,怎么还来我这里拜山了?”他招招手。管家把那个楠木盒子献上,奕劻接过盒子先不打开,只是打量那个楠木的盒子,只见楠木金丝如缕,纹理细密。叩之如玉磬之声,“居然是金丝楠木的木心,”奕劻见过世面也不免惊叹,单单就看这个盒子,就不免有百金之数,“可实在难得。”他一打开,满室明亮,盒子之中放着满满当当的拇指大小的珍珠,柔和的光华如月华一般流淌了下来,奕劻脸露满意之色。点点头,合上了盖子,“这个胡雪岩,人在那里?” “正在后头听戏喝茶呢。” “走,去瞧一瞧,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是他不说来意,我倒是不好意思收下,”奕劻起身,出了正厅。绕过游廊,穿过几扇石拱门,到了极热闹的一处,放眼望去。乌压压的有不少人,戏台上正唱着《游园惊梦》。 不少人瞧见了奕劻,纷纷起身行礼,有些人打千,喊得是辈分上的,这是旗下的。大多还是宗室;有几个青袍的读书人拱手,“郡王爷”奕劻虽然是贝勒,但已经有了郡王衔,也就是意味着他可以按照郡王的头衔来拿工资了,这么喊也不算错,还有几个神色彪悍,穿着干净利落的袍服的,大约还是军中之人。还有几个团团富贵模样的,显然是商贾之流,如此三教九流之人汇聚一堂,可见奕劻结交人面之广。 奕劻含笑拱手,见到谁都是拱手连连,或者是拉手表示亲热,如此应酬了一会,方走到了另外一处,这里的八仙桌安排了两个位置,却只有一个人坐着,一只手端着盖碗,一只手拿着碗盖, 盖碗里的茶水热气腾腾,他也不喝,只是听着戏台上的杜丽娘在咿呀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显然十分受用,就连奕劻在边上也不曾注意。 “莼客兄,好自在啊。”奕劻背着手转过头瞧了瞧左右,没有瞧见另外一个位置上的人,于是径直和闭着眼听戏的李慈铭打了招呼。 李慈铭眉头微皱,睁开了眼,把盖碗放了下来,不悦的对着奕劻说道,“我就知道贝勒爷您这个福贵人来了,所以闭着眼听戏假装不知道您在,没想到,你还要特特地来打搅我。” “哈哈,”奕劻哈哈一笑,管家搬来了太师椅,放在了上首的位置,“我虽是红尘中人,却也十分仰慕莼客兄这等世外高人的风姿,这才请了,”奕劻指了指上面千娇百媚的杜丽娘,“余紫云这样的世外仙姝来唱堂会,我就知道,只要是余老板来,莼客兄就是再嫌弃在下的庸俗,也必定要来的。” 李慈铭哑然一笑,“王爷您可真是猜透了下官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地,只要见到余紫云,别的角儿是一概都不能入眼了。” “莼客兄既然如此喜欢,等下让余老板过来敬莼客兄一盏茶如何?他们倒是不能喝酒,防着嗓子倒了。” “却也不必,”李慈铭摇摇头,“我喜欢余老板的戏儿,不是就要见本尊,近乡情更怯,若是到了余老板的跟前,倒是也不能洒脱,这就丢份咯。” “莼客兄还是性情中人啊,”奕劻笑眯眯的坐下,“可远观不可亵1玩,大约就是这个道理吧?” “多谢贝勒爷谬赞,”李慈铭笑道,他也不摆什么脸色,兴致勃勃的说道,“王爷整日在料理洋务的事儿,怎么今个有空回府,还来看戏?” “这话说的,”边上的一个清朗声音响起,来的人出现在了李慈铭和奕劻的眼前,只见一男子丰神俊朗风姿绰约,神态怡然,挥着一把郑板桥的竹石折扇,“皇帝也不差饿兵,差事再怎么要紧,家总是要回的。贝勒爷,”他对着奕劻说道,“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自然是对的,别人不知道,难道承恩公不知道?”奕劻站了起来,微微拱手笑道,“西圣最是体贴臣下的,这不我一到家,就知道各位都在这里,我做主人的已经迟到,还能够不来作陪吗?那可真是失了礼数了。”   ☆、二十八、环环相扣(四) 瑛皇贵妃见到慈禧太后微微叹气,于是就问:“太后,这酥酪味道不好吗?” 慈禧摇摇头,“不是这个,看到保保,我就想到了以前英宗皇帝在的时候,保保和英宗皇帝好像啊,”她仔细的端详大公主的眉目,“这鼻子,这眼睛都是和英宗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看到保保,就想到了英宗皇帝,哎。” 瑛皇贵妃心里微微一酸,眼圈也红了一丝,只是当着太后的面,却也不能把自己的伤怀袒露出来,强笑道,“英宗皇帝原本就是和太后娘娘长得像,大公主和英宗皇帝像,如此岂不是也和太后娘娘长的像了?若是和太后娘娘这里学到半分,这就是大公主的福气呢?” 慈禧太后失笑,把那些许的愁绪抛在了脑后,“我和保保是亲祖孙,自然是像的,什么福气不福气。” 大公主瞧见了坑桌上的毛笔,先是抓了起来玩了玩,又看到边上的一叠折子,挣开小手就朝着那些黄色封皮的折子抓去,瑛皇贵妃看到了连忙拦住,“我的小祖宗,这可是玩不得的东西。” “我看着皇祖母每日都看着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思的东西,想看一看嘛。”大公主牛皮糖似的在慈禧太后怀里忸怩,慈禧太后笑道,“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你若是看,只是怕你看不懂。”她拿了最上头的一本折子出来摊开,“你瞧瞧,你若是看得懂,这个你当然可以拿去玩。” 大公主苦恼的看了看,“都是字呢?保保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画儿,”小巧的鼻子皱了起来。“这个不好玩。” “本来就不是好玩的东西,”慈禧太后合上了折子,让李莲英把折子拿出去。“皇祖母也是每天看着这些都烦呢。” “皇祖母不怕,”大公主拍了拍慈禧太后的胳膊。大人气的安慰道,“等到保保以后长大了,帮着皇祖母,皇祖母就不烦了。” 慈禧太后微微惊讶,没想到大公主这样的老成,“好啊,”慈禧太后刮了刮大公主的鼻子,“那我们保保要多读书。听师傅的话,然后学好了本事,自然就能帮上皇祖母了。” 瑛皇贵妃心里砰砰砰跳的厉害,觉得这些话语十分不妥,但见到两人言笑晏晏,似乎又是自己多想了,慈禧太后和大公主说笑了一会,让保姆嬷嬷把大公主抱出去玩,“这些日子听说云贵太妃的身子不太好,御医瞧着怎么说?” “贵太妃身子一直康健。只是这几日感冒了,有些体虚,太医瞧过。已经无妨了,只是要清清静静饿上几天就可。” “文宗皇帝的太妃虽然不算多,可到底都是陪着我这么多年过来的,还有宣宗皇帝的常太妃,更是年纪大了,太医是要经常照料着的,英宗皇帝的嫔妃也有几个,这么林林总总,也可以凑好几桌麻将了。我平日里忙。不得空,都托付给你。我瞧着你细心,这些事儿都料理的妥妥当当的。我很放心。” “臣妾只是协助料理六宫的小事儿,凡事还要太后拿总定夺才是。”瑛皇贵妃说道。 “你料理去就是了,凡事能做主的做了,若是不能做主的,你来问我就是。”慈禧太后温和的说道,“大公主如今也七岁了,凡事你要多教育她。她是英宗皇帝唯一的血脉,教育是最重要的,你诗书传家,学问上的事儿我是最信得过的。” 瑛皇贵妃低头应了是,慈禧太后又问,“之前我让你考虑的事儿怎么样了?” “臣妾怕是配不上阿鲁特氏,”瑛皇贵妃低着头说道,“这是孝哲皇后的母家。” “怎么会配不上呢,”慈禧太后耐心的解释道,这个朱元秀别的都好,就是有一点,脾气性子有些倔强,这大约和她是孤女出身也有关系,“孝哲皇后仙逝,崇琦没有了女儿,再者你是汉人出身,多多少少也有人会觉得大公主不够尊贵,我自然是疼她的,这不用说,但是你若是能认崇琦为义父,将来这大公主的前途,就是需要外头的人联系着,崇琦是蒙古八旗的翘楚,又是第一个旗人状元,这清流和勋贵都是在一块的,能给大公主长脸。再者,崇琦我也有用,为了防着他存了别的心思,宫里头的关系自然要存着,孝哲皇后去了,珣嫔是还在,只是她没有你有福气,膝下有一个女儿。” 既然说到了女儿的身上,瑛皇贵妃也只好答应了下来,“那如此就都听太后娘娘的安排。” “这样就对咯。”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不管以前什么事儿,都暂且放下,看在大公主的份上,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将来若是有什么能给的,我绝不会吝啬。” 皇贵妃又行礼答谢,慈禧太后问,“我上次让礼部和宗人府议定大公主的封号,怎么样了?” 如今的朱元秀差不多是内管家,内里的事情一应都是她在照看,“礼部择了‘文嘉’、‘惠庆’、‘柔端’三个字,请太后选一个。” “就惠庆吧,”慈禧太后点头,“惠美庆丰,这是极好的兆头,以后我们的大公主就该叫惠庆固伦公主咯。” 朱元秀跪了下来,“大公主担不起固伦两个字。”固伦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才可以加的,普通的公主无非只是加和硕二字,固伦在满语里为“天下”的意思,是最高的荣誉。 “怎么当不起,这是英宗皇帝的遗腹女,自然是尊贵的紧,怎么不能加?” 西暖阁里面两个人说着话儿,不一会,惠庆公主就进来了,拉着保姆的手说是困了,慈禧太后连忙让瑛皇贵妃把她带了回去,“好生伺候着,别中了暑气。” 瑛皇贵妃带着惠庆公主离开,李莲英又走了进来禀告,“英国人那边似乎得到了消息,外交次大臣已经赶到总理衙门了。” “别理他们,之前爱德华还给我摆脸色,如今么。”   ☆、二十九、顾此失彼(一) 原来如今已经升任宗人府右宗人的贝子载凌,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朝着彭玉麟和李莲英点点头,在这个地方不适合交谈,于是都不说话走了出去,李莲英上了楼,不一会走了下来,“西圣有旨:彭玉麟并北洋水师德国购军舰将官一同觐见。” 彭玉麟走在了前面,身后的丁汝昌等人按照品级鱼贯而入,到了楼上,慈禧太后背对着众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倚在床上翻着一本册子,彭玉麟甩了甩马蹄袖,“臣彭玉麟携北洋水师将官叩见太后,太后万安。” 慈禧太后吐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册子,显然是不满意这里头的东西,她转过身,拿下了金丝眼镜,“不必多礼,雪帅快起来吧。” 李莲英接过了金丝眼镜和那个册子,转身离开,慈禧太后坐在了宝座上,“不中用了,我如今还没到五十,眼镜就花的很,看折子都要带眼镜儿了。雪帅今年六十多了吧?” “回太后的话,微臣今年六十有七了。” “这个年纪原本应该让雪帅你选个轻松的差事当着,如今却还让你在海上颠簸,我这心里可实在是不忍啊。” “为国尽忠,微臣没有怨言,”彭玉麟说道,“北洋水师从无到有,都因太后一力支持才有今日,北洋水师上下是忘不了太后的恩情的。” “什么恩情不恩情,这是为国做事,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开军舰,”慈禧太后笑道,“你既然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心里对我埋怨,你且再忙几年,等到德国的七千吨军舰再到了几艘。我再让你入京当差。” “是。” “你那个薇夫人如何了?”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知道她一直呆在威海卫,怎么也不来北京?” “小小妇人,不敢随意走动,怕入京惊扰贵人。” “这有什么干系,”慈禧太后笑道,“你是正经的伯爷,谁敢对你不尊敬,你家里的女眷自然也是贵人。什么惊扰不惊扰的,得空了打发她来北京,也让我瞧一瞧,顺便也去承平伯那里走动一二,免得叫人家笑话你们彭家什么亲眷都不要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洪宣娇从此洗白,不再因为太平天国的余孽身份而躲躲藏藏,彭玉麟和洪宣娇旧年已经诞下一子,只是因为洪宣娇不得见光,故此儿子还养在正室邹氏的膝下,这事儿是彭玉麟的一件心病。听到慈禧太后这样说,一块大石落下于是又要谢恩,慈禧太后叫李莲英扶住。“整日跪也不知道累,赐座吧。” 彭玉麟在一边坐下,慈禧太后看着袖手站着的众人,大约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只有为首的人年纪大些,当然了她一个也不认识,慈禧太后偏过头。“这些年轻俊才,看样子就是不错。雪帅,也要叫他们报下名字罢?” 天下文武官员多如牛毛。可能被慈禧太后记住的没有几个,能被慈禧太后召见的更是极少,又能在太后面前自己介绍自己的更是极少,原本见驾的臣子要在绿头牌上写上自己的履历,今日是临时召见,所以也没有履历可看,彭玉麟看着众人,知道他们的机缘到了,“西圣驾前,众人报名。” 为首的丁汝昌单膝跪地,“微臣威海镇总兵,北洋水师左翼都统丁汝昌叩见太后,太后圣安。” 这是大名鼎鼎的牛人啊,慈禧太后微微一惊,“丁汝昌?” “是。” “以前跟过陈玉成的?”慈禧太后幽幽说道。 丁汝昌背心一凉,太后居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正想解释什么,急切之间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只能是硬着头皮回道,“是。” 慈禧太后看了看地上的丁汝昌,又看了看彭玉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年轻还还不懂事的时候儿,起来吧。” 丁汝昌原本手脚已经酸软,听到命令咬着牙站了起来,“后来是到那里了?” “先是在曾九帅的帐下效力,到李大人的淮军历练了一番,之后北上参与八里桥之战,再在中原剿灭捻军,之后承蒙雪帅青目,这才到了北洋水师之中当差。” “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所经历的陈玉成、曾国荃、李鸿章、雪帅四位都是一时人杰,你只要从他们那里学到一点点,就受用不尽,我用人素来是用人不疑,你是太平军出身又何方,陈玉成我也饶了,你且安心当差就是,跟着雪帅,有你的好处。” 慈禧太后复杂的看着丁汝昌,此人在甲午之中威海卫海战主持对日作战,在弹尽粮绝之后拒绝向日本人投降服用鸦片自尽,忠义如此,自己还用说什么?自然是不能有所怀疑了。 “不过你是陆军出身,在水师上可还习惯吗?” 这时候是彭玉麟说话了,他朝着慈禧太后说道,“他虽然是淮军出身,起初是不通水师业务的,不过李合肥器重他,觉得他可看造就,就把他送到了英国去学习海军的业务,在英国学了四年,这才归国的,他的性子好学的紧,不过几年,业务已经尽数通了,微臣这才向朝廷保举,这才得了威海镇总兵官的差事。他在英国拜见过女王又和一些军舰设计师颇为交往,算得上是半个技术人员了,此番德国制造的七千吨军舰归国,被扣在苏伊士运河,所幸他会同德国的技术人员一起照看,才把这军舰稳稳妥妥的运回到大沽口。” “甚好,”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能在后世之中留下名号的,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对着彭玉麟笑道,“也是你伯乐相马,所得是人。” 丁汝昌退到了一边,接下去介绍的人险些个个让慈禧太后坐不住: “刘步蟾!” “林泰曾!” “邓世昌!” “叶祖珪!” “林永升!” “邱宝仁!” “黄建勋!” “林覆中!”   ☆、二十九、顾此失彼(二) 原来如今已经升任宗人府右宗人的贝子载凌,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朝着彭玉麟和李莲英点点头,在这个地方不适合交谈,于是都不说话走了出去,李莲英上了楼,不一会走了下来,“西圣有旨:彭玉麟并北洋水师德国购军舰将官一同觐见。” 彭玉麟走在了前面,身后的丁汝昌等人按照品级鱼贯而入,到了楼上,慈禧太后背对着众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倚在床上翻着一本册子,彭玉麟甩了甩马蹄袖,“臣彭玉麟携北洋水师将官叩见太后,太后万安。” 慈禧太后吐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册子,显然是不满意这里头的东西,她转过身,拿下了金丝眼镜,“不必多礼,雪帅快起来吧。” 李莲英接过了金丝眼镜和那个册子,转身离开,慈禧太后坐在了宝座上,“不中用了,我如今还没到五十,眼镜就花的很,看折子都要带眼镜儿了。雪帅今年六十多了吧?” “回太后的话,微臣今年六十有七了。” “这个年纪原本应该让雪帅你选个轻松的差事当着,如今却还让你在海上颠簸,我这心里可实在是不忍啊。” “为国尽忠,微臣没有怨言,”彭玉麟说道,“北洋水师从无到有,都因太后一力支持才有今日,北洋水师上下是忘不了太后的恩情的。” “什么恩情不恩情,这是为国做事,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开军舰,”慈禧太后笑道,“你既然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心里对我埋怨,你且再忙几年,等到德国的七千吨军舰再到了几艘。我再让你入京当差。” “是。” “你那个薇夫人如何了?”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知道她一直呆在威海卫,怎么也不来北京?” “小小妇人,不敢随意走动,怕入京惊扰贵人。” “这有什么干系,”慈禧太后笑道,“你是正经的伯爷,谁敢对你不尊敬,你家里的女眷自然也是贵人。什么惊扰不惊扰的,得空了打发她来北京,也让我瞧一瞧,顺便也去承平伯那里走动一二,免得叫人家笑话你们彭家什么亲眷都不要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洪宣娇从此洗白,不再因为太平天国的余孽身份而躲躲藏藏,彭玉麟和洪宣娇旧年已经诞下一子,只是因为洪宣娇不得见光,故此儿子还养在正室邹氏的膝下,这事儿是彭玉麟的一件心病。听到慈禧太后这样说,一块大石落下于是又要谢恩,慈禧太后叫李莲英扶住。“整日跪也不知道累,赐座吧。” 彭玉麟在一边坐下,慈禧太后看着袖手站着的众人,大约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只有为首的人年纪大些,当然了她一个也不认识,慈禧太后偏过头。“这些年轻俊才,看样子就是不错。雪帅,也要叫他们报下名字罢?” 天下文武官员多如牛毛。可能被慈禧太后记住的没有几个,能被慈禧太后召见的更是极少,又能在太后面前自己介绍自己的更是极少,原本见驾的臣子要在绿头牌上写上自己的履历,今日是临时召见,所以也没有履历可看,彭玉麟看着众人,知道他们的机缘到了,“西圣驾前,众人报名。” 为首的丁汝昌单膝跪地,“微臣威海镇总兵,北洋水师左翼都统丁汝昌叩见太后,太后圣安。” 这是大名鼎鼎的牛人啊,慈禧太后微微一惊,“丁汝昌?” “是。” “以前跟过陈玉成的?”慈禧太后幽幽说道。 丁汝昌背心一凉,太后居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正想解释什么,急切之间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只能是硬着头皮回道,“是。” 慈禧太后看了看地上的丁汝昌,又看了看彭玉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年轻还还不懂事的时候儿,起来吧。” 丁汝昌原本手脚已经酸软,听到命令咬着牙站了起来,“后来是到那里了?” “先是在曾九帅的帐下效力,到李大人的淮军历练了一番,之后北上参与八里桥之战,再在中原剿灭捻军,之后承蒙雪帅青目,这才到了北洋水师之中当差。” “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所经历的陈玉成、曾国荃、李鸿章、雪帅四位都是一时人杰,你只要从他们那里学到一点点,就受用不尽,我用人素来是用人不疑,你是太平军出身又何方,陈玉成我也饶了,你且安心当差就是,跟着雪帅,有你的好处。” 慈禧太后复杂的看着丁汝昌,此人在甲午之中威海卫海战主持对日作战,在弹尽粮绝之后拒绝向日本人投降服用鸦片自尽,忠义如此,自己还用说什么?自然是不能有所怀疑了。 “不过你是陆军出身,在水师上可还习惯吗?” 这时候是彭玉麟说话了,他朝着慈禧太后说道,“他虽然是淮军出身,起初是不通水师业务的,不过李合肥器重他,觉得他可看造就,就把他送到了英国去学习海军的业务,在英国学了四年,这才归国的,他的性子好学的紧,不过几年,业务已经尽数通了,微臣这才向朝廷保举,这才得了威海镇总兵官的差事。他在英国拜见过女王又和一些军舰设计师颇为交往,算得上是半个技术人员了,此番德国制造的七千吨军舰归国,被扣在苏伊士运河,所幸他会同德国的技术人员一起照看,才把这军舰稳稳妥妥的运回到大沽口。” “甚好,”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能在后世之中留下名号的,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对着彭玉麟笑道,“也是你伯乐相马,所得是人。” 丁汝昌退到了一边,接下去介绍的人险些个个让慈禧太后坐不住: “刘步蟾!” “林泰曾!” “邓世昌!” “叶祖珪!” “林永升!” “邱宝仁!” “黄建勋!” “林覆中!”   ☆、二十九、顾此失彼(三) 胡雪岩说的十分正式,语气也响亮,似乎这个成立什么蚕丝出口售卖协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可奕劻也只是微微点头,十分镇定,胡雪岩惊讶之余十分钦佩,到底是中枢干臣,洋务大将,一点子的蚕丝生意果然是不放在眼里。 “雪岩你之前在浙江做的好大的生意,”奕劻左手虚按,请胡雪岩再坐下,“我虽然不知道内里,却也是明白,你和左相的关系,说到底,我不过是总理衙门当差的,这中枢的事儿,我做不了主。” 胡雪岩的第一个恩主自然就是王有龄,旧年胡雪岩看中了王有龄的能力,义助王有龄五百两入京打点关系,之后吏部分选,到了湖州任知府,之后太平军肆虐,浙江危急,世人都觉东南各地视为宦途黄泉路,各个畏惧生死不敢前来担任,王有龄也是干才,湖州攻防战之中出了大力,得了左宗棠的青眼,几年之间就从湖州知府、杭州知府、浙江布政使、浙江巡抚,最后在左宗棠转任新疆总督的时候,更是兼任过浙闽总督,王有龄发达之后十分感念胡雪岩的义助之恩,多方帮助,使得胡雪岩的事业有了第一次质的飞跃。浙闽平叛所缴获的物资一概交付给胡雪岩的商号发卖,之后更是将胡雪岩介绍给左宗棠,三日之内,就筹集了十万石的粮食供给左军平叛,在左宗棠面前一展才能,并藉此让左宗棠倚之为干将,在左宗棠任职期间,胡雪岩管理赈抚局事务。他设立粥厂、善堂、义垫,修复名寺古刹,收碱了数十万具暴骸;恢复了因战乱而一度终止的牛车,方便了百姓;向官绅大户劝捐,以解决战后财政危机等事务。胡雪岩因此名声大振,信誉度也大大提高。这样,财源滚滚来也就不在话下了。自清军攻取浙江后,大小将官将所掠之物不论大小。全数存在胡雪岩的钱庄中。胡以此为资本,从事贸易活动,在各市镇设立商号,利润颇丰。短短几年,家产己超过千万。左宗棠西出玉门关平阿古柏之乱,苦于粮食周转难以为继,胡雪岩亲赴兰州,坐镇西北。砸下重金收集丝绸之路上各部落的粮食,使得西去平叛一路之中后勤粮草不用丝毫担心,户部也是投桃报李,不仅将后勤的粮草折成现银都交付胡雪岩料理,更将兰州至哈密的官道给予胡雪岩建造,这一条官道路途遥远,人烟稀少,世人都觉这是赔钱的买卖,谁知道胡雪岩另辟蹊径,边建造。边发卖各地西域各地货物,因着兰州对西北货物的便利,建成了兰州毛呢厂,买了英国的机器,做羊绒的生意。还没等到官道建成,商贸之中获得的利润,就已经把官道上的投入尽数赚回了。之后商议平叛功劳,胡雪岩位列后勤之功第四,仅在户部几个堂官之后,太后御笔钦定。给了黄马褂和二品的布政使头衔。 更别说浙闽新建南洋水师,他也参与了一脚。同治五年,朝廷批准了左宗棠的奏折,命其在福建马尾主持兴办船厂。监造轮船。胡雪岩找来法国的技师,协助左宗棠筹建船厂。但就在船厂刚刚动工不久,朝廷突然下令左宗棠调任陕甘总督。左宗棠赴任之前,一面向朝廷推荐江西巡抚沈葆桢任船政大臣,一面又竭力推荐胡雪岩协助料理船政的一切具体事务。 同治八年秋船厂的第一艘轮船“万年清”号下水成功。这艘轮船从马尾试航一直行驶到达天津港,当人们首次看到中国自己制造的轮船时。万众欢腾,盛况空前,连洋人也深感惊奇。同治十年初,“镇海”号兵轮又下水成功。远在边陲的左宗棠得知这些消息,特别写信给胡雪岩:“闽局各事日见精进,轮船无须外国匠师,此是好消息……阁下创议之功伟矣。见在学徒匠日见精进,美不胜收,驾驶之人亦易选择,去海之害,收海之利,此吾中国一大转机,由贫弱而富强,实基于此。”可见信任如斯。 奕劻笑道,“这样的事儿,不是我不来帮忙,只若是雪岩你去请左相出面,哪里还能办不成的?” 胡雪岩微笑着解释道,“不是有句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贝勒爷管着这事儿,我那里有不来拜真佛的?来求您这尊大佛是最应该的了,再者,我也不瞒您,如今这朝局我也是知道一二的,小人是从浙江出来的,议政王那里……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的意思奕劻当然知道,恭亲王已经要千方百计要左宗棠的好看,若胡雪岩径直去找左宗棠,不用多想,被恭亲王把持住的总理衙门这里,这件事绝无可能办的出来。削弱左宗棠都来不及,还能给左宗棠麾下这最有钱的财神增添实力?做梦去吧。“为了防着议政王忌讳,所以厚着脸皮来找贝勒爷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奕劻明白了内里,也知道胡雪岩的要求,只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商会有什么用处,他端起了了茶,示意送客,“你回去听信就成。” 奕劻原本以为这个商会也只是一会而已,算不得什么大用场,他和宝鋆同为旗人,管着的东西彼此又相近,想着这种事儿,也不需要请示议政王这样麻烦,第二日进宫去军机处见了宝鋆把这事儿略微一说,宝鋆的头就已经摇成了拨浪鼓。 “我说劻贝勒爷,这些商人都是精明鬼,就想靠着咱们的金字招牌来吓唬人呢,我问你,这个商会,他自己就可以做的,为什么要咱们给他出面?” “或许东南大商人甚多,他无法抗衡,所以来朝中寻求支援?”奕劻不确定的说道。 “这也是一点,更多的只是怕他想要一统蚕丝对外的生意,做真正的蚕神,那个商会他自己建起来,只怕是无人理会,更是决定不了蚕丝销售的价格,若是咱们给他出头,成了这个商会,只怕这发到外国去的蚕丝价格,洋人就说了不算咯。” 今天加更一张,实在是不想在分类强推期间扑街,这样很丢脸的。此外将来会不定期采用防盗版的模式,如果不是在上午九点和下午三点更新的,都是防盗版的手段,请大家刷新一下就好。需要订阅和收藏,谢谢。 ps:  今天加更一张,实在是不想在分类强推期间扑街,这样很丢脸的。此外将来会不定期采用防盗版的模式,如果不是在上午九点和下午三点更新的,都是防盗版的手段,请大家刷新一下就好。   ☆、二十九、顾此失彼(四) “这可是好事儿啊,”奕劻说道,“能多赚洋人们的钱。” “如今看着是好事儿,将来未必是,一国之物产怎么能让一个商人把持着?”宝鋆到底是精通经济之道,一下子就看出来其中的不妥处,“他要咱们帮衬着建这个商会,就绝不会是想要打开什么出口蚕丝的市场,而绝对是想要一统蚕丝出口的市场,再和外国人扳一扳手腕,将来如果是胜了洋人,那么蚕丝的价格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到时候店大欺客,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奕劻到底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未免有些讪讪,“配蘅公,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事儿办不成了?” “不好办,”宝鋆摇摇头,“你是知道的,这事儿没有那么容易,为何?咱们王爷不待见那位,”他指了指西首的值房,那里是左宗棠办公的场所,“胡雪岩你还不晓得,可是和他穿同一条裤子的,”他压低了声音,“议政王会肯?当然了,不过是一个商人,不值当花力气去对付,可若是议政王知道了,随便歪歪嘴,这件事儿上他就别想得意。” “那我的老脸可是要丢尽了,”奕劻皱着眉,“说不得也只好回过去了。” 奕劻为人大方,而且擅于做人,他管着总理衙门进出口的事务,这关系到关税的问题,所以和户部的职责是有交叉的,但是他从来都是唯宝鋆马首是瞻。自己甘愿当宝鋆的副手,且来往频繁。平时的孝敬也极为让宝鋆满意,当然,掌管天下财税的户部尚书是看不上这点钱的,到底是心意难得,所以虽然宝鋆和左宗棠不睦,这么说来连带着应该对胡雪岩也是要打压才是。不过见到奕劻面露为难之色。宝鋆哈哈一笑。指了指奕劻,“你这个人啊,必然是收了人家的手软了吧?罢了,你既然和我说,那就帮着你办了就是。” “那可多要仰仗配蘅公了,”奕劻大喜,笑眯眯的说道,“那个胡雪岩是个懂事的人,只是怕配蘅公门槛高瞧不起他而已。不然早就找到您这里了,您放心,这个安徽人大方的很,知道您帮了他。难道会不懂得知恩图报吗?” “说的什么混账话!我还贪那么点银子不成?”宝鋆笑骂道。 “议政王若是有芥蒂,这事儿怕也不好办啊。”奕劻担忧的说道。 “怕什么,咱们王爷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只要他不知道,”宝鋆朝着奕劻招手,奕劻把耳朵凑到了宝鋆的嘴边,宝鋆悄悄的说道。“你明日拟了折子,送到军机处来,明日王爷休沐,不在宫里头,太后如今不太管这些琐碎的事儿,到了御前发下来,一定是能过的,我不反对,左宗棠那厮自然不会反对,到时候顺顺利利的,我户部发个命令下去,自然这什么劳什子商会就有了!” “再把那名字写的含糊些,不要写大名,免得有心人在王爷哪里嚼舌头根子。”宝鋆吩咐道,“这样就没有再不妥帖的了。” “配蘅公,实在是感激不尽,”奕劻连忙起身甩袖子打千,“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旗人最重脸面礼仪,奕劻答应了胡雪岩,自然就想要办好,若办不好,那盒珍珠倒是小事儿,只是面上过不去,颜面受损,这可不好,帮忙帮不上,说什么及时雨?所以为了胡雪岩的事儿,奕劻亦要说是宝鋆帮了他的大忙。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宝鋆笑眯眯的说道,“这第一个是帮他,第二个也是帮咱们,他若是把蚕丝出口的生意做大了,贝勒你不是也高兴吗?” “现在洋人们压价压的可真够狠的,”宝鋆拍了拍肚子,感叹道,“咱们大清能够出口的东西不多,无非是蚕丝、丝绸、茶叶、瓷器这些玩意儿,丝绸呢现在出口少了,毕竟洋人们的机器比咱们好,产出的丝绸花色不如咱们,可胜在多又便宜,这是他们的优势,所以咱们出口的丝绸都供给外国的那些王公大臣,普通人买不起,所以又贵又少。瓷器不怕,最好的都是官瓷,轮不到他们洋人说话议价。茶叶么,最好的茶都自己用了,出口的都是最次的茶梗,既然是最次的,也不在乎什么价格,可这蚕丝,就是难说了,各有各的渠道,各有各的买家,洋人们又不傻,自然是会压价的,各人都想要脱手,价格就高不起来,价格高步起来,咱们的税就收不上去,我是巴不得蚕丝的价格再高一倍!没银子可不好,”宝鋆摇摇头,“所以若是你不来,这事儿我原本也要办的,恰好,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帮了他就是帮了自己,你告诉他,若是这几年不把蚕丝的价格提上去,那就别办什么商会了,趁早走人,别砸了这个招牌!” “按照佩蘅公说的,”奕劻说道,“将来万一这胡雪岩得了势,反而借着和洋人们的关系压迫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一介商贾,还想翻天?”宝鋆毫不担心,“在咱们大清,什么商人,都不敢和朝廷作对。” 第二日奕劻果然从总理衙门送了折子上来,说明浙江商人胡某为均衡蚕丝价格,建议筹建蚕丝出口商会一事,御前召对,平时不太理会小事的慈禧太后突然对这件事有了兴趣,“浙江商人胡某是谁?” 宝鋆答道,“是胡光墉。” “胡雪岩?”慈禧太后点点头,“此人不错,甚是为国分忧,户部对这件事儿是什么意见?” 宝鋆心里存了一个警惕,他想了想,慢慢的说道,“奕劻那边倒是说的清楚,这个只是他自己弄的商会,和官面上的不相干,只是蚕丝的生意涉及到两江浙闽几省,不经过中枢的意见到底是不行的。” “既然是上了折子就没什么不相干,”慈禧太后笑道,“他想要和洋人打擂台,是吧?朴存公?”她对着左宗棠说道。   ☆、三十、南国烟云(一) “是,蚕丝价贱伤农,此外和关税也有妨害,蚕丝有了商会,和洋人们说买卖的事儿也有了底气,”见到宝鋆居然同意了此事,左宗棠也不妨投桃报李,说几句宝鋆的好话,“宝中堂已经为了此事担忧了许久,如今恰逢其会,是帮了农商一把。” 宝鋆撇了一眼左宗棠没有说话,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给他办一个起来好了,佩蘅公你叫户部的人和奕劻一起帮着办。” “嗻。” “这事儿应该要地方的人上折子才是,”慈禧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的说道,“怎么叫商人自己来弄?地方上的督抚都是干什么吃的?” 宝鋆不发一言,左宗棠听到了太后的抱怨,原本想说什么,随即掩口不言,“上海的事儿,原本就是要特事特办,凡是内地没有的,这上海要先办,而且要办的好,给大家树个榜样,怎么还比别的做的更慢?”慈禧太后继续说道,“我记得杭州的茶叶商会早就成立了。” “佩蘅公你把这件事抓一抓,”见没人说话慈禧太后也就放下追究的意思,“把别的地方要成立商会的,也一概都处理掉,没必要都报到中枢来,你们素日里就是忙,那里还要商议这些事儿。” “嗻。” 这事儿算是办好,胡雪岩也十分得意,除了送给奕劻的谢礼之外,更是送了十万两的银票到宝鋆的府上。宝鋆推辞几番也就收下了,这事儿没有请左宗棠出面办。左宗棠倒是对着胡雪岩有些意见。 这一日胡雪岩到了左宗棠的府邸,送上来江浙的土仪无非是酱鸭火腿泥螺等物,他们的关系也不用银子来维系,“嗨,雪岩老弟,你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左宗棠请胡雪岩坐下。“凡事来寻我就是,怎么还找了外人?你这样于国于民都有益处的事儿,说什么也要帮着你办好。” “中堂大人见谅,”胡雪岩笑道,“您整日和人在中枢斗法,我可实在是怕殃及池鱼,若是找到了您,这事儿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得好了。” 丫鬟上了茶,左宗棠摊手请胡雪岩喝茶。“你我联系如此,别人若是要发作,也不会在于我有没有出面,你找了奕劻也是好。免得什么事儿都从我这里过,叫别人不舒服,这外交的事儿我都插手了,要是对外商贸的事儿我再插手多嘴,只怕要讨人嫌了。” “不过就算我不出面,你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吧?”左宗棠瞧了一眼胡雪岩,“怎么把厂子建到上海去了?” “上海是大港口。商贾来往方便,和洋人们的交往也多,我要把蚕丝的生意做大,窝在杭州可是不成的。”胡雪岩笑道,“老大人明鉴万里,王抚台走后,在杭州的日子我可不容易过了。” 左宗棠叹了一口气,“哎,说到底还是老夫拖累了你。” 现在的浙闽总督是李鸿章,两个人的分歧当然是海防还是疆防的争论,左宗棠虽然筹建了南洋水师,对着水师也十分重视,但是在阿古柏之乱出现的时候,还是毅然坚定要收复新疆,他认为疆防为重,海防次之。而李鸿章却认为海防第一,新疆之地,可有可无,犹如鸡肋,弃之也无妨。 于是起了争论,这无非是政见不同,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只是后来,左宗棠举荐的南洋船政大臣沈葆桢将南洋水师把持的密不透风,李鸿章以浙闽总督之尊,居然无法控制此处,这可实在是闹了大矛盾,要知道李鸿章在接任浙闽总督的时候,左宗棠是有过承诺的,让李鸿章来主持未完成的水师事业,也有让其照看浙闽旧部的意思。沈葆桢是林则徐女婿,这身份与众不同,湘军出身,又是福建本地人,在水师一事上寸步不让,李鸿章十分难为,多年争夺,也只是拿下了水师学堂而已。因为南洋水师之事,左李二人就此决裂,明面上似乎还十分客气,但是两人已经争斗的十分激烈了。两年前,王有龄从浙江巡抚调任云南巡抚,从富甲天下的浙江到了穷乡僻壤的越南,这可差不多算的上是贬斥了。 为什么胡雪岩也不受李鸿章待见呢?最直接的原因也怕是出在南洋船政上,左宗棠让胡雪岩帮忙南洋船政之事,反倒是把李鸿章隔绝在外,这是犯了大忌,李鸿章到现在没有亲自出手对付胡雪岩,已经是他有总督气派所在了。 “只怕你到了上海一样不行,”左宗棠摇头,“李合肥第一任巡抚就在上海,他在那里呆了快要十年,算的上是他的大本营了。” “所以我才入京要找一找别的门路,我要准备和洋人们斗法,这个商会是必然要成立的,名不正言不顺,没有这个商会的设置,我怎么号令群雄,怎么把蚕丝的生意都统了起来?”胡雪岩笑道,“老大人是知道的,有了户部的这个批文,差不多,我也算是在朝廷挂上号了,再者,我赚的是洋人的钱。”胡雪岩自信满满,左宗棠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扫兴的话了,点点头,“也罢,什么暗地里的招数都不管用,一力降十会,我在中枢,就是要压李合肥一头的,他在地方上为难你,我就在朝中为难他,说到底还是他亏一些。不怕他闹,凡事还有西圣做主的,你的名儿我已经在西圣那里说了几次,”左宗棠笑道,“她倒是对你颇有兴趣。” 胡雪岩一笑,上次收到训斥的浙江巡抚之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也是左宗棠对付李鸿章的一招,“有老大人这样的贵人照拂,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能是好好当差办事儿了。” “你且去把蚕丝的事儿做好,”左宗棠说道,“做好了,有你的好处。” 左宗棠看天色已经中午,于是留饭,还没等到饭菜上桌,外头来了一个小太监,朝着左宗棠行礼,“中堂大人,南边有了紧急的军报来,西圣召见军机大臣,请速速进宫。”   ☆、三十、南国烟云(二) 左宗棠点点头,“我马上进宫。”他吩咐管家给他换朝服,对着胡雪岩说道:“真是不巧,没想到突然来了事儿,你先在府里头等着,到了晚间我必然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在说话。” “就不麻烦贵府了,”胡雪岩笑道,“我先去户部把那命令的事儿敲定,再怎么说,有了这个商会,章程什么的若是能让户部或者是总理衙门出面来给小的背书,到了上海,炸翅的人也少些。” 曾国藩点点头,接过了管家手里头的暖帽,“那你就自便吧。” 胡雪岩和曾国藩一同出府,并扶着左宗棠上了马车,目送他离去之后才自己也上了马车,他手下得力的掌事人王坦山拿了几分信件出来,“老爷,这是松江几个做蚕丝身生意最大的赵、陆、徐、王家主送来的信件。” 胡雪岩喝了一口藤壶保温的红参汤,闭上眼养了会神,吐了一口气,“你打开瞧过了没?” “没有。” “无非是一些客套话,或许还有刺探消息的想法,不用理他们,”胡雪岩说道,“一群可笑的人,不识天象,我有了户部批准的文书,到了南边,谁都拦不住我,到时候,”胡雪岩转了转手里的翡翠扳指,“那就是轮到我和洋人们扳手腕了。” “李大人那里怕是还有波折啊。”王坦山担忧的说道,“咱们和中堂大人关系好,别人看在眼里,实在是不舒服。” “这也是无法的,小王,我且告诉你,在这世上每个人都要有立场。没有什么和光同尘所有人都喜欢你的,若是有人做到了这样的程度,不是万民敬仰的圣人。那么就是一个谁都不敢得罪的废物,以前我们仰仗着中堂大人的威势才能如此生发。别人想要和中堂大人斗,不敢招惹他,自然先来撩拨一番我们这些手下人,以前得了大利,如今他们要对付咱们,无非也是看在我们和中堂大人关系好的份上。” “中堂大人心胸宽阔,不会计较老爷和李大人结交的。” 马车又稳又快的朝着浙江会馆驶去,“他是不会计较的。只是凡事都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把王大人送到云南去,我就知道,绝无可能和他交好,世人都以为王大人受了我的恩惠甚多,其实说起来,还是王大人一诺千金给了我这样的机会,如果没有他的提携,我必然要再辛苦二十年才或许有如今的场面,这个恩德是忘不了的。” “再者。我在浙江如此显赫,李鸿章是容不下我的,我还把持着船务。”胡雪岩有些哭笑不得,“这更是让人忌讳了,中堂大人也真是,就怕沈葆桢扛不住李鸿章的压力,巴巴的把我拉进去给他助威。” “我把蚕丝的厂子安在上海,不是没有妥协的意思,票号在浙江做的不错,这个蚕丝的商会如果还在浙江,只怕更让人忌讳。我所幸就退到上海,让大家以为我是被逼着出来的。这样一来,多多少少李鸿章也会顾及着市面上的风声。二来我也是给他一个面子,既然不高兴我在浙江,我就如他的意,到上海来混算了,浙江的生意,第一个是票号,第二个是蚕丝,别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胡雪岩有些唏嘘,“说到底我和李鸿章还是老乡呢?闹得这样......” “李总督可是西圣的爱将......” “中堂大人亦是,”胡雪岩笑道,“中堂大人只要在军机处当差,那么我就永远不会有任何问题,说来说去,中堂大人可真是会得罪人,”胡雪岩哀叹一声,“在地方上看不顺眼李总督,中枢里头和恭亲王也不对付,这得罪人的性子,啧啧啧,倒也是厉害。” 左宗棠到了军机处的值房,恭亲王李鸿藻宝鋆景廉都已经到了,左宗棠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事儿,宝鋆就已经在大声嚷嚷了,“这些该死的法国人,什么东西,居然敢在咱们眼皮底下正儿八经动起手来了!” 恭亲王摇摇头,“他们是要存着报复的心思,这才动手的,”他见到左宗棠有些疑惑,对着左宗棠解释道,“法国的印度支那舰队海军上校李维业率领了三百士兵乘坐军舰从西贡,朝北边进发。” 左宗棠一惊,随即镇定,“就靠着这三百人想要入侵我大清,想必是不成的,那么就是想要对付越南了?” 恭亲王点点头,“只怕是有这么个想法。” “他们难道想要攻入顺化?”慈禧太后升养心殿,她早就看了折子,这会子不知道是心情已经平复了,还是素来淡定的紧,面上不动声色,“要知道鄂格可还在顺化,他们要是这么做,鄂格的性命怕是要有危险了,他那样刚烈的性子。” 慈禧太后似乎很是真心为鄂格担忧,李鸿藻十分感动,回道,“请太后下旨,让鄂格速速回京,切勿让洋人****于他。” “越南之事尚未了结,如何能让鄂格返京?”左宗棠反驳道,“为国当差者不顾自身才是正理,岂能因法人举动而进退失据?说不定法国人就是忌惮我天1朝使节在顺化,才不敢进击顺化。” 李鸿藻瞥了左宗棠一眼,“左大人并非翰林华选出身,自然不知道鄂格这读书种子的重要性,他若是失于越南,只怕是杀了所有的法国人,也是挽回不来损失的。”话语里讽刺左宗棠不过是举人出身,有关这些清贵进士人物的重要性,你自然是不懂。 左宗棠和人吵架何曾怕过?虽然颇为忌惮李鸿藻,这种忌惮只是在于清华北大博士生和三流野鸡大学毕业的区别,论现在的权势,李鸿藻是拍马都比不上自己,左宗棠却也马上反驳:“敌人临近藩属之都,天使却仓皇北上弃藩属不顾,泱泱大国的读书种子怕是没有这等人物。” 李鸿藻又要反唇相讥,被慈禧太后拦住了,“好了,就这事儿有什么可吵的,还是正经议一议法国人要做什么才是!” “议政王,南边的军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写的是昨日上午的事儿,估摸着马上南边就有电报会上来了。” “那索性就再等等,如果是他们朝着顺化进攻,这事儿就不能善罢甘休!”慈禧太后冷声说道,“法国人实在是放肆!” 这话的意思就要动手了?恭亲王是一万个不肯开战,北边和俄罗斯争夺北海,说到底从未宣战,只是中国借着小摩擦和蒙古武装势力慢慢蚕食北海之地的,那里离着中原腹心极远,就算战败也影响不了什么,可越南...... 实在是离着中国太近了,万一开战,两广云贵之地必然大受影响,这是承担不起的代价,恭亲王想了想,也不好直接反驳,于是说道,“法国人未必想要占领顺化,他内心的想法还是想要苏伊士运河的股份,拿着三百人想要拿下顺化,只怕也是天方夜谭,还是想拿这个作筏子和咱们讨价还价罢了。”这话倒也没错,法国人说不定不耐烦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干脆利落的要借武力来威胁也是可能的。 “如今协商不成就要动手,摆明了他们在越南占据优势,这样看来,”慈禧太后摇摇头,“股份换藩属的这件事儿,我到底要好好再想想,将来要是他们拿了股份,翻脸继续要灭了越南,这可如何是好?别到时候赔了丢了鸡蛋又丢人。” 内奏事处的太监拿着册子上来了,大家都知道必然是越南的军报,慈禧太后打开了册子,眼神一凝,“法国人没有进攻顺化?”   ☆、三十、南国烟云(三) 顺化城的海外,漂浮着几艘看上去十分不详的铁甲船,虎视眈眈的看着这座几百年的老城市,顺化城内早就已经乱成了一片,“法国人打过来了!法国人打过来了!”街面上的人们狂乱的哭喊着,叫嚷着,“他们打到王城来了!” “什么法国人打过来了?”有些人颇为迷糊,“法国人不是在南圻带着好好的吗?怎么可能打过来?” “你还不知道?外头的海上,法国人的军舰驶过来了!”一个带着蹼头读书人模样的满脸惊恐,而且显得十分恼怒,“这些该死的法国人!实在是该死!以为我们大南没有人可以撑腰吗?我这就去请文宗大人!” 不用侍卫通传,嗣德帝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他虽然还没有说躲到密室里去,但是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了,他对着赶过来的阮文祥等一干大臣呵斥道,其实就是呵斥阮文祥,“你干的好事!激怒了法国人,他们现在是什么礼数都不讲了直接派军船来攻打顺化,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之前要签订协议就是你,毁约不履行也是你,如今说我办事不利也是你,阮文祥心如死灰,跪下磕头也不解释,“微臣死罪。” “你自然是死罪,内侍,”嗣德帝难得的乾缸独断,发落了阮文祥,“传旨下去,内阁首辅阮文祥当差不利,对上国不敬,着免去内阁首辅之职。居住在家中。不得外出,等候上国发落。” 边上的陈文定大惊。他是入京接受上次顺化之变犒赏的,在阮文祥的争取之下,他才不过四十出头就已经得授北圻总督,掌管了越南的三分之一领土——如果算上已经给法国人占去的南圻不算,陈文定已经掌管了半数国土,“陛下。阮大人乃是内阁首辅。不可轻易罢黜之啊,法国人狼子野心,绝不会因为首辅的去职而停下侵略之举的!” 嗣德帝已经打算好牺牲阮文祥来保全自己的位置,他摇摇头,不屑一顾,“陈总督,不要以为你没事,你的罪孽也不小,来人。先把陈文定扣押起来,准备交给上国发落!” 群臣都是大惊,之前因为顺化之变已经清洗过了亲法派的人物,如今的朝堂上尽数都是中立派和亲华派。如何能够让这个大清进士受牢狱之灾?阮文祥虽然去职,这也不过是皇帝御下之数,显然是对于之前的政变让自己担心受怕有所不满的发泄罢了,如今又要将陈文定抓起来,难不成,这个风吹两面倒的皇帝又要倒向法国人了吗? 于是都是纷纷求情,新任兵部尚书阮鸿鹄冷静的说道。“陛下明鉴,如今法人举动未明,我们岂能自毁长城?就算他们要进攻顺化城,我们也绝不会没有还手之力,三宣副提督刘大人还在这里!” 大家纷纷看到了陈文定身后闭目养神的三宣副提督刘永福,他亲自率领精锐进入顺化城,平息了亲法派企图发生的政变,嗣德帝这才似乎注意到了这位干瘦无须的中年男子,“刘大人,你是什么个意思?”嗣德帝脸上似笑非笑,警惕的说道。 神闲气定的刘永福袖着手,对着大殿上的君臣争斗没有在意,听到了嗣德帝的招呼,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闪电一样的眼光直视嗣德帝,“陛下,阮相,陈督无大错,不可轻易废之!” “是啊,”阮鸿鹄等大臣似乎有了依靠,越发劝谏起嗣德帝来,“请陛下三思!” 嗣德帝被闹得有些不悦,这是要逼宫吗?只是摇头坚持要发作陈文定,还是刘永福说了一句,“陛下,如今这非常之时,还是先让陈督戴罪立功才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要知道上使还在顺化的。” 陈文定听到了上使两个字,顿时心福至灵,原本咬着牙绝不低头的样子,连忙改成了磕头认罪,“请陛下请天使出面,必然能够震慑法人!” 嗣德帝这才想到了之前那个最难讲话,屡次闹得自己下不来台的中国迂夫子鄂格,鄂格难道可以对付法人?这时候也没办法了,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他大声疾呼,“快,快快!去四方馆请天使大人来降服这无法无天的法人!” 急切之间也找不到大臣去请鄂格,于是也只好是阮文祥厚着脸皮出门宣召内阁的官员去请鄂格前来,大殿之中乱糟糟的,嗣德帝的脸色原本就十分难看,看到了刘永福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是气打不出一处来,“刘提督,”他冷冷的说道,强自按捺着心里的胆战心惊,“你的黑旗军可是做好万全之策了?” “回禀陛下,黑旗军在顺化城不过只有两百人,如果法国人势大,正面攻击,只怕是守不住顺化,”刘永福沉声说道,嗣德帝听了脸色一沉,“但是只要黑旗军在此处还有一人,必然不能让法国佬入顺化城一步!” 这个答案不能说是让人满意,但是也起码能让人安心了一些,嗣德帝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刘提督的忠义朕是知道的,如此我就放心了。” 于是他也就不去顾及跪在地上的陈文定,一心一意的只是等着阮文祥的消息回来,不一会,阮文祥脸色古怪却又十分激动的小跑进来禀告,“陛下!天使大人已经前往码头了!他派了人来告诉陛下,法国人无礼,他自己先行在码头摆出中国钦差仪仗,看看到底谁敢无礼!” “什么?”嗣德帝大吃一惊,唰的站了起来,“天使可可是赤手空拳的!”嗣德帝的眼中流出了泪水,捶胸跺脚,嚎啕大哭,“小国无用,以至于天使要如此为小国出面!” 这个中国人,到底是读书读坏了脑袋,还是觉得自己有神功护体,不惧怕法国人火枪火炮?大家心里十分鄙夷,但是面上却表现的十分钦佩的样子,更是对着大哭的嗣德帝纷纷劝慰,只有阮文祥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论起演戏的样子,谁都比不过如今的大南天子。 “快快快,”嗣德帝抹了抹眼泪,吩咐群臣,“兵部尚书,你亲自去护卫天使周全!” 兵部尚书苦着脸,就靠着防城的几个士兵,还护卫天使周全?只要法国人一个大炮打过来,什么人都要死,他原本意图推脱不去,阮文祥瞪了他一眼,他连忙说道,“三宣副提督的黑旗军可堪大用,不妨让他领兵同去,方能护得天使万全。” “黑旗军要护卫陛下周全,不可轻易出动,”陈文定沉声说道,他主动请缨,“我乃是天使门生,陛下,我去护卫天使周全就是。” 嗣德帝那里是要护得天使周全,他第一个就要护住自己的周全,听说昔日的清朝大皇帝咸丰也曾经在法人来袭之时,离开都城前往北方避难,那么自己在黑旗军的护卫下离开顺化自然也是可以的。他巴不得这个啰啰嗦嗦的天使死在法国人的枪炮之下,如此一来,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凡事只要推在这些护卫的人身上就好了,陈文定自动请缨,他正中下怀,“甚好,陈总督,”这时候他突然忘记了要把陈文定下狱的旨意,“你亲自去那是最好的了。”嗣德帝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天使如此行为,到底有没有用?” 李维业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微微的摇了头,“这个该死的中国黄皮猴子,居然给我们搞这样的行为出来,他难道以为我们不敢朝着顺化进攻吗?骄傲的法兰西绝不能容许这样的讹诈。”   ☆、三十、南国烟云(四) 边上的侍从官点点头,“我们法兰西共和国是绝对不接受任何讹诈的,特别是您,是法兰西交趾支那舰队的司令,我建议要马上攻击这个毫无防备的港口。” “但是他们并不是毫无防备的,”李维业不是蠢货,他明白这个所谓的旗帜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木牌代表的寓意,“他有着中国这个国家的尊严,我们现在不可能做出践踏中国尊严的事情来。”他把手里的望远镜交给侍从官,“你看看吧。” 侍从官接过了望远镜,看着港口上的景象,不免有些好笑了起来,“这些中国人是在演戏吗?” 鄂格下了轿子,他从来只是坐轿子,不屑坐西洋马车,看了看海上越来越近的法**舰,转过头瞧着面如土色的越南土人,不屑一顾的发号施令,“奏起鼓乐!” 吹着唢呐的号子手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奏起来,一时间码头上鼓乐齐鸣,十分热闹,在边上惊恐的码头苦力们探头探脑,看着这些中国人要闹什么幺蛾子,鄂格再吩咐,“把我的钦差仪仗都展开!” 亲随拿了一把太师椅来,鄂格就坐在码头上,一手摸着腰间的玉带,一手捻须,毫不惧怕的直视海波之上的军舰,“本钦差就坐在这个地方,看着法国人敢不敢踏着老夫的尸体过去,侵占越南王城!” 李维业边上的侍从官看完了中国人的把戏。又详细看了看顺化港口的防守,不屑一顾的对着李维业说道。“上校大人,请发动进攻吧?这些黄皮肤猴子需要我们用火炮来教育他们怎么样对尊贵的法兰西表示畏惧。” 李维业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想了想,摇摇头,“不可以,顺化城我们大概只需要两个小时就可以攻下。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侍从官是单纯的军人。他认为面对唾手可得的胜利而不去攫取,这是一种极大的犯罪,他急切的说道,“上校先生,我们马上就可以让越南这个国家从地球上消失,为什么我们不马上发动进攻。” “因为港口上那个可笑的黄皮肤猴子代表了中国政府的尊严,我们现在还不能够践踏中国人的尊严,亲爱的亨利,”李维业对着侍从官亨利解释道。“我们现在暂时不能对中国人宣战,而且如果将来宣战,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因为这种方式只是让中国人的尊严得到丧失。却不可能让他的势力得到削减。” “我们需要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只能对越南行动,却不能对中国人行动,我们需要对中国人保持压制......那么对付越南人是可行的,但是还没到对付中国人的时候,是的,亨利还没到时候。所以可惜啊,”李维业惋惜的叹道,“我们还不能进攻顺化,因为该死的这个中国人在这里。” “我们去北边,”李维业放下了望远镜朝着军舰上的传令兵发布命令,“直接开到河内去,只要占领了北圻,那么越南人就会知道我们的决心,中国人也会明白我们的实力,这样对于外交部在苏伊士运河上的谈判是有好处的,军事归根到底,是要为政治服务的。” 码头上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越南人听到了鼓乐声都无法掩盖的汽笛声,哆嗦着抬起头来,望着海面上的几艘法国铁甲舰,惊讶的发现居然它们居然调转了船头离开了顺化城的海域,“天使大人!” 。。。。。 “这算什么?”慈禧太后接到了奏报,哭笑不得,“越南国王西天请如来,天/朝使节单骑退贼船?这是说书呢?还是演戏呢?” 李鸿藻原本十分欢悦,就要跪下恭贺太后了,却被左宗棠的话挡住,左宗棠冷静的分析,“这倒不是鄂格如何厉害,只是他代表了中国的体面,法国人现在只想发作越南人,却还没有想和中国翻面的准备,这么说来,到底还是中国国力如此,法人不敢随意欺负。” 这个马屁拍的好,慈禧太后自然是大悦,“这么说来,法国人还不敢动手了。”恭亲王点点头,“他不敢动手,咱们和谈就好谈了,如今看来,还是不能贸然和法国人翻面动手,他们到底是给了天、朝颜面的,臣以为,还是速速把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转出去才好。” 左宗棠窥了一样太后的脸色,只见太后的笑容有些僵硬,微微思索,于是准备推波助澜一番,“议政王所言在理,法国人朝着北圻而去,想必是要教训背约不履行的越南人,那么如果我们接着谈判,把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转出去,那么法国人停手,越南人自然感恩戴德。” 慈禧太后的眉心微微一跳,不动神色的用手帕按了按嘴角,点点头,“就按照议政王的意思去办,不过总理衙门那边也要抗议才是,那里能随意就入侵中国藩属的?就算他们在南边有地方占着,也不行!” “微臣请太后的旨意,和法国人股权的谈判,不妨再让一让,”恭亲王说道,“这个股份事关两件大事儿,一件事儿不用说自然是越南的归属,股份转让给法国人,必然能让法国人在越南上让步,这事关大清颜面,第二件事儿,自然就是八旗改革,我想着这怎么改,都是要花银子的,这个股份若是换成银子回来,那么也能解燃眉之急。” 慈禧太后深深的看了恭亲王一眼,“这银子可是内库出的,不过议政王这么说,我相信户部也没有多少存银,”她瞥了一眼宝鋆,宝鋆的背心顿时沁出了汗水,“朝廷要用,自然是责无旁贷,这事儿,议政王告诉郭嵩焘就可以了,能退多少,先商量一番。” 群臣都已经退下,李莲英走了进来,垂着手等候吩咐,慈禧太后脸色不豫,却也没有发作,左手的蓝宝石景泰蓝护甲放在紫檀木的御案上无意识的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声音,“法国人要去北圻生事,那么说来,北圻的军备就要好好的才行,不然挡不住法国人,小李子,你知道怎么办了吗?” “奴才知道了。”   ☆、三十、南国烟云(五) 慈禧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看来这杀孽是少不了要造了,“金陵、福州、安庆这些地方的军械厂,想必旧年的军火积累了不少,这些东西现在国内用不太到,不如送了出去,让法国人来尝一尝味道。” “越南南边人够用吗?” “有个原本就是京族出身的进士,倒是颇懂应变之道,昔日这顺化政变的事情,还是他一手平息的,倒是堪用,而且他也是陈文定的同年,这北圻的关系,不算差。” “那就好,我们就先看看戏吧,”慈禧太后木着脸,“反正我也使不上什么劲儿。” 越南。 顺化王城已经满城沸腾,天使居然如此厉害,只是坐在码头上就已经是让法国人老老实实的退却,实在是救万民于倒悬,鄂格的仪仗到处,所有的越南人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表示尊敬之意,陈文定就守在鄂格的轿子边,扶着轿子前往王城,一个侍从跟上来在陈文定耳边说了什么,陈文定隔着轿子恭顺的对着鄂格说道,“老师,黑旗军提督刘永福欲为老师护驾。” “告诉这个刘提督,他是太平军余孽,我是大清的官员,他在越南如何我管不到,只是若是想要攀交情,还是奉劝他早点打消这个念头,”鄂格在轿子内冷哼,这时候他志得意满,焉能和这种叛逆之人牵扯上关系,“让他退下!” 陈文定无法。只好自己护送着鄂格到了大南门前,阮文祥已经重新穿上了蟒服。率领满朝文武在大南门前等候着了,见到鄂格的仪仗一到,连忙跪下行礼,鄂格倨傲的走了出来,让阮文祥等人起来,“何须多礼?快快起来。” “臣等越南上下臣民感激涕零。视天使为再生父母。焉能不行礼以示尊崇?请受我等一拜!” 群臣山呼,“请受我等一拜!” 鄂格点点头,对于越南人的知礼十分满意,“越南乃是中华藩属,老夫身为使节,代表****之礼,自然是责无旁贷,要为越南出气,请各位放心。西圣派我到此,就是为了让法国人离开越南,不许侵占中华藩属!” 大家听得激动,又是连忙跪拜。好不容易才行礼完毕,阮文祥请鄂格上轿子,“小臣等为天使扶轿入宫!” 陈文定也准备入宫,却被阮文祥拦住了,“圣上让你带着刘永福速速返回升龙府,不必进宫了。” 陈文定有些恼怒,“这是何意?” “咱们圣上的意思你还看不透?”阮文祥笑眯眯的说道。只是眼神之中冰冷一片,没有丝毫温度,“他是忌惮着你和黑旗军在顺化城,怕要学着以前的旧例再来一次政变呢,今日差不多就想把你下狱来给法国人交代,你还以为在顺化,能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他刚刚又让我重新当了内阁首辅,”阮文祥觉得十分恶心,对于嗣德帝来说,什么大臣都是可以抛弃的牺牲品,“这也不过是看在中国还有那么一点点用的份上才让我官复原职的。” “你在顺化不方便,还不如回升龙府,陛下不让你呆,我也觉得你回去甚好,法国人朝着北边而去,必然是想要攻打北圻的,你的升龙府危险!”阮文祥沉声说道,“如果为师所料不错,今日法国人给了中国人面子,不进攻顺化,接下去可就不会再给中国人面子了,甚至,中国人要给法国人面子,对着北圻的局势不再干涉!那么就靠着你的军力,想要守住升龙府......实在是难为啊。” “学生倒也不怕,大不了为国捐躯,”陈文定拜了拜阮文祥,起身离开,“请看学生的表现吧。” 陈文定骑着马离开了大南门,他虽然觉得前途未卜,斗志却是十分昂扬,他带上了刘永福和黑旗军一同出了顺化城,“刘提督,”陈文定对着刘永福歉意的说道,“这次顺化平叛,我倒是的了一个总督的位置,您是一点封赏都没有。” 刘永福骑着马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拿了俸禄银子,自然要为国王分忧,什么官位,某倒是不甚在乎。陈大人,说句实话,升龙府是守不住的,”他对着自信满满的陈文定泼冷水,“法国人的军舰只要驶入红河,对着升龙府的城墙炮轰几次,靠着我的黑旗军,是打不赢法国人的,黑旗军的长处在于偷袭和。” “守不住也要试一试。”陈文定坚定的说道。 “黑旗军的根据地是保胜城,”刘永福冷冰冰的说道,“请大人见谅若是伤亡过重,我是不会坚守升龙府,让我的兄弟们为了一个不属于黑旗军的城池流血丧命的。” 刘永福在越南的身份类似于一地土王,听调不听宣,像以前那样突袭法国人还可以,要正面决战,“我们没有充足的火枪火炮,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会马上离开升龙府。” 陈文定听着有些头疼,“请提督大人耐心等待,等我们回了升龙府再做打算。”他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法王都难以自如指挥黑旗军,何况自己这个小小的北圻总督了。 一行人出了顺化城,朝着北边快马加鞭行去,不过是一日,就到了升龙府,这时候法国人的军舰还未到河内,还在亚龙湾外面优哉游哉,陈文定刚在总督府坐定,门子就送了一个拜帖上来,陈文定一瞧,就宛如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快,”陈文定一叠声的发话,“快把客人请进来!” 来的是昔日有过交情的同年李延胜,字润安,光绪五年二甲进士出身,云南府昆明县人氏,出任礼部司务一职,为人素来闲散,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辞官不做,来藩属国散心并经商。 陈文定不是傻子,却也不捅破这些谎言,径直拉着李延胜到了书房,大礼拜下,“请润安兄解救越南百姓。” “你的事儿我已经知晓了,”李延胜挥着扇子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络了国内,把火枪都给你送过来了。”   ☆、三十、南国烟云(六) 陈文定听到了李延胜如此说,大喜说道,“师兄如此举动,实在是让我越南久旱逢甘霖!只是,”陈文定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义举之人几次三番资助军火给自己,要知道李延胜乃是昆明人士,当地之中也算是中等家庭,亦非富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财力来无偿帮助自己?之前一次还可以说是义助,这次未等自己说话,李延胜就已准备好了东西,“君子虽然有通财之谊,但是这军火数目巨大,我这升龙府怕是无法支付啊。” “老弟,你这个时候还在揣摩什么?”李延胜哈哈一笑,摇了摇扇子,“你若是想要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朝中拍了咱们的师傅来越南,明面上是挡不住法国人的,别以为他在顺化城出了风头,可国与国之间,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不是靠礼仪仁德的,实力怎么说话,当然就是看军备。” “黑旗军可堪一战,可惜军备不佳,我给你如虎添翼,还不好?” 陈文定默然不语,想了许久,方才开口,“上国想要做什么。” “上国希望你们自己个先顶住一段时间,免得到时候法国人望风披靡,让中国连支援的空儿都没有。” 陈文定大喜,“上国真欲施之援手吗?” “这是自然,不然老师和我在越南做什么?老师在明,我在暗处,都是为了帮助越南而来。中国若是要看越南覆灭,只需当日顺化城冷眼旁观就是。只怕这个时候贵国并入法国的国书都已经下发了。”李延胜说道,“如今中国还没有到直接出面干涉的地步,那么现在只能靠越南自己个抵抗了,人不能派,到底武器是能给的,”李延胜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陈文定。“这一次的清单,你拿去用就是了。” “上国想要什么?”陈文定点点头,“愚弟想拿这些火枪拿的明明白白的。” “无非是报仇二字,这是西圣的夙愿,你久在中国,知道昔日文宗皇帝为何北狩,”李延胜说了这么一句,“再者,越南也是****屏障。决不可让法国人的势力到了云贵两广边境,越南的存在和浩罕的存在都是一样的,这一点,你是最清楚的。也不用怪我说的这样直接。” 陈文定表示赞同,“越南远永为上国藩属。” “你既然知道这一节,就明白我们的用心,国内愿意讲这些武器给你,第一是看你忠义为国,第二自然也是黑旗军可堪一用,我这些东西才不会明珠暗投。拿了东西,你自然也要有所作为。师弟,我就说一句,”李延胜站了起来,神色严肃,“升龙府守得住,守不住不打紧,”陈文定也连忙站了起来听命受教,“不能计较一时之失,关键是要打胜仗。” “打胜仗?”陈文定虽然颇通武略,却也听不懂这句守不住升龙府,但要打胜仗是什么意思,“师兄请明言就是。” “中国若是要出手,绝不是对付这么两三百人,明白吗?”李延胜说道,“小题大做,且不能真正解决越南之困,这一拨法人败了,接下去前仆后继者必然还会更多,难不成还要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帮着越南不成?虽然不能一劳永逸,那么起码也要打出个一二十年的太平出来。” 陈文定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必须的,“那么我要先灭掉这些人,再把法国的主力人马都卷进红河水中。” “正是此理,”李延胜点点头,“若非如此,绝不能真正帮助越南,现在还是旱季,法国人的军舰太大,开不到升龙府的外头,你的时间很多,这些火枪都给你,三日之后,到五云商行,再拿火炮!” 李延胜翩然离去,陈文定呆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苦笑着摇摇头,“请刘提督来议事!”这个时候,他除了相信这些中国人,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抵挡住法国人了,远在顺化城的大南天子,已经做好了不搀和自己国土是否沦陷的准备了。 刘永福到了陈文定的总督府,他刚才已经去升龙府巡视了一番,虽然听说了还有火器可以使用,但还是浇了陈文定一头冷水,“升龙府已经不是前朝的雄城,城墙老旧,法国人的大炮只怕轰几次,就能把城墙打碎,若是要守升龙府,我手下的兄弟必然死伤惨重,就算有许多的火器也是不成的。” 陈文定只要问计于刘永福,“黑旗军擅长的是偷袭和伏击,而绝不是攻防之战,也不是正面对抗,我建议先效仿先贤故技,退避三舍,等其骄横之心渐生,我们再图反击。” “不妥,升龙府乃是北圻重镇,若是不战而退,北圻局势必然难以挽回,到时候民心已失,想要再举反攻也就不成了。” 刘永福只是不同意,陈文定起身再三拜服这才勉强让刘永福同意驻守升龙府,“只是保胜城靠近中国,怕中国大军来攻,升龙府这边绝不会有许多兵马。”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陈文定手下的士兵平时驻防升龙府维持治安倒也可以,若是上阵打仗是不成的,这个时候的越南人也如同是道咸年间的清军,患上了对洋软骨症,见到金发碧眼的法国人,跪下都来不及,那里能够动手? 所以只是在升龙府驻扎了二百人的黑旗军,海防港上空无一人,法国人轻轻松松的占领了海防港,并从海防港朝着西北方向,沿着红河岸行军,一路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南定、府里、乐山,朝着升龙府攻去。 奇怪的事这个时候最应该反应强烈的清朝却是半句硬话都没有说,只是加快了有关苏伊士运河股份谈判的事宜,将股份的价格降到了一千八百万法郎,法国人借此判定,“中国人根本就不敢和法国人动武”并且让法国大使艾伯特继续施压,一定要用最合理的价格来收购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让法国人在苏伊士运河的权益最大化。   ☆、三十一、磨刀霍霍(一) 南边的战事似乎没有影响到一丝一毫北京城之中的歌舞升平,三月份的亲蚕大典如期举行,陪同慈禧太后出宫前往先农坛祭祀的瑛皇贵妃朱氏带着惠庆公主一同去了如今的母家,承恩公阿鲁特氏崇绮的府中。 崇绮等人自然是跪迎,只是朱元秀到底腼腆,不好意思说些亲近的话,崇绮又是道德君子也说不出什么拍马的话儿,又拘着君臣之礼,越发不好意思,气氛有些尴尬,到底是惠庆公主溥俣胆子大,毫不认生在崇绮的身前身后跑了许久,又看中了爱新觉罗氏袖子上的兰花图案,对着皇贵妃说道,“额娘,你瞧着这兰花,倒是和皇祖母花房里头的像的很。” 有了小孩子打岔,这气氛也活络了起来,朱元秀原本也是亲切的人,只是这义亲是太后的主意,之前不熟悉,所以有些生疏罢了,皇贵妃对着崇绮喊了一声阿玛,又朝着爱新觉罗氏喊了一声额娘,又让惠庆公主喊外祖父母,惠庆公主笑嘻嘻的不肯喊,“这两位老爷太太我不认得,怎么能喊呢?” 崇绮对着皇贵妃恭敬的说道,“公主古灵精怪,不叫也是无妨,皇贵妃娘娘能够驾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且臣寒鸦之姿,邀天之幸,得与贵人结亲,公主乃是英宗皇帝遗腹之女,地位尊贵,焉能认臣下为长辈,实在是不敢承受。” “阿玛您客气了。”朱氏说道,“说到孝哲皇后那里。您也是公主正经儿的外祖父。” 崇绮没来得及说什么,管家就连忙上来禀告,“老爷,太后娘娘凤驾到了!快准备香案接驾吧!” 崇绮慌得什么一样,“怎么?西圣怎么突然来了?”他对着瑛皇贵妃说道,“之前可曾说过要来?” “不曾说过。阿玛。还是速速接驾吧。” 一群太监走了进来,也不行礼,到处站定,几个黑衣太监到了各处地方巡视了一番,发现未有什么异常,于是都又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期间未有一点咳嗽说话声,为了迎接皇贵妃,崇绮等一家人早已按品大妆。如今倒也便宜,只是肃容候着凤驾,只有惠庆公主笑嘻嘻的看着那些太监,“这些黑衣的太监们一在。我就知道皇祖母要来了。” 不一会,慈禧太后就到了崇绮府上的正堂,今日是祭祀桑蚕的大礼,往日皇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名正言顺的出宫祭祀,顺便透透风,当然,本朝的西圣是没有这种顾忌的...... 她今日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吉服。卷着宝蓝色的马蹄袖子,带着五凤暖帽,身上挂着五串东珠朝珠,踩着花盆底就着李莲英的手,进了正厅,崇绮等人跪下行礼,就连惠庆公主也是老老实实的行礼,慈禧太后笑道,“怎么这么多礼?要知道,承恩公,你我可是儿女亲家呢。” 帝后出行都是要带宝座的,只是今日急切之间没有准备幸承恩公府,故此,慈禧太后坐到了上首,转过头来,对着崇绮笑道,“今个先农坛那边事儿办好,回宫的路上,恰好经过这里,想着元秀和保保都在你这里,所以来瞧一瞧,”如此说了几句闲话,慈禧太后看到了爱新觉罗氏,问道:“你是端华的女儿?” “回太后的话,正是。” “你阿玛在盛京,你时常可有照应?”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那里冷,过日子可不容易。” “臣妾时常打发人去盛京送衣物银钱等,”爱新觉罗氏不卑不亢的说道,“父亲虽然是罪人,可身子倒也硬朗,如今七十多岁了,还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端华的身份也是爱新觉罗氏十分痛恨当初造反的两王一干等人的缘故,只要孝哲皇后顺利诞下新帝,那么最为最大功臣孝哲皇后的外祖父,新帝的太外祖父,就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罪人,起码可以返京好生养着。 “活着就是好事,”慈禧太后似乎也没有对爱新觉罗氏的态度有所在意,更是问了问崇绮的儿子葆初几岁了,在那里当差,听到在翰林院当差,慈禧太后摇摇头表示反对,“我知道你家世渊源,总是文人气度,但是如今想要建功立业,躲在翰林院里头吟诗作对是不成的,你们家忠心自然不用多说,可这想要干一番事业,总是要朝着外头去的,等到八旗的事儿了了,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好的,你身上也有承恩公的爵位,到了那里都受不了委屈。” 崇绮一家自然感激不已,他也听明白了要解决儿子前途的首要条件,那就是要解决好八旗的事儿。 慈禧太后对着惠庆公主笑道,“保保难得出宫,让你额娘带着,去逛一逛外祖父的家怎么样?我听说你外祖父家里头藏书很多,以后保保可是要当知书达理的淑女呢。” 惠庆公主憨憨的说道,“孙女儿要和额娘一样,也做饱读诗书的才女。” “好的很啊。”慈禧太后颇为开怀,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等到爱新觉罗氏带着几个人去了后院,这笑容才收敛了起来,“崇绮,”慈禧太后说道,“你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 “奴才知道,是八旗的事儿。” “你的折子写的不错,虽然有些法子激烈了些,也不是说无法可行,如今就只有一个事儿要担心,就是怎么把你的法子发下去。”慈禧太后看到崇绮有些沉默,“恩?你心里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还是在担心什么?” “奴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崇绮沉声说道,“西圣天恩,让皇贵妃与我认亲,这也是为了抬举奴才,让八旗上下都知道西圣是看重奴才的,这对于八旗改革来说是好事儿。” “你知道就好,”慈禧太后点点头,“我欲效仿华佗开膛救人,手里缺一把快刀,而你崇绮就是那把快刀。快刀才能让血少流失,病人才有可能不死,才有可能快些好起来。八旗的事儿,有什么担心,就直接说好了。” 慈禧太后这次来,除了心血来潮之外,更是也要给崇绮涨面子,这样有了面子才有处理这件烦心事儿的权柄能力,“最关键就是要银子,我去拜访了几次宝中堂,他可是从未松口过要给银子,只是说没有,最多只能预先支付两年八旗的丁银,西圣明鉴,若是想要八旗改革略有效果,这点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银子的事儿,”慈禧太后默然,“的确是难为。” “若是没有银子,贸然开除八旗之事,自然也是不成,若是按照太后的意见,这银子还远远不够,”崇绮说道,“大家伙只是为了吃饭,不是造反,太后自然不能灭了他们。” 慈禧苦笑,“我虽然是贵为太后,垂帘听政,但也需要按照规矩在做事,若是平白无故动手杀人藉此来威慑众人,推行八旗改革之事,这是绝对行不通的,就算是暂时强行推行,将来也必有反复。” “是,所以西圣还需先得到议政王的支持才是,七王爷拿总,再加上议政王,这样就绝对再无什么风波了。”崇绮虽然激进,但是不笨,知道如何能把事情圆满的办好,“中枢鼎力支持,这就绝不会有错。” 慈禧太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且等几日,我给你拉上一个人,到时候你就好办事了。” 李莲英刚才走了出去,这会子又走了进来,“启禀西圣爷,南边来了紧急的军情。” “什么事儿?” “越南的升龙府陷落了。”   ☆、三十一、磨刀霍霍(二) “这些越南人,怎么连三天都守不住?”左宗棠在自己的值房里挥毫泼墨,听到了一旁江忠源来说的消息,不免摇摇头,把一副字写完了,有些不满意,揉碎了放在一边,吉服胸口上沾满了墨迹,他也不在意,端起茶喝了一口,“若是老夫在升龙府,先第一个就吊死这些不成器的玩意儿。” “他们闻洋色变,自然就是如此不中用,”江忠源说道,“升龙府一失,北圻可就没有了重镇,那么越南人投降也是可以预见的。” “越南人怎么办,不重要,轮不到他们说话,”左宗棠捻须说道,“要紧的是看我们大清和法兰西,不然就靠着那个弹丸小国和左右摇摆的国主,可以决定越南的命运?可笑,小国寡民就是如此看的不真。” “那朴存公就等着看戏不成?”江忠源挑了挑眉,“我自从平洪杨之乱后,就从未再领兵,如今这南边似乎有了战事,倒是有些手痒,静极思动了。” “哈哈,”左宗棠哈哈一笑,“凭他这么三百号人,也值当我们这天之朝之大司马亲自动手出马?那岂不是抬举了那个李维业,把自己的身份都降了!” “这些几百号人在越南呆不久的,要不就是被越南人灭了,要不就是增兵,法国人想要占领整个北圻,不过是他们借这个威势来逼我们在苏伊士运河上让步,要不就是想真的趁机吞了越南。” “这三百号人。在中国自然是翻不起大波浪,但是在越南。只怕也是丛林之虎了,无人可抵挡了。” “丛林之虎?那也不是李威利的称号,”左宗棠笑道,“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丛林之虎。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李威利。” “朴存公说的是刘永福?”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刘永福还是堪战的,若不是他没有野心,昔日见到太平军失势就潜入了越南,如今广西的局势还不一定怎么样,他能在越南打下一片天地,保胜城形同藩王,自然是有其能力的,他守不住升龙府。并不是打不赢法国人。” “法国人似乎在升龙府下面吃了大亏,已经发出十万法郎来悬赏刘永福的人头,另外五万法郎求夺取保胜城,断了黑旗军的基业。”江忠源说道。“看来是恨透了刘永福。” “这是一点,另外也是作势,做出似乎法国人最惧怕的人就是刘永福一般,这样可以逼得越南国王下令,让刘永福速速出击剿灭法人,正面决战,这些原本是山民的黑旗军。怎么可能是法国人的对手?这也是捧杀的一种方式。” “那么咱们就等着看?”江忠源说道。 “不然你想怎么地?议政王可是一门意思想着用股份换越南呢。” “朴存公大约还不知,”江忠源闲闲的说道,“金陵安庆等地军械厂历年积存的军械都已经被宣礼处用条子领走了,却也不知用在了什么地方......” “不用担心了,”左宗棠有些惊讶,随即了然,笑道,“自然有了他的去处,咱们就等着看好戏罢了。” 左宗棠站了起来,亲随上来给左宗棠穿上朝服,“黑旗军是驴子是马,到底要拉出来溜溜,我们先看着,”左宗棠卷起了马蹄袖子,他对着江忠源说道,“他们若是堪战,那么我们有了底气,在越南也总不能让法国人为所欲为,若是没用,那么,”左宗棠见惯了生死,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冷酷无情的意味,“都死了,也不可惜,咱们还没卷进去,不碍事儿。” 左宗棠这是要去御前参与此事的谈论,江忠源没跟上,“既然议政王一心要议和,那么我这个兵部尚书自然就不用去的。” “自然不用去,不关你的事儿,何必凑上前去呢?最多让筠仙去打马虎眼罢了,”左宗棠笑道,“你还要费尽心机约束住在桂林的曾老九呢,若是管不住,让人恶虎下山去了越南,到时候可有官司好打了。” 桂林山水甲天下,自然是名不虚传,曾国荃到了两广总督的任上,一年倒有小半年的时间不在广州,只是闲居在桂林,象鼻山下,曾国荃带着蓑衣草帽,坐在竹筏之上沿着漓江水慢悠悠的朝着下游飘去,手里还握着一根鱼竿,风景如画,移步换景,曾国荃神定气闲,端坐在竹筏之上十分安逸,只是手里的钓竿一直都没有钓上什么鱼来。 不远处响起了壮族少女的歌声,热情婉转,原本十分淡然似神仙中人的曾国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把鱼竿丢在了一边,“他娘的,这钓鱼的活计可真不适合老子!” 他站了起来,面色不豫的看着南边连绵大山之上的烟云,烟云变幻,像极了越南的局势,边上的广西提督苏元春就是撑着竹筏的人,他看到了曾国荃这样不耐烦的样子,用杆子朝着漓江江底一插,那竹筏就稳稳的停在了江心,他对着曾国荃的背影笑道,“昔日庄献郡王可是最喜钓鱼了,说是可以修身养性,凝神静气。” 曾国荃双手叉腰,“我可学不了我的兄长,他是文武双全,我不过是一个粗鄙的武人罢了,钓鱼这种事儿,我真是不耐烦做,还是乐意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来的痛快。” “总督大人,可别想咯,”苏元春摇摇头,他把竹竿撑起,竹筏缓缓的朝着岸边驶去,“朝中已经下了命令,各省督抚严禁擅开边衅,这就第一个是给你这老大人说听的。” “罢了罢了,”曾国荃一脸怒气的踩着赤脚趴挞涉水上了岸,“我眼看着这天大的功劳不可得,心里可是比饿死鬼见到佳肴美酒吃不到更着急!” 苏元春劝慰了几句,见到曾国荃还是有些不悦,就寻了另外的话来扯开曾国荃的心思,“听说有个吏部的候补主事要去云贵总督岑大人帐下当差,这些日子刚好路过桂林,知道大人在,说是想要拜见大人,总督大人要不要见一见?” “什么主事?若是不想干的人,老子才懒得见,奉上仪程,打发了也就完了。”曾国荃不耐烦的说道。 “说起来也是桂林人,唤做唐景崧。”   ☆、三十一、磨刀霍霍(三) 曾国荃自然是不耐烦,他是湘人首脑,又是起居八座的总督,谁有空理会这么一个吏部的什么候补主事?若是自己降尊纡贵见了这种不红不黑的主事,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之家了,奉上仪程,还是看在云贵总督的面上,苏元春微微一笑,他更是大老粗一个,“说的也是,我是瞧着大帅烦闷,见见京中来人问问趣事倒也不错,他本就没有这个福气见大帅的!” 曾国荃有些悻悻然,“京中能有什么趣事,”苏元春也是湘军出身,他也就说话肆无忌惮了些,“我倒是想亲自去看,只是有个左蹶子在,我倒是进不去。” 为臣者自然是希望出将入相,曾国荃久任地方总督,历任四川、湖广、两广总督,就是不能入军机处的门槛一步,这第一个原因当然是曾国荃当差不谨慎,于军事之外,别的建树甚少,历任地方诟病甚多,自然不是入相的人选,但凡人查究原因,不会追究自己,总是找别人来顶缸,所以怪到了左宗棠的身上,曾国荃总是认为,若不是同为湘人,且功劳比自己大的左宗棠入直军机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让人称自己一声“曾相”的。 “不过他一个候补的主事,怎么可能有圣旨下让他来云贵总督帐前效力?”曾国荃到底还是有些政治敏感性的,一般来说,这种小人物的调动都是吏部的文书下达也就完了。何况如今又不是战时,那里需要一个主事到总督帐前效力的。还没个正式的差事?曾国荃虽然有些粗疏,但也知道朝中的动向应该要了解,他扬声戈什哈亲兵,“请张师爷过来。” 过了小半会,曾国荃都有些等的不耐烦了,一个脸上长着老娘版慢慢吞吞胡子花白的青衣老者拄着拐杖就到了曾国荃的跟前。他还要慢慢吞吞的弯腰行礼。连忙被曾国荃拦住了,“嗨,张师爷,日常见面就不要这么多礼了,”曾国荃直接问:“最近京中可有这个什么人?唐景崧的消息?” 张师爷捻须想了想,时间长到苏元春差点以为这个垂垂老矣的师爷已经睡过去了,张师爷这才说话,“回督台大人的话,有这么一个人的消息?” “什么消息?” “上个月二十五他上了一个折子。之后本月初二日,太后下旨让其出京来云贵总督帐下效力,却不给任何职位,京中传言。是他恶了太后。” “折子说的是什么?”曾国荃问道。 “是秘折,”张师爷摇摇头,“除了通政司,没有人知道这折子上说了什么。” “有没有御前召对?” 张师爷半合着眼,神色有些木然,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侮辱了自己的智商,不冷不热的说道。“大人,正六品的候补主事是不能在养心殿受到召见的,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曾国荃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多谢了张师爷,您老去休息就是,云贵那里缴了一批上好的福寿膏,我给您留了几方,日常别的事儿也不用管了,若是得空,多帮着我看着邸报和留意京中的消息就是。” 张师爷谢恩又慢吞吞的走了出去,苏元春哈哈一笑,“大帅怎么对这个棺材瓢子这么客气,作甚?” “他是先兄的智囊,管着消息的事儿,兄长离世之前就将他托付给我,虽然人的动作是慢了些,消息却是灵通,这不是给咱们留意到了唐景崧的消息吗?”曾国荃吩咐戈什哈,“请唐大人进来!客气些!” “一个吏部主事,还是候补的,大帅怎么这么客气?”苏元春奇怪的说道,“太后摆明了不待见他,这才把他赶出来。” “小苏啊,你啊也要多读书,多看报,这人才会进步,”曾国荃语重心长的教育起了苏元春,“什么时候在我们这位太后手里见过这种无缘无故贬斥的人?她是最讲究名正言顺,名典正刑的,绝不会这样莫名其妙贬斥出京的人,昔日两王叛变,也是三法司一五一十把罪证都告示天下,这才押到菜市口的,所以,说句不尊敬的话,你若是在折子里发牢骚或者是说些难听的话规劝太后,只要是言之有据,她绝不会发作你,反而会捏着鼻子下旨夸奖,那里就不问情由就贬斥的?先兄要我多读书,小苏啊,多读书才能明白事理,你也是一样的啊。” 苏元春苦着脸应下来,两个人坐在花厅,不一会唐景崧就到了,唐景崧是典型的广西人种,人又黑又瘦,如今刚好是四十出头,他穿着朝服甩了袖子大礼庭参,“下官,光绪四年进士,吏部候补六品主事,广西灌阳籍唐景崧叩见总督大人,提督大人。” 曾国荃捻须微笑,一副封疆大吏的雍容气度,“快快请起,看茶,这个茶是你们广西的桂雨梅香,味道不错,唐大人尝尝看。” “是,”唐景崧喝了一口,大赞,“离乡日久,这样的家乡之茶,实在是难得喝到,不成想在督台大人这里喝到了。” 两下一交谈,曾国荃就知道此人交际手段甚是了得,绝不是那种一味为了一个虚名而行愣头青之事的人物,这里面必然有别的隐情,他喝了一口茶,思索一番,问道,“唐大人这番去昆明,不知道要做什么差事,我瞧着这旨意上说的含糊。” “也没有别的差事,只是上有所命,不得不从。”唐景崧笑道,“到时候到了岑大人帐下,任凭差遣罢了。” “可你的官身还是吏部的候补主事,并未转到云贵地方啊。” “是,”唐景崧回道,“差事如何,还要等到了昆明再定。” 曾国荃问了几句,发现唐景崧回话滴水不漏,于是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又不能问唐景崧秘折上头写了什么,这样一问,岂不是就成了窥探中枢秘密的罪名了?于是也不知道说什么,一下子场面沉默了下来,苏元春看懂了曾国荃木着脸的意思,转过脸对着唐景崧说道,他来救场了,当然了,救场的招数不甚高明,“唐大人,这番到了桂林,总督大人也不知道要送些什么,京中出来,想必是仪程不缺的,若是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总督大人若是能帮忙,必然是会帮的。” 这也就是曾国荃和苏元春这两个人武人才会做的事情,红果果的直接问来客需要什么,唐景崧也不惊讶,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的确是要向总督大人求一些东西,望总督大人不要嫌弃下官厚颜无耻才好。” 问不出唐景崧前往云贵什么目的,曾国荃有些冷漠,“你说就是,若是我能办的,必然不会不允。” “我去昆明,路途遥远,怕的是有强盗匪徒,所以敢问大人借一百兵丁,倒也不敢要求总督大人的戈什哈亲军,普通的兵壮就可以了。” 曾国荃皱眉,“此去昆明,官道通畅,怎么可能有什么匪徒,唐大人多虑了。” 这是摆明了拒绝的意思,但是唐景崧不以为忤,就当做没听见,继续笑道,“下官还要厚着脸皮,要三百只火枪,十门火炮借给下官使用。” 苏元春跳了起来,一脸怒气,“好你这个不晓事儿的官,说话越发是失了体统了,你要这么多火枪火炮做什么?炮轰总督府?” 唐景崧笑而不语,曾国荃拦住了苏元春,“他不是要炮轰总督府,是另外有目的,”他看着唐景崧,慢慢的站了起来,“说,西圣到底给了什么旨意!”   ☆、三十一、磨刀霍霍(四) 唐景崧也慢慢站了起来,笑道,“总督大人猜到了?” “我什么都不会去猜,本座只是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曾国荃沉声喝道,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脸色一沉,威势之大,就连苏元春也凛然垂手听命,“别给本座打马虎眼。” “既然是秘折,如今就还不是透露的时候儿,”唐景崧不为所动,“大人应该知道,火候不到,众口难调,到时候一锅夹生饭可就难吃了。” 曾国荃瞥了一眼唐景崧,“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在本座面前如此说话,你这个年轻人,胆色倒是不俗,也是,”他自嘲的一笑,“不然也不敢接下这样的事儿。” 他走在花厅之中,背着手慢慢踱步,想了一会,笑道,“那本座也就不防猜上一猜,唐大人此番到云南,必然要去河口,是也不是?” “大人说的极是,下官到了昆明,第一站就要去河口。” “本座知道了,”曾国荃转过身,坐了下来,痛快的说道,“这火枪火炮我都给你,”苏元春不敢置信的看着变得笑容满面的曾国荃,“只是两广火器不多,若是你拿了这三百只火枪,我这里可没多少存货了——给你,自然要最好的,差的玩意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总督大人乃是资格最老的总督,”唐景崧笑道,他的背心老早已经是冷汗一片。“太后是最关心总督大人的前途的,这才让总督大人来两广任职。我想着兵部的军械厂,只要督台大人开口要,必然没有不给的道理,江尚书也是湖南人呢。” 曾国荃哈哈一笑,“你这双眼睛可真毒,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你放心。无非是火枪,我就说军库着火,漂没了就是,你若是要,打发人写信过来,只要我有,就绝不会不给。” 唐景崧长长舒了一口子,作了一个长揖,“如此多谢督台大人。得了督台大人的承诺,下官这趟差事,可以说完成了一半。” “你也不要这样有自信,”曾国荃端茶送客。“前途波谲云诡,凡事要小心。” 等到唐景崧退了出去,苏元春不解的问曾国荃,“大人,两广的火枪炮可不多,你这样一下子给了一半,将来咱们这里有什么变故。可什么都来不及的。” 曾国荃冷哼一声,“军机处叫我们安分守己,能有什么变故?有了变故也不是咱们的责任!”他吩咐苏元春,“给唐景崧的东西要准备好,别拿次的糊弄人家,你亲自送他到百色去。” 苏元春老大不乐意,自己可是从一品的提督,而且这几年,武官愈来愈有了威势,要自己送六品小官,实在是憋屈,他抗议说道,“这个唐景崧又不是什么钦差,何须值当大帅如此厚待,打发底下的人护送也是礼遇了。” “你懂什么!”曾国荃瞪视苏元春,“这番去百色,送人家是顺带的,你还有要紧事儿要办,壮族瑶族苗族各族的青壮,你要给我拉一批回来。” “大帅您的意思是?”苏元春似乎懂了什么,却还是有些一头雾水,“要招团练吗?” “不错,明年就是各地团练入京练兵的时候,”曾国荃冷哼一声,“原本瞧着两广无兵可练,所幸还有这些山民可以练一练,你把银子撒出去,一定要招到兵源,我要两广的土兵重现昔日在前明的辉煌。” “可军机处不让咱们对付法人,”苏元春郁闷的说道,“不是大帅拘着我,我老早点了兵杀到升龙府去了。” “所以啊,小苏,”曾国荃这时候显然心情极好,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人啊还是要多读书,多学习,不然就靠着瞎干蛮干,能成什么大事儿?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问唐景崧去不去河口?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啊,想不通也没关系,先兄给我的书信都已经收集好,刊印出版了,你把《曾氏家书》给我抄十遍,要是什么不明白的,再来请教我就是。”曾国荃背着手踱步进了后院,“你都是一省的提督了,不学习怎么进步?到时候和别人说起来是我的手下,我可是丢不起这个脸哦。” 升龙府发城墙上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炮弹轰打留下来的黑色痕迹,东边的城门已经全部坍塌了,掩盖了不少血迹和尸体,神色惨淡的越南人们正在整理城池,但是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整理修缮的,几个戴着披风神色匆匆的人穿过了一道小巷子,一处挂着“五云商行”招牌的店铺面前,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异常,这才悄无声息的进了商行。 “大人,”三个人朝着李延胜跪拜行礼,“陈大人已经安全离开升龙府,现在正在永安!” “怎么还在永安?”李延胜皱眉,“我让你们把他送到保胜城去的!” “陈大人不肯去,他说原本弃城之臣,应该自尽殉国,不过为了国家,他准备在永安收罗义士以图反攻。” “这个陈文定,”李延胜摇摇头,“说到底还是太迂腐了,脱不了文人脾气,他是将来北边的关键人物,轻易不好有闪失,既然得救了,那就别管他了,横竖法国人现在拿下了升龙府,正要好好消化,咱们在这里也没必要待下去了,商行先关门一段时间就是,你们去顺化,跟在钦差大人的身边,”李延胜吩咐三个人,“此外,你回广西去,准备好另外的那件事,明白吗?” “大人可是要去保胜城?”他的属下犹豫的说道,“刘永福那里似乎对中国的人不友善。” “是对官面上的人不友善,不过我也还没到那边去的时候,我先呆在升龙府,”他的话语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三短一长的鸽哨声,李延胜脸色大变,“不好,法国人来了!” 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法国人冲进了五云商行,却发现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半里之外的一家大洋馆,几个带着越南蹼头的士子摇摇摆摆的勾肩搭背离开,几个人还打着哈欠,抽了烟十分惬意的模样,正是:“金鳌甩脱钓钩去,摇头摆尾不再来。” ps:一周历史分类强推结束,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很差,谢谢大家的支持。 PS:  一周历史分类强推结束,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很差,谢谢大家的支持。   ☆、三十二、礼仪利益(一) 艾伯特最近觉得日子特别舒心,是的,虽然在中国北京这座十分干燥阴冷的地方很难有愉悦的感觉,但是艾伯特还是感觉到了这种飘飘然。这一天,艾伯特睡到了九点钟,才慢悠悠的起床,在阳光下喝起了咖啡,他翻了翻今天的大清日报,带着调笑讽刺语气读起了今天的头条:“大清总理衙门会同理藩院向法兰西共和国发出照会,抗议法兰西在越南之举动,此举大大损害了中法之关系,更是侵害了中国对于越南的宗主国权利,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要求法**队即刻退出越南北圻,并向我大清赔礼道歉…” 艾伯特摇摇头,把报纸丢在了一边,法国大使馆一等参赞巴赫走了进来,“大使先生,中国总理衙门的郭大人要求召见你。” “召见我做什么?”艾伯特咬了一口长棍面包,慢悠悠的说道,“无非是虚张声势,暴跳如雷威胁我而已。” “亲爱的巴赫,外交上的威胁,如果没有别的手段一起实行,根本就没有用。现在如果越南人威胁我们法兰西,要求我们马上退出升龙府,不然他就要进攻巴黎,你觉得,总理大人会理会他吗?” “当然不会,”巴赫笑道,“我们只会觉得越南人在说天方夜谭。” “所以,我干嘛去理会中国人呢?他们就像是纸糊着的老虎,看上去吓人,其实只是虚张声势。我听说他们的内阁下达给军事部门的命令。是禁止各地和外国发生冲突。这样的命令,难道还不够我们看穿虚弱的中国人吗?既然是这样。我干嘛浪费这么好的阳光要去总理衙门接受我所不愿意的口水和职责呢?” “告诉大使先生一个好消息,中国人已经在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转让上让步了,”巴赫说道,“我认为您去总理衙门,郭嵩焘告诉你的大概也就是这个消息。” “让步了多少?” “中国人的开价退到了一千八百万法郎。” “哦?你确定吗?亲爱的巴赫。”艾伯特挑眉问道。 “不会有错的,这是我们的情报人员昨天得到的消息。显然是为了对于法兰西在越南军事行动的所进行价格上的变化。是中国的慈禧太后亲自确定的价格。” 艾伯特摇摇头,啧啧出声,“中国人的消息走漏实在是太厉害了,这样最高级别的机密都能够被我们知道,这样的话,中国的所有谈判行为都成为巴黎圣母院里面那些没穿衣服的雕像,我们将占据所有优势,”艾伯特穿上了外套和帽子,“那我们去总理衙门。看一看没穿衣服的郭大人。”苏伊士运河股份中国之前开出的价格是两千万法郎。后来让了五十万,现在退步到一千八百万,那等于是又一次性让步一百五十万,“为了一百五十万的法郎。我当然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训斥。” 两个人上了马车,巴赫把今天要传递的消息文本递给了艾伯特,说道,“我发现了一个事实。大使先生。” “什么事实?”艾伯特打开了文本,问道。 “我们只要摆出强硬的态度,中国人就会软化,就会退步。之前的天津教案的事情就是如此,我们把军舰开到了渤海湾,中国人就不得不把那些罪犯抓出来处罚,这次也是这样,之前我们在越南保持了克制的态度,结果中国人一直不肯让步,而我们在顺化组织了一次不成功的政变,中国人就让步了,这次占领了升龙府,中国人更是大幅度的让步,那我就忍不住要让我的思维散发,展开遐想:如果我们将来占据了整个越南,中国人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艾伯特合上了文本,“是的,中国人充分的表明了一个真正的道理,如果一个国家没有足够强的军事实力,还有坚强的领导人物,是不可能在外交上获取什么大的利益的,虽然之前中国人在贝加尔湖获得了土地,这也是建立在让出一部分克什米尔前提之上,另外,还白送给了英国人一大块土地,我们法国不是俄罗斯人,我们在远东所需要的利益和地位,远远要比俄罗斯的追求更高。” “俄罗斯可以厚着脸皮假装不知道远东的失利,而转向巴尔干半岛的争夺,他们的内政也有很大的问题,对着中国人妥协是可以预料的,但是我们法兰西共和国是绝对输不起在越南的利益受到侵害的,欧洲人都在耻笑我们法兰西为了挽回昔日的荣光而对越南动手,没错,在欧洲大陆受到了德国和奥匈的压制,法兰西必须要在外面别的地方找到自信,越南是一个很合适的对象,而且我们可以通过越南问题打压越来越在国际事务上指手画脚的中国人,哼,我们白色人种的国际社会,是轮不到留着猪尾巴的黄皮肤人参与的。你的想法很好,如果按照这个想法,我们说不定可以十分低廉的价格从中国人的手中收购到苏伊士运河的股份。” “但是您觉得中国人会因为越南发动战争吗?” “不会的,我可以保证中国人不会发动战争,”艾伯特笑道,“因为中国的那位亲王,管理总理衙门的恭亲王,是不愿意发动战争的,中国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首相或者是总理大臣,是不愿意发动战争的。” “这一点,我很疑惑,”巴赫说道,“要知道任何一个欧洲国家,比如我们法兰西也是一样,政府都是愿意发动战争的。而为什么大使先生您说,中国政府不愿意发动战争。” “因为中国政府发动战争,和我们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不一样的,”艾伯特今天心情极好,所以什么话都愿意说,他耐心的解释道,“我看过中国人的历史,他们的历史表明,发动战争的目的只会有两个,一个是统一中国,这点毫无疑问,另外一个是对外反击,就像之前和英国法国作战那样。”   ☆、三十二、礼仪利益(二) “所以,亲爱的巴赫,你没有看出来我们发动战争和他们发动战争的区别吗?” “他们的战争不会得到经济的收益。”巴赫说道,“大使先生我说的对吗?” “没错,你说对了,他们发动战争,是不可能直接在战争之中获取经济效益的,因为他们不存在工业品倾销地和原材料的生产地,这一点对于俄罗斯和中国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们不需要殖民地,也不需要发动战争来夺取殖民地,因为在中国人和俄罗斯人看来,殖民地没有任何作用。” “特别是中国人,我相信他们发动战争是不情愿的,这样要花很多的财政收入,得到的却只是像浩罕、或者是贝尔加湖这样的不毛之地,有什么用呢?就算他们和法兰西因为越南发动战争,他们能够得到什么?一个不怎么听话的越南?就这样?而我们可以得到越南这么一大块供法兰西吸血的地方。所以对于中法两国来说,越南的地位是不同的,在中国人的角度来说,苏伊士运河是利益,而越南只不过是面子,但是对于法兰西来说,苏伊士运河是利益,越南也是利益,所以我们只要在越南问题上表示强硬的的立场,我相信中国人是不会因为利益而放弃苏伊士运河的,他们需要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带来利益,而且他们会为了保全面子,而在利益上有所让步。” “但是中国的太后这么多年给外界的观点。都是一贯强硬的做法著称的,恭亲王虽然是首相。可还是需要太后的命令来决定中国的国事。”巴赫说道。 “我个人认为,这种强硬的做法是有所区分的,中国太后是聪明人,知道对那些人强硬,对那些人软和,对外强硬。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她访问伦敦的时候,身姿可是比谁都要柔软,”艾伯特不屑的说道,“她很聪明,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得罪不起,所以在苏伊士运河股份上得罪了英国人,马上又送出了克什米尔来安抚,那么现在知道了得罪法兰西的下场。我相信,”总理衙门到了,艾伯特下了马车,“现在也应该送出什么大礼来安抚我们的怒火了。不然要是李威利将军一不小心占领了整个越南,”艾伯特对着巴赫说道,“这可怎么办?我要担心起中国人那柔弱的心情了。” 果不其然被艾伯特的话语猜中,一向对着法国人不冷不热的郭嵩焘今日十分热情,未等坐下来就提出要先解决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问题,他大度的就股份的价格又提出了退步,将价格降低在了一千九百万法郎。但是艾伯特已经知道了慈禧太后的出价,怎么可能就此了结此事?而且慈禧太后的这个出价也必然会根据越南局势的变化而更加降低,艾伯特拒绝了先谈这个事情,反而发难先谈起了有关越南的问题,“根据李威利将军的消息,在升龙府发现了一处中国人开设的商行,该商行有给予黑旗军武器的行为,请问是贵国的政府行为吗?” 郭嵩焘起初微微吃惊,但是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请问无故侵犯越南领土的李威利将军,有没有抓获该商行的有关人等?” “没有,”艾伯特摇摇头,“该商行的人很狡猾,我们接到了举报,前往查看的时候他们已经逃走了。” “那么这件事只是你们的揣测,”郭嵩焘冷冰冰的说道,“外交的场合,我个人认为还是减少揣测比较好,用如果的话,我听说之前在顺化发生的政变也是贵国的政府行为了。” “而且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绝不可能对不遵守法律的叛贼提供什么帮助,黑旗军是叛乱分子这点毫无疑问,”郭嵩焘说道,“我们十分尊重越南的自治权,”这里郭嵩焘又讽刺了一下艾伯特,“绝不可能在没有越南的允许下派遣军队进入越南,不然我们早就把这些叛乱分子给解决了,怎么可能还会提供武器给黑旗军呢?大使先生真是异想天开,至于商人们的行为,我们无法干涉,就像贵国一直无法阻止贵国的商人运输鸦片进入中国一样。” 艾伯特十分轻松的耸耸肩,“我相信我们可以不用再争执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李威利将军的行为我们外交部无法控制,所以抱歉,他的行为是交趾总督指挥的。” “大使先生,”郭嵩焘说道,“这样的行为很容易造成两国关系的紧张,”他一字一句盯着艾伯特说道,“如果李威利将军在红河流域继续惹是生非,我不能保证中国不会因为保护越南的利益,而出动军队维护北圻的治安稳定。” 这几乎是红果果的威胁,要是在往日,艾伯特一定是拂袖离去,然后抗议中国的无礼,但是今天他对于郭嵩焘的威胁毫不在意,“我要通知贵国,当然先声明:这仅仅是因为我出于好心,而并不是贵国还对越南存在着宗主国的管辖权。李威利将军为了保证越南北圻的治安稳定,所以决定接下去的时间继续会在红河流域对一切不稳定的因素进行清除,如果中国方面还有官员或者是商人在越南,我劝大臣您赶紧发出命令让他们回来,因为将来,”艾伯特站了起来,“越南将会和中国毫无关系的。” 顺化城内似乎恢复了之前的繁华场景,王公大臣们依旧在醉生梦死寻欢作乐,世情就是如此,忧国忧民者时刻揪心,没心没肺着者歌舞升平,这一日,轻易不出宫的嗣德帝摆着全副仪仗一路浩浩荡荡到了四方馆,也不进门,在四方馆的门外下了轿子,太监拿上来了一个厚垫子,他朝着大门就跪了下来,后面自内阁首辅阮文祥以下文武百官一概跪了下来,嗣德帝抬起头大声疾呼:“请上国天使大发慈悲,救越南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三十二、礼仪利益(三) 四方馆外早就已经驱散了所有闲杂人等,开玩笑,怎么可能让泥腿子们见到大南皇帝陛下这样毫无体统的跪在四方馆外?更别说人五人六的大臣们了。 “请上国天使大发慈悲,救越南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四方馆外除了众人的呼喊声之外静悄悄的,不一会四方馆的大门咿呀打开,穿着锦鸡补服的鄂格大步走了出来,看到了众人跪在门前,不免皱眉,他对着阮文祥说道,“首辅大人,你这是何意啊?” 阮文祥磕了个头,“升龙府陷落,我越南无力抵抗法人侵略,请上使大人救我越南上下!” 鄂格摇摇头,侧过身子避开了阮文祥的行礼,“越南上下真当我是一言退万兵的神仙?是不是要让我拿着钦差仪仗前往升龙府和法军对垒?” “绝无此意!”阮文祥连忙解释,嗣德帝恸哭不已已经瘫坐在地上,阮文祥扶住了嗣德帝,对着鄂格恳切的说道:“请上国天使传书于国内,请天1朝速速发兵,解救越南!” 鄂格眼神微微一凝,没想到这些越南人今日摆了这么大阵仗出来,就是为了这样捧杀中国?出京之前西圣就再三强调,决不可擅开边衅!越南人心里怎么想的,鄂格清楚的很,他是道德君子,却不是傻子。 无非是驱虎吞狼之计罢了。 鄂格摇摇头,“我乃是理藩院侍郎。非兵部侍郎,亦非军机大臣。发布发兵我说了不算,再者我此番来是问责于法人,外交之事也非我之职责,之前我押上中华尊严体统在岘港拦住法人进攻顺化,这已经是仁至义尽,别的事情。岂能再烦于中国。”鄂格欲转身离开。却被嗣德帝拉住了朝服的下摆,“请上使救命啊,”嗣德帝虚弱的说道,顺化五月份的天气,太阳已经很毒辣了,嗣德帝的嘴唇发白,“越南国无用,先失去了南圻,如今又让法人占领了北圻。接下去若是法国人南北夹击,顺化城必然是也要沦入法国人之手,这三百里江山我虽然舍得,却是不舍得和中华的父子之情啊!” 嗣德帝今日可把自己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居然连父子之情都说出来了,鄂格果然大为受用,虽然他和之前所说的决定毫无变化,但是他的态度缓和了起来,和阮文祥一起拉了嗣德帝,“殿下,您也是饱读诗书的。必然是知道古人的一句话,自救者,人恒救之。越南也是藩属里面第一等的强国,为何见到了法人就腿软了?”鄂格直接了当的指责越南人抵抗法国人不得力,还想天上掉馅饼,“如今越南自己没有对着法人动手,怎么能够指望我大清会施之援手呢?” “越南并非没有对法宣战,只是旧年屡次战败,国内无兵可用,就连驻守王城也不过是数百兵丁,就连昔日的政变也是靠着黑旗军......啊,黑旗军!”嗣德帝突然想到了这根救命稻草,“上使说的是黑旗军?!” 鄂格摇摇头,“贵国国内之事,本官不会干涉,国王你要用何人,与本官无关,不过您放心我来越南就是为了正本清源,明确中越之藩属宗主关系,只要法国人一日不退出越南,本官绝不会返回中国!” 。。。 刘永福阴着脸放下了手里的诏书,这是顺化府下达的嗣德帝的亲笔谕旨,把之前顺化平叛的功劳这次发给了刘永福,从三宣副提督转正,变成了正经儿的提督大人了,又有了一个爵位,一等男,这算的上下血本了,要知道越南对于爵位这个事情是十分谨慎的,极少将爵位赐给阮姓之外的外人,更别说一个中国人了。 “国王这是要和法国人一起把我放在火上烤啊,”刘永福感叹道,他的额头上都还有一点血迹,这是在升龙府攻防战上被流弹擦伤的,他一头从女墙上滚了下来,守城的黑旗军吓的什么一样,以为刘永福阵亡,乱了军心,这才兵败如山倒,一下子就把升龙府让给了法国人,“法国对我发出了悬赏令,嘿嘿,”刘永福站了起来,望着厅外的天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十分闷热,“想不到我刘某人的头颅居然还值十万法郎。” 边上的保胜城管带杨著恩沉声说道,“法国人好恶毒的计谋,悬赏令一下来,世人都以为我们黑旗军才可以和法军对抗,现在国王又下了谕旨,虽然没有明说要求出兵,不言而喻,已经把我们当做了救命的稻草,指望着我们和法国人拼命呢。” “我从中国出来,第一自然是被冯子材赶出来,无法在广西立足,第二也存了在越南这里立一番基业的心思,既然在中国无法立足,那么咱们帮着越南人打工,剿灭一些叛贼,这倒也可以,可如今他就想拿着这点什么男爵就让我为越南卖命?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背井离乡原本已经是无根漂泊之人,若是将来在这里伤了元气,何等滋味,想必越南国王是不会帮忙体会的。”刘永福,“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不少越南人已经来求过咱们了吧?” “是,特别是越南的商人,原本从升龙府出海的货物要不被查封,要不就是被课以重税,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我们客居此处,还是不能不顾及民心啊。” “可咱们的军备不够啊,就靠着陈文定送来的东西,也不够和法国人拼的,”杨著恩担忧的说道,“北圻各地把那些火枪分分,到咱们的手上,也没剩下多少了。云南那边,虽然现在没有禁止商贸往来,但火枪这种东西,商人们是不敢运出来的。而且现在商贸往来也少了,税收比上个月低了四成,算起来原因就是红河那边升龙府的贸易路线,断了。” 刘永福犹豫不决,“我现在若是挡在前头,只怕是吃力不讨好,老杨,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若是能够靠着这点子功劳归国,我二话不说绝不推三阻四。” PS:庆祝月票达到三百张,加更一章。请继续支持我么么哒。   ☆、推书啦! 当当当!推荐四本书! 第一本:以动物为题材的历史书,历史+生物,书名《隋蚁》,作者:黄灰红。 简介:现代人回到古代利用各种动物的故事。 精通各种生物知识的黎青山回到隋朝,发现对自己来说,这是一片广阔无比的天地。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正如蛇吃鸡,鸡吞蜈蚣,蜈蚣却能把蛇搞得肠穿肚烂一命呜呼。 蚂蚁、鳄鱼、猴子、巨蟒、萤火虫…… 没有随身系统,没有超能力,只有对动物的无比了解,主角如何才能愉快的玩耍? ——咳咳,这就考究作者的笔力咯。这是我的小弟,大家罩一罩哈。 第二本:《窃花》!这是一本公公写的书,看简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 苏洛重生了,被一个猥琐的老头从小养到大,本以为从此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就交给他了。谁知道刚刚长熟,就被派遣到帝都给大小姐当保镖了。从此,俏丫鬟、俊花魁、铁血寡妇、呆萌郡主、调皮公主、霸道女王等,一个个接种(打错字了,应该是‘踵’)而来…… 第三本:《辅国权臣》,当然了这个题目鬼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但是我看了一遍他的书,原来是架!空!的! 泱泱大宛,仓廪丰实,国泰民安。 然盛世之下,诸蛮虎视,藩镇势大,大厦将倾。 本意笑傲江湖的徐明远,踏上科考仕途,骑驴入长安。 至此,一段在朝为臣,暗夜称王,只手辅危国的权臣传奇掀开了帷幕。 潇洒浪荡的特务头目,嘴贱瘸腿的神偷弟子,没钱任性的钱庄少爷, 羞涩诚实的围棋少年,美丽傲娇的公主殿下,干净爱笑的少年杀手…… 这个江湖,这个庙堂从来不会无趣!!! 支持老乡小弟的书! 第四本:《督军》!!!!! 普祥真人,文笔真是一流,看的我如痴如醉,用语十分好,情节也好,就是不怎么肥,大家可以先收藏起来。   ☆、三十二、礼仪利益(四) 落叶归根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想法,刘永福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杨著恩叹了一句,他是很不看好刘永福这种想法的,却不好直接说什么,只是说道,“军主,可不是谁都有翼王那样的福气的。” 刘永福默然,“罢了,”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岁,“就在这越南熬着罢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亲兵急匆匆的前来禀告,“河口那里来了一批人!好像是官面上的,求见军主。” “官面上的人?”刘永福惊讶的说道,“什么人?他们带了什么?” “是一个吏部的主事,姓唐!还带了好几车的军火,火枪和火炮!” “什么?”刘永福站了起来,对于来的人是官面上的,他丝毫不觉得惊讶,同治年间开始洋务运动之后,云南的官办企业身上都有几品的官身,经常借道保胜城前往越南购买物资,这是寻常的事情,但是这军火,就令人费解了,刘永福心里百转千回,“叫进来!”见到亲兵转身而去,又连忙吩咐,“客气点!” 来的人自然是吏部候补主事唐景崧,只见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马褂,头顶一个**帽,见到了大马金刀坐在正厅上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就知道必然是这次所行的目的所在之人了,唐景崧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心里却提高了警惕,他朝着刘永福做了一个长揖。“灌阳唐景崧拜见提督大人。” 唐景崧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用官面上的身份来行礼。若是用官职行礼,这就是丢了朝廷的颜面了,毕竟刘永福的黑旗军还是叛军之属,刘永福站了起来抱拳还礼,“不敢当唐兄的提督之称,刘某见过唐兄。都是广西老乡。何须客气,”他朝着边上一让,“唐兄请坐,看茶。” 亲兵送上了茶,唐景崧喝了一口,眼神一亮,“好茶,有桂花和梅花的香味,桂花馥郁。梅花清冽,却不能掩盖茶叶原本的清香,是咱们广西的桂雨梅香!” “唐兄是识货的。”刘永福笑道,“一喝就喝出来了。” “我来保胜城之前。在两广总督曾大人那里也喝到一次,这茶不是难得的东西,却是要机缘巧合才喝的到,曾大人起居八座,自然什么物件都是顶好的,不过相比较之下,还是刘大人这里的桂雨梅香最好。” 刘永福眼角一跳。杨著恩不悦的冷哼了一声,显然他们对于曾国荃的观感是十分差的,曾国荃号称曾剃头,剃的可都是太平军的人头,“我这里的东西哪里能比得上曾总督哪里,”刘永福冷然说道,“唐兄说笑了。” “不是说笑,”唐景崧把盖碗放在了一边,笑着说道,“曾总督不是广西人,是喝不出这桂雨梅香的味道的,再好的桂雨梅香在他那里,也仅仅是茶叶的一种,在曾督的心里,大约还比不过海内的名茶,类似铁观音碧螺春狮峰龙井此类,而在提督大人这里,能用家乡的茶叶来招待唐某,唐某足感盛情,只是不知道提督大人心里,是不是怀念家乡?要知道梁园虽好,到底是非久留之地啊。” 刘永福避而不答,反而问唐景崧,“唐兄带了这么多的火枪火炮到保胜城是做什么?” “是送给提督大人的,”唐景崧说道,“提督大人现在想必是为了军备的事儿发愁,所以我自作主张,代提督大人从曾总督哪里讹了三百支德制火枪,十门虎蹲炮,尽数解到保胜城,提督大人请叫人都收了吧。” “这是何意?”刘永福说道,“我虽然缺军备物资,却没没有伸手讨要的道理,何况......” “何况和朝廷也不太对付,是也不是?”唐景崧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平静的说道。 “是,所以兄弟我有些疑惑,这些火枪是什么意思?” “自然送给提督大人的,所谓好马配好鞍,宝剑送英雄,这样的好火枪,自然要送给提督大人这样的英雄,黑旗军这样的劲旅才好使用,想必提督大人得了这些火枪,也不会要攻打进河口的。” 刘永福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唐兄,兄弟是粗人,以前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多少也知道老辈的道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是,若是兄弟能做得到的,自然是二话不说,拼了老命也要去做的;若是做不到,兄弟也决不会白拿人家的东西,黑旗军虽然穷,骨气还是有些的。这样不明不白的把东西送来,我倒是有些疑惑了,请划个道下来吧。” “好,提督大人是个爽快人,我自然也不能藏着掖着,”唐景崧站了起来,“今年正月,我上了个折子,奏请朝廷将黑旗军收编,纳为己用。” “什么收编!”杨著恩喝道,他站了起来,满脸怒火,“就靠着这么一点子火枪火炮就想把我们招安吗?” “先听在下说完,我说,黑旗军久在越南,熟悉本土人情,若是两方既往不咎,将黑旗军招安收编,用之对付法人,即可收之奇效,且可避免中法直接开战,超脱战外,更为便利。” “我与朝廷隔阂已深,一个逆贼的称呼是逃不了的,如何能够相信朝廷不是坐山观虎斗或是渔翁得利之举?”刘永福冷笑道,“如今中国财源滚滚,不差钱,自然一点点的火枪火炮不算甚么。再者我虽然居于保胜城,但也知道朝廷现在和法国人热乎的很,黑旗军算不上什么虎狼之师,不值得别人惦记。” “我就知道双方隔阂甚深,所以我请缨自己前来保胜城,一来送东西,二来呢,我也是当做特派员前来沟通协调,第三,是最最紧要的一件事,”唐景崧从胸前掏了一本折子出来,“是要把西圣她老人家朱批带给提督大人您瞧一瞧,看看她老人家是怎么个说法的。就在第一页。” 刘永福摊开了折子,朱红色的笔迹清秀坚定:“tian朝宽大为怀,凡我华夏子孙,但能御外侮,卫国疆者,不计前嫌,和衷共济,皆是中国的好子民。”   ☆、三十三、北圻金鼓(一) 不计前嫌,和衷共济! 这几个字震的刘永福简直要站不直自己的身子,他朝着身后腾腾腾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杨著恩连忙上前扶住,“军主!” 刘永福茫然的看着杨著恩,过了一会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他再低头看了看那两竖的朱笔小字,嘴里喃喃自语,一把扯开了杨著恩,大步走到了唐景崧的跟前,扬了扬手里的折子,“唐兄,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在下有多大的胆子几个脑袋,敢捏造西圣的朱笔御批?”唐景崧说道,“知道提督大人心怀疑虑,怕朝廷有借法人之后剿灭黑旗军,故此特意把这秘折带来给提督大人一览,怎么,提督大人快人快语,既然已经见了真招,那就划下道来吧。” “既然有太后的朱批,我自然没有二话,”刘永福朝着唐景崧跪下来行礼,“从今往后,黑旗军自然就是朝廷的军队了。” “好!”唐景崧点点头,扶起了刘永福,“我知道黑旗军久居越南,必然是十分想返回中国,这是必然之事,提督大人也无需记挂,将来一定能够成行!” 三人又各分主宾坐下,刘永福要请唐景崧上座,唐景崧执意不肯,于是左昭右穆的坐下来,“唐大人秉持太后旨意,来保胜城诏安黑旗军,所为之事必然是对付法国人,唐大人的折子上只有大略之策,接下去如何,还请唐大人示下。” 刘永福依然改口用官面上的称呼了,唐景崧摇摇头,“我是文人,不通军事。太后让我来云贵效力,也绝非要来夺提督大人的帅位,我只是参赞军务。联络中越、保胜城和国内而已,黑旗军的主帅自然还是提督大人您。若是粮草军火不够,我可以从云贵总督出支取,桂林那边也可以提供,实不相瞒,这第一批的火炮火枪就是桂林那里运过来的。” 桂林那边自然就是曾国荃!刘永福精神大振,在他看来,若是要消灭这几百号法国士兵,根本不需要朝廷在北边的精锐之师出马。靠着两广总督曾国荃的团练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剿灭。“这就是帮了大忙了,实不相瞒,黑旗军如今之困境有二,一是居无定所,异国他乡,身份尴尬,军心未稳。二是粮草军备无以为继,大人一来,这两件事儿都已经解决了,既然黑旗军有能使得上劲的地方。就绝不会给中国掉链子!” 刘永福慷慨陈词,他看的明白,若是一个人。一个军队没有可以让上位者可以使用或者是利用的地方,那么这个军队,这个人,根本就不需要存在,那么所有的承诺也会变成一纸空文,如今朝廷要用黑旗军,那么就觉不可能有什么推托的地方,要竭尽所能的办好差事,将来被重视了。才有可能有机会讨价还价。唐景崧点点头,“如今越南局势越来越差。我虽然没有福气朝见过西圣,但是她愿意让我前来越南联络黑旗军。也是有这个担心。” “什么担心?” “担心越南上下见到法人势大,而我中国却无任何动静,如此下去,他们必然倒向法人,其实对于百姓而言,法人和越南国王并无任何区别,大约除了王室,其余的人也是觉得到哪里不是为官。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杨著恩颇为冷淡的接话道,“若是如此,国内更是应该要大张旗鼓的派遣军队,也无需南下,只要和昔日冯子材一样,陈兵钦州,做出威慑之意,法人自然就不敢再有其他举动,越南国王也绝不敢倒向法人。” “朝中还未有定论,这是一定的,我也不瞒提督大人,”杨著恩的疑问的确是在理,唐景崧解释道,“大部分的人要求对法妥协,当然也不是说放弃越南,只是若是能用银钱解决越南之困境,必然也就不用动手,但是西圣派在下前来,要用黑旗军,那么绝不会说只是用谈判的法子了。” 唐景崧也是个狠人,“法国人在越南太猖狂,朝廷和法人的谈判就会不利,提督大人若是能够把法国人狠狠的教训一番,想必他们的气焰也就能弱下去的,至于杨大人,你所说的,倒也不是我不恭敬,若是两广总督能够动手,还关系黑旗军什么事儿?”杨著恩满脸通红,却也不得不承认唐景崧说的的确是实情。 “那唐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黑旗军把升龙府夺过来?”刘永福说道,“并不是刘某推托,只是黑旗军并不擅长攻城战,黑旗军擅长野外作战和突袭,若是要攻打升龙府,法人火器犀利,我军怕伤亡过大。” “提督大人又不是北圻总督,也不是越南国王的大将军,没有守土之责,升龙府在谁那里和咱们没关系。”唐景崧说道。 “那要教训法国人,就只能是消灭李威利了。” “提督大人说对了,法国人占了几个地方和黑旗军无关,这是越南人自己不中用,说句实话,越南人生死,和中国毫不相干,只是他近在两广云贵,如有波澜,势必影响国内,这才不得不关注一二,”唐景崧冷酷的说道,“西圣要的是看到法国人在北圻栽跟头,升龙府若是能拿下自然是最好,拿不下也无妨。” “这不过是几百人的法军,我相信黑旗军可以拿下的,杨大人刚才的疑惑我倒也可以再解答一二,如果是这么点人的法军就要国内大军出动,未免也不像样,有小题大做,杀鸡用牛刀之嫌,黑旗军先打发了法国人,若是接下去还有大风波,国内自然有人会站出来,绝不会让黑旗军孤军奋战,以寡敌众。” “如此就是甚好,”刘永福也不犹豫,站了起来,“吹动号角,我要点兵,看看李威利是不是三头六臂!唐大人,可愿同去否?” “固所愿,不敢请耳,”唐景崧站了起来,“请提督大人放心,粮草军饷火器,应有尽有!只求大人能败了法人!”   ☆、三十三、北圻金鼓(二) “败了法人,又能如何?”养心殿内,军机大臣都在,今日自然是谈越南的事情,越南事务紧张,慈禧太后她倒也不甚焦急,对着群臣笑道,“那也只不过能是求得暂时安宁罢了,”今日又是军机处议越南之事,“眼下法国人在北圻不过是六百人,六百人好对付,后头的法国政府不好对付,还是正经让用别的法子让法国人退出北圻才是正经。”她问恭亲王,“议政王,各国那边怎么个意思?” “英国大使不置可否,俄罗斯大使冷眼旁观,德国和奥匈国大使说愿意向法国施压,按照旧年的例子,靠着外国人调停是不成的,”恭亲王说道,他是清楚极了,这些洋人没有一个是不拿钱不得点便宜就肯帮忙的,“凡事还是要自己和法国人谈。” 恭亲王顿了顿,看了看慈禧太后,说道,“还有这法国大使艾伯特老调重弹,要越南脱离中国藩属的身份地位,并入法国。” 左宗棠微微冷笑,“越南从汉唐以来就是中国藩属,我倒是要瞧一瞧,谁敢签这样的协议,将天南一角让了出去。” “这自然是不成的,”恭亲王是若罔闻,“越南决不可让给法国人,这事关中国的体面,越南大使无非也只是漫天要价罢了。” “那他要怎么落地还钱啊。”慈禧太后接过李莲英奉上来的茶,打开碗盖,吹了吹。再喝了一口茶,闲闲的说道。 “大约还是要落在苏伊士运河股份上。”恭亲王说道,“为了让我们降价。” “这价格倒也不是不能让,只是我还是担心一点,如果将来法国人反悔怎么办?我到也不是说别人,单单就说我们在北海之地好了,暗地里的不算。明年上我们可就反悔过一次了。” 同治末年签订了一次北海领土的条约。这还只是占了一半的北海之地,可光绪八年的条约,已经将北海整个收入囊中,这完全是在于中国采取了撕毁条约,背信弃义的法子,这才占据了整个北海之地,如今的北海省巡抚已经上任三个月了。 “可以将两件事一同写入条约之中,如此可避免法国人反悔。” “不是条约的事儿,是若是法人反悔。我们有什么招数对付他,”慈禧太后摇摇头,“股份的问题,大不了咱们少赚些钱。之前花了一千万两法郎,若是不亏,卖掉也是便宜。我若是不为了中俄两国边境太近,故此给了俄罗斯克什米尔的地方,不然我也必然是寸土不让的,怎么保证法国人会履行退出越南?我如今瞧瞧,法国人的意思。只怕是能给越南留着北圻,都以是天大的人情了,我之前交代鄂格让越南同为中法两国属国,这点怕是法国人都不愿意。” “越南已经成为了法国人口里的肥肉,他们是不会轻易吐出来的,”左宗棠说道,“单单靠着谈判没有用!臣以为还是要从别的方面着手。” “朴存公你说说看。”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恭亲王,笑着对左宗棠说道。 “洋人们第一个就是要利,所以咱们先让他们在中国的生意都做不成,”左宗棠说道,“凡是法国人的生意都要课以重税,之前越南的货物到中国,都未成交税,这完全是看在《宗藩条例》的份上,想当然,都是便宜了西贡的那些法国商人,海关同样可以在越南所有商户都加收关税。” “总理衙门所有向法国购买的设备机器等一概暂停,之前支付的,也就算了,若是还没付款的,一律取消,没谈好的,终止谈判。” “理教院对于法国传教的一律冻结,转给英国或者是美国。”左宗棠说道,“这三样事,不用和法国人开战,也能让富宫人牙疼了。” “此外,法国是消费丝绸的大国,对于蚕丝的要求十分巨大,胡雪岩已经成立了蚕丝商会,那么接下来蚕丝出口的价格,就不是法国人说了算了,”这是左宗棠灵机一动想出来给胡雪岩增光的法子,“夏蚕马上就要上市,只要对外出售的蚕丝价格抬起来,法国人就会知道巴黎市面上的丝绸涨百分之十的价格,对于他们喜爱奢华丝绸的国人,是多大的打击。” “好,”慈禧太后赞许的点头,“这事儿可以做,佩蘅公,这是你户部的首尾。”太后直接了当的发话,“你把这件事儿办好。” 恭亲王微微皱眉,“艾伯特大使已经向总理衙门暗示,如果我们不能在苏伊士股份转让问题上有所让步,他们将会在越南继续行动。” “越南,难道就一只像样的军队都没有了?”慈禧太后不屑的说道,“他们自己个不争气,我还真懒得给他们出头。” “也不是没有,”景廉说道,“保胜城有黑旗军,虽然在升龙府败了一次,大约还没有伤筋动骨,还可以和法国人试一试手段。” “那就先看看,若是黑旗军能够给法国人一下狠的,想必艾伯特也不至于如此嚣张,居然敢对中国威胁起来了,真真是可笑,鄂格在顺化,我倒是有些担心,若是将来顺化沦陷,他那样刚烈的性子。” 李鸿藻连忙说道,“请太后下旨,让其返京。” 左宗棠冷笑不语,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恭亲王,“虽然咱们没有动手的想法,可也不能软了声势,若是一个官面上的人都不在越南,更叫法人看轻了咱们不乐意帮越南出面。” 这等于是拒绝了李鸿藻的建议,恭亲王继续问道,“请旨,法国人那边要怎么谈。” “先搁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先看看越南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慈禧太后笑道,“看看越南那边有没有人能帮着我们谈判。” 恭亲王卷着袖子走出了勤政殿,身后的景廉连忙赶上,“王爷,这事儿不对劲啊,怎么还要等一等呢。” “是要等一等,”宝鋆盯着左宗棠的背影冷哼一声,“看看人家会不会让法国人让步,讲真的,王爷,”宝鋆对着恭亲王说道,“昔日曾国藩在军机处都不敢对着王爷无礼,王爷如今的性子怎么这么好了?” 恭亲王长长吐了一口气,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也,昔日有小山帮衬着出谋划策,我凡事都有些底气,现在......这个湖南人,看上去大大咧咧,惯会得罪人,但是朝中只怕是他,最会扮猪吃老虎的,稍有不慎,只怕中了他的诡计,我这里实在是难为啊。” 恭亲王自诩不是什么才智出众的人,更绝非诸葛郭嘉一类的谋士,出谋划策,旧时有曹毓瑛,后来有沈桂芬,但是多智之人都是多灾多难的,沈桂芬病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如何能够再去劳烦他,让他再费神思量? 恭亲王摇摇头,三个人一起到了恭亲王的值房内,苏拉送上了茶水,宝鋆是会抽水烟的,这会子也来不及抽烟,先问恭亲王,“左季高说的三策,王爷是否要实行下去。” “发下去就是了,左季高虽然和我不对付,这事儿倒也做的靠谱儿,你叫海关的人去做就是,”恭亲王点点头,“我别的事儿是不担心,只是怕这些玩意搞起来,法国人会恼羞成怒,越南的事儿反而更难收场,如今还说把北圻留给越南,算是有个体面,若是李威利一股脑儿都占领了北圻,到时候只怕是一点点地方都不留给越南,咱们所谓的体面也成了笑话。” “可太后说要等,”宝鋆摊手,“这可没法子快起来。” “那我们就自己快起来,”恭亲王想了想,对着宝鋆说道,“如果接下来,苏伊士运河股份的这笔钱,马上就要派上用场呢?”   ☆、三十三、北圻金鼓(三) 宝鋆有些疑惑,“王爷的意思是?” “这笔钱,配蘅你是早就说过要准备好用的地方,”恭亲王低头喝了口茶,“如果急着用钱,那么就自然要和法国人让步了” 宝鋆明白了,当然就是醇亲王和崇绮载凌闹的那些玩意,“王爷睿智,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银子不够多,自然要谨慎点花,”恭亲王说道,他也实在是有了怨气,在军机处****被左宗棠抢了风头,这且不说了,关键的是崇绮提出的方案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饶是恭亲王已经极好的性子,见到了那个折子还是忍不住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让大家伙在外头都瞧一瞧,这个方案好不好,若是觉得不好,自然还要改,若是觉得好,那么这银子话的可就不算少了,大家觉得这个法子好,然后又没有银子,你这个户部尚书就等着被人抓小辫子吧。” 景廉略微有些担忧,但是也没说什么,宝鋆点点头,“只要把消息放出去,旗里头的大爷们自然会闹起来,到时候没有银子,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办不成这个八旗的改革自然也是白饶,按照太后的性子,是不可能让已经定下来的事儿办不成的,那么自然就会在苏伊士运河上让步,那里一让步,越南的事情就会得到妥善的解决,王爷,”宝鋆翘起了大拇指,“实在是高啊。” “越南的事儿若是能解决,那也不会有什么别的风波,和俄罗斯的事儿了了,那么接下去自然要好好对付国内的事儿,我这个领班军机也不能一味着看着藩属小国,国内的事儿才是最紧要的,同治朝十多年的太平,本朝也总要维持下去才是。” 同治朝以来,大的战争没有,小风波不断,中原腹心之地却一直风平浪静,这个角度来说,自然算的上的海清河宴,恭亲王这么一味求稳也没错。 外头走进来了军机领班章京高心夔,他朝着恭亲王微微鞠躬,“议政王,两广传来了消息,法国人从升龙府出发,朝着北圻各处派兵了。” “派兵?”恭亲王挑眉说道,“他就几百号人马,怎么派兵?” “越南已经进入了雨季,红河水势甚大,李威利有兵船可以运输士兵,且西贡已经发出了不少于五百人的援兵。” “我知道了,”恭亲王点头,冷漠的说道,“你下去吧。” “法国人居然发兵了?”宝鋆说道,“他们的野心倒也大,靠着几百人准备就灭了越南吗?” “无非是作势而已,”恭亲王说道,“法国人想要逼人就范,这姿态自然是要的。太后说要等,那么,咱们就等着瞧瞧,看看法国人是大获全胜还是四面楚歌。” 雨季马上就到来了,空气之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让人觉得闷闷的,十分不舒服,红河水波涛汹涌,朝着东方奔腾而去,升龙府的码头边上,巨大的兵船在水流的冲击下巍峨不动,站成两排的士兵扛着火枪踩着鹅步骄傲的上了兵船,升龙府的已经修缮一新的城墙上,法军主帅,交趾支那海军上校李威利,正拿着望眼镜看着码头上的动静,直到兵船驶离码头,一切都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微微的吐了一口气。 “上校您为什么要担心那些中国人呢?在我看来,他们失去了主宰升龙府的机会,那么他们绝不可能还有胆量再次来和我们无敌的法兰西军队进行抗争,您完全不需要担心。” “我们一切可都要小心啊,参赞先生,”李威利继续用望远镜看着红河两岸的动静,“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二十年前在北京城外遭遇的那场惨败吗?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法国,可是比现在的法国国力要强盛多了,士兵当然也是更出色,如果正面作战,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会败给中国人,但是他们使用了阴谋诡计,”李威利放下了望远镜,摇摇头,“我们的士兵就无法抵抗了。” “但是据我所知,这里的中国人只不过是被中国政府赶出来的垃圾,”那个参赞耸耸肩,摊手说道,“这和当初的情况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中国大概使用了全部的力量和资源来对付我们那几千个英勇的士兵,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士兵虽败犹荣,啊上帝啊,”参赞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这个该死的地方比西贡还要热,我们还是去凉快的地方继续讨论吧。” 两个人下了城墙,参赞继续说道,“这些人不可能在中国国内得到认可和资助,我知道的情报还不算少,是的,要知道现在越南的北边,广西和广东的统治者就是当年镇压叛变而得到高官爵位的一个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和叛乱份子妥协的,这和拿破仑皇帝陛下不会和反法联盟妥协是一样的道理。” “任何阴谋诡计是要建立在有一定实力的基础上的,这点我不否认,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的资助和支援,不能想象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发动自杀式的攻击,所以我相信升龙府是十分安全的。” “但是北圻还有很多地方不听从我们的命令,”李威利到了原来总督府的行辕,他已经把这个地方征用为自己的住所,“所以我向总督大人申请了援军,我需要完全占领这个靠近中国,而且幻想中国会来救它们的地方。” “上校先生,您会成功的,摆在我们面前唯一的障碍就是保胜城那群该死的中国猴子,”参赞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是主持运送鸦片进入云南的人,刘永福断了他的财路,当然是十分痛恨的,“只要打败了他们,那么不用说,顺化城里面那个愚蠢的皇帝就会放弃一切的幻想,老老实实的把整个越南交给我们骄傲的法兰西。” “是的,我对打败他们具有十分强烈的信心,不过这具体的打败方式,我不准备直接攻打保胜城。”   ☆、三十三、北圻金鼓(四) “不直接进攻保胜城吗?”边上的参赞有些迷惑,“保胜城是那些中国人的根据地,我相信只要攻打下那座城,整个北圻就没有成建制的力量和我们抗衡了。” “不不不,当然了,参赞先生你说的很对,但是我们的第一目标不是刘永福和黑旗军,我们的目标是占领北圻的重镇让越南人屈服,如果有必要,我相信我需要占领一些工业原材料的基地,比如煤矿铁矿,这些都是中国人所需要的,虽然不能够影响整个中国,但是中国南部的省份经济是可以受到影响的。这当然也是为了让中国人屈服,我们应该花最小的代价让北圻加快成为法国的领地,黑旗军,他们如果只是在保胜城不出来,我们甚至可以无视他,只要他不给我们添乱就可以了。” “您说的对,”参赞说道,“对于打战您才是专业人士,我只需要负责外交的事务就可以,上校先生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吩咐。” “是的,我需要您做一件事,参赞大人,”李威利笑道,“我们在北圻的举动中国人不可能没有动作来反应,那么为了避免我们不能够及时的了解到中国的反应,我希望您能去顺化一趟。” “去顺化做什么?”参赞先是疑惑的问了一下,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要我去接触那个顺化的中国使节吗?” “是的。我希望您能在他那里套到中国方面对于越南北圻事务变化的一些反应,这有助于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开展。如果实在拿不到什么消息,”李威利笑道,“我希望您能把他赶走,赶回中国去。” “他继续呆在越南,我们没有办法进一步在顺化进行行动,参赞大人您也看到了。起初我们是想要进攻顺化的。但在岘港外面被他这么一个外交人员挡住了,他是违背了外交人员不得参与军事活动的惯例,但是我再三权衡,也只能承认他的存在,的确是影响到了我的军事进攻。” “中国现在在国际社会上的地位不算低,那么外交人员我也不得不尊重一番,免得惹怒了中国,我们现在还只是有限度的对抗中国,不存在着要生事的想法。如果不是那个中国大臣的存在,顺化城早就攻下,到越南国王不得不要签订条约,来承认越南并入法兰西。” “既然现在不能动手。那就只能通过参赞大人来帮忙了,您去了顺化,只要把他赶走,软骨头的越南人一定会马上投降的。” “我明白了,”那个参赞点点头,“我马上就去顺化,听说那个中国人是十分迂腐的读书人。我对付迂腐的人最有手段了,上校先生请您等我的好消息。” “参赞先生,您一个人孤单单的去顺化,狗眼看人低的越南人说不定还会对您表示藐视,”李威利微微欠身,对着参赞笑道,“请不要担心这一点,强大的法兰西军队是您坚强的后盾,我们会在北圻开展一系列的军事进攻来配合您的外交行动的。” 几日之间,升龙府左近的城市连接陷落,等到法国西贡总督府一等参赞到达岘港的时候,李威利已经亲自率领大军剑指升龙府西北方向的山西省了。 刘永福已经穿戴好了铠甲,提督府外传令的士兵来来往往,众人的脸上都是肃穆之色,可见有一场大战就要发生,唐景崧匆匆赶了过来,朝着刘永福拱手示意,“提督大人,你是要准备出征了吗?” “是,法国人已经朝着西边行来,山西省左近乃是煤矿之地,这些煤矿出产素来都是运到广东的佛山或者是运到昆明去炼钢用的,若是丢了,只怕是两地的煤要大涨,”这是为中国计,“我还未曾和李威利交手过,不知道他的作战风格和指挥手段,所以要迎上去瞧一瞧。” “如今国内的军火尚未到齐全,”唐景崧担忧的说道,“如果和法国人发生战斗,我只怕黑旗军伤亡过大,法国人是已经武装到牙齿了。” “唐大人勿扰,”唐景崧的话的确是为黑旗军着想,刘永福十分满意,解释道,“唐大人的方针我已经知晓,是要让法国人难受,而不是自己去送死,他们势大我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两厢差距如何,毕竟之前和法国人的战争,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我原本对着越南国王的诏书视而不理的,若非在唐大人这里得了准信,兄弟们日后能够返乡养老,这心思定了下来,什么事儿,什么人都不惧。先探了法人的虚实,我们再定接下来如何行事。” “提督大人深谋远虑,是唐某多疑了,”唐景崧听到了刘永福飞解释,释然的说道,“那唐某一同陪同提督大人出征就是。” “不妥,”刘永福摇头,“您是京师来保胜城的,身份尊贵,岂能上战场,我虽然不欲和法人决战,但是小规模的战斗是必不可少的,刀枪无眼,刘某实在是难以保证唐大人安全,大人还是作坐镇保胜城的好。” “我虽然是文人,胆气也还是有的,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唐某命该绝于此地,怎么样躲也躲不过,我入越南,第一个自然是联络黑旗军,第二就是要瞧一瞧法人到底凶悍如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了正面的接触我才能够给中枢继续上折子,作为朝廷应对越南之事的参考,唐某虽然不才,但是留在提督大人的身边,参赞军务一二也还是可以的。” 刘永福再三劝说,唐景崧只是不从,一定要随着刘永福出征,刘永福无法只好答应了下来,两人出了提督府,到了红河岸边,船只马车等已经准备妥当,刘永福素来不做什么战前的宣示讲话,只是拿着三牲祭拜了天地,又将唐景崧从国内带来的一千两银子下发,作为开拔费用,绣着北斗七星的三角黑旗被大风吹得烈烈起舞,刘永福站在船头上,右手按刀,望着红河水的神色刚毅。 PS:  来点打赏和月票吧!!!!!!!!!!!!!!!!!!   ☆、三十四、条例风波(一) 备受中法两国瞩目的李威利和黑旗军之间的争斗似乎却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五月初三日,李威利从升龙府出发,没有往西北方向的保胜城进宫,而转过身子,朝着西南方向的春梅、新安、西乐等地方进去,他倒也不滥杀无辜,每到一处,就是驱逐当地官员,勒令他们立刻离开,用法国人的商人担任地方的长官来治理,看着他的行动,似乎要把顺化城在此地的统治进行连根拔起,并大有将北圻和中圻隔断的趋势,他派了一百人的队伍分兵南下攻打清化,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已经占领了整座城市。 而刘永福亲自率领了黑旗军在新安和李威利遭遇之后,稍微对抗一番就随即败退,一直退到了黑水河畔的乐松,李威利见状调转方向,朝着乐松缓慢的试探性进攻,途中遇到了许多越南的军队,但是触之即溃,毫无作用,反而助长了法国士兵的嚣张气焰。两厢在苏乐松左近开始了交战,时间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个月,黑旗军进攻软弱无力,但是守城做的甚好,火器也极为凶猛,李威利欲绕开乐松城,直取黑水河畔其他城市,却被杨著恩的小队人马一时间骚扰在左近不敢脱身,他又不敢孤军深入其他地方,于是只能是在乐松一带焦灼。李威利几次三番寻求决战,但是刘永福龟缩乐松城一直避免正面的战斗,于是,进军受挫,那么法国人的态度又软了下来。 储秀宫前的体和殿,慈禧太后在用早膳,自从杏贞成为太后之后,就把储秀宫前头的体和殿打通,作为自己的用膳起居之处,最近的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最近的胃口欠佳,她倒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只见到一碗野鸡丝拌松茸酱银丝面。倒也用的不错,吃了小半碗。又喝了半碗紫米粥,也就放下了,慈禧太后漱了口,用手帕按了按嘴角,“这么说,法国人怎么想的?” “和总理衙门的谈判之中透露出想要在苏伊士运河上让步的意思,”李莲英放下了手里的折子,对着慈禧太后说道。这是顺化送回来有关于北圻战事的秘折,消息远远比两广总督送上来的要详尽和准确。“这是一方面,不过他们也在秘密的申请西贡方面派出更多的援军,毕竟只有六百人的士兵是很难吞的下整个北圻的。” “那看来对于黑旗军的帮助还是很有效的嘛,”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信步走下了丽景轩的台阶,伸了伸懒腰,“若是论做生意,那边花不了多少银子,苏伊士这里就能赚回好几十万了。” 太后在廊下看了看新进的紫色茉莉花。又到了暖阁里头,宫人们奉上来茶,太后喝了一口。“我倒也不指望法国人让步,嘿嘿,我巴不得他不让步。” “你是管着宣礼处的,我也不瞒你,小李子,你说,这越南的局势,若是要和法国人打,咱们有没有胜算啊。” “奴才不知道军队上的事儿。不敢妄言,但若是举全国之力。打败法国人,想必是不难的。”李莲英说道。 “可若是举全国之力。打那么几百号法军,未免也是大炮打蚊子,小题大做了,所以我现在根本就不愿出兵和法国人斗。” 慈禧太后继续说道,“那么怎么样让这几百号人变成几千人,或者是几万人呢?现在就比如是小孩子打架,怎么能家长都出来打小孩子呢??要打也只能是家长互打嘛。所以我要说暗地里帮着黑旗军在越南那里绊住法国人,起码也要小孩子们打架打的好看些,若是一下子越南人都打的哭鼻子了,我难道厚着脸皮亲自挽袖子去打那几百号人?” 李莲英说道,“太后圣明,法国人的确是软了。” “现在就软了,接下去的戏还怎么唱?”慈禧太后拨了拨护甲,“就算现在和法国人签订了条约协议,也一定是解决不好越南的问题,与其现在遮遮掩掩,讳疾忌医治不好病,还不如把一切东西都爆了出来,干干脆脆的都割了就是。告诉唐景崧,不管如何,今年年底之前,我要见到李威利的人头。” 李莲英恭声应下,“他们原本就可以拿下这些人的,如今有了两广和云贵的支援,我想着若是不能全歼这六百人,”慈禧太后眯着眼,“那么也太不中用了,若是真的这样不中用,那么都死在越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后又问,“消息可别传出去。” “太后放心,兵部那边已经关照过了,都说是把这些淘汰的火器,拿到云贵去平叛,此外两广总督曾大人也说要训练各族狼兵团练,需要火枪火炮,请旨要求支付,军机处那边已经同意了。” “那就好,现在还不到掀盖子的时候,我想着恭亲王虽然温和,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前强调“衅端不可自我而开”,但也有命令滇桂两省当局督饬边外防军扼要进扎的措施应对,这样并不是没有准备,只是应了一个词,那就是“举棋不定”,不过慈禧太后心里已经打算要暗地里做好准备了。“要什么火枪火炮,你叫高伯足去办,能挤一点子出来就挤出来送过去,保胜城离着河口一江相隔,方便的很,我这私底下的动作,也就没必要让议政王他知道了,原本就是有人扮红脸,有人扮白脸。眼下可真忙,接下去还有八旗的大事儿要办,越南的事儿,让黑旗军先顶一顶。” “是,”李莲英说道,“有件事儿,奴才要向西圣汇报。” “什么事儿?” “议政王福晋的侄儿瑞宝,这些日子和八旗里的体面人物来往的极为密切,也时常进什刹海和议政王见面。” 太后的眼神微微一凝,“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见面都说什么??” “议政王那边不甚清楚,和八旗中人见面交谈的事儿,无非是最近八旗改革的东西,听他们的意思,是想让瑞宝出面,到恭亲王处游说。”   ☆、三十四、条例风波(二) “他们倒也是也不笨,”慈禧太后淡然说道,“知道烧香要拜真佛。” “太后才是真佛,别的人那里算的上真佛呢?”李莲英笑道,“那些人只怕是走错了庙,拜错了菩萨。” “别拍马屁,那他们到底商议出什么章程没有啊?”慈禧太后说道,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肃杀之色,“若是老老实实的找章程寻路子,什么都好办,若是不老实的,我也不在乎这刻薄的名声多几分。” “也有串联之事,但是如今承恩公那里滴水不漏,大家还不知道这内情如何,人心惶惶之余,也不敢有所行动,免得师出无名。” “不知内情,是啊,他们还不知道内情如何,”慈禧太后喝了口茶,闲闲说道,随即想到了什么,“不对!折子已经到了军机处了!他们不会不知道!” 话语刚落,一个小太监垂着手进了来跪下禀告,“太后,八旗的宗亲、和都统佐领等聚集了起来,朝着宗人府过去了。” 慈禧太后眼睛猛地缩小,慢慢站了起来,“他们要去做什么?” 宗人府的衙门就在礼部的后头,靠近了棋盘大街,市面上的消息,看门的衙役都还不知道如何,只是见到越来越多穿着四品乃至超品的镇国公、辅国公,还有镇国、辅国、奉国、奉恩将军林林总总这些宗室,乌压压的套了紫缰马车到了宗人府面前。这些是宗室,还有八旗的牛录佐领、协领、都统等也纷纷来了不少人。原本门可罗雀的宗人府一下子热闹非凡,这些人到了宗人府前头,也不闹事,一群人径直拿了厚厚的垫子出来,放在水泥面的地上,屁股一蹲。盘腿坐下。各人按照品级坐下,为首的是镇国公奕询,大家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默然看着宗人府的大门。 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儿,宗人府的门子们消息最是灵通,知道宗人府这些日子就要准备着和礼部一起弄八旗爵位和丁银改革的事儿,那里还不知道这些大爷们来要做什么?连忙屁滚尿流的进了大门内禀告,一个宗人府的主事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见到这样的场面不免脸色巨变。他走到了奕询的跟前,打了个千,“给国公请安,您吉祥!不知道您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是什么个意思?” 奕询半合着眼,胖大的脸上面无表情,边上的太监跪在一侧给他撑伞,听到了这个主事的话语,他也不正眼瞧他,只是看着宗人府宝蓝色的牌匾,“今个看到宗人府门口天气不错。想着众人每天里头逛戏园子遛鸟,不太晒阳光,所以叫了几个人来一起在这里晒一晒。” 奕询说话倒也不算刻薄,边上的一个辅国公眼睛一瞪,“你是什么牌位份上的人物?也敢来找我们这些黄带子说话?下五旗的东西,也敢在爷面前饶舌,趁早告诉你,今个来,我们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趁早给爷离了这里,免得到时候闹起来,我直接拿了你进宗人府下大狱!” 那个主事不大不小的碰了个软钉子,他不过是下五旗的小姓,不敢和这样的天潢贵胄说什么重话,点头哈腰笑着说道,“您老安逸,我请里头能说话的人出来陪您聊天。” 他起身看了看左近,早就围着了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中国人的天性就是爱看热闹,将附近的胡同路口堵得个水泄不通,他擦了擦了额头的汗,快步走了进宗人府,载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他素来是坐镇宗人府的,而崇绮一向都只在礼部,醇亲王更是不会轻易涉足此处,他看到了乌压压坐在宗人府面前的一片人马,脸色顿时差了几分,这样的烂事可就摊上自己这里了。 事关自己,不得不上前,载凌朝着奕询打了个千,他虽然是穷苦的宗室出身,可也是十分擅于交际的,“给四叔请安,四叔您吉祥,各位爷吉祥,今个天气虽然好,可到底也不是正经晒太阳的日子啊,”奕询在家里头行四,所以载凌是这样的称呼,“若是中了暑气,可就不好了。” “我们吉祥不吉祥的不打紧,只要贝子爷您吉祥就成了,贝子爷飞上了枝头变凤凰,到底是忘了都是黄带子的人了,跟着一个蒙古的下作东西一起变的法子要把爱新觉罗的黄带子都折腾死,我们可不敢吉祥!”奕询没有说话,边上的那个辅国公当着急先锋的角色,一番话含酸带着讽刺的意思,说的载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您这话说的可是笑话我了,那里敢这样子不顾及各位爷的,若是真有这样的心思存了,管叫五雷劈了我。” “甭废话这些没用的,”那个辅国公喝道,“我们来这里,就问一句,你们这个什么八旗改革,爵位削减,到底是怎么弄的。” “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呢,国公爷您急什么?”载凌赔笑说道,“凡事有上头做主呢。” 奕询闭着眼不说话,还是那个辅国公出头了,“什么没定,市面上早就要传开了,什么铁帽子都都要撸了下去,宗室什么尊贵的身份,都要递减,最后就是平头老板姓一个,八旗的人尽数开革出旗,一次性给多少银子就完事,怎么地,把咱们当叫花子要饭的?我们这些太祖太宗的子弟,到底还算不算天潢贵胄!” 辅国公越说越怒,边上的人也连忙起哄,“没有我们的老祖宗们,这大清的江山现在还能坐的这么安稳?算什么?上屋抽梯鸟尽弓藏吗?只要让七王爷出来,当着我们这些八旗老少爷们说一句,就敢说一句,说咱们列祖列宗和这大清江山没有半分关系,这些爷们和太祖太宗都没半分关系。我们即刻就走,什么废话都不说,你们要闹什么八旗开除,什么宗室递减,我们都不干涉!” 这样的话,谁敢说?就是西圣当面,她也不敢这样说,载凌觉得头上的太阳越发炽热了起来。   ☆、三十四、条例风波(三) 恭亲王摊开了手里的折子,看着崇绮和载凌一起弄的八旗改革条例初稿,“八旗的人,都去宗人府了。∑,.” “八旗的人都去,宗人府门口那里,怎么坐得下?”宝鋆笑道,“光京师里头,那就不止十万了,无非是各旗的都统佐领协领这些主事的人罢了,再加上宗室,这也不少人了。” “这个稿子,实在是可笑,”恭亲王合上了折子,推在了一边,“一群人,闹了这么些时间,还有老七看着,就弄出这个一个玩意?这不是要改革,是要人的老命。”恭亲王站了起来,活动了几下胳膊和手臂,“眼下让他们闹一闹也好,免得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分寸。” “我说王爷,七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宝鋆说道,“这事儿可是他拿总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他难不成也不要咱们这位皇上的万里江山了?” 恭亲王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定是王恺运捣的鬼,老七在那里,估摸着也是和内阁大学士一样挂着个名儿,震慑一下宵小罢了。” “咱们王爷出手,七王爷也算不上什么真佛了,”宝鋆笑道,“这场面怕是七王爷压不住。” “压不住才是好,这样的方案若是我同意了,明日就别想出门,那些宗室的长辈们会要了我的命,”恭亲王转过身,穿上了朝服,“再怎么样,也不能闹起来,凡事要缓和的做才是,你叫人也拟一个八旗改革的法子出来,总是要少些反对的声音才好。” 恭亲王也不是说不愿意改革,只是他不能接受如此犀利刺激的方案,宝鋆点头应下。见到恭亲王穿上了朝服,又戴上了帽子,奇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外头有了热闹,咱们的太后还坐得住?”恭亲王戴上了帽子,对着宝鋆说道,“你瞧着。等下太后必然要叫起。” 话语刚落,苏拉走了进来打千行礼,“王爷,太后叫起了,请军机们都过去。” 宝鋆从坑上下来,笑道,“咱们王爷是可以去四喜班抢程长庚的生意,唱诸葛孔明了。” “胡说八道,”恭亲王得意的笑骂了一句。他挥手让苏拉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着了苏拉:“太后现在在见谁?” “七王爷,”苏拉回道,“他今个恰好在御前当值。” “老七?”恭亲王疑惑的说道,“他来养心殿做什么了?”他这个御前大臣素来只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这也是父子难得见面的时间,养心殿的差事一般是惇亲王和孚郡王还有景寿、奕劻、伯王轮值。奕劻一般只是照看弘德殿读书的事情,今日怎么来了? 一个满章京进来打千。“高章京去了通政司。” “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有了事故,又要凑一起商议一番了,”宝鋆不屑的一笑,“不知道这两个臭皮匠。能不能越过咱们王爷这个诸葛亮,王恺运倒也罢了,他在通政司再怎么着,也不敢扣折子,但是这高心夔在军机处碍眼的紧。”宝鋆对着恭亲王说道,“不如趁早打发了才好。” “这次中枢的折子泄露了出去,佩蘅公你说,谁该负责?”恭亲王说道,“难不成叫我们这些军机大臣负责吗?” “自然是领班军机章京了。”宝鋆和恭亲王相视一笑,一起出了军机处的值房,左宗棠、李鸿藻、景廉已经候着了,五个人一起走到了养心殿外,今日御前大臣当班的是惇亲王,惇亲王见到了恭亲王,十分不满的对着恭亲王说道,“老六,你那边搞什么名堂,闹出这样大的风波来!” 惇亲王还以为是军机处的责任,恭亲王倒也不好分辨,微微一笑,“五哥,你这话说的,这当差做事儿的那里能不闹风波的?这么多年了,咱们见的风波还少吗?” “倒也是,”惇亲王点点头,“我瞧着你可真累,什么时候得空了,来我府上高乐一日,偷个闲,”惇亲王转过脸对着后头的几个人说道,“你们一起来。” 也只有惇亲王敢在御前这么大刺刺的招揽军机大臣一同饮酒作乐,众人知道他的脾气,太后也从来不说什么,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去惇亲王的府上去看几出精细别致的小戏,更不会说什么。 恭亲王问惇亲王,“五哥,怎么老七今个来了?” “太后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李总管一个人在里头伺候,不一会就叫老七了,这才进去没多久。”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李莲英掀开帘子,醇亲王就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复杂,似乎有着激动却又胆怯懦弱的神色,见到了恭亲王,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六哥,”他打了招呼之后,也不和恭亲王攀谈,对着惇亲王说道,“五哥我出宫去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左顺门,上了马车,刚才在养心殿的一番谈话一直在心中翻滚。 先是行礼,“起来吧七爷,小李子,看座。” “今天外头不少八旗和宗室的人去宗人府闹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醇亲王一惊,“奴才不知道。” “是刚才的事儿,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你总知道是为了什么事闹起来的吧?”慈禧太后盯着醇亲王说道。 醇亲王当然知道,他又不是愚笨之人,“是为了八旗改革的事儿?”他站了起来,准备跪下请罪,被慈禧拦住了,“别动不动就跪的,这时候不忙着请罪,你出去把他们打发了就是,不管用什么法子。” “这,奴才怕是做不了。”醇亲王为难的说道。 “是不肯做吧?七爷,”慈禧太后歪在炕上,闲闲的说道,“你办这件事,还是搪塞的居多,这原本我也不管,横竖只是要用您的名号镇住就是,可如今有了乱子,那说不得,也只好请你这位皇上的生父出马了。” “太后,奴才不敢当。” “这大清的江山将来都是要交给皇帝的,是吧?”   ☆、三十四、条例风波(四) “将来这江山都要交给皇帝,那你还不要出一把子力气吗?”慈禧太后看了一眼醇亲王,这么说道,“你也知道这八旗如今不中用了,弊端多的很,别的不说,昔日文宗皇帝在时,可是连禄米都发布出来了,这些年也只是因为开洋务办工厂,海水般的银子收进来,八旗的禄米,这些王爷贝子贝勒的体面才勉强保全住,可万一将来呢?将来没有了银子,这些人该怎么办,还不如趁着现在生发,一并解决了才好,”慈禧太后喝了一杯茶,“你现在年轻,帮着皇帝打发了,将来皇帝就可以做一个太平天子了。” “干事的人不要惜身,你那个六哥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惜自己的名声了,”慈禧太后说道,她看着若有所思的醇亲王,“凡事奋勇向前,才是为臣的本分,若是个个想着自己的前程和荣华富贵,那怎么把国事办下去?昔日我可是听说七爷你的才敢和昔日的怡贤亲王允祥差不离的,怡贤亲王如何行事,还要我说一番给您听吗?” 慈禧太后看着醇亲王离开,她长长吐了一口气,想到之前和高王二人密议此事的场景。 “他们准备闹事?怎么闹事?”慈禧太后冷笑,“现在兵在我手里,枪也在我手里,若是敢闹事,和昔日一般,直接灭了就是。” 太后说的十分霸气,但是高王二人伺候太后许久。焉能不知道这仅仅是一番气话,高心夔摇摇头。“如今并非是昔日的场景,他们到底也只是坐在宗人府前,就连打骂也是没有,西圣秉政,不可一概杀之,若是将宗室等人一扫而空。明面上不敢说话。暗地里生事,咱们就防不住了。”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们又不是学着本格等人造反,他们不乱了规矩,我怎么能乱了规矩,若是这治国理政杀人就能成事,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亡国之君?崇祯皇帝杀的人可不算少了,到了,还不是自己吊死在煤山上。”慈禧太后苦笑。“这事儿不能小看,原本是想要把这件事爆出来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还没准备好。眼下可真是变成了夹生饭,外头的消息怎么样了?”慈禧太后问李莲英。 “除了高大人加的内容之外,别的更是不知道那里流传出来的流言,上三旗之外,其余的尽数开除出旗,除了成年男丁之外,妇孺都不发放禄米。有的说要把八旗的人都赶出去,赶到东北老家去吃冰喝雪,更有甚者,说朝廷准备着把他们收罗起来,送到越南去和法国人打仗.......” 太后怒极反笑,“这都是哪门子的鬼?他们但凡是中用些,我倒是肯给他们机会去和法国人打仗,到时候这打仗回来他们只要是够,什么爵位都肯给。可惜啊,我这手里头都有官帽子了,红带子和黄带子都是这样的没出息,”慈禧太后咬着牙,“就会在这些地方给我闹场面出来,若是可以,我巴不得他们去越南送死。” “太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儿,”高心夔担忧的说道,“这稀奇古怪的事儿出来,说明有人在外头推波助澜,想要这件事儿好看,若是八旗的事儿阻了,将来想要第三次提起这件事,可就不好办了。” “宗室的人倒也罢了,怎么这些八旗的官儿也出来了?”慈禧太后疑惑的说道,“我之前办八旗官学,简拔有学问的旗人子弟当差,从军,这可都是照顾了八旗的人,怎么还有人对着不满?” “八旗的这些都统佐领,一个个都是吃着禄米的出息肥起来的,八旗有改革,第一个受损的就是他们,”高心夔说道,说起来道理也简单,这些八旗下发的禄米银子就像是以前军队里面克扣的军饷一般,素来都是有留一部分损耗和折扣的供这些八旗的官员分的,虽然不多,但是胜在细水长流,而且是白拿的,不废一点力气,“他们自然要闹起来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那还是有人在里头挑唆了。” “且不说这个人是谁,为何要阻拦八旗改革,只是议政王的样子叫人担心,他的态度,到如今还是不甚明了,”王恺运说道,“但凡改革这样难的大弊端,中枢最紧要的还是需要一个铁腕的人物去实行,不惜自身去帮着西圣您承担一切骂名和污水才是,恭亲王爱惜羽毛,只愿意做贤王,不愿做得罪人的王爷罢了,这样的人在中枢,可是不妙啊。” 慈禧太后脸色一沉,“这说的远了些吧?” “不远,七爷不是军机大臣,崇绮没人信服,载凌根基不稳,没有人拿总定夺是不成的,左中堂原本倒也使得,可惜不在旗里头,这名分就不够,难不成凡事要请西圣亲自出马吗?” 太后默然,“我知道了,这且不忙,先把宗人府外头那些大爷请回去才是正理儿,让谁去?” 王恺运看到了慈禧太后的态度默然不语,“一事儿不烦二主,还是要落在醇亲王的头上,”高心夔接话说道,“只要太后晓以利害,醇亲王必然会料理好这件事儿,说不定,如今这事儿不会是坏事。” “咱们虽然没准备好,外头的人一样也没准备好,无非就是堵门而已,若是不顾及脸面,那么让他们随意也可,如今他们谣言传的越厉害越离谱,将来我们把真正的方案拿出来,他们反而觉得会可以接受,这样阻力就会少却许多。” “这么说也是,那就先叫七爷!”慈禧太后吩咐李莲英,一直在殿内不说话的李莲英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既然如此,索性就把外头的那些一板一眼的谣言都写进去,伯足,要快,明后日就拿新的方案出来让大家见一见!嘿嘿,他们乐意这样,我就写出来请他们瞧一瞧,”慈禧太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我到底是敢不敢。”   ☆、三十五、长坂坡上(一) 这是想火上浇油把这把火烧的更旺了,高心夔深觉不妥,正欲开口谏言,见到了边上的王恺运朝着自己微微摇头,于是把满腔话一概咽下,只是退了出去。 两个人退出去的时候,醇亲王还未到,养心殿外静悄悄的,王恺运卷起了马蹄袖,“伯足,什么事儿咱们办去就是了,”他对着十分忧心的高心夔说道,“太后知道轻重,何况这脓包也要尽早的发出来才好,若是一直烂在肉里面,怕是什么好肉也弄坏了。” “太后难道是真不明白是议政王捣的鬼?”高心夔说道,“这事儿来的蹊跷,怎么会有外头的一群人约起来去宗人府闹事。” “议政王没有这样的胆子,”两个人下了汉白玉的台阶,“他最后会把消息传出去,让着外头的闹罢了,说起来,八旗这些官儿还有宗室有爵位的,对着这次改革是十分抵触的,倒是底层的人,原本就是生活没了着落,也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说上话,反而不会有什么阻力。” “这也是如今,将来他们若是没有了禄米,日子没有了着落,别的地方又没安排好,没有出息给他们,”高心夔警告道,“闹起来就不止这几百号的人了。” “这不是咱们该愁的事儿,银子那里来,人怎么安排,都是宗人府该关心的,咱们该做的,”王恺运背着手对着高心夔说道。“就是如何把这事儿推下去,不要被人阻在这里。进不得退不得。” 恭亲王等军机大臣进了养心殿,刚刚行礼完毕,恭亲王就率先说话了,“太后,宗人府那里闹了大乱子,究其缘故。都是因为崇绮等人的八旗改革之策不能用所以才惹得宗亲沸腾民怨汹涌。请罢之!” 慈禧太后十分惊讶,她在帘后沉默许久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崇绮等人的八旗改革之策,我也已经瞧过,虽然冒进了些,到底也是为国分忧的,若是能够推行下去,想必是与国有益。” 恭亲王摇摇头,“他不是与国有益。这是要断了我们大清的根基!” 恭亲王显然很少时候说的这样斩钉截铁,就连左宗棠也偏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恭亲王,“就说这世职袭之罔之替的宗室爵位,按照律例。可废也可以杀,却不可如此一概罢之,昔日太后免了怡亲王、郑亲王两王,又杀了豫亲王和睿亲王,把这两个铁之帽之子之王废了,大家都没有二话,毕竟是他们犯了事把祖宗传下来的爵位给弄丢了。这怨不得别人,可若是把没有罪过,且祖宗们对朝廷有大功的人这样无缘无故废了,必然是人心尽失,国朝根基不稳。” “这是宗室,此外八旗乃是本朝昔日第一精锐,虽然现在兵力不济,武力衰退,报国之心却还是清晰可见,昔日长毛为乱,南边凡是有满城的地方,无论老少都一概战死,绝不从敌,这骨气可别比人要强得多了!崇绮等人居心叵测,将这样对着国朝最忠心的人都要拒之门外,将来若是有变,太后欲从何处找这样的忠贞之士?” “崇绮等人之改革,也绝非所有人都一概摒除之,”慈禧太后说道,“他也不是不晓事的,绝不会做出这样大的折腾出来,现在外头的风声如此的难听,说什么要把八旗一概开除,并不给禄米,不给差事,不给出息,这绝不是我的本意,我想着这些人,”慈禧太后扫视众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殿内寂静无声,没人接话,“那按照议政王的意思,”慈禧太后继而说道,“这八旗的事儿怎么办?” 太后似乎有退缩之意,恭亲王说道,“崇绮等人的法子不够用,且不能够谨慎平和的处置,换人就是。” “换了人也不见得办得好,”左宗棠摇头晃脑,“凡是这等大事的变动,没有几个愣头青在前面冲锋陷阵,是做不好的,若是刚开始就一味求稳,凡事先存着退缩的意思,那么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左宗棠存了讽刺恭亲王凡事求稳的意思,宝鋆反驳道,“左大人请慎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八旗的事儿和你无关,若是想要发表意见,还是先请抬了旗再论就是。” 左宗棠哈哈一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身为军机大臣,这大清朝每一件政事我都有权过问,难不成八旗和宗室是化外之人?还是另立一国,难道只是归着议政王管,不归西圣和皇上管?” 这话说的诛心,未免有质疑恭亲王携宗室之威要压制两宫一样,宝鋆顿时变了脸色,正欲反驳,左宗棠却不给他这个辨白的机会,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虽然不在旗里,可到底也是有着爵位在身的,如今爵位改革,我身上这个一等公怎么承袭,也是需要思量一番的,宝大人你说不在其位,我可是在其位了,我自己也关心,那里不能说话了?” 恭亲王也不和左宗棠分辩,只是对着慈禧太后说道,“请太后三思。” 帘子后沉默许久,“这事儿还不急。” “宗人府那里已经闹成了一锅粥,怎么会不急?”宝鋆大声嚷嚷,“太后请三思啊,若是国内动荡不安,对于洋务这里,要和法国人交涉苏伊士、越南的事儿,都是没有裨益的,如今国内尽量要平稳,千万不可给洋人们有可乘之机。”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这两件事儿都是一起的,八旗怎么改,都是要花银子的,若是洋人有了可乘之机,在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额度上大做文章,将来拿回来的银子若是不够,那么在八旗改革的事儿,咱们说话就很难说的响亮了。” “这事儿还不急,”慈禧太后慢悠悠的又说了一遍,“八旗的人心自然是顶顶总要的,可这些八旗里头的官老爷们,自然也算不得代表什么八旗人心,我已经让七爷去宗人府料理此事了。”   ☆、三十五、长坂坡上(二) 老七?”恭亲王疑惑的说道,这个老七不是一向不惹事的吗?怎么今个就这样还要去揽事上身? “先看看七爷能不能把这事儿处理了,”慈禧太后悠悠说道,“以前说到底这事儿也是摊给他,如今不问他什么缘故,也不让他出马先试一试,就把这件差事给他撸了,不合适。他若是不成,再把这事儿交给军机处办就是。” 话说到了这份上,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了,五个人准备退下,慈禧太后悠悠发话,“议政王请留下,其他的人跪安吧。” 宝鋆看了一眼恭亲王,倒退着走了出去,恭亲王就站在了东暖阁里头默不作声,珠帘之后人影绰绰,帘子后头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把帘子拨开,穿着明黄色吉服的慈禧太后就走了出来,这是临时性的见面,太后倒也没有带朝冠,只是梳了素日的大拉翅,太后做到了炕上,东暖阁的隔间墙壁上有一副大字是乾隆皇帝的御笔“龙”字,慈禧太后就坐在炕上,恭亲王转过了身子,“六爷,八旗改革的事儿,您给我说句实话,这里也没有外人,您到底是同意不同意啊。” “我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不能由着他们乱改,”恭亲王说道,“且不说别人,我这身上的世之袭罔之替乃是先帝钦赐的,国朝的爵位岂是儿戏?再者说了高宗纯皇帝钦定几个铁猫子王以来,这些年废了不少。我也没什么二话,到底是罪人作孽。可若是一概都免了,这样的事儿,怕是有违祖训。” “什么祖训?”慈禧太后毫不客气的说道,“祖训是八旗子弟出为兵,入为民,这才是祖训。你瞧瞧这些八旗的子弟。那几个是担当上的这句话的,不去戏园子茶馆子遛鸟抽大烟,肯出门当差,这已经是八旗之中的了不得人物了,更别说当兵,你瞧瞧如今四九城街面上的,肯入新军的无非是那些穷到家的八旗子弟,一般的人过得去了,根本就不会想要去当兵。” “空有这些一番忠心有什么用?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八旗若是能够堪战,我还需要闹什么团练,办什么新军!”慈禧太后说道,“这爵位自然是不会乱来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她的话语软和了下来,“这外头的谣言,你是知道的,只有一半是真的,我需要这样的谣言流传下去。” “太后的意思?”恭亲王抬起头,慢慢的问道。 “他们现在绝望了。将来若是再有了希望,他们就会珍惜这一切,再者但凡是改革,总是有人收益,有人丢了权利和利益,但是这就是改革,昔日若不是得罪了清流,一定要开洋务,现在哪里有这样的场面,这事儿不交给军机处,也是为了将来好人可以军机处来做,七爷不在中枢,得罪个把人没关系。” “可若是这消息平息不了呢?”恭亲王追问,“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头一个奕询,就是老五太爷的儿子,英宗皇帝的侍读,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打发的掉的。” “若是将来平息不了,那么自然就先追究是谁把消息散出去的,”慈禧太后说道,“军机处里头总有有人负责的,管着文书的章京,自然可以开缺了。” “太后说的是军机领班章京吗?” 慈禧太后点点头,“是,还有,别的人不管,六爷的事儿,您放心,绝不可能有什么变故的。”慈禧太后结束了这个话题,也不容恭亲王再说什么,“好了,六爷您跪安吧,过几天就要去圆明园的,听说福晋身子大好了?打好了就一起到西郊来,咱们家几个妯娌倒是难得一见,园子里空的紧,叫她得空了进园子玩乐一番也是好的。” 恭亲王神色复杂的走出了养心殿,到了军机处的值房,宝鋆和景廉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见到恭亲王回来,连忙围了上来,“王爷,太后怎么说?” “没怎么说。”恭亲王摇摇头,上了坑,喝了一口茶,冷笑了几声,“这倒是把我当做猴子耍呢。” 宝鋆和景廉不知道恭亲王所指的何事,不仅面面相觑,恭亲王闭上了眼,眼皮下的眼珠子一直在跳动不已,“秋坪,你去请李保定过来,我有事儿请教他,别叫太多人知道。” 这事儿应该是苏拉去请就是了,但是恭亲王说的郑重其事,景廉也知道轻重,点点头就出了门,“军机处里头可真有意思,和我天天唱反调的人越发多了,”恭亲王对着宝鋆说道,愠怒的说道,他是旗人勋贵的做派,一般发怒也是不上脸的,今日这样皱眉恼怒的样子已经是极限了,“外头有个高伯足,内里有个左季高,我什么事儿都不用办,就和他们扯皮得了!” “可这李保定也不会一味着帮着王爷啊,”宝鋆忧心忡忡,“他说到底和左季高是一样的人,都是文人性子。” “那我就给他一个体面,他不是想要把他们的人拉进军机处吗,只不过是我拦着,这事儿没成罢了,”恭亲王站了起来,准备站在值房前迎接李鸿藻,“只要是他承诺在八旗的事儿支持我,再把左季高的气焰打下去,我就让他的人进一个到军机处。” “太后是不乐意见这些清流的,多一个也分不到差事去,无非是气势上多一份罢了,这没关系,”恭亲王沉声说道,“八旗的事儿,我是一定要管一管的,容不得他们乱来。” 宗人府外,围着的人群越发多了,“嗨,我说,这场面可真是难得一见啊,”一个拿着凉帽扇风的挑夫笑道,“我以前就见过兵部和吏部衙门口那些候补的官儿要闹着差事,今个这些凤子龙孙,怎么也闹上了?难不成,他们闲散日子过够了,也追着要差事了?” “这位大哥您就不懂了吧,这些人那里是要追着要差事呢,是怕今后这富贵日子没有了!”   ☆、三十五、长坂坡上(三) 人声鼎沸,十分热闹,那个挑夫听到了这话,不由得奇道,“这位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会没有富贵日子呢?四九城里头,最尊贵体面从容的就是这些国公们了,不用应付差事,又有银子,最是潇洒不过,那里会没有富贵日子呢?” “你就不知道了吧,”京师之中,侃爷最多,说起这些官面上的事儿也是最勤快在行,边上的人听到这个挑夫有些不熟时事,顿时来了兴致,“先皇后的阿玛,就是承恩公爷,积水潭宅子的那位,帮衬着七王爷一起要把八旗的铁杆庄稼给砍咯!” 这个人到这个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就等着挑夫搭话捧哏,挑夫果不其然就应了上来,“哎哟,这可是破天荒!国朝这百多年了,谁都没敢这样做啊,这个承恩公爷,别的不说,这胆子可是比天还大!” “自然是大啊,可谁都不乐意这铁杆的庄稼被白白的砍了,”那个人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场中的人,“瞧见没,这可是来发作了。” 两个人话音刚落,边上敲锣打鼓,两派人举着牌子旗帜等走了过来,还有净街的侍卫,四九城的人眼睛毒的很,一看就知道是一副亲王的仪仗就到了,看戏的人来了兴致,“瞧着了没,嘿,是哪位王爷来了,不知道是来帮忙还是添乱的,这出戏可真够有意思啊!” 前门大街三庆班的大戏园子。今日倒是难得的空了起来,门口的水牌写着“杨月楼——《长坂坡》”都吸引不到今日的看客。不用说上座率,就看着门口人来人往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处戏砸了。 杨月楼自从程长庚手里接过了三庆班,又时常进宫侍奉,这在外头演出的时候就极少了,但凡是亲自涂抹登台。都是满城轰动。更是梨园界的一大盛事,怎么今个砸了呢? 其实也算不得砸了,一个男子掀开了包厢的帘子,朝着外头看去,只见满庭都是珠宝闪耀的模样,仔细一瞧,都是些妇人之类,他摇摇头,放下了帘子。“人心不古啊,”他对着室内的另外一个男的说道,“这年头,内眷都堂而皇之的出来看戏了。” “杨老板。号称是杨天官,自然是仪表堂堂,你说他唱的不如程长庚,也不是梅巧玲那样的旦角儿,怎么就这么红?幼樵兄,您说这是为什么?”一个斯文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个银质的鼻烟壶在把玩,见到了这个幼樵兄说的话。不由得笑道,他的腰间系着一根黄带子,显然是宗室中人。 “自然是杨天官仪表堂堂了。”那个幼樵兄笑道,“不然这些女子也不会如此对天官趋之若鹜。” “是啊,但凡是有一点比别人厉害的,自然就值得追捧,这相貌也是其中一项嘛。” “竹坡兄话里有话啊,佩伦倒是奇怪的紧,今个外头这闹得沸沸扬扬的,您怎么坐在这里还安之若素?”张佩伦坐了下来,厂商的鼓点敲响了,“竹坡兄您可是宗室里头的得意人物。” “我算什么得意人物?某只不过是在这翰林院当差罢了,”那个竹坡兄哑然失笑,他真是如今风头最紧的翰林四谏之一的宝廷。他隶满洲镶蓝旗,是郑献亲王济尔哈朗八世孙。同治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侍读。光绪改元,疏请选师保以崇圣德,严宦寺以杜干预,覈实内务府以节糜费,训练神机营以备缓急,懿旨嘉纳。大考三等,降中允,寻授司业。是时朝廷方锐意求治,诏询吏治民生用人行政,宝廷力抉其弊,谔谔数百言,至切直。与张佩纶,黄体芳,张之洞号称‘翰林四谏’,直声振天下。今日就是这两位,张佩伦和宝廷的聚会,选在了三庆班一起看戏,“比不得那些煊赫的宗室国公将军什么的,外头哪出戏咱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唱,还是安分守己的在这里瞧杨天官就是了。” 《长坂坡》,选自《三国演义》第41回“……赵子龙单骑救主”,故事叙述:刘备自新野撤走,在长坂坡被曹操夤夜率兵追及,与所属部队及家眷失散;赵云舍死忘生,单枪匹马冲入曹营,屡涉险境,终于万马军中救出简雍、糜竺;后又奋力拼搏,保护甘夫人及刘备幼子阿斗,突出重围。后人有诗赞曰:“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古来冲阵护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这是一出武戏,但是杨月楼嗓子好,岂能不唱上几段,所以大家都伸着头等着,张佩伦笑道,“这里头的戏,还比不上宗人府那里的戏,我说竹坡兄,您什么个意思?我都还不知道呢——论理我也不应该问你,不过咱们的交情,我若是厚着脸皮问问,想必竹坡兄也不会在乎小弟的无礼。” 老生扮的刘备挥着马鞭上了戏台子,后面跟着一群兵士和甘夫人糜夫人等人,他凄凉的唱道,这是一段西皮原板:“扶老携幼奔江陵。桃园弟兄威名震,匡扶汉室秉忠心。曹操专权违圣命,奉诏勤王功未成。徐元直打马,”这里转成了西皮流水:“许昌奔,三顾茅庐访孔明。指望同心扶汉鼎,谁知兵败走樊城。哎,眼看此情珠泪滚。” 刘备显得仁义无比,宝廷听了一段,转过头对着张佩伦笑道,“你若是问我,我也就直说,你说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是郑亲王的后代,不过这也不必提了,如今这郑亲王爵在那里都不知道,黄带子虽然是黄带子,可实在是没享受到多少福气,昔日做什么事儿都不成,只能是勤勤恳恳的读书,我这算是上进的,不过也是因为有个好额娘,若不是她咬着牙做些针线活给我补贴,那里能如今中了进士,又点了翰林呢?反倒是这个黄带子的身份阻了我别的差事。” “你要说进衙门当差,或者是当个笔贴式,可昔日郑亲王端华闹了这么一出来,我和他算的上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不牵连到已经是极好,那里还能指望是当差呢?愚兄的身子也不好,不能厚着脸皮去从军,所以也就自古华山一条路了,所幸中了进士,如今有了官神,这才饿不死,我又不算什么得了便宜的人,怎么可能觉得这八旗,这宗室,还是好事儿吗?” “说的也在理,”张佩伦点点头,“八旗的人——不是我说坏话,混账的居多,你瞧见了没有,今个在宗人府,那些人的样子实在是可笑,跪在宗人府的门口,把勋贵的体面都丢尽了,这让我响起了前明那些破落的宗室在明世宗的时候也在宗人府闹过事,这场景和现在到底是不同。” “自然是不同,昔日他们敢殴打礼部尚书堂官,如今他们敢吗?别说是载凌贝子,若是承恩公当面,他们也不敢动一根手指头,只敢这么地痞无赖似的赖在那里,这些人胆子没有,胃口倒也还是大,”宝廷冷哼一声,“怕西圣手里的刀罢了。” “这是无妨的,他们不做乱,西圣也不敢杀人,到底是自己的饭碗,他们不想丢了这个铁饭碗要挣扎一番也是常事,我瞧着崇绮的法子,怕也是大张旗鼓小心处理的样子居多啊。”张佩伦笑道。 “世人怎么会看的这么清楚?”他指了指戏台上的赵子龙,杨月楼的赵子龙一出来,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唱念做打无一不精,引得全场纷纷叫好,那些贵妇小姐们,手里的手绢包着金银物件不要命的朝着戏台上丢去,“都是先紧着自己的利益担忧罢了。” 张佩伦的小厮踮着脚走了进来,“老爷,七王爷到了宗人府了。” PS:  加更六百字求订阅哈。   ☆、三十五、长坂坡上(四) “马来!”赵云高喝一声,地下又是连片的喝彩,他挥着马鞭上了场,四下看了看,“黑夜之间破曹阵,主公不见天已明。” “哦?”张佩伦一挑眉,对宝廷说道,“七爷出动了。” 赵云继续唱道,“赵云既然受重任,上天入地去找寻;催马向北来探询,只见简雍倒埃尘!”他扶起了简雍上了马又唱,“烦劳报与主公听,说俺拚命找夫人。” 简雍再三拜谢骑马下场,宝廷眉毛一挑,“幼樵,这还要说吗?这事儿是七王爷主抓的,现在这么闹起来,他脸上没有了光彩,还能的好?自然是要帮着弹压才是。” “那我们就等着看吧。”张佩伦挥手让亲随退下继续探听消息,两个人复又看起戏来。 “都给我起开!”宗人府前,醇亲王的戈什哈侍卫长不耐烦的挥手,亲兵们连着刀鞘的腰刀没头没脑的朝着围观不明真相的群众打去,“那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交头接耳围观的!” 几下轰赶,老百姓们就抱头鼠窜,只留下了一地瓜子壳果皮纸屑,好像众人赶了个集一般,醇亲王下了轿子,瞧了瞧地上的样子,眉头微皱,载凌围了上来,急急的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醇亲王点点头,走到了奕询的跟前,“我说老四,这大热天的,”醇亲王拿了一个帕子出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油汗,“坐在这里闹的是哪出啊?” 奕询的父亲是惠亲王绵瑜的第四子。惠亲王是道光皇帝的弟弟,咸丰皇帝的亲叔叔。所以按照现在皇帝的辈分,应该喊他一句:“四叔”,是堂叔的关系,他虽然是绵瑜实际上的长子——之前三个儿子都早夭了,但不是嫡子,所以没有袭承郡王的爵位。但是他昔日是和同治皇帝一起在弘德殿读书过的。到底有些体面还在,所以他敢在载凌面前摆谱,却不敢在醇亲王面前放肆,他挥手让边上擎伞太监把油纸伞收起来,“七哥,您吉祥,今个四弟来这里,不敢放肆什么,只求一句公道话。” “哦?什么公道话?”醇亲王扫了一眼地上的其他人。这些人倒是也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什么扇子鼻烟壶什么茶水一应俱全,倒是有些像野外踏青春游的样子,他袖着手站着。“听载凌说,他身份不够,不够听你们这些国公将军们说公道话,所以,我这亲自来了,怎么,我这个亲王在这里。够不够听你的公道话啊?” “七哥来了,自然就是够了,”奕询说道,“兄弟们这样闹出阵仗,也就是为了找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来,听道听道我们这些人的心里话。” “那你说就是,”醇亲王招招手,亲随搬了一张官帽椅过来,醇亲王坐了下来,接过了盖碗,喝起了茶,“我在这里听着。” “七哥是知道的,在场的这些人,对着朝廷、太后和万岁爷,都是忠心耿耿,是绝不敢有什么贰心的,有贰心的那些叛贼,也已经尽数处罚了,只是如今这传出来的消息,实在是叫人心寒,”坐在地上的一百多号人只是拿着眼盯着醇亲王,“我们虽然对着国朝没有功劳,但也绝没有罪过,为什么我们要和那些罪人一般,都被开除出旗,而且还要丢了爵位呢?” “在座的黄带子和红带子,说到底,都是爱新觉罗的家人,如今虽然离着万岁爷的关系远了,可往上几辈算,都是列祖列宗的亲兄弟!怎么地,现在离着皇家关系远了,难不成这血缘,宗人府都不准备认了吗?” “太后重视旗下的奴才,这不打紧,所谓寒门出孝子才子,谁叫我们也没那个才干当差呢,自己没本事,老老实实呆着就是,可这祸从天降,”奕询沉声说道,“明白无故没有得罪人就这样事儿发了!” “大家伙也不要什么,只要说话算数的人出来,朝着大家说一说,朝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还是不要这些宗室和八旗的子弟,原本也是候着七哥您来的,您既然来啦,大家伙也有了主心骨,这个八旗改革的法子是什么样的,大家伙就等着您的一句话了。” 醇亲王袖着手眯着眼,把盖碗递给了亲随,“我说你们也太着急了些,朝廷什么公论都还没出来,你们就这么上赶着跳出来,怎么着,再怎么减总是轮不到你们的,那些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哪一个不比你们着急?好么,压轴的没上,你们倒觉得自己是个腕儿了!” “他们靠着这洋务的厂子,商船,矿产,这些股份投进去一样一样的那里会缺银子?”边上的一个辅国将军嘟囔着,“根本就看不上那些银子。” 醇亲王利剑似的眼神扫了过去,那个辅国将军不敢抬头对视,低下了头,“当初都叫你们投硬质的,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羡慕眼红了?以前要是跟着内务府紧一点,如今还怕没银子花?现在倒是来说嘴了!” “这和银子没关系,这赚钱不赚钱,原本是各自有命数的,”奕询沉声说道,“若是我们没有那个命,赚不到钱也是自己没福气,但是这祖宗的体面,朝廷的俸禄,是自己赚钱比不了的,难不成自己会赚钱生发了,朝廷该出银子就要不出吗?” “就是这个理儿!” “且不说这个,那么谁告诉你,这些东西要一概撸了?”醇亲王摆摆手,“要知道如今的折子还没定,只是到军机处讨论罢了,这事儿没定,所以你们急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再怎么样,将来的改也不会比过去要差。” “这话就算是七王爷您说的,我们也不敢信,”边上那个呛载凌的辅国公冷笑道,“谁都知道崇绮那个蒙古鞑子铁了心要弄死我们宗室的人!” 三庆班的戏园子里头,张佩伦和宝廷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赵云在杀的三进三出,“长坂坡上我定睛瞧,见到主母抱着阿斗在人潮,见此景不由得我心急如焚,也只好跨战马,拿长枪,入了虎穴,再把忠义来报!好贼子!”赵云一个剑指,嘟了一声,长眉倒竖,“敢伤我少主,赵子龙绝和你曹军不善罢甘休!” “今日不管如何,看来七王爷都要出风头了,就是不知道是好的风头,还是不好的,若是丢了脸面,将来想必也不用办别的差事了。”张佩伦说道。 “七王爷有太后撑腰,不会有事儿的,”宝廷说道,“你瞧着他现在这样鹌鹑一般,昔日也是敢做敢讲的莽王爷一个,大家伙以为他性子好,只怕是忘了他以前的样子了。”   ☆、三十六、当阳桥头(一) “忘了人家的性子,今个可有他们的苦头吃了。” “你放肆!”醇亲王轻轻喝了一声,“那是承恩公爷,孝哲皇后的父亲,如今瑛皇贵妃的义父,什么鞑子?你也敢这样说话?要不去西圣跟前分辨一二?” 辅国公顿觉失言,却还是忿忿不平,“一个汉人女子,算的什么?” 醇亲王眯起眼来,“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了,这样围着,可没什么好事儿,今日先回去,这事儿,原本也是我们议了不算的,八旗议政王会议总是也要开几次,听听大家伙的意思,到底如何,总不能是十分亏待了各位,这事儿,西圣也有数。”他站了起来,“这样闹在这里成什么样子,到底叫老百姓们瞧着笑话,说你们这些黄带子红带子们和朝廷不是一条心。” “王爷,”一个奉恩将军冷笑连连,“您是知道的,旗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若不是这实在没法子,大家伙也不至于豁出脸面围着宗人府,您的面子虽然大,也不至于大到了这样的地步,大家伙没有句准话是不会离开的。” “要什么准话,你说!”醇亲王这可真的有些怒了,在烈日之下暴晒了这些日子,自己可是没准备齐全来的,不比跪在地上的这些,什么龙虎人丹都一一备齐,自己好说歹说,这些人都不听,急的满头是汗,他沉下了脸对着那个奉恩将军喝道,“我倒是听听你们有什么牛黄狗宝可以掏出来的!” 见到醇亲王阴了脸,那个奉恩将军有些胆怯,奕询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来了勇气,硬着脖子犟道。“只要朝廷下旨,凡是宗室八旗爵位依照前例,一概不动。我们才会退下去。” 醇亲王大怒,反而嘿嘿冷笑。“你们几个都是这个心思?”大家见到了醇亲王脸色不好,有几个人心里惴惴不安,但是这时候骑虎难下,八旗爷们丢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自然是一样的。”几个人稀稀落落的回答道,“都是一样的心思。” 那个奉恩将军见到后头的人都支持自己,斗志顿时就起来了,见到醇亲王只是冷笑不语。以为他被自己将军将住了,越发来了劲,“若是这样的旨意下来,我二话不说,一步一磕头,进宗人府给七王爷请罪,王爷要杀要剐,或者是圈禁高墙,但凡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众人连番喝彩。把在戏园子练就的叫好声都用在这宗人府大门前,一时间叫好声连天,似乎哪一家的名角儿在这里唱堂会一般。醇亲王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众人,他又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继续喝起茶来,众人见到醇亲王无动于衷,反而声势又弱了下去,最后直到了没有声音。 “劲儿都消了?”醇亲王看着天上,也不看众人,慢悠悠的说道。“劲儿都消了,就听我一句劝。我当差这么多年,别的没有学到。只是学到了一句话,那就是,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赚的,你们这样子闹,丢的可是自己的面子,和朝廷半分关系都没有,自己没本事只会瞎胡闹,这面子和里子是什么都赚不到,到时候只会成为四九城的笑话!” 恭亲王送走了李鸿藻,转过头对着宝鋆笑道,“这个李保定,举荐的人倒也不算很差。” “现在这些清流断档断的太厉害咯,”宝鋆说道,“之前可有十多年,足足是一个清流的进士都没招,这可是大伤元气了,若不是西圣换了主意,只要李保定这批人都老了,底下的人成不了气候,就什么都没有了,翁常熟,是个好人选。” 翁同龢家事渊源,一门三尚书,是海内有数的学问大拿,且德高望重,又是帝师,入直军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不过宝鋆也提醒了恭亲王:“他昔日在户部,到底是有些权柄拿过去的,虽然还不及如今的阎敬铭,却不是和李保定那种一味着只会说道德文章的人,入了军机,可是难办啊。” “不难办,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恭亲王解决了一件事,心情也好了许多,他转过身,盘腿坐在了坑上,“将来咱们呢小心着些就是,他进来我是要对付左季高的,这点事儿做不到,那么自然也可以退出去,毕竟只是军机处上学习,翁常熟若是实在难缠,我就把八旗的事儿交给他去办,看他敢不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这事儿他不敢,”宝鋆笑道,“翁常熟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不会把自己这样推上风头浪尖的,八旗的事儿,除了咱们王爷,谁都办不下来。” “这事儿,我原本是不想沾染的,翁常熟爱惜羽翼,难不成我就不爱惜吗?”恭亲王说道,“只是看着他们闹得实在是不像样,这才要想接过来自己办,免得他们办砸了日后这事儿就不好再操持。” “七王爷去了宗人府,只怕也没什么用,”宝鋆笑道,“那些大爷说好话是没用的,这件事可见到的就是要灰头土脸的收场了,等着王爷救驾呢。” “我又不是赵子龙,救什么驾呢。”恭亲王笑道,这时候在外头守着消息的景廉走了进来,“不好了,王爷,宗人府那边似乎动上手了?” “动上手?”恭亲王大吃一惊,“谁动手了?是老七?” “具体还不清楚,大约是七王爷,毕竟门口的那些人是没有戈什哈护着的。” “快快快,”恭亲王一叠声的喊道,“叫人去看看,叫警察署去!” 宝鋆和恭亲王面面相觑,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无比,居然动了手,就算没有什么伤亡,但是这样的事儿,对于政局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宗人府前,乌压压的一地人听到了醇亲王的讽刺话语,不由得都红了脸面,“七哥,”奕询低声喝道,他的脸上也十分难看,“大家都是天家一脉,凡事要留些颜面!”   ☆、三十六、当阳桥头(二) “颜面?”醇亲王冷笑道,“我给你们面子了,你们给我了吗?我这么苦口婆心的说了长篇大论,你们倒是好,一点儿反应没有,我可是立下了军令状,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径直来找我就是,你们倒好,还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来,怎么地,以为朝廷,军机处是你们家开的?要怎么地就怎么地?” “什么事儿都要按照法度规矩来办,世易时移,这世道和以前的不同了,八旗的福气享受了这么多年,也是个变革的时候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祖先这么多年传下来的爵位,接下去可就要靠着自己的本事再去挣了,什么饭都比不上自己当差赚钱来的饭吃的香。” 醇亲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奕询:“四弟,你是个明白人,我也知道,这些人里头就属你的脑子最灵光,我的话摆在这儿,你若是听得懂,将来自然有你们的好处,今日就给我一个面子,都退了家去,今日就不要闹了。” 奕询听懂了其中一些的话,所以有些犹豫,这样大张旗鼓的出来,若是无功而返,将来又如何立足?别的人犹可,自己这个面上出头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硬下了心肠,“七哥,不是咱不相信您的话,只是事关重大,不仅关系着老祖宗传下来的铁饭碗,更是关系着八旗爷们的面子,这名和利都占了。实在是退步不得。”他环视后面坐着的一群人,“这些八旗的兄弟们也是同一个意思。” 之前众人都是等着奕询的意思。见到奕询坚定了立场,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边上的人已经按捺不住怒火,见到奕询说完了话,连连冷笑,论起嘴皮子功夫。这些人是半点都不差的。“我们倒是不敢说朝廷是我们开的,只怕是有人的儿子当了皇帝,倒是把这个朝廷当做自己家开的了吧?我告诉大家伙,不能够,啊,里头有西圣老佛爷,外头有贤王恭亲王,别的人想要当操莽,先要过了这两位的关儿!” “就是。更别说咱们这些忠肝义胆的黄带子红带子们了!” 奕询边上的那个辅国公更是冷笑连连,“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容不得我们自己手里头丢了,若是丢了就是败家子。我知道七王爷现在生发了,往后就是妥妥的太上皇,那么看的上这亲王的家业?自然不会为了我们这些人出头了!” “大胆!”醇亲王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什么词语让他十分的在意,只见他跳了起来,一个跨步上前,给了那个辅国公一个响亮的巴掌。“你好大的胆子,什么话儿都敢乱嚼舌头根子!” 那个辅国公大约从娘胎出来都没有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昔日就是娘老子在时候也不舍得打骂的,今个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居然被醇亲王打了,他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醇亲王,脸上迅速的红肿了起来,又羞又怒,“好你个老七!”他跳了起来,把垫子踢到了一边,“别以为家里头出了一位万岁爷,现在就摆起太上皇的谱儿来,居然还动手打人!我且告诉你,我的太爷和高宗皇帝谈笑风生的时候,你在那个娘们的腿肚子里都不知道呢!什么身份,我呸!飞上枝头你还能成凤凰?怎么地,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他一味着上前,扯开了自己的朝服顶戴,就穿了一件中衣,“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把八旗的人都开了出去,这天大的祖宗基业都归了你们爷俩受用是不是?今日我就脱了祖宗传下来的龙袍凤冠,”他把自己的脑袋朝着醇亲王顶去,边上的人怎么拦都拦不住,“你来,你且来,最好今日就杀了我,不然明日我就去太庙哭太祖太宗去,瞧一瞧如今居然后代也出了这样的奸王!撸了大家的爵位铁杆庄稼不说,还要人的性命!” 醇亲王也是气急了这才打了一下,打了之后自己的脑袋反而清醒了过来,见到那个辅国公朝着自己冲来,连忙后退了几步,那个辅国公见到醇亲王退却,越发得意了起来,“我告诉你,醇老七,你若是今日不敢杀了,你就不算什么爷们,更不算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以后见到爷们我,就不要摆什么亲王的架子,太上皇的派头!呸!” 三庆班里,赵云护送着刘阿斗下场了,这会子轮到了张飞表演的时间,只见穿着石青色戏服的张飞雄赳赳的上了戏台子,“耳听得西北杀声震,曹操连夜兵势狂!主公已退下当阳桥,留下我燕人翼德张,且不忙!”张飞一个顿足立案甩靠旗,扎了一个稳稳当当的马步,挤眉弄眼似乎在做思索之色,“看那曹操人马,犹如潮水一般,咱的人马不到百骑,倘若杀到此处,叫咱老张是怎样地杀,怎样地战?哎呀,这……有了。”张飞挽须,翘起了脚,显然是有了主意,“三军的!你们将树梢砍下,绑在马尾之上,从东跑至西,从西跑至东,跑起尘土以为疑兵之计。你们与咱老张跑哇,你们与咱老张跑哇,你们与咱老张跑哇!” “动起手了?”张佩伦站了起来,这可不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儿,在他看来,这样多的宗亲闹事,唯一让步的只能是朝廷,可动起手来,将来可是不好说了,宝廷也十分惊奇,“怎么会动起手来了?” “这可比这三庆班的戏儿有意思多了,”张佩伦奇道,“套好马车,咱们去赶一个晚席儿!竹坡兄,同去否?” “自然是同去。” 边上的人尤嫌不足,闲闲的又加了几句酸话,“也就是我们现在没了权势,家丁也不曾有过,若是以前生发的时候,说不定就要起兵勤王了!” “就是,就是要清君侧,把这些蛊惑圣心的人都杀了,先杀了蒙古的崇绮,再杀了满人的叛逆载凌!” 原本淡然看着闹哄哄场内的奕询听到了这句话脸色大变,连忙正欲喝住,但是这些人见逼倒了醇亲王,轻易那里能够听劝,越发顺着嘴什么难听的话儿都说出来了。 醇亲王哈啊哈一笑,场内的人倒是被震住了,一时间集体失声,醇亲王哈哈一笑,看着奕询顿时变色的表情,不屑一顾的哼了哼,随即肃然喝道,“大逆不道!” “清君侧诛奸臣是你们这些起子说的话吗?我今个是看明白了,你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爵位丁银,是要这大清江山啊,清了君侧,接下去是不是要改换天子了!” 三庆班的戏台上,张飞横着蛇矛站在当阳桥上,白脸的曹操看了张飞的样子,念白道:“此人威风凛凛,倒是一员虎将!来人,问过姓名!” “呔!桥上那一将官,通名受死!” 张飞白道:“燕人张翼德!” 问话的那个白鼻子丑角大叫一声,顿时吓死,张飞呀呀乱叫,又大喝三声,“吾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和你爷爷一战!” “呔!你们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哪个有胆量的近前来,与咱老张决一死战!” “哎呀,扯呼!退兵!” 最后一天再求月票。 PS:  加更四百字哈,凌晨你看到的可能是盗版章节,白天再刷新一下就是正常咯。   ☆、三十六、当阳桥头(三) 醇亲王连连冷笑,脸上涨的通红,“老四,你们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昔日雍正爷也被你们这些宗室在勤政殿里头逼得手足无措,现在皇帝年纪还小,你们倒也学得十成十,只不过是换了地方,到宗人府这里撒野了,你以为没人敢杀人了吗!啊!” 这时候醇亲王的气势反而起来了,场内的众人反而倒是气焰消退,不复之前的嚣张,奕询推了那个人一把,让他跪下,“胡浸了什么马尿,在这里也该乱说话!”奕询对着恭亲王说道,“七哥,他们并不是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我瞧着这个意思都还不够!来人,”他挥挥手,吩咐戈什哈,“把这些乱臣贼子都都给我抓起来,也没必要去别的地方,直接先关在宗人府里头,等候西圣发落!” 奕询脸色惨白,“七哥!”他低声喝了一声,边上的人都看着奕询的反应,“您一定要如此吗?” “是您一定要如此,”醇亲王,“镇国公,你这些人闹出来,是不给我面子,我办着八旗的事儿,原本想着总不能亏待这些宗室的兄弟长辈们,如今瞧瞧,倒也不用给什么面子的,你们这些起子,和昔日逼宫杀人的豫亲王和睿亲王有什么区别,”戈什哈亲兵把场子围了起来,他挥挥手,“都抓进宗人府去!”他对着边上战战兢兢的载凌喝道,“把那些牢房都给我打开了!十来年了,怕是高墙里头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奕询见撕破了脸皮,也不说求情的话,手臂一震,双手展开,拦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宗室子弟。冷笑说道,“就靠着你这几十个戈什哈还想把我们这百多个宗室子弟都拿了不成。” “若是世祖朝的时候我自然不敢,这么多年下来。就靠着你们这些废物点心,难不成还敢和我的亲兵呲牙不成?”醇亲王傲慢的说道。他这会子受了刺激,终于把昔日骄傲不驯的天子胞弟,同治皇叔的样子摆了出来,“我倒是瞧瞧,若是你们能胜了我这些亲兵,我二话不说,就请各位去丰台大营赚一番基业,并保举各位起码当个总兵将军!” “我们就算是猪。老七你这点子的戈什哈也不够抓!”一个年纪大些,辈分应该也在醇亲王之上的镇国公冷哼几声,他一屁股蹲了下来,“我倒是瞧瞧,看看你敢不敢把我们这些八旗宗室的人都一锅端了!” “你们这些,算的上八旗和宗室的所有人?”醇亲王背着手弯着腰,讽刺的看着众人,“八旗和宗室里头的干臣能臣,不在军中,就是在学堂。要不就是洋务的厂子里,就你们这些大爷们整日不当差,空闲的紧。你们代表不了八旗和宗室,正经儿人物都不会这样不要面子在这个地方!”醇亲王懒得和人废话,这时候警察署中城分署署长亲自带着几百号穿着石青色制服的警察到了,他朝着醇亲王弯腰听候吩咐——警察执勤之中,不向任何人行礼,醇亲王颐指气使,“都给我抓起来!” 那个分署署长一阵为难,“王爷,这可都是超品的国公将军们。我可实在是不敢抓啊。” 边上的宗室们一阵哄笑,“恩?”醇亲王转过头冷声哼了一声。“谁给你的胆子不听本王吩咐?” “军机处的旨意说让我来维护治安,不要让两方起了冲突。”那个署长低着头说道。“别的意思倒也没说。” “那我说,是西圣的旨意,让我全权负责此事呢?”醇亲王靠近了那个署长,在他的耳边悄悄的说道,“你遵还是不遵?你仔细着点,不用我多说什么,若是违背了西圣的旨意,你们冯三保大人,”他轻轻的拍了一下署长的肩膀,署长却是如遭重击,“只怕直接杀了你的心都有。” 署长的额头上汗水瀑布般的流了下来,他干净利落的跪下打了个千,“听王爷的命令,”他大声喝道,“把在现场的人都抓起来!” “嗻!”警察们如雷般大喝一声,四处散了开来,两个警察扶住一个人,半推半就,半扶半拉,一个个的押进了 满大街的宗室八旗都统们一阵骚动,这个醇亲王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把这些人尽数抓进去,有些人终于是慌了,开口求饶,“就算说错了话也不至于如此啊,七爷!” “呸!”之前被醇亲王打了一个巴掌的辅国公吐了一口唾沫,“怕个贼厮鸟,请客容易,送客难,抓了我们进去,以后想要把咱们放出来,就没有这样的容易了!” 话虽然如此说,可他看到醇亲王不屑的表情,怒火又蹭蹭蹭的上来,一把挣脱开了边上的人,朝着醇亲王扑来,“我先把你这个小婢养的~哎哟!” 醇亲王昔日虽然不受宣宗皇帝喜爱,到底这阿哥的学业课程一样都没拉下,骑射摔跤打熬的力气还是有的,一个被酒色掏空的人怎么会被醇亲王放在眼里,他一个左侧退步,避开了那个辅国公的张牙舞爪,一个绊腿就把他踩在了脚下,戈什哈们一拥而上把他按住,“我能去北海见世面,岂能是你这个一个不出北京城门的小点心能把得住的?”他朝着那个辅国公肋下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饶是收了几分劲儿,那个人也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爷如今年纪大了,火气小了不少,若是换成十年前,哼哼,”醇亲王的脸色阴了下来,“瞧见你辱及庄顺皇贵妃的份上,我一刀剁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老七!我瞧你别会错了意,想要矫诏抓了我们这些宗亲,自己光明正大的逼宫当太上皇!”一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肯让警察抓住自己,胸前的补服上的金龙都染上了一层灰尘,“西圣他老人家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醇亲王不屑的一笑,“我瞧着你们这些起子,是一定要咬着我想当太上皇了,今日趁着八旗的你们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我也不防把话都说清楚,”警察们一个个都把百多号人都抓起来,按在了地上,虽然不是跪着,低着头到底也是十分丢脸,大家的耳边传来了醇亲王混不吝的声音,“咱们万岁爷是从醇亲王府里头抬出来的,这一点儿,你们就算妒忌,也妒忌不算。谁叫你们没有这儿福分!” “怎么地,万岁爷是过继给了文宗皇帝,但是他还是老子生的!这一点西圣老佛爷说的清清楚楚:你七爷到底是皇帝的亲生阿玛,怎么地!就靠着你们这些胡咧咧,就想要挑拨离间?别给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今个为了万岁爷,我倒是要把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都收拾咯,嗨,给万岁爷造一个平平安安的宗室八旗,让西圣老人家放心,让议政王也放心,怎么样,我把话儿说得到就做得到,就撂在这咯!都给我拿下,”他大手一挥,“押进了宗人府,等我请到了旨意,一个个都送到菜市口砍了完事!” “你,你敢!”那个辅国公的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醇亲王的话儿惊到了。   ☆、推书。 推书时间: 《带着超级战舰回清末》,一位美女写的,意外带感的小清晰。 《倾宋》,主人公选择了一个地狱模式,要在南宋末年贾似道时期求生存,内斗权臣,外拼蒙古人,这样的酸爽……我是不敢想象的,女主还是王清惠,这可是南宋某个皇帝的妃子,大名鼎鼎的才女,抢官家的老婆,啧啧啧,这色胆是要包天了。 《盛唐霸业》写唐朝是需要勇气的,特别是最强盛的中唐时期……该作者胆气过人呀,文笔不错。 《莫斯科1941》这本书大约是想干翻斯大林自己当红色元首….作者君是在红场上买土耳其冰激凌的,我有幸吃过几次。 《渎明》这个名字,很明显透着一股猥琐荡漾的气息,所以,在优雅的大明里面做一个荡漾的小人,想必是不错的。 《兽降三国》!在南蛮之地,我突然想起了三国杀的“南蛮入侵”!却是不知道有没有祝融女王肉肉肉??   ☆、三十六、当阳桥头(四) 不远处的转角处,两个人挥着扇子看着这里的一幕,醇亲王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自然也听到了,张佩伦犹可,宝廷听得却是十分激动,不由得击掌表示敬意,“好啊好啊,父母爱子,果然要为其思虑深远,七爷这一番话,贤王的名号是称得上的,往日十分不解为何七爷会接过这一副烂摊子,这绝对是得罪人的差事,原来是如此,原来是如此!”宝廷感叹道,“这一番话有理有节,到哪里说都错不了!” “说的虽然是实话,可如今这世上,说实话的人可实在不怎么招人待见,”张佩伦摇摇头,“这话话怕西圣听了忌讳,皇上到底现在是文宗皇帝的次子了。和七爷,是叔侄的关系。” “法统之外,无外乎血缘嘛,”宝廷摇摇头,“这血缘是割不断的,西圣也是人,她那样的胸怀,是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的,说到底,七王爷也是给着西圣当差的,为了当差顺利,说些出格的话儿,谁也不会在意。” “竹坡兄这话就说的功利了些,”张佩伦哈哈一笑,“这些大爷虽然胡闹,可到底说的话半句没错,请客容易送客难,以后想要把这些大爷从宗人府里头请出来,可就是千难万难了,七王爷,”张佩伦有些担忧,“今天说的是好,到底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马蜂窝他来捅最合适不过,”宝廷笑道。“七王爷若是人人称赞,贤德无比。那储秀宫那位,什刹海那位,岂能容得下他?” “这里头倒是又一块儿了。”张佩伦摇头。 “所以七爷得罪人越多,他的位置越是安稳,这事儿太后大不了下旨训斥几句,绝不会对七爷怎么样的。咱们等着瞧就是。”宝廷说道。 “竹坡兄这么笃定?” “自然是笃定的,这事儿必然有的周折,”准备转身走人,却被张佩伦拉住了袖子,“瞧,宫里头来人了!先瞧瞧,到底是什么话儿。” 一个太监朝着醇亲王跪下请安行礼,随即站起来,“西圣口谕。”醇亲王准备甩袖子跪下请圣安,小太监连忙说道,“七爷您站着听就是。” “今日之事全权由七爷负责,敢顽抗者。严惩不贷!” 几个原本抬起头迫切希望看着太监处的人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垂头丧气的被人拉了进宗人府,还有人不忿,唧唧歪歪,“凭你们什么人,也敢来近我的身子,下贱的东西。天大的胆子!” 一个警长听着有些不过眼,过去左右开弓,就扇了两个巴掌,又踢了几脚,“凭你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警察署面前乱叫唤?你是什么东西,尊贵的过豫亲王睿亲王?昔日我们在圆明园平叛,不知道杀了你们这种东西多少个!听到了西圣的旨意了没?老实些,若是不老实,到时候先让你来试试看我们平叛的力气!” 墙角处听旨意的俩个人,互相看了看,张佩伦笑道,“竹坡兄您猜错了,这可是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是啊,可见咱们还是小瞧了西圣了,”宝廷摇摇头,敬佩的说道,“这样大的马蜂窝我是想都不敢去想,有时候午夜梦回,”两个人上了马车,马车又朝着三庆班的大戏园子驶去,今个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包厢票,接下去的戏儿也精彩的紧,两个人可不舍得错过,“想到这么多的人,这样的窟窿,要去动他,实在是让人害怕,我想想都是冷汗淋漓了,更别说载凌、崇绮、七爷这些主事儿的人了,原本以为是上头的人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拿着八旗的事儿作筏子,暗地里为了办别的事儿,如今这样一瞧,倒也不像,所以啊,我这个东西,”宝廷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了一个折子,递给了张佩伦,“看来是可以发出大用场了,幼樵老弟,你是翰林院的第一支笔,你帮我瞧一瞧,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一统改了出来,我明日就要送进通政司的。” 张佩伦接过了那个折子,打开不过是看了几眼,顿时变色,“竹坡兄,你还说稳坐钓鱼台看好戏就是,您这可不是要看好戏的架势,您这是要下台唱戏啊。” “久在翰林院,日子呆的久了,倒也是太空闲了,”宝廷捻须笑道,“这看戏的滋味,那里比得上自己唱一出来的痛快?若是不当什么跑龙套的,有几句台词,有几个动作,也有人喝彩,也不枉费在这世上来一遭不是?” 张佩伦一路无话,直到了三庆班的大戏园子,下马车的时候这才把宝廷的折子递回给了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件事儿,若是竹坡兄把这个折子送上去,闹出来的风波可不比今日的小,您可要三思啊,七王爷他有万岁爷当着护身牌,万法不侵,您是没有靠山啊。” “我的靠山日后自然可找,如今这么多人寻求机会,我找个靠山遮风挡雨,难不成还做不到?”宝廷把折子放回到了袖子里,掀起长袍的下摆,慢慢的走上了楼梯,进了包厢一看,原来刚才的《甘露寺》已经演到了一半了,宝廷坐了下来,小二又送了香片和瓜果上来,把之前的旧席撤去,“这件事儿,若是做成了,自然有人给我撑腰。” 带着紫须的孙权大花脸听说刘备来东吴结亲,不由得大怒,要率兵杀了刘备,乔国老唱了一段最精彩的西皮原板,是这出戏的戏眼,“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刘备本是靖王的后,汉帝玄孙一脉留......” “他们闹得这么不像样,我心里火气大的很,今日见到了这样的场景,越发定了我的决心,”宝廷手搭在案上,随着胡琴打着拍子,“要出一把子力了。” “他三弟翼德威风有,丈八蛇矛惯取咽喉......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他四弟子龙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愁!” PS:  推书时间: 《带着超级战舰回清末》,一位美女写的,意外带感的小清晰。 《倾宋》,主人公选择了一个地狱模式,要在南宋末年贾似道时期求生存,内斗权臣,外拼蒙古人,这样的酸爽……我是不敢想象的,女主还是王清惠,这可是南宋某个皇帝的妃子,大名鼎鼎的才女,抢官家的老婆,啧啧啧,这色胆是要包天了。   ☆、三十六、当阳桥头(五) “......这班武将哪国有,还有诸葛用计谋,你杀刘备不要紧,他弟兄闻知是怎肯罢休。”乔国老慷慨激昂的唱完,转过身朝着吴国太弯腰行礼,戏台子下面早就是叫好声连天了,擦脸的热毛巾飞了漫天,宝廷津津有味的看完,转过头喝了一口茶,合上了眼,满足的吐了一口气,“今个可真真是一出好戏,我算是过瘾极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三庆班戏台子里面的,还是说宗人府前头的,“幼樵,”宝廷对着张佩伦笑道,“我的折子你是细细参详过了,你觉得这事儿做的还是做不得?” “做倒是做的,只是怕如今机会还没到,”张佩伦佩服的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火候不到,众口难调,这夹生饭反而让人吃不下去的。” “所以也要等着极好的时候,这事儿难办啊,不过我不在乎,”宝廷挑眉说道,脸上的恬然从容之色隐去,改成了一脸坚定之色,“商鞅是割了惠文王师傅的鼻子来立威,这才成就了秦国一统六国,平定天下的基业,我虽不才,不敢比拟商鞅大才,不过追随其后,奋烈其余威,也是可以的。” “这事儿,哎可惜了,只能是竹坡兄自己个办,若是小弟得附骥尾,倒叫人以为我们几个串联了起来,要做那逆反之事呢,”张佩伦叹了一口气,边是敬佩,边是有些侥幸,“小弟实在是佩服的紧。” “也不用羡慕,幼樵若是愿意献力,就一起联名上折就是,”宝廷笑道,“我原本还要仰仗你的大才来给我润色修改呢。” 张佩伦这个时候他那里愿意惹祸上身?翰林四谏里面,最有计谋最爱惜己身的大约就是这位直隶来的张幼樵了,他摆摆手,笑道,“原本倒也应该署名,只是小弟我这些日子也想着要活动一下,倒是不宜得罪别人,先安安静静的读书研究学问一段时间。” “哦?你也静极思动了?”宝廷问道。 “是,南边的局势看上去倒也有些能建功立业的样子,竹坡兄是知道小弟的,虽然是文人,但对着伏波将军的故事还是十分感兴趣的,您是知道的,我丁忧在家,倒是去浙闽总督府盘桓过一段时日,李大人也和我一般,对着船政十分感兴趣,所以说不得,接下去要去南边一趟。” 不用张佩伦明说,宝廷也知道张佩伦他必然是中了李鸿章的青眼,如今几个总督里头,曾国藩胡林翼仙游,左宗棠在军机处,地方上,昔日的平洪杨之乱功臣只留下来了李鸿章一个人,他从上海起家,现在又在浙闽总督任上洋务办的轰轰烈烈,地位十分显赫,有李鸿章帮忙推荐保举,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宝廷点点头,“南边也是好去处,你如今的确是不宜轻动,不过若是动用南洋水师,和法国人打起来,这里头风险就大了。” “咱们这些人,行的都是险事儿,风险自然是大,不过这法国人再无理,也绝不敢在中国的地方上动手,这点倒也不用担心,就算是法人有这个胆子,想必南洋水师也不会是绣花枕头,”张佩伦自信满满,“竹坡兄就请好吧!” 。。。 宗人府前,谩骂不已的宗室们被一个个“请”进了宗人府,载凌虽然是吓得满头大汗,神思也有些恍惚,但是办事当差还是很得力的,将百多号人顺顺利利的都塞进了宗人府牢房之中,更是按照品级,三六九等的分了起来,醇亲王望着满地的垫子,不屑的歪了歪嘴,“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如今这些国公贝勒们造反,怕是也造不成?老四,你说是吧?” 奕询孤零零的站在地上,脸色铁青,听到了醇亲王的话语,更是有些恼怒了起来,“七王爷,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同抓进去。” “你是这些人的领袖,怎么可能舍得把你抓进去,我原本是要请您去西圣驾前分辩一二的,后来想想看,还是算了,给你留些颜面,西圣辩才无碍,指不定到时候把你说的一个灰头土脸的,更是没面子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家去吧,再怎么说,看在英宗皇帝的面子上,也不能把你发落了不是?” 醇亲王语气轻松,似乎十分为奕询着想,但是奕询却是知道了醇亲王的险恶用意,“七爷!您不能这样,把他们都一股脑儿的抓进去,单单剩了我一个,这叫外头的人怎么想?还以为是我里通外国出卖朋友把他们都抓进去,自己在外头潇洒快活,我虽然不成器,可这样的骂名若是背上了,以后我寸步难行!”奕询双眼通红,“您还是把我抓进去吧!” 醇亲王只是不肯,“这话说得,看在老五太爷的份上,咱们兄弟也不能这样闹掰了呀。”他挥挥手,让那些个警察都散了,自己带着戈什哈准备上轿子离开,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一个奕询站在满是垫子的大街上。 轿子已经起来,轿夫们稳稳当当的举起轿子,朝着外头行去,“王爷!”奕询奋不顾身的跑了过来咬牙切的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要办好这个八旗的差事对不对?” 醇亲王掀开轿帘,冷然看着奕询,“到现在还来问我这样的废话?老四啊,你以前在御前的那个机灵劲儿呢?这么几年下去,都喂了狗不成?” “这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奕询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会,果决的说道,旗人的颜面是比天还要大的东西,若是这样背上了卑鄙无耻的名声,奕询日后在京中的名声就臭了,这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儿,奕询考虑再三,“当然,我们也是不忿八旗的事儿要改,今日若不是有人起头怂恿,我们是不会来这里的。” 醇亲王喝道,“都给我退下。”轿夫和戈什哈一起退下,只留下了醇亲王和奕询两个人,“你说就是。” “七哥你何必装糊涂,”奕询苦笑,“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儿了。”   ☆、三十七、轻描淡写(一) “七哥何必明知故问,”奕询苦笑,“能够有这个力气的人,八旗之中不多。” 醇亲王默然,八旗之中,铁1帽1子1之王已经没有几个了,剩余的几个人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迫,跟着太后是越发的紧密,宣宗皇帝留下来的皇子们,都跟着在内务府参股,说难听些的话,就是那些亲王的俸禄,一年一万白银,如今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大钱儿,自己的五哥,惇亲王每年拿了这个亲王的俸禄之后,就是开办粥厂,施舍百姓,或者是给医生们出钱,组织义诊,很是得了太后的赞赏。 惇亲王没有这个脑子,太后要办八旗的事儿,别人不知道太后的态度,自己是知道的,绝不可能说左手打右手。自己,当然是不会,那么剩下来就只有一位了,醇亲王摇摇头,“这是你的一家之言,做不得准。” “这些事儿都是瑞宝帮忙弄的,”奕询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当一次背叛者了,“王爷你只要抓了他来一问便知。” 醇亲王虽然直率却不是鲁莽之人,抓了瑞宝,自己的六哥那里面子怎么搁?他瞪了奕询一眼,“我怎么当差不需要你教,老四,你要进宗人府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儿,”醇亲王慢慢悠悠,语带蛊惑之意,“答应了这件事儿,你愿意在宗人府呆多久,我都让你呆个够。” “别的事儿,十件百件我都答应七哥您,”奕询连忙说道,“可这八旗的事儿,我不能答应您,您有万岁爷撑腰,什么事儿都不用怕,我不行,我是旗里的人,若是叛了这些人,没有了立足之地,只怕我这一辈子都有报应承受不完的,西圣她再英明神武,难不成能护住我一辈子?何况我出头,也当不了他们的头头,定不了主意。” “到这个时候儿还给我打马虎眼,老四你信不信,我明个就上折子,褒奖你在今日之事上,帮助朝廷平息了风波,这就让你提前臭了大街,如何?” 奕询连忙跪下来,也不顾及洋灰路面上的灰尘,“七爷,您高义,您可不能这样把弟弟往火坑里推!” “我高义,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这八旗的事儿,是必然要改的,你今日也听到我的话儿了,现在我也不和你浪费口水,”醇亲王干净利落的说道,他就坐在轿子里,脸色有些琢磨不透,“今日你要进宗人府和那些废物同甘共苦,可以,不过你们八旗以后有什么事儿要径直来告诉我,不要给我们来杀一个猝不及防。还有,你若是有脑子,就该知道现在外头那些街面上流传的谣言,大部分都是假的,他们要这么传,就是怂恿了你们这些没脑子的东西来折腾,不过你们既然如此弄,将来这个东西里头,也总要拿些东西照顾你们一二,你把这些东西进去和他们说就是。” “王爷的意思是?”奕询连忙站了起来,靠近了轿门,“说的这事儿还有转机?” “西圣到底也是八旗出来的,不可能看着你们一味着受委屈,”醇亲王说道,“你们这么一闹,想必也会有让步的。不过有一点,”醇亲王声音转冷,“你要记住一句话,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凡事少掺合,当好凡人的本分。若是以为自己了不起,可以和神仙过过手,那我劝你去菜市口瞧一瞧长一长记性,那里死了几个铁1帽1子1王,不要告诉我这才七八年,你就都忘记了。” 奕询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连忙点头,“弟弟我明白了。” “你进去就是,”醇亲王不再和他废话,他需要赶紧进宫汇报这件事,他放下了帘子,“载凌如何重用,你也猜得到,人生在世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要面子还是要里子,你自己选,起轿。” “七爷真的是这么说的?”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看着泡在银盆里头通红的双手,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桂祥。 桂祥看了看边上站着的李莲英,“是,七王爷就是这么说的,说他是万岁爷的亲阿玛。” 慈禧太后眉心一跳,却不说话,只是把手浸在用紫姜、蜂蜜、牛奶、玫瑰的温水里,等到水凉了,又换了三次水,这才让宫女把自己的手用棉布慢慢的擦拭干,抹上了护手的海狮油——这只是一个名头,其实内里一点海狮油都没有,又带上了护甲,这才对着李莲英说道,“小李子,你说七爷这话说的对不对?” “西圣爷说他是对的,那就是对的,若说他是错的,那他自然是说错了。”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 “你的话啊,可没半点实在。”慈禧太后袖着手,翻看炕桌上的折子,“这个折子发到兵部去,”她在写了几个字,吩咐李莲英,“让兵部按照曾国荃要的火枪火炮,一应支付,不过要花钱来买,没有白拿的道理。” “嗻,”李莲英把折子放在了一边,小朱子进了来——他如今已经是乾清宫大总管,这个是极高的品级了,只是乾清宫一般不用,他这个大总管倒也清闲,所以素日里只是在养心殿伺候,“西圣爷,七爷到了。” “快请进来。”慈禧太后收起了案上的折子,放在了一边,这厢醇亲王进了暖阁,正欲跪下请安,被慈禧太后拦住,“今天七爷辛苦了,跑来跑去的,别多礼了,小李子拿凳子来。” 醇亲王拘束的坐下,“启禀太后,宗人府那边,奴才擅自做主把一干闹事的人都抓进去管起来了。” “这关好关,放以后就难放了。” “也不难放,”醇亲王连忙说道,“今天那些起子无法无天,说出了什么清君侧,诛奸臣的混账话,这几句话说出来,他们也自觉理亏,到时候奴才再吓唬吓唬,他们也不敢放肆。” “清君侧?”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他们连警察署的警察都打不过,还想着清君侧?”   ☆、三十七、轻描淡写(二) 醇亲王低着头不说话,慈禧太后狠狠的嘲笑了一通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再问醇亲王:“如今虽然都抓进去了,面上是能应付,可这些人将来总是要放出来的,不能一股脑儿都杀了,”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醇亲王身子微微震了震,“七爷接下去预备着怎么办?” “虽然抓进去了,八旗的事儿却不能不办下去,但是这八旗的事儿,奴才想着,若是改,总是要拉一批,打一批的。若是一概都免了,群情汹涌,也是为难,”醇亲王说道,“像今天的事儿,若是再三发生,必然是会让朝廷的威严受损。” “你说的是,所以我把内务府的事儿一并交给你就是。”慈禧太后笑道。 “这?”醇亲王摸不着头脑,“西圣的意思是?” “八旗的改革是要花银子的,不管是宗室的爵位递减,还是八旗的丁银禄米免除,这些若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谁都不乐意,看着别人倒霉是开心,但是轮到自己个头上,这就难受咯。没有了爵位和丁银,那么意味着一定要拿出更为丰厚的东西补偿,这个丰厚的东西没必要现在就一次性拿到,按照这些人的性子,若是金山银山,也要挥霍一空,那么细水长流自然就成了第一个选择,细水长流的话,朝廷的压力也少一些。” “太后要每年给一点银子嘛?”醇亲王疑惑的说道,“这和以前似乎并无分别啊。” “不是给银子,是给差事。” “差事?” “内务府的厂子多了去,那么自然就需要人当差干活,”慈禧太后笑道,“这里就可以安排一些人了。” “这,可这些工厂再多,也安排不下如此多的人啊?”醇亲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且不说这些人能不能够当差,能不能够拿俸禄。” “这不是要商量吗?”慈禧太后把八旗改革的折子还给了醇亲王,“选一个牛录,或者选一个佐领来试一试,先试试水,今天杀了他们的威风,接下去就好办一些了。” “是,那再加上当差、从军、进学,”醇亲王点点头,他十分惊讶慈禧太后把内务府的厂子都拿出来作为安置八旗中人的主意,这个主意还是有瑕疵的,“年轻人也能安置一些了,只是内务府的厂子基本上都是有人入股的,若是这些人进了厂子,不干活,反而有开销,这年底分红少了,只怕外头有怨言,自然,”醇亲王连忙解释道,“奴才是绝对听从太后的旨意的。” “这些嘛,我也想过,原有旧的厂子,若是外头入股多的,就先不安排人,皇家的厂子,先拿来安排,如今四九城越发的拥挤了,市面上许多事儿,就靠着五城兵马司的警察署来管,他们也不是神仙,那里都管得过来?什么夫妻吵架,什么邻里纠纷,什么走失猫狗都要来找警察,所以别的地方先不管,京师这里,许多新的衙门也要先设立起来,比如卫生、公学、医院、这些衙门的设立,也你去做,只一样,我是要让八旗的人来当差,不是去当官的,这一点要明白。” “是,”醇亲王思索了一番,这样的话牵扯的面太大了,“若是这样多的一起做,只怕越不过军机处......奴才一个人干不了。” “我说的总体的,如今自然不用样样事情都摊开,”慈禧太后眼神一闪,“先把那些刺头都安排到内务府的厂子里去,先整治了这些人,看看局势如何,再做打算,先服从的有好果子吃,抗拒到底的,那么只能是做筏子了,做了筏子也好,将来别人也好有例子规避着,自然,你先把这正式的条例发再细斟酌,明发天下后,看看八旗们的反应吧。” “我这样的苦心要是大家伙都反对,那可真不当人子了。” “太后圣明。” “不过这些人是谁安排的?”太后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儿,“没人组织的话,他们不会来的这样齐全。” “奕询说是瑞宝在其中穿针引线......”醇亲王看到了慈禧太后突然皱起的眉心,说了一半就不再继续说下去,“瑞宝是谁?”慈禧太后偏过头,看着李莲英,“我恍惚记得是六爷的什么亲戚?” “是六爷福晋的娘家侄儿,如今身上有一个恩骑尉的爵位在。”李莲英说道。 “这个爵位是看在昔日桂良公的份上才有的吧?”慈禧太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倒是老鼠上台面,自己把自己当回事了。” “请太后的旨,这个人怎么发落才好。” “若是发落了丢六爷的脸面,还是交给六爷处置吧,把他找出来,”慈禧太后说道,“捆了交给六爷就是了。” 醇亲王退下了,慈禧太后赞许的看了看醇亲王的背影,对着李莲英笑道,“这个七爷,怒起来胆子倒也大的紧。” “这是有太后在背后支撑着,七爷才有这样的气势呢。” “这还是他自己敢于任事,不怕得罪人,我现在最欣赏的就是这种人。”慈禧太后笑道,秉政多年,最缺乏的就是敢打敢杀敢冲锋陷阵不顾及自身的人才,“人若是思前想后担忧自身的前途和人际关系,那么凡事都缺了一种冲劲儿,这洋务二十年,许多事要慢慢的改起来,若是凡事踌躇不进,那还做什么呢?” 慈禧太后话里有话,李莲英也不接腔,小朱子又来禀告:“大格格来了。” 大格格是荣寿公主在宫里头的称呼,荣寿公主款款进来行礼,慈禧太后看着她脸色不错,笑道,“你这是要回什刹海吗?” 恭亲王府在什刹海,故此慈禧太后这样借指,荣寿公主点头,“是的,皇额娘,天气渐渐的热了,我想着先回去一趟,过些日子去了园子里,再回城就不方便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回去了,就好生看看你额娘,”她吩咐小朱子,“把多宝格上头的那只雪参拿来,让大格格带回去。”她对着荣寿继续说道,“天气好了,让你额娘也一同进园子来玩,我前些日子翻一番高宗皇帝的实录,他在圆明园的时候,这园子里可真热闹,满园子都是人,这才有意思嘛,如今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个人,实在是冷清,也不像样,你得空了就多带她进来。” 荣寿含笑应下,她原本还想说一说载澄的事儿,但是心想自己能够在太后驾前出言无忌,无非是站在自己毫不帮人说话所得来的信任感,太后看在昔日英宗皇帝的面上也不会对载澄过于苛刻,于是只是行礼退下了。   ☆、三十七、轻描淡写(三) 醇亲王出了养心殿,惇亲王还坐在养心门边上的值房里喝着茶,醇亲王过去给自己的五哥打了招呼,惇亲王笑眯眯的请醇亲王坐下,“老七,你倒是厉害,”惇亲王是真心佩服,给醇亲王树了一个大拇指,“居然敢打旗下那些大爷,咱们这些皇子里头,大约也只你才有这样的血性了。” “我这不也是赶鸭子上架嘛,”醇亲王苦笑,“若是按照我现在尴尬的身份,什么事儿都不管才是最好,凡事躲都躲不急,怎么还会惹祸上身。” “太后看中你,是你的福气,这和八年前是一样儿的,”惇亲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再怎么说,万岁爷有福气,总是宣宗皇帝的后代嘛,凭什么,难不成还便宜了外三路的人?”显然宗人府那一番话已经传到了大内,“你那些话半句都没错,凡事坦荡些,说开了,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惇亲王摊摊手,“别以为你五哥是个傻子,凡事若是藏着掖着成不了大气候,说起来,”惇亲王摇头惋惜叹道,“怎么老六如今也鬼鬼祟祟起来了。” 凡事大约也只有这个五太爷敢说这些了,文宗皇帝的五哥,英宗皇帝的亲伯父,也是如今光绪皇帝的伯父,说话真是半点都不忌讳,醇亲王听着却是如坐针毡,“五哥,您先忙,我家去了。” “你且去吧,凡事你做去就是,我必然是支持你的。”惇亲王笑道。 “怎么地,五哥,”醇亲王有些好奇,“您也不怕这子孙后代没有了爵位?” “吓,他们得意几年,到最后镇国公的俸禄也不过是七百两,够什么用?这么些年来,可都没十成十的发过,如今我这轻轻松松在内务府的厂子里入股,每年的出息都不止这个数,太后是不会亏待我们的,”还是惇亲王看得开,“有了这个股息,他们就饿不死,细水长流年年有,将来子孙多了也不怕。我又不是铁在帽在子,怕什么改革呢?还不如好好支持太后,抱大腿也要抱粗一点的不是?” 惇亲王说话粗俗,“五哥这理不糙,宗人府里那些混账就不懂这个。” “他们是掉队了咯,”惇亲王笑道,“不办厂,不当差,不当兵,不进学,就想白躺着天上掉馅饼,也不想想,若是馅饼掉了,不去捡来岂不是也吃不到,他们对着我们眼红,对着旗里的其他当差进学生发起来的也嫉妒,现在有了由头自然就要闹一闹了。如今我们这些人,谁还看得上那点俸禄,老七你散漫做去,到时候八旗的会议上,我第一个支持你。” 这个支持不是没有代价的,惇亲王盘算着内务府低价卖给自己的那个面粉厂到底每年能够赚多少钱,笑眯眯的把感激的醇亲王给打发走了。 。。。 瑞宝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塞着破布带进了恭亲王府,带人的太监虽然年轻,倒也懂事,拿了一顶轿子直接送进了内院,没有把瑞宝的尊容显露给路人看,不过对着恭亲王说话的语气就不好听了。 恭亲王问这个轿子是什么意思,管事的太监倨傲的打了个千,“启禀议政王,七爷今日在宗人府处置宗亲们的事儿,发现了贵府上的舅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地,大约是喝多了酒,不小心就在人群之中瞎胡闹,七爷禀告了西圣爷,西圣爷怕舅少爷有什么差池,”恭亲王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所以特特叫奴婢把舅少爷全须全脚的送回来,免得有什么闪失,屎盆子又扣到了七爷头上,这可是不妙了。”他也不等恭亲王说话,又打了个千,倒退了出去,径直走了。 恭亲王深深吸了几口气,挥挥手让管家把瑞宝从轿子里拿出来,瑞宝在里头瑟瑟发抖,等到挣脱了绳索,这才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老爷,奴才没用!” 强自忍住要掐死瑞宝的冲动,恭亲王摆摆手,“你做这事儿,原本也是要承担着责任的,这些日子你先别出门,老实呆在家里头,管家,先给他二十板子,”瑞宝的脸色变得惊恐起来,“这是给宫里头的交代,你受了板子在家里头歇着就是了。” 瑞宝被拉了下去,恭亲王不耐烦听到哭喊声,转身到了自己的书房,书房里头已经有一位客人在候着了,是如今准备出京去地方巡视的都御史李慈铭,“莼客,你瞧见了?” “我没瞧见,不过看到了王爷的脸色,想必是知道这件事不妥了。”李慈铭笑道。 “是不妥,我倒也不是说不想改八旗的事儿,只是不愿意崇绮他们胡闹罢了,再者说了,八旗改革,宗亲爵位改革,这都是极为紧要的事儿,我想着撇开军机处是不妥当的。” 这是要权之意了,李慈铭眼神一闪,“王爷说的极是,这同光中兴,靠的就是王爷的一力主持才有的局面,什么事儿都越不过军机处,太后她就算再勤政,也不会把手都插到外朝来,外头总是要人当差的。” “是啊,也不知道李师傅是怎么想的?”恭亲王抛开了刚才的不悦,微笑道,“这事儿虽然是八旗的干系,但若是军机处一条心,就好推行下去了。” “翁师傅等到了军机,自然会帮王爷的,毕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何况入直军机这样的大恩呢?”李慈铭笑道,“只是有件事儿,到底还要麻烦王爷。” 恭亲王微微皱眉,这些人未免也太贪心不足了,进了一个翁同龢在军机,什么样的事情还不够他指派的?还要巴巴的再来特意一说?这么看来起码是部堂级的高官位置了,恭亲王脸上淡淡的,“莼客若是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我想着我若是办不成,李师傅也不会置于事外的。” “翰林院的院士张幼樵,十分想着为国分忧,这些日子呢南边不太平静,所以想着请缨去南边当差,也是为国效力,恰好,浙闽的李少荃也看上了他。”   ☆、三十七、轻描淡写(四) 听着不过是要外放,恭亲王的心里顿时一松,“他是翰林院拔尖儿的人物,外放倒也使得,不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李少荃是要叫他去福州吗?” “王爷说的极是,”李慈铭点头,“总是想去南洋的。” 南洋船政大臣沈葆桢,已经在去年过世了,他一直为左宗棠牢牢把持住的南洋水师,如今正是空缺,这个李鸿章果然是为官了得,熟门熟路,居然舍得这样的职位让给一个不知道什么位份的张佩纶?恭亲王心里暗暗思索,“这南洋怕是不好去啊。” “哦,王爷这是何故?难不成王爷已经有了人选了?”李慈铭一挑眉,问道。 “南洋水师现如今兵力不算差,几次巡航南海,访问琉球苏禄都做的极好,只是现在法国人在云南生事,若是一个喊打喊杀的人去南边,我实在是不放心,擅自行动,破坏了中法如今的谈判,乱了中枢的阵脚,那就不好了。我现在需要一个稳妥的人去主持,若是这人不放心,我还宁愿叫福建巡抚兼着这个职位罢了。” 这话的意思李慈铭明白,就是恭亲王不愿意一个趋于进攻性的人物去担任这个职位。李慈铭眼中有光亮一闪而过,“王爷多虑了,若是昔日洪杨之乱,地方这些封疆大吏还有敢对着朝廷的均旨阳奉阴违,抗旨不尊的,如今承平这么些年,根本就没人敢如此做,比如这曾老九,他算是桀骜不顺的,王爷下达两广不许在边境挑衅洋人们,他也不是老老实实躲在桂林,什么事儿都不敢做吗?只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去折腾南越百族。说到底这就是兵权收到中枢来的好处。” 没错,如今的中枢权柄大约和康雍乾三代差不离,厘金自然不用说,单单就说着军事上的兵权,虽然起初设立了十二镇,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十二万人之数,按照道理来说,地方上就没有精兵了,其实也不然,各地都还有团练和绿营,绿营不去管它,如今差不多已经都成了各地的警察署了。归着各省巡抚管,团练这几年却也还是红红火火的,大有兴旺之事。 各地将军提督负责招收地方上的士兵进去团练,然后训练成素质尚且不错的士兵后,先进行各省比武,再由总督组织三年一次到中枢来进行会操比武,这个会操比武的名次直接作为各地总督、提督、总兵、将军的升迁、训斥、降级、罢免的条件。大家不敢不认真对待,昔日左宗棠靠着平定浩罕和阿古柏的西北铁骑团练精兵一举在光绪三年的大比武二十项项目之中,夺魁十之六七,威震天下,故此他携平叛大功,又比武夺魁之势轻轻松松的入职军机,就连恭亲王也不好说什,军机处嘛,到底是要先处置军事的。京中也多了许多西域色目并回回军官并其家属。 总督也不会有着把精兵藏私的道理,团练练的如何,这是干系到自己的官帽子的,一任总督最多十年,到时候把精兵留下,倒是白白便宜了后继者。而且练着团练,地方上也不至于什么兵权也没有,地方上不会空虚,小规模的叛乱也能迅速平息。练出的精兵,一概纳入到十二镇之中,这也是扩大自己在军队的影响力,总督们虽然有些不舍,也不会多说。 各地的精锐源源不断的充入到十二镇之中,所以虽然十二镇听上去不过只有十二支队伍,但是已经扩大了好几倍,加上虽然连年对北海用兵,死伤的到底是不多,在光绪六年,四川团练和山东团练编入十二镇,按照兵部的统计,十二镇包括官兵,共计二十三万八千六百五十九人,扩了一倍有余。 这个数额还是相当大的,虽然较之国朝初年号称天下百万雄兵的数目差距极大,但这二十三万是实打实的精锐,一路路从太平天国、捻军、英法之战、白彦虎、阿古柏、北海之战打出来的精锐,绝不是以前的那些酒囊饭袋可以相知比较的。 大比武并抽取精锐,这是十二镇充实自己,并加强中央之权的手段,恭亲王自然是十分得意的,加上旧日就有这明确界限,禁止总督干涉地方具体事务的旨意在,各地总督也只是管着军事和地方稳定的事儿上,别的具体事务都已经被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学政这些都分掉了。总督的位置看上去显赫,论起内里,到底是不如咸丰朝时候有权柄了。 不过这倒也是看人物,曾国荃和李鸿章这样的人物,在各自的下属省份自然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曾国荃去折腾百越的部族,想必也是要在大比武之中出一口恶气,恭亲王听到了李慈铭的恭维,微微一笑,“这曾老九自然是不敢,别人自然也不敢。” “自然是不敢的,就算张幼樵去南边,自然也不敢不遵从中枢的号令,”李慈铭笑道,“这李少荃盯着南洋水师,也是因为沈葆桢是海内名臣,他强项令有他的底气,王爷知道这是为何。” “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恭亲王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的底气。” “自然,之前李少荃一直在南洋水师发挥不了自己的影响力,无非是沈葆桢朝中有人挺着,自己又是颇为能干,北洋水师才是铁桶一块,只是如今世易时移,这样想必王爷也想要动一动旁人留下来的东西吧?不然王爷又何必要援引翁师傅入直军机呢。” 恭亲王看了李慈铭一眼,这些人果然是不能够轻视的,他暗自提高了警惕,李慈铭到底是了得,知道了自己想要对付左宗棠这才拿着这个东西来要自己同意,更为奇怪的是张佩纶居然搭上了李鸿章的路子,浙闽地方保举,中枢又同意,这事儿就是成了,如今暂时算是同盟的关系,但若是将来反目,这些人也不会对自己有所留手的。点点头,“你说的极是,那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只管做去就是,只是翁师傅过些日子就要入军机的,这事儿他自己来办,岂不是最好?” “王爷贵人多忘事,难道忘了翁师傅和李少荃是不对路的嘛?”李慈铭笑道,“这事儿翁师傅不能办。” “哦,”恭亲王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翁师傅担任着礼部尚书,原本就是该管着八旗的,请王爷放心,只要先进了军机,八旗的事儿,李、翁二人绝对是会唯王爷马首是瞻!” 李慈铭悄悄的从恭亲王府里头出来,也不回府,去了祥福茶馆,这里头闹中取静,是一个商议事情的好去吃,雅间之内,张佩纶已经泡着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来候着了,见到李慈铭进来,连忙站起,长作揖到地,“为了弟的前途,劳费兄长如此辛苦,弟感激不尽。”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李慈铭微笑扶起了张佩纶,转过头让小二把雅间的房门关上,两个人一起把手坐下,“幼樵,你的事儿,成了!” “果然真?”张佩纶急忙说道,“什刹海那位他同意了?” “自然要同意,”李慈铭喝了一口茶,倨傲的一笑,尽显得意之色,“他想要在中枢对付今亮,就要找盟友和帮手,盟友是两位老师,咱们自然就是帮手,地方上还要剪他的羽翼,那么南洋水师的位置自然要给咱们了。” 因是在茶馆之中,不方便直说名字,故此只说隐语,左宗棠号称自己是“当今诸葛亮”,所以两人就用“今亮”来借此左宗棠,张佩纶名仕风范,素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事关自己前途,却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脸色通红,“加上李督台也有此意,那么什刹海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是此理,”李慈铭笑道,“这事儿虽然成了,但是什刹海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不许你在南边生事儿,”李慈铭说道,他满意的看到了张佩纶脸上那不屑一顾的表情,“说是要急着和法人议和,南洋水师不许和法人起冲突,不过我看到幼樵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要把这番话当耳边风了。” “我去南洋不听今亮的吩咐,再把他的人都拔出来,这已经是谢了大恩,怎么别的事儿,我还要听他的吩咐呢?这到了军中还是唯唯诺诺的话,岂不是辜负了我去南洋的本意?”张佩纶笑道,“不过他的话倒也没错,如今我求着他,什么事儿都不好多说,先低调着些,等我上任了之后,”他给李慈铭倒了一杯茶,雄心似乎都掩映在了升腾的水汽之中,“那么,他说了就不算了。” “是这个理,我们要想和什刹海扳手腕,这外头的事儿,必然要过问,”李慈铭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他要和,咱们自然要战。和洋人们无需议和,只能是以战取胜,胜了咱们说出的话才有用。不仅仅我是这个意思,两位老师也是如此认为的。”   ☆、三十八、欲取姑予(一) “这事关咱们的大计,是必不能因为这么一个承诺而有所移转的,”李慈铭笑道,“什刹海那位,到底是斤斤计较,让人看轻了。” “不过只要能掌握住了南洋水师,”张佩伦又给李慈铭倒了一杯茶,“这就报了恭亲王的提携之恩,又报了李总督的知遇之恩,以后的事儿,自然就是咱们做主了。” 光绪八年四月初三,太后、皇帝御驾起圆明园,开始了居住在夏宫日子,帝国的政治中心随即转移,到了西郊外的圆明园,过了几日,恭亲王御前奏对申请要把翁同龢援引入军机,慈禧太后十分惊讶,垂问李鸿藻等人,众人都是支持,只有左宗棠虽然觉得这翁同龢才干一般,虽然德行甚好,所以不屑一顾,且也不宜在这种事情上树敌,不置可否,太后默然许久却也是答应了下来。 之后又商议南洋船政大臣的人选,恭亲王提议让张佩伦升任此职,左宗棠一听之下勃然大怒,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张佩伦是翰林不假,但是他可曾通兵事?南洋船政大臣兼管南洋水师,他一个书生,难不成一下子就想统帅南洋水师吗?” “中堂大人昔日也是书生出来,”宝鋆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怎么如今当了军机大臣,也看不起书生了?要知道新军之中,不少人都是书生投笔从戎的,您这话大有歧视之嫌。” “宝大人不要混淆视听,”左宗棠冷声说道,“我何曾说过歧视书生,如今的新军里头,这些书生乃是骨干,有知识有文化,比那些纯粹的武人更有才干,我怎么会有歧视之理,再者老夫虽然是书生一个,也不曾中进士,但是从湖南一路杀到浙江,再从浙江杀到新疆,都是一步步的走上来的,若是没有昔日当幕僚参赞军务的日子,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统领三军,更别说张佩伦了,他道德文章自然是了得,我自叹不如,可若论军务,岂能和老夫匹敌!”左宗棠傲然说道,他是有这个资本来说话的,出将入相,说的就是他和曾国藩。“如今法国人不稳,在越南屡次生事,南洋水师屏障两广浙闽,威震南海,位置十分重要,平时倒也罢了,现如今这样的时刻,派一个文人去南洋,我真是怀疑议政王您是什么居心了,是想要南洋水师全军覆灭吗?要不然,嘿嘿,议政王,你想让他成为纸上谈兵的赵括吗?” 恭亲王亦是冷然说道,“张佩伦此人,为人干练,凡是上折子弹劾时事都是极为中的,累疏陈经国大政,慷慨好论天下事,才干了得,如何不能去浙闽?再者南洋水师亦是有提督,职责有别,张佩伦亦不敢外行指导内行,且朝中有太后垂帘,凡事清正严明,怎么可能发生纸上谈兵的事儿?若张佩伦是赵括,那左大人岂不就是廉颇?” “廉颇老矣,尚能多饭!”左宗棠说道,“这位置我自己倒也是当得,只怕议政王不肯!” 若是左宗棠能够去福建回炉,恭亲王自然是千肯万肯,日后大不了福建一省,包括南洋水师自己一概不管就是了,留给左宗棠折腾,但是,慈禧太后果然发话,“朴存公乃是宰辅,岂能轻易外出料理南洋水师之事?万万不可。” 宝鋆显得十分失望,如果要把南洋水师交给一个不够格的张佩伦,还不如把这个最碍眼的左宗棠给请出去,可惜太后不肯,他听到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你朴存公的意思,你觉得什么人合适啊?” “广东水师提督吴长庆。” 一语既出,不仅是慈禧太后十分满意,就连恭亲王也惊讶的很,吴长庆乃是淮军出身,如今这左李二人势如水火,左宗棠能够保举吴长庆,这绝对是举贤不避仇了。 相比较之下李鸿章的心思就十分值得商榷的,景廉遮遮掩掩的说出了浙闽的意见,“李鸿章认为,张佩伦可堪大用,南洋船政之职可以胜任。” 慈禧太后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只是这冷笑如同勤政殿前松针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片刻之间消弭无踪,“那既然如此,就让张佩伦去福建历练一番吧,横竖是如今不会和法人动手,也不怕张佩伦不熟悉,是吧?议政王。” “太后圣明。”恭亲王觉得这事儿又成了,十分得意,听到太后说话,连忙回道。 左宗棠只是连连冷笑,慈禧太后也不去理他,她深深的看了恭亲王一样,点点头,“草诏拟旨,进来用印吧。” “朴存公留下,其余的人跪安吧。” 恭亲王等人出了勤政殿,翁同龢留在最后打帘子,几个人出了勤政殿这才互相交谈了起来,“这西圣留着姓左的要做什么?”宝鋆奇怪的问道,“要知道以前可都是咱们王爷独对的。” “能有什么,”景廉笑道,“无非是安慰一番罢了,南洋水师乃是他一手所创,如今人选不是他说了算,改成咱们王爷一言九鼎,怎么能不他抚慰呢。” 恭亲王摇摇头,“这些不去说它了,你快把这事儿办好,”他对着景廉说道,景廉分管着吏部,官员的任命都是他的事情,“旨意发下去,就让他快快南下吧,南洋水师没人主持,万一巡航南海和法人起了冲突就不好了,告诉他,中枢没有命令,决不可出动南洋水师一片舢板!” “西圣,张佩伦乃是一介书生,夸夸其谈,微臣拿他做比作赵括,绝非是讽刺之语,再怎么说赵括也是赵国兵事世家出身,缺乏的仅仅是经验,可张佩伦只怕是什么都不懂,就靠着高谈阔论就能指挥水师?要知道水师之战,绝非陆地之战!”左宗棠忿然说道,“南洋水师原本就晚于北洋成立,这一应事务都要自力更生,沈葆桢就因此病逝任上,微臣绝不能够接受张佩伦此人去南洋水师胡搞一气!”   ☆、三十八、欲取姑予(二) 左宗棠十分恼火,慈禧太后看在了眼里,劝解的笑道,“议政王有一句倒是说的对,南洋水师总是有提督的,凡事张佩伦他不敢多插手。” “微臣那句南下绝非气愤之言,”左宗棠沉声说道,“法国人威势逼人,南边没有得力的人主持水师,那水师的作用就一点都发挥不出来,要知道水师若是能够巡视顺化并西贡等越南海域,法国人必然不敢如此放肆!” “这且不忙,杀鸡焉用牛刀?朴存公乃是军机大臣,文臣班首,轻易可不能出动,就为了这几百号人就要兴师动众让您出马,未免也太高看他们了。” “话虽如此,”左宗棠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觉得在中枢和人勾心斗角,不符合自己的本性,“可张佩伦任南洋船政大臣,提调南洋船务,原本就是管着南洋水师的,若是他要一力整治,也是没办法。” “船到桥头必有路,”慈禧太后笑道,“朴存公勿忧就是,另外一件事我倒是要问问你的意思,八旗的事儿,闹了风波出来,他们和我说,这户部若是不支持,只怕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你说,户部要怎么办?” “阎敬铭在户部打理的甚好,”左宗棠说道,“宝鋆也不会拦着的,他的意思只要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钱拿回来,他自然就能做去。” “若是那个钱等不到呢?”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左宗棠的眼神微微一凝,“西圣的意思?” “我不准备卖苏伊士的股份给法国人,”慈禧太后把茶盏放在了一边,抬起头对着左宗棠说道,“所以郭嵩焘再怎么谈,我都不会同意和法国人签订这个股份的转让,所以户部是拿不到这笔钱的。” 左宗棠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颓废的精神顿时抖擞了起来,“西圣的意思,微臣明白了,”不准备卖股份,那么意味着要对着法国人下一盘很大的旗! 抑或还有针对别人,“既然如此,”他咬牙说道,“只怕是南洋水师有所损害,但若是能够为国效力与国捐躯,也是,哎,也是无妨。” 这几个字说的字字泣血,惨痛无比,不知内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左宗棠会突然提到和苏伊士运河毫无关系的南洋水师。 慈禧太后默然不语,“也不到那个时候,且不急。” 两个人打着哑谜,左宗棠想了想,“过些日子就是先妣的冥寿,微臣一直在外,父母的坟莹一直没有认真祭奠过,实在是不孝,西圣要微臣在军机处效力,微臣不敢推辞,只是希望着能够准假,回湖南祭祖扫墓。” “这原本是应有之义,”慈禧太后展露笑容,她朝着左宗棠点点头,“你过些日子上折子,我准了就是。” “恕微臣多嘴一句,八旗的事儿,是紧要,但是和外头的事儿比起来,到底是有轻重的,若是两下一起发动,微臣觉得八旗的事儿更容易起波澜。” “这事儿我知道了,欲速则不达,慢慢的做去先,如今抓了这么些人,接下去明面上没人会说什么了。” 左宗棠跪安离开,慈禧太后一个人默默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叫宫女把折子拿过来,一件件的翻过去,问:“云贵那里可有折子?” 这些宫女是这些年陆续选进来的有些文化水平的,平时担任的事儿算是慈禧太后的秘书角色,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年纪的宫女,她朝着慈禧太后微微一福,“回西圣的话,没有那边的折子。” “现在这些折子到底还没有电报快了,”慈禧太后翻了翻,也不想理会别的琐事,“请大格格过来。” 荣寿公主就住在勤政殿附近的上下天光,过来极为方便,慈禧太后叫她过来就是懒得自己写字,一头倒在炕上,就着玻璃窗外的阳光看着折子,看完一份,让荣寿代为朱批,她看着荣寿坐着笔直在写字,不由得笑道,“我的儿,真是辛苦你了。” “皇额娘什么话,儿臣能够帮上忙,是儿臣的福分。”荣寿公主笑道。 “你的小子也有大了,不如就放在皇帝身边,跟着皇帝一起读书罢,先让他跟着皇帝几年,”一边的宫女拿着樱桃喂给躺在炕上的慈禧太后,另外一个给太后扇风,她懒洋洋的说道,“过几年,再把亲贵大臣适龄的孩子都招进来,和皇帝一起读书,免得皇帝一个人在宫里头无聊。” 荣寿公主身子微微一震,“是,这是华哥儿的福分,儿臣谢过皇额娘。”她十分明白这个陪皇帝读书的事儿是一个体面,更是把这些亲贵的后代一概绑在皇帝身边的最好方式,自己当然是无所谓,毕竟是太后的养女,生父又是恭亲王,但是将来自己的儿子能够跟着皇帝,见面三分情,这家族就能够昌盛下去,外头人谣言说皇太后不喜皇帝,单单就此事就绝非如此。 “皇额娘到底是心疼皇帝的,”荣寿公主笑道,“如今就赶紧给皇帝准备好书童和马夫了。” “都是自家亲戚,说什么书童,”慈禧太后吐了一口樱桃核,笑道,“你阿玛帮着文宗皇帝,帮着我,你也帮着我,那么华哥儿自然也要帮着皇帝,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慈禧太后把手支着脑袋,歪着头问荣寿公主,“八旗的事儿,你阿玛似乎不太乐意的样子,我倒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个意思。” 荣寿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那里知道这些?我回府去,也只是问些家常的事儿,别的政事儿,难不成我还和阿玛谈吗?” 慈禧哑然失笑,“你说的是,是我问道于盲了,载澄在我这里头当差,倒也老实本分,比以前,”慈禧太后有些唏嘘,“到底是年纪大了,稳重些了。” “载澄他没人管教,到底还是怕着皇额娘的,所以在御前正经极了,”荣寿笑道,“也不知道是......”话说了半截,李莲英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西圣爷,乐梅城破,刘永福对李威利下了战书,说要择一地点决一死战。” ps:全订有大神之光可以领取哦,大家点击我的名字领取一下哈。   ☆、三十八、欲取姑予(三) “决一死战?”慈禧太后慢慢的站了起来,“乐梅虽然是小城,到底也是升龙府左近的屏障。这个黑旗军,是怎么想的。” 荣寿公主也站了起来,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微微思索,随即发号施令,“把王恺运叫来。” 李莲英鞠躬一下转身出去,荣寿公主福了福,“儿臣先告退。” 慈禧太后点点头,荣寿知道轻重,轻易这种事情不能掺合,等到荣寿出了门,李莲英又转身回来,慈禧太后对着李莲英说道,“唐景崧有没有来报?” “来了,电报里不能长篇大论,只有四个字。” “哪四个字?” “欲取故予!” 五月的天气,不仅是北京城之中热,南国亦是水沸木燃,满目都是火烧之势,红河水旁,硝烟弥漫,间或有乡民的痛苦呻吟之声,如今这样的灭国场景时候,还会有谁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惨痛声慢慢消逝,无数人渐渐的不再发出呻吟,默默的死在了这个乱世之中,有的人会借此乘风而起,藉此名扬天下,有的人却会昙花一现,就此泯然众人。 升龙府一带是最好的平原,土地肥沃,一年三熟,平原地带意味着无险可守,小小的土包绝不能算的上是军事防守要塞,那么说来,两军相遇勇者胜,只能是硬碰硬,用兵力和武力来决定胜负,来决定彼此的生死。就算有一些河流把平原分成了零零碎碎的几块,但是李威利是绝不会承认这种地形是阻碍法**队进军攻击黑旗军的不利因素。 雨季的红河水十分汹涌,河水弥漫上了堤坝,把一些低洼的土地淹没臣了沼泽,法国人在高处扎营安顿起来,白色的炊烟慢慢升起,和不远处那些升腾的黑烟相映成趣,传令兵踩着湿漉漉的泥水地面进了李威利将军的营帐,今天一个上午都在下大雨,原本要行军进击黑旗军的计划被迫取消了。传令兵走进了营帐,对着李威利说道,“将军阁下,士兵们已经马上就用好午饭了。” “那我们在半个小时粥出发,”李威利看了看手里的怀表,对了对时间,“我们需要在明天早上之前到达指定的地点。” “好的,将军阁下!” 远征军的副司令卫维斯放下了手里的羊皮纸,摇摇头,“上校阁下,我要提醒您,这个季节我们出动军队和黑旗军进行对抗,我个人认为是不明智的举动。” 不远处传来了闷闷的雷声,显然,不知道那个角落还在下雨,李威利收起了怀表,“我想你担心的一定是天气的原因吧。” “是的,上校,这样的天气,十分是不利于对抗,我并不是说畏惧黑旗军,骄傲的法兰西不畏惧任何一个落后野蛮国家的任何士兵,但是我们要保证胜利之余——我认为我们是肯定能获取最后的胜利的!但是我们要保证这些忠诚可靠的士兵们的非战斗性减员损失到达最少。” “是的,我承认你说的对,但是我们要正视到一点,”李威利点点头,“我们和黑旗军已经经过了不少次数的交战,最近的一次乐梅城攻防战,黑旗军又败给了我们,按照我的分析,他们这次寻求决战,也只是想要孤注一掷,赌徒心理作祟,只要我们趁着一直胜利,士兵们的士气都十分高涨的时候,一次性的解决掉这些难缠的黑旗军,对于整个越南的局势是十分有力的。” “所以如果黑旗军不来主动下战书,我也要一直咬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有重新积蓄力量的机会,时间是在我们这边的。我们等不起,我们必须要快速解决掉黑旗军。” “上校你的意思,是配合国内的政治手段吗?” “是的,一切军事行动是都政治的延续,我们要快速的把北圻地面上所有成建制的武装军事力量全部消灭,这些越南猴子是没有任何用的,我们不需要担心他们会有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像碾死一个臭虫一样碾死他们,我们只需要解决好黑旗军,那么我们在远东和苏伊士运河上的利益就能够获得最大化!” “上校大人,你认为我们会在越南获得什么利益,特别是苏伊士运河股份肯定会归属我们法兰西的情况下。” 李威利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听到副司令卫维斯发问,“我个人认为外交部是不可能为了苏伊士运河而放弃越南的,越南这里是我们立足亚洲的根据地,根本不可能舍得换股份,当然呢,运河的股份也是很重要的,”他和卫维斯一起走出了营帐,上了战马,“我们在北圻的行动绝不是要做什么恐吓,我们是真的需要这个地方!” “那么我们要怎么和中国人和解呢?”卫维斯说道,“要知道,中国人出卖苏伊士运河股份的前提条件就是要保证越南国的存在。” “我亲爱的同僚啊,亲爱的卫维斯,当然,当然,中国人是这个要求的,但是要求也是无时无刻在发生变化的嘛,既然中国人的黑旗军无法保住北圻被我们法国人占据了,那么中国肯定要退步的,那么,将来,”李威利圆滑世故的说道,他优哉游哉的骑在马背上,“只要保证越南国王还在位,越南国就存在了嘛,如果中国人需要平静的边境,我们可以红河北岸的土地留给越南人自己治理,这样越南国还是存在的呀,那么中国人自己不敢帮越南人,黑旗军也没用......亲爱的卫维斯,你认为中国人还有什么资格提出要让法国人退出北圻呢?我很明白中国人,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卫维斯佩服的摇摇头,“我不可能接受您的讹诈,先生,听到了你的话,我认为你起码可以担任国防部长,而不仅仅是这样的一个上校,试问我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必胜的人进行打赌呢?这明显是自己找苦头吃,我的薪水还不想送给您呢,先生,不过我想知道你要打什么赌。” 李威利哈哈一笑,听到了卫维斯的话语,颇为自得,“中国人的性格只要给他留一条退路,那么就不会和我们决一死战,”他高声叫过传令兵,“那个来下战书的中国人还在吗?还在你就告诉他,如果这次决战他输了,那么他只要退回到他们黑旗军的保胜城不要再来干涉越南国内的事务,法**队绝不会进行追击。” 传令兵下去传达李威利的命令了,卫维斯有些疑惑,“这就是您想要打赌的内容吗?” “是的。” 月票似乎不求就没有。。。。。。。。   ☆、三十九、欲取姑予(四) “你认为中国人听到这样可能给他留着退路的消息,他们会退却吗?” “他们肯定会退却,而且会在决战之中存着保存实力的想法,如果我们想要把他们全部歼灭,那么黑旗军们肯定要反抗,这种临死之前的反抗,必然是十分惨烈的,我们会遭遇没必要的损伤,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退路,那么有了退路的中国人,决战里面肯定有别的心思,这样我们可以尽快的获取胜利了。” “真是仁慈的将军,”卫维斯赞美道,李威利冷笑的复述了一遍那个单词,“仁慈?” 卫维斯看到了李威利脸上的冷笑,恍然大悟,“将军阁下,你的智慧比红河水还要广阔!你是想要把中国人全部杀掉吧?” “当然,我只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中国人,那么屡次失败的中国人就会提前考虑后路,他们在考虑后路,军心就会浮动,”李威利的眼神锐利的扫射四下,“军心浮动了,那么所谓的决一死战就成了笑话,他们肯定要溃散,因为我们承诺了,那么亲爱的卫维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当然是趁着他们溃散的时候马上结束这些在北圻抗拒法兰西的中国人!”卫维斯大声的说道,他现在是对他佩服极了,“将军,我不得不说,可能有些冒犯——真不知道您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哈哈,”李威利得意的笑了起来,他的眼中虽然带着笑意,却还没有失去理智,“黑旗军以为我们会给他们留一条撤退的道路,但是这条道路,是不可能成为顺利逃亡的路的,那么就让我们成为他们通往地狱的见证者吧。” 李威利的话语刚落,半空之中的乌云,有一道之字形的闪电光芒四射瞬间照亮了红河畔,那闪电巨大无比来势凶猛,劈到了一处也不知道几百年的枯木上,刺啦刺啦,枯木应声燃烧了起来,把这处点缀的更是犹如末世一般。 穿着黑色号服的黑旗军传令兵急匆匆的穿过席地休息的士兵们,走到了一处破旧的庙宇跟前,那座庙宇的牌匾已经残缺不堪,压根就认不出是什么神坻的居所,那个传令兵也不理会,只是径直进了庙宇,到了大殿之中,对着背对着自己的刘永福禀告,“军主,法国人那里传回来消息了!” “他们怎么说?”刘永福拿着一个马吃掉了对面的红色的炮,“法国人他们敢吗?” “他们说决战之后如果我们败了,他们会把保胜城留给我们,只要求我们不要继续干涉越南的内政。” 坐在刘永福对面的唐景崧原本举起了一个兵想要吃掉刘永福的马,听到这话,举着棋子停在了半空之中,“这些法国人,居心险恶啊。” “还想拿着这个留给我们保胜城的法子来动摇军心?”唐景崧到底是心里存了思虑的事儿,下了一个臭棋,被刘永福窥到了机会,“将军,”唐景崧手忙脚乱的应对这次将军,刘永福冷笑,“若是以前,我没有得了朝廷的承诺,自然是要把保胜城当做是一等一的根基,听了法国人的话,面上不露,内里必然要想一想这得失轻重,如今这样的话,还想要动摇我的军心吗?他是做梦了。” “这个法国人的确是不简单,”唐景崧点点头,“一路行军,居然毫无破绽可以让我们利用。” “行军没有破绽,不代表打仗的时候没有破绽,”刘永福又下了一步棋,“他们到底是外来的人,我们黑旗军才是地头蛇,”刘永福这时候已经是全部盔甲,端坐在大石之上,“地形地貌我们还是了解一些的。这是地利,天时么,”刘永福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间或闪电的光亮闪烁,“天气不算好,虽说是会下雨,但咱们也不能指望大雨把法国人的火枪都浇灭了。” “这人和自然就不必说了,”唐景崧笑道,“提督大人的黑旗军军心稳固,自然是可以战胜法国人。” “这说到底还是唐大人你带来的好消息好火枪才叫我们军心稳固的,”刘永福笑着说道,又下了一手,“大恩不言谢,且看我们和法国人如何打仗吧。”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祭台上的神像,虽然泥塑的神像已经破败不堪了,但是仍然可以认得出来,这是武圣关帝的神像,“再说了关帝爷爷忠义千秋,我们在这里” “之前一直败给法国人,也不瞒提督大人,在下在国内得到的消息,可不太妙,所幸国中未有干涉之语,只是如今的确是不能再败了,若是再败,这北圻就尽数归法国人了——当然,我从军日久,是知道黑旗军根基未损的,只是也要考虑国内的局势,北圻的安危十分重要,如今就看着提督大人如何施为了。杨大人已经去布防了吗?”唐景崧说道。 “尚未,”刘永福站了起来,“我也知道您当差难为,这不过您是知道我的想法的,故此没有催促,响鼓不用重锤,大人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退了这么些时日,原本是想要和法国人硬碰硬直截了当的来一场,不过有了法国人传话过来的这个心思,似乎还可以再换一个战术.......”他的话未说完,亲兵连忙禀告,“陈总督大人来了!” “让开!”那些亲兵根本就不敢对陈文定进行拦阻,只是让陈文定径直闯进了关帝庙,陈文定见到了刘永福,半是激动半是谴责的喝道,“刘大人,为何还不对法国人用兵!” 外面惊雷阵阵,刘永福站了起来,朝着陈文定,这位如今最惨的北圻总督拱手行礼,“总督大人,末将已经在准备安排部署兵力了,给法国人的战书也下了。” “很好,”陈文定的怒火消失了一半,他原本极为恼怒刘永福这几次战败的消息,刘永福若是再畏缩不进军和法人打仗,只怕是北圻几日之间就要望风而降了,他在升龙府北督军筹集粮草,那里法国人还没来得去,原本是十分安全的,但是他心忧国事,所以亲自来了这里,听到了刘永福的话语,十分高兴,站在了一旁,“我也在这里,听刘大人你的差遣!” 刘永福把杨著恩叫了进来,“你去南坡设防,我给你两千人,火枪都带上,火炮不能带,我要把它们留在关帝庙。” “此去南坡,我要你紧紧咬住法国人,但是只能坚持一个小时,随即败退就可。” “什么?”不仅杨著恩大惊,就连陈文定也大惊,他喝道,“刘大人,黑旗军军容强盛,为何要故意败给法国人!”   ☆、四十、一点天星(一) “之前顺化城已经有诸多议论,认为黑旗军存着消极怠战的想法,和法国人对垒是不过是虚应事故,”陈文定满脸怒火喝道,“我一直不行,刘大人你的忠义我是知道的,如今我来亲眼一见,奈何你居然要如此行事,难不成只是应付了诏书,和法人意思一下,就要回保胜城过自己的小日子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刘大人,你万万不可如此啊!” 陈文定两鬓斑白,显然这半年的时间里头,他过的十分不如意,嗣德帝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屡次下诏斥责于他,如果不是升龙府一带兵荒马乱,嗣德帝早就派侍卫前来锁拿其进京处置了。嗣德帝对起不满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点怪其无能,丢了升龙府,第二点就有点搞笑了,怪其在北圻策动团练地方士绅对法反抗,让法国人越发动怒,造成北圻局势越发难以挽回的局面。 这样优柔寡断的嗣德帝,他的真实想法就是国土不能有所失去,但是也不宜过分得罪法国人,如果过分得罪了法国人,那么法国人全力对付越南,越南是支持不住的,就算现在升龙府沦陷,那么也不能太过于得罪法国人,最好的程度就是让法国人“知难而退”,让法国人吃那么一点点的苦头,不至于伤筋动骨,那么法国人也不会继续谋求别的地方领土,升龙府陷落自然也是无妨。 这是阮文祥从顺化城传递出来的消息,陈文定自然是压力极大,他根本不会要求什么法国人知难而退,因为他知道在战争之中绝不可能有存在这样的状态,他对于法国人深恶痛绝,岂能因为朝中皇帝的意思而改变初衷,嗣德帝再昏庸无能也绝不可能明下诏书给自己,在外人看来,皇帝还是十分勤政忧国忧民且痛恨法人的。 陈文定在红河以北给义军和黑旗军筹集粮草,各地的团练和义军都不中用,战场上遇到法人一触即溃,朝着自己要钱要粮草倒是来的十分凶狠,如今的指望只剩下了一个黑旗军,黑旗军如此行事,怎么能不叫陈文定心灰意冷却又暴跳如雷呢? 听到了陈文定的怒喝声,刘永福不为所动,对着杨著恩说道,“你守住一个小时,能战则战,多杀几个法国人也是好的,若是实在不能,顶住一个小时,即可退到关帝庙后,关帝庙由本座来守!” “是!”杨著恩抱拳行礼大声回道,转身走了出去,“老杨!”刘永福喊住了杨著恩,犹豫再三,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话,“你千万要小心。” “大帅,我不怕死,”杨著恩转过头,对着刘永福笑道,“咱们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人离乡贱,落叶归根,如今得了唐大人的承诺,不管如何,家里头的小子都能回家了,我岂能不用力杀法狗来表示我想要回家之意?就算是即刻死了,也是不怕,死了也不会是不能回家的孤魂野鬼,大帅,”杨著恩和身后的一干将领一起跪倒,“我等若是战死,请将我们的尸体收起火化,无论如何,骨灰也要归国的。” “不需担心这些,”唐景崧似乎明白了刘永福的策略,这时候他来出面说这些承诺的话,绝对是比刘永福要管用,他肃穆朝着杨著恩等人拱手心里,“唐某在此立誓,绝不会辜负黑旗军上下之重托。” 话说到这份上,再交代什么妻子儿女的套话也是多余,杨著恩等人一起抱拳回礼离开,刘永福的眼角似乎有水光掠过,只是片刻之间就不见了,他转过身,对着陈文定沉声说道,“总督大人,如今可瞧清楚了?” 陈文定羞愧难当,朝着刘永福作揖谢罪,“我实在是不知提督大人忠义,请大人原谅。” “我刘永福若是想要打仗,绝不会是演戏一般应付,”刘永福转过身子,继续做到了大石上,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若有所思,他下了一手旗,“升龙府失陷后,其余的动作只是为了让法国人上钩而已,到现在,南坡那里,还是为了吸引法国人,这次,”他看着已经失陷在兵马车之中的红帅眯着眼睛,“一定要和法国人一决雌雄!” 唐景崧扶起了陈文定,“总督大人,黑旗军兵力有限,不宜正面在平原上作战,提督大人已经有所安排,总督大人你虽然不用参加战事,但是别的事情,你还是可以帮忙的,请准备好民夫、粮草等,准备大军所用,这番鏖战必然十分惨烈,若是有大夫医生等,也一概请来,不管如何,”唐景崧骄傲的说道,“我天之朝人为越南征战,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准备妥当。” 陈文定已经知道了唐景崧的身份,也知道如今中国人终于把这官面上的人物派到黑旗军之中来的意义是什么,于是也不说二话,径直出了关帝庙,到北边去筹集粮草和民夫了。 “唐大人,”刘永福面对着关帝爷,又下了一个棋子,“来来来,我们继续把这盘棋下完。” 唐景崧一瞧棋案,不由得苦笑,“这盘棋大人已经是胜券在握,在下如何还能有手段逆转乾坤吗?” “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胜券在握的,”唐景崧说的是棋,而刘永福却说起了战事,“今天的局面十分危险,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接下去就看看,法国人是不是希望全歼我们了!” 。。。 勤政殿内,慈禧太后听到了这四个字,复述了一边,“欲取姑予?嘿嘿,到底是黑旗军,到底是刘永福啊,虽然人手不多,居然也敢用这样的胆子去给法国人下套。” “奴才听说黑旗军有两千多人,算人数可比法国人多了,何须用什么计谋,直接了当正面决一死战就好了。” 慈禧太后慢慢摇头,“法国人虽然在欧洲看上去极为不中用,可在亚洲,对付黑旗军,还是简单的,若是能用人数碾压的去作战,那么几个人换一个法国人的性命,刘永福想必不会吝啬,你是没瞧过以前英法联军一起进攻的场面,无过是三四千人就把京畿一带所有的骑兵步兵一概打的落花流水,可见这兵力如何,实在是算不上最紧要的因素。” “黑旗军虽然有了我们的支援,到底不是正规训练的军队,自然我也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是对着法国人,若是不耍点计谋,只怕难以取胜,不是意味着喊打喊杀,拼死就完,这倒是让我对他高看一眼了。”慈禧太后摸了摸下巴笑道。   ☆、四十、一点天星(二) 听到慈禧太后如此说,显然是对于刘永福十分满意了,李莲英微微低头,“请西圣爷的旨意,要不要再派人过去帮忙?” “别的人不好帮,毕竟军机处说了禁擅开边衅,我想要让曾国荃出马,也不好意思,那么就让宣礼处帮一帮吧,到底都是中国人,总不能让洋鬼子的人得了便宜去。” “宣礼处在海防港有人手,如果突袭法国人的兵船大约是不行的,但是组织港口的越南人闹事,想必是可以的。” “这样很好,叫人去弄就好了。”慈禧太后眼中尽是雀跃之色,“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次战争的结果了。” 哗啦啦~ 暴风雨夹杂着雷声闪电倾盆而下,白色的雨线连绵不断挂在半空之中,法国人的队伍在冒着大雨继续前进,虽然法国人崇尚的是浪漫,为人也有些懒散,但是军事素质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体察的到的,虽然不少人嘴里大声喊着诅咒天气的话,行军的路线却是丝毫没有偏移。 李威利裹着油布,雨水沿着帽檐不断的滴下,他骑在马上,冷漠的眼光警惕的看着四周,副司令卫维斯对着李威利喊道,因为雨声雷声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卫维斯不得用喊得,“将军!我的上帝啊,这样大的雨,让士兵们找个地方都休息一下吧!” 李威利摇摇头,“不可以停下来休息,我们还没有到达指定的地点,如果我们在中途休息,却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那么士兵们就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那么对黑旗军的作战效果就要打折扣,”他对着泥泞之中行军的士兵们大声的喊道,“我们无敌的法兰西士兵们,穿越过非洲的沙漠,红海的波涛,印度的雨林,会不会畏惧这一点点小风雨!” “不会!”士兵们轰然喝道,“绝不会!” 李威利的激励有了作用,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南坡三十里之外的一处小村庄,法国人把越南的村民一概赶在几个房子里面,叫人看管起来,终于有了热水和干净的住所,大家都长长吐了一口气,李威利安排好了守卫,和卫维斯商量了一番,决定就在此地驻扎等候中国人的消息。 到了后半夜,一个黑旗军的士兵到达了这里,李威利认为,他们也是刚刚才找到自己的,那个传令兵不卑不吭,拱手,“好叫贵国将军得知,明日午时三刻,我们两方在南坡进行决战。”说完也不等李威利发话,转过头径直走了。 “很好,”李威利转身躺下,对着卫维斯说道,“亲爱的卫维斯,睡吧,明天就是把我们的大名传回到巴黎最好的时候了!” 第二日生火做饭一概无话,今日的天气显然也十分给面子,天高云淡,虽然有些热,但是总比昨日的狂风暴雨来的好,法国方面远征军派出的斥候回来禀告,“南坡那里十分平静,中国人已经朝着那里出发了,没有任何设伏的迹象。” “这些人是自找死路,”李威利哈哈一笑,“要知道黑旗军他们如果想要偷袭,我们还怕他们一一些,现在想要光明正大的和我们在平原上正面决战,那么他们就别想指望发挥他们的特长,这些人,就是乡下出来的农夫,根本没有什么眼界,他们就靠着这些从未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农民,再加上那么一点老掉牙落后的武器,根本不用想和我们正面决战。按照之前既定的计划行军,我需要这一次给这些自以为是的中国人一个狠狠的终生难忘的教训!” 法国人整齐的摆成了一个半月形的阵势,他们把火炮迅速的拿了出来,黑黢黢的炮口对准了黑旗军的营地,现在双方还都在各自射程的安全距离之外,杨著恩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一挥手,黑旗军的阵营也慢慢朝着前方小心的靠近。 南坡之上,旗帜烈烈起舞,两方警惕做好添弹药的准备,子弹上膛,把兵器都抽了出来,李威利放下了望眼镜,冷静的开口发号施令,“看来黑旗军的主力都在这里了,他们没有别的战胜我们的办法,只能是企图用决战来赌博,事实会教训他们,这是一场白日梦,火炮兵,开炮!” 炮兵听命,拿着一小束火把点燃了一小蹲火炮上的火信,火信丝丝作响,轰的一声,朝着黑旗军的阵地怒射而去,却没有射中,只是落在了黑旗军先锋队二十米的位置。 黑旗军一声发喊,杀! 杨著恩挥手,“开炮!火枪队往前冲!今日就要给鬼子一个好看!” “报!军主,杨将军已经在南坡和法国人交战了!” “好,”刘永福刷的站了起来,“接下去就看咱们黑旗军能不能顶住法国人了!” “提督大人为何要让杨将军他们顶住一个时辰?”唐景崧疑惑的问道,“若是不能战胜只怕是打上半个时辰也就知道结果了。” 刘永福也不继续下棋了,一推棋盘,“如果刚一交战,我方就溃散,那么法国人一定知道我们是在耍诈,那么他们对我们接下去的行为就会提高警惕,但是我们坚持一个时辰再退却,那他们对于我们实行的战略就不能够有清晰的认识了。” “但为何将黑旗军绝大多数的人马都派给了杨将军呢?”唐景崧继续问道,“如是佯攻,只需要一偏师即可。” “人少了法国人是不会上钩的,”刘永福说道,“我只有把绝大多数的弟兄们都派上去,法国人才会以为我们没有留后手,而且我把唐大人你带过来所有的火枪炮都放在了那里,就是希望能把法国人咬一大块肉下来,这样他们心疼了,才会恼羞成怒,才会想要全歼黑旗军!” “我明白了,大人实在是高啊,”唐景崧听到这里,心里的疑问都已经解答,顿时松快了不少,“这棋还未结束,提督大人再下呀。” “唐兄,我这时候方寸已经乱了,”刘永福苦笑,“心里担忧着南坡的事儿,实在是不能再下了。” “之前未曾出兵,倒也罢了,可以假装镇定,如今这么多兄弟在南坡那里和法国人决一死战,我又岂能在这里假装从容呢?说实话,我心里是急的什么一样了,只是不能当着底下的兄弟们露出来,这关帝庙之中就你我二人,我也不瞒你,我实在是担心的紧啊。” 刘永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担心弟兄们伤亡过大,担心法国人不上钩,也担心若还是打不赢法国人,日后我如何自处?”   ☆、四十、一点天星(三) “担着这样的心思,我自然是坐立不安了。” “无需担心,提督大人,”唐景崧倒是不太能够直接了解到战场上的残酷,出言安慰道,“打仗的事儿,我不懂,但是我知道这朝中有了支援,您这黑旗军也绝不是说就这两千多人在战斗,背后有靠着这两广云贵呢,有心算无心,他们占不到便宜。” “你这样一说我的心就定了,”刘永福笑道,“且看看老杨他们怎么施为吧。” 一个士兵进来禀告,“大帅,从村子里拿了一头猪,已经绑在外头了。” “很好,等时候到了,就把猪杀了,”刘永福笑道,“让厨子给咱们把这头猪烧好咯,猪血留下!” “大帅这是要先准备好犒赏将士们吗?”唐景崧奇道。 “不不不,”刘永福笑道,“我今个要请唐大人看一出戏法!” 。。 “轰轰轰!”火炮怒射出收割人命的红光,冷酷无情的朝着对方的阵地打去,炮兵们正在紧张的用把炮弹装进炮膛,李威利大声的咒骂了一句,“该死的中国人!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强大的火力!”险些要压制住了自己这边法国的火炮攻势! “将军阁下,我们的炮必须要暂停发射了,”火炮兵队长前来禀告,“炮膛已经很热,再打下去,我们的火炮就要报废炸膛了!” “队长,火炮报废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再从西贡或者直接从巴黎运过来,但是我们不能被对面的黑旗军压制,请你不要珍惜这些火炮,任何器具都是为战争而服务的,只要战争胜利,任何火炮都是可以放弃的!” “是!” 法国人这边开始不惜炮的损耗来加快了齐射的频率,果然如此一来,对方中国人的火力就被压制住了,卫维斯原本苍白的脸色这时候才变得正常了起来,他喃喃自语,“这些中国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火力强劲的火炮。” “不用说,看来中国人是没有放弃和我们在越南上的武力争夺,”李威利放下了望眼镜,“没中国人的支持,他们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火炮,不过没有关系,他们的火炮马上就排不上用场了,接下去才是决定性的争斗,下达命令,火枪兵给我上!” 带着白色帽子的火枪兵踩着鹅步快速的朝着前方走去,他们拿着火枪,列成了四排,虽然对面时不时冒出火炮的轰击,这种轰击每一次都会带走一两个人的性命,但是他们冒着绝大的风险,带着巨大的勇气,英勇无畏的冲到了阵地里面。 噼里啪啦的火枪声响起了,“报!法国人的火枪队攻上来了!” 杨著恩点点头,“他们有火枪兵,我们也有,让火枪的兄弟们给我上!” 杨著恩站在防事之后,拿着望眼镜看着战场里的变化,两军开始交战了,只见到法国人第一排蹲下齐射,第二排法军士兵从第一排的空隙之中走上前一步,继续蹲下齐射,如此三排轮射,啪啪啪之后,对面的第一排的黑旗军已经有了不少的伤亡。 “这是怎么回事?”杨著恩大惊,“法国人的火枪和我们毫无大的区别,为什么他们的威力如此,之大!”他身子朝前仔细的看了看,“难不成他们用这个轮射之法才能有如此的威力吗?” 黑旗军的火枪手们予以了回击,他们是野路子出身,不求规模化,只求准头,几个神枪手啪啪啪几下,对面前排的法军应声而倒,都是正中头颅,这些火枪说实话,其实威力不甚大,若是打中身子,只要不是要害部位,都不打紧,推到后排稍微包扎一下,防止失血过多,可这些中国的神枪手一出来,原本胆气十分豪壮的法人顿时卸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履也迟疑了起来,开玩笑,这样一枪毙命,冲在前面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火枪队的队长在殿后指挥,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他连忙呼喝改变阵型,从原来的半月牙形阵势改成了两翼一起出击的方式,这样队伍稍微分散一些,中国人的神枪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左右开弓,中国人密密麻麻的枪击声后,突然留下了一段长时间令人绝望的空白,法国这个满脸大胡子的队长大喜,“他们没有准备好三段射,马上进攻!” 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杀!他们留给我们一个机会,他们不懂得怎么使用火枪!” 李威利也看到了这里的场景,哈哈一笑,“再怎么先进的武器到了这些野蛮人手里,不能配合先进的作战技能,那就是垃圾,都是垃圾!”他满意的看着被三排射马上要冲的七零八落的黑旗军阵地,就算有几个准头十分精确的火枪兵也不可能挽回整个大局,他转过身,满意的对着卫维斯说道,“胜利的天平朝着我们这里倾斜了,我听说亲爱的卫维斯你从勃根地第带到越南来有一瓶十分可爱的葡萄酒,我个人建议可以在这场大胜之后开出来,作为我们的庆祝。” 卫维斯点点头,“这是当然的,这样的美酒也只有尊敬的将军在这样的大胜之下才值得品尝。” 李蔚拿着火枪有条不紊的朝着前方射击着,他是广西钦州人,算起来是大帅刘永福的老乡,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小毛头,虽然不懂事,但是也知道就干等着在家里,必然是一个饿死的结果,所以被黑旗军的一块窝窝头勾引着,浑浑噩噩的上了贼船,这么多年下来一起从军的老乡弟兄们大部分战死,李蔚也从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成长到了现在坚毅沉默的战士。 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数不清了,之前也从未数过,但是杀了多少个法国人,他一直都记得,十多年前的罗池大捷,自己足足杀了七个法国人。 他一直对于越南这个国家没有感情,在李蔚看来,越南的国王现在看上去对黑旗军不错,也只是看在法国人来势汹汹需要黑旗军出力的份上才如此对黑旗军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对于法国人来说十分适用,对于黑旗军来说,越南人何尝是我族类? 只不过是法国人想要搂草打兔子把越南和黑旗军一起吞并,这才逼得两方联合起来罢了,李蔚是对于法国人不感冒的,他甚至认为,只要保证保胜城牢牢掌握在黑旗军的手里,面对法国人的招安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个说法遭到了刘永福严厉的呵斥,甚至李蔚还受了一顿板子,作为胡乱议论的代价,其实这种惶惶不安的心思在黑旗军人心里都有,自己到底是为谁而战?为什么目的而战?在这个异国他乡,大家都很迷茫。 直到前些日子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大帅召集众人,刘永福治军甚严,若是不告假而不到,必然又要受板子,他也只好瘸着腿前去了,没想到这一去,居然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他冷静的瞄准,射中了一个法国士兵的额头,心里默念,“第十三。” 居然可以归国!在战场上当然是禁止乱想,但是李蔚机械的上膛下膛,填充火药,忍不住嘴角上扬,还是展开了思绪,想到在保胜城里,自己和兄弟们被军主着急起来,想到了那一天的天气,,似乎那种激动得心脏要跳出了胸膛的感觉,现在还是记得的。 那一天军主把这些底下的兄弟都召集了起来,目光炯炯扫射众人,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低沉,但却有一种按捺不住激动的意思在里面。   ☆、四十、一点天星(四) 那一天军主把这些底下的兄弟都召集了起来,目光炯炯扫射众人,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低沉,但却有一种按捺不住激动的意思在里面:“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存着一个心思,这个心思不说,你们都知道,其实我也存着这个心思,咱们在外头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论理,咱们都成家了,越南的婆娘虽然不如中国的,到底也是极为温顺的,这么多年下来,孩子也都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能说不是好日子,保胜城不大,税收银子收上来,也够用,越南国王没有把咱们当做心腹看待,倒也不曾亏待咱们,可大家伙怎么总觉得少了一股子的精气神呢?” 刘永福闪电一般的眼神扫射了过来,大家纷纷低头,“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家都想着要回国,对不对!” 许久寂静无声,“是的大帅,”人群之中有人突然这样喊道,“兄弟们都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哎!” 似乎有千言万语就化成了这么一声无奈的哎声之中,“只是什么?我代你们说了罢!无非咱们是叛逆,只怕这辈子都没法子归国了是不是?” 李蔚原本懒散的靠在墙上,听到了刘永福这样说,慢慢的站直了,他竖起耳朵继续听到陆永福说话,“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越南虽好,到底不是咱们的家,说句难听的,法国人就算占了越南,和咱们又有什么想干?这个地方不是我们的家!” “我们在这里只是过客!”刘永福说道,“到死,都是孤魂野鬼,我也想回去,回去见一见家乡父老,喝一口家里的井水!但是我知道,大家虽然想回去,但是都没了指望,是也不是?” “是啊,”乌压压的黑旗军士兵们站在校场内,都似乎失了魂魄,“没指望,都没指望了!” 越南的保胜城和河口虽然只有一道边关相隔,但却似乎银河一般,阻断了北上归国之路。 刘永福环视众人,突然咧嘴微笑了起来,“如今却也不是没有指望!兄弟们,咱们可以归国了!” “大帅你说的可是真的!”李蔚是火枪队的协领,算的上是中层军官了,别人犹可,他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排开众人,朝着点将台上的刘永福喝道,“咱们可以归国吗!” “是的,”刘永福朝着李蔚点点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又抬起头面向所有带着期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黑旗军士兵大声的说道,“朝廷既往不咎,免了咱们的罪人身份!” 李蔚只觉得身边顿时安静了一会,如同死一般的寂静,随即似乎有人把冷水倒进了平静却又极热的油锅里,刺啦刺啦,人群顿时爆炸开来,大家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永福,“大帅!这可是真的!”大家纷纷喊道。 “自然是真的!”刘永福转身跪下,“请天使上台宣示朝廷旨意!” 众人期待的眼神之中,穿着朝服的唐景崧款款走上了点将台,环视众人,点点头,扶起了刘永福,“尊西圣慈禧太后之旨,前来招安黑旗军!” 众人大哗,招安?可是如同宋江一般的下场吗?若是归国反而都要一一赐死,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局面,这个招安宁可不要! “军主,不知道朝廷要招安我们,拿出来了什么条件?”李蔚拦住了身边十分激动的同袍,冷静的问道,“是不是要咱们解甲归田,听朝廷摆布?军主是如何处置的?是继续当提督大人吗?” 杨著恩就站在台上,听到李蔚这样质疑刘永福,大步上前就是正反手两个巴掌,“你放肆!难不成你把军主看成了出卖弟兄们自己当大官的叛徒吗!” 李蔚的脸颊迅速的肿了起来,犹自倔强的抬起头,“属下不敢,只是凡事要问个明白,不然日后到了黄泉路上,也是个糊涂鬼!” “自然要问个明白,”刘永福拦住了杨著恩要上前继续教训的动作,“我也不瞒你,朝廷的意思说的明白,诸君细听,”刘永福大喝一声,“天之朝宽大为怀,凡我华夏子孙,但能御外侮,卫国疆者,皆是中国的好子民!” “好子民!” 李蔚突然低声喝了这么一声,手里的火枪一抖动,对面的一个法军士兵头上爆出一团血花,应声而倒,他的神枪手终于引起了法国人的主意,一小伙的法国士兵朝着李蔚围了过来,“大人!”他边上的士兵们边放枪,边焦急的说道,“法国人打过来了!咱们快退吧!您可不能有闪失!” 李蔚摇摇头,冷静的填充弹药,“我们还没守住一个时辰,还没到退的时候,有兄弟们在我边上,我还怕有什么闪失?” 边上的几个人咬咬牙,“今天就拼死护住大人罢了,”他们连番朝着法国士兵射击,压制住了他们的火力,李蔚轻描淡写,神定气闲,砰砰砰,弹无虚发,枪枪致命。 法国火枪兵原本已经把黑旗军的火枪防线冲的七零八落,但是李蔚的射击,吸引了法国火枪队长的注意力,他准备先把这个团伙先干掉,“上,吃掉他们这一队!” “法国人的主力来了!”李蔚边上的传令兵看到了战场上的变化,大声的说道,“大人,他们朝着我们来了!” “来的好!”李蔚手中的火枪就犹如他的手一样的耐用熟练,“你们给我掩护,二十五个!”他大声的喊道,砰的一声,又一个法国人中枪应声倒下,“多杀法国鬼子,我们才能拖住他们!” “是!” “什么?好子民?”大家似乎一下子从激动变得委屈了起来,人群之中响起了呜咽之声,不少人低头啜泣了起来,校场内哭声一片,哭声越来越大,却越来越有喜庆的意味,在越南这么久的时间,没想到还能得到如此的褒奖!有了这样的褒奖,再有机会能够归国,再也没有比这样更为舒心痛快的事儿了! “同治十二年,提督大人率领黑旗军取得了诱斩安邺,覆其全军的罗池大捷,法国人被迫退出升龙府。朝廷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到底是心里有一杆称的,谁对谁错,谁会抵御外敌,西圣心里明镜似的,如今法国人再度来袭,侵犯我中华藩属,黑旗军的将士们,你们就这样看着法国人为非作乱吗!” “不能!”校场上的人杀气冲天,大声喝道,“绝不能!” “朝廷只有一个条件,招安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刘永福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那就是杀了法国人!” 《皇帝直播间》居然说要推倒叶赫那拉的先祖美女,啧啧啧,厉害哟,推荐一下。   ☆、四十一、寒光铁衣(一) “法国人无耻,想要霸占越南,借此染指中华,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偏偏越南的北边就是两广,我黑旗军都是两广子弟!只要我们不杀了法国人,接下去被法国人蹂躏的就是我们的家乡!弟兄们,难道你们愿意当缩头乌龟,眼看着这父老乡亲遭了法国人的毒手吗!” “绝不能!” “如今刚好是一举两得,败了法国人,为朝廷效力,为父老屏边!”刘永福大声喝道,看着愣住了的李蔚,“李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蔚呆在原地,大叫了一声,啪啪啪给了自己四个巴掌,泪流满面,“小弟实在是该死,不应该怀疑大帅对弟兄们的忠义,”他朝着左右看了看,从别人那里夺了一把刀来就要自刎,却被杨著恩一脚踢飞了长刀,“死在这里算个屁,要死也死到和法国人的战场上去!” 李蔚抱着杨著恩的手臂大哭,“天可怜见,想不到此生还有福分回家!”杨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思!”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请大帅下命!和法国人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李蔚其实一直在出神,一直在回想那几天的场景,源源不断的火枪和弹药从云南运进了保胜城,虽然河口那里还有绿营的人在戒备,但是他们第一次可以踏入了中国的国土之内,不过是一河之隔,却宛如隔世;等到他们把家书交给另外一边,委托他们送回家的时候,大家都在期待,家里头还剩下了谁,能不能收到自己的书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概家人也忘了自己了吧。 不过就算忘了,到底也是个念想,这就是血缘的羁绊。李蔚抱着自己不过才十岁的儿子,一笔一划的教着他写一个“李”字,如果在国内,这个年轻的孩子大约已经可以上小学了,听说国内的学堂极多,不像在保胜城,没有几个是有文化的。 他一边瞄准射击下枪换弹药,行云流水,似乎全神贯注的对付法国人,但是心里却已经浮想了开来,自己的婆娘还算温柔,带着儿子也好,以后归国了,大小也是官儿,在老家起个宅子,也不要多大,就紧着大帅的房子建几进,等解决了法国人,那么就告老还乡,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就好了,也不知道父母兄弟还在不在,若是在,一起打发了住一起,这日子多好。 “老大,小心!”李蔚刚刚射杀了一个法国士兵,正在低头换弹药,却被手下的一个士兵扑倒再地,他的身子巨震,背后有一团血水迅速的浸了出来,李蔚把那个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士兵转了过来,边上的士兵们朝着法国人胡乱的射击,挡住了这一波攻势,“小狼!”李蔚大声的喊着那个眼神已经涣散的士兵,“你快醒醒!”他用手拍打着小狼的脸颊。 小狼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的聚焦了起来,他的嘴唇已经苍白如宣纸,他看着李蔚勉强的一笑,“老大,我是不中用了.......” “不!”李蔚大恨,若不是自己走神,这么一下子的冷枪,根本不会伤到自己,都是自己的走神害了小狼,“你没事儿的,”李蔚冷血的看着远处的法国士兵,“我带着你一起看着我如何一个个的干掉这些法国鬼子。” 小狼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一定要杀了这些法国鬼子,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别管我了,只是有一样,老大,你要带着我回家,我也要回家。”他就此喃喃低声不说话了,身子慢慢的软了下去,李蔚一只手已经抱不住他了。 身边的士兵一个个接着倒下,李蔚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是眼眶有些发红,他把小狼放在了地上,“我答应你,一定杀了这些洋鬼子,”他站了起来,继续拿起火枪,朝着不远处一个狞笑的法国人随意一扳动火枪,瞬间也收割了一条生命,“我答应了,带你回家!” 他的眼中汹涌着怒火,行动坚定,带着黑旗军的火枪兵,所到之处,法国人一个个的倒下,火枪队的队长发觉了苗头不对,呼喝几声,一定要把李蔚这些人全部歼灭了才可能推进战线,他的身边士兵一个个的倒下去,终于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大家都抽出了腰刀,一同冲进了法国人的阵线,面对着枪林弹雨,就算摔倒也绝不退缩,跌跌撞撞的和法国人进行了搏斗,李蔚腰间的子弹包终于打空了,火枪烫的如同烧火条一般,他慢慢的抽出了腰刀,和自己的战友们一起哈哈大笑看着围上来了法国人,一时间战场上似乎都已经停止了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里,一个法国火枪兵拿着刺刀朝着李蔚的胸膛刺来,被李蔚一个格挡,挡住了他的攻势,随即右脚踢出把那个法国士兵踢翻在地,一刀劈下,把那个士兵的脖子砍断了一半,他一时间还不得死,只是捂着脖子在地挣扎,呃呃出声,李蔚抬起头,锋利的眼光扫视所有的法国人,他举起了刀,喝道: “来吧!” “大人!火枪队已经被冲散了!”传令兵朝着杨著恩禀告,“大人,快发去支援吧!兄弟们死伤严重!” “过了多久了?”杨著恩看着场内的屠杀,牙根紧咬问道。 “半个时辰还差一点,大人,咱们可要保住这些兄弟们啊,”传令兵带着哭腔喊道,“这是我们黑旗军的根基啊!” “聒噪!”杨著恩甩了传令兵一个巴掌,“军主叫我们守住一个时辰,我老杨就要守住一个时辰!要你废话作甚!告诉李蔚,若是他守不住,趁早滚回来休息,老子亲自上阵!” 传令兵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杨著恩咬着牙再等了一会,传令兵又来报,“火枪队李蔚协领已经和他们拼刀了!” “好!”杨著恩迅速下令,“除却两百人之外,别的人都跟老子一起上!妈个巴子的,我就不信,这些法国人能够强到那里去!”   ☆、四十一、寒光铁衣(二) “杀!”李蔚一声怒喝,一刀捅进了一个法国兵的胸膛里面,再一刀刷的抽了出来,鲜血飞溅,飞溅到他的左眼,他眯着眼正伸手去抹,肋下一凉,顿时一阵剧痛,心知不好,必然是法国人趁火打劫,右手一刀挥了出去,大约是砍到了法国兵的脑袋,人的头骨是最为坚硬的骨头,长刀厮杀许久,已经是卷了刃,砍在人头上不由得卡在了那里,李蔚往后退了一步,抹干了脸上的血和汗水,手往身后一伸,大喝一声,“刀来!” 手里接过了一把刀,李蔚又飞扑上前,和法国人打了起来,身边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怎么回事?”他的脑海里一片糊涂,“我们黑旗军拼白刃居然拼不过法国人!” 法国人整齐的踩着步伐,出刀,回收,出刀,再回收,整齐划一,就算个别士兵被黑旗军杀死也绝不会怜惜一分,只是无情的朝着前面进击,前面的人不断的死去,不断的退出战场,李蔚看了看左右人数虽多,可军心有些不稳,他大喝一声,“兄弟们,跟着老子一起上,要知道,国内来的人就在后头看着,若是丢了黑旗军的脸面,那可是丢到姥姥家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亲兵就竖起了一个黑色的三角旗,迎着狂风烈烈起舞,上面绣着白色的北斗七星,这就是黑旗军的军旗!大家看到了这个旗帜,情绪顿时又被拉了起来。 “喔喔喔!” “人死是小,面子是大!上,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李蔚的左腹部被刺穿了,但是他拒绝了包扎,“怕什么,死不了,”他只是用腰带使劲的绑住了受伤的部位,又身先士卒,继续朝着前面厮杀而去。 李威利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场中异常勇武的李蔚,摇了摇头,怜悯的说道,“这样的勇士,实在是可怕,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对于整场战役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看看,”他满意的看到几个火枪兵一起拦住了李蔚,一个人乘其不备,刺中了李蔚的左小腿,李蔚不得不蹲了下来,“我的话实现了。” 李蔚大声惨叫,左手一把抓住了刺进自己小腿的刺刀,那个法国兵用力一抽,却抽不出被李蔚紧紧握住的刺刀,李蔚的左手慢慢的渗出了鲜血,他大喝一声,一刀把那个偷袭的法国兵砍翻在地上,“三十三个!”边上的黑旗军连忙挡住其他的围攻的法国兵,他咬紧牙根,慢慢的把刺刀从自己的小腿里抽出来,丢在了一边,一瘸一拐继续朝着前面杀去,身后持旗的亲兵带着哭腔劝道,“老大,你且休息一下,接下去的让弟兄们自己打就成!” 他抹了抹嘴角涌出来的鲜血,微微咳嗽,刺在腹部的那一刀已经伤到了内脏,他锐利的眼神扫射着整个战局,“胡闹,我是火枪兵的协领,弟兄们都在厮杀,我怎么能当缩头乌龟?”他一刀又把一个法国人刺到在地,那个法国人死命的拉住了刀柄,李蔚伤后无力,这时候已经有些眼冒金星,气喘吁吁了,只能是放弃了刀,继续朝着身后伸手,“刀来!” 一个大力把他拉到了身后,李蔚的神智已经有些恍惚,这时候还以为是敌人所为,一个冲天炮就伸手打了过去,却被来人轻轻松松的拦住了,那个人朝着李蔚面上甩了一个巴掌,“什么刀来,累成这样了还不退?我看你要把命送在这里才算完!” 李蔚摇了摇头,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慢慢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此地的黑旗军统领杨著恩,他满意的看着李蔚,“好小子到底是不赖,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他朝着法国人开了一枪。“你滚吧!” “大人!”李蔚摇摇头,这时候他才觉得腹部的伤口如此的疼痛,“我要留在这里!” “留个屁!”杨著恩带领的援军上了战场,原本已经快要溃散的黑旗军又显得强势了起来,“要你这个半残废在这里干什么?趁早给老子走!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兵!把他带走!”杨著恩冷静的发号施令,“所有受伤的士兵立刻撤退,退到关帝庙去!” 李蔚被几个士兵拉了下去,杨著恩回过头,看了看怀表,还有一刻钟就到了一个时辰,“杀!娘老子的,这些法国人,我就不信邪,不能把这些人干死!” 卫维斯看了看场内的形势,“看来这些中国人已经把后备力量都用上了。” “人数大约是在两千人,这个人数和我们获取的情报是相一致的,黑旗军就这么点兵力,他们的确是把这场战役当做了最后的决战,可惜啊,他们必然是要失败的,”李威利这时候有些恼火了,这么两千左右的黑旗军对于法军造成的伤亡,绝对是很惊人的,当然,这种伤亡只是对于法**队别的战役之中的伤亡率,在对越南作战或者在非洲殖民地的作战之中,伤亡无限接近于零,但是对于黑旗军的作战,伤亡的比率成倍的增加,现在粗略的统计,法国士兵们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五十个。 这是难以接受的伤亡,法国人不是黑旗军,每一条人命都是十分贵重的,法国人自从占领了升龙府之后,大约陆陆续续派了八百人来升龙府,李威利这次带了六百人出来,这五十个人的伤亡,接近了十分之一,就算一个换四个黑旗军,李威利认为也是不划算的,他阴着脸,“是时候给中国人一个教训了,我们的士兵们不能浪费在这里必胜的战役之中,卫维斯中校,请把我们的后备队都一起拿出来吧,我们需要快速解决这些中国人,不能用士兵的性命去填充到这个无谓的战局里面了。” “但是我们还没有看到那个邪恶的中国统领,就是那个姓刘的将军,”卫维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现在还没看到他的旗帜,中国人都是有自己的旗帜的。” “他一定是躲在什么角落里对战场发号施令。”李威利不屑的说道,“看他的样子就是很畏惧死亡的人,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卑微的人物总是躲在暗地里做手脚的,我们具有强大的活力和先进的军队,丝毫不惧怕这些人的阴谋诡计,只要我们堂堂正正的压过去,把眼前的这些人都解决掉,”援兵们潮水般的涌上了战场,参与了厮杀,李威利自信的说道,“就算刘永福还有什么诡计,也没有兵力可以施展了!”   ☆、四十一、寒光铁衣(三) 杨著恩带着八百人的援兵上了阵,他的刀不停的挥舞着,每一次挥舞下劈都大喊一声“杀!”他身先士卒,状若疯虎,犹如一把钢刀插入了法军的阵营,所到之处法军纷纷退却,边上的亲兵扣住了时辰,“大人,时候到了!” 杨著恩摇摇头,“且不忙,再杀一会就退!”依旧呼喝上前,片刻之间又是屠了好几个法军,边上的亲兵边是护住杨著恩,边是朝着四处射击,法国人看架势知道了杨著恩是一个重要的首领,大家大声喊着,几十个法国士兵围了上来,先是用火力把后头的黑旗军斩断,阻隔了黑旗军的攻势,其余的人蹲下发射三排轮射,不过是片刻之间,杨著恩身边的亲兵就已经伤亡殆尽。 一个亲兵要挡在杨著恩身前挡子弹,却被杨著恩一把拉开,他满脸怒火,朝着法国士兵喝道,冲了上前,“洋鬼子,来啊!来和你爷爷单打独斗!” 砰砰砰几下,杨著恩的胸口冒出了几团血迹,他如遭重击,慢慢的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前还用力的把腰刀掷了出去,直到看到插中了一个法国人的胸口,这才嘴角带笑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不过才是午后的时节,原本天高云淡的天气慢慢的聚集起了乌云,太阳躲在了云后,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南坡朝着西北方向数十里地外,就是关帝庙,这里和南坡的地形完全不同,坑坑洼洼,高低起伏,是升龙府附近难得的丘陵山坡林地地形,关帝庙边上有一道小河,小河已经干涸,河上有一座破旧的木桥,木桥的周围连带着关帝庙已经修好了防守的土堆暗道等,道路上也安排好了木马角鹿之类的障碍,显然,刘永福是准备在此地进行最后的反击。 一个身上带血的黑旗军士兵跑进了关帝庙,“禀告军主!”他带着哭腔气喘吁吁,“杨大人他战死了......” “什么!”刘永福刷的转过身来,身上的铠甲激得唰唰作响,“怎么战死的!” “杨大人身先士卒,杀入了法国人的包围圈,被火枪齐射,阵亡了。” 刘永福跺脚,一拳打在了大殿的柱子上,房梁上的灰尘唰唰的掉了下来,“真真是糊涂!现在和洋人们打仗,他们火枪厉害,正面交战如何能身先士卒!可笑,活该死!” 虽然说的活该,可刘永福的眼眶还是发红了,“其他的人都带回来了没有!” “已经撤退了,兄弟们死伤的不少,”那个传令兵哽咽的说道,“火枪队李蔚也已经身受重伤了。” “传令,除却受伤的士兵外,其余的人列于阵前,再抵抗一刻钟,即从纸桥外两边撤退至后坡,违令者斩!” “是!” 刘永福继续发号施令,“然后就在后坡等待号令,见到了烟花升起再一起杀出。”他咬牙说道, “我要法国人给杨兄弟陪葬!叫李蔚上来!” “是!” 传令兵转身离去,刘永福收敛心神,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转过头,对着唐景崧说道,“唐大人,接下去这关帝庙就要成为战场了,您还是去后坡安置吧,这里不安全了。” 唐景崧摇摇头,“此番来越,就是要见一见战场的样子,我若是到了后坡,岂能见识到黑旗军之威?大帅就不要提这件事了,大帅在何处,我也在何处,大帅此处若是不安全,只怕这北圻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唐景崧如此坚持,刘永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唐大人看错了只怕等一下我这里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 李蔚被两个士兵驾着拖了上来,刘永福也不慰问,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死了没有。” 李蔚挣扎的跪下,“还没有死!” “还杀得动吗?” “杀得动!”李蔚激烈的说道,“只要我手里还有一把刀,就杀得动!” “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刘永福慢慢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拉起了李蔚,“老杨战死了,你不中用,所以害的他战死了,”李蔚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你活着回来,很好,但是我需要你继续去死,你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李蔚咬着牙,嘴角慢慢的流出了血液,“我要给杨大人报仇了,再去死!” “很好,你现在杀了多少个法国人了?” “三十三个!” “很好,这一役,你起码要给老子杀到一百个!”刘永福挥挥手,“把他拉下去给他灌几口参汤,真是便宜你了,这可是国内来的人参,再让他休息一二,放在最后排!” “军主!”李蔚喝道,“放在最后一排,我如何能够杀敌,你也太小看我李蔚了。” “没有小看你,最后一排的作用最大,拉下去自然有人给你解释!”刘永福不耐烦和他废话,转过头看着天色,乌云越来越多,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不过才午后,却有些像黄昏的架势了,大风也开始猛烈的吹了起来,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真是天助我也!”刘永福转过身,对着唐景崧说道,“天意如此,该叫我刘永福立大功!” “报!法国人已经杀上来了!”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关帝庙之中士兵除外,严守关帝庙!” “是!” “把我的帅旗举起来!”刘永福喝道,“我瞧李威利想不想要我这颗人头!” 法**队已经攻到了工事之前,李威利骑着马,狐疑看着这里的防守工事和前面站着几乎人人带伤的黑旗军,“这些中国人在这里拦住我们做什么?难道他们以为这些可笑简陋的工事可以抵挡住我们进攻的步伐吗?” 他下达了暂停的命令,两军可怕却又寂静得对垒着,就连火炮都不曾发射,他警惕的让斥候出发巡视四周,发觉四周并没有埋伏,但是他还准备谨慎的观察一二,要知道中国的诡计是最多的了。 突然关帝庙之中响起了号角声,呜呜呜,声音凄厉,关帝庙前慢慢的升起了一面大旗,大旗是黑色做底,上面用金线绣了一个大字:“刘!” 黑旗军一声发喊,箭镞和火枪就噼里啪啦的朝着法国人射了过来,大炮也连声轰鸣,不过距离尚远,大部分的武器都没有打中法国人。 “这个是刘永福的旗帜!”卫维斯激动的对着李威利说道,“没想到他在这里!” “没想到他躲在这里。”李威利骑在马上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因为躲在这里,所以要和我们再次对战了!”卫维斯兴奋的说道,“他没有地方可以退了!将军阁下,请快速下达命令进攻吧!只要打败了这些刚才已经失败的中国人,我们就可以杀了刘永福,这样的话北圻再也没有人敢和我们作对!” 李威利点点头,他眯着眼看着那个黑色的旗帜,“这个刘永福不敢自己出面,只敢躲在阵地后面,胆子实在是小,这是我们最后一战了,传令下去,留两百人防备黑旗军偷袭,其他的人,按照之前制定的作战技术,进攻!” “杀!” 刘永福端坐在关帝神像之前,庙外厮杀声叫喊声响起了一片,炮弹屡次落到了关帝庙的外面,震塌了不少围墙,他却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唐大人,我费了这么多的力气,就是为了今日,今日就是和李威利的最后一战,斗了这么些日子,胜负如何,也应该见分晓了!”   ☆、四十一、寒光铁衣(四) 庙外厮杀声叫喊声响起了一片,炮弹屡次落到了关帝庙的外面,震塌了不少围墙,唐景崧虽然胆大,到底只是文人,那炮弹声绝非鞭炮之声,震耳欲聋,每一次发射都让大地剧烈的抖动了起来,那面目不清的关帝神像也摇摇摆摆要跌落的架势,唐景崧连忙从神像前挪开,正欲和刘永福说话,却实在是耳边震耳欲聋,无法交谈。 “轰,刺啦”连声,关帝庙前的围墙应声而倒,显然是打中看围墙,远处的法军一阵欢呼,唐景崧这时候也看到了庙外的场景,昏暗的天空下,山坡之上,只有火枪和火炮喷射出来的炮弹子弹才带着红光照耀了大地,一闪一闪的,分外好看,人影憧憧,血腥味弥漫了开来,熏得唐景崧一阵恶心,扶住柱子脸色苍白似乎就要吐了出来,传令兵急匆匆的来报,“李蔚大人他们已经赶上去了!” “很好,再坚持一盏茶的时间,”刘永福点点头,“听我号角退兵!” “唐大人,”他转过头朝着唐景崧大声的笑道,“今个你是会错意了,我刘永福的身边,是今天最危险的地方!披甲!”刘永福大喝一声,戴上了头盔,大步走出了关帝庙,见到了阵前的法国人气势越来越足,拼白刃居然拼不过法国人?刘永福脸色一沉,挥手,“吹号角!升旗!” 号角吹起,原本还在厮杀不停的黑旗军士兵迅速的朝着关帝庙边上的纸桥退出了战局,零散慌乱的退下了,只有刘永福的大旗慢慢的升了起来,犹如黑日一般悬浮在关帝庙上,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些黑旗军还有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只是满头满脸都是血,眼见着不能活了,法国人也不去理会这些频临死亡的人,到了这个时候根本不用发号施令,大家都从山坡上奔下来,拿着枪围住了关帝庙。 刘永福看着围墙外面的越来越多的人影,微微冷笑,“出动!”他一声大吼,后殿之后出来了拿着大砍刀和长柄火枪的亲兵营,个个怒目圆瞪,气势汹汹,这是他最后的仰仗,能把法国人死死缠在这个地方的仰仗! 大约总有三百人之多的亲兵,守住了关帝庙,不用说,为首的穿着黑气袍服的士兵朝着关帝庙外打了一枪,随即一跃而出,靠在最后一道防线里面,朝着外面的法军开枪射击起来。 李威利骑着马在后备军的簇拥下慢慢踱步下了陡坡,“这些可笑的中国人,”他穿越过一群又一群的尸体,“这个地方是附近最低的地点,我们只要咬着牙带着加速度就能一鼓作气冲到这个建筑的门口,”他哈哈一笑,“我们也当然冲到了门口,”他看着关帝庙前开始了战斗,这个时候雷声轰隆,眼见着马上就要大暴雨了,闪电间或照耀了山间之中的破庙,“传令下去,黑旗军的首领刘永福就在这个房子里面,这些是他们最后的力量,只要打败了他们,今天的战役就到此结束!” “将军阁下,”边上预备的二百人队长心里痒痒,这样最后的大功若是赶不上,只怕将来再也没有战可以打了,“请让我们也一起上场吧!” “不,不,不,”李威利摇摇头,“你们要在这里做好防守,虽然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已经败退了,但我们还要做好他们想要偷袭的准备,不到杀死刘永福的最后一刻,我们决不能放松,就像我们在之前的阵地里面杀死那个将军之后,他们就没有战斗力了,只要我们杀了刘永福,那么就不用担心任何形式的反扑了。所以你们要留在这里保证其其余的黑旗军不会再来捣乱,让我们安安静静的解决掉刘永福!” “轰隆~”天空之中似乎也感应到了地面上激励的战斗,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哗哗哗如同将红河水一次性倒了在这里一般,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李威利看不太清楚战场上的样子,命士兵把火把点了起来,只见到关帝庙面前的黑旗军士兵越来越少,说着法语的人越来越响,他心里明白,中国人败局已定! 最后的黑旗军们放弃了最后一道工事的防线,躲进了关帝庙,仰仗着围墙和建筑物和法国人依旧不依不饶的厮杀起来,关帝庙门不过几尺宽,已经被黑旗军和法国士兵反复争夺了十几遍。 卫维斯有些浮躁,在这样的暴雨下面,谁都耐烦站不住,他朝着李威利说道,“将军阁下,现在争夺这个庙宇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不能快速的拿下,这个地方,必然会造成无谓的伤亡,我申请我带领一支队伍到前面去战斗,只要我们增加了兵力,已经十分疲倦的中国人绝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相信已经逃跑的中国人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把火枪火炮都丢在这里了!” 李威利点点头,“可以,这里还有两百个无敌的士兵,我给你一百五十个人,你下去不要和他们缠斗,直接找一个已经塌方的围墙冲进去,”他转过头,大声的朝着山坡上调整射程距离的火炮兵说道,“马上支援他们,齐射三轮,把围墙上的中国猴子都给我打下去!” “是!” 火炮朝着关帝庙轰打而去,虽然还没调整好位置,但是也好几个炮弹打中了围墙,那些围墙应声而倒,法军越发兴奋了起来,加上卫维斯亲自率领着援军一起到达关帝庙边上的桥上指挥作战,法军军心大振,呼喊着就要冲进关帝庙,活捉刘永福。 突然许久没有吹响的号角呜呜呜的从关帝庙内传了出来,呜呜呜~雨声无法掩盖住这样低沉却又十分明亮的号角声,突然庙中闪出了一道绿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照亮了法国人的面孔,“不对!”李威利微微吃惊,他听到了关帝庙后面发出了喊杀之声,桥梁上也似乎有黑旗军出现了,“他们之前溃逃的人回来了!”   ☆、四十二、刀如霹雳(一) 果然这些中国人有着阴谋诡计!李威利暗暗一惊,不过幸好自己做好了准备,身边虽然只有五十人,但是炮兵还是居高临下的占据了制空权,他眯着眼看了看黑暗之中的人群和喊杀声,大雨沿着他的脸颊流到了胡子里面,他一挥手,“炮兵准备,朝着桥梁的一边开炮!” “将军阁下,”炮兵的队长对着李威利说道,“这个距离太近了,我们的士兵们和他们混战在了一条线上,我们看不清,很容易击中我们自己的人!”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可以朝着远一点的位置发炮,可以保证不会误伤我们的士兵,而且可以在后防线给他们压力,迫使他们两面受敌!” “可以,就这样做吧!共和国的勇士们!”李威利握紧了拳头,虽然看不清楚桥头和建筑前的战斗,但是他十分坚信,勇猛无敌的法兰西*勇士们绝对可以在这一次战役之中获得胜利。 李威利等人的身后都是遍地的尸体,有些尸体虽然是已经阵亡,但是手中还是坚持握着刀柄,大雨依旧哗哗的落下,原本满身满脸的血水被冲刷干净了,露出了淡黄色的面孔,这些面孔眼睛紧闭,胸膛在火炮的震动下微微起伏,似乎好像就要活了过来。 黑旗军的攻势慢慢的被延缓了,就算是刘永福亲自出了庙门指挥作战,也无法挽回战局慢慢颓废的现象,纸桥之上,黑旗军不断的被逼回到了桥头的另一边,似乎只能看着法国人的主力继续围攻庙前的刘永福和他的帅旗。 刘永福被簇拥在人群之中淡然发号施令,黑旗军到底是他一手经营的,犹如臂指,手指出,无人不奋勇向前,法国人虽然依旧攻势猛烈,却已经有了疲倦之色,现在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晚上五点的时间了,大雨已经下了两个小时,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血迹和水一起流到了纸桥下面,原本干涸的河道渐渐的涨满了水,水里面都是尸体和惨叫呻吟的伤员,刘永福大喝一声,一刀把前面的法国士兵劈成两半,边上的法国人瞧见刘永福勇猛如此,胆气有些削弱,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个时候,刘永福大喝一声,“敲锣!” 铜锣锵锵锵锵的敲了起来,虽然在暴雨雷鸣之中,但还是传出了老远,纸桥上的黑旗军似乎吃了大补药一般,连声大喊,又奋勇向前,把不少法国人挤到了桥下。 “杀!” “杀!” “杀!” 刘永福身边的亲兵大声喊道,用着长枪把刘永福前面的人尽数刺死,空出了一块空地,刘永福朝着山坡上人影憧憧的地方大声喝道,“杀李威利!” “杀李威利!”所有的黑旗军都大声喊道,喊声压过了风雷之声! 李威利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喊声,听到了翻译官的翻译,他不屑一顾的蛤蛤大笑,“他们怎么杀我,上帝啊,难道他们长了翅膀飞过来杀我吗?要知道我的一千米以内除了我的人,可都是尸体了!” “一群只知道吆喝的乡下农民,”李威利哈哈一笑,“让我们无敌的法兰西士兵们送他们去见撒旦吧。”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四周响起了喊杀之声,“杀李威利!” “杀李威利!” 李威利身边的士兵们猝不及防,突然遭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发出了连连的惨叫,李威利如遭电击,转过身连忙看着身后,只见到黑暗之中不少人影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陆陆续续的围住了自己和这些留守的士兵。 “怎么回事!”李威利原本大雨也无法浇湿自己那火热的心,在发现这些人影之后顿时冰凉一片,他大声的喝道,“这些人是那里冒出来的,快快快,列阵迎敌!” 黑暗之中突然失去了先机,怎么可能有机会还组织起来有效的反抗?何况这些慢慢起身的人影大约有百多人,是李威利等人的两倍之多,一个人刷的挥舞长刀,雪白的长刀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半空,“三十七!”他大声喝道,刀光把他的眼睛照亮了,他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盯住了李威利,“杀!” 敌人们似乎从天而降,一下子围住了李威利等人,黑暗之中根本分不清敌我,无法用火枪进行有效的攻击,只能是白刃厮杀,一方准备妥当有心算无心,李威利身边的士兵惨叫着一个个的倒下去,不少人在地上滚着冲进来厮杀一下子就把李威利身边的防守线都给冲散了。 闪电刺啦啦的划破了天空,刘永福一直盯着山坡上仔细看着,果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变故,他大喜过望,用刀指着山坡上厮杀的人群,“兄弟们瞧!李威利要死!” 他身边的亲兵大声疾呼,把刘永福的话传递了出去,“看山上!快看山上!”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兵咬牙击退了一拨进攻,听到了呼喊声,忍不住就抬起了头看着远处的山坡上,乌云渐渐的散去,闪电还有,但是天边已经透出了晚霞,雨势慢慢的变成了中雨,山坡上的场景似乎可以看得清楚了一些,他惊喜的看到了上面有人在打斗,那些人穿着是黑旗军的军服!围着白色帽子的法军开始激战,“是我们的!是我们的兄弟!” 他惊喜的喊道,似乎整个人来了无穷的力气,大声的说道,“李威利被围住......”一句话没有说完,嗓子已经哑掉了,他低着头不敢置信的低头看自己的胸膛,一把刺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血液慢慢的涌了出来,他抬起头看着对着自己狞笑的法国佬,正用力的继续朝自己的胸口捅的更深,他把手里的腰刀丢掉,一声发喊,朝着那个法国人扑去,把整个身子压在了法国人的身上,噗嗤一下刺刀从前胸刺穿到了后背,那个法国人也被他按在地上挣扎的起不来,他用力的掐住那个狞笑的法国人的脖子,死命的掐住,两个人抱成了一团。   ☆、四十二、刀如霹雳(二) 直到他被同袍们拉了起来,才发现他早已经气绝,双手只是惯性的掐住了那个法国人,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纠缠着死在了一起。 他来不及说出了那句话,那句让自己被杀死的话,但是更多的人看到了上面的场景,不畏惧任何刀枪加身,也要怒吼出那句话,似乎那句话一说出来,什么人,什么火枪,什么刺刀都无所畏惧,“李威利被围住了!” “是谁!” “是李蔚!”刘永福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个李蔚居然还能挺到现在!“好小子!” 这些法国人根本听不懂中国人在喊什么,但是他们发现所有的中国人用惊喜的眼光看着自己头顶身后的位置,时不时带着期盼的眼神一望,然后对着自己狂笑着加大进攻的力度,似乎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似乎是天使降福带给了他们无穷的力气,一鼓作气把法国人慢慢的从纸桥上赶了下去,关帝庙那里也是如此,大家时不时的看一眼山坡上,气势汹汹的把法国人从关帝庙赶了出去。大敌当前法国人根本无暇顾及到身后会有什么变化,虽然还是勉力作战,但是心里却不由得慢慢的生出了疑问。 他们在看什么? 这个时候刘永福却比之前亲自作战的时候更为担心,他的心脏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似乎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拿起望远镜就看着远处的山坡,双手勉强忍住颤抖牢牢抓住望远镜,这个时候,需要怎么来帮助李蔚他们!“来人,用法语喊,就说李威利被被包围了!” 黑旗军久在越南,和法国人打交道实在是不算少,军中有不少人会说法语的,听到了刘永福的吩咐,连忙一起喊了起来,“李威利被包围了,李威利被包围了!” 黑旗军都是正面对着山坡上,这时候乌云渐渐的消散,虽然天色昏暗,却非之前那里漆黑一片,大家奋勇向前,把法国人逼回到了防守的工事之后,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山坡上的场景,看到不断的法国士兵倒下,越发欢呼越发有劲了起来。 身处前线法国士兵虽然这句话实在是太滑稽了,但是这些中国人似乎演戏演的很逼真,忍不住就回头一看,一看之下,顿时觉得魂飞魄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黑旗军突然冒了出来! 发现不对的还有远征军副司令卫维斯,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喊杀之声,转过头才发现果然有人突袭了李威利所在是阵地,见到这个场景,他又惊又怒,又听到了身后中国人用法语喊起来的说李威利被包围住了,他顿时知道不好,连忙指挥人想要从这里的绞肉机退出来,先去救援李威利,任何情况下,主帅绝对不能受到伤害! 刘永福见到有人企图调转方向前去支援,顿时下令,“全军出击!不求杀多少人,只要把敌人冲散,不许他们前去支援!” “是!冲散!” “拖住他们!不许他们回去捣乱!” “快快快!拖住他们!” 士气高昂的黑旗军潮水般的从纸桥上涌了出来,他们丝毫不畏惧可能会让自己毙命的射击,这个时候他们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只有一个信念在让他们跳的更远,跑的更快,砍杀的力道更沉,那就是,不能让纸桥边上的法国人回去捣乱! “杀鬼子!” “杀!” 喊杀声震天,似乎要比刚才一直连绵不断的雷声还要震动天地,卫维斯被一群赤脚带着斗笠的黑旗军给围住了,虽然暂时杀的难舍难分,但是也脱不开身想要回去支援,大部分的人都在关帝庙和纸桥一带作对厮杀着,谁也没有能够离开这里,大家都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就看着山坡上,谁能够取得胜利! 李蔚挥刀砍死一个白帽子的法兰西士兵,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汗水、血水、雨水混杂着从鼻翼上流下,流过了满身刀疤和伤口,黑衣紧紧湿漉漉的贴住了肌肤,他的神智有些模糊,似乎有些发高烧,解决了这个法国人,只好站在原地歇息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叫几个人去把那些炮兵解决了!”李蔚强忍着头晕感大声的喝道,“不许他们对着山下的弟兄们开炮!” “是!” 边上的一个人拉住了李蔚,李蔚推开了他,他不再喊杀了多少个法国人,因为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大约有五十个?大概可能有六十个,他坚定的朝着李威利一团人走去,“走,一起去把这些最后的人全部干掉!” 李威利很好认,他的胸前挂着金灿灿的勋章,在晚霞的掩映下一闪一闪发出绚烂的光芒,残余的法国兵把李威利紧紧的围住,这时候根本腾不出手来进行是三排射,有的人刚用火枪射倒一个黑旗军士兵,却来不及填充火药,被几个黑旗军一齐出刀,刺死在了一边。 李威利的身边不过只有五十人,刚开始猝不及防之下就已经损失了二十多人,剩下这个二十多人也不断的在减少,李威利透过了人群见到了那个在南坡之战中的神枪手,他浑身带着血迹,脸色苍白神色却是十分坚定,每一次挥刀都让人难以招架,他身边的人慢慢的在减少,再过下去,只怕自己就要被俘虏了,为什么山坡下的士兵们还不上来救援!李威利勉强保持着镇定,他大概知道这就是中国人该死的计谋! 他们身上沾满血迹,假装伪装成了尸体,就等着来偷袭我们!“肮脏无耻的败类,只敢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高尚的法兰西骑士,”他大声的咒骂着,从腰间伸出了一把手枪,隔着身前的法国士兵,朝着那个魔鬼一般的中国杀神,悄悄的开了一发冷枪。 “砰!”李蔚的左肩喷出了一朵血花,他的身子如遭重击,剧痛让他原本模糊的神智变得清醒了起来,“老大!”边上的人扶起了李蔚,其余的人继续朝着前面杀去,“你没事吧。” “妈个巴子,”李蔚左肩剧痛,痛得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刀兵,他的脖子和额头上青筋直爆,眼角慢慢的充血,他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士兵,“上前!我不需要你扶!” 他大喝一声,拖着刀疾奔到了法国士兵跟前,左右一下就把两个法国人的刺刀挡开,一个跳跃,冲进了法国人对于李威利的保护圈,李威利满脸惊恐的看着李蔚,继续用手枪射击,这种手枪近处射击反而不准,倒是打中了边上的法国士兵,李蔚反手把刺向自己的刺刀隔开,狞笑着看着李威利,刷的一刀,朝着李威利的脖子劈了过去。 刘永福突然发现山坡上的法国士兵一起大喊,也不知道他们喊得是什么,只是看见他们四下奔跑做鸟兽散,似乎丧失了斗志,不敢再面对黑旗军,山坡上的黑旗军士兵正在四处追赶溃逃的法军,刘永福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大刀,他原本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难道,难道! 山坡上有一个满身是伤的黑旗军士兵一手拄着弯刀,慢慢的从人群之中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在发抖却十分坚定,身影在晚霞的掩映下恍若天人,分外的高大威武,让人看了就不禁要拜倒臣服,他的右手用力的举了起来,手上拿着一个球状物,他的声音洪亮无比,仿佛洪钟大吕,传到了每一个黑旗军士兵的心中,他大声的喝道,“李威利人头在此!”   ☆、四十三、刀如霹雳(三) “李威利人头在此!” 李蔚整个人颤颤巍巍,半个脸上全是血迹,这时候刚好是余晖漫天,太阳慢慢落下山峦之中,只留下最后最热烈的辉光,李蔚浑身湿漉漉的,虽然穿着黑色的衣服,金色的阳光却给他的浑身镶嵌上闪闪发光的金边,无数人听到这一日,或者是这一辈子之中最为动听的话语,每个人的脸上不禁自然的勾起了微笑,充满了幸福和愉悦。 “李威利人头在此!” “杀了李威利!”黑旗军们之前拖住所有法军就是为了这个机会! 杀了李威利的机会! 时间倒转到一个时辰之前,破旧的关帝庙内,一个士兵伸出一把刀,干净利落的捅进了四肢被绑住的一头肥猪的脖子,鲜血并进,飞溅着流进了放在地上的大木盆,如此杀了三四头猪,地上的几个大木盆满满当当的装满了猪血,唐景崧瞧着不明所以,若是要犒赏三军,如今却也还没到大胜的时候,杀这么多猪,做什么。 刘永福就站在台阶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士兵们如此操作,远处隐隐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火枪声,显然法国人在逼近了,不一会,之前一直在休息的百十人的预备队伍进来了,个个满面怒火,这个怒火就是因缘于自己无法上阵杀法国鬼子的怒火,这些人里面就有浑身是伤口的李蔚,刘永福扫视所有站在台阶下的人,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法国人势大,火器凶猛,我老刘虽然狂妄,但是敌人的深浅,我是知道的,老实话,在平原,我们是打不过他们的,但是我把之前的大多数兄弟们都放在南坡,不是要让他们白白送死,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能够拖住他们,之后再慢慢把法军引导着纸桥左近山地来,不是平原,法军的冲锋就排不上用场,他们的火枪齐射也排不上用场,但是,你们,”刘永福走下台阶,“绝不是在纸桥和法国人争斗的主力。” “你们要去山坡上!”刘永福指着关帝庙外的山丘,“本座会把你们放在最后一排。”他用脚提了提地上的木盆,整盆的猪血晃晃荡荡,“你们抹上猪血,就在后面等着,等到前面的人溃散的时候,拿着刀躺在地上装死,等到法军的主力尽数都抵达关帝庙的时候,你们再听我号令,我们前后夹击,一定能够把这些法国人留下来!” “所以那一刻你们一定要记住自己是死了,”刘永福冷漠的说道,语气十分无情,“忘记自己还活着,忘记自己是黑旗军,任何人踩到你,踢到你,拿刀捅到你,你都不会有任何动静,如果有一点点的动静,那么接下去,我们这些所有做的准备,之前牺牲的所有兄弟,都变成了白费,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李蔚等人大声的喝道,他们的脸上尽是刚毅之色,明白这一去,危险比任何一次行动都要大,但是只要忍得住,忍得住!那么收益也绝对比任何一次都要大! 所以在法国人越过战场的时候他们没有动,在发射大炮朝着自己的袍泽屠杀的时候,他们咬着牙也没有动,大雨慢慢的从他们的身体上漫过,他们也没动,终于忍到了这一刻! 刘永福哈哈大笑,“好一个李蛮子!”他的想法只不过扬长避短,借着地形,和黑旗军自身的优势,将他们引来,削弱法军的优势,并用假死之计两相夹攻,若是能用人命换得重创法军,或者是逼退法军,能够让国内见识到自己对于法军的牵制力,那么目的就已经达成,却没想到得陇望蜀,天降横财,居然杀了李威利这样一条大鱼! 他下达命令,“法人军心已失,即刻宣布李威利已死,所有法军,尽数砍杀,不留活口!” 不用黑旗军来宣告,法国士兵业已看到了那个野蛮的中国人拿着的人头,虽然人头远远的看不真,但是看到了四处逃窜的法国士兵就知道,李威利上校阁下,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两军到这个时候已经鏖战了接近五个小时,早已经都身心疲惫,只是全靠着一股子气提着这才能够咬牙坚持,如今这些黑衣人神出鬼没似有神助般从天而降,片刻之间,顺利的解决了法军的主帅,岂能不叫人胆寒?除了战场中心的卫维斯被黑旗军们团团围住无法动弹之外,战场角落里的法军已经连忙各处逃窜了。 卫维斯到底是军人,见到这个时候虽然绝望却也还是十分镇定,呼喝着指挥法军准备突围,刘永福看到了山坡上的李蔚等人也纷纷冲了下来厮杀,却被卫维斯等人堵住,他眯着眼,大喝一声,“拿弓来!” 天色微暗,丝毫不影响刘永福弯弓瞄准,他眯着眼双手猛地一拉,弓如满月,铁箭就闪电般的射了出去,一箭就射中了卫维斯,插进了他的胸膛。 卫维斯应声倒下,这下更是群龙无首了,法军乱成了一团糟,刘永福哈哈大笑,“都给老子抓住了!一个也不许跑!” 唐景崧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见到了如斯战局,漫山遍野都是尸体和血液,不由得腹中翻江倒海,扶着庙门就哇哇大吐了起来,这时候刘永福心情极好,转身来朝着唐景崧走去,拉起了唐景崧,“唐大人第一次亲临战场就有如此胆气,实在不是普通人,这场面吓人是吓人了些,日后件习惯了,想必是无妨,之前立下大功劳的那几头猪,想必这时候可以叫厨子下锅煮起来,等待兄弟们凯旋了。”他看着漫山遍野似乎在追赶猎物一般的黑旗军,不由得露出了笑意:靠着今日之战,黑旗军总算有了出路! 想着能够归国,什么酸楚难过都无关紧要了,刘永福大踏步回到庙内,想着是时候给关帝老爷重塑金身了。 这时候看到这些血红的开膛的尸体,再想到横尸在庙内的那几头猪,越发要吐得站都站不稳了,只是虽然吐得厉害,但是唐景崧脸上却是笑容满面,抱拳恭喜刘永福,“恭喜提督大人得此大捷,成就万世不拔之伟业!” “什么万世不拔伟业,只是侥幸而已,”刘永福虽然骄傲,却不倨傲,笑着说道,“天时地利人和无所不全,自然是所向披靡!” 。。。 想那李威利乃是西方教皇座下大公鸡成精,练得一身卯日妖气,十分阳刚,且有火枪火炮西洋妖法大阵为基础,火气十足,在越南这赤火之地,分外猖狂,几日之间靠着大火焚烧千里沃土,天使鄂格手持杏黄旗也只能保住顺化一城不不失。 黑旗军三日之前派出大将杨著恩,在南坡与李威利对战,杨著恩武力惊人,李威利见状不敌,转身逃入火枪大阵里面,杨著恩不知有诈,纵马进了火枪阵,只见火枪阵之中硝烟弥漫,满天飞雨一般的碧火子弹朝着杨著恩袭来,杨著恩技高人胆大,一拍泥丸宫,上面现出了黑莲一朵,正是黑旗军军魂所凝,煞气甚重,那些碧火子弹近到跟前顿时如雪消融,等到子弹消失,李威利却已经消失不见,只见一声鸡鸣,半空云雾之中出现了一只金睛红光黄羽玉爪大公鸡,头顶大日,引吭高歌,显然是李威利显出了原型,一声鸡鸣就让杨著恩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李威利鸡爪只一抓,就把那黑莲抓破,再一啄,就将杨著恩啄死,火枪火炮一震,顿时将尸体震得粉碎。 刘永福不得不高挂免战牌,在帐内长吁短叹,只能用北斗七星旗护住大营,李威利每天用翅膀挥起炎火来攻,刘永福无计可施,陈文定在边上安慰:“且不用忙,慈禧圣母必然有所发落,天数已定,不是一个小小的李威利可以阻拦的。” 过了几日,半空之中突然有琴箫作响,陈文定大喜,“圣母派人来了!”连忙和刘永福出帐迎接,半空之中果然有一人骑鹤而来,面目清瘦五柳长须,正是圆明园三代弟子唐景崧,他下了鹤,陈文定连忙施礼,“为越南几百年基业,也劳动道兄前来,实在是罪过罪过!” “天意如此,我等岂能违抗?”唐景崧笑道,“圣母正要用李威利这头大公鸡来做药引炼丹,我今日带了宝物过来,灭了此獠,需如此如此。”刘永福听了大悦,随即把免战牌放下,披甲骑马出门叫阵,李威利十分骄横哈哈大笑,“刘永福你也敢对战?离火之地,我最是擅长,你是斗不过我的。” 刘永福懒得和他废话,长枪一抖,战了起来,李威利引他入阵,又变化成原形,拿嘴来啄刘永福,“孽畜受死!” 唐景崧在半空之中大喝,朝着李威利抛出一把月牙小刀,那小刀通体玄黑,却十分堂堂正正,透着一股玄水之气,水火相克李威利气势就弱了三分,他连忙防守,“小小玄水,焉能近我身?” 唐景崧哈哈一笑,“此乃圣母将北海之水尽数练成此玄水刀,外形又和杀鸡刀一样,正是克你,你不过是一只小小公鸡,学了一点点邪火的本事,就敢如此叫嚣?”片刻之间玄水刀引得天象变化,大雨倾盆,火枪大阵瞬间就破,李威利也通体被淋得湿透,唐景崧哈哈一笑,“如今可真是落汤鸡了!” 李威利大怒,却无计可施正欲对着唐景崧喷出邪火,却被唐景崧用一本书挡住,“此乃《请缨日记》,乃是圣母为我南来特意炼制,你的小道,休想伤我,”唐景崧朝着玄水刀一鞠躬,“请宝贝转身!” 玄水刀在半空之中磨了磨,大公鸡呆在原地,片刻之间鸡头就掉了下来,大阵已破,其余法军不足为虑,刘永福命令大军出击,片刻之间就已经把法军屠杀殆尽,唐景崧拎着公鸡的身子,朝着刘陈二人稽首:“圣母已经在圆明园安排好公鸡宴,等着此物下锅,我耽搁不得,告辞。”他骑上了云鹤,一声鹤鸣,就朝着北边去了。 不是炼丹么。。。 “圣母娘娘最爱吃的就是鸡肉,”圆明园之中烧炉的童子笑眯眯的说道,“李威利此人撞到了圣母的枪口上,实在是死的不冤啊。” “西方教中公鸡成精者甚多,看来,这公鸡大宴接下去是少不了。” ————国朝**《慈禧封圣演义第三十四回,李威利邪火肆虐安南,唐景崧持刀杀鸡做饭》   ☆、四十三、刀如霹雳(四) 七月份在北京也是极热的天气,较之越南来说,到底是没有闷热潮湿的,这样相对来说,还可以接受。 因为法国在越南的举动,这些日子,法国大使馆较之往日的门庭若市,如今可是门可罗雀了。就李威利侵占升龙府的事情,总理衙门几次三番和法国大使馆交涉,法国大使馆十分傲慢,在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上一再施压,并且明确表示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不解决,绝不会就越南问题进行协商沟通,法国大使艾伯特的态度简直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仰着头白着眼,对于任何的交谈都是爱理不理,配上他的红头发,简直就是一头骄傲的红毛公鸡,听说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被艾伯特气的火冒三丈却又不能如何对付教训艾伯特,只能是天天在府中命下人杀鸡泄愤。 艾伯特最近的心情自然是极为愉悦的,甚至愉悦到他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错觉,还是一种实打实的社会体验:现在法国大使馆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比俄罗斯、日本、奥德等国地位更好,甚至隐隐有和英国并驾齐驱的状态了。要知道中国人是十分势利的,都愿意只和最强的国家进行最为密切的交流和最大方的流转利益,法国人之前贸易不多,军舰也不乐意把最好的拿来卖,势力范围又不在中国的附近,昔日兴兵来犯,这两国关系自然也谈不上多少好,凭什么中国人要上赶着应付你? 如今却是不同了,自从法国人开始威逼越南吞并一事后,清国人虽然是看上去气势汹汹,似乎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样子,但是内里,对着法国人的尊重,以及对于和谈内容的一再让步,都和以前的状态是不一样了,就算中国方面暂停的法国传教士的传教和对外贸易的增加税收,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利益,对于苏伊士和越南来说,根本不值得一看。 天气炎热,艾伯特没有喝最爱的咖啡,只让仆人送上来了冰块和香槟,准备慢慢喝一杯,今天早上气温还不是很高,东交民巷里头难得有微风习习,奥伯特伸了伸懒腰,决定了这个早上不出门,不去西郊吃灰尘,虽然现在中国人的水泥路面很平整,但是官道上的灰尘也是越来越多了,这么美妙的清晨,要颠簸去圆明园和那些面目可憎的中国官员交涉,实在不是一个优雅的法国绅士应该做的行为。 他正优雅的在一株蓝色绣球花下面端着一杯香槟,淡黄色的酒水里面有着一颗颗细碎的气泡,透明的冰块在杯中起伏,轻轻一摇,冰块和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艾伯特闻了闻味道,这一瓶香槟酒还是首相大人茹费理的私藏,为了庆祝自己前来中国就任大使,时任外交部长的茹费理特意送了这么一瓶香槟表示庆贺,浪漫的法国人不会因为某个重要的时间点把珍藏的美酒拿出来庆祝,颇为随意,今天天气这么好,艾伯特的心情也十分好,这样的美酒当然要趁着现在品尝了。 艾伯特满足的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把杯子送到了嘴边,这样悠闲安逸的气氛怎么有人会舍得来打扰呢,事实上破坏氛围的人永远都在,一个人用力的打开大门,从洋楼里面疾步走了出来,对着艾伯特说道,“大使先生,总理衙门的郭大人来了!” 艾伯特放下了酒杯,隐隐有不悦之色,“他是中国实际上的外交部长,地位远远在我之上,为什么这样突然没有任何事前通知的消息,就直接跑到大使馆来,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那个来报信的参赞气喘吁吁,“不过他们有没有礼貌,我们还是要去迎接的,大使先生请去迎接吧。” 迎接个屁,艾伯特不屑的摇摇头,“没有既定的安排好的会议或者是见面,按照外交惯例是不需要进行外交礼节的,再说了,现在是中国有求于我们,我为什么要对中国人这么客气?你就告诉他,我正在后花园晒太阳喝酒,请他一起过来喝一杯,如果他觉得受到了羞辱,那就让他下次约好时间地点再见面吧。” 参赞转身离开,为什么在中法商谈有关苏伊士运河股份和越南问题,法国方面都没有派出专门的外交官员,一般来说,这种都是要副部长级别的外交官才可以担任谈判的外交代表,怎么会让一个大使担任呢,就是因为艾伯特和现在的法国首相茹费理私交深笃,再加上中法路途遥远,自然也就没有再派遣专门的谈判官员了,艾伯特虽然这样说,但是也不能十分过分,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站在绣球花树下,等着郭嵩焘的到来,这杯美酒现在是来不及慢慢品尝了,只能是先打发了不速之客再喝。 满脸含笑的郭嵩焘带着随从缓缓走进了花园,丝毫不为艾伯特的失礼表现出任何不悦之色,他哈哈一笑,对着艾伯特伸出了右手,“大使先生看来心情很好嘛。” 两个人握了手,听到了郭嵩焘的奉承,艾伯特傲慢的一笑,“我的心情就如同这个天气,十分晴朗。” 他伸手请郭嵩焘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这是一种十分不礼貌的行为,郭嵩焘边上坐下来的法国股主事王阳兵微微皱眉,郭嵩焘只是含笑,带着戏谑的表情望着艾伯特,艾伯特继续说道,“我们无敌的法兰西战士在越南的北圻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作为他们的同胞,当然是感到十分的自豪和骄傲的,所以我的心情十分的好。”艾伯特拿起了香槟酒,朝着郭嵩焘一敬酒,他倒也不是小气吗,也请郭嵩焘一起品尝,“这是法兰西首相大人珍藏的美酒,今天大人您也刚好在,就让我们一起为了法兰西无敌的士兵们致敬吧?” “无敌的士兵?”艾伯特这是**裸的打脸了,要一国外交部长去庆祝旨在推翻自己国家宗主权的藩属政权的军事行为,这不是挑衅,是挑战。放在往日,郭嵩焘绝对是暴跳如雷,但是今日郭嵩焘哈哈一笑,“大使先生真的是这么认为吗?”在他看来这时候的艾伯特简直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当然,”艾伯特晃荡酒杯,“不然大臣您还有别的说法吗?我相信法兰西的士兵就算和贵国的正规军进行对战,也绝不可能不赢的。” 郭嵩焘对着边上的王阳冰笑道,“看来大使先生消息不够灵通啊,把奏报拿出来给大使先生看吧。” 王阳冰这时候也知道逗趣,一脸为难的用法语对着郭嵩焘说道,“大人,这可是两广来的奏报,给大使先生一个外国人,似乎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郭嵩焘说道,艾伯特这时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把还未来得及喝的香槟放在了桌上,他心里产生了怀疑的情绪,艾伯特看了两个面带笑意的中国人,不悦的说道,“请直接一点,不要说这些不明含义的话。” “瞧见了没有?大使先生快人快语,最喜欢直接了当,”郭嵩焘端起了酒杯,也和艾伯特一样闻了闻气味,“咱们也不要这样藏着掖着了,反正大使先生马上也会知道发生什么了,啊,这是上好的香槟,”郭嵩焘喝了一口,连忙赞美,“这样的滋味我从离开巴黎之后就没有再喝过了。” ps给这本书的后传,无缝对接的《清末1909》推荐一下哈。   ☆、四十四、纸桥大捷(一) 王阳冰把一本折子珍而重之的递给了艾伯特,艾伯特打开一看,脸色变得铁青,随即大笑,“贵国居然用这样的花招来对付法兰西?难道我们会被这样的一条假消息给误导吗?” 艾伯特略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王阳冰和郭嵩焘,摇着头,“我们无敌的法兰西军队在升龙府附近被黑旗军那些农民和猴子全歼?请问今天是愚人节吗?我记得没错的话愚人节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贵国还用这样的方法来营造利于贵国的舆论和氛围,想在谈判之中获取别的利益吗?实在是可笑之极嘛,”艾伯特把手里的折子丢在了桌子上,边上的玻璃酒杯加了冰块,杯壁上挂着许多的露珠,折子丢在桌上,酒杯晃动了起来,气泡慢吞吞涌了上来,“我这里完全没有接到越南方面的消息,很显然,贵国说什么我们的军队被黑旗军全歼,这肯定是假消息。” 郭嵩焘也翘起了脚,吊儿郎当的对着艾伯特说道,“我知道西方有句谚语,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在越南发生的事情,并不代表没有消息,但是为什么大使您还没有收到消息,很显然,我这份奏报上的内容肯定是真的,”郭嵩焘伸出手指头点了点那份奏报,“因为贵国的士兵已经都被杀了,所以没有人来得及逃出去报信,这才从我这里得到了这个消息,”郭嵩焘身子往后倾斜,靠在了软垫子的椅子靠背上,“真是叫大使先生您有点难堪啊,贵国和越南之间的战争结果,还需要中国来进行告知。” 艾伯特打量着王阳冰和郭嵩焘两人,王阳冰虽然脸色板着,却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忍不住笑出来,郭嵩焘面带戏谑之色,难道这件事还是真的?艾伯特低头想了想,又从桌子上把奏报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他终于看到了一丝不妥当的地方,“如果我们在北圻的军队被全歼,请问李威利将军在那里?” “很高兴你提到了可怜的李威利将军,”郭嵩焘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要忍住笑,“听说他已经阵亡了,愿上帝保佑他。” “这是不可能的!”艾伯特激烈的说道,他转过身不再理会满嘴谎言的********人,对着参赞快速的说道,“我需要你马上联系西贡,或者是升龙府的法国官员!”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噼里啪啦,把大使馆内花园内宁静安详的气氛给破坏了,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时间到了中午,艾伯特的脑门上全是汗珠,听到了这些鞭炮声心心烦意乱,大叫:“什么!” 郭嵩焘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必然是外头的人在庆祝了,这些人,”他抱怨的说道,“我一再禁止老百姓来东交民巷骚扰各国使节,怎么今日又来外头放鞭炮了,叨扰了大使先生的清净,实在是罪过罪过。” 侍从官从外面跑了进来,满脸惊恐,结结巴巴的挥着一张报纸,“先生,外面的人都在放鞭炮,然后报纸上面都是越南的消息......这....这是今日的日报!” 艾伯特这时候丝毫不顾及自己那从容不迫的绅士形象了,踢开椅子,毫无形象的一把抓过那份报纸,显然是今日新出版的,他看着头版头条的新闻,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脸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一下子又变成了红色,他嘴里一片苦涩,毫无意思的默读那上面的消息,每一个字都能让他的心脏砰砰砰的大跳,“昨日,七月初三,黑旗军与法国远征军决战于南坡之上,初两军火枪火炮启发,不分伯仲,后双方士兵白刃相斗,黑旗军佯败,且战且退,退至关帝庙和纸桥一带......纸桥不过是木桥一座,河内无水,黑旗军早已在此地布下工事,等法国一来,黑旗军主帅刘永福身先士卒,坐镇关帝庙以自身亲自诱敌深入,将法军主力尽数拖住,双方杀的难解难分,彼时天公作美,天降暴雨,刘永福安排死士佯装尸体卧于坡上,等到李威利坐镇后头指挥,身边缺兵之时,一鼓作气杀出,火枪营协领李蔚阵斩李威利......” 艾伯特险些要晕倒了,他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怎么会,一夜之间,不过是一夜之间,越南北圻的局势就翻天覆地了,他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中国的官员再愚蠢也不敢把这样虚假的新闻放在太后和皇帝都会看的报纸头条! “这个愚蠢如猪的李威利!”艾伯特大骂,“这样的诱敌之计也看不出来,枉费他还是海军的上校,实在是辜负了西贡总督的重托!” 郭嵩焘又喝了一口香槟,施施然的站了起来,“这里面当然有很多曲折的,当然,这样第一面的简单报道是看不出什么细节的,我建议大使先生可以翻到第三页,那里有整版有关于这次战斗的描写,我不得不说,”郭嵩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黑旗军的运气真好,贵国的李威利将军嘛,真蠢。”他放下了酒杯,背着手沿着花园小道离开了,走到门口附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物体摔了的声音,郭嵩焘转过头一看,艾伯特已经把整个桌子连带着上面的香槟酒和酒杯一概踢倒在地,郭嵩焘摇摇头,“这么好的香槟酒,就这样砸了,可真心疼呢。”艾伯特到末了这瓶酒还是一滴都没喝到。 郭嵩焘两个人出了法国大使馆,见到了东交民巷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要知道这条小巷子往日可是极少人出没的,老百姓们都围着法国大使馆的大门看热闹,见到郭嵩焘两人出来,四九城的人胆子都大,没有说退却的,有个人喊着:“郭大人,不知道法国大使脸色如何啊?我在外头听说,他的脸色都吓青了!” 众人哄堂大笑,郭嵩焘也哈哈一笑,却不答话,只是四方拱了拱手,就下了台阶上了马车,马车朝着西边开去,显然郭嵩焘是要回圆明园外办公,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今个见到了艾伯特这样的嘴脸,也不枉费我巴巴的跑过来。值了!” 郭嵩焘笑盈盈的继续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黑旗军,居然有这样大的能耐,全歼法军!我估摸着总是有几个漏网之鱼,但是杀了四百多人,俘虏六十人,杀了主帅李威利和副帅卫维斯,这样天大的功劳,这么多年,国内是没有见到了,只是可惜了,刘永福若在国内,是朝廷的官儿,这一胜,至少也是个伯爵!” “大人您还没瞧出来?别的我是不知道,”王阳冰笑道,“就看一个唐景崧,被西圣下旨发到云贵去,怎么就到了越南?”他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还能写这样的稿子到大清日报上?您还以为这个刘永福是以前的叛逆,孤身作战呢?且不说唐景崧做了什么,按照岑春煊和曾国荃的性子,只怕是两广的物资,只要刘永福要,一股脑儿的什么都送过去了。” 郭嵩焘哈哈一笑,“你说的极是,这个刘永福,闹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出来,军机处怕是要头疼了,不过这和咱们没关系,今天来瞧了艾伯特的样子,实在是解气,往日仗着法军在越南嚣张,他的脾气也越发涨起来了,如今,正好,落了他的面子。”   ☆、四十四、纸桥大捷(二) “落了他的面子,也让他知道,法国士兵也不是天下无敌的,不用咱们自己出手,黑旗军就能给他们一个狠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今天郭嵩焘第一个目的纯粹就是来气艾伯特的,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嘛,很公平,第二个目的就是自己的工作了,“接下去我就不和他见面了,你和他去谈,”郭嵩焘指示道,“如今法国人在北圻大部分的军队都已经被屠杀了,那么他们的态度,要不软和一阵子,要不就是继续强硬到底,这个时候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再让再减价,也是没用了,除非白送给他们,大约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继续谈苏伊士运河的事情呢?直接不降价的谈,而且就越南的事情还要大张旗鼓的继续谈,既然藩属国的军队厉害,你们吞不下去,那就不要吞,心平气和的商量嘛。”他又摇头惋惜,“可惜了老庆不在京中,去乌兰察布托公干了,不然我是一定要拉他来一起瞧艾伯特的样子呢。” 王阳冰含笑称是,“我从办洋务外交以来,从未有今日舒心之时,细细追究,还是缘于军事之胜,才有今天的欢欣之事,前些日子法军在升龙府肆虐,艾伯特的样子也就趾高气昂了,还有这英国大使,虽然平时颇为和气,但是谁也不敢小瞧于他,所以可见这外交之事,”王阳冰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归结于底,还是看各**力是否强盛。” “你这话一说,就了悟到了这外交的精髓,”郭嵩焘点点头,赞许的说道,他继而说起了他的经历,“你是知道的,我第一任外务就是在英国当大使,英国人看上去似乎都是彬彬有礼,其实骨子里,我瞧得出来,对于中国是十分不屑的,你要知道,这个不屑可还是建立在英国人已经在八里桥失败的基础上,可见若是英法联军胜了八里桥,再占了北京,他们就连面上的彬彬有礼都不会舍得给中国人瞧。” “这些年,先杀阿古柏,再伐北海,水师也建了起来,新军自然不用说,这样西方人才渐渐的正视起来中国,你就说俄罗斯好了,昔日的大使朱格列夫如何嚣张?到后来,现在的大使还不是乖乖的把北海割给咱们,素日里对着咱们也十分客气,这是为何?还不是看着中国强盛起来了,西北和北海两地用兵都把俄罗斯吃的死死的,你要看仔细咯,”郭嵩焘十分感叹,“昔日咱们做外交的,忍辱负重,就连西圣在伦敦也是朝着英国女王行礼,没法子,他们牛嘛,国与国之间,是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好讲的,就是比谁的军舰大,谁的兵丁强。西圣最会说的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话糙理不糙啊,办了这么多年洋务,终于也能赶上洋人们了,这接下去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郭嵩焘十分满意的叹道,“我是见不到了,你们大约是见得到,中国到和西洋诸强国平起平坐的时候了。” “大人还年轻,那里说的到这样见得到见不到的话,”王阳冰笑道,“下一步只怕要入阁了吧?” “入阁?”郭嵩焘哈哈一笑,“我入阁作甚,做风箱里头两边受气的老鼠吗?如今我只怕这越南的差事都办不好,这就很尴尬了。” “大人这是从何说起呢?”王阳冰奇道。 “议政王要和,西圣原本态度不明,如今倒是瞧见了,把唐景崧派到云贵去,自然就是为了越南的事儿,如果是唐景崧自作主张要去越南也就罢了,若是西圣的旨意,那么这朝中就分出两派了,我在这里到底听谁的?万一一个不好,那我就是要当替罪羊了,”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他的语气虽然担心,但是面上丝毫未见担心的神色,“这差事办砸了,还想入阁,就做梦吧。” “刘永福命吴凤典伏道左,为奇兵;黄守忠扼大道迎敌,为正兵......南坡战后,自率亲兵在关帝庙督阵以求法军主力.......南坡之上杨著恩来救李蔚,身先士卒,引得法军开枪夹击著恩。一弹洞著恩双股,左右尸叠,亲兵掖退,不肯,强起,弹折右腕,坐地轮开十六响手枪,倒十数人,至十三响,飞弹洞胸阵亡。右营全溃,法兵直驱大道。黄守忠头队接战败,二队驰援,亦将不敌方右营之初被挫也报及渊亭.......吴凤典道左伏起,横冲法兵,前营乃直冲法兵,于是刘兵、法兵纷搅成团,队伍大乱。黑旗短刃交下,法人枪不及施。右营溃兵折回奋战,法尸山积.....两厢交战,难舍难分,突然李威利身后有死尸惊起,朝李威利主帅杀去,不过片刻之间,李蔚杀李威利,取其人头在手,彼时夕阳金光,李蔚站在山中,犹如天神降世......法众见李威利受死,刘永福一箭射毙卫维斯,军心大乱,心灰意冷,纷纷狂窜,甚有绝望着呆坐受戮不能行者。”一个清清爽爽的在勤政殿边上的如意馆外响起,读这个报纸的人正如二等承恩公桂祥,边上穿着四团龙补服坐在亭子中的是恭亲王的长子,郡王载澄,还有一个是六额驸景寿,两个人立着耳朵听桂祥说完了这一段,桂祥放下报纸,载澄就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好啊,好一个刘永福,好一个李蔚,难为他的脑子,怎么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景寿是御前大臣,载澄是内大臣,桂祥是领侍卫大臣,都是能在园子里晃荡的人物,三个人今天倒也机缘巧合,一同坐了下来,桂祥笑道,“只是这法子,若无李蔚等人拼死,只怕也拿不下李威利。” “是这个理儿,所以我瞧着这凡是大胜,”载澄对着景寿笑道,“必同心协力才对,若是有一点点不妥当的地方,是不成的,六姨夫你说是不是?” 景寿含笑点头,“是这个理儿,这里头若是有人捣蛋,可就不好了,所幸天佑越南呀,这战成了。还有这个唐景崧,难为他一介书生,居然也敢亲临战场。” “没有他亲临战场如何能把这样惊天动地的大战写得如此清楚?”桂祥喝了一口茶,笑道,“布阵冲锋,白刃相接,宁死不屈,假死偷袭,刀斩敌酋,一气道来,真是痛快!” “这请缨日记不错啊,”载澄点了点那报纸,“事儿说的清楚,而且到底是有文采的,”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想起了谁,“可惜了了,这事儿,来得太晚。” 桂祥眼神一闪,也不去问为何来得太晚,只是问道:“郡王爷,如今这大胜,只怕要进如意了吧?”清廷规矩,凡是大捷大喜大利之事,臣下都要给君上进献如意,以表庆贺,故此桂祥这样问,载澄问景寿,“姨夫您的意思呢?” “自然要进了,”景寿微微一笑,“我已经准备好了两只,进献给太后和皇帝,你就不用担心啦。” 载澄点点头,“姨夫到底是当差当惯了,这些事儿想的周全,若是临时去找,只怕如意的材质不好,反而冲了喜气。” 一时间就到了慈禧太后召见群臣时候,景寿是御前大臣,原本要当班的,他叫人吩咐好两个长条形的匣子,送上了御前,准备等下和军机大臣一同觐见递呈如意,只是刚到了勤政殿,他见到了恭亲王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现在是限免,所以希望大家在盗版网站看到这本书的,如果愿意支持我,请去起点官方网站来下载本书,收藏本书表示支持。 ps:支持《明末为匪》,写的不错。喜欢看明朝可以试试毒。 PS:  现在是限免,所以希望大家在盗版网站看到这本书的,如果愿意支持我,请去起点官方网站来下载本书,收藏本书表示支持。   ☆、四十四、纸桥大捷(三) 恭亲王的脸色虽然不算的上难看,但也绝不是一种听闻大胜应该有的欣喜雀跃之情,脸上也不是宰辅气度的沉稳神色,而且眉心微皱有些不悦,站在勤政殿外也不和人说话,景寿自从祺祥政变之后,整个人就沉寂了下来,一下子从辅政大臣到了阶下囚,又起复如今在御前大臣当差,人生的酸甜苦辣他也都尝过了,如今么,虽然政事上的权柄没有了,但是想想之前在肃顺眼皮底下当这个军机大臣也是没有什么权柄,反倒是如今自在,御前站站班一言不发,把关防处置好就成,他经历了这样大的风头,一直谨小慎微,为人和善,且不与人争斗,凡事只求无过不求有功,他虽然不知道如今太后和议政王有了分歧,但见到恭亲王的表情,心里未免咯噔一下,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躲着些比较好,于是央告惇亲王,“五爷,等下还是您领班庆祝罢。” 惇亲王也不疑有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不一会,勤政殿的殿门就出来了小朱子,说明太后叫起,他领着御前和军机大臣一同进了正殿——如今慈禧太后召见群臣寻常都在正殿,慈禧太后坐在珠帘之后,群臣跪拜行礼,惇亲王和恭亲王两个身份尊贵,是天子的皇叔父,如今一般都不跪拜了,景寿亦是如此,军机之中左宗棠和宝鋆年纪已经七十多,李鸿藻亦是不年轻了,所以从今年开始,日常请见就连跪拜也一概免了,太后升座,群臣只是微微弯腰鞠躬以表示尊敬。 惇亲王高兴的说道,“奴才等为太后贺,越南黑旗军大捷!”如意就让李莲英递了上来,慈禧太后也是十分喜悦,“五爷客气了,这是大家伙的喜事儿。” 惇亲王恭贺完,只觉得后头不对劲,没人接话茬啊,他转身狐疑的看着恭亲王,“嘿,老六,怎么哑巴了?” 慈禧太后笑盈盈的不说话,抚摸着那支紫玉鸳鸯如意,只是隔着珠帘看着恭亲王,恭亲王无法也只好山呼万岁恭贺一番,御前大臣别具体的政事儿是不掺合的,这样到了喜,惇亲王和景寿就一个朝东,一个朝西,站在丹陛之下,做起了木头桩子。 “黑旗军得力啊,”慈禧太后满意的笑道,“全歼法军自李威利以下五百五十人,俘获法军士兵五十余人,这么多年,可没见到这样干净利落痛快的大捷了。” “太后,”恭亲王终于是忍不住了,“黑旗军如何倒也罢了,他毕竟是越南国内之事,只是为何唐景崧会在越南和这等反贼混在一起?”他十分恼火,昨日夜里收到这样的奏报,他险些一个晚上都没歇息好,“黑旗军杀了再多的法国人也是无妨,若是中国朝廷的人物和他们混在一起,法人必然有所行动,越南之事越发无法解决!” “议政王所言甚是,”宝鋆连忙跟着说道,“洋人们原本就是无礼要搅三分,如今唐景崧的日记就刊登在日报上,法人一看便是,若是他们因此以为我大清支持黑旗军和法人作对,这绝对会遭人诟病并引发外交风波,臣以为,先惩治唐景崧擅自处境之罪!” “宝大人,你是不是整日对着账本,脑子都糊涂了?”左宗棠沉声鄙夷的看着宝鋆说道,“这样的话也是中枢大臣该说的吗?唐景崧在黑旗军眼见着这么一番大胜,传到国内百姓沸腾,如今你要把他处置掉,你以为你是秦桧不成?笑话!” “你!”宝鋆气急,“凡事都有法度,唐景崧虽然见证大捷,未见其在之中立有大功,我虽有心做秦桧,只怕他也不是岳武穆!” “唐景崧不过是小人物,”恭亲王沉声说道,他抬起了头,不悦的看着珠帘,“处置不处置也是无妨,只是他擅自行动,是否有太后密旨?” “我让他去云贵军前效力,便宜行事,可有不妥?”慈禧太后直接了当的说道。 恭亲王微微一滞,“越南之事已经让总理衙门去处置,若是太后有不同的意思,不妨叫军机处办着,何须要暗地里叫外人去做?且唐景崧没有中枢的约束,怕是行事妄为!”恭亲王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折子,摊开仔细的说了一些数字,“两广云贵这些日子从金陵安庆等军械厂支取火枪一千柄,火炮三十门,只怕都到了黑旗军的手中,两地总督都如此行事,若是太后没有密旨,唐景崧此人必然有招摇矫诏之罪!” 慈禧太后默然不语,恭亲王见似乎慈禧太后被逼住了,更要乘胜追击,“法人原本就是在北圻咄咄逼人,如今虽有大胜,必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如今法人尚有红河以北仍为中国藩属地之议,只怕从今往后越南全土尽没了!” “若是以往,议政王所言之事,我绝不会有所反对,”左宗棠立刻说道,“如今海清河宴,国内太平,和洋人们起冲突的地方,只有藩属一途,昔日的琉球苏禄,浩罕、土尔扈特部均是如此,在藩属国一让步,接下去就要在国土上让步!”左宗棠厉声说道,“越南若失,两广云贵可还有完卵存之?” “我瞧着朝中的气氛不对劲!”左宗棠说道,“如今不过是越南里头的人杀了法国人,咱们就这样如临大敌,要喊打喊杀的,那将来若是和法人开战,灭了他们的首脑,岂不是我们也要和昔日天津教案一般远赴巴黎谢罪不成?若是我没记错,各位可当的不是法兰西的官儿!” “左宗棠你不要胡搅蛮缠,”恭亲王淡然说道,“我绝非对法一一避让,若是将来开战,必然是举全国之力,而不留任何后手,我说的是今日既然要和法人议和,商谈越南和苏伊士二事,就不能在派人去越南找黑旗军这种叛逆,鄂格在越南就是代表我天之朝,若是法国敢对鄂格不敬,自然有他苦头可吃,”恭亲王这一番话倒也不算差,“如今得罪了法人,只怕是越南的事儿更不好谈!” “法人若是老老实实的商谈,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好处,”左宗棠正欲反击,边上的李鸿藻就慢慢说话了,他的语气低沉,神态坚定,“咱们礼仪之邦也绝不会是说要行阴谋之策,只是法国人不顾忌我大清脸面,悍然入侵升龙府,之前原本他们占得地方咱们也不去管它,如今还要得寸进尺,不可忍也,唐景崧虽然出了国境,可这为国之心拳拳可见,不可轻易罢之!” 恭亲王十分不悦,这个李鸿藻,又跳出来刷存在感了,“李师傅请慎言,难不成我们这些人都不为国吗?” “兰翁绝非此意,议政王,”翁同龢温和的说道,“如今外头民意都是高涨,直接把唐景崧视为汉之班超,如何能够轻易罢黜之?就算有一些矫诏的地方,如今用人之时,倒也不能苛责呀。” 翁同龢说话水平就是好,话里也只是说唐景崧或许有矫诏的地方,只是如今时机不对不能发落。 “李师傅的意思,这黑旗军该怎么处置啊?” “臣以为,这黑旗军是朝廷的叛逆不假,不过那也是以前的时候,如今在越南受了重用,又得了大功,华夷有别,既然杀了法人,说到底就是朝廷的助力,虽然不能官面上封他们什么,但是派一人过去表示朝廷支持之意,也是可以的。” ps限免结束谢谢大家,看好本书的人来一点推荐票和月票呗!   ☆、四十四、纸桥大捷(四) “日后若是黑旗军无用,径直让唐景崧北返就是了,或是黑旗军再有贰心,交给法国人处置,我们等着看也就是了。”李鸿藻说道。 李鸿藻的话突然让所有的人都重视了起来,难不成,怎么会,李鸿藻居然跳出来和恭亲王放对了?左宗棠十分惊讶,要知道前些日子为了张佩伦任南洋船政大臣的事情,两方可是合在一起要给自己好看,硬生生的把吴长庆给挤了下去,今日怎么又转了性子,他的脑中如同雷火电光一般的旋转,只听到李鸿藻继续说道,“黑旗军都能够全歼法人,想必法人不过是纸老虎一只,我泱泱天z朝如今国力强盛,又何须惧哉!若是法人不敬,自然可以用兵将教训之!” “法国人最强的在于他们的海军,”宝鋆摇摇头,“兵将倒是用不上场,海上若是和法国人起了冲突,只怕万里海疆永无宁日了!” “万里海疆永无宁日?佩蘅公,这话未免可笑了,难不成南洋北洋水师就是摆设吗?”李鸿藻说道,“这么多年扔下去的银子只怕到了万万两,这么多银子下去,若由着法国人在海疆上肆意妄为,那只怕这水师也没必要存在了,不如趁早免了就是。” 恭亲王心里暗暗埋怨宝鋆真是猪队友,好端端提及这个做什么,现在最要紧就是谈越南的事情,他也不接李鸿藻的话,当然他对于李鸿藻出尔反尔的态度十分厌恶,“越南一事将来如何,请太后圣裁,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事儿需要快快谈成,不然八旗改革的事儿,办不好。” “越南的事儿嘛,还要继续和法国人谈。”慈禧太后在帘子之后慢悠悠的说道,“这事儿还是你议政王抓着就是了,不过唐景崧,我的意思,还让他在越南,小李子,把唐景崧奏折的副本拿来。” “无外筹防,揆时度势,力止于斯,而终归于无救。越南有损,中国殊可叹已!臣窃维救越南有至便之计,越南存则滇粤亦固。”慈禧太后读着唐景崧的折子,“刘永福者,敌人惮慑,疆吏荐扬,其部下亦皆骁勇善战之材,既为我中国人,何可使沉沦异域?观其膺越职而服华装,知其不忘中国,并有仰慕名器之心。闻其屡欲归诚,无路得达。若明畀以官职,或权给以衔翎,自必奋兴鼓舞。” 群臣在细细听着,不发一言,“当然,这些都还谈不上,”慈禧太后放下了,“且不到要说给刘永福官职的时候儿,只是他们既然如此行动,也是有报国之心的,法国人自然要和他们谈,不过我们也自然可以用一些小手段,法国人骄横,无非是在越南捷报频传,如今不用说,自然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黑旗军大胜也能给法国人压力,在越南的事儿上也好谈,唐景崧到了那里,激励人心的事儿自然可做,别的事儿,没有军机处的旨意,就算答应了也不作数,如今难得有大胜,民心振奋,若是有贬斥之意,犹如热火骤浇冷水,必然不妥,和洋人们和谈,也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胜的,议政王,”慈禧太后柔声说道,“黑旗军和唐景崧的事儿,你就不必费心了,朝政繁忙,须臾离不得你,不过是藩属小国之事,何须你操心?让两广云贵去做就是了。” 慈禧太后显然是不赞同对于纸桥大捷任何相关人的处置的,恭亲王无法,“此事亦不可封赏之,不然无法和法人交代。” 左宗棠微微冷笑,“自然,”慈禧太后说道,“咱们就当做一件的普通事儿就好。” 恭亲王走下了勤政殿,他从未觉得这一刻的勤政殿是如此冷清,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在勤政殿内辩论就已经体现出来了,大局远远非自己一个人能够控制的时候了,虽然他在处理具体政务之上还是一言九鼎,但是如今在御前奏对,别人是越来越能够饶舌了! 想到这里,恭亲王一脑门的怒气,忍不住就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宝鋆被吓了一大跳,“王爷,这是怎么了?” “真真是可笑,”恭亲王喝道,“才把别人托上青云,这会子又朝着我们踏脚,想把咱们踩进泥里,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知恩图报之心!” 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恭亲王也明白,这些承诺到底是不算数的,想到了李鸿藻的态度,又想到张佩伦去了南边,他大惊,脸色都变了,“不好,那个张幼樵去了南洋,绝不会对着法国人忍让!” “不能对着法人忍让,”景廉也骤然变色,“那将来必然要擦枪走火。” “且不用担心这个,”宝鋆说道,“咱们可还没和法国人宣战了,难不成法国人如今就敢不宣而战,去马尾港炮轰吗?必然是不会的,”他宽慰着恭亲王,“再说了这个张幼樵不过是一介书生,装一装谋士也就罢了,让他指挥海军,嘿嘿,只怕船头朝着那边都不知晓呢。” “哎,说到底把南洋水师交给这个人,也是不放心的,”恭亲王长吁短叹,“这么辛辛苦苦操持些年,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宫里头那位主子?不想打仗,无非是想着若是大战,银子洪水一般的流出去不说——这也不必说,如今咱们横竖也算是有钱的,较之宣宗朝何止宽裕了十倍?银子咬咬牙也好办,只是别的,若是打仗,就不好收场!关税商贸,还有和各国的关系,都是要变化的,入继我最要的就是求稳,而绝非求变,和法国人起了冲突,这变化如何,将来实在是难以想象。” “我为什么对着太后要和俄罗斯人动手不发一言?无非就是俄罗斯在西洋各国里头,算是中等强国,法兰西却是不同,人家在越南就有海军驻扎,须臾之间就能进击两广浙闽?这是闹着玩的吗?我且说句实话,若是把越南丢了能够换得十年太平,我毫不犹豫就把越南送出去!越南对中国又不恭谨,留着这玩意做什么?哎,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啊,都以为这动手是好玩的?如今咱们可都是浑身金贵的紧,轻易碰伤磕伤就不好了!哎,我还在受这个闲气!” 宝鋆连忙劝解宽慰,“太后不让王爷去管黑旗军的事儿,是看重王爷呢,黑旗军如今胜了,保不齐将来就会输,敲打敲打法国人,只要不朝着中国动手就是,咱们也没损失,死的是越南人,也是在越南地面上打仗,和咱们不相干,王爷也不必在意。” 恭亲王似乎是赌气之语,景廉也是如此之说,“佩蘅公说的极是,王爷何须生气,要知道多做多做,不如不做,黑旗军第一是叛逆,第二就算胜了法人,将来也不好安置,难不成回国继续让刘永福自己带兵?要知道如今地方上可就没什么这私人的军队了,不好安置啊。” “太后的性子,你们是不知道的,”恭亲王摇摇头,“石达开这样滔天罪孽犯下来的人她都饶了,刘永福更是小喽啰了,太后只会看这个人有没有用,却不看过往如何,若是没用,天大的面子也不顶用,只要刘永福立下大功,将来什么事儿都好办,什么章程都可以商量。” “别的不说,这样一来,只怕这越南又要起大风波,”宝鋆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关键的事物,“我只怕这刘永福会把咱们中国也拖进去啊!” PS:  限免结束谢谢大家,看好本书的人来一点推荐票和月票呗!   ☆、四十五、节节败退(一) “不能由着他们这样乱来,”恭亲王摇摇头,他如今既讨厌李鸿藻等人,更是讨厌勤政殿的那一位,难道这领班军机大臣就一定是要和秉政的人相对吗? “太后说这件事不让您管了,”宝鋆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说道,“王爷咱们还是别惹事上身吧,还是和法兰西和谈要紧。” “不,”恭亲王难得的露出了坚毅之色,“这事儿要是办不好,怎么和法兰西人谈?如果把越南的法兰西人都杀了,我就是轻轻拱手把苏伊士运河都给了法人,他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我倒是要说一句,”景廉一向都是做执行者的事儿,一如昔日的朱学勤,在中枢之中依附恭亲王,倒不比在西北任上一下子就屠了几百与朝廷离心背德勾搭俄罗斯企图叛乱的部落人丁,这样来的心狠手辣,不过他凡事不要说话,只要一说,言必中之,他这么一说话,恭亲王倒是不能不正视,“秋坪,这里没有外人,凡事你直说就是,我听着。” “俗话说,瓦罐难免井边磕,将军难免阵上亡。法兰西攻占越南升龙府,企图逼越南人就范,这心里自然是存了捏软柿子的想法,自然是没话说的,但是他也要清楚,但凡是作战,就不会不可能有伤亡的事儿,之前那个安邺,不也是被黑旗军杀死的?他们在越南会遭遇到什么,绝非没有准备的,中了黑旗军的计谋,重蹈覆辙,又被杀了主帅全军覆没,这就是最大的蠢事,怨不得别人。” 只是有一点,这个唐景崧到底是在黑旗军边上的,这是非常不妙的一件事情,“唐景崧和黑旗军一起,这摆明了就是中国的意思,朝廷和黑旗军在一起,就是说,咱们支持着黑旗军杀法人。” “这也没错嘛,教训教训法国人也是好的,论理儿,这些法人也太不像话了,在北圻说动手就动手,没有半点把咱们大清放在眼里,”恭亲王也不是没脾气的主儿,这么多年执掌中枢下来,大约也只有外国人敢明里暗里对他不尊敬,他愤愤的说道,“只是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他似乎话里有话,说的不仅仅是法国人,“他们如今也算是碰到钉子了。我何尝不想把越南平平安安的保下来,只是为了一介越南,要坏了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我是半点都不愿意的,国情如此,稳定第一,若是不稳,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即使办下去了,也要打折扣。秋坪你说的有道理,唐景崧擅自出关,是要落人口实,我若是不管,”恭亲王有些头疼,“总理衙门那里还怎么谈?法国人如此骄纵,就算有这样的大败也绝不会说要退缩的,必然是暴跳如雷,一定要报复。” “那既然要报复,咱们怎么谈也是没用,洋人知礼照规矩来谈,也就罢了,若是不懂礼数的乱来,让王爷吃了法人的刮落,朝廷和军机处的面子往哪里搁?”景廉摇摇头,他是不赞成恭亲王继续在越南的事儿上面继续搅合的,所以今天他的话一定要说的通透,“不如王爷把这事儿抛开就是,叫总理衙门的人去做。” “可越南的事儿和苏伊士股份的事儿是一起的,”宝鋆说出了疑惑,“越南越乱,咱们可是越不会卖股份给法国人的,放任不管,只怕黑旗军还要继续取胜,到时候更是没法子谈苏伊士的事儿了。” “佩蘅公,您这可是钻了牛角尖了,法国人若是在越南得不到多少便宜,这可是对咱们有利啊,”景廉笑道,他细细的说了一番道理,这法国人若是在越南失力,那么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挽回,拿回了苏伊士运河股份,那么在苏伊士运河的管理上他就是老大,这也绝不亚于吞并了越南,这对中国是利好的消息,如果法国人要灭黑旗军,那么到时候观望一二,再把苏伊士运河拿出来卖给法国人,同时保留一点越南国的法统和领土,这样也是仁至义尽了。 横竖黑旗军胜败,中国就都不会吃亏,不妨高高挂起就是了,“洋人们若是要找茬,只怕是一件事,就说这黑旗军都是中国人,这就绕不过去,咱们怎么说他都不会听,胡搅蛮缠,咱们还能胜的过洋人?只要法国人不把炮打到两广,兵船不来中国,让他们耍一耍嘴炮,也不打紧,不当真就是。” “法国人指望着在越南大胜来逼我们在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价格上让步,这是显而易见,人人皆知的事情,”恭亲王点点头说道,“如今他们价格是压不下去了,不过想要把这个钱脱手掉来办八旗的事儿,也不是件易事。” “这个股份也不一定要卖给法国人,”宝鋆一拍大腿,“金贵的很呢,卖给谁不是卖?这会子若是我们去找英国大使,只怕他即刻就可做主收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怎么就要老是盯着法国人卖呢?” “佩蘅公也看出来了?”景寿摇着一把素面的扇子笑道,“这当然也是要用越南来换的道理的,只是法国人不识抬举,太后也不是很乐意的模样,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法国人自然要压价,为何太后也不乐意。” “太后不乐意这个银子办八旗的事儿。”宝鋆下了结论,“这到底是内库的钱,是她的体己。” 这也是有可能的,清朝的财政政策原本和明朝是不同的,明朝分内库和户部的库房,皇帝的支出和国家的支出是分开计算的,当然了这个界限不是很明晰,因为有时候君主强势,可以从户部提银子,内阁强势,那就盯着皇帝的钱袋子,巴望着从里面拿钱补贴外朝。而清朝不同,存钱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户部,皇帝的钱都问着户部要,谁也不敢拦着,若是碰到雍正皇帝和道光皇帝这种一味过苦日子的也就罢了,可若是碰到了乾隆皇帝,那么户部尚书也只好想着上吊也要给皇帝弄银子了,和珅为何能长时间受乾隆皇帝宠爱,经济上的原因就是他能搞到银子,供乾隆皇帝花钱舒舒服服的,一点儿也不会哭穷,同时还能把国家开销运转下去,十全武功花的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点来说,和珅的确是干才。 但是到了本朝,洋务的事儿一开,慈禧太后除了往户部要钱之外,自己更是设了一个内库,内务府的出息和金州的出息都放在放在里面,办工厂,车马行,轮船,这么几年累计下来,的确是不少了。慈禧太后不小气,凡是有大灾难的时候,赈灾的银子都会从内库拨一部分出来,除却每年固定的日常支付宫中的开销之外,其余的钱是一分都不会问户部要,这点宝鋆是感激的,但是如今想要从他那里把这么几百万的银子拿出来,这的确是有点难了。 “太后不是小气的人,再者八旗的事儿,说起来是家属倒也没错儿,”景廉摇摇头,“太后不乐意卖股份,我瞧着,是不是太后不会弄八旗的的事儿?” 恭亲王微微有些吃惊,“秋坪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七都大张旗鼓的搞了,若是太后不乐意,怎么会让老七去弄。” “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供王爷参考,太后无非是两个,不愿意股份拿出来,要户部出钱,要么,这八旗改的的事儿,只是个幌子。”   ☆、四十五、节节败退(二) “幌子?”不愿意拿钱,这是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如果八旗的事情要太后自己掏腰包,他不乐意,把这件事拖着,等到户部有钱的时候再办也有可能,但是这个幌子,就不好理解的,“秋坪的意思,是太后不做八旗改革的事情?” “不是不做,只是不花钱做,”景廉说道,“宗人府又抓了这么多人,难不成,太后想要?” 这后头的半句话景廉没有说出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是清楚的,现在那个养心殿总管李莲英麾下的宣礼处,可不是白吃饭不干活的,到处都有探子,虽然有些话可能说中了真实的情况,但是真正的东西是最要命的。,. 景廉掩口不语,后续的话却还是让恭亲王惊出了一声冷汗,太后要干什么?杀了这些闹事的人?还是一概都开除出旗,这两样都能做到不花钱或者是少花钱。 或者是直接免了丁银禄米,都自生自灭,这些方式都不行,恭亲王有些坐不住了,“这也不能吧,再怎么说,这些人总是有些作用的。” “能有什么作用?”景廉是看不惯这些废物点心的,这里没有别人,也不用做出很是维护八旗众人的样子,“这些人没用的居多,我也说句实话,八旗的身份,只有一点有用,若是日后当差,比民人到底是快些,可若是不上进,这点用处也没用!” 但凡朝中各部官员,都有满汉之分,用来安置旗人,高宗朝后旗人官员大部分都是不满额,也就是说,只要你有点资历,有点水平,升官是妥妥的,远远比民人中进士,各部观政,外放地方官员,再入京六部都察院这些地方历练一番,才有可能当到四品的知府,运气好些,五十岁之前可以当到一省参议,这是副省长的职务了,若非大机缘,或者是有大功,想要和李鸿章一样四十出头就封疆大吏,执掌东南,或者是帝师的位置,如李鸿藻一般,入直军机,别的人想都不要想。 旗人却是不同了,只要肯当差,什么都好说,桂祥这样年轻,授一个从一品的领侍卫大臣,谁也不能说闲话,以前甚至有监生任部堂高官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这些年洋务办的好,不少旗人进学参军或者是当差,很是涌现了不少新贵。 还有恭亲王这种不到三十就军机行走的,自然就不用说了,这是特例,如果按照恭亲王的性子,只要是宗室的人都愿意上进,什么职位都是肯给的,比如如今的奕劻,怎么说也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官员了。 景廉是进士出身,最是尊贵,他大部分是看不起这些混吃等死或者是走偏门想要要挟朝廷的人,这观点倒是和翰林学士宝廷差不离,“若是太后不想拿钱,就发作了这些人,指不定将来会有乱子,这一点,王爷还是要谨慎啊,所以我的意思,就把越南的事儿丢下,由着他们办就是了,毕竟这外交不如内政来的紧要。还是紧着八旗的事儿要紧。” 景廉说的有道理,这心腹之人说的话,恭亲王也能听得进去,“只不能和法人宣战动手,我什么事儿不管也成,”恭亲王点点头,“你说的是,小打小闹无妨,越南的事儿说破天也只是藩属的事儿,高脚鸡上不了台面。” “王爷只是怕张佩伦胡闹吧?”景寿笑道,“这些文人出身,骤得高位,只怕脑子有些发烧,这也正常,谁都想投笔从戎,效仿班超封侯名垂千古呢。且不知道他指挥不指挥的动南洋水师,若是能够命令南洋,难不成咱们王爷就不能动手掺沙子吗?” “你的意思是.....南洋水师提督的人选?”恭亲王思索了一番,突然眼神一亮,连忙说道。 景廉点点头,“是的,王爷,左宗棠说让吴长庆去当南洋船政大臣,这是当不上了,可这南洋水师提督的职位还在,不如给了吴长庆。” 恭亲王有些不悦,“这是左宗棠保举的人,我把他放过去,难不成要他和张幼樵打擂台吗?” “吴长庆说到底是李鸿章帐下出来的人,虽然左宗棠保举,这是不能否认的,”景廉笑道,“吴长庆能够听李鸿章的安排和命令,这样一来,想必若是张佩伦要疯,也没人第一时间陪着他来疯。” “这到也是,”宝鋆点点头,“咱们王爷只是怕张佩伦乱来——这是一定的事儿,你就瞧着今日李保定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是憋着劲想要给法国人甩脸子,打巴掌呢。如果吴长庆去,就算要打仗,他也心里有数,绝不会是乱来,王爷这事儿可做!” 恭亲王点点头,“那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吧,只是怕得意了左宗棠这厮。” 景廉昔日在左宗棠帐下当差,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老上官的坏话,只是低头不语,宝鋆看了看景廉,哈哈一笑,“这个左骡子,别的事儿我倒是什么都不佩服,只是他这个独来独往,凡事随心所欲,我倒是十分佩服。” 这话的意思就是左宗棠保举吴长庆也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恭亲王释然,对着景廉笑道,“还是秋坪想的周到,这些事儿我是没有想到的,是智将啊。” “我也是之前一言不发,也不掺合进去,隔岸观火,才瞧着一点蛛丝马迹的,那里就说的上是智将呢?”景廉笑道,“不然我若是和王爷一样关心则乱,也不会知道这些了。” “你说的是,那越南我就不管了,左宗棠乐意去指手画脚,那就让他去吧。” 景廉回到自己的住所,换了衣服,叫管家打发了一个人上来,“你之前送来的桃子我用着不错,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我这里也不能白吃,送一篓橙子回去给他。” 那个人应声下去,果然拎着一篓橙子出了景廉的府邸,左绕右饶到了一处极为宽敞的宅子,朱红色的大门是超品的官员才可以用的,显然,这里住着一位男爵以上的人物。   ☆、四十五、节节败退(三) 他也不进大门,绕了一圈,在西南方向的角门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追踪,悄无声息的进了内宅,花园风光正好,他不停留径直到了一处楼房,这里早就有人候在外头,见到来人,就带着他进了内室,他低着头打千行礼,“景中堂打发小的回来了,还叫奴才带了一篓橙子回来。” “哦?”里头坐着一位留着短须,温润如玉的男子,他正在低头执笔写着什么,听到来人说话,抬起头来笑道,原来是桂祥,“他怎么说?” “就说不能白吃爷的桃子,叫奴才带了橙子回来,倒也没别的说法。” “这个景廉,”桂祥摇摇头,看了看那满篓子的新鲜橙子,翠绿的叶子衬着黄色的橙子十分好看,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就要动手剖橙,“还这样隐晦,橙子嘛,意思倒也清楚,说明事儿成了,看来吴长庆可以去福建了。”桂祥放下了笔,笑道,“这倒也不枉费李鸿章来托付我,我这面子还留着呢。” 边上有一个中年的书生捻须看着桂祥写的字,“公爷这字儿,越发的进益了,到底是西圣老佛爷昔日一手教导出来的,听说您和老佛爷的字儿也有几分相像,是吧?” “这字儿可是练了不少时候儿了,”桂祥笑道,挥挥手让来报信的人退下,“太后她老人家昔日还在府里头的时候,教了一点,后来陪着英宗皇帝在宫里头读书,学得多,不算辜负了师傅的教导,如今也勉强能在御前当差了。” 桂祥在光绪皇帝继位之后外放到山西当了一任道台,官场上的人大多捧高踩低,他是垂帘秉政皇太后的亲弟,谁又敢来得罪他?上杆子要拜在他门下称晚辈了,后来回京又当了一任礼部员外郎,如今是御前领侍卫大臣,这也是太后在政变之后对着警卫士兵不甚放心,故此要用亲弟来戍卫的缘故。 “公爷何须谦虚?您这样的家世,不用十分精通文墨,”那个书生笑道,“您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西圣老佛爷不是也仰仗着您吗?景中堂也要卖您的面子,咱们公爷的面子,自然是一等一的。” “这可不是我的面子,”桂祥笑道,“这第一点是老佛爷的面子,没错儿,我只是沾光而已,第二个是景廉卖着左宗棠的面子,我才好开口啊,不然我那里敢使唤议政王的爱将呢。” 那个书生脸上带着一丝诡笑,“凭谁,就算是议政王,也越不过西圣老佛爷去,公爷您说是不是。” “是到也是这个理儿,只是如今啊,世人都喜欢说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西圣爷高高在上,倒不如恭亲王什么事儿都管着,大家都要忌惮着。不过这六爷自己面子极大,哪里会看的到我的呢?”桂祥说道,他喝了一口茶,把眼中的深意埋进了水汽之中,“说起来,我可还是没面子的。” “六王爷的确是风光,只是怕这风光好不了多少年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如今公爷您还瞧不出来?六王爷和太后可是不同路了。一个要和一个要战,怎么能处得来呢?” “胡说,”桂祥笑骂一句,“什么处得来?油嘴滑舌的。再者说了,老佛爷那里会说要战?是那些腐儒们要战。” “公爷说笑了,若是西圣不要战,怕什么人去越南,难不成这个人派过去就能顶用吗?必然是不成的,只是表示了一个态度,报纸上刊登了《请缨日记》,同样只是给法国人看,我对越南必不可放,你们若是再行放肆,日后出动的可不就仅仅一个唐景崧了。这样的事儿,是打恭亲王的脸啊。” “我瞧着恭亲王也不会继续管谈判的事儿了,明眼人都瞧见,若是这越南的事儿谈不成,那边苏伊士运河怎么谈?”那个书生断定道,他的断定的确是没错,恭亲王这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法国人不和中国打仗,越南那里就是打出了脑子,也一概不管。 窗外轰隆隆在打雷,显然夏雨又要到来,“那八旗的事儿?”桂祥问道,这些事情是都有联系的,八旗、苏伊士运河、越南,绝不是互相孤立的事件,“先生以为,我这件事儿要掺合吗?” “太后她拉了一个七王爷,一个承恩公,一个贝子,几个亲王没有说话,只怕同意的也不少,这些人分量够够的,和宗人府关起来的那些人打擂台已经够了,虽然不甚了解,但是按照西圣办事的架势,必然是要把大部分的人都保住,少部分的人撸了也不怕他们掀起什么大波浪来,八旗底层的人都收拢住,把这些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的钱袋子都护住,其余的人落魄了也就落魄了。不相干,公爷如今还是别得罪人的好。” “也不知道多少人和我明里暗里说过话了,”桂祥笑道,“说这个军机处铁板一块也就罢了,外头的六部九卿,全都是恭亲王门下的人物,别人抢不到,这样的日子,可不太好,只是外头的人都以为宫府一体,没有贰心,咱们是知道的,也不是铁板一块,西圣爷有她自己的主意,也有他夹带子里的人,如今既然宫府有了一点点儿的嫌隙,那咱们就好做事了。” “公爷圣明。”那个书生拱手笑道,“这样就绝没有问题了。” 乌云越盖越低,空气也越发闷热起来,管家来报入宫当值的时间到了,桂祥起身,吩咐那个书生,“上次交代先生您的事儿可别忘了,再不弄好,可要秋凉回宫了。” 桂祥坐着马车到了大宫门前的时候,暴雨已经哗哗哗的倾盆而下,侍卫们拿着一把绸布的雨伞来接,上面涂了防水的涂料,比纸伞更为轻便耐用,桂祥也不高傲,和这些人十分和气的打招呼,一会就到了四宜书屋的边上,侍卫大臣们的值房,听差领着桂祥进了他自己个的值房,和上半日的侍卫大臣交接了班,侍卫首领就来请安了。 桂祥叫人端椅子来,再端茶,“这样的雨天,喝杯热茶是最好的了,”桂祥歪在炕上问:“今天没什么大事儿吧?我可要先问你老哥问个清楚,不然我到了御前,”桂祥笑着拿杯盖点了点坐在自己面前的侍卫统领,“若是碰到天意不豫,我吃了刮落可就不好了。” “公爷您说笑了,”这个侍卫显然也是旗人,不称呼大人称呼爵位,他捧着茶笑道,“公爷可是西圣爷的亲弟弟,正经儿的国舅爷,西圣爷对谁发火也不能朝着公爷您发火呀。” “西圣也是我的君上,岂能用亲情来乱规矩呢。” 侍卫统领也只是这么一说来拍桂祥的马屁,“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只是说越南的黑旗军又打了几个胜仗,除了升龙府之外,别的地方都已经收复了。” “这慈颜必然大悦啊,”桂祥笑眯眯的说道,“今个差事好办了。” 等到喝了茶,桂祥起身,整了整身上的朝服,也不去勤政殿,先往北,在圆明园之中巡视了起来,到了武陵春色,只见合欢花树遍植各处,三层的宫殿掩映在一团米分红色的烟雾之中,边上有小孩子的欢笑声,这里是云贵太妃的住所,应该是不会有小孩子在的,怎么会有小孩子的笑声呢?桂祥十分惊讶,也不方便进殿,只是在漱玉亭下敲了敲,花海之中跑出了一个米分嫩如同玉团儿一般的女孩子来,显然是瑛皇贵妃的女儿,惠庆公主溥俣。   ☆、四十五、节节败退(四) 又见到花树后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穿着朝服,留着短须,顾盼生雄,气势轩昂,正是一等忠勇侯武云迪,他原本看着地上的惠庆公主,觉得对面有人,于是抬起头来见到是桂祥,两厢行礼,桂祥笑道,“姐夫,”这是按照帆儿的那一辈算起来的,“你今日当保姆呢?” 武云迪有些郁闷,“大公主让我带她去骑马,云贵太妃陪着瑛皇贵妃去碧桐书院看皇帝,抓了我的壮丁。” “皇上怎么不去骑马?”桂祥笑道,“准是前些日子的风寒闹得,要不然,当年的英宗皇帝可是您教出来的,如今皇上跟着您学骑射,是最好的。” “皇上的身子弱,我原说痛痛快快骑几天马,出出汗,这不就的了?可我才一说,贵太妃和皇贵妃就连忙拦下了,说皇上万金之体,万事总是要小心,这么和我说的,那里能够去骑马,日常在园子里遛弯都要少走几步。”武云迪摇摇头,“这可不好。” “这是杯弓蛇影啊,凡事如今都要小心,”桂祥点点头,“昔日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大家伙都以为是平时不谨慎的缘故,所以如今要好生照看着,不能用闪失,你说到了马上,万一有个不小心,只怕这宫里头一半伺候的奴才要人头落地了。” 这话倒也在理,之前英宗皇帝身子算不错了,骑射围猎都是尚可,更是敢御驾亲征北海,这身子骨得了一场病就都莫名其妙的宾天,更为了帝位空悬,闹出国朝两百多年来最大风波,无数人头落地,如今的光绪天子自从即位以来,这汤药一年四季就从未停过,如今春秋长了些,身子才好了些,但是也不敢去骑马的地步。 两个人正在说话,惠庆公主有些不耐烦了,拉了拉武云迪的袖子,“姨老爷,我要去骑马。” 武云迪把惠庆公主一把抱起来,放在了肩膀上,“走,我带着公主去紫碧山房,你小姨妈在家里头也闹得很,什么时候我把她打发进园子伺候公主殿下,让她也来陪着骑马!” 两个人哈哈一笑别了桂祥,桂祥含笑叉着手看了看两人离去,于是也转身离开,在圆明园内巡逻了一圈,回到了勤政殿,外面已经候着一大批的官员等朝见,见到了桂祥纷纷行礼,一个镶蓝旗原来的人,讲武堂出身之后,任了一任步兵营的协领,又随驾北伐过,本来是旗里的都统,如今要外放长沙将军,如今等着陛见之后就南下,他朝着桂祥打了个千,又亲热的抱住了桂祥的腰,“哎哟,我的公爷哪,有日子不见,却不知您这是清减了啊,要我说,”他转过头对着廊下候着的官员们笑道,“咱们西圣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把人用的太狠了,咱们公爷这千里马可是瘦了一大圈呢。” 几个旗内的官儿知道桂祥的厉害,点点头连忙附和,桂祥拉着这个都统摇了摇手,“大人您这是寒碜我咯,什么千里马,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朝着别人告了罪,把都统拉到了一边,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大恩不言谢,”那个都统又打了个千,请了双份安,又伏在桂祥耳边悄悄的说道,“我也不多说什么,只能说多亏了公爷您了,以后您说一句话,让去哪里,刀山火海,若是我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镶蓝旗出身的好汉!” 这种人就是能干事又懂得钻营的那一类,所以已经外放了从一品的将军,这一番话说的真诚,桂祥倒也动容,笑着摆摆手,“我可只是在慈驾前说了一次,是西圣上了心,也记住你这个一个人物,这才给了你一个机会,我不值当你谢,若是要谢,您等下朝见谢西圣就是了。” “西圣天威所在,我倒是不敢饶舌,只是见到公爷您,在您面前才敢说一二,”那个都统说道,他左右看了看,用马蹄袖子掩住嘴,刻意压低声音说道,“这八旗的事儿,我已经联系了几个都统将军协领管带——都是新军讲武堂出来的,西圣的懿旨,就是我们天大的事儿,别的时候我们不好说话,倒是叫人以为西圣又把新军拿出来耍刀子吓人,如今刚好轮到了八旗的事儿,万万是不敢退缩的,您只要招呼一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没有二话。” 桂祥感激的握着了都统的手摇了摇,“有四哥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且不瞒你,外头对这些事儿不乐意,虽有七王爷在那里,可有些人,心里是不平的很哪。”桂祥似有所指,“只是西圣不好随便发作。” “不乐意的就只有那些黄带子和红带子,爱新觉罗家可没多少出息的人物,整日间就会闹这些幺蛾子,最不成器的就是昔日的豫睿二人,他们以为是与国同休,其实是朝廷最大的蛀虫,还是吸血鬼,”都统沉声说道,“若不是西圣的恩恤,我们这些下五旗最底层出身的人,这一辈子也就是混吃等死,以前在新军辛苦几年,如今到底是熬出来了,只是若不能进新军,如今也只是皇城根儿下没用的废物一个,如今有身份,有官位,也有俸禄银子,较之以往,已经是天壤之别,这天大的恩情,我们是绝不敢忘却的,只要您一声令下,谁敢对西圣不敬,我们决容不下他们。” 办新军已经是十几年了,培养出来的军官已经很多很多,政变之后清洗了一大批,剩下来的都是绝对忠心耿耿之辈,且别说宗室这些人,昔日就是瞧不起自己,根本无需理睬之外,就是恭亲王,也不用对他如何,只要一心当差,在军中努力奋进,若是想要出去走走,那就外放地方的武官,若是不乐意出去,留在新军之中继续打熬就是。 几次平叛和对外作战,死的人是多,但是万骨枯一将功成,无数人可把头顶的铜顶子换成了蓝色,又换成了红宝石顶子,军人嘛,到底是要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就算昔日几千几万的人进了讲武堂,大浪淘沙火炼真金,没用的人一一淘汰掉,留下来的这些八旗出身的武将,武力大约是不如普通的士兵,可论起策略头脑倒也极好了。 “谁也没有西圣这样的胆略敢做这事儿,”那个都统坚定的说道,“正如昔日她留了下来坐镇京师鼓舞士气一般,公爷您就请放心,镶蓝旗绝对是跟着西圣走的。” “这次那些旗里不成器的都统佐领敢去宗人府跟着黄带子闹,无非就是因为昔日这旗里的丁银禄米都要被这些蛀虫克扣不少,咱们的日子原本就差,不差这么点,但若是改了他们就没有了这个出息,这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了,只要您一声吩咐,”他的脸上露出了杀气,右手下切,“我就杀了他们。” “西圣若是要杀人,昔日在宗人府就杀了,”桂祥心里一打突,连忙说道,“她老人家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带着镣铐跳舞,既要跳的好看,也不能超脱了镣铐这个规矩。现在四海升平,不能猪啊用当年杀人的路子来吓人,到底西圣也是八旗出身的,若是大家伙都寒了心,就不像样。四哥去了南边,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桂祥客气的很,那个都统却不敢称四哥,“公爷说的什么话,我是什么排位上的人,敢在您面前称四哥呢,您若是给常禄一个体面,叫声老四就是好了。” “您可是西圣昔日亲自称之为镶蓝旗都是英雄好汉的人物,怎么能不叫我尊敬着呢?”桂祥笑道,“金鳞非池中之物,如今遇到风云,不就是上天了吗?” 两个人说了一句,到底不敢耽搁,就一起候在了勤政殿边上的偏殿,等过了半个时辰,太监来报,“军机大臣们都已经跪安了,这会子你们候着,递牌子。” 这官员的绿头签已经在午膳的时候就准备好呈给太后,太后一般来说,都是按照通政司的顺序瞧一瞧人,看看上面的履历,若是想说话的,一个个的召对,若是不乐意说,那也就是一群人进去磕了头退出来就完事儿,先进去了一位要外放的布政使,文武官员,到底是文官在前,武官在后,纵使布政使的品级还没有长沙将军高,还是紧着布政使先见。 布政使现在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西北内陆的倒也好,若是东南沿海的,需通一门外语,把洋人们的钱引进来,帮他们的厂子建起来,工人们帮着招起来,这些若不通外语是不成的,最最起码,要会寒暄。 第二就要通晓经济之事,所以户部出身的布政使如今最多,毕竟农事也十分紧要的,其次是交通部和工部,这要建设,翰林院出身的人倒是可以当臬台,但决不可能一步到位,染指藩台之职。张佩伦的资格若是外放,必然是一省这可数的几个人,布政使若是当不得,臬台也无趣,还不如管船政,另外搏一条出路来。   ☆、四十六、白云出岫(一) 所以这样一来,有了成功的例子,那么几个学堂的人也有了前途有了盼头,更愁招不到好学生,如今的模式就是这样,先进学堂,学得知识,再考科举,学堂里面各门课都教,反倒是比自己看书来的强。武举却是反了一下,先考武进士,再入讲武堂历练学习,再出仕担任武官。 这是去江西的布政使,如今不少洋人在江西办厂做瓷器的生意,十分紧要,这一位布政使是京师大学堂出身的高才,在工部当差之后,又留了洋见过世面,是恭亲王夹带里头最得力的人,这样放到江西去,就是为了历练几年,日后准备着接任江西巡抚的。 他进去了不过半盏茶的时分就出来了,可见慈禧太后今日心情不佳,不想多废话,这么多省,副省级以上的文武干部都要接见才上任,任务是很繁重的,不想说话也是正常,正常的程序走过就够了。一般来说,除非你简在后心,不然没到巡抚的位置,太后根本不会多管你。所以如今市面上有句话,说的俏皮,倒也是没错:“不到巡抚,不入圣眼。” 接下去召见的是常禄,他紧张的整了整衣服,跟着太监进了勤政殿,今日是在东暖阁召见的,帘子后头坐着一个人影,常禄到了内间,甩了袖子,就跪在地上一拜,“奴才镶蓝旗马步军都统常禄,叩见皇太后,愿皇太后万福金安。” 常禄伏在地上不起头,就等着叫平身,帘子之后一声轻笑,“多年不见,常四,你如今居然成了从一品的将军了?” 常禄就是昔日在英法入侵时候,前门大街外,祥福茶馆前拦着那时候还是皇后的慈禧凤驾的那个八旗混混,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先杀洋人后进健锐营,又到讲武堂读书,这么几年下来,走的路比别人多,这官当起来也比别人快。他见到了慈禧太后这样说话,似乎调侃他的出身,隐隐有不屑之意,心里大惊,原本直着的身子连忙又伏了下去,脑门上冷汗淋漓,颤声说道,“奴才卑鄙,原不配担任此职。” “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的,说起来,昔日没有见过面,到底也是老相识,快起来吧,小李子给常四搬个凳子来。”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坐在帘子后笑道,如今见军机已经不用。帘子了,只是见外臣还用帘子隔着,虽然有些看不真,但是自己也可以在帘子后头随意一些,她摸着手里的一串楠木珠子一个个的数下去,见到常禄坐了下来,她也不先谈正事,“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位母亲,是不是?” “是,奴才的阿玛去世的早,都是额娘一手拉扯奴才大的,”常禄说道,“昔日不懂事,很是让额娘担心受怕。” “昔日如何无关紧要,要看的是现在,我用人,最是不拘什么身份,什么宗室还是什么亲戚,最紧要的是才能,”慈禧太后用手肘支着靠垫,“你差不多是这些年所有的事儿都参与的,这个从一品的将军,难道还当不起呢?我瞧着很当得起嘛。” “说起来,你们这些新军出来的人,现在是到了收成的时候,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想必将来能够派上用场。” “西圣所指,绝无退缩,只会一往直前,”常禄站了起来表忠心,“奴才虽然不敢代表十二镇如何,但是大家伙的心思,绝对都和奴才一般。” “坐下,坐下,”慈禧太后点点头,语气里透着满意,“你们有这样的心就是好。”她仰起头吩咐李莲英,“小李子,把我那小厨房的饽饽拿两盒来,等下常四家去,带给她母亲,我想着你家里头什么都不缺,大约就是这些吃食我倒可以让你母亲尝一尝。” 这样拉了一会家常,倒是显得和别人与众不同,果然常禄十分感动,眼眶都红了,又问家里头的人,听说他的儿子在同文馆进学,慈禧太后点点头,“这样很好啊,一门子都上进,日子就会越来越好咯。” 之后太后又问,“你去了长沙,预备着怎么当差?” “奴才想过了,长沙府乃是湖南首府,昔日这湘军左军差不多都是湖南起来的,十二镇之中泰半军官都出自湖南,长沙籍的更有不少,奴才想着,先要拜一拜他们的码头,免得他们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 慈禧太后笑道,“这很好嘛,你也不是莽汉,这些地头蛇若是不弄好,想你也办不好差事。” “是,人头搞好了,再就安心的练兵,把长沙的团练操办起来,起码也要在那里练出一直强兵,以供太后驱使,明年这大比武,决不可丢了份儿。”常禄说道,他的话里透着一股八旗混不吝的意味,不过这是性子使然,太后倒也不怪罪,“你能够如此想就是最好,这当兵吃饭,总是越不过一个武字,把地方的局面稳定好,练好兵,你的差事就办好了。” “不过你这个长沙将军,倒也不必急着走,我还有别的事儿一概叫你去办,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且不忙,这八旗的事儿,你知道了?” “奴才已经听承恩公爷说起过了,”常禄说道,“这事儿,奴才都听承恩公的。” 这话说的很让太后满意,“很好,”她难得说了这个词,“话说到底我也是想着大家伙的,不然也不会要办这个事儿,如今这内忧外患算不上,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还是要谨慎的,若是我一味高乐,撒手不管,二十年内也不会走大褶子,只是很多事情,若不是趁着现在有空闲的时候料理了,将来就怕来不及,”她似乎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就怕来不及。 这么多年秉政下来,似乎办了很多事情,场面也弄的很大,但是细想想,很多事情还是没做,步子还是慢了些,之前掣肘不算多,但是似乎自己忘记了要走的路,和该朝的方向。这样可不好。   ☆、四十六、白云出岫(二) 为人出世最难得就是一个词:勿忘初心,忘了昔日的大志,忘了以前的苦难,一味着享受和接受奉承,那就是失去了穿越来的用意了,更是忘了被人暗杀,政变,死了家人的苦难和折磨,这种煎熬或许有用,虽然有时候午夜梦回,会咬牙切齿恨不得牵扯到的人全部殉葬,但是冷静下来,这种苦难还是能够让自己的头脑清醒的。 “你有这样的心,我知道了,这很好,只是凡事都要按照这规矩来,轻易不好乱来,你先在京中呆着,有什么事儿桂祥会告诉你的,我想着七爷这里也可以安排的下去,七爷,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常禄到了东暖阁,却未曾感觉到边上还有醇亲王站着领班,他瞧瞧的抬起头,看了一样脸色复杂的醇亲王,只见醇亲王瞧了一眼自己个,又偏过身子回慈禧太后,“西圣说的极是。” “好了,常四,你跪安吧,记得代我向你母亲问好。”太后突然出人意料的结束了这次谈话,让常禄离开,常禄站起来,又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倒退着出了勤政殿。 “七爷这下您可放心了吧?”慈禧太后笑着说道,隔着帘子看了一眼醇亲王,“八旗之中的人,也不是都不乐意改的,若是以往,不管如何停了底下人的丁银,到底是要造反的,毕竟除了丁银禄米就再没别的出息了。”她站了起来,从帘后的宝座上款款走出,“你这样可放心了吧。” “是,”醇亲王随着慈禧太后的走动转了自己的身子,“奴才一定把这事儿料理好。” “这事儿办好了,别的事儿,就不用担心了,唐亡于藩镇宦官,宋亡于武备不修,明亡于宗室东林,本朝嘛,原本是怕这八旗和军备,论起来这两样事儿是一起的,所以这两件事儿弄好了,别的事儿就不用担心了。” “是,太后圣明。”醇亲王说道。 “我瞧着七爷这些年也没个正经差事,以前管过神机营,不过后来有辞了,就说身体不好,歇息了这么些年,也该出山当差了,”太后端起茶,喝了一口,看着醇亲王,“军机处人手不够,不如进军机处,怎么样?” 醇亲王不意慈禧太后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让自己入直军机,入直军机,那是昔日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恭亲王秉政这么多年,醇亲王一直是不服气的,认为他的性子太面,办事当差不够干净利落,若是昔日干干脆脆的发落了豫亲王,日后也就没有这样大的风波,也不至于帝系旁移,年轻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个是吕尚周公之流,办理政事,当差那都绝没有关系的,只是之前慈禧太后似乎也未有想让自己入直军机之意,这满腔的韬略只能是用来指摘别人,发发牢骚二用,可现在突来说出要让自己入军机处,太后的心里未免有分恭亲王之权的意思在,这倒没什么,只是还要考虑到皇帝啊。 怎么会有父子一起秉政治国的道理,醇亲王十分清楚,万万不可能有太上皇一般的摄政王再存在的道理,为了当今的天子,醇亲王已经打定主意要避世不出收敛脾气,比如这个八旗改革的事情,自己倒可以做,毕竟得罪人多了,别人也放心,起码人缘不好的一个皇帝生父,想来是很难获得别有用心之人支持的。 但是入直军机,这就不是闹着玩了,且看恭亲王就知道了,他在什刹海的府邸,每日都是车水马龙,那门房上,若不是红顶子的堂官,你就根本别想指望有个板凳做,文官之首,天子之叔,洋务领袖,这样显赫的身份地位,如果醇亲王入直军机,自然也应有尽有,而且一定会比恭亲王来的更为威风,毕竟他是皇帝的生父。 不过,绝不能入直军机沾染政权,醇亲王连忙回答道,“奴才没有当过正经的差事,实在是不敢在军机处,若是给议政王和诸位军机捣乱,正经事儿办不了,这就要闹笑话了。” “你七爷当差如何,我还能不知道吗?”慈禧太后笑道,“宗人府大门口干净利落的把那些闹事的人都关起来,这样的手段的确是了得,若是放了出去,将来这些人在外面串联,事儿越发要闹得大了。不过你也放心,”慈禧太后爽快的说道,“我叫你去办这事儿,出了任何事儿我会都担着,抓了就抓了,不打紧,不要怕他们朝着你泼脏水。” 慈禧太后说的很清楚,这事儿她不会坐视不管,更不会说是到时候把自己扔出去当替罪羊,太后秉政多年,说一不二,做出的承诺更是鲜少反悔,想要保住的人也绝不会说保不住,昔日若不是陈孚恩主持兵部,白彦虎死灰复燃故而引咎辞职,想必如今早已经在军机处了,不过陈孚恩较之历史上发配新疆病死他乡的结局来说,正一品大学士退休,离世前还加封了三公,谥号文襄,这也是极大的体面了。 而陈孚恩不过是尽心尽力当差,昔日临阵倒戈罢了,这样的人都有善终,何况醇亲王乎?醇亲王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感恩戴德,慈禧太后继续说道,“所以怎么说?七爷,我的意思是让你进军机处,意下如何啊?” 醇亲王思索了一番,“照道理来说,奴才本不应该推托,只是西圣安排了八旗的差事给我,说到底,我也应该一件件的办,先把八旗的事儿料理了,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奴才这也才好意思进军机,不然不立寸功,这就骤然高位,外头的物议怕多,怕人议论西圣任人唯亲。” 醇亲王的话里透着不想入直军机,或者是不想现在入直军机,“按照七爷的意思,还是先把八旗的事儿料理好咯?”慈禧太后说道。 “太后圣明。”醇亲王说道。 “你这么说,总是要听你自己主意的,”慈禧太后笑道,“我是想你快些入军机的。” 慈禧太后也不再提这件事,转而说起了家事,“婉贞这些日子怎么不进园子了?” “圆明园关防甚严,她不敢乱进园子,”醇亲王答道,“奴才这些日子在跑宗人府,家里别的事儿要她来照应,他一时半会走不开。” “现在天气热了些,皇帝睡觉总是不安稳,他的身子弱,不能用太多的冰,圆明园比宫里头凉快,却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年的热是格外的,我想着让婉贞进来帮着照顾皇帝,免得底下的人照顾不用心。” “宫里头自然是最好的,西圣虽然管着前朝,但是这后宫哪一位不是照顾的周周到到?就说着宣宗朝的常太妃,如今已经是花甲之年,却还是精神抖擞十分康健,这全是太后之功,”谁说醇亲王不会讲话?太后说皇帝,他却说后宫众人,就说太后把所有人都照顾好了,绝口不提皇帝如何,“太后这里照顾不好普天下就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那也还是要让婉贞多多进园子,我们原本就是姐妹,日常见面总是要的,小李子,传旨下去,赐给七爷和七福晋杏黄小轿,入园子不要走路,方便些。” 这是极大的荣耀,醇亲王不记得这杏黄小轿有赐给过谁,就是恭亲王似乎也没有,这当然是为了方便两人探望皇帝,不然就一直在勤政殿和九州清晏来回转悠的恭亲王也无需轿子。这是恩宠,更是遭人嫉妒的把柄,醇亲王的性子根本不会接受这样的殊荣,他欲跪下来推谢,没想到王恺运径直走了进来——王恺运有直接面见西圣之权,王恺运朝着太后鞠躬,岔开了话题,“西圣,黑旗军攻下了升龙府,北圻除了红河上的兵船,再也没有其他法军了。”   ☆、四十六、白云出岫(三) 顺化城之中的法国人这些日子十分不好过,原本这些法国商人们已经是差不多可以凌驾越南的官员之上,这完全凭借军事行动,或许现在的清国人不会理解“弱国无主权”,但是法国人的态度变化之快,犹如雨季的顺化城天气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李威利在攻克升龙府的时候,法人已经敢得意洋洋在四方馆附近出没,不仅开香槟庆祝胜利,还兴之所至,鞭打四方馆的越南衙役,甚是破口大骂中国来的使节鄂格多管闲事,来越南趟浑水,“不管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还是俄罗斯人,都无法在印度支那,在越南,有任何超过法国人支配越南的权利!中国人到现在都不敢出兵,任何人都已经放弃了越南国,就算是上帝也绝对无法阻止法国人对于越南的统治,当然这个说法亵渎了上帝,但是我绝对是这么认为的。”顺化法国商会的会长在庆祝升龙府被李威利占领的酒会上这么大言不惭的说道,他的脸涨得通红,“我甚至不用怀疑这点,只要我们占据了整个北圻,这里,”他用食指不屑的指了指地上,“明天这个愚蠢的越南皇帝就会宣布退位,然后跪在我们的脚下,祈求我们宽恕他出尔反尔的罪行,希望我们可以在巴黎安排一间公寓让他带着他的那些小老婆们安度晚年。只是我在想,越南皇帝的那些嫔妃们那么漂亮,但是他不能够填满漂亮妃子们的空虚,那么带着这些美人们又有什么意义呢?嘿嘿嘿.......” 一群男人不明意义的诡笑起来,嗣德帝不能行房事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秘密,所以才有三个义子,“接下去,为了让越南皇帝更为迅速的去巴黎,那么我们需要更加努力的进行操作,”商会会长吩咐道,“我们需要把那个中国人从顺化城赶出去!” “只要我们把那个讨厌的中国人赶出去,那么,不需要北圻的常胜将军李威利上校到顺化,我们就可以不用再顾及中国人,名正言顺的攻打皇宫,都没问题!” 鄂格虽然为人迂腐,但也知道如今局势之难,自己只要在这顺化城稳稳当当的住下去,法国人畏惧中国之势,不敢在,起码现在不敢在顺化城动手行逼宫之事,所以他也就耐心困坐于四方馆内,每日只是看书写文章,偶尔见一见越南的士子指点一二,些许法国人的污蔑之语,他根本不会听入耳朵,这就是不通外语的好处了,反正听不懂别人怎么骂你。 前几日人影晃晃,说是黑旗军和李威利在纸桥大战了,只是还不知道结果,那几日法国人分外的嚣张,有几个法国人借着酒劲就要冲进四方馆意图对鄂格不利,所幸被越南的侍卫们拼命拦住了。 这一日鄂格看了一段《孟子》,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怎么往日犹如鸟叫一般的法国人突然没有了声音,他叫侍从出去看看,不一会那个侍从回来禀告,他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李威利死了!” “李威利死了?”花白头发的嗣德帝惊讶的就连手中的御笔都跌落在地,在边上伺候笔墨的学妃连忙捡起来,嗣德帝追问阮文祥,“他怎么会死的?难道,”他想到了一个十分不可能犹如做梦一般的可能,“难道是黑旗军?” “是的,陛下,”阮文祥拱手恭贺,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刘永福率领黑旗军全歼法人,李威利和卫维斯两个贼首已经伏诛,北圻大安,眼下他们已经朝着升龙府出发了,这几日之后圣上肯定可以听到升龙府的捷报!” “好啊好啊!”嗣德帝十分激动,以至于激动的连连咳嗽了起来,虽然在盛夏,但是嗣德帝还是披着一件长衫,学妃连忙抚了抚嗣德帝的胸口,“皇上,就算再高兴,您也要注意自己个的身子啊。” 嗣德帝一目十行的看了陈文定呈上来的折子,“好好好,”他用干枯的手用力的拍着桌子,“陈文定和刘永福立下大功,首相,你安排好封赏,”他原本十分高昂的兴致,突然却又低沉了下来,“叫内阁商议就是。” 军功从来都是嗣德帝亲自决定的,怎么今日会突然如此消极?阮文祥毫不奇怪,但是他原本以为嗣德帝会高兴久一点的,果然嗣德帝脸上原本喜悦的表情阴沉了下来,“黑旗军如此厉害,我心里实在是怕法国人发怒,大举报复啊。” “皇上,”阮文祥再次企图劝说嗣德帝,“以前法国人的确是助我阮朝立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的恭敬,还割让了我们的南圻给法国人,这恩情也早就该还完了,之前法国人势大,我们没法子也只好宣称法越一家,意图麻痹法人,结果他们还是想要灭越南国祚,对我们咄咄逼人,原本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中国愿意帮助我们,这样的好意,为何不心领?交给他们两国交涉就是,何须我们担忧,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去北京做一寓公,也绝胜落入法国之人被****!” “大胆!”嗣德帝失声竭力的喊道,“你这是要造反!我大南国皇帝,岂能去北京做寓公!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无非是以为去中国也可以继续当你的官儿,朕且告诉你,中国人常说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劝你早些打消这无知的念头吧!” 阮文祥低头不语,他原本也是对于嗣德帝心灰意冷,这样尽了臣子的本分,也就罢了,学妃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对着嗣德帝娇笑道,“皇上,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气坏了龙体可就不值当了,来,这是朝鲜过来的高丽参,养身益气是最好的。皇上喝一口吧。” 嗣德帝原本怒视阮文祥,被学妃这样一打岔,就坡下驴,摇了摇头,“罢了,首相的心思朕还是清楚的,忠心为国是担得起的,但是我们决不可过分得罪法国人!朕原本的意思,是要让黑旗军不大不小的让法国人吃点苦头就可以了,却没有说想要全歼法军,更是杀了一个上校,一个中校,若是法国人大举来攻,”他的脸上带着惴惴不安的表情,显得十分惊惧,“朕这大南国如何能够承受如此狂风暴雨?实在是可恶!这个刘永福!”他反倒是恨起了黑旗军,“坏了朕的大事。” 阮文祥只是不语,学妃虽为女流亦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道理,得罪了人,难不成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吗?若是这样担忧,不如就拱手把这三千里河山让给法人也就罢了,这可绝不会得罪人,只是学妃虽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首相,下旨,让陈文定迅速返京!”嗣德帝合上了眼睛,高深莫测的说道,“既然有中国的官员在黑旗军军中,那么纸桥大捷和我们大南国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完全是中国人的行为,那样的话,陈文定在黑旗军中,就非常不合适了,让他入京。” 阮文祥不敢置信的问着嗣德帝,“那北圻的战事,该由谁主持?” “不用人主持,”嗣德帝摇摇头,“朕和大南国只需保持中立,两国之间如何打斗,和大南国无关,朕知道首辅你要说什么,”他睁开了眼淡然看着阮文祥,“北圻虽为大南之土,但是上国要交锋,小国岂能自处?自然是躲避锋芒了。”   ☆、四十六、白云出岫(四) “我国介乎两大,于清则千年藩服,义不容绝;而于法则远水近火,势不容己,莫如中立,以俟两国进止。”嗣德帝说出了今日最具有水平但也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句话,挥挥手,准备叫阮文祥退下,这个时候突然内侍来报,“法西贡总督派人北上了。” “北上?”嗣德帝似乎来劲了,“他要去那里?” “派出了一位特使前往升龙府要求把法军的俘虏赎回,并且还告诉了一个口信送到都城来,”那个内侍有些胆怯的说道,说实话,他听到了这个消息犹如丢了魂一般。 “什么口信?”嗣德帝问道。 那个内侍蠕动着嘴巴就是不说话,几个人被恐惧的好奇压抑住了呼气,都屏住了呼吸,学妃大嗔,“到底是什么口信?你到是快说呀。” 内侍双腿颤抖,颤声说道,“总督的口信说,法国内阁准备在议会通过伍佰伍拾万法郎的拨款,给东京法军以供在越南的战争花费.......” 东京就是西贡的法国称呼,内侍的话语又轻又低,停在嗣德帝的耳中却比顺化港外面的法军火炮声还要震耳欲聋,他刷的站了起来,腮上赤红一片,双眼直瞪,“报应来了!”他的右手鸡爪般的伸了出来,在半空之中虚抓了几把,顿时泄了口中勉强提着的一口气,仰头软绵绵倒在了龙榻之上。 “皇上!”学妃大惊,连忙摇了摇嗣德帝的身子,“快快快,叫太医!” 阮文祥站在廊下,身边一群宫人们在进进出出,看着屋檐下粗线一般掉落的大雨,远处云雾迷蒙,根本看不清未来,雨滴飞溅上了他的蟒袍下摆,他也不在意,只是捻须在沉思,太医虽然还没出来,但是嗣德帝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吓人,只怕过一会就要驾崩。 当然,阮文祥是十分乐见这个结果的,他已经被嗣德帝的左右摇摆不定前倨后恭闹得不仅心灰意冷更是十分厌烦,若不是还有那么几分想要为大南国出力效忠的想法,这时候的他早就挂冠而去了,还能在这样在乾成殿被侮辱? 不一会太医们出来,见到阮文祥行礼汇报:“圣上心神有些激动,一时间血涌上了头,所以晕过去了。” “有没有大的妨碍?”阮文祥背着手点点头问道。 几个太医互相看了看,“大约是没有妨碍的,只需要静养。” 他挥挥手让太医退下,不一会学妃也走了出来,看见阮文祥,严肃的说道,“传皇上口谕,命首辅阮文祥即日前往西贡和法国总督交涉,务必求得上国谅解。” 阮文祥心里连连冷笑,面上不露只是弯腰应下,学妃挥手把左右的宫人们都遣散了,和阮文祥走到了一边转角处,这里种着一大株红棉花树,两个人就在花树下说起了悄悄话,“这个死鬼,”学妃悄声说道,“这身子是越发没用了,往日里晚上还会搞着花样来折腾我们,如今是连动手动脚的闲心都没有了,每天晚上气喘的厉害。”学妃说到这里,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横了用帕子捂住了嘴娇声笑了起来,“说起来,还是首辅大人您厉害,比那个死鬼强的多。” 阮文祥恢复了镇定,“皇上怎么会突然让我去西贡?那里可是法国人的地盘,我若是去稍有不慎,可就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还不是我们的俪天英皇后出的主意,”学妃恨恨的说道,任何后宫都有争斗,特别是如今嗣德帝没有生育能力,学妃和皇后各自收养了嗣德帝的一个侄子作为皇帝,将来嗣德帝百年之后,必然要在三个义子里面确定一位成为太子,谁的义子成为新的大南国皇帝,那么谁就会成为最尊贵的太后,这是决定日后权柄的大关键,谁都不愿意放弃,加上嗣德帝现在颇为忌讳这个亲华派的首辅,踢开他,让他去给法国人解释是最好的放肆了。嗣德帝虽然最为属意学妃收养的养善堂阮福膺祜皇子为新君,但是如今还没有交权的时候,敲打一下权柄极大的内阁首辅,势在必行。“她说首辅您去西贡,法国人看在您的面子上,一定会宽恕我们大南的,真是好笑,”学妃倒是有些杀伐决断的性子,“若是道歉有用,还需要这些大炮洋枪做什么?径直道歉就完了,这个皇上,实在是读书读傻了。” 阮文祥暗自嘀咕,这个学妃难不成想要效仿中国的慈禧太后,染指一下政治权力?两人虽然是盟友,但是一直是阮文祥占据主导地位的,如果学妃有野心,将来这主次之分也就要逆转了。不过这不是眼下该担忧的事情,“我去西贡没有关系,不担心,法国人就算让圣上退位,也肯定要让我继续治理大南,他可以杀了皇帝,”阮文祥傲然的说道,“却不能把大南的文官都杀了,我若是不怕骂名,厚着脸皮也能安然终老。这些不说,我瞧着皇上的身子很不好了,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学妃吃了一惊,她看了看左右,“首辅你的意思是?” “我就是这个意思,”阮文祥点点头,“万一皇上驾崩,现在他可还没有定下太子,我又在外面,这里靠着你一个人,可就不好办了。” 学妃拧着帕子,可怜兮兮的睁大眼睛,眼中带着一丝雾气,“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也只能靠着你们男人了,若是首辅大人不帮助,只要是皇后即位,我就算不死,也要打发去皇陵守墓了,”她朝着阮文祥盈盈拜倒,一只手拉住了阮文祥的右手,在他的手里掐了一下,闹得阮文祥心里痒痒的,“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阮文祥下腹一紧,火气上升,忍不住就要把学妃的裙子拉下就地正法了,所幸他还有些理智,深吸一口气,拉起了学妃,摸了摸学妃凝脂般的玉手,笑眯眯的说道:“你不要急,我虽然出去了,但是还挂念着你,我已经安排好人,让他们来帮你。” “不会是您那个学生吧?”学妃狐疑的说道,“不是我说,首辅大人,您那个学生名声是很够,但是他的身份还不能干涉到内宫呀,何况,我瞧着他也不是什么会结交我这个后宫女子的人,而且还这么听老不死的话,”她娇小的鼻子皱了起来,“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一纸诏书就可以把他挡在乾成殿外面了。” “他是我留给养善堂的宰相,有一位天之朝出来的首辅,想必中国的招抚断不了,那么的话,养善堂的位置会无比稳固。至于现在这些勾结后宫的肮脏事儿,怎么能让他做呢?”阮文祥淡然说道,学妃听到这句话顿时大喜,“我的大人诶,就冲着这句话,妾身什么事儿都答应您。” “我给你一块木牌,你叫你自己的人去顺化城西南角一处叫五云商行的商铺去找人,”阮文祥从袖子里拿了一朵祥云图案的黒木牌递给了学妃,“不过这只能用一次。” “大人的意思是,除非万不得已,不能去找这里的人吗?”学妃接过了那黒木牌紧紧的捏在了手心。 “是的,除非万不得已,你绝不可用,我求了天大的人情过来,就是为了能够用这黒木牌一次。” 阮文祥说的郑重,学妃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以前从未听过?” “以后你就听过了,”阮文祥靠近了学妃,“记住,任何事都可以求他出手一次,任何事,明白吗?” “任何事?”学妃原本有些困惑,见到了阮文祥若有深意的表情,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妾身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这样的出手机会,万万不可以浪费在小事上。”阮文祥转身离开,“皇上下旨让陈文定回顺化城,那么外朝也有人帮忙,那么我可以安心的去西贡了。” “首辅大人,”学妃小步跟在了阮文祥的身后,焦急的说道,这黑木牌有没有用还不知道,阮文祥可是顶有用的,这样一去西贡给法国人请罪,自己可是少了大臂助了。“妾身虽然是女流,但也知道一个区区的西贡总督大约在我们大南是能耀武扬威,但是这法兰西的国策可不是他说了算的,您去了也是白去,到时候指不定那些无理的鬼子还要羞辱您呢。依我看,还是找个由头病假算了。” “他们那里是说了不算,但是西贡总督为人素来温和,想必不会给我没脸,”阮文祥笑道,他捻须想了想,“这个总督是想要慢慢把大南通化,说起来,没有李威利那么的急不可耐,虽然殊途同归,但是他面上的功夫好一些,我不至于受太大的****,而且我也要多和法国人联系一二,瞧一瞧,他们国内,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五百五十万法郎可是把咱们皇上的脊梁都压断了。不关注着可不行。”   ☆、四十七、针锋相对(一) 光绪八年(1883年)七月二十三日,刘永福在纸桥大战法军,阵斩李威利等五百余人,俘虏五十多人,史称大捷,这一仗较之历史上来说,李威利当然还是死了,但死亡的法军超过了五百人,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据,要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大约只是杀了两百余人,而这次的五百人,可实在是杀痛了法国人。 法国人最为耻辱的就是这件事居然发生超过了一个昼夜才有声音传到了西贡总督的耳朵里,这意味着什么?不仅意味着法军被全歼,更是意味着在北圻,绝对存在着越南官方的力量来进行主导和控制,这才让法国大使在总理衙门的郭嵩焘面前丢了脸。 西贡总督虽然温和,但也绝不是省油的灯,所谓的温和也只是建立在胜利者对于失败者仅存的一些怜悯罢了,但是他绝不可能接受越南人居然敢在自己的头上动土,他在面见阮文祥的时候,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是的,阮大人,法兰西共和国内阁总理茹费理阁下已经在波旁宫向众议院参议院发表了增加东京军费的演讲,增加伍佰伍拾万法郎的军费预算。” 这个军费预算也远比历史上的350万法郎要多得多,这样的蝴蝶效应表明,法国人激怒的程度远远比以往更高,阮文祥不是穿越者,他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清楚的明白伍佰伍拾万法郎这个钱投进去,法国人绝不会是在越南随便拿点东西抵账就算了的,他十分惊恐这个议案变成了真实存在的冤有头债有主,“总督大人明鉴,此乃是中国人的举动,和我们大南无关,那个陈文定是从中国当官回来的,他的意思,就是中国方面的意思。” 阮文祥虽然是有些信口开河,但是还是猜中了远在北京慈禧太后的心意,中国人就是要插手越南事务,但是西贡总督并不是很相信这种言辞,他更觉得这是越南方面的推辞,越南人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本领,他可是已经领受过了,总督摇摇头,他坐在宽敞明亮的玻璃房里,用银刀割着小牛排,“我不这么认为,中国方面,我们的大使早就传过来了电报,他们所谓的那个战役的见证者,并不能代表中国官方的态度,中国官方的态度,我相信首相大人你也很明白,禁止中国的军队进入越南,所以我们不认为,中国人会有这样和法兰西对抗的决心,”他矜持的一笑,“法兰西在远东,在越南,是不可战胜的。” “我知道越南想要依靠中国人和法兰西对抗然后保留越南的想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越南只有接受了法兰西的教导才能进到新的社会阶段,我们可以来帮助你们,我的老朋友,”总督放下了刀叉,右手拉住了阮文祥的左手,“我们是前来帮助越南人民的,自从现在的越南国成立起来,我们法兰西的绅士就是你们的老朋友,难道不是吗?” 阮文祥忍住恶心的感觉,咬着后槽牙勉强微笑,法国人居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老朋友?有拿着刀枪来抢劫的老朋友吗?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是不能得罪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西贡总督,阮文祥点点头,“是的,总督大人,您说的极是。” “所以请相信我,”西贡总督拿起了刀叉,继续切起了自己的牛排,“我们会保证首相大人你以后在越南的权力的,至于顺化城里面那个穿龙袍的老顽固,我相信保证他以后衣食无忧已经是足够。” “请总督大人不要怪罪大南上下,”阮文祥十分无奈,学妃虽然是妇人,但是一句话是说的明白清楚的,得罪深了,岂能用赔罪就能解决?“大南愿意命令黑旗军马上结束对于法军的无礼举动,然后归还李威利将军的尸首还有一些活着的俘虏。” “这个不是我说不怪罪就不怪罪的,”西贡总督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不能做主越南的所有事物,我也是一样,国内已经准备增兵,原本可以用和平的手段解决越南问题,你们却一定要让自己承受法兰西的怒火,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黑旗军不受顺化的控制,我们乐意用铁腕手段来展示法兰西的实力,我们会出动大军和军舰来剿灭黑旗军,只要这只北圻之中最关键的武力能够迅速的在法兰西士兵手下得以消灭,‘法兰西要为她光荣的儿子们复仇’这是总理大人在议会演讲的原话,我不妨也说给你听。” 西贡总督一番话说的十分清楚,他会用武力来进行报复,这种报复大概只限于对于黑旗军吗?“当然,黑旗军是我们第一首先要对付的问题,我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些无耻偷袭屡次得罪法兰西的小人,我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我们的远征军已经开始在西贡开始集合了,第一次我们会派出四千人的军队前往北圻......” “总督大人!”阮文祥低声喝道,他刷的站了起来,这个法国佬真以为自己是死人吗?当着自己的面在讨论进攻自己国家的领土,“请您慎言,北圻还是大南的领土,我们无法接受这么多人的法**队进入到红河两岸,这是对大南的最大不尊重!” “我们来解决掉黑旗军这只不受顺化城命令的队伍,让贵国皇帝的话有人听,这才是对越南的最大尊重。”西贡总督用叉子刺起一块牛肉放入口中,一脸的陶醉,“这升龙府的小牛肉很不错啊,比西贡的要鲜嫩多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首相大人请您坐下,”西贡总督用刀叉在办公之中指着阮文祥往下压了压,“这只队伍我们会在北圻和黑旗军开战,骄傲的法兰西是绝对不能忍受一群黄皮肤猴子在自己的脖子上拉屎的,失去尊严,这比死还会难受。我知道贵国的国王对于黑旗军是十分忌讳的,我们作为越南人民的老朋友,”西贡总督厚颜无耻的说道,“愿意帮助贵国解决这些寄生在保胜城吸越南血并且破坏我们两国友谊的中国人,帮助贵国清醒认识到之法越关系的重要性。” “这是一点,另外一点,”西贡总督看到阮文祥愤愤无奈的坐下来,满意的继续笑着说道,“法国方面已经成立了北越舰队,用来帮助贵国下决心。” “舰队?”阮文祥刚开始不屑一顾,“我们大南根本就没有水师,你这个舰队成立的毫无意义,”但是他随即联想到下决心这个词的含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他的胡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总督你的意思是?”阮文祥想到了什么,“你们实在是!”太嚣张了! “是的,您猜中了,”西贡总督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已经成立了北越舰队来运送四千人的法兰西士兵,当然舰队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运输,主要的目的当然是用来进攻,巴黎方便已经无法忍受贵国出尔反尔的态度了,我们决定用大炮和火枪来让贵国的态度能够一而贯之,所以我们要进攻顺化城。” 阮文祥铁青了脸,转过头拂袖准备离去,到了玻璃房的门口,被两个法国士兵拦住了,“总督大人,您要把我扣在这里吗?” “是的,虽然你表现的很公正,但是你是亲近中国的,这点毫无疑问,如果你在顺化,想必我们无法进行顺利的谈判,”西贡总督用餐巾抹了抹嘴角,“那么为什么首相大人不在西贡好好待一段时间呢。要知道,您应该也很多年没有来过西贡城了。” 这个法国人让自己知道这样的军事行动,果然没想过让自己走!阮文祥心里大怒,西贡总督继续说道,“我可以在西贡城作为地主,好好的招待您。” “您要做什么?总督大人,”阮文祥冷冷的说道,他转过身,坐回到了餐桌前,“北圻的纷争,皇上是不会插手的,难道你已经急不可耐了吗?” 阮文祥的意思就是说北圻如果法国人吃得下,顺化城的嗣德帝绝不会管黑旗军,但是显然法国人的胃口更大,西贡总督端起了餐后酒,晃荡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挂上了壁,“我们需要整个越南。”就一个北圻绝对不可能满足现在已经被激怒法兰西人。 “中国绝不会坐视不管的,”阮文祥这个时候反而镇定起来,“李威利这个胆小鬼在顺化城外的海上,见到中国天之朝的时节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我不信你们敢在顺化城攻击使节,你们没有这个胆子和中国翻脸。”这就是现在越南最大的仰仗所在! 阮文祥的蓄意挑衅意图激怒西贡总督,西贡总督不屑一笑,品了一口酒,“就靠着顺化城那些垃圾守卫,你以为我们需要开炮射击才能够攻占顺化吗?”   ☆、四十七、针锋相对(二) 阮文祥默然,这是不争的事实,无需用辩驳来辩解什么,只是两个人说的是中国使节鄂格的事情,说这个炮击未免有些离题百里,“既然我不需要炮击顺化城,我当然可以避免中国使节的伤亡,我相信中国的使节不是笨蛋,会好好的呆在使馆里面,免得我们误伤了他。” “总督大人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阮文祥的眼中露出轻蔑的表情,“你还是怕天使给你难堪,就像他来西贡训斥你一样,说到底还是惧怕中国人。” “随便你怎么说,我们是不会让一个外交人员在战争现场受到伤害的,这点来说,我们和野蛮的中国人是不一样的,”西贡总督笑道,丝毫不为阮文祥的讽刺之语而感到愤怒。 虽然这个讽刺之语深深的刺痛了西贡总督那颗骄傲的为法兰西感到自豪的心,的确就算是茹费理已经下令在西贡扩军,并新建北越舰队,但是他发给自己的私人信件里面说的很清楚:“虽然我们现在表现出强硬的手段来对北圻的黑旗军进行打击,我们要清楚明白一点,就是现在的法兰西不具备正面对抗中国的条件.......这不是说我们法兰西不具备军事能力,而是,我们不值得为了越南和所谓的中国西南通商口岸进行抗争,我们需要越南,但是我们更需要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虽然法兰西和英国现在在联合对付德国的问题是盟友,但是我们仍然需要在苏伊士这个黄金水道上占据话语权,这不仅仅是经济利益,更是政治上十分丰厚的利益.......我们可以借此来对中东和巴尔干,还有我们非洲的殖民地产生强烈的影响,如果在越南的事务上过度得罪中国人,甚至在军事上直接和中国的军队发生冲突,这是十分不理智,而且是对于内阁来说,是一个非常坏的行为。” 西贡总督大约也能判断中国政府的态度,和法兰西的意见是一样的,将北圻或者是越南的冲突尽量局限在顺化城和升龙府之间,不要过度影响两国关系,中国人的意思大约也很明白,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不甚恭顺的越南,将自己的国运全部搭进去。 麻杆打狼两头怕啊,西贡总督必然是不知道这句中国俗语,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在自己的心里默默的把这段心声做个总结,阮文祥很聪明,看穿了法国人的意图,他突然觉得很庆幸,如果没有中国在侧,只怕这时候越南国祚已经是烟消云散许多年了。 “我们会保证那个大使的安全,只要我们把顺化打下,我相信这位大使应该会自觉的离开越南的,我知道首相大人你们的仰仗,以为黑旗军是不可战胜的。” “黑旗军已经杀了贵国两位主帅了,难道称不上法军克星吗?”阮文祥迅速的回道。 “我们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是贵国的一个幻想,我们会先击败黑旗军,然后再把军舰开到顺化城外,拿到我们想要拿到的,教训我们觉得应该处决的。你放心,中国是不会给越南人出面的,我们只要把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钱多加一些,中国人就会把越南抛在脑后,最多在北圻留一小块地方供贵国那个可怜的国王来进行统治。我想不到中国人参加战争能够得到什么利益。” “那么就请首相大人老老实实的呆在西贡看看风景,听听故事吧,我们无敌的战士已经出发了,出发到海防港去,这就是正规军和乡下泥腿子的区别,刘永福既然击败了可怜的李威利,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攻打下海防港呢,海防港只要在我们法兰西的手里,那么我们可以长驱直入北圻,不受任何影响,这点来说,刘永福真是蠢笨呢。”西贡总督反正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亲华派的越南内阁首辅扣下来,也就不怕他泄露出去,“这是堂堂正正的军事行动,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法阻挡。” 阮文祥连连冷笑,但是心里却越发的清楚明白,一个单枪匹马的鄂格在顺化怎么可能阻挡得住法国人?中国人现在和西洋各国关系极好,岂能为一个不恭顺且在自己国内擅自称帝的越南国大费周章全力施为?能够派出使节,更是派出一个官员在黑旗军之中参赞,这已经是顶破天了。 但是为什么中国人还在顺化城派出了五云商行?这是值得商榷的地方,阮文祥被带了下去,这个时候,小国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这个时候只能是在冲突无法收场的情况下,抛弃自己的主观努力,请求救世主出场来解决一切矛盾了。 那么,谁才是越南国的救世主呢? 北京的军机处对于黑旗军大捷一事采取了不闻不问不理会的态度,就连邸报之中也未提及,明眼人就看的出来,秉政的军机处领班大臣有今之周公美誉的恭亲王,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和太后一系升平署出版的大清日报的态度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一个是长篇累牍不乏溢美之词,甚至把黑旗军之前叛乱的黑历史就按在了洪秀全的身上,说因为洪秀全起兵作乱,导致黑旗军等人被迫集结自保,之后为忠孝两全,故此退出中国,前往越南生活。而中枢却一直没有任何关于黑旗军的政令消息,只有八月初三日,军机处下达给交通部和新的邮传部的命令,“查各边境入中国之邮件,均需一一审核,以免有不知之患。”这个命令来的蹊跷,许多人都不知为何,只是后来才隐隐听说,这是针对黑旗军书信邮件来往的禁令,至于要什么军需物资送出关的,那就断了这个念头吧。 主战之声越发大了起来,清流人物十分激动,纷纷上折子要求“全藩属之国体,彰天1朝之圣德”要求出兵为越南作战,“黑旗军不过是地方团练之属,都能大胜法人,我天兵又岂能弱于黑旗军乎?”   ☆、四十七、针锋相对(三) 等到了法国人的援军从海防港登陆,依旧在红河岸边朝着升龙府杀去的消息传到中国,大家伙更是群情汹涌,大有野火燎原之势,人人喊打,人人要求宣战,大有大修武备兴兵,明日就攻克凡尔赛宫之雄心,身为上国天位,为一小藩属伸张正义,乃是本分之事,更何况这是必胜之事,有人早已清清楚楚把中法若是开战中国有三种必胜之法说出来了。 捅破天的是前往福建履新不久的张佩伦,他到了南洋,主战论调从他连续十份奏章里面一览无余,他在折子里强调中越唇齿相依,越亡,中国必受其害。认为中国有三大理由取胜:一、普法战争刚刚结束,法国失败后割地赔款,国力相当贫乏;二、中法间距遥远,法军由本土到达越南要二三十日,而清军至越南快则三天,迟则十日即可到达,在人数上占优势;三、法国占领越南后,施行暴政,只要派人进行号召,越南人民就会其而响应,陷法军于四面受敌中。 一言既出,震惊天下,张佩伦一跃从原来的兰台清谏变身为敢为天下先的对法强硬先锋,就连左宗棠也为之侧目,对着身边人说道,“此子之心,有如陈汤”。 对法宣战之意似乎成为了朝中的主流,就连之前一直认为不可浪费银钱在越南上的宝鋆似乎有了些头疼,他也认为法国人居然又派大军出马重新在北圻作战,明显是要想着让越南亡国,绝非之前所设想只是要逼越南签订城下之盟,这样胆大来摸老虎屁股,焉能容得下法国人? 太后的意思却一直让人琢磨不定,三天之前才下过旨意宣称中法友谊坚不可破,任何的矛盾和纠纷都不能让两国携手共同走入二十世纪的决心有所动摇,所有要求宣战的折子都留中不发,表明他对于这件事是很不赞成的,许久未见法国大使的郭嵩焘也出面召见艾伯特,再三抗议并表示,希望法兰西共和国能珍惜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在越南事务上保持克制的态度,并通过双方谈判来解决相关的纠纷,这样的表态,似乎中国人就从未有对法作战之意,群情汹涌,若是上位者有了定夺,犹如这江心之中的金山寺,纵使你惊涛骇浪,他亦巍然不动。 亦有人把这样的谣言慢慢的散步出来,“朝廷那里不想打,只不过有人沾了那个鬼子六的称呼,巴巴的朝着洋人那里摇尾巴,倒是忘了自己姓什么,说不得,如今借了洋人的势力,来压迫朝中的忠臣孝子呢。” 平时被人十分鄙夷的都老爷们这次倒是大出风头,在李鸿藻徐桐等人的带领下,一拨又一波的上折子请愿开战,声势甚是了得,四九城见到了御史们都颇为尊敬,倒也有不少人心存鄙夷,“这些都老爷,嘴上功夫了得,开不开战,原和他们没关系,将来若是开战,他们只要在南边帮忙转运一番粮草,老子就佩服他。” 一辆带着法兰西徽章的马车急急的驶入了东交民巷,之前几天法兰西大使馆前门庭若市,不少人借着纸桥大捷的声势前往大使馆前看热闹,可这到底什么事儿也不会摆在市面上说,所以这几日见没什么新鲜事儿可看,也就都散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夹着公文包的文官,疾步走进了大使馆,他穿越过了走廊,径直到了法国大使艾伯特的办公室,他敲了门,得到允许之后进了办公室,惊讶的见到了艾伯特的办公室里居然还有别人,一个瘦瘦高高的东方男人,若不是身上那件如今清国人根本不会传的燕尾服,文官一定以为是大使和中国人在密谋什么。 是日本大使田边太一,他见到了文官进来,于是中断了谈话,“大使先生,我希望我们可以进一步来达成合作,”他把手里的本子合了起来,把钢笔插到了上衣口袋,站了起来,“今天我就告辞了。” 等到田边太一出去了,文官把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了艾伯特,“大使先生,这是总理大人给您的私人信件。” “亲爱的艾伯特,很高兴我能在两院通过在越南军事行动的具体支持之后给你写信,是的,我相信你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我们会加派军队和建立一支旨在顺利的控制和平息北越局面的舰队,具体的款项已经支付到位,马上就可以采取具体的行动,哦对了,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其实应该已经开始了行动,电报的速度比古老的书信要快一百倍。我希望你能够对北越的失败表示克制,就像我们之前的皇帝陛下在色当被俘虏一样,这是无法拒绝的事实,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崛起,都需要血的代价,这一点来说,我是十分佩服德国的俾斯麦的,纵使他是踩着法兰西的骸骨才帮助德国成为了欧洲强国。” “.......关于我们的国家政策,作为一起从外交部出来的同僚和朋友,我觉得我有必要和艾伯特你解释清楚,我们和德意志是需要积极对抗的,这当然是没错的,但是当俾斯麦抛出了橄榄枝的时候,我们也不防接住,在避免两国因为没有任何经济和政治效益存在的情况下一直进行无谓的对抗下,积极的开展海外殖民,拓宽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这是既定的政策,无法更改,而且德国对于法国在海外殖民的行为表示了支持,他们只是在非洲南部进行了小范围的殖民,别的地方他们都放弃了。德国和法国都有一个对手,那就是英国,我和俾斯麦都希望两国以此为契机,联手对抗英国,建立两大西欧国家的联盟。作为和德国暂时的妥协,我们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暂时不在民众之中鼓吹收复阿尔萨斯和洛林,是的,这只是暂时的,任何想要法兰西的崛起跌倒的人和国家,都必将失败,我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收起自己的心意,假装潜伏下来。” “所以,这也就是我们在越南所需要达到的目标,既要表示自己的决心,但是不能过度强势,让人看出来,我们需要急切的恢复往日荣光的心情,所以,我需要你,亲爱的朋友,在远东主持好和中国的外交事务,第一,要表明我们对于越南的渴望,我们在南圻的统治已经许多年了,就是越南国王具有远东最强大的武力,都无法驱除我们在南圻那根深蒂固的势力,这种渴望需要通过积极又有限的行动,用外交和军事结合起来进行表明,积极的行动是在北圻的军事,任何人,只要胆敢伤害了法兰西她那光荣的孩子们,就要付出血的代价,黑旗军我们必须要予以打击,所以我需要你来保证中国人不会插手越南的事务,起码在军事上不能让中国人插手,外交人员在顺化城的存在无关紧要。” “只要我们迅速的解决了北圻的黑旗军,那么中国人也不可能有由头来干涉越南的事务,那么外交手段就需要为了军事来服务,能不能够迅速的解决越南的问题,不仅仅是代表了我这一届内阁的执政力,更是是否证明法兰西在普法战争之后能够重新崛起的标志,绝不能够有任何问题的出现,现在在国内的民意已经被煽动了起来,战争只要获得胜利,任何都可以暂时退步,包括苏伊士运河股份的归属。”   ☆、四十七、针锋相对(四) “当我们在我们自己规定的明智和审慎的范围内做这件大事时,我们是在为后代造福。这是我最后要和你说的一句话。” 艾伯特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法国总理茹费里的亲笔信,茹费里的字句之间透露他的精明和算计,那就是说,他的执政风格,在对越和对中国的态度上展露无遗,相比较那些在枢密院把持着的鹰派人物来说,茹费里的风格就是外交讹诈和克制的军事行动同时进行。 外交讹诈的话.......艾伯特用金丝眼镜的腿来下意识的戳着鼻子,“请马上联系西贡总督,告诉他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北越的战争进展,外交行动必须要牢牢配合军事行动的进展。” “是,大使先生,我作为你的机要秘书,必须要提醒你,”那个文官答应过了下来,继而多嘴了一句,“任何与其他国家的交往,或者说是政治方面的妥协和秘密约定,我相信您需要国内的授权书才可以进行,我们没必要拉上一个三流的国家和中国对抗,”文官的话里在隐隐说刚刚离开的日本国大使,“虽然他在亚洲的位置还算总要,放眼全球,能和法兰西结盟的国家不少,但是绝对轮不到一个日本国来参加。” “当然,这点我是十分了解的,我只是和田边大使一起喝了杯咖啡,他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承诺,我当然是没有给与承诺,但是我个人对他的下一步行为表示了支持,愿意帮助他们,当然,这一点也是符合法兰西在越南的利益的,他们和法兰西一样,不愿意见到中国人在亚洲各地占据着强势的力量。” “他只是和我交流了一些看法,这个无关紧要,我只需要知道——当然我在官方上绝不会如此承认,他们也会对中国造成困扰,这样的话,对于解决越南的问题是有帮助的。” 一个侍从官拿着电报进来了,艾伯特打开一看,颇为喜悦的点点头,“先头部队已经到河内附近了。” “同时中国人的抗议也来了,”文官不动声色的说道,“总理衙门向我们发出照会,需要我们解释清楚,为什么会有法国的军舰继续进入到中国的南海海域。” “那个地方明显是越南的近海。” “但是现在越南还属于中国的属国,那么意味着,是否是越南的近海,还需要商榷,但绝对是中国的领海。” “那么也就是说,我需要去和中国人说好话妥协了?”艾伯特无奈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衣服,“走吧,我需要为了越南的行动争取时间,起码。”艾伯特整了整蝴蝶结,“我需要中国平静的对待这件事情。” “平静?”这个词出现在半个月内第三次从艾伯特嘴里出现的时候,郭嵩焘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了艾伯特近乎自言自语的讲话,“对不起?您以为越南的局势是十分平静的吗?” “当然,黑旗军和我们法兰西的军队进行了会战,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的确是黑旗军在平静的退出北圻,我们法兰西在平静的进入北圻。” 法国人的援军四千人一起放到了北圻,法国人已经成为了北圻最大的军事力量,从人数来讲已经超过了黑旗军的两千人,黑旗军原本正面对抗就不敌法国人,如今又有这么多的人在,刘永福明智的放弃了升龙府,乘坐着当地军民的船只离开,和法国人打起了游击战,只是这游击战到底不是正途,虽然陈文定拒绝接受越南嗣德帝的命令,继续留在北圻组织地方军民抗法,虽然见效有些,但是还是拦不住法军的持续进攻,纸桥战斗后,法军反扑,先后攻占越南之富春、顺化、海口,并入据河内。海防港到升龙府一带的陆路已经被法国人打通了。 “我要再三强调一点,那就是越南现在还是中国的藩属国,贵国没有任何权利在未经过中国的允许之下,把军事力量放到越南,特别是放在北圻!” “这一点,我已经和贵国商量过了,秉持我们法兰西共和国和贵国的太后陛下所说的那样,为了维护两国之间的友谊,我们愿意就越南的事务签订一个条约。” “请不要再提这个条约了,”郭嵩焘脸上火辣辣的,他大声的说道,“这个条约受到了两国政府一致的反对!” 法国同意红河以北是中国保护区,中国承认红河以南是法国保护区。这种条约,算起来,是中国吃亏些,但是到底也是抱住了越南国的国祚和法统,中国保护区,到时候还不是越南自己人说了算,虽然较之之前的国土少了许多,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是有中兴的一天嘛。 若是真能如此,恭亲王是千肯万肯的,给两广留了缓冲之地,又不得罪了法人,又保全了越南,实在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儿,但是他就是忘记了如今的气势,朝野的气势,一个个都是要和法国人开战,岂能做城下之盟,将越南的藩属之地尽数丢出去呢?虽然不是先王辛辛苦苦斩破荆棘赚来的,但是天下之大皆是王土,是绝不能拱手让给法人的,这样的协议一出来,朝野大哗,人人都曰郭嵩焘应杀之以谢天下,郭嵩焘那些日子只敢在圆明园外上班,绝不敢回京或是踏入家门一步。 中国认为此举乃是瓜分越南,中法分治,如此行径和法人又有什么区别?再者黑旗军二度花开,阵斩法军主帅,显而易见,黑旗军乃是法军克星,既然有克星,岂能就这样放过法人,万万不可。 而巴黎方面更是不肯,我花了如此大的代价和付出,就是为了尽数吞并越南,如今只是分得一半,未竟全功,反而要把这唾手可得的国土分一半给中国,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中国。 两国政府难得一致的否决了这个草案,那么接下去自然就只有无意义的讨论和争辩了,两方代表热火朝天的开始了作对厮杀辩论,威胁恐吓软语请求或者是暴跳如雷,一样样的招数轮番用了出来,艾伯特和郭嵩焘两个人现在的状态都是属于心存警惕表面上却要保持强硬的态度,藉此来获取些什么。 “大使先生,我相信我们两国之间已经就越南的事务商议了很久了,”郭嵩焘是一个大胖子,虽然会议厅里面已经放上了去年存着的冰块,但是人太多了,十几个人一起呆在室内,必然是闷热无比,“就这么一直在接触,但是无法有可观有效的进展,不如我们先暂停,中国方面出台一个可以让两国接受的议案,我们再进行讨论如何?天哪,今天实在是太热了,我认为和大使显示的会谈毫无成效,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爱伯特这时候从总理茹费里那里得到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尽量不要在外交层面上激怒中国人,以防止在北越问题上发生变数,议案你尽管提好了,法国根本不会同意,这个时候侍从官送了一个卡片进来递给艾伯特,艾伯特无暇理会郭嵩焘的抱怨,看了一眼侍从送进来了的卡片,得意非凡的对着郭嵩焘笑道,“我们的北越舰队已经朝着顺化城进发了。” 郭嵩焘脸色微变,“贵国是越来越放肆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会议室大门大开,进来了庆海,他脚步匆匆,看到了法国大使艾伯特,大喝一声,“你们,你们,大胆!”   ☆、四十八、艰难唯死(一) 庆海气喘吁吁且一脸的怒色,这时候更是不顾体统的径直到了总理衙门的会议厅,他是主官藩属之事,一般来说,绝不会轻易涉足总理衙门这种外交衙门的地盘,上一次在总理衙门接触艾伯特,艾伯特就对总理衙门提出了抗议,虽然最后是不了了之,但是总是被弄得灰头土脸的,如今怎么又来到这个地方了,郭嵩焘惊奇的站了起来,“尚书大人,这是怎么了?” 庆海怒视不明就里的艾伯特,贴着郭嵩焘的耳朵急切的说了几句话,郭嵩焘的脸色大变,“可是真的?混账!”他连忙确认,低声喝了一声,同样变得又惊又怒,他喘着粗气,怒视艾伯特,艾伯特有些莫名其妙,他半是辩解半是安抚,“我们的舰队只是前往顺化行军了,并没有其他轻视贵国的举动,请不要误会。” “贵国的举动已经十分厉害了,不仅仅是轻视中国,更是侵犯了中国,”郭嵩焘一挥手,和庆海拂袖而去,临了加上了一句话,“我宣布,两国之间有关于越南问题的交涉暂时中止,直到有好转的迹象再进行商谈。” 中方的官员一起离开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艾伯特等人,“谁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艾伯特无奈的摊摊手,恼火的问道,这种什么事情都不清楚,而且都被中国人捷足先登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之前纸桥的失败也是这样,被郭嵩焘洋洋得意羞辱了好久才从西贡总督那里得到了可笑的失败,现在还是如此,虽然看着中国人的表情十分愤怒的样子,应该是有利于法国人的事件发生了,只是自己被蒙在鼓里,无法对中国人的反应进行有效的发言。 显然,这个蒙在鼓里的消息,在艾伯特回到大使馆的路上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马车前,虽然是三伏天,马车也十分闷热,但是艾伯特接到了这个消息,只觉得浑身都浸在了冰窖里一样,他发出了野兽受到惊吓一样的嘶吼,“为什么,这些该死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褪去白天的闷热,港口城市的顺化城夜间是十分凉爽,海风习习,把燥热的气氛都吹走了,包括四方馆前那些企图冲击鄂格天使车驾的法国人,得到了北越黑旗军节节败退的消息,更有北越舰队朝着顺化进攻的消息,法国人的气焰越发嚣张了起来,鄂格居住的四方馆每天都受到法国人的围堵,这些法国人只是没有枪,若是有,也必然是要冲进来挟持住鄂格了。 鄂格放下了手里的书,有些烦躁,国中到底是如何,为什么到现在还是犹豫不决?越南乃是藩属,岂能轻易就拱手让之?再怎么说也要做过一场,一较雌雄才是。 他想到了眼下顺化的局势,更觉烦闷,信步走到了中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天已经是农历十四日,第二日就是中秋佳节,国人习俗历来要在八月十五要和家人团聚,鄂格已经在越南驻守一年有余,这中秋节是无法和家人过了。 游廊里传出了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鄂格的沉思,他抬起了头,看着角落里的阴暗处,微风吹过庭院,芭蕉叶发出了哗哗声,“是谁在哪里?” 阴暗处慢慢走出了一个人,他嘴角带着微笑,双眼在黑暗之中依然是炯炯有神,是一个三十多岁身穿中国服制的男子,他的脸庞在月光下显的有些清楚,似乎却也很模糊,他朝着鄂格长揖行礼,“老师。” 鄂格一时间认不出来此人,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来人笑道,“学生李延胜,同治七年进士。” “啊,瞧我这记性,原来是润安啊,”鄂格有些失笑,“异国他乡遇到故人,一时间反而想不起来了,就朝着在越南遇到的人里头找,却不知我们是在京师见过的。你怎么来了此处?” “学生家里头有些产业在顺化城,刚好得了假期,就来顺化处理一二,又知晓老师在此处,故来探望一二,未请先到,请老师恕学生不恭之理。” 鄂格捻须笑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明日是中秋佳节,我正想着没有亲近的人在一起过节,恰好润安你来了,就不如一起喝一杯,刚好应景,”他准备教随从们送上酒菜,却被李延胜拦住了,李延胜脸上露出鬼怪的笑容,“且不忙喝酒,老师,今日学生来,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和老师商量。” “什么要紧的事儿?”鄂格疑惑的问道,李延胜抿着嘴不说话,“你是在礼部当差的,怎么会突然来了越南,这倒是奇怪了,难不成朝中来了旨意吗?” 李延胜避而不答,“请去老师的书房就是了。”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鄂格书房里的油灯突然熄灭了,李延胜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风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苍白,被月光一照,露出了阴森森的意味,身后鱼贯的走出来了四五个人,李延胜看了看乌云渐渐遮盖住月亮的天空,“都收拾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咱们走吧,”李延胜整了整披风,慢慢的走入到了黑暗之中。 第二日鄂格的亲随等到日上三竿都未见鄂格起身,要知道鄂格此人最是方正,生活很有规律,每日是必要早起读书的,这一日却还未起来,亲随有些纳闷,隔着书房的门壮着胆子喊了喊,还是没人答话,推开房门一看,只觉得魂飞魄散,鄂格仰面坐在椅子上,胸口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的双手用力的据在桌子上,抓出了许多道的抓痕,他的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是打斗过的样子。 随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惊恐的大叫,“杀人了,杀人了!大人被杀了!” “那个中国人被杀了?”艾伯特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这件事,难道?“中国人怎么说?” “那把刀是我们法国人的东西!”   ☆、四十八、艰难唯死(二) “什么?”艾伯特大叫一声,在车厢里刷的站起来,却又哎哟一声,撞到了车顶,又跌倒在位置上,“怎么可能?” “那把刀上刻着一个叫里昂的名字,这个里昂是之前想要在顺化城进行政变的一个商人。” “这怎么可能,”艾伯特喃喃自语,“那么接下来中国人就要发飙了!” “可大使先生,这不一定是我们法国人的行为,您是最清楚总理大人的意思的,不能全方面的得罪中国人。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西贡总督那边只会比我们更温和。”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我们法国人做的,一个文官能在顺化城发挥什么作用,但是他们有了证据,就可以给我们找茬了,”艾伯特连忙吩咐马车调转马头,“马上去总理衙门,我要立刻和郭嵩焘大人进行解释!” 一行人又回到了总理衙门位于圆明园之侧的总理衙门,下了马车准备进门的时候,却被礼宾官拦住了,他的语气客气又冷漠,“大使先生,郭大人已经进园子面圣了,他也已经转达过中国的态度,针对越南出现的事故,我们拒绝再和大使先生进行沟通。” 这几乎是*裸的断交行为了,艾伯特双眼发黑,只能是耐心解释以往自己绝不会搭理的礼宾官:“这件事我相信会有误会,虽然贵国大使的死亡可能和法兰西存在一点关系。” “对不起,我没有任何资格能够站在这里听您的解释,”礼宾官冷冰冰的说道,“请大使自便吧。”他随即扭头进了大门,吩咐门子,“都给我警醒些,今个可是有大乱子了,若是你们不小心把什么阿猫阿狗放进去,别的倒也罢了,若是失了国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嗻!” 艾伯特被气的浑身冒烟,他下了太监,不顾礼仪的把帽子拿了下来扇风,他第一次在远东感觉到了紧张,中国人的反应会是如何?这到底是不能够预测了,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中国人绝对不会再继续将行动只局限于在外交谈判上了。 勤政殿内,军机大臣已经候在明殿之中了,慈禧太后把折子丢在了御案之上,脸沉似水,“越南出了这样的大事,鄂格居然被法国人杀了,”她拍了一下桌子,众人越发低头下去,“我中国天使,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法国人来杀,更别说是在藩属之地,法人此举,实在是大逆不道!” “太后息怒,”恭亲王一听到这件事就知道不好,中法之间必然要走向冲突,只是他还想要继续挽回一番,他思索了一番,斟酌了语句,“此事尚未有定论,不宜先针对法人如何,还是先质问法人,问清楚原由。” “议政王此话,是中国的大臣该说的话吗?”李鸿藻双目通红,厉声喝道,鄂格是他以前的属下,又同属清流,感情甚好,太后让鄂格出使,他是十分赞成的,这是鄂格将来升迁之阶,之后更是单人退法舰,又有了声望,将来只要返京,必然是要大用了,可如今居然被法国人刺杀了!恭亲王还是如此腔调,李鸿藻怒从心来,忍不住就反驳了,“一个从三品的大员,出使藩属,居然被一法人刺杀,乃是国朝百多年之首例!鄂格代表天1朝出使,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他忠心为国,居然最后还落得了议政王如此言语,未免叫忠臣义士寒心!” “我只是说此事尚未有定论,还需要法人解释才是,”恭亲王耐心的解释道,“李师傅,我可没有说觉得鄂格枉死。” 李鸿藻转过头不理会议政王,“太后,请速速下旨,对法人宣战,鄂格决不可白死,若是如此代表朝廷都有可能惨遭横死,天下的忠臣义士必然会不再相信朝廷。” “不可擅言开战,”景廉连忙说道,“法兰西乃是欧罗巴之大国,中国乃是亚洲大国,若是贸然冲动行事,两个大国之间发生战争,必然会动荡不安,以至于造成极坏的影响。” “若是再不动手,只怕接下去法人就要兴兵入境了!”左宗棠不屑的说道,“洋人最不讲仁义,不懂得见好就收,鄂格身死,若是法国就此在越南收手,我们倒也不用过于激动,鄂格也是死的有价值,但是只怕是法国人见我等没有反应,越发会觉得中国软弱可欺,死了一个大员,还如此的是若罔闻,更是要变本加厉来侵犯中国了。” 景廉是左宗棠的老下级,见到上官如此,他也就没说话了,左宗棠的话在理,洋人们的性子大家都是清楚的,畏威而不怀德,一味的礼让,不见得他们会感恩,只是恩威并施才能够让洋人们警惕,宝鋆不说话了,只是微微抬头看着上面慈禧太后的表情,这事儿蹊跷,但是法国人如今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法人暴虐,擅杀中国天使,虽是一介商人所为,但彼国之君,需为此负责,”慈禧太后慢慢的说道,群臣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听着太后说话,“鄂格忠心为国,下降越南,邃遭大难,我心甚伤,并随从等人即刻返国,鄂格遗体妥善冰藏,运回国大葬,内阁并礼部拟鄂格的谥号和礼仪来看。”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李鸿藻听到了这些话,就知道太后必然会对法国人之事有所发布命令所以也不插嘴,只是耐心等着,“法人狂妄,中国却不能与之宣战。” 恭亲王微微吐了一口气,显然是放心下来了,“太后!”李鸿藻抬起头来激烈的说道,“请三思啊。” 翁同龢却不说话,只是等着上头的话语,“我还没说完,鄂格之死,全因法人企图进攻顺化,鄂格在顺化城代表中国之威,为了防止鄂格生事,故行刺杀之事,所以,拟旨:命四川、云贵、两广五省团练即刻开拔,入越南维持秩序,不许法人在北圻猖狂!” 李鸿藻翁同龢左宗棠大喜过望,“太后,”恭亲王大惊,这和宣战有什么区别,“切不可如此啊。”   ☆、四十八、艰难唯死(三) “怎么不能如此?”慈禧太后又快又响亮的说道,“鄂格之死,必须有人为之付出代价,不管是守护不利的越南国,还是嚣张跋扈的法国人,我都要叫他们付出代价,李师傅刚才的话说的好,鄂格乃是大员,如今法人无故暗杀,这把我们中国的脸面放在那里?军机处传旨,把我的意思说的明白,凡是为国当差者,就是代表朝廷的制度,国家的颜面,不容任何人任何国家羞辱之,法国人在越南暗杀了鄂格,实在是中国之奇耻大辱,”她的话语铿锵有力,“恭亲王说的有道理,两个大国的确是不宜不加考虑的宣战,但虽未宣战,必须要为鄂格报仇,总理衙门和法国人发出照会,限令其一个月之内交出凶手,若不交出凶手,召回大使,中断一切官方的联系!” 景廉默然不语,李鸿藻等人连忙低头称颂不已,大局已定,恭亲王却还是忍不住说话了,“五省团练入越南驻扎亦可,但是绝不能擅自和法人开战,以免激化局势。” “议政王这是为各省团练考虑吗?”慈禧太后说道,“这是必然,团练虽然甚是了得,但是若和法人的正规军队对战,想必是还不够的,就按照军机处的意思去办。” “太后,”恭亲王还是决定多嘴说一句,“之前两国商议的草案将红河作为两国实力范围的分界线,这事儿没成,但是如今五省出兵,只怕是落了法国人的口实,越南人会以为我们要瓜分北越之地了!” “小国原本就配不上什么话语权,他们如何想的不重要,”左宗棠淡然开口,“他们应该庆幸,如今还有中国不计较鄂格之死,还帮着他们出头,若是按照老夫的性子,只怕是越南王室上下都要为鄂格的事件付出代价!如果没有中国在侧,只怕越南如今早已被法国人吃的连根骨头都不剩下了。再者,我中国素来不会觊觎藩属之地,浩罕如何?琉球苏禄如何?这些例子越南人若是没有眼瞎,那是看得见的,难不成议政王您看不见?” “你放肆!”恭亲王大怒,今天他真是受够气了,一个个的蹬鼻子上脸质疑自己不说,左宗棠居然已经开始正面攻击自己瞎了眼,“左宗棠,你放肆,本王秉政多年,料理政事,难不成,在你眼里,是成了眼瞎之人吗?” “我却是不敢,只是怕王爷忘了自己姓什么?不要凡事朝着洋人软骨头,您是首辅,若是软了骨头,我大清整个国家都软了!” “左宗棠你注意体统!”恭亲王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宝鋆大声喝道,“你也是军机处中人,国策如何,你也是有份参与,如何这个时候超脱世外,倒是一味着来指摘议政王了,治国理政如何能够一味强硬,你不当家,怎么知道这柴米油盐贵!” 恭亲王冷着脸朝着太后鞠躬,“左宗棠此人十分狂妄,请太后处置!” 宝鋆也连忙山呼,“请太后处置!” 这是恭亲王第一次如此动怒,不仅仅是因为左宗棠的不尊敬冷嘲热讽,更是在于慈禧太后如今根本就不听他的意见而有所失落,这样夹杂起来,趁着由头发怒了,这是当面弹劾,绝不是和稀泥能够打发过去的,要不就是同意了恭亲王,要不就是驳斥了恭亲王,如果驳斥了恭亲王,恭亲王必然要请退,这样就会闹成大的风波,殿内的人一时间都不敢说话,过了许久,慈禧太后方才淡然开口,“朴存公乃是国朝栋梁,虽然有言语上的过失,但是绝非本意,亦不会和国政有妨碍,但是,朴存公,议政王乃是领班军机大臣,在前明的时候就是内阁首辅,国朝千头万绪的事情都要他一一办出来的,事务之杂远非你等可以想象,你之前已经请旨告假南下祭祖,今日我就准了,军机处草诏,进左宗棠为保和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衔改兵部尚书,军机处的差事还给你留着。” 左宗棠卷起袖子出了勤政殿,瞪了一眼恭亲王等人,冷笑连连拂袖离去,宝鋆摸着胡子,含笑看着左宗棠的背影,心里十分痛快,“到底把这个蹶子给踢出去了,虽然还保留着军机大臣的位置,但是只要咱们王爷还在朝中,”他对着恭亲王微笑,“他就一辈子呆在长沙老家当他的军机大臣吧。” “西圣她老人家,到底还是向着咱们王爷的,”景廉有些唏嘘,“左宗棠的性子这样暴躁,西圣现在果然是忍不住了,给了体面又打压了一番,警告的意思很浓厚啊。” 保和殿大学士是内阁里面最高的头衔,清朝的大学士是三殿三阁,保和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体仁阁,东阁六个依次排列,这是给荣耀了,但是从礼部尚书衔降为兵部尚书衔,这又是贬斥了,诸部里面礼部为首。 “自然是向着王爷了,咱们王爷帮衬着太后多少年了,如此的情分和信任,岂能是一个左蹶子能够折腾的,”宝鋆笑道,“把这个碍眼的东西丢出去,咱们可能是安稳一些日子了。” “这里是安稳了,”几个人到了军机处的值房,边上的左宗棠在大呼小叫让苏拉帮忙收拾东西准备退场,“可南边就热闹了,几个总督的性子,不是软和的,特别是那个曾老九,万一忍不住和法国人起了冲突,这可就不好玩了,这个鄂格,怎么会突然被法国人杀了呢?”恭亲王得意之余,又是十分烦恼,“我就说鄂格不能一直在越南,见好就收回来就是,如今不仅把自己的性命丢在了南边,还把我们都拖了进去。” “王爷也不用担心,不管是不是法国人杀的,到底他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们理亏,就不敢在越南再有放肆的行为,几个省的团练去了北圻,如今瞧着也是好时候,毕竟黑旗军可一直节节败退,到底是不中用的这些乡下把式,如今真刀真枪对战,敌不过法人,我们刚好拿着鄂格这个老小子的死来进军越南,越南人不敢说什么,我们也趁机可以把红河北岸的地方都占住,将来越南人真的投降了,我们也不至于一点收获都没有,把这个地方再还给越南国王,存其国祚,也是复国之大德嘛,比如这浩罕,如今还有一半的国土在俄罗斯手里,浩罕的国王还不如依旧对中国感恩戴德?御马监里头的血汗宝马都十几头了。” “可若是曾国荃等人为了军功,故意要闹出事情和法国人对上呢?这可不是没影子的事儿,这些总督都是如此,昔日左宗棠在新疆就是如此行事,不顾朝廷命令就和俄罗斯对抗起来了。”景廉担忧的说道。 “出兵不出兵,是太后说了算,这当然是没错儿的,”宝鋆笑眯眯的说道,“可这出多少兵,就是咱们王爷说了算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行军打仗都是要花银子的,户部多少银子,账本上清清楚楚的可以查的,不是我克扣,户部是拿不出多少银子来的,各地的海关,特别是广州的海关,那银子素来都是用来办教育之事,太后特旨,绝不能够挪用,曾老九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扣那里的钱,那么没有多少银子,他们能够出多少的兵呢?若是手里没兵,他们拿什么东西和法国人对战?自己亲自上阵吗?太后的意思里面可没有对法宣战一条!”   ☆、四十八、艰难唯死(四) “没有银子他们怎么动手?”宝鋆哈哈一笑,“王爷就放一万个心吧,太后的意思,我私以为,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派团练出越南,只是给李保定那些人一些交代罢了,若是真要和法对战,如今的铁路这么方便,十二镇老早就派出去了。” “这也不是我要卡他们的脖子,实在是没钱,只希望将来立功心切的曾老九不要怪罪我就是了。”宝鋆当然也不会主动去找银子的来源,这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当然只是敷衍把本分的事情做好就是,别的要给自己加担子的行为,宝鋆是不会做的。 “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鄂格死了,到底要有人要负责的,”恭亲王点点头,“借这个由头把左宗棠请出去,也是美食,吴长庆已经到任了没有?下一道钧旨给吴长庆,南洋水师暂停一切巡航南海之行动,守住马尾港,没有朝廷的旨意,不许有任何训练之外的行动!” 恭亲王等人退下了,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动也不动,宫女们在边上慢慢的扇风,殿内放着冰块,荷叶盘里供着新摘的栀子花,满室清凉芬芳,她的额头却还是沁出了细细的汗珠,李莲英走了过来,手里捧着毛巾,“西圣爷,您擦擦汗吧。” 慈禧太后摇摇头,把折子拿了上来,翻开来再仔细一看,只觉字字惊心,她的脸色有些发暗,远远没有刚才昂然下旨时候的红光满脸,“莲英啊,”慈禧把折子丢下,双手撑着御案站了起来,李莲英连忙扶住,她慢慢走到了勤政殿前,看着天边的飞云,“你说,”她开口了,“我的心肠是不是太硬了,让鄂格去越南送死,他虽然毛病很多,但是也是朝廷的官员。” “西圣爷最是宅心仁厚的了,那里是心硬呢,”李莲英回道,“能够为国捐躯,是他的福气。”李莲英的话虽然温和,但是里头的意思十分冰冷绝情,“若是他一死,把之前不好做的事儿都能做下去,那就是值得了,他不值当西圣爷愧疚。” “也只好是如此想了,”慈禧太后吐了一口气,“如今有了缘由进越南,那么黑旗军的事情不防广而告之,名正言顺的把他们收拢进来,传旨:黑旗军上下护藩属有功,斩杀越南进犯之敌,堪为国之义士,授钦州总兵一只,赐黄马褂,战死将士入祀英烈祠,户部发十万两白银犒军。” “嗻。” “只希望这个封赏的招数,能够再度激起刘永福对法作战的决心,”刘永福自从纸桥大捷之后,屡次都是败仗,军心有些沮丧,再者也未见朝廷有封赏之旨,未免有些让人嘀咕中国人是不是又把黑旗军拿刀来用了,加上吓破胆的嗣德帝又下十几道旨意命其退兵,“不许和上国为难”未免有些让人两头不讨好,反而白白得罪了一个强盛的西方列强的沮丧感,鄂格死的正是时候,战局不利,法人嚣张,黑旗军更是疲软,借此之死大做文章,起码能把黑旗军低落的士气给挽回来了。 “鄂格死了,我心里实在是心痛啊,”慈禧太后冷漠的说道,她拿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放在鼻尖轻嗅,栀子花的香味浓的掸都掸不开,“说起来,怪只能怪顺化城里面那个老不死的,嗣德帝这样反复无常,一下子要对付法国人,一下子又要黑旗军退步,一下子要中国出面,一下子又怕中国得罪了法人,看来一个老年痴呆是逃不了了,既然鄂格为国捐躯,也是为了越南死的,咱们不能让他白死,说不得总要一个越南的体面人物来陪葬才是。小李子,你说这个越南国王是不是该死?” 李莲英低下了头,“西圣爷明鉴,这个国王的确是死期已至了。” 顺化城自从得知法国的军舰已经驶向顺化港之后,原本城内已经是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加上还有这样犹如惊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出现,中国来的天使大人居然被法国人刺杀了! 这样顺化城最后一道屏障再也没有作用了!要知道就在几个月之前,靠着这位天使大人端坐在顺化港口之上,就已经逼退了法国人的兵船,如今这些法国人在北越吃了败仗,就连主帅的人头都被割走了,他们再度气势汹汹的来到顺化城,越南从上到下都指望着让天使再度出击,只要上国的天使在港口上,畏惧中国之威的法国人就不敢再进攻顺化城,可是,没想到这位尊敬的天使居然被蓄意已久的法国人给刺杀了,还是一个什么里昂的商人。 在顺化城的法国人顿时觉察到了越南人十分不友好的眼神,他们拼命朝着任何一个愿意听自己解释的人解释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加害中国使节的行为存在,但是这种话的可信性十分的低,一个越南把鄂格当做是至圣先师一般存在的士子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尔等狼子野心,之前就屡次冲击四方馆,企图对鄂师不轨,禽兽行为世人皆知,如今为何要假惺惺的来做什么好人!” 他的话博得了阵阵喝彩,听到这样的话虽然有些兴奋,但是更多的还是担心:中国来的天使说啥就被法国人杀了,那他们进入到顺化城,怎么可能还会对这些无权无势的本地人友好? 街面上自然是各人都是神色匆匆,且人烟稀少,十分冷清,角落里一直十分冷清的一家商行更是不会引起任何关注,那个商行的招牌上挂着一朵五色祥云的图案,招牌上写着“五云商行”四个黑色的大字,是用中文,此时的越南,通用的文字就是中文。 五云商行的庭院里面,几个穿着越南本土服饰的年轻男子驻守在四角,每个男子目光都是炯炯有神,腰间鼓鼓的,显然都带着兵器,这地方驻守之严,只怕是连顺化王城都比不过。 一个人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密电,他和驻守的人交换了口号,随即进了一处房间,房间里头遮天蔽日,不见光影,窗户也被布匹堵的严严实实的,若是在晚间,也必然不知道这件房间有人在里头,一个火折子点起,放在了蜡烛上,一张苍白的脸出现了,来人不敢怠慢,单膝跪地,把密电呈上,“大人,宫里来了密电。” 李延胜接过了那个文本,从手里找了一本册子出来,对照着上面的数字,一一的核对字,把命令读出来,“死越王”。 只有三个字。 “死越王?”李延胜点点头,“是该让越南国王去死了,安排御药房的人,明白了吗?” “是。” 李延胜拿起了蜡烛,朝着房内的另外一个地方走去,一张椅子上被五花大绑绑着一个人,赫然是如今在中法两国之间挑起矛盾的罪魁祸首,法国一个退伍的士兵,如今的顺化城商人里昂。 他被牢牢的绑在椅子上,嘴里塞了破布,一点也不能动弹,他在黑暗之中呆的久了,对于蜡烛的光线很不适应,觉得刺眼,碧绿色的瞳孔骤然睁大。李延胜拿着蜡烛站在里昂的跟前,默默的站了许久,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你大约是听不懂是,所以我要说给你听,不怕你泄露出去,鄂格,我的座师,”李延胜惨白的脸上冒出了几根青筋,他咬了咬牙,似乎接下去的话需要很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来,“是我杀的。” 倒霉的里昂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从这些人的交谈之中知道是中国人把自己绑架到了这里,但是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绑架了,他们说的话也完全听不懂! “在中国人的观念来说,天地君亲师,这五位,是绝对不能违抗的,更加不用说,一个身为学生的人,来亲自杀了自己的座师,这是大逆不道的,更是天理难容,我自然是禽兽不如。” 李延胜的脸色苍白,脸上的肌肉却忍不住的抖动着,“我的内心会背上一辈子的骂名,虽然外面的人都认为是你杀了中国来的天使,但是在我心里,我才是那个犯上的刽子手。” “我的余生会一直记住昨天夜里的那一刻,言笑晏晏的老师对我丝毫没有防备,我虽然知道我的余生会一直在噩梦之中度过,但是我从不后悔,自从我从礼部衙门当差起那一刻,我就已经成为了宣礼处的探子,宣礼处的人心里最坚守的一句话,我不防告诉你,那就是‘国家利益至高无上’,为了国家利益,我当然可以去、敢去杀我的座师!” “我知道你听不懂,所以我才会把心里话说给你,我的心里乱糟糟的,若是没人倾诉,只怕下一刻我就会疯掉,”李延胜的脸依旧十分惨白,但是他似乎平静了下来,“当然,死人也是不会透露秘密的,等下我就叫人把你运出去,沉到海里面,这样永远没人知道,畏罪潜逃的人不是被中国人杀了,肯定是被法国自己藏起来了。” 李延胜吹灭了蜡烛,“死是最简单的,最艰难的不是死,而是咬着牙继续活下来。”一句低沉阴郁的声音响起,室内复又陷入了黑暗。   ☆、四十九、一进一退(一) 乾成殿内一片愁云惨雾,嗣德帝的母亲慈裕太后,妻子俪天英皇后,宠妃学妃一起围在龙床前,一个个都是挂着眼泪,自从得到法人的舰队朝着顺化城袭来的消息后,嗣德帝惊惧之下就已经卧床不起,加上前几日又听闻到了天使鄂格在四方馆被法人刺杀身亡,这样的晴天霹雳一得知,嗣德帝吐血数升,更是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了。 御医已经暗示过准备后事了,学妃虽然有些伤心,到底更多的还是害怕,害怕皇帝若是骤然离世,内阁首辅却远在西贡,如何能够帮衬自己和养善堂皇子呢?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啜泣出声,却知道不对,连忙把帕子捂在嘴上,抽泣声变得闷闷的,咽进了喉咙。 俪天英皇后不悦的盯了学妃一眼,皇后的样子有些像蒙古人,脸盘大大的,眼睛细长狭小,她低声喝道,“不懂事的女人,圣上这个时候最要静养,你在这里嚎什么?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快些离了这里?圣上要见你,自然会传召。” 学妃嘴里应了一声是,脚下却是纹丝不动,开玩笑,皇帝已经身子不行了,风中残烛什么时候被吹灭了也不知,若是自己呆在宫里头,这里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如何能够第一时间参与?只怕到时候他人登基为帝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圣上一直都是臣妾服侍的,龙体如何,臣妾最是清楚,”学妃咬了咬下嘴唇,娇艳的颜色透着水润的光泽,俪天英皇后更觉烦躁,“实在是不敢擅离。” 俪天英皇后正欲拿出皇后的架势来训斥学妃无礼,龙床之上的嗣德帝幽幽吸了一口气,咳嗽几声醒了过来,学妃连忙抢先上前,握住了嗣德帝的手,梨花带雨的般的哭着,“列祖列宗保佑,圣上您终于醒了!”俪天英皇后反而被隔在了后头。 嗣德帝的头发就在这几日尽数变白,他脸上的肉都已经干枯了下去,只剩了一层皮挂在骨头上,简直就是活骷髅一般,身上和嘴里发散出恶臭,这就是临死的征兆,嗣德帝的眼睛浑浊不堪,但是眼神还是十分凝聚,可见这个时候神智还是清楚的,他听到了学妃的哭喊,扯着嘴角笑了笑,却也不答话,“叫尊室说!” 尊室说是阮朝宗室子弟,算是朝中颇为有武力的大臣之一,如今任的是内阁大臣,加兵部尚书,兼管顺化城防之事,阮文祥远在西贡,这里头能够主持政事的,也就是尊室说了。 这显然是要托孤,学妃收住了哭泣声,跪在榻前不肯离去,这时候谁在皇帝面前晃悠,就能够让皇帝惦记着自己,谁就能够在立储争夺之中获得优势,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露脸的好时候,如今的嗣德帝脾气反复无常,若是瞧不见自己,忘了昔日最受宠信的是自己,那岂不是完蛋。 俪天英皇后脸色铁青,慈裕太后微微皱眉,这时候总是要注意体统的,“皇后和学妃,你们一同站在皇帝身后,不要阻拦尊室说觐见。” 太后发话,学妃也只好起身,哀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嗣德帝,嗣德帝这时候双眼发直,看着天花板上的藻井,完全无视了学妃素来最有用最具有杀伤力的眼神。 尊室说不一会就进来了,他是一个黑色皮肤又矮又胖且秃头的中年男子,尊室说跪了下来,“圣上有何吩咐。” “今日三宫在此,尊室说,你草诏,”嗣德帝仰面看着天花板,慢悠悠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瑞国公阮福膺禛为人老练,可堪大位,即刻封为东宫太子,日后承袭皇位。” 学妃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犹如雷劈一般,翻着白眼软软瘫倒在地,瑞国公阮福膺禛乃是皇后的养子,他将来成了皇帝,自己哪里还会有什么立足之地?按照皇后的性子,只怕将来要整死自己这个****在御前争宠的宠妃妖精! 皇后喜形于色,学妃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不说话,只怕是将来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哀哀恸哭道:“圣上,阮福膺祜是您最喜爱的幼子,如今这大位定了,他将来如何自处啊?” 嗣德帝摇摇头,“瑞国公仰慕法国之礼仪文化,如今法人侵犯,若是为君者不能够协调供奉法国之能,为君也是无用,朕已经定夺了,你无需多言。” 学妃知道嗣德帝的意思,无非是如今法人临城,若是为君者不能够和法国人搞好关系,岂能在顺化城的龙椅上坐的安稳?只是嗣德帝未免也太天真了,难不成,换了一个亲法的皇帝,就能够让法国人几百人全歼,丢尽了脸面的事情烟消云散吗? 皇后呵斥了一句,“听到圣上说的话了吗?还在这里饶舌作甚?还不快退下,”她见到学妃只是赖在地上动也不动,皱眉于是吩咐内侍,“请学妃下去歇息吧。” 内侍半是搀扶,半是拉住学妃下去了,尊室说磕了一个头,也退了出去,皇太后虽然有些失落,但是见到自己的儿子已经确定了后继者,无法反对,只好闭着眼在捏着一串佛珠喃喃念经。皇后这个时候志得意满,十分痛快,昔日被学妃蓄意争宠而产生的失落感一扫而空,内侍拿了一碗汤药进来,她接了那个玉碗,刻意柔声对着嗣德帝说道,“圣上,凡事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吃了药您就会好的。” 皇后拿着汤匙勺起了一汤匙棕色发着蜜香的汤药送到嗣德帝的口中,嗣德帝喝了几口,原本不停的咳嗽声突然消失了,似乎这个药有奇效,原本闭着眼念佛的慈裕太后感觉到了可怕的寂静,她睁开了眼,看到了让自己肝胆俱裂的场景,嗣德帝仰面躺在龙床之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嘴角不断的涌出殷色的血液,俪天英皇后端着玉碗坐在床前不知所措,太后手上的佛珠线都被扯断了,刷拉拉,佛珠撒了满地,皇太后刷的站了起来,怒喝道:“皇后,你犯上作乱!”   ☆、四十九、一进一退(二) 皇后又惊又怒,啪啦一声,玉碗掉在了金砖地面,摔的米分碎,“太后,这绝不是我的缘故!” 听到里头的惊叫声,御医们连忙冲进来,仔细的把了脉,又翻了翻嗣德帝的眼皮,扑通跪了下来,“启禀太后,皇上驾崩了。” “还能是谁的缘故!”慈裕太后怒视俪天英皇后,一顿龙头拐杖,厉声喝道,“皇帝都被你药死了!左右,把皇后拿下,不许她外出!内侍,传哀家的旨意,速速召尊室说回宫,收回传召谕旨!” 内侍在召回尊室说的时候,他却已经把瑞国公阮福膺禛立为太子的旨意发了出去,尊室说惊闻噩耗,连忙赶到了乾成殿,慈裕太后坐在嗣德帝的遗体前抹泪,见到了尊室说,“皇后犯上作乱,用药毒死了皇帝,如此贱人,她的养子也品行好不了那里去,尚书大人,你是皇帝的托孤大臣,阮文祥虽然也是托孤大臣,但是他在西贡,朝中的事儿不方便,就你说句痛快话吧。” “是,是,是,凡事该照着太后的懿旨办,只是这旨意下发了,到底是不能收回啊。”尊室说难为的说道。 “收不回来,那就让那个逆种即位就是了。”太后擦干了眼泪,冷冰冰的说道,“只是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寿数多久就不是他自己个说了算了。” “是是是,”尊室说也是雄心勃勃的权臣一个,瑞国公已经壮年,若是让他登基为帝只怕自己手里的权柄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太后属意谁新立为帝?” “皇帝不中用,只都养了些螟蛉子,说到底有多少用处也不知道,反而白白便宜了外人,”慈裕太后虽然年老,可到底是十分精干,论起来东亚各国,女主干涉政治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慈裕太后也不例外,她是皇帝的嫡母,却不是生母,这个时候她的目的就通过她的话说出来了,“皇弟阮福升可堪大任!”这是慈裕太后的亲生儿子,之前嗣德帝还活着,自然什么旨意都是皇帝说了算,可是太后一下子抓住了皇后的疏漏,把皇后一系的皇子打发在地,瑞国公没用了,太后自然不可能立学妃的养子,论起亲疏,还是亲生儿子最是亲切,“尚书以为如何?” 对于外朝的人来说,立谁都是一样,反正都是皇家的内事,尊室说点点头,“那请太后将瑞国公了结,速速让大王登基,如今法国来袭,风雨满楼需安人心。” 皇后被轻轻巧巧的打翻在地,谁也不知道那碗汤药是经了谁的手,谁下的毒,第二日,皇后被赐死殉葬嗣德帝,原本要登基为帝的瑞国公,也在次日登基,但是过了三日就又被毒死,不明不白的死去,史称育德帝。 幸好不是学妃在边上伺候,不然这事儿,太后必然也要将学妃一概除之,学妃甚是乖觉,这样大的变故出来,她立刻拜见太后,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可能会和大逆不道的皇后同流合污,并且表明养善堂阮福膺祜身份低微,不能作为嗣德帝的养子继续留在宫中,请将他立刻驱除出宫。慈裕太后本欲将学妃一派也连根拔起,但是见学妃言辞恳切,态度谦卑,她自己又已年老,不能将嗣德帝的养子们因为自己儿子的登基而尽数杀戮,惹人非议,故此宽言相慰,又将养善堂阮福膺祜继续留在宫中,也是便于监视之意。 之后慈裕太后亲子即位,年号协和,是为协和帝,他虽然三十多岁,应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十分懦弱,凡事都是委任于尊室说一力处置,内里由慈裕太后垂帘听政,越南国中有拍马屁者,将慈裕太后和慈禧太后一概列之,号称“南北两圣母”,诚为天下笑耳。 慈裕太后虽然能干,到底也是年老,加上法军临近,更是无暇顾及鄂格被杀一事如何向中国请罪,顺化城之中乱乱糟糟,中国使团离开顺化港返回中国,过了三四日协和帝才知晓,这为将来的大祸事埋下了伏笔,不过这个时候协和帝没有时间后悔,因为法国人的舰队,已经到了。 “号外!号外!”五羊城之中,较之越南的天气,几乎是差不多的,夏天高温闷热潮湿,人只要穿着长袖的衣服就是在最阴凉的地方,也能捂出一身汗来,更何况这些在烈日之下迅速奔跑的报童,可这些穿着短襟满脑门油光发亮都是汗水的报童居然不觉炽热,用力的挥着手里的报纸,“法舰队攻打顺化城,越王签卖国条约,卖国条约!!!” 南海之滨,对于隔着一片海域的越南原本就是极为关切的,加上这些年民智渐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人也多了起来,中国人是最喜欢谈及国际大事的,历朝历代都是毫不例外,到了越南国内有了变故,这连忙就一拥而上,把报童手里的报纸尽数抢走了。 “这个越南国如今是谁当皇帝了?”一个穿着十分怪异的年轻人叼着一根雪茄说道,他的头上带着一顶黄色的圆礼帽,留着辫子,上身外面穿着一件黑色西式的西服马甲,里面却是罩着青色的长袍,踩着皮靴,他连忙翻开了报纸,嘟囔道,“这可是走马灯似的在换了。” “什么皇帝,该叫国王,越南什么样的身份,还敢称皇帝吗?”边上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不屑的说道,“是那个什么太后的儿子,之前那个国王的弟弟,杀了自己的侄子上位的,这些垃圾扑街玩意,这大敌当前,还玩什么窝里斗,咱们的鄂格大人,为了越南人呕心沥血的,还把命搭在了顺化城,他们倒是好,自己不争气,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这份报纸,不用看,这卖国条约,必然是又要跪舔法国人了,”中年男子打开了报纸,脸色惊变,大怒用广东话骂道,“这些扑街!丢你老母啊!” “什么玩意的东西!”那个年轻人说了一句外语骂人的话,是“”开头的英文词,“越南承认并接受法国的保护权,越南的外交事务,包括与中国的关系,由法国掌管。。。。。。平顺省并入南圻法国直辖管理。。。。。法军永久占领横山山脉和顺安海口、。。。。。法派驻扎官驻北圻各省,监察越吏。。。。广南的岘港和富安的春台开放为各国通商口岸。。。。越南一切矿产由法国商行经手经营!什么!”那个年轻男子看到这里可是脸色大变,惊叫连连,“偶买噶偶买噶,这个可不是一个gdnew!我要马上汇报我的b!” “我说这位靓仔,您能说人话吗?”那个中年男子不悦的说道,“如今可是人人都喊打法国人呢?香港那边听说工人们已经在罢工了,凡是法国人的商船都拒绝卸货和装运,你这样大说法国话,小心别人以为你是信奉洋教的二鬼子,要揍你出气呢。” “这位大叔,我说的是英吉利语,和法国佬不相干,”那个混搭穿着的中国年轻人把金丝眼镜放下来,随意的摆了摆手,解释了一句,连忙挥手叫了一辆四轮马车,“快快快,去佛山公会!” 这个什么佛山公会说的莫名其妙,佛山自然是广东的地名,但是这个公会又是什么来头?但是站在马车前头挥动马鞭的车夫显然知道此地,响亮了答了一声,“吼啊”在半空之中挥动了马鞭,那马温顺的朝着西北方向驶去了。   ☆、四十九、一进一退(三) 那个年轻人十分着急,但是马车在闹市之中开的十分缓慢,他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景致,不一会马车就停住了,“怎么回事?”年轻人喊道。 “红露钉啊。”马车夫是广东本地人,官话说的不太溜,年轻人听了好几遍才听出来车夫说的是“红绿灯”,他朝着前面看去,几个人穿着警察的衣服站在十字路口,挥动着红色和绿色的标志指挥交通,在自己这边的马车和行人都被堵住了,那个年轻人急的要死,“不必理会,冲过去算了。” “不可以的啦,如果被抓住,就要罚款的啦,我以后也不能再开车了,不可以闯红露钉啊。”马车夫摇着手拒绝了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翻着白眼,无奈的瘫在位置上,所幸这个路口不甚堵,过了一会就轮到了这个道的放行,朝前开了半个小时的路,到了一处十分巍峨的用水泥和钢筋筑就的几十米高的大楼房,虽然用的西洋的料子但是样式还是中式的模样,据说去过京师的大商人说,和前门楼子的模样差不离,高度虽然不足,但是窗户都用上了雕花的玻璃,通体晶亮,阳光之下分外漂亮,如今的玻璃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但价格却也不低廉,像此处一样,几十面窗户都用了雕花玻璃,大约除了做外贸的十三行,是找不出别的地儿了。 年轻人在这个巍峨的楼前下了马车,丢了一个面值“拾圆”的铜板给车夫,连忙走到了门厅处,显然门房是认识此人的,也没有拦住,照壁处已经套好了四五辆马车,几辆马车排成一排,浑身漆黑,又大又结实的样子,十分威武帅气,有个人在门口望着,和车夫说这话,见到了年轻人过来,连忙招手抱怨,“你怎么回事?这会子才回来!” “刚才一见到消息我就回来了,这不在路上堵车了嘛?如今这广州城可真堵,”年轻人把报纸塞给了和自己打招呼的人,“越南的这个新闻你瞧见了没有?可真是要了咱们性命了!” “还要看吗?几位爷都瞧见了,这不是火急火燎的要去总督衙门吗?你跟着我,咱们一起去,你是通洋文的,指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年轻人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应了一声,两个人就在门口候着,不一会,高大气派的楼房里头就走出了四五个穿着补服的男子,为首的人胸前的补子是一只鸳鸯,显示他有着四品的头衔在身,身后的人从五品到七品不等,单单看朝服,似乎这几个都是堂堂正正的官老爷,只是帽子上没有顶戴,亦无花翎,捐官都不是,仅仅是一个头衔罢了。 几个人大腹便便,体态雍容,但是脸上却无喜色,也不说话,径直上了马车,年轻人知道这几位大神心情不佳,也不敢饶舌,和另外一个人一起上了马车,车队朝着两广总督的行辕发去,不一会就到了总督行辕前,曾国荃是老牌的功臣,架子极大,戈什哈亦是气势凌人,只是见到了这一行人,为首的侍卫长千年的冰山脸居然露出了笑容,等到几个人走上了台阶,还打千行了礼,“给几位大人请安。” 为首的那个人连忙躲开行礼,然后扶起了侍卫长,“不敢当您这大人的称呼,您若是不嫌弃,直接称呼我老梅就是了。” “梅大人,您这可是正经儿的官身,我那里敢如此僭越?”侍卫长笑道。 “我们来拜见总督大人,却不知道总督大人有空否?”那个梅大人拉着侍卫长的手悄无声息的递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侍卫长把银票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朝着梅大人眨了眨眼,“原本是没空的,只是这会子刚刚打发了朝中来的钧旨,才有了点空,不过话说回来,督台大人再怎么忙,也不敢怠慢您几位财神爷的。” 梅大人再三感谢,六七个人进了总督衙门的侧门,侍卫长拿出了那张银票,看了看上面的数字,高兴的吹了下口哨,“今个可真是赚到了,”他哈哈一笑,“弟兄们,等下了值,我请客,去陶陶居,喝下午茶,哥哥我请客。” 一群人轰然,边上一个戈什哈不解的问道,“老大,这些不过是商人而已,您干吗对他们这么客气?” “你懂什么,”侍卫长拍了一下那个呆头呆脑的戈什哈的帽子,“咱们大人如今可要靠着这些商人们当差干事儿呢,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封万年侯,你说我尊敬一些难道不是正理?你的层次啊,还是太低了些,”侍卫长摇头怜悯的说道,“听大帅的话,多读书,才是正经的好事儿。” 几个人被领到了一处花厅,身上有补服的五个人坐在下首两排的酸梨木官帽椅上候着,那个穿着马甲的年轻人和另外一个人只能是站在最外头,丫鬟们上了茶又退下,几个人默然坐着,最下面的一个人有些担忧,沉闷的气氛也有些吃不住,咳嗽一声,“会长,您说这总督大人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帮着咱们?” 被称之为会长的梅大人摇摇头,“这可说不好啊,衙门大素来是难进的,只不过曾大人是武人出身,倒是不嫌弃咱们这些做生意,这才有了些往来,孝敬是应该的,只是那些东西不值当人家出手,只是咱们,若是在这样被法国人搞下去,只怕都要完!” 说起了法国人,几个人义愤填膺,“我丢法国佬他老母,别人倒也罢了,我们这些靠着越南吃饭的人,怎么办?如今丢了越南,官老爷们倒是自己乐呵乐呵没什么区别,我们可是倒了大霉了!若是被法国人都夺了去,如今的铁和煤的价格比去年涨了三成,若是都落到法国人的手里,将来,这价格翻一翻,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怕这还是法国佬对着咱们仁慈!” “是啊,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个佛山公会,十有**的兄弟们可都是靠越南那里吃饭啊。”坐在梅大人下首的人偏着头对着梅大人低声说道,“日后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日子就过得紧巴巴了。” “急什么,官府也不能白看着,”梅大人捂住嘴咳嗽了一声,“要知道咱们这几家煤场铁厂都是官督商办,官府在里头占着大头,日后赚不到银子,他们也是急的。” 一个人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官府的人不差钱,他们不指望这个过日子,咱们可就不行了,如果丢了这些收成,给十三行那些倒卖的人瞧不起倒也罢了,若是被法国人捏在手里,那可真是说不过去,咱们花了这么多银子来买洋机器和设备,接下去若是这样都丢了,咱们怎么活?自然要让官府出马帮衬着咱们,他不管我们,谁管?” “好了,这个时候少说话,先看看总督大人的意思再说,”梅大人拦住了一群人的牢骚,几个人默默等着,花厅之内放着冰块,这在岭南已经是极为奢侈之物了,饶是如此,大家的额头上也是慢慢的沁出了汗珠,那个年轻人性子跳脱,原本慑于总督府邸之气派,不敢说话,这时候见大家不语,他倒是来了兴致,瞧瞧的仰起头看了看四周,只见华庭之上,挂着一颗玻璃做的巴掌大小的球,别人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他倒是清楚,居然是美国人发明的“电灯”,一通电就可以发亮,夜间可以恍若白昼,美国人一个叫爱迪生的发明的,这面市不过是几年时间,居然这广州城中就有了。   ☆、四十九、一进一退(四) 如今的电灯还未到后世之中那样好的技艺,灯泡用一段时间就会发黑,所以替换率还是相当高的,但是那个灯泡十分透明干净,可见是经常换的,如今这些用电的东西不算很多,但是在清华大学堂里面的研究已经极多,市面上大城市里有条件的不少富翁也用上了电和电灯。 听说清华学堂里面的洋人老师已经开始研究长距离的电力运输,说可以把电像是运煤运铁矿石一样的运来运去的用,这倒是件奇闻,大家虽然不懂,但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电不是摸得到的实物,哪里就能运来运去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不妨听到了花厅影壁后头传来了一声咳嗽声,几个坐在椅子上的人连忙站了起来,凝神静气,束手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长须老者掀开帘子走了进花厅,梅大人几个人连忙甩袖子,左膝及地,然后右膝也是跪下,跪下请安,“小民梅某某等参见总督大人。” 曾国荃的样貌和曾国藩不甚相同,曾国藩是容长圆脸,气度雍容,可曾国荃的颧骨有些高耸,且下巴颇尖,看上去很是尖刻的样子,这和他性子倒也相符,昔日剿灭发逆,从不留情,杀伐恩赏都是随心所欲,不过这么多年起居八座的封疆大吏当下来,这往日的尖刻倒是化成了一团和气,他见到了几个人跪下请安,“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梅会长,请坐下,你是有官身的,怎么还行这样大的礼儿啊?若是在外头瞧见了,本座又要被弹劾说是不尊下属,不守规矩了,毕竟如今跪拜礼是不时兴了。” 梅会长站了起来,依言坐了下来,听到曾国荃如此说话,偏过身子赔笑说道,“总督大人那里说的话,别的人,小的在他们跟前放肆一二也是无妨,在您这两广老父母跟前,小的怎么敢炸翅?且不说别的,这佛山公会这么多的营生,都是您一手帮忙搞起来的,这样如同父母天恩一般的大德,小的这跪拜实在是由衷之情,不是虚假的。” 曾国荃哈哈一笑,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我知道咱们的关系亲热的紧,这才立刻来见你,湛江道等了许久了,本座还把他晾在哪里让他凉快凉快,你们佛山公会的人是懂得抓住时机,如今这两广煤铁两个行业,十之七八都是你们佛山公会的商行出产的,这几年赚的银子只怕和广州湾里头的海水那么多了,不过你们都是义商,这本座是有数的,赈灾义捐铺路建桥,这都是没话说的,商人嘛赚钱是第一位的,若是这两广的商人都和你们佛山公会的人一样,赚钱之余,再想到忠义为国,这可就是没话说了!” 曾国荃这样的高帽扔过来,梅会长等人倒是不敢不接,只是心里暗暗叫苦,不怕上司骂人,只怕上司来捧你,曾国藩如此捧佛山公会,只怕是今日这事儿不好办。 只是再不好办,也要硬着头皮开口说自己的意思,佛山靠近广州,水陆运输通顺,洋务在广东最是繁盛,无数的内燃机都需要煤矿来提供燃料,机器设备的建造需求,又催生了钢铁业,更别说如今的铁路铁轨都是要用最好的钢铁来铺设,还有广州的轮船、肇庆的火器厂、各地的新兴的建筑业的巨大渴求,给钢铁业和煤炭业的兴起和腾飞营造了极好的条件,曾国荃虽然不太懂经济之事,但是他手下有不少是新式学堂和留洋回来极为懂行的经济人才,一番谏言,两广总督府牵头,设立了佛山公会这个事物,两广政府出资三十万两白银,作为入股之资,将实际上的两广煤铁行业联合公司的股份一下子收进了百分之六十五,三十万两白银当然是不够的,但是相应的土地、政策、税收方面的便利,是无法估算的,这也是梅会长等人雀跃和总督府合作的原因之一。 再者,曾国荃虽然粗鲁,但也知道外行不指导内行的道理,一应日常建设经营不管,官督商办,只派出审计厅的人进行查账监督,他更是不顾及地方督抚不得轻易去他省的规则,亲自前往福州马尾港,逼沈葆桢签下三年七十万吨钢铁的购买合同,把省内所有煤山铁矿山都交给佛山公会进行管理和经营,广州到南宁的铁路,只能从佛山公会如此佛山公会更是吃了膨胀剂一般,几年之间就成了海内顶尖的煤铁公司,开滦的煤矿,马鞍山的铁矿,这是北边的两个大拿,南边就是属于佛山公会和汉阳铁厂了,这些地方只有煤或者铁,像佛山公会这样煤铁一起配合组合做生意的,不多,所以两广,福建、云贵四川之地,尽数都是佛山的煤铁给占领了市场。 这样的巨商,这样多的股份,每年收进来的银子,虽然曾国荃自己拿不到,尽数都收归中央户部,但是到底也是有折扣留下来的,这些银子,一部分办学,一部分拿来吏改官,另外一部分拿来改土归流顺便办团练,几年下来,不仅这广东一省兴旺发达,就连素来是穷困之地的广西也靠着这些银子热闹了起来,这就是曾国荃在两广最得意的政绩,中枢嘉奖无数,旧年更是加封了大学士,传言就是如今非军功不得封爵,不然按照西圣的意思,曾国荃早就从一等侯进三等公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添头,升平署对报纸之事管的很严,地方上一律不得办报,只是两广才得曾国荃上折请求,得了一个报纸的编号下来,今天在市面上的号外就是《两广商报》新出炉的报纸。 所以这曾国荃也是佛山公会的名誉会长,梅会长想了想,斟酌着话语说道,“老大人垂青,所以才有佛山公会这样的声势,这自然是没话说的,只要是生意一直这么好下去,咱们都是方便,只是这如今,煤铁的生意实在是难为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找总督大人解救了。” p:明天加更。   ☆、五十、得失之间(一) “这话倒是说的奇怪了,”曾国荃惊讶的说道,他对着边上当陪客的垂垂老矣似乎马上就要死掉的张师爷笑道,“他们这几个两广的财神爷,说起来,家里的吃穿用度只怕都比得上红楼梦里头的贾府了,怎么今个倒是奇怪,说是生意难做,要来找我这个门外汉帮忙了?我可是有自知之明,这经济之道是半点不通的,不然我老早去佛山公会赚银子去了。” 张师爷低着头不说话,不搭理曾国荃,也不说话来打圆场,曾国荃摸了摸鼻子,尴尬的朝着梅会长等人干笑:“这是先兄庄献郡王给本座留下来的师爷,年纪有些大了,素日里爱打瞌睡,别的不碍事,各位不要嫌弃才好。” “不敢不敢,”梅会长摆手说道,“今个小的絮叨,把这缘由说给督台大人听一听,咱们这佛山公会的煤铁行业,之所以能够兴旺发达,靠着两广本地的出息,是不够的,要知道两广本地,这铁矿和煤矿有一些,但都不算上佳,更别说都在深山沟沟里,运出来这成本可实在够贵,大人是知道的,佛山公会的煤矿和铁矿,可都是从越南运出来的。” 红河的下游和两岸有着丰富的铁矿和煤矿,红河水泛着红褐色就是明确的表明这是有铁矿的标志,红河平原上露天的煤矿更是比比皆是,沿着红河水一路顺流而下,再运过琼州海峡,顺风顺水,不过两日就可以到达佛山,交通便利,挖掘方便,更加上越南地方收费低廉,这就造就了佛山公会的庞大,但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被北越煤铁矿喂饱的佛山煤铁联合公司根本无法接受马鞍山运来的高价铁矿石和开滦运来的煤矿石,虽然在江西的萍乡也发现了不错的煤矿,但是远水解不了近火,这一年巨额的吞吐量,不是一个新开的矿藏可以用来够消化的。 “法国人没有到升龙府之前,这生意是好做的,云贵运出来的矿石,经过红河这么顺流而下,反而比从陆路上运过来要便宜快捷,刘永福盘踞在保胜城,做事倒也公道,抽税之余,不会乱来,云贵的矿石也运来的极为方便,但是法人一来,不仅阻断了红河的航道,更是把越南上头的矿山尽数收了归法国的商行所有,这倒也罢了,横竖这北越的矿山都是露天也不需购买什么机器,他们把价格抬高了,再对越南运出来的铁煤矿加了之前十倍的税,大家伙勒紧裤腰带倒也能过活,只是这如此,”梅会长朝着穿着马甲的年轻人一伸手,年轻人连忙把今日的《两广商报》献上,“他们倒还不满足,贪心不足蛇吞象,又逼着越南国王签了这样的条约——越南一切矿产由法国商行经手经营。这这,这实在是太可恶了,越南方面已经传来了消息,说北越一切矿山都要由西贡的法国工厂进行加工售卖,中国人若是要买,可以,只是价格怕是较之法国人自己购买要贵上十倍有余,大人是知道的,佛山公会的生意为何如今能够做大,除了督台大人的鼎力支持之外,咱们的钢铁,和煤炭,都是比洋人们便宜的,这之所以便宜就是靠着越南的矿山近,这矿山大都都是自己挖的,如此才能够不仅应付这南方几省之用,更是能够卖到外国去,卖给新加坡兰芳或者吕宋等地。可若是北越的矿山被法人占去,他们如今可不是要赚我们的钱,更是要断我们的根本了,”梅会长站了起来,朝着曾国荃跪下,身后的人也连忙跪下,把那个报纸举过头顶,“请大人看在佛山公会上下十几万人衣食住行的份上,解救一二,小的们感激不尽。” “请大人搭救。”几个人也连忙拜服,说道。 曾国荃接过了那份报纸,假模假式的看了起来,这个报纸还是他一手办的,上头有什么内容他会不知道?只是这样应付的看一看,摇摇头叹气,然后又请梅会长等人起来,“这是做什么?别动不动就跪下来,你们几个都是省内有数的富商了,身上又捐了官儿,身份都是极高了,怎么老是跪,叫人看不起!” “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梅会长身后第一个白面胖子连忙说道,“我们这些人心里是明镜儿似的,没有大人的一力主持,我们几个绝没有今日,佛山公会也不会有如此这样泼天的富贵,知道轻重,才会懂得尊卑,故此我们也不去找别人,宁敲金钟一下,不捶烂鼓三千,这成败都由萧何,在这样国与国之间的大政之上,我们这些商人实在是无计可施,所以只能来求老大人解救吾等了。” “本座也不过是天南一总督而已,如何能够干涉朝中之国策啊?你们啊把我想的太了不起了,”曾国荃摇摇头,“若是这左近那个省份的人不开眼,我径直上折子弹劾就是,绝不能委屈了你们,可是这和法国之事,岂是我的这小小的总督能够决定的?你们也太高看我了。” “法子不是没有,”梅会长犹豫的说道,他抬起头看了曾国荃一眼,“只是怕老大人不肯帮忙。” “这话说的,”曾国荃不悦的冷哼道,“我曾老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可是被学堂里头那些学生讽刺说成是佛山公会圈养的一条猎犬了,你们到现在,”他把手里的报纸啪的一声丢在长条案上,发出了闷声,几个商人又连忙俯下了身子,“还拿这样的话来激我不成?什么招数,你说来就是,我若是能办,自然会帮着你们办,佛山公会好,我也才会好嘛,起来回话。” “小的们不敢,”梅会长站了起来,“小的几个原本也是不敢有所奢求的,这毕竟不仅关系到越南这个藩属国,更是干系到了法国人,法国人如何骄横小的们都是瞧在眼里的,若是在以前,我们是必然不敢的。”   ☆、五十、得失之间(二) 他依旧落座,继续说道,“只是我们听说这朝中下了旨意,命两广云贵各省团练入北越维持秩序,防止越南百姓因战乱逃入中国,故此,我们私心想着,大人若是把两广的团练派到越南去,把这红河北岸的几个矿山能够控制起来,想必就能够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你的法子好,”曾国荃伸出手指点了点,赞许的说道,“这脑子真是灵光,难怪把这公会办的如此兴旺,这样的话,一来呢能应付上头的旨意,二来又能帮衬了佛山公会,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甚好甚好,啊,那就按照你的法子办。” 梅会长见到曾国荃答应的如此爽快,心里十分欢悦,但是他似乎听到了曾国荃有“应付旨意”一句话,心里打了个突,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冒犯,连忙追问:“不知道老大人,预备发多少团练去越南。” “两广团练呢原本就不多,加上要分驻各地,所以抽出来的人不算多,我想着,大约两百人,就差不离儿了吧。”曾国荃把茶杯放了下来,捻须笑眯眯和煦的说道,一脸无害。 才两百人,能顶什么用啊,两百人放在红河边上跳进去,半朵浪花都翻不起来,这点人数也真的就是敷衍朝廷的旨意而已,别说是法国人的四千人援军,就连那个什么北圻总督陈文定手里头的团练都不止这个数,梅会长犹可,后面的人不由得露出了失望之色,几个人面面相觑,梅会长陪着笑道,“小的们虽然不通军务,可这两广的团练被老大人训练出来的精兵就有数千之数,这里凑一点那里凑一点,想必也能抽出几千人来,若是这两百人,只怕是不济事啊。” “不济事也没法子嘛,”许久不说话低着头在打盹的张师爷突然抬起头,用他那口厚重的湘潭话说话了,“朝廷不给银子,两广的银子咱们大人不敢挪用,可这团练出动,都是要银子的!这钱可是两广地方财政掏腰包,如今的银子都是扣着用的,你们说的这么轻松,”张师爷生气的说道,边说他还跺了跺脚,“这两百人的粮草后勤,还不知道要去那里打擂台才拿的来呢?督台大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不济事,什么叫兵马未动,粮草现行啊,你们都是太年轻了,一点都不晓事!” 曾国荃对着佛山公会的人客气,但是这个张师爷一声呵斥,倒是点醒了梦中人,梅会长听明白了,他连忙站了起来,朝着曾国荃说道,“是小的们不懂事,实在是愚蠢之极,督台大人这出兵,佛山公会无以回报,我们都是俗人,只能用银子来表示心意了。”他转过头看了看几个人,坚决的说道,“公会愿意出十万两银子以助两广团练声势,以保全矿山!” 曾国荃笑而不语,张师爷又喝一声,“你这个煤老板啊还真是煤老板,不晓事!什么时候团练是用银子来收买了?那两广团练岂不是成了你们佛山公会的家丁了!如今团练若是入越南,也不是为了你们的什么矿山!庸俗,我们是为了藩属之国不受洋人欺凌!我老人家倚老卖老说一句话,就这样定下来:为了彰显中国仁义,两广忠义,佛山公会捐赠四十万两白银,救助越南平民!总督府派五千人去越南,再怎么说,红河北边绝不能给法国人占去!” 这个价码实在是略微有些高了,但是有五千人出马,人数上对法国人就有了钳制的作用,张师爷为人老练,更是把范围给圈定了,四十万买红河北岸矿山的太平!这样算起来倒也不亏,梅会长有些犹疑,“若是如此,倒也不错,只是海防港有法人舰队......” “广东水师船只定期巡防钦州港。”张师爷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低头不说话了。梅会长刷的站了起来,下了决心,朝着曾国荃拱手,“公会把此事应下了!大人,我们这就回去凑银子,请大人救越南百姓于水火。” 果然上道,曾国荃满意的点点头,端起了茶送客,笑眯眯的说道,“越南近在比邻,两广不关心着,谁关心呢?梅会长你们仁义,想必越南上下会感激万分的。” 梅会长一行人走出了总督府,几个人也不分别坐车,一起上了梅会长的马车,几个人有些人露出肉疼之色,有的人却有雀跃的表情,“梅老板,您看看这事儿靠谱吗?” “咱们这位总督大人,素来是雷厉风行说话算话的,绝不会不靠谱,”梅会长这时候脸上露出极肉疼,又释然的表情,“收了银子,就不怕他不干事,如今倒是好,好像这佛山公会的产业官府没份一般,他也不在乎亏还是赚。” “也不必如此,”脸上露出雀跃表情的白脸胖子半是安慰自己,半是兴奋不已,“这四十万两花的值!只要是北越的矿山在咱们手里,什么银子不多会就能赚回来,几位老板想想看,现在法国人在闹腾,北圻刚好没人管着,这矿山只怕是咱们都不用再交给越南人税银了,这又省了钱下来了,现在想想只是怕总督大人兵不够,若是够的话,咱们花一百万两银子,把越南所有的矿山都占了来,到时候法国人在西贡的工厂没有了原材料,要高价朝着咱们买,这个攻守易位,法国人的铁厂凭什么和咱们斗?咱们呢就付一次钱,日后就永远赚银子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这倒是实话,这样算起来,别的也有说头,“只要北越的矿山还是总督大人的团练管着,法国人的工厂就别想拿到矿石,就算来因为战事无法开采,他们的便宜也占不去,他们的价格下不来,我们就不怵他。” 梅会长点点头,“说起来,总督大人倒也做事磊落,说了不插手公会的事儿就不插手,若是他直接问咱们把公会的银子抽出去,咱们虽然不至于说不给,但是这个规矩说到底就破了。”   ☆、五十、得失之间(三) 这个规矩是官督商办,官府入股企业只是负责监督审计还有就是提供政策优惠,当然,这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地方保护主义色彩,这是诸侯必须要做的事情,在后世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讲究的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除了这些事儿之外,具体的经营业务绝不插手,避免外行指导内行,这是两广的佛山公会能够特别成功的一个制度因素,躺着收钱就好,干嘛去指手画脚?曾国荃这种一定程度上的无为而治倒也有些作用。 马车里面放着冰块,几个人挤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十分闷热,主要是解决了这样的大难事,几个人心情甚好,些许的闷热也不在意了,“总督大人不把佛山公会当做是钱袋子随意拿钱,这是对咱们的尊重,”梅会长感激的说道,“若是他直接要朝着公会拿银子,只怕是这人心立刻就散了,众人都会觉得这个劳什子的公会只不过是给官老爷们预备着花钱的票号罢了,如今是好,总督大人没坏规矩,说到底也是帮了我们大忙。” “会长这个银子是要咱们几个摊牌着?总不能动用公中的银子吧?” “动用公中的银子,你不怕审计厅的提调官抓了你去见按察使吗?”梅会长笑骂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出钱凑起来,不能影响了公会的经营,好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若是谁哭穷,红河北岸的矿山以后就没他的份,不过才四十万两银子,”他骄傲的抬起了头颅,“我们这些人那不成出不起吗?” 大约或许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次的买团练守卫矿山的事情会成为一个破天荒的壮举,更是会成为一种模式,政府出兵,资本家出钱,将一切阻碍大清国经济发展的人和事一扫而空,从**上予以灭绝,某种角度来说,军队对外战争的时候成为了资本家的打手,没有错。 总督府之中的曾国荃满意的点点头,他对着昏昏欲睡的张师爷笑道,“还是师爷厉害,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三两句话就把这四十万银子都赚来了。” “东翁,这四十万两的银子可不够啊,”张师爷慢悠悠的大声说道,他的耳朵聋,听力不好的人说话声特别的大,“您这五千人去了北圻,四十万两银子几天就没有了,您的眼界还是不够高啊。”看到了这么四十万两银子就满足了,眼力见可真低....... “省着用,能用一会了,我都帮着越南人去抵抗法国人的,他们总不能让两广的子弟兵们自己带干粮吧?有了粮草,这银子就能够省出来了。”曾国荃笑眯眯的说道,“我也不贪心,这银子够我在北圻折腾了的。” “朝中的旨意,可是要各省团练去越南驻防,防止情况恶化,没有让大人动手的意思,这层意思,您可要领会的清楚啊。”张师爷颤颤巍巍的说道。 “这旨意我就听的迷糊了,张师爷不如帮着我参详参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东翁您还不知道?无非是东风西风罢了!朝中有不同的意思,所以这对外啊,就摇摆不定,又有人要议和,又有人要开战,”张师爷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说道,“大人您可要选好地方啊,别逆风而行。” “张师爷你的建议呢?” “东翁你不是早就定了嘛,还假模假式的来问我,”张师爷鄙夷的说道,“你细想想,你自己个要怎么办,这就是知道了,这朝中站队,的确是需要技巧的,只是,这凡事当差干事,总是先顺着自己的心意了,再谈跟着谁干,是不是这个理儿?若是有一个一直拘着你的上司,只怕是当差也不爽利,这是一点,还有一点,您可千万别忘了,本朝上下尊卑最是严格,昔日西圣爷可是靠着一块同道堂玉玺就干净利落的把顾命八大臣拿下去了,她那时候几岁,如今几岁?垂帘多少年了?什刹海那位凭什么和她扳手腕,这样看着,站在那里您还不知道吗?老是拿这些来考验我,无聊透顶。要我说,您还是先紧着关心这两广的团练派什么出去吧,若是在越南丢了面子,那可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郭嵩焘从总理衙门出来,才听到了左宗棠要回湖南的消息,一听之下大惊,连忙去了左宗棠的赐邸,这里头已经是冷冷清清的,虽然左宗棠一向是冷言冷语,少和人交际的,但门前冷落成这副模样,实在是过了些,说实话,郭嵩焘虽然和左宗棠是亲家,可这感情也未见多少和睦,只是两人都受太后信任,又同为湘人,这才走的颇近。 他一来要问勤政殿的变故,此外也有别的事情要和左宗棠商议,径直到了左宗棠的书房,只见他一封封的查着书信,态度悠闲,未曾有贬黜出京的失意之感,见到了郭嵩焘进来,只是微微点头,“坐,倒茶。”也就不再理会郭嵩焘,直到把一捆书信收拾妥当这才抬起头,不过左宗棠惊讶的瞧见了郭嵩焘的脸色铁青,满脸都是冷汗珠子,一脸惊恐,不由得奇怪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无非是回家扫墓祭祖,过几日也就回京了,何须如此震惊失落?” “是啊,你只是回家祭祖,我根本无需担心,”郭嵩焘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失魂落魄的说道,“我想说的是鄂格,朴存公,你以为真的是法国人杀的鄂格吗?” 左宗棠不动声色,“真实情况是否是法国人杀的,是越南人,还是中国人,还是其他洋人,都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朝廷认定了是法国人为了进攻顺化,扫清了鄂格这个绊脚石,所以动手刺杀了鄂格。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事实。” “鄂格是您选的,西圣下旨派出去的,他是什么人物,大家都清楚,论起外交手段,只怕是连总理衙门里头的苏拉衙役都比不过,为什么把这样一个迂腐的人派到了越南,我先前不明白,如今我明白了,这就是让他去送死啊!”   ☆、五十、得失之间(四) 郭嵩焘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朴存公,你是知道这内里的,你说说看,鄂格被刺杀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这根本无关紧要,筠仙,我一早就和你说过,不能指望鄂格在越南有什么进展,越南的事儿成不成,关键还是要看中枢的意思,鄂格在越南露了这么大的脸,自然也要承担那么大的风险,法国人敢进攻顺化城,这必然就有了对付鄂格的法子,如今不管是谁干的,刚好可以按在法国人的身上,你是知道的,法国人敢暗杀外交使节,这是外交行为之中的大忌讳,他们一时间失了锐气,我们就可以好好操作外交事务,许多事情上我们就有了发言权和决定权,中法之间的事儿,筠仙你是最清楚的,除了苏伊士和越南,还有另外许多的要事需谈,如今你还在纠结这些东西做什么?还不准备着干正经事儿吗?” 中法除了左宗棠说的这两样事情之外,大规模的引进法国优秀的自然科学学术精英和购买学习大量的机械制造技术,两国货物贸易的关税谈判之外,南洋船政方面甚至已经在和法国人商谈打包购买位于马赛的一艘造船厂,这个造船厂购买回来,可以直接上马建造一千吨至三千吨持水量的商用轮船和邮船,这和军事上的水师建设似乎是没关系,倒是相关的技术是相通的。这也十分关键,法国人现在不是不愿意卖,而是要待价而沽,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博采众家之长,才是正确的学习科技的方式,左宗棠对着郭嵩焘的质问十分不满,他认为,郭嵩焘现在更需要做的,就是趁着法国人理亏说话不响亮的机会把这些事都敲定了才是最要紧的事。 “可朴存公,我知道这个消息,反而没有像庆海那样愤怒,我这心里存着疑云啊,鄂格怎么会死的这样巧,似乎是一拳捅到了法国人的腰眼,让他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有这团练入越,鄂格之死是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筠仙,慎言,朝中的事情,不是你瞎猜就猜得到的,有句话叫不进军机,不明事理,没有纵览全局,许多事情是看不透的,你也不会明白,许多人和事情是可以拿来牺牲,如果现在丢了越南可以换来万世太平,那么就算是背负上骂名,我也愿意做。”左宗棠摇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他把另外一捆书信放进了红木箱子里,准备南下带回家,“无非是觉得鄂格白死,怕有一天也和他一般,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死去,是不是?” 郭嵩焘默然不语,但是显然已经认同了左宗棠的话,“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为臣者,若是还有一点作用,也不至于被君上弃之如敝履,你在总理衙门上兢兢业业,主持外交之事,谁丢了,都不至于丢了你。” “我只是担心您罢了,”郭嵩焘摇摇头,“按照你的腔调,你如今已经是敝履了。” “哦?你也这么觉得?”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他拍了拍手,坐在了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所以我说你眼界不够,”他毫不客气的对着郭嵩焘说道,“你且想想,为什么派鄂格去越南,为什么鄂格死在了顺化,为什么恰好法人来袭,越南国王又驾崩了,唐景崧原本云贵总督帐下效力,为什么去了黑旗军中,为什么这个苏伊士运河的股份悬而未决,一直吊在这里?我怎么这时候又南下了?你若是把这些都想通了就能成才,什么时候想通,你也什么时候可以入军机处当差了。” “我倒是不指望进军机处,只要这能够好好当差就是了。”郭嵩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别的不奢求。”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接下去这有两地漩涡,深不可测要吃人,一处不用说,自然是越南和两广,另外一处就是京中,两相争执,必然有胜负,你若是一个不注意,站错了队伍,小心十年内翻不了身。” “朴存公你意下如何?准备站在那边?” “这还要说吗?”左宗棠捻须微笑,“我去南边的缘故,第一个,朝中不需要我多事,另外我也安排好人手了,第二,这两地漩涡,我心里实在是痒痒,那么总要对付一个来试试看,不然呆在京中,阿也,我是闷都要闷死了。”他态度潇洒,丝毫未见有贬黜出京的窘迫和凄凉之感,“有人以为我失意,只怕他们会错了意,到最后,失意的只怕是看笑话的他们!” 太后用过了晚膳,开始散步,她的习惯用了膳食就要散步的,若是外头天气热,那么就在殿内转悠几圈,今个天气好,三四点的时候下了一场大暴雨,恰好把暑热都尽数浇灭,过了八月十五,天气原本就有些转凉了,残月已经挂在了东边的天空上,微风习习,十分宜人,刚好可以遛弯太后带着几个太监后宫女一同走到了坦坦荡荡,这里头视线开阔,殿阁爽朗,慈禧太后是很喜欢来此地的,加之这里有极多的金鱼,太后这些年喜欢上赏玩珍惜的鱼种,上有所爱,下必从焉,各地纷纷进贡了不少奇鱼,今天几处汉白玉雕栏围住的鱼池,里面看到是黑龙江将军进宫的生活在黑龙江里的竹鱼,通体翠绿,体态修长,衬着白沙泥的水底,分外好看,慈禧太后洒了几颗鱼食进去,随口问着李莲英,“这些日子,六爷在忙什么呢?” “就是办着军机处的差事,然后就是在宅子里头见人,朝中大臣,地方的官员,八旗的宗室,都没个准数,不过他在府里头是空不了。” 几条竹鱼为了争夺水面上漂浮着的鱼食,飞跃跳出了水面,噼里啪啦的,慈禧太后笑着点点头,“他是一如既往的忙啊,说到底,我倒是比他空闲多了。” 李莲英看了一眼慈禧太后的表情,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嘴角却是朝着下面耷拉着,可见心情未见多少好。   ☆、五十一、南北水火(一) “不过他在那个位置,原本也就是忙,再者内阁首辅的位置,到哪朝哪代都是位高权重,人人追捧的对象,六爷自然也不例外。”慈禧太后看着那些为了抢食不断飞出水面的竹鱼发呆,“小李子,你说六爷这个人怎么样?” “奴才怎么敢妄议议政王。”李莲英连忙说道。 “哈哈你不是不敢说,只是不愿意说罢了,你在我面前,应该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说道。 “奴才也只能是把收集起来的信息呈给西圣爷,别的下判断的话儿,奴才不敢扰了太后的定断。”李莲英很懂得自己的本分,许多话并不是面前这位执掌中国二十多年的女人没有下决断的,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对某事下了决断,只不过希望别人的口中说出她也希望听到的话语和观点,对于李莲英来说,无需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只需要把慈禧太后希望看到的消息提供出来就行,其余的根本无需自己多嘴。 他很清楚安德海的前车之鉴,这个前车之鉴就是不能和外朝牵扯过甚的同时,当差存了私心,当然这种私心不一定是不好的事情,但是有了私心,当差办事就容易出现偏差,许多时候不会影响到宫内的利益,但是只要影响到一次,关键的时候影响到一次,那么对于自己的位置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执掌宣礼处,已经是中外侧目,若是还处处留情,或者是结交外臣,或者是踩或者捧某人,都有可能引发相关的矛盾和纷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老实当差就是,不必多嘴。 “前些倒也不觉得他如此顽固,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约是年纪大了,凡事一味求稳,心肠倒是软了许多,”慈禧太后也不指望李莲英会解答什么,只是自己喃喃自语,“哎,”她这些年,这么多事情,特别是最近的越南之事和八旗改革,终于明白,其实这条路,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走。 她所想的,所追求的,说出来,大约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一介女流,居然会有这样远大的理想和目标,不仅仅是垂帘治国,这仅仅是一个手段,一个开始,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和诸国争雄于寰宇,使中华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恭亲王他是不会明白这个追求的。 当然不能说恭亲王不是干臣,他是晚清之中难得开眼看世界的人物,办洋务的头号功臣,但是他如今的观点,当然不能说错,颇有后世韬光养晦的味道,永不称霸,永不出头,耐心闭门修炼内功,从稳健的角度来说似乎是没错的。 只是如今的形势,和后世之中又有不同,后世的主线是发展和和平,这当然是个幌子,而实际的内涵就是大国们的力量达到了一个平衡,列强对于中国,也绝不会用正面战争的行事来肢解中国,说句大俗话就是,后来的美国已经穿上了道德的外套,假惺惺之余倒也不用担心他们撕破脸皮来对中国宣战。 而这个时代,乃是大争之世! 若是存了半分忍让的心思在,那么就存在着亡国灭种的危险,不要以为列强们在辛丑之后还保留着中国的完整来证明列强没有瓜分中国的野心,那是因为彼此牵绊太多,互相之间存在着争斗,所以才让中国苟延残喘一直维持着形式上的完整,饶是如此,但外蒙古、外兴安岭,西海之地尽数失去,周围的属国也一概剥夺殆尽,原本这本土就犹如海棠花,最后变成了一只雄鸡。 如今的洋人们不识礼仪,利益为先,打败中国如果能够攫取到远远超过和中国人做生意赚到的的利益,那么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发动战争,丛林法则是红果果的,但是在这个时代是最正确的。 不能让,不能退,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现在的中国,当然远比同时期的变化更大,银子更多,看上去富得更是流油,洋人们自然更为红眼。而自己所求者甚大,那么矛盾自然更多,人心更加纷杂。如此以来,形式反而比以前更为混乱不堪,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六爷他看的不够远,他就看到了军机处的值房,再远一点,就看不到了,”慈禧太后淡然说道,“我看的比他远。”她干净利落的终结了这个话题,把所有的鱼食尽数撒进了鱼池,竹鱼们跳跃起舞,在水面上划出碧色的身影,“叫高心夔。” 高心夔知道太后要召见自己,已经在勤政殿等候许久了,得了传召,迅速到了坦坦荡荡的素心堂,这是帝后驾御此处游玩歇息的地方,素心堂前有个青云模样的太湖玲珑石,弯弯曲曲的朝着天空飘去,这个太湖石中空甚多,也不知道什么年间长了一株凌霄花从石洞之中旁逸斜出,橘黄色灯笼一般的凌霄花布满了整个太湖石,故此取名,“玉云”,,慈禧太后就仰着头端详着这太湖石,等到高心夔到了,转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恭亲王不愿意你在军机处杵着,你怎么个意思?” “微臣还是管着升平署来的自由,”高心夔说道,“军机处那里寸步难行,虽然当着领班军机章京,但是到底还是不能够帮衬到太后,微臣无能。” 领班军机章京大约是日后的国办秘书长的位置,位置虽然不高,但是权柄极重,一应的政令下达上传都有要经过他之手,慈禧太后让高心夔在这里,表明了她的态度,就是高心夔日后是要大用的,昔日的朱学谦和曹毓瑛都是从这个位置上来的,但是如今恭亲王不满,自然也容不下高心夔继续在军机处,这样繁杂的位置,不出差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有关于八旗改革方案泄露的事情,高心夔受了好些的弹劾折子,认为原因就是在于其“当差不谨,泄露禁中语,致使生变。”   ☆、五十一、南北水火(二) 其实军机处就是一处到处透风的破房子,什么消息,只要中枢有了决定,御前定了旨意,不到半日,四九城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了消息,这个八旗的商议方案其实未有什么大出格的东西,而是因为造成这次风波的,是市面上的那些谣言。 但是必须有人为此事负责,掌管文书之事的高心夔是最好的人选,虽然王恺运的通政司也可以为此事负责,不过恭亲王已经下定决心要剪除在军机处内掺杂的声音,左宗棠是第一个,第二个就轮到了高心夔。 “已经帮了很大的忙的,你不是一直在帮着我吗?”慈禧太后拍了拍那块太湖石,笑道:“凡事都有挫折,退一步海阔天空。” “微臣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委屈,”高心夔淡然说道,“只是觉得议政王秉政多年,虽有大功,可如今已经是不合时宜了,西圣你施政有掣肘。” “为人做事,治国理政,从来都有掣肘,若是一个人肆无忌惮无人可制,那么成为桀纣之辈,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了。”慈禧太后淡然一笑,“议政王这自然有他的好处。” 高心夔正欲再说,慈禧太后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说话,“这事儿不必提了,关键的是接下去你要去哪里,这京中,没多少意思,雄心壮志每天陷在勾心斗角里面,会消磨完的的,要想建功立业,还是得去,伯足你想要去那里啊?这里头不是勤政殿,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有事直说,想去那里也直说就是。” “听太后的安排就是,”高心夔心里一动,面上却露出了因为慈禧太后不欲听自己的话而有所沮丧的表情,“微臣不敢有所置喙。” “那我说了,可就没有改换的余地咯,”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她朝着身后的李莲英招了招手,太监送上了擦手的用绿豆面和杭白菊熏过的热毛巾,清凉温和解毒明目,“那个张幼樵急头巴脑的要赶到南边去,这个人不知道才干如何,眼界倒是不错,知道南边是建功立业大有作为的地方,伯足你也去南边的了,去广东,怎么样?” 高心夔身子一震,“广东吗?” “怎么?”慈禧太后把擦手过的毛巾丢在了红漆描金盘上,“广东乃是洋务重镇,别的人我不放心,想来想去,这个藩台,总只是你才担得起的。”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厚赏,广东、浙江、上海、天津这些地方的布政使,比内陆的总督巡抚还要金贵,盖因东南沿海,乃是洋务重镇,商贸昌盛,洋务发达,藩台主管民政和经济,一举一动都能在本省之内掀起滔天巨浪,比如这曾国荃的佛山公会,一举就奠定了广东重工业的领先地位,福建的造船业,两江的军械厂,杭州的茶叶商会,上海的蚕丝商会,天津和金陵的轮船招商局,这都是地方官员一个个竖起来的政绩,多年下来,沿海各地全面开花,虽然这诸侯经济未免有各自为政的弊端,但是总体来说,在广东主政,若是怠政,一味高乐不去约束商人亦能政绩显赫,考核为上等,若是想要干事出政绩,好风凭借力,更是轻轻松松。 “我要你去广东,这当差办事自然是没话说,此外,我相信你也明白,咱们可是讨论过了,南边是好地方啊,一窝蜂的人都要去南边,两广会有动荡,兵家的事儿,有曾老九,倒也无妨,这地方市面上的事儿,还是要你去主持才好。接下去若是不能发个几百万的财,这一应的东西可就打不开局面咯。” “是,”显然接下去要做什么事情,高心夔老早已经知道了,点点头应下,“微臣遵旨。” “这去了广东么,自然还有办别的事情,”慈禧太后说道,“我要你去广东找一个人。” 高心夔的心砰砰砰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西圣您的意思是?” “那个人你知道的,”慈禧太后离开了素心堂,转过头瞥了一眼高心夔,“我要你把他找出来!” “这架势看来的很明显啊,”宝鋆把慈禧太后下的圣旨放在了一边,摇着头对恭亲王说道,“太后是铁了心要在南边和法国人为难了,不然不会把高伯足派出去,还派到广东去。” 广东的藩司宝鋆原本已经许诺给了旁人,这样被慈禧太后一插手,什么劲儿都使不上了,他郁闷的说道,“高伯足,曾国荃,唐景崧,还有云贵的岑春煊,福建的张佩伦,一个个的,这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王爷,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才懒得理会,”恭亲王冷哼一声,翻开了手里头的折子,“秋坪说的好,让总理衙门去办就是,我瞎操什么心?曾国荃已经派兵出国境了?” “还没有,”景廉翻了翻奏报,“两广团练已经在龙州集结,云贵的团练在马白关,这两个地方离着越南颇近,过些日子等到入了秋,雨季结束的时候,想必就能出动了。” “这个曾国荃,到底是不要脸皮,”宝鋆拍拍肚子,“居然伸手问煤铁行业的巨贾们要钱,什么总督侯爵的体统都不要了,我早就下令两广今年的厘金和关税要尽数解到户部来,不得放在地方,防的就是曾老九犯浑,把税收银子截下来挪作军用,任谁都不会在这样的琐事上和一个愣子对抗,太后也必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曾国荃。如今倒是好,防的到东边,防不住西边,一下子又被他变戏法一样,变了这么四十万银子出来,大家伙听听,‘两广士绅惊闻越南之惨剧,纷纷踊跃捐献,几日之间,士农工商等均慷慨解囊,凑成团练费用六十五万,足以够两广团练数月之用,实乃是中华仁义布泽于天下,民间富庶,拳拳为国之心可表。’听听?”宝鋆羡慕嫉妒的挥了挥曾国荃的折子,“两广有钱,这都炫耀到中枢来了!”   ☆、五十一、南北水火(三) “这些银子花不了多久,”恭亲王摇摇头,“广东是有钱,广西可就穷多了,曾老九愿意当出头鸟,想必这云贵四川的团练也要他一概应付去,不然如何撑得起他这疆臣之首的气派?只怕是到了越南没多久,就要弹尽粮绝,灰溜溜的回来了。” 恭亲王明明有些不悦,但是宝鋆不开眼,连忙接话说道,“那个北圻的总督陈文定十分硬气,居然对越王要求北圻军民即刻退出北圻,不得和法人为敌的招数拒不履行,径直在北圻跟着黑旗军一起和法军抗击,理藩院传来消息,说是陈文定已经许诺,中国团练的粮草,均由越南地方支应,有多少米就进献多少,决不让中国天兵饿肚子。” 恭亲王无语的合上了眼,闭上了嘴,过了许久,“曾国荃凑了五千人马出来,云南有多少人?四川呢?” “云南大约有两千五百人,四川是两千人,这一共是万余人,比法国人在北圻的士兵人数多多了,”宝鋆是不待见兴兵,这是建立在问他要钱的时候,如果不花钱,又可以扬我国威,岂不是乐事一件?他兴奋的说道,“这样的话,越南就可以保全了。” “如今就算把这越南国体保全了,还有什么用!”祥福茶馆里面,一个精壮的男子不屑的放下报纸,对着边上和自己一样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说道,这灰色的制服和国人的长袍马褂区别甚大,国人穿衣素来讲究宽袍大袖,风度翩翩,但是这灰色制服十分贴身,腰身收的贴身,有一个皮带扎腰,越发把男子的蜂腰猿臂都凸显了,他的胸口挂着几个星星,还有一个海马造型的勋章,料子厚实又轻便,可见是极好的棉布料子做的,八仙桌上放着一顶帽子,和四九城喜欢戴的*帽不同,这个帽子做成了圆柱形的帽身,前面有一个鸭舌模样的帽檐,也是和制服一样的灰色,“那个废物一样的越南国王,”精壮的男子一脸的担忧顾虑,“都已经当了软骨头,在顺化和法国人签了卖国的条约了,这到底叫刘总兵他们寒心啊。还屡次发出金牌要北圻的官员尽数退去,将国土让给法人,这臣不是卖国之臣,君倒是卖国之君了!” 四五个穿着制服的团团围成了一桌,神色彪悍,显然是军旅中人,他们几个聚集这一桌,别的茶客倒是不敢来饶舌搭讪,就几个人谈话,只不过边上的人听到了他们说话,不免要竖起耳朵来听着,一个老成些的人哈哈一笑,“小刘,我们难得休沐出大营,不图松快松快也就罢了,陪着你来这里喝什么鸟茶,你倒是好,还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污我们的耳朵!这和咱们什么相干?”他虽然叫小刘不要说这些烦心事,可他的话里还是透着一股怨气,“到时候有功劳了,也就是那些地方的团练。嘿嘿,曾九帅接下去可要出大风头了!” “也不知道地方上那些团练顶不顶用,”一个人嗑着瓜子幸灾乐祸的说道,“那些人可没经过多少训练,更别说没摸到讲武堂的大门!” “你这话说的也就偏了,”有个人跳了起来,皱眉辩解道,“十二镇如今可不少人都是团练选出来的,我也是云贵过来的,别的且不说,这在丛林之中作战,只怕是北方的精兵,还不如南边云贵两广的团练来的利落,孙子兵法说为将者要因地制宜嘛,就是这个道理,你瞧着刘永福总兵,”他到底是南方人也向着南方人说话,“黑旗军算的上是连团练都不如的兵勇了,怎么样?只怕纸桥大捷这样的大胜,一般人是打不出来的。” 那个看不起团练的人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好和袍泽红着脸争辩,只是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哥哥们诶,你们离题了啊,我说的是越南的事儿,怎么扯到十二镇和团练的区别了?咱们现如今该关注越南的事儿啊。” “能有什么事儿?又打不起来,”一个人不耐烦的说道,“天天夜夜的这样谈越南的事儿,你们还没腻呢?我刚走进这个茶馆,耳边就是嗡嗡嗡的,越南,顺化,什么黑旗军,乱七八糟全是这些事儿,这个报纸可真是害人不浅,好么大家伙都知道越南的事儿了,我那个在同文馆学法文的堂弟,做个哭着鼻子来找我,说现在都抵制法国人,法文不能学了,日后找不到差事,只怕是要饿死,我真是神烦极了!” “怎么,秋实,”那个小刘亲热的喊着,“你也觉得打不起来?” “大家都说要打打打,我倒是觉得打不起来,德国的老师他在上战略课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双方的军事力量到达一个均衡程度,战争反而不会发生。” “那么团练去了越南,这样算来,中法的军力是对等的了?” “不是对等,是均衡,我们人多没钱,法国人少军械强,说起来,他们在西贡过来,路程倒是不比两广过去远,这么一对比,倒也像是对峙的样子。”小刘点点头,“秋实你说的对,这样,”他的语气里透着十分遗憾的声音,“只怕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打败法国人了,虽然轮不到咱们上,瞧着法国人挨揍也是好事儿啊。哥哥们可是占了便宜,我新进讲武堂,这还没捞到仗打呢。” “不是轮不到咱们上,而是不需要咱们上,”一个带着陕西口音的制服男子仰起头骄傲的说道,“十二镇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单单就北圻那么四千法军,根本轮不到我们去战斗,只要交给地方的团练就可以了。” “是这个理儿,我们要么对付哥萨克的骑兵,要不去北方和俄罗斯对战,区区这越南小地方的事儿,不需要我们插手,咱们就安心读书训练就是,”小刘点头说道,“别的事儿,不用担心。”   ☆、五十一、南北水火(四) “说到底还是羡慕咱们将军大人啊,”一个人艳羡的,说道,“他在长沙,离着越南也近些。” 说到这个大家又是气闷,几个人略微坐一坐,也就拿着帽子戴了起来,出了门去别的地方了。 “嗨,我说如今这大头兵看上去的精气神可实在不错,”一个老者点点头,高兴的说道,几个人出了茶馆,茶馆里头的氛围这才又活络了起来,那个老者显然是见过许多年前那些混账兵的,“比以前那个没用的东西,就看看样子就是强!” “那是,新军里头凭他是谁,都要接受训练的,您老这就不知道了吧?” “嗨,这还真不知,您给说道说道?” “凡是进新军的,不论什么级别,什么顶戴,都要军事训练,这倒是罢了,只是还要读书学习,这就是和以往不一样了。” “读书好啊,这可就是文武双全了!”老者说道,“难怪比以前的好!” “如今把家里淘气的孩子送到新军去,是件流行的事儿了,那些读书读不起来,整日在家里头惹是生非的,进了新军,几年历练下来,好家伙,出来了都是棒小伙,懂礼貌,还学了东西,也没有以前淘气,这倒是不错。” “这是不错,只怕是将来要打仗,在新军里头就难免伤亡了。” “谁说不是呢?让团练们去,朝廷是不舍得这些宝贝疙瘩和法国人放对呢,且不过如今倒是还没有说打仗的地步。” “这些越南人可真不是什么东西,”那个老者捏须摇头,“咱们帮了他们,还把刘大帅派过去打法国人,他们倒是好,自己先软了骨头了。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谁说不是呢?” 顺化城现在的局面稍微安稳了一些,说起来这安稳的局面的得来有些讽刺,算起来,绝不是靠着签订条约之后法国人的仁慈,没有在顺化驻军的缘故,签订《顺化条约》之后,按照远征军总司令孤拔的想法,越南国王和大臣都是这样反复无常,不如把他们都一股脑儿拉上船,送到西贡看管起来,就不怕再有什么幺蛾子可以生了。 可是这又出了五省团练南下入越之事,原来要俘虏之事又被迫暂停了,新继任的越南国王哭哭啼啼准备打包衣物了,没想到,过了几日,驻扎在顺化城的一千法国兵搭着兵船离开,倒是又救了越王上下。 于是又有人有了疑问,和法国人议和,到底有没有作用?法国人到底是要看中国的行动来修改对越南国的态度。 但是如今是亲法派执政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意,法人已经来了,不能再和法国人起冲突,法军虽走,可顺化城之中有了领事,隐约越南太上皇一般,,法国商人更是气焰嚣张,许多人敢怒不敢言,但是潜在的暗流已经汹涌难以抑制了。 越南女性的衣服叫做奥黛,类似于后世紧身的旗袍,只是内里还加了一条长裤,这一日,顺化城依旧下雨,只不过雨势较小,淅淅沥沥,顺化城是阮朝花了大心思营造宣示国力的,但热带闷热潮湿,土木建筑很难存续,如今不过是百多年,顺化城已经是被风雨侵蚀的有些残破了,小巷之中,娉婷的走过来三个穿着黑衣奥黛的女子,被两个侍女模样围在中间的女子带着帽子,看不见面容,但是露出来的下巴细腻白滑如玉,绝不似越南土人黑不溜秋的样子,可见是个美人。 小雨落在了她的肩膀和身上,黑色的绸布奥黛露出了深深浅浅的水渍,她也不理会,抬起来露出了一双秋水明眸,看了看写着“五云商行”四个大字的招牌,再左右瞧了瞧,示意侍女上前敲门。 一个冷漠的男子拉开了一条缝,看着外面的三个女子,“今天不营业,请到别处买东西吧。对不住了。” 中间的女子拿了一个黑木牌出来一晃,那个男子脸色微变,把门打开到仅仅供一个人进出的空间,“既然有这牌子,请进吧。” 三个女人进了商行,她也不摘帽子,只是低声问道,“这里是谁主事?有人说这牌子可以来商行换一件承诺。” “是在下,”李延胜走了出来,看着这女子,“敢问尊驾是哪位?在下似乎未曾记得给尊驾这木牌。” 来的女子解开了帽子,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李延胜见到了此女,连忙拱手“见过学妃娘娘。” “你认得我?”学妃惊讶的说道。 “见过一次,只是学妃娘娘不知罢了,”李延胜倒也不觉得学妃如何尊贵,招手请学妃坐下,“那这木牌必然是首辅大人给您的了,这毫无问题,您要做什么,在下绝不会不遵。” “很好,到底是义士,”学妃赞了一句,“我只有一件事请您帮助,把首辅大人从西贡救出来,让他回顺化城。” 李延胜未见犹豫之色,满口答应了下来,“这原本是难事,但是最近西贡哪里传来了消息,西贡总督怕久拘阮大人,北圻人心不满,已经准备要把阮大人送回到顺化城让其主持大局,原本若是学妃娘娘提出此事,我还需要安排敢死的兄弟们去把阮大人解救出来,既然有这样的消息,我派人花重金贿赂西贡总督前得力的人,阮大人也不笨,只要向法国人承诺,绝不和法人为难,西贡总督会放他回来的,学妃娘娘请放心。” 学妃娇艳的脸上露出了释然却又有些失望的表情,李延胜看懂了她表情里的意思,未免有杀鸡焉用牛刀浪费了这么值得大开口的好机会,“既然只是花钱,那也就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儿,学妃娘娘若是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提出来,”学妃喜形于色,正欲开口,却被李延胜拦住了“只是在商言商,我既是商人,凡事就都要讲收益,学妃娘娘若是要在下做什么,相应的,也要给一点利息不是吗?” 学妃点点头,“这是自然,我的要求您应该很清楚,就是要让我的养子成为越南皇帝!”   ☆、五十一、南北水火(五) 阮朝的夺位之争绝不逊于中国任何一个朝代,嗣德帝皇后的养子育德堂皇子还没来得及登基,就因为养母涉嫌毒死嗣德帝而失去了皇位,这样的废君,当然不可能继承嗣德帝的大统,过了三日就无声无息的被毒死在了居所内,慈裕太后的亲子协和帝即位,他一即位,立刻就软禁了学妃的养子,嗣德帝在时最心爱的幼子养善堂阮福膺祜和另外一个养子正蒙堂阮福膺祺,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严禁他们和外人联系,如今他刚刚登基,要全力应付对法的关系,腾不出手来对付嗣德帝的两个养子,但是可以想象的结局就是,两个人日后会在某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病死。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学妃桃花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煞气,她未见得多疼爱这个养子,但是很显然,现在她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养子,“如今的皇帝得位不正,兄终弟及,日后必然要收拾我们的,这位大人,”她的眼睛还没瞎,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皮肤黝黑,但是说了一口标准的官话,且举动优雅淡定,见到自己这个阮朝的宠妃也未有阿谀之色,必然中国来的人,而且必定是官面上的人,不是官面上的人,绝没有这样大的能量。 “他本来就是太后一力扶持上去的,本人没什么才干,只是一味着盯着宫里头的几个侄子,对着法国人倒是跪着地上起不来,一副奴才样,”学妃沉声说道,“若是我的养子一死,我这辈子也就是完了,与其等着他来杀我,还不如我主动出击,”她站了起来,婷婷拜倒,“请上国大人救下国小妾,妾身感激涕零。” 李延胜站了起来,侧在一边避过了学妃的叩拜,双手虚扶,“学妃娘娘请起,这事儿,在下也说过,在商言商,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昔日鄂格大人单骑退敌兵,更是把性命都丢在了这顺化城,如今各省团练入越,都是为了保全越南国的国统,我天之朝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如今再要出手援助,这花费,我想着学妃娘娘也绝不会说是只会伸手要饭。” 这是要开价了,“我并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一介商人而已,陈文定总督乃是我同年,故此我来越南料理一些事情,若是学妃娘娘开个价,想必这生意还是能做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么算起来,的确是越南亏欠中国甚多,学妃推脱道,“妾身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何敢说这些事儿。” “学妃娘娘如今这样的谈吐,在下岂敢把您看做一介女流呢?只要以后您的养善堂皇子一登基您就是太后了,太后垂帘听政也是寻常之事,这女流自然也能够干出男子所不能干的大事。” 学妃听着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任何一个女流都会羡慕远在中国京师里面呼风唤雨的慈禧太后,难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机会吗?她定了定心神,“敢问大人要什么,只要妾身拿的出来,必然是绝没有不进献给上国的道理,上国是要北圻之地吗?” 李延胜摇摇头,“学妃娘娘把中国看轻了,中国若是要北圻之地,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法国人已经和中枢密谈,只要中国答应把越南并入法国,北圻之地,红河以北,尽数归于中国,我们大可和法国人谈,中法两国一致定下越南归属,学妃娘娘以为,在下还需要来找你吗?” 学妃摇摇头,“是这个理儿,可若是除了领土之外,别的东西,上国哪里会看的入眼呢?” “自然有,”李延胜喝了一口茶,站了起来,洒脱的挥了挥袖子,他走到学妃的面前,盯着学妃那姣好的容颜,学妃有些害羞,脸色发红了,“中国要越南完完全全的忠心。” “越南一直视天之朝为父。”学妃连忙说道,“做儿子的岂能对父不忠心?” “这样的话也是说说罢了,阮朝立国之初,得了法人绝大的助力,所以偏向法人,这也不稀奇,只是这么多年,南圻割让,赔了巨款,天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怎么如今还有人如此偏向法人?再偏向法人,只怕越南国祚不保,哦,不用只怕,如今已经实现了。” 学妃默然不语,外头的局势她如何不知道,只是嗣德帝虽然宠爱自己,但是严禁后宫干政,她不能随意发表意见,“当然,昔日中国也未曾照拂越南,这是实情,昔日也是自顾不暇,内忧外患一起来,未能帮越南出面,致使阮朝龙兴之地沦陷,如今已经腾出手来了,欲帮助阮朝,但为何阮朝还是如此朝三暮四,实在是令人费解。” “大人请勿忧,只要我的孩子能够登记成为越南国王,一定尽数倒向中国,绝不和法人媾和,”学妃信誓旦旦,“请大人看着妾身如何就罢了。” 李延胜深深看了学妃一眼,“如此甚好,有了学妃娘娘这么一句承诺,倒也使得,只是这忠心难以体现,不如就落实到一件事儿上,如何?” “请大人吩咐。” “北圻的事儿,不用学妃娘娘操心,自然有中国的团练和黑旗军在帮忙,过些日子,首辅大人一旦返回顺化城,我借些人给你,或许不用我借,把如今的协和国王拿下,也是轻轻松松的,我要学妃娘娘您做的事儿,就是只要新王登基,就马上废除顺化条约,下诏申明中越藩属之关系。” “可若是如此,妾身等在顺化城还是十分危险的,”学妃倒不觉得这个毁约一事如何严重,嗣德帝在时就曾几次毁约,如今不过是倒向中国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学妃必须要考虑到惹怒法国人的后果,“他们若是再派军舰过来,只怕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这不难,只要到时候去北圻就可,升龙府亦是大城,有各省团练在旁,越南国王上下必然无忧。”   ☆、五十二、山高水长(一) 学妃深深的看了李延胜一眼,“上国欲挟持越南国王吗?” “学妃娘娘又把中国看低了,”李延胜摇头失笑,“首辅大人就从不问这些,他甚至不问,嗣德帝是如何去世的。” 学妃的寒毛炸起,她跌坐在椅子上,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先帝爷,是中国下的手吗?” 李延胜避而不答,“嗣德帝首鼠两端,实在是可笑,他的行为害的鄂格大人为越南捐躯,故此自然要付出代价,不然,学妃娘娘没有动手,先王后敢如此行事吗?” “好厉害的手段,”学妃惊恐的说道,她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李延胜温和的声音这个时候听得分外渗人,“任何和中国对抗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学妃娘娘您最好明白这一点,在越南,在中国之侧,中国人之外,决轮不到别人决定越南的命运。” “妾身明白了,越南之事了结,妾身会让国王亲自来中国谢恩,以表忠心。” “如此甚好,”李延胜满意的点点头,起码在表面上收服了这个似乎野心勃勃的女人,“学妃娘娘请回宫吧,宫里头有人会帮衬着娘娘的,等到首辅大人归来,想必如今的国王就可以换人了,在下倒是要提前恭喜太后娘娘了呢。” 九月初八,重阳节临近,慈禧太后在山高水长请了各国使节饮宴,这里是圆明园之中最大的平地,远处连绵青山山脚之下,一直到引见楼,一千多平方米的场地平平整整,就是为了供皇家子弟和卫戍部队习练武艺的大操场。引见楼是为一座西向的两层楼房,上下各9间;前环小溪后拥连岗,中间地势平坦,外檐悬挂乾隆御书“山高水长”。这里倒是不如别的地方金碧辉煌,只是简简单单的房屋,为了观看方便,朝着西面的一侧尽数打通,就连柱子都极少,视线极为开阔。 原本此地是宴请蒙古王公和外藩人员之处,如今世易时移,外国使节也成了必须要招待的人物,那么西洋各国使节也被请到了这里,第二层自然是慈禧太后一人的宝座高踞中间,一侧是军机内阁御前大臣等,另外一侧是西洋各国使节,底下一层是藩属使节和各部首脑,在京的蒙古王公等,如此满满当当,倒也坐满了人。 托西洋大使们的福,今日一概把跪拜礼都免了,大家倒是落得个清闲,醇亲王刚刚坐下,就听到了慈禧太后对着恭亲王笑道,“皇帝今日功课还没完,不得空,开始吧。” “嗻。”桂祥恭声称是,拍了拍手,引见楼下一个侍卫挥动了一色红旗,天边突然响起了几声炮声,倒是把宝鋆吓了一大跳,九月份的太阳还是有些热的,宝鋆是个大胖子,他哎哟一声,用手帕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怎么把火炮都拿进园子了?幸好皇上不在,不然可就要吓到了。” 景廉摇了摇扇子,军机大臣不管实权如何,御前排班,还是要在王公、内阁以及御前大臣之后的,所以隔着最中间的慈禧太后还差了几个廊,几声炮响之后,西边的山脚下竖起了许多的靶子,这到不是用来炮轰的,穿着灰色制度的火枪兵一个个的排队上前,噼里啪啦的朝着那些靶子射击起来,引见楼之前一阵烟熏火燎的,硫磺的味道远远飘过来,还有些呛人,站在慈禧身边伺候的荣寿公主不禁用手帕捂住了鼻子,景廉看着慈禧太后没有朝这边看过来,用扇子掩住嘴,悄悄的说道,“这是旧年就留下来的,没有大炮,只怕是太后夜里都睡不着,今个到底还知道轻重,没有把大炮搬出来,只是空射了几个花炮罢了。” 不一会火枪兵们隔着五十步射击靶子完毕,三十个靶子被献到了引见楼下,不用士兵报靶,太后就看到了靶子上那密密麻麻的枪口,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坐在一边的恭亲王笑道,“五十步的距离,居然还能射的如此精准,到底是难得了。” “太后说的是,”恭亲王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场内,似乎对着那些破烂的靶子十分感兴趣,慈禧太后微微一笑,献靶的人退了下去,接下去是马术,引见楼前一块极长极平整的地方就是用来赛马的。 法国大使艾伯特排在了第二位,夹在了英国大使韦德和德国大使乔纳斯之间,他鄙夷的看着穿着铠甲出场的骑兵,不屑的对着韦德用法语说道——他知道慈禧太后会说英文,如果说英文,大约会被这个东方女人听到,“这些可笑的中国人,穿着戏子一样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士兵。” 韦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而不语,艾伯特却一直在喋喋不休,从骑兵的衣服,再从他们的马匹,再到可笑的西晒太阳,最后还是德国大使乔纳斯忍不住了,“我的上帝啊,大使先生,你能不能先停止讲话?我的耳边都充斥着你的说话声,那么响亮的呐喊声我都听不见了!”他才停止了挑刺。 引见楼前的跑道早就画好了范围,刚好围成个一个椭圆形的跑道进行赛马,除了引见楼前最中间的一段是笔直的跑道之外,其余的地方安排了水坑,拒马,栏杆,和木桩的,每个地方都有要求,要完成相应的动作才可以离开障碍,如果提前离开就会被判违规,直接离开,骑兵们穿着黄马褂行礼完毕,褪去马褂,露出了里面合身的灰色军队制服背心上写着一个数字表明身份,脚上踩着蹭亮的马靴,上了骏马,发令官一鸣枪,骑士们就如同箭镞一般飞奔了出去,哒哒哒,片刻之间就越过了引见楼前的笔直跑道,跑到了弯道,准备开始别的科目。 李莲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慈禧太后的身边,用手靠在慈禧太后的耳边说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点头,没过多久,三圈比赛完毕,背心上写着一个“十七”数字的士兵骑马率先冲过重点线,得了第一名。   ☆、五十二、山高水长(二) 灰色的身影骑着一匹白马飞奔而过,超过了第二名远远的一匹马的身位,别人犹可,还顾忌着是御前,惇亲王是不管不顾的,拍着手连声叫好,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伸出双手也鼓掌了起来,这也算是这些年的变化,遇到喜庆之事在这样非正式的场合之下,鼓掌已经成为表示庆祝的一种好方式了,艾伯特虽然还是很鄙夷这种演戏一样的行为,但是诸国使节已经开始纷纷鼓掌,他也不好意思不动手,浮皮潦草的动了几下就放下手了。 接下去是一排排的士兵列队经过,慈禧太后虽然不懂军事,但是操练之法,特别是军训练过的队列之术还是记得的,一经下发训练,别的不管如何,就齐步走踏步转身这种走队列必须的东西,这个时代还鲜少有国家如此搞,每个人都是抬头挺胸,抬腿一样高,步伐一样快,摆臂整齐,士兵们的个子也是一样高,似乎这些人都是工厂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些士兵虽然人数不多,可这样几个队列走下来,不仅是英国大使正色对待,就连原本一直忿忿不平的法国大使艾伯特也忍不住闭上了嘴,虽然还在喃喃自语,“只不过是些形式主义”。 这算是一次小规模的阅兵,之后是马队出场,这是花了好大的代价请来的英国马军教练训练出来的,骑兵方阵,第一次出现在阅兵的校场之上。都是西域最好的骏马,虽然比不上慈禧太后御马监的血汗宝马,但是匹匹神骏,马上骑兵盔甲鲜明,腰里挎有战刀,在阳光下,精钢胸甲闪烁着寒光。 四马为一行,马蹄步伐半点不差,同起同落。慢步、快步、跑步、后退、过渡、半停止、推进、一连串复杂的队形变化,人与马融合成一体,在引见楼前演绎出优美的舞姿。 这若是说起来,又是表演性质过浓的盛装舞步了,但是大家要看的,自然不是什么杀气,而是看这些服饰帅气,步伐整齐的东西的。慈禧太后偏过头,对着右手边第一座的英国大使韦德笑道,“多亏了贵国请来的教官,才能把中国的骑兵马队训练的如此好,当然了,比不上我在伦敦看到过贵国骑兵的容貌,学生比不上老师,这是很正常的嘛,贵国真不愧是世界第一强国。” 韦德大使站了起来,朝着慈禧太后抚胸弯腰行礼,“殿下您客气了,这是体现中英友好的最好方式。” “是的,中英的友好我们需要采取行动继续维持下去,这点,我十分赞同,爱德华亲王殿下的生日马上就到了,”恭亲王身后的通译在低声翻译着慈禧太后和韦德大使的交谈话语,恭亲王听到了爱德华亲王这个词,未免眉心大皱,“我给他准备了一件礼物,这绝对是非常有利于两国关系进展的,当然了,”慈禧太后瞥了瞥韦德大使身后的其他人,“这样有可能会影响到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关系,不过,我还是很需要爱德华亲王的喜悦和感激的。请容许我卖一个关子,过一段时间,我就会让我的外交大臣和您交流。” 恭亲王紧紧的抿嘴不说话,只是拿起了茶盏喝了一口茶,淡然看着下面的操练,惇亲王摇头晃脑的感叹,“真真是军容齐整啊,太后,这可全是您的功劳啊,我瞧见了这样的好汉,心里着实是高兴,只可惜这里没有酒,不然奴才可是要敬太后一杯了。” “五爷,不要急,还怕没有酒喝嘛,”慈禧太后笑道,惇亲王和慈禧太后中间隔着恭亲王,她转过头对着惇亲王说道,“九州清晏已经准备妥当了,等会子咱们就都过去,你到时候可是要多喝几杯,前些日子查了查酒库,有十来瓮仁宗皇帝留下来还没启封过的绍兴女儿红,我已经叫人备好了。” “有口福,有口福,”惇亲王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时候正规军队的操练已经结束,现在上的是蒙古的摔跤,只见两个膀大腰圆ciluo着上身的蒙古汉子在场内扑斗着,荣寿公主到底是脸皮薄,低着头不敢看,“奴才别的没有,这口福是最好的了,今日原本家中有上好的莲花白,想着要喝一点的,没想到又被拉进园子,还有了更好的美酒,”他架在椅子上,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王爷贝勒国公们,话里有话的说道,“跟着西圣,有肉吃啊。” 这话大有深意,谁都不会觉得是简简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身后的礼亲王世铎笑道,“自然是如此,五爷说的还能有差?”他恭敬的朝着慈禧太后低头说道,“跟着西圣爷,错不了。” 第一任礼亲王是代善,代善是太祖皇帝的次子,实际上的长子,他放弃了争夺皇位,支持太重皇帝皇太极,皇太极为了表示谢意,一直对代善十分尊敬,虽然暗地里一直打压,但是表面上还是给了他铁1帽1子的尊荣,礼亲王一系,素来是与世无争,之前的政变风波,毫发无损的也就是礼亲王等人了,这是他们的特色,轻易不掺合朝廷的争斗的,怎么今日? 恭亲王听着惇亲王说笑声微微皱眉,“五哥,你且安静些坐着吧,这时候洋人们都在呢,等下又的时候高乐。” 惇亲王这才不言语,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转过头看了场内,这时候还是蒙古的骑兵,疾奔飞驰而去,突然拉住马缰朝着远处的靶子射去,箭箭中靶心,这样的技术,非是从小呆在马背上的蒙古人是绝不能做到的,接下去是刀术表演,大刀挥舞在手里似乎雪花一般的齐整,之后有回部的走钢索,苗族的滚地刀和藤牌等,都是和武备扯得上关系的。 荣寿公主站在慈禧宝座的侧头,担忧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了慈禧太后,思绪有些恍惚,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边上有动静,只是发呆之后,觉得突然这吵杂声大声了起来。   ☆、五十二、山高水长(三) 荣寿公主对于慈禧太后之外的声音甚少在意,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心里有些不安忐忑的时候,不用人提点,她也早就看出来,自己的阿玛和宫里头的皇额娘之间,必然是有了不甚如意的地方,若是别人,她才懒得多管,只是这两姑之间难为妇,荣寿公主到底是晚辈,不能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心里默默想着一些市面上的事儿。 旧年就有许多流言,说阿玛和皇太后之间有私情,特别是平叛之后,那大保国的戏码上来,大家伙纷纷流言说一些混账话,虽然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嚼舌头根子,不欲听,但是只言片语也能飘进耳朵里来,说什么本朝绝类世祖朝,一个大玉儿,一个多尔衮,两个人幼年相识,“大玉儿”却被文宗皇帝夺入宫中,致使有情人分别,六王却多年一直念念不忘,以至于太后扳倒肃顺等顾命八大臣,也是六王念在旧情的份上才鼎力助之的。 至于两王政变那一夜,更是传的一塌糊涂,荣寿公主咬着后槽牙暗恨,这些乱嚼舌头的人,真是要什么时候都抓起来打板子才是。 她久在宫闱伺候,知道这是绝没有影子的事儿,太后每日批折子见大臣忙的要死,怎么会有时间做这些听都听不得的事情?再者宫中关防森严,那一日太后身边不是宫女太监围了一大堆?若是真有私情,绝不可能掩过所有人的耳目。 自己的阿玛和额娘夫妻感情甚好,虽然有几个侧福晋和侍妾,恭亲王回府之后也只爱和额娘呆着,这是骗不得人的。再者如今瞧瞧这两位的分歧或者是冷淡的场景,怎么会有私情这一说呢? 谣言无稽倒也不用在意,可九州清晏和什刹海不和,国家的大事儿荣寿她懒得懂,但是这宫里头载澄和自己都是当差的,只怕是会有所波及,这波及说起来倒也罢了,只是怕两个人没有中间可以说话的人回转,闹崩了,这就不妙了。 荣寿正在自顾自的想着不妨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她不悦的朝着身侧看去,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在御前喧哗,果不其然,就是那些外国大使才会做出这样不礼貌的事情来,只见到法国大使站了起来,和身后的郭嵩焘在大声的交谈着什么,荣寿公主懂一些英语,法语却是不懂,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吵什么,她皱了皱眉,见到身边的慈禧太后心情不错,含笑朝着场上看去,丝毫未见影响,荣寿公主走了过去,对着郭嵩焘不悦的说道,“圣驾在前,怎么会如此喧哗?什么大事儿也晚些散了再说!” 郭嵩焘苦笑的看了宝座上的慈禧一眼,弯腰对着荣寿公主说道,“启禀公主,法国大使瞧见了场内的舞蹈,抗议了。” 这个法国人,到底是多管闲事,这都管到中国来了,公主不悦的瞥了艾伯特一眼,转过头看着场上的舞蹈,现在跳的是竹竿舞,竹竿舞又称竹杠舞,持竿者姿势有坐、蹲、站三种,变化多样。在有节奏、有规律的碰击声里,跳舞者要在竹竿分合的瞬间,不但要敏捷地进退跳跃,而且要潇洒自然地做各种优美的动作。 “这又是如何?”荣寿公主对着艾伯特用英语讲道,“请大使先生保持安静,这个舞蹈我个人认为完全没有问题。” “这是越南的舞蹈,我认为中国和越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藩属的关系,所以我个人抗议越南的舞蹈出现在这里。” “这是强词夺理,”荣寿公主说道,“中国和越南的关系已经确定,不是贵大使一句话就能撇开的,此外这舞蹈在中国南部极多,大使估计见得比较少,不认识是那里的舞蹈,如果你需要抗议,请去总理衙门,现在,请您坐下,我相信在我们的太后和重要官员面前失礼是一件十分不好的事情。”荣寿公主朝着艾伯特点点头,又对升平署和侍卫处的大臣说道:“把这个换了,不要再拿上来。” 慈禧太后只是笑吟吟的看过来,不发一言,等到荣寿公主走回到慈禧太后身边,她才用手帕抿了抿嘴角,话语轻轻的飘在手帕后头,几乎没人听得到,“这个法国佬发飙了?” “是,说下头的舞蹈是越南的,这出声抗议呢,女儿已经做主,让把这个撤下了,皇额娘不要责罚女儿自作主张。” 这时候的妆容都是把脸涂的雪白,眉毛微微扫一下,嘴唇只是上下两点朱色,活生生画成了一个樱桃小口,慈禧太后带着金凤红牡丹大旗头,她的脸涂的极白,这样看不出来多少自己原来的表情,听到荣寿公主这样说,慈禧太后微微摇头,“这算什么?无妨的,原本呢,把这个竹竿舞拿出来就是为了气一气法国大使,但是接下去,这个竹竿舞倒也算不上什么可气的了,”太后用手里的象牙柄苏绣楸木芙蓉锦鸡团扇遮住了嘴巴,悄悄的对着荣寿公主笑道,“你皇额娘还有更气人的东西放在那里候着他,你等下跟着我,一起仔细瞧瞧法国人的脸色。” 荣寿公主点点头含笑称是,“女儿就瞧一瞧佛爷的手段了。” 伽倻琴声弹了几下,随即沉寂,各藩属的才艺表演结束了,今日的汇演也就告一段落,接下去就是饮宴了,九州清晏离着这里不算远,大家已经准备好吃晚饭的准备了,几个公使脸色有些古怪,特别是英国大使韦德,他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转过头和身后的俄罗斯大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慈禧太后站了起来,群臣和各国使节也一概起来准备着让慈禧太后先行离去,慈禧太后就着李莲英的手绕过宝座准备下楼,她的另外一边跟着荣寿公主,“哦对了,艾伯特大使,”慈禧太后突然转过身喊住了法国大使艾伯特,“越南国传来了一个令人十分遗憾的消息,鉴于贵国在越南这些日子的动作很多,我个人建议你应该需要尽早知道。”   ☆、五十二、山高水长(四) 慈禧太后不太在公众场合就具体的某件事情和外国大使们说话,一般来说,就是说说客套话,大家一起喝喝茶,吃吃饭,或者和今日一样看看分列式歌舞,都是礼仪上的来往,慈禧太后为人风趣幽默,且通英文,素日起居应对也都十分契合西洋规矩,对着这个统治者,虽然碍于国家利益不同,但各国使节是很尊敬她的,艾伯特也不例外,特别是她在用苏伊士运河的股份挑动英法关系的事件发生之后,对于这个是四十多岁的太后,他心里是十分忌惮的,听到了慈禧太后这样开口,英国大使韦德眉心一跳,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着慈禧太后笑道,“殿下您的消息很灵通啊。” “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楚王爱细腰,宫人多饿死,说的就是上行下效的道理,我关心着越南的局势,那么中国的官员也会迅速的向我报告越南的事情。” “越南现在最让人遗憾的事情,那就是贵国无故派遣地方军队进入北圻地区,”艾伯特迅速的回答道,“这个行为侵犯了越南人民的自主选择权,对于法国准备帮助中南半岛一起融入到法兰西共和国的经济政治圈是不利的,我已经朝贵国的总理衙门提交了抗议,很遗憾,”他要迫不及待的在慈禧太后这里给郭嵩焘上眼药,“贵国的外交部门也和贵国的内政部门一样,效率极其低下,到现在还没有回复我的抗议。” 慈禧太后看了一眼郭嵩焘,“如此,我倒是要责令总理衙门改正了,”下属就是给领导被黑锅的,虽然是慈禧太后在勤政殿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段时间把法国人晾一晾,不要再理他。 “不过大使先生,您说的话,”慈禧太后懒得和他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吵架,若是自己赢了别人说你以大欺小,若是输了,更是被人笑话连一个小小大使的话你都接不住,况且慈禧太后的英语也没有好到可以和人辩论的地步,到时候结结巴巴,更是要丢脸丢到外国去,再者,越南的事情也不是用嘴巴吵得清楚的,“越南人民的自主选择权?对不起,我记得似乎这个越南国,现在还是归属我们的理藩院管理,他应该是我们的属国才对。” “对不起,尊敬的太后殿下,我不同意您的观点,当然越南和贵国以前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越南人民已经做出了他们自己真实的选择,”艾伯特抬头挺胸骄傲的说道,“他们愿意离开中国,投入到法兰西共和国的怀抱,这是越南人民他们自愿的选择。” “自愿?是建立在贵国的军舰炮轰顺化城上的自愿吗?”慈禧太后嘲笑的说道,法国大使身后的德国大使忍不住扑哧一笑笑出了声。 艾伯特十分不满,准备又要大声解释着什么,慈禧太后举起头,止住了艾伯特的血盆大口,“大使先生,那你说越南人民自愿脱离了中国,是吗?” “是的,殿下,这是越南人民自主的选择,”艾伯特用梦幻般的语调吟诗一般的说出了这几句话,“这是自由和皿煮的象征。” 慈禧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艾伯特在表演,眼中有些戏谑和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拙劣的马戏团小丑,“这点我也认可,越南人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郭嵩焘脸色微变,这样的话似乎表示着,难道太后已经认同越南脱离中国了吗? 艾伯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些愚蠢的中国人,他们开始学习外交知识才多久?“当然他们的选择是时刻会发生变化的,我知道了越南方面的立场产生了变化,他们大概觉得,跟着贵国似乎过不上好日子呢。” “请太后殿下明言,”艾伯特心里生出了不妙的情绪,他看了看郭嵩焘,郭嵩焘面无表情,但是慈禧太后的脸上有股不知道何处来的笑意,艾伯特的脸阴了下来,太后的喜悦感肯定是来源于越南,但是他现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他一定又是被可恶的中国人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来取笑蒙在鼓里的自己,上次是郭嵩焘,这次换成中国的太后了,“越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我相信等下贵国的信使就会进园子来汇报这件事了,”慈禧太后轻描淡写的说道,“越南人民又进行了一次自由的选择。” 她说完也不理会艾伯特转过身离开,“能看到这个骄傲的法国佬啪啪啪被打脸,这滋味可真不错,”慈禧太后悄声对着荣寿公主说道,“难怪郭筠仙要去大使馆亲自瞧他。” 荣寿公主抿嘴笑着不说话,扶着慈禧太后下了楼,俄罗斯大使韦贝对于法国人在北海问题上没有支持自己,心里原本就是有些忿然,今天遇到了这个好机会,虽然还不知道内情如何,但是大肆讽刺一般法国佬还是可以的,“亲爱的艾伯特,我发现贵国的情报消息系统很是落后啊,这次又是中国人率先得到了消息,而您还在这里没事可做的看着中国人的把戏,看到什么竹子的舞蹈还大费周章的要抗议,浪漫的法兰西人和别人真是不同啊,对于美食和美好的事物总是格外的关心,但是为什么不在电报系统上多下点功夫吗?话说起来,中国的太后和大使您都在北京城,怎么他们又先得到了消息,再这些下去,贵国是否能够对越南进行有效的统治和管理,可真是要受到各国的质疑了。” “越南的统治是否有效不劳大使您担心,起码我们保持了对于中国的强硬,而不至于像贵国一样,把大片的国土放弃掉送给了侵略的中国人,贝尔加湖那湛蓝的湖水上再也见不到双头鹰飞翔了,”艾伯特毫不客气的回敬。 显然他是在讽刺俄罗斯迫于中国强大的军事实力割让了贝加尔湖的领土,韦贝淡然一笑,“起码我们得到了中亚的通道,这是双赢的策略,贵国大约是不懂的。” “国与国之间当然不能一直对抗,对抗之中必须要有合作才对,”韦贝话语虽然温和,但是说话毒舌起来不让艾伯特,“至于贵国这样一直在得罪其他国家,我相信是比较少见的。” 艾伯特不想和他废话,他搞不清楚,在对德上保持一致的法俄两国,为什么这个俄罗斯大使对越南的问题也如此感兴趣,难道他还想染指越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俄罗斯人别想跨过中国来干涉东南亚,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韦德大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听场内两个人的说话,对着郭嵩焘说道,“大臣先生,越南方面是什么事情?如果在允许的情况下,能不能让我们提前知道。” 各国使节还在这里瞎扯淡,郭嵩焘也不便离开,他点点头,“请各位大使先生先前往九州清晏,我在得到消息之后会马上告诉各位先生。” 韦德点点头,率先走了下去,艾伯特见到郭嵩焘也不愿意说,也走了下去,边走边低声吩咐侍从官去圆明园大宫门前准备联系大使馆的官员,把越南第一时间的消息传递回来,这些该死的电报系统,是应该好好的整理一番了。 等到九州清晏大家纷纷坐定,这个消息终于到了,果然,这是一个让艾伯特脸上挂不住的消息:越南发生政变,新君即位。   ☆、五十三、火上浇油(一) 光绪九年十月初七日,越南首都顺化城传出消息,即位不过是三个月的协和帝被毒杀在乾成殿内,慈裕太后绞死,内阁首辅阮文祥和兵部尚书尊室说一起发动政变,将学妃的养子阮福膺祜拥立上台,年号建福,史称建福帝。 建福帝的登基诏书说的很清楚,对于协和帝等人的清算并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越南江山的千秋万代,协和帝等人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忠义侍奉天之朝,与法人签下如此丧权辱国之条约,实在可恶,宣布自己的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将之前签订的《顺化条约》全部作废。并且再三强调,“越南乃是中国之藩篱,古有忠臣不事二主,越南亦能效仿之。” 郭嵩焘笑盈盈的在宴席的末尾上说了这样的话出来,恭亲王不仅为之色变,他叹息的对着身边的宝鋆说道,“越南从此多事了。” “越南这些年就没消停过,王爷何须担心,”宝鋆笑眯眯的说道,能够看到法国大使涨红了脸,这绝对是今天赐宴的最有意思的节目,听到了恭亲王这样说,“既然一直有事,这次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这越南怎么回事,今年就已经是第四个国王了。” 艾伯特站了起来大声的发表抗议,抗议中国在其中做手脚,郭嵩焘脸色一沉:“大使先生慎言,若是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请不要随意发言,这是在正式的场合,不能随心所欲的说话,这按照贵大使的说法,明显是越南人民进行了自由的选择。” 这一句话“自由的选择”显得十分讽刺,艾伯特又被*裸的打脸了,这相比较之前在大使馆内,可谓是丢脸丢到各国使节面前了,很明显,刚才慈禧太后说那番话只不过是知道了越南的消息,故意要逗一逗艾伯特,没想到艾伯特如此愚蠢,一下子就被套上了话,可以预见的未来一段时间,这个“自由的选择”会成为外交圈子里面一个经久不衰的好笑话。 何况就算中国人有在顺化城潜在的力量组织或者推动了这次政变,这也是当年能够说的话吗?你可以暗地里和中国人的势力进行争斗,但是绝不能在明面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中国人是绝对不可能会承认这些活动存在的,这个艾伯特大约以为有一个内阁总理是好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几个大使心里不屑的想到,德国大使乔纳斯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殿内的气氛十分吊诡,中国的官员虽然想要庆祝,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可庆祝的,越南从来都是中国藩属,失而复得无需庆祝,何况恭亲王坐在位置上,似乎屁股和凳子长在了一起,纹丝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越发是不能擅自庆贺了。 艾伯特的脸色涨的通红,随即又铁青,他瞪了郭嵩焘一样,拂袖离去,宴会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英国大使韦德站了起来,告辞离去,不一会,各国使节都已经尽数散了,只留下了慈禧太后等一帮中国人。 慈禧太后用乌木包银的筷子夹起了乾隆粉彩黄地青花膳碟里面一小块胭脂熏鳇鱼肚,放入口中细细的嚼着吃了,然后喝了一口奶茶,对着殿内的人笑道,“大家都散了吧,夜深了,早些歇息。” “请太后的旨意,越南的事情如何处置?”恭亲王问道,“册封使是要去的。” 虽然恭亲王对着五省团练进入北圻的事情十分不满,但是既然越南人已经做出了臣服中国,撇开法国人的举动,中国不可不做出行为来支持越南国王,之前的协和帝和法国人签订条约,理藩院的册封使一直没有前往顺化进行册封,这当然也是一个法国人宣扬的一个口实:中国人已经放弃了对越南的名义上的统辖。 但是如今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册封一个亲华的国王是十分恰当应时的行为,慈禧太后点点头,“马上派册封使去,听说这个国王年轻还小?”慈禧太后偏过脸问郭嵩焘,郭嵩焘称是,“除却原来的封赏之外,内务府多赐一些皇帝平时喜欢的东西给越南国王,再命,”慈禧太后用绣着金龙的手巾查擦了擦手,丢在了膳桌上,“礼部,赐中国服制。” 徐桐大唱颂歌:“我大清服制赐予藩属,实在是太后隆恩。”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再命兵部赐火枪三百条,火炮十门,给他守顺化城,别到时候法国人再打过来,又要急着投降了。” 韦德在圆明园内迷了路,稍微耽搁了一下,等到出了大宫门的时候,外面灯火辉煌,侍卫们打着灯笼执勤,几辆马车停在一边,法国大使艾伯特和日本大使田边太一一起站着说话,艾伯特见到了韦德出来,抛下了田边太一,朝着韦德大使走了过来。 “大使先生,”艾伯特朝着韦德伸出了手,“今天您觉得中国人,展现出了什么态度?” 韦德看了看艾伯特戴着白手套手,慢慢伸出手来和艾伯特握手,“他们展现出了一个古代国家走向现代国家的努力,这种努力让我们看见了,他们的兵力很强盛啊,俄罗斯大使的话虽然很直接,但是很明确的表示出来,贵国对于越南的控制还远远不到位。” “这需要英国的支持,”艾伯特诚恳的说道,“法国一直是英国在欧洲大陆最忠实的盟友,这点毫无疑问,现在世界的局势变化多端,在于亚洲,我们也需要联合起来。” 可笑,韦德心里阵阵冷笑,任何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都需要利益来说话,而不是什么奉承的话就能够解决的,在欧洲,英国需要法国来防范德国和俄罗斯,但是在亚洲,争夺印度的殖民地,争夺苏伊士的控股权,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盟友的关系,之前法国人在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上被中国人勾搭去和英国争夺控股权,这里算了自己一道,还没算过账呢,韦德只是微笑着点头不接话,艾伯特见到韦德油盐不进,只能是抛出了之前准备好,但是有些不舍得付出的条件,“等到我们整顿好越南南掌老挝三国,我个人认为,在越南和缅甸之间,不需要再存在泰国这个中国名义上的属国,实际的东南亚强国了。法国在于东南亚的实力范围,不会影响到曼谷那里。” 这是明显想要和英国人划分势力范围的意思,韦德还是微微一笑,在孟加拉国和缅甸存在阻断了前往中南半岛的情况下,这个所谓的条件实在只不过是一个噱头,英国人根本没有前往泰国的陆地通道,如果需要海军的出面,那么根本不需要法国人的同意。 更不用说泰国是东南亚最强大的国家,军力远远在缅甸和越南之上。 法国人打的算盘真精明,这样毫不实惠的条件说了出来,韦德和艾伯特一起走到了英国大使馆的马车前,侍从官给韦德打开了车门,韦德转过头来对着艾伯特说道: “这点来说,我表示同意,但是我们在东亚并没有其他的利益要求,而且您也听到了,大使先生,中国的太后说会赠送给爱德华亲王一个大礼,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和贵国站在一起,对中国施压,但是,”韦德上了马车,他的半张脸庞隐在了阴影里面,“我认为现在,这个时间段,是需要给中国人一个教训。”   ☆、五十三、火上浇油(二) “西方人统治世界的这个历史走向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我相信艾伯特大使先生和我一样,应该都是坚持这样的关系,但是我们今天所看到了雄伟和硬朗的中*队,除了他们后脑勺那根可笑的辫子之外,你认为,他和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军队还有什么差别吗?于是,我就有一个问题了,那么中国人现在强盛的军力,在亚洲周边咄咄逼人的行为,我们需要通过什么方式来遏制他呢?”韦德的眼眸在黑暗之中晶晶发亮,似乎是一头处心积虑随时给猎物致命一击的黑豹,“所以我赞成贵国在越南的行动,但是,这些话绝不会在官方场合出现,我也不会承认有这样的谈话。” “谢谢大使如果我们扩大战事,我请求贵国的马六甲海峡军事港口可以借给我们使用。”艾伯特连忙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当然,当然,”韦德圆滑的说道,“我们英国人是爱好和平的,任何一个国家只要他能支付费用,我们的港口会面向任何国家开放。大使先生,晚安。”他说完了这句话,就把马车门关上了,马车辚辚开走,艾伯特深吸一口气,他在这个远东神秘的国度呆的久了,应付阴险狡诈的中国人,的确是有些心力交瘁,他转过身,看着烛火掩映下的圆明园宫殿巍峨,黑夜之中分外阴森恐怖,中国人必须为这种傲慢和故弄玄虚付出代价。这是艾伯特离开圆明园的时候对自己坚定说的话。 原本十分镇定,劝告自己要冷静沉着的艾伯特,没经过几天,他甚至还没收到国内对他下一步外交举动的命令,但是他又接到了一个非常差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忍不住暴跳如雷,在大使馆大声的咆哮:“什么!中国收回了苏伊士运河股份谈判!” “是的,”他的侍从官无奈的说道,“中国的总理衙门发出了照会,因为中国的使节在越南被法国人刺杀,这件事情严重影响到了中法关系,所以终止了有关于苏伊士运河股份的谈判事宜。” “终止?”艾伯特捂住胸口,他的心脏在一阵阵的抽抽,“不是中断吗?” “是的,他们已经决定不再和我们继续洽谈苏伊士运河股份的归属问题,我已经明确的问过法国股章京了。”侍从官沮丧的说道,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事关法国在欧洲大陆上的霸主地位,这远远要比一个破破烂烂的越南更为关键和重要。 “不,不不,”艾伯特无法接受这个事情,明明中国人一直很有意向用法国来帮忙抵抗英国的压力的,这点来说,法国人如果能够拿到苏伊士运河的控股权,那么被中国人当做枪来使也没有任何问题,再怎么亲密的盟友,也敌不过巨大的利益纷争。“我要马上去请求会见总理衙门的郭大人,这些该死的反复无常的中国人,东方人都是一个德行!越南人这样,中国人也是这样!”艾伯特大声的咆哮道,“他们不可能把我们就这样无情的抛弃了!我们还在谈呢!” “先生,中国人如果用在顺化城意外死亡的使节事件作为终止和我们谈判的行为,这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因为名义上,我们严重的侵害了中国的利益。” “那个中国人根本不可能是我们法国人杀的!”艾伯特抓起了帽子,冲出了大使馆,现在对他来说,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之前为什么一直在协商谈判这么久还没拿下来,唯一的原因就是艾伯特希望在越南的军事行动来压迫中国人把股权转让的价格往下削减,而不是不想要,这个时候的艾伯特心里实在是后悔极了,如果当初只要是不在乎那么几百万法郎的价格,现在苏伊士运河的控股权已经牢牢掌握在法兰西的手里了,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就算是英国人也绝不可能和自己抗衡!“那个使节的死亡是意外!我甚至怀疑中国人自己作案的动机更大!” “先生,您的这个说法,是不会得到中国人的承认的,国际社会上也不会对这个说法产生半点兴趣,我们的舰队的确就是在这个使节被刺杀之后,大摇大摆的到了顺化城和越南人签订了条约,我们有这个动机,也在之后的收益呈现出来,只有法国才会干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个事情也导致了中国人的军队进入了越南!”艾伯特上了马车,马车迅速的朝着总理衙门驶去,“现在还导致了苏伊士运河股份转让的事情流产了,我们法兰西才是最大的利益受损者!” 这件事情的泡汤意味着在北京的外交活动完全的失败,国内那些议会的老头子们会完全质疑自己的外交能力,就算茹费里总理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也不可能一直为一个一直在失败的大使背书负责! 顺化城的使节刺杀,北圻的军事行动的惨败,还可以说和自己没关系,但是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全责了,艾伯特这会子十分悔恨自己的短视和愚蠢,苏伊士运河的股份根本就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马车一下子就到了总理衙门,艾伯特焦急的从马车上下来,走上台阶,虽然是没有预先通知的求见,但是如今中国和洋人们交涉,轻易不会在礼节上较真,所以艾伯特很顺利的被请了进去,在花厅等候,法国股章京王阳冰走了进来,和艾伯特大使打招呼,“大使先生,我记得郭大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鄂格被刺杀之后,中法之间的外交通道基本冻结,就算是您亲自要求见郭大人,郭大人也不会见你的,何况。”王阳冰笑眯眯的说道,他脸上那欠揍的笑容,艾伯特忍不住就要出拳大人,“郭大人很忙,现在为了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正在和英国大使韦德一起沟通呢。”   ☆、五十三、火上浇油(三) “我对于顺化城发生的恶性刺杀案件表示十分的愤慨和遗憾,我个人会向西贡总督提出建议,在越南的所有外交人员都会得到法**队的安全保护,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艾伯特自顾自的开始说下去,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在越南的问题上有所让步,虽然在王阳冰看来这种让步是极为可笑的,法**队保证外交人员的安全?这是在中国的属国越南,而不是在法兰西的巴黎城。 王阳冰只是笑而不语,侍从官比艾伯特冷静些,他不得不打断了艾伯特的话语,“大使先生,请容许我插一句话,对不起,王大人,你刚才说了什么?和英国大使沟通什么?” 王阳冰笑眯眯的说道,“是的,先生,我们郭大人正在和英国大使就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进行协商沟通。” “对,对,对不起,”艾伯特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的脸上全是诧异之色,脑袋里一片浆糊,“什么时候中国又要和英国人商谈什么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了?” “是这样的,鉴于中法因为越南的问题产生了矛盾纠纷,贵国的军队出动去了北圻,特别是我们的高官鄂格大人在越南被法人刺杀,这两件事情都对两国关系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中国政府认为再把苏伊士运河股份转让给贵国,是无法向民众交代的。” “民众交代?”艾伯特愤怒的说道,他的脸色涨的通红,“贵国的太后什么时候需要向民众交代了?好了,我不想和贵国交涉这些道貌岸然的事情,那请问,”他的心脏似乎坠到了小腹,沉甸甸的,“贵国已经放弃了将苏伊士运河股份转让给法兰西了吗?” “是的,”王阳冰笑着说道,“对不起,这是中枢的决定。” “除了法兰西,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插足苏伊士运河股份的归属!”艾伯特大声的说道,“贵国是卖不出去的!这里的主顾只有我们法兰西一家!” “大使先生未免也太自信了,”王阳冰冷哼一声,“如果苏伊士运河真是只有贵国和英国两家,那为什么中国会在这里持有股份。” 艾伯特为之语塞,今天他的表现实在是大失水准,边上的侍从官连忙接话,“那请问贵国,为什么要和英国商谈股份的问题呢?要知道这个股份是中国持有的。” “是的,艾伯特大使的话一定程度来说,的确是有道理的,除了英法两国,就再也没有任何国家能够有实力在苏伊士运河持有股份了,所以,我们决定,”王阳冰坐在软垫子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回过头和英国人协商有关于苏伊士运河股份的持有问题。” “王大人,我们法国可以出比英国更多的价格来购买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艾伯特大惊之下连忙提高自己的价码,中国人手里的股份是关键的少数,只要谁持有,谁就是对苏伊士运河有控股权,以前一直没有机会,但是中国人的这个机会,绝不可能失去! 当然,艾伯特这个时候也十分悔恨,如果之前干净利落的把这个股份买下来,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后续难以挽回的事情,王阳冰心里鄙夷,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但是他的笑容在法国人看来就有一丝丝嘲笑的意味。“对不起,大使先生,我相信你误会了,现在,我们没有想把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出让的打算,因为我们已经征得了英国人的同意,将来会继续持有这一部分股份,继续在苏伊士运河公司里面担任第三大的股东。”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艾伯特嗤之以鼻,“如果英国能够让贵国持有这个股份,那我相信之前贵国就不会找上我们法国来协商出售这个股份了。” “以前和现在,条件发生了转移,大使先生,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王阳冰说道,“相比较来说,英国人更加不愿意看到贵国成为苏伊士运河的第一大股东,还不如让中国继续存在了苏伊士运河公司里面,这样英国人还是第一大股东,何况,”王阳冰给艾伯特倒了一杯咖啡,又加了方糖进去,把骨瓷杯子送到了艾伯特的前面,“我们也做出了承诺。” “什么承诺?”艾伯特冷冷的说道。 “本来是不能和大使先生说的,但是鉴于我们之间良好的私人关系,”王阳冰强忍着恶心说出这句良好的私人关系,“我可以向大使透露一下,我相信中英达成的意向,过段时间也会发布出来的,中国会继续持有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作为交换条件,”王阳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我们会在不侵害中国国家利益的情况下,任何事务的投票权,都授权给予英国方面实行。英国方便则将中国的股份占比予以明确化。” 明确化的意思,就是不再仅仅和以前一样划归在英国的股份之下,作为英国的子股份,而是作为独立的第三方股东存在,当然,目前来看,中国是下定决心,起码在现在,他们不会通过苏伊士运河来谋求政治利益,交出投票权,意味着他们目前只是想要经济利益。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不说话,只有一个王阳冰在抖腿自乐,艾伯特的脸色变得极差,惨白的脸带着扭曲的表情,射向王阳冰的眼神阴毒无比,“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中国政府已经做好了全面和法兰西对抗的准备?” “大使先生您误会了。”王阳冰笑道,“中国愿意在任何问题上和贵国进行沟通和友好的交好,怎么可能要和贵国进行对抗呢?绝对不会的。” 艾伯特迅速的站了起来,也不打招呼,推门走了出去,他冷着脸走下了总理衙门的台阶,“马上传电报回国,我要.....”他对着侍从官说道,但还没说出要做什么,一脚就踏空了,哎哟几下,滚到了大使馆的马车前。   ☆、五十三、火上浇油(四) 不用等到次日,艾伯特失足跌落总理衙门台阶这样的囧事就已经传遍了四九城,艾伯特居然震惊于苏伊士运河股份的归属,魂不守舍至此地步,大家纷纷惊讶,惊讶之余也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对于法国人来说看来是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 艾伯特的左脚摔成了粉碎性的骨折,有好事者将三件事,纸桥大捷,顺化政变,三次艾伯特受到惊吓的时间变成了段子,“郭嵩焘三气艾伯特”一时间传的颇为热闹,艾伯特一是羞愧,二是为了养伤,三也是这些日子中国拒绝了任何方式的官方接触,艾伯特四处奔走也是没有效果,还不如就先放下,自己躲在大使馆里罢了。 他虽躲在大使馆里,却是丝毫没有闲着,这时候的艾伯特左脚绑的严严实实,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他正在给法国总理茹费里写一份亲笔信,他首先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他虽然不知道慈禧太后真真的用意是绝不可能出让事关千秋万代利益的股份,但是他承认了中国人借用这个苏伊士运河股份的转让,戏耍了骄傲高贵的法兰西。 “中国人马上就要和英国签订有关于股份的备忘录,相信您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这个可能已经成为了现实,有英国的支持,相信我们无法从中国人这里夺取到苏伊士运河的股份,那么既然股份无法夺取,我们需要在别的方面进行报复,是的,亲爱的茹费里总理阁下,虽然从外交的手段来说,这个报复是不合适的词语,但是我实在是被中国人激怒了,不得不要说出这样激烈的可能不合时宜的话语,中国人利用苏伊士运河牵扯住了我们在北圻的举动,他们能够方便从容的在越南布局势力,从越南的政变可以清楚的看出来,中国人暗地里在越南的力量已经足以够影响越南国内的走势了,这才发生了又一次的政变,这次政变的影响足以够证明,我们对于越南人的教训还远远不够。” “......越南人的仰仗在于中国,我们可以清楚的发现,自从中国人进入到北圻之后,黑旗军的攻势强硬了起来,越南人也敢通过废国王不顾国际惯例的来改变已经签订生效的条约,这不仅仅是在打我的脸,更是红果果的羞辱了整个法兰西,越南人,包括中国人,都应该为这样的羞辱一个强国付出代价。只要我们把北圻的中**队尽数消灭,那么见风使舵的越南猴子就会发现,他们以为是坚硬支持的中国人只不过是马赛郊外那些****的吉普赛女人,看上去很凶悍,只要我们给他几下鞭子,他们就会温顺的躺下来,再分开她们的大腿,任由我们为所欲为......” “我们当然不能和中国人发生正面冲突,目前我们没有准备好,但是他们在越南的军队当然是可以由我们控制的,他们进入了战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尊敬的总理阁下,我个人的荣辱微不足道,但是法兰西的骄傲不能容许一个黑皮的猴子和一个愚蠢臃肿的老头子国家来践踏,我们在和德国的争斗之中已经等于放弃了在欧洲大陆的霸主地位,我们选择了和平,这当然是为了法兰西的前途,我们不能和我们的邻居关系搞的太差,所以我们选择在北非和东南非洲进行殖民统治,在亚洲,越南将会成为我们牢不可破的据点,这关系到法兰西共和国的旗帜能否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关系到我们全世界军事和经济政治力量的布局,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 “尊敬的总理阁下,我们暂时失去了对于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主导权争夺,但是我认为绝对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在越南的施压来让中国感到疼痛,感到疼痛的中国人会像一只丑陋的肥虫子,把全身的肥肉蜷缩起来抵御侵害,这样我们才能够让越南的战争侵害到中国的实际利益,只要他们国内的利益受到了威胁,统治者的基础动摇起来,那个时候才是我们有可能拿回苏伊士股份的时候,请总理阁下尽快的发动对北圻的中**队的战争,只要我们趁他们立足未稳,后勤补给也没跟上的时候发动对他们的袭击,我们一定能够快速的解决这些地方军队,那么中国人威慑于我们法兰西的军事实力,他们起码,最起码就不敢在越南再说三道四了。” 艾伯特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够寄回国内,不过必须要用这样长篇的亲笔信来证明自己的态度,并且能够详细的分析利弊,他把书信放进了信封,这个时候大使馆的侍从官走了进来,对着艾伯特欲言又止,艾伯特淡然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对不起,这个时候我任何不好的消息都能够接受,还有比我现在,”艾伯特指了指自己打上石膏的左脚,“更坏的情况存在吗?” “是,大使先生,中英已经就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达成了备忘录,他们已经敲定了所有的细节,”侍从官拿出了一个文本,下面还放着一份报纸,他一起放在了办公桌上,“这是备忘录的复制文本。” “这个根本不值得我关注,更何况,这个已经是即将要发生的事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艾伯特拿起了那个文本,十分不在意,他接受的打击觉得够多了,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激动,随意翻了翻就丢在了一边,他吩咐侍从官把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天津港,搭乘一班最快的轮船前往法国,然后拿起了那份报纸,随意的翻了翻,翻过首页让人不悦的新闻“中英签订苏伊士运河股份持有备忘录”“这些该死的中国人,用这个来讨好爱德华亲王,难怪那个韦德现在对于对抗中国人不太热衷了。英国人原来以为会失去苏伊士运河的控股权,现在还是他们控股,那么中国人继续持有股份也成为了不坏的选择,这些阴险的中国人,真是套路玩的太深了。”艾伯特喃喃自语,他翻到了第三版,看到了一条消息,“什么!”他险些要跳了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真是反了天了!”宝鋆把那份报纸险些塞到了眼睛里面,他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顿时连嘴里的饽饽都吞不下去了,吃进了气管里,脸涨得通红,景廉连忙上前给宝鋆捶背,“佩蘅公,都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报纸,免得岔了气。” 好不容把饽饽咽了下去,宝鋆的眼睛还是红彤彤水汪汪的,来不及收拾饽饽,他连忙站了起来,把报纸送给了恭亲王,“王爷,你瞧瞧!” “什么要紧的东西啊?”恭亲王正在喝茶,慢悠悠的说道,“是不是法国人打来了?如果不是,如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说笑呢?您瞧瞧,”宝鋆指了指报纸上的一条新闻,“胡雪岩,捐赠四十万两白银,以供团练进越之需!” 恭亲王深深的吸一口气,把茶盏放在了炕桌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音,这显然是有些不悦了,“为国分忧,为壮义举,上海蚕丝公会捐赠两广云贵四川五省团练入越军需二十万两,胡雪岩捐赠四十万两。”恭亲王把报纸甩在了地上,“很好!很好!户部没钱给,这些地方上的商人们,倒是当起朝廷的家来了!”   ☆、五十四、步步为营(一) “好的很,好的很,”恭亲王恨声说道,“这些人,看来很喜欢为国分忧啊,佩蘅公,你的户部,如今是不拿银子出来也不成了。” “是这个道理啊,这明显是红果果的打中枢的脸面,为了这个钱的事情,我已经被曾老九弹劾的灰头土脸的,我咬着牙这才坚持说户部没钱,除非地方自筹,否则没有多余的款项,两广的团练还有那个公会的人来买单,可这云贵和四川的团练可以说是要寸步难行,四川总督丁宝桢上折子说:‘军需颇重,措办为难。’这四川不过是出了两千人而已,就已经如此喊穷了,这些商人们,是要把咱们逼死了!” 这明显是要把朝廷架在火上烤,地方士绅是如此的忠心为国,而军机处和户部却是如此的抠门,若不是存着不想看到团练打胜仗,为什么要把银子扣得那么紧?这难免会有资敌之嫌。这就让户部很为难了,若是不给钱,就是不想为越南出头,若这个时候给钱,那么之前所谓的户部没有银子就是骗人的假话,可按照宝鋆的估算,如今若是能给,倒是能各处挤一点银子出来,但凡事也要长远的来看,若是真的要这些团练们兵粮充足,声势高昂,必然要和法国人闹出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兵衅一开,洋税厘金,立形短绌;而各省军需,刻不容缓。就是很难为的局面了。 说到底还是怪胡雪岩太高调,佛山煤铁公会捐了那么多银子,论起原因倒也恰当,北越的煤铁矿对于佛山公会来说,不可或缺,可这个胡雪岩为何要如此的高调?这越南之事和他毫无关系,捐款就捐了,还要在报纸上长篇大论,就算是做广告也不是这样做的。 “只怕是不会没有关系!”李鸿藻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对着边上的翁同龢说道,“叔平,你看这个胡雪岩,是什么个意思。” “第一个自然是有做广告的意思在内,”翁同龢捻须笑道,他留着一把蓬松飘逸的长胡子,被世人称为今之美髯公,他素日也十分珍爱,****要专人来保养这美髯,“他办了这个蚕丝公会,名声虽大,可还没有到北边和南边去,只是在江浙两江一带,如今这样上了大清日报,就等于做了一个极大的宣传,不仅军民都知道了,而且这同行之间听到这个胡雪岩,自然也要树一个大拇指,赞一声义商。” “这是他在商言商,倒也不算错,只是这样也太高调了,不符合圣人的中庸之道,锋芒毕露,日后必有波折。”李鸿藻摇摇头说道。 翁同龢眼神一闪,觉得有些不以为然,“胡雪岩脑子够用,先是搭上了左宗棠,如今似乎宝配蘅也和他很是熟络,旧日这蚕丝商行成立的时候,户部给了极大的方便,胡雪岩此人性子就是高调的紧,昔日这商行成立,上海哪里是见惯了市面的,还是被其的大手笔震动不已,我的老家常熟都听了轰动的故事,他原本也有这样嚣张的资本,得了左宗棠和恭亲王的垂青,这兴旺发达是少不了的,这一招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 “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呢?”李鸿藻问道,“第二是为了什么?” “只怕是存了为左宗棠张目的意思,砚斋公,”翁同龢叫着李鸿藻的号,“这个左季高虽然到了南边去了,可他的话语权还是在的,要知道,他左季高是一力主战的。” “难道,”李鸿藻捻须沉思,“这个胡雪岩是代这左季高说话吗?” “虽不中,亦不远也,”今天两个人是难得的休沐,一同到了翁同龢的府中小憩,翁同龢父子尚书,世代为宦,家中又是常熟的富户,家中修整的十分雅致古朴,富贵而不浮躁,两个人坐在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樟树下对弈,身后各自有一个十多岁的丫鬟在扇扇子,两个人都是道德君子,就是在这秋老虎还肆虐的时候依然是衣衫整齐,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但是两个人动也不动,只是谈着这些政事,“但是如今来说,和咱们并没有坏处。” “我们当然是要主战的,洋务党人,一味的委曲求全,在洋人面前丢了大面子,却不知,咱们这样的上国,最最紧要的就是面子,若是失了面子,这礼仪道德就无处谈起,”李鸿藻接过了丫鬟手里的手巾,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恭亲王等人一味着说打仗要花银子,会死人,哼,我大清,如此泱泱大国,怎么会缺银子,更不会缺效死的大头兵。” “那如今咱们和左季高可是站在一块了。”翁同龢打了个眼,提了李鸿藻三四个黑子,笑道,“那砚斋公预备着怎么做?” “弹劾之类的事儿,以往多了没用,但是如今不同了,有义商踊跃捐献,但是户部反而不给银子,那么太后她老人家心里必然会有想法,太后为人是很干脆利落的,那么自然呢就要发作出来,我们不妨也帮一帮这个宝佩蘅,让他如何在太后面前吃瘪。” “宝佩蘅此人,把户部管的严严实实的,之前我在户部当差,竟然是一点也插不进去,我是好脾气的,如今这个阎敬铭在户部,倒是也没让宝鋆太好过,他的脾气,砚斋公是知道的,谁来也不低头,如今这户部一言堂的架势才被打散了一些。” “弹劾之事倒也简单,只是单单这个怕没什么用,”李鸿藻摇摇头不甚满意,他们反制的手段到底比较少,无非是组织一些清流的御史翰林给事中等上折子弹劾,别的指望一概都谈不上,“还要想别的法子才好。” “倒也是有法子,”翁同龢微笑的说道,“只是怕砚斋公不敢揽事上身。” “什么事儿?”李鸿藻挑眉问道,“叔平却是把我看轻了,没有事儿,是老夫不敢去做的。” “八旗改革。”   ☆、五十四、步步为营(二) “苏伊士运河卖不出去,这笔银子没有了,南边势必还要用钱,那么这户部本来就难为了,这个银子宝佩蘅不愿意给,八旗改革的银子他自然也不愿意给,他当着户部尚书,不问他要问谁要,只要快速把这个八旗改革的事儿定下来,那么宝鋆必然拿不出银子,就算能拿出银子,必然也是扭扭捏捏不乐意的居多,那么到时候他这个户部尚书当的起当不起,自然就看的清楚明白了。” “恭亲王必然会保他。”李鸿藻默然许久,才慢慢说道。 “保他不要紧,问题是这样必然会恶了太后,砚斋公还没瞧清楚,这西圣的意思是如何?她可是难得的独断下旨,命各省团练出兵越南,若是为了什么维护治安,我是半个词都不信。” “只是恭亲王的意思,如今在西圣的心目之中还十分重要,但若是我们也一起鼓动要对法宣战,那么恭亲王怎么拦得住?我跟在砚斋公后头,这军机处里头就有两个人,咱们在御前,和外头只能上折子的人,到底是不同的。” “砚斋公,”翁同龢十分严肃,“要知道,西圣她是素来最喜爱洋务之人的,我们这些道德文章读出来的人,她虽然面上尊敬,但是内里若是说多少重用,只怕是不觉得,若不是昔日宫变,西圣为了平衡恭亲王之势,加了一些清流俊才进来,只怕咱们现在被恭亲王等人打的不知道在何地了,我思来想去,唯一的一点缘故,就是皇上还没有亲政。” “这个说的太早了些!”李鸿藻摆摆手,他四周看了看,又警惕的瞧了瞧边上伺候的丫鬟,见到那几个丫鬟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未见任何异象,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皇上还是年轻,今年春秋才十四岁,那里就谈得到亲政了,英宗皇帝昔日也是过了二十岁才亲政的,以前世祖朝和圣祖朝是早,但是如今和以前不一样,有西圣在呢,凡事都很妥当,皇上的功课还要抓紧些,如今谈不上亲政。” 翁同龢眼神一闪,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一说而已,但是话说起来,恩出于上,这点总是没错,西圣要富国强兵,洋务的人可以办到,要赚钱,洋务的厂子,广开的商贸也可以做到,咱们说实话,”他下了一个棋子,在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这些可是一样都办不到。” “如今的风气如何,奈何?”翁同龢摇摇头叹道,“这也怪不得西圣,洋务的人能赚钱,如今到底是各处都要钱的,若是咱们能给西圣赚银子,西圣自然也就是对咱们言听计从。” “可这经济之道,绝非吾辈之擅长,”李鸿藻为人方正,但绝不是傻子,好歹还是分得清的,“所有如今这些士林华选后辈,詹事科道都察院,再不济就是各处按察使学台等,搞经济之道了得的,倒是有那么几个,张之洞算是一个。” “咱们不能赚钱,但也可以帮着西圣,西圣要对越南动手的意思很明显,但是碍于恭亲王等人,他们怕把这几年洋务的成果都丢了。上有所好,下必从焉。西圣要打越南,咱们必须要支持,您想想看,恭亲王他们不支持,咱们支持,西圣的心意倒向哪边,这还用说吗?” “是这个理。”李鸿藻捻须点头道,“叔平你说的极是,”李鸿藻十分叹服,“咱们只要帮西圣不好说的话儿说出来就成。” “何况这在越南动手,胜负都对咱们有利。”翁同龢笑道,“胜了自然不用说,西圣高瞻远瞩,咱们亦是有先见之明。若是输了,”翁同龢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开一射之地,“恭亲王这些人管着钱,管着粮草,到时候天意该发作,砚斋公以为会发作谁呢?” 李鸿藻点点头,“自然是发作首辅大臣了,我们这些人管不到户部兵部,难不成还来找我们的茬不成?”他提出了自己的一个疑问,“可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一千道一万,若是打不起来,这些筹谋也是无用。” “这就是多虑了,曾老九在两广,这头老虎,恭亲王是拦不住的,如今还有银子,真真是如虎添翼,就要吃人了。李慈铭原本要去两广巡视,若是砚斋公觉得要放曾老九出笼,何不先不要费神去盯着他呢?” 李慈铭已经开始在各省巡视,他是独一无二来督查各省官员纪律和效能的钦差大臣,虽然没有正式的旨意任命为钦差大臣,但是他如今的权力之大,风头之劲,只怕是传说之中的八省巡按都要比不上,一路南下巡视,之前在山河总督座下,一举就弹劾了十数位六品以上的官员,都交付给本身按察司发落,件件有依有据,地方官员大家心里暗恨,但是绝不会说李慈铭这处置不妥。从山东坐海船出发,眼下到了两江,原本是先去两广,曾国荃为人甚是蛮横,任用下属也都是任人唯亲的多,只怕是两广之地猫腻一查就查的出来,但是若是为了让曾国荃放开手脚,这个时候还是别去两广比较好。 “那若是不去两广?难不成去浙闽?”李鸿藻下意识的敲着棋盘,“李少荃对于越南的局势一直是不赞成的,他虽然让张幼樵去了福州,可吴长庆也约束了他,他更希望把南洋水师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想要和法国人起了冲突。”特别是如今福州船政和法国马赛船厂在协商购买造船设备和技术的当口,李鸿章肯定是不愿意在浙闽这里和法国人起冲突的。“让李慈铭去敲打一下李少荃吗?” 毋庸置疑,这个所谓的巡察,最大的原因当然是整顿吏治,这些年经济发展起来了,可底下的官员奢靡贪腐之心日涨,什么人参喂鸡然后吃鸡蛋的,茯苓喂猪吃里脊肉的,朝珠****不重样的,屡见不鲜,如此下去巡视一番,刚好抓几个人做做典型,地方上的按察使虽说有处置官员之权,只是上面有总督巡抚,边上还有布政使衙门,人事权和财权都归别人管,就算能抓人,也只是抓一些小虾米,如今有李慈铭到处走,给这些按察使撑腰,效果极好。 第二个原因,当然也是敲山震虎,总督较之于前明,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于总督成为了常设之官,他的职能和权限写入了大清会典——这本行政法里面,成为了定制,管辖两省或三省不等,权柄极大,现在东南沿海各地的经济昌盛远胜于康雍乾三代,这谁的夹袋里面有了钱,谁说话就是硬气些。还有这人事权,九品之上的官员都是由吏部任命,但是这九品到十二品之间的吏员改为官员的人,权柄都归属在地方的吏厅,那么不管是布政使还是巡抚,都能在这人事之中染指到福利,倒也不是说什么后门人情,中国人最是尊师重道,不管如何,这个师徒关系是逃不了的,这对于自己在当地施政、掌控地方是极大的助力,只是如此以来,那么地方官员的权柄就不得了了,如今的各地督抚,当惯了土皇帝,惬意的很,远远比在中枢来的痛快只有。也只有曾国荃这个死脑筋还念念不忘要入中枢为相,别的巡抚是要让他入朝为尚书,都是一概礼让退却的,不过曾国荃还未试过天天在军机处狭隘的值房里面和人勾心斗角,若是尝试过,他也绝不会认为,当什么劳什子的宰辅是件好事儿。 就是要敲山震虎,让督抚们明白,不要把中枢不放在眼里,这也是李慈铭的一个任务,慈禧太后对于此事也十分赞同和支持,河南巡抚对李慈铭的巡查不配合且言出讽刺,降一级罚俸三个月留任,这是作为警戒。 李鸿藻这么说,就是让李慈铭先让开两广,让开曾国荃,这个时候让曾国荃先专心处理北圻的团练,不要分心别的事情,去浙闽也是这个道理,既然是李鸿章不愿意开战,那么先去挑他的刺倒也可以。 “不去浙闽,”翁同龢摇摇头,“去湖广。” “湖广?”李鸿藻皱眉,他看到了翁同龢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叔平的意思,难道是去长沙?” “是,”翁同龢和李鸿章是死对头,若是能够给李鸿章一下难堪,放在往日里头,他绝对是会喜闻乐见,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让李慈铭去办,那就是,“左季高去南边去的蹊跷,恭亲王以为是太后为了维护他的体面发作了左季高,我却是不以为然,心里存了疑虑,左季高想去南边,是不是想去越南插一脚?” “我们也非主力,只怕这最后落不到什么功劳,”李鸿藻了悟的说道,“曾老九他是拦不住的,咱们不上前线,什么事儿都算不得真正出力,但是李慈铭跟在左季高的身边,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们第一时间知晓,还能第一时间插上手!”   ☆、五十四、步步为营(三) 这是要提防左宗棠的意思了,当然提防绝不是说限制左宗棠的人身自由,别说他如今还是军机大臣,若将来下野,致仕返乡,也决不能钳制他的自由而派巡查大臣就近监视的,当然,明里暗里给他一点小绊子,这是正常的你来我往,算不得什么,这个要让李慈铭去长沙,这可就不说监视不许左宗棠如何的意思,而是万一左宗棠有什么大包大揽的行为出来,李慈铭好歹能够插上一脚,不至于无头苍蝇一样在到处恶心人,恶心人到底是为了前途,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要做什么海瑞海青天。 “如此这样就是最好,”李鸿藻点点头,“西圣的意思,往日和咱们的都不一样,这是道统学问的争论,轻易是让不得的,我也不是那等见风使舵的小人,为了点官位什么体面都不要,但是这件事儿,咱们一定要跟上西圣,而且还要有自己的主意在里头,君子和而不同,”李鸿藻捻须坚定说道,“只要借着越南这股东风把议政王请下来,这就值得。” “砚斋公说的在理,”翁同和笑道,“旧年这个同治之意,论起来,就应在这恭亲王府和储秀宫两头,宫府一体,两个人齐心,咱们什么都插不上手,原本,哎,英宗皇帝若是亲政,如今也已经好了。哎。” 李鸿藻眼中放佛有水光,他摇了摇头,有些沮丧,是啊,若是英宗皇帝天年健在,按照他的性子,绝不会让一个恭亲王如此长久的把持朝政。“罢了,这也是天命,人力岂能改之,英宗皇帝最是好武,若是他还在,必然是不会放过法人如此嚣张的。” “不过也不用担心,西圣对洋人们行事,软硬兼施,是绝不可能在这样大的事情上让步的,越南的协议,为什么连郭嵩焘也不上心,他也怕昔日的琦善一般,若是签了字,日后发配充军的就是他。” 秉持道光皇帝旨意和英人签订《南京条约》割让香港岛的琦善,之后被清算发配充军,这当然是皇帝的替罪羊,郭嵩焘自然也要防着这一点,他虽然不知道慈禧太后从未准备让出越南,但是要替恭亲王背黑锅,他是决计不肯的。 勤政殿飞云轩内,“这个胡雪岩虽然在上海,李少荃的地盘讨生活,但是说到底还是左宗棠的人,是左宗棠一手扶持出来的,他的意思,保不定就是左宗棠的意思,”恭亲王闷声说道,“他出了军机处,回家祭祖扫墓,怎么还会这么不消停!” “胡雪岩如此一来,各地的士绅们都会踊跃捐款,户部是必然要给钱了。”宝鋆苦笑道,“只好给五省藩司下命令,库房里的银子,分拨出多少来,今年两广的秋税原本还不错,看来又要一部分损耗在云南去了。” 这个捐款之意,的确是极妙,如此一来,逼得户部要给银子了,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户部不能说不让大家献爱心,那么大家都献了爱心,朝廷的本分,那还不要做到吗? 逼得户部也要给银子,只是这个银子怎么给,还有大说法,“这银子给了下去,也不是没人处置的,”宝鋆提建议要让按察使监督着这笔钱来如何使用,这是没安好心,就是想把这些银子不怎么顺利的花下去,但是也符合规则,毕竟如今不是战时,没有说是总督一个人说了算的。 宝鋆见到恭亲王还是有些不悦,开口宽慰道,“王爷勿恼,这个胡雪岩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商人,狗肉上不了台面,他在商界算的上一号人物,但是王爷何须在意这样的蝼蚁?什么时候顺手打发掉也就是了,如今倒是也不能去动他,免得落人口舌,哎,”宝鋆有些懊悔,之前听了奕劻的话,给胡雪岩开了绿灯弄这个什么商会,倒是给了他一跃从天的机会,“我倒是听了奕劻的话儿,不然这个时候胡雪岩只怕还在户部吃闭门羹呢。” “这也没有前后眼,”恭亲王摇摇头,“说不中以后的事儿,我倒是觉得如今的局势有些不对劲,这个左宗棠被赶回到湖南去了,怎么这些人还这样的不知好歹?胡雪岩跳了出来,我只要一道钧旨下去,他的那个蚕丝协会就要关张,跳出来是做什么?还有这个张幼樵,嘿嘿,这些清流全不是好东西,出尔反尔真是家常便饭,在京中就已经保证过,去南边绝不生事,我倒是信了这样的人物,若是容得下他,只能说我肚量大,容不下,也是他们自找的。这些书呆子倒也罢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翻不出多少大风大浪来,可这个曾国荃,我实在是不放心。” “王爷是担心他在越南要惹是生非?”景廉答话道。 “原本是一点也不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没银子,没什么搞花头的力气,可如今他居然靠着佛山公会拿了银子,那他自然要大动干戈了,我只怕中枢的钧旨,约束不动他,到时候惹了大事情出来,他一个人担不住,还要我来给他收拾残局。” “这接下去就看黑旗军的,大家伙都说这黑旗军是法国人的克星,这不是两个法军的统领都被刘永福杀了?指不定这些黑旗军有刘永福带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给法国人几下狠得,到时候他们吃不住痛,自然而然要退兵,那么我们五省团练就无需自己动手了,在北圻好生看戏就成。” “也只能是如此,走一步瞧一步了,佩蘅公,这越南之事,各省督抚上折子的人不多,这个李鸿章倒是上了折子,我记得他是不愿意和法人动手的?”恭亲王问宝鋆道。 “李少荃他担心着浙闽的家当呢,如果和法国人动手,只怕这沿海的商船要少五成,谁还敢来中国做生意呢?浙闽之地,怕为战场,这两省小作坊小商铺小海商甚多,这些都是指望着和外国人做生意才能够兴旺的,他自然是不愿意开战了。”   ☆、五十四、步步为营(四) “这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恭亲王点点头,“他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想必他的话西圣会听。” “他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也是有王爷您在,这李鸿藻才会一飞冲天啊,”宝鋆笑道,“不过凭他是谁,还能比得过王爷和西圣的关系?王爷大可直接和西圣说,您不愿意开战导致局势动荡,坏了这同光中兴的好局面。” 宝鋆这话是不符合政治规矩的,从来没有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宣之于口,这不仅仅是暴露了自己最真实的目的,更是把刀把子递到了别人的手里,试问一个知道你最需要东西的人,难道不就是知道了你的软肋吗?你的要害被拿住,在官场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恭亲王默然,他有些想法不好说出来,却也只好这么回道,“如今太后的意思,越发不愿意和我们说了,佩蘅公你在军机处当差,难道还不知道,现在的军机处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军机处是前明的内阁一样的地位,这个大方向没有变化,但是其实军机处的权柄已经是慢慢的削弱了,兵权都是宫中直接命令兵部和新军,军机处不好插手,交通部和邮传部的尚书也是慈禧太后的人,更别说都察院的董元醇和理藩院庆海,还有一个理教院尚书,当然了,这些部门都是因为领头人的缘故,所以恭亲王甚少能够插手进去,相信只要换了主帅,就能够收复失地了。“我有心想要急流勇退,却还不舍得这些底下的人和事儿,哎,就这么将就着当差吧,什么时候被太后厌恶一下子撸了就算。” 宝鋆连忙安慰道,“这话说的奇怪,西圣再怎么样,也不会对着王爷如何的,这保驾平乱治国理政,桩桩件件都是大功,也就是本朝家法严谨,不然的话,王爷和前明一样,实授一地作为封地,有什么打紧?西圣虽然是女子,但是心胸宽阔,就算王爷和她一时之间有什么不同意见,也不会说如此要罢了王爷的,再说了,这满朝文武,除了王爷,谁还担得起这样泼天的重任?也不我说什么大实话,亲贵的王爷,没人担得起。” 恭亲王也不过如此一说,按下这件事不提,“太后叫我别管越南的事情,我就索性不管,来瞧一瞧国内的事儿,八旗改革的事儿,如今怎么样了?还不是一味着停着,宗人府里头那些人关了些日子,如今放出来倒也老实了不少,可这事儿还是耽搁着,一群人敢怒不敢言,迟早要出乱子!叫老七来,”恭亲王吩咐道,“我倒是要问一问他,带着那个崇绮和载凌在宗人府里炼丹吗?这么些日子什么玩意都没拿出来,这样拖延,如何是好?” 醇亲王的府邸就在圆明园的左侧,过来十分方便,醇亲王担着御前大臣的职位,原本就要经常入园子当差,但是还未得到惇亲王过来,倒是得了别人的消息,“王爷,沈中堂不行了!” 沈桂芬缠绵病榻已经一年多了,今年夏天极为炎热,太后体恤下臣,让沈桂芬依然来西郊圆明园附近避暑,不用应付差事,只安心养病就是,却没想到,挨过了苦热,等到了八月秋凉,沈桂芬却还是沉疴难救了。 恭亲王刷的站了起来,一叠声的叫车驾,他吩咐景廉,“你在园子里候着,若有什么旨意,再打发人出来叫我。” 恭亲王心急如焚,沈桂芬是自己最为信赖的谋士,旧年因为他生病,不理政事,自己受了别人多少明的暗的亏,起初还是说凡大事都来问沈桂芬,奈何沈桂芬这病就是因为思虑太过引起的,几次询问出谋划策下来,身子越发羸弱,恭亲王于心不忍,后来就不去劳累沈桂芬,饶是如此养了许久,这身子还是不成,宝鋆跟在恭亲王身后一起出了圆明园,见到恭亲王如此伤心焦急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哎,这个小山,才几岁身子就这样不行了!” 两个人乘着马车一同到了沈桂芬的府上,太医已经在里头熬药了,见到恭亲王两人,行礼回话道:“沈中堂的身子已经不中用了,下官熬了上好的参汤,吊一吊,还能和王爷说上两句话。” 听到如此,恭亲王悲伤不已,就守在沈桂芬的床前,看着太医喂了参汤,这百年的山参汤吊命之效极好,不一会,沈桂芬一声咳嗽,原本已经昏迷的他醒了过来,脸上泛着红晕,瞧见了坐在榻前的恭亲王,还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王爷。” “小山!”恭亲王拉住了沈桂芬的手,强忍住眼泪,勉强笑道,“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再休养些日子,必然痊愈,别担心,外头的事儿都好,什么时候你身子好了,回军机处当差就是,我再把这些事儿一一和你说。”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何必说这样的话,”沈桂芬笑道,“我在病中,但是也不是全不知道外头的事儿,如今那里都好?这乱糟糟的,”沈桂芬到底还是因为思虑过甚,在病中也不能好好将息,所以这才会一直没好起来,“王爷,我这临死之人,不知道有一些话,当说不当说。” “你说就是。”恭亲王连忙说道,他点点头承诺了下来,又偏过头看了看宝鋆,“佩蘅公也在此处,你的话,咱们必然是听得。” “王爷当了这么多年的领班军机,实在是功满天下,诽也满天下,我想来想去,历朝历代类王爷这样权柄极大的首相者,没有善终的,秉政二十多年的权相,更加没有善终的,”宝鋆听着脸色巨变,恭亲王的手心也变得湿漉漉的一片,“所幸我瞧着西圣宅心仁厚,不会做兔死狗烹之事,所以若是王爷肯听我的话,我有两策想给王爷。” “你说就是。” “一个是退,一个是顺。”   ☆、五十四、步步为营(五) 饶是九月的天气,室内还是闷热无比,也不知道是为何,宝鋆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弥漫着药香和甜腻的熏香,帷幔重重,后面传来了隐隐的哭声,显然是家眷正在伤心沈桂芬即将离世,沈桂芬这个时候却丝毫没有提到后事和自己的家人,因为他虽然油尽灯枯,但是神智犹清,知道这个紧要关头根本不是交代后事的时候,只要恭亲王还继续存在在中枢,他的后世子孙绝不会受委屈,所以就是到了最后时刻,他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这位追奉的议政王的前程,他的声音十分清晰,丝毫没有行将就木的意思,中气十足,“急流勇退,乃是保全自身的不二法门,昔日西圣就搞过这么一出,英宗皇帝亲政,她把大权一股脑儿的交出来,既给了英宗皇帝最大的权柄,更是赢得了上下交口称赞,无人不说好的,更是远遁海外,给英宗皇帝最大的施政空间,如此以来,就算她偶尔干涉政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只会称赞西圣老佛爷掌控全局,朝廷的大事就偏不了。咳咳,我昔日想不通,以为这个议政王的头衔也十分紧要,一定要争,如此闹得和英宗皇帝不可开交,有了一场大风波,如今瞧瞧,实在是没必要。王爷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了,若是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王爷也不会去做,世1袭1罔1替有了,这么多年的领班军机大臣,名誉也有了,也不用老是占着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别的人犹怕人亡政息,王爷何须担心?”沈桂芬被恭亲王握住的手犹如鸡爪一般,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手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太后和王爷是一心的,洋务的事情,绝不可能有所改变,王爷就算退了一步,这大业也绝不会中道崩殂,只会一直兴旺发达下去,何况,如今还是西圣垂帘听政,可这垂帘听政不是长久之计,将来必然是要归政大权的,到时候光绪爷亲政,能用的大臣里面,自然也只有您这位前朝的议政王,他的亲皇叔,先蛰伏几年等到将来再度出山,到时候谁也拦不住您了。这是第一个法子,退。” “退居终南山养望,王爷,这是极好的啊。”沈桂芬手翻了过来,抓住了恭亲王的手,他瞪大了眼睛,“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您和西圣之间出现了这么大的裂缝,是会被有心人抓住的,”他摇了摇头,“我虽在病中,可耳聪目明,外头的消息我看的清楚,王爷您身在局中看不清楚,越南和八旗两件事情,您和西圣的意思不一样,这就足够让人起异心了,李保定,左季高,都是一样,王爷您细想想,若是在同治朝,他们能够如此吗?曾国藩在军机处也不过是尔尔。” 恭亲王默然,他十分不赞同沈桂芬的建议,人在宦途,不进则退,若是这样急流勇退,什么人和事儿,将来都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谁也不可能退,看看前朝的张居正,如何?也知道不能退,所以宁愿搞得沸沸扬扬,把自己道德上的名声都搞臭,也绝不丁忧回家,这无关于个人私利,只关于国家大政,关乎自己的执政理念有没有贯彻实行下去。 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是不能够和一个将死之人顶针,何况,这个还是自己昔日最得力的谋士,他的意思,多少是要听一听的,恭亲王心里不以为然,却点点头,“小山的意思,我听明白了,那还有一个顺字如何理解?” 沈桂芬和恭亲王相处甚久,岂会看不出来恭亲王只不过是面前点头赞同,其实心里是决计不会停的样子,他十分失望,因为他认为这个是恭亲王最好的法子,退下来悠游林泉几年,远离是非,以后再度出山,就如同王安石一般,“安石不出,奈苍生何。”这样携大势再度出山,谁都拦不住他,沈桂芬有句话存在心里还没说出来,如今的皇帝和太后并非亲生,日后亲政必然要在外朝寻找外援,那么最适合的人选,除了恭亲王之外,还能是谁?他的那个生父,如今看来,是一心要依附慈禧太后了。 只是人各有自己的主见和缘法,别人是强求不来的,沈桂芬慢慢说道,“那么这个顺字最是好办,只要西圣的意思,王爷您都顺从着就是。这说到底,还是关系着西圣的脾气的缘故,从曾国藩死后追封郡王一事来看,只要是忠心为她办事当差的,绝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既然不怕兔死狗烹,不如就当个点头相公,凡事遵从上旨,不要存了别苗头争雄雌的心思,这样王爷也是无忧。那个左季高为何能够深得西圣宠爱,” “这,”听到这样的主意,恭亲王越发不舒服了,若是不在其中,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想一想,这话听着倒也靠谱,但是恭亲王不觉得慈禧太后会对自己如何,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主持外朝这么多年,会没有立足之地,他原本想要反驳,但是见到沈桂芬渴求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软,更是一痛,战事答应了又有何妨,“是,小山,我都听你的,你这两件事,再怎么样,我也要做到一条,不至于和宫里头生了冲突,你放心吧。” 沈桂芬放开了紧握着恭亲王的手,他的力气似乎一瞬间全部消失了,说了这些话,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小山,”宝鋆连忙接话道,“你的身子不好,军机处不能一直劳烦你,只是我们两个,我不是一个可以出谋划策的人,恭亲王日理万机,这军机处还差一个张子房,你的意思,找谁来合适?” 这是托孤问孤之意了,沈桂芬想了想,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礼部尚书潘祖荫。” 潘祖荫生长于北京,祖籍吴县。他的祖父为乾隆癸丑科状元潘世恩,官封太傅及武英殿大学士。他的父亲潘曾绶,字绂庭,官至内阁侍读。他的叔祖是乾隆乙卯科探花潘世璜。咸丰二年一甲三名进士,探花,授编修。数掌文衡殿试,在南书房近四十年。如今是礼部尚书,此人到是也当得军机大臣的身份,只不过不知是否合拍,潘祖荫累世为宦,家室渊源,酷爱金石古籍等,所以一直掌管文渊阁和南书房,混在书房里头,倒也自得其乐。 恭亲王的意思还要再找几个旗人,于是他又问,“礼亲王如何?还有奕劻。” “墙头草而已,”沈桂芬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就低头不言语了,恭亲王有些纳罕,正欲追问,却发现沈桂芬的手已经摆在一边,再探鼻孔,已经是离世了。 宝鋆顿时投手顿足嚎啕大哭,恭亲王强忍着眼泪,把沈桂芬的手放回到了锦被之中然后起身出了内室,这时候不是哭的时候,上奏给宫中的遗折,沈桂芬的后世,这都是需要一一打点的,他亲自坐镇沈府,又叫了许多恭亲王府的管事前来帮衬,虽然是人死如灯灭,但是恭亲王的面子顶天,自然官员们不能不给,除了各部尚书王公大臣之外,沈桂芬是道光二十七年丁未科二甲第八名进士,同年的状元是张之万,李鸿章是二甲三十六名,沈葆桢是二甲三十九名,郭嵩焘是二甲六十名。除去逝世的沈葆桢,别的同年就算不在京中,府邸的管事人也要一一派人来慰问,不能失了礼数。 沈桂芬在军机处之中权柄甚大,且多谋善断,自文祥和曹毓瑛死后,实在是军机处第一流的人物,借云南军需案来围攻王文韶借此打击左宗棠就是他最后一次华丽的筹谋,这次行动不仅砍去了左宗棠在军机处的臂膀王文韶,更是将景廉这个原本摇摆不定的人拉到了恭亲王的一边,之后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恭亲王这才昏招叠出,引了一个翁同和进军机处,又把南洋水师公司拱手让给了张佩纶,所换来的不过是让左宗棠离京而已,左宗棠也没有把军极大臣的位置卸下来,只要太后想到左宗棠的好处,一纸诏书就能够把他召回来,也不是致仕返乡养老,算不得全功。 宝鋆鼻涕眼泪的一大把走了进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了手帕,抹了抹鼻子,显然也是伤心的,“燕公、文山公、曹琢如、朱修伯,还在盛年,就这么一个个的过世,却留下了我这么一个老不死的,何其不公也。” 恭亲王心里也惨然,说起来,这些年身边的得力助手一个个的去世,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意气萧索的味道,联想到沈桂芬的话,若是挂冠而去,倒也免得落得人员凋零的伤感,只是这个念头片刻就消弭无踪,“小山的死后哀荣我们还是要帮他争一争的,且不忙说这些,佩衡公你身子好,这是福气啊,要好好保重才是。”   ☆、五十四、步步为营(六) “这是自然。∏∈頂∏∈点∏∈小∏∈说,.”宝鋆点点头,“王爷,小山的遗言,您觉得如何?”宝鋆年岁有些大了,虽然这些年身子极佳,但是难免会生出力不从心之感,这些往日的同袍接二连三的离世,刺激的老年人易生出悲观的念头,他抹了抹泪,觉得沈桂芬的话也有道理,“小山的话,我倒是觉得有些道理。”素日里宝鋆是不会在乎这些话的,从来只是要权要权,不会有放权的意思。 恭亲王想了想,摇摇头,“这个退字是做不得的,若是退了,咱们就要倒霉,小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若是退了,这将来如何,就是攥在别人手里,万事别人说了算了,还有这个顺字,我还是议政王,若是凡事都顺之从之,那和前明的纸糊三阁老有甚区别?这也不是为了我,说到底还是内外朝的缘故。” 皇权和相权的争斗,大约有史书记载以来就从未停过,传说时期的伊尹废逐太甲,霍光废海昏侯立汉宣帝,这都是相权最大极致的时候,当然,这还算是忠心为国的,至于曹操、杨坚这样的相权扩大到极致到了篡位的例子也屡见不鲜,明朝开国城乡胡惟庸和李善长更是权柄滔天,直到后来废除宰相,设立内阁,再到本朝设立军机,都是为了限制相权扩大皇权,任何一个人,到了军机大臣这个位置,就是要为军机处着想,把军机处的权柄和威严树立起来,这无关乎个人的立场,关乎“在其位谋其政”。 任何一人都是如此,徐桐进了大学士,他就一直在鼓吹要“复圣祖朝之良制”圣祖朝最大的良制是什么?无非就是内阁,内阁是中枢,而非军机处。他的心思谁都知道,只是没人理睬他而已。 “这是不好说的,所以还是放下吧,”恭亲王说道,“越南的事情我不去管了,可这八旗的事儿,我必然要管,事关八旗的生计,容不得他们乱来。” 这既是退让又是挑衅,醇亲王来办,也未必办不好,宝鋆见到恭亲王决定了也不多说什么,这个时候留在军机处的景廉差人来报:“越南那边来了紧急的军务,西圣已经叫起了。” “什么紧急军务?横竖我又管不着。”恭亲王发着牢骚,但还是站了起来,“我们回园子吧,随便把小山的事儿也一并禀告了。” 越南的消息不过是一件小事,一个叫做孤拔的法国海军将领统率了大约四千新增的法国援军自从海防港登陆之后。和黑旗军陆续交战,升龙府自然是保不住了,之后借着陈文定屡次派人派粮,国中又有支援,越南国王废立,一下子起码在越南这里就不至于无人支援,眼下守住了山西城,孤拔兵临城下,眼下山西城的大战一触即发。 这当然是一件小事,如今各省团练已经入越南,但是还没全部到达红河岸,北圻的地方不算小,走走也要些日子,再者曾国荃需要为佛山公会的商人们着想,给钱的是财神爷,这些北圻的矿山矿田需要一一落实下去,不能是直接接管城市,如此当然是慢,云贵四川团练原本从河口再到保胜城顺流而下,这样是最快的,但是保胜城是黑旗军的基业,怕刘永福担心云贵四川团练行假道灭虢之事,故此换了陆路行军,从马白关出境,这也慢了。山西城位于红河南岸,升龙府的西边,是红河中上游的紧要关口,黑旗军想要继续为国效力,这山西城一战,是轻易避免不了了。 只要山西城这里能够为五省团练争取到时间,那么些许死亡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 “黑旗军在山西城,只要抵挡得住法国人的攻势,守住几天,等到各省团练到达红河北岸,法人不敢嚣张,自然就会退去,”恭亲王淡然说道,“请太后下旨,再次申饬,各省团练入越,只是为了稳定北圻局势,绝不可和法人贸然开战,开战之权,只在中枢,若是地方督抚为一己私利擅自开战,中枢绝不可让此先例开之。”恭亲王的意思,就是让黑旗军去打仗,团练们只是起着威慑的作用,这样一来,不会伤筋动骨,更能起到刀不出鞘最是吓人的效果。 慈禧太后点点头,“议政王的话有道理,团练不动手,让黑旗军先战一战,看看这些法国新派来的援军成色如何也可以,那么,户部,”慈禧太后看向宝鋆,“支付给黑旗军的银子和粮草,准备好了吗?” 恭亲王袖着手不说话,宝鋆瞧了一眼恭亲王的背影,不知道眼下该如何说话,斟酌了字句,“户部已经将两广的秋税就地安排给入越的团练使用,海关的关税银子不能轻易动用,这个钱是预备好给教育部办学校的。” 这话拿过去堵太后的嘴,绝对是无往而不利,旧年驻德国大使安澜发回来的:“未有办教育而亡国者”,配合着德国三战大胜在敌国宫殿内加冕德意志皇帝位宣告帝国成立,十足的彰显了教育的作用,两广海关的银子,一概都用在教育部,这是旧年就下旨确认过的,宝鋆拿这话出来,“云贵和四川,原本就不算富裕,他们支撑团练出越,已经是为难,若是还有支援黑旗军的费用,只怕是力有所不逮。” “那你一个大司徒,不会就这两千人的嚼用都找不出来吧?”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不悦的说道,“黑旗军才两千人,满打满算,这一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如今这团练的银子有了着落,难不成这黑旗军的反而没有?既然授了官位就要一视同仁,莫非,”太后的声音幽幽,“军机处还以为这个黑旗军是叛逆,想要用法国人的刀来借刀杀人吗?” “臣等不敢。” “不敢就是最好,我且把话放在这儿,无论何人,只要同心协力一致对外,他就是朝廷的忠臣,以前的过往云烟都可以一笔勾销,佩蘅公,你明白了吗?”   ☆、五十四、步步为营(七) 慈禧太后话说的甚重,宝鋆也没办法,说到底,黑旗军才这么一点人,算不得什么大军,自然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若是这么点小银子还来推三阻四,只怕是因小失大,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广东布政使藩库里面还有三百七十万两的银子,虽然是支付给地方使用的,但是他们现在明年的使用计划还未出台这里的钱先用一部分也不打紧。”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户部直接给银子,不过既然是有银子能够支付,这就是没问题了了,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先给二十万吧,说到底也不用许多。”拿了一次,难道还忍得住不继续拿吗? 这事儿暂时是放下了,恭亲王事后来询问宝鋆为什么要直接了当的把藩库的银子拿出来,这里有三百七十万两白银,且不说是黑旗军,几省团练的开支,只怕是维持几个月都不成问题,太后只要是伸了手,就绝不会说只拿二十万两的道理。 “王爷,您说这个银子原也是保不住的,高心夔赴任广东藩台,这个银子就是他说了算了,他要一股脑儿的支援前线,咱们最多弹劾他,有西圣保着,怕是什么罪名都按不上,如今既然给了,这到底是地方的行为,和户部不相干,到时候若是在越南打仗赚到银子,把这个窟窿补回来,自然是万事俱休,可若是他将来这个银子补不会来,户部的板子就要打到高心夔的身子上了,那么到时候,中枢就要逼着高心夔还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王爷,您说是不是。” 宝鋆现在居然也是智深似海了,恭亲王十分欣慰,慈禧太后说了一句,“那么接下去就看南边如何了。”接下去又是商议沈桂芬的后事,子沈文焘着赏给举人,准其一体会试,孙沈锡珪,着赏给郎中。最可贵的是“入祀贤良祠”,其次是“易名”。赐谥照例由内阁拟呈圈定,但军机亦可提出意见。自嘉庆以来,宰辅赐谥,第一个字照例用“文”字,内阁拟呈沈桂芬的谥是文清、文勤、文端、文恪。咨送到军机处,大家都觉得拟得并不高明。 “清、勤二字,不足以尽沈经笙的生平。”宝鋆大发议论:“端字虽好,但经笙不是理学一路的人物,所以并非美谥,恪字更不必谈了。” 文恪亦非美谥,而且不是宰辅之谥。恭王认为沈桂芬最不可及的长处是有定力,因而主张用“文定”。这也不是顶好的谥称,从顺治以来,谥“文定”的一共八个人,并没有什么名臣。但用“定”字谥沈桂芬,不能不说是很恰当。于是也就不坚持了。 沈桂芬其人虽然是气量小了些,才干却是十分了得,慈禧太后也是颇为仰仗,不然也不会一直让他担任军机大臣,却一直让他安心养病,更是派遣御医驻扎沈府照顾,人已经去世,慈禧太后虽然伤感,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军机处一直人手不够,左宗棠去南边了,自然是不能当差,沈小山离世,这一下子军机处就剩下五个人,这朝廷的事务这么多,就靠着议政王和各位,总是不够的,接下去补几个人进来,政事耽误不得,议政王你有没有什么人选啊?” 翁同龢耳廓一动,抬起头悄悄的打量了慈禧太后一下,恭亲王已然做好了准备,这是沈桂芬的遗愿,虽然他劝恭亲王急流勇退和顺而从之的策略,恭亲王十分不以为然,但是对于沈桂芬的眼光,他是十分认可的,“礼部尚书潘祖荫可用。” 潘祖荫是海内金石古籍方面的大家,昔日也是文宗皇帝颇为器重的翰林,他上书保奏被官文诬陷的左宗棠,结了善缘,左宗棠入朝为相之后,深感其恩,屡次要延请其入军机处,但是潘祖荫其人谦和,不欲沾染庶务,且知道两虎相斗,自己搁在中间,只怕是难为,故此一再退却,左宗棠的性子是感恩图报的,既然不愿入军机处,那么在慈禧太后面前力荐潘祖荫,几年之间,就把他从户部左侍郎一跃升为诸部之首的礼部尚书。 家室渊源,且才干了得,主持南书房和秋闱科举之事,也深得太后之心,这个人说起来,倒也不算恭亲王太过私心,就连李鸿藻也指摘不出什么问题,这个人选定下来了,慈禧太后也没有意见,只是较之同治末年九位军机大臣,如今不过才六个,不算少,也不算多。 不过还要算上一个在湖南的左宗棠,这是七个,恭亲王出了勤政殿,宝鋆凑了上来,“王爷的意思,不是要让礼王和劻贝勒也进军机吗?” “不急,”恭亲王淡然说道,“我们等着南边的战事有了一点子结果再定,军机处,人太多了,总是要拿了几个出去,再安排人进来才是正理,他们那些清流,一味的喊打喊杀,秋坪,”他对着景廉说道,“你管着吏部,那些御史清流们,到转任升迁的时候,都发到南边去。” “王爷的意思?”景廉问道,“去两广吗?” “两广也好,云贵也不错,既然这么爱打仗,何不让他们效仿张幼樵?一起去南边为国效力,就算是书生不能上阵打仗,那么转运粮草,安抚地方百姓也是好的,”恭亲王说道,“他们整日在京中唧唧歪歪,说的好像我拦着他们不让他们上战场似的,我让他们都去,都去南边,免得我拦了他们的报国之心,****在京中吵的我头疼。” “这些人,只怕去了南边更要激化局势啊,”宝鋆担忧的说道,“鄂格之死,已经让中枢极为被动了,若是还有几个也要效仿陈汤苏武的,要和法人对战,输赢倒是无所谓,只怕这些国之栋梁,读书种子又死在南边,都察院詹事府翰林院这些地方要爆了。” “怕什么,”恭亲王微微一笑,“曾老九担任着五省团练总监,他不会理睬这些人的。”   ☆、五十五、山西战事(一) “二十万!”刘永福不禁喜形于色,二十万两白银可以拿来安置多少伤亡士兵的家属,可以买多少紧缺的物资,他以手加额十分高兴,“实在是天恩浩荡!” 再加上陈文定的鼎力相助,粮食供应及时,这眼下就没有别的担忧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军火的问题,“这二十万两银子,能不能换成火枪火炮?我愿意献上这二十万两,都给曾总督一应支配使用。” 这是要交出二十万两白银给曾国荃使用,而换取火枪火炮之用,这个银子是一点损耗都没有,高心夔是可以保证这一点的,二十万两应该可以换来许多的火枪和火炮了。 不料唐景崧却是摇摇头,“他不会给的,刘大人,我们要做好接下去没有任何援助的准备,朝中似乎有大风波,这风波直接影响到了北越的局势,团练入北圻,却不对法宣战,这里头的意思,我和京中隔绝日久,实在是不知道内里,但是既然是团练入越,不管是他们战斗与否,黑旗军这边,到底是怕没什么支援了。” “什么?”刘永福疑惑的说道,“这是为何?” “刘大人,如今你还瞧不清吗?”唐景崧摇摇头,“团练入越,对于黑旗军来说绝非好事,曾总督当了这个总监,是不会再给黑旗军援助了,他可以在北边给一定的威慑,但是内里,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我如今也不妨和刘大人说实话,黑旗军的作用,就是要把更多的法军引进北越来。” “更多的法军?”刘永福喃喃复述,他心中慢慢有了一些怒气,他似乎明白了慈禧太后要招安黑旗军的原因,“难不成,朝廷把黑旗军当成了法军的磨刀石吗?” “倒也没有,若是要把黑旗军当做鸟尽弓藏,”唐景崧摇摇头,“也不会给枪给炮的,但是,”唐景崧十分无奈,“朝中如今还没有一致的意见,故此,对于黑旗军的态度也是举棋不定,如今一段时间内,大约也只能是靠我们自己了。” 刘永福沉默不语,唐景崧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朝中的局势不明,倒是给我们机会。” “什么机会?” “法国人不过才六千,算不得什么大军,若是要为了这么点法军而把黑旗军丢在这里,想必朝中的大佬也不会如此短视,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法国人败在黑旗军的手里,然后他们见到红河北岸的清军,知难而退。” “另外一种就是咱们赢了法军,或是是输给了法军,这个结果不重要,总要的是法军会继续增兵越南,如此一来,我倒是觉得黑旗军的任务完成了,总兵大人,这是我的猜测,但是也觉得这事儿颇有道理,若是为了这五六千法人,无需团练入越,黑旗军自己打发就成了,那么接下来如何行止,总兵大人您清楚了吗?” 刘永福点点头,“我要在山西城耗死这里的法军,让他们无力为继。” “是的,只要再打几场大战,把法国人的精力投到这里,他们就无暇去顾及顺化城的局势,把法国人耗在这里,这就是黑旗军的任务,当然,总兵大人,您会担心手下弟兄们的性命是正常的,但是为将者需考虑全局,而不是计较几个人的生死,只要国家层面完成了既定的目标,一些东西我们是可以牺牲的。” 刘永福也知道,黑旗军既然接受了招安,那么不可能将来还留在越南,立功越多,将来归国之后的待遇就会越好,手下士兵们的出路也会更多,虽然这个时候他心里十分不悦,但清楚的明白唐景崧的话是真话,虽然真话从来都是难以接受的。 “山西城,拼了命也一顶要守住。”刘永福坚定的说道,“山西城是升龙府西边的门户,若是守不住,再去西边就是保胜城了,为了自家的基业,也不能守不住此地,只是,哎,火器不足,到底是吃亏些。” 人走运的时候就算打瞌睡天上也会掉下枕头,亲兵来报,北圻总督陈文定派了一只队伍护送火枪和弹药前来山西城,刘永福大喜,和狐疑的唐景崧一同检阅木箱子里的装备,果然和刘永福之前从陈文定处收到的火枪款式一样,都是中国出产最好的仿造德式火枪,“陈总督高义啊,这是第二次送火枪来了!” 原本对着黑旗军的前景有些担忧的唐景崧,见到了这些火枪,大喜过望,倒是比刘永福还高兴几分,他对着刘永福说道,“有了这些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的,这些人会给黑旗军装备,总兵大人就放一万个心吧,黑旗军的前途不可限量了。” “这是何故?”刘永福奇怪的说道,“这些火枪比两广拿来的是好,但是也没好到可以大杀四方的地步吧?” “陈文定何许人?不过是一个在中国中进士的文官而已,他有什么套路和门路可以去寻摸到这么好的火枪?这不是借陈文定之手罢了,”唐景崧笑眯眯的说道,“唐某在明处,自然也有人在暗处,明暗一起来越南当差做事,你可知道这暗处的人是谁?” 刘永福摇摇头,“却是不知,正要唐兄弟赐教。” “这是西圣的亲军,”唐景崧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也在越南,没想到刘大人中了西圣的青眼,他们肯帮助总兵大人,总兵大人只管散漫做去,对付好法国人,别的什么事儿都不用管,西圣不会亏待了你!” “呜呜呜”红河之上传来了汽笛声,翻滚的赤红色激流中行驶着七八艘小型的运兵船,虽然是小型的运兵船,但是上面的火炮,还有那些拿着火枪肃穆站立的士兵鲜明的告诉了心怀不轨的人,法国人的雄心壮志在红河上也是无人可以抵抗的。 河边也在行军,一个传令兵穿越过整齐的排成两排的士兵,来到了一个人的跟前,他禀告道,“将军阁下,山西城就在三十公里之外。”   ☆、五十五、山西战事(二) 孤拔的头微微有些谢顶了,头发和颔下的胡子比较,还是胡子更多一些,眼珠子是淡褐色,炯炯有神,他正在马上翻开着地图,听到了传令兵的汇报,点点头,“很好,那就让我们的士兵就地休息吧。” 消息传达出去,行军的法国士兵们就地坐在休息,虽然乱糟糟的,但是都结成了阵势团团做成几个圈子,前后巡逻的士兵队伍却没有放松,边上的副官疑惑的说道,“将军阁下,我们远离山西城还有许多时间,大约还有三四个小时才能够到,为什么现在就停下来呢。” “黑旗军最擅长的就是突袭,这一点从安邺和李威利他们两个悲惨的命运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以为在远东的丛林之中,还可以摆法兰西共和*队的傲慢架子,所以他们受到了袭击,自己死了没关系,但是还牵连了那么多优秀的士兵,这就是很让人厌恶了,我们自从登陆以来,还没有和黑旗军正面交战过,这说明什么,他们大概还在计划着针对我们的阴谋,我相信,法兰西的士兵在正面战场上绝对不逊于任何一个国家,但是对于我们不熟悉的环境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预防突袭,稳妥起见,我们在距离山西城三十公里的时候,一切都要保持警惕,防止黑旗军再度来偷袭,亲爱的中尉,我宁愿龟速前进,也不会成为国内议会的那些老头子茶余饭后嘲笑的谈资。” “黑旗军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到达这个地块了,毕竟一路上的越南人层出不穷的前来窥探,我当然赞同将军阁下稳妥的做法,但是这些中国人在山西城驻扎的越久,他们的准备就越充分,我们攻打城市的代价也就会付出的更多。” “我们不会给他们充分的准备的,法兰西除了陆军,还有海军,虽然红河里面开不进大型的铁甲舰,但是小心的兵船也是越南这里,无人可以抵抗的,传令下去,”孤拔自信满满,“他们在河上用竹筏做成了阻拦的防线?让三艘兵船出发,把他那些可笑的东西都给我用炮冲垮了,让他们见识一下世界第二海军的威势。” 虽然雨季结束了,可越南仲秋的午后阳光还是很刺眼的,孤拔下了马,侍卫拿出来了一张折叠椅子,他坐了上去,副官还是要说清楚各项顾虑,“中国人的地方军队也到北圻了,我们如果不抓紧时间,很容易会收到两边一起进行的威胁。” “你太过担心了,中国人是不可能发动突然袭击的,根据艾伯特大使的了解,和我所知道的消息,中国人是一个爱面子的民族,像突袭这种有损大国颜面的事情,中国人是做不出来的,只有黑旗军这些乡下佬不顾及面子才会做,当然,这很难理解,这涉及到中西方的逻辑思维,不过我们可以确信,只要我们不向中国的军队主动挑衅,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吃掉黑旗军的,再说了,他们那么慢的行军速度,我们就算稳妥一点打,时间也足够,中国人的团练大部分都放在了越南和中国的交界地方,要想越过红河,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孤拔把帽子盖在了脸上,准备打个盹,边上的法军已经开始生火做饭,“好了,我需要休息一下,亲爱的中尉,你去巡逻一下防止中国人突袭吧,还有等到兵船回来的时候,再让他们来汇报战果。” 过了一个小时,三艘轮船从红河上行驶回来了,为首的海军中尉向刚刚醒来的孤拔汇报:“我们把河里面那些可笑的竹筏全都冲破了,黑旗军在山西城上朝着我们发射了几炮,但是都没有打中我们,他们的射准不够。我们反击在墙上打了几个大洞,示威了之后就回来了。” “大炮的射准需要熟练的数学技能,这些黑旗军怎么可能会掌握火炮的射击,我原本就是猜到他们肯定是不会,你们去试探,证实了这点,”孤拔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很好,我们先对山西城进行了示威,那么一些胆小鬼就会惊惧我们的实力,到时候对于我们的作战是有好处的,传令下去,缓慢朝着山西出发,做好巡逻,提高警惕,不能再让黑旗军突袭了。” 孤拔小心谨慎过头了,这个时候的黑旗军根本没有心思来进行突袭,任何突袭在武装到牙齿的四千法国正式军队,二千人的西贡越南伪军,只有两千多人的黑旗军根本不会自寻死路,刘永福在城墙上看到了法国耀武扬威的兵船,几下就把之前辛辛苦苦弄好的江山防守设施冲垮,面带忧色的对着唐景崧说道,“可以预见,法国人会水陆并进,一齐攻打,我们的火炮到底是太少,被他们压制住火线,我们的防守就抵挡不住了。” 唐景崧也见到了那些小型兵船上火炮的威力,他摇摇头,原本十分振奋的心情坠落谷底,“看来,这是一场恶战了。” “只可惜国中的团练没有到达,若是能够在对面出没一番,也是十足的威势。” “对面?”唐景崧突然心福至灵,“团练!是啊!”他拍了拍脑袋,“总兵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如今法国人势大,我们只能靠一些阴谋诡计才能逼退他们了。只要派人如此如此,想必就能收到奇效!” 孤拔再怎么小心翼翼,也终于到了山西城下,这一日早上吃了饭,法*队就已经全部出击,在山西城的东边列成了队阵,一色的白色帽子和蓝色的军装,排成了方阵,山西城的北边就是浩荡的红河,这个时候水面上却丝毫未见法国的兵船,孤拔用望眼镜看了看城墙上的黑旗军,点点头,“虽然一个个都看上去似乎营养不良,但是士气还是很高昂的,不过在我们法兰西军队面前,没用。攻城战,是最能证明战术的战争模式,其余的城墙都去看过了吗?”   ☆、五十五、山西战事(三) “南边的城墙地势较高,那里驻扎的士兵似乎和黑旗军穿着的衣服不一样,是红色的。” 越南的历代王朝都自号南帝,那么南方居于炎火之位,所以自然就尚火德,都着红衣,法国人身穿白衣,又在西方,越南人都说赤火克金,法国几番入侵,必然会被越南人尽数剿灭,但是这国土却是越剿越少了。孤拔点点头,“那些大约是越南本土人的士兵,毫无疑问,这些越南猴子的战斗力肯定远远不如黑旗军,这可能是我们接下去寻找突破口的一个方面。” 孤拔对于法国士兵具有强烈的自信心,慢慢行军,士兵们也不会感觉到疲倦,那么就不做任何假的佯攻,孤拔传令下去,“西贡军队做好前锋攻城准备,后面的火炮对城头上的防守火力进行压制。” “是!” 一条条命令传达了下去,红河边,山西城前,号角声吹动,在东门之外站成两个方队的法国士兵在指挥官的指挥下,迅速的改变了阵型,距离山西城一千米的地方,法国人的火炮早已准备好,听到传令,火炮兵点燃了火信,轰隆几下,炮弹接二连三的打了出去,几个落在了城门前,几个轰到了城门楼子上高耸的飞檐,刺啦一声,半边的城门楼子倒塌了下来,身材矮小的西贡越兵拉着云梯绳索和撞木呼喊着朝着东门攻去,大战一触即发。 “轰隆!”几声炮响,镇南关城门楼上,出现了一位穿着黄马褂的老者,他的头顶是一颗钻石顶戴,脑后挂着是三眼花翎,两广团练已经在城楼下排成队伍,见到这老者,一概单膝跪地行礼如仪,“叩见大帅!” “叩见大帅!” 曾国荃满意的点点头,他捻须环视楼下,“起!” 传令兵一声高喝,“起!” “出关!”曾国荃大声喝道,地下的人得了将领,排成两排,尘烟滚滚,犹如两条黄龙一般出了镇南关,杀向了毫无防备的红河平原,他满意的看着队伍远去,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官员笑道,“两广狼兵看上去虽然个人矮小了些,可毕竟杀气腾腾,不输朝中十二新军。” 穿着一身锦鸡补服的高心夔淡然微笑,“是这个理,狼兵原本是两广土著,和越南之人无甚区别,土话也相同,入了越南,那里潮湿的气候也能够适应,只怕是如鱼得水,潜龙入海,大展威风了。” 曾国荃哈哈一笑,“只是这上谕说的是团练入越维持秩序,维持秩序就是不能作战,不能作战如何能够大展威风呢?高藩台乃是中枢近臣,朝中风向如何,可是有所变化?若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样大巷旗鼓的出动,最后就是在河边看风景,只怕是不好吧?” 高心夔笑道,“大帅如今是两广首脑,五省团练总监,这朝中的旨意如何能够来问下官了?若是有旨意,下官还会藏着掖着吗?” 曾国荃问不出什么东西,也就罢了,他转过头看向两个全副铠甲的提督官发话了,一个是广西提督苏元春,是旧相识,一个是广东提督蒋绮,蒋绮是平太平军之中历练出来的,旧日跟在湖北提督王锦绣麾下当差,历经平长毛捻军,八里桥也打过仗,这么多年,一步步当差下来,如今也是一品的提督了,从一个酒肆的伙计,到如今的封疆大吏,一省武官之首,也堪称是传奇人物。“老夫虽为总监,却不好自己带兵出关,团练入越南,一应事务都交付你们两个人,”可这两个人都同为一品的提督,总是要找一个掌印官说话算数的,曾国荃微微沉思了一番,“蒋绮你是素来稳重的,北圻的事儿,就交给你吧。” 他虽然说交给蒋绮,但是脸上却还是露出了微微遗憾的神色,他到底是不敢违抗朝中的旨意的,说了不许擅开边衅,那么相比较冲动的苏元春,总是蒋绮放心可靠些,两个人抱拳行礼下楼了,高心夔人精一个,岂会看不出曾国荃那种遗憾的样子,“大帅何须担忧无仗可打?只要法国人未曾熄灭侵占越南之心,那么迟早就会和团练发生冲突。” “这话倒也没错,”曾国荃打起了精神,又问高心夔要补贴,“团练入越,你这藩台,是不是要表示一二啊?” “钦州府库已经准备好了大军一个月的粮草,”高心夔笑眯眯的说道,“至于这个银子嘛,下官到底是不敢乱用的,若是被都察院抓了回去,可实在是不妙。” 高心夔是慈禧太后的人,曾国荃是知道的,所以也无可奈何,只能是说笑了几句,也就罢了,不一会,传令官到了,禀告说道,“法军已经到达山西城了!” “哦?怎么会这么慢?”曾国荃挑眉惊讶的说道,“是了,只怕是法国人吃够了这个刘永福的亏,不敢贸然行军了,这也好,传令给蒋提督,叫他火速进军,我要在五日之内,听到两广团练到达红河边的奏报!” “嗻!” 曾国荃下了城楼,准备上马车回广州,高心夔拱手行礼,“大帅,我在这钦州还有故人要见,且放我两日假,下官自回广州。” “哦?”曾国荃点点头,不大不小的开了一句玩笑,“只要是藩台不出国门,那里都可以去的。” 火炮们喷出复仇的焰火,炮弹像陨石一般从高空高速的冲击而落,山西城东门钱硝烟弥漫,硫磺和火药味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被炮弹击中的城墙陆续的破了不少大洞,法国人的火炮兵经过了一轮调整性的试射,找准了轨道和射程,黑旗军士兵们惊恐的发现法国人的火炮打的又准又狠,不少人已经死在了火炮的攻击之下,而这个时候,法国人的仆从军甚至还没跑到城墙之下,城楼上的黑旗军已经有些军心浮动了。 火炮营的管带见到不对,连忙开口发令,“还击!还击!别管远处的法国炮,先把跑过来的越南猴子都给老子轰了!”   ☆、五十五、山西战事(四) 城墙上的黑旗军炮兵们连忙填充弹药朝着城下的士兵开炮,虽然不及法国人的准头,但是还把下面的越南士兵炸的人仰马翻,只可惜这种的反击不过持续了半盏茶时分,就被法国人的一轮火炮齐射射的抬不起头来了,不仅仅是火炮,城墙上的弓箭和火枪也变得稀稀拉拉的,地上的越南人十分振奋,拿了云梯就搭上了城墙,撞木也已经准备妥当,在同伴盾牌的防护下,砰砰砰开始撞击城门。 这就是火炮的作用,强大的火力把守城的黑旗军的反击压到了最低,藉此给登城的越南兵提供了一个相对比较少伤害的攻城环境,云梯树的越来越高,一个爬的最快的人险些就已经要摸到了城墙的顶端,却被一块大石头一砸,连头都砸进了胸腔之内,更是往下跌去把底下的几个人都压倒在地了。 “放箭!”这个时候无法和洋人们对射火炮,那么只能用别的办法来延缓这些登城的攻势,“这些该死的越南人,怎么对付法国人的时候软脚虾一样,对付咱们倒是个个不怕死了?”李蔚站在城楼前大骂越人,他拿着一把枪,躲在暗洞里面朝着外面射击,一枪就击毙一个越南人,“火枪和弓箭一起上,不许这些人靠近城墙!” “是!” 城墙下打的热闹,可后面押后的法国人却是丝毫未动,等到西贡招来的仆从军已经连续进攻三次都无功退下的时候,孤拔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表,时间是上午十点零五分,“好了,消耗黑旗军的体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去该轮到我们法兰西的勇士上阵了!” “传令下去!交叉射击,准备攻城!” “大人!”一个满脸血迹气喘吁吁的队正对着李蔚请求的说道,“快请大帅派兵吧,就靠着我们这些人,绝对是拦不住接下去的法国鬼子的!” 李蔚慢慢摇头,“不行,法国人的正式军队还未发动进宫,就杀了这些越南佬,就让你手软了?就算法国人的火炮攻击厉害,这些越南人也别想爬上山西城的城头,还有这个法国将军只是对付东门,他们有没有什么阴谋可能在别的地方动手脚?这都是需要警惕的,后援部队需要做好这样的准备,你给老子上,多杀了几个法国佬,死了算逑!” 两个人的话音刚落,远处的法军阵地里面传出了呜呜呜的号角声,潮水般的越南兵又一拥而上,李蔚把头伸出墙头,毫不畏惧的冒着火枪和弓箭的射击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法军,穿着白色军装的法军有条不紊的拿着枪跨步上前,他们终于开始了正面的交锋。 “来的好!”李蔚是人来疯的那种人,见到这么多的法国士兵上前,不仅仅是不害怕,反而是更兴奋了起来,他摩拳擦掌,“给老子轰大炮!开枪!射箭!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咱们黑旗军的兄弟有种,还是法国佬更牛逼!” 白色军装的法国士兵不紧不慢的朝前进攻,在城墙上的黑旗军士兵看来,慢悠悠的像是一群大白鹅,这个时候,法国人的火炮似乎突然哑了火,发射的频率反而不如之前西贡仆从军进攻的时候频繁,“这些法国佬要做什么?”李蔚眯着眼瞄准了一个挥着旗帜指挥的越南小头目,砰的一声,那个越南人的胸口喷出了一朵血花,应声而倒,几个越南人搭着弓箭朝着李蔚这里“嗖嗖嗖”的射箭过来,他连忙躲在城墙之下,羽箭蝗虫一般落在了城墙上,几个亲兵拿着盾牌防住了这轮齐射的羽箭,“老大!快,”一个士兵偷偷的越过盾牌打量着下面,“法国人马上要上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他的半张脸血肉模糊,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显然是被火枪打中了,其他的人不敢再探头,只是防住李蔚,李蔚咬牙,他是最见不得自己亲近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的,他站了起来,就在盾牌的缝隙之中,连续射了几枪,枪枪命中,“轰”的一声,宛如天崩地裂,远处的法军大炮开始了今日最为猛烈的一次射击进攻,一下子就把李蔚身边防守的两个人拦腰斩断,上半身被轰到了城墙下面,而下半身和内脏的残片鲜血淋漓的挂在城墙上,再一下,剩下的半个城门楼子被彻底打碎,李蔚猝不及防,被一段横梁砸中了后背,扑倒在地,一堆瓦砾掩埋了上去,顿时生死不知。 几个人连忙扒拉那些瓦砾和木头,角楼上的侦察兵用千里眼看到了法军新的动向,在东门外偏北边角度的一半法国兵原本朝着东门行进,突然几声呼喝,朝右一转,越过了东门,朝着北边行去,侦察兵寒毛倒竖,“他们要进攻北门!”他连忙挥动了手上黑色的旗帜,左右挥动了四下,“北门北门!” 而在偏南的阵营里面,则朝中东门的中间聚齐,这一半的法**队才是进攻东门的主力,众人合力冒着强大的火炮把李蔚从瓦砾里面翻出来,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闹得灰头土脸的,李蔚用唾沫抹了抹眼睛,“他姥姥的,这些该死的鬼子,看来是真要玩命了!” 一个传令兵上了东门的城墙,“传总兵大人的命令,他亲自去北门防守,东门就交给李大人你了,若是丢了城门,让你提头来见!” “不需大人激将,”李蔚吐了一口血痰,“就看着到底谁先认怂!” 刘永福就在北门的城墙之下歇息,他身边坐着一个唐景崧,正在调度各项城防的物资设备,唐景崧虽然不通兵事,但是主管后勤粮草甚是了得,刘永福接到了奏报,点头起身,“本帅亲自去防守北门,唐老弟,后勤的事就交给你了。” 东门的炮弹之声越发震耳欲聋,唐景崧点点头,“这些法国人胆子真大,仗着人多势众,还分兵来打了,只是他们这边没有火炮掩护,怕也只是佯攻而已。”   ☆、五十五、山西战事(五) 他的话语刚落,左近似乎有人点了一个巨大的炮仗,轰隆一声,吓得唐景崧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什么?”唐景崧满脸惊恐,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昔日在京中纸上谈兵的文人雅士了,如今见惯了战事,也知道这样的巨响是为何而来,屋顶上的灰尘刷刷的落下来,“不对!北门之外就是红河,他们那里来的火炮!” “他们当然有火炮,”刘永福不动声色的让亲兵给自己穿好铠甲,他到底是精于军务的,虽然刚才也十分惊讶,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他们的兵船就在红河上,只要靠近了岸边,朝着城墙打,不费吹灰之力,唐老弟,今日一战,看来是有些难打了。” 孤拔满意的看着靠北边的法军方队朝着北边走了过去,“这些愚蠢的中国人,我们法兰西是不会把战局只限制在一个角落里的,亲爱的副官,你认为,我们法兰西的优势在那里?” “出色的士兵,高明的统帅,先进的武器,和无敌的海军,将军大人,您觉得我说的对吗?”孤拔的副官这么回答道。 孤拔打了一个响指,“完全正确,那么我们这么多的优势,为什么不全部用上来呢?我们有无敌的海军,为什么不运用到北圻的战斗中来呢?虽然大型的舰队无法开进红河里面,但是我这几艘小心的铁甲船也不是这些黑旗军可以抗拒的,接下去,就让中国人尝一尝我们陆军和海军一起进攻的滋味吧!” “但是将军大人,我必须要提醒您一点,攻城战是需要几倍的兵力投入才会有效的,”他的副官担忧的说道,“我们的铁甲船到底是不能登陆的。” “不用担心,我们先看看法兰西勇士的进度如何,我还准备好了别的招数,”孤拔的眼睛眯了起来,“让黑旗军来好好享受我们法兰西的大餐!” 刘永福大步上了城墙,搭着手棚看着城门之外的景象,果不其然,水流缓和的红河之中漂浮着把**艘小型的军舰,就算这些军舰再小型,在黑旗军看来,已经是河中难以匹敌的钢铁怪物了,九艘军舰依次排开,朝着山西城的北边城墙发动了炮击,只见此起彼伏的火光在炮口上闪亮,然后一阵黑烟在炮口之中弥漫开来,接着城墙上就受到了重击,“轰轰轰!” 虽然军舰在河水之中有所波动造成炮击的准确率不高,但是这一举动使得黑旗军驻守此地的人大为惊恐,从未见过军舰直接参战的! 刘永福敏锐的察觉到身边士兵的心理波动,脸色一沉,“法国人靠着这些没准头的火炮就想打败黑旗军?痴心妄想,说到底,也只能是靠着人命来填,才有可能把山西城攻下来,黑旗军的弟兄们,胯下还有没有卵子?若是没卵子,那就趁早投降当法国人的公公罢了!” 男人的自尊心总是最容易刺激的,城墙上的几个将领被刘永福刻薄的话语刺激的嗷嗷叫,“呸,就算给谁当奴才也不能给法国鬼子!” “就请大帅瞧我们的出息!” “这样最好!要知道如今我们可是朝廷的人,”刘永福大喝一声,“可别丢了朝廷的脸面,”地上的白鹅法军冒着火枪和羽箭慢慢靠近了城墙,“拿鼓槌来,本座亲自给各位擂鼓助兴!” “咚!咚!咚!”炮声枪声都无法把这和人心跳一样快的鼓声掩盖,云梯搭了起来,近处的法军士兵和越南仆从军一起开始攀爬城墙,远处的法军在朝着城墙上射击,用来压制城墙上的防守,北门外和红河之间狭长的一带变成了绞肉机,刘永福说的不错,自古攻城战从来都是人命来填的,但是有一个十分难以面对的问题就是:法国人的火力压制实在是太厉害了。 所幸黑旗军咬牙坚持住了,几次有法军等上了城头,都被黑旗军咬牙击退,有重伤者也不下战场,抱着法军一扑,扑下城墙同归于尽,如此才刚刚好匹敌住。 但是这样绝对是坚持不下去的,最后北门这里就连刘永福也亲自站在城墙上杀敌了,往下看去,几千人马密密麻麻的白色军装法军正在蜂拥而至,黑旗军本身没有火炮,唐景崧带了十门过来,后来在纸桥缴获了二十门法军的火炮,损害了几门,所有的火炮都安排在了四边的城门上,南门这里驻守的是越南本地的军队,武力较弱故此在南门更多的安排了几门,这样算起来,每边能用的火炮之数少之又少,仅仅只能是作为对抗的一点点作用,而无法反制法国人的火线。 “将军大人,我们的士兵还在和黑旗军进行厮杀,攻上过几次城墙,但是都被杀退了。” “看来这些人的战斗力还是很强啊,”孤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我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我不得不说,黑旗军的防守能力超出了我的预料,那么,我们的预备队也可以派上用场了,传令下去,我们要换一个角度来了!” 传令兵大声的说着法语,一门一直没有动手射击的火炮得到了命令,点燃了火信,“轰隆”一声,从火炮上发出了一束炮弹,炸在半空之中,发出了一朵红色的烟花,在碧蓝的天空之中分外醒目。 “那么让我们去打击一下落后的敌人们吧!”孤拔高傲的翘起了他的下巴,冷漠的说道,“我们当然要寻找他们最薄弱的环节。” 刘永福身先士卒,又杀退了一波进攻,他疲倦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虽然人数比法国人少,但是守城一方原本就是占据了地利,依托着城墙能够减少不少的攻击,只要再坚持几波,那么法国人必然承受不了伤亡,要知道法国人的命比黑旗军的金贵,他们不舍得死太多人在这些无谓的地方,刘永福正准备传令下去,南城突然传来了叫喊声和喧哗声,他不可置信的转头来,看着角楼上的士兵,旗语清楚点告诉他,“南门敌袭!”   ☆、五十六、风声鹤唳(一) “南门敌袭!” 这些法国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分兵三路前来攻城?这完全超出了刘永福的意外,不过他老于军务,不可能对于这件事情没有防范,传令兵有些惊魂未定,刘永福却十分淡然,“无妨,越南本地军队战斗力欠佳,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四成的大炮就放在南门驻守,法国人这样机动的突袭,他们的火炮肯定安排不上,”在漫天炮火之中刘永福镇定自若,“那么只要发挥出火炮的作用,法国人就别想在南门有什么进展!” “轰隆!”李蔚被压得是头晕晕的,亲兵用力的摇了摇他的身子这才把他摇醒了,“这些法国佬火炮真是厉害,”李蔚吐了吐嘴巴里的尘土,“好家伙,把城门楼子都轰烂了,不用怕,”他挥了挥手里的火枪,“他们的炮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直射,都给我防好咯,到时候比总兵大人那里打得差,丢了可是老子的颜面。” 这里也知道了南门那边的变故,废话,南门那里升起了浓浓的黑烟,只要眼不瞎都瞧得见,李蔚脸色一变,却丝毫没有担忧的表情,大声说道,“快快快!都给老子警醒些!要是被越南的团练比下去,那可不是丢面,是丢人了!” 刘永福的镇定自若只是坚持了一盏茶十分,他亲自上阵打退了一波进攻,退到后场休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十分惊恐的消息,“大人,南门那边顶不住了!” “什么!!!”刘永福手里的长刀哐当一下,惊落在地,“南门的火炮火力最强,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他瞬间知道了原因,“这些越南的废物!” 城中的备用士兵还有一些,但之前的准备是双方僵持的时候用来反攻的,如今突发意外,也只好随机应变,“把预备队用上!”刘永福沉声说道,“不许南门出现问题!” 他的话音刚落,脑后就传来了一阵震天的轰隆声,把北门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和枪炮声尽数盖住,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到了北门之上冒出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这是?”刘永福的眼睛眯了起来,“难道!” 孤拔的身姿挺拔,虽然站在战场之外,他那冷漠坚定残酷的眼神依然坚韧的像战士,他看了看东门的局势,点点头,中国人在强烈的火炮压制下,居然还能够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但钦佩之余,孤拔也满意的看见,局面慢慢的朝着法兰西有利的一方发展了。 “要另外两个城门的士兵们加快速度进攻,”孤拔说道,“我们只要有一个地方寻找到了突破口,中国人的缺点就像鸡蛋壳上的裂缝越变越大,直到无法挽回!”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孤拔的左前方响起,爆炸声把大地都震动了起来,孤拔的身子晃了一下,看着半空之中的黑云狐疑的眯起了眼睛,“中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武力?难道他们在南门准备了伏兵吗?” “将军阁下!”传令兵气喘吁吁的飞快跑了过来,“南城的守城士兵大概是不小心引爆了大量的弹药,南城门那里已经被炸毁了很多城墙,他们乱成了一团,我们的士兵马上就可以攻进城了!” “很好,”孤拔点点头,眼神之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我们的策略是很恰当的,越南人的战斗力,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归谁指挥,都只能证明他们的垃圾,现在我们有了机会,那也应该把我们的预备军队放上去的,原来的计划是压迫到攻打东门和北门上,现在愚蠢没用的越南人给了我们机会,机会稍纵即逝,应该要马上抓住。传令下去,让预备的一千人军队去南门攻打,准备进入山西城!” “我们要防止黑旗军又耍花招啊,将军阁下,”副官不失时机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要知道,李威利将军就是死在黑旗军假装失败的阴谋之下的,”他担忧的转过头看了看左近的局势,“我们要防止黑旗军的偷袭。” 副官显然是被黑旗军吓破胆了,之前李威利叫嚣着要花银子来买刘永福的人头,这当然是一个战术的手段,但是李威利死在黑旗军的刀下,法军尽数歼灭,刘永福一下子名声大震,这个重金买人头的举动被视之为李威利害怕刘永福,再加上十来年死在黑旗军手里的安邺,“法兰西克星”这不仅仅是越南人的*,就连西贡,甚至在巴黎,都有不少人这么看待黑旗军,副官担心,把预备的后备军拉上去,指挥部这里空虚,那么黑旗军极有可能故技重施,继续来一个斩首行动。 “不用担心,睿智的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法兰西这个国家也不会,放心吧,”孤拔对着黑旗军是十分藐视的,但是他绝不会犯自大的错误,“今天的天气好,他们不具备偷袭的天气,虽然一千人的预备士兵上阵了,我这里还有五百人的火枪队,足够应付任何突袭,”到底是人多势众,多达六千人的军队带给了孤拔足够的底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找不到蠢货的土壤。我相信不占据兵力上优势的黑旗军也不敢用炸毁城墙的招数来引诱我们进入城市,那么接下去,”孤拔看着山西城上漂浮的硝烟,自信满满的说道,“就看我们和黑旗军的正面对抗的,不借助什么外力,也不耍阴谋诡计,我倒是要观察黑旗军到底有多厉害!” “报!大帅,南门已经被攻破了!法国人已经进入了城内!” “派出去的援军呢!”刘永福大喝,“怎么这么不中用!” “刚到达南门城头,越南人就败下来了,溃兵反而差点把咱们的兄弟冲散,眼下两方已经在南城门下开始了战斗!” “很好,”刘永福转过身子,下了城墙,“去东门叫李蔚,让他去南门,给老子拼白刃也要顶住!”   ☆、五十六、风声鹤唳(二) 李蔚赶到南门的时候,局势还能够挽回,既然做好了坚守城池的准备,那么壕沟鹿角什么的,总是要准备齐全的,四座大门之内,层层叠叠修筑了许多壕沟,双方正在你来我往的进行火枪的射击,李蔚到了此处,抵抗的将领喜出望外,他大声喝道,“李将军来了!” “李将军来了!”“太好了!”一个满脸黑的黑旗军士兵大声的说道,“有法国人的克星将军在这里,什么人过来都是死!” 黑旗军军心大振,火枪齐发,把法军打死了几个,法国人的气焰顿时消退了不少,李蔚瞧了瞧地形,咒骂道,“这些没卵子的越南兵,这么轻飘飘的把城门给丢了,这个时候只有有人还在城门上,咱们还要这么苦战吗?哎哟!”他一个低头,尘土飞扬,嗖嗖嗖几声,他面前的防守土墙上激起了尘土,李蔚响亮的骂了一声国骂,“反而让法国人居高临下的把我们当成靶子打了!” 半塌的城墙变成了一个小山包,法军们站在碎石块和砖头上,举起火枪朝着下面的黑旗军们射击,所幸被炸开的豁口不算大,法国士兵射击的扇形范围不算广,李蔚是经历过和法军的白刃战的,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和法军近距离的进行白刃战,和洋人们正面拼刀术,只能优先使用火枪,“给我打!别他娘的在乎损耗了,只要把这些法国人拦住了,什么火枪弹药都不是事儿!” “头儿,”原本在这里主持战事的将领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猫着腰躲着上面射过来的子弹,走到了李蔚的身边,“这里的法国鬼子越来越多,我们怕是顶不住啊。” “顶不住也要顶住,你如果不是和越南人一样的笨,就知道我们这里败了,其他城门上的兄弟下场如何!”李蔚毫不客气的喝道,他朝着豁口前面呀呀呀鬼叫冲下来的领头法军砰的一下扣动扳机,那个人应声而倒,其余的黑旗军士兵不畏惧上面射击下来的子弹,站起来,把那些意图冲下来的法军尽数射死,南门原本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如今这样的事故一发生,南门就成了最关键的要害,这里守得住,万事都好商量,只要和法国人顶住,磨时间耗兵丁的死亡率,黑旗军士兵都是烂命一条,几个人换一个法国人的性命也是值得的。但,若是这南门守不住,让法国人进了城,猝不及防之下,其余几门上的同袍们就要腹背受敌,到时候就算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可得,到时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搅成了乱麻,这就绝对不利于人数较少的黑旗军,这个时候只能是顶住! 起码要给其他两个城门的守军争取到撤退的时间! 站在孤拔的位置上,刚好可以瞧见红河水上的兵船,正在有条不紊的朝着北门射击火炮,虽然似乎过了很久的时间,但是孤拔掏出怀表一看,距离开始进攻也只不过是两个小时,太阳高悬,显然快到了中午,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持续激战这么久,实在是让孤拔太惊讶了,更为惊讶的是传令兵来报:“南门的抵抗很激烈,我们无法进入到城市内部!” “法兰西的士兵不应该战胜不了这些乡下猴子,”孤拔缓缓起身,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我亲自前往南门督战,必要的时候,”他从亲兵手里接过了一把长柄的火枪,枪头有着明晃晃锋利的刺刀,“我必须要身先士卒!” “将军大人,我反对这样的危险的行为,”副官抗议说道,“您是统帅,不可以去冒险。” “不冒险就会失去巨大的收获,”孤拔把披风丢给了副官,“现在不需要任何战斗指挥,需要的是一个突然增强的砝码,这样胜利的天平就会朝着我们倾斜,我需要做的就是这个。” “将军大人!”传令兵突然小跑着过来禀告,“北门那里,我们的军队和军舰之间出现了几百人黑旗军!他们展开了厮杀!” “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后的招数了,”孤拔点点头,“想要混进我们的士兵之中,然后让军舰上的火炮无法射击,但是他们的招数没用的。我决定了,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只要我们攻入了城门,那么他们会成为夹心饼干的。好了亲爱的副官,你就在这里保持联络,有胜利的捷报,请马上派人告诉我。” 刘永福紧张的看着在城门下厮杀的黑旗军,这是城内唯一一只可以派上用场的后备力量了,果然,为了防止误伤到自己的士兵,法军军舰上的炮轰暂停了,城下面厮杀成了一片,他紧张的看着臣下,只要打退一处的攻势,那么自己就可以集结兵力,一起堵到南门去,把法国人赶出去,山西城就绝不会有闪失。 一定要坚持住啊,刘永福心里默默祈祷道,他的手心全是湿漉漉的汗水,“报!大帅!”传令兵单膝跪地,“南城门守不住了!” “什么!”刘永福大怒,“李蔚这个废物,为什么会守不住!” “法军的主帅亲自前来督军,法国鬼子气势大振,李将军抵挡不住,法军已经进城了。” 刘永福眼前阵阵发黑,法军入城,这对于人手不够还分散各处的黑旗军是十分不利的,那么也只好是,“鸣金收兵!”刘永福无奈的合上眼,“让城墙上的兄弟们都退下去,我们和法国人来个巷战!” 城墙上的黑旗军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北门外的黑旗军也退回到了东门,一下子城墙上就再也没有守城的力量了,那个拿着望远镜的副官大喜,“上帝保佑法兰西,将军阁下的计划成功了!” 蚂蚁一般的法军爬山了城墙,城内时不时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显然双方正在遭遇战,“这下子这些中国猴子要完了!”副官摩拳擦掌,如果不是孤拔的吩咐,他肯定这个时候也要进城参与战斗了,但是他随即庆幸自己没有进城,“副官阁下!红河对面有异动!”   ☆、五十六、风声鹤唳(三) 法国人的副官正欲摩拳擦掌也要进入看上去毫不设防的山西城,毕竟巷战的话,多一份力量,那就多一份的胜算,反正黑旗军最后的手段也已经展示出来了,很明显,他们的招数完全没用嘛,红河上的火炮还继续朝着北门两边进行射击,确保没用中国人会继续在这些地方进行伏击。+◆頂+◆点+◆小+◆说,. “可恶的黑旗军终于溃败了,”副官用力的挥动了自己的拳头,“法兰西的荣光,上帝的恩泽,马上就会照耀这个城市!” 他虽然在激动之中,但是还是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四周,要警惕黑旗军临死之前的反扑啊,不能麻痹大意,他看了看南门和东门,这两边没有问题,那么北门呢?他把望远镜转了角度,看到了红河上的军舰,只见到上面的号令兵用力的挥动着传令旗,十分迅捷,似乎带着一点点的焦急,边上读旗的士兵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对着副官结结巴巴的说道,“旗语说,北方有情况。” “北方有情况?”副官迅速的从激动之中冷静了下来,“什么情况,”他架起了望远镜越过排成一排的小型军舰,看到了红河的北岸,北岸的河滩上种着许多大树,密密麻麻的把北岸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什么动静,但是突然之间,林中发出了响动,无数的飞鸟似乎受到了惊扰,扑着翅膀飞上了半空之中,似乎有巨大或者是数量极多的某种事物在森林之中移动,灰尘慢慢的从树林之中弥漫了开来。似乎昭显着有种恐怖的巨兽准备苏醒过来。 “难道?”副官那双地中海一样湛蓝的眼珠瞳孔猛地收缩,“难道!” 唐景崧端坐在房间之内,处理好了最后一件事物,站了起来,亲兵来报,“大帅已经率领兄弟们和法国佬开始巷战,大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大帅让我们先送您出城。” “不用,”唐景崧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外面的枪炮声越发的震耳欲聋,“我唐某在这个地方,就是要和黑旗军的战士们一起同生共死的,这点点危险算不得什么,如今我们还要坚城可以作为仰仗,较之纸桥的场景,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报!北门和东门的法军都已经进城了!” 这绝对不是一种利于黑旗军的局势,唐景崧脸色沉重,但是他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十分激动,原本低沉的心情突然有了一点希望的曙光,似乎在黑暗之中点燃了人的希望,“总兵大人和我早已做好准备,放心,北边有援军!” “援军??!??!”黑旗军的士兵大声的说道,“唐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唐景崧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不是援军,你以为我会安心呆在城里吗?传令下去,告诉大帅,只要坚持一个时辰,北边的援军必然渡河而来!” “法国人的军舰再牛,他们也抛不下这边的陆军单独作战,我们黑旗军才是这里的地头蛇,只要他们过了红河,”唐景崧睿智淡定的说道,“里应外合,多少法国人都要死在这山西城!” “援军?” “是的!援军!”刘永福挥着腰刀指挥着在巷子里面战斗的黑旗军,自信满满的说道,“你们以为那些朝廷派来的滇军、桂军、粤军都是干吃饭不干活的?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法国人上钩呢!就像在纸桥一样,”刘永福身先士卒,一刀把一个法军砍翻在地,精神抖擞,“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时候这个孤拔的人头,谁砍了就和李蔚一样,得封正五品守备!可别告诉我,这个官儿你们不想要!” “不想要的是孙子!”有高官厚禄引诱着,还有外援的力量在支撑着,又有一些不愿意在国内来的军队面前丢脸的意思在里面,黑旗军原本有些沮丧的士气又被激发了起来,李蔚卷了卷左手臂上的伤势,止住了流出来的鲜血,“兄弟们,要是被外头那些国内来的官儿喝了头汤,咱们黑旗军算什么?”他砰的发了一枪,一挥手,眼神坚定,喝道,“一起上,把这里头的法国鬼子都干了,我们再一起去夺了那个什么孤拔的狗头!” “上!跟着李头儿走!这人死事小,丢了面子事大!”几个人一鼓作气,冒着枪林弹雨,一起冲上了前面,和法军开始了厮杀,“要是被国内的人小瞧了黑旗军,咱们还有什么用!” 论起地势地形的优势,这绝对是在黑旗军一边的,纵使在法军人数占多的情况下,神出鬼没的巷战还是给法国人的推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虽然是三座城门都被法军攻入,但是交错的街道和陷阱极大的延缓了进军的速度,混战和厮杀更是给火枪的使用造成了困难,射击会造成同袍的误伤,那么只能靠白刃战了。 战局之惨烈,远胜纸桥大战,许多年后李蔚回忆此这次战役,依然是不寒而栗,这个时候的李蔚不知道最后的战局结果如何,还是冲在了前面,一把杀了十多个法军,朝着南门方向冲去。 孤拔虽然说是身先士卒,但是根本不会让他有出手战斗的机会,在亲自指挥攻下南城门的豁口之后,他就站在城门前的工事里休息,听着各处传来的情况说明,李蔚一干人等冲了出来,早就做好准备的亲兵侍卫排成三排,轮发齐射,一下子就把李蔚等人逼了回去,孤拔是十分成熟的军事指挥家,他微微皱眉,这个时候的黑旗军应该已经是毫无战斗**了,为什么还有会这样激烈的作战意图?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能在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情况下采取自杀式的袭击。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军阁下!”孤拔的疑问没有等待很久,不过是一会儿,传令兵焦急的来报,“北边发现了大量不明身份的群体!企图对我们不利!”   ☆、五十六、风声鹤唳(四) 孤拔的脸色大变,他刷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副官是怎么说的!” “北岸的树林之中有许多的嘈杂声,而且有烟雾升起,但是没有见到是否存在着中国人的军队!” 没有发现军队?这倒是值得怀疑了,孤拔对于越南的战事,是十分谨慎的,这从他缓慢行军就看得出来,他第一个还不想死,像之前那安邺和李威利这样的倒霉鬼一样死在异国他乡,实在是一件不妙的事情,虽然军人的天职就是要为国效力,就算去死也无所畏惧,但是死在中国人的手里,而不是死在色当或者是洛林,对于法兰西的将士来说,死在越南实在不是一种高明的死法。 而且西贡总督差不多已经将所有能够安排的军队都拿出来了,这六千人的士兵差不多可以碾压所有东南亚国家的兵力,但是唯独就是对面黑旗军的战斗十分吃力,如果失去了这六千人的兵力,那么且不说西贡总督还能不能压服越南南部的土人,就说再在北圻的战斗,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旗军横扫北圻了,接下去法兰西要是还想继续在越南作战,那么只能是从北非或者法国本土再调兵了。 这样的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如此说来,也就是说,决不能在任何情况下把这支队伍陷入险境之中,这不仅仅事关法兰西对越作战的全局,更是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孤拔深吸一口气,很有可能是中国人在虚张声势,但是虚张声势不是应该出动军队吗?为什么只躲在树林里?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北岸可能会是中国来的团练大军! 他不是政治人物,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团练到达了北圻,也不会主动和法*队发生冲突,他只是觉得如果有几千的中国援军出现,极有可能让胜利的天平朝着另外一边逆转而去,“传令下去,”孤拔还是不死心,“命兵船调转炮口,朝北岸射击。马上,”他虽然心里很是忐忑,但是面上表现出来的却是从容之色,“不用担心,就算他们有援军,也不可能在我们的火炮射击之下渡江。” 这当然不是很严谨的逻辑,靠着这几艘兵船就想全面统治红河水域,这显然是痴人说梦,但是法军士兵们不知道这一点,原本听到中国人最擅长的伏击战术又出现之后,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惴惴不安,现在被孤拔一安抚似乎又好了一些,只不过孤拔还是很谨慎,传令出去,不许孤军出击,只能集结成五十人的队伍才可以进入巷子内和黑旗军作战,巷战原本就是利于单兵作战,如此一来,法军虽然伤亡少了不少,但是,想要迅速的攻占整个山西城,这是远远做不到了。为了保险起见,更是让亲兵把自己围了一个严严实实,以防止中国人又突然袭击,意图斩首,虽然人人平等,但是孤拔认为他自己的性命远远比士兵们更重要。 过了半个小时,传令兵又回来了,他显得十分纳闷,而且这种纳闷带着些许恐慌,“已经射击过了三轮,但是对面毫无动静。” “什么毫无动静?” “似乎还有声音,但是还没有人能够看见!” 孤拔站着想了想,他必须要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不仅仅局限于北岸森林里的异动,更是因为突然振奋的黑旗军在巷战之中占据了优势,法军的减员实在是太吓人了,他不知道刘永福说过那句话,但是他如果听到了一定会十分的赞同,“法国士兵的性命比黑旗军的贱命金贵。” 山西城可以再攻,但是手里的兵若是失去了,想要再在法国兵力原本即将要渐渐失去优势的北圻挽回局面,那么就很难了,虽然孤拔想了很多,但是时间才过去了一会,不远处的战斗还是在继续,那个躲在废墟之后的黑旗军神枪手弹无虚发,已经射死了好几个法军士兵,虽然亲兵们依然威武的站在边上警备,但是他们的额头上却不免露出了心虚的汗水,孤拔叹了一声气,“我们撤退!” 退兵的喇叭响起了,“我们不能因为一座山西城而投入我们全部的兵力,”孤拔率先出了南门,他和副官碰头了,就站在东门外的山岗上,看着白色制服的法军从三座门内依次退了出来,红河上的兵船调转了船头,炮口微微抬起,朝着山西城之中发射火炮,用来阻击黑旗军的追袭,孤拔遗憾的看了一眼黑烟升起的山西城,咬牙转过了身子,“我们不能被无耻的中国人用阴谋诡计困在山西城里面,撤退!” 时间倒退了前一日,“虽然国内来的团练帮不上忙,论起来,他们的速度大约也赶不到山西城,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狐假虎威一番呢?”唐景崧微笑的说道。 “唐老弟的意思是?”刘永福疑惑的说道,“借团练的威势吗?” “正是,这次法国人动了真火,派了这么多人来和我黑旗军作战,这绝非以前那样可以轻易剿灭之的,何况城防之战,对于我们来说,也非擅长之事,若是硬拼,说不好要把这些士兵们都葬送在这山西城,法国人说我们善用阴谋诡计,那我们为何不用?他们这五六千人,说到底也是怕国内来的一万团练大军!” 在军事设备没有代差的情况下,作战人数通常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决定因素,当然,另外的士气、天时地利这些也很重要,“法国人行军如此缓慢,为了就是防我们偷袭,既然他们存了这样的心思,只要我们稍微有一点点的动作,就不怕他们上钩。” 刘永福的眼神一亮,“也就说,就算团练未到,我们假借东风,只怕是法人也不敢等闲视之。” “是这个理,只要他们存了疑虑,我们这一战就还可以打,”唐景崧成竹在胸,“总兵大人,这一战不求大胜,只要维持个不败之局,就可以称雄了!”   ☆、五十六、风声鹤唳(五) “这些法人大约是没有看过《长坂坡》,”唐景崧说道,“我们效仿张飞,派出百人在北岸树林之中扫动树枝,扬起尘土,不必露面,也不能露面,就这么点子的人,只要一露面,这戏就要穿帮,法军只要看到了必然疑神疑鬼,如此一来,他们只要存了疑虑,那么手下的进攻速度必然就会迟缓。” “那咱们的兄弟们?”刘永福疑惑的说道,“如何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我们会有援军,北岸的是国内来的团练大军。” 刘永福身子一震,“这?骗了他们,只怕是要黑旗军效死啊,”刘永福喃喃自语,双眼发直,“为了这山西城,我实在是不舍得让他们去送死!” “这绝非送死,只要逼退了法人,那么我们黑旗军才能够让最多的兄弟们活下来,”唐景崧冷酷的说道,“若是不战而败,黑旗军如今乃是朝廷的军队,这是要受处分的,总兵大人,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若是轻轻松松的让出山西城,不仅便宜了法国人,只怕和朝中的大计也有妨碍啊!” “什么妨碍?” “试不出法国人的真正实力,自然是妨碍,日后团练过来,若是和法人起了冲突,当然,这个冲突是必然会发生的,但是不能做到知己知彼,如何能够百战百胜,试出了法军的成色,咱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山西一战之后,只怕是黑旗军想要和法人作战,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刘永福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法国乃是泰西大国,我从来就知道,单单靠黑旗军一军之力,无法和他正面对抗,但是为何朝中还不动手?非要等黑旗军全军覆没不成?” 唐景崧在黑旗军之中素来不摆上使的架子,也不会瞎指挥,故此刘永福也十分敬重他,但是事关国策,朝中如何决定,他一个小小的主事也实在是难以得知全貌,“不管如何,团练入越,这对黑旗军已经是绝大的支持了。” 山西之战,最后的结局实在是出人意料,孤拔一是为了保全实力,二来也是忌惮北岸那不知名的军事力量所在,在山西城内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情况下,退兵。而到最后他才羞愧的发现,所谓没有露面的军事力量,只不过是一百多人挥动树枝扫动起来的灰尘。法军兵船的炮弹根本排不上用场。 感觉被深深洗刷的孤拔暴跳如雷,不顾及副官的劝谏,马上返回山西城,企图再度攻打山西城藉此狠狠的教训黑旗军,但是山西城早已人去楼空,城内别说是黑旗军,就连几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 刘永福哈哈一笑,看到了潮水般的法军退出了山西城,把染血的长刀插回了刀鞘,“法人败了!” “法人败了!” “法人败了!” 黑旗军的士兵们都一起欢呼了起来,不过这法军败了倒是有吹牛之嫌,毕竟他们撤退的路径还是十分井然有序的,李蔚喘着粗气上前请命,“大帅,既然援兵已到,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把法国佬赶出北圻!” “是啊,大帅!让我们追击吧!”边上的士兵也纷纷请缨。 刘永福笑而不语,“如今弟兄们都厮杀的累了,这次且放过法国鬼子,传令!点将!” 黑旗军从保胜城出兵,从升龙府攻防战,再到纸桥大战,到了今日,两千余人,竟然只剩下了一千余人,大约有九百人的精锐葬送在了这小小的山西城,刘永福虽然满意的看到法军撤退,但是这样大的伤亡,实在是让他心痛不已,他的眼睛变的通红,五成的伤亡,“这些该死的法国佬,总有一日要他们拿命来偿!” 这时候唐景崧也已经赶到了,他的脸上却是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法人虽然蛮横,火力充足,但是死在了山西城这役,只怕不下千人之数,一条人命换一条人命,弟兄们死的有价值,总兵大人,这是大捷啊!” 刘永福点了点头,“是大捷,接下去,把受伤的兄弟们都扶起来,战死的兄弟们就地掩埋,我们,准备退出山西城!” “什么?”李蔚等人大为惊讶,怎么回事,这不是打了胜仗了吗?“大帅,我们可以守住山西城!现在我们有了援兵,多少法国人都不够咱们砍的!” “是不够咱们砍的,可是咱们也没有多少人了,”刘永福心痛的说道,“那些不是援军,是我们布的疑兵,”他简单的把风声鹤唳之计一说,“今日能够逼退法人已经是大幸,不要指望黑旗军还能够孤军奋战到什么时候,”刘永福这话虽然对着李蔚所说,但是内里还是对着唐景崧说的,他转过头,不再看满脸失望之色的李蔚,“立刻退出山西城,违令者斩,唐老弟,”刘永福对唐景崧阴沉沉的说道,“山西城我已经守过了,而且也死了这么多兄弟,说句实话,接下去要黑旗军再和法军正面对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若是朝中还没有打算,那么我也就只能是抛开这里的一切,打道回府,回保胜城休养生息了。” 这是刘永福的私心,但是这个私心一点也不过分,唐景崧亦觉有理,没有让黑旗军一直顶在前面的道理,几番大战已经尽数彰显黑旗军的忠心和能力,若是朝中没有借刀杀人之意,那么如今的确是适可而止,“大人勿忧,北边的团练必然快到,我们如今真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大人忠义,大清日报上天天都是在下的日记刊登出来,世人皆知的,五省团练各自入关,大人的黑旗军以后从旁协助即可。我也建议大人马上朝红河上游撤退,把山西空城留给孤拔这厮。” “若非我所料有差,国内团练必然是分为两部,一入镇南关下北宁,一入宣光,互为犄角,必然能保的北圻安全,大人的黑旗军可中间插穿和法人打游击之战。”唐景崧捻须笑道,“却是不知这个时候孤拔知道中计了,他的表情如何?”   ☆、五十七、一触即发(一) 刘永福摇摇头,望着满目疮痍的山西城,“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我却是知道,山西城乃是升龙府屏障,我们这里不得不撤退,以后若是想要再克复升龙府,只怕就是千难万难,”他的话语刚落,传令兵斥候就来报:“两广团练大军已经到了太原!” 太原是红河北岸中部的城市,距离红河左近的北宁还有三日的路程,离着山西城更是远了,刘永福长叹一声,“守不住了,山西城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失去了此处,想要威胁升龙府是不能够了,且两处入越的地方若把山西作为关联点,日后这协同作战必然是可行的,只怕是,哎,日后战事难为。” 刘永福的战略眼光的确是不错的,历史上的中法战争在越南的战斗,就是因为山西城的失陷造成了东西两路大军无法首尾相应,被法军各个击破。唐景崧也十分无奈,“如今就算他们来了,也大约指挥在北岸瞧着我们对战而不能插手,毕竟这是朝中就下旨过的,没有由头和法人作战。” “如今没有由头,将来未必没有,”刘永福说道,“所以咱们也去北边!” 唐景崧奇道,“北边?” “正是,”刘永福和法国人屡次大战,士兵死亡折损严重,他心里极恨法国人,如今黑旗军伤亡过半,已经是无法单独和法国人作战了,这个时候不把团练拉下水帮自己打法国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只能是投靠朝廷的团练大军了,唐老弟,我如今正经也是钦州总兵,”刘永福微笑道,“正经是曾大帅麾下当差的,如今两广团练入越,又有两位上官前来,我是应该前去拜见,顺便打打秋风,让两位提督大人帮着黑旗军把损耗补补齐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景崧心领神会,“自然是如此,我们即刻渡河北上,说不定还能比团练之军早到北宁,那么要是中途孤拔对黑旗军念念不忘,要追上来,想必国内的大军也会帮我们把孤拔打发掉的。” 红河水依旧是汹涌奔流而过,黑旗军孤军在此,过半兵丁已经覆灭,心内惴惴,也只能迅速打扫了一番战场,随即渡河北上,孤拔的几艘兵船也早已迅速到下游准备接应,防止他们幻想之中的大军对撤退的法军进行偷袭,这时候黑旗军的士兵都已经知道所谓的援军不过是风声鹤唳之举,伤亡殆尽,人人带伤脸色惨淡,相互扶持到了北岸,虽然这战不算亏,可这样孤军作战的日子还有多久?黑旗军还能和法国人打多少次这种同归于尽的战斗? 大家心里都涌现了一种绝望之情,就连刘永福也不例外,他转过头看着硝烟和晚霞之中的山西城,叹了一口气,随即不再留恋,大军朝着北边行去了。 孤拔的表情不用猜,也一定很精彩,孤拔在退到纸桥附近,派出了侦察兵侦查山西城到底是来了多少援军,但是结果当然是,山西城的黑旗军就靠着一点点的伏兵和树枝就逼退了自己的大军,山西城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黑旗军逃之夭夭了。 孤拔噔的一脚就把自己的凳子踢翻在地,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边上的副官和文书,还有一些士兵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古怪无比,孤拔他感觉得到,“也就是说,这些下贱的中国黄皮猴子,又一次戏耍了骄傲的法兰西?” “是的,”传令兵结结巴巴的说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很好,很好。”孤拔的眼角通红,眼珠上有许多的血丝,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在副官看来,和油画里面在地狱里被火刑的人一样的恐怖,他硬着头皮上前劝解,“将军大人,没关系,根据统计,黑旗军他们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了,他们的兵力已经减员了一半甚至更多,他们再也不用指望对法兰西的军事行动形成有效的困扰,他们也只能用这种阴谋诡计来阻扰法兰西的勇士们,法兰西在越南的攻势是不可能改变的,黑旗军已经残废,所以他们不得不放弃了山西城,所以,我们可以和西贡总督汇报我们的胜利了!” “胜利?”孤拔艰难的复述了一遍,“汇报我们的胜利?” “是的,”副官显然是一个政治觉悟极高,比军事能力不知道高几倍的优秀官僚,他知道如何能够安抚暴怒的孤拔,他微笑着对着孤拔说道,“我们的战略目标就算攻下山西城,这样的话,北圻,红河北岸,就算中国人有地方军队驻扎了北岸,山西城的陷落,他们再也无法两边一起协同作战,这对我们来说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当然,我们没有全歼敌军,但是对于这些黑衣服的魔鬼来说,将军大人您比之前的任何一任统帅都有成功,伤亡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毕竟,”副官虽然是面带微笑,但是他的语气十分冷漠,“大部分死亡的都是西贡招收来那些没用的越南人,这些人未免可以从南部源源不断的招收进来,无需担心这种伤亡。” 孤拔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不利的局面可以通过修改措辞来进行掩饰,但是他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在报告上予以发泄,副官很显然明白孤拔想要什么,“将军大人,我们先让山西城里面的越南人去地狱见撒旦,然后我们乘胜追击,让那些个个带伤的黑旗军承担我们的怒火,如果将军阁下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朝中国官方的军队发动进攻。” 孤拔再度进驻山西城,为了泄愤,就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大屠杀。据英国记者披露:法军“把所遇见的男人、女人、小孩——一切生物,全都杀死”。《泰晤士报》记者于次年2月前往山西采访时,目睹那里的炮台及滨河之村落,“悉被法人焚毁”,城北大村“屋宇虽存,惟寂其无人,只觉鸟鸣于屋巅而已。”   ☆、五十七、一触即发(二) 可惜,现在的孤拔再也找不到朝着黑旗军报复的机会,正在他结束了山西城的屠杀之后,挥师北上企图追击黑旗军的时候,西贡总督把孤拔北越远征军统帅的位置给撸了,这和山西之战的结果,在中法两国的说辞不一样有很大的关系。 中法两国都宣称自己大胜,特别是黑旗军方面,唐景崧的《请缨日记》在大清日报上连续连载,把山西大战说的十分精彩,特别说到孤城危难,忠臣持城,背后唯有滔滔红河之水,下定决心决一死战,绝不退缩,一时间洛阳纸贵,大清日报加印数次都告罄,唐景崧的日记里面虽然写的较为热血,但是也清楚的说明,此番之战,不过是借了团练的虎皮,才勉勉强强击退法人,更是因为死伤严重,再也无力和法人正面决战,只能是弃城而走,往红河北岸而去,“黑旗军之忠义天日可表!” 法国人的说法,当然是孤拔上报的内容,一举击退了黑旗军,解放了山西城的越南百姓,至于城里头的越南百姓感恩戴德的自愿去死,这就不在孤拔的汇报范围里面了。两国都宣称大胜,中国人认为是山西之战,黑旗军给法国人再次一个严肃的教训,实在是真真切切的法军克星,这种看着不可一世的法军吃瘪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国内的气氛又一次的被点燃,无数雪花一般的折子飞入军机处,要求立刻对法宣战,从实际的角度上帮助黑旗军和法国人打仗,而不是什么团练入越驻防,这种费而不惠的空花招,至于朝廷对于黑旗军的犒赏,大家也十分满意,虽然山西城被迫放弃了,但是这仅仅是战略性撤退,横竖越南之地,不是国内,都丢了也是无妨,但是能够杀法国人,杀的法国人心疼,杀的东交民巷的艾伯特****脸色铁青,这就是极好的结果了,刘永福还在被孤拔咬住尾巴不放的时候,兵部的奖励就已经明发天下,刘永福加广东提督衔,加云骑卫爵位,广东藩司就地解决黑旗军的粮草军饷问题,准许刘永福之黑旗军回国招兵。 最后这一条当然只是口头上的鼓励,刘永福正在被孤拔在北圻追击,自然是无法派人回国招兵,但这表明了一点,对于不出动国内的军队而对法国人进行打击,并借此来维护越南藩属国的利益,是人人都乐于所见的,更有不少御史大言不惭,纷纷上书要求黑旗军就地反击,打过红河,克复越南全国。 这当然是腐儒之言,但是也看的出来,如今这国运昌隆,国力强盛,对着昔日战战兢兢的法国人,现在大家也不会说见了就软了腿,这卑躬屈膝,崇洋媚外的人,较之以前,少了不少。 法国人也觉得自己大胜,特别是占据了山西城,山西城一失落,不仅北圻地区红河以南的土地,中国人就别想再染指之外,更是阻断了东西两路团练大军的联系,这样一来,法国在北圻的战事就比较占优势了。 现在绝类昔日和俄罗斯争夺北海之战,越南上打的算是热火朝天了,但是两国至今从未宣战,外交关系也还在维持,当然了,艾伯特在北京城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这次山西之战后,吹嘘法军的战绩,又被唐景崧的《请缨日记》啪啪啪的打脸,“也不知道贵大使的自信是那里来的?”庆海在一次的宴会上大声的嘲笑艾伯特,“一千人来换一千人的性命,还没有主动攻入山西城,最后是我们的刘大人把山西城让给贵国的大军的,所谓的大捷,是贵国自己吹嘘的吧?您的脸皮比北京城的城墙还要厚。” 艾伯特朝着总理衙门抗议,军机处议定给庆海罚俸三个月,以为惩戒。庆海是丽皇贵太妃的父亲,掌管理藩院,又在蒙古兰州等地的羊绒厂子有大股份,怎么会看得上这么几点俸禄,这样的谕旨一下,他反而在崇文门外设摊施粥,最后报账,足足花了一年的俸禄。 艾伯特和茹费里的私人交情极厚,孤拔这样谎报军功的行为虽然在法国国内是适用的,但是在中国,如今这大清日报什么消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情况下,那份颠倒了一下顺序的军报就成了笑话,艾伯特电报派给茹费里,然后又告知西贡总督,没过了几日,西贡总督就写信给孤拔,把他的统帅职位给抹去了,让他回海防港防备中国人的广东水师骚扰,孤拔愤恨不已,他从升龙府登船离去,离去的时候发誓将来一定要给中国人终身难忘的教训。 当然,孤拔大概不会知道,是他的副官诚恳的给了西贡总督写了一封信,说明孤拔海军出身,指挥陆战大约不擅长,这轻轻一推,就让西贡总督下定了决心,米乐上将走马上任后,深居升龙府不出门长达一个月,之后写了一封长信告诉西贡总督自己接下去指挥军队的目标和步骤。 “不管孤拔先生是如何指挥军队,但是我们必须要承认一点,在越南的归属问题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那么说来,我们在于中国方面,在外交,在军事上所失去的东西都要一概拿回来,中国人对于法国任何人的羞辱,都等同于对法兰西的蔑视,在北圻的战事之中,我已经有所准备和筹谋。” “总督阁下您派给我的三千援军已经到达了升龙府,我们不仅对于黑旗军保证了军力的压制,更是大大超过了中国南方省份抽调来的军队,山西战役之后,中国政府下令命南方省份的军队迅速介入到北圻,西南角那里已经有中国的军队了,升龙府的北边河岸上,我也可以感觉到中国人伸出来的触角,中国人现在很狂妄,这点毫无疑问,这对于越南的局势,是不利的,我们法兰西也无法顺利的把越南吞并下去。”   ☆、五十七、一触即发(三) “法兰西已经失去了原本可能在中国方面攫取到苏伊士运河的利益,也就是说,我们原本设想可以在就置换利益来换取一定程度上的越南权利的让与,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么迟早要和中国人开展,为什么不快速的解决掉中国人呢?在北圻的中国地方部队虽然没有插手我们和黑旗军的战事,但是他的存在,极大的影响到了我的战略部署,我不可能完全毫无顾忌的派出主力军队来剿灭黑旗军,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如趁现在我们法兰西在越南的军力占据优势的时候,一并把他们解决掉。》,.” “.......中国人的战略思想我们已经看的很清楚了,他们想用在北圻的军事防守来达到政治上的谈判解决越南的问题,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对我们有所防备,就算有防备也不可能和我们的主动出击可以相抗衡的,我们必须要和中国人在越南的争夺上占据先手。” “我知道总督阁下您并没有对中国宣战的权力,但是现在已经和中国发生了冲突,而中国人也只会抗议,他们的外交部门永远只是抗议一条路,根本不会发动别的办法来进行维护自己的利益,至于在军事上,根本就无需担心,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无法遁形的,我们只需要大胆谨慎,沉着应对,就可以在北圻确定优势。” “是的,总督大人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下令渡过红河向北方进军了,请不要指责我的自作主张,我总结法兰西在越南事务的失利,归根到底是因为中国的力量对越南进行渗透的缘故,那个死掉的中国使节在顺化城就导致了我们无法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政权,黑旗军的存在,使得我们在北圻的军事行动束手束脚,这样外交和军事上的双重失利,导致了我们在国际事务上话语权的流失,我从国内得知,过一些时间,大约在四五年之后,柏林要组织召开一次世界性的政治会议,虽然无法确定是什么内容的会议,但是我可以肯定,这是一场有关于新兴势力崛起要求划分世界疆土,并且要求政治地位的会议,法兰西的骄傲在色当之后就一直低迷,我们都无法否认这一点,越南的事务不会引起世界范围的注意,也不会让我们在欧洲的敌人和朋友过度紧张,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开手脚通过占领中南半岛来重现法兰西的荣光,唯一的障碍,就是——中国。只有排除了中国的干扰,那么我在未来世界范围的话语权,特别是在东亚的话语权,甚至有可能会超过英国,毕竟丑陋贪婪的英国人只会想着和中国人做生意。” “中国人的内部相信还存在着一些不和谐的因素,这点从我和艾伯特大使的通信之中可以侧面了解到,他们国内对于越南事务的态度还是十分的矛盾,怕打仗,怕打仗影响到他们国内的经济,侵害执政者的既得利益,但是又固执的想要保存他们所谓的上国和属国的关系,这样矛盾的状态,肯定会影响到他们对越南,对法兰西政策的实行,这点从他们的地方军队进入北圻地区以来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军队行军缓慢,更多的兴趣放在了接收各式各样的地方资产上面,比如矿山等,对于加速行军,占据整个红河北岸毫不感兴趣,对于渡过红河来占据几座升龙府附近的城市来威胁我们的想法,更是一点都没有。” “但是我们要警惕中国这个迟疑臃肿的巨人,当他清醒过来,他的力量绝非是我们在远东的人力物力所能够抗衡的,伟大的拿破仑皇帝早就说过,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必然震惊整个世界,上帝保佑,让他一直沉睡下去,现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刚好给了我们机会,只要我们干净利落的通过几次大型的会战把中国人赶出北圻地区,让他们灰溜溜的回国,然后我们再通过外交软化的招数来安抚那些色厉内荏的中国人........这是一点,还有一点,我个人建议,需要马上解决顺化城那些出尔反尔的叛徒,这些越南猴子以为有中国人的帮助就可以无视我们法兰西,这样愚蠢的想法必须要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们犯了巨大的错误,我们必须采取快速有效的行动来让顺化城的皇帝和丞相臣服我们,而且再也无法倒到中国去的那种臣服,请总督大人马上行动,中国人讲究名正言顺,只要我们把顺化城的越南国王一伙人控制起来,我相信,没有越南官方同意的命令,中国人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北圻。” “在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米乐上将写到了最后一段,“我已经出发去北宁,那里是中**队的阵营,黑旗军也在北宁附近,他们的气焰在损失了那么多的人员之后还是那么的嚣张,就是以为中**队在侧,我们法兰西不敢和他们打仗,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在越南,只有法兰西人才能够决定一切,法兰西三色旗的荣光也必然照耀东南亚,您最忠实的冯.雷诺.米乐.徒尔斯。”米乐上将写完了长信,叫侍从官进来,“请把这封信快速的通过军舰送到西贡去,我需要第一时间接受总督阁下的指示。” “好的,上将大人,有件事情需要和您汇报,中国政府方面下达了一条命令。”侍从官把一张纸递给了米乐,“这是对越南局势最新的命令。” 是军机处的命令,以北宁为重点,山西为犄角,分别命广西巡抚徐延旭、云南巡抚唐炯驰赴前敌,督率各营,严密防守,以固门户。鉴于“保全北圻,总以克复河内为要著”这个是长远目标,不一定能够快速实现的,决定“激励刘永福整顿队伍,联络越南义兵,相机进取,力图恢复”最后还有一句话:““久与相持,使法情见势绌,自愿转圜”。   ☆、五十七、一触即发(四) 米乐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那张纸,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他的几个前任那样擅于丰富自己的表情,十分平静,他是参加过色当会战的,对于越南的战局十分的看不上眼,但是他知道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你的敌人,这是昔日拿破仑皇帝经常讲的话,他明确了中国的观点,这个观点在刚才他写给总督的信里早已预测到了,“中国人只想维持住红河北岸的平稳局势,目前没有任何想要和我们开战的想法。” “但是将军大人,北宁城离我们的驻地十分近,我们的行动马上就会被他们知道的,不管是我们触动水上武装力量还是陆军。”侍从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怕他们会及时的准备好和我们作战。” “没关系,我们的行动不是闪电战,肯定要被他们知道的,但是我从来不担心中国人知道我们出兵了,”米乐戴上了白手套,淡然说道,“我们需要营造恐惧氛围,我现在有一万多的士兵可以使用,这样的武力加诸在越南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必胜的局面,北宁的几千人,对上我们,就算他们再怎么准备,也不可能让我们高素质的法兰西士兵失败,这点不是我狂妄,这是必然的。” 米乐结束了这个话题,朝着门外走去,侍从官连忙又汇报,“西贡方面来的商人们都在外面等着教见将军大人。” 米乐算是比较纯粹的军人,不太会搞什么军商勾结的事情,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合适的做资本家的爪牙,他本来一点都不愿意见,但是这些商人是西贡总督亲笔信推荐来的,上官的面子,还是需要给的,他耐着性子到了门外,几个穿着燕尾服带着圆礼帽,拿着文明棍的商人见到了米乐,傲慢的微微点头,就算是行礼了,“将军阁下,我必须要求,请您务必要为了红河北岸的矿山的归属问题,及时的教训中国人,让我们法兰西的旗帜插在北圻的各个山头,确保我们商人的利益不会受到侵害,请您保证这一点,可以吗?” 几个商人十分傲慢,显然是觉得自己十分有仰仗,米乐虽然是军人,但是枢密院的职位还是需要议会来审核通过的,议会现在完全被这些资本家控制了,米乐虽然不想走政治之路,但是军事方面的拨款和自己职位的晋升,两点都不能让这些商人的利益受到损失,他点点头,温和的说道,“请各位绅士放心,我们法兰西共和国的子弟兵来到升龙府,就是为了维护我们的利益,确保我们的任何利益不会被中国人侵害。” “非常棒,将军阁下,北圻的矿山事关我们煤铁行业的兴旺发达,绝对不能够被中国人夺走。”那几个商人见到米乐如此上道,不免每人纷纷喜形于色,“我们愿意提供我们所可以提供的支持,这也是西贡总督阁下要求我们来北方的原因。” 片刻之间,军商自然就形成了极为友好的合作,升龙府的越南土著被迫组织起来,参与到了米乐率领大军出征的庆典,越南人巴不得这些洋鬼子们都被黑旗军的刘爷爷杀了完事,但是见到军容齐整十分威严,且留守的士兵依旧是火炮凶猛,那黑漆漆的炮口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米乐接任远征军司令后,将法军分为两个旅,分别由副总司令波里也和尼格里二将军指挥,又以莫列波约统率北圻江防舰队。米乐按照原定作战方针,以一部兵力驻守山西,牵制兴化方面的清军;主力集中于河内、海阳两处,以便大举进攻北宁。 光绪九年十一月三日,法军开始行动。米乐、波里也率第一旅由河内出发,于当夜渡过红河,扬言由嘉林波新河沿大道向北宁前进。 苏元春和蒋绮一起坐在帐中,听到了斥候的禀告,苏元春脸色微变,他低下头微微思索,“若法军果然来了,蒋大人,咱们要怎么办?” “自然是坚守,”蒋绮干脆的说道,“两位抚台大人虽然没有在北宁和兴化前线,但是在后头督军,”蒋绮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样,躲在后头算什么督军......“对着咱们要求十分严格,如今法人来袭,我们正好是坚守北宁,然后寻找机会反攻。” “话是这个理儿,”苏元春苦笑的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来,“徐抚台徐延旭大人,亲自从谅山送了亲笔密信过来,再三要求,一定不许和法人起纷争,北圻这里要缓和态度,才能够给朝中提供回旋的余地。” “再怎么回旋,”蒋绮虽然是稳重,但到底也是军人,军人自然就是主战派,“也不可能是别人都打上门来了,还要忍让不成?” “是这个理儿没错,只是,哎,”苏元春叹气说道,“他是团练副总监,一应的粮草都是他来调动,”这年头文官管后勤是对于武将最大的威慑力,“咱们若是不听指挥,只怕是指挥不动手下的兵啊。” 广西巡抚徐延旭是苏元春正经的上司,虽然从品级来说,一品的提督要比二品的巡抚高,但是文官比武官地位要高,这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军机处特别下令,让云南和广西两省巡抚入越,就是要确定两人在北圻军事活动中的统帅地位,至于曾国荃?对不起,他的性子实在太暴躁了,若是入越和法人一言不合就斗起来,对国家无益,且一品的总督大人,降临下国小邦,也委实是不像样。 “这事儿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蒋绮沉稳的说道,“督台大人的意思,不能违背了,”苏元春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就放下了心,他是湘军旧部,怎么可能去理会一个文人的巡抚,正经的上司是曾国荃呢,只是曾国荃指明让蒋绮统领团练,若是蒋绮和两位巡抚同流合污,单单靠苏元春一个人是无法行事的,“团练入越,必须要好好打,若是弱了黑旗军等人,咱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是从面子上来说的,但是谁都知道,无论苏元春还是蒋琦都明白,这一次要和法国人放对,所争的就绝不是什么面子的问题,有面子,更需要是里子,这里子的利益,第一当然是要为了维护越南的主权,越南不失,两广安稳,第二,自然就是为了钱,苏元春等人不用别人告诉,自己从镇南关入越,原本市面上居高不下的物价顿时下跌,人心惶惶的两广顿时安宁了下来,更别说是那些佛山公户的工厂了,两广团练入越,煤铁价格顿时下跌了一成,重新占据了北岸的煤铁矿之后,煤铁价格跌落到原来的水平,公会更是发出了通知,等到局面稳定之后,价格会进一步的回落,甚至比以前的更为低廉,《两广商报》一个笔名叫做“珠江剑客”的记者发表了文章,“查越南之地,土地肥沃,稻米一年三熟,如今国中工厂日多,两广之地,原本就是山多田少,如今工厂占用良田之事甚多,且种植茶叶、桑树等出口之物种甚多,两广稻米价格,十年之内涨了一倍有余,普通百姓未免怨声载道,似有吃不起稻米之苦,查其原因,赖土地减少耳,越南沃土千里,广种稻米,以供中国之需,实为良策也。” “越南有巨木森林之属,十人合抱之木,在越南极为常见,如今国中大兴土木之事甚多,虽多用洋灰水泥,但是巨木难得,可为殿堂学宫等栋梁之材.......”最后这位剑客还说的很好,天1朝上1国自然是不会做出吸越南人民的血来充实自己的事情,“越南国素来贫瘠,焉知不是少通经济,交通受限之缘故?近年来,经济之用世人皆知,开矿,伐木,种稻米,加上越南之水果,这样都需用钱购买,如此一来,越南人得其钱,且能让农户受益,中华得其物,可谓之为双赢。” 这篇文章被转载到了《大清日报》的第三版,很是引发了一些轰动,两位提督也知道此事。 “你说的倒也有理,”苏元春眉毛一挑,“这些法国佬,被黑旗军打的满地找牙,我却是不信,咱们两广团练会弱于刘永福带出来的兵,”苏元春真真是有些羡慕嫉妒刘永福居然有这样的仗可以打,还打了如此精彩,天下人皆知其英雄威名,为将者,最紧要就是威名,他也存了要和黑旗军比较一番战绩的心思,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不废话,苏元春起身,“升龙府过来瞬息可至,阵地已经准备妥当,我这就去点齐兵马。” 蒋琦点点头,却还是有些遗憾,唏嘘的说道,“可惜云贵团练那里,咱们说不上话,不然叫他们趁着法国人出击北宁之时,偷袭升龙府,两下夹击,就算拿不下升龙府,让他们人心惶惶,说不得能够留下一些法国兵。”   ☆、五十七、一触即发(五) “这事儿还用说吗?东西线各自为战,他们那边是不会理会咱的,”苏元春不以为意的摇头,“若是曾大帅在此,倒是能够使唤的动他们,咱们么,嘿嘿,罢了。” 两个人一起到了阵前,北宁一城已经被营造的固若金汤,两侧和北边各有大营三座,互为犄角,两省团练在此处虽然未得朝中命令要和法人对战,但是警惕之心丝毫未缺,角马木鹿翻板壕沟陷阱等一一准备齐全,两广团练是曾国荃拿重金堆出来的,后膛炮、遂发枪一应俱全,苏元春巡视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人虽然嫩了些,到底也是堪战的,如今又有这么好的装备,”他对着蒋绮说道,“必然能阻击法人于北宁城下!” “报!”传令兵来报法军动向行踪,“尼格里率第二旅从海阳出发,乘船沿太平江北上;米乐、波里也则以一部兵力佯攻新河,主力沿新河南岸向东疾进。水陆两路各六千人左右。法军第二旅主力在舰炮掩护下,由扶朗两侧登陆,围攻驻守该处的四营越南义军。当地天主教民也四出响应,为虎作伥。守军凭借炮台工事抵抗,并派人赴北宁大营乞援。” 苏元春看着蒋绮,蒋绮微微沉吟,摇头说道:“不去救援,让他们自生自灭,我现在第一要务就是守住北宁,北宁不失,传令黑旗军刘永福大人,命他前去扶朗支援,若是能够救出义军,自然是最好,若是救不出,请他自保为上,退到北宁之北的北江,为我两广团练守住后路。”蒋绮对着苏元春说道,“黑旗军已经伤亡甚多,不可作为正面作战之用了,他们熟知越南地形,灵活机动的对付法军,应该有所成效。” “刘永福之前还朝着我们要粮草要弹药的,如今看,既然法国人朝着咱们来了,那里还需要他们出手,”苏元春不屑一顾的说道,他是平叛出身,素来就是看不惯这些反贼招安的,虽然有朝廷的旨意在,他不好反对,但是这话语里的鄙夷之意却是溢于言表,他摩拳擦掌,“接下去就瞧咱们的。” 扶朗炮台寡不敌众,不得不撤退,扼守扶朗的越南义军向西退至桂阳时,黑旗军一部赶到,与之并力堵截法军,使其前进受阻。如此过了三日,法军才姗姗来迟,到了北宁城下。 法军在攻占山西之后,由于伤亡较重,后方又不时受到越南义军的袭扰,无力继续发展进攻,只能固守山西、河内一线,等待增援部队的到来。之后由法国陆军部派来的一个步兵旅和两队炮兵、一队工兵到达北圻,使远征军总数达到一万八千余人,炮舰二十余艘,这样煊赫的军力就是米乐敢挥师北上的资本所在。 米乐水陆齐发,一起到了北宁城下,他倒是也和孤拔一般,从东南西三个方向一齐攻城,第一旅迅速向西机动,从北宁南面发起攻击;第二旅另一部由水路绕至城东,企图夺占涌球(今答求,北宁东四公里),切断清军后路。涌球对北宁的防御有重要作用。据当时随军者记述:该处“有河宽十丈,深八尺,轮船可至河边。有土山两座,商民无不言,敌若据此山,将开花炮近指入城,点滴不差,昼夜不绝,则城断难守”。 蒋绮端坐北宁城中,东西两座大营由苏元春和副将黄桂兰驻守,北宁城以北的大营由广东惠州总兵党敏宣驻守,遥相呼应,彼此联络,蒋绮端坐于城头,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白制服的法军有条不紊整齐划一的朝着北宁城蜂拥而来,后膛炮砰砰砰,朝着中国两广团练的守军发射炮弹,蒋绮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传令各军,坚守阵地,擅退者,”他沉声说道,“斩!” “是!” 法国人的炮兵指挥官在大声用法语说着什么,一个法军点起了火把,朝着火信上点起,轰隆!红光爆射,一颗巨大的炮弹沿着弹道射了出去,在中国人的营地之中炸开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火球。 “噼啪!”似乎都是火炮声的声音在紫禁城之中响起,当然,在这个帝后居住的宫里头,自然不可能是火炮声,而是衡阳最好的烟花,在半空之中炸开的声音,今个是除夕,群臣入宫朝贺,且祝慈禧太后万寿圣诞,今年不是整寿,且南边越南那里不安宁,所以万寿庆典没有大张旗鼓的办,只不过是唱了戏,赐宴而已。但是过了新年就是慈禧太后,如今的西圣爷五十大寿的好日子,皇帝虽然没有亲政,但是早已屡次叮嘱内务府一定要提前准备好明年的大庆,内务府自然也要奉承,故此今年除夕的赐宴就搞得十分隆重,虽然山西城陷落不久,但是丝毫不会影响这新年的好心情。各个穿朱带紫,貂尾花翎,顶戴耀眼夺目,器宇轩昂入宫朝见帝后,上午在乾清宫办了大朝会,下午复又入宫,不过是西洋时间三点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赐宴,复又摆在乾清宫,各人按品级坐下,光绪皇帝还年轻,喝不得酒,略坐坐也就先告退了,只留下慈禧太后一人,面对着恭亲王等人,她举起杯子,朝着恭亲王敬酒笑道,“议政王劳苦功高,又是一年操劳过去了,本宫实在是感激不尽,敬议政王一杯。” 恭亲王慢慢站了起来,双手举杯,“多谢太后,愧不敢当。” 慈禧太后一仰脖子,把白玉杯里上好的绍兴女儿红喝了,这女儿红是陈年的佳酿,为了防年久辣口,特特用蜂蜜、乌梅、姜丝等调和了味道,又放在银酒壶里,隔着热水慢慢温热,入的口中,丝毫不辣,李莲英站在慈禧太后的身边布菜,这样的赐宴,到底是无趣,歌舞也不能上,伴奏的韶乐又是在是单调无聊的紧,慈禧太后看了看四周,未见到一个人,惊讶的问:“载澄去了那里?今日赐宴怎么不在宫中?”   ☆、五十八、天下熙熙(一) 今日乃是除夕,赐宴是无论谁只要有资格的,还没病的人事不知,都是要到场的,昔日惇亲王八月中秋的前一天贪凉吃了半个冰镇的西瓜,吃坏了肚子,第二日的赐宴没有出席,结果没几日,谣言就满天飞,说这个“伏地城隍”惇亲王因为在御前冲撞了西圣,口出狂言,已经被西圣拿下,圈禁在宗人府了,又说惇亲王和恭亲王起了冲突,恭亲王请出了先皇御赐的铜鞭就在御前,当场把惇亲王击杀,种种谣言,实在是数不胜数,且荒唐不羁。 说起来倒也没错,这种政治意义极强的宴会,包括位置,先后顺序,是否出场,都表明了宫中,特别是西圣她的意思,轻易等闲不能寻常视之,自从宗室王公闹过宗人府之后,这些上了黑名单的人,赐宴的时候,要不把位置安排在角落里,要不就压根没请他们过来,恭亲王也是如此,按照排行,应该是五爷惇亲王是宣宗道光皇帝实际上的长子,应该是排在第一位置,但是慈禧太后看中恭亲王,素来都是恭亲王排在第一位,惇亲王反正居于恭亲王之下。 惇亲王不过是几日没出府,就出现了这么大的谣言,后来他知道了,奈何这中秋节已经过去,没法子,只能是请了皇太后并宫中太妃嫔幸惇亲王府,又特意请了恭亲王来作陪,好好的唱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堂会,才把这样的流言平息了下去。 所以这赐宴是基本上没人会不来的,不然第二天某某人失势的流言必然会不胫而走。今天载澄十分奇怪,按照道理来说他任内大臣,今日赐宴,一是当差,二是吃饭,必然要到的,怎么会不来,故此慈禧太后有此一问。 恭亲王听到了慈禧太后发问,脸上却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不过稍纵即逝,“回太后的话,他前个日子下差事回家,下马的时候不小心绊倒,摔伤了,故此没有进宫领宴,请太后恕罪。” “哦?”慈禧太后关切的问道,“可有什么大碍?不打紧吧?传御医了没有?” “不打紧,只是脸上擦伤,有碍观瞻,故此我让他在家中休息些日子,免得入宫惊扰了太后。” 殿内众人听到这样话,不由得脸色各异,许多人露出很想笑但却又忍住的表情,翁同龢耳廓一动,微笑的拿起酒杯,却不言语,惇亲王正欲说什么,却被醇亲王拦住了,“五哥,弟弟敬您一杯。” 慈禧太后秉政多年,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她看的一清二楚,想必这恭亲王的话不实,内里必有隐情,但是恭亲王不说,自然也不好逼问,于是微微一笑,就此略过这样的话题不再说了。 不一会,赐宴结束,各人去内务府领今日的礼物,赐宴之后都是要赐百官礼物的,这个节礼看情况而定,前年泵阿波罗来朝,带了许多的胡椒来,故此,那一年的节礼是胡椒,不少穷京官拿出来转卖,原本极贵的胡椒的价格跌得和狗一样,今年的节礼倒也还好,是苏禄国进攻的热带水果菠萝、菠萝蜜椰子等,这样的水果在冬日里头,倒也受欢迎,比胡椒要好。 恭亲王刚刚出了乾清宫,桂祥就追了上来了,他朝着恭亲王打了个千,“传西圣的旨意,请六爷您的福晋,初二日进宫赐宴。” 恭亲王点点头,“我知道了,还叫了谁?” “五爷福晋和七爷福晋,西圣说了,是几个妯娌聚一聚,没有别的人搀和。” 这也是常见的事儿,宣宗皇帝几个儿子的福晋,倒也关系不算差,慈禧太后惯会笼络人心,这几个福晋素来都是经常召集起来聚一聚的,恭亲王也不多想,因为这个时候他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想别的事儿,心里郁闷的紧,又压着火气,朝着桂祥点点头,别的话也不说话,径直就跟着宝鋆和景廉走了。 桂祥直起了身子,朝着恭亲王的背影微笑,不防身后来了一个人,“公爷,我瞧着西圣还不知澄郡王的事儿啊?” “这事儿要问宣礼处,”桂祥转过头,对着自己身后出现的王恺运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地,这样的事儿也没人告诉西圣?也是,”桂祥自嘲着笑道,“到底是男女之事,上不了什么台面。” “这事儿,论起来,还是因为咱们议政王管教不严的缘故啊,公爷您说是不是?”王恺运神秘的笑道,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下,王恺运的暖帽边缘出着黑色的貂毛,一下子就把他的帽子染成了灰白色,“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素来是等量齐观,循序渐进的,这齐家做不好,议政王的治国平天下,想必也是有问题的。” 桂祥挥了挥袖子,“王大人这番话深得我心啊,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事儿,还是要人去汇报才是。” “这事儿还要汇报吗?李濯实的宣礼处不是白吃饭的,”王恺运捋了捋短须笑道,“只是这样涉及风月的事儿,他一个太监到底是不好意思开口汇报,只是西圣今个知道了,断然不会不过问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严重,桂祥朝着王恺运拱拱手,转身离开,王恺运抖了抖袖子,把身子上的雪花抖了下来,也转身离开,不一会出了月华门,刚好见到了李鸿藻和翁同龢两个人结伴而行,王恺运拱手行礼,“李相,翁相。” 李鸿藻是看不惯王恺运这种人的,第一个是幸进,第二个还是改换门庭毫无廉耻,三来仗着聪明才智在朝中兴风作浪,但是他有宰相体统,不能和王恺运撕破脸,王恺运再无耻,也是小九卿之一的通政司左通政,于是他只是点点头,却也不说话,倒是翁同龢为人谦和,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王大人啊,这个时候夜深了,我们两个人,人老眼花的,倒是这路看得不清楚,你的眼神好,凡事看得清,不如就你来领着我们出宫吧?”   ☆、五十八、天下熙熙(二) 翁同龢的话大有深意,倒是不能从表面上来说两个人只是想要出宫而已,王恺运眼神一闪,拱手笑道,“本分之事,请。” 大雪之中,原本是路滑难行,但是洒扫的宫人们片刻不歇息,道路上干净的很,加上宫灯照耀,恍如白昼,也不虞有跌倒之忧,所以翁同龢之话,大有深意,三个人都是学问极深之人,李鸿藻虽然不说话,但是翁同龢为人谦虚,擅于交际,两个人从南朝的谢灵运谈到颜真卿,离骚到汉赋,极为投契,不一会就到了文华殿附近,再朝着东边过去,就到了东华门了。 文华殿是昔日前明和康熙朝时候内阁大臣办理政事的地方,如今也是内阁大学士消磨时间的地方,今日是除夕,自然也消磨时间来点卯都不需要,故此文华殿不如别的地方,半盏灯光也是没有,雪夜之中只有文华殿和配殿巍峨耸立,却是黑暗一片且沉默不语。 王恺运在前面闲庭漫步,却不防被后面的翁同龢叫住了,“壬秋,你看看这文华殿,昔日也是辉煌过的,如今却是不能够了,保定公担着内阁的差事,”翁同龢看了一眼李鸿藻,“可这也是有心无力啊,内阁到底是不如以往了。” “这朝廷的差事,按照道理来说,自然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且不管是什么宗室啊,亲王啊,将军或者是草民,”他特意把亲王一词加重了读音,“可不读圣贤书,不通道理,到底是不成的,”翁同龢继续说道,“历朝历代有宦官外戚宗室之祸,真正能够做到天下为公的,也只有吾辈读书人了,壬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这纯属是睁着眼说瞎话,读书人之祸,绝不亚于外戚宗室宦官之祸,唐朝的牛李党争,北宋的新旧党争,明朝的东林党人,这些人败坏起国事来,绝不亚于任何一种势力。但是王恺运似乎听到了一个极为正确的结论,抚掌点头,“翁相之言,确实有理,只是在这里没有酒,不然当浮一大白。” “壬秋你取笑老夫了,”翁同龢背着手慢慢走着,笑着说道,“我这点见识,怎么能够比得上壬秋你时不时在西圣驾前接受西圣她老人家的教导呢?且不说我们两个,这清流俊才,哪一个不念叨着西圣的好?若论权柄,只怕如今的都察院比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御史台的权柄都要大的多,这都是西圣的功劳,我们饮水思源,是万万不敢忘却的。” 都察院如今有了后世的检察院的职能,对于渎职和受贿贪污行为开始进行调查办案,这是非常好的方式,吏治较之仁宣之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经常有人会说闲话,比如要害部门手握大权的官员,比如宝鋆这种,时常说“整顿吏治自然是好的,可如今洋务大开,凡事都要从搞经济这个角度来看,若是吏治整顿狠了,寒了大家伙的心,这差事当不好,只怕有碍于洋务大计。” 这种腔调不绝如缕,甚是流行,只是慈禧太后一概不听,也很是难得的下了一道长篇大论的旨意来说明整顿吏治的重要性,太后发了话,自然没人敢明着阻拦,怪话也少了些。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的官儿,虽然别的事儿能难让他们做得好,干实事的能力只怕还差一点,但是个人的道德操守还是值得肯定的,这些年很是办了不少大案要案,当然了,在某些人看来,这种也是政争的一种表现。 都察院有了气势,当然连带着清流也有了胆气,这两位清流领袖人物,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翁同龢这么一说,倒也不算是虚话假话,王恺运笑道,“这是御史们自己的功劳,西圣只是推了一把,到底,也不会揽功上身的。” 王恺运挡的是滴水不漏,翁同龢哈哈一笑,“王大人这话说的,到底是比总理衙门那些和洋人大使交涉的外交官词锋还有柔滑不卑不吭,到底是西圣看中的人,”他赞赏了一句,随即说道,“要我说,”他对着李鸿藻笑道,“保定公,西圣把王大人藏了这么多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左通政,实在是举贤避亲了,要我说,早就应该让他升一个六部的堂官了。” 六部只是泛称,如今也有不少的新部出来了,交通、邮传、教育、理教院,这里有四个新的部出来,堂官就是指各部的首脑,两位尚书,和四位侍郎,左通政比侍郎的品级低一些,翁同龢的意思,自然不可能转任一个小小的侍郎,有太后亲信的身份,不可能转任一个侍郎。 李鸿藻只是点头却不说话,“下官谢翁相栽培,”王恺运拱手笑道,“若是有一日能够当个堂官,倒也不负平生所学,只是,如今南边战事甚急,我这里通政司须臾离不开人,这军报和奏报下官要梳理出来,****呈给太后,翁相的好意我只能是心领了。” 说到了南边的战事,“这法人嚣张的很,可朝中当政者却不欲对法开战,也就不说什么宣战不宣战的事儿了,是战是和,说到底要有个准话才是,不然底下的人不知道内里,就放不开手脚去办,读书人的忠义,自然是要奋力报效朝廷,忠君效死的。壬秋,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问的王恺运,内里就是问储秀宫慈禧太后的意思,“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王恺运笑道,“翁相,孔圣的这句话,大有深意啊。” 但是这个真的是西圣的意思吗?只怕是不见得。 总算是得了一个准信,翁同龢喜笑颜开,嘴角的胡须不住的抖动,“这话说的好啊,两千多年下来,还是字字惊心,素日里我们两个眼花的很,今日有壬秋来带路,这前面的路就看的清清楚楚的了,今个这赐宴,就不算白来,壬秋你说话透彻,老夫也不好藏着掖着,翰林四谏里面有一个宝少溪,壬秋应该是知道的,他是宗室里头难得的文华之士,听说他对着八旗的事儿十分关心,只怕过几日就要上折子请缨了。”   ☆、五十八、天下熙熙(三) “如此极好,可见这事儿必然是张正义之道,绝不会错的,”王恺运笑眯眯的说道,“李相,翁相,”他伸出手朝着西华门一送,“如此好消息,断不能让西圣晚知道,我这就去递牌子告诉西圣,虽然是在除夕,可这明年的好消息就已经先到了。失陪了。” 翁同龢点点头,淡然微笑看着王恺运转身离去,李鸿藻有些不以为然,“此人品行不佳,似不能托付重任。” “品行不佳,才干倒是了得,不然西圣是看不上这种丧家之犬的,”翁同龢笑道,“保定公不觉得此人在通政司,恭亲王凡事都要束手束脚一点吗?如今咱们要行大事,这种人是得罪不得的,还需要他来居中谋划代为传达消息呢。” “罢了,”李鸿藻为人方正却不算十分迂腐,也知道白莲花是不能在官场上立足的,于是也就将此事放下,“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恭亲王等人出了东华门,宝鋆看着没有别人,对着恭亲王说道,“今个太后都问起大爷了,王爷您这么把他关着也不是法子,他可还是有差事在身上的。” 这个“大爷”指的就是载澄,宝鋆不说犹可,一说载澄恭亲王的五内都要焚烧了起来,宝鋆从来就是有这种能力,哪壶不开提哪壶,恭亲王冷哼一声,“这种下作胚子,没的坏了我家的门风,还当什么差事?不如就直接送到宗人府去关一辈子罢了,”说到了宗人府,他的脸上火辣辣的,“横竖有人闹到宗人府去了,不如就请五哥把这个孽障收了罢了!” 惇亲王管宗人府,醇亲王管八旗改革的事儿,恭亲王管洋务,说起来各有分工。宝鋆摇摇头,笑道,“大爷只是风流了些,年轻人嘛,谁不是这样过来的,王爷也不用如此生气。” “风流些自然是无妨,素日里头他和外头八大胡同的妓女胡闹,我才懒得理会,如今却是不同了,”虽然是除夕的好日子,恭亲王还是十分生气,“居然勾搭上了良家妇女,苦主还告到宗人府了!” 恭亲王上了马车,宝鋆和景廉目送他的马车离去,“配蘅公,你说,咱们王爷,如今是不是,”景廉谨慎的抬起头,看了看左近,“是不是太傲气了些?” “这是什么意思啊?”宝鋆说道。 “桂祥好歹也是二等公,又是西圣的亲弟弟,”景廉说道,“王爷也没个好脸,御前应对似乎也不太.......”恭谨。 宝鋆素来是神经很粗的人,这些细节的事儿不太关注,可景廉这么说,宝鋆细细思索,倒也是没错,这么一说,宝鋆有些担心了起来,“这事儿,秋坪你说的对,咱们合计合计,怎么和王爷说一说罢,不过也是,王爷政事儿上担心,家事也不太平,心里烦也是寻常事儿,过了年,乱七八糟的事儿解决了,心情就能舒坦了。” 恭亲王憋着火回到了什刹海的恭亲王府,刚到府中,就一叠声的叫“把那个畜生给我叫进来!” 府里头的人不敢怠慢,内管家连忙去把关在院子里的载澄请过来,见到恭亲王如此生气,怕有什么不妥当的事儿,连忙又使人悄悄通知了福晋瓜尔佳氏。 不一会载澄就带到了恭亲王的跟前,恭亲王见到了载澄的衣服,无名火顿时又涨了许多,载澄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袍,上面绣满了各式各样的蝴蝶,闪闪发光,五彩缤纷十分好看,可看在恭亲王的眼里十分的扎眼,他随手抡起一个豆青色南宋哥窑梅瓶,没头没脑的朝着载澄砸来,载澄头一偏,那个极为珍贵的梅瓶没砸中在曾,却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千万片,载澄见到父亲如此生气,不敢说话,连忙跪了下来,恭亲王拍着桌子,“你这个畜生,穿的是什么?我瞧着你倒是要去当唱大戏的了!****在外头沾花惹草,不务正业,往日里我存了容让的意思,如今倒是把你惯出来了,下作东西,居然去拐了良家妇女养在外头,如今苦主已经找到我,找我要人了!我瞧着你要把这王府的家业都折腾完了才甘心!丢脸丢到西郊去了!来人!来人!”恭亲王把载澄踢倒在地,一叠声的叫侍卫,“拿绳子来,捆起来,今天还没到年初一,趁早打发了才算完!” 载澄越发不敢说话,外头应声进来一个侍卫头子,他是和恭亲王从小一块长大的,身份到底和别人不同,管家不敢劝,他敢劝,他打了个千,也不拿人,只是说道,“王爷,福晋的身子不大好,若是为了大爷的事儿,再让她担惊受怕的,只怕是更不好。” 恭亲王恨恨说道,“怎么,你不愿意拿?我就知道,这个孽障,就是被你们惯出来,才会这样无法无天的!” “爷,大爷如今也是有郡王的爵位在身上,更是还有内大臣的差事,”那个侍卫头子从容的说道,“可不能打了,若是大爷当差,脸上有损伤,西圣问起来,只怕是不好看。” “怎么地?老子教训儿子都不成吗?”恭亲王虽然如此说,这会子却也知道不好乱打,冷静了下来,大声喝道,“马上离了我这里,明日我就告诉你五伯去,让他用宗人府的法度来教训你,滚出去!” 也不难怪恭亲王如此生气,虽然宫中还不知道内里,可外头的人早就把载澄的事儿传开了,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恭亲王是最要面子的人,怎么受得住气?人人眼红恭亲王的权势,这样的事儿,一说,自然大家就乐意传开来。 “爷,这事儿交给五王爷是最好的,”侍卫首领说道,“那个苦主也只是告到宗人府,五王爷正好管着他。” “可他实在是不争气,落了这么大的口实,”恭亲王恨恨说道,“交给五哥处置不要紧,这事儿到底要遮掩过去的,只是载澄这个混账,不能打,实在我心里是恨极了。” “大爷到底还年轻,如今也没有子嗣,若是能够呆在家里头静静心读读书,想必是极好的,”侍卫出着主意,“宫里头当差自然还要去,下了值,奴才就看着他回府,不让他去见那个女人,不出门,只要是别见面,府里头又有大奶奶看着,和外头的,想必这情分就淡了些,这样再让五爷去处置一番,想必就没有不成的事儿。” “也只有这样的法子了,”恭亲王摇摇头,郁闷的说道,“只是又要欠五哥的人情。” 没想到次日,正月初一的晌午头,说曹操曹操就到,惇亲王亲自到了恭亲王的府中,不请自来,这是极为难得的,旗人甚是重礼数,惇亲王是兄长,惯例应该是恭亲王先去惇亲王府拜年的,何况这正月初一也不是走亲戚的时候,惇亲王刚刚坐定,也不说别的废话,径直说道,“老六,澄哥儿的事儿发了,你是知道的,宗人府要处理一番。” “刚要和五哥说这个,”恭亲王连忙说道,“这事儿还要拜托您。”且还没说出要拜托的事儿,听差就送了一封军报进来,“主子爷,是南边来的。” 南边来的,那么就是越南的事儿,恭亲王接过军报也不拆开,递给了惇亲王——这是他敬重兄长的意思,惇亲王明白自己的身份和斤两,“洋务找老六,旗务找老七。”政务上的事儿他是不管的,“嗨,老六,你闹这些做什么,自己瞧就是了,”惇亲王喝着茶也不接军报,只是话里有话的说道,“这折子是先送到你这?宫里头呢?” “宫里头那里还需要我送,那个李莲英消息灵通的紧,什么事儿他早就知道了。” 惇亲王摇摇头不说话了,恭亲王看了看,“这些法国人,气焰真是嚣张的紧,这两日都已经是过年的时候,还动刀枪,”他把军报合上了上去,对着惇亲王说道,“法国人朝着北宁进军了。” “哎哟,”惇亲王喊了一声,“这可是大事,咱们做好准备了没?和法国人打起来,可不能弱了声势。” “不见得打起来,”恭亲王笑道,“法国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至多是吓唬吓唬咱们罢了,广西和云南两位巡抚都是靠得住的人,在前线管着事儿,走不了大褶子。” 于是按下这事儿不提,恭亲王问有关载澄的事儿,“五哥,苦主那里是什么意思?” “你的澄哥儿胆子可真是大啊,”惇亲王摇摇头,啧啧称奇,“我也是不知道咱们家居然出了这么一个英雄人物,为了那个外室,把这个男的,要安排到地方去当将军,这都应许下来了。那个男的胃口倒也不小,一开口就要广州将军的位置,澄大爷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若不是被老六你关起来,苦主找不到澄哥儿来兑现这广州将军的差事,鸡飞蛋打,放他的鸽子,只怕也不会告到宗人府来。” 恭亲王怒极,“这个杀才,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五十八,天下熙熙(四) 清朝一代在各大重要城市设立将军一职用来管辖地方,这是脱离于总兵提督这种武官之外的系统,因为这个职位一般只授予满蒙汉旗人,除却现在的东北三省,黑龙江吉林和盛京都由将军管理一起庶务外,各地的将军基本上已经成为管理满城的官员了,不太指望他们能练多少兵出来,广州将军可谓是油水第一,也不是这个位置,凭着载澄是恭亲王的嫡子,又有郡王内大臣的职位在身拿不下来,素来干预选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载澄要办这些事儿,恭亲王没有不答应的,但是广州将军是紧要的位置,哪里能够是随便授人的?故此恭亲王十分生气。 “这样看来,实在是没法子了,办事不谨慎,许了出去也就罢了,还这么叫人大张旗鼓的宣之于口,”恭亲王摇摇头,“也顾不得是过年不过年的,先送到宗人府关起来,让他醒醒酒,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祸事来,连累家人。”恭亲王果断的说道,这也是保全自己儿子的法子,只要人关进了宗人府,那么报案控告的人也无法指摘自己徇私枉法,冷却一段时间,日后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什么相干,至于卖弄权术,私底下授予别人官位,这种事还能叫事儿吗?无非是受一些弹劾的折子罢了,何况这事也没成,大可不必上纲上线。 于是恭亲王叫人准备套马车,把载澄送到宗人府去,惇亲王摆摆手“何必这么麻烦,坐我的车子去就是,宗人府那里还能没有铺盖卷吗?” 于是惇亲王率先出了门,知道消息的福晋瓜尔佳氏急急忙的跑了过来,“王爷,你要把澄儿送到哪里去?这可还是年初一呢,”瓜尔佳氏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宗人府那里冷冷冰冰的,哪里能够住人的。” 慈母之心,就算如今载澄已经快三十而立,更是成家立业,但瓜尔佳氏还是十分关切,鬓边的珠钗不住的抖动着,可见是走来的极快,恭亲王安抚的说道,“这会子走的这么快,小心别累到,这个奴才,我们是管不住的。” 自从英宗皇帝去世之后,恭亲王一直不待见载澄,外头的议论,说英宗皇帝出的不是天花,而是花柳梅疮之病,堂堂天子怎么会染上花柳病,自然是有小人蛊惑了圣心,这个小人还有谁?自然是百无禁忌的澄郡王了。这样的谣言实在是难听,加上载澄自己也不甚低调,鲜衣怒马招摇过市,更是为恭亲王所不喜,只是到底要看在是长子的份上,“我们管不住,还不如让五哥去管一管,让他在宗人府里头好好教训教训,也不要说过年不过年的。”他吩咐那个侍卫头子和管家,“不许派丫头去伺候,媳妇也不许她去,什么吃食衣物的都不许带进去,就让他老老实实关在里头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瓜尔佳氏哪里会不知道恭亲王也是疼爱自己孩子的,“哎,我到底是不中用,就生了澄儿和大格格,大格格成日只是呆在宫里头伺候老佛爷,膝下就一个澄儿在,哪里不知道这是非轻重的,有心教训,但我就这么一根独苗,我的心里不忍啊。” “不用担心这个,等到他好了,我就让他再出来,”恭亲王安慰瓜尔佳氏,“到时候让他每日来晨昏定省,你天天点着他的卯,想必也乱不到哪里去。咱们这样的家,也不指望他多少出息,但凡只要守住这王府,就谢天谢地了。” “爷说的是,外头那个女人呢?爷预备着怎么办?”瓜尔佳氏问道,“看样子,澄儿是喜欢的紧,要不......” “外头的御史都盯着呢,难不成还要带回府养起来?”恭亲王摇摇头,“一个女人已经出嫁了,还这样不守妇道,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这些日子不易动手,让管家去,让她家去,不要再指望和载澄怎么样了。” 载澄畏畏缩缩的上了惇亲王的马车,见到惇亲王合着眼养神,想了想,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五伯,您这是要带我去宗人府吗?” “不然还带你去拾翠楼喝花酒嘛。”惇亲王依旧闭着眼,载澄还不死心,“五伯,您是心肠最慈悲的,我这去宗人府,也不知道要多少日子出来,不如你先带我去瞧一瞧那奎大奶奶?” “咱们这澄郡王还真不愧是牡丹花下死的风流种子啊,”惇亲王睁开了眼,嘲笑的看着载澄,“自己都要去宗人府吃牢饭了,这会子还想着女人哪。” “奎大奶奶”就是载澄养的外室,如今闹出这风波的女子,她原有丈夫,是个“不入八分”的镇国公,名叫兆奎。兆奎暗懦无能,凡事都由奎大奶奶出头料理,因而养成喜欢赶热闹的性情,尤其喜欢赶庙会,逢三土地庙、逢四花儿市、逢五逢六白塔寺、逢七逢八护国寺、逢九逢十隆福寺,一定可以看见花枝招展的奎大奶奶,左手捏一块鲜艳非凡的手绢,右手扶在丫头的肩上,踩着花盆底,风摆杨柳似的,到处跟人打招呼。载澄自然也是最会赶热闹的,有一次碧霞元君的寿诞之期,奎大奶奶去赶集的时候就和载澄撞上了,兆奎性子绵软,自然比不过载澄神采飞扬望之脱俗,奎大奶奶会赶集,自然人品也是出众的,两个人彼此投契,居然就住在了一块,兆奎左右找来找去找不到人,报了宗人府人口失踪,后来奎大奶奶外出看戏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兆奎心里委屈,却不敢发作,只能是递信给奎大奶奶,怎么着也要有个说法,载澄看来十分喜欢奎大奶奶,就预备说让兆奎和奎大奶奶和离,拿了三千两银子出来,又准备给他谋一个外放的差事,广州将军是兆奎自己个提的,载澄不敢和恭亲王说,却去粘着宝鋆,要宝鋆出马把这事儿解决了,这世上到底是没有透风的墙,宝鋆知道了,恭亲王自然也就知道了。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五十九、利来利往(一) 听到惇亲王这么调笑,载澄缩了缩脖子,“我这吃牢饭不怕什么,到底是男人家,可她一个女人,如今还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我心里实在是怕她受委屈,她的性子要强,五大爷,您就行行好吧,我先去见了面交代一声,这心下就能安稳,宗人府关多久也不怕。” “你倒也算是有担当,”惇亲王赞了一声,“有血气,有种,没有丢了你老子的脸面,不过这个时候我没空和你废话,老老实实呆着,到了地再说。” 载澄原有些怕自己这个五伯父,见到他拒绝了自己,于是也不敢说话,似乎被冰雹打了的马车又快又稳,不一会就到了地,马车夫打开马车门,载澄下了马车,四处一打量,顿时一个激灵,转过身要回到马车上去,被惇亲王一推,“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五大爷,我的亲大爷,我的亲祖宗!”载澄的脸都白了,“这又不是宗人府,你把我带到这里头做什么?您还是快着些带我去宗人府的高墙呆着吧。” “这可比宗人府要舒坦多了,别废话,快跟着我进去,”惇亲王不耐烦的朝着顺贞门挥了挥手,“西圣在宫里头候着你,预备问你话儿,我可告诉你,别犯浑,我原本就是不乐意,正月初一就来理会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垃圾事儿,你最好别惹毛了我,成吗?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大嘴巴子。” 这来的不是宗人府,却是来的顺贞门,载澄听到惇亲王这么说,心里头剧烈的跳动,这会子前后都有侍卫和太监带着,他就是有心要逃走,也是插翅难飞,只能是苦着脸准备进储秀宫,恭亲王虽然严厉,但是载澄说着有多少怕,到底是也不算,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只要不行悖逆之事,父亲不会对自己如何,可这宫里头的太后,载澄从当着英宗皇帝的侍读就一直有些惧怕,后来英宗皇帝驾崩,载澄的心里存了愧疚之心,到如今更是不敢正面对着慈禧太后了,凡在宫里头当差,能躲就躲,绝不凑太后跟前晃荡,奎大奶奶的事儿,原本就是他自己理亏,抢了别人的老婆,正经儿论起来,这和剪道的土匪也没甚区别,所以载澄到了储秀宫的东暖阁,什么话儿没说,就先跪在地上了。 “起来吧。”慈禧太后盘腿坐在炕上,翻着越南来的奏报,越南之事,算起来和历史上不太一样,好吧,其实她的历史学得也只是半吊子的水平,知道整件事的走向,和清楚每一个细节和脉络是不同一个概念的,那么旧有的时间点就对不上了,除了整个大局掌控之外,别的事情,就算是穿越者也无法清楚明白并且来改变,蝴蝶翅膀的效应已经显现了。 她把折子放在了一边,隆冬时节,大雪霏霏,殿内却是温暖如春,地龙烧的暖和,北方的冬日天气原本干燥,但是宫中素爱用佛手、柚子、雪梨等南果子放在水缸之中用凉水湃着,如此殿内甜香又有了水汽滋润,殿中不至于干燥,李莲英捧了一个绣球花团穿飞凤的碟子进来,是冬季时令的金桔,放在了慈禧太后的案前,“五爷,您也坐,家里头可好?” 慈禧太后也不理会载澄,只是让他干站着,也不说赐茶和赐座,径直和惇亲王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好的很,这些年的日子越发好了,别的不说,这吃过见过的东西和以前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万万没有比如今这日子更好的了,我时常和家里的小子说,千万要记得忠心为国,就算不当差不干活,也不能扯西圣和朝廷的后腿,叫人笑话,自家人都不团结。”惇亲王或许是无意这么说的,但是听在了载澄和慈禧太后的耳里,却有别的一番意思在里头。 慈禧太后笑道,“凡事再也没有五爷看的通透了,小李子,有一篓子释迦,听说是佛祖以前最爱吃的水果,甜的很,让五爷带回去,五爷,拿回去供奉在佛前吧,我是知道您信佛的,佛祖虽然见多识广,偶尔用一用新鲜别致的水果,这佛心自然就会舒畅的。”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惇亲王笑着说道,他虽然应了慈禧太后的差事把载澄带进来,可到底也是要顾忌恭亲王的脸面,“西圣,载澄这小子奴才已经带进来了,是打是杀,您老人家给句痛快话吧。” 慈禧太后这才转过眼看载澄,“这身衣服倒是不错,”载澄走的匆忙,穿的还是那件黑色棉布满绣彩蝶长袍,“不用穿别的,勾个脸,就可以上台唱柳梦梅了,却不知,这杜丽娘是哪一位啊。” 慈禧太后话里透着讽刺的意思,载澄心里一突,连忙跪下却又不辩解,只是喊着,“奴才该死!” “好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事儿,说起来是你霸占良家妇女在先,虽然是天潢贵胄但是这也不能不罚,罚你好商量,你家也不差钱,罚个几十年俸禄都不打紧,只是这个女人,奎大奶奶,不是什么良人,我瞧着和陕西巷里头的窑姐儿也差不离。”陕西巷就是八大胡同里面最出名的一条胡同,“到底是这些祸水勾引的哥们不成器,迷了心神,连个郡王的体统都没有了,还撺掇着要什么广州将军,真真是可笑,什么时候你可以当家做主,给人安排差事了?”慈禧太后对着惇亲王说道,“这个女人留不得。” “太后。”载澄大惊,喊了一句,若是太后要奎大奶奶死,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她,“太后请三思。” “我早就思量好了,”慈禧太后又快又响亮的说道,“她这种女人,留不得,我的意思是赐杯御酒给她,倒也是皇家的恩德在这里,到时候什么事儿都推她头上就好,她只要是死了,那么自然也就没什么把柄在外头了,载澄你也可以从宗人府出来,免得坐班房吃牢饭,你觉得这么处置怎么样啊?”   ☆、五十九、利来利往(二) 这御酒是好喝的东西吗?慈禧太后都说要她死了,这御酒就自然是毒酒,慈禧太后这话是绝对没有任何错误的,不管是惇亲王还是载澄的父亲,都是持这样的想法,都是那些下贱放荡的女人勾引坏了载澄。慈禧太后这么说,惇亲王虽然没有说话,到底是点的了点头,表示赞同。 载澄大惊,连连磕头,“太后恕罪,她并不是那样的女子,绝不是什么祸水。” “听听,这就护上了?”慈禧太后一声冷哼,“我是瞧在你的身份上,这才给你的体面,出售料理了这个人,只要是我办了这事儿,别人不敢说什么,你阿玛和你们家的名声也能够保全,你也不会担什么骂名,”太后俯下身子,看着载澄,“怎么的,你还不满意吗?” “奴才不敢说不满意,只是那个女人,”载澄惴惴不安的说道,他的呼吸有些散乱,一半是惧怕慈禧太后,一半是担心奎大奶奶将来的处境,至于自己,他是半点都顾及不上了,他先是磕了一个头,“这事儿,说起来的确是奴才不中用,不懂法纪,把别人的妻室占了过来,但是我并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她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她。”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来说出来这句话,慈禧太后挑挑眉,“这话说的,倒是郎情妾意了,只是这凡事没有这样做错了不处罚的理儿,你是要给她求情吗?” “是,奴才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奴才虽然不中用,到底也不能事儿都摊给女人家来担着,所以请太后责罚奴才就是了,这事儿是我的首尾,她是被我掳来了,和她自己个不相干。” “你要这么说,我自然也没有法子,”慈禧太后眼神一闪,悠然说道,她身子闲闲靠在锦垫上,用护甲拨了拨鬓角,“今个事儿多,不得空,你的事儿,也不能一直拖下去,要处罚你,你自然是死不了,可这活罪也逃不走,按照这大清律,掳他人妻女,罪当斩,当然你是死不了的,但是这八旗和宗室的身份必然就是保不住了,圈禁宗人府这罚嘛,我倒是可以给你免了,只是将来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怎么样,”慈禧太后微微翘起了下巴,“你舍得不舍得啊?” 这可是实在是太重了,惇亲王有些不忍,说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天家亲情是少些,可惇亲王不是标准版的王爵,他性子比较粗疏,但是心肠甚好,自己的亲侄子,被开除八旗和撸了黄带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正准备开口劝解,却被慈禧太后伸出手止住了话头,“五爷,您先别说话,这个小子,胡闹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作看不见,奈何今个我知道了,这就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了,您就别劝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么儿孙的事儿,他们自己也该担着,”慈禧太后的声音转冷,严肃了起来,边上伺候的宫人们顿时似乎觉得殿内莫名进来了一阵冷风,殿内的气压顿时低了很多,“你要装大尾巴狼,我倒是看看,你有多大的胆子,为了外头这个不三不四的野花到底能付出什么代价,看看你这个澄郡王,还带不带种。” 载澄被慈禧太后威严的话语压在了地上,惇亲王见到慈禧太后这样说话,到底也是不敢如何反驳的,只能是不说话,载澄想了想,咬着牙战战兢兢的说道,“奴才不怕,请太后责罚奴才就是。” “啧啧啧,那你不怕被开除八旗去,撸了黄带子吗?”慈禧太后冷然说道。 “是,请太后责罚。” “没出息,”慈禧太后突然笑了起来,啧啧称奇,惇亲王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发笑的慈禧太后,莫非是被载澄刺激的已经神智有些不正常了吗? “为了一个女人,倒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说你蠢呢还是说你是情圣,”慈禧太后扬了扬脸,“出来吧。” 她这话说的古怪,惇亲王还没做好什么准备,就瞧见东暖阁里间就猛地扑出了一个梳着旗头上面插着两朵红宝石和翡翠珠花的少妇,惇亲王一瞥之下,甚是美艳,那个少妇扑了出来,也不朝着太后行礼,只是拉住了载澄,带着哭腔喊道,“爷,您这是做什么,我那里值当您这样做的。” 就算惇亲王再蠢,这个时候,听语气也就知道赫然是奎大奶奶,载澄原本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见到了奎大奶奶,却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连忙挣扎了起来,扶住了奎大奶奶,这个时候不是腻歪亲热的时候,载澄跪好,又砰砰砰磕头起来,“求太后开恩,求太后开恩。” “请娘娘杀了奴婢,这事儿和郡王爷不相干,”奎大奶奶咬着下嘴唇,险些咬出血来,她的脸羞红成了天边的晚霞,“是,是贱妾勾引郡王爷的,是贱妾不守妇道。” “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来,”载澄急切的说道,他展开臂膀把奎大奶奶护在了身后,“别出声,这里不是你能说话的地儿!” 近年来,慈禧太后的权威益重,除却几个亲近的人之外,凡大小事,在御前回禀着,无人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然她喜怒不上脸,但是只言片语之间亦是能够让大家汗出如浆,这时候根本不需要她自己个金口开言,尾随着奎大奶奶出来的荣寿公主就一声娇喝,“大胆,这是什么地方,主子没有让你说话,你那里来的胆子多嘴?李公公,给我狠狠的掌她的嘴。” “嗻,”李莲英垂着手应道,他转过身子,又重又快的朝着奎大奶奶的脸上扇去,啪啪啪,没几下,原本白腻的花容玉貌就红肿了一片,嘴角还露出了一点血丝,载澄急的什么样,却又不敢朝着慈禧太后求情,只能是扑上前拉住了李莲英的手,“太后开恩啊。”   ☆、五十九、利来利往(三) “好了,小李子,郡王爷都拦住你了,还不快些住手?”慈禧太后端起了明黄石青色团龙万寿无疆盖碗,撇了撇茶水,喝了一口,荣寿公主犹自忿然,慈禧太后一笑,“你啊,”她拿着茶盏盖儿点了点荣寿公主,“到底是心疼自己弟弟的。” 掌了嘴,让慈禧太后的这口气出了,自然别的事儿就从轻发落,赐什么能够让人升天的御酒,自然也就不会了,荣寿公主原本脸上犹如寒冬,见到了慈禧太后如此说,瞬间就转成了柔和的微笑,她用手帕掩嘴笑道:“皇额娘看着这么真,女儿这点小伎俩,瞒不过皇额娘。” 慈禧太后微微点头,看着载澄说道,“原本是看看你能不能抛了这个女人,没想到倒是让你演了一出玉堂春,我若是还要把你们两个这对生死鸳鸯拆散,那岂不是要被你们戳脊梁骨了?起来吧。” 载澄犹自浑浑噩噩,荣寿公主见到他这样不成器,柳眉倒竖,又是一声娇喝,“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 载澄这才恍然大悟,大喜过望,连忙又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太后。” “且不忙谢,这事儿麻烦的很,”慈禧太后微微一哼,“苦主还在宗人府报案了,你预备着怎么收场?你的胆子又这样的大,一个从一品的广州将军都敢许诺出去,胆子真是要包天了!你自己说说,这事儿怎么办?” “这?”载澄为难的思索着,这事儿若是好办,根本就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抬起头来,瞧了瞧荣寿公主,荣寿公主站在炕前,朝着慈禧太后点了点头下巴,载澄一下子心福至灵,朝着慈禧太后又磕头磕起来,“救人救到底,求太后给奴才想个法子,不拘怎么样,什么身份也不要紧,只求太后救一救奴才。” “这倒是推到我身上了,我这不是自己个自己找事儿吗?”慈禧太后对着惇亲王笑道。 惇亲王也不是傻子,奎大奶奶一出来,他就明白,皇太后是要保载澄了,若是要处置,一道白绫就可以赐死奎大奶奶,还需要做什么隔帘偷听之事?他只是有些不懂,如今这宫府两头不太对路,怎么对着载澄还是如此的好?不趁机踩几脚就不错了,“西圣的计谋是天下第一的,他这点事儿,在我这里是天大地大,在您这,是易如反掌,这烧香拜佛自然是要拜真佛,求您这真佛普度众生,是再合适不过了。” “五爷惯会夸人的,”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她把手里的茶盏递给了荣寿公主,“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总不能撒手不管,这个女人,”她用下巴点了点奎大奶奶,“让她先呆在宫里头,不拘什么地方住着先,兆奎也不至于会跑到宫里头来闹,只怕这个胆子还没生出来,还有这个嘛,广州将军,”慈禧太后摇摇头,“既然已经许出去了,我也只好认下来。” “皇额娘,”这个时候是荣寿公主开口了,倒是她觉得不妥当,“这事儿,是载澄不懂事瞎许诺的,这朝廷的官位和差事,他一个小人家家的,那里能做的了主?传出去,只怕为了这个女人,要白白浪费一个将军,这只怕是不好。” 这原也是实话,荣寿公主为何在慈禧太后跟前一直能够红,深受宠爱,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但凡不开口,只要是开口,都是为了慈禧太后着想的话儿,慈禧太后听了自然是舒坦,“这原也是没法子,想着要别的差事给兆奎,倒是只怕他不满意,横竖他自己也是辅国公,将军的职位也当得起,既然要给他好处,那么就自然索性一概都满足到位即可,”慈禧太后转过脸看着喜上眉梢的载澄,“你也别得意太早,这事儿是你找出来的,你别想全身而退,这个郡王的头衔,我先给你撸了,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如今还在正月,等出了正月再下旨拿了你的郡王。” 这是毫不担心的事情,载澄这样的人物,只要想花钱,上赶着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巴结着给银子使,这个郡王头衔也无所谓的紧,横竖恭亲王府如今已经是铁帽,子,世1袭1罔1替,日后亲王的爵位丢不到别的地方去,慈禧太后这样一说,载澄的心才彻底的放下来,这是小惩大诫的意思了。 “五爷,既然说了要把他关起来,那就让他好好在宗人府里头静静心,之前那些国公贝勒什么的人,闹了这么久,宗人府现在这么冷清,是要有个人进去暖暖场子了。” 这个暖暖场子说的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还要预备抓人进去吗?荣寿公主想到了却也不说,横竖和自己不相干,惇亲王毫不在乎,这和自己也没关系,眼下他心里念念的不过是开春了,自己名下的那些厂子又有多少进项,面粉厂在春天可是生意极好的,那些不开眼的东西,要是闹就让他们去闹了,自己拿着钱看着他们犯傻就成。“是,奴才这就带他去宗人府。” 这下载澄可算是心里痛快极了,磕了几个头砰砰砰的,也不觉得痛,欢天喜地的跟着惇亲王出去了,慈禧太后看着奎大奶奶,摇摇头,“你的胆子真大啊,居然说要听一听载澄怎么说,所幸他倒是有担当。” 奎大奶奶被带到了储秀宫,她的胆子还真大,居然央求慈禧太后“死之前总是要听听郡王爷的意思。”这才甘心赴死。 “太后恕罪,”奎大奶奶跪在地上,“奴婢原本也是不敢多想的,只是郡王爷往日里对奴婢的心思看上去不像是有假的,我也是想着若是能够最后听到郡王爷说一句话,若是真的不在乎,死了心也就罢了,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奎大奶奶原本肿胀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采,那种光彩荣寿公主都看的十分惊讶,“就是即可死了,也是心满意足。”   ☆、五十九、利来利往(四) 慈禧太后撇了撇嘴,“你们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她啧啧出声,“好了,你下去吧,就住在这后头,不许乱走动,宫里头的规矩大,你是知道的,若是在宫里头还乱看东看西看的,仔细你的小命。” 奎大奶奶连忙说不敢,起身退了出去,这时候惇亲王也已经走了,殿内就剩下荣寿和李莲英两个人,荣寿见没有别人,提起裙摆,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慈禧太后奇道,“这是怎么了?” “儿臣要谢皇额娘照拂载澄之恩,儿臣也没有别的孝敬,只能是用心磕几个头了。”说完又继续磕头,慈禧太后连忙叫李莲英扶起来,“他是你的亲弟弟,以前和英宗皇帝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看到他,倒是也想起英宗皇帝了,他们这么好,若是英宗皇帝在,大概也不会苛责,只是笑骂一顿罢了。” 这话语里虽然没有透出伤感之意,但是荣寿知道英宗皇帝之死实在是慈禧太后心里一道不恩呢刚触碰的伤疤,连忙劝解道,她不就着慈禧太后的话题说下去,反而说起了载澄,“皇额娘能够看中载澄,实在是他的福气,还巴巴的把广州将军让载澄拿了去,女儿想想实在是不值。” “只要他上进,这就值了,那个兆奎,胆子小,也只有在宗人府闹闹事,我刚好留着他有用,先给他一个甜头,如果将来不听话,这板子就要打回去了。”慈禧太后说道,“先把载澄关起来,让他静静心,过了年再理论,今个是大年初一,你也不用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先回家瞧瞧你阿玛和额娘,听说你额娘身子好多了?若是身子不大好,后日就不要进宫折腾了。” “她身子好了不少些,那里能够不进宫来拜见皇额娘,”荣寿公主说道,除夕之日外命妇入宫朝见已经是缺席,后日的家庭小宴是决不可能再因病不来的,若是初三的宴席再不来,只怕外头议论纷纷,说是恭亲王府上下都是目中无人,就连西圣的宴席都推脱不来,“再说了,皇额娘在宫里头不及外头松快,我自然要在宫里头多陪陪皇额娘的。” “你也不用说嘴,还指望着在我这里讨红包吗?”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今个可是没有红包了,你把芝哥儿过几天带进来,我给他封一个倒是好,你都是额娘了,就不要指望有红包啦。” “我倒是也不敢指望皇额娘给红包,只是今年是皇额娘五十大寿,女儿要好好想一想,怎么给皇额娘祝寿呢。”荣寿笑道。 慈禧摇了摇头,“我的性子是最爱热闹的,素日里就不是节庆里头,都要传升平署的戏班子来听戏,只是现在南边局势那么差,越南还在打仗,我若是闹得过头了,人难免会嘀咕,罢了,还是简简单单的吃顿饭就是了。” “今个才是年初一,今年也是皇帝登基十年的好日子,”荣寿公主说着吉祥话儿,“这一年顺顺利利的,皇额娘的寿诞必然是顺顺利利的。” 慈禧太后哈哈一笑,也不说什么,“今个让你回府,也是另外还有事儿要你告诉你阿玛,”慈禧太后从炕上想要站起来,李莲英连忙把她的花盆底给套上,荣寿扶着慈禧太后出了东暖阁,到了正殿里头,掀开了殿门上的布帘子,看着外面的大雪,“明个我想去你阿玛的府上。” 荣寿公主大为惊讶,“那要阿玛预备好接驾吗?”她十分乖觉,从不过问自己不该问的事情,比如慈禧太后要去恭王府做什么。 “不用了,我只是私底下去一趟而已,也不用大张旗鼓的了。”慈禧太后说道,她无言的看着殿外洋洋洒洒的大雪。 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开确认一下才好,她转过身,“也不知道南边的局势如何了。” “轰!”一个开花炮弹射入了北宁城西的大营里面,砸开了一朵黑色的乌云,就在中国人的农历大年初一,米乐发动了面向北宁城的进攻战。 “杀!”咚咚咚的鼓点响起,法国的军队踩着鼓点朝着前面杀去,北宁城居高临下,原本是火炮集聚之地,蒋绮的本意,火炮在此地可以对法军形成有力的危险,但是法国人也不是笨蛋,特别是统帅米乐,他可是从色当战役打下来的精英,当然那次从皇帝陛下到手下的将军被一起俘虏,一败涂地的惨败被他选择性的忽视了,中国人想要比的上无敌的德意志,大约还需要很多年,火炮的炮弹毫不留情的朝着北宁城倾泻而去,压制的城墙上的炮兵抬不起头来。 不管从人数上还是战备上,都是法国人更胜一筹,虽然是三座大营互为犄角之势,但是相应的来说,兵力分散,造成了任何一边都是十分艰难的在应付法国人潮水一般呼啸而来的攻势,副将黄桂兰的西大营首先就有点守不住了。 “提督大人!”满脸黑灰的传令兵单膝跪在蒋绮的身前,“黄大人那里要受不住了!” “才不过是半个时辰,他那里就守不住了?那要不要我亲自去帮他守门呢?”蒋绮不动声色的说道,他也不发火,昔日他跟在荣禄的身后熏陶多年,倒是学出了一副儒将的气度,他正在城门下指挥战斗,炮弹时不时的轰入北宁城中,他也是安之若素,他看着沙盘上的地形,时不时的下达给将领们命令,过了一会这才抬起头来,“告诉黄桂兰,如果他要是守不住,可以,只是要他先战死了,你们剩下的兵丁才可以撤退。” 黄桂兰的传令兵生气的跺了跺脚,也不行礼转身甩了帘子走了,蒋绮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法国人想要和我们在北宁城一局定胜负,我们也不怕了他们,”蒋绮自信的说道,“黄桂兰那里守住,我这里更要抵挡得住,传令下去,火枪兵列阵,从东西门出城,雁形阵迎敌,我们这里要给苏大人那里留出机会!” 北宁城主防,黄桂兰“”   ☆、六十、正月初二(一) 留出什么样的机会? 黄桂兰西大营处主防,北宁城两边照应,兼用火炮压制法人进军,如今又要派两队火枪兵列于东西二城门出,正面冲锋于法军,为了就是给苏元春东大营里面的广西狼兵提供一个可以斜侧面切入时机,另外两边把主要的火力吸引过去,留给东大营一个机会。 地面时不时的抖动,大营外面厮杀声枪炮声和爆炸声交织成一片,苏元春拿着望眼镜在高台上打量着远处的场景,北宁城前已经厮杀成了一片,血液流入到了红色的泥土之中,越发显得越南之地红的吓人,突然号角三声,一长两短,赫然是北宁城之中发出来的信号! 苏元春慢慢转过头来,巡视着许多面色漆黑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在广西各部招来的狼兵,虽然素质不是上佳,但是壮苗等族素来是极为血性,放在越南之地,甚是合适,曾国荃从去年六月时候招录这些狼兵,为了就是用在此处,苏元春刚才望眼镜一番查看,再加上之前山西之战的判断,两广团练足够应付面前的这些法国兵,“好了,”苏元春沉声喝道,“接下去就看咱们的出息了,广西的狼兵能不能战,就看的今天如何!” “传令,东大营尽数出击,不留后路!”苏元春大手一挥,号令传下去,传令兵大声的在传达命令,高矮不一的士兵杀气腾腾的列队出发了,“我们不用留后路,北宁城,北圻,两广就是我们的退路!” 光绪十年正月初二,什刹海已经尽数结冰,秋日残荷倒是还有些留下来,结在极厚的冰面上,孤魂野鬼似的坚挺着,乌黑干巴巴的荷叶上,还点缀着一些昨日大雪留下来的痕迹,今日气温回暖,积雪稍微融化,荷叶上挂着一点点的冰凌,数九天气,雪虽然停了,但是这西北风依旧凛冽,吹在人的脸上似乎刀子划过似的,原本什刹海一带均是王公大臣的私邸,闲人不多,今日这样的天气,路人更是稀少,偶尔有行人路过此处左近,也不过是低头掩面疾行着,平时最重视的礼数也完全不顾及了。 恭亲王府倒是没有因为天气的缘故门前冷落车马稀,但是今日却是不同,一概的人尽数挡驾,不论是亲眷还是门下还是同僚,一概不见,只留下帖子就是,礼物也不收,宝鋆原本定了今日前来拜年,只是听到一个消息,忙不迭把底下的奴才也撤走了,初二日原本福晋瓜尔佳氏要回门,今日也不挪窝,只是在家中等着。 恭亲王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中路最主要的建筑是银安殿和嘉乐堂,殿堂屋顶采用绿琉璃瓦,显示了中路的威严气派,同时也是亲王身份的体现。东路的前院正房名为多福轩,厅前有一架长了两百多年的藤萝,至今仍长势甚好,在京城极为罕见。东路的后进院落正房名为“乐道堂”,这里就是恭亲王奕欣的起居处。乐道堂不是接待贵客的地方,但是这会子一家人都在这里等着,恭亲王夫妻两个人和荣寿公主,荣寿公主这些年回府之中和恭亲王相处的时候少了许多,究其原因,第一个荣寿公主已经下嫁,另外建有公主府,形同分家,另外一个荣寿公主乃是固伦和硕公主,认养在慈禧太后膝下,算是慈禧太后嫡出的女儿,尊贵之极,只怕是恭亲王要先来拜见荣寿公主,往日里在大街上遇到对方的车架,也不过是用帷幔遮挡一二当做瞧不见,免得恭亲王的车架仪仗还要让荣寿公主先行,这样做未免就孝道有亏了,荣寿公主十分聪明懂事,不欲自己父亲为难,于是越发来恭亲王府来的少了,只是今日毕竟是不同,慈禧太后向荣寿公主传旨要幸恭亲王府,母亲瓜尔佳氏身体不算太好,太后又是女子,自己伺候在边上,凡事提点着好些。 再者也把昨日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给瓜尔佳氏听了,恭亲王满身朝服顶戴站在一边,看着玻璃窗棂外的积雪,竖着耳朵听荣寿公主说话,瓜尔佳氏听完了荣寿公主的话语,不住的念佛,“阿弥陀佛,到底是太后老佛爷慈悲,不禁宽宥了澄儿,还把那个女人也保下来了,这样以来,澄儿的心就算是安定了下来,关在宗人府也不算什么了,太后慈悲,我这会子就是死了,也甘心闭眼了。” “大过年的,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恭亲王微微不悦的说道,“太后这样处置,到底是不好,外头人说起来,咱们王府仗势欺人,抢占妇女的事儿,是坐实了。还有这事儿,媳妇的面子放哪里摆?” 瓜尔佳氏到底是妇人,凡事自然是先紧着自己的孩子,“这事儿太后不是定夺了吗?广州将军给了那个兆奎,算起来也是扯平了,不算什么事儿,媳妇她知书达理,想必是知道轻重的,再说了,这那个大户人家没有几个姬妾?咱们澄儿这么大了,房里头只有一个嫡福晋并几个通房丫头,侧福晋一个都没有,旁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媳妇多嫉妒呢。”这会子载澄的嫡福晋费莫氏已经去膳房招呼太后驾临要进献的饮食了,不在边上,故此瓜尔佳氏这才说这样的话,“不碍事。” 荣寿公主笑道,“额娘平时里多疼澄儿媳妇,这会子倒是摆出一副恶婆婆的嘴脸来了,只是媳妇不在跟前,这幅嘴脸也没有了用处。”她和瓜尔佳氏说笑了几句,又对着恭亲王喊道,“阿玛,”她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说了出来,“太后今个来府里头,您凡事,可要让一些。” “这话是?”瓜尔佳氏疑惑的说道,看了看荣寿公主,又望着恭亲王的背影,“怎么了,”她连忙拉住了荣寿公主的手,“难不成,你阿玛和太后有什么不对付的吗?”   ☆、六十、正月初二(二) 瓜尔佳氏身子不好,病中原本就担忧过甚,且多疑的很,这样的话语一听,怎么会不叫瓜尔佳氏心惊胆战?荣寿公主连忙安慰瓜尔佳氏,“不打紧,只不过是朝政上的事儿罢了。” “王爷,”瓜尔佳氏喊了一声恭亲王,恭亲王转过头,“没事儿,只不过是朝政上有些分歧罢了,在御前辩了几次,”他瞪了一眼荣寿公主,“你一个女孩子家,知道的事儿也太多了。” 瓜尔佳氏到底是不懂政事的妇人,恭亲王如此一说,他倒是也放心下来了,荣寿公主摇摇头,正欲再说什么,只是怕母亲担心,只能按下不谈,只说起:“这不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后天天要我帮着批折子。”她不轻不重的点了一句,“这外头的局势乱糟糟的,若不看准了,凡事就没的好。” “今个是太后五十大寿,”瓜尔佳氏兴致勃勃的说道,“咱们可要好好的拿出什么东西来进献给太后她老人家,感谢她照拂澄儿,远远比他的阿玛好多了,”瓜尔佳氏横了恭亲王一眼,“我寻摸了库房里头还有些好东西,你明个陪我一起去挑一挑,你时常在宫里头,知道太后喜欢什么。” “宫里头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荣寿公主笑道,“什么东西太后没见过?额娘也不用这样费心。” “宫里头是宫里头,这里是我的心意,自然是不同的,”瓜尔佳氏摇摇头,“这些年北海那边和西疆都有上好的玉石进来,里面有一块极好的鹅黄色羊脂玉,边缘还带着一抹红色,虽然颜色不纯,但极为通透,多少年的老料子都比不上这个。我寻思着,宫里头的花式太后自然是看腻了,不如叫外头石头记的大师傅细心刻一副好的头面,也是自己的心思,只是太后不知道喜欢什么花色,是凤穿牡丹,还是玉堂富贵?这倒是要来问问你了。” 恭亲王听着女人的讨论话题有些不耐烦,原本是要走开的,只是涉及到太后的爱好,不由得耐心听着,荣寿公主微微沉吟,“羊脂玉原本是白色居多,鹅黄色少见,太后以前喜欢牡丹,只是后来圆明园有那样的变故,以后就不太喜欢了,这些年听说昔日的崇庆太后最爱合欢花,”崇庆太后就是世宗朝的熹贵妃,她是清朝太后里头最有福且享长寿之人,慈禧太后羡慕她,原本也是正常,“黄色加一点红色,刚好可以刻合欢花,如此一来,杂色倒成了好处。” “你说的极是,这合欢花很好,”瓜尔佳氏点点头,“我原本是要刻牡丹的,若不是你说这个,我倒是要犯了忌讳了,明日就送出去做头面就是。” “也不用如此,”荣寿笑道,她在慈禧太后身边呆惯了,倒是知道西圣的秉性,“她不太注意这些小事儿,之前内务府大臣进了一个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储秀宫战战兢兢地,生怕太后发怒要处分人,没想到,太后瞧见了也没发作,只是一笑了之。” 正室用红,妾室用绿,这是外头人都知道的事儿,祖母绿的戒指献给昔日文宗皇帝的正宫皇后,这放在别人身上绝对是一件巨大的政治灾难,内务府大臣专门给领导做服务的,服务居然出现这样大的纰漏,不仅仅是仕途要到此为止,只怕是身家性命也难以保全,没想到太后居然如此不拘小节,“话虽然如此说,到底也不好无缘无故犯了忌讳才是。”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说着闲话,不一会,外管家来报,“朱公公来了。” 这是给慈禧太后打前站的意思,瓜尔佳氏和荣寿公主都站了起来,不一会,穿着一袭蟒袍的乾清宫大总管朱养德进了乐道堂,给三个人打千,“给公主请安,给王爷福晋请安,慈圣的车架这会子已经出了神武门了,西圣爷特别有交代,”他转过脸,对着瓜尔佳氏和荣寿公主说道,“口谕:福晋的身子只怕是不能见风,就不用迎接了,横竖都是家里人,直接家里头叙话,万事有公主照应就是。” 恭亲王点点头,他走出了大门迎接,神武门过来极近,慈禧太后不是大张旗鼓的满副太后仪仗过来,只是轻车简从,一架西洋马车,几百人护卫,就连鼓乐也无,悄然无声的到了恭亲王府前,恭亲王下跪迎接,太监李莲英过来亲自扶起,“太后有旨,不用跪拜之礼,请王爷进里面说话。” 正门大开,原本若是轿子,自然是要抬入二门的,但是西洋马车不能开进正门,于是慈禧太后就在恭亲王府前下了马车,两边都有黄布帷幔遮挡住了,不豫有人惊了圣驾,进了中庭,正殿是银安殿,这里礼仪上的威严感太重,慈禧太后今日来是走亲戚,不是摆威风的,故此也不在这里迎驾,荣寿公主在中庭迎接了慈禧太后,径直奉到西院落的庆宜堂。 恭亲王府原本是乾隆年间权臣和珅的府邸,这个庆宜堂是和珅仿照紫禁城内乾隆皇帝退位养老建造的宁寿宫建造而成,昔日这也是和珅受死的二十大罪状之一,虽然之后******对此处进行了损毁,但是此处金丝楠木的室内装潢,用料考究,耗资巨大。名贵的金丝楠木千年不腐,高超木作工艺精美绝伦,这样的奢华装饰与故宫宁寿宫类似。地面金砖是一种名贵的火山岩,经过打磨,呈现出金黄色花纹,配合金丝楠的精雕细琢,显得满目华丽。就是慈禧太后初来此地也是点头,“这样的房子,也是就是六爷配得起了。” 和珅昔日为了迎娶永和公主,在东路院子也有逾制的殿阁,这样一来,差不多东西两路都是逾制了,不过慈禧太后素来是不在乎这个,同治元年就有御史上折子弹劾恭亲王府逾制,却被慈禧太后回之:“此乃旧制,非议政王新建,历朝祖宗未有言,本朝自然无有逾制之事。”轻飘飘的就此放过了。   ☆、六十、正月初二(三) 于是奉安上座,阖府上下一起来跪拜请安,恭亲王倒有几个庶出的阿哥和格格,素日里头慈禧太后不常见,今日一见,又是勉励再三,特别是对着费莫氏温言对待,说明这载澄被拘在宗人府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切不可心里存着伤心难过,过些日子就能放出来,费莫氏自然是十分感恩戴德。 慈禧太后今日着了一件秋香色的吉服,头上戴着点翠的头面,梳着一个两把刀,分外的清净淡雅,她拉起了瓜尔佳氏的手,“日常妯娌见面,不用如此大礼参见。”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身体如何,吃多少饭,因是正月里头,半个字也不提药字,说了一会子的话,慈禧太后点点头,她到底今日也不是来话家常的,还有要紧事要办,“听说六爷府里头有一味关外运回来的大鱼头,用海参瑶柱鹿脯煨烧的极好,素日里头没机会吃,今天来了这里,福晋可不能小气了。” 瓜尔佳氏知道慈禧太后和恭亲王有话要谈,识趣的告退说下去盯着膳房预备筵席,堂内只留下了慈禧太后并李莲英,荣寿公主和恭亲王四人。 李莲英自然不用多说,看到了慈禧太后看向自己,打着千出去了,荣寿公主原本还准备呆在堂内伺候着,不曾想慈禧太后开口发话了,“你且出去候着,我和你阿玛说几句话儿。” 荣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宫里头的规矩,素来这召对是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单独进行的,要不有御前大臣,要不就是有太监伺候着,又有什么私隐的话儿,要避开李莲英这个大总管和自己呢?她的心里急转如轮,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微微一福,称是退出了庆宜堂。 走到了堂外,荣寿公主这才惊觉外面寒风刺骨,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李莲英见到了荣寿公主,微微鞠躬,荣寿公主天潢贵胄,也不求人,自己也无甚野心,素来是不会多顾忌底下人的,李莲英纵使深得慈禧太后宠信,但在荣寿公主看来,也不过是一介奴才而已,平日里不甚搭理,只是今日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主动开口询问,“李总管,皇额娘今个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回公主的话儿,西圣爷的心思,奴才怎么敢揣度?只是西圣爷这些日子担忧南边的事儿,各部封衙,要紧的事儿拖延的紧,所以大约是来问一问议政王吧?”李莲英恭声回道。 “若是如此,”荣寿公主是知道慈禧太后的心思和恭亲王的主见的,她不由得喃喃,“那可别谈差了。” “六爷,”等到了荣寿公主出去,堂内只剩下了慈禧太后和恭亲王两人,慈禧太后返身坐在了当中的宝座之上,对着恭亲王说道,“您也请坐罢,这里头并没有其他人,咱们也无需这样多的礼节了。” 恭亲王点点头,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气氛未免有些尴尬,慈禧太后记得,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两个人相处,还是在十年前的时候......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咳嗽一声,想了想措辞,慢慢的开口了,“南边的局势不安稳,法国人朝着北宁城进军了,团练在那里,两厢遭遇,大战只怕是少不了,曾老九练兵不错,两广的团练不会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北宁城必然是又有一番血战,这阵前战士为国效力自然是没话说,可这和法国人起了冲突,团练打仗是好打,后续该怎么办?咱们应该拿个主意出来,免得和以前一样,不战不和,各有主见,于国无益之外,更是让人嘲笑中国没有主见,今个来就是问一问六爷你的意思。” 清朝和外国人的战争,一直以来就是保持着不战不和十分纠结的状态,骨子里是看不起洋人的,想着和洋人议和,实在是太过于丢天1朝的脸面,可是打仗又打不过洋人,如此以来,进退失据,不仅仅是皇帝和中枢十分为难,百姓亦是无所适从,所以历史上英法联军进攻北京的时候,许多国人麻木不仁乃是踊跃充当带路党的事情也不能怪他们,谁叫皇帝都已经和洋人们打仗了,可这宣战诏书还没下,并且边打边议和,还指望着其他国家的调停,臣民们不能同仇敌忾,自然是一败涂地。 所以慈禧太后也不希望接下去继续出现团练入越了,但是中枢的命令还是:“不得开边衅”这样的冲突出现,听到了慈禧太后的话语,恭亲王也不沉吟,直接了当的说道,“太后是知道的,我并不是不想保全越南,只是这越南之国,和苏禄琉球等国不同,素来就是不恭敬,事我中华之心,只怕还不如屈膝奉承法国之力更多,保全了这样的白眼狼,还要花这样大的代价,实在是不值。” 恭亲王显然是知道太后必然会因为此事垂问的,他一席话侃侃而谈,成竹在胸,“如今国内的事儿千头万绪,正应该是低头闷声发大财,旧年的积弊甚多,太后是知道的,河工、赋税、田亩、吏治这些都是以前留下来的大难题,如今还有这科举、八旗、洋务等新要料理的事儿,这些事儿不仅是要花钱,更是要绝大的精力投进去才可以稍微见一点子成效,这些且不说,还有这北海之地新附,那里人烟稀少,若是要永久的占据住,那么凡事都是一切重新开始,要一样样的建起来,不仅仅是派军,更是要迁居人丁过去,才能是守得住。” 慈禧太后耐心听着恭亲王说话,“......如此耐心把内政一条条的理顺了,国内才会无忧,若是因为外头的事儿影响到国内的大局,这可实在是不合算,须知法国不是俄罗斯,俄罗斯陆路来中国难行,法国人近在咫尺,他们的军舰瞬息可至。两害相较取其轻,为了一越南而坏国内之事,我以为,这十分的不值当。”恭亲王摇摇头说道。   ☆、六十、正月初二(四) “可如今之世,也绝非是一味的容忍就能忍的过去了,宣宗朝鸦片战争之后,咱们可是忍了许多年了,洋人们如何,六爷你是瞧得清清楚楚的,李鸿藻他们说洋人不识教化是半点也没错,他们的眼中只有钱、利益和土地,只要有钱赚,任何胆大包天的事情他们都敢做,对我们宣战,起初无非是鸦片商人鼓动起来的,可后来英国人看穿了我们的纸老虎虚张声势的样子,连英国女王都跳了出来,亲自发表演讲通过了战争,洋人们没有什么秩序可以约束他们的,秩序这种东西,也只能是约束小国和弱国,对于列强来说,那只是一纸空文!” “如今之势,可比春秋战国,春秋无义战,诚哉斯言,大力者为霸主,这是任谁都无法否认的事情,”慈禧太后激烈的说道,“若是还有人能够在其中主持公道,我绝不会说要和法国人反目,只要维护住中国之权威,就如同六爷你说的,就算把越南尽数丢出去,让法兰西喂饱了也就罢了,起码战火不至于烧到国内。” “可这法兰西是喂得饱吗?”慈禧太后继续说道,“他们一心念念就想着要在天下争一席之地,他们在欧洲败给了德国,正准备要找软柿子捏,来复一复他们在欧洲的怨气,若是越南不在咫尺,我绝不会想要和法国人起冲突,奈何,越南之地,对于两广实在是屏障,这一点,六爷你不会不知道的。” “再者我也有自知之明,洋务二十多年,算得上是有一点点的成绩了,新军水师都不算赖,但是如果今日是英国来挑衅,我绝对会咬牙和血吞,这也是我在伦敦不顾体统卑躬屈膝的原因所在,英国人号称日不落帝国,如今的大清,想要报昔日之仇,远远还不能够!” 恭亲王几次欲言,却被慈禧太后的话语声一直阻拦的插不进话,“可法国算什么东西?他是欧洲强国,但是没有英国那么强,也远远不如德国,若是和俄罗斯比较,他的海军比俄罗斯的要强,可仅仅是如此,就要一味忍让吗?法国是要找软柿子捏,可咱们何尝不是要找软柿子捏?我和德国、奥匈帝国交好,如今又和俄罗斯议定合约,刚好是北疆无恙,自然可以有这个时机经略南洋,把越南保全下来,如此一来,法国人掌控不住越南,自然在中南半岛就无法立足,自然么就会慢慢的退出中南半岛,如此以来,南海无恙,东南亚无恙,各藩属国自然都能够保全。” “藩属国保全也非易事,”恭亲王应道,“且看看越南就知道了,藩属国对于中国来说,累赘之用甚多!” “那是朝贡,咱们自然亏的多,再者越南的确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两面三刀,见风使舵,只怕是他们从我们这里学了个十成十,不过也不用担心,以前我们的确是不管他们,这一是我们自顾不暇,二是之前对于藩属国从来都是让他自生自灭,如今却是不同,只要我们保持和苏禄国一样的对策,只怕是几年之后,他们想要对着洋人投怀送抱,只怕也是无力为之了,六爷你也瞧见了,佛山公会的煤铁之需都要找着越南,这说明什么?国内之需,要仰仗藩属国,全因越南较之北边的矿山离佛山更近,那还有别的地方呢?别的不说,浩罕三汗国有石油,当然当然,”慈禧太后这个时候十分的激动,甚至把石油都说出来了,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石油还不是工业化的必需品,“眼前咱们用不到那个,南方各藩,矿山、粮食、木料,这些都可以用作国用,”慈禧太后的话略微有些冷酷无情,“横竖给了洋人们吸血,还不如给中国之用,我们到底还是讲一些脸面,不至于一点儿吃相都不顾及,这对藩属,对越南,对中国都是好事儿。” “唯一觉得不是好事儿的就是法国人,”慈禧太后是知道后事的,和法国人反正要打一仗的,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先发制人?横竖南边不是没有借口开战,“六爷你是知道我的,绝不会说不靠谱的话,和法国人这一战是肯定要打的,那么咱们就要做好准备。”某种程度来说,大约是存了要和法国人开战的准备,慈禧太后这才老早着手, “有一个办法可以不用打仗,”恭亲王淡然说道,他的眼睛望向了别处,慈禧太后看着恭亲王,“什么法子?” “把越南让出去,”恭亲王说道,“我们把红河以北留给越南人,足以全****之礼。” “那若是法国人得寸进尺呢?”慈禧太后半响沉默不语,“得陇望蜀,得越南而求两广,那时候怎么办?” “法国人没有这个能力,”恭亲王说道,“他们的胃口虽大,但一时间消化不了,南圻花了多少年,这才开始染指北圻?北圻这么一大块肉丢给法国人,他们总要一二十年的时间才能把北圻之地好好管起来,这个时间,怎么轮也可以轮到我们把国内的事儿办的妥当了,”恭亲王行的是缓兵之计,“到时候再堂堂正正的对法国人宣战,夺回越南之地,岂不是极好?” 慈禧太后摇摇头,“这是抱薪救火之计,薪不尽,火不灭,如果法国人存了天狗吞月之心,未必两广就有安宁,”这是很不客气的直接说不妥当了,恭亲王的脸色僵硬了起来,“再者,时间来不及,这事儿一件件的冒出来,这一二十年,六爷你岂能保证再也没有别的大事儿?保证再也没有别的国家重新会觊觎中国之地?若是对法国人忍让,只怕是好不容易在俄罗斯口里挖出来的北海之地,绝对是保不住,软了一次别人就会看不起,你道俄罗斯在欧洲的巴尔干为何寸土必争?因为他们清楚明白的很,只要退却了一次,那些俄罗斯的敌人就会一拥而上,把软弱的俄罗斯打下凡尘,不再继续维系强国的地位。”   ☆、六十、正月初二(五) 这不仅仅是骑虎难下,更是国家对外战略血淋漓的教训,你当沙皇不想关上门专心致志发展内政,十年生聚之后再出马争霸天下?非不愿,实不能也。日后的克格勃大帝亦是如此,国力衰退之后,若不再强硬一些对外,只怕转眼之间,颜色革命就要革到俄罗斯的头上来了。 昔日太祖皇帝不是先战朝鲜,再战印度,又战珍宝岛,把一些窥视中华的敌对分子彻底打服,让他们清楚明白与中国开战的严重后果,焉能有后世这样相对平稳的国际环境?要知道这个时代,弱肉强食实在是各国奉行的真理,翻脸无情,朝秦暮楚乃是常理,想这英国身为天下第一强国,行事准则总是要一点脸面的,可在一战之中还是毫不留情的抛弃了最为亲近的德国,究其原因,无他,利益二字罢了。 “还有,我也怕时间来不及!” “这是什么意思?”恭亲王疑惑的问道,“太后行事这些年急切了许多,八旗改革之事也需从长计较,何须如此匆匆?” 只怕你不懂,慈禧太后微微摇头,“还是那句话,时不我待,如今法国人既然已经逼上门来了,就不能坐视之,我们洋务时间尚短,但是法国人自从败给德国人,复兴之日也是尚短,等到他得了越南之地,吸血自贡,强弱之势必然逆转,到时候只怕这相持之力也是做不到了。” 恭亲王默然,“这绝非是善事,朝野都云法国人屡次败于黑旗军之手,军力不过尔尔,可黑旗军是占了一个偷袭之功,才有如今的战事,山西城一战就看的很明白了,法国人的威势厉害的紧,我担忧着不仅是黑旗军,只怕是两广团练都无法抵抗之,所以才下了这个不得挑衅的命令,”他还是觉得法国人是无法战争的,“昔日八里桥之战,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才有这样的胜利,况且那一胜,如今看来算不得什么。”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八里桥一胜,可以说是在民心上给恭亲王的执政带来了极大的利益,对外打败了洋人,这样的政绩足可以替换掉肃顺等人,没想到恭亲王现在说那都算不得什么了,不过太后还是耐心继续说道,“北海大胜,可见我们和洋人之间打仗不再是和以前一样不堪一击了,再者这团练不成,十二镇新军训练日久,自然也要拉出来练一练,”慈禧太后的眼中闪着闪亮的光芒,“六爷,越南的藩属地位,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德国,奥国,美国都已经和郭嵩焘说妥当,有关越南问题会坚决支持我们的意见,这样一来,法国人首先就是说不响亮话儿,咱们气势上就占先了,张佩伦虽然是书生之见,但是他的有些建议倒也靠谱,我们离着越南近,法国人离着越南远,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南洋水师不足以应对法国舰队。” “南洋不足以,还有北洋。” “北洋需要防备俄罗斯,更要拱卫京畿,”恭亲王摇摇头,“一千个越南可以都尽数失去,京畿大沽口海外不可再用任何失陷的可能危险性存在,国门若是再度有失,必然天下动荡,到时候别说是藩属,就是这三十多个省份也只怕难以保全。” 这话自然是没错,只是把北洋水师当成是看守国门的,未免大材小用,慈禧太后摇头,“若是这么几万万的银子砸下去,水师只能困守渤海湾,未免实在是浪费,花那个银子来拱卫京畿,还不如多造炮台,何况六爷你所说的两广团练不足以用,我却是不以为然,曾国荃把他的团练训练的不错,就算不敌法**队,但也绝不会和旧日的八旗绿营一样一溃千里,这里头还有笔墨官司可打呢,法国人越过他自己定下来的红河,进攻红河北岸,如今是最好的机会,他们落了口实,不宣而战,理屈在法人一方,只要是团练和法国人相持在北宁城,那么我们只要派出新军南下,片刻就可以解放北圻.......克复北圻!怎么样?六爷,最次最次也要保住顺化城之北越南国土,如此一来,藩属自然会心悦诚服,感我天威,打理好了周围,才可以专心发展内政,六爷,你以为如何?” 恭亲王抬起头,看着慈禧太后热烈的眼光,“太后以为团练可以挡住法军吗?” 慈禧太后脸上自信的笑容消退无踪,她收敛了激动的神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团练不见得挡得住,新军成色如何也是难以评价,”恭亲王冷漠的说道,“北海大胜,胜的也只是俄罗斯地方总督的的兵丁,除此之外,只是在国内平叛,叛乱和正规军队之区别之大,可比昔日平定洪杨之乱的八旗和团练,黑旗军的样子大家伙都瞧见了,偷袭得功,正面对战不敌法人。团练若是抵挡不住,若是新军再挡不住?到时候可如何收场?二十年洋务新政,不可为一区区越南而捅破这层老虎皮!若是真堪战倒也罢了,可若是不敌法军,这洋务新政,必然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尽数推翻,并藉此发难,对洋务新政全盘否定,如此一想,代价委实太大了,需小心谨慎,不能对法过于强硬。” 慈禧太后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所谓全盘否定,自然是恭亲王怕担心一旦失败,他秉政的名分就会消失,他的政敌就会抓住这个把柄来让恭亲王下野,可能恭亲王还觉得,他的政敌里面,包含了就坐在对面的自己。 话到这个程度,自然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八旗的事情恭亲王早已摆明态度,不能接受他们的乱改,今日更是不用再说了,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湖南人有一句土话,我倒是听进了耳朵,这句话叫做‘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不敢说有多少胜算,但是如果新军是老虎皮,我宁愿让法国人趁早把这个空壳子的老虎皮给撕破了!”   ☆、六十、正月初二(六)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话可以再说了,慈禧太后用力拉开殿门,廊下不远处候着的荣寿公主和李莲英一齐转过身来,荣寿公主是断断续续听到了里头的争辩声,虽然未有训斥和责骂之语,但是慈禧太后偶尔尖利的声音传入荣寿公主耳朵时候,她的心还是剧烈的砰动起来,慈禧太后扫视两人,跨步走出了庆宜堂,李莲英连忙上前扶住慈禧太后,太后脸上红扑扑的,一半是庆宜堂内地龙烧的火热,一半也是刚才情绪激动的很,脸涨得通红,荣寿公主走了过来,也不敢提刚才殿内之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皇额娘的旨,摆在那里?” “你们素日里摆在那里就在那里,”慈禧太后脸上的不悦之色被大雪的风寒一激,渐渐消弭,“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是。”她抚了抚自己的脸,“今个真是奇怪,还没用酒,就脸红成这样了。” 于是又先到了昔日永和公主的正殿歇息,现在也是荣寿公主的住所,荣寿公主手里把帕子绞的犹如一团乱麻,欲言又止,慈禧太后的心里是有不悦,只是还不至于要发作荣寿公主,她淡然开口,“你也别在我这里立规矩了,你去帮你额娘料理下家里头的事儿,别让她累到了。” 荣寿公主瞧了一眼李莲英,退了出去,等到荣寿公主退出了暖阁,慈禧太后这才颓然坐倒,瘫在了炕上,“哎,这事儿,难办啊。” 李莲英低着头不搭话,慈禧太后自言自语的说道,“他怎么不愿意和法国人开战?要知道,只有对法宣战,这八旗的事儿才料理的下去......虽然说和洋人们的差距挺大,但是这一战是绝不会输的,”之前没有自己这个蝴蝶效应的人存在,中法战争都是打平了,她根本就不信,有自己的助力,还能输给法国人。 一是提升士气,这些年来虽然对洋人们不再轻视了,但是也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那就是唯洋至上,凡事必称洋人如何,外国如何,大有后世外国月亮比中国还圆的趋势,如果对法宣战,把这个西洋强国的面子给拉下来,世人也会知道洋人是了不起,但是也没有了不起到何处,西洋之技术可以全盘拿来使用,但西洋之制度只能作为借鉴,我大清自有国情如此......想必也少一些别有用心的讼师、笔杆子、学问大家想要借外人之力来翻天覆地。 二自然是练一练新军,陆上自然不用多说,恭亲王所讲的属实,只是小打小闹,还没有和外国人正面大会战过,这新军的成色如何,只怕还许多人有疑问。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废话,家大业大,还怕这点子培养的费用吗?若是能用法**队这个熔炉练出真金来,那可是绝非一般的叛贼和动乱能够练兵的。 最重要的是水师,南北洋水师未有大战,甚至说,连小冲突都未曾经历过,慈禧虽然不太懂军事,但也知道,实战和训练缺一不可,昔日逼迫西班牙,巡航日本长崎港,都不算什么。 慈禧太后正在哀声叹气,李莲英让宫女沏了一碗茶来,奉给了太后,“佛爷,喝完茶吧。” “这会子我热的很,”慈禧太后仰面躺在炕上,面无表情,“茶烫的很,喝不下。” “这茶是温的,知道佛爷怕烫,”李莲英恭顺的说道,“叫人用凉白开兑了杭白菊来,最是温和不过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起了身,“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啊,只是可惜啊,可惜,”她叹了一口气,“可惜没人懂我,大约这个世上,或许是没人懂我的。” 虽然是大年初二,但是有些部门是无法封衙不处理政事安心过年的,通政司内,新年的贺表如同小山一般被苏拉和衙役们送到了接受奏章的厅堂内,几个通政司章京正在一样样的分拣奏章,按照品级高低进行排序,折子按照规矩通政司是不能看的,起码这些章京们还没有到提前看掉上呈给慈禧太后的级别,从来这折子都是军机先阅看的,但是王恺运主政通政司一来,把这一项权限拿了过来,回复明朝旧制,将通政司收发公文的权利恢复了起来。 不要小瞧这个收发折子的全力,先后顺序,轻重缓急大有文章学问讲究可做,利于自己,或者不利于自己的消息,那个先让慈禧太后先瞧见,这关系实在是天壤之别,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最近最好的一个例子,先把昆明分巡道弹劾兵部云南奏销案收受回扣的折子放在前面,把兵部尚书奏扩军械制造折放在后面,慈圣一看回扣之事原本就是不悦,后来再一看,好么,还要扩建?扩建了给你们继续受回扣吗?兵部尚书就此被下令停职,随即部议其罪,降为工部侍郎,如今兵部满尚书还空在那里等着后继者呢。 奏章犹如小山一般,王恺运这时候也在此处监督,章京们一个个的把折子看过去,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再请王恺运过目定夺,自从慈禧太后垂帘听政至今,发生了好几次恭贺新年的奏章之中有说别的事情,弹劾他人倒也罢了,若是弹劾慈禧太后,岂不是这个新年也不痛快,只是文人的风骨需要维持,有时候受到这种红包之中的暗箭刺杀,慈禧太后不能够怪罪,反而要捏着鼻子举起大拇指说他们弹劾的好。 时间久了,谁也受不了,大过年的,还上这种闹心的折子,所以王恺运今天的重要工作就是把这些不开眼企图用这样的时间来谏言什么企图扬名的人给阻拦掉,这当然不是堵塞言路,只是为了过一个清清静静的好年,奏报里面也不会有什么重大紧急的事情,开玩笑,如今这各省都有了电报,总要军情瞬息可至,若是再用原本的奏章,只怕是到了御前,黄花菜都凉了。   ☆、六十一、觥筹交错(一) 一个章京翻开了一本黄皮的折子,里面又掉出来了一本白皮的折子,他就知道不妙:黄皮的折子是请安祝贺新年的,白皮的折子是说事情的,这是惯例,今日上折,都是黄皮的折子,只有这一本是特殊的,章京打开一看,额头的冷汗一下子就刷的流了下来,这还是隆冬的天气,他就这样的惊恐,上面必然有极为了不得的事情,他连忙奔到了王恺运的身前,把折子递了上去,“大人,您瞧瞧这个。”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王恺运睁开了眼,接过了折子,一看之下,脸色惊变,他强忍着惊恐之心,看完了整个折子,“好大的胆子,”他合上了折子,闭目凝思不语,“有古之豫让专诸之风,不出则已,一击必中。” 这个折子是不能上的,眼下这个时候慈禧太后还在恭亲王府做客呢,回来看到这样的折子,必然是要大发雷霆,可也不能不让,私藏奏章,这可是大罪过,王恺运把折子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边上的一个红木柜子里,又上了锁,转过身看着几个章京,“折子不能今个递上去,要等好时机。” 几个章京相互看了看,这几个人算是王恺运的心腹,是他到了通政司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豫有其他心思,“大人,这个折子可是捂不了多久的,如今外头的翰林御史们,只要是上了折子,必然是要在外面抄一份贴起来的,虽然是在正月之中,此人也不会说是先发出去,只是过几日,若是没有反应,必然是要爆出来的。” 到时候私藏奏章的王恺运必然要遭受责罚,章京说的话全是为了他考虑,王恺运淡然一笑,他的心里转动的犹如水车一般片刻未停,面上却是十分从容,“我知道这个理儿,只是今日西圣幸恭亲王府,多少要顾及她老人家的心情,这个折子原不是弹劾我的,我又何必给他遮掩?也遮掩不了,前几日法军朝着北宁城进击,军报这几日必到,到了的时候,这个折子,”他拍了拍红木柜子,“是夏虫语冰呢还是雪上加霜,”王恺运的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凌冽坚定,“就要看那一位的造化了。” 几个章京继续在分拣奏章,王恺运得了这个奏报,昔日夙愿几近得尝,按捺不住心潮翻涌,起身走到房外,看着天上的飞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纵使南国天气暖和,这北疆大雪在冬日里从未停息,犹如人生在世,机遇、挑战、挫折从未停歇。 西圣,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大约是没人能够懂你的,但是我可以帮助你做你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这个时候有记者来问太后,她和恭亲王的会面成效如何?她一定会春风满面带着笑容的告诉这位不知死活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记者,两人的会晤的效果十分的成功,对共同关心的事宜进行了探讨,并且交换了各自的意见,确保大清朝这座锐意进取的大船继续乘风破浪。 用膳时间到了,慈禧太后升座,一个人面南而坐,恭亲王和福晋瓜尔佳氏在东首,荣寿公主在西首,各有一个方桌,上面堆满了花样繁复的菜肴,不过这个不是拿来吃的,只是看碟,等到慈禧太后升座坐定,阖府又上来拜见恭贺新年之禧,慈禧太后笑容满脸的赐下了节礼,她还对着瓜尔佳氏笑道,“福晋你这些孩子,素日里头也不进宫来看望我,今日我是半个都不认识,所幸呢还带了一些礼物来,小李子,等下一个个赐下去,免得叫人说我这个长辈,正月里头,小气的紧,磕了头,红包也不见一个。” 瓜尔佳氏赔笑了几句,担忧的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恭亲王,随即上菜,太监和宫女们鱼贯而入,把一个个银质热气腾腾的托碗拿了进来,随即食盒进献打开,把一道道佳肴放在了那些冒着热气的拖碗上,托碗里头放着热水是为了防止菜肴变冷,慈禧太后早已经说过,今日之筵不能过度铺张,故此恭亲王和府上的清客商议再三,决定外简内丰,菜数可以少,但是每样菜式都需经典完美,怕恭亲王府的厨子太过偏门,又特意请了谭家菜业已退休养老的掌厨大师傅亲自来掌总后厨,确保万无一失。线头上的是四道冷菜,用的是胭脂鱼唇,拔丝椰菜,碎金片银熏鹿脯,牛羊乳块。鱼唇是东海捕捞到的黄唇鱼,这鱼极为罕见,东海捕到此鱼有一米长,堪称绝世珍品,黄唇鱼最为珍贵的就是鱼唇和鱼肚,鱼唇先是用高汤煨熟,再夹入宣化火腿之中,宣化火腿浸入粟米堆中,再上蒸笼蒸三天三夜,米香火腿的鲜味浸入鱼唇,再拿出阴凉,斜刀切成薄片,佐之广东鱼露,递上来之后,慈禧太后果然是赞不绝口。 椰菜用的主料是椰子和发菜,是这几年新出来的菜品,拔丝用的是云州晶糖,汤水蘸用的是雨前龙井,茶香袭人椰香浓郁,却不粘嘴,鹿脯是关外的野鹿,肉质粗了些,但是大补,且用最细嫩的鹿胸脯肉,绝不会让人难以下著。牛羊乳块倒也简单,是外蒙古的牛羊出产的奶三蒸三晒制成。 之后上的热菜六品,琵琶大虾,葱烧海参,谭家菜最出名的黄焖鱼翅,全聚德的烤鸭,翡翠金钩羹,豆腐盅,别的菜倒是罢了,可这个豆腐盅,用杏仁、黄豆、芸豆、桃仁等磨制成,加入牛奶卤成一小碗,再放了酥酪点缀,送入口中,瞬间化去,平凡之中深觉自然细腻之美,最是见厨师功底了,慈禧太后马上叫了豆腐盅的厨子上来领赏,更是要他把方子写下来,以后宫中可做。 用了热菜,又上饽饽四品,葱油荠菜烧饼,银丝参面,鲅鱼水晶饺,馒头四个,馒头是枣泥馅的仙桃,芝麻馅的香菇,松花粉馅的糯米兔子,还有薄荷染成绿色的翠竹,极为精细,是苏式的糕点大师做的。   ☆、六十一、觥筹交错(二) 今日筵席,本来是要瓜尔佳氏来给慈禧太后布菜,慈禧太后不让,“今日乃是家宴,如何劳动福晋你的驾?你的身子好了许多,可别折腾累了才好。”荣寿公主在恭亲王府差不多是第一号的主子,又是养在慈禧太后膝下,在恭亲王里,亦是客人,自然也不能让她动手,于是两方都在推辞,最后让载澄的福晋费莫氏前来御座之前布菜,李莲英执壶,慈禧太后看了看费莫氏,满意的点点头,对着瓜尔佳氏笑道,“福晋这个媳妇很是懂事,我瞧着喜欢的很。” “能被太后青眼是她的福分,太后会调教人,什么时候臣妾带她一起入宫,”瓜尔佳氏笑道,“让太后娘娘训导一番,日后也好能帮衬着臣妾料理家务。” “这是极好的,明日你就把她带进来,”慈禧太后乐呵呵的看着费莫氏,在这个时候,她表现的十分和煦,“六爷,”慈禧太后突然和恭亲王说起了话题,“这个媳妇我看的很好,不过载澄是放肆了一些,还在外头搞那些有的没的,白白委屈了媳妇,就让他关在宗人府好好静静心,什么道义我瞧着都忘了,天大的福气在自己手里都不珍惜,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用的。不过还算好,他这个人还懂得一个道理,迷途知返,已经在储秀宫跪下谢罪过了,福晋可不许怪我,”慈禧太后对着瓜尔佳氏笑道,瓜尔佳氏连忙说不敢,“这爷们是要好好教训才有出息的,可,”慈禧太后眼珠子一转,“可千万不能妇人之仁。” 荣寿公主原本朝着仙桃饽饽伸去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之中,她连忙放下筷子,想要说着什么话儿,慈禧太后却又转移了话题,也不欲让恭亲王答话,恭亲王脸色有些不好看,“福晋我来敬你一杯,还有什么好的菜式,快拿上来吧?” 筵席自然要继续下去,接下去又是热菜三品,是福禄寿三菜,福字山羊细肉枸杞党参,禄字牡蛎烩海胆籽,寿字瓜条烧牛里脊,三样菜在盘中扭成“福、禄、寿”三字,色彩斑斓,异香扑鼻,这三道菜倒是普通,因为在宫中就经常吃,不过这三道菜虽然菜色普通,但是用料考究,山羊是口外岩石上生活的岩羊,枸杞自然是宁夏最好的枸杞,牡蛎和海胆出自金州,那里海水寒冷,海产生长极慢,但是肉质肥嫩,非其他地方可以较之,牛肉是刚满周岁的小牛肉,虽然不及日本的神户牛都是由谷物饲养,但也十分可口,配牛肉条的瓜条是倭瓜,这个时节的倭瓜在以前冬天的时候十分稀罕,但是如今玻璃运用的极多,内务府旗下在皇庄上建了许多玻璃和钢铁架子搭起来的蔬菜大棚,使得人在隆冬腊月也可享用新鲜的蔬菜瓜果,虽然售价极贵,但是在冬天祈求一点子绿菜不可得的人来说,钱委实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如今,大棚出产的绿叶菜,和南边源源不断用海运运到京师来的绿叶菜,都不算贵,平民之家,在过年的时候,买一捧蔬菜,也不过是花费几十文而已。 后面是今日最要紧的主菜了,李莲英拍拍手,几个太监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盖碗上来,那个天青色绘鱼龙祥云纹的盖碗小小个的,倒不是用茶的盖碗,这个用膳的盖碗肚子大大的,上面盖着一个盖子,李莲英亲自把盖碗放在慈禧太后的跟前,费莫氏的袖子带着白色的袖套,微微一提,就把盖碗打开了,热气消弭,只见里面淡黄色的汤汁之中,安然躺着一小块雕刻成出水芙蓉一般的淡白色物件,这就是黄唇鱼的鱼鳔。 黄唇鱼用鱼骨鱼头加火腿、竹荪、瑶柱、野鸭子、老母鸡熬汤三天,等熬出的汤水变得淡黄才是到了时候,这时候汤汁尚浑浊,不能上桌,于是用鸡脯肉剁成肉糜,放在汤中,杂质附在鸡脯肉上,如此再三,使得汤色清澈透明,如此才到了火候,鱼鳔用淘米水细细洗净,刀工极好的师傅把鱼漂切成了八角形的模样,先用绍兴黄酒、镇江陈醋一滴、山西麻油三滴,再用细盐抹鱼鳔全身,腌制一个时辰,随即上蒸笼,放在黄唇鱼肉糜之中蒸半个时辰,这时候已经有八成熟,随即取出,用冰水洗之,再用刻刀在鱼鳔之上轻轻划几下,八角形的鱼鳔顿时弯曲成莲花绽放的模样,再放入之前煨好的高汤,烧沸端上来。 慈禧太后先用小银勺子喝了一口汤,那汤初上舌尖,似乎淡而无味,正在纳罕之间,突然无法言喻的鲜味顿时在口腔之中迸发开来,她连忙赞了一声,“好汤”但是此汤之味仍然是极为清淡典雅,这个时候自然是防止喧宾夺主,不用掩盖掉鱼鳔的味道。 形如白莲花瓣的鱼鳔盛开在碗中,慈禧太后也不要费莫氏动手,亲自拿起乌木包银的筷子夹起了鱼鳔,放入口中,殿内的人都看着慈禧太后的表情,慈禧太后微微合眼,赞许的点点头,“软嫩鲜香,滑而不烂,脆而不韧,这鱼鳔果然是极品啊。” 古人有云海中珍味,盖属鲍翅参肚,这肚指的就是黄唇鱼的鱼肚,慈禧太后是不喜欢吃鱼翅的,鱼翅的本身没有味道,他的滋味全赖于高汤吊出来的味道,论起营养价值,倒是还不如猪脚,只是宫中饮食不能由着自己心意来,那么猪脚这种下脚料自然是不可能出现在体和殿的御膳桌上,这不得不说很遗憾的事情。 黄唇鱼可遇而不可求,如不是最新鲜的,这滋味也好不到那里去。瓜尔佳氏见到慈禧太后喜欢,不仅喜笑颜开,“能得太后一赞,可见这黄唇鱼滋味甚好。” 一直不说话的恭亲王这会子突然说话了:“这黄唇鱼鱼鳔对于女子大有补益,堪称女子调养圣品,你旧年小产身子一直虚弱,也用一些,”他对着瓜尔佳氏说道,又仰起脸对着慈禧太后说道,“请太后也多用一些。”   ☆、六十一、觥筹交错(三) 殿内一时间寂静无比,这时候只怕是根针掉在地上,都是清晰可闻,荣寿公主只感觉到胸腔里面心脏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听到自己的喘气声,自己的阿玛怎么会这样说出不知轻重的话儿来?虽然没有指摘暗讽太后曾经小月的事情,可这两句话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尊敬了。 再者说了太后在昔日,如今皇帝刚登基的时候抱病微恙,世人流传她是因为和某人私通而小月,这是十足的不羁之言,如何能这样当面说出来?虽然可能有无心之失,可到底是不能如此说话的!荣寿公主虽然是极为能言善辩,但是听到这样贸然如雷霆一般的话语,也实在是只能干着急冒汗,急切之间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可以打岔的话语出来,只能是呆呆坐在原地。 瓜尔佳氏脸色大变,这会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焦急之间,眼前阵阵发黑,忍不住下一刻就要晕倒,她紧紧的抓住桌子的帷幔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她身边伺候的嬷嬷连忙上前一小步用力扶住,这个时候什么话儿不好说,但是绝不能给慈禧太后发作的借口! 低着头的李莲英迅速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恭亲王,随即又看了一眼身侧的慈禧太后,马上低头不再言语,慈禧太后听到了恭亲王这样类似挑衅的话,脸上腾的变红,眼神流露出十分哀怨痛恨恼怒的表情来,随即脸上的红晕消退而下,变得平静无比,她看了看瓜尔佳氏和荣寿公主的样子,不由得一笑,“是这个理儿,福晋多用些,我也多用些,澄儿媳妇,”她吩咐费莫氏,“再给我拿一盏来。” 已经是满头大汗的费莫氏连忙应了一声,蹒跚着迅速走出了此地,她出了膳厅,忍不住就要瘫软在地,她的贴身丫鬟在外面候着连忙扶住,“奶奶这是怎么了?” 费莫氏摆了摆手,“我没事儿,告诉下头的人,”这些日子因为瓜尔佳氏身子不好,都是费莫氏在管家,“这里头什么闲人都不许来,谁要是敢乱嚼舌头根子,一概打死算完!听到了没有。” “是,谨遵大奶奶吩咐。” 费莫氏吩咐了厨房,又定了定神,这才重新进了膳厅,只是这个时候气氛到底是有些尴尬,慈禧太后虽然嘴角还是挂着笑容,但是那笑容实在是僵硬之极,恭亲王不发一言,只是自己管自己吃喝,瓜尔佳氏不在状态,荣寿公主到底是晚辈,两姑之间更是难为妇,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好以目示意费莫氏,费莫氏暗自叫苦,只好是硬着头皮上前福一福,“启禀太后娘娘,这会子用了酒,只怕是有些上头,厨里备了一些甜食,知道娘娘喜欢甜的东西,要不现在就献上来。” 慈禧太后转过了眼睛,看着费莫氏,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头晕了,备了什么好吃的?快拿上来吧。” 一份燕窝奶皮酥,一份是羹汤之类的东西,里面浮着嫩黄色的块状物,费莫氏献上了这两样,对着那份羹汤解释的说道,“这一碗是薏米桂圆汁蜜瓜羹,土尔扈特部进献了极好的天山蜜瓜,这个天气若是直接用蜜瓜,只怕是冷了肠胃,所以放在这羹汤之中,薏米安神,桂圆静气,蜜瓜爽口,用来解酒是极好的。” 慈禧太后用了一口,点点头,“果然不错,”又吃了半个燕窝奶皮酥,这才放下了筷子,费莫氏又上了茶给太后漱口,太后用手帕拭了拭嘴角,对着费莫氏满意的点头,“你很好,今个这饭菜用的不错,一半倒是有你伺候的功劳,总要赏你个什么,”她从头上拔下来了一只玫瑰镶嵌宝石的簪子,翡翠做叶,红宝石做花瓣,紫金做花杆,看上去十分精致,色泽温润,不同于新打的首饰十分闪亮,可见是有些念头了,“这是文宗皇帝在武昌大胜之后赐给我的,你过来,”她朝着费莫氏招手,“我给你戴上。” 费莫氏连忙跪下推辞,“臣妾不敢当,这是先帝给娘娘的遗物。” “这有什么,物件儿到底是物件儿,要看人配的起才有用。”费莫氏膝行上前,让慈禧太后给自己亲自插上了这个簪子,她拉起了费莫氏,端详了一下,对着瓜尔佳氏笑道,“皇帝将来的皇后,若是有澄儿媳妇一半的品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瓜尔佳氏连忙说道,“太后那里说的话,以后的皇后娘娘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那里是澄儿媳妇比得上半分的。” 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恭亲王,转过头拍了拍费莫氏的手背,“载澄这个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有些顽劣,但是本性不坏,当然了,爷们家沾花惹草是正常的事儿,不过你放心,你是正牌的人物,这点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自然强求不来,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孝顺舅姑,再打理好家里头的事儿,多余的事儿不用管,日后自然有你的福气。” 她的话儿大有深意,荣寿公主眉心一动,这个时候慈禧太后站了起来,随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哎呀,这酒有些多了,小李子,咱们回宫吧。” 瓜尔佳氏劝了劝,“叫了堂会,太后娘娘不如先瞧一瞧?” “不必了,我在你们这里闹了半日,你们自己过年倒是不得空,这就是我的罪过了,”慈禧太后就着李莲英的手,走出了膳厅,恭亲王等人一起送到了大门外头,慈禧太后已经穿上了玄色的貂皮大氅,上了马车之前,转过头看着瓜尔佳氏笑道,“明日我偷个懒,请你和五爷福晋七爷福晋一起在宫里头乐呵半日,请务必要到。”也不和恭亲王说什么,转过头,径直上了马车,宫女太监侍卫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就出发回宫去了。   ☆、六十一、觥筹交错(四) 慈禧太后托着腮,看着马车外面的积雪和大街默不作声,慈禧太后现在的性子不如年轻时候了,年轻时候快意恩仇,在后宫之中说一不二,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事儿遇到了,痛痛快快的发作出来,一顿火闹了也就完了,气消了,事儿就不会挂在心上,如今虽然权柄日盛,可这心里越发的难以琢磨,若是有不痛快的事情,反倒是宁愿藏在心里头,自己生闷气,也不乐意说出来,但是李莲英等伺候的人都清楚的明白,若是慈禧太后坐着不说话,出神在想什么事情,就必然是圣心不悦了。 夏守忠看了李莲英一样,昔日之事,李莲英是不知道的,所以也只能是夏守忠来劝慰太后,他对着太后,想着措辞说道:“西圣爷可是有些渴了?奴才给您倒碗蜜水吧。” 慈禧太后许久不做声,“我却是不渴,只是心里火大的很,倒是要这一碗水浇一浇心头的火。” 李莲英在银质的提壶里倒了一碗热水出来,兑了凉着的蜂蜜水,用手背试了试茶盏的温度,递给了夏守忠,夏守忠弯着腰递给了慈禧太后,见到太后接过了茶盏,轻声的说道,“娘娘不用太过生气,王爷那是一时间图个嘴痛快,还不是知道娘娘仁德,不会怪罪于他,这才敢说的,换成别的主子,换成咸丰爷,他那里敢这样的放肆。” 马车里面极为暖和,窗户上已经挂满了雾气和水珠子,“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今个的场景你们还没瞧见?我这么亲自来王府,就是为了政事儿不会坏,没想到这事儿谈不拢,他反而倒是面子都不给我了,”她回想起刚才席上的场景,不由得脸上烧成一片,恼怒之情溢于言表,拿起盖碗就要往地上砸,夏守忠连忙跪下,“娘娘仔细手疼。” “这事儿我不高兴,”慈禧太后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盖碗,蜜水滴一滴滴的留在了深红色的浩罕羊绒地毯上,犹如惊悚的血滴,“只不过不高兴,我现在还不能对他怎么样,”慈禧太后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双手,把帕子丢在了一边,“只是这对法作战之事,绝不能有所改变。我知道恭亲王势力大,轻易只怕不能对法宣战,不过,我也不是没办法的,一物降一物......”慈禧太后的眼中露出了晶亮的光芒,她扬了扬脸,“传电报出去,叫高伯足把那件事儿先给我办好!” 车驾伴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离去,站在门口的瓜尔佳氏见到车驾远去,转过头来不由得埋怨恭亲王,“爷说的是什么话儿?刚才是吓得我的心都要停住了。” 恭亲王摇摇头,不说什么,荣寿却是拉住了福晋瓜尔佳氏,“额娘先回里头歇息吧,累了半日了,阿玛不是载澄,难道不知道什么话儿该说,什么话儿不该说吗?”荣寿公主劝解着瓜尔佳氏,只是她这个时候也实在是无法劝说恭亲王什么,她到底是晚辈,说实话,她心里也来气,到时候通风口左右受气的人也就是她一个人罢了,荣寿公主扶着瓜尔佳氏进了偏殿,上了坑,又叫丫鬟拿了一床被子给瓜尔佳氏盖上,“额娘,”荣寿公主瞧着瓜尔佳氏的脸色有些发白,“明日的赐宴还是请假罢了。” “不能请,你阿玛这样惹了太后不痛快,明日若是我再不去,只怕是再也不好了,我进宫去,恭顺一些,太后总是宽心一点,在你阿玛这里也免得生气,哎,”瓜尔佳氏扶着额头,刚才出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风,这会子额头又有些滚烫起来,“要我说,何必和太后别什么苗头?安心听命当差罢了,凡事少说一句不会错。” 荣寿公主摇摇头,“阿玛的性子最是要强,轻易是不愿意低头的,这么多年秉政下来,越发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额娘且放心吧,我在宫里头,不会让阿玛吃亏的。” “明日您一个人进宫我怕不妥当,”荣寿公主吩咐道,“就让载澄媳妇跟着您进宫伺候着吧。” 母女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子的话,荣寿公主就起身回公主府,她虽然是下嫁,但是额驸婆家的亲戚也总需要往来,不能一直呆在这边,瓜尔佳氏不能去看戏,费莫氏要照拂福晋,其余的人不敢在恭亲王跟前凑热闹,于是这极为热闹的堂会,只留下来了恭亲王并几位清客观看而已,大雪弥漫,隔着中庭的雪花,坐在花厅之中的恭亲王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头一出就是谭鑫培的《空城计》,他都没有认真仔细听。 谭鑫培慢步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八卦衣,拿着鹅毛扇微微一扇,高亢沉稳的声音响起来了,“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平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基业鼎足三分!” 恭亲王双眼发呆,盯着戏台子上面,却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过了一会,留在内书房清理书信的清客王河均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也不顾及上头诸葛亮已经打开城门准备迎接司马懿的大军了,“王爷,这是南边来的电报。” “谁的电报啊,”恭亲王懒洋洋的说道。 “是滇、桂两省抚台来的电报,滇抚的电报倒也罢了,可这桂抚的电报,学生是实在是不敢自己揣度,只能是拿给王爷您来定夺。” 恭亲王接过了那个片子,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糊涂东西!这种事儿都敢做,他倒是不怕去菜市口问斩!” 边上的几个清客见到主家如此愤怒,纷纷起身围了过来,恭亲王把片子拿给了边上他最为重视的一位清客,江苏人李德立者,“李先生你瞧一瞧。” 李德立接过了这份电报,看了看,也不由得脸色一变,“不好,不管他怎么说,这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是少不了,眼下,最要紧的别是牵扯到王爷您!”   ☆、六十二、无妄之灾(一)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这日恭亲王也不得空,邀了宝鋆、景廉并朝中极为体己的尚书部堂级高官前来一起吃个饭,也顺便看一出堂会,昨天的事儿似乎丝毫不能让恭亲王所有情绪低落,这一日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绸布团福暗纹长衫,戴了一顶朱红色的**帽,显得十分富贵从容,几个人还在庆宜堂喝茶,天气尚早,几个人正在谈笑,都知道恭亲王听到越南战争不悦,所以也就不谈及军事,只是拿些平时风花雪月的事情来敷衍,宝鋆新得了一件英国来的手表,得意非凡的拿给了恭亲王炫耀,“这是英国伦敦最好的工匠全手工制的手表,前门的齐德斋统共才进了三块,我得了一块,礼王得了一块,另外一块好像是被山西的乔家派人买了回去,王爷,”宝鋆抖了起来,“我瞧着这块表不错,不如献给王爷您吧。” 恭亲王微微一笑,吩咐内管家,“把我架上那个扁盒子拿来。”管家在架子上拿了一个扁平的盒子出来,用暗红色天鹅绒的包成了一个正方形扁扁的盒子,“给配蘅公瞧一瞧。” 管家走到宝鋆的跟前,当着众人把盒子打开了,只见在天鹅绒的衬托之下,五枚手表凑成了梅花之势摆在里头,宝鋆哎哟一声,拿了一个起来仔细的瞧,恭亲王微笑的说道,“这是英国大使上次带了他们轮船公司的什么经理拜访我,送给我的,我这素日也不戴手表,配蘅公喜欢,就拿一个去,各位大臣也别嫌弃,都拿一个去倒也便宜。” 那几个手表极为精致,在日光之下闪闪发亮,宛如宝石一般的光泽,宝鋆仔细打量了打量,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个,摇摇头,“这可真是班门弄斧了,王爷这里什么好物件没有?我倒成了井底之蛙了。” 太仆寺卿连忙凑趣,“也就是咱们议政王这里头才有这么好的物件,配蘅公您没瞧见,这是咱们王爷故意逗您呢?” 恭亲王微微一笑,“这外头也是瞧不见的,听说是专供英国女王自己用的东西,外头概不售卖,这个经理是女王的亲戚,才巴巴拿了这么点东西出来送给我,他若不是想要天津到青岛的轮船订购担子,也不会拿这个来送我,只是我这些东西却也不甚喜欢,他觉得金贵,我倒是觉得他送的太简慢了。” 宝鋆哈哈一笑,挑了一个就放在手里不肯放开了,“那就托王爷的福,今个算是开了眼界了。”他吩咐亲随拿了玳瑁老花镜上来,仔细的打量了那个手表,不免得啧啧出声,“论起工艺,还是要数英国的东西最好,德国的东西便宜是便宜,不过质量嘛,就不算上佳了。” 一边的景廉笑道,“配蘅公眼界开阔,德国的东西都看不上,这些年内务府和南边都出了手表和怀表的东西,想必也是不能上眼了。” “那些玩意说起来倒也不算很差,只是贵啊,原些也不知道如何这么贵,”配蘅摇了摇头,把那块手表珍而重之的叫亲随包好带回家去,他放下眼睛,对着景廉说道,“我说这些内务府的人黑了心肠,虽然如今这手表用的人不少,可毕竟是有钱的人才用得起的,想着杀猪不成?只是后来一问,才知道,咱们这机器啊,不行,出来的这些金属部件糙的很,不仅要再打磨过,有时候机器坏了,还要花重金请洋人的技师来修理,这成本就太大了,所以拿出来卖,倒是和洋物的价格相差不甚太远,既然价格相差不大,英国货又是好些,那里会看得上他们的货,都上赶着买英国货了。” “按照配蘅公的说法,那岂不是内务府的手表无人问津了?”右都御史摇着扇子笑道,“不过下官怎么听说,内务府的手表卖的倒也还行?” “有些人喊了出来要支持国货,抵制洋人的东西,特别是之前和英国人闹得很僵的时候,这个口号倒是深入人心,内务府的人也推波助澜,如此以来,倒也不少人愿意去买这自己产的东西,可惜啊,”宝鋆微微冷笑,“这做表的机器是洋人的,手艺技术也是洋人的,修机器的也是洋人,那里是国货了?只是可笑世人被愚弄罢了。” “这倒也没什么,这说起来,将来的东西总是要自己学起来之后,再慢慢摸索自己用,自己造些什么出来,”工部左侍郎笑道,“金陵造船厂之前是从法国人那里买来的造铁甲船的技术,如今已经尽数学会了,几个工部里头留学回来的学子,贯通中西,创了什么蜈蚣船,还有这可以上马车的轮船,这样的技术可是了不起,就不需要来回套马车了,听说还要设计可以上火车的轮船,大江大河如今不能建桥来摆铁路,只能是在这些法子上想办法了。” 宝鋆点点头,“是啊是啊,这北边不也是这样?天津的轮船厂,听说已经可以造四千吨的轮船了,当然了,这轮船不能当军舰用,不过运货运人都是方便的,去金州的航线每次都要小一个月,有了大船,运送的东西多了,这航线就来的舒服咯。” “学的起来自然是最好,”恭亲王点点头,“咱们用这些最好的,下面的那些人,倒也应该多用自家的东西,不管怎么说,现在和洋人们生意来往多了。倒是不能和以前一般,若是和洋人们闹得僵,就是不做生意,若是不做生意,只怕正经儿国内的商人就先受不了了。” “这是自然,安徽浙江的茶叶,上海的丝绸,江西的瓷器,现在可是比以前不知道翻了多少倍的产量了,咱们自己用的有限,不卖给外国人,不然咱们的这些东西都卖给谁呢?所以日后这总理衙门,”宝鋆笑道,“就是和洋人们打嘴仗成了,这做生意的事儿,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不能断了。”   ☆、六十二、无妄之灾(二) 几个人正在闲谈说话,内管家又进来禀告,“福晋主子套车去宫里头了。” 恭亲王点点头,“媳妇跟去了吗?” “已经跟上去了,还带了两个得力的丫头,必然是会把福晋伺候妥当的。”内管家回道。 “那叫人就在宫外头等着,随时听着福晋的吩咐,暖炉那些都备好了吗?还有参汤,都备好了?叫人仔细着点!” 内管家领命而去,宝鋆捻须笑道:“王爷和福晋真是伉俪情深啊,进宫里那里有什么不妥当的,王爷真是白操心了。” 恭亲王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地,我这心里跳的厉害,宫里头虽然没什么不妥当的,可这礼仪难受,那里有在自己家里舒坦,她的胆子小,还要提心吊胆的应付说话未免太难受了。” 恭亲王未免多虑了,在淑芳斋赐宴,慈禧太后半句话也不想多说,昨日到底是心情不是上佳,加上又有越南消息未到,心里忐忑的紧,开席说了几句话,脸上就淡淡的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升平署的戏默默出神,醇亲王福晋之前的阿哥没站住,又夭折了,才半年的时间,身子没有调理好,懒怠说话,八王九王的福晋素来是不得慈禧太后欢心的,更是不会说话,只有惇亲王福晋插科打诨说了一些热闹话,把这个气氛烘托了起来,加上瓜尔佳氏也曲意奉承,到了《劈山救母》的时候,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见到沉香一声大喝,把华山劈开,一道火光闪过,三圣母娉婷出现时候,她才点点头,“今个的戏儿不错,赏!” 地下早就准备好了几箩筐最新的光绪通宝制钱,听到太后发赏,连忙把铜钱刷拉拉撒到了戏台上,角儿们跪下来谢恩,这会子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太后吩咐,“看看御膳房有没什么热腾的东西?拿过去请供奉们用一些,大冷天的,和咱们在里头不一样。” 惇亲王福晋率先站了起来,“臣妾等敬太后一杯。”瓜尔佳氏和叶赫那拉氏,还有**两位福晋都站了起来,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咋的,你们还搞批发,一起上呢?” 惇亲王福晋不明白批发为何意,却知道这一起上的意思,她不免笑道,“太后娘娘乃是海量,我们这些人就连太后娘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没法子,车轮战比不过娘娘,也只好厚着脸皮一拥而上罢了。” 慈禧太后笑着点头,“罢了,”举起了手里的景泰蓝明黄西番莲万寿无疆酒杯,“来,咱们妯娌也是难得,”她有些唏嘘,“老八,老九都过世了,就留下你们两个寡妇和我作伴,爷们不知道到那里去了,倒是这咱们女人家还都在,来一起喝了这杯。” 不一会又开始饮宴,慈禧太后见到瓜尔佳氏和叶赫那拉氏兴致不高,也不愿意拘了她们两个,“六福晋,我瞧着你累了,不如先出宫回府吧?”她也不让瓜尔佳氏说话,“澄儿媳妇把你婆婆好生带回去,小心照顾着,小厨房的饽饽做好了吗?等会子让六福晋带一点回去。” 瓜尔佳氏起身谢恩退下,慈禧太后又对着醇亲王福晋说道,“咱们在这里头用膳听戏寻乐子,皇帝那里未免没人照顾,你去伺候皇帝用膳吧,用了膳,你也回府,不用再来跪安了。” 这是体恤自己妹妹可以和皇帝独处一会,醇亲王福晋心里十分感激,站了起来,微微一福,也就退下了,慈禧太后又仔细叮嘱孚郡王福晋和钟郡王福晋,“你们两个素日里头不进宫,今日就多乐呵一点,有咱们五福晋陪着呢,只管热热闹闹的玩一场吧。日后也别在乎什么君臣的分别,咱们可是妯娌,一家子总是要多走动的,我整日里头拘在这紫禁城,不好走动,你们时常进宫来陪我唠唠嗑,也帮我这个老婆子解解闷。” 瓜尔佳氏和费莫氏婆媳两人并两个丫鬟一同出了淑芳斋,李莲英特别命内务府准备的软轿已经准备妥当了,瓜尔佳氏上了轿辇,进宫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这个时候居然又阴了下来,片刻之间,天地一片茫茫,雪花又飞舞降落了下来,丫鬟连忙撑开雨伞,瓜尔佳氏带着手炉安坐在轿辇上摇摇晃晃,不过是一会,天地之间尽是碎玉片琼,银装素裹,红墙碧瓦掩映的十分漂亮,堪堪就要赶到顺贞门,已经有人守在宫门这里了,来人穿着一袭青色额大氅,暖帽宝石顶戴,领口围着黑色的狐狸毛,显得分外面如冠玉,器宇轩昂,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亲随,见到了恭亲王福晋的轿辇,一个干净利落的打千,“给福晋请安。” 瓜尔佳氏知道面前这位是慈禧太后亲弟二等公桂祥,不敢怠慢,吩咐轿辇下地,费莫氏扶起了她,回礼道:“承恩公您多礼了。” “西圣知道福晋大约席上进的不香,故此叫奴才来,传西圣的旨意,赐议政王福晋克食一盒。”恭亲王福晋顿时又要行礼,桂祥温和笑道,“请福晋免礼。” 恭亲王福晋接过了桂祥手里的盒子,就在当地打开一看,原来是四个板栗磨成粉做的窝窝头,上面还有豆粉和芝麻粉撒了做点缀,恭亲王福晋不敢怠慢——赐食物,素来是要当场吃下的,她连忙吃了两个,桂祥劝道,“福晋请上轿子吧,这会子用过了也算是领旨了。” 恭亲王福晋再三谢过,上了轿子依旧是去顺贞门了,桂祥双手拢在袖子里,眯着眼瞧了瞧福晋的背影,微微一笑,一挥大氅,“走,咱们去储秀宫,堵李莲英的路!” 瓜尔佳氏上了马车就喊着困得很,费莫氏不敢打扰,拿了一床锦被给瓜尔佳氏披上,瓜尔佳氏的头斜斜的倚在一边,马车摇来摇去,她也未见要醒来的意思,可见是睡的很香,恭亲王府的车驾绕过了护城河,在挂满了冰凌的柳树之中穿梭,不一会就到了恭亲王府,费莫氏小心的叫了一声:“太太。”瓜尔佳氏毫无反应,似乎还在睡眠之中,这个时候费莫氏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于是上前仔细打量自己的婆婆,只是见她似乎眉心皱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痛苦,费莫氏轻轻摇了摇瓜尔佳氏,“太太,王府到了,媳妇伺候您进府吧。”不过是稍微轻轻推了一下瓜尔佳氏,瓜尔佳氏双手一松,手里的暖炉咕噜一声滚落在车板上,她自己的身子就仰面软软的倒在了马车的地上,嘴角沁出了一缕血丝。 “啊!”   ☆、六十二、无妄之灾(三) 恭亲王刚刚送走了几个客人,今日的聚会相当不错,几个紧要的部堂级高官原本就是恭亲王一手提拔的,响鼓不用重锤,自己的意思,不用多说,自然几个人都清楚了,宝鋆更是拍着胸脯直接了当的说,没有他自己的手谕,谁都别想从户部拿银子,有了这些人的保证,那么太后想要一意孤行对法宣战,只怕是不能够了。 心情畅快之下,酒就喝的有些多了,这会子正是有些闷热的时候,厨房烧了一碗酸笋鲫鱼汤来给恭亲王解酒,他正在慢慢的喝着,又想着过了正月十五开衙办事的时候,怎么样把太后的话儿挡回去,不仅要挡回去,还要挡的好,不能撕破脸,昨日想来想去到底是自己孟浪了,那些话是不应该说的,福晋的意思很好,拿最好的和田玉来做头面,做的精致些,今年是她五十大寿,大生日可是要好好的庆祝才是,不能给她在别的事儿上添堵。 如此端着碗在慢慢的喝汤,不防外面突然有些人在叫喊着什么,他抬起头,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外管家趴在地上,急切的说道,“王爷,福晋的身子不大好了!快去瞧一眼吧!” “什么!”恭亲王手里的碗翻到在自己身上,袍服的下摆顿时湿漉漉的一片,他又惊又怒,似乎刚才的惴惴不安突然实现了,“什么不太好?福晋呢?” “还在马车上,不敢扶下来,看着福晋的神色,她很不好!”外管家连连磕头,“王爷快着先去瞧一瞧吧,晚了只怕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恭亲王从未在自己的府中奔的如此之急,所谓天家气派,是起居有度,行为舒缓的,可这个时候是什么体统都顾及不得了,他飞奔出了庆宜堂,穿过正殿,绕过影壁,出了大门,门口已经乱成了一片,他一个踏步上了西洋马车,打开车门,见到费莫氏挽住瓜尔佳氏,瓜尔佳氏面如淡金,嘴角还流淌着一缕血渍,恭亲王方寸大乱,整个人软了下来,“快叫太医!” 恭亲王一把拉过了瓜尔佳氏,“福晋福晋,”他在用力的摇晃瓜尔佳氏,“你这是怎么了,快醒一醒啊。”瓜尔佳氏被用力的一摇,嘴角的血液越发犹如泉水一般流了出来,恭亲王喝问费莫氏,“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小心伺候着的吗?!” 费莫氏跪在马车上,哭着说道,“太太在宫里头赐宴还好的很,出宫之后就喊着说困,一路睡着回来,到了王府门口,媳妇想要叫醒太太,没曾想太太就已经晕过去了。” 恭亲王的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一时之间问不出什么话儿,只好是一叠声继续吩咐外头的人,“不是叫人打发去叫太医了吗?怎么还没到!” 怀中的瓜尔佳氏突然一阵呻吟,醒了过来,她用力的抬起头,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大喜过望,“佳佳,你醒了?你的身子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太医一会子就来,没事儿的。” 瓜尔佳氏这会子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眼神越发的散乱,她朝着恭亲王用力的微笑了一下,想要抬起手来摸一摸恭亲王的脸,一动之下,顿时就吸气不进去了,只有慢慢的吐气,突然之间手悄无声息的放了下去,头一歪,就此香消玉殒。 “不!”恭亲王大声的喊道,“佳佳!” 恭亲王府门口的仆人们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似乎天地之间寂静一片,只留下了马车里面那痛彻心扉的呼喊声。 宫里头热闹的很,最后一出收尾的戏,不算很热闹,但是也颇为可观,就是一出《牡丹亭》的冥判,说的是杜丽娘怀春而死之后,判官前来收服杜丽娘,杜丽娘禀告之说自己如何之死,判官一算,果然阳寿未尽,于是命她在本地守候,两人对唱甚佳,水磨腔是磨到了人心里头去,闹得人痒痒的,更加上还有喷火五鬼演练的情节,算是亦庄亦谐的一出戏了。 慈禧太后兴致勃勃的看着上面的五鬼在连续翻着跟头,左近的宫里人都垂手而立,时不时的头看着戏台上精彩的演出,一个把盒子捧过头的太监疾步从长廊一头走了过来,告诉了守着正殿的一个太监,那个太监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悄悄的告诉了李莲英,李莲英看着那个人招招手,对着慈禧太后耳边悄声的说道,“西圣爷,南边来了紧急的军报。” “南边?”慈禧太后有口无心的复述着这个词,“什么南边?” “越南的军报。” 刷的一下,慈禧太后顿时清醒了过来,她看着李莲英,点点头,“马上拿上来!”随即觉得不妥,“不要在这里看,走,去外头。” 慈禧太后起身,对着惇亲王福晋和八福晋、九福晋笑道,“今个酒喝多了,我先去更衣,福晋们自便就是。”随即转身而去,正中的宝座顿时空荡荡的,过了一会,惇亲王福晋带进宫来的丫鬟凑着惇亲王耳边急切的说着什么,她顿时脸色大变,想了想,对着钟郡王福晋和孚郡王福晋说道,“太后叫起了,五爷也要进宫伺候。” 这可不是好事情!大过年的,就算有什么突然的事情要处置,也绝不会说是要全部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一起见得,惇亲王是御前大臣,是必须要到的,这么一向,惇亲王福晋有些坐不住了,“若是外头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咱们几个妇道人家还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听戏,只怕是不妥当,要我说,咱们不如就放个大炮仗,砰的一声,散了吧?” 两位福晋原本就是寡妇,本来就极怕惹祸上身的,这会子听到这样的话,不免都纷纷同意,于是这戏儿就散了,宫中不能坐西洋马车,只能是乘坐轿辇,几个人走到了顺贞门,准备出宫,却又碰到了桂祥,依旧是每人赐了一份克食,带出宫去,惇亲王福晋出了顺贞门,抬起头看着天色,不知不觉不,不过才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光,天气就因为下雪变得极为昏暗了。   ☆、六十二、无妄之灾(四) “北宁陷落?”慈禧太后看了抬头的几个字,不由得怒气勃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大胆!” 偏殿之内的宫人尽数跪下来伏在地上,李莲英也不例外,他慢慢的跪了下来,听到上头慈禧太后怒不可遏的话语声响了起来:“蒋绮调扼守城北一带的党敏宜所部八营回防北宁,助苏元春侧击法人;党敏宜避战自保,拒不执行命令,且在初二日黄昏时分,双方大战正酣之时,擅自撤军北上,因此诸君大哗,团练大军因此溃散,黄桂兰之营先行溃败,随即北宁城为法人所夺,用大炮轰射苏元春部,尽数、溃败......诸将无法集结士兵,法人乘胜追击,追击至太原城,所幸被黑旗军所阻,诸部可以顺利北上。”慈禧太后平静的语气犹如是即将要爆发的火山,“好的很,好的很,花费这么多人出动五省团练,居然就这样一场战都打不胜!云贵团练之部驻守永安未有支援,好的很!”慈禧太后把那个电报掷下,“小李子,你的宣礼处有没有别的消息?” “奴才这就去查一查。” 慈禧太后点点头,“马上去养心殿,叫起!也顾不得是年初三了!” 慈禧太后披着大氅上了轿辇,抬轿辇的太监又快又稳的朝着养心殿而去,大雪扑面,慈禧太后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熊熊巨火在燃烧着。 北宁之城,算不上固若金汤,但是也算是雄伟,且五省团练出击,差不多把这五省所有可以使用的资金尽数补上去,更是把军械不要钱的拿过去使用,为的只是求不惜代价,要阻击法国人!没想到不过鏖战几日,就溃败如斯!这战绩在黑旗军的面前只怕是提鞋都不配,虽然是地方的军队,可这些军官都是新军出身的,正常的情况下绝不会有如此大的溃败之事! 这里面必然有问题! 宣礼处也有自己的消息途径,慈禧太后的轿辇到了养心殿,李莲英就已经在养心门等着慈禧太后了,他扶着太后下轿,“广西巡抚徐延旭三日之前从太原北上至谅山,同时下令给党敏宜命其北上驻防镇南关。” 慈禧太后大怒,“镇南关之北就是钦州府了,怎么的,他要镇守镇南关?很好很好!” “云南巡抚唐炯下令永安驻防之军,不可支援北宁,以免被法人所趁。” “这两个人,”慈禧太后到了正殿坐定,这种坏消息她实在是怒极了,“是朝中谁的人!?” “是议政王的。”李莲英小声的说道。 “哦?”慈禧太后柳眉一挑,“那他们几个,这些日子有没有发消息啊?” “昨个有几通电报,只是不知道内容......” 殿内的气氛犹如殿外一样肃杀,“好的很,不用多说了,”慈禧太后怒道,“我只是把人想的太好了!想着不管如何在朝中争权夺利,总是还能捞一句一致对外,”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指着殿外纷飞的大雪,“打洋人,不至于挖墙角使绊子!如今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 外头的太监急忙的冲了进来,带着一袭风雪,“启禀西圣爷,议政王到了。” “好的很,”慈禧太后今日已经不知道说了几次好的很了,“连英,这些东西还不作数,曾国荃上电报之后,别的地方必然也有会,你把宣礼处所以打听的消息都拿来,我要趁着这次起码要发作发作才是,免得以为我忍着他们安排人手,忍着他们存有私心,今个倒是把我这个人当傻子糊弄了起来!”李莲英应声走了出去,看了看驻守此地的夏守忠和朱执义两个总管太监,让他们小心伺候。慈禧太后转过身子,从宝座上站了下来,靠近了案前那只吐着熏香的铜质仙鹤,那个仙鹤展翅欲飞,嘴里露出了淡淡烟雾,慈禧太后摸了摸仙鹤的头,触感温润且十分温暖,“议政王来了,那就让他进来!” 恭亲王府前众人跪倒了一地,也不知道马车内情况如何,只能是低头,也不敢嚎丧,费莫氏打开了车门,“咿呀”一声,恭亲王抱着软绵绵的瓜尔佳氏走了出来,他的双眼之中蕴着晶莹的泪珠,慢步走上了台阶,恭亲王府大门之上两盏巨大的灯笼被风雪挂的东倒西歪,瑟瑟作响,“传令下去,改丧服,”恭亲王的声音里透着巨大的悲痛,“告知亲友,福晋,薨了。” 恭亲王府顿时响起了一片响彻云霄的哭喊声,恭亲王的眼中热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就这样默默流泪,一路抱着瓜尔佳氏的遗体进了他们夫妻两个素日里起居的地方,进了暖阁,把瓜尔佳氏小心翼翼的放在炕上,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手帕小心翼翼的帮着瓜尔佳氏嘴角的血迹抹去,丫鬟们跪在地上痛哭,“且不忙着哭,”恭亲王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炕,“把媳妇叫进来!” 丫鬟们退出去了,费莫氏进来跪在地上不起身,“你且老实告诉我,福晋到宫里头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就这样!”瓜尔佳氏的身子昔日是不太好,只是调理了许久,身子已经渐渐好转,根本不会突然发什么疾病去世,更何况,这种口吐鲜血的症状,分明是中毒! 费莫氏跪在地上哀恸说道,“进了宫,先是在储秀宫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就一齐去淑芳斋用膳听戏,为了太太身子不好,太后还赐了轿辇,不用行走,这里头媳妇仔细看着,万万是没有事情的,太后还特意体恤太太,让太太早些回府,啊,出宫之前,桂公爷说是太后赐克食一盒,太太吃了两个!” 恭亲王隐隐似乎知道了什么,却是不敢确认,“那盒克食呢?” “太太吃了两个,马车上还有两个。”费莫氏战战兢兢的说道。 “拿进来!”恭亲王吩咐外管家,“再把家里的李先生叫过来!”   ☆、六十三、天崩地坼(一) 这位李先生是前明医圣李时珍的后裔,家室渊源,自然是精通药理,虽然他这一辈,无意在杏林为国手,只是捐了一个道台,在恭亲王府中为幕僚,素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虞要下帖子请御医,恭亲王心里剧痛之下,利弊分析的还清楚,觉得瓜尔佳氏吃的这盒克食必有蹊跷,如何还能让宫里头出来的御医来看?只好拉上这位李先生了。 李先生须臾就到,他看到了剩下来两个看上去松软可口的板栗窝头,先是用银针刺了刺,银针安然无恙,没有变色,他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捏下了一小块窝窝头,放在鼻尖仔细的闻着,“这窝窝头无毒。” “李先生,你且再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恭亲王沉声说道,“按照跟进宫去的人,”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费莫氏,“赐宴是无妨的,可为什么我瞧着是中毒的样子!” 李先生也不敢怠慢,于是只好说道,“学生再瞧一瞧。”他再三翻检,只觉得此物无毒,正在惶恐之时,突然看到了窝窝头上的那些芝麻粉和豆粉,他捏起了一点粉末在鼻尖轻嗅,果然脸色一暗,被他闻出了什么异样的味道,他的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身子往后仰去就要摔倒,内管家连忙扶住,他定了定神,从袖子里哆哆嗦嗦的拿了一小瓷瓶出来,里面倒了一个药丸塞入口中,“快把这东西丢出去!” 他满脸大汗,就闻了闻这么一点点,脸色就已经是雪白,“王爷,这豆粉和芝麻粉里面加了黄泉梦!” “黄泉梦?”恭亲王喃喃复述,“这是什么?” “用紫德兰的梗,三叶马蹄的花粉,西海云贝的触须,再用几味名贵的药材,手艺繁复制成一味药,吃了这药的人,便是昏睡不醒,中毒而死犹如睡梦之中,故此称之为黄泉梦。” “这东西,既然是难得,素日是没有地方可以得的,是也不是?”恭亲王心里的怒火蹭蹭蹭的暴涨起来,这时候虽然语气平静,可脸色却是惨白的吓人,眼眶通红,额头上油光一片。 “是,”李先生斟酌的说道,“前明嘉靖朝赐死吏部尚书李默用的就是这黄泉梦,先祖时珍公在笔记之中有所记载,故此学生还知道这物,若是当今之世,大约也只是宫中才能有了。” 恭亲王心里雪亮,养心殿后一处厢房之内,素日都不许人进去,是为禁地,但凡只要有人进去,必然是要拿一点东西出来,那里最后最有名的主人就是明末的魏宗贤,存了世上难得的奇珍异药,想要把崇祯皇帝暗杀之,只是未来得及行动,就事发被诛了九族。“没想到,我实在是没想到,”他挥挥手让李先生离开,仰着脸,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没想到这只不过是言语上得罪了她几句,她就下这样的毒手!” 恭亲王用力的拍着炕,哭了一会,用袖子擦了擦泪,“你且下去,”他吩咐跪在地上恸哭的费莫氏,“家里的丧事你主持着,给我换衣裳,”他抬起头双眼通红,眼神坚定,咬着牙,“我要进宫去。” 内管家深觉自己的主子这会子状态不妥,小心的劝着说道,“王爷,这会子您喝了酒,怕是......” “不要紧,给我一匹马,我要速速进宫!”恭亲王刷的站了起来,“我要去见她,问她个明白!” “王爷,这雪天路滑,还是套车进宫吧。” “聒噪!”恭亲王大喝一声,“马上准备好马匹!” 恭亲王穿戴整齐,肃穆的走出了卧室,他再看了一眼躺在炕上面色如生的瓜尔佳氏,咬着牙狠心转身离去,走到大门的时候,大红色的灯笼已经被换下,挂上了素白的无字灯笼,长街之上弥漫着府里头所有人的哭声,恭亲王翻身上马,一挥鞭子,朝着西华门的方向奔去,亲随们连忙跟上,马蹄声在白雪地上踏出了一行黑色的蹄印,随即又被鹅毛大雪覆盖,远去的踪迹无法被探寻了。 “恩?西圣爷叫起了?”王恺运正在拿笔写字,听到章京来禀告,不免挑了一下眉,放下了手里的紫毫湖笔,“什么事情?是不是南边的事情?” 除非紧急的军报,不可能在这个大正月大家伙还在过年的时候突然叫两班大臣来商议事情,而且这个事情绝不会是小事情!“是,养心殿传来的消息,说这北宁城大败!” 果不其然,王恺运先是一惊,“北宁城人马过万,岂有大败之理?如此一来,越南之部属又要从头再来!这些没用的东西,恩?不对!不过是两三日之间,不可能败的如此之快!”随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人在捣乱!” “大人的意思是?议政王?” “不是他的钧旨么,也就是他的暗示,”王恺运搓了搓双手,“他这个板子是逃不了了。” “可这个板子打的多重,那可就是咱们大人说了算了。”那个章京十分凑趣的说道。 “倒也不是我说了算,”王恺运起身,用钥匙打开了边上的那个红木柜子,柜子里安然躺着一本白皮的奏章,“是这位大人说了算。”他拿起那本折子,放在了袖子里,因为还在宫中当差,故此穿戴很是整齐,章京拿起了王恺运的暖帽,递给王恺运,“卑职愿大人旗开得胜,一偿夙愿。” 王恺运潇洒一笑,“借你吉言了。”推开值房大门,外面北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而来,原本在殿内被地龙熏得有些昏昏欲睡的王恺运顿时来了精神,抖擞一番,朝着养心殿而去了。 “西圣爷,议政王到了,”夏守忠进了正殿,对着慈禧太后的背影说道,没等到他话语落地,一个矫健的身影就越过了夏守忠走进了养心殿,夏守忠抬起头一看,不免魂飞魄散,“议、议政王!?” 未经传召就进了养心殿! 慈禧太后转过身来,生气的看着恭亲王,“恭亲王,你好大的胆子!放肆!” 恭亲王也不说话,跨步上前,用力一挥,啪的一声,养心殿内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皮肉相击声。   ☆、六十三、天崩地坼(二) 慈禧太后原本是极为恼怒,一力就是要训斥恭亲王在北宁之战中拖后腿使绊子,至国家大义于不顾,故此听到了夏守忠禀告,转过身来,见到恭亲王大步走了进来,她这会子极为生气,也不管恭亲王有没有行礼,直接了当的就开口了,“恭亲王,北宁大败!你可知罪!?” 恭亲王微微看了慈禧太后一眼,丝毫没有注意到她那一开一合的红唇在说什么,他这时候满心念念就只是想到了在自己怀里溘然长逝的福晋瓜尔佳氏,怒气勃发,耳边嗡嗡成一片,他看着慈禧太后那张完美无缺的容颜,咬着牙,挥起了手,重重的朝着慈禧太后脸上打去,打了太后一个巴掌。 太后如遭重击,噼啪一声应声而倒,她身子打个一个转,扑倒在了宝座之前,“哎哟”一声萎顿在地,靠在了铜鹤的地毯上。 夏守忠大骇,连忙飞奔上前扶住了慈禧太后,“西圣爷,您,”他的上下牙床忍不住的在打寒战,格格作响,显然是惊恐之极,今天这场面,夏守忠宁愿挖了眼睛也绝不愿意见到,议政王居然伸手打了一慈禧太后一个巴掌!他小心翼翼的把伏在地上的慈禧太后翻过来,在另外一边伺候的朱执义也一起过来,慈慈禧太后转过了脸,两个太监顿时带了哭腔,“西圣爷!” 慈禧太后的额头刚才摔倒在地,碰到了宝座的踏板上,左边的额头上破了点皮,血慢慢的冒了出来,流在了眉梢之处,慈禧太后的右脸红肿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惊又怒,“恭亲王,你搞什么!” 恭亲王大步上前,扯开了两个跪在地上的太监,一把拉起了慈禧太后,“你还有什么脸说这句话?”恭亲王的双手犹如铁钳,牢牢的固定住了慈禧太后的双臂,“我对你如何,苍天可见,你自己心里总是有数,这么多年,都听着你的旨意,一味着当着奴才当差,半点什么心思都没有,就只是为了你而已!我不管咱们在朝廷上如何争斗,你千不该万不该,”他的双眼通红,不过是半日之间,青色的胡渣就布满了半张脸,整个人恍若癫狂,“不应该把佳佳扯到里面来!” 慈禧太后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了,原本插在耳边玉钗不知道掉在了那里,她有些听不懂恭亲王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恭亲王,你的脑子有没有问题?你刚才可是打了本宫!” “打了你又如何?你居然敢下毒杀了佳佳!我的福晋!”恭亲王怒喝道,“你这个毒妇!” “你发什么神经!”慈禧太后在用力的挣脱恭亲王的桎梏,朱夏二太监一个抱住了恭亲王的腰,一个拉住了恭亲王的胳膊,这才把慈禧太后挣脱了出来,她穿着花盆底的鞋子,一个站不住,又跌坐在了地上,“快说!”慈禧太后坐在地上,右手的护甲已经尽数掉落,小拇指上原本青葱一样的指甲断成了链接,她也丝毫不顾及,只是拍着地毯,“福晋怎么了!” “她死了!被你毒死了!”恭亲王大声的喝道,他被夏守忠和朱执义一起按住,也滚在了地上,他在地上用力的抬起头来,脖子上冒出了根根青筋,“你满意了吧?你好狠的心啊。” 慈禧太后心里大震,她抬起头,扫视站在正殿两边守在暖阁和次间门口守卫的宫女们,大声喝道,“都出去!” 已经吓呆的宫女太监们连忙行礼,或者走出殿门,或者是退入后间,一瞬间养心殿内只留下了正殿上的四个人,慈禧太后慢慢站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我下毒杀了六福晋?” 恭亲王摇摇头,伤心绝望痛恨的说道,“你何须在我面前这样的假惺惺,”慈禧太后再三问道,恭亲王只是微微冷笑,决不再说什么,“来人!来人!” 一个太监进来垂手听吩咐,“叫李莲英来!” 慈禧太后转过脸,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红肿之处,触手生疼,“我还未曾怪罪你北宁大战用人不当,暗通款曲之罪,你就这样进来打我的脸?你凭什么?咸丰皇帝昔日就未曾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她的脸上**辣的,这时候她的心里一团怒火,刚开始被恭亲王掌掴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这个时候怒气如同铜鹤里面氤氲的香雾,慢慢的勃发了出来。 慈禧太后面上当然是最心疼自己被打,可这个时候反倒是有别样的情绪在里头,“不管如何,我都是当今的太后!你欺君犯上!罪不容诛!” “嘿嘿,”恭亲王微微冷笑,“你是太后不假,但也绝没有暗地里毒杀处置一位亲王福晋的道理!” “你!”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怒气勃发,“瓜尔佳氏何德何能,需要本宫毒杀她!还有,”她靠着铜鹤猛烈的踹息着,“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恭亲王慢慢摇摇头,他的脸上一脸的冷酷,他冷冰冰的说道,“我知道你昨日因为我的话而心怀怨恨,”他偏过头厉声叫夏朱两个太监放开自己,“你们两个没根的太监,是谁给了你们包天的胆子往主子身上靠的!” 两个太监松开了恭亲王,恭亲王转过脸,直视慈禧太后以前这张让自己百感交集的脸蛋,这个时候他其余的感情已经尽数消灭,只留下来了一种情愫,那就是恨。 “这么多年下来,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人,”恭亲王甩了甩袖子,也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慈禧太后的面前,两个人就在殿内对峙,犹如日月凌空,势均力敌,彼此界限分明,两个人的眼睛都是无比的坚定,恭亲王慢慢说道,“自从光绪元年,你为了这个地位,”他指了指养心殿正殿之中被山海祥云金龙金丝楠木屏风屏障着的须弥宝座,“为了自己的权势,用骨蒸之法,打掉了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六十三、天崩地坼(三) “大胆!!!”慈禧太后迅速的大喝道,她原本坚定无比的眼神之中透出了一抹慌乱之色,“你居然敢诋毁本宫!” 夏守忠听的魂飞魄散,连忙低着头走出了养心殿,把外面的侍卫太监等都挥手让出了养心殿一射之地,但是殿内没人伺候却又不妥当,于是就站在养心殿殿门的檐下,有心捂住耳朵不要听里面的声音,可太后和恭亲王的言语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响,那些话语传入了到夏守忠的耳朵里,只觉得越发心惊肉跳的。±,. “我诋毁?太后,不要告诉我,没有这回事情!”恭亲王上前一步,慈禧太后不得不退了一步,他盯住了对面这个女人的双眸,“我虽然宫里头的事情不太过问,但是我还是内务府大臣,宫里头的事情我清楚的很,你旧年根本就不是什么思念先帝,积劳成疾,而根本就是小月,是吧?太后,那可是,”恭亲王的嘴角用力的抽搐着,显然内心十分的激动,“那可是我和你的孩子!” “你放肆!”慈禧太后大声的喝道,她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这事情十分机密,恭亲王为何能够得知?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居然在这样瞎编乱造,污蔑本宫!” “是不是污蔑,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恭亲王绕过了慈禧太后,边看着她边转着身子,“我不是笨蛋,算的出时间,那一日圆明园宫变,我们在西郊春风一度,等到回銮,你就珠胎暗结了,这个孩子原本是最好的帝位人选,而你,”恭亲王的声音瞬间转冷,“却居然忍心不告诉我,毒心就自己暗自用了打胎药,了结了这个孩子!” 王恺运冒着大雪进了养心门,庭院之中种着的两颗巨大无比的柏树正在随风摇曳,厚重的积雪不是噗噗噗的掉落在地,风雪之大,不过是行了几步,貂皮围就的暖帽上就尽是沾满了雪花,养心殿前只有一个夏守忠站在殿门口,其余的侍卫和太监一个人影也不见,王恺运微微有些纳罕,略微走近了一些,就听到了养心殿之内传出来的争吵声,他微微挑眉,驻足不前,北风刮起了他朝服的下摆,他转过身,看着养心门外,天色昏暗,已经点起了灯笼,人影憧憧,大雪飞舞,遮住了层层宫阙。 夏守忠小碎步走了过来,饶是隆冬正月,他的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王大人。” “西圣和议政王在里面?”王恺运淡然问道。 “是,正在里头议事。” “议事?”王恺运一挑眉,殿内传出来了慈禧太后愤怒的喝声,“放肆!”“议事怎么会如此动怒?是因为什么缘故?” 夏守忠不敢说什么闲言碎语,只是说,“议政王福晋去世了,王爷的意思是,”夏守忠知道王恺运是太后的心腹,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西圣爷杀了福晋。” “什么时候的事情?” “晌午议政王福晋还在宫里头饮宴,必然就是这午后一会子的事儿,议政王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夏守忠焦急的跺脚,“西圣爷怎么会去杀福晋?六爷进了养心殿,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西圣爷,把西圣爷推倒在地了!” 夏守忠到底不敢说恭亲王打了太后一个巴掌,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是自己不管有多大的功劳,即刻就要被处死,“议政王好大的胆子,”王恺运的脸上浮出了怒容,不过这怒容一闪而过,“居然敢欺君,你且去门口准备迎接两班大臣,这会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头的人瞧见两个人在吵架!”王恺运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我进殿劝上一劝。” 夏守忠这个时候也要马上去把养心殿的宫人侍卫们召集起来,决不能有一点风声从养心殿传出去,于是也连忙离开,小跑着离开了养心殿,王恺运长长吐了一口气,拾阶而上,到了养心殿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杀了福晋?”他一个急转身,猛地朝着西北方向望去,脸上露出了惊讶随即释然的表情。 “有心人何其多也!” 李莲英带着两个太监,疾步走在隆宗门边上的宫巷之中,几个人口鼻之中都冒着白色的热气,他方才要走过储秀宫,储秀门前突然转出来了两个人,一个亲随撑着雨伞,一个穿着超品公爵服制的中年男子手里捏着一个东西,含笑看着李莲英说道,“李公公怎么走的这么快?” 原来是二等承恩公桂祥,李莲英打了个千,“给公爷请安。” 桂祥手里拿着一支开得极为热烈的红梅,他朝着李莲英点点头,“李公公别多礼,快起来吧,这么急匆匆的,准备要去哪里啊?” 李莲英的眼睛略微眯了眯,随即脸上古井无波,“西圣爷交代奴才要收集越南的消息,这会子正在养心殿等着奴才呢,”他微微弯腰,“请公爷恕罪,奴才还要急着去养心殿复命呢,耽搁不得,先走一步。” 李莲英越过了桂祥,突然却听到了一句清喝,“慢着。” 李莲英顿足不前,他转过了身,看着桂祥,桂祥却是不转身,只是拿起了那支红梅,放在鼻尖轻嗅,看着宫巷之中的大雪,“这会子西圣爷只怕是没空来见你,议政王已经进宫了,这会子正在和西圣爷谈正事儿呢,你去了只怕是不方便,老李,”桂祥捏了一下手里的红梅花瓣,摘了一朵梅花下来,“我劝你,还是慢慢走才好。” “公爷这是何意?”李莲英也不动怒,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奴才愚钝,不明白公爷的意思,还是请公爷明白赐教奴才就是。” “六福晋过世了,你知道吗?”桂祥把那朵红梅花捏了捏,丢在了地上转过身对着李莲英说道,“你掌管宣礼处,不会这点小事都不清楚吧?” “这会子已经得知了,正要向西圣爷汇报,”桂祥说道,“福晋死的有些蹊跷啊。” “是蹊跷,不过到底是宫中的缘故死的,议政王急匆匆的进来朝着太后问罪,言语声自然是不好听,你这么急着过去,只怕是不妥当吧。”桂祥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是我杀了六福晋,李公公,你信吗?”   ☆、六十三、天崩地坼(四) 李莲英不动声色,“公爷说笑了,公爷是西圣爷的亲弟弟,最是尊贵不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呢?” “这事儿,都是人做的,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我做一些肮脏事儿,也是寻常,没什么惊讶的,”桂祥把那支红梅丢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人是我下毒杀的,议政王的存在与西圣爷的大业有妨碍,西圣爷的性子最是念旧,且不忍无故发落人,今个恭亲王必然是御前无礼,那么这将给了西圣爷一个机会,我这可是实话实说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换李公公你走的慢一些。” “慢一些?” “是的,”桂祥微笑说道,“你去还能做什么?在议政王的跟前告诉让人是我杀的?在议政王看来,我杀的和西圣杀的,并无二般区别,这毒瘤若不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来割了,到底是怕疼怕痛的,不如就趁着今日,长痛不如短痛,中枢权柄要操于一人,这个一人,绝不可能是外朝的恭亲王!” 李莲英沉默不语,桂祥背着手走向了李莲英,“这南边的战事,议政王有没有下令撤军啊?” “是桂、滇两巡抚自作主张,事后发了电报给议政王,他们大概以为这是秉持上意的做法,”李莲英摇摇头,“目前看来,议政王并没有下令要两省巡抚如何。 “这可不是火上浇油的好消息啊,”桂祥说道,“这样的消息,拿进去做什么?还不如将错就错,李公公,我虽然不能使唤你,但是你要明白,我和你一样,”他靠近了李莲英的耳朵,蛊惑的说道,“我们都是西圣的人,放心,我是不会害西圣的。” 桂祥挥了挥大氅,潇洒得离开,李莲英呆在原地想了想,下了决心,“先把承恩公的这件事儿办好,”他阴沉沉的说道,“不管如何,六福晋毒杀这件事儿,先查个水落石出!” “老祖宗,那咱们要不要赶紧去养心殿?” “去!”李莲英坚定的说道,“到了养心殿再说,这会子若是军机大臣都进宫了,只怕咱们也进不去禀告,但无论如何,不能离着西圣太远,随叫随到,承恩公这么说,我就给他一个面子,听他一次,西圣不垂问,这事儿我就不说罢了。” “只不过是为了一个老七的孩子,你就狠心把自己的孩子给打掉了,”恭亲王转了一圈,回到了慈禧太后的面前,两个人站的那么近,却又似乎是那么远,“议政王和母后皇太后的儿子,只要一旦降生,天命所归,就是这个大清帝国最好的继承人选,我可以为了他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什么人我都不怕,什么事情我也敢去做,哪怕是天下最大的骂名背负在身我也在所不惜!可是你呢,轻轻巧巧,就把那个孩子给打掉了,我不是真眼瞎,我瞧得见!你在怕什么?怕我借这个孩子登基称帝?怕你这位垂帘听政的太后没有了滔天的权柄?说到底你还是怕我借着这个孩子兴风作浪吧?不然,就老七家的孩子,如今的皇帝,那里比得上我家的孩子!” “你心里对我忌惮,我不是不清楚,但是我也甘心为你所用,”恭亲王嘶哑着声音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慈禧太后的眼角露出了晶莹的泪光,打断了恭亲王的说话,“这和我毫无关系!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不能够出生的!你想做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我却不愿做孝庄太后!怎么,到时候十月怀胎生下了孩子,你要我和秦宣太后一样,称什么先帝怜我孤苦,托梦和我交合故此产子吗?到时候我说这个孩子是议政王的孩子,日后要他继承皇位,你敢吗?六爷,”慈禧太后上前一步,逼近了恭亲王,抓住了他的领子,“你敢吗?要知道您这位六贤王,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羽毛啊?你会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男女的孩子,牺牲自己的名声吗?” 恭亲王有些退缩了,他没说话,但是慈禧太后看出来他眼中的懦弱,“是啊,你不敢,”她轻蔑的放开了恭亲王的领子,“其实我也不敢,我为文宗皇帝皇后,英宗皇帝太后,能够把持朝政,垂帘听政,最大的优势在哪里,奕䜣,你知道吗?就是这个名声!没有这个名声,我不可能垂帘如此之久!然后你要我把这个最大的优势,把这个名声丢掉!可能吗?” “当然,我最忌惮的就是你,你以为我和你上床,是对你有爱慕之情吗?”慈禧太后冷血的喷射着剧毒的言语,“你大错特错!那时候我得知两王叛变,根本就不担心他们如何作孽,因为我知道,知道我出现,剿灭这两个废物易如反掌!我那时候最忌惮的就是你!如果你先挥兵杀了两王,又说太后在宫变之中去世,携大势在群臣劝谏之下自立为帝,天下尽在你手!所幸你没有野心,我一招即来,一个女人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她自个的身子,是不是?所以我用我自己个的身子留住了你一晚上,一个晚上过后,大局已定了。我这才放下了心。” “你也知道我并无野心!”恭亲王心如刀绞,“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这就是政治,不是吗?”慈禧太后用手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放在面前看了一眼,“要提防着任何一个人给自己捅一刀,然后爬到自己的头上,我在圆明园宫变的那一夜,终于彻底了解了这一点!” “你若是以为福晋是我杀的,那便就是我杀的好了,”慈禧太后转过身子,踩碎了掉落在地上的玉钗,她毫不留意,径直走到了宝座之上,坐了下来,对着恭亲王喝道,“我这个寡妇见不惯你们夫妻两个恩爱!何况成王败寇,今日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恭亲王心里如同是五味杂陈,“很好!很好!”他戟指宝座之上面目模糊的女人,“你到底还是承认了!” “是的,你若是觉得是我杀的,”慈禧太后咬牙说道,“那就是我杀的!”   ☆、六十四、改弦更张(一) 慈禧太后说完了这句话,突然之间殿内安静一片,两个人怒目相视,恭亲王咬牙说道,“是我帮着你拱上了垂帘听政的位置。” “也是我让你主持中枢总领天下军政事的位置!”慈禧太后毫不留情的反驳道,“你自己说,文宗皇帝对你如何,我又对你如何?不论是前明还是当今,见过以皇叔之尊任领班军机大臣二十余年稳如泰山者吗?” 恭亲王摇摇头,“那又如何,你现在不是还是怀疑我功高震主了?不然为什么要杀我的佳佳?” 慈禧太后正欲张嘴解释什么,嘴角扯到了脸上的红肿,原本平复冷静下下来的心情又起了波澜,她沉默不语,既然说了气话,这会子也不想收回来,“功高震主?我从来不会说别人什么功高震主!你为了洋务新政,不愿意对法开战,我虽然生气,到底也是觉得你是一心为国,”慈禧太后站了起来,走下了宝座,“只是我到底是看错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和别人争权夺利,动用自己的人,干涉北宁会战!”慈禧太后指着南边,“主管后路那个该死的将军,听说广西巡抚的命令擅自后退,前线因此一败涂地!云贵团练拒不援军!好的很啊,这几个人动手之间都发了电报到你的恭亲王府上,怎么样?这事儿没错吧?你说我滥用私情,你何尝不是一样!为了自己的权柄,防止我对法宣战,让你的这个领班军机大臣大权旁落,居然做出了这样下作的事情来,议政王,北宁城那么多无辜枉死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你哪!今个可还是初三,正月里头原本可以全家团聚的人死在了异国他乡,议政王!你晚上睡的着吗!” “为政者若是计较几个人的死伤,”恭亲王藐视的看了慈禧太后一眼,“那就难成大事!何况这死在异国他乡不让他全家团聚的人不是我,而是您,太后娘娘!” “一将功成万骨枯,原本是没错,我虽然是看重人命,但也知道这人命的轻重,若是与国有益,死伤再多又有何妨,”慈禧太后微微一滞,“如今却是因为你这一己之私,害死多少将士,更是将越南局势搞的一败涂地!在宫里头,军机处怎么斗,都是无妨,你这样在越南的行事,实在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恭亲王反唇相讥:“怎么,太后娘娘今日欲再杀一铁1帽1子王吗?我也不怕,你既然敢杀我的福晋,自然也不会说不敢杀我!” 慈禧太后气的浑身发抖,没想到恭亲王还如此蛮横!她一时间有许多的话语要说,却不知道怎么才说的出来,她的头上被撞破的地方一时间越发的疼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一个夹杂在风雪之中依然是十分清晰的声音,“西圣爷,下官有要紧的折子上奏。” 这声音是王恺运,守在殿内战战兢兢不敢动弹的朱执义连忙走到殿门想要把王恺运轰走,慈禧太后喝道,“进来!” 王恺运进了养心殿,甩着马蹄袖子跪下行礼,看也不看恭亲王一眼,“什么折子?” “是翰林院学士宝廷的折子,”王恺运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双手呈上,朱执义拿了折子交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瞪着恭亲王,接过了折子,翻开从头到尾一看,不由得连连冷笑,“好的很!好的很!”她把折子掼在地上,“议政王,你以为自己是周公,世人却以为你是贾似道!看看这个折子你再理论!” 恭亲王头也不低,更不会去捡那个折子,他昂首挺立,姿态骄傲,仿佛让慈禧太后想起了第一次在圆明园坦坦荡荡金鱼池边上偶遇恭亲王的样子,和那时候的恭亲王一般无二,“太后只要愿意,不用开口,下面送上来这些要弹劾谁就弹劾谁的折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还需要看这些欲加之罪吗?不过我倒是要提醒太后您一句,”他目视王恺运,“有些人脑后有反骨,三姓家奴倒是说轻了他,若是将来会有背主反噬之事,我绝不会有什么意外。” 王恺运脸上古井无波,跪在地上不发一言,这个时候也无需在这里辨白什么,慈禧太后怒道,“我用人从来是不顾及什么这些虚的假的,我如何行事,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慈禧太后直视恭亲王,“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已经说了,如今是我为君,”她昂起了头颅,“你为臣,中国历朝历代,用人治人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吗?太后娘娘,本王这个恭亲王是宣宗皇帝在传位给文宗皇帝的时候一诏两命,封的亲王,太后娘娘可以罢了我所有的差事,唯独罢不了我这个黄带子的身份!” 慈禧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好的很!你的面目如今算是都冒出来了!来人!小朱子!”慈禧太后极是威严又暴躁的说道,“御前大臣和军机处都到了没有!” “都已经到了,”王恺运接话说道,“就在养心门内候着。” “叫进来!”慈禧太后下定决心要给恭亲王一个教训,不仅是为了恭亲王无礼犯上,更是为了这么多年隐隐可以引为知己的恭亲王,居然怀疑自己,愤怒恼火生气委屈伤心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这个时候分外的难以自持,她再也不看恭亲王一眼,径直上了宝座,转过身子,端坐下来,看着殿外飞舞的大雪,“王恺运候在这里!” 所有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尽数到齐,除了一个在湖南老家过年的左宗棠,其余的人都到了,醇亲王如今谨小慎微,最是谨慎,进到殿来,见到慈禧太后的脸色不对劲,额头上还有一些血迹,恭亲王面对着慈禧太后站着,也不弯腰行礼,就知道今日必然有大风波出现了。 果不其然,等到群臣行礼完毕,慈禧太后就开口了:“恭亲王狂悖无礼,目无君上,现在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都在,如何处置,你们说句话吧!”   ☆、六十四、改弦更张(二) 满殿之人均是大惊,众人都听说了北宁大败的事情,想着今日突然叫起,也必然是为了处置这个事情,宝鋆几个和恭亲王亲近的人,这个时候却还不知道恭亲王福晋已经离世的事情,但是归根结底,大家都不会以为这是要来商议处置恭亲王! 如今军机之中,排名第二的左宗棠在湖南,第三的宝鋆算是次辅,宝鋆是恭亲王的急先锋,这个时候也知道不应该当出头鸟,但是凡是党属之人,不问缘由,总是不妥当的,他微微鞠躬,“西圣恕罪,这事儿从何说起啊?议政王素有大功,忠心为国,绝不是欺君犯上之辈,请太后明鉴。” 这一番话是硬着头皮说的,果不其然,太后冷笑连连,“绝不是欺君犯上之辈?说的正是轻巧!你们抬起头来!” 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这才都抬起头来,看到了素来最是威仪的太后左脸红肿,额头上流下来了一丝血迹,太后的眼中隐隐有了水汽,“恭亲王大逆不道,不仅咆哮养心殿,更是挥掌将我打翻在地,”她忍不住眼中流下来了两行清泪,“这样的人,”慈禧太后哽咽的说道,“若还是忠心为国,绝不是欺君犯上之辈?只怕这天下人尽数都是忠臣了!” 大家连忙跪了下来,“太后息怒。” 宝鋆心里连连叫苦,恭亲王怎么这点人臣之礼都不顾及了?历朝历代可有这样对君上动手的大臣吗?他悄然抬起头看着如青松一般站着笔直的恭亲王,恭亲王紧紧的抿住嘴,双眼通红,眼神放空,丝毫不以为殿上的形式而有所动容,“这,”宝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慈禧太后这么说,恭亲王没有反驳,这件事只怕是真的! “李师傅,你是三朝元老,两朝帝师,最懂礼数,恭亲王要怎么处置,”慈禧太后断断续续的抽泣了一会,收住了泪滴,朱执义递上了手绢子,慈禧太后哭了一会,拭了拭眼泪,开始点名了。 李鸿藻急切之间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素来没有急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定了定神,斟酌了语句,“恭亲王乃是议政王,总领朝政,臣以为,不能轻易责罚之,若有罪,请太后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以加宽宥。” 翁同龢跪在边上,心里在默默为李鸿藻的话语叫好,这个时候不用自己落井下石,只要反复称恭亲王有大功,不能轻易贬斥,那么太后就会越来越怀疑恭亲王的用心! 景廉等人一齐俯下身子,“请太后恕议政王之罪。” “看来军机处都是一条心啊!”两个人想的倒是差了,听到了大家的山呼声,这个时候太后的脸色反而没有变坏,倒是变得明亮了起来,她抹了抹泪,开口吩咐道,“王恺运,把宝廷的折子读一读!” “嗻,”王恺运弯腰走过跪着的御前大臣们,拾起了丢在地上的折子,斜站在边上,展开折子读了起来。 “夫用舍者朝廷之大权,总宜名实相符,勿令是非颠倒,近来竟有贪庸误事,因挟重资而内膺重任者;有聚敛殃民,因善夤缘而外任封疆者。至各省监司出缺,往往用军营骤进之人,而夙昔谙练军务,通达吏治之员,反皆弃置不用,臣民疑虑,则以为议政王之贪墨。。。。。。附近疆臣,咸膺懋赏;户兵诸部,胥被褒荣,居功不疑,群相米分饰,臣民猜疑,则以为议政王之骄盈。。。。。内外一心,群臣束手,军机处为恭亲王一人之处,则以为议政王之跋扈!” 宝廷果然是胆子极大,军机处一个个,从恭亲王、宝鋆、左宗棠、李鸿藻、翁同龢、景廉尽数弹劾了过来,说宝鋆贪婪,把持户部多年,家中富可敌国,左宗棠狂妄,不知尊敬,李鸿藻迂腐,与国无益,翁同龢看上去是谦谦君子,其实最为阴险,景廉两面三刀,小人也,最后说道:“似此名器不贵,是非颠倒,纪纲何由而振?朝廷何由而尊?臣不避嫌怨,不畏诛殛,冒死直言,伏乞皇太后皇上敕下群臣会议,择其极恶者立予逮问,置之于法;次则罢斥。其受排挤各员,择其贤而用之,以收遗才之效。抑臣更有请者,嗣后外省督抚及统兵大臣,举劾司道以下大员,悉下六部九卿会议,众以为可,则任而试之;以为否,则立即罢斥,庶乎纪纲振而朝廷尊也。” 听到这里,众人不敢怠慢,连忙把帽子都摘了下来,伏在地上做出请罪的样子。王恺运继续说道:“臣愚以为议政王若于此时引为己过,归政朝廷,退居藩邸,请别择懿亲议政,多任老成,参赞密勿,方可保全名位,永荷天眷。即以为圣主冲龄,军务未竣,不敢自耽安逸,则当虚己省过,实力奉公,于外间物议数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看来外头的人说的半点都没错,”慈禧太后慢慢的说道,“军机处乃是恭亲王一人之处!那么接下去自然将来也会有天下只知恭亲王,不知道本宫这个皇太后,更不会知道皇帝!”慈禧太后刷的站了起来,“宝廷的折子半点也没错,如今军机处是不中用了,说句蛇鼠一窝,只怕也不是冤枉了你们,北宁大败,我还没有责罚你们这些宰相的过错,你们倒是一个个的跳出来,要为恭亲王来辩驳什么,我看着你们素日里什么忠君报国的想法都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她如今的疑心病很是严重,李鸿藻的一席话,如果是攻击恭亲王,反倒是救了他自己,宝廷的秘折也不会前后呼应,这样直直的把体验的结果摆在了太后的面前,“一味着想着自己的私利,密电前线,罔顾大局,败坏战事,罪不可赦,你们把国家的大事都不管不顾了!” 宝鋆急的满头是汗,这时候他根本不敢开口说话,慈禧太后在宝座上大声咆哮着,他没法子,只能是低声急促得央告跪在自己面前的惇亲王和醇亲王,“五爷,七爷,您两位说句话啊。”   ☆、六十四、改弦更张(三) 醇亲王闭上了眼,伏在地上默不作声,惇亲王看着恭亲王有些不忍,等到太后训斥完毕,转过头朝着恭亲王骂道:“糊涂东西,我瞧着你今日喝了点酒,就在御前撒野了!”他朝着慈禧太后磕了一个头,“请太后发落恭亲王御前不恭之罪!” 谁说惇亲王傻,这话说的十分睿智,想要把太后的话语转过来,处置恭亲王御前失仪之罪,总比全盘否定军机处所有大臣要来的松快许多,群臣凝神静气,就听着慈禧太后说什么,慈禧太后摇摇头,“这不是御前失仪的事情,若是仅仅御前失仪,我大可一笑了之,可如今这北宁大败,就是因为两省巡抚听恭亲王之命行事,败坏国事!”她厌恶的看着恭亲王,“五爷,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别搀和。” 惇亲王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也只好伏在地上不说话了,慈禧太后一挑眉,“王恺运,军机处的大臣都要处分,”她扫视了众人,随即看着依然站在殿中的恭亲王,两个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慈禧太后才继续说道,“现在,写旨意来看,开出恭亲王一切差事,议政王的位置,亲王双俸一概免除!” 先是恭亲王无礼犯上,再是军机大臣们做实了和恭亲王一党,宝廷的折子说对了,最后再加上北宁大败,听慈禧太后的口气,北宁之事和恭亲王脱不了干系!须臾之间,王恺运挥笔写就旨意,即刻宣读:“谕在廷王大臣等同看:朕奉皇太后懿旨,本月初三日据宝廷奏:恭亲王办事,徇情、贪墨、骄盈、揽权,多招物议,种种情形等弊。似此重情,何以能办公事?查办虽无实据,事出有因,究属暧昧之事,难以悬揣。恭亲王从议政以来,妄自尊大,诸多狂傲,倚仗爵高权重,目无君上;看朕冲龄,诸多挟制,往往暗使离间,不可细问。每日召见,趾高气扬;言语之间,许多取巧,满口乱谈胡道,北宁大败,两抚听恭亲王之命行事,乃有此咎。似此情形,以后何以能办国事?若不即早宣示,朕归政之时,何以能用人行政?似此种种重大情形,姑免深究,方知朕宽大之恩。恭亲王着毋庸在军机处议政,革去一切差使,革去议政王之位,不准干预公事,方是朕保全之至意,特谕。” 听完了整个旨意,恭亲王微微一鞠躬,转身离开,倨傲如此,就连宝鋆也无法再开口说请太后宽恕的话来了,慈禧太后看着殿外大雪之中渐行渐远的恭亲王,慢慢合上了眼睛,“北宁大败,奇耻大辱,朝中衮衮诸公,难逃其咎!军机处的大臣们,必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她扫视所有跪在跟前的人,“现在,军机大臣全部退下,御前大臣留下来商议军机大臣们的处分!” 宝鋆原本红光满脸的气色,不过是片刻之间就犹如死灰一片,他被景廉拉起来,走出了养心殿,已经走出了养心门,他的双腿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这是怎么了?”宝鋆喃喃自语,“不过是一会子的功夫,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北宁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人了,李鸿藻走了过来,皇太后虽然说要严惩,但是他心里也不是特别着急,只是十分急切的想要知道北宁之战到底是如何了,“北宁那边到底如何?” 景廉是工部尚书,电报的事情他清楚,他不免苦笑一番,“滇、桂两抚发了电报给王爷,说明北圻战事行动。” “胡闹!”李鸿藻拂袖离去,“恭亲王正当其刑!”他转身离开了,翁同龢摇摇头,他不似李鸿藻这样乐观,这个时候,无暇去追究为什么宝廷会突然发疯,把军机处所有大臣尽数弹劾,最紧要的是要拦住慈禧太后,不能让她殃及池鱼!翁同龢赶上了李鸿藻,“砚翁,咱们该怎么办?万一这太后迁怒咱们?刚才在御前的口气儿,可实在有些不妙啊。” “不用担心,宝廷那个折子无非是恰逢其会,算不得什么大罪状,我们素日行事都是和恭亲王不对路,太后不会看不到的,恭亲王现在已经因为阳奉阴违被罢免了一切差事,太后要主战,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李鸿藻激动的说道,“恭党的人物好不了到哪里去,接下去军机处可就清净了!” 慈禧太后面对着几个御前大臣,慢慢开口了,“军机处的人一概懒散怠慢,阳奉阴违,朋党为奸!我容不下他们,北宁大败,全因败在中枢,你们几个御前的人商议一番,如何处置军机处吧!” 李鸿藻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各怀心思的军机大臣们在值房里面,等到了最后的裁决,慈禧太后不过是轻如鹅毛的一张宣纸,就把所有人都打落了在地,“现值国家元气未充,时艰犹巨,政虞丛脞,民未敉安,内外事务必须得人而理,而军机处实为内外用人行政之枢纽。议政王奕訢等,始尚小心匡弼,继则委蛇保荣,近年爵禄日崇,因循日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谬执成见,不肯实力奉行,屡经言者论列,或目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谓簠簋不饬,或谓昧于知人。” “恭亲王奕訢,大学士户部尚书宝鋆,入直最久,责备宜严,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兹特录其前劳,全其末路,奕訢着加恩仍留世袭罔替亲王,赏食亲王全俸,开去一切差使,并撤去恩加双俸,家居养疾;宝鋆着原品休致。大学士吏部尚书李鸿藻,内廷当差有年,只为囿于才识,遂致办事竭蹶;工部尚书景廉,只能循分供职,经济非其所长,均著开去一切差使,降二级调用。礼部尚书翁同龢甫值枢廷,适当多事,惟既别无建白,亦有应得之咎,著加恩革职留任,退出军机处,仍在毓庆宫行走,以示区别。” 恭亲王呆呆的跪坐在福晋的灵前,对众人的哭声充耳不闻,载澄连滚带爬的进了灵堂,大哭磕头,磕头磕出了血,殿外的雪花,和白色的纸花交织飞舞,似乎把这样惊天动地的一次易枢大变都能够轻易掩盖了。   ☆、六十四、改弦更张(四) 御前大臣,惇亲王,醇亲王,礼亲王,伯王,景廉,奕劻,非亲即贵,可就算是他们几个在太后面前颇为有话语权,今日也委实不敢言语,醇亲王如今甚是明哲保身,刚才就算是宝鋆如此开口,他还不是不愿意说话,何况,他自己的身份不同,如果和恭亲王一样,只怕慈禧太后更是多疑。惇亲王求过情,也就是罢了,恭亲王如此转身自顾自的离去,在惇亲王看来,也是颇为无礼的。 太后现在威信极高,虽然这全部军机处的人尽数罢免,实在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但也无人敢有置喙,更何况如今三招齐下,恭亲王御前无状,宝廷弹劾军机处狼狈为奸,北宁大败,只怕最紧要的就是这个北宁大败,慈禧太后说滇、桂两省巡抚和恭亲王暗通款曲,不仅仅是意图,更是把中枢内斗放到了北宁之战中,致使全军溃败,虽然几个人心里也有疑问,恭亲王是否如此不智,还有这消息是否准确?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几个人俯首听命,将军机处所有大臣开出的旨意已经下发了,王恺运潇洒的走了过来,掀开朝服的下摆,跪了下来听命,“军机处,不可一日无人理政,虽然如今还未开衙,但是越南北宁大败,说不得要好好商议军政事,所以军机大臣的人,今日就定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是一齐称是,慈禧太后凝视惇亲王,“五爷,你是宗室的长辈,论理,你应该要进军机处才是。” 惇亲王连忙大摇头,“西圣爷明鉴,奴才这样愚钝的人,怎么料理好朝廷的大事呢?我连家里头的账本都看不懂,西圣信任奴才,奴才自然是感恩戴德,可这几斤几两奴才自己个是清楚的。”于是坚辞不就。 慈禧太后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她当然知道惇亲王为人粗疏,御前值值班也就罢了,军机处这样天大的干系怕是指望不上,“那五爷,你说说看,那些人可以进这个军机处。” 这不仅仅是为了酬惇亲王识趣,更是报答惇亲王没有在御前犯浑要求一力保下恭亲王的意思,如果今天惇亲王也犯浑,那么宣宗皇帝的两个儿子都闹起来,这样就无法收场了,不管军机处如何,御前这里按捺住不发生什么问题,今日这撤换军机处大臣一事就算是成功了。 惇亲王只是一味推脱,这样事发突然,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请托的人存在,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人选可以临时举荐,若是这个时候举荐了什么人,将来万一他们不承情,反而倨傲不理会自己,这个人情就是白做了,升米恩斗米仇,可是常见的事儿。 只是慈禧太后再三要求,惇亲王也无法推脱,他不知道有什么人选,但是也知道照葫芦画瓢,“历朝历代的军机大臣,无非是亲王、亲贵、满汉大臣、翰林、太后看中洋务,那么经济通达的人也总要选几个。”只是说到这里,就再也不肯说什么了。 慈禧太后这个时候收敛了眼泪,已经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神色,她点点头,“五爷说的极是,”她把眼光转到了边上的醇亲王,醇亲王连忙一个弯腰,低头避开了慈禧太后的眼神,“那么大家伙都不说,我也只好受累,把这些人好好的选出来,放在军机处,用来应对越南的局势。” 她足足沉吟了半个小时,底下的人站着大气也不敢出,慈禧太后开口说话了,“御前大臣今日才看的出来,各位都是国朝的忠臣,所以,我也不得不要仰仗,御前的这几位了。王恺运,你准备好拟旨。” “是,”王恺运站在了边上的小桌子前,提笔竖起耳朵凝神听吩咐,“礼亲王世铎、六额驸景寿,老练谋国,可堪大用,即可入直军机,担任政务。” 庄亲王和景寿连忙跪下磕头,景寿在二十多年前就因为祺祥政变而被慈禧太后拿下军机大臣的位置,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能够回到军机处,他原意是要固推辞的,但是想到慈禧太后的雷霆手段,实在是不敢多言,只能是磕头谢恩了。 “额勒和布、阎敬铭、董元醇、孙毓汶、庆海,连同礼亲王和景寿一起,入直军机,传旨下去,这几个人都召进宫,我要即刻商议越南之事!”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抛开了众人,径直进了东暖阁,御前大臣们几个人脸色各异,醇亲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是如释重负,礼亲王实在是不知道为何这个天大的馅饼能够掉到自己的头上来,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却也十分的高兴,几个人互相道着恭喜,王恺运已经把圣旨写好,让各位御前大臣签署,醇亲王不免连续目视王恺运,他大约明白,此人这次着实是发达了。 慈禧太后到了东暖阁,坐在了炕上,夏守忠一叠声的喊着,“取凉水来给佛爷敷一敷,再拿镜子梳妆的包裹来!叫御医!” 慈禧太后看着镜子之中红肿的脸颊和破了皮的额头,摸了摸,不免得又流了泪下来,朱执义跪下来磕头,“奴才等守护佛爷不利,请佛爷赐死罪!” 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慈禧太后摇摇头,“起来吧,这和你们不相干,”她接过了凉水浸润的毛巾,擦了擦眼泪,随即把毛巾敷在了脸颊上,冰冷的水意让她混乱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一些,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还是忍不住伤心,只是欲语泪先流,心思无人可诉,镜子之中闪过了一个人影,李莲英跪了下来请安,“启禀西圣爷,北宁的事儿搞清楚了。” “怎么一个回事?”慈禧太后冷然说道,她把毛巾丢在了宫女拿着的银盆里面,“恭亲王在里面如何了?” “恭亲王没有下令让他们撤军,但是恭亲王的确是知道了两个巡抚的行动,电报是去过恭亲王府的。”   ☆、六十四、改弦更张(五) “那么说,我也就是没有冤枉他了?”慈禧太后扬起了脸,她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心实在是好痛。 不能否认,恭亲王的话里许多都是气话,不能当真,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伤心了,她一直以为,恭亲王才是自己能够一起打拼事业的忠实伙伴,这一点,二十多年的配合,不能不算不默契,就算各自有小九九,这也是寻常之事,谁没有自己的私心呢?但是今天,恭亲王不仅怀疑了自己的人品,更是把他短视和不顾全大局的毛病给显露出来了,这当然是慈禧她自己的判断,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很清楚的有一点,如果要和法国开战,那么一个阳奉阴违,甚至暗地里使绊子的军机处,是绝不能够存在的! 同心同德同治同志,谁能够割舍这一段同奋斗之情?之前的慈禧太后未有把恭亲王罢黜的意思,她只是希望通过掺沙子,逐渐的把军机处之内恭亲王的权威给予以分化,毕竟,说到底,最念旧,最重感情的人就是她啊。 “手下的人做错了事儿,自然要追究到上头人的身上,”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李莲英,“这事儿,罢了恭亲王不算冤枉,只是别的事儿我还没搞明白,小李子,福晋是怎么死的?查清楚了没有?是谁在捣鬼?” “奴才刚才遇到承恩公,承恩公自称是他下的毒。” “桂祥?”慈禧太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他怎么说的?” “他说天下只能操权于一人之手,这个人绝不能是恭亲王,西圣爷不愿做的,那他做就是。” 慈禧太后听了半响无言,“嘿嘿,看来恭亲王这一巴掌,打的我也不算冤,”慈禧太后怔怔出神,“地下的人做错了事儿,自然是要问我了,何况是我的亲弟弟,抓起来,”慈禧太后闭上了眼,疲倦的吩咐李莲英,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累了,“不许他出事儿,过些空的时候我再问他。” “嗻。” 这么几番旨意下发,四九城尽数都已经惊动了,头一个出名就是一片折子弹倒所以在职的军机大臣的翰林学士宝廷,这下可就是名动京师,天下轰然了,虽然如今只是涉及到宰辅的层面,可将来必然是要把恭亲王一党的党羽势力尽数铲除的,那么宝廷原本就是国朝的中高层官员了,只怕是过几日得个红顶子的堂官,主掌一部事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这一日到了晚间,宝廷的宅子里门庭若市,不仅仅是平时契得的几个诗文好友都在,就连往日里甚少来往的同年同僚都尽数到了,把宝廷这颇为含酸的大厅挤的个满满当当的。 “竹坡公今日实在是为吾辈大出风头啊,”一个翰林院的后辈半是艳羡,半是仰慕的说道,“西圣垂帘之后,重用西学,我们这些翰林院的人,大都是不乐意用的,这倒也没什么,如今凡事都讲究洋字,翰林院都是说圣人之言的道德君子,西圣不喜欢也是寻常,只是却不知,咱们一样也是有忠义之心的!”他站了起来,朝着上座的宝廷长揖到底,“下官多谢竹坡公为翰林院正名!” 宝廷站了起来,扶住了这个翰林院的后辈,洒脱一笑,“我愧不敢当,请落座就是。”宝廷复又坐下来,环视众人有些唏嘘,“国朝这二十年来,虽然百花盛开,可到底这内里如何,大家伙都是清楚的,藩属心怀异心,八旗弊端甚多,吏治不清,土地兼并亦是严重,内有百病缠身,外有强敌环伺,稍有不慎,只怕是这几年洋务办下来的家底尽数就要折进去,宝廷不才,无济世之能,唯独只能用振聋发聩之音,警醒世人而已!” 一席话说的在座之人无人不佩服之极,不一会,外头自动请愿要打探消息的人疾奔了进来,“新任军机大臣有,”他拿着一个纸片子大声的说道,“礼亲王、景寿、额勒和布、阎敬铭、董元醇、孙毓汶、庆海,一共七个人!” “礼亲王?”宝廷微微挑眉,捻须沉思,“那么说来,就是这七个人了。” “不止七个人,”一个詹事府的洗马摇摇头说道,“还有一个!左长沙!” 宝廷恍然大悟,“那么看来军机大臣就是八个,如此甚好,八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竹坡公的折子,亦有对左宗棠弹劾之词,为何没有发落?这倒是奇怪了。”詹事府的洗马说道,“军机处唯独少了一个左长沙,没有在谕旨里面说明,留任还是罢免,只怕等会子还有新的诏书下发。” 太后居然如此宠幸左长沙?居然就留了他一个人在军机处? 慈禧太后重新洗了脸,上了妆,镜中一看,脸上的红肿被遮盖住了,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太医在一边回话道,“娘娘额头上的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幸好是冬天,不会化脓,只要落了痂,太医院有上好的修复膏药,一定会让娘娘不留下任何疤痕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叹了一声,萧索说道,“额头的伤疤可以去,心里的伤疤怎么去?” 太医不敢接话,只能是低着头,慈禧太后摆摆手,让太医出去,夏守忠进来禀告,“军机大臣们都到了。” 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李莲英连忙扶住,夏守忠掀开了东暖阁的布帘子,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们都已经肃穆站在正殿之中了,慈禧太后升座,群臣跪下请安行礼,慈禧太后点点头,“都起来吧,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我就受了你们的大礼,日后寻常见面就不用跪拜了。” 旨意之中是以礼亲王为第一个,故此这个时候应该是庄亲王出面讲话,“请西圣的旨意,北宁大败,不知道圣心如何?” “先惩治了那些该死欺君罔上的狗东西再说,”慈禧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北宁大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可以表明太后所坚持的南下之策完全失败,“你们先议一议这件事吧。”   ☆、六十四、改弦更张(六) 礼亲王世铎站在班首,慈禧太后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他当仁不让要先答话,“是!是!”世铎连忙说道,“请西圣爷示下,奴才等没有不尊的。” 礼亲王世系,第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贝勒代善,代善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二子,实际上的长子,当时也是手握重兵的,但是他为人审时度势,知道皇太极势大,不可能与之争夺帝位,反而倒向皇太极,助其成为皇帝,皇太极就是历史上的清太宗,他即位之后,虽然对于自己这位兄长的兵权十分忌惮,一再削减,但是别的方面尽量予以补偿,即位没多久就封为和硕礼亲王,之后历代虽然屡有废黜,但是这一系还是牢牢的稳固了下来,代善为人得以善终,最紧要的一条就是不偏不倚,不插手任何多管闲事容易作死的事情,只是一味听从上意罢了,本代的礼亲王世铎在道光末年承袭爵位以来,素来以没有架子,态度谦和著称,特别对于慈禧太后,十分的态度谦卑到几点,李莲英朝着他下跪行礼,世铎乃至要跪下回礼,时人多笑之。 为人也颇为昏庸,早年他的子侄辈有许多欧洲游学归来的,世铎见漆面后问道:“洋鬼子的国家也下雪吗?”听着掩口而笑,回答说:“中国和外国同处一个天地之间,所以都有风霜雪雨。”世铎听了之后默然无语,罢免中枢和新任阁臣的旨意刚刚下达,四九城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礼亲王成为了名义上的领班军机大臣,一时间不免又是鄙夷,又是不得不认可,认可的是世铎身份在此,铁1帽1子王之首,恭亲王下野,论尊贵,世铎当仁不让,鄙夷的缘故自然就不用多说了,今日第一次召对就是如此,他自己毫无主见,只是要慈禧太后直接下旨,军机处承旨当差就是了。 “党敏宣居心叵测,擅自拔营离去,致使北宁大败,虽有巡抚命令,仍不可赦免,”慈禧太后当仁不让,这个时候必须要她亲自来思考处理决定,这样才能够将自己的态度清楚无误的表达下去,“既然他手脚这么快,退兵到了谅山,那就让他死在谅山好了,”慈禧太后环视众人,“即刻下旨,不用审讯,斩之于谅山!” 党敏宣乃是惠州总兵,从一品的官位,天下承平已久,因为战事处斩一个一品的大员,这样的事情是许多年没有见到了,礼亲王是少年袭爵,知道咸丰朝的旧事,那时候因为太平天国的兴起,各地作战不力,也很是杀了一大批的高官,他倒是犹可,大声的应是。其余的人未免有些震动,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黄桂兰无用,不顾中军,率先溃败,命自尽。”慈禧太后杀气腾腾的说道,“蒋绮、苏元春降三级留任,以观后效,收拢各部,严守太原,各军有北逃至镇南关者,无论品级,尽数处死。” 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这北宁大败,是要处置人,可若是杀人过多,到底也是有违之前的命令,毕竟军机处下达的旨意是不许开边衅,若是因为这种不许抵抗的命令而杀了前线太多武官,武官的势力,兵部、讲武堂和新军必然要闹起来,要求中枢也要有人为之陪葬,难不成为了这几千人马的损失,也要拉一个中堂大人殉葬不成?只是杀了两个,还算稳妥,西圣也没有意气用事,虽然在大过年的,遇到了这样的大败,实在是难堪, 说完了军事上的处置,继续说政事上的处分,“广西巡抚徐延旭、云南巡抚唐炯,窥探中枢之意,一个擅调动大军,一个拒不支援,皆是大罪,就地免职,提交三法司议罪,其余各级官员有过错者,交予御史台发落,董元醇,你负责此事。”董元醇从提议垂帘之时开始飞黄腾达,这么多年,终于趁着机会,熬到了军机大臣的位置上,的确是应了一句,时势造英雄。 “高心夔兼任广西巡抚,负责团练后勤,并收集粮草,做好准备。”这个准备?是什么准备?大家的耳朵不免又树了起来,揣摩这句话的意思,准备对法宣战吗? 高心夔不仅是广东布政使,更是兼任了广西巡抚,两省事务一把抓,这样的权力,要堪比两广总督曾国荃了,那么曾国荃自然也是要责罚,慈禧太后沉声说道,“免去曾国荃这五省团练入越总监之职,并罚俸一年,责令其会同两广官员就地征发骁勇之士,以防备法人。” 军机大臣们轰然应诺,只怕是朝中许多人都乐意看到桀骜不驯的曾国荃丢面子,新任军机的第一个旨意说的就是北宁之败中的人事任免,慈禧太后慢慢站了起来,眼中发出了极为威严霸气的光芒,“法人无故朝我开战,杀我士卒,不仅欺辱越南,更是损毁我天a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这第二道旨意,你们听好了!” 东交民巷的法国大使馆内,灯火通明,这天色如黑夜,大雪纷飞,亦是不能减少法国大使艾伯特那火热一般的心情,他朝着大厅之内衣冠楚楚的各国代表们举起了盛满琥珀色液体的白兰地玻璃酒杯,大声的说道,“感谢各位来到法国大使馆!这个时候应该让各位都呆在热乎乎的房间里,而不是跋涉来到我的大使馆一起喝酒,虽然我们不过中国人那些噼里啪啦的春节,但是,今天我们还是值得庆贺的!” 他煞有其事的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围了过来,“我们骄傲的法兰西军队在越南,击败了这个,”他伸出食指,轻蔑的朝着地下一戳,“这个看上去巨无霸国家的军队,为我们在新的一年,新的春天的局面,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我很是感谢我们的工作人员在短时间内邀请到了各位来参加法国的胜利舞会,并且布置好了这里的一切装饰。谢谢各位,请大家在法兰西的胜利之下,尽情的舞蹈吧!”   ☆、六十五、即日宣战(一) 诸国大使面色各异,有的人十分激动,有的人漠然,有的人十分不屑,有的人也很不耐烦,正在大家闹哄哄的开始觥筹交错的时候,外头大门猛地被打开,夹杂着风雪进来了一个白胡子的中国官员,郭嵩焘原本极为和煦的脸色今日变得十分难看,这个难看的表情是值得大家理解的,毕竟有了那么样的大败。 “艾伯特大使,您好,我这里有一道国书。” 郭嵩焘朝着艾伯特微微鞠躬,他的白胡子是因为染上了风雪才看上去差不多老了十岁,郭嵩焘素来为人满丰仪,身姿优美,英法语言皆通,在国内,办洋务的许多人把郭嵩焘列为偶像效仿之,寻常百姓也知道这总理衙门有一干办洋务的“天团”经常有无知少女粉之,那么这个天团的团长自然就是郭嵩焘,他平时最注意仪表,这个时候来的如此风雪满身,就知道,事情必然是紧急无比,并且是郭嵩焘本人只怕是极为愤怒,无心要打理这些。 艾伯特笑眯眯的朝着郭嵩焘微微点头,“郭大人,您来的非常及时,贵国有句话怎么说的,”艾伯特轻佻的摇了摇自己的右手食指,“那句话是怎么说的?鼻子很灵,有好吃的时候就会出现,我们的舞会正准备开始,您就到了,来吧,郭大人,这有巴黎运来最上好的白兰地,我知道您在巴黎担任大使期间,是最喜欢法国的白兰地的。” “我每到一个国家,当地的饮食我都很喜欢,不过当我离开的时候,”郭嵩焘冷冰冰的说道,“我都会马上就消失对当地食物的任何兴趣,各位大使都在?”郭嵩焘环视众人,不少大使举起酒杯朝着郭嵩焘鞠躬行礼,他们都很有礼貌,起码在表面上,不能因为礼仪的事情闹得国家之间起了纷争,郭嵩焘可是实际上的外交部长,一介大使在外交部长面前,委实算不得什么,今日大约也只有艾伯特借着北宁大胜才会如此嚣张,当然了,法国人向来把这种傲慢称之为法兰西的浪漫,“那刚好,也免得我再多跑几趟,把国书的内容告之各位。” 艾伯特隐隐有些绝对不对劲,这个中国人这个时候的气焰为何还是如此淡定从容,他连忙拦住郭嵩焘,“总理大臣您的国书,我可以来总理衙门领取,今天这不是在官方的场合,不是好时机。”不管中国人要做什么,必须要拦住,谁知道他们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知道自己在外交圈子里面的名声可实在是不太好听,“而且贵国的文书字句太深奥,我一时半会听不懂。” “这个国书,十分的简单,只有一句话,”郭嵩焘摆摆手,法国股章京递了一本明黄色的册子给郭嵩焘,他扫视众人,一时间音乐也听了下来,满室人静气凝神,就听着郭嵩焘预备着说什么。 艾伯特倒是有些淡定,拿着酒杯,不在乎的听着,中国人还能做什么?他们永远只是会抗议。 “大清国皇帝陛下昭告法兰西共和国总理茹费里阁下,即日起,断绝两国一切外交联系,对法兰西共和国宣战!” 宣战! 宣战! 宣战! 满室轰然一声,中国人居然对一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几个国家之中的法兰西宣战了!居然只是为了几千人的伤亡而对一个超级大国宣战了! 艾伯特左手一松,手里的杯子不自觉的滑落,掉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啪嗒摔的粉碎,琥珀色的液体飞溅而出,吓得他身边的几位贵妇尖叫连连后退,艾伯特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嘴巴下意识的睁的很开,“总理大臣,您,您说什么?” “本官说的是法语,大使你耳朵不聋的话,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郭嵩焘冷冰冰的说道,他朝着侍从一招手,把那本明黄色的册子放在了侍卫的托盘上,拿起了一杯白兰地,“各位大使先生,”他朝着众人举起酒杯,“非常抱歉的告诉各位,法国大使馆这场舞会,是开不了多久了,”他把杯中的酒喝完,对着还在痴呆状态之中的艾伯特说道,“请大使你马上下旗离开我们国家,驻法大使李凤苞已经离开巴黎,前往柏林了,现在我们两国之间不存在任何外交关系,所以请马上离开吧。” 这么干净利落的驱逐大使,还是在各国使节都在的场合驱除大使,实在是少见,何况中国人居然不给法国人任何反应的机会,要他马上离开,不过如何,艾伯特这个人的名声已经是臭到家了。 郭嵩焘转身离去,各国使节也纷纷告辞,中国正式对法国宣战,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英国大使韦德眼神闪了一下,喝完了手里的白兰地,戴上了白手套,也跟着众人离开了。 等到上了马车,他托腮沉思了一会,对着对面的武官说道,“我们必须要提高警惕了,中国人的行为从来不会这样的果断,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宣战之后,他们就可以开始光明正大的调动他们的正规军队,艾伯特显然是估计错误了,他以为中国人不会出动正规军队,而是他们也肯定没有想到,中国人会这么行动迅速。” “但是我们英国方面不也认为中国人是不会发动战争的吗?”武官说道,“要知道今年是他们执政的皇太后陛下五十岁生日,中国人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庆祝太后的生日上面,而不是会动用大规模的武力,而且,根据我们的推算,加上赫德先生的统计数据,如果中国人想要在越南全面开展,他们的资金不够支撑巨大的会战。更何况他们在越南战场上得到的收益十分的低。” 韦德摇摇头,“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漏洞我们遗忘了,我们需要再找一找中国人开战的理由,就刚才得到的消息,中国的总理大臣被罢免了,我相信这一定和越南的事情有所联系,”韦德有些手足无措,在中国两年之内发生的事情之多,超过了在欧洲任何其他国家所需要处理的事务。   ☆、六十五、即日宣战(二) 这使得韦德未免生出力不从心之感,像宣战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突发的,外交军事内政都要协调过,这其中就给了外交间谍许多刺探消息的机会,像中国人这样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决定了对法国宣战这样大事,韦德头疼的想到,国内必然又会对自己诟病甚多了。 “我们需要采取什么行动吗?”武官说道,“先生?” 武官的提问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韦德摇摇头,“我们要先听国内的指示。” 电报发出去没多久,国内就传达回来了指示,“不干涉。”这是外交部的命令,韦德只能是照办,在他认为中国人是突然发神经要和法国宣战,而在慈禧太后,和爱德华亲王看来,这绝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慈禧太后早有预谋的计划之一。 远在前年爱德华亲王访华的时候,两个人因为苏伊士问题闹得很僵,慈禧太后借克什米尔把艾伯特从热河避暑山庄逼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暗室密议,慈禧太后说道自己绝不会把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卖给法国人,“这仅仅是一种谈判的手段,”慈禧太后耸耸肩,“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知道我得罪世界上第一强盛的国家,大英帝国,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我相信我只要把这个股份转移给法国人,那么我们大概永远不可能使用苏伊士运河了。” 这是变相的奉承讨好,爱德华点点头,但是他又很疑惑,“但是茜茜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呢?要知道虽然两者的价值无法比较,如果贵国认为越南更为重要,更符合中国的核心利益,那么放弃苏伊士运河来保全越南是很合适的行为——当然,这是我私人的意见,不代表英国官方的观点。” 慈禧太后点点头,给爱德华倒了一杯咖啡,又在咖啡里面加了一点威士忌,她自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爱迪你能说这样的一句话,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确是存在友谊,我很感激,不过,我相信这个国际社会国与国之间,奉行着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点我们是认可的,所以在法国人自己觉得自己军事很强大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保证越南,会在苏伊士运河股份的让出之后,继续保持成为中国属国的可能性呢?法国人只怕是等着苏伊士运河股份到手之后,再出兵侵占越南吧?这是很可能的事情,不是我讽刺贵国,贵国的人在登上北美大陆时候,使用就是这种伎俩。” “当然,当然,谁的拳头大,就是有话语权,这是非常简单实用的法则,简单有效,”慈禧太后喝了一口咖啡,吧唧了一下嘴巴,把骨瓷杯放下来了,“所以我早就明白,在越南的问题上,中国和法国不可能存在合作的可能性,我需要维护中国对于属国的羁绊,法国人需要越南来倾销国内的工业品,并且藉此挽回在普法战争之中丢失的尊严,我们不可能和谐共存。” 爱德华微微点头,“茜茜你说的很对,那么你是要准备好和法兰西开战了?” “是的。”慈禧太后自信的点头。 “那么和我,和大英帝国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我个人认为,我们在越南战争上不可能输给法国人,当然,这个前提是建立在我们两个国家单打独斗的情况下。” “你认为我们英国可能会插手?” “我认为贵国应该会插手,特别是在贵国需要法国在欧洲对抗德国的时候,我相信贵国应该不会坐视法国人输的很惨。所以,我会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放弃苏伊士运河股份的投票权,不仅仅是放弃,而且将投票权转给贵国行驶,那么贵国就有了绝对的控股权,在中东的利益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挑战,就算是法国佬也不能。”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爱德华不知道丹麦有小红帽的童话故事,如果他知道,绝对会认为面前这个笑眯眯的中年妇女,就是童话里吃人的狼外婆。 “那你需要英国做什么?”爱德华想了一会,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于是开口问道,“说出你的要求吧。” “我的要求很简单,”慈禧太后在爱德华身边坐了下来,面对着爱德华诚恳的说道,“我需要贵国在我们和法国开战的时候,保持中立。” “但是你也说了,这不符合英国在欧洲大陆上的利益。” “可是爱迪你也说了是欧洲大陆的利益!”慈禧太后激昂的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们在越南打仗,会影响到法国本土的利益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法国人蠢到会放弃欧洲的利益,举全国之力来越南和我们拼死拼活,那么我认为,这个愚蠢的国家,贵国还是放弃治疗比较好。而且这个中立,我认为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 “我们和法国需要一场公平的战斗。”慈禧太后挥了挥手,“在我们和法国人开战之后,贵国需要保持中立,这就是我在苏伊士运河上的让步,和给克什米尔的原因,”慈禧太后端起了咖啡杯,将充满心计的笑容尽数掩在杯后,“我知道爱迪你在国内的发言权不够大,所以我送上了克什米尔,那么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在战争的初期,贵国保持中立,这就是足够了。我相信爱迪也能做到这一点。” “我是可以干涉外交部一段时间,但是我不能保证。”爱迪艰难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母亲,很强势。” “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和法国之间的战事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慈禧太后笑道,“贵国需要发法国牵制德国,难道不也是需要我们中国来对付俄罗斯吗?我们也存在着我们必须要存在的理由的,那么,请女王陛下看一看,我们的实力怎么样,免得女王陛下,觉得我们没用。”这是实话,因为后世的日本就是因为清朝没用,是扶不起的阿斗,日本才被英国人花大力气扶持起来对付俄罗斯的。   ☆、六十五、即日宣战(三) “我们中国在非洲是没有任何野心的,爱迪,我相信你也知道,”慈禧太后摊摊手,“我们只想要保住东亚的这些领土,守护住自己的家门,免得外敌太快像以前一样攻入京城,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所以我们出让了克什米尔,阻断了通向波斯和中亚的通道,证明了我们的野心,仅仅局限于东亚,”慈禧太后微笑说道,“所以我们在东亚绝不可能让步,如果我们削弱了法国,那么贵国在非洲大陆上和法兰西争夺殖民地,我相信也变得比以前轻松一小点吧?” 爱德华在白金汉宫自己的房间内看着电报沉默不语,果然,按照这个东方女人的设想,中国人突然对法国人宣战了,凭借着获取了克什米尔的土地和订阅了金额巨大的军舰销售合同,爱德华在维多利亚女王心目之中的地位上升了,现在他也拥有了一部分的权力,在女王经常和她日夜厮混在一起的男仆去怀特岛度假的时候,他可以代为处理政事,接到了电报,爱德华点点头,“让外交部发表一道声明,英国保持中立的政策,希望双方能够以克制理性的态度解决越南的归属问题。” “是的,亲王殿下。” “中华正朔,历朝历代,均是礼仪之邦,宣宗皇帝以降,金陵议和,乃对外平等,通商通政之始也,历年来,虽颇多隔阂,亦有刀兵之祸,但外交之事,日趋和谐,中外各国,均为兄弟也,奈何中华以诚待人,交好各国,广开商贸,彼此双丰,各国何故以威势压之?.......今有法兰西之国,胁迫中华藩属,屡次侵兵越南,欲使越南归法,脱中华之藩属,绝tian朝之礼仪。越南自秦汉始,即奉中华为臣,本朝定鼎中原,淹有天下,自然中华正朔,越南国号,亦是仁宗皇帝钦赐,不容他人欺侮。法人狼子习性,居心不良,企图绝两国父子之情,诚为可恶。” “两国交好,虽有纷争,仍用礼待之,礼部侍郎翰林学士鄂格,出使越南,和法兰西交涉,欲干戈化玉帛,奈何法人不识礼数,反而将鄂格刺杀,英魂消灭于南国,实为天下流涕之。后又欺凌国主,罔顾中华藩属之体,签城下之盟......更败黑旗之军,可恶之极。五省团练入越,并无他意,仅为维持秩序,防越南生灵涂炭,法国统帅米乐者,不尊王化,勿理友谊,竟悍然出兵,袭北宁中驻兵,英烈捐躯于北宁,妇孺断肠于南疆,生灵涂炭,万物为粉,这非中国之错,乃法国之恶也!” “......只图苟安一时,不顾中国天威,必然贻笑千古,其何以对我中国之民?更何以对环球各国?此中国决不允之故也!上全中华之义,下达藩属之忠,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奉皇太后懿旨,宣告诸各国,并中**民,即日起,对法宣战!”额勒和布抑扬顿挫的粗嗓子宣读这杀气腾腾的宣战诏书,确实是极佳,慈禧太后闭着眼睛听完了这封诏书,点点头,睁开了眼睛,“很好,有理有节,不卑不亢,这诏书拟的好!”她看向王恺运说道。 王恺运微微低头,“用印,明发!”慈禧太后下旨说道,“即刻要让全国上下军民一概悉之,诏书刊登******日报,如今军情紧急,也顾不得是正月里头了,孙毓汶,”慈禧太后目视工部左侍郎孙毓汶,“李鸿藻罢免,吏部的差事你先管起来,这段时间,调动南边的官员,升迁罢黜,一应都要准备妥当。” 孙毓汶上前一步大声的称是,他是山东人,身材高大,双眼极大且炯炯有神,看上去颇为威严,听到太后差不多许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他的心里一阵狂喜,入内阁,兼任吏部尚书,这可是极大的权柄,心里狂喜,面上却不能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他沉声说道,“西圣,左宗棠就在南边,如今既然是对法宣战,那么统帅的大臣必然要派一个,不然无法统帅各军。臣以为,左宗棠久通军事,历练长毛、捻军、甘肃回乱、阿古柏之乱,又主持浩罕复国,经验丰富。何况其是军机大臣,可堪大任。” 慈禧太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这个孙毓汶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既然会折节下交李莲英,和李莲英换了庚帖,算是结义的兄弟,这样屈尊的事情办的出来,揣摩上意,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错,慈禧太后没有把左宗棠一概罢黜之,就是留在这个时候用的,她点点头,“左宗棠也在军机处,恭亲王一伙人的责任,他也逃不了,虽然人在南边,责任也一样有,军机处拟旨,罢去左宗棠军机大臣之职。” 孙毓汶的心里一个打突,难不成自己这个出主意出到马蹄上了,慈禧太后对于左宗棠并未十分宠信?没想到慈禧太后继续说道,“罢了左宗棠的军机大臣,我倒是不愿意就这样让他养老,授左宗棠钦差大臣,总管云贵、四川、湖广、两广,恩,再加上一个福建,总管八省军政事,负责对法作战。并赐王命令牌,四品以下先斩后奏,各总督巡抚布政使等一概遵循,违其将令者,左宗棠可先撤职,再上奏中枢。” 孙毓汶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这时候不仅仅是孙毓汶,满殿军机大臣也不免对左宗棠的隆恩都甚是嫉妒,虽然罢了军机大臣,这个不是需应事故罢了,结果别人是罢的罢,降级的降级,致仕的致仕,结果他倒是好,转眼之间,摇身一变,成了钦差大臣,总管八省军政事,这八省若是再加上一个浙江,那么就是黄河以南半壁江山! 慈禧太后把半壁江山尽数托付,不可能是没有要求的,她缓缓说道,“和法一战,不容有失,如若当差不力,必然严加惩办,绝不姑息任何一个人!” “嗻!”   ☆、六十五、即日宣战(四) “这第三个旨意办好了,接下去,那么别的事儿也要料理着,有关于两国交战断绝的相关情况,奕劻,”慈禧太后点了奕劻的名字,奕劻低下身来,“你先管总理衙门的一滩事儿,阎敬铭、庆海、景寿任总理衙门协办大臣,应对此事。”众人轰然应诺,不需要别人提点,惇亲王等人就清楚的明白这届军机大臣和以前恭亲王的军机处有什么区别,慈禧太后命令一下,无人不凛然尊循。 “团练如今看来,还是太嫩了些,那么,就派新军,从京师派,即日起,丰台大营并讲武堂戒严,全军戒备,明日派,”慈禧太后架起金丝老花眼睛,看着身边的折子,上面写了十二镇的驻防情况,“派第三、第九开拔南下,在江西九江的第十一镇先行南下,先至长沙,听从左宗棠指挥!” “嗻!” 慈禧太后放下眼镜,肃然说道,“法国人水陆并进攻打北宁,我倒是要学上一学,南洋水师,也都听从左宗棠指挥!” 这下左宗棠称之为东南王都不为过了,手握八省军政大权,再加上南洋水师和三镇精锐,差不多已经是中国一半的军事实力,那么说来,如果左宗棠再办不好,这就是不称职的表现了。 “微臣冒死启奏太后,”满脸麻子,容貌极丑的户部尚书阎敬铭沉声说道,“有一件事,微臣不得不说。” 慈禧太后凝视阎敬铭,“你说。” “微臣打点户部,那么这个军饷的事儿就要准备妥当,户部的库房是还有存银五百万两,这个银子是前几年结余下来的,但是一般来说,这个款子不能动,今年冬天北方各地大雪,却还不知,春天光景如何,若是春天各处有旱灾或者是洪涝,上半年的关税和厘金没有收上来,国用是无法开支的。” 同治八年之后,朝政的税收和支出渐渐持平,这几年每年托赖于对外贸易和国内的工业繁荣,甚至不用再吃亏空,都能盈余不少,五百万两这是户部的功劳,也是宝鋆成日可以吹嘘的功劳。 但是,“四月份还要预支给英国有关修建七千吨铁甲舰的货款一百五十万两,外国人的货款是不能拖欠的,这个银子也要预备着,另外别的如购买机器,新建官道铁路,兴办学校,这些开销自然不用多说,太后还要预备着八旗丁银改革的事情,这里还要存一笔银子,如今已经宣战,那么或多或少,对外贸易必然要受影响,今年的税收银子就要少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不管如何,皇帝不差饿兵,要打仗,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 “臣想了想,有两个法子,一个是问外国的银行借钱,”阎敬铭直接了当的说道,“咱们支付利息,分期付款,用海关的税收来抵押,利息虽然贵了些,但是也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就是刻毒了些,”阎敬铭说道,“把这八省的赋税尽数就地截留,给付越南作战之用,并加征收厘金。” 厘金其实就等于是后世的商税,只是如今这谁不做生意,知道是听到了这个“商税”两个字就要和人拼命,故此为解决平叛太平天国的财政窟窿,借用战时的非常手段,把这个厘金一直推行了下来,但是反对的人不少,额勒和布就摇摇头,“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只能缓一时之急,对法作战,尚不知合适结束,若是征收一些日子,倒也罢了,若是征收上几年,必然民意沸腾啊。” “借银子也不甚妥当,”董元醇之前就任教育部尚书,他最是清楚这些外国人的嘴脸,“利息好付,之前也说要贷款银子给教育部新建学堂,但是他们的名目繁多,花招厉害,要求开设神学课,又说要派出他们国的神父担任教学,还要审核我们的教材,这些心思,虽然隐蔽,但也绝非看不出来,他们的贷款若是将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怕是要别的地方得寸进尺。” “如此以来,微臣却是没有别的法子了,”阎敬铭摇摇头说道,“若是这么简单一算,存着的银子,只能支撑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这还要把别的开支都削减到最少的地步。” 这的确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慈禧太后咬咬牙,皱眉说道,“先就支付给南边用,将来不够,我就把内库的银子都运出来,再不够,我就是砸锅卖铁,把这三山五园尽数卖了,也要支付起打法国人的军饷!” 这话说的十分慷慨激昂,群臣鞠躬,“太后圣明。” “还有什么好法子,大家伙得空了都想一想,”慈禧太后说道,“总是有法子可以解决的。” “恭亲王等人虽然都退出军机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但是他们以前提拔上来的人,都还在位置上,军机处也要下旨,说清楚,并没有株连之意,”今日将恭亲王尽数开出军机处,政局动荡是必然的,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不利的影响减到最少,将可能的合力做到最大。“我倒也不是说他们和地下的人结党营私,但是有一件事儿,是错不了的,那就是许多人在看着你们的笑话。” “什么笑话?无非是指望着你们摔一个大跟头,最好摔出军机处,光明正大的请人家回来继续执政,说句实话,凡事是没有君上的过错的,错的都是你们,”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我虽然垂帘,可最后见势不妙,大可躲入储秀宫一避了之,没人会杀进宫里来找我的麻烦,到最后,如果你们当差不得力,被外头的看了笑话去,摔的灰头土脸的,丢了自己的面子这是小,可耽误了国事就是大了,所以,今个我把话儿都撂到这儿了,”慈禧太后缓缓扫视众人,“眼下这第一等重要的事儿,就是中法之战!明白吗!” “嗻!”   ☆、六十六、诏书下达(一) 长沙府,湘阴县。 左家大宅里面,正在热热闹闹的唱花鼓戏,湖南之人,性情热烈,不喜欢那些水磨腔的南戏,所以每逢热闹的聚会,生辰,节庆之时,都免不了邀一班花鼓戏来唱曲儿,用城里人的话来说,花鼓戏是给乡下人瞧的,演的都是种田种地,男女情感,家庭生活的,实在是俗不可耐,可这一日,自湖南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长沙知府等一干湖南省高官,各个正襟危坐,就是看这往日极俗的花鼓戏。 正堂之中,高踞正座的大胡子老者,穿着一袭暗红色五福夔纹的棉质长袍,正是归乡扫墓荣养的军机大臣二等公左宗棠,他笑容满脸的看着一个憨厚老实的粗布衣裳的男子上了台,叮咚叮咚的伴奏响了起来,边上又来了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旦角,虽然是旦角,但是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了,倒是可以称之为老旦,男的先开口唱了,用的是湖南土话,“胡大姐!” 那个女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米分底,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哎!” “我的妻!” “啊!”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咯?” 那个旦角喜滋滋的唱道,“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咯。” “那我就比不上了咯!” “你比他还要多咯!” 看戏的人无人不哄笑,左宗棠下手的湖南巡抚转过头,对着左宗棠笑道,“朴存公久居北方,没想到最爱看的,还是这家乡戏。” “美不美,家乡水啊。”左宗棠唏嘘的说道,他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听着外头的花鼓戏手搭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别的倒是罢了,听着这花鼓戏,倒是年轻了不老少。倒是你们几个地方大员,今日还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看这些村戏,只怕是无聊的紧吧。” 抚台藩台等连连说不敢,左宗棠捻须看着右手边的官员,不免得动作微微一凝,右边坐着的长沙将军,体态雍容,不怒自威,坐在位置上亦是威风八面,只是这会子大约是累了。正靠在官帽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还时不时的打着轻微的鼾声,左宗棠哑然失笑,“这个常四,还真不给老夫面子。” 满庭红顶戴双眼花翎,众人言笑晏晏,今日左宗棠原本是自己自娱自乐,请了一班左近的乡下小戏班来唱一会子的花鼓戏,没想到到了下午,在长沙府的自湖南巡抚以降,文武大员悉数到齐,来给左宗棠拜年。 湖南巡抚见左宗棠兴致颇高,于是开口笑道,“今年乃是西圣五十慈寿,却不知道老大人,准备了什么好的礼物进献呢?” 左宗棠拍了拍肚子,“西圣最是不计较这些小玩意,所以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进献的,前几日花了我三千两银子,”他的脸上露出了肉痛的表情,虽然左宗棠不缺钱花,但是他是军机处里头难得的不谋私利之人,和宝鋆等人,天差地别,所以这三千两对他来说是极为可观的财富了,故此不免要露出心疼的表情,“得了文征明的一副真迹百寿图,上面写了不同字体的寿字模样,倒也稀罕,就拿这个为贺礼就是。” 湖南巡抚不免暗暗腹诽,三千两就连文征明的一个字都买不到,还能买到一百个寿字?这八成是赝品吧,只怕献上去,内府的书画大拿了见了要笑掉大牙。边上的布政使连忙接话,“老大人勤俭,实在是为吾辈楷模,老大人乃是三湘俊才,给西圣贺寿,这银子怎么好意思让老大人掏腰包?银子应该由我们藩库出才是。” 左宗棠摇了摇脑袋,“不成,这是我自己的心意,那里能和你们混在一块,你们自己送自己的,我送我的。” 巡抚小心翼翼的说道,“朴存公,这字可使人瞧过,这个,自然我是信得过朴存公的眼光的,只是要进献给西圣,只怕是要再仔细着些。” 左宗棠哈哈一笑,“我知道抚台你的意思,无非是觉得这三千两的银子着实是太便宜,怕老夫买到西贝货是不是?毋庸担心,长沙的致宝斋出的,必然是错不了,再者,”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百寿图这原本的价格倒也不是这个,掌柜的开价三万两银子,我说便要还还价。” 就还到了一折?巡抚和布政使面面相觑,“老大人,”边上一位穿着御史袍服的中年男子听到了左宗棠的说话,不由得笑道,“您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这个强买强卖的事儿,可真叫我难做啊,我到了长沙来,知道老大人的事儿,可是要往上报的。” “那里是能强买强卖呢?我只是还了价而已。”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莼客你是巡察都御史,监察地方,职责所在,往上报就是,我居家休养,不欺行霸市,欺男霸女,那不是丢了军机大臣的面子?再说了,我和掌柜的说了,这是要进献给西圣的,他自然就舍得下价了。” 李慈铭微微一笑,看着外头的戏曲也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外头突然跑了一个伴当进来,朝着湖南巡抚的耳边急切的说道,他不免脸色微变,站了起来,对着左宗棠说道,“朴存公,京中来了电报,要宣旨于你。” 现在紧急的圣旨都用电报来先进行传送,然后再用八百里加急,或者是火车,轮船等进行书面圣旨的传达,左宗棠眼睛微眯,站了起来,“旨意?快给我更衣!” 正月初三,会有什么旨意紧急的用电报来传送?要知道,长篇大论的电报,按照字数收费,耗费极大,许多人不免就要猜测这旨意是什么来头,倒是有不少人看的极远,知道这军机处,恭、左两人不合,如今左宗棠暂时归家,避开了恭亲王的锋芒,难道是恭亲王来赶尽杀绝了? 大家纷纷议论,花鼓戏自然也无人再看,管家连忙让他们退下去,再准备好香案等物,穿着正一品朝服的左宗棠走了出来,伏在香案之下,这时候专门接收旨意的湖南省一位礼厅主事展开了电报,说道:“罢左军机,授左钦差大臣,总管云贵、四川、湖广、两广、福建,总管八省军政事,主对法作战!”   ☆、六十六、诏书下达(二) “恩?”左宗棠身子微微震动,免军机处大臣,任钦差大臣?还有对法宣战?左宗棠微微沉吟,对着湖南巡抚说道,“抚台那里大约是漏了什么了。” 这三个事情都是晴天霹雳的大事,左宗棠心里早就做好准备要和法国人动手,他来长沙,表面上是归家扫墓,但是是他和慈禧太后达成了默契,在南边,避开朝中的纷争,养精蓄锐。这三件事,似乎都来的莫名其妙,所以左宗棠要问巡抚那里有没有接到别的命令,果不其然,才过了一会,巡抚衙门的电报也到了,巡抚摊开折子一看,不免得脸色巨变,“北宁大败,西圣问责于恭亲王,军机处尽数罢黜!即日对法宣战!” 难怪会也把左宗棠罢免!但是转眼之间又授了左宗棠总管八省军政事的钦差大臣,不用说,在武昌接到中枢谕旨的湖广总督,必然也是马不停蹄的朝着这边赶过来。湖南巡抚定定神,率领官员一起大礼庭参,“下官参见钦差大臣。” “都起来吧。”左宗棠红光满面,意气奋发,“我想着过了年,就上折子致仕,在家里听听花鼓戏,种几亩田,过一过养老的生活,却是没想到,西圣却要我这把老骨头再出一把子气,寻思着,要不请西圣另请高明吧?我也实在不是谦虚,但是西圣既然下旨,那么中枢就是决定了,让我来当这个钦差大臣。我别的法子倒也没有,只是想到昔日这林文忠公发配去新疆伊犁军前效力的路上,和我有过一席长谈,他当场念了两句诗赠与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林文忠公如此,西圣亦是如此,老夫没什么可说的,”左宗棠按了按手,让湖南省的大员们都坐下,“大军只怕还有一些日子才能到,我却是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呆着,总是要收拾一下,就出发去钦州了。” 钦州紧连镇南关,是正经的前线,看来左宗棠的心意十分坚定,以统帅之尊,亲自准备出国门了。左宗棠环视众人,“我是湘阴人,亲不亲,老乡亲。自然,凡事要先紧着咱们的湖南乡亲,之前五省团练入越,没有三湘子弟的份儿,那时候我心里就是不悦,曾文正公,胡文襄公,这些都是带兵的好手,三湘子弟南征北战,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那里比不过那些广西的野人?只是呢,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前是别人管这事儿,我不方便讲,如今是最好的了,我当这个钦差大臣,第一个就是要把三湘的精兵给拿出去用,让大家伙见一见真章。大家伙说,如何啊?” “自然是绝好的主意,”刚才看戏的时候在打瞌睡的长沙将军常四跳了出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钦差大臣下令,长沙军必然是奋勇在先!” 有这位长沙将军出头,别的人自然也不好意思不跟上,何况,和法宣战,这绝不是任何战功可以相比拟的,加上如今是和大国对战,若是将来胜了,只怕是赚来的爵位,三代之内衣食无忧,就算是帮忙运输,当一当辅军,也远远比窝在省里要强,湖南提督的驻所是在岳州,今日不在长沙,不过在了自然也无法反对,如今左宗棠是正经的钦差大臣,不比以前,居家休养,看在面子上奉承一二,若是真不理会,左宗棠也拿这些地方官员没办法,如今却是不一样,总管八省军政事,不听话,马上就撸了你!这才是左宗棠如今先要湖南之兵的底气所在,左宗棠满意的点点头,“诸君如此英勇,本官很是高兴,到底三湘子弟血气尚在,我给你们五日时间,挑出湖南最好的兵和我同去越南,十二镇大军未至之前,我们要先稳住北圻的局势。” “听令!”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左宗棠在慢悠悠的说道,满室所有人都是凝神静听,只有左宗棠一个人的声音想起,“这三湘出了人,那么,银子多少总要出一点吧?是不是啊,藩台?” 布政使迅速的站了起来,“湖南藩司自然听从钦差大臣的!” “很好,”左宗棠赞了一句,“那这藩库里头,还有多少银子啊?” “关平银五十万两。” “恩?”左宗棠看了一眼布政使,平淡的追问道,“只有五十万?” 布政使的额头露出了几颗汗珠,“六十五万两白银,中堂大人,”他扑通跪了下来,“只有六十五万,多一两银子,您杀我全家!” “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湖南虽然是小省,但是能有六十五万两库银支援前线,表现足矣。” “中堂大人,这个银子是湖南省倾囊而出了,”湖南巡抚硬着头皮说道,“若是尽数提走,只怕是湖南省这里头,什么事儿都不能办了。” 各省现在基本上也会修建官道,建楼房这种大型工事建设,来缓解有时候突然因为饥荒、天灾等造成的流民,以工代赈是要花大钱的,今年冬天的雨水偏少,只怕是春天就要暴雨,万一有洪灾,这又要大把的花银子出去,所以湖南巡抚自然是没有法子,只能是提了出来,布政使也不是故意要截留这里头的十五万两银子,只是若是藩库里面空的跑老鼠了,怎么办事? “你们呀,还是太年轻,”左宗棠用手指头点了点湖南巡抚,“你以为这个银子是白拿出去的?白白捐献了?自然不是,就算是借出去,这将来也是要还的,我还能够坑老乡嘛?日后我可不乐意被人戳脊梁骨。银子就地征发,日后自然是会补回来的。” 这么一说,似乎一省首脑们又稍微安心了一些,左宗棠一下子给大军筹备了六十万两银子,自然是也是志得意满,一群人觉得这个开头开的不算赖。只是突然这个时候,巡抚衙门的电报又到了,传达了一个坏消息。 太原陷落了。   ☆、六十六、诏书下达(三) 这个是个坏消息,虽然不用左宗棠负责,但是,太原这个红河以北最大的城市陷落,那么意味着,谅山,以及中国和越南的边境,镇南关,就暴露在了法国人的面前,一时间文武都已经尽数散了,后面出来了左宗棠的二儿子左孝宽,长子随军出征新疆,在阿古柏叛乱之时转运粮草被敌军偷袭重伤辞世,三子在北京兵部为官,四子在同文馆读书,日后准备走外交的路子。守在跟前尽孝的就是左孝宽了,他是学医的,身上还有一个太医院太医的身份,跟在左宗棠身边伺候父亲,他出来先是诊脉,然后对着左宗棠说道,“父亲大人的身子虽然是康健,但是若要主持征战之事,儿子怕父亲的身体支撑不住。” “不要紧,我又不是要披挂上战场,那里就这么娇弱了,鞍马多年,不差这么一回,”左宗棠精神抖擞,“我这番南下,家里头的人觉得我是被贬出来的,其实我只不过是早些在南边做准备而已,对法一战,已经是早就要进行了,别人还不知道,我却早已清楚,西圣是决意要和法人作战了,长沙,到底是离着越南近些,”左宗棠站了起来,左孝宽要搀扶于他,被他一把推开,“你们还小心翼翼,趴着我发怒,我倒是吃得好睡得好,因为我知道,这一战,必然是要老夫来打的。” “你的父亲,我最计较的就是名利,妥妥的大俗人一个,”左宗棠背着手进了后厅,“昔日和曾文正要比高低,无非也是为了争夺一个名声罢了,我时常想着,平了阿古柏,再帮浩罕复国,这都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军功,和曾国藩克灭金陵的,平定东南的功劳相比,怎么还是差一些,原本是怕这辈子就没机会了,留在京师里头和人斗来斗去,这辈子也差不多完了,既然今个给了机会,那老子自然要把握住,日后到了九泉之下,遇到了曾文正,也不能让他说了嘴去。” 两个人慢慢走在游廊上,左宗棠虽然是居家休养,可凡是军机处的奏报文书之类的,京中都会抄送一份到左宗棠这里,平时里都是左孝宽管着这事儿,左孝宽也不是一味看病的医生,政事上多少懂一些,“打仗要花银子的,现在这银子只怕是不够啊。不然父亲大人也不会要湖南这里,把藩库提空了。” “是没银子,不过那不是我该头疼的事儿,横竖若是没有银子,也只好是和昔日一般,让别人去借钱,胡雪岩在上海,钱庄那么多,和洋人们熟,只要仿照平叛阿古柏一样,问洋人们借钱,胡雪岩是必然会做这件事的,只是,还不到那个时候,洋人们的胃口大,不好满足他们。明日我就先下命,把几个省的藩库尽数冻存,没有我的条子,什么人都不能用。至于银子嘛,总是要让西圣去头疼才是,我在前面杀敌,她老人家在后头准备好银子,各司其职嘛,我的工作就是花钱、花钱、再花钱,怎么筹钱的事儿我可不管咯。” 这一日军机处的议事到了夜里的*点钟,在收到太原城陷落的电报之后,慈禧太后挥手,散了今日的议事,“一日之内就失了太原城,接下去,咱们这些人还有的累,今日先退下吧。” “嗻。” “还有一件事,”慈禧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恭亲王福晋瓜尔佳氏不慎病亡,恭亲王虽然被免了一切差事,但是亲王尊贵体统还是在的,宗人府那边,五爷你出面去探望一番。”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不免要暗地里揣度着,只不过没人说话,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一个个退了出去,只留下来了王恺运一个人,慈禧太后站了起来,疲倦的走到了东暖阁,坐在了炕上,夏守忠轻轻的给脱了鞋子,慈禧太后盘腿坐在了炕上,闭目养神,王恺运跟了进来,袖手站在地上候着,过了一会,慈禧太后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意,她歪在了炕上,“这个折子,你藏了几天?” “回西圣的话,宝廷的折子是昨日进了,我藏了一日,”王恺运坦白的说道,“今日知道西圣叫起,微臣猜到是北宁那里有变故,而且必然是不利的战局,所以趁着今日这个时机拿过来。” 李莲英垂着手站在边上伺候,慈禧太后点点头,“北宁之事,果然是不顺,那两个蠢货,”慈禧太后的声音转向阴沉,“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出来,三法司那里你去打招呼,我不许这两个人还能活着!” 滇、桂两省巡抚,看来是在劫难逃了。慈禧太后这会子放松了下来,才觉得自己身上浑身酸痛无比,“恭亲王去职,但是他的势力还在,我也不是说凡事都要处置掉,只要他们不要阻拦我的旨意,自然不会动他们。” 她这会子虽然是身体极累,但是心里却是不住的感到愉快,瓜尔佳氏的确不是自己杀的,但是恭亲王归罪于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口实,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缘故,内里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恭亲王对太后不敬固有此番变故,但是诏书上,这件事一点也没写。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开始忌惮恭亲王了,这么多年的领班军机大臣,的确已经是威胁到了自己的存在,如果两个人通力合作,在大部分的时间和目标上步伐一致,长期盘踞在军机大臣位置上的恭亲王的确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两个人有分歧了,无论在八旗事务上,还是在对法的态度上。 宝廷的折子,和瓜尔佳氏之死,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两个人的执政理念有所不和了,在北宁大败这里,如果恭亲王不是存了这样不愿开战的心思,恭党的两个巡抚,就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罢了,如今一拍两散,倒也便宜,”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古怪,有些解脱却又是有些伤感。   ☆、六十六、诏书下达(四) “今日微臣在边上听着西圣和军机大臣议事,西圣的旨意,无人不敢凛然遵命,如今和法人宣战,万事从权从急,没有这样推诿扯皮的功夫,只有能够秉持上意的阁臣才能够在战时发挥作用,中国的确是大,但是大了,就是臃肿,行事就不够快捷,要和法国人打仗,这雷厉风行,是错不了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这话也是没错,”她也是受够了每日要在军机处凡事商议着办,今日议事,凡是旨意下,军机大臣无人反对,只承旨而已,大柄在手,何等的痛快?“过去恭亲王不愿意和法国人动手,不愿意改革八旗丁银,我都忍了下来,但是如今和法国人宣战了,是绝不能容许一个三心二意的军机处存在,军机处必须和我同一条心。” 宫女献上了银耳雪梨汤,慈禧用小银勺子喝了几口,“小李子说,桂祥杀了瓜尔佳氏,王恺运,你以为这事儿是真的吗?” “承恩公不至于吧?”王恺运说道,“杀了瓜尔佳氏,对于承恩公无甚益处。” “但对我是有所益处的,我扳倒了恭亲王,虽然被打了一巴掌,长远来看,我的确是受益了。”慈禧太后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我想要去问一问桂祥,但是又不敢,怕这事儿是真的。” “这事儿极有可能是真的,”王恺运说道,“不然瓜尔佳氏不会骤然离世,这事儿,将来外头的风声是绝不会少的,如果光明正大的对付承恩公,外头人也会以为西圣爷要找替罪羊,毕竟......” “他是我亲弟弟,”慈禧太后叹了一声,“世界上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动的手,没人信我,所以桂祥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 “西圣的意思是?” “你代我去问问他,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发作他,不然就坐实了流言里我杀了瓜尔佳氏的事情。”慈禧太后说道。 “承恩公对西圣的忠心是毫无疑问的。”王恺运说道。 慈禧太后微微一嗤,不置可否,“大约吧,现在或许还有忠心,只是我现在看人倒是不愿意从善的角度来看了,他想做王莽,我却不是王政君!”慈禧太后淡然说道,“你们两个是我的左膀右臂,”慈禧太后扫视王恺运和李莲英,“我今日就把这话先撂在这,我是需要有人当差,有人给我出谋划策,但是我决不需要一个会替我自作主张的人!桂祥就是如此,他以为为我好,其实是把我搅进了一个是非漩涡里!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儿出来,我绝不留情!” 李莲英跪了下来,王恺运弯腰,“嗻。” “今日忙乎一天也累了,你出宫去吧,”慈禧太后对着王恺运说道,“出去之后打一封电报去南边,那里的事情一定要马上办好!” “是。” 王恺运转身准备离去,不妨却又被慈禧太后叫住了,“壬秋,”王恺运背后响起了清冷的声音,她冷淡的喊着王恺运的字,眼中都是冷漠之色,“过几日,任命你为通政司使的诏书就下达,南边的事情你知道,我是遂了你的意的,如果你要是再三心二意,不能好好当差,那么,就算我容你,天也不会容你的,明白了?明白了就回去吧,过几日,有你忙的。” “小李子,怎么还跪着,还不快起来?” 李莲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请太后责罚。” “桂祥说的没错,但是我说的也没错,我不愿意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你要请罪,那么自己去慎刑司领十下鞭子,免得忘了自己是要对谁效忠的,今日你就不用来伺候了,明早来给我梳头。”慈禧太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回储秀宫。” 清朝时候的钦州府是归属广东省管理的,所以,广西是彻底的内陆省份,而广东也有了直接通往越南的陆路通道。 这一日还只是正月初四,钦州府城外一处小村庄里,已经是大批的官兵人马在此了,地方军民虽然还不知道北宁大败,但是钦州府是边境之府,越南过来也极为方便,流言自从去年腊月二十日起就没有停过,什么法国人要打到广东来了,说“木棉花开的地方都要成为法国的领土。”,又说越南国王已经全家被法国人杀了,镇南关外面现在都有法国鬼子的影子,钦州府知府一日三惊,就是过年都没过好的,更何况这里有一位新出炉的政坛当红炸子鸡,身挑广东藩台,广西抚台两个职位于一任的高心夔高大人,正在钦州府盘桓多日,当然,表面上的理由是为前线输送粮草。 这样的大人物如果在自己的治下出任何事情,到了朝廷那绝对就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虽然心里暗暗腹诽为什么高大人要来看这么一位罪官,但也不敢怠慢,安排好衙役和警察护送高大人。 高心夔在这里的村庄外面下了马车,这一日,他并未着官服,只是穿了家常的衣服,拿着一把折扇,仪态从容,可这脸上却是露出了愁色,他挥挥手,让这些外头的人留着,自己独步走进了一大片菠萝树之间的小道。 转了几下,前面露出了几间茅草屋,高心夔正了正衣冠,上前扣了扣房门,出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面容憔悴的妇人,高心夔弯腰行礼,“原来是高大人来了,老爷,”她转过脸朝着里面喊着,“高大人来了!” 妇人打开房门让高心夔进去,高心夔进了房门,迎面就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对着高心夔低头弄着什么,“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今个还是正月里头,恶客登门也不是这个时候。” “老爷,”妇人埋怨的说了一声,“高大人请坐。” 高心夔却是不坐,朝着那花白头发倔强的背影拱手,“东翁,我来了许多次了,送了许多东西来,怎么夫人还是穿以前的衣服。” 那个老者微微一哼,转了过来,鹰钩鼻,眉毛又粗又浓,脸上有着郁郁之色,“一个犯官,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再者我肃顺,也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来救济的地步。”   ☆、六十七、宣室访逐(一) 肃顺的脸上有郁郁之色,却还是一脸的凶狠不屈,他在用菠萝叶子编织着一个簸箕,菠萝叶子多刺,他的双手上面一道道的疤痕,可见是经常干这个活,他低着头也不理会高心夔,“藩台大人为什么老是贵脚踏贱地,你是如此,昔日的王恺运也是如此,能得你们照拂,在这里安度晚年,感激不尽了,至于要经常来,这就不必了吧?” “东翁说错了,”高心夔显然是看惯了肃顺的脸色,“我如今不仅仅是藩台了,中枢来了旨意,我兼任广西巡抚,所以现在应该是抚台了。” “哦?你这升官的速度倒是不错啊,”肃顺放下了手里的菠萝叶子,挑眉说道,“别看这布政使和巡抚都是正二品,可若是想要从布政使到巡抚,天难地难,你倒是轻轻松松的跨过去了,叶赫那拉氏,倒是心胸宽广,敢用人,如果昔日你跟着我,大约现在还没有这么快,”说到了这里,肃顺觉得有些不对劲,“兼任?原来的巡抚呢?” “下狱了。” “这么说,北宁战败了?”肃顺继续编着簸箕,“我就说嘛,这些文人去将兵,到底是不成的,那你如今的权柄,倒是不比两广总督要小了。” “北宁大败,”高心夔点点头,“太原也丢了,法军已经逼近谅山,马上就要到镇南关了。” “镇南关?那么过了镇南关,那么就马上到钦州了,你倒是要谨慎着些,旧年那个谁,被俘虏到印度去,丢尽了脸面,被人笑话了那么多年,还记得他。我倒是没关系,一个犯官,想必法国佬也不会有什么雅兴来抓我。” 高心夔微笑的看着肃顺,“北宁大败,朝中有人倒霉了,东翁,恭亲王倒台了。” “倒台了?”肃顺终于把手里的簸箕放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高心夔,“他权倾天下二十余年,怎么,为了北宁的事儿倒台了?” “是的,开去一切差事,”高心夔点点头,“军机处全部贬黜,命恭亲王居家养疾。” “哈哈,”肃顺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鬼子六,你也有今天?想不到这权倾天下二十余年,到末了,也是这样轻轻松松一纸诏书就退位了,这会子我倒是也要看看他的脸色如何,是不是和我昔日一般的样子。这诏书,太后她运用的很是纯熟啊,反正横竖如何,总是逃不出她的算计。” “东翁若是想要看恭亲王的脸色,这还不简单。”高心夔目光炯炯,“北上就可。” “恩?”肃顺无所谓的说道,“你忘了,我可是遇赦不返。” “如果说有旨意呢?” “旨意?”肃顺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高心夔,“什么旨意。” “西圣有密旨,让你返京。” “返京做什么?”肃顺身子巨震,“我告诉你,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王恺运,不要在别人的手底下做事当差,还心怀鬼胎想着别人,这样的事情,谁遇到了都不会容得下你们,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会放任你们做这些事儿!我已经再三说过,叫你们两个不要多管闲事!” “返京起复,昔日罪名一切消除。”高心夔不理会肃顺的话语,径直说道,“户部和都察院,还有宗人府,让您自己选。” “嘿嘿,”肃顺连连冷笑,“我呆在这酷热之地二十年,然后就这一个所谓的密旨就想要把我打发回去吗?” “那东翁还要如何?” 肃顺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如何,只是这么些年闲居之后,想要回京,回到官场上的心思已经是淡了,纵使这个时候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心脏剧烈的砰砰砰跳了许久,他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要什么,承蒙她看的起我,只是我也是凡人,二十年来无所事事,什么雄心壮志都已经淡了,何况,我也快七十岁了,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过活?还是就呆在这钦州等死就是,横竖,这边冬天没有四九城热。” “东翁,这可是我和壬秋兄千辛万苦的换来的!”高心夔急切的说道,“为了扳倒恭亲王,花费了无数心血和人脉,这才能够勉强行事,昔日之事,自然不用再提,但是有我两人保举,西圣能够启用东翁,这就是好事儿啊,官场上,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之事何其多也!东翁又何须在意别人的眼光,和世人的名声?” 肃顺是极为要面子之人,高心夔如此说,自然就是说中了肃顺怕被人说闲话的意思,肃顺摇摇头,“你说错了,和这些都不相干,昔日的事儿,现在想想,倒是她手下留情,所谓成王败寇,若是我昔日得势,估计还没有她仁慈,输了就是输了,我没有半句话可说的,只是这些年冷眼看着鬼子六主持的洋务之事,也算是了得,国力比文宗朝何止强盛十倍?我是心服口不服,这里头的功劳,鬼子六只怕是占不到多少,到底还是宫里头的那位主掌的,这样一想,以前的事儿倒是没劲,只是我还不乐意去她面前下跪称臣,承认自己不如她,二十年过去了,我已经年老体衰,就算入京,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就老实在这里呆着吧,她若是想要找一个人和恭亲王的势力抗衡,我是不能够的,若是想要体现出她慈悲为怀,我自己个也不乐意,所以这京师我是不会回去的。” “可这是旨意啊!” “只是密旨,自然是不能见光,”肃顺说道,“何况我这么跋扈的人,抗旨不尊,又算得了什么。” 高心夔是千万没想到肃顺会是这种冷静的态度,他原本以为肃顺会跳着脚破口大骂,“只是东翁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了自家的几个公子着想吗?正直壮年,还有孙少爷,这些都是要安排前程的啊。老夫人的身子不好,还是回京休养的好。” 肃顺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这些也顾不得了。”   ☆、六十七、宣室访逐(二) 到了初五日,奕劻和郭嵩焘一齐来养心殿禀告,说法国大使艾伯特强留不去,赖在了北京城,慈禧太后不免皱眉,“他赖在这里做什么?” “表面上说是还争取和总理衙门沟通,但是其实只是串联各国使节,意图对我们施压,所幸没几个国家理会他,英国人率先表明了态度,那么只有法国、意大利、土耳其、比利时、日本、西班牙,这几个国家准备一起朝着总理衙门抗议。”郭嵩焘说道,“而且他的意思,还希望和我们进行沟通。” 慈禧太后不屑的说道,“全都是垃圾国家,不用理会他们,让他们抗议去。法国人不会以为白白打了我们北宁城,和太原城的士兵们,然后一句误会就结束吧?开什么国际玩笑!两国交战,驱逐大使,原本就是西洋的规矩,怎么法国人还不准备这么做吗?还想在这里煽风点火,明日即刻把他看管起来,送到大沽口,坐船出去,免得在京中让我看着心烦。” 奕劻应了下来,“此外还有英国大使发来照会,说明有关于七千吨的铁甲舰马上就可以交付,只是如果在中法战争期间,这个军舰可以无法及时运送到中国来。”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对这件事不满意,这个时候任何多一艘军舰都是往自己这边的胜利天平上加砝码,但是如果是运送在路上而来的军舰,在欧洲被法国人击沉或者扣押在苏伊士运河里面,只怕是比现在情况更要凄惨许多倍,那么这个结果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可以,让他们先调试好一切,那么我们还需要提出别的要求,既然是英国要保持中立,苏伊士运河那里我管不到,法国人想怎么走,就让他的军舰怎么走,但是马六甲海峡那里的港口,应该禁止交战双方国家的军舰停泊。这是我的要求,你去告诉英国大使,让他转告英国外交部,当然,我不会白提这个要求,洋药进口,法国人的份额以后当然没有了,我很高兴让英国商人填充进来。” 洋药就是鸦片,之前规定好了所谓鸦片进口的份额,然后按照份额的标准给予补贴,这个补贴可以变成运费路费,让鸦片商人愉快的去祸害别的地方的人,比如菲律宾的猴子,比如火鸡,波斯都很不错,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中国呢,多不划算呀。 奕劻应了下来,这本来就是要给钱的,反正给谁都是一样,“所幸去年和法国人造船厂的合同已经落实了,不然这个时候奴才也怕造船厂会被法国人扣住不放。” “总理衙门要准备好许多事儿,奕劻你是懂财计之事的,对法宣战,对外贸易的事儿,必然会有影响,我估计今年的茶叶丝绸这些销售量,肯定会下降,这些货物出口下降,那么海关的银子就少了,我还指望着用这里的银子来打仗,所以,你要想法子,”慈禧太后威严的说道,“怎么样把出口的东西变多变好,把关税收上来!外交上的事儿,有郭嵩焘办,你办好对外贸易的事儿,就是大功一件!” “嗻!办不好请砍了奴才的脑袋!”奕劻精神抖擞的应道,“此外还有件事儿要西圣爷定夺,既然和法人开战,虽然生意要做,但有些东西还是要禁一禁的,”奕劻从袖子里拿了一个折子出来,递给了李莲英,“这是总理衙门拟定的对法禁止销售和运输物品种类共计十三样。” 里面有煤铁之物,这是自然,只是中国现在煤铁自用都不够,那里会出口给法国人,里面还有橡胶、猪毛之物,橡胶可以理解,这个猪毛? “猪毛是做刷油漆刷子的原料,”慈禧太后发问,奕劻说道,“没有咱们的猪毛,他们想要粉刷军舰是不能够的。” 听到高心夔这么说,“他们跟着我享福了这么些年,自然也要陪着受苦,再说了我好歹还是黄带子,”肃顺坐了下来,继续编起簸箕,“太后仁慈,”他讽刺的说道,“我家里头的这份禄米倒也给的齐全,他们虽然如今没有好日子,但是将来,总是饿不死,若是回了京师,只怕将来若再有什么纷争,到时候脑袋都保不住,只怕是这样的日子也是没有了。” 高心夔摇摇头,“这个禄米只怕也支不了许多时候,”他站了起来,见到肃顺心意已决,今日是说服不了,只能改日再来,“西圣要改革八旗,日后这铁杆庄稼,只怕是没有了。” 这事儿肃顺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大清日报他偶尔也可以看到,只是八旗改革之事,闹了许多风波,报纸是不会对这些风波进行刊登的,何况这还只是停留在讨论阶段,肃顺身子一震,不免喃喃,“没想到她的胆子这样的大,居然捅这么大的马蜂窝。”高心夔准备离开,改日再来,“东翁,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取得了西圣的信任,再换来了这样让东翁北返的机会,东翁不肯松口,学生亦是不会放弃的。” “嗨,你花那么多时间来我这里蘑菇做什么?”肃顺头也不抬起来,“两广这么多大事都等着你呢,太原陷落,两广就是危险了,你还是准备好怎么应对吧!” 高心夔笑道,“东翁久居钦州,熟知本土风情,却不知道有什么良计教于我?” “和法国人开战,一个是兵,一个是银子,银子是你的首尾,分内之事总没问题吧?” 高心夔苦笑道,“广东藩司的库房里是有银子,但是没用钦差大臣的钧旨,我不能擅动,至于广西,素来都是精穷,根本就不能指望上。之前社会各界军民捐献的银子,已经尽数用在北宁城了。” “那也就是便宜了法国人,”肃顺点点头,“那兵一样是重要的,起码要找人守住镇南关,如果钦差大臣未到,大军未至的情况下,让法国人打进了镇南关,你这个两广小总督,只怕是要挨板子。你去找一个人,说起来,倒是我的邻居,就在附近,找到这个人,我保你镇南关无忧!”   ☆、六十七、宣室访逐(三) 高心夔从肃顺的家中出来,也不返回钦州府城,马车调了头,朝着钦州湾而去,此地的沙滩多是白色,碧海蓝天,加上白沙滩,极为迷人,只是高心夔无暇多顾,只是一味赶路,海边上滩涂甚多,许多带着白头巾的渔妇背着背篓,不知道在抓些什么,车驾辚辚,转过一条小路,前面有房屋成群一个村落就安在海边,路边有一个小石碑“沙尾村”,随从下来问村民路程,村民指了指,一行人绕过了一道海塘,到了一处颇为壮观的宅子面前,高心夔下了马车,整了整衣服,这乡间的房子,到底也是没有和正经官宦人家想比,有门房侍从什么的,宅子的房门大开,冷冷清清的样子,似乎家中之人都下地干农活去了。 高心夔抬步进了这个宅子,到了里面,只见门房的位置上摆满了农具,中庭里面却放着大刀,长枪,石锁等打熬力气的武器,高心夔行至这里,还是没有人,不免微微惊讶,今日要拜访的是一位致仕的一省提督,怎么进了这里,倒是觉得进了普通的农户之家,他正在微微诧异,不防西厢那里传来了一声爆喝。 “你这个死老头子,我叫你去下地干活,你偏不听,反而要在家里,把儿子们都折腾起来练什么武艺!”这同骂声显然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发出来的,“你练了这么多年武,怎么样?还不是老老实实回家吃自己?我告诉你,以前你死在外头当什么狗屁官儿,家里的田都是村里的乡亲们帮忙种的,不然就靠着我一个女人,能干多少农活?今个我把小子们都打发出去,就是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把水渠先修一修,别让大家伙戳你的脊梁骨,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被骂的人不出声,这个女声越发来气,“怎么不说话?哑巴了?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舞刀弄枪的,年纪越大,越发活回去了,学什么武艺?学出来顶什么饭吃?你的良心是好,把俸禄银子都给了战死沙场士兵们的家里人,我倒也不埋怨你,横竖家里有田,饿不死,可你倒是好,都告老还乡了,还要把乡亲们拉起来练什么武艺,我呸!你这是叫他们去送死啊,这战场上没眼的,到时候乡亲们埋怨死你,你脸皮厚,我可是没有脸面见人,叫我说,趁早这些东西也别弄,儿子们别去读什么讲武堂,也就叫他们种田得了!” 另外一个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显然是个男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在家,可到底也是当过一品的官儿的,咋了,这忧国忧民,没的上战场,在家里头带着小子们练练手,还不成?就你这个臭婆娘废话多!” 太座发威,没曾想自家的糟老头子居然还敢顶嘴,越发生气,连忙又骂了起来,被骂的男子赌气说道,“你厉害,吵不过你,我懒得听,我滚出去就是了!” 西厢房房门一开,一位手捂住耳朵的满头白发皮肤黝黑的老者飞奔出来,见到了高心夔一行人,惊讶的站住了,他的裤管还挽着,露出了满是伤疤的双腿,这位老者虽然是满头白发,身材矮小,但是整个人十分的健硕,且双目炯炯有神,可见精神头极好,“老朽眼拙,这是哪一位大人?”老者咳嗽一声,朝着高心夔拱拱手,“驾临寒舍,十分荣幸。” 亲随介绍,“这是咱们广东的藩台大人,如今还兼任着广西抚台一职。” 高心夔上前拱手,“提督大人安好?在下高心夔。” 老者连忙要跪下来请安,“下官冯子材叩见抚台大人,请抚台大人恕罪,匆忙之间,就连官衣也没有换。” 原来这一位就是之前在广西提督上致仕的钦州人冯子材,如今已经是六十七岁的老人了,高心夔连忙把作势要跪拜的冯子材扶起来,“不敢当老将军大礼,快快请起。” “抚台大人请正厅坐,”冯子材转过头朝着西厢房大声吼道,“老婆子,抚台大人来了,快倒茶!” 西厢房半点动静也没有,冯子材摸了摸鼻子,悻悻说道,“这个不懂礼数的臭婆娘,我早晚有一天要休了她!”只是这话说的太轻了,就连高心夔都听不真切,两个人到了正厅,冯子材请高心夔上座,高心夔执意不肯,只是愿意执晚辈礼坐在下首,最后两个人左昭右穆的坐了起来,冯子材咳嗽一声,看了看正厅外头,“今日只怕是要让抚台大人口渴了,不过不打紧,等下家里头干活的人就回来了,咱们先说正事。” 冯子材翘起了二郎腿,抖啊抖的,“礼贤下士,比有所求,不知道抚台大人有什么事儿要小老儿帮忙的?” “老大人干脆的紧,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不知道老大人是不是清楚北圻的战事?北宁大败,太原也丢了?” “什么!”冯子材猛地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他脸色涨得通红,“这些废物点心,怎么回事?****那些没用废物的姥姥的!法国人再凶横,也不能这么快的攻下了太原,北宁那么多人,就是一万多头猪,逮着杀也要好几日啊,他们倒是好!这么轻易就败了!废物,全都是酒囊饭袋!”冯子材站了起来,背着手站在厅内来回疾走,显然是十分气愤,“老子以前在广西知道那么多的狼兵都是好汉子,怎么,到了这些人的手里都成了这样的玩意?丢脸,奇耻大辱!” 等到高心夔把这内在的由头一说,冯子材越发的暴跳如雷,“这些狗东西,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手里头这么好的兵,却比黑旗军那些贼兵还不如,老子以前在越南把刘永福干的抱头鼠窜,刘永福都杀了这么多法国人,自己的团练却丢份儿到这样的程度,奇耻大辱!老子要是还在提督的任上,第一个就要先吊死这些窝里斗的废物!”   ☆、六十七、宣室访逐(四) 冯子材暴怒之中也知道自己的话里不对,就算他还是提督,也不可能说是杀了窝里斗的巡抚大员们的,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心灰意冷,“罢了,国家的事儿,大部分都是靠着你们文官的,偶尔有些人犯浑,也是正常,我都告老还乡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如今五省团练在越南没有作为,眼下太原城已经丢了,接下去,谅山和镇南关就在法国人的眼皮底下了,眼下朝中的大军还未尽数开拔至越南,如今缺乏一个有号召力统御军务的将才,老大人,你是惯于行务的,我思来想去,没有别的人可以排的上用场了,两广提督都在越南境内厮杀,只能是劳烦老大人,”高心夔站了起来,做了一个长揖,“厚着脸皮请老大人出山,整顿钦州军务,来抵抗法人。” 冯子材矫健的把身子跳开,避开了高心夔的行礼,“老了老了,”冯子材假意咳嗽几声,“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人老眼花的,那里还能担这样大的重任,抚台大人说笑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没有见过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老人家,高心夔又朝着冯子材行礼,“镇南关外就是钦州,老大人也要念一念这乡亲,若是法人来袭,这还能有什么好的?” 冯子材只是再三推脱,高心夔刚才听到了冯子材夫妻两个人的交谈,那里不知道冯子材这位老将军的心里如何做想,他微微一笑,请将不如激将,“老大人年纪大了,看来胆子是小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施施然的依旧坐了下来,“如今的钦州将军,老大人知道是何人?对了,正是刘永福,如果老大人不出马,那我也只好请黑旗军回来驻防钦州,把这家国大任交给黑旗军罢了,哦?老大人说以前黑旗军屡次败在老大人手里?这陈年的黄历,提他做什么,现在是他威风凛凛,如果刘永福堪用,我保举他做一个广西提督的实职是尽可以当的,到时候就和老大人平起平坐了,而且他还是现官,对了,身上还有西圣赐给的黄马褂,老大人见到他刘永福,只怕还要先磕头请安呢。” 冯子材果然被激的哇哇大叫,“老夫会跪那个刘永福?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人可以死,可以跪,但是绝不能丢面子!”他被高心夔所描绘的阴暗未来所刺激到了,“我还没死,轮不到刘永福称王称霸,我这就点起兵马,挑杆子招兵去,我就不信,”冯子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些法国佬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正厅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冷哼,显然是冯子材的夫人,在后头偷听了许久,见到冯子材又想出兵征战,怒气忍不住就发作了出来,只是知道巡抚大人在此,不便出来拧住自家死老头的耳朵,只能是发了一声冷哼出来。 冯子材缩了缩脖子,“这个死婆娘!”他绕道后头去探了一眼,夫人已经拂袖离去了,他顿时又大骂起来,“居然干这听壁角的事儿,实在是可恶,抚台大人请勿动怒,明日老夫就休了她,一定休了她!” 这保证委实是不能算数,高心夔苦笑着点头,“老夫人只是担心大人而已,无妨。” 自家夫人这一声不满的冷哼,倒是给斗志昂扬的冯子材泼了一头冷水,他没有之前的那么激动,捻须低头好好的思索了一番,“抚台大人当面,咱们真佛面前不烧假香,我就直说,要我整顿武备,招团练出关,这不成问题,老夫素来是干这样的事儿的,何况,”冯子材傲气无比,“钦州,不瞒抚台大人,刘永福说不上话,只有我能招到好兵,只是唯一有一件事儿,抚台大人办不好,什么团练送到前线去,都是玩完!” “军饷,”高心夔点点头,“老大人说的是这件事吧?” 冯子材一拍大腿,“就是这件事儿,俗话说,‘袋里没银子,心里没落子!’说到底这当兵吃粮,总是要养活自己个,然后顺带着养活家人的,若是这征兵招团练,没银子发下去,怎么玩?人家凭什么跟着咱们找法国鬼子拼命?咱们是有饷银的,这些招来的人,不管如何,”冯子材到底是宅心仁厚之人,他摇头说道,“我不能亏待了自己的乡亲,把他们的儿郎带出去送死,银子却给不了。抚台大人若是这件事儿办不好,您就是把妈祖她老人家请来,我也决不出山。” “广东藩库还有十万两银子,就先拨给老大人。”高心夔干净利落的说道。 冯子材摇摇头,“不够,远远不够,这点银子,发给底下的兄弟们安家费都不够,抚台大人,这普通人,爱国忠君的心思,必然是有的,可若是要他们为国捐躯来爱国忠君,这种人,老夫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不用重金砸下去,没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来当兵。” “这......”高心夔犹豫的说道,他也知道这十万两银子不够,但是广东收的银子多,支出去的银子也多,一年虽然说有近千万的银子流水,但是从来都是等着花银子的,银子一收上来,只怕是没捂热,就即可要发出去了。 佛山公会那边不是聚宝盆可以无限的拿银子,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到从那里再凑银子出来,广西么,更是极穷的地方,根本就不能指望那边给银子,“海关倒是有银子,只是,海关是户部直管的,手续上繁琐的紧,如今那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打这拿银子的擂台?何况海关也不会有更多的现银。” “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拿到银子,”冯子材见到高心夔烦心的模样,不免得微微一笑,悠悠的说道,“只是我面子不够大,舍了老脸只怕是都借不到银子,抚台大人若是出马,想必能够成功。” “哦?还有这样的地方?”高心夔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儿,“老大人,可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冯子材笑道,“大人跟着我去就是。”   ☆、六十八、他乡故知(一) 两个人一同出了冯家大宅,这时候干农活的冯家子弟纷纷回来了,正在宅子前的打谷场收拾农具,冯子材咳嗽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威严的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几个,拿起我的大旗,准备招兵!” 冯子材是老来得子,大儿子如今不过也是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十分年轻,他的皮肤也和乃父一样黝黑,他垂着手称是,只是略微有些犹豫,“阿爹,却不知阿娘晓得不?” “我做事不用她批准!”冯子材吹着胡子生气的说道,“你们准备好招兵的事儿,别的事儿,不用你们瞎管,就在这,”冯子材指了指打谷场,“竖起大旗,就说要出关打鬼子,合适的人都要,多多益善。” “可咱们没有银子,阿爹,”冯子材的二儿子犹豫的说道,“自己招兵,安家费发不下去,是招不到兵的。” “这事儿不用操心,”冯子材兴致勃勃,“我现在就带着抚台大人借银子去!” 高心夔换了便装,两个人到了海岸边,海塘边上就是一个码头,冯子材显然是坐惯了船的,跳上了一首帆船,“快着些,快着些,”冯子材催促着船老大,“我们可是急着去呢。” “冯爷爷不用担心,”船老大朝着冯子材笑道,广西风俗,称呼尊长者都为“爷爷”,“今朝吹西风,这番过去顺风顺水,保证赶得上吃夜饭!” 海面上波澜不惊,风帆乘风破浪迅速前进,“冯大人,这钦州海域,如今可还安全?”高心夔有些晕船,牢牢地抓住扶手,强忍着恶心问道。 “这些日子是安全,却不知道将来如何,”冯子材朝着海面上来来往往的风帆指点着,“素日这里是没有什么船在的,这些日子,越南那边许多做生意的船都逃到了钦州这里,这个是运煤的,这个是做粮食生意的,大家都说是法**舰嚣张,不许中国人去越南做生意了,凡是看到中国面孔的,一概击沉没有的商量,这钱还是命重要咯,所以大家伙都躲在这里了。” 高心夔摇摇头,“法国人的军舰厉害,却不知道,咱们的水师能不能抵抗。” “这位爷爷,一定能的!”在听着两个人说话的船老大突然插话了。 冯子材笑骂道,“你这个船老大,怎么地,水师行不行,你怎么知道?朝廷的大事,你怎么知道。” “冯爷爷,小人虽然在船上过活,可家里的小子是读书的,他们经常拿着报纸给我读上头的消息,”船老大把着舵,开口笑道,“听说这银子花了许多进去买军舰,建水师,总不能是比不过洋人吧?我们素日里听说用银子砸也砸死人,朝廷自然能用银子砸死法国鬼子。” 冯子材笑道,“你这话虽然不通,可到底也有点像模像样的,有一些道理。只是到时候,怕这钦州湾又要打仗了,你怕不怕啊?” “怕自然是怕的,可朝廷不是说了嘛,”船老大憨厚的说道,“大家伙都知道了这越南是咱们大清的儿子,这儿子被欺负了,当老子当然要出头嘛,难不成给外人欺负去?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咯,在海上生活,还怕洋人们的鬼船嘛,不怕的,到时候躲在哪个水湾里就好了嘛,胆子大些,就驾着这艘船抓几个洋鬼子来换钱。”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咯!”冯子材连忙说道,“不过这不是当兵的洋鬼子可不能杀,晓得不拉?要杀只能是杀鬼子兵。” “爷爷不知道,我家的大娃在福建水师里当兵嘛,我多少知道一些,俗话说,上阵父子兵,他要是回钦州打鬼子,我倒是要第一个跟上去和他一起干嘛。” 冯子材点点头,“难怪你说对水师有信心啊,看来这宣战,昭告天下是好事啊。”冯子材对着高心夔说道。 “如此才能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嘛。” 几个人说说笑笑,路途倒也不甚疲倦,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宁静的海湾,这里的海面上架着许多横竖的毛竹,把海面隔成了许多方块,放眼望去,布满了整个海湾,毛竹上面还挂着许多渔网,星星一般的工人们在上面操作着什么,看来是一处规模极大养殖场,风帆朝着水道慢慢行驶而去,到了岸边,已经有一些人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了冯子材,几个人拱手行礼,苦笑的说道,“提督大人又来打秋风了。” “打秋风,找土豪,”冯子材丝毫不觉得脸红,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没银子使了,不找你们这里的土豪,还找谁?你们家大人呢?快点,我今日有贵客带过来的,叫他准备好大餐,海鲜大餐!” “大人就在厅里头,”迎接的人说道,“我们去准备饭食,您自己个去见大人吧,”他有些躲之不急,“我们这里还有事儿呢。” 冯子材显然是熟来此地,上了码头,越过了许多贝壳堆积的小山,到了一处破旧的宅子面前,伸出腿,用力一踹,把大门踢到两边,破旧的房门摇来摇去,“安大人!我老头子又来化缘了!” 中庭之中有一个人背着大门,在石桌上奋笔疾书着什么,听到外头的动静,也不回头,只是继续写着什么,边说道,“我这个大门若是被你拆了,那你就别想再我这里拿银子,说吧,这次又要多少银子?是给战死的士兵家里头抚恤呢,还是建什么学堂,义庄?我这里可是廉州府,我也不是钦州知府,我说,你这个退休在家里混吃等死的老头子,折腾这些做什么,”此人的说话声十分尖利,倒是有些像女声,他把写的东西吹干,放在了一边,“我这里只有两百两,你要就拿去,嫌少,咱们就拉倒完了!” 他终于转了身来,看着门口的两个人,他的容貌姣好,只是眼角有些一些皱纹,鬓边也有些风霜之色,他看到了高心夔,高心夔含笑看着这个人,“安公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六十八、他乡故知(二) 这一位被冯子材称之为安大人的正是以前慈禧太后驾前红得发紫的大太监安德海,只是旧年因为牵扯到圆明园宫变的事情,他在里面做了一点不光彩的动作,这才被流放到合浦来养珍珠,高心夔叹了一口气,看着安德海说道,“咱们也是十年没见了。” 安德海不意冯子材还带了一个人过来,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老相识,“高大人,”安德海脸上红白一片,眼中露出羞愧莫名的眼神,有些激动却还是有些唏嘘,他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没见了,是啊,十年了。” “两位既然是老相识,这就是更好办咯。”冯子材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抚台大人你也请坐,安大人,晓得这一位高大人吧?” 安德海收敛了激动的神情,给面前的两人倒了茶,“以前在京中就认识的,我还知道,”安德海对着高心夔说道,“您如今是广东藩台了。” “不止不止,”冯子材摇头晃脑的说道,“现在已经兼任了广西巡抚了。” 安德海微微挑眉,高心夔解释道,“越南吃了大败仗,国内已经对法宣战,原本的广西巡抚已经被罢免了,西圣的意思,是让我先把这两省的差事都挑起来。” 听到了西圣的字眼,高心夔的眉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高心夔继续说道,“钦州乃是越南前线,没有军队迎上去,只怕是镇南关转眼之间就要丢,冯大人已经答允了我的请求,出山招兵出关迎敌。” 安德海冷冰冰的说道,“兵丁好招,但是银子难发,我虽然在合浦这里养珍珠,不知道外头的大事,可也知道如果藩司有银子,就不会要各界捐款,曾老九也不会去找佛山公会要银子了,你们没有银子,怎么招兵?哦?”安德海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冯子材点点头,“原来是来找我这里打秋风了。要的不是两百两银子?”安德海勃然变色,“你这个死老头的心也太大了!” “这不是没法子的事儿嘛,”冯子材抖着腿,喝茶怡然自乐,“这左近最有钱就的是你安大人了,不找你,找谁?” 安德海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高心夔笑道,“安公公,没见到你之前我却还不知道是来找你,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这钦州团练的费用就有了着落,只要安公公帮着我办好了这事儿,让法国人不能进镇南关一步,这样的大功,那么您回京中,继续到西圣的身边,又有何难呢?” 安德海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的,”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你高大人来关说,我自然也没有不允诺的道理,我这里有两百万的银子。” 高心夔十分惊讶,没想到安德海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冯子材更是满脸红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啊,安大人,没想到我冯子材成日打雁,今日倒是被雁啄了眼睛,没想到我这往日里这么几百上千的要,我平时里倒是挺不好意思的,觉得成日这么伸手要钱不太好,没想到啊没想到,您素日给的,就是连您老的一根汗毛也算不上嘛。啥都别说了,安大人高义,我若是招不到好兵,挡不住洋鬼子,我提头来见你就是了!我这就派人去搬银子!” “不要急,这个银子不是都给你的,”安德海冷冰冰的说道,“我这里只有现银六十万两,这六十万两都给你,剩下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交给高大人安排,你没份儿。” 冯子材脸涨的通红,显然是十分生气,“这怎么说的?难不成安大人还信不过我老头子,就给我这么一点!”他这时候倒是不觉得六十万两银子是天大的数目了,开玩笑,有两百万两白银珠玉在前,这六十万两算个屁类。“枉费我得空就来找你闲聊消遣,结果你就给了我这么点!” 安德海不耐烦的朝着冯子材摆摆手,“死老头,你也别跟我废话,我知道你是不会中饱私囊的,但是你这个人啊,对着底下的兵太心软,素日里有些过不了日子的,就来央告你,你心软倒也罢了,但是自己不想法子,倒是整日来烦我,把我这里当做了善堂,我告诉你,如今既然是暂时没有银子给付给前线,我这里的银子就不能乱花,我派几个人过去督着,这六十万给你,发给底下的士兵,该是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不能让你乱用。” 冯子材只是再三不肯,“这安家的银子是先要给下去的,这里就是一大笔钱,不然招来的弟兄们将来出关,也没法子安心打仗,还有,这些人,算的上是我的私兵,这朝廷没银钱保证,我老冯自然要给他准备好,咋了,你这里不给我多些,我拿什么去打洋人啊!” 安德海显然是早已适应了冯子材的咆哮声,坐在位置上,拿起茶杯安之若素,高心夔连忙劝慰,“老大人不用担心,我会即刻上书朝廷,别的不敢说,雷、钦、廉几州团练的编制总会批下来的,西圣素来的意思是,只要是为国效忠,绝不会让他吃亏。” 冯子材这才气冲冲的不说话了,只是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我去看着他们搬银子,现在我就要运到我家去,你们自己旧相识多聊会吧,老头子不奉陪了。” 安德海微微一笑,“海鲜大餐也不吃了?” “给我竹笼子,我打包带走!” 冯子材离开了,只留下了高安二人,高心夔问安德海为何和冯子材如此熟悉,安德海笑道,“我来这里不久,这个老头子也罢官回家了,有一次去钦州送货,没曾想被海盗拦住,还是他亲自披甲上阵,击退了海盗,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两个人算的上都是失意之人,一个罢官,一个流放,彼此之间多了一点惺惺惜惺惺之意,冯子材性子豪迈,也不会觉得结交一个太监有何大不了的,再加上安德海这里有银子,冯子材最需要的就是银子,于是这么多年,都一直交往了下来。   ☆、六十八、他乡故知(三) “安公公,我倒是有一事不解,”高心夔问道,“虽然这合浦珠厂收益必然不错,可这么多年如果把银子解入内库,你这里绝不会留着这么多的银子,却不知?” 安德海摇摇头,“从来就没有把银子运回内务府过。” “哦?”高心夔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从未有人下命令说要把合浦珠厂的银子拿上去,前几年还有人在这里取珠,现在就连这里的南珠宫里头都没人来拿了。高大人您就在京中,知道这捧红踩黑的例子,有人不愿意让太后她老人家记得我,珠子自然也不会送到宫里头去,合浦珠厂就算金山银山,太后想不起来,也是枉然。”安德海叫了一声,“把架上的盒子拿过来。” 里面娉婷出来了一位妇人,高心夔看着她的容貌有些熟悉,大约是以前宫中见过,“这一位是?” “算是我的妻室吧。”那个妇人放下盒子,行了一礼,转身退下,安德海看着妇人的背影消失在芭蕉树之间,对着高心夔说道,“我以为她是个旗子,没想到居然不惧风浪陪着我到了南边,这其中之事,一言难尽,吃了这么多苦,倒也不算后悔。这事儿就不谈了,高大人瞧一瞧这个吧。” 高心夔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盒子之内用绒布托着满满一盒大拇指粗细的珍珠,那珍珠浑圆通透,是南珠里面的极品,最为难得的这一盒珍珠都是红色,嫣红,大红,玫红,粉红,紫红色,各色不一,如今市面上还未有这样红色的珍珠,高心夔拿起了一颗,放在太阳底下仔细打量,深红色的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放在石面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古人称最高等级的珍珠就是走盘珠,显然,这一颗比走盘珠还要上佳,若是拿到市面上售卖,这一颗珍珠,只怕不下千金之数。这么一盒珍珠,价值只怕比冯子材拿走的六十万两白银,还要多。 高心夔显然是知道往事的,“西圣昔日有言,只要公公种出红色的珍珠,即刻就可以返京,为何,公公不把这珍珠呈上去呢?若是公公要呈上去,想必谁也是拦不住的。” “昔日大难,虽然我不是元凶,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不是我的过错,孝哲皇后不会惊惧流产,太后也不会遭那样的罪过,他们拦了我的道,我自己心里也怀着愧疚,也不愿意北上。”安德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今日到了,这积存下来历年的银子,也算是有了归宿,一百四十万两的银票就在这里,”安德海从袖子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高心夔,“就存在广州城的几家票号里,你去提就是了。” 高心夔接过了信封,“你这里的出息,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解入内库的。我若是拿了,只怕将来内务府哪里不好交代。” “无妨,内务府的那些太监巴不得太后忘记我,怎么会来问我要钱?只怕是心里也存着把合浦珠厂的出息给我花销,然后让我好好在这里养老的意思。”安德海傲然说道,“合浦珠厂之前,除了上贡内务府的珍珠之外,别的一年还要倒贴几千两银子进去做开销,我来了这里,不过是十年,就已经赚下了两百万两白银,进贡给宫里头的珍珠,也早已准备好了几箱,这几箱均是最上等的南珠,如果一下子拿出去买,只怕就只有一百万两银子可以赚。你虽然要军费,但是这个珍珠不能都给你一次性卖了,一次性出了这么多珍珠,价格只怕要大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物以稀为贵,若是这么多珍珠卖出去,只怕是要和白菜价差不离了,珍珠我慢慢的卖出去就是,上次英国驻广州领事问我买二百颗最好的合浦珠,进献给英国女王,要做什么珍珠王冠,我没理他,既然如今缺银子,也只好是卖给他罢了。” “这进贡的珍珠,如何使得尽数发卖?”高心夔虽然大喜这数月之间的军费必然是无忧了,但是也要考虑到这位昔日故交的前途,“只怕是不行。” “无妨,你还不知道太后的性子?我这么做,她只有欢喜的,昔日她还说冬春时候,要把圆明园开放收门票赚银子,只是后来,混忘了,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再者,这也是我赎罪的意思,日后万事都由我承担,你且不用多虑了。” “那我把这盒珍珠带走,呈给西圣,”高心夔站了起来,拱手行礼,“没有银子,只怕我是寸步难行,如何也不能让你独自承担,若是西圣怪罪,兄弟我一起担着罢了。” 安德海虽然嘴里如此说,但是心里也是存着要重新返京的意思,只是自己作为不好意思罢了,高心夔如此说,他自然是十分感激,扶起了高心夔,“你快去就是,军情如火,我这里若是还有什么银子,一概送到钦州来。” 两个人联袂出了宅子,到了码头,冯子材正在大呼小叫的让珠户们把银子搬到大船上去,见到了高心夔手里捧着的盒子,又厚着脸想要来接这个盒子,谁都知道,物品的价值不在于体积,这个盒子里头的东西只怕比银子还要金贵,如果发卖的话......他正垂涎三尺,伸出的爪子,被安德海一巴掌打开,“这是进献给西圣爷的东西,敢乱拿,剁了你的爪子!” 冯子材缩了缩头,“那我就不搭手了,快请吧,时间不等人,我这会子是不能拉起一万人的队伍,我把冯字倒头写!” “别在这里说废话,”安德海讽刺的说道,“战场上见真章,你别这几年在家里做农活,见到法国人手脚酸软,拿不动刀枪,那可真是要丢脸到九州万国去了。” 冯子材鼻孔朝天,连连冷哼,“安大人,赚钱你是好手,花钱我也算是好手,但是用兵您就算不上了,提也别提,就老老实实看我怎么杀法国鬼子吧。”   ☆、六十八、他乡故知(四) 两个人一起上了大船,安德海孤零零的站在码头上摇手告别,身边只站了一个妇人,两个人身影萧索,在晚霞之中渐渐隐去,高心夔微微叹息,转过身子对着笑眯眯的冯子材说道,“安公公拿了这些银子出来,接下去只怕有风波了。” 他虽然是拿到了这笔钱,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也总要为安德海考虑,所以还是颇为担心,冯子材大大咧咧的说道,“这都不算什么事儿,西圣爷要开战,这银子必然是要的,有心人若是要找茬,这会子也不敢,万事战事第一,没人敢使坏,议政王这么大的官儿,说罢免就罢免了,还有人比议政王的官儿还要大吗?”他倒是旁观者清,“这可是大大意外的惊喜,”冯子材摩拳擦掌,“西圣爷一定会圣心大悦的,到时候高大人折子一上,安大人可就是有大功于朝廷了,何况安大人在这里赚钱也是奉了西圣的旨意,又是西圣高谋远见,早早的让安大人在这里存银子了,又怎么会怪罪呢?咱们中国的事儿,只要这天上的神仙满意了,什么事儿都不叫事儿!” 冯子材这个广东人,故意卷了舌头学北京话,倒是有些滑稽,高心夔点点头,“老大人说的极是,咱们只管花钱,把钱花在刀刃上,事不宜迟,今日就点起火把连夜招兵!” 两个人正在说话,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铁甲船,上面挂着黄龙旗,行到了高心夔所乘大船的左近,互相通了旗号,那边放了一艘小舢板下来,上来了一个穿着号服的把总,在高心夔面前行礼请安,“广东水师雷州府分舰队第三船把总王德彪给抚台大人请安,好叫抚台大人知晓,南洋船务大臣已经下令,钦州廉州雷州琼州四府海域军民船只明日起禁止出海,只能在近处捕鱼航行。” “哦?”高心夔挑眉说道,这四州之海域就是广东和越南相邻的海域,这里清空,只怕是为了准备和法军舰队作战了,“南洋水师已经到了?” “是!”那个把总大声了应了一句,显然他也是斗志昂扬的,“昨日南洋水师已经到了广州港,如今已经开始整顿广东海上防务了,若是因为两国开战,让这里的渔民死伤就不好了,所以先让我传令此处。” 高心夔点点头,挥手让王德彪下去,他对着冯子材说道,“钦差大臣,只怕是须臾就要到广东,我虽然不用去迎接,但是后勤这事儿要先办好,我这个两广抚台,藩台,后勤的事儿,自然当仁不让要交给我。大人这里的六十万两银子先拿去给士兵们安家,我去广州,把银票兑出来把粮草准备好,招兵的事儿,就老大人自己办吧,不够的再问我拿就是了。” 军务紧急,两个人也无暇在安德海处吃饭,冯子材还真的带了一笼螃蟹大虾大鱼而来,养珠厂最忌讳这些食肉的东西会侵害珠贝,所以冯子材也算是为养珠事业做了贡献,两个人就在大船上生火做饭,胡乱吃了一顿,等到了沙尾村,业已掌灯时分了,高心夔的做派和太后颇为相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交给了冯子材,他就不去干涉,径直上了马车,朝着广州疾奔而去,临行之前,还把广西巡抚的大令交给了冯子材,冯子材不敢去接,高心夔摇摇头,“军务紧急,实在不是退却的时候,镇南关是在凭祥之外,那里是广西地面,没有这个大印,我怕有人会拿着程序卡你,老大人,如今的事儿,很难,国内只怕掣肘很多,没有名正言顺的手续,到时候还要协调,反而耽误了时辰!你且出兵,到了镇南关,把大印放在城关之上,我自来取就是,也不要担心我有什么过错,安公公能有如此魄力,我难道没有吗?” 高心夔走了,留下了冯子材和六十万两现银,等到了冯宅门口的打谷场时候,这里火把点的通明,乌压压的站了许多人,冯子材的两个儿子满头大汗的迎了上来,“阿爹,这些乡亲们都说要报名,只是没见到银子,都不肯挪窝啊。阿爹你要了多少银子过来?若是有个几千两,今日也可以招起来几百号人了!” 冯子材哈哈一笑,白了没出息的两个儿子一眼,“瞧瞧那副小家子气儿!来人!”负责运送的主场士卒四个人一抬,抬了一个大木头箱子过来,打谷场上面有一个高台,冯子材就把这大箱子放在了高台之上,他白发苍苍,目光如电,扫射了下面的所有人,点点头,开始了说话。 在场的许多人,在许多年之后还记得冯子材说过的话,刚开始场内嗡嗡嗡的议论声极多,等到冯子材站上高台,大家顿时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冯子材,冯子材点点头,“很好,乡亲们,到底是看得起我冯某人,我不过是树了一面大旗,十里八乡就来了这么多人说要报名当兵,我大道理也不多说,就说一件事儿,咱们这里是离着越南最近的!” “最近的,那就是法国鬼子到时候打下越南,第一个就要来打我们钦州!咱们的田地,咱们的家人,咱们的铜板都要被法国鬼子拿去,甚至还有我们的性命,都要送给法国人!” “老子的意思,无非就是罢了,到时候法国人来了,咱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人赚到,多杀几个法国人也就是罢了!可是不能够!如今广西巡抚来请我了,说是南边的团练不中用,丢了我们广东人的脸面,我寻思着,那个我丢法国人的老母,怎么样都不能让鬼子小瞧了咱们这广东人不是?所以我一横心,我还还没到七十岁,怎么的也不能比廉颇还不中用!所以我就接了大印,要拉一帮兄弟们出关杀鬼子!让法国鬼子,瞧一瞧,我们两广,到底还有没有有卵子的男人!” p:很久没有求过月票了,今天求一求,看在冯子材老将军的份上~   ☆、六十九、老骥伏枥(一)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冯子材,虽然不说话,可各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北方人要来帮我们两广,他们说到底,无所谓,反正到时候丢的不是他们的家乡,可咱们是没地方退的!再退下去,外头就是茫茫大海,法国人的军舰最是厉害,咱们去了海上,被他们一顿炮轰,也是尸骨无存,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咱们钦州的好汉成色怎么样,看的就是今日了!” 冯子材转过省,把那个箱子推翻在地,哗啦啦,银白色的银币闪耀着如同瀑布一样从高台上倾斜而下,发出了叮咚叮咚清脆的声音,财能迷人,地下的人一阵大哗,每个人喘粗气的声音骤然加大了起来,“咱们除了这个保护家乡之外,什么忠君为国,自然不用提了,今日是我老冯招兵,别的空话都不多说,只要是招兵入营,即刻发安家费五十元!当兵入营,自然还有银饷!” “我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今日大家若是当兵自然最好,不愿意当兵的,给老冯吆喝一声,只要是两广子弟,我就没有不要的!来啊!来啊!”冯子材满面红光,白发萧索,在火把和银堆之间大声呼喝,“有没有爱钱又不怕死的兄弟们,和我去杀鬼子啊!” 光绪元年正月初五,致仕在钦州沙尾村养老的六十八岁原广西提督冯子材在高心夔的力邀之下出山,变卖家产田地,并凭借合浦养珠厂安德海资助,砸了六十万两银子,在沙尾村冯家大宅面前,自己招录士兵,冯子材在钦州威名甚大,几日之间就招齐五千人,稍加训练就要朝着镇南关出兵,冯子材字号萃亭,所以他招的军队,号称“萃军”,亦有“精粹之军”的隐喻。 而在这个时候,太原陷落后,宣光云贵团练欲挽回面子,朝着法军突袭了一次,却惨败而回,只能困守宣光不敢再轻易出动,苏元春和蒋绮所部,收罗残兵至太原城北平歌、东升、郎庄之地,再欲和法军对峙,奈何军心已经动摇,正面作战一触即溃,无法再对法军形成有效阻击,只能是且战且退,让法军的先锋慢慢的北上,逐渐就要碰到了中国的国边境在,战局渐渐的有些对于中国来说,不妙了起来。 巴黎,和平宫,法国议会的所在地,这个季节是巴黎初春的日子,天气还是有些冷,但是青松苍翠,街面上和平宫前的花圃里,种了许多黄色的水仙花,把这个沉寂的季节点缀有些明亮,按照天生和平,十分浪漫的法国人看来,初春这个季节,不是在马赛的海港里面吃海鲜,就应该去普罗旺斯乡间别墅里头烤炉火,而不是在干冷潮湿的巴黎生活,更不应该在这里工作。 可是今日在和平宫,所有的两院议员尽数到齐,这不仅仅是看在首相大人茹费里要到场发表总要演讲的份上,而是这一日要投票,是否对于中国要发动战争。 许多人对于法国万里之外的中国丝毫不感兴趣,对于边上那个指甲盖大小的越南更不感兴趣,这一点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中国人可是大相径庭。大商人们只是关心和中国人做生意是不是能够赚到钱,贵族和地主们关心华美的中国丝绸,还有那些梦幻一般的瓷器会不会涨价,当然,还有茶叶,只有高贵的东方贵族少女用胸脯的体温烘出来的茶叶,才能够配巴黎的上层贵族享用(这些无良的商人搞出来的噱头......),这些东西如果和中国人开战而无法获得的话,“我个人建议,还是和中国保持友好的关系比较好。”一个身上绣满了东方高贵神鸟,带着白色的假发套,涂着厚厚的腮红的法国贵族骄傲的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维持秩序的官员敲响了铜钟,大家纷纷落座,不一会,穿着深蓝色燕尾服,秃头,湛蓝的大眼睛,下巴和鬓边都留着大把蓬松的胡子的法国第二共和国内阁总理茹费里沉稳的踱步了进来,半圆形的殿堂里面,最低处,就是一个演讲席,茹费里站上了演讲席,朝着四周微微鞠躬,会场内响起了浮皮潦草敷衍之极的掌声,一个伯爵看了看手里的怀表,对着边上法国最大的蚕丝进口行业代表说道,“我打赌总理的讲话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茹费里显然对于议会里面这样的秩序习以为常,他明亮的眼神扫视了一周,低头摊开了演讲稿,看了一眼,开始了今天,大概是他政治生涯里面,最为重要的在议会的一次演讲。 “骄傲的法兰西民族,需要在世界各地攫取到骄傲的机会来供养骄傲的法兰西人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我们在非洲获取矿石和木材,在中亚获取宝石,在北美获取渔业资源,我们在越南,当然也需要伸展我们的利益,保证法兰西的骄傲永远随着国旗飘扬。” 茹费里先是赞扬了法兰西骄傲的民族精神,随即渲染起法国在越南的胜利起来,“在越南的战事,表明我们法兰西只要腾出手来,就能够给傲慢无礼愚蠢的东方人一记漂亮的左勾拳,打的他们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我必须要骄傲的向各位议员先生通告,我们已经差不多占据了整个越南,如果现在伟大的拿破仑一世皇帝还在的话,我们可以为他加冕越南皇帝这个荣誉的称号了。” 议会厅内响起了了然的笑声,虽然如今法国实行的是共和制,但是单挑整个欧洲的拿破仑一世是法国人最为崇拜的英雄人物,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当然当然,我们最需要的是皿煮,而我就是各位选举出来为骄傲的法兰西服务的人,”茹费里继续说道,他挥动了自己的右手,“中国人犹如飘浪的瓷器,看上去十分高贵,但是只要稍微用力,他们就会退却,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的大军在越南被我们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所谓的黑旗军也完全不能够抵抗,这表明了,中国人的实力非常不行。”   ☆、六十九、老骥伏枥(二) “现在,愚蠢的中国人恼羞成怒,居然敢朝着伟大的法兰西拿出了不自量力的挑战,居然首先断绝了和法国的外交关系!这是我们绝不能允许的,世界必须在白种人的统治之下,这是毫无疑问的趋势,而我们法兰西,像是凤凰浴火重生,在复兴的路途上,必然会发出永恒的光芒,让巴黎的力量投射到世界的每个角落,这样的趋势,不是一个小小的中国能够阻挡的,中国人需要血和泪的教训才能够让他们明白这一点,骄傲的法兰西,在亚洲,是不可被战胜的!” 茹费理环视居高临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议员们,在他这个角度,因为光线的原因,根本就看不清议员们的脸庞,但是毫不影响茹费理目光炯炯,犹如闪电一般的眼神,顾盼神飞,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茹费理总理阁下那坚定不移的决心和意志力,他全程脱稿演讲,根本就没有低头看着提示稿,“今天各位议员做的决定,不仅仅关系到接下去的几年,更是关系到接下去的十几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法兰西的国运,每一次伟大的法兰西兴起的时候,都需要踢走绊脚石,波旁王朝是这样,拿破仑时代是如此,共和国时代也是这样,我们在亚洲,在欧洲,在世界复兴的趋势,不论是谁,包括垂垂老矣臃肿难行的中国,都不可能阻拦,这点毫无疑问。。。。。我们在越南对于中国的教训远远不够,我们必须要为法兰西在全世界的布局做出自己符合这个时代的贡献,我们需要报复在苏伊士运河上被中国人戏耍的耻辱,我们需要通过军事行动让中国清楚明白法兰西的重量,我们也需要战争让越南和东南亚半岛归属法兰西,给巴黎的凯旋门再次营造一次庆典!所以,骄傲的法兰西绅士们,伟大的法兰西共和国的议员阁下们,请你们投下宝贵的一票,为我们法兰西开始全面的复兴之路,而做出您这一生最伟大的决定!” 掌声如雷,议员们纷纷站了起来,对茹费里精彩的演讲报以热烈的掌声,茹费里谦虚的连连鞠躬,脸上露出了谦卑却又自信的笑容表示感谢,接下去就马上到了投票的时候,过了半个小时,投票的结果出来了,携带着复兴法兰西口号的茹费里不负众望,让自己增加军备投入,并正式对中国宣战的计划以340票赞成,108票反对,34票弃权的议会投票通过了对中国宣战,增加了一千万法郎军费,并且派出北非舰队和印度支那舰队共同作战的决意。 几个人连忙朝着茹费里走去,和他握手表示庆祝,大家都清楚,这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代表了什么行业的利益,一个是鸦片行业,一个是军火行业,一个就是蚕丝丝绸行业,还有一个是钢铁行业,这四个人围着茹费里庆贺,一个古板的投了反对票的老贵族颤颤巍巍的吐了一口唾沫,厌恶的说道,“神圣皿煮的议会不纯洁了,自由女神羽翼之下的议会,已经被利益集团渗透到了各个角落,现在他们是得意洋洋的,但是上帝保佑,希望他们不要忘了当年在中国的惨败!” 任何人都会下意识的忘记昔日在中国陆地上的惨败,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无非是中国人碰巧遇到的胜利,如果在正面决战,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来抵抗法兰西陆军前进的步伐,就算是大英帝国的军队也无法与之抗衡,法国人是很骄傲的,英国的长处在于海上,陆地上还是要算法兰西更为厉害,这些年的复兴带来的效果就是德国逐步开始在非洲的殖民地上对法国人进行了退让,更多的精力转向了南部非洲。 但是法兰西的海军也绝不是一无是处的,相对于英国皇家海军来说,的确是有所不足,但是要想对付中国人,这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这是任何一个议员不管他是否赞成对清国开战,所共同保持的观点。想要用十几年时间发展的海军对抗法兰西,这是远远不够的。 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蚕丝丝绸行业的代表也会激烈的保持建议对中国开战的原因,并且为了游说议员支付了多达数十万元法郎的费用,茹费里朝着各位伸出了手,“说实话,中国人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我认为,先进的法兰西有义务来教导中国应该怎么应对强大的国家,这个壹仟万元法郎,我原本是准备购买苏伊士运河的股份的,他们不懂事,我还是准备把一千万元法郎用在中国人的身上,哦上帝啊,我是多么的仁慈啊。” 几个人哄堂大笑,一起出了议会,去行政院发号施令,电报马上就发出了,等到巴黎报纸上刊登出“议会通过对中国宣战,法兰西要教训中国”的号外时候,电报已经到达北非的利比亚军港,北非舰队搭载着北非殖民军队三千人,朝着苏伊士运河驶去,准备去越南作战了。 镇南关外,一日三惊,谣言四起,北圻许多逃难的越南百姓逃入了镇南关,更是加重了两广混乱的局势,曾国荃被免了这团练总管的差事,论理他可以不用管越南的事务了,但是他守土有责,日后若是法人攻入两广,只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他亲自赶赴凭祥驻防,这一点来说,谁都无法指摘他。 新的江南王,钦差大臣左宗棠已经从长沙出发,九江的新军也沿着赣江南下,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赣州,只是还需要时日,新军未到之时,镇南关绝不容许有失,凭谁都知道,镇南关若是失去,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关卡,但若是真的丢了,让法国人长驱直入,侵入中国领土,只怕是要成为一件天大的事件,昔日慈禧太后和恭亲王联合扳倒了肃顺的一大罪状,就是肃顺“对外无能,致使兵祸连结,疆土涂炭”。如今虽然是新的军机领导班子履新不过几日,但是如果有这样的事故出现,想必慈禧也绝不会吝啬于再罢免几个军机大臣来以谢天下。到时候失了乃兄照拂的曾国荃,也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不得不急。 冯子材心急如火,钦州训练了几日,还没到正月十五,就急着要领兵出征了,这一日,是钦州难得的阴天,算起来不是什么好日子,但是冯子材此人素来不信鬼神之说,这一日大家喝了誓师酒,冯子材把碗掼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他大声喝道,“把那件东西抬上来!” 萃军站在高台之下,气宇轩昂,等到四个人沉稳的把那东西抬上来之后,五千人顿时哗然,抬上来的竟然是一口黑漆涂就的棺材! 冯子材爱怜的抚摸了棺材几下,站起来对着高台下的五千人喝道,“这是我早些年就备下来的,想着这辈子怕是就这么老死乡间了,没想到啊,天可怜见,我居然还有和法国鬼子拼命的机会,天不负我!”他洪亮嘶哑的声音在晒谷场上回荡,“今日我就带着我两个儿子,带着我这口棺材一起出征!但凡只要我死了,就让儿子就地收尸,就地葬在战场上,我死了,也要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你们怎么杀鬼子!” 场下的人纷纷都跪了下来,主帅如此,手下的人还有如何可说的,“跟随大帅出征杀鬼子!” “杀鬼子!” 气势如虹,冯子材满意的点点头,哈哈一笑,正准备开口说出发,却不防再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女音,“慢着!” PS:月票!猜猜看谁来了!????   ☆、六十九、老骥伏枥(三) 一声娇喝声响起在气势满满的打谷场内,冯子材显然是知道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自叫苦,他转过了脸,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美妇面沉如霜,站在那里,这位中年美妇满身诰命服制,头上带着朝冠,十分气派,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上了高台,冯子材的两个儿子顿时觉得不妙,自己这位父亲大人素日英雄了得,在外面威风八面,但有一个毛病很严重,就是惧内,最怕的就是面前,自己的这位母老虎母亲,这是出征的好时候,自然不能堕了主帅的威严,两个人连忙上前拦住自己的母亲,“阿娘,大军马上就要出征,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中年美妇甩开了两个丫鬟的搀扶,朝着两个儿子面上啪啪啪打了两个巴掌,“滚开,我和你父亲讲话,轮不到你两个小子嚼舌头!” 两个儿子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捂着脸退开了,中年美妇慢慢走到了冯子材的面前,冯子材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赔笑道:“夫人,您这会子怎么来了,外头风大,你仔细吹伤风了。” 中年美妇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眼全副盔甲的冯子材,两个人相对而立,冯子材的夫人比冯子材还高出来了一个头,冯子材是中年之后才娶了现在的夫人,冯家三代单传,夫人十分给力,连续生下两个儿子,为冯家开枝散叶,冯子材自然是视自己的老婆为珍宝,加上夫人虽然是书本网出身,倒丝毫不小气,素日散家财给贫困之人,比冯子材来的更为痛快,冯子材自然是又敬又爱,前几天居然把田产尽数卖了,又要领兵出征,本来就存了愧疚之心,这几日都不敢见老婆,如今这一见,自然是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夫人仔仔细细看了冯子材一会,冯子材正在忐忑的时候,夫人突然肃穆的用左手搭到后手,右腿上前,左腿下弯,行了一个福礼,“妾身为老爷送行,愿老爷旗开得胜!” 冯子材有些发呆,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夫人!你!” 两个儿子上前扶起了自己的母亲,丫鬟上前,端了三杯酒来,夫人依次进献给冯子材,“请老爷饮此三杯酒,老爷抬棺出征,妾身身为女流,无法跟着老爷上阵杀敌,只能是在家中放就一口棺材,以全老爷之忠!” 冯子材十分感动,尽饮三杯,拉起了自家的夫人,“有妇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老爷请在前线为国尽忠杀敌,家中一切事务都不需担心,请让妾身为老爷戴甲,就此送大军出征!” 夫人从大儿子手里接过了冯子材的头盔,仔细的给冯子材戴了上去,只是趁着旁边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在冯子材的耳边说道,“没出息的死老头,你若是死在前线,我自然陪你去死,只是你若是让法国人伤了两个儿子,断了冯家香火,到了阴曹地府,我就算是做成了厉鬼,也一定要让你跪搓衣板!” 冯子材苦笑的下了高台,这一番情景,让地下的人尽数看在眼里,五千人齐刷刷的跪下,“请夫人放心!” 夫人站在高台上朝着地下行礼,“此去镇南关,我就在家里头等着兄弟们的好消息了!” 冯子材马不停蹄,抬棺出征,又在太平府、南宁府招兵四千,共计九千萃军朝着凭祥出发,等到了凭祥的时候,已经是光绪十年正月二十三了。 养心殿内,慈禧太后看着那盒红光盈盈的璀璨珍珠,沉默不语,边上放着高心夔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一下子就让慈禧太后想起了十年前,和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慈禧太后下意识的说起了这句词,王恺运垂着手站在边上听候吩咐,“王恺运,我说句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不是一定要他回来,我打到了恭亲王,是如了你的愿,但是更多是如了我的愿,我也无需他回来培养人手来对抗恭亲王一党的势力。” “西圣自然不用如此操心,只是许多事儿,还需要一个不怕得罪人的人去干,他是最符合这一点的。” 慈禧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自从那一次和恭亲王起了冲突断了小拇指上的指甲后,她索性就把指甲尽数都剪了,只是带着护甲而已,“你说的没错,只是这人才也不怕没有,只要耐心寻摸,不怕找不到人来做,只是既然你们如此想,我也要成全你们两个,不过,”慈禧太后把满室发光的珍珠盒子合上,一下子殿内就昏暗了不少,“我现在年纪大了,不耐烦做那种礼贤下士,将相和的把戏,倔强的人,我不喜欢。” “西圣的意思是?” “小李子,”慈禧太后左手肘放在了炕桌上,淡然发话道。 “奴才在。”毫无存在感的李莲英出来了,垂着手听候吩咐。 “端华和载垣过的怎么样?死了没有?” “在盛京过的不赖,虽然是被看守居住,但是衣食无忧,两个人如今七十多了,活的很不错。”李莲英连忙回话道,“只是经常想要回京,折子已经上给盛京将军许多次了,都被盛京将军压了下来。” 王恺运的眼神一闪,微微低了头,“哎,这盛京将军,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既然是上折子,他们到底还是黄带子,怎么能不给呈上来呢,不然你不说,我只怕是忘了这两位昔日的故人了,”慈禧太后假意嗔道,她站了起来,越过了王恺运的肩膀,在王恺运的耳边悄声说道,“我没那个性子演什么大度之人,横竖我对宗室是苛刻出名的,昔日的这两个王爵,原本应该要死了,我是仁慈,才留着他们性命,你发电报告诉高伯足,让他转告肃顺,如果他肯北上复出为官,那我就把端华和载垣返京,铁1帽1子1王复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不肯回京,”慈禧太后悄然走远,“那我就先杀了端华和载垣。”   ☆、六十九、老骥伏枥(四) 慈禧太后抬步走出了东暖阁,到了正殿坐了下来,“把珍珠收起来,做几个钗子,送给五福晋和七福晋,恩,载澄媳妇也给一对,红色的如今是难得,别的放起来,我自己留着做一串朝珠,别的都给大公主吧。” 李莲英应下,慈禧太后托腮想了想,“既然小安子已经种出了红色的南珠,那就让他回来吧,”慈禧太后对着李莲英说道,“内务府的厂子看来还是小安子打理的最妥善,别人不够好。” 李莲英的眼中闪烁了一下,微微偏头看了呆立在东暖阁里面的王恺运一眼,随即低头称是。王恺运走了出来,脸上平静无波,慈禧太后放下手,“法国人那边我还不知道消息,但是他们也不会对我们软弱的,在西欧列强里面,如果谁对于我们无故软弱,只怕他们就不要在国际社会上混了,只是,却不知,”慈禧太后拨了拨手里的紫宝石水仙亮银护甲,“到最后是谁丢了面子,又没了里子。” “通政司这些日子要注意一点,”慈禧太后发话说道,“这几个军机大臣,若是从中枢的履历来看,还嫩的很,只怕到时候要出篓子,被人只要抓住了痛脚,就会被搞得灰头土脸,不说恭亲王,就说御史台那些清流,必然是等着机会,要上来咬人,给他们的两个领袖报仇呢,你什么折子,都留神,我看见了倒是无妨,只是凡事要再斟酌,如今的事情,除了和军务有关的,其余一概延后。” “是,京城地面上有不少人张罗着要给朝廷捐银子,底下的人不知道如何处置,”王恺运说道,“若是要捐,倒是能解了一点饥渴,但这杯水车薪,何况若是说朝廷对法开战,没有银子,仅仅要靠募捐的话,不仅臣民心里会有疑虑,各国也会觉得我中国有心无力。” “说起来,这么大一个国家,没有银子,好像是天底下第一大的笑话,”慈禧太后皱眉说道,“可是现在进项多,出项也多,现在户部一年的银子可以收到一亿两白银,但是这花出去的钱,也差不多有这个数,按照我的意思,这花的银子还不够,什么铁路官道漕运河道都是要花大银子下去的,还有这发电的机器,这些东西投入的银子实在是太大了,若非我知晓这些是国之重器,绝不会舍得这么多银子了,有些人劝我,说不如把银子拿来造园子,若是造园子,可比这些便宜多了。” 这是勉强收支平衡,已经是很值得称赞的了,咸丰皇帝年间,内忧外患,所有建设一概停工,皇帝的陵寝也停工了,至于什么军饷,那么各团练自筹,曾国藩昔日最会来事的就是把各地的士绅富商请到自己的大营之中耐心的谈一谈,让他们老实把银子交出来,如果不愿意交,那就对不起,只能是自己去拿了,这样才把东南局势应付了下来,现在慈禧太后如此会花钱,朝野之间已经有人暗地里讽刺慈禧太后,“绝类高宗纯皇帝”。乾隆皇帝最会花钱,如今的慈禧太后也不遑多让。 想要再挤出一笔银子,那是万万不能了,“我心里有一点想法,只是还不成熟,要先和阎敬铭议了先,你先去告诉醇亲王,今年的丁银,暂停发放。” 醇亲王料理着八旗改革的事情,丁银已经足额发放了十几年,这算是八旗里头对于慈禧太后颇为好评的一项德政了,没想到如今要暂停发放了,这暂停发放比折扣发放更为要命,折扣到底是还有一些,暂停是一点都没有了,何况,慈禧太后说道,“现在军务紧急,没法子,只能先紧着前线了,大家都是国朝的子弟,父祖也都是为国尽忠浴血杀敌的,如今让他们饿一饿也是为国尽忠,不用他们上阵杀敌,这点总是做得到吧。” 这事儿既然是王恺运转达,那么就不会用诏书明发,那么这个黑锅慈禧太后是不背的,必然又要让醇亲王背上骂名了,王恺运心里凛然,太后政事上的手段越发纯熟了,打发了恭亲王,却怕醇亲王借势而起,于是借着这件事儿继续让醇亲王为难,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只怕醇亲王府门前,没有一日会清净了。不过是刚刚赐了南珠,现在却又如此....... “法国大使走了没有?”慈禧太后问李莲英。 “借着收拾东西拖延了几日,前几日在和西班牙、英国、美国、日本等几个国家的大使见了面,今日已经出发去大沽口了。” “和各国使节见面,做什么了?” “大使馆哪里,一时间还安排不进人手。” “除了要绞尽脑汁给中国使绊子之外,只怕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可以做了,”慈禧太后微微冷笑,“这个艾伯特,在中国可是倒了血霉了。” 艾伯特是法国总理茹费理的挚友,只要他行事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能妥妥的在法国的外交部谋求到一个极好的职位,指望当上外交部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在中国这里丢尽了脸面,外交的圈子,大家都知道了艾伯特的笑料,这样搞笑被人鄙夷的人物,如何能够当外交部长,不用说外交部长,他下旗归国,仕途暗淡,只怕是将来再当一使节都不能够了,他心里怨恨,自然要趁着还没离京的时候给中国添乱。 “我们不变应万变,他就算联系其他几个国家,难道这几个国家还会一起和法国人对我们宣战吗?”慈禧太后不屑的说道,“何况过几日,小李子你信不信,美国大使会找到总理衙门,告诉法国人是如何对付我们的,他们还指望我们和他们做生意呢。” “我这里万事好说,只要前线赢了仗,就不怕没有钱,若是说一句昏话,赢了法国人,难不成我们就不能让法国人赔款,支付战争费用吗?何况小安子办的好差事,两百万两银子砸下去,多少能见点水花,”慈禧太后凛然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成不成,就看左宗棠和冯子材的了!”   ☆、七十、壮心不已(一) 光绪十年正月十八日,总办八省军务钦差大臣左宗棠车架到了广西的南宁府。两广官员自两广总督曾国荃以下尽数到齐,就连福建的官员也已经到了此处,南宁府之外的驿站里头,乌压压一片都是衣冠禽兽,这个词在以前的时候还不算是贬义词,文官身上绣着飞禽的补服,武官是走兽的补服,所以合起来是飞禽走兽,衣冠禽兽指的就是文武官员。 不一会,钦差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到了,官道之上,净街锣连连鸣响,身后不是以往别的钦差出巡的号牌衙役等前后站着,跟着钦差的是杀气腾腾的湖广团练,分成两列,把一辆硕大的西洋马车夹在军队之中,带队的是一位趾高气昂穿着黄马褂双眼花翎的武官,他一马当先,朝着驿站之内的文武官员喝道,“钦差大臣钧旨,战事紧急,不宜在此时拘泥于礼数,即刻进城!” 左宗棠的车架毫不停留,径直进了城内,到了驻跸的场所,是南宁知府的府衙所在,曾国荃等人赶到府衙的时候,左宗棠已经升座,神色严肃的捻须,看着天花板默认不语,高心夔等官员尽数跪下庭参大礼,“下官叩见钦差大臣,请圣躬安!” 只有一个曾国荃有些犹豫,没想到要跪这位昔日在自己之下的老仇人,左宗棠把脸转了下来,森然盯着曾国荃,曾国荃咬咬牙,也连忙跪下,“下官叩见钦差大臣,请圣躬安!” 左宗棠一时间不说话,过了片刻,才说了一句,“圣躬安!”,左宗棠哈哈一笑,下了大案,亲自扶起了曾国荃,“哈哈,曾老弟,咱们老乡,还何须如此客气,要知道,昔日我们可都是在文正公麾下的,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他这时候笑容如春风满脸,扶起了曾国荃,“给总督大人设座!”帐下的云贵总督、湖广总督、四川总督、福建巡抚尽数到齐,这是如今头顶第一等的主官,不能轻易简慢什么。但也只有曾国荃才有位置可坐。 左宗棠转过脸漠然对着地下依旧跪着官员点了点头,“你们也都起来吧。” 等到众人都起身,左宗棠这才慢慢回到了位置上,案上已经准备好了一杯茶,左宗棠煞有其事的喝了一口,“朝廷旨意,委任我为八省军政事总办,负责对法一战,旧日北宁大败,太原陷落,这样的大败,总是要来找几个人杀一杀,免得大家都忘了朝廷的体面,和身上的职责了。” 大堂之上的官员们垂着手仔细细听,许是广西天气炎热,有些人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左宗棠扫视了众人一眼,放下了盖碗,“滇、桂两个抚台摘了帽子,杀了一个偏将,自尽了一个提督,照我的意思,总还不够,不肃军纪,自然无法取得胜利。只是西圣仁慈,许你们戴罪立功,天意如此,我也无法违抗,不得不听,不过,今日我就把话儿放在这里,你们一概都听好了!” 左宗棠复又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人群之中,“以前的事儿,既然出了咱们就先不追究,”慈禧太后原意是要将两广云贵关于造成北宁大败涉事官员一概罢黜或者是下狱问罪,左宗棠深以为不妥,所以在上了一个许他们戴罪立功的折子之后,到了南宁府就先说明此事,“看着接下去的事儿,如果顺顺利利的击退法人,收复北圻,或者取得更大的战果,臂如克复越南全境。那么咱们麻绳提豆腐,以前的事儿,一概不论,反而要加官进爵,大肆封赏。可谁要是坏了西圣这举全国之力要在越南这儿和法国人掰一掰手腕的大好局面,我左宗棠,第一个就放不过他!” 话里的潜台词就是若是这番大战胜了,自然以前什么过错不会再提,但是谁要是耽误了左宗棠想要立下赫赫功业的大好事,左宗棠他自己个凭着不顾及体统,也要先难为了过错的人,左宗棠有这个权力。 众人无人不凛然遵命,曾国荃也站了起来,一起弯腰,“遵命!” “所以这第一件事儿,就是要严肃军纪,”左宗棠满意的点点头,返身回座,“李慈铭何在!” “下官在!” “你既然是巡查各省政纪,今日跟着我一齐来了南宁前线,这个督查军务的事儿,我就交给你了,凡是违令者,一概由你查办!” 李慈铭暗暗叫苦,这是好差事吗?只怕要得罪死人,骄兵悍将,是绝不能由一个御史台出身的文官来定罪的,自己并没有那么的魄力和能力,“我知道你有什么顾虑,不过不要紧,我这里有王牌令箭,四品以下可以先斩后奏,四品以上,革职也是可以的,无需上报,我给你撑腰,谁要是不尊本钦差的命令,即可拿下!” 事已至此,也无法推脱,李慈铭只能是硬着头皮大声应道,“是!” 各省总督巡抚也带了一些团练兵丁来,特别是四川总督丁宝桢,带了两千人最为精锐的西康麻马步骑兵来,这样算一算,大约有了八千人的团练到了此处,左宗棠点点头,“各省总督抚台的心意,老夫都知晓了,登记在案,日后请功!曾国荃听命,这八千人的团练先给你训练教导,各部要协作妥当,决不可有敌忾之心,不和之意。” 曾国荃没想到左宗棠会给自己这样的权柄,除却前线,八千人已经是两广越南边境之地最大的军事实力了,他原本以为左宗棠来此,凭着左曾昔日之间的政争,只怕是自己就要靠边站看着别人打仗了,这对于一个武将来说,可远远比杀了自己更为难受,某种程度上来说,北宁大战,缘于宫府相争,但在广西这里的罪过帽子,就是要扣在曾国荃的头上,没想到今日还授予了这样大的权柄,一国总督,上阵厮杀自然是不妥当的,但是将八千人尽数付之,这样的心胸,的确是曾国荃难以企及的。   ☆、七十、壮心不已(二) 曾国荃这时候才真的是心悦臣服,他拱手也大声的说道,“是!” “那么这接下去就要说的粮草了!”他看着高心夔,“高抚台,本地粮草如何?” “下官从合浦珠厂拿得一百四十万两白银,已经在广州城换成了现银,现如今就在南宁府的库房,请钦差大臣发派。此外两广本地征得粮食四十万石,足够团练和新军大军二十天之所需!” 左宗棠摇摇头,“怎么花银子的事儿,我不管,你来管,我这个钦差大臣就是只管问朝廷、问各省的财神爷要钱,今个儿大家来的齐全,各省总督巡抚都在此处,怎么办,大家伙说说看吧?” 他先看中了湖南省巡抚,巡抚出列大声的说到,“湖南省藩库出白银六十五万两,以供大军之用!”他这个时候也豁出去了,横竖要给钱,还不如给个痛快,首倡之义,不同于别人,第一个捐银子的,不论多少,总是会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明年要花的银子怎么来,明年再愁罢了。 云贵原本就是穷省,四川也不富裕,三省首脑倒也清楚自己的底细,只是咬牙抽了许多壮丁过来,钱不够,人来凑,左宗棠也不甚在意,这个时候姿态最重要,若是一点东西都不出,只怕左宗棠要即刻翻脸,回去就写弹劾折子了,清朝体制,上级弹劾下级,绝不会有不准之理,何况左宗棠是奉圣命出征的钦差大臣,和他为难就是和朝廷为难,就是和西圣为难。 湖北来的不是巡抚,巡抚十二月份丁忧回家,湖北省的庶务都是由布政使张之洞代理,张之洞领班出列,“湖北省报效三十万两白银,此外,”张之洞继续说道,“汉阳铁厂出产的一批钢铁,下官已经委任武昌军备厂,打造一匹胸甲头盔之物,一个月之内就能陆续到齐。” 左宗棠十分满意,今日这大会诸将,颇为成功,给银子还不如给军械和防具,他表扬了几句,然后又问曾国荃,“冯子材征募得的兵丁眼下何处?” “已经从钦州出发,开拔凭祥,”曾国荃回道,“军情紧急,下官斗胆做主,让他径直去凭祥,无需再来南宁府叩见钦差大臣,请大人降罪。” “凡事国务为先,这样做很是妥当,我原先还想着去钦州拜访这位老友,如今看来却也不必了,我为何要等不及大军,就先来广西?就是怕这里在新军未到之时顶不住,被法国人进了国门,这后果如何,大家自己去想。” 承平二十余年,平定叛逆,扬威藩属,对抗沙俄,算得上是赫赫武功,可若是被法国人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进了国门,那么在外国人看来......这大清,是不是就是纸老虎一样不堪一击呢?他们是不会分辨这地方团练和正规军队的区别的。 “大家伙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法人挡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左宗棠慢慢的说道,“万事只要等到新军到齐,我想着杀越南那里的法军,犹如杀狗。” “所以我在这里说句实话,各省团练,不用珍惜,”他的眼中尽数是冷漠铁血的眼神,“如果拿人命填,也要拖住法国人,冯子材那里也是如此,他的一万大军,不要吝啬装备武器粮草之物,他但凡要,一概都给!若是他再抵抗不住,那么,曾老弟,你这里的六千人,也要即刻拿上去用!” “是!”大约在平时的时候,是绝不会见到这样各省首脑在一个钦差大臣的手里这样老实温顺听话的,只有在这样战时危急时刻才有如此场面,左宗棠点点头,料理好了陆路上的军事,那么也要提一提海面上的事情了,“南洋水师,由本帅亲自统领。” “下官以为不妥,”一个人站了出来,对着左宗棠拱手行礼说道,“请钦差大臣三思。” “你是何人?”左宗棠怪眼一翻,不悦的说道。 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左宗棠这绝对是故意的,但是他这么说,却不好说什么昔日旧相识,“下官南洋船政大臣张佩伦。” “你又非南洋水师提督,只是兼管南洋水师而已,又有何置喙之词?”张佩伦正欲说什么,却被左宗棠伸手挡住,“我却不用听你说什么,张大人,大约你忘了我的身份?西圣下令让南洋水师至广州港由本座驱使,我亲自统领,乃是敬重西圣旨意故此行之,怎么,你这位翰林四谏君子,还要对旨意有什么意见吗?”左宗棠拱手朝着上方说道,抬出太后,这嘴炮还怎么打,张佩伦脸上青红一片,心里大骂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有意见可以,不过你保留着就行了,我是不会听的。” “张大人,你也不要忙,觉得自己没有差事,”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广东水师接下去要布防南海海域,防止法人的舰队偷袭,这事儿倒也不辛苦,你就接手办去吧,”他脸色一板,“若有失职之事,本座定斩不饶,还不快快退下!” 一时间众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云贵总督岑春煊、四川总督丁宝桢、两广总督曾国荃并身挑两省政务的高心夔,“明日我就出发去阳江。”左宗棠说道,阳江那里有一个水师的港口,看来左宗棠对南洋水师念念不忘,要亲自去主持水师战事了。 岑春煊是老军务,但是对于海上之事不甚了解,听到左宗棠这样的安排,不免有些疑惑,“法国人会把他们的海军发到中国来吗?” “一定会,”左宗棠笃定的点点头,“法国海军号称天下第二海军,军容齐整,是他们的长处,再者昔日二鸦之战,还有天津教案,他用海军尝到了无数甜头,怎么会舍得不用海军?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海军的援军这会子已经在路上了,水师在这一次要大发光芒,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更是西圣的密旨!”   ☆、七十、壮心不已(三) 慈禧太后知道历史上的中法之战,陆路上勉强算是不胜不败,但是在海上实在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之前有南洋水师,中国海域面前还算是中国人在管着的,英法俄这样的大国横行,勉强装作看不见就得了,起码还是有一点管辖权的,但从马尾海战之后,除了渤海湾和黄海之外,东海和南海之上,几乎就没有成建制的海军存在了,南洋大臣和北洋大臣相比较,在国家政事上的话语权天壤之别,到了后期直隶总督有北洋大臣的官职才算是中枢要臣,但是南洋大臣已经沦落到成为福建巡抚的加衔了。 世上的海军未有不经历大战能够成熟的,如今的世界头号霸主大英帝国的海军,就是接连打败了荷兰、西班牙、法国的海军,这才能够纵横四海,肆无忌惮,中国的两洋水师,从建立之后,就未曾有过大战,闭门造车,不知道天高地厚,是有的,那么既然要练手,自然就是要找水平相当的人练一练。 几个人听到了这是太后的密旨,颇为震惊,丁宝桢有些瞠目结舌,这位在历史上斩了安德海的能臣,不免也有些疑惑,“西圣难道不担心陆上之事吗?要知道镇南关之北,就是国土啊。” “海上亦是国土,”左宗棠摇摇头,“法国人自以为大获全胜,却不知胜的不过是咱们的团练,正经的精锐,还没出动。这里我毫不担心,我还是担心海上,若是和昔日一样,海疆尽失,法人北上,效仿宣宗年间,封锁两江,到时候北边的漕运海运一断,不免又是金陵和谈的局面!” 当年和英国人在金陵签订下南京条约,割让香港岛,这些年,在大清日报上反复被提起,反复渲染,到了现在,普遍被世人称之为一百年来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如果再发生,不用别人多话,也不用自己抹脖子,只怕世人的唾沫都可以把在座的人淹死。如何阻击法国人到了中国腹心之地,那么只能是靠着南洋水师了。 几个人知道轻重,曾国荃点点头,“只怕是钦差大臣让张幼樵靠边站,也是怕他坏事吧?” “就是这个意思,这些清流,能干什么大事儿?昔日不过是李保定和恭亲王一起拿出来压制老夫的玩意,他若是能懂一些实战之法,只怕我也不会多此一举了,”左宗棠不屑的说道,“李慈铭好说,管着军纪就是,不会影响大局,但是南洋水师,他若是乱来一气,他自己死不足惜,败坏了大局就是万死难辞其咎!我还不知道南洋水师这些年如何建设,没有亲眼瞧过,总是不放心,所以我要去广东瞧一瞧,看看如何作战。法国人远在万里之外,就算要对着咱们增兵,广西这里,这里在新军出动之前就以你曾老弟为统帅,冯子材为先锋,围堵法人,不许他们北上,岑督台你就在云南方面下令,让那些人守住宣光,联络黑旗军,保存实力,等着日后反攻,丁大人你协助曾大人,你们这些知兵的大臣要员,我是不会放你们回去了,怎么说,也要等到大获全胜再说,”于是几个人定下了防守的地点,丁宝桢守镇安府,曾国荃去太平府,凭祥县就是在太平府境内,岑春煊守开化府,黑旗军的保胜城就是开化府的边上,几个人不用左宗棠吩咐,也知道,这仅仅是一种姿态,表明以总督之尊驻守边境,是多大的战争决心。“高大人,你驻守南宁,”左宗棠目视高心夔,“一应后勤粮草,若是有什么短缺的,我只管问你要。” “是,下官明白,”高心夔说道,“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只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候,刚才各省报效,又有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只是,还怕不够。” “如今看看,这打仗,打的还是银子啊,”左宗棠摇摇头,“难怪道光咸丰年间,不愿意打仗,这银子流水一般的出去,国力窘迫,如何打的起的,这点不用担心,我已经写信去上海,给胡雪岩,让他无论如何,准备好一百万两的银子,过些日子就让他拿来,有了这四百两银子,多少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之内,朝廷也不可能都让地方上出银子吧?他们也必然能调集到银子,以供前线之需了。咱们只管打仗,统筹地方,筹钱的事儿,不是我该做的。” 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个苏拉,朝着左宗棠禀告,“京中来电,法国也对我们宣战了!同时加了一千万元法郎的战争拨款!” “看看?”左宗棠说道,“人家可比咱们有钱多了。” “不过也不要紧,”左宗棠打气的说道,“他们远道而来,必然不能够像我们这样以逸待劳,我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还要先去广东瞧一瞧再说,接下去,就先看冯子材这个老将怎么办了!曾老弟,我说句实话,如果冯子材不成,你也要第一时间顶上去,我知道你以前的外号,不敢如何,镇南关一定要守住!” 曾国荃昔日在平叛太平军的时候的外号就是“曾铁桶”,形容其守城的厉害,曾国荃点点头,“可惜两广云贵所有用得上的军械都丢在了越南。” “金陵、保定几处军械厂已经在紧急运输火炮火枪等物,说来也是奇怪,历年这些军备军械留下来有数十万把火枪,千余门大小不同的火炮,至于弹药等更是无数,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存余,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西圣早就做好了和法国人作战的准备。”左宗棠自信的说道,“这也是我敢来两广的仰仗,天意早已有所定夺,有心算无心,就不怕法国人做幺蛾子!” “报!”传令兵来报,“萃军已经从凭祥出发,兵发镇南关!” “好!”左宗棠点点头,“冯子材不知道这么几天练出多少兵来,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拖住了法国人的脚步,这一战,就是首功!”   ☆、七十、壮心不已(四) 左宗棠不得不如此激励士气,越南的战局,已经败坏的差不多了,兵败如山倒,是有其道理所在的,士气一旦颓废,又在不占据军备、兵力优势的情况下,逐渐败北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左宗棠已经下命:“力保镇南关一路仍在我军之手外,其余各地可酌情放弃。” 军情紧急,到了次日清晨,左宗棠就在南宁府坐船,准备沿着郁江东去肇庆,换马车到阳江,除了各司其职的官员之外,其余的人尽数到码头送行,就在码头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坏消息,“谅山陷落!广西提督苏元春战死!” 这是第一位战死的提督级别将领,已经前往太平府路上的曾国荃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泪如雨下,并暴跳如雷,誓言一定要为自己的老部下报仇雪恨,左宗棠的船只没有停留,直接开船,留守南宁府的官员不免暗暗嘀咕,这个样子的钦差大臣靠谱吗?要知道谅山已经离着镇南关不过是百里之遥了,法国人如果昼夜行军,只怕是这个时候镇南关已经被攻克了。 还有,这样把全部军机大臣尽数罢免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如今看来,大约是不会对的。这不是仅仅是两广官员的疑惑,只怕,更是朝中许多人的疑惑。 “才过了几天,不用担心,”左宗棠在船舱内看了那副奏报,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本意就是要让法国人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放肆,他们以后和我们对战的时候就会越看不起我们,骄兵必败,这才是我们克敌制胜的法宝。” “可东翁,”左宗棠的幕僚不免有些忧虑,“镇南关和谅山近在咫尺,若是法军进了镇南关,只怕朝廷那里会降罪东翁。” “不打紧,若是寻常的毛头小子当着这个统帅,自然是担心丢城失关的,我是老臣,这点担待这点体面还是有的,丢了镇南关,不算什么,只怕我丢了广西几个府,西圣也不会打我板子,这就是老臣的作用,再者,有冯子材还有曾老九,不会有事,在国境外面除了死几个兵将,别的都是越南自己遭殃,和我有什么相干?只是当这个统帅,”曾国藩有些唏嘘,“免不了叫人去送死。”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取胜,死人是没法子的事儿,我需要做的就是死最少的人,拿最大的胜利,再发一份电报给胡雪岩,”左宗棠沉声说道,“他的银子要马上到位,这事儿办好了,赚钱的事儿我不会忘了他,他一直想要进军广东,只是被他的老乡们堵着,不过如今不同,只要胜了这一仗,我就帮他在广东开设票号!” 左宗棠虽然走了,可这南宁府知府的大堂,还是轮不到南宁知府来坐,各地总督离去,最大的官儿还是高心夔,高心夔高据大堂之上,写了一封文书下去,给自己的亲兵卫队,“立刻将钦州府犯官肃顺押解进京,听候西圣发落!” “是!” 亲兵转身离去,高心夔脸上不动声色,只是腮帮子上的肌肉时不时的抽动着,知遇之恩,无法报答,只能是靠着这一点小手段来帮你重返权力之巅! 张佩伦面沉似水的和李慈铭坐在了一块,“莼客兄,昨日之事,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幼樵,”李慈铭安慰的对着张佩伦说道,“如今是战时,他又是钦差大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忍耐一番吧。” “我出京要料理南洋水师之事的,如今却叫我带着广东水师去巡逻!广东水师才几条船?这且不说了,”张佩伦显然是十分生气的,水师之中,最大的资金人力物力都是在北洋,其次南洋,最后做再分到其余省份的水师,这可不仅仅是份额了,而只是一点点零花钱而已,“提防法军舰队,我靠着这么点小舢板,如何刺探法军情况?实在是可笑。” 李慈铭不说话了,张佩伦的立场较之自己,更为尖锐,愤愤然,也是在情理之中,张佩伦显然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事儿没玩,我总是要想个法子对付他!” 李慈铭大惊,“幼樵,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别说是使绊子,只怕是作壁上观都不成,这是大事儿,万万不能有违令之事,那个钦差大臣正想找一个品级够的人来下马威呢!” “战事上我有数,绝不会给他拖后腿,”张佩伦抖了抖衣袖,脸上恢复了淡定从容之色,“别的地方,我想,他也没有那么厉害,管得到不是他范围的地方!” 养心殿,如今越南国中失陷多少城池,已经不再是什么大新闻,慈禧太后每次接到奏报都不免怒气勃发,她现在终于体会到昔日咸丰皇帝为什么在接到大败的军报是那么的沮丧和暴怒。 “谅山陷落,那么镇南关须臾可至,”慈禧太后放下了电报,对着军机大臣们说道,“冯子材所领萃军前往镇南关,曾国荃的六千人大军也到了太平府,那么接下去,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所以衙门一声令下,均在正月初六开衙办事,国家机器开始迅速的转动,两镇大军已经在大沽口乘轮船出发,到上海,进入长江,再逆流而上,到湘江上游,再换轮船到镇南关前线,九江出发至赣州已经有了铁路,极为方便,两江湖广等地的粮仓粮草也已经准备就绪,可以马上南下送到前线,虽然宣战来的突然紧急,但是相关的准备还是十分及时,礼亲王把这些日子下达的命令和各地的反馈情况拿了上来,慈禧太后一览,果然十分满意,“这事儿办得好,古来征战,第一要务就是后勤粮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咱们准备好,前线也没有米可以下锅,那么接下去自然是要看一看这军事上的事儿了,荣禄,你来说说,兵部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   ☆、七十一、抬棺出征(一) 听到慈禧太后发问,位于军机大臣之后的荣禄上前一步,站了出来,他的上唇留着两撇短须,神色淡定,从兵部侍郎升任直隶总督兼管北洋水师,再从总督的位置上,入京,担任因为之前甲申易枢腾出来的兵部满尚书的位置,因为南边大战马上要一触即发,军务上的事儿,他需要时刻以备中枢咨询,故此今日军机处叫起,他也在此处。 “兵部已经下令征兵。”荣禄上前一步说道,“虽然如今还未和法人开战,但是十二镇已经发出了三镇,还有三镇在北海驻防,急切之间是赶不会来的,山西有邪教叛乱的动向,又排了第五镇第三统过去巡查布防,京中虽然还有兵丁,可为预防南边战事纠结起见,还是需要提前准备好的。” “征兵?”慈禧太后微微皱眉,“不至于吧?” “也不是要这些新兵上阵杀敌,先预备着训练好,以防不时只需,若是再不成,也可以放到战场上协助,见一见世面也是好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那便是最好,就按照十二镇的标准征兵,还有,”她也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地方团练若是作战有功,也一应按照十二镇标准发放银饷。”十二镇的普通士兵,每个月的薪水是五两白银,饮食住行不需要自己花钱,十二镇二十余万人,按照普通士兵的薪水计算,一个月就要一百五十万,一年就是两千万左右,这个数目是惊人的,去年大清整个的财政收入,达到了一亿四千万两白银,仅仅是各级军官士兵的开支占据了国家收入的七分之一左右,如果换到后世,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美利坚,也不会把军费开支保持在这么高的水准上。这还不包括别的军火、购买军舰这些的费用,这笔钱加起来的账目,除了兵部和户部的几个要紧司的主官知道外,其余的人一概不知,就连不是分管两部部务的军机大臣,都不知道这个准确的账目,说实话,慈禧太后一直藏着,不能拿到台面上来看,更不可能给外国人看到。 中国国土之大,去年泰晤士报评比,中国的国内领土占据世界第二,仅仅在沙俄之后,所差距也只是一点点,这固然是值得称赞的美事,但也实在是对国防提出了一些严苛的要求,十二镇这么二十多人,若是都在丰台大营,的确是够多了,可这么一分散,到了地方上,只怕是一点点浪花都飞溅不起来,驻守新疆、北海、甘肃陕西、还有直隶,这么几个地方常年换着驻防,已经是人员满额使用了,再加上驻防丰台大营和京师,自从圆明园宫变之后,就有一镇人马常年驻守在帝后之侧,以防不时之变。现在想要再调动三镇人马,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十二镇的待遇的确是极好,把总以上,都在京中安排一套房子居住外,普通的士兵在军中当差十年,即刻转业,就算没有大功,到地方上吃一碗衙门饭有差事干,是极为简单的,各地的警察署最喜欢新军退伍之人,弹压得住地方,若是立下大功,自然就更不必说了,转业回来,说不定能够直接当到县尉。 而地方上的团练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团练除了军备武器之外,别的一概支出就是由地方负责,你的省份若是有钱,也舍得花钱,那么经过审批之后,养上十万八万的团练也没人来干涉你,若是没钱,那么对不起,你的团练就是练成叫花子,那也是自己活该。更别说当差多少年后可以到地方上养老的美事了,这个事情地方总督正和兵部吏部打擂台,起码也要放出一些职位给地方团练,不然中枢吃肉,地方上喝汤都喝不到,这也说不过去,要知道这些年新军除却将讲武堂的军官之外,一概都是在地方团练上选拔精锐的,一概没有自己招收新兵,地方团练就是新军的兵源地。 这个一概按照新军待遇,两广云贵的团练们自然会心动的。 新军要招收新兵,只怕是会引起轰动,“此外,明年本来就是各省大比武的年份,不如就让各省团练派出精锐,就在越南作战,用实际战果作为评定标准,这样不仅精锐能够选入新军,更能让越南战事顺遂。” 听到了荣禄的建议,慈禧太后就想到了一个词,“人海战术?”她喃喃自语,“这个好!蚂蚁多了能咬死老虎,咱们大军漫山遍野的朝着法国人打去,压也压死他们了,那就让各省都去吧,恩,除却左宗棠钦差管着几个省外,还有北边几个省实在太遥远,中原江南等地的省份都要派兵集结,参不参加大战,先看看南边的架势再说。”阎敬铭欲言又止,“我知道暂时没有银子,不过,七爷忠心为国,”她淡然开口,拦住了阎敬铭的话,“主动和我提出来,要暂停八旗丁银的发放,这是八旗为国的一点心意,我倒是没法子拒绝,那就先拿了那里的银子用上吧。” “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拆东墙补西墙是户部最会的事儿,阎敬铭应了下来,“京中还有粮食两百万石,若是太后没有别的用途,也可以先发到南边去。” “这路途太遥远了,就让地方上自筹吧,咱们给银子就是,”慈禧太后摇摇头,“这个粮食,先紧着八旗的人就是,他们若是要银子,那是没有,若是要粮食,可以全额给付。” “冯子材的萃军,不用管它,荣禄,我原先就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能拦住法人最好,再不济,拖住法人也成,萃军的事儿不用干涉,但是别的人,现在开始,都要严格按照军纪处分,谁敢拖延不进,弃城而走,国法如炉,绝不能放过这些起子,你先给我盯住了,若是有必要,你亲自南下,帮着左宗棠一起压阵!”   ☆、七十一、抬棺出征(二) “是!”荣禄应下来,“还要一件事儿,要请旨,北洋水师提督彭玉麟上了折子,要求向南边请战,请太后定夺。” “这个彭雪帅倒是雄心不已嘛,”慈禧太后微笑,“现在还没必要南下,先看一看。” 看一看什么?看一看法国人的攻势吗?“吴长庆在南洋水师,我倒是要先看一看南洋水师的战斗力如何。如果不行,北洋再南下就是,不过,南下之前还要看一看各国有没有什么异动。” 北边有两个大国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这当然是一件必须要提防的事情,当然,日本还算不上什么大国,他也还没有实力对中国挑衅,但是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发什么疯想要来趁火打劫,俄罗斯也是如此,虽然克什米尔让了一部分,但是北海还是占来了,新任沙皇若是要派他的北冰洋舰队来讹诈,这也是无法预见的事情,接下去要先在外交情报方面的事务上搞清楚这些,北洋水师才能做好打算。 “先让北洋水师全体官兵暂停休假,随时待命吧。”慈禧太后下令道,“冯子材已经兵发镇南关,那里消息如何,马上要第一时间报上来,这几天,折子军机处自己先处理着,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儿,先办去就是。” “嗻。” “那就看看冯子材的本事了,”慈禧太后喃喃自语,她大概只是知道有冯子材复出这一件事,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战事的经过,所以她也只能是忐忑的等待着,等待着南边的消息,不过另外一边,她是不准备等待了,“发电报给左宗棠,我有密旨给他!” 崇山峻岭之中,有万余人排成了一字长蛇阵,慢慢的朝着南边行去,传令兵来报,“大人,前方六十里就到了镇南关!” 话语刚落,大家伙原本有些疲倦的精神顿时变得抖擞了起来,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冯子材点点头,掉过头,对着队伍大声的说道,“兄弟们加把劲儿啊!马上就到了镇南关了!” 兵丁们轰然应诺,脚下越发加快了几分,冯子材连忙吩咐传令兵,“叫斥候出关打探,看一看法军的先锋在那里呢!” “是!”冯子材又发号施令,“镇南关上有守兵吗?” “有守兵两百人。” “他奶奶的,两百人顶什么用?”冯子材骂骂咧咧的说道,不过他也知道一万左右的大军尽数到了越南,后方的镇南关必然是空虚到几点,没办法,“先派一千人,去守住镇南关,别让法国人先到!” 冯子材原本以为马上就要和法国人争夺镇南关,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斥候又来报,“法国人的前锋已经攻下文渊镇了!” 文渊镇和镇南关不过二十多里路,是谅山到镇南关的中转站,“这么说来,”冯子材的眼珠子一转,“他们行军没有那么快,既然是前锋刚到,那么大军还未来。”冯子材捋了捋胡子,思考了一番,“马上让咱们在镇南关驻扎的一千人,出发去文渊,打一打法国人!” 冯子材的大儿子有些担心,“咱们这样贸然去进攻,只怕伤亡太大,第一次伤了锐气就不好了,若是惹怒了法国人,他连夜来攻打镇南关,只怕我们还未准备好,抵抗不住。” “不用担心,我就要激怒他们,他们的前锋刚刚到文渊,那么大军未至,炮兵这些笨重的军械也肯定未到,如果等到他们的大炮到了,咱们还玩什么?靠人命能够挡得住法国人的大炮?还不如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但是气势嚣张的时候,打他一下子狠的,这样才能够挡得住法军。”冯子材摇摇头,“不搞一点花招,是没办法赢法军的,老大你亲自带兵去!”他对自己的大儿子说道,“看看他们多少人,等到把他们逗起来,不和后续的大军一起进攻,独自来镇南关找死,这才能够胜!” 法军先锋统帅尼格里正在懒洋洋的躺在镇上最好人家的拔歩床上歇息,行军这么多年,从升龙府一路攻打到北宁、太原、谅山,再到文渊,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床了,这种东方的木床配上上好是丝绸被子,实在是太奢侈的享受了,大约在巴黎都没有几个人能够奢侈的用东方丝绸当被子睡觉,他浑身酸痛,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打败中国人之后,在东方抢一张最好的东方木床回巴黎,当然,还要这些摸上去犹如少女肌肤一样顺滑的丝绸。 巴黎已经传来了消息,是的,法国已经和中国开战了,那么之前米乐将军担心攻入中国会引起外交事故的问题已经不复存在了,接下去当然就可以放开手脚,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尼格里看了看怀表,决定再躺一会,然后起来吃午饭,吃了午饭等着大军的出现,那么就可以出发去攻打中国人那个听说只有两层楼高所谓雄伟的关卡了。 当然如果让他自己去打,这个关口当然也可以打下来,不过现在还是偷个懒吧,他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传令兵踩着皮靴咯噔咯噔的敲门进来,“上校先生,北方出现了一伙中国人的军队!” 月票快来! “他们来干什么?”尼格里懒洋洋的说道,“又是和之前几天一样,来骚扰我们吗?不用理会,这些中国人,被打败了还老是像牛皮糖一样的粘着我们,和我们正面决战打不过,就只会耍这样的小花招,用骚扰来对付我们,让火枪兵击退他们就可以了。” 传令兵走了出去,不一会,外面响起了让尼格里满意的稀稀拉拉的火枪射击声,他想好好的打个盹,养精蓄锐,等到大军到了一起,但是过一会,外面又及二连三响起了射击声和嘈杂声,他不悦的翻身起来,“士兵!”他冲出了他那十分喜欢的卧室和床,“到底怎么回事!”   ☆、七十一、抬棺出征(三) 传令兵也是气急败坏的禀告,“上校,这些中国人黏住我们了!不肯走!” 尼格里响亮了骂了一声,看来他是有起床气的,他冲出了这处房子,到了主干道的边上,朝着北边用望远镜看去,草丛树林之中,有许多的人影,他们似乎也有火枪,只是稀稀拉拉的,不成气候,偶尔射出来的火枪,也是毫无准头,尼格里放下了心,看来又是一群乡下把式的农民,“看看有多少人,火枪兵出列迎战,他们不愿走,那就都死在这里好了!” 这样素质的兵丁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指挥,他还是准备回到房间内休息一下,刚刚躺下没多久,外面的枪声慢慢的平息了下来,显然是已经打败了这些中国人,他正在睡眼稀松的时候,房门又被大力的推开,他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尽数是汗水,“上校,被打跑的中国人又来了!” 尼格里大骂的站了起来,“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就像是苍蝇一样围着我们不肯走,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他下床穿上了马靴,整了整帽子,“走,全体准备,正面迎战,杀了这些中国猴子!” 果然不出尼格里所料,认真对待中国人,全军出击,几排火枪齐射之后,这些中国人溃不成军,朝着北方逃跑,尼格里原本的计划是等待大军一起继续北上,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出动了,他也不准备继续回到文渊镇那舒适的床上去,伟大的军人,当然不能贪图享受,更应该追求胜利果实,“这些垃圾,又准备回头来骚扰我们,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出发!”尼格里雄心壮志,自信满满的一挥手,像极了拿破仑皇帝陛下那经典的在战马上挥手的动作,“我们追击这些中国苍蝇去,顺便打下中国人的关口,进入到中国的国境!听说他们有无数的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的美女,可以提供给我们优秀的士兵玩乐,我们要趁着总司令没有到的时候先吃一点好的,获取首先进入中国的名号,这是任何一个军人都无法抵抗的诱惑,所以,士兵们,出发吧!朝着广西,朝着中国进击!” 镇南关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关口,论起来,是连居庸关和山海关这样的天下雄关一个角都比不上,但是此处的确是万山丛中一条路,是勾连中越的要紧通道,位于大青山和金鸡山之间的镇南关地势不算险要,这也是为守关平添了需许多难度,冯子材之前任广西提督的时候,经常从这里出关作战,对镇南关最是了解不过,他到了此处,也不命人修筑工事,只是叫人连忙就地休息,拿出几个干粮分食,也不许生火做饭,以免惊动了法人。 “阿爹,”二儿子请去修筑工事,“法国人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应该抓紧修一点防御的壕沟土墙起来,不管如何,也能拦一拦法国人进军的速度。” “不用建,我根本就没有打算防守,”冯子材站在关楼之上,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地形,他的白胡子被大风吹起,朝着脸后拂去,“咱们有这么多人,干嘛要防守?你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守着一个乌龟壳被人打,我又不是受气包,这样做什么?兵力占优,自然是趋于进攻,守城是没有出息的。”冯子材看好了地形,成竹在胸,这时候斥候小跑着往前,跪在了关下,“报!少将军引着法国人过来了!” “好,”冯子材点点头,“全军出列!” 一万人的大军整齐的排练在镇南关前,等到最后一个冯子材骑着马施施然的走出关门的时候,木质包铁的大门缓缓的关闭,砰的一声,门口腾起了一阵烟雾,冯子材环视众人,大声的说道,“关门下锁!” “弟兄们,”冯子材优哉游哉的骑着马,慢慢的越过萃军的方队,慢慢的说道,“我已经让镇南关关门下锁了!接下去只有两个情况,”他拿着手指头点着夕阳之中分外辉煌的镇南关,“这个镇南关才会打开门,一个是咱们败了法国人,一个就是法国人败了咱们,踩着我们的尸体,打下镇南关,到咱们的家乡去烧杀抢夺,怎么办,大家伙自己选。” 冯子材早已是全部铠甲,他翻身下马,在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匹马温顺的离开,他站在了方阵的最前面,从小儿子手里接过了一把比他还要高的大刀,“我就站在最前面,法国人要杀,先杀的必然是我,只要我侥幸不死,你们谁要是牺牲了,家里人的出息过活,我都担了!”不远处隐隐起了尘土,显然敌兵须臾就到,冯子材大声喝道,“前军四千人,准备迎敌!” 宋慧宏站在人群之中,拿着腰刀,焦躁不安的扭了扭脖子,他现在从外表来看,差不多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了,但是仅仅在半个月前,他还是在钦州打铁的一个工匠,只是听说冯老将军要和洋人们拼命,在家里头竖起大旗招兵,他寻思着自己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一直干着打铁的活,似乎也太不像样了,现在市面上的说书人时常在讲,如今是最好的年代,且不说别的,昔日这广东提督就是从帮佣出身,努力之后成为谁见到都要磕头的提督老爷的,那么,他能行,大约自己也能行,报着这样的想法,这才来了沙尾村报名参军。 靠着过人的力气和对刀具娴熟的使用,他很快就被选中参了军,第一件事儿,就是发下来了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让他先带回去交给家里头存着,“这是安家费,”据说是冯老大人的公子和煦的对着宋慧宏笑道,“为了叫你们家里人安心的,你交了银子再回来就是,军中衣食都不花钱,还有饷银发,倒是不用自己个再存钱了。” 钦州子弟,都很是钦佩冯老大人的,万万没有拿了银子偷偷回去再也不来的事儿,宋慧宏的老母亲还不知道此事,等到张斌回去这么一说,顿时哭的如同泪人一般,只是拖住了宋慧宏不许他去参军。   ☆、七十一、抬棺出征(四) “我的儿!”老母亲用力的攥住宋慧宏的袖子,眼中滚出了豆大的泪珠,“这打鬼子是好玩的事儿?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是万一有个好歹,你倒是眼睛一闭,万事不管了,可我这个一个老婆子怎么办?当家的,你也说句话!”宋慧宏的母亲对着边上缠着头蹲在地上闷声抽着一袋烟的老头子发话了。“这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别说是五十两银子,五百两也是不能让他去的!” 宋慧宏再三劝慰,母亲只是不听,他为人喜爱喝酒,平时打铁赚来的钱,大多数都是拿来吃吃喝喝掉了,但还颇为孝顺,这会子也不好推开自己的母亲,只能是苦笑着对着自己的父亲开口说道,“阿爹,你来劝一劝阿妈吧!” 宋父在门槛上敲了敲烟管,把烟灰弾落,“好了,别嚎了,大哥儿想要出息,这是好事儿,昔日就是家里没钱,不然也要像别人那样送到学堂里去读书了,大哥儿想要保家卫国,你这个婆娘,怎么地还要拦着?这是好事儿,快把眼泪收起来,我们应该庆祝一下,家里的那只老母鸡杀了去,再打一角酒来,晚上我和大哥儿喝两口。” 宋父虽然没说什么,可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慧宏听到了隔壁的父亲,翻来覆去一直没有入睡,直到了三更天,又和母亲一起起来,从地里挖了几个荔浦芋头出来,亲自蒸熟晾干,小心的放在宋慧宏的包裹里,就站在房前,看着宋慧宏慢慢的离去。 想到了自己离开时候,站在天色微明的晨曦之下,身材瘦小的父母亲,他的眼眶不由得湿了,他不怕死,或者说他根本还不知道死亡是意味着什么,但是最担心的就是父母亲的后事,但是一个队的人知道了宋慧宏担忧的事儿,就连忙劝慰道:“你担心这个作甚?哦哦,倒也是,你不知道咱们提督大人的仁义,只要是他手下的兵,不管是阵亡还是负伤,家里头的事儿,他都要一概负责的整整齐齐的,绝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可是把朝廷的奖赏,和自己的俸禄都一股脑儿拿出来了。” 既然是如此,自然也不用担心,宋慧宏有些惭愧,这么大了,拿的工钱可都是吃喝完事儿,没有拿一分钱回家过,提督大人看来做的要比自己好。 他是不太懂什么国际形势,但是这些年,听得书,听得的报纸,都是再三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个词儿什么意思,他原先是不懂的,那一日还特意问了自己这里的教书先生,他对着宋慧宏解释,“这话的意思啊,就是说这国家强不强盛,和咱们都是有关系的,你是打铁的是吧?你打出来的好钢好铁送到战士们的手里杀敌人,这不是就为国家做贡献了,是不是和咱们有关系啊?谁都在为国家做贡献呢。” 这话听得舒坦,他顿时觉得自己骄傲了起来,打铁的时候也分外的有干劲一些,今天拿到了这把刀,大约也是某一位和自己一样,听了这句话之后趁热打铁做出来的好刀吧?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突然听到了号令,“前军出击!”他连忙收敛心神,边上的队长和把总不停的走来走去,仔仔细细的叮嘱着,“别紧张,法国人没多少火枪,咱们都是穿着铁甲呢,如果不是朝着脑袋开枪,他们根本打不死咱们,小心着点,法国人开枪,咱们就猫着腰,没事儿,听号令行事,我们都站在前面,大家伙一个看一个,等下听号令,咱们跟着提督大人一起冲!” 宋慧宏探了探脑袋,看到了远处扬起的尘土,把总搭着手棚看了看,大喜的说道,“看来咱们今天能大胜!不过是几百人的法国人,咱们这么多人,一冲,他们就要散了!人头留着给后面的兄弟们割,咱们前军,要先把他们都给冲垮了才成!” 把总其实说了谎话,法军的前锋足够有一千人之多,而绝非是几百人,但是这些新兵蛋蛋那里能够区别上千人和几百人的区别,听到了上官的发话,顿时这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顿时有了着落,脸上也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但是对于法军前锋统帅尼格里来说,面前出现的这些中国人,实在是太不妙了。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有这么多士兵!”尼格里站在马上,连忙命令法军不许再前进,他的脸色铁青一片,什么时候中国人又出现了这么多的士兵!要知道根据法国枢密院的分析,在中国南方,中国政府军队不可能再出现这种超过几千人成建制的军队,成建制的军队已经尽数被打散,散落在北圻的各个地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尼格里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了不妙的感觉,要知道中国人是最喜欢用阴谋诡计的,就算是镇南关打不下来,也绝不能因为不够小心谨慎,被中国人拖入他们那些该死的陷阱里面,他放弃了追击前面那些挑衅自己的中国人军队,让他们喘着粗气飞奔回了他们的队列里面,而是拿出来了望远镜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中国士兵,他看的越久,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愉悦的笑脸。 尼格里哈哈一笑,放下了望眼镜,“这些该死的中国猴子,想要用人海把我们拦住?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正规军队,一万人我的确需要谨慎对待,但是面前的这些,很遗憾,我的视力非常好,我看清楚了,他们只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甚是连火枪都没有,大炮更是不用说了,好了,我原本想着撤退算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决定了,我们需要冲锋!”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朝着前方一指,“法兰西的勇士们,我下令,出击!把这些人打到在脚下,我要让他们在战场上再次明白,法兰西是无法战胜的!”   ☆、七十二、水陆并进(一) 冯子材拿着一把大刀,微风拂过他的脸庞,把他的胡子吹了起来,他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在他身后的萃军士兵看来,他的身材无比伟岸,“来吧!”冯子材把大刀横了过来,朝着蜂拥而至的法军大声喝道,“鬼子来受死吧!” 法国士兵在有条不紊的慢慢前行,边前进,边射着火枪,冯子材没有这个耐心等在原地成为法国人的靶子,“呔,进攻!”四千人的前军在冯子材的带领下冲到了前线,冯子材宛如天神,奋勇在先,他带着一伙亲兵犹如一个烧的通红的铁锹,插入了油脂之中,所到之处,法军就像是油脂一样被烧的消失无踪,好几个人对准了冯子材接连发射子弹,他的头上带着头盔,身上披着盔甲,没有打中面部的话,根本就无法对冯子材进行有效的伤害,在近距离的情况下,火枪已经比不上大刀好使了,冯子材身边的亲兵不断的在减员,却也不断的有人补充了上来,冯子材一偏头躲过了一个白帽子法军的射击,随即用大刀挡开他刺刀的格杀,顺手一划,就把这个法军士兵的右臂卸了下来,那个法军哀嚎一声躺在了地上,边上的亲兵连忙用钩子把他钩在一边,冯子材大步上前,形成了一个有效的进攻点,似乎是一头巨大的鲸鱼进入了沙丁鱼群,肆无忌惮的开始吞噬法国士兵的生命起来。 “不对!”尼格里脸色铁青,不需要望眼镜,他也能看到那个侏儒一样的中国老头子脸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又被中国人算计了,“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农民!他们的战斗力,和北宁城的守军差不多!” “不会的,”边上的副官大声的说道,“他们的进攻还是很稚嫩,在战场的表现还是很疏忽,他们能够和我们对战的唯一依靠,就是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只要我们先打败了那个老头,这些农民还是农民!” “也就是说一头雄狮带着一群绵羊了?”尼格里点点头说道,“我赞同你的意见,”他接下去就下达了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命令,“我们只要杀了这头雄狮,他们依然是任我们宰割的绵羊!我要亲自上阵,”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左手拿着一把火枪,“他们有主帅冲锋,我也当然可以冲锋!” 尼格里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容易激动的笨蛋,他敢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但是做了一个通盘的考虑,中国人没有火枪,甚至没有弓箭,那么自己上前,只要士兵们保护自己,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何况自己上前,也能够鼓舞士气,没想到面对中国这个杀神一样的老头子,不少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吗?他们只是憋着一股气,把他们这股气打下来,他们就会和越南那些中国人一样,大面积的溃败了,尼格里下了马,大步朝着前面走去,“向前,向前,法兰西的勇士勇往直前!” 冯子材的二儿子一直在他的身边照顾着,他拿着一把藤盾牌就在父亲的身边,冯家有一套家传的刀盾战法,盾牌主防,大刀主攻,攻防结合,可以结成一个小小的阵势,他素来是和其兄长配合的,但是这个时候,说不得也只好帮着父亲,照顾好父亲的万全才是。他伸出盾牌放在了父亲的膝盖上,刺啦一声,朝着冯子材下三路刺来的刺刀被挡了回去,冯子材一个斜劈,杀了一个法国士兵,击退了两个人士兵,他又连忙朝着前面翻滚去,和几个亲兵把战线又朝着前面扩展了半米的距离。 他的母亲在临行之前再三叮嘱,要他小心照顾好父亲,“我知道这战场上死伤是寻常的事儿,刀剑无眼,你父亲年纪这么大了,但是还要报国杀敌,我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这样的大事儿,不能拦着,我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是让你们兄弟两个跟着他照顾着,我不是要他不死,他若是为国捐躯,我这心里是高兴的,但是,你们一定要把你父亲的遗体带回来,不能让他在异国他乡成了孤魂野鬼!” 他这时候无暇顾及这些话,战时也实在是不能出神,他站了起来,和几个亲兵一起,组成了盾牌阵,大喝一声,朝着前面压了过去,法国人一时之间用刺刀无法击破这个乌龟壳,只能是用火枪横着拦住,抵抗住中国人前进的压力,但是冯子材的大刀已经在后头蓄势待发,他们配合默契,盾牌突然之间在那里撤下,冯子材带着大刀就冲向了那一块,如此战局慢慢的朝着中国人的一方倾斜了,冯子材的二儿子站了起来,用盾牌护住胸口,微微的吐了一口气,但是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大喝,“老二,低头!” 他顿时觉得有危险袭来,连忙低头扑在了地上,只是这个时候有些来不及,“砰”的一声,一把火枪击中了他的右边肩膀,他的盾牌几乎要脱手而去,躺在地上没有一丝防守,盾牌被压在了自己的身下,肩膀顿时涌出了鲜血,边上的盾牌兵正拦住其他法军的进攻,腾不出手来支援这边,一个法军狞笑着双手高举,朝着他刺去,“该死的中国猴子,去下地狱吧!” 一阵电光闪过,站在二子跟前的那个法军头颅冲天飞起,胸腔里的鲜血飞溅,洒了二子一身,冯子材大喝一声,“想要杀我儿子,先问问我准不准!”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放冷枪的尼格里,“狗贼好胆!”他一刀把边上的几个法军挑开,“老二,要不要紧!” “不要紧!”老二挣扎的站了起来,把盾牌放在了左手上,“这个法国鬼子是首领,不能放过他!” “敢在我面前放枪打我儿子,这个法国鬼子的末日到了,”冯子材杀的双眼通红,原本这会子已经有些倦意,却不曾被这个法军首领偷袭自己儿子搞得怒气冲冲,精神头顿时又振奋了起来,“杀了他!”   ☆、七十二、水陆并进(二) 冯子材用刀尖指着那个被法军士兵簇拥着的尼格里,“这是法军的首领,杀了他,咱们今日就胜了!兄弟们,”冯子材站在一个法军无头尸体上来,朝着身后的萃军士兵挥手,这一幕被日后的画家画在了油画布上,成为了流芳百世的名画,“跟着我上!杀了这些鬼子,晚上吃红烧肉!” 两军最强的核心终于硬碰硬的碰撞在了一块,铁甲的刺啦声,刀剑的碰撞声,各自阵营的发令声,还有时不时响起来的火枪声,震耳欲聋,谁也无法听到自己方面的命令,只能是靠着本能在杀敌,杀那些和自己看上去完全不是同一个种族的敌人。在这样混战的局面里,火枪已经是不能够用了,很容易走火射中自己的战友,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镇南关上面的天空朝着下面看去,可以看到类似于一个太极的图案在战场之中,冯子材和尼格里两个人带着互相的的核心队伍,开始了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碰撞。 尼格里敢下阵亲自作战,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刺刀像是毒蛇的獠牙,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了萃军的士兵,他的刀术甚是了得,在盾牌的空隙之中能够寻找到弱点,进而瓦解萃军的防守,不多会,十几个士兵就死在了尼格里的刺刀之下,法军大声欢呼,原本有些颓然的士气又恢复了起来,冯子材见情况不对,亲自上前,大刀斜劈,想要用大力打飞尼格里的刺刀,尼格里稍微一托,随即就把冯子材的力量卸掉了一大半,还身子伸出了枪托,用力的击在了冯子材的刀面上,冯子材的虎口如遭重击,大刀险些把持不住就要脱手而去,他的表情凛然,却透着一股兴奋的意味,试问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才是一个武将毕生最为追求的事情,他遇到了强敌,反而来了精神,大喝一声,“来吧!” 镇南关外天气晴好,但是在西贡,在旱季十分难得的大雨倾盆而下,把西贡总督打理的十分妥帖的花园摧残的不成样子,雨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朝着地面上砸去,花园里的落花,叶子和浑浊的泥水一同朝着小河里面流去,小河原本养了许多的金鱼,这会子大约也被洪水给冲走了。 一个穿着乳白色西装的年轻法国男子打着雨伞,穿过了花园,到了檐下的走廊里,他乳白色的西装裤上飞溅上了泥水和水滴,至于小牛皮的鞋子,更是从里到外尽数泡汤了,他大声的咒骂了一句话,把雨伞丢在了一边,更是避开准备给自己来擦拭一番的越南土著仆人,抖了抖衣服,径直进了暴雨之中的三层洋房。 “总督大人,”他走了进房间,对着在沙发上喝着茶的西贡总督微微鞠躬,递上了一份文书,“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攻打了下了谅山,接下去的镇南关马上就在眼前,这是军报,请您查阅。” 西贡总督点点头,示意他面前这个湿漉漉的人把军报放在茶几上,“虽然国内的人会被这种从北宁到太原再到谅山的胜利蒙蔽了眼睛,但是我们这些人,要清楚的认识到,我们所打败的不过是一些地方性像是雇佣农民一样的军队,中国人的正规军队还没有出现,我们不能过分乐观,”他皱眉看着进入自己起居室裤脚滴着水珠和泥土到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的文官,“亲爱的秘书,你应该远离我的地毯,请站到火炉那里去。” “哦,对不起,总督先生,”文官老实的站在了火炉前面,“但是这种胜利足以让我们积累信心,我们如果一直保持胜利,那么接下去遇到中国方面的正规军队,也绝对能够取胜。” “你的信心很足嘛,”西贡总督喝了一口茶,微笑的说道,“我们从中国国内获取到的情报,他们的正规军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到达广西,中国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有了一些比较便捷的交通系统,我相信,我们的援军都到了西贡时候,他们大约还没出发,所以你说得对,我们需要积累胜利的感觉,一直保持胜利,就算遇到了正规军队,击败他们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亲爱的秘书,我们在这里的节奏把握住了,所以陆地上的战斗不需要我去做什么准备了。” “那么先生您的意思是?”文官警觉的说道,“我们下一个战略的目标是?” “请容许我稍微的保留这个秘密一小会,大约就是几天的时间,”西贡总督微笑的说道,“现在这样的战争规模,很显然不符合两个大国之间的正式战争,亲爱的秘书,请你不要撇嘴,中国的确是一个大国,但是否是一个强国,那么就需要我们这次战争的结果来检验了。在越南这样小规模的打闹实在是有损我们高傲的法兰西的颜面呀,所以我们需要开辟另外一个战场。” “另外一个战场?”文官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我大约明白了什么!” “我们需要一场轰动的战争来让中国人了解到法兰西的强大!”西贡总督放下了茶杯,翘起了二郎腿,“他们以为我们只会一套的方法来对付中国人?抱有这种天真想法的中国人,他们会吃到苦头的,中国到现在都还不是一个开化文明的国家,他们对于许多种的进攻方式,真的能够清楚明白并且对这些攻击存着有效的反击吗?对此我保持怀疑的态度。” “但是中国人的外交手段运用的十分娴熟,”文官担忧的说道,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更是夹杂了雷声和闪电,“我不得不说,我们在苏伊士运河的事情上的确是失算了。” “那只能怪那个愚蠢的艾伯特,成天在中国人那里丢脸,”西贡总督不悦的说道,“请不要把我和这种笨蛋相提并论,可以吗?而且我们接下去所采用的手段,不是外交的手段,我要你提供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七十二、水陆并进(三) “已经准备好了,”文官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面,拿出来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中法贸易进出口货物清单”。他把这个清单递给了西贡总督,“这是我们从中国人的海关那里获取的。” 西贡总督笑眯眯的摸了摸那个册子的封面,“很好,很好,有了这个,我们接下去就有了施展的的方向和进攻的空间了。” “总督大人,我不是很明白,”文官艰难的说道。 “你暂时不需要明白,这件事儿,我也不会插手,我只是看着别人动手,”西贡总督点点头说道,“我们一起看着别人表演,这件事不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我们有另外的任务需要完成,我相信,”他端起了茶杯,眼神落在了茶杯里面深红色的茶水,茶水微微荡漾,像是海边轻微的波浪,“孤拔已经休息了很久了,他需要进行一点运动。” 西贡外面的海疆上狂风大作,暴风雨无情的冲刷着岸边,而在千里之外的阳江,则是一副海天和谐,飞鸥阵阵,海平无波的好天气,这一日南洋水师提督吴长庆已经在此地等着,今日他要参见钦差大臣左宗棠。 左宗棠的车驾已经到了,但是未来得及吴长庆拜见,左宗棠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上了开济舰巡查,开济舰是福建船政制造的军舰,算的上是昔日左宗棠在浙闽主政时期安排下来的成果,虽然只是木壳包铁肋的撞击巡洋舰,但是在左宗棠看来,外头买的,那里比得上的自己做出来的。左宗棠在舰上带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才满脸红光的下了开济舰,朝着吴长庆点头,“虽然这开济舰比不上北洋水师的巨轮,可性能不算差,是艘好舰!” “是,”吴长庆点头说道,“开济、镜清、寰泰三艘巡洋舰,都是由法国的地中海造船厂设计的,不过都是在福建,由我们自己的工程师吴德章、李寿田、杨连成负责建造的。为铁胁双重木壳,备有风帆索具,船头有铜质撞角,舰长约83米、宽11.5米、舱深10.88米、吃水5.44米、主匡面积51.88平方米、风帆面积910.92平方米、排水量2200吨、动力为8座圆形高压锅炉,1台船政自制的康邦省煤卧式3汽缸蒸汽机,功率2400马力、航速14.5节、编制300人。”吴长庆对着这些船只如数家珍,十分清楚,“虽然不是全钢结构的船只,但是排水量也有两千两百吨,是南洋水师里头最大的三艘巡洋舰了。” “排水量倒也可以,虽然不及北洋的镇远定远,”左宗棠拿着望远镜贪婪的看着海面上的场景,海港之中一字排开的十七艘巡洋舰,十一艘炮艇伴在左右,夕阳之下,军舰被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新装,南洋水师气势雄雄,他十分高兴,“南洋和北洋到底是有区别的,若是看火力,自然是北洋更厉害,但是这北洋的船只如今都是从洋人们那里买的,而我们南洋的军舰大部分都是自己造的,这里头的区别可大了。买军舰是不能买一辈子的,总是要自己造。造军舰的事儿,我不懂,”他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可也知道熟能生巧,一回生二回熟,多造练练手,如今比不过北洋水师,可将来,”他转过头对着吴长庆说道,“指不定他们的军舰也要朝着我们南洋买了。” 南洋水师的建造以及福建船政的创办,是左宗棠在浙闽主政时期的一项颇为重大的工程,他就算离开之后,也依然让沈葆桢守住这里的基业,不惜和李鸿章闹翻也决不让李鸿章在南洋水师有染指的机会,吴长庆说了一声是,“钦差大臣对于南洋有首倡营建之恩,南洋水师上下都是不敢忘却的。” “这些就不谈了,今日来瞧了瞧这南洋水师的样子,我倒是有了些信心,只是船只看上去不算小,火力如何?水师若是想要和外国海军作战,这火力是最紧要的。” “开济”为210毫米口径克虏伯炮2门、120毫米口径克虏伯炮8门。“镜清”、“寰泰”为阿姆斯特朗7英寸口径主炮2门、4.7英寸炮8门,哈乞开司5管机关炮2门。这些火炮的口径,在同等排水量的军舰里面,都是极厉害的,”吴长庆说道,“开济、镜清、寰泰三艘巡洋舰航速14.5节只比英国的巡洋舰稍慢,相比较于法国的军舰,绝不会逊色。” “那这么说来,是要和法国这个老师傅来比一比咯?”这三艘巡洋舰等于就是法国人的技术,这三艘又是南洋水师最先进的船只,按照左宗棠的性子,只要是出击,必然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绝不会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儿发生,所以这三艘巡洋舰必然要在对法作战之中发挥最大的作用,左宗棠看着站得笔直的南洋水师上下军官,“却是不知道,你们心里有没有存着胆怯的心思?” “回钦差大人的话,”吴长庆接话说道,“若是这担心,自然是有的,法国乃是海军世界第二强国,这之前也没有交手过,但是南洋水师上下绝不会因为法国海军强大,就存了避战之心,请钦差大臣放心!请朝廷放心!” “这样就是极好,”左宗棠点点头,转过身子,从炮台上走了下来,一干随员大臣都在后头亦步亦趋,“我知道大家伙都存了这样的心思,北洋是亲生的,南洋是后娘养的,凡是钱、人、物都是紧着北洋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北洋是咱们大清水师的长子呢,南洋到底晚了几年,这一步晚,自然是步步晚,我也提前预备着跟你们说清楚,这一仗,要先做好自己打的准备,别先存了侥幸的心理,想着,若是战局不利,让北洋水师给咱们出头。这事儿,我先说了,别这么指望!” PS: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作者君是军事白痴,当初想了很久都没有动笔写,就是怕军事写不好,写不好的请大家谅解,大家在书评区的建议和告知的军事常识,我都有认真在看,如果大家有军事知识继续需要来科普的,我会十分感激,么么哒。   ☆、七十二、水陆并进(四) “他们有自己的差事,南洋这里,就算你们厚着脸皮要延请友军,我却是没有那样的心思,如果南洋的事儿,让北洋的军舰干了,那咱们就趁早回家种红薯罢了,”左宗棠算的是老式的官僚做派,不仅是护犊子,更是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的十分牢靠,决不许自己的庄稼里长出别人的粮食,他慢慢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也不让人扶,“今日我来,第一件,是代天巡视,瞧一瞧南洋的军容,”他摇摇头,啧啧出奇,“西圣可是登过北洋的定远号了,可南洋这边,她是没来过的。这说起来,又是有差距了。” 左宗棠挑拨的功夫甚是了得,自吴长庆以下,南洋水师军官被左宗棠撩拨的均是脸上露出了忿恨之色,就算是实际上的确是有区别对待,但是您老到底算是南洋水师的创始人,也不用自己把自己的仔损成这样的吧?“不过呢,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当差这么多年,官场上当差的经验,倒是可以传授给你来一些,”左宗棠信步走进了此处军港的议事厅,议事厅外层层官兵护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坐在了上手,背后放着一大幅的南洋海域图,“凡是官帽子、银子、前程,没有说别人白白给的,都是要自己干出来的,如果你干得好,自然这些都有,我今个不让北洋水师来插手,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左宗棠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南洋水师靠着一己之力就能干好事儿,那怎么说,难道还比不过北洋吗?干得约好,前程越多。” 吴长庆等人在左宗棠面前列班,“是,谨遵钦差大臣之命。” “都坐吧,所以想要南洋水师在中枢那儿的地位提高,关键还是要自己争气,今个我来,就是让你们好好争气的,得了,”左宗棠吩咐道,“南洋水师提督、副提督、左右翼总兵,还有各舰管带留下,其他的人也不用在我这里立规矩了,都回去歇着吧。” 其余的人打千行礼离开,左宗棠闭目养神,半响不说话,过了一会,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筱轩,这里的关防如何了?” “请中堂大人放心,外面已经层层包围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吴长庆连忙说道,“自从南洋水师来到此地,已经将左近五十里内的地方尽数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前几日渔民举报,有一个法国的传教士来到此地探问着什么,被我们逮到,却辩解是什么迷路,弟兄们也不去理会,径直拿了下来,现在关押在地牢里,等中堂大人发落。” “什么传教士!”左宗棠不屑一顾的说道,“此地偏远,更是没什么人口,除了几户渔民之外,哪里有什么人值得他来传教的,无非就是刺探军情,抓起来就好,问出什么了没有?” 吴长庆摇摇头,“因是外国的传教士,拘着理教院的《外国传教管理条例》,我们不能对他进行用刑,要交给当地理教机构,所以空口白牙,不动刑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只是喊自己冤枉,汉话倒是说的流利。” 左宗棠撇了撇嘴,“条例只是管着传教人员,这个人是传教士,还是法国人的间谍,还是良说的事儿,按照我的本意,原本应该不分缘由径直杀了就是,横竖你们马上要出征了,杀个法国人祭旗倒也应当,但是也怕是节外生枝,现在两广的法国传教士不少,若是鼓噪起来,大妨碍没有,惹得人心烦意乱倒是绰绰有余,那就先扣起来,等到日后再说。”左宗棠点点头,“如今这些刺探消息的人,倒也好分辨,不是咱们自己中国人,一眼就瞧得出来,阳江这里是军港,不许闲杂人等出没。你们这根弦要时刻绷紧,也幸亏是在自己国内,若是在外国,只怕是防不胜防。”他不知道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件事儿,然后又突然按下不提。 吴长庆等人点头应下,左宗棠继续说道,“今个我来,不是来管你这个这个防务的,朝廷上这么多年,都一直对水师有个误解,办起来这么多年,却一次海战都不曾发生过,水师到底成不成?能不能打胜仗?新军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可是积累下了不少名声,结果这原本应该出击的水师倒是这么多年寸功未建,当然,巡航苏禄,炮轰吕宋,还有威压日本,这都是水师的功劳,可世面上有这么一种人,觉得这太平日子,还需要什么水师?还需要拱卫什么海疆?这些人,嘿嘿,只怕是昔日文宗皇帝在时英法两国入侵大沽口,纵横海上无人可制的情景都忘得一干二净咯,这才过去二十年!他们却不知道如今海面上的太平可是咱们水师的弟兄们赚来的。” “在其位谋其政,昔日我在新疆,自然是疆防更重,如今到了广东,自然就要说粤语,那么海疆之防当然是最重要了,今日我来,最要紧的就是一件事儿,”左宗棠伸出了右手的食指,“看看,能不能先给法国人一个教训!” 吴长庆看了看自己的副手,“末将敢问钦差大人,这个教训指的是?” “自然是开战,自然是海战!”左宗棠端起茶碗,风轻云淡的说道,“如今已经和法国人宣战,法国大使也已经驱逐出境,这战事上自然是没有说什么客气的事儿,咱们有先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筱轩,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可是张大人一再下令要求南洋水师不得不听号令擅自开战......”吴长庆犹豫的说道,他看到了左宗棠锐利的眼神,连忙改口,“臣等听钦差大人调遣!” 吴长庆也不是笨蛋,他本来就十分反感张佩伦在南洋水师指手画脚不懂装懂,这个时候给他在钦差大臣面前上一上眼药,也是举手之劳,左宗棠果然说道,“不要管他了,我让他去巡航广东水面,不要来南洋水师惹是生非,接下去,咱们谋划的可是大事,暂且等一两日,越南那边会有情报送来!”   ☆、七十三、镇南关外(一) 米乐率领的法**队才刚刚到达谅山,他的先锋军队很骁勇,一鼓作气打下了谅山,刚刚接到的军报,他又顺利的打下了文渊镇,这是一个距离镇南关不到五十公里的小镇,打下这个镇,镇南关就像是巴黎乡下那些吉普赛的低级妓女一样,一丝不挂的跪在了法军的面前,他没有下令让尼格里前锋停驻文渊,也没有下令要求尼格里继续进军,最好打下镇南关。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米乐将军的心里,当然十分清楚要想和中国人正面交锋,靠着尼格里那么一千来号人是肯定不成的,米乐坚定的认为法**队,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在越南,在东亚,都是不可战胜的胜利熊军,中国的军队,肯定是不中用的,但是也不能用一千人的小队伍去鸡蛋碰石头。 他们的正规军还没有到来,法兰西有充足的时间来夺取进入中国的通道,米乐决定让尼格里自己采取行动,如果他能够打下镇南关,当然是最好,依靠镇南关这里的险要关口,再修建好工事,把大炮装备起来,那么印度支那远征军就可以凭借这个长满尖刺的镇南关为依托,进入到中国的腹地。 在北非的援军没有到来之前,说不定自己就可以打败中国的正规军队,那么到时候,要不转身到文职,进入内阁担任国防部长,要不到那里的殖民地担任总督,然后以后再到枢密院任职,这所有的一切,当然需要建立在和中国的战争取得胜利之后才可以。 当然如果尼格里失败了,也没关系,这样可以试验出来中国人在本土作战,会不会爆发出比在越南更为强烈的实力,米乐放平了一卷牛皮纸,准备把这次的大捷汇报给巴黎,他想好了措辞,准备把这些日子一系列的胜利取名为“太原——谅山——文渊”大捷,当然如果镇南关可以拿下的话,那就是“太原——谅山——镇南关”大捷,这样一系列的大捷,比那个外行指导内行的孤拔的战绩,是要光鲜亮丽上许多了。米乐需要让国内表明,就算是中国人敢有胆量和无敌的法兰西宣战,但是也毫无作用,他们依然是羊粪蛋一样软烂发臭。 他正在想到一个精彩的句子,突然正在打扫战场的随从士兵大步的走了进来,“将军阁下,尼格里上校似乎遭到了围攻,他现在正派人来要求支援!” “似乎?”米乐放下了鹅毛笔,“这个词很不准确,他们遇到了什么围攻?我不认为现阶段的中国人还有存在一股军事力量,能够强大到让尼格里上校要求支援。” “是真的,”那个士兵虽然点点头,但是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尼格里上校离开了文渊镇,来往打听消息的士兵禀告,说镇南关那边发出了厮杀声。” 听到这里,米乐反而放下心来,“很显然,这个调皮的尼格里上校肯定是在戏耍镇南关那边的辫子军,我们不用担心,在现在没有中国正规军队出没的情况下,任何一支队伍都无法将尼格里上校的前锋拿下,所以,就算有小股的溃兵想要和那些黑旗军一样偷袭我们,他们也不会成功,想要围住尼格里上校,靠着一点点人马,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被法军统帅米乐寄予厚望的尼格里上校果然十分了得,虽然现在剩下了不到一千人,但是依靠着队形和战术,在几千人的萃军围攻之下依然是屹立不倒,冯子材连续指挥他的亲兵冲了好几次尼格里的核心阵地,但是还是被森然的刺刀挡了回来,尼格里大声的呼喝,法军阵型虽然在萃军的人海之中无法快速的移动,但是在尼格里的指挥之下,朝着萃军猝不及防的角落里缓慢移动,每到一处,都不停的在收割萃军士兵的性命。 萃军到底是新招录的士兵,根本就不可能在正面战场上顶住法国人的攻势,眼见着法国人马上就要脱离了萃军的包围圈,冯子材五内具焚,一是心痛萃军伤亡,更是心痛留不下这些法国佬,“妈个巴子的,”他一把把碍事遮挡视线的头盔拿掉,对着赶过来支援的大儿子喝道,“老大,把后军都排上来,今天不论如何,要把这些人留下一半来!” “阿爹,”他的大儿子还是脑子很清楚的,他认为不能和法国人死磕,“咱们是要先守住镇南关,而不是要把法国人都留在这里!” “你懂个屁!”冯子材一刀把两个围攻一名萃军士兵的法军士兵挑开,“不先把法国人的锐气打下来,咱们靠着人肉抵抗法国人的大炮吗?别废话了,跟着你老子一起上,”他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和汗水,“今天咱们爷俩三个,一起杀法国鬼子,老二!”冯子材大声招呼自己的二儿子,“你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冯子材的二儿子给自己的父亲挡着进攻,大声的说道,“不过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痛不痒!阿爹,咱们上!只要杀了那个法**官,剩下的人就挡不住咱们了!” 将为兵胆,确是如此,双方若不是各自的主帅尽数上场,只怕是这时候有一方已经是败了,特别是萃军,若不是冯子材这一口气吊在这里,老早就已经溃败千里了,冯子材的二儿子拿起了盾牌抵挡住几轮砍杀,用腰刀在地上一扫,砍中了对面法军士兵几条胫骨,惨叫着摔倒了,边上拿着长矛的萃军士兵连忙攒枪直刺,将那几个法军钉死在地上,他猫着腰站了起来,微微吐了口气,摆开盾牌,正准备上前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他只觉得腰上突然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低着头,看着腰上的铁甲外出现了一个大洞,鲜血慢慢的流了出来,他觉得全身突然没有了力气,嘴里苦涩的很,整个人慢慢的瘫倒在了地上。 “老二!”   ☆、七十三、镇南关外(二) 萃军和以往别的团练不一样,他们专门设有救护队,如果士兵凡事跌倒或者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就即刻护送到后阵进行救治,当然这种救治只是存在于这种混战的情况下,如果双方正面作战,是绝对凑不出缝隙可以提供这些救助队行动的。 冯子材的二儿子被迅速的拖了下去,近距离火枪的威力,让他一下子就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知觉,地面上的血迹很多,多到冯子材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儿子流出来的血液,“大帅小心!”宋慧宏终于从后面补了上来,来到了冯子材的身边,他是打铁匠出身,臂力惊人,使得也不是和别人一样的大刀长枪,而是一根精铁做成的狼牙棒,他双臂鼓劲,大喝一声,用狼牙棒朝着一个企图来偷袭冯子材的法国士兵击去,那个人来不及退开,只能是拼命用枪托一挡,却没有张斌的臂力,一下子连枪带狼牙棒砸下了他自己的脸上,半个脸顿时砸没了,脑浆和血液洒了一地,“好狗贼,”宋慧宏大声喝道,他入军之后,凡事都是冯子材的二儿子一概照应,大家伙都是十分尊敬,而且他也没有任何官二代的架子,不许他们称呼自己少爷,最多只能称呼为他“二哥。” “兄弟们,上,杀了这些狗贼,”宋慧宏的双眼通红,狼牙棒施展开来,周围数丈之内,没人法军都敢近身对战,“给二哥报仇!” “对!给二哥报仇!” 冯子材被潮水般的萃军士兵推涌到了后方,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对面那个放着冷枪,头上插着一根天鹅羽毛的法军首领,他正在指挥着法军士兵开始反扑,冯子材看了过去,他刚好也看到了这里,尼格里看到了冯子材的脸色,不由得嘴角勾起了一丝诡笑,“就靠着你们这些装备落后,观点陈旧的农民,别想要战胜我们法兰西!” 冯子材用手抹了抹嘴角飞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好狗胆!”他拿着大刀奋勇向前,原本已经衰竭的体力突然又从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他一刀劈在了一个法军的肩膀上,顺势而下,把他半个身子劈成了凉拌,“敢杀我儿子,有种的很,先吃我老冯一刀!”他拎着滴着鲜血的大刀,遥指尼格里,萃军气势顿时一振,“狗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纳命来!” 越南的天气十里不同天,虽然谅山左近天气极好,可在红河的边上,却是风云如晦,暴雨倾盆,大雨下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芭蕉、荔枝树被雨打的直不起头来,一处小村庄的边上,两个穿着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在雨中疾行,暴雨把两个人打的浑身湿透,就算是斗笠也只是虚应事故,但是两个人毫不在意,趁着暴雨掩盖下所用行走痕迹的时候,悄悄进了这处庄子。 刚刚越过篱笆院,就听到了一声低喝,“什么人!” 三四个披着蓑衣的士兵跳了出来,持枪警惕的看着突然闯入此处的两个人,他们也是穿着黑色的衣服,较之不同的是胸前一个月亮一样的圆形图形,几个士兵见到两个人沉默不语,又用越南话说道:“这里是黑旗军的驻地,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人抬起头抱拳,“马上告诉你们家提督大人,就说国中来人了!”说的一句话字正腔圆,显然是中国口音。 在一处农舍之中休息的刘永福并唐景崧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唐景崧这几日不知为何,突然发了高烧,今天才稍微好些,只是窝在床上不敢出门,刘永福看了看窗外的大雨,“这样大的雨,法国人在北边进军,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却不知道法国人是如何行进的,他们扫荡了红河两岸,搞得那里附近荒芜人烟,咱们的人根本就是进不去,不然知道升龙府左近如何空虚,多少也能突袭一番,减轻一点北边的压力。”唐景崧咳嗽一声,这样说道。 刘永福微微冷笑,却不言语,国内来的团练自诩朝廷正规人马,素来是看不惯黑旗军的,之前在北宁也不欲用黑旗军对战,只是把黑旗军放在了后头,可北宁大败,最后断后顶住法人追击的,还不是他黑旗军?现在也只有他还能收罗旧部,躲在这个小村子里等着风向改变,若是再要为了这团练的过错而牺牲自己的实力,这是刘永福难以接受的。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军主!有国内的人来了!” “国内的人?”刘永福刷的站了起来,警惕的说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难不成?是越南那些投靠了法人的奸贼?”他肃然说道,“警戒!不许任何人进这个村子,把来的人带上来!” 他站了起来就守在唐景崧的床边,虽然人看上去还是十分随意淡然,但是握住腰间刀柄的右手已经是绷紧,他一声令下,房子外面站了一队的黑旗军士兵,随即在士兵们的押送下,两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滴着水珠子进了这处矮小拥挤的农舍,刘永福扫视了两个人,他们的容貌掩盖在斗笠之下,油灯一盏,看的不甚清楚。“你们说是中国来的?” “正是,”站在稍前一点的男子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平凡之极的脸蛋出来,是那种混在人群之中绝不会让人记住的面孔,只是他粲然一笑,笑容分外的自信,并且令人踏实,他拱了拱手,“见过提督大人,提督大人大约是不认识在下,只是在下往日送过不少东西给提督大人,不知道提督大人是否还记得?” “东西?”刘永福慢慢的说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是陈文定转赠与我的?” “不错,正是我托陈文定给予提督大人的火枪弹药,”来人笑道,“看来大人记性很好。” “可你为何会知道我在此处?”刘永福狐疑的问道。 来人傲然抬起头,“天下之大,没有咱们宣礼处不知道的事儿!”   ☆、七十三、镇南关外(三) 刘永福犹可,可坐在床上的唐景崧听到了“宣礼处”三个字,身子不免剧烈的振动了起来,他连忙起身对着来人鞠躬行礼,“下官见过这位长官,只是,”他还需要确认一下,“却不知道有没有腰牌在身?” “岂止是腰牌,”来人微笑说道,从怀里掏了一块黑色的木牌出来,上面镌刻着祥云的纹路,有用彩笔绘就,十分精致,牌面刻了一个“李”字,“本官宣礼处南洋司越南处提调官,李延胜。” 刘永福有些莫名其妙,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宣礼处”是做什么的,唐景崧这时候无法解释,只能是在刘永福耳边悄悄说了四个字,“前明厂卫”,刘永福这才明白了什么,也连忙行礼,李延胜微微抬手,“请免礼,时间紧迫,提督大人,我就挑要紧的事儿说,昔日西圣知道有你这样的将才滞留越南,故此特命宣礼处要给你提供军备,以助你杀敌,”他看到刘永福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无需诧异,西圣她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纸桥大捷,虽然有我等鼎力相助,但是靠的还是黑旗军自己的战斗力,这毋庸置疑,眼下北圻局势纷乱复杂,法国人大有一统越南的局面,团练已经被打散了,但是北边,”李延胜眼中露出了光芒,“宣战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只是怕有一件事儿,两位还不清楚,冯子材老将军起复,带着一万萃军朝着越南杀进来了。” 刘永福鼻子微微冷哼了一下,李延胜了然的对着表情有些僵硬的刘永福点点头,“我知道提督大人和冯大人昔日是有嫌隙的,只是如今同殿为臣,互为同僚,又是钦州老乡,别的事儿,咱们再别提就是。” 刘永福点点头,他是郁闷之极,昔日在国内就是被冯子材赶了出来,逃到越南来还不安稳,冯子材几次入越剿匪,总是要来时不时的敲打黑旗军。“北圻之地,十分不安全,我今日冒着风险来了此书,就是为了传达一件事儿,朝中有了密令,”他从胸口珍而重之的拿出了一封油布包裹的书信,“传了电报到南边,就是为了给两位观看!” 刘永福和唐景崧对视一眼,接过了那份书信,摊开仔细一看,上面的命令有些匪夷所思,“这......”刘永福有些吃惊,“这事儿可能办的?” “自然办的,”李延胜见刘永福似乎有退缩之意,微微皱眉,“提督大人,这是密旨,你要明白,既然成了朝廷的官员,”他一步上前,森然看着刘永福,“凡事只能是听命行事,在越南,已经优容许多了,不计较失城之过,这一点您要记得明白。” 刘永福眼神一闪,不悦的点头应下,“我知道了,必然听命行事!” “功大莫过于勤于王事,提督大人如此忠心为国,不管两广地方如何,西圣心里是清楚的,她已经传旨宣礼处,要我们亲自对提督大人讲明,”李延胜微笑的说出了让刘永福无法拒绝的优待条件,“越南事成,黑旗军若是愿意留在保胜城,自然可以,此地就是黑旗军的安身立命之所,越南就是黑旗军的管辖之地。” 刘永福身子一震,这是要把越南全国都交给自己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画饼,现在差不多整个越南都已经丢了,那里还谈的上这个管辖之地,何况黑旗军也绝不想继续留在这异国他乡了,他摇了摇头,“黑旗军上下只愿意归国返乡,刘某就算为钦州乡下一介平民种田,也是甘之如饴。” “提督大人又何必说这样的试探之语,”李延胜靠近了房屋中间的火盆,把手放在了上面烤着火,“西圣天意,从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绝不会说有什么削藩或者是卸磨杀驴之事而,如果黑旗军上下都愿意归国,西圣也准备好了退路,”他把双手烘干,然后从唐景崧的手里接过了那份密令,放在了火盆里,跳跃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站了起来,眼中还跳跃着火光,“在南边新设一省,以供提督大人和黑旗军,以团练当差十年,十年之后,仿照各地军例,亦可入直十二镇!” 过了半盏茶的时分,李延胜从房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刘永福,李延胜转过头,“请留步,我还要去联络陈文定,还有蒋提督等人,为挽回北圻的局面发挥一点作用,之后我还要即刻南下准备好一切事宜。就此别过!” 刘永福的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他实在是有些被惊吓住了,唐景崧看着刘永福的表情,微微一笑,“如何?知道朝廷里头,西圣为何如此厉害吧?” “有些事儿,倒也罢了,若是有心细细刺探,也不是寻访不到,可要布局越南,把越南这里上上下下了解的如此透彻,这绝非几年之功,”刘永福的脸上露出了又害怕,却又十分坦然欣喜的表情,“之前我原本以为,若是正面决战,只怕是咱们大清比不过法国人,可如今瞧着这样充分的准备,法国人必败无疑,他们是经略越南许久,可他们必然没有准备好和大清开战,有心算无心,法国人必败无疑!” “你知道就好,我那时候上折子提出联络黑旗军,西圣虽然没有亲自召见,毕竟我未到四品,可也派了通政司王恺运大人来面授机宜,又秘密让宣礼处送了金陵军械厂的军备而来以供提督大人差遣,如今虽然是情况危急,可到底是还未到国内的疆土上作战,这胜负还难料的很,只要是冯子材大人那里拖住了法军,给新军,还有咱们一起争取到机会,”唐景崧满脸通红,显然是兴奋无比,“那么接下去,只要是乾坤颠倒,攻守易势了!” “那咱们就好好谋划一下,”刘永福点点头,命亲兵摊开了北圻地图,“到底是去那里给法国人捣乱最好!”   ☆、七十三、镇南关外(四) 正月未过,京师之中没有什么祥和从容的气氛,到处没各衙门众当差的官员的脸上都十分肃穆,交谈之间也没有以前懒散的样子,都是做出了来往匆匆,十分紧急的样子。 今年正旦过后,朝廷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京官人来说,万里之远的越南战局如何,对于这些低级的**品官员来说,毫不相干,大有前线战士拼死为国,国中官员依旧醉生梦死的感觉,但正月初三出了这样大的波折,就不是什么闹着玩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儿了。 恭亲王御前失仪,咆哮养心殿,在越南战局之中,负有极大的责任,西圣震怒,御前召对,恭亲王反而倨傲无礼,在养心殿辩论,甚至有流言说,恭亲王极为生气,甚至还打了西圣一个巴掌。 这样的流言未免无稽,若是恭亲王敢如此,只怕是即刻要他的脑袋,也是简简单单的,恭亲王若不是失心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又有传言说是恭亲王无意之中推了慈禧太后一把,这才触怒天颜,致使罢黜。 可也有人连连摇头,对于这种谣言嗤之以鼻,太后虽然是身为女子,但心胸宽广,昔日有个宫女在太后的脖子上划了一道疤痕出来,也未见其震怒发作,反而温言劝慰宫女,让她不要惊恐。就算是恭亲王无意之中推了太后一把,这种小事,太后也必然是不会怪罪,说到底,还是因为外朝的事情,因为越南北宁大败的缘故。 滇、桂两省巡抚抗战不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下令让原本殿后稳定军心的后军撤退,这也是实情可查,抵赖不得的,两省巡抚都是走恭亲王的路子,这个识人不明是躲不了的,何况恭亲王不愿意对法宣战,在越南用兵,这个态度也是世人皆知的,有了动机,有了手段,就算是恭亲王自己出来分说,也是无法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这个黑锅就是背在他的头上。 那么西圣自然是因为国事发作了恭亲王,主战和主和相互不统一,如何能够和衷共济?自然要把恭亲王一干人等尽数开除才好。但是这里又有个问题,御史台的清流都老爷们都是主战的,这谁的瞧得见,为什么又把翁李两位尽数也罢了呢。 “没有只打一个人板子的道理,军机处上下,自然是有难同当”一个知道内情的人神神秘秘的说道,“再说了,翁李两位,只不过是西圣抬出来压制六王爷而已,这六王爷都下野了,这两个道具,还需要什么作用?留着来压制西圣她老人家自己吗?” 大家都看过曹雪芹的《石头记》,觉得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场面从来都是维持不久的,所以也只是冷眼旁观恭亲王如何下野,却不曾想到,这下野,来的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的猛烈,猛烈的程度超过了对法宣战所带来的震动。恭亲王府一夜之间从门庭若市,到了门可罗雀,第二日恭亲王府银装素裹,给福晋办丧事,除了几个铁杆的恭党中人外,其余竟然无人登门祭奠,直到惇亲王和醇亲王一起来过之后,祭奠的人才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只是也无法和昔日的场景所比拟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竟然如此醒目。 罢了两个巡抚,杀了一个副将,又在镇南关外赐自尽一个副将,这算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军机处尽数开革端上来之后,谁都吃不住,要人脑袋,要人官帽子永远是威力最大的震慑,加上又是已经和法国宣战,各衙门已经全部轮转如西洋马车,哒哒哒迅速的朝着既定的目标驶去。 日报社的衙门在礼部衙门的后头,一处衙门不大的三进小院子,虽然是店面不大,可这处永远是车水马龙,不会因为主官的更迭造成任何变化,日报的提调官,就等于是总编,挂了一个礼部郎中的头衔,可谁也不敢小看这个郎中的力量,天意如何,是晴抑或是雨,能够让人管中窥豹的,就在这片纸之间。 部堂高官素来是不用来看这个报纸上的东西,来揣摩宫里头的意图,但是这一日,守门的苏拉眼尖的很,见到差不多各部尚书私邸的管家都带了马车过来,不知道都围在这个地方做什么,管事的倒是也不攀高枝,先是招呼了自己这里主管的礼部尚书万黎青的管家,上前给那个管家打了个千,“哎哟,今日三爷怎么这么有兴致,还特意亲自来报社?您有什么事儿,打发人来使唤我就是,何须您亲自出马呢?您的差事交代给我,我是万万不会不遵的。” 万黎青的管家被这个管事儿的称呼为三爷,他摇摇头,“我若是想要知道这一期的号外,里头到底有什么内容,您能给我办下去吗?” 管事的缩缩头,“三爷这是为难小的了,这事儿,我插手不上,这只有内编辑部的人才知道里头的东西。” “所以我也就没有托付你做这为难的事儿了,可尚书大人催的急,要赶早儿知道南边的战事,没法子,如今你这日报的号外,比起市面上的谣言,可准确的太多了,所以叫我在这里候着,等里头的号外,尚书大人第一时间要用的,”三爷凝视了一下管事的,似笑非笑的说道,“报社现在管的可真严,老大人都在里头没什么便利的法子。” 管事的再缩了缩头,不敢接话,日报社虽然归着礼部管,但从来都是宫内直接指挥的,礼部是半点都挨不上,只是白白担了一个虚名。三爷这样带着笑容说,也只是发一发牢骚,和看门的也算不上说这个。 “您老别急,今个啊,必然是个好消息,”管事的虽然不知道内里,“我是不知道这内容是什么,可我这双招子,还不瞎,编辑们脸上都是带着笑容,这是万万错不了的,您瞧瞧,”他朝着边上指了指,“各国的大使馆也派了特意在这里等着呢,都巴巴等着呢。”   ☆、七十四、大捷大捷(一) “怎么,”三爷伸长了脑袋,“洋人们也要在这里看号外?” “多新鲜呢,”门房掌事的说道,“咱们这里日报的号外,用的是交通部和邮传部的电报,那只能是最快的,他们洋人们的电报只能是外国发回来,可咱们在南边的,就是钦州、广州、桂林这么一路发回来的,他们在我们大清国里头,不能安装电报,这当然是咱们最快的。” 两个人却是明白这一日要出什么号外,这个三爷想到之前尚书老大人在府中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老三,你不要瞧这个冯子材的团练是临时招来的乡巴佬,他接下去怎么做,做了什么,有没有成功,这可是关系到朝中的要紧事儿,恭亲王刚刚下野,西圣找了这一班人进军机,这可不是众人推选,是她乾纲独断径直下旨定下来的,这里头的人,你瞧着还不清楚?我倒也不指望想要进什么军机,国大家大担子重,我年纪大了,想偷偷懒,但是我也不想和宝配蘅一样,开除一切差事,回家吃自己,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家当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名声不好听。所以我要你快着些,先人一步知道南边的消息,咱们就有了对策,我也好细细谋划,我这个礼部尚书,起码不能居于人后!” 他正在瞎想的时候,突然日报社的大门之中出现了两个推车,上面满满的放满了一叠叠的纸张,原本散落在大门口的各式各样马车上顿时飞身出了一群人,蜂拥而至,围住了那两个推车,门房连忙拦住,“各位爷,怎么说也要有个先后顺序,礼部万中堂,这是要第一份的!” 各人点点头,“很是这个道理,报社归着礼部管,原应该礼部尚书老大人先得。” 三爷满面红光的上来拱拱手,“过几日源喜斋的堂会,兄弟我请了。请各位爷务必要赏光。”他团团作揖,边上的国子监祭酒家管家十分的不耐,“我说三哥,您赶紧着吧,大家伙都等着回去报信呢,若是被外面的报童得了头茬,回去我们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过几日源喜斋的堂会,更是要没福气吃了!” 别的部门敬畏着礼部,唯独这被礼部管的国子监丝毫不惧,现在国子监的地位尴尬,若是他管教育,对不起,正经的教育部就在那里杵着呢,如果算教书育人,有京师大学堂,还有清华大学堂,而且平时里似乎最为看重的是学生的道德文章,不求通达洋务,就算出来的学子考进士,大部分也是考不上的,如果考上,一般也只是同进士了,日后安排工作,一律分配到,内陆偏僻不求经济的州县当副贰官,要不就是进御史台瞎咧咧,这一点就是让慈禧太后十分不满。几次军机处有流言传出来要把国子监裁撤,不在这个火坑上,倒也罢了,在这个火坑上,多多少少总不能是明哲保身,要帮着地下的人谋一条出路来,恭亲王失势,军机大臣尽数开革,这尚书的位置就空出了许多,这当然也不指望,但是如能揣摩好上意,谋求一个六部的堂官,这应该不在话下,天可怜见,想那个左宗棠无非是一个举人出身,现在赫赫统领江南半壁江山,细细论起来,倒是和南宋的疆土差不离儿了,他如今的权柄,要比昔日的曾国藩还要大,这能够奉承秉持上意是逃不了的,但是另外最要紧的因素,就是左宗棠能干事。干事的人,是最让人欣赏的。最不济,也要和高心夔、王恺运这两位一样,不到五十岁,就已经是正经的二品大员了。 这个管家毫不客气的说着话儿,礼部和国子监原本职能就有重叠,更何况同属清流,自然要分明别类的竞争起来,那个三爷心里微怒,面上却不好露出来,只是板着脸,上前拿了一份号外,捧在手上,排开众人准备上马车回府,却不曾想,看到了上头的几个字,心神巨震,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什么!” 几个人回过头看着三爷,看到他脸上白一片红一片,就知道这次号外上有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些管家都是伺候上官的人精,等闲是不会有这样不从容的举动的。上前也不顾忌什么体统连忙丢下几个铜板,要把号外拿了回去,那些穿着西洋服饰的使馆工作人员也连忙上前哄抢,京师还是数九寒冬,滴水成冰,可报社面前的空地上,人山人海,挤成了一片,不一会,这里热闹的气氛慢慢扩散到整条大街,渐次扩散到了整座京师,也不知是谁突然带头放起了鞭炮,快到二月了,却放佛又像是过年的光景,不少售卖货物的店铺不失时机的挂出来了许多水牌:“镇南关大捷,全部商品八折!” 报童们挥着手里的报纸,大声的说道,“号外!号外!冯子材身先士卒,统帅萃军,镇南关大败法军!大败法军!” “什么!”一处茶馆里头的茶客尽数涌了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拉住了飞奔的报童,“你这个小子,说是可是真的?镇南关胜了法国人?” “自然是没错!买上一份号外一瞧就知!” 片刻之间报童的报纸就被一扫而空,尽数卖完,不多会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冯子材在镇南关前迎敌,用刀劈死法军先锋统帅尼格里,阵斩法军士兵两百多人,法军不得不撤退到文渊镇,冯子材却不依不饶,亲自带领萃军奔袭文渊镇,继续把法军撵到了谅山,谅山原本就是小城,冯子材乘胜追击,把法军犹如漏网之鱼已经丢了胆子的先锋部队赶进谅山,然后趁夜色法军立足不稳的时候杀入谅山城,法军大乱,不得不边打边撤退,被迫退出了谅山城,这里就又杀了包括西贡仆从兵在内的两三百号人,冯子材策马横刀,在法军之中杀了几进几出,威风凛凛,法军不由得胆战心惊,犹如丧家之犬。   ☆、七十四、大捷大捷(二) 冯子材势如破竹,如此一鼓作气收复了镇南关到文渊再到谅山的一块地带,法国人不过是占据了几日,复又被中国人所占据此处,史称“镇南关-谅山大捷”。 原本零散失落在北圻各地不成建制的五省团练得知了谅山大捷,逐渐朝着宣光和谅山两处根据地集结靠拢起来,冯子材声势大振。 在京中也是轰动一时,世人纷纷在议论,如今实在是太平盛世,将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现了出来,之前的赫赫双子星,武云迪荣禄,还有蒋绮杨树声等,如今又多了刘永福和冯子材,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这天下的英雄人物,要出世,总是要个定数的,各位也别觉得我是在瞎忽悠,这是白莲教道爷告诉我的,”一个说书人摇头晃脑的说完了今日现学现卖新编的“冯子材一马当先,大刀镇越南”的故事,咂咂嘴,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我思来想去,倒也靠谱,昔日春秋战国,出了多少百家争鸣的英雄人物?这且就不说了。再到了这楚汉争雄,韩信萧何张良,这是汉初三杰,自然不用说了,可这西楚霸王虞姬自然也是一时人杰,较之汉高祖,不遑多让,再到了三国时候,诸葛孔明,武圣关公,司马懿,周瑜大都督,真真是雄姿英发,无人可比,再到了隋唐英雄,再到洪武英烈,这么一脉相承下来,”那个说书人瞥见身边的客人听得入迷,不由得越发来劲了,“本朝这同光中兴亦是如此啊,曾王爷,左总管,李巡抚,武大帅,荣尚书,这样的大才一一数下来,大家伙的眼睛是雪亮的,谁都不比以前的人物要差,只怕还要强上几分,各位看官,论起前朝多少旧事,可有这样外面看各国来攻,国内还有叛逆作乱,内外一起夹击的局面吗?小老儿说了这么多年书,这样的场景实在是瞧不见,昔日如何危险,只怕不用我多说,大家伙也知道,实在是到了亡国的危险了,所幸大家伙在这样危险的时候都挺过来了,如今泱泱中华,同光中兴,万国来朝,自然是不会让一个区区法兰西欺负了去。上天垂怜,”他说到这个时候,红光满面,眼中隐隐有着泪花,“让我等在这样波澜壮阔的盛世之中,瞧见了风云人物的兴盛,也见证如今这样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历史,****都活在精彩绝伦的历史之中,实在是吾辈之大幸也!” 养心殿内,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无人不喜滋滋的甩袖子跪下行礼,恭贺慈禧太后镇南关大捷,慈禧太后这时候也分外高兴,微微欠身,抬起双手,“何须多礼,今日大胜和列位军机这些日子的辛劳是分不开的,说起来,应该是同喜了。” 清宫习俗,大喜之事,素来是要进献如意的,礼亲王早就准备妥当,拿了一把紫檀木灵芝祥云造型的如意进献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点点头,“也不能老是叫你们破费,日后这些就免了吧。” 礼亲王喜滋滋的说道,“这是奴才们的一点心意,今年原本是西圣五十大寿,西圣国事为重,高风亮节,没法子大操大办,奴才们原本就伤心极了,没法子让西圣过一个好生日,这寻常高兴的礼数,是万万不敢免了的。” 慈禧太后哈哈一笑,“这也就罢了。” “况且奴才们也有一点子不成器的法子,西圣是最看重军国大事了,这五十大寿不能不庆祝,咱们几个也没有别的法子,一商量,只能是用心操持好和法国人在越南的战事,用一场大胜来恭贺西圣圣寿!” 慈禧太后微微挑眉,这说话倒是稀奇别致,四十岁和俄罗斯在争夺北海而开战,五十岁和法国人在争夺越南而开战,如果将来日本人还敢动手抢朝鲜的话,大约还要在六十岁的时候和日本人打仗,“你们这么想自然是最好,我心里很是欣慰,”慈禧太后老气横秋的说道,她秉政这么多年,自然是可以以政坛前辈的身份来指指点点了,开玩笑,慈禧太后正式进入政坛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更别说昔日给咸丰皇帝批折子的见习期了,“只要这军机处和外头,加上全**民上下一心,法国人,不用担心他们什么,你们这个意思很好,若是用大胜来贺寿,只怕比一万把如意都要让我喜欢,何况,”慈禧太后顾盼生姿,仪态端庄从容,“较之烟花,我更喜欢听到炮声。” “只是若是真这样,外头的谣言只怕是我洗也洗不清了,”慈禧太后笑道,“说我什么?恩?天狼星转世?就是要一直打打杀杀的吗?” 天狼星主兵戮之事,慈禧太后执政以来,大战小战从未停过,所以世面上有这样的流言也不足为奇,她调侃了自己一番,于是又问军机处,“这样的大胜,军机处是怎么封赏的?” “冯子材加兵部尚书衔,爵位等到越南战事平定再行封赏,”清朝的尚书位置是从一品,这是文官,冯子材本来是提督致仕,这样以来,文武的一品他都担任到了。额勒和布应道,“可以暂领北圻团练一切事宜,之前北宁大败,究其原因,也属于两省巡抚各行其是的缘故,宣光和谅山可以互为犄角,彼此呼应,团练,包括黑旗军,统率权责尽数归于冯子材的萃军,让他安排。他久在越南,熟知地理,必然能够维持住北圻的局面。” 额勒和布这个名字不太好听,这些日子被北京城的人讽刺极多,“额勒和布”字面上来解释,就是额头上勒着一块求和的白布,“这样的名字主持对法作战,怎么能够雷厉风行强硬起来?” 其实从字面上解释是大错特错,额勒和布是知兵的大臣,在北海之战中担任乌兰德参赞大臣,曾经统领车臣汗骑兵对沙俄作战,之后更是当然乌里雅苏台大臣,兼管北海省,根本不是什么求和的人。 听到额勒和布如此说,慈禧太后点点头,随即摇摇头,“别的人都交给冯子材,黑旗军,还不行,我下了密旨,有事情要交代给刘永福!”   ☆、七十四、大捷大捷(三) 是什么样的密旨?慈禧太后似乎现在已经越过了军机处直接指挥在越南的战事了,这事儿原本是不妥当的,下密旨不过是权宜之计,在这样大的军国要事面前,怎么说,总是讨论协商然后出具的万全之策才是最妥当的,可惜,如今的军机处,根本就没任何强项令,只是一群听命行事的大臣,君前奏对,不能越级上陈,这事儿应该让世铎发问,可是这位礼亲王一点想要知道这密旨是什么的心思都没有。 他只是对着冯子材的人员配置有些疑问,“听说这位冯子材,把两个儿子都放在前线,忠心为国,自然是没话说的,可是两个人若都有了闪失,岂不是太过残忍??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西圣应该要体谅一些。” 这虽然是拘泥于小节,不管大事,但是慈禧太后点点头,认为这事儿说的很对,“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事儿不适合下旨,你们军机处出一个命令,让他们兄弟两个派一个回国内运粮。” 别的事儿就无关紧要了,世铎打定主意不想管前线的事儿,额勒和布负责了一点招兵的事儿,可这和对法作战毫无关系,他自诩知兵,却什么事儿都插不上手,镇南关大捷和中枢也毫无关系,只是两广,特别是高心夔和那个养珠厂厂长安德海的功劳,自然是欢喜的,但是这欢喜之中隐隐有着嫉妒的意味所在,只是如今不能够跳出来反对慈禧太后直接插手越南战事。 慈禧太后越过军机处直接指挥军事,已经是成为惯例了,以前不会擅自干涉前线统帅的具体部署,怎么这次是要亲自指挥了?额勒和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一件好现象,前线军情瞬息万变,在深宫之中,不见得能够指挥妥当,但是这时候世铎不开口,别人不好说话。 别的国内的事儿,世铎一一请示,慈禧太后也一一应允,末了还继续说道,“礼王你当差谨慎,有些事儿,你也不必要一一都来请旨,军机大臣就是宰相,这是半点没错的,你凡事行去就是,我自然为你撑腰。” 世铎感激不尽,又要跪下了谢恩,其余的人没法子,只能是也跟着跪下谢恩,慈禧太后又赐了二月二龙抬头吃的春饼,于是也就退下了。 董元醇和庆海是同一个值房,阎敬铭和孙毓汶一个,景寿和额勒和布一个,礼亲王独自一个,今日也不知道如何,世铎十分的高兴,御前散了之后,居然背着手亲自来景寿的值房,他是最没用架子的,景寿邀请他上坑坐,世铎也不和他们两个人客气,上了靠山坑,坐在了东首,景寿在西首作陪,额勒和布资历最浅,在地上择了一个椅子坐着,苏拉们上了茶,退了出去。额勒和布看着世铎笑眯眯的样子,显然是心情极好,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趁着景寿絮絮叨叨的和世铎谈着市面上的琐事时候,低着头想了想,抬起头来,对着世铎说道,“论理儿,我这话不该说,只是西圣爷抬举我,让我进了军机处,我想着总是不能尸位素餐,要干一点事儿出来,咱们军机处里头,包括礼王,都是新人,这西圣觉得咱们不懂军事,怕办不好越南的差事儿,这咱们都没话说,可说句犯忌讳的话儿,西圣给前线的兵下密旨,我只怕这,”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怕好心办坏事儿啊。” 世铎微微一笑,却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对着景寿说道,“六额驸,你是什么个意思啊?” 景寿旧年被慈禧太后和恭亲王联手收拾了,起复又称为御前大臣之后,又因为自己儿子痨病隐瞒下来,想要和荣寿公主结亲的事情被太后训斥,现在老实的如同一只鹌鹑一般,他听到世铎一问,摇头说道,“我没什么意思,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 “是没关系,但是也不是没有关系,”世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车轱辘话儿,“筱山,算起来,你和西圣都是镶蓝旗出身的,应该是要亲近一些,这话儿不管如何,总是担心着国事,也担心着西圣,没的说。” 世铎喝了口茶,“不管外头传的风声如何,这明面上,下旨让恭亲王退出军机处的原因,就是因为恭亲王干涉前线,曲意妥协,致使北宁大败,对不对?” 额勒和布点了点头,似乎发觉了什么,“王爷您的意思是?” “既然是因为在这里跌倒了这么多人,咱们何必还要踩上去呢?第一点,咱们要安分守己的当差,不该管的不能管,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西圣为什么选了我当这个领班军机大臣,无非就是看在我懦弱。” 景寿连忙说道,“王爷您这是性子好。” “六额驸就别开玩笑了,我的性子是好,所以不会驳上头的旨意,”世铎说道,“识人难,识己更难,我是不太能认清楚别人,不过我自己什么能耐,还是分的清楚的,什么事儿该办,什么事儿不该办,是有区别的,如果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事儿瞎办,那就是找死,这么几年咱们什么人,什么事儿没见过?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已经被远远的打发了,我心里呢,第一个是不愿意进军机的,但是西圣这么说,没有不遵的,但是我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我这一房,这么多年都是这么下来的,我当这个领班,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一条:上头交代给我的事儿,办好,底下人求我的事儿,若是和上头交代的事儿不冲突,自然也可以办,筱山,六额驸和我一样,或者说,军机处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你仔细的揣摩揣摩,就应该知道,为什么选了这些人进军机。” “也不单单是咱们这,”世铎说道,“你还没瞧清楚,兵部的事儿,咱们不用管,也轮不到管。”这时候苏拉进来禀告,“养心殿叫了荣禄大人。”   ☆、七十四、大捷大捷(四) “瞧见了没有?我说什么来着?”世铎摊摊手,“我现在是巴不得把兵部的事儿交出去,什么战事,咱们都别管,将来有了纰漏,不是咱们的首尾,不至于和恭亲王那样的下场,有了战绩,自然是咱们的功劳,筱山你说是不是?” 额勒和布对于这些有些不解,他为人的操守甚佳,这些年,世风日奢,大臣们居家用度分外奢靡,不用多说,自然都是各处孝敬来的,但是额勒和布从来都是对这些拒之,所以他对于当差之道,还算熟稔,但是对于为臣之道,特别是为宰辅之道,还是很糊涂的,景寿最是清楚明白,他摇摇头,把话挑明了,“筱山,我且问你,虽然是六王爷下野了,可六部九卿大部分的堂官都是他的人,这总是没错儿的吧?” 这话不能算对,但也不算错,其实如今朝堂之上最多的应该是洋务党人,除却部分极为保守的衙门之外,不管是否真心,开口闭口说的就是洋务的事儿,办的是洋差事,说的是洋话。但是洋务党人大部分是恭党,这是毫无疑问的。“可眼下没有准备换这些人,第一个,自然是为了求稳,现在南边要打仗,法国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昔日,”景寿有些唏嘘,“文宗皇帝就是为了避英法两国的锋芒,而北狩热河,国内一下子把军机处的大臣尽数罢黜,时局已经很动荡了,如果这时候再把六部九卿的人尽数换了,只怕是一时半会,几个月内把,朝廷的事儿,就要陷入瘫痪,西圣行事大部分时候还是求稳为上的。” “第二个,说句不好听的,王爷您别见怪,”景寿先是朝着礼亲王告罪,才继续说道,“咱们能不能在这军机处上太太平平的干下去,要看西圣的圣意。” “这是自然。”额勒和布说道。 “还要看越南的战局,之前北宁大败,朝中已经换了军机,如果接下去,还有大败,谁负责?自然是如今当政的军机处大臣们,这黑锅就轮不到恭亲王他们背了。” 世铎依旧是笑眯眯的,显然这一层他也早就想到了,所以才能够面不改色,相比较之下,额勒和布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筱山,你是知兵的,若是御前有什么好的意见,说出来无妨,西圣只会赞扬,但是别的事儿,就别插手了,免得底下的人,会错了意,做出什么坏事来,到时候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还是要问责咱们军机处。” 恭亲王冤枉吗?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世铎是清楚的,北宁大败,有蠢货会错了意,牵连到恭亲王,若是真的两人无矛盾,也不会至于有这样天崩地塌的事儿发生,说到底,还是因为两者不和,但又是实力悬殊,并非敌体可以对抗之,故此这样简简单单的罢黜了恭亲王。 礼亲王清楚自己的斤两,这是他难得是自知之明,何况慈禧太后对付宗室的手段多的很,盛京流放两个,宗人府圈禁了一个,菜市口杀了两个,这是血淋漓的教训,不能不当真,“我原本是不想当这个差的,但是当了这个差,也不希望灰头土脸的下台。”旗人最重视的就是脸面,恭亲王这样被慈禧太后毫不留情的抛弃,实在已经是颜面尽失了。“我不懂那个事儿,就不管了,横竖太后她自己有成见,左长沙是老军务了,万万错不了,咱们只要尽心尽力的安排好银子,给着人手,别的事儿调度好,就不会有板子打在咱们身上,”世铎这样说道,“今个我是真高兴,是因为镇南关大胜,这个大胜,起码保住了咱们,也保全了西圣,咱们刚刚当差的时候,太原、谅山失守,若是再丢了镇南关,咱们凭啥都别说了,直接上折子请罪此职就完了,保住了镇南关,咱们这些人算是都保住了,而西圣,也证明了,换了老六这件事儿,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光绪十年二月初一,冯子材率领一群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取得了镇南关-谅山大捷,虽然杀的法军不算多,远远没有刘永福在纸桥大捷所劝谏法军的人数之多,但是这是一次正面的对战,不仅鼓舞了士气,更是将法军在正面战场上不可战胜的神话给扯破了,报纸上自然不会说萃军所面对的不过是一千人的法军前锋,也不会说明之后是趁着法军主力夜间在谅山指挥混乱而把法军赶出谅山,只会说冯子材以近七十的高龄,带着两个儿子身先士卒,在镇南关外杀的血流成河,硬生生用人命拼出了这镇南关-谅山大捷。 说来实在是讽刺,中法两国虽然政体不同,但是行事的原则倒是差不离儿,法国的议会,中国的太后都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对难以接受的失败负责。北宁大败,致使大清国恭亲王为首的军机处尽数被开除,是为“甲申易枢”之变;而镇南关大捷,使得法国国内舆论哗然,他们的感觉好像是被人狠狠的甩了一个巴掌,感到了空前的耻辱,素来十分扯皮的法国两个一会迅速而快捷的通过了对于茹费里内阁的不信任案,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赞成票让茹费里引咎辞职,这位堪称是第二共和国里面颇有手腕和政治才能的总理遭遇到了和他最崇拜的偶像拿破仑皇帝一样政治生涯中的滑铁卢,他从此离开了巴黎的政治圈,被中国打败之后,他再也没有爬起来,他成为了巴黎人民的笑柄,并且在老死之前凄惨的说道,“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毁了我的一生,葬送了法兰西的一切。” 新的总理还没有就任,但是骄傲的法兰西已经发飙了,他绝不能忍受一个东方的二流国家对于世界强国的不敬,从巴黎乡间的舞女,再到圣母院的神父,三教九流,无论是谁都在疯狂的叫嚣着,要给法兰西母亲的儿子们报仇,“议会通过了二亿法郎的军费拨款,用于在对中国的战争!”   ☆、七十五、(一) 茹费里就这样倒在了小小的镇南关前,而原本的驻中国大使艾伯特也遭遇到了悲惨的命运,由于他在中国外交事务上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被新上任的法国第三共和国总理亨利.布里松发配到了北非利比亚吃沙子去了,他原本因为会凭借和茹费里的良好的关系,还可以保住自己的权势,但是很显然,他也要为中国对法宣战,以及镇南关的惨败付出了自己的到家。 亨利.布里松是一个激进共和主义份子,他在把臣民对于失败的怒火在推翻茹费里的统治之后还烧的猛烈的情况下,转移到了中国人的头上来,不仅通过了两亿法郎的战争拨款,更是要求在国内大肆征兵,提出“在越南的每一个平方公里上都要存在着法兰西的士兵”准备再从国内招一万人的队伍。 原先在越南北圻,加上一些越南的仆从军,大约已经在一万二千的军队人数,镇南关大捷杀敌数目有限,无非是几百人,法军的主力还是存在的,再加上从北非现在正在穿越印度洋的七千人北非援军,这样加起来已经是有两万人的队伍了,那么接下去,如果再征兵一万人,是要成为法国人自从普法战争之后最大规模的战争行动,不仅仅是在海外,在本土亦是如此。 “我们需要正面对待中国这个敌人,当然,他们还是那么的一无是处,但是我们必须明显的认识到,中国人不再是以前那么落后的国家,他们开始有了文明的曙光,各位绅士们,把这种见到曙光的国家,再次打入中世纪愚昧的深渊,这绝对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 议会之内哄堂大笑,大家稀稀拉拉的鼓起了掌,在至高无上的议员们看来,远在越南的失败根本不叫什么事儿,只是为了彰显议会的权威,必须要让总理来进行负责罢了,当然,对于这个新当选的总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尊敬。亨利不甚在意,在法国第三共和国的制度里面,议会就是至高无上的。“我们需要正视中国这个敌人,不能再用对付非洲那些原始部落的招数来对付巨大的中国,所以我们要在正面的战场上击溃中国,用军事、外交、政治、经济等各种手段,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一个独裁后落愚昧的国家,在全面面对强大的法兰西时候,将会颤栗到什么程度!尊敬的议员们,请你们遐想一下,等到我们打败了中国人,让越南到了法兰西的怀抱,把中国的南方变成法兰西所有工业品的倾销地,让中国人的金钱成为我们法兰西人民的开销,请你们投下宝贵的一票,让世界都看清楚,独裁和皿煮的差距是有多大!谢谢!” 暴雨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无论如何,通过战争来赚钱是任何一个人都喜欢的,在和平宫里面高贵的议员们,怎么可能会亲自去上战场呢,那些都是乡下的泥腿子才会干的事情。 亨利志得意满的回到了行政院,他马上就召开了枢密院和行政院的联席会议,下达了征兵和拨款的命令,当然这个两亿法郎是有水分的,对外宣传的效果需要而已,亨利把购买的物资,下年度的军队津贴都加入了这个两亿法郎里面,最大的军火制造商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一千万法郎的军火合同,这一部分的回扣到了枢密院大臣们私人或者是情妇的腰包里,还有许多和战争有关系的行业也得到了利润丰厚的订单,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新任的首相是激进的分子,所以他需要对外表示强硬的态度,而且他和礼亲王为首的清国内阁一样,也需要一场胜利来维持住法兰西首相的尊严和体面,礼亲王不知道亨利是如何想的,若是两人交往,必然会产生惺惺相惜之感,但是礼亲王还可以躲着军事,不插手来撇清自己,但是亨利却只能成为议会甩锅的对象,他无路可退,必须要在军事上做出贡献,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要对战争做出部署,“里昂将军,”他对着海军元帅说道,“你认为是否需要再派出马赛舰队来投入到越南的战事。” “如果从战略的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我认为不能把马赛舰队派到亚洲去,毕竟那里实在是太原了,我们的海军需要在大西洋进行有效的威慑,现在德国人的海军实力已经大幅度的提升,我们需要做好防范,北非的舰队已经驶向亚洲,那么我们在地中海也需要部署一些海军的力量,以免俄罗斯人在黑海通往地中海的通道打的过大,当然,我这个是纯粹军事的角度来分析。如果总理阁下有另外的工作部署可以来缓和单纯军事力量单薄的困境,我非常乐意用充分的军事实力来教训中国人。” “那么,”首相亨利转向了自己新任命的外交部长,“外交部有什么可以和各国沟通用来改变我们海军力量部署的条件?” “我已经和英国的外交部联系过,鉴于两国友好的外交关系和友谊,他们可以在大西洋西海岸的防务和有关问题上帮助法兰西进行分担,所以马赛舰队如果出征亚洲,太平洋上的防务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地中海范围里面,我个人建议,退出在罗马尼亚布置的雇佣军团。” “罗马尼亚的雇佣军团不能退出!”一个胸前挂满勋章的白头发靠着天鹅绒的椅子大声的说道,从肩章上来看,他是陆军的统帅,他甚至等不及亨利总理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就连忙开炮,“罗马尼亚那里关系到和奥斯曼土耳其争夺巴尔干,关系到和俄罗斯争夺黑海海峡,也关系到和奥匈帝国争夺南欧,更是用来钳制意大利的,这样紧要的位置和关键的军队,是不能白白用在越南这样遥远而且和法兰西本土毫无关系战役上,要知道,法兰西要复兴,归根结底还是要在欧洲复兴,先生们不要忘记这一点!”   ☆、七十五、波谲云诡(二) 陆军统帅当然把罗马尼亚那几千人的雇佣军团太当回事儿了,就靠着这么三四千人的军队就可以来撼动中南欧的大局势,把俄、奥匈、意大利、土耳其尽数给调动起来?外交部长暗暗的腹诽的想到,这个老头子大概昨天夜里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夜总会里面,白兰地灌得太多了。 “罗马尼亚不是巴尔干半岛,他的位置没有那么紧要,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全面对付中国人的黄坏境,先生们,我们十分清楚的明白,俄罗斯现在已经和中国人妥协,他们的精力从远东撤回,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投射在了巴尔干半岛之上,我个人认为,当然也包括外交部,巴尔干半岛那里没有什么真正的利益能够让我们内阁保持关注的,相比之下,英国对于巴尔干更为关注,他们的核心利益是维持欧洲的稳定,我们不需要做这个,这是一点,元帅阁下,”外交部长看到陆军统帅马上要反驳自己,连忙说了一句,“请允许让我说完,我们需要尽快的来复兴法兰西,所以中国是一个值得打败并借此来重新树立威信的国家。这点毫无疑问,我们当然知道中国和维也纳关系十分密切,他们在去年十月份就签订了一个有关于转让钢铁锻造工厂全套设备的合同,还有他们两国皇帝和太后之间良好的私人关系,我们从外交的角度来说,国家之间当然没有任何友谊,但是执政者的私人感情可以拉近两国的关系,奥匈帝国和中国差不多是准同盟关系,这点毫无疑问。” “我相信各位部长先生都明白中国人在外交领域的能力,他们虽然在国际舞台上姗姗来迟,但他们的政治手腕,丝毫不比我们来的更弱,上一届的内阁遭受到了中国人的戏耍,在苏伊士运河股份的问题上,不仅我们没有获取到实际的利益,还因为这件事在中东的力量布置受到了英国人的孤立,更不用说,在英法两国联合给付中国人的海军船只购买合同问题上我们的份额逐渐减少,他们身子会用这样的经济行为来干涉我们的利益,他们的手段很清楚,外交部收到了消息,中国人已经在维也纳和柏林开始行动了。” 这个消息就连总理亨利也才是刚刚知晓,他抬起了眉毛,疑问的看着外交部长,“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但是从巴黎前往柏林的李凤苞最近接受了一项新的任命,‘欧洲文化交流大使’这个是一个新的职位,但是我可以确定,中国人正在不遗余力的开展对于法兰西本土的包围,如果我们在东边的疆土,包括普鲁士和奥匈帝国,不能稳定好他们的话,怎么能够全心全意投入对中国的战争?当然,他们不可能因为中国要和我们开战,但是我在半个小时之间,接到了伦敦外交部的回复,”他拿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亨利总理,“他们已经拒绝了我们使用马六甲港口的申请,理由是‘需要翻修,无法停留军舰’。” 会议室内的海军统领们发出了愤怒的声音,亨利戴着眼镜看了看那个册子,“也就是说,中国人已经和英国人勾结在一起了吗?” “不是勾结,而是不合作,对于任何一方的不合作。当然,中国应该对英国进行了利益的输出,只是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中国人付出了什么。总理阁下,英国人又准备发挥一次他们的中立风格了,他们希望我们和中国人斗得两败俱伤。” “这种事情不可能会发生,”亨利总理放下了金丝眼镜,“所以我们也不能够再进行单打独斗了,必须让法兰西的周围变成一个安静祥和的氛围,用来为对中国的作战提供便利,所以我决定,”他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下了命令,“枢密院准备好,罗马尼亚的雇佣军三个月之内进行撤退。” “陆军部完全不能够接受这一点!”陆军元帅激烈的抗议说道。 “将军阁下,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对陆军进行补偿,这批雇佣军,我们可以把他趁着对中国作战的机会转为正规的军队,这几千人可以马上投入使用,然后把新招录的士兵放在国内进行训练,训练费用都由内阁承担,请您放心,我们都是为了神圣的法兰西奉献自己,虽然每个人的注重点不同,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只是暂时退出罗马尼亚。”陆军统帅不再说话了,这是对于陆军部的弥补,他不可能对内阁扩大的费用投入在陆军部的行为无动于衷。“外交部给我一个方案,探讨一下罗马尼亚我们占据的地方,移交给谁,最符合法兰西的利益,并且能够给中国设置障碍的。” “好的,总理阁下。” “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北非军团和舰队到达越南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拿出一个让全世界都震惊的胜利来证明中国的实力,有关于军队的行动我不做任何局外的指挥,指挥权完全交给枢密院,我所需要的只有一件事,那是胜利,除此之外,我任何情况都可以接受。那么接下去,我们再讨论一下这次拨款的使用方向.......恩?农业部长,你有什么意见?” “西贡总督之间在农业部备案的行动,我今天履职之后,进行了查看,我认为这是一个十分合适的方案,这可以打击中国,所以我请尊敬的总理阁下,来审定一下这个可能存在有效攻击力的方案。” 亨利总理翻开了那个文案,脸色变了变,显然他的前任没有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他把册子合了上来,“今日的会议到此结束,农业部长和财政部长请留下起来,其他的人都请离开。” 等到众人离去,亨利这才转过头问农业部长,“这个方案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意大利那边的消息是否准确?” “非常准确,那边的平原已经有了十分丰厚的出产了,”农业部长微笑的说道,“原本担心资金投入有问题,但是,这个困难,”农业部长看了看财政部长,“在两亿法郎面前,什么困难都不会是困难。”   ☆、七十五、波谲云诡(三) 亨利总理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金丝眼镜,想了想,“我需要一个可行的报告和行动方案来解释这个事情,我可不想因为高昂的价格导致本次内阁的不稳定,明白了吗?钱不是问题。这件事我认为需要马上进行,最好是赶在援军到来之前,让中国的经济遭受冰霜,这对于接下去的战局会有很好的促进作用,那么,接下去,就让中国人看一看我们的手段吧!” 财政部部长十分冷静,他是十分专业的金融财政人士,他所需要的就是管好每一笔钱,“财政的支出暂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总理您应该是十分清楚,我们这笔两亿法郎的战争拨款,实际上的现金支出只是占据了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是用军舰和军队和一些基础设备来进行抵押折算的,但是我要告诉您,财政可以坚持一次大型的会战,但是绝不可能支撑起一次长达数年之久的持久战,这对于财政来说,是十分可怕的问题,我们的财政已经把所有的积蓄和接下去的潜力都赔付给了法国人,这些年才缓过神来。” “当然,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两亿法郎,也是吓唬吓唬中国人罢了,”亨利耸耸肩说道,“但是你不能否认海外战争对于经济的刺激是十分巨大的,火药军械,还有农业部长他的计划里谈到的这个行业,也会受益,我们只不过最多会付出一些人员的伤亡,这点伤亡,无关紧要。”亨利继续说道,“只要我们取得了胜利,不仅越南是属于我们的领土,还有中国人必然会付出高额的代价,我个人是十分不赞同西班牙和葡萄牙把全世界的财富都夺取来供自己挥霍的,但是如果中国赔付了高额的战争赔款给法兰西,我认为,这是值得拿来挥霍的一笔钱,甚至我们可以用这笔钱,从柏林那里赎买回阿尔萨斯和洛林。” 财政大臣摇摇头,“那这一切都建立在东方战局的胜利之上。” “我们肯定会夺取胜利的,我们有着比他们强盛的海军,还有掌握了现代军事技术理念的陆军,这点毫无疑问,但是,当然,我们需要谨慎一些,不能让中国人再用诡计取胜。” 北京的天气,自打出了正月,渐渐的好了起来,虽然是正月之中大雪纷飞,天气较差,可到了二月,除了风沙大一些之外,北京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前门楼子上有一种燕子,四九城的人称之为“坐地燕”,顾名思义,就是不南迁的燕子,只在北京里头生活,,这种燕子会发出沙沙的燕子,所以又称之为沙燕,说的时间长了,就成了“傻燕。” 这种燕子到处都是,到了二月初春,沙燕就出来活动了,到处筑新窝,恭亲王府的嘉乐堂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这一对沙燕,呢喃着四处飞舞,就在檐下要衔来春泥筑窝,春日微雨,沾衣不湿,烟雾朦胧,给显赫的王府里头平添了几丝愁绪,一个月前的恭亲王府还是高朋满座,车水马龙,不过是几日之间,世态炎凉,不仅仅是恭亲王,就连府里头的奴才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恭亲王站在廊下,就披着一件衣服,背着手看着半空之中飞舞的沙燕,燕子发出了沙沙的鸣叫声,恭亲王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宋人的一句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喃喃说了两句,竟然有些痴了。 管家微微抬头,见到一双飞燕,说道,“这燕子可恶,奴才这就叫人把他的窝捣了。” “捣他做什么,留着吧,这王府里头,难道有这样的活物,我平时闲得慌,倒是可以来瞧一瞧这傻燕。”恭亲王百无聊赖的说道。 “载澄呢?回家了没有?”恭亲王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问道。 “大爷这会子只怕还在宫里头当差,”内管家连忙撒着谎,“还没有回来。” “他这个差事当了半个月了,都不曾回来?”恭亲王微微冷哼,“看来现在我这个儿子也看不住了,罢了,”他叹了一口气,“他自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整个人意气萧索,显然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对他影响很好,内管家不知道怎么劝,只好是站着不说话,这个时候外管家小碎步走了过来,微微鞠躬,喜滋滋的说道,“启禀王爷,宝大人下了帖子,请您去西郊踏春,顺便瞧一瞧陆游的清明诗贴。” 宝鋆一样是开去一切差事,致仕在家,按照的年纪,原本应该差不多也要养老了,只是这样似乎有些难以接受,恭亲王知道宝鋆的性子,西郊踏春之行,这无非是向外头昭示宝鋆为人洒脱,不将功名利禄放在眼里,军机大臣退下来亦是如此从容的架势。恭亲王摇摇头,“你就回了去,告诉来人,说我的身子不爽利,下次我再请配蘅公吃酒罢了。” 只是没一会,恭亲王才刚刚坐下来,看了几页宋词,外管家又来报,说是宝鋆亲自到了,恭亲王十分惊讶,没有约好,下过帖子就径直来别人的府邸,是十分失礼的事情,当然两者的关系已经超脱了这种俗礼,恭亲王自然不会怪罪,但是宝鋆这样的行为是从来没有过的。 宝鋆的脸上比以前差了好多,以前是富态红光满脸,现在虽然还是很肥硕,但脸上的肉松弛了许多,可见失去了权力,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宝鋆到了恭亲王的书房,坐下来寒暄几句,“原本我是想着请王爷一起去西郊散散心,只是刚刚知道了一件事儿,倒是也不能等闲视之,故此不顾礼数,亲自来找王爷,看王爷是什么个意思,总是要您来定夺的。” 恭亲王是懒得问什么事儿,他的语气懒懒的,“咱们都已经下野了,还管什么事儿?还有什么事儿要咱们定夺的?” “这事儿关系到外头的事儿,也关系到南边和军机处的事儿,不能不管,”宝鋆坚定的说道,脸上的肉一动也不动,“是上海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事儿,怕是最能够给左长沙难看的!” 求月票!   ☆、七十五、波谲云诡(四) 恭亲王挑眉,“上海?那里可不是左宗棠的地盘,怎么会有他的不是?”没等到宝鋆开口,即是懒洋洋的说道,“有什么不是,和咱们如今也没什么相干,配蘅公何须这样关注?” 他是心灰意冷极了,虽然是这起起落落,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宣宗皇帝在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当差的阿哥,咸丰皇帝登基,刚开始的时候忌讳着自己,只是让他在上书房读书养心,后来因为太平军叛乱,所以他出来当差,却因为他有些志得意满,让咸丰皇帝找了一个由头发作,开去一切差事继续回到上书房读书,后来英法两国前来进犯,又是起复在京中办理抚局,随即和储秀宫的那位一起联手,废了顾命八大臣,接下去就是顺风顺水的二十年,其中虽然有英宗皇帝的无礼罢黜,却也不过是两三日之间的事情,算不得什么,这么细细的想起来,已经是三起三落,算得上人间冷暖尽数品尝过了,本性应该是闲看云卷云舒,淡观花开花落了,可为何这一次如此的心灰意冷,恭亲王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心里的确是和以前不同了。 一是失了权柄,二是伤了心,伤心的事儿,却也不仅仅是因为瓜尔佳氏离世的缘故,只是不能和宝鋆分说罢了,这些日子,恭亲王闭门不出,一概应酬都拒绝了,宝鋆就算这样郑重其事的亲自来禀告上海的事儿,他也是好提不起兴趣。 “上海不是左宗棠的地盘,所以,这事儿才有可能被我知道,”宝鋆说道,“我防着这事儿是谣言,又特意问了问户部和海关。现在和法国人开战,外贸的商品进出价格自然有了波动,茶叶主要售卖给英国人,倒也罢了,瓷器有近四成的销量是卖给法兰西人的,现在这个价格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昨日瓷器的出口价格,已经跌了一成。这还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另外一样,王爷,可还记得昔日北宁大战前,谁在上海捐了六十万的银子给前线?” “那个叫胡雪岩的商人,是吧?”恭亲王懒散的说道,“我记得他那个什么蚕丝协会,还是你户部给他弄起来的,可惜啊,倒是帮了左宗棠的忙。这都不算什么,只是那么多银子,又是白白丢在了北宁那里。” 恭亲王这话的意思,倒也没有埋怨宝鋆的意思,只是觉得北宁大战,佛山公会和胡雪岩就孝敬了一百两白银,却是白白的丢在了那里太过可惜了。可宝鋆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这说起来,倒是帮着左宗棠助长声势的举动,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赔罪的时候,宝鋆咳嗽一声,“这个胡雪岩的气势很是了得,之前成立了这个蚕丝协会,就是为了和外国人打擂台。如今市面上,布匹衣料大头是两个,一个是棉布,一个是咱们的丝绸。英国人用的棉布居多,他们的贵族多用丝绸,但若是用一些丝绸,也大部分问着咱们买,自己甚少生产,可这法国人就不同了,他们生性奢华,对于丝绸的需求极大,这么多年,不仅仅是商人,就是海关都靠着这个赚了不少银子。” “时间久了,他们自然是觉得太贵了,可是这天下最好的丝绸就是在咱们大清,他们如何能够找到更便宜,但是质量依然那么好的丝绸?故此,在同治年间,就已经有法国商人陆陆续续朝着咱们买这个织布的机器,预备着自己织。” “预备着织什么?”恭亲王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反问了宝鋆一句。 “自己来织丝绸,”宝鋆耐心的说道,“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的工艺倒也还算不错,渐渐的应付他们国内寻常的客商,已经是足够了。” 宝鋆这是春秋笔法,不是法国人的工艺不错,应该是说大有成效,大有进步,法国把手工的织布机引进到巴黎之后,再用内燃机把手动变成了机动,这样的话,纺织丝绸的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只是大部分的丝绸织造快是快了,但是没什么花纹,较为朴素,可除了江南苏州、江宁、杭州三处内务府官造的丝绸是尽善尽美,极为华丽法国人就算拿去也仿造不出来之外,但这寻常的织造厂还是较为低级的产品,这样价格来说,就被迫让法国人出口的价格压低了。精品还是那么贵,但是普通出口到法国的丝绸渐渐的卖不动了。 国内的丝绸商人自然是怨声载道,海关是户部管着,出口的税收银子少了,宝鋆在户部自然就要跳脚担心,昔日这个胡雪岩要成立蚕丝协会,这第一个宝鋆还是想着他能够帮着国内的丝绸出口,第二个,自然也是胡雪岩十分上道懂事。“可是无论他们的技艺如何进展,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最要紧的原材料还是在咱们的手里!” “你说的是蚕丝?”恭亲王终于跟上了宝鋆的节奏,追问道。 “正是,”宝鋆傲然说道,“天下这十之**的蚕丝,都出自咱们中国,而中国蚕丝,十之**出自苏杭嘉湖一带,没有咱们的蚕丝,他们就是无米之炊,什么丝绸都织不出来。胡雪岩这个人的脑子很灵光,抓时机也很准,蚕丝出口的商家实在是太多了,各自竞相降价出口,不仅伤农,更是让洋人白白得了便宜,胡雪岩成立这个蚕丝协会,这一两年来,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把江南一带的蚕丝出口商人都揽了进来,这也是借着户部的招牌来狐假虎威了,”宝鋆隐隐有些后悔,户部亲自批准的金字招牌自然是极为有效的,没有进入这个协会,缴纳一定的费用,是不许出口蚕丝的,这样一下子就把蚕丝行业尽数统领了起来,不过胡雪岩为人十分谦和,前几年和外国人打交道,也不会是仗势欺人,用蚕丝协会来压制洋人,哄抬价格,故此相处的还算融洽,可是接下来,就不是和以前那么和善了。事实证明,胡雪岩的野心根本不会放任他掌握大杀器而不运用。   ☆、七十六、东南蚕神(一) 光绪九年秋天,当年的蚕丝上市,今年的蚕丝是大丰收,在上海蚕丝商行一条街上生活的一个问文人在他的私人笔记里面记载着:“今年蚕丝大丰,自湖州苏州,从吴淞江到陆家嘴,蚕丝船只络绎不绝,日夜不歇,街面到处都是纯白色的蚕丝团,充满了这个一条街。各商行每日收购的蚕丝之价,只怕不止万金之数。” 丰收的时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悄无声息的打响了,法国人借着在越南战局上的威慑,率先联合英国商人宣布,当年的新丝价格收购价格一公斤不得超过三钱(这个价格是我杜撰的,请不要当真),不然就绝不会收购,并且如果有违反这个价格出售对外贸易蚕丝的,英法各国的银行,不会提供相应的贷款,这个消息一出,蚕丝行业大哗,光绪八年的蚕丝出口价还在四钱,今年就跌了一钱,这个价格不知道有多少蚕农的温饱都成为问题,也不知道有多少小规模的蚕丝商人会因此破产。许多人义愤填膺,但是更多的人已经竞相朝着法国在上海的商行偷偷的跑去,赶紧的把自己手里积压蚕丝尽数抛售,有人仿效,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才过了重阳节,蚕丝的价格已经跌到了二钱三,就连三钱都不到了。 大部分的人还在观望,只是若是时间久了,这压在自己手里的蚕丝,若是等跌到二钱,只怕是所有的商人都要把蚕丝抛售出去了,说到底,血本无归和亏损一点,人还是要学会割肉的。 法国人自然是十分高兴,这里原材料的价格低上一分,丝绸的成本就低了一些,这样不仅仅是在法国本地的丝绸出售有了价格竞争力,甚至在欧洲各地,都会有和中国丝绸相较不远的价格优势,这样的话对于法国本土经济是一个十分有效的刺激作用,法国华莱士商行的总经理,甚至在一次晚宴之后,叫嚣着,“要让法兰西的丝绸反过来出口到中国!” 上海城虽然大,但是蚕丝行业的事情实在是影响太大了,超越了上海的范围,不仅仅让上海城有些容貌惨淡,甚至还影响到了杭嘉湖苏州南京一带的经济,大量的蚕丝同样积压在了农户的手里,蚕丝是不能当饭吃的,如果一年的收成换不来银子,只怕是大乱片刻之间就要发生,江南一带,这里的种植业,已经许多年不种稻米了,经济植物如果不能换成银子,这样的前景,实在是不敢想象。两江总督刘坤一已经不顾及不许疆臣到处串门子的潜规则,亲自从江宁坐船来上海好几次,和上海巡抚商议着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只是万万不得其法,到了十月的时候,蚕丝的价格已经跌破了二钱,法国人还是不愿意收购,有谣言称,法国的商人已经联合起来,起码要等到蚕丝的价格一钱五的时候,再吃进蚕丝。 危机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胡雪岩站了出来了,他通过蚕丝协会对外宣布了一件事情,蚕丝协会将会对蚕丝进行收购,至于价格嘛,按照去年光绪八年对外出口的平均价格,四钱进行收购!这个消息一出来,上海为之一震,原本已经停滞的蚕丝销售和流动途径又飞快的运转了起来,无数洁白的蚕丝团像雪花一样飞涌到了陆家嘴黄浦江旁最气派最大的建筑后的仓库里了,胡雪岩成立这个商会的真正目的终于显露了出来。 恭亲王似乎明白了什么,“这货物售卖,一般而言,都是买的人说了算的,怎么,这个胡雪岩,想要把蚕丝出口的定价权拿到自己的手里?” “就是这个意思,”宝鋆把右手执着的折扇刷的合了起来,击在了左手掌心,“他成立这个商会,就是为了一统蚕丝的市场,他自己个号称蚕神,就是最大的蚕丝出口商,但是他也不能够号令所有商人,这个价格跌了一点点,对于他来说,损失的银子就是车载斗量了,他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再者他拖了这么久才出手,也有整顿蚕丝市场的想法在,把那些破产的小商人都挤了出去,日后再降服了外国人,只怕是这蚕丝的价格,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那么到了那个时候,蚕神,才是真正的蚕神。” “这个账没瞧见,但是也还是算的清楚的,”恭亲王微微皱眉,“他自己个先收购,这个银钱开销只怕是一个难以计算的恐怖数字,他的银子哪里来?自己屯着蚕丝,没有金山银山是拿不下来的。” “胡雪岩联系了几个徽商和晋商的巨商来,已经砸下重金来收购蚕丝;此外蚕丝商会也不是只有胡雪岩一个人,大部分人还是想着和法国人斗一斗的,这丝绸织造的商人也要参一脚,毕竟法国人的丝绸若是便宜下去,他们出口的丝绸就自然而然少了。” 这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事情,丝绸蚕丝本来就是一家,如今联合起来不算什么,洋人们把出口的蚕丝价格压的太低,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蚕丝都跌了,丝绸的价格自然也要跌。“这两个都只是小钱,”宝鋆说道,“只不过是向外头证明胡雪岩的法子是深得人心,无数人都来拥护的噱头罢了,最关键的,还是胡雪岩名下的票号。” 票号是明清两代最盛行的金融机构,也是当代银行业的雏形,“胡雪岩在两江、浙闽、上海遍布票号,地方上的人都把钱存在他那里,最是安全妥当,几年之前,浙江和上海的税收,都是存入他的票号,然后户部再从京中他的票号里面支取,虽然是没有在其中赚钱,但是王爷,你可知道,这里头就是大量的银钱可以周转!” “佩蘅公你的意思是,”恭亲王慢慢的说道,“他拿着大家伙存在票号的钱,拿出去收购蚕丝了?”   ☆、七十六、东南蚕神(二) 恭亲王以前是不管这些银钱之事的,只是入主中枢之后,没办法要担当起要钱存钱花钱的差事起来,所以如今也不是不辨五谷之人,票号里头,商户们存放的银钱,从来都是票号最赚钱的营生,把银子收进来,然后放贷、投资,这才是晋商、徽商等如今富可敌国的根本。“就是如此,”宝鋆点点头,“他依托几省票号的银钱,就地收购蚕丝,江浙一带的商人农户,甚至不用自己运输,只要卖给当地的阜康钱庄就是,不要说洋人们把这个收购价压的如此之低,就算是他们在上海用和胡雪岩一样的价格收购,如今也是收不到多少担蚕丝了!” 恭亲王点点头,淡然说道,“此人倒是有些魄力。” “他的魄力仰仗全在这票号上,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他敢这样坐庄和外国人打擂台,原因就是在于票号之上。”几省赋税都是存在他的票号之中,这不仅仅是一种荣耀了,更是极为实在的地方,一省赋税百万计,稍微挪腾,就足够来和洋人们对战了,“上海来报,说为了囤积蚕丝,如今已经花了三千万两白银了,这是去年国库收上来银子的四分之一,说他是富可敌国,真是半句不虚。” “佩蘅公,你不会想要对付一个商人吧?”恭亲王狐疑的说道,“他虽然有钱,到底是商人,算不得什么,何况干的也和朝廷无害。” “他自然是和朝廷无害,甚至说,和国家有益,何况王爷您说的不错,我出手对付一个商人,当然是胜之不武,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要牵扯上这里头的事儿,”恭亲王明白这个“里头”指的就是军机处,指的就是朝政,“王爷大约还不知道,此人昨天又在上海,浩浩荡荡的拉起几艘大船,敲锣打鼓的运了一百万两白银,要送到广州去帮助打法人!” 恭亲王默然,“这也是他诚心报国,佩蘅公,咱们虽然居家休养,这朝政是办不上了,说句实话,我是恨不得军机处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什么差事都办砸了才能解我这心头之恨,只是这有轻重缓急,如今对外作战,这样会影响到前线的事儿,就罢了,以后咱们再找回场子就是。” 宝鋆眉毛一挑,“王爷说的极是,故此我也就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他这一百万两白银运出去支援前线之后,我再来告诉王爷,前线的事儿,自然不能耽误,我当着户部尚书这么多年,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只是我心里不痛快,要找人来泄一泄火气,胡雪岩虽然是商人,可是还有红顶,身上有黄马褂,算是官场里头的人,何况他也应该知道,一个商人若是干涉到了政事,那么自然也就是算不得什么纯粹的商人了,那么我来出手对付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王爷,这事儿,您就不必管了,”他见到恭亲王不太赞成,于是也索性光棍一些,“左宗棠我奈何不了他,来折腾一个胡雪岩还是做的到的,昔日他靠着户部拿下了这个协会的会首,我今日就问他来拿利息罢!” 宝鋆表面上这么说要对付左宗棠,只怕还是要对付宫里头的那位,宝鋆一直在打理户部,资历深厚,如果前线银钱周转不力,阎敬铭找不到银子,调度不好的话,慈禧太后说不定还要捏着鼻子把宝鋆这个张屠夫请出来杀猪拿银子,那时候若是宝鋆起复,就万万没有只起复一个人的道理,那么到时候恭亲王也说不定可以起复,但是胡雪岩这么一下子,简直差不多就把宝鋆的奢望一下子就打破了,一个上海的商人,报效一百万两白银,不管这个银子是不是借的,利息多少,这起码就表明,左宗棠根本就不缺什么银子,朝廷不缺银子就不会想起宝鋆这个人,宝鋆自然会对之前十分满意的胡雪岩十分痛恨了。 “佩蘅公,”恭亲王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十分感动,但是他十分觉得不妥,只是无法劝阻宝鋆,他连忙说道,“你预备怎么做?” “他最大的仰仗无非就是票号,我也不为十分难他,就在票号上做一做文章,”宝鋆起身,对着恭亲王说道,“如果他不中用,败了,也不管我的事儿,到时候指不定还有人要找他秋后算账。”他十分自信,“我虽然不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可地下的人,瞧见我还能给我一点点的面子,这就足够了,当然也动用不到官面上的手段,只要是稍微按照规章办事儿,就足够掐住他的脖子。还有王爷,您不会以为,就咱们两个人瞧着左宗棠不满意吧,要知道,”宝鋆诡异的笑着,一脸的高深莫测,“我只要推波助澜即可,有人会帮着我们一起干呢。” 上海陆家嘴。 这几日市面上大家伙讨论的事情,除了去年年底到今年几个月以来,华洋蚕丝大战热火朝天,差不多已经不算是新闻,除了蚕神的仓库里又多少多少万担蚕丝的故事外,乏善可陈,可这个行事最为高调的胡雪岩胡大财主,那里是忍得住寂寞的性子,三日之间,外滩上的阜康钱庄总号门口,又是一件大事情出来,把胡雪岩又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 上海人是最会看菜下饭的,这点毫无疑问,胡雪岩那一日用****上身的壮汉,在阜康钱庄总号门口,用银元堆成一座三层楼高明晃晃的银山,一时间外滩上被围得水泄不通,敲锣打鼓一番,再让壮汉把银山搬下,运到已经在黄埔江边准备妥当的船只,即刻运到广东去,作为胡雪岩为国效力的壮举,这几日,大家伙又是传遍了,胡财神之名震惊了上海滩,阜康钱庄财力如此雄厚,把银子放在他那里,自然不用担心任何问题,一时间,阜康钱庄的银钱生意,较之往日又好了几成。   ☆、七十六、东南蚕神(三) 阜康钱庄是按照西洋的建筑制式修建的,清一色的麻石料子,从地上往上一直建了七层的楼房,立在黄浦江边,十分巍峨壮观,顶层的石梁上,用银光闪闪的金属做成了四个大字,“阜康票号”,世人谣言说,这四个大字,是用纯银打造的,若不是楼层实在太高,只怕早就被飞贼盗走了。 最顶楼,面向黄浦江的一处房间里,洋沙发上面,坐着一个叼着烟斗的中年男子,他正在听着底下人的禀告,“老爷,一百万两银子今天到了福州,钦差大人已经下令让南洋水师护送,大约在两三日之间就能到了广州。” 此人自然是世人号称蚕神的胡雪岩,胡雪岩倒是颇为满意这个称呼,要知道蚕字和“财”字谐音,这是对于一个商人最大的称赞,胡雪岩点点头,“我已经写信和老大人说过,接下去会捐献一批粮草到两广前线捐助军用,上海这里的粮食不算便宜,我思来想去,还是回杭州,叫人去办最好。” “杭州那边,”禀告的管事儿犹豫的说道,“只怕不太妥当吧。” “我只是买点粮食,怎么还不能买?”胡雪岩磕了磕烟斗,“不用这样担心,怕什么,有老大人给我们撑腰呢,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 他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站在了阳台上远眺黄浦江,冬日的江景,未免有些萧索,只是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将黄浦江塞的满满当当的,热闹极了,他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法国人那边有什么说法?” “上个月他们虽然面上十分凶狠,还找了洪门的人来砸我们在苏州的场子,可我已经打探清楚,”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那个管事还是特意的压了声音,“他们国内的工厂已经没有蚕丝的存货了,没有丝绸产出,反而便宜了咱们国内的货,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他们就受不了,必然要朝着咱们议价了,到了二月,反而没什么消息,看着他们倒也不急。” “他们不急,自然我们也不用急,”胡雪岩淡然说道,“我无非就是把今年的蚕丝都收进来罢了,压一压仓库,别的还有什么困难不成?有这票号,”他伸出手,把烟斗点了点他头顶上熠熠生辉的“阜康票号”四个大字,“银子就是源源不断的来,根本不用担心这个,只是今年上半年,想要做别的事儿,只是不成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原本我还想着要和英国人斗一斗,”他转身进了房间,“这蚕丝,眼看着就要降服法国人了,可是茶叶的价格,还在英国人的手里,接下去这春茶就要上市了,可我就没有多余的银子去弄这个更贵的茶叶了,再者,我也不是胆大包天的人,不至于要一起得罪了英法两个国家的商人,所以,等到来年,或者是下半年的时候,再和英国人试一试,看看这个上海滩,”胡雪岩的眼睛眯了起来,“到底是咱们中国人说了算,还是洋人说了算!” 他的气概十分惊人,作为上海滩,甚至东南半壁江山最有钱的商人,他确实有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红楼梦有“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请来东南王。”形容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如何煊赫,那毕竟是小说,可胡雪岩的气势大家伙是活生生瞧见的,根本不亚于王家。世人谚语说:“江南二徽,雪岩最肥。”说的就是胡雪岩。 一个管事的走了进来,对着胡雪岩说道,“老爷,布政使经历洪大人来了。” “哦?”胡雪岩站了起来,“快快请上来。”他站在了楼梯口准备迎接,他身上有江西候补道的官位,又有御赐黄马褂,虽然自洪杨之乱后,黄马褂已经是高级官员人手一件的标配,但是在一个商人身上有黄马褂,这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迎接一个六品的经历原本不用这样,只是这位洪大人和胡雪岩分属安徽老乡,又管着布政使司的内务,算的上是藩台的军机领班,地位尊贵,跺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一抖的程度,属于职位不高,但是职权甚大的那种人物,故此胡雪岩还要迎一迎,若是换成了寻常的六品官,只怕是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洪大人拾阶而上,到了七楼已经是气喘吁吁,“胡老板,你这里的房子什么都好,就是楼层太高,每次我来,都是爬许久,下次我还是请伙计把你请到大厅来说话罢了。” 胡雪岩哈哈一笑,“洪老哥,有些日子没见,您可是又发福了,要我说,这外头的餐馆还是少去,都是油啊糖啊的,在我这里爬些楼梯也是好的,权当是锻炼了,老哥您今个鼻子是最灵的,徽州老家送了最好的臭鳜鱼,还有毛豆腐来,鳜鱼极臭,毛豆腐上面的毛丝长的又白又密,用菜籽油一煎,配上咸辣酱,最好不过,您今日来了,就用了午饭再走吧。” “今日怕是不得空,”洪大人摇摇头,从怀里掏了一张帕子出来,抹了抹脸上的大汗,“我这临时火急火燎的过来,就是为了藩台大人临时的事儿,”他对着胡雪岩说道,“要即刻提二十四万两的银子出来,预备着下个月要购买发电机等发电设备。” 如今不过是二月初,下个月来处置这个事情要提前取款,似乎太早了些,但是胡雪岩二话不说,点点头,吩咐管事的,“即刻提二十四万两银子出来,装好车,送到藩司衙门去。”复又和洪大人寒暄了起来。 不一会,下面就来报,款项提取完毕,洪大人随身带着布政使的大印,预备着在账上签字画押,胡雪岩陪着他一同走了下来,第三层就是对公业务,专门接待这些款项极多的大户们,洪大人办好手续,窥见左右无人的时候,悄悄的对着胡雪岩耳边说道,“老弟,你凡事要小心些。”   ☆、七十六、东南蚕神(四) 胡雪岩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老哥的意思是?” “藩台要这笔银子,之前可是没有和我说过,”洪大人表情凝重的说道,“藩台大人素来是不会避讳着我什么的,从来也是把我当心腹,可这一日,他从京中得到了一封电报,也不告诉我缘由,径直要我来提银子,这是不符合规矩的,素来这样大的支取,都是先要下帖子说一声,让胡老板您来准备着才好,我不过说了一句,藩台大人的脸就挂了下来,要不是我手脚利索连忙出来拿银子,只怕有一顿排揎好吃的。”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你可千万要注意啊。”洪大人一片好心,他劝告着胡雪岩,“你这里头压了如此多的蚕丝,又刚拿了一百万两银子送到南边去,怕是银子不趁手,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如果这大家都来提银子,你这里支应就难为了。” “京中?”胡雪岩微微皱眉,随即舒展,不以为意的笑道,“老哥不用担心,京中没有什么人会要对付我的,那些晋商,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敢冲到上海来,找我这个地主的麻烦,我在户部那里挂了号,算是朝廷的人了,明的暗的我都不怕,还怕什么伎俩手段?”胡雪岩笑道,“至于银子就更不必担心了,您瞧着我这么一口气把藩司的银子拿出来,眉头也不皱一下,自然就知道,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何况接下去洋人们就要低头了,我这里的蚕丝都可以卖出去换成现银,自然不用担心,怕他们挤兑了。” 洪大人见胡雪岩如此自信,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走了下去,外头的几辆大车已经准备妥当,洪大人拱手离去,胡雪岩笑眯眯的点点头,转过头正准备和管事的说什么,突然瞧见了边上那一家巴黎银行的门口,站着几个法国人,胡雪岩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朝着法国人扬手示意,那几个法国人理也不理,径直进了巴黎银行的大厅。 胡雪岩笑骂了一声,“这些洋鬼子,还输不起了?”他对着管事的说道,“他们银行里头,是不是有不少银子?” “是。” “他们的银子是多,可惜买不到蚕丝,也是无用。”胡雪岩转身进了票号的大厅,见到胡雪岩的人纷纷行礼请安问好,胡雪岩也不倨傲,和煦微笑拱手回礼,回到了顶楼的房间,他抽着烟,沉思了一小会,洪大人的话虽然无稽,但是他也听到了一点在心里,“现在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两百万两现银,别的分号不算。”管事的说道,“大人是怕有人动手脚?”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得不防,不过这两百万两,不算少了,接下去,”胡雪岩想了想,眉心一皱,下了决心,“把蚕丝的价格再提一厘,放开了收!” “老爷,”这个管事的十分精明能干,片刻之间心里就有了成算,大致的支出和收益计算的清楚,“这接下去若是再涨起来收蚕丝,只怕是咱们银钱就紧张了,何况,如果让丝绸的人收不到这价格,他们心里也会存着不忿的,这和老爷的计划有冲突啊。” 丝绸织造的厂家,当然也乐意见到蚕丝的价格大跌,只是前头还有法国人想要杀价来扩大他们的丝绸经营范围,这才对着胡雪岩的收购蚕丝之事视而不见,横竖大部分的丝绸制造厂都有着自己的桑田,不怕别人涨价,只是若是价格涨的太过了,法国人那里没有元气损伤,自己织造的丝绸去外国就先卖不动了,丝绸织造商们乐意见到法国人吃瘪,但是不乐意把自己的原材料生命线掌握在胡雪岩的手里,所以如果再涨价,只怕丝绸商人们就要反对了。故此管家有此一说。 胡雪岩摇摇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法国人打败了再说,把法国人打败了,将来这蚕丝的价格就是我说了算,蚕丝的价格我来定,那么丝绸的价格自然也是我说了算,再加上我在杭州祁门武夷山的茶庄,这样洋人们就别想在我们这里放肆,要知道,就用丝绸来说,咱们一匹上号的宁绸在国内卖给洋人,多少钱?四十两银子,他们运到伦敦、巴黎去,多少银子?一百元英镑!如今关平银毅四两换一英镑,一百英镑就是四百两银子,他们赚了多少?十倍的利润,这可比抢钱来的更快!这天字第一号的丝绸都贱卖臣这样,实在是叫人寒心啊,究其愿意,就是因为各自压价出售,让洋人们左右逢源,有了可乘之机,把这金子一样金贵的丝绸利润夺走了。” “如今趁着这个就顺便整顿一下丝绸的出口也是好了,我在这里也不防和你说了,丝绸日后也要统一行事的,出口的丝绸不能再这么低的价格,洋人们吃肉,我们只能喝点汤,这怎么可以?如今却也没法子,咱们没有轮船,能够远渡重洋去欧洲做生意,只能是在这上海卡一卡他们的脖子,不过谁叫咱们的丝绸是天下第一呢,洋人总是要来这里买的,蚕丝的价格定下来,法国人将来的丝绸织造,这价格就不见得他们说了算。洋人们一样,国内的商人们也是一样,日后若是谁坏了规矩,就不许他和洋人们做生意。这些人眼皮子浅的很!”胡雪岩不屑一顾的说道,“我为什么要等着忍不住的人先把他们手里的蚕丝卖给法国人再动手?就是知道这些人近视的很,就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火急火燎要现银子,可惜啊,”他摇了摇头,“现在后悔了吧?一下子从二钱到四钱,亏了一半的身家,这原是活该的,我也不是大善人,做生意不能是帮着别人赚钱,还被他们笑话自己是‘港督’,先把这些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小虾米清除了出去,自己坐庄,把蚕丝协会的作用真正发挥起来,免得有人在使绊子,接下去那就是对付着法国人了。”   ☆、七十七、彼此呼应(一) 胡雪岩志得意满,“蚕丝、丝绸、茶叶这几样,不许洋人们说了算,不过现在先紧着蚕丝的生意,把这个先做好,内务府那里我寻好了门路,三个织造里头,江宁、苏州织造已经有了意向,明年匀出几担内造的绸缎,让我拿出去买给洋人试试水,赚的钱五五分,当年太后西圣爷到了欧罗巴,赐了几匹寻常的绸缎给洋人,听说轰动欧洲,有人专门就拿着这个绸缎放在售卖门票,供人参观,就此发家,如果织造的那些丝绸,也不用拿出上用的,只是内造,就能让他们的舌头都给闪了去,到时候再在上海搞一个拍卖,价高者得,没人不会不上钩。” “何况我也是为国分忧,战场上我自然是不能去打仗的,但是让法国人们少赚钱,这想来是报国的法子之一了。”他正在说着极为广阔的前景,听差拿了一份报纸进来,献给了胡雪岩,“老爷,这是今个的两广商报。” 上海一直还没有报纸,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所以想要知道中枢的消息,看北京的日报,这些日子,因为广州靠近前线,越南战事的消息颇为及时,上海的人,纷纷流行看起两广商报来,广州那边三更的天,就已经把报纸用快船发了出来,可到了上海,也就已经是第四日的凌晨了,新闻早就成了旧闻,只是聊胜于无,勉强可以看看,用来了解两广越南之情况。胡雪岩接过了报纸,摊开一看,眼神微微一凝,嘴角叼着烟斗里面的烟雾顿时不再散发出来,“法军主力到达谅山了!” 谅山城的两边是绝对不相同的景致,北边是层峦叠嶂,丛林茂密,郁郁葱葱的越北高地,谅山城被扣马山、巴外山等山岭及一系列高地所环抱,地形十分险峻,它居高临下的看着南边的稻田纵横、水网密布的红河平原,如果要在越北用兵,谅山正是锁钥之地。守住它,可将来敌挡在越北山地;拿下它,便一马平川,直取河内。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南取交趾,此处是必经之地,然后传檄可定。唐朝如此,明朝如此,日后的友谊战争亦是如此,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 法军前锋,死的不能再死的尼格里,在法军主帅的眼中,绝对是可以拉出来再枪毙一次都难以解恨的可恶东西,这个愚蠢的东西,因为他的抵挡不足,导致萃军的士兵混着进入到了溃逃的法军前锋士兵,趁着夜色进了立足未稳的谅山城,一夜之间,谅山城就再度易手,重新落入了中国人的手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谅山城内出现了不少带路的越南本地人,带着萃军攻打法军驻地,更是在城内放火制造混乱,夜色之中法军措不及防,只能是整理队伍退出了谅山,损失的兵员不多,后军的大炮也没有放进谅山,只是丢了一点弹药,只是这口气难以忍受,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中国人的阴谋诡计!米乐心里的怨气可想而知,特别是他知道了国内的变故,北非的援军还没到马六甲,巴黎的内阁就因为镇南关的惨败遭到了议会的不信任投票下台了!米乐在前线,相信就算有这调动或者免职的命令,也不会立刻发生,但是他可想而见,多少人含恨要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下地狱呢。 想到这里,米乐就不寒而栗,政客们整人阴损的法子,不用明说,就很清楚,他绝对不能和倒霉的驻清大使一样去到干燥炎热的北非吃沙子去,如果要选,他宁可留在潮湿但是不缺水的越南。茹费里总理阁下说倒就倒,接下去他必须要在枢密院和陆军部出台对自己惩罚之前,将功补过,重新取得一次大的胜利,来保全自己的前途。 中国人已经占据了这个耻辱之城三天了,许多零落在北圻地区的中国残军败卒,陆陆续续的朝着谅山城敢来,法军统帅米乐根本就没有设法拦阻,第一个他们都迂回进了山林,从北边进入谅山城,无法拦截,再有一个原因,就是米乐受够了中国人的偷袭和无赖的战术,他准备就在这里,和中国人进行一次正规的决战,那么来送死的中国人越多越好,越能够让自己的怒火有地方可以发泄。 米乐想到了这里,他坚定了脸色,告诉自己的副官,“我需要统计所有具有战斗力的士兵,还有我们的后勤保障,武器设备军火弹药。马上!” 数据一下子就统计上来了,不包括仆从兵,法国人从北非和法国本土征召来的士兵有八千九百四十三人,加上大约三千多人的越南西贡仆从军,这里一共加起来有一万三千人左右,还有大概五六千的士兵驻守在升龙府至海防港一带,这里是要保证补给线的通道,所以留了这么些人,那么一万三千人,足够来应付谅山大战了。 米乐沉稳的布置战术,三日之内,中国人从来没有出过谅山城,他们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坚守这座地势有些险要,但是城池又破又小的地方,他也根本不去插手,任何血肉之躯,在大炮的进攻之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谅山城已经夺下来一次,接下去必须要,也必然会重新回到法兰西的手中。 “将军阁下,”将领们依次退了出去,他的副官十分谨慎,私底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这样开始决战,会不会太仓促了?要知道,北非舰队带着我们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如果为了更稳妥的进行战争,我个人建议,还是等到他们来到这里,在兵力上更占优的话,我们战胜中国人的机会就更大——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现在没有胜算!” “我们来不及了,”米乐摇摇头,“情报说中国人的正规军队马上就要到达越南边境,不要轻视那些德国人训练出来的军队!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占据谅山这个据点!”   ☆、七十七、彼此呼应(二) 中国人在赶时间,法国人也要赶时间,他们必须要在中国人的正规军队到来之前,先占据有利地形位置,能够当上统领两万军队的将军,绝不会是一个愚蠢狂妄自大的人,如果心里没有一点理性的思考,在接下去要面对中国人的硬仗之下,绝对不会能够讨到好果子吃。 “他们的正规军都是德国人帮忙训练出来的,他们的军事技术和训练技巧如何,你们是没有经历过,但是我在色当是深有体会的,”米乐凝重的说道,“中国人当然不可能学到所有的内容,但是,一定程度上的相似都会对我们的行进所有干扰,我们先要占据有利的地形来居高临下的对付他们的正规军。” 副官很不以为然主帅这样子凝重的语气和态度,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和他们对战的不过是一些地方军队,“您说的很对,将军阁下,中国人的正规军正朝着越南行军呢。” “根据情报,他们的一支队伍已经到了广西,大概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可以到到镇南关,他们这里的兵力远远不够,”米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沉思的说道,“另外两只南下的速度很慢,中国太大了。” “中国人选择了最快捷的海路运输前往越南,我个人认为我们不能让这些成建制的正规军顺利的到达越南,他们的到达会改变我们的占据的有理局面,将军阁下,我们要不要和北越舰队的孤拔将军进行沟通,让他们前往南海,或者是台湾海峡,对这些承载中**队的军舰进行拦截和炮击?” 米乐摇摇头,显然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了,“他们从天津出发,只会抵达上海,随后进入内河航道,再从中国南方的水系抵达广西,北越舰队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我们的力量不足以远程抵达到上海,要知道,北洋水师在北边,我们也不可能毫无声息的通过在阳江的南洋水师,来进行远程偷袭,这个实在是太冒险了。” 另外米乐还有一个潜在的意思他没有说出来,孤拔是之前陆军的统帅,但是他因为遭遇到了山西之战,战局不利,他的海军身份被人深深怀疑,并且因此去职,退回到了海上,米乐是继任者,除非处于十分困难紧急的处境,一般来说,继任者都是不愿意想前任求助的,何况,米乐笃定的认为,“谅山的中国人坚持不了多久,我们重新占据到这个据点,就可以和中国人抗衡,说不定还可以凭借这个地方,逼迫他们在别的地方让步。” “我们现在不用去奢求镇南关,先把眼下的这个谅山攻打下来吧,”米乐也不废话,下达命令,“出击!” 朝阳如血,旗帜飞舞,法国人的军乐手敲起了鼓点,咚咚咚,声音低沉,却是清晰的传入到了镇守谅山的冯子材耳中,他站在墙头上,看着外面漫山遍野蜂拥而来的法国人,心里微微一沉,“点起狼烟!告诉镇南关和国内,”他大声的喝道,“法国人进攻了!” 冯子材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侍卫军,不少人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慌乱的表情,眼神透着一股软弱的劲,乘胜追击这才把法国人赶出了谅山,可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折损的比例到了惊人的八比一,也就是说,三百人的法军,萃军用了两千人的生命作为代价,才把他们留了下来,才把谅山攻下,这些几个月之前还是农民手工职业者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无法面对的惨痛,冯子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了,什么话都别说了,这时候,我也不来说什么废话,就看着咱们钦州雷州子弟们架子怎么样了!俗话说,虎死不倒架,不管如何,这在越南,只要咱们还活着,就轮不到法国人嚣张!弟兄们,我就站在这城头,”冯子材威风凛凛,“看着法国人如何败在这谅山城!” 几句话一说,把士气又都振奋了起来,宋慧宏拿着狼牙棒肃立一旁,身后站着许多穿着绸布衣服的大汉,身上的绸布一概是花花绿绿的,丝绸对于子弹的泄力颇为有效,既然要面对大战,也无法估计这些了,穿着绸布衣服的大汉,一概拿着大刀、鬼头刀、铁棒之类的重兵器,前番激战,宋慧宏十分英勇,已经成了这一小队的队正,冯子材对着他说道,“宋慧宏,等下法军逼近,我给你打开大门,你给我杀出去,如果你死了,我给你披麻戴孝!如果你还活着,杀了法国人,我和你回钦州一起喝酒!” “大帅!”宋慧宏单膝跪下,身后的大汉也一概跪下,“就瞧我们的吧!” 蒋绮就在冯子材的身边,他也拱手请命说道,“大帅,请让我出阵冲他们一冲!” “不能现在就冲,”冯子材果断说道,“国中的援军不知道何事能到,如果现在就冲了,没几日,咱们顶不住就完蛋了!” 冯子材的大儿子有些不忍,“阿爹,谅山又不是国内,只不过是越南的城池,咱们守不住不打紧,”他看着宋慧宏一群大汉转身离去,眼眶忍不住就泛红了,“这些可都是咱们的同乡子弟啊!” “放肆!”冯子材转身喝了一声,“越南自然也是中国之地,那里不是国土?再者说了,退,往哪里退?谅山后头就是镇南关,镇南关里头就是广西,怎么,我冯子材一声都不算辱没了朝廷,临老了,还要当一次民族罪人?打仗是不可能不死人的,如果萃军能够为朝廷争取到时间,就算是一万人尽数死在这谅山城,我冯子材也丝毫不眨眼!” 冯子材大声的骂道自己的大儿子,“我晓得你的心思,以为老二回镇南关养病,你也想着回去鬼混日子了,我告诉你,不能够,老子在谅山,你就不能离开这,你想要离开这儿,除非你死了,或者是你老子我死了!”   ☆、七十七、彼此呼应(三)   他的大儿子被冯子材说的暴跳如雷,“二弟受了重伤回去休息,我只有比阿爹你更高兴的,儿子想着就是跟着阿爹在这里死战,没想到阿爹还这么怀疑我,”他喘着粗气,“我这就去备战,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许法国人攻上谅山城!”   他腾腾腾的跺脚离去,冯子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像话!”他又吩咐士兵,“给老子穿战袍,我就不信,我就在城墙上看着你们,我就不行,萃军拦不住这法国人!”   胡雪岩看了看报纸上面的新闻,点点头,又摇摇头,“却是不知道冯子材这位老将能不能拦住法国人。”   “古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想必是错不了的,”管事的搭话说道,“再者,新军马上就要到了南边,就算暂时败了,也不打紧。”   “这你就不懂了,”胡雪岩摇摇头,用烟斗点了点那个管事,“朝中刚刚换了军机,这种节骨眼上,如果镇南关丢了,法国人打到国内来,朝中大佬,包括太后老佛爷的面子往哪里搁?所以就算用人命来换,也绝不能让法国人打到广西,这也关系着老大人的前程,老大人是知兵的帅臣,当年的功劳到现在,也还有些作用,别人大败就要论罪,他若是败上几场,绝不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下场,只怕是呵责也不会有,但是如果二十多年来未有洋人寇边之事发生在老大人的手里,这就绝不是什么好事了,这是绝大的风波,西圣爷自然是没错的,那么军机处和老大人必然要负责,所以,”胡雪岩在政治上的眼光还是有的,“谁都不乐意看到镇南关失陷的事情发生,再者,不管现在打的如何激烈,将来总是要和法国人商谈的,如果被法国人打到了广西,手里头的筹码丢了,还怎么和洋人谈判?”   “这越南的地方,我倒是不指望别的,煤和铁的矿山,我现在和佛山公会抢,抢不到手,可那里的土地极好,如果将来能够拿来,养蚕或者是种橡胶都是极好的,这倒是也没说到那么远的地方,只是刚好和法国人在抢着蚕丝的生意,他们那里能够打击法国人一些,我这里自然就松快许多,起码心里就痛快,帮着老大人就是帮自己个,这笔生意不亏。做生意最难得的就是名声,我捐了这么多银子给前线,又帮办着军需,人品如何,自然毋庸置疑,这对于票号的生意,也是有臂助的,票号的生意好了,源源不断的银子进来,就不怕蚕丝有什么问题。”   管家又禀告另外一件事儿,“杭州那边的杨白案已经到了刑部了,总督府那里,一直在警告咱们不要插手,不然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胡雪岩摇摇头,“只要是上了这艘船,就是有进无退,我本来不愿意和他为敌,只是关系着老人,也关系着南洋水师,自古是没有两面三刀的道理的。所以也没法子,只好对付着他了,我只不过是花了一点银子帮着打点打点关系,这两个人可怜,关在监狱里头,不死不活的,能帮一把帮一把,说到底,我的家就在杭州,李合肥?不要理他,谁也不是吓唬大的,”胡雪岩微微冷笑,“想他在浙闽一手遮天,以为什么话都他说了算,我偏偏就不,送银子到京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要一一打点到位,我这是花钱办善事,乐于助人,毫无私心,那些都老爷们既能拿银子,又能扬一扬正气,必然是十分乐意的。怎么的,他李合肥还要来找我的茬吗?他让我在浙江不舒服,我也给他下点眼药。”   不一会,上海巡抚的参政经历也来了,今日真是贵客临门,却不知道是喜鹊报喜,还是乌鸦鸣丧,经历过来和胡雪岩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今年上海的税收银子由上海自行递解入京,不再经过贵票号了。”   胡雪岩心里咯噔一下,陪着笑说道,“历年来都是托着我们阜康票号进京的,我心里想着素来的孝敬也不曾短缺,怎么今年又要换了法子呢?”   “这我却是不知了,”经历板着脸,“抚台大人的钧命,我不好问情由,此外,”他还从袖子里掏了一张存票出来,“这是抚台大人私人的银子,今日也一并提出来吧。”   这笔银子无非是小事,须臾之间就可以提出来,可这里头风向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了,上海一年递解入京的赋税足有千万两白银,这笔银子,就算是胡雪岩每年也要支付一笔巨额的火耗费用给上海地方,但有这千万两白银压箱,什么风浪都无所畏惧,另外还有这上海巡抚私人存款也提走了,这个银子不多,但是表明了一点,巡抚衙门已经不再支持自己了。   胡雪岩觉得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套索朝着自己紧紧的束缚过来,他的领口变得十分的紧,原本阴冷的天气,在他看来,似乎是骄阳当空,“怎么回事?”他吩咐着底下的几个管事,“叫人马上去打听!”   布政使的提款还算是正常,可加上这巡抚衙门的举动,两个结合起来,就实在是叫人心里要多多想一想了,不一会,外头的银库管事就捧着账本进来禀告,“这几日支付出去给大户们的银子,比上个月多了三成!还有不少已经约好过些日子拿来”   胡雪岩不禁皱眉,“都是那些人?”   “都是有头有脸官面上的人,知府、道台这些不说,还有招商轮船这些!”   “好啊,”知道了这些,不用多说,胡雪岩自然知道了是谁在动手脚,他眉毛一挑,恼怒却不在意的说道,“这个李总督,准备是和我来好好的唱一出戏了。”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管事飞奔了进来,“东家,杭州仁和的蚕丝仓库被浙闽总督查封了!”   “查封?”胡雪岩刷的站了起来,“凭什么?”   “说是涉及到和法国人的交易,如今和法国开战,蚕丝不许出口!”   “可笑!”胡雪岩暴怒,把自己心爱的烟斗都摔在了地上,“我看这个李鸿章是要让蚕丝出口!”   p:快月底了,求下月票,顺便等下女排决赛开始了,大家一起打开电视,为女排姑娘加油啊!   ☆、七十七、彼此呼应(四) “我屯着蚕丝,就是要和法国人打擂台,”胡雪岩知道了杭州几处规模极大的蚕丝仓库都被查封,这样的坏消息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他闭着眼凝神沉思了一会,“他这样子,倒是来拆我的台了!” 胡雪岩的面前站满了一排管事的,肃穆垂首站立,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句,“李总督和洋人们素来是关系极好的,”管着蚕丝生意的管事硬着头皮说道,“他以前在上海为巡抚的时候,就跟着英法两国十分融洽,现在的样子,说不定法国人他们借着总督大人的手来对付东家。” “这无关紧要,”胡雪岩摇摇头,“蚕丝的生意,我原本就是要把法国人拉下来,停一停再讲蚕丝的价格,现在和法国人宣战,他的命令正大光明,我无法指摘什么,扣住就扣住,放在官府手里保管着,我倒是省了不少工钱,反正这些日子,法国人马上就要屈服了,蚕丝再等一等,说不定这价格,还能更高些,”胡雪岩放下了心,“两江、浙闽、上海,到处都有蚕丝收购,李鸿章能够查封杭州的,别的地方他的手指没那么长。” 至于钱庄的银根紧缩问题,胡雪岩皱了皱眉头,随即释然,“他们的银子提出去,不打紧,横竖我们这里的银子不能说是不够,过些日子,等到法国人屈服了,蚕丝慢慢的卖出去,就不愁没有银子,”虽然如此说,但是还需要做好准备,胡雪岩又吩咐了几个管事的,“两江那里的蚕丝生意缓一缓,慢慢的收,先把银子运到上海来,准备好别人来刁难我,嘿嘿,”胡雪岩斗志熊熊,微微冷笑,“如果他们闹着来提银子,结果咱们这没有银子,岂不是太过于顺他们意了?” 票号钱庄最紧要的就是信誉,说好即可支付即刻可取的,就是万万不能推脱没银子,如果说没银子,只怕是片刻之间,整个上海都会知道蚕神胡雪岩的票号里头居然没有了银子,所有的储户都会蜂拥而至要求取钱,这样挤兑的风潮一旦兴起,放贷出去的银子拿不回来,票号就容易关张歇业,胡雪岩是明白人,多年商场厮杀,这些倒霉事见的多了,但是现在的阜康票号信誉还是很不错的,昔日在门口堆起的银山一时间轰动无比,世人都知道胡雪岩的票号银子太多了,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小伎俩。 归根到底还是要把蚕丝的这一战打好,胡雪岩安抚了因为可能官府出面而有些惴惴不安管事们,让他们定下心来做事,“也不用担心什么,过些时候,我去广东,”他对着管事们说道,“把军需的事儿办下来,什么风浪都打不到咱们,票号要进两广,广州的外商可是天下最有钱的一群人,再加上这几年兴起的佛山公会,如果把这些单子都拉进咱们的票号,只怕这两广的分号有可能要比得过上海这里,到时候就有的你们忙了。” 如此人心稍稳,胡雪岩在办公室内沉思,他总觉得错过了什么,按照李鸿章的行事风格,接下去必然还有后招,可他的后招是什么,胡雪岩实在是想不出来,只是隐隐觉得还是不太对劲。 对法宣战,原本对于蚕丝市场的价格来说,绝不是一件好消息,可以预见的内容是蚕丝的价格必然会一落千丈,可胡雪岩提早做好了准备,趁着中法开展,法商压价,蚕丝大跌的时候,反而砸下重金,把蚕丝的价格托了起来,更是把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出口蚕丝都尽数收购了起来,所以虽然是两国开战,这蚕丝也犹如军舰或者是军火一般,价格不跌反涨。再加上如今民意沸腾,法国人的任何事物人员都遭到了抵制,香港那里的码头工人拒绝为法国商船装卸货物,上海的几家法国面米分厂原本生意极好,可开战之后生意萧条的不成样子,就算有些人想要把蚕丝卖给法国人,现在也不敢冒着被骂汉奸的名声和法国人交易,所以现在法国人如果想要买蚕丝,就是要问胡雪岩买,别的地方是一概卖不到了。 如果现在把蚕丝抛出,所能够赚的银子只是在一点点,对于胡雪岩这种巨商来说,微利就是等于亏损。但是银根吃紧,大部分流动的银子都压在了蚕丝生意上面,这又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官方的不配合甚至是拆台,这更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商人是很难独立存在的,如果想要做大做强,必须要和官府合作,有时候官府一个轻微的小动作,放在商海之上,就会是一场巨大的风暴,无数人都有可能在这样的风暴之中被淹死吞没。 想到这里,胡雪岩不免生出了一些无力感,俗话说人走茶凉,左宗棠离开浙闽之后,这里就不再是他说了算了,加上左宗棠不太培养私人,李鸿章却是最长袖善舞培养亲信的,胡雪岩在浙江处处受限无法如鱼得水,不得不转战上海,以图他法,但上海也是李鸿章仕途飞黄腾达之开始地,这里李鸿章的势力影响依然是很大,左宗棠远在广东,鞭长莫及,现在又有对法作战这样的大事,也不能够顾及到自己这边,现在这样的情况很是难为啊。 胡雪岩正在思索对策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巴黎银行的董事长里昂,和收购蚕丝的法国丝绸协会副会长埃尔斯潘联袂前来拜访,胡雪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口迎接这两个法国人,看来法国人坚持不住了,必须要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蚕丝大战之中投降,可按照法国人的高昂性子,他们居然会登门求饶,中国人是最讲究礼数,胜利者对于失败者还是要怜悯的。 两个法国人傲然入内,陪同而来的,还有上海海关税务司总管、上海轮船招商局提调官盛宣怀,此人是李鸿章的钱袋子,管着上海经济的半个家,盛宣怀十分和善,朝着胡雪岩拱手行礼,法国人却是不耐烦,“胡先生,请你来看看这张报纸吧。”   ☆、七十八、一溃千里(一) 两个法国人来拜访,胡雪岩倒也犹可,毕竟是有关蚕丝的事情,这两个法国在上海经济界的代表,是必到的,但是这个盛宣怀,乃是李鸿章一等一的心腹,两方虽然是寻常时候面带笑容,但是内里是巴不得对方去死,表面客套之余,更是绝不会登对方的门,今日盛宣怀不请自来,夜猫子进门,准没有好事!胡雪岩看了一眼两个法国人,两个法国人也不打招呼,径直在宽敞豪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里昂是五短身材,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天蓝色丝绸马甲的扣子被圆圆的肚子顶着似乎就要爆炸开来,他拍了拍肚子,对着胡雪岩开口说话了,说的是很流利的中国话,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胡先生,您这家票号的生意很不错嘛,都已经赶得上半个上海滩的票号流水单了吧?” 胡雪岩微微一笑,“不敢当,胡某人不过是小打小闹,比不过巴黎银行的架势,行长先生您财大气粗,有法兰西这样的泰西大国在后头撑腰,我胡某人再怎么样胆大妄为,也不敢把自己的票号取名一国首都,北京银行,这样的殊荣我可是想也不敢想的,行长先生是看不上我这些小生意的,这些日子巴黎银行也是享了清福吧?” 里昂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之色,群情汹汹,法国人现在有点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巴黎银行根本无人问津,大家躲闪都来不及的,加上连预备好大量的款项来准备给蚕丝收购,结果收购到的蚕丝微不足道,只怕是巴黎随便一家的成衣店就可以消化掉这些蚕丝织出来的丝绸布,那么自然是清闲无比,胡雪岩暗含讽刺,里昂来不及说什么,埃尔斯潘是一个瘦高个的红头发男子,性子冲动的很,他也不和胡雪岩套近乎拉家常,把一张报纸甩在了茶几上,“胡先生,我也不和你废话,你瞧了这个报纸就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了!” “我胡某人做事心里有数,还轮不到您这位法国人来教,”胡雪岩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随即不理会埃尔斯潘,转过头看着盛宣怀,此时他隐约知道法国人出手对付自己了,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如何出招,这时候要先了解清楚盛宣怀是什么意思,“盛大人,您这大佛来我这座小庙,我可真是不敢当,敢问大人一句,大人和法国人同来,是不是预备着和法国人联手,对付胡某人啊?” 胡雪岩划了火柴,皮里阳秋的说了这么一句刺话,盛宣怀也不以为忤,摆着手笑了笑,“那里的话,我无非是和两位先生凑巧一齐来了,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胡老板千万不可以误会,我的事儿,且不忙,还是等着胡老板先和两位大商人谈谈吧。” 胡雪岩叼着烟斗转过头看着行长里昂,里昂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胡雪岩微微思索,拾起来茶几上的报纸,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看,瞳孔猛地缩紧,他刷的站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中文的报纸内容,”里昂笑眯眯的说道,“胡先生不认识西洋文字,难道现在也不认识中国文字了吗?” “我自然知道这是中国文字,”胡雪岩原本淡定从容的表象被一把的扯了下来,他的脸上红白一片,双手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着,鼻翼张开,“可这上头的东西,意大利的消息,”他把报纸刷的甩在茶几上,“绝不可能是真的!必然是你们捏造的!” “胡先生,请不要着急,这虽然是我们法兰西的人编辑的报纸,但是上面的内容当然是谨慎可靠的,意大利的波河平原那里出产的蚕丝大丰收,去年全年出产的蚕丝大约可以提供法兰西四个月的用量,今年那里准备扩大规模,接下去蚕丝的生意,”之前被受气许久的埃尔斯潘这时候痛快淋漓的说道,“看来不需要胡先生您来麻烦了,我们法兰西可以用更便宜的蚕丝了。” 几个在室内等候着的管事不敢置信的对视,素来天下的蚕丝都是中国出产,而中国蚕丝十之**都是江南这几处地方出产,别的地方的蚕丝只能是打打边鼓,却不知,意大利居然悄无声息的出了这样的大新闻,“法国和意大利王国是接壤的,运输十分方便,蚕丝的价格,大概还不需要两钱的价格,可惜啊,”里昂煞有其事的哀叹道,“埃尔斯潘先生的蚕丝协会大约是不需要巴黎银行上海分行的贷款和资金了。” 胡雪岩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强自忍住了震惊,看着两个法国人正在狞笑的看着自己,他定了定神,略微带着不屑,原本颤抖的声音镇定了下来,“盛大人,却不知,您那边,这事儿知道吗?” “我也是知道没多久,”盛宣怀笑着说道,“为了怕这事儿是流言不能当真,还特意发了电报给意大利国在北京的大使,结果此事居然是真的,来之前,所以先和巡抚布政使打了招呼,免得他们不知情。” 胡雪岩气的发癫,好的很,什么人都打招呼到了,就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大清早就有规定,未经许可,不许任何人发行报纸,贵国的这点花招,难不倒我,这只是小道消息,当不了真的。” “贵国的规定我研究的十分透彻,”里昂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擅自发行一千份报纸以下的单位或者个人,处以罚款一千两银元,这点罚款,对于现在钱多的很的巴黎银行根本不算什么,忘了告诉您,胡先生,我刚进门的时候,报童已经在售卖这个报纸了。”埃尔斯潘也站了起来,靠近了胡雪岩,双眼凶狠的看着他,“我要你明白,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想和法兰西作对,蚕丝现在马上就要跌价了,我看你收购的那些蚕丝,是不是准备存起来留到棺材里面去。” 两个人狂笑着离开,胡雪岩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萎顿在地,昏迷不醒。   ☆、七十八、一溃千里(二) 里昂和埃尔斯潘得意洋洋的走出了胡雪岩的财富帝国,下了台阶,街面上的报童已经在到处发放这个有关于意大利蚕丝大丰收的消息,不少人接过了报童手里的报纸,见到了这个不明真伪的消息,脸上神色不定,看不见的怀疑和担忧布满了整个外滩,里昂抬起头,看着胡雪岩的票号上面那么银光闪闪的大字,哈哈一笑,“看来这个商业帝国岌岌可危了,我亲爱的老朋友,埃尔斯潘,您说是不是?” “当然没有错,”暴躁的埃尔斯潘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仅是岌岌可危,我们需要做的不断在这座商业帝国的大厦上汲取到更多的营养,运用我们的头脑和才智把这座大厦慢慢的掏空,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大厦彻底击溃,”两个人上了马车,马车的玻璃窗外面,埃尔斯潘这时候十分沉静,骄傲之中透着一股睿智,“对于我们法兰西来说,商业上的定价权和军事的胜利同样至关重要,只要我们拿到了蚕丝的定价权,那么世界贸易范围内的蚕丝价格都由我们说了算,这样的利润,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看不到的。哦,当然了,这只是上等的法国人才看得见,而不是这些看上去开化了,但却还是愚昧不堪的中国人。” 看来埃尔斯潘虽然性子暴躁,脑子却十分好使,“大约能够看得到这个定价权优势的大概也只有这个胡雪岩了,他虽然留着长长的猪尾巴,但是他十分精明,中国现在,目前来说,是蚕丝的最大原材料,这个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原材料百分之九十的出产地决定了价格,这个原材料还是世界上其余国家所十分需要的东西,那么他们的价格足可以影响到全世界。就像刚开始的英国人,所有的机械军舰都是由英国人出售给中国,中国人只能接受十分高昂的价格,但是自从法兰西、德国甚至是美国,都出现向中国人出售军舰和机械之后,就没有任何垄断的价格可言了,中国人最新从德国购买的七千吨的军舰,购买价格不过是一百四十万白银,这个价格十分的低廉,德国人已经疯了,为了缓解就业压力,居然赔钱做生意,这样的情况下,马赛的造船厂,我个人认为,出售给中国人十分合理,因为再过几年,估计中国人就不需要我们的造船技术了。” 轻工业和重工业向来是不妥协的,埃尔斯潘作为纺织行业的代表,当然不会觉得出售造船厂算什么问题,中国人很擅长博采众家之长,各国的机器制造都喜欢买一点,英国人的军火在中国购买之中原本是占了大头,结果优势逐渐被德国人的军火赶了上去,工业的机器原本也是英国人占据了绝大多数,但是中国人的经济购买政策明显是和政治挂钩的,工业机器现在新的订单都涌向了奥匈帝国,奥匈帝国的重工业相当可观,现在英国人最大的优势还是在于军舰出售这里,中国人似乎还是最相信英国人的军舰技术,但是英国人也面临着德国人的竞争了,世界上只有垄断的生意是最发财的。“蚕丝就是这样,意大利的蚕丝丰收远远不足以冲击中国蚕丝的垄断地位,但是我们可以来影响这整个大局。我们的身后有着祖国法兰西,而胡雪岩呢?他的身后只有在越南和我们开战的左宗棠,根本不能和法兰西一国之力对抗。行长先生,国内的指示您已经接收到了吧?” “当然收到了,”里昂点点头,“财政部提供了一千万法郎的准备金,交给巴黎银行准备这次蚕丝收购的事宜,不过我相信埃尔斯潘先生您,是不需要这笔钱了吧?” “是的,我们根本不需要用这笔钱,我们是为了保证纺织行业的利润,不可能和胡雪岩来竞价抬高的价格,如果抬高价格,那么我们就失去了蚕丝的定价权,我们的行为就失去了目的。”埃尔斯潘慢悠悠的说道,“当然不能够这样做。” 马车慢慢的驶向远处,他们显然是不回巴黎银行,准备要去别的地方,埃尔斯潘慢慢的说道,“我们纺织行业为了对付中国的蚕丝出口,或者是为了对付胡雪岩,不惜财力物力也要在议会开始游说,让战争迅速的爆发起来,战争爆发之后,蚕丝的出口就会受到影响,那么价格必然会往下掉,但是没想到胡雪岩,这个中国人和我们作对,用大量的财力把原本要暴跌的蚕丝价格全部托了起来,蚕丝我们收购不到,就连用高价来收购,都已经无法从暴怒的中国人手里来买到蚕丝了。” 中国对法宣战之后,群情汹汹,虽然没有发动什么全员动员的旨意,但是各界群众已经自发抵制起法国人的一切往来,里昂的巴黎银行再三降低了利率,也无法将资金贷款出去,而蚕丝出口的大头都是在法国,按照道理来说,蚕丝商人是不可能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越南和自己的银子过不去,蚕丝大丰收,中法开战,这一切应该是要让蚕丝价格大跌,法国人可以得意洋洋用白菜价收购蚕丝的机会,但是有胡雪岩插了一脚,反而把蚕丝的价格涨了起来,商人们是不会和银子过不去的,把蚕丝卖给胡雪岩,既多赚了银子,又得了爱国义商的名儿,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他们的蚕丝到底还是要卖给我们的,”埃尔斯潘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是他们最大的客户,只要我们让胡雪岩完蛋,那么,我们甚至不需要从别人那里购买蚕丝了,他手里积压的蚕丝就足够让我们法兰西的纺织业一直开工到圣诞节了。” “怀疑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荡,就会散落到各地生根发芽,”里昂点了点头,期待的说道,“总要他们相信胡雪岩的生意面临着巨额亏损的危险,那么他就会面临巨大的危机!”   ☆、七十八、一溃千里(三) 胡雪岩心力受击,不禁吐出一口鲜血人事不知,他的手下管事们大惊,连忙将胡雪岩放平,这时候大家伙知道轻重,不能随意请医生来救治,只能是塞了几颗胡庆余堂出产的天王保心丹,又灌了半盏茶,拼命给胡雪岩扇风,他这才悠悠醒转。 胡雪岩醒了过来,见到地下的人都担忧的围着自己,连忙撑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性子最是要强,根本就不能忍受软弱的一面展现在外人前,他靠在沙发的靠垫上,脸色惨白,长长吐了一口气,却依旧坚定,“不碍事,这不是醒了嘛,叫人进来!”他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威严,从容不迫的说道,“一起来议一议这件事儿。” 不一会,在总票号的执事都到了,乌压压的济济一堂,胡雪岩似乎不是伪装的淡定,他十分从容, “哼,法国佬以为就靠着意大利的蚕丝丰收就想打压我的生意,只怕是做梦,意大利多大的地方,能出产多少蚕丝,他不过是想拿这个消息来搅混水罢了,没有咱们中国的蚕丝,他们法国佬只怕要饿肚子!” “可市面上的消息传来传去实在是荒诞不羁,”管着蚕丝生意的掌事担忧的说道,“谣言可畏啊。” 胡雪岩十分镇定的打发了掌事们,“不打紧,我这里还有老大人坐镇,他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再者说,也还没到那个程度,咱们有票号这个聚宝盆,什么风浪也不怕!” 虽然胡雪岩自信满满,也准备好了不少招数来应对危机,但是接下去,铺天盖地的困难迎面而来,上海藩司、抚台、兵备道衙门等各处纷纷来胡雪岩处提款,所提的款项均为数十万之上,一时间胡雪岩颇为自豪以金山银海自诩之的票号几近枯竭,上海海关的盛宣怀,更是将原本到期要归还阜康票号的两百万两拆借款扣住不还,并且将今年要递解入京的银两不入阜康票号运送。 盛宣怀的态度就是李鸿章这个东南总督的态度,官面上的人物消息最是灵敏,不多会就知道了盛宣怀和法国人共同进出阜康票号的消息,不仅如此,另外商人们大户们开始了挤兑,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不明真相以为胡雪岩已经陷入死地的普通群众听闻胡雪岩的票号资金周转不灵,纷纷挤兑取现,票号最要紧的就是信用,无论如何,符合规定就应该提银子给客户,胡雪岩甚至已经放弃了许多放贷的利息,要求将贷款收回,但是这个时候,挤兑之潮已经形成,无论如何,这个银子已经是收不回来了。 两江尚可,浙闽上海三省票号已经十分危急,这个时候胡雪岩不得不放弃了蚕丝的收购,他心里还存着一个信念,将来资金充裕的时候一定要再开蚕丝之战,只是蚕丝一旦停止了收购,市面上的价格顿时如同庐山瀑布一般的大跌,两日之间从五钱跌到了四钱,再跌到了三钱,原本跟着胡雪岩一同来准备赚法国人银子,奇货可居囤货的商人们觉得大势已去,纷纷抛售手里囤积的蚕丝,用二钱的价格来出售,可是这个时候,就连法国人也不收购了。 江南之地人人哀号,破产之家不可计数,春蚕未养,已经有不少蚕农刨去桑树,不准备再种植桑树,这个时候就是国内的纺织行业也不得不和胡雪岩声明,蚕丝价格的暴跌,他们也无法再跟随胡雪岩一起来狙击法人了。 蚕丝停止收购的打击,坐实了意大利蚕丝丰收的消息,若是法国人还需要中国的蚕丝,为什么蚕丝跌到这样的程度,法国人还是不收购?这样一来,停止收购蚕丝倒逼了胡雪岩的票号,从早到晚,每日之间,在阜康票号外排成长队取款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根本就不是票号的顾客,却在门外哭天喊地说无法取银子,如此一来,人心慌乱,风声更紧,逼迫更严,胡雪岩的一场大难即将来临了。 “老爷!”管着阜康票号银钱事务的管事颤抖着拿着账本,“票号的银子,如果再这么取下去,三五日之内,银库就要枯竭了!” 胡雪岩默然闭上了眼睛,他保养得宜的头发出现了白花花的发丝,不过是几日之间,胡雪岩就已经是苍老了十岁,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明日起改为半日提取,叫伙计们慢慢办!” 把放款的手续磨的慢一些,这样可以避免银子快速的流动出去,现在库房里面的银子较之以往,十不存一,根本就没有人会把银子存在胡雪岩的阜康票号里,他想要问同行拆借,提出高额的利息,却是一个票号也无人理会,反而被讥笑,“蚕神就是财神,胡老板还缺银子吗?我瞧着是不差钱啊,怎么瞧得上咱们这点的生意呢?”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管事不得不应下,虽然如此,可只怕银子也坚持不了多少,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如和法国人妥协,把蚕丝都卖给他们,多少能够回笼一些银子,这样支付下去就不怕普通的商户挤兑了。” “不能贱卖蚕丝!”胡雪岩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们想着把我打倒,蚕丝的价格以后就他们说了算,这才朝着我下手,我若是把蚕丝卖了出去,只怕片刻之间,上海滩就不是咱们中国人说了算了!眼下还没到这个时候,大宗的商户们咱们且不理会,赖皮也要赖住,两江那边,刘坤一和老大人相熟,我厚颜拍一封电报给他,让他在两江与我方便,日后必然有厚报,老大人那里有消息了吗?” 管事的摇摇头,“前日发了出去,许是老大人在前线,这会子还没动静。” “再咬牙坚持一下,”胡雪岩话音刚落,他的听差又拿了一个一份报纸进来,“老爷,老爷!”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满脸惊恐,“日本蚕丝大肆出口了!”   ☆、七十八、一溃千里(四) “日本国江户三园商行向法国出售了一万三千担的蚕丝,不日即将通过上海港运往法国本土。” 短短不过是几十个字,却是字字重如千钧,前仆后继的敲在了胡雪岩的心上,胡雪岩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没想到这法国人还有后手!他忍不住扑通一下,软绵绵倚靠在花架上,上面一盆在初春就已经开的极为茂盛的杜鹃花被胡雪岩一推,刺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响。 轰!轰!轰! 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谅山城外外原本十分平整的土地被炸开了花,似乎天神在此用巨大无比的犁反反复复耕了许多遍,接二连三的火炮怒吼着飞射上城墙,原本城墙上伫立的三层楼砖楼被轰炸的处处残缺,谅山的城墙上,已经是布满了尸体和血水。 鲜红的血液慢慢的从城墙的缝隙之间渗透流了下来,新鲜的泥土味,血腥味和火药味交织在了一起,人所看到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穿灰色号服活着的清军士兵存在,只有戴着白帽子,手持长枪的法国人监督着越南的仆从军用布包把泥土堆成一道缓坡,从被大炮轰击出来的豁口处准备进入谅山。 很显然,谅山城前的战斗已经结束,米乐放下了望远镜,“这些中国农民的抵抗虽然顽强,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重型武器,用意志力,无法取得胜利,所以只坚持了半天,他们就不得不撤退了。” 谅山城两边高地的丛林里面时不时的响起枪声,显然还在战斗,米乐下定主意要扫清一切中国人可能存在会突袭反击的风险,谅山两侧的高地,不能够让中国人占据,以免他们再三行阴谋之计。 “大部队慢慢进城,注意,”米乐下达命令,“稳健为主,不能够冒进,防止中国人的阴谋诡计,他们正面对抗不行,但是在别的方面,他们花招很多,我们要防止这一切。” “请将军您不用担心,”副官颇为自信,“他们如果还在谅山城里面,最多只是想和我们打巷战,但是我们有先进的火枪,士兵人数上也是占优的,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现在的谅山城这么安静,我甚至可以判断,他们已经逃出了谅山,撤退回中国境内去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进入到空荡荡的谅山城,法国人还是十分谨慎,让越南人在前面开路,城门早已堵死,开路的越南士兵走下了城墙,几十个人原本走在纵横交错被挖的不成样子的道路上,突然之间,越南人大哗,只见好几个人掉进了地面之下的暗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地面之下突然发出呐喊,无数飞箭夹杂着火枪朝着地面上射击,法军前锋的统帅冷汗直冒,一时间乱了阵脚,残存没有掉下去的越南士兵夹着尾巴逃了回去,被法国人用鞭子一顿猛抽,这才又畏畏缩缩的冲了上去,所幸地道里的清军士兵也不追击,只是坚守在地下挖着的巷道里,用木板抵抗着法军的射击,然后在暗洞里面反击,法军大感头疼,远远望去,整座谅山城似乎已经成为了土拔鼠的家园,无数的壕沟、暗道、墙垛筑成了环环相扣的防线,难怪中国人坚守谅山城不出,就是在这里准备拦住法国人! 前锋的将领响亮的骂了一声,这个时候也只能是慢慢的用人命和子弹去填平这些中国人的工事,越南的士兵被迫上前,一道道的把这个关卡过去,所幸这些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傻,还是认为工事必须要坚守住,没有一个逃脱的,似乎已经断了后路,暗道的盖板已经用铁钉钉死,或者是用铁水浇灌死,法国人想要破开这些盖板,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无数的人默默的死在了暗道里面,没有出过一下声音,但是直到死之前,却一直没有放弃来阻击法国人,这些临时招募的萃军士兵,本质来说,只是一些工人和农民,他们不懂什么精忠报国,却只是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家乡,服从命令。 战线在缓慢的前进,冯子材虽然是说要和城楼共存亡,在这个时候却还是退了下来,他站在城中心的一处暗道里面,半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是他让这些人去死的,是他亲手扼杀了他们存活的机会,他下令让所有的萃军进入暗道阻击法军的时候就明白,萃军,十死无生! 他心里没有后悔,只有怨恨,为什么这个时候国内的援军还不到! “难道,朝廷要抛弃越南吗?”冯子材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身后摆着许多的箱子,叠的有一人多高,“不过,我却不能丢下萃军的弟兄们不管!” “阿爹!”他的大儿子呻吟的躺在边上,左手臂赫然已经残缺了一半,手肘以下不见了,浑身血迹,“阿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快走,把弟兄们带回到国内去,给我们报仇!” 冯子材摇摇头,“人总是有**的,有些人爱钱,有些人爱色,而你阿爹我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我若是弃城而走,岂不是堕了威名!”他的白发萧索,却不怒自威,“就算我死了,也要拉着这些法国人,为谅山殉葬!”他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吩咐亲兵把自己的儿子待下去,“把老大带出去,送到北门那里,趁着法国人还没到,把他送回国内去,”他深吸一口气,“告诉你阿妈,我冯子材死也要死的坦坦荡荡,轰轰烈烈,绝不能做缩头乌龟,成了别人的笑柄,今个我就留在这里,”他对着身后的木箱子点点头,“把这些龟孙子炸个底朝天!” 他的大儿子挣扎着要留下来,却被亲兵拉了出去,重伤之下他无力反抗,只能是默默流着泪,任凭亲兵夹着送到了北门,冯子材定下暗道防守,城门已经尽数放弃,这里头法军未曾攻到,原本清军也绝不会有。但是骤然之间,这里却是出现了一队人马。   ☆、七十九、逆转之势(一) 冯子材的大儿子虽然已经是体力透支,精神不济,但是这个时候看到了外头隐隐的人马,不免大吃一惊,这个时候,难不成是法军的前锋越过了谅山城两侧的高地,来到北门行瓮中捉鳖之事?冯子材虽然让萃军挖出地道来坚守谅山,但这只是为了给国内的援军争取时间,绝不是为了一座小城而白白送命,若是法军越过高地来直取北门,援军无法进城,冯子材的血汗只能是白费,他连忙镇定,叫亲兵:“提起精神,面前的怕是法国鬼子!” “大哥你别担心,”宋慧宏正是护送的人,他抹了抹脸上的污渍,“就算是法国人,我也必然会把您送出去!” 这明显是安慰人的假话,法国人只要几排扫射,眼前这几个气喘吁吁的残兵败卒就要上西天,铁匠宋慧宏提着狼牙棒小心翼翼的上前,刚刚转过一处墙角,还没来得及把头探出去观看,一管冰冷的枪头就制住了他的额头,“不许动。” 他的身子原本十分僵硬,听到了这样的话,却马上松弛了下来,整个人软绵绵的跪在了地上,“你们,”他抬起头,看着太阳底下无数的人影,逆光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是隐约觉得和自己的萃军兄弟不太一样,宋慧宏用干涩枯哑的嗓音说话了,“你们是国内来的?” “正是,你是萃军的兄弟?”来的人问了一句,“冯将军在何处?” “冯将军已经在城中准备好炸药,”宋慧宏被人用力的扶了起来,他还是觉得恍恍惚惚的,巨大的喜悦冲击之下,他有些难以承受,“快,快,快,快去救他!” “少将军还在后头!”冯子材的大儿子这时候已经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国内来的援军不知道为何,居然还随军带着大夫,为首的人一招手,身后就出现了带着白袖章的几个年轻人,仔细看了看冯子材大儿子的伤势,禀告道,“身体没什么大碍,除了手臂断了之外,只是失血过多。” “放到后头去医治,”为首的人对着宋慧宏说道,“你还算是条汉子,怎么得,还有力气杀法国人吗?” “萃军上下都是好汉子,怎么会没有力气杀法国鬼子!”宋慧宏挣扎的站了起来,“请大人瞧我的!” 他这时候才发现了站在自己面前这乌压压的一群人,肃穆的站立着,虽然身上穿着是和自己一样灰色的袍服,但是他们的制服,和自己身上这件宽大的号服不一样,他们似乎是用西洋的样子做的一副,上衣和裤子都十分贴身,脚下踩着高筒马靴,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皮带,一边挂着一个奇怪形状的小袋子,另外一边挂着刀鞘,肩膀上有许多金光闪闪的星星,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长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芒,头顶都带着一个圆形平底的大盖帽,帽檐上也有一颗星星。为首的人这会子也看清楚了,看上去十分的年轻,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威严的紧,叫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他的手里带着白手套,胸前也挂着勋章,显然是一位军官,他蹲下来看了看冯子材儿子的伤势,随即站了起来,“第三营前往南门布防,先把法国人打回去,再派一百人前往冯老将军处协防,注意保护好老将军;”他沉稳的发下命令,“第五营上城门,这个时候,”他显然是清楚明白了法国人的进攻状态,“法国人已经入城,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他们肯定不会再继续用大炮哄打谅山城,我要你们,”他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半个小时之内,在城墙上做好反击的准备!” “是!”士兵们轰然应诺,随即有条不紊的散开,宋慧宏不太懂军事,却也明白,这些器宇轩昂衣着整齐的士兵是萃军无法比拟的,单单就看着他们手里那些看上去和法国人差不多的火枪,就是萃军无法跟进的,北门上已经驻扎了新到的士兵,城门大开,慢慢的运进了几架让宋慧宏看不明白的大车,上面有几根极粗的钢管模样,为首的将军点着头看了看,“为了这些宝贝,可是千难万难才送到谅山来的,恩?”他看清楚了数目,不由得皱眉,“还有两台呢?” “启禀都统,”掌管军器营的头目为难的说道,“楚协领拿了两架电光炮去,说山头上用得着。” “胡闹!”这位将军不悦的说道,“我让楚云飞去谅山城两边布防,不是要让他进攻的,而是要他守住两翼!这样的利器,放在山地上,纯属浪费!罢了,不去管他,看我解决了城里头的法军,再和他理论。”他身后的士兵如同潮水般的涌入了谅山城,不一会,前方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将军抚了抚帽檐,整了整脖子上的扣子,“你带我前去叩见冯老将军!” 宋慧宏大约这一辈子都会记得在十分绝望的时候,这些看上去十分霸气威严的新军精锐恍如天生降临,把地狱般的谅山城,已经决意赴死的萃军上下解救了出来,他才知道,人世间还有这样一支队伍,肯定可以在战场正面,堂堂正正的击败法国人! 谅山城内的枪声突然激烈响彻云霄,就在城外督战指挥原本十分轻松坐在行军椅上的米乐刷的站了起来,推开众人,用望远镜看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谅山城,瞳孔剧烈的收缩,“怎么回事!”他身边的副官大声的说道,“中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火力!” “下官新军第五镇都统方弘毅,叩见冯老大人!”虽然是叩见,却也未曾叩拜,只是抱拳弯腰行礼,冯子材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来的好!我们萃军还有许多兄弟们,来来来,我们一起把法国人赶出谅山!” “不必了,萃军为国固守谅山多日,实在是辛苦,”方弘毅微笑说道,“请好好休息,接下去就让新军出马吧。”   ☆、七十九、逆转之势(二) 方弘毅话语虽然诚恳,但是冯子材还是听出来了他语气里的拒绝之意,冯子材不免脸色一沉,“都统大人是瞧不起我这几千萃军兄弟吗?” “老大人会错意了,”方弘毅不慌不忙,“萃军兵器不足,训练也不得法,若是再和法军冲锋,必然是伤亡太过,如此必然有伤士气,何况萃军大败法军又坚守谅山城多日,成功拖延了法军进攻的脚步,他们如今想要打进镇南关就不用做梦了,萃军若是再杀下去,吾等过来,岂不是太过于轻松了,老大人请让萃军的兄弟歇息一二,若是新军人手不够,再请萃军出手打发法国人就是。” 萃军若是能够打发法国人,何须等到现在这样抱着必死的决心呢?这是为了周全冯子材的面子,听到这样的话,冯子材点点头,“那就请都统大人指挥作战吧,老头子来看看新军作战的方式,大人不会怪罪小老儿在边上偷师学艺吧。” “自然是不会,”方弘毅微笑,“请老大人自便。”传令兵来报,“前方已经和法军交火!”冯弘毅点点头,“他们进城的有多少人?” “大约在二千人之数。” “一个小时之内,我要你们解决战斗,”他下达命令,“就地歼灭!” 冯子材心里微微摇头,这位年少的都统大人,怎么会这样的天真?二千武器精良的法国士兵,想要一个小时就地歼灭?天方夜谭吧? 冯子材是老军务,对于这些新军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他认为依靠着戚继光留下来的练兵之法,假以时日,足够应付洋人的军队,萃军不也靠着自己手把手练出来,打了法国人一次大胜仗吗,他抱着怀疑的态度站在方弘毅的身边,这位新军第五镇都统大人十分的沉稳郑重,站在广场上一动也不动,凭着远处的枪炮声此起彼伏,陆陆续续的响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让冯子材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消息传递了回来,“报,法军已经全歼!城外的法军想要再攻入城中,被城墙上第五营的兄弟挡住了!” “很好,”方弘毅点点头,“把豁口堵上,其余营在南城门集合,全军戒备,不要让法国人趁着我们立足未稳来咬我们一口。” 冯子材结结巴巴的说道,“都统大人,你这里的兵,为何如此之强?要知道,要知道,”就这两千人进城,萃军已经抵挡不住只能用人命来拖延时间了! 方弘毅笑而不语,几个人疾行到了南城门前,城门前堵门的巨石已经被移开,冯子材见到又是大惊,“城门没有巨石挡住,如何能够抵抗法人?他们的大炮只要几下就能轰开这木头门,谅山城又会守不住的!” 方弘毅其人,在新军十二个都统之中有“方牛”之名,意为脚踏实际,不骄不躁,为人谦和,冯子材虽然是老上官,但是新军众人骄傲的居多,根本不能听这些外系人马的意见,若是换成楚云飞在此,只怕是怪眼一翻,就要出口讽刺了,方弘毅却是淡然微笑也不反驳,“谅山城狭小,摆不开新军如此多的士兵,既然要守住谅山城,那么,”方弘毅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的起来,牛不仅有勤恳之德,亦有斗牛之勇,“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列队!”他一声大喝,“出城迎敌!” 两个西洋鼓手,敲动了手里的棒槌,咚咚咚,只有新军听得懂,这个韵律就是进攻的节奏,城门被咿呀打开,新军有条不紊迅速的散开,在冯子材看来是散乱无章的出了城门,也没有在城外的空地上和法国人一样列队成几个方阵,而是散漫的朝着前面飞跑着冲向法军的阵地。还有一队骑兵各自分开,朝着两翼宫迂回冲锋,把正面的战场留给了步行的火枪兵。 这算什么战术,冯子材大摇其头,再不济也要和法军一样列成方队吧?戚继光的练兵之法也是要求列阵训练,这样自顾自的跑上去,岂不是送死?还没等到他开口说什么,城墙上也连续发射了火炮,显然,新军把火炮也带来了。 米乐惊恐的把望远镜来回扫射,他内心最大的担心果然成真,“这些该死的情报,居然告诉我们中国人的正规军队还需要一周才能到谅山!为什么他们现在已经到这里!”这就不奇怪吃了暗亏的先锋全部牺牲在谅山城里面了,面对这些正规军的偷袭,一定是无法活着回来的! 他下令让法军回击,“想要和我们正面交战,求之不得,我就让你们来尝一尝法兰西的怒火,”他咬着牙看着望远镜里面的谅山城前,中国人的军队已经开始进攻了,只是他的嗓子似乎突然出现了什么问题,他嘶哑的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眼睛变得极大,“什么!”他无声的说了许久,才艰难的大喊出了一句外行人根本听不懂的话,“散兵线战术!” 19世纪后期,后装线膛枪得到广泛使用,武器的杀伤力大为提高,采用密集队形的纵队战术已不适应战斗需要。普法战争中,普军在法军的火力威胁下,为减少伤亡,疏开成散兵线队形进行战斗,取得成功,散兵线战术从此形成。战斗时,步兵接敌至步枪射程内,疏开成散兵线。成一线配置,兵与兵间隔6至8米,一面射击,一面利用地形向前跃进,实施冲击;炮兵在步兵冲击前进行射击,杀伤敌人;骑兵实施迂回,侧击敌翼侧和扩张战果。 灰色制服的士兵们一边猫着腰前行,一边举起火枪射击,这火枪和冯子材萃军所装备的打一发要换弹药的火枪完全不同,萃军的那些火枪,冯子材认为只是比烧火棍稍微强一些,作战来说,十分的不便,法国人的火枪可以做到四发换一次弹药,但是他又惊讶的发现了新军士兵手里的火枪,居然可以做到九发过后再换弹药! 站在城楼上看着战事的冯子材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火枪?怎么能如此厉害?”   ☆、七十九、逆转之势(三) “这是马蒂尼-亨利步枪,”方弘毅看着新军如狼似虎般的冲到了前线,一个个士兵稳稳当当的采用半蹲的姿势朝着前方射击,原本集结成方阵的法军阵脚有些慌乱了起来,他朝着冯子材解释道,“英国那里买回来的,咱们自己慢慢学着也造了不少,国内的人都叫做九发枪,金陵那边去年下半年已经造了一些了。” “如此利器,为何不快快下拨给各军?”冯子材不悦的说道,“白叫五省团练和我萃军在此被法国人用快枪压制是,死了这么多弟兄。” “造了一些,可是造价极为昂贵,根本无法下拨到各军,十二镇尚未全部配齐,怎么谈得上各地团练,”方弘毅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是我第五镇前来越南作战,只怕这步枪还拿不到手上使用。” 纵观19世纪后期的军用武器,英国的马蒂尼-亨利步枪是不可不提的。它为英国向全世界扩张其帝国领土,发挥了非凡的作用。从冰雪覆盖的加拿大到位于撒哈拉沙漠边缘的苏丹,再到群山之中的阿富汗,到处都留下了它的足迹。历史上许多勇猛的尚武民族都被手持射程远、射速高的马蒂尼-亨利步枪的英国士兵镇压了。 1871年马蒂尼-亨利步枪被英**队正式采购之后,中国人也引进了这种步枪,来作为优先配置,保定、金陵、上海等几处军械厂各有分工不同,面向的武器发展方向研究也是不同,上海研究的是法**械,金陵是英国货居多,保定自然就是德式最多,所以金陵军械厂对于这种步枪的研制是十分到位成功的,但是苦于关键的技术需要手艺熟练的高级技工才能完成,效率一直提不上去,所自造的马蒂尼-亨利步枪价格甚至不及从英国购买的价格低廉,如果不是兵部一直坚持要继续研发,只怕是早就尽数购买,而不会自造了。 “大炮在后面压制法军火线,火枪兵散开成线型往前冲击,骑兵在两侧摆开斜插敌阵,这是昔日德意志在色当大败集结成方阵的法国人,俘获法国拿破仑皇帝的战术,”方弘毅解释了一番,“今日这些法国人抱着轻敌之心,还在谅山城外摆出方阵,这么多年了,以为咱们还是以前的样子吗?天与之,不受必有咎,今日必要我立此功!”他一挥手,发号施令道,“传出信号,命楚云飞速速将高地之中的法国人赶出去,然后在左右侧联合骑兵斜插进敌军两翼,今日就在谅山城外和法国人一决雌雄!” 边上的传令官大声的说了一声是,从随身带着的铁箱子里面拿了一个烟花出来,点了火信,噗嗤一下,飞上了半空之中,炸出了一个红色的烟花,那烟花显然不是和民用的一样,停在半空之中足足过了四五分钟才慢慢的消散, 方弘毅居然有这样的胆量,趁着法军立足未稳,也不怕自己立足未稳就开始决战,冯子材十分担忧,“法军人不少,正面怕是要吃亏啊。” “他们人多,我们人也不少,”方弘毅说道,“不用说,我也知道,法国人一直心里不服,觉得在越南,都是被咱们突袭成功,故此失败,今日我要用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击退法军,要让他们知道,在中国,在越南,轮不到他们耀武扬威!” 米乐迅速的站了起来,他不由得想起了他这一辈子,作为军人最耻辱的经历,就是在色当面对着火力不如自己的德国人却被打的一塌糊涂的惨败,就连皇帝陛下也成了俘虏,他也不得不在凡尔赛条约签订之后才摆脱了战俘的角色,“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居然用了线型阵!”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摆出的阵势?正是德国在普法战争之中一战成名的!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这些中国的正规军居然把德国的一套学的如此像模像样! 副官连忙说道,“将军阁下,快把我们的队伍也修改吧!” “来不及了,”米乐摇摇头,“这个时候改变阵型,只能是让我们的手脚更为慌乱,会助长他们的气焰,我根本不相信他们能够学习到这些阵型的内在精髓,今天我们就先在这里准备好,绅士们,法兰西的勇士们,”原本十分安然的米乐大声的呐喊,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他明白这个时候也十分的关键了,这些正规军远远不是和那些农民可以相比的,正面的正式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么接下去,勇敢的人才有可能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今天是捍卫我们作为陆军世界第一尊严的时候了!” 在谅山城前集结成的法军六个方阵接受到了命令,朝着扑过来的中国士兵慢慢的移动了过去,中国士兵冲入了阵线,双方都在了射程里面,似乎是一把烤的通红的尖刀刺中了黄油,黄油慢慢的融化了,又似乎是一块巨石,在面临着鸡蛋撞击的时候,无所畏惧,屹立不倒。 宋慧宏喘着粗气,拿着狼牙棒和几个还能够作战的萃军士兵朝着前面飞奔,他的前面已经站了四排的士兵,他原本是要冲锋的,但是却被新军士兵拦了下来,“这时候还轮不到你们,等到我们攻破法国人的防线,再让你们上,你们没有火枪掩护,现在上去只有一个死!” 新军的各个士兵都是十分自信,没有把法国人放在眼里,宋慧宏第一次感受到了新军士兵的骄傲,原本只是当兵吃粮,这个时候他感受到别样的意味,如果要当兵,为什么不当最好的兵? 两方已经开战了,风声厮杀声火炮声和射击声交杂在了一起,方弘毅站在摇摇欲坠的城门上屹立不动,只是拿着望远镜时刻注视双方交战的情况,不时发布着命令来调整各个方位的进攻,冯子材看着战局心旷神怡,不由得连连大喊痛快,“这才是打仗的样子!”   ☆、七十九、逆转之势(四) 冯子材热血沸腾之余,不免有些手痒,“方大人,”他请缨道,“我等萃军也是一等一的好汉,这样大的战局,若是无缘一战,只怕是要抱憾终身,请大人您来指挥萃军,一起杀法国人!” 这是要交出统领萃军之权,“老大人这话可是当真?”方弘毅挑眉问道。 “这是自然,”冯子材哈哈一笑,“老夫这会子恨不得自己就要上阵杀敌了。” “那好,萃军原地休整,”方弘毅下了命令,“救治伤员!” “方大人!”冯子材大怒,“这是瞧不起萃军吗?” “并无轻视之意,我还有要务派给萃军,”方弘毅淡然说道,“我瞧萃军在城内所挖暗道壕沟甚好,我这里有工兵两百人,若是想要在城外挖壕沟,还要安排好电光炮,只怕是不成,萃军若是能够为国效力,那就听我的吩咐,弄好防式。若是累了,歇息也无妨。” “自然是成的,”冯子材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若是在城前挖壕沟暗道,似乎排不上什么用场吧?” “自然不是在谅山城前,”清军犹如蚂蚁一般席卷了整个平原上的战场,“谅山城之后,还有大仗要打!到时候自然有萃军发挥的地方,不过眼下,”谅山城两翼的高地之中陆陆续续有不少的法军撤退了出来,可见这位还没见过面的楚云飞已经在高地之中控制了局势,号角声响起,片刻之间,高地上居高临下就扑出了另外两对人马,这样一来,清军逐渐的占据了优势,“先打发了这些法国人再说!” 第五镇一共有两万三千六百人,除了千余人驻扎谅山城,三百人掌管军械没有出战之外,其余的尽数出击,人数上来讲,就已经压过了法**队的士兵人数,冯子材在城墙上见到方弘毅的指挥未有包围一齐歼灭之意,不由得十分焦急,“都统大人,如今法军人数没有咱们多,咱们刚好可以一鼓作气来包围此处,将米乐的这一万多大军尽数吃下,这样一来北圻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歼灭此部,明日就可直攻升龙府!怎么我瞧着都统您的意思,怎么只是存着正面作战,未有包围战之意呢?” 两军已经开始交战,法军也逐渐有了败退的迹象,方弘毅不慌不忙,摇了摇头,“法军人数不算少,我这里如果要想把他们尽数留下,代价太惨重,我不仅仅要爱惜兵力,更要把此战打的漂亮一些,有句俗话说困兽犹斗,如果法国人被咱们包围住,这个时候临死一战,我们怕是要吃大亏,眼下给他们留一道退路,我们火力占优,他们必然败退。” “可若是法军退而不败,算什么打的漂亮!”冯子材咬牙切齿的说道,萃军攻击力不足,他之前也只能看着法军肆虐,但是如今有了这样威武雄师,却不曾想还抱着怕死的架势,真是叫人气煞! “我虽然是第五镇的都统,也不是这次出征的主帅,接下去还有两镇新军出战,如果我这里尽数歼灭,他们来了,可是要和我打擂台,”方弘毅微笑道,他的性子极好,虽然身边的亲兵已经对冯子材的不礼貌十分的不悦,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但是方弘毅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再者说了,冯老将军,如果把这些人尽数歼灭,法国人接下去的援军不再派过来,那怎么叫举国之战呢?” “你的意思是?”冯子材也不蠢,似乎明白了什么,“诱敌之计?” “算是吧,萃军已经发挥了他原本的作用,顺利的黏住了法军的进攻,也逼迫他们要派遣援军前来北圻,”方弘毅放下了望远镜,这时候清军已经开始追击,法军慢慢的撤退出了战场,朝着南边行军而去,清军在远远的缀着法军,不让他轻松如意的撤退,法国人不亏是天下一等一的陆军强国,饶是遭遇败仗,一路不断的丢下尸体,撤退仍然是毫不慌乱,还有时候可以组织几个小分队来打反击,成建制的法军在越南仆从军的簇拥下,朝着南边太原城的方向退去,眼看着战役马上就要胜利,方弘毅反而下令,“命骑兵来回冲杀,把这些越南人多留点下来!” 冯子材想了想前因后果,心里未免有些冰冷,“难道这团练,萃军,都是朝廷拿来引诱法军的嘛?” “还有黑旗军,”方弘毅没有回答是还是否,只自己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没有黑旗军的大胜,西贡的法军不会北上,没有北宁之战,只怕法军现在也不会有一万多人,如果没有萃军的拦截围堵,牺牲如此,想必米乐也不会把越南所有的军队都带到了谅山,如果要和法国人开战,不把他们打疼了打出血,想必他们是不会服气的,如果法军在越南就几百号人,算什么举国之战?算什么两个大国的对战呢?” 萃军在米乐看来,是属于需要认真对付,却不会花费太多精力的对手,这样的对手,最大程度的引起了法军的兴趣,他们通过萃军似乎可以察觉到中国的军备力如何,这样的误判让他们快速的推进到了谅山,而除了谅山、太原、北宁、升龙府一条线之外,北圻的任何地方都还没有落到法军的手里。 “战争是要死人的,老将军,”方弘毅说道,“萃军弟兄们的牺牲必然会获得回报的,请您放心,眼下这些法国士兵还不是我们需要留神应对的,最大的危险,还在后头!” “接下去如何作战?”冯子材不由得问道,“方略如何?” “老大人见谅,此事不能透露,”方弘毅摇摇头说道,“宫中只有西圣,朝中只有兵部尚书一人,前线只有左相,并我四人知晓此事,别的人就算有知道的,也只是知道自己执行的一部分。米乐如此谨慎,让他得意几天也无妨,且等到东风,再行大计!”   ☆、八十、日报三篇(一) 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这样的计划,保密的规格如此之严,冯子材就算是再好奇也不敢再追问了,从新军出战,到现在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就解决了战斗,九发枪果然是十分犀利,法国人抵挡不住,负责断后的越南仆从军被骑兵围困住,不一会就忍不住投降了,方弘毅和冯子材一起骑着马到了阵前,看着跪了一地的越南士兵,摇了摇头,“这些越南人,我天之朝应越南国王之请,为了越南的国祚来浴血奋战,团练萃军伤亡惨重,越南上下看来反而不念其恩啊。” “哪朝哪代都有汉奸杂种!”冯子材吐了一口吐沫,“都统大人,这些越南黑猴都是三心二意的主,不如就地杀了,免得浪费了粮食。” “现在杀了未免浪费,就交给老大人发落吧,接下去还要建造工事,多几个人干活总是好事情。”方弘毅点点头,这时候追击法军断后的骑兵也陆续回来,说明法军防守严密,尚无可乘之机,方弘毅继续发号施令,“大军守谅山城一日,明日出发,准备继续作战!” “楚云飞大人喜欢窝在山上,今日就让他继续呆山上好了,不必进城,为大军防守警戒是极好的,”方弘毅对着冯子材笑道,“我这位副都统十分有趣,今日不得一见,日后再见也无妨。” “就按照都统大人说的。” “写折子,发电报,”方弘毅继续说道,“报捷!谅山城已经解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转成了十分郑重的脸色,“收敛将士们的尸体,做好准备,迎接下一场大战!” “卖报卖报!”正阳门外,一个报童站上了一个花坛,花坛比地面要高一些,他站在花坛上面,原本矮小的身体这时候成为了路上民众关注的焦点,他脸上洋溢着极为得意开心的笑容,用力的挥舞着手里的一份报纸,胸前的大布袋上装了满满当当的厚厚一叠报纸,“新军出关!谅山大捷!” “新军出关!” “谅山大捷!” 底下的人一哄而上,连忙围住了那个报童,争先恐后的抛着钱币给那个报童,片刻之间,报纸就一售而空,大家伙从今年正月里头就开始等着南边的战事了,京城中人最关心的就是时政大事,凡养心殿惊变,镇南关大捷,中枢易主,对法宣战,光绪十年,才出了正月就是如此的精彩连连,许多人对于丰台大营的新军十分不屑,正如这一位看上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没打开报纸,就忍不住冷笑连连,“丰台的兵都是样子货,看上去趾高气昂的,到了战场上,却还不知道如何打仗吧?哪里比得上的以前那些平叛杀贼一步步历练出来的湘军淮军呢?”他打开第一页瞧了瞧,上头的新闻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看法,“瞧瞧?我的话说的对也不对?不过是杀了一百多号人,也敢称大捷!” 边上的一个商人却是不赞同他的说话,“话可不能这么说,之前的大捷,靠的都是短兵相接,偷袭之功,法国人宣扬的厉害,说咱们只会无耻的偷袭,今个一出来,可是正面作战的大胜,瞧见没有,‘枪兵在前,炮兵在后,骑兵护之两翼,徐徐推进,血战半日,法军终退’瞧见没有?这说的是正面对战,哎呀,”这个商人显然是颇为关心这几年国家的走向和声势,他摇了摇头,不免感叹,“多少年了,咱们居然也能这样真刀真枪打得过洋人了?想想宣宗皇帝的时候,才离着现在多少年哪!” 这个读书人冷哼一声,却不再言语了,大街上人头攒动,交头接耳,不一会,这样的好消息就传遍了整条大街,几个人正在热烈的讨论着法国人什么时候投降,老老实实的退出越南,边上的报童又拉了一些报纸来售卖,边挥动着报纸,边扯着嗓子喊话,他的嗓音又亮又脆,十分的悦耳,“冯老将军固守谅山,西圣爷亲自作诗赠之!” 众人又是大哗,太后老佛爷昔日就听说是作诗词一流,这些年许久没有再作诗了,上一次作诗的时候还是把北海省纳入中国的时候即兴做的,今个可是最难得的,那个胖胖的商人大声喝道,“你这不老实的家伙!怎么地,还要一份报纸两样买吗!” 报童吐了吐舌头,“这位爷,小的那里有这样的胆子,请看第二版!还没报纸的请赶早,晚了些,可就见不到西圣爷的诗了!” 商人连忙把第二版打了开来,边上凑了一个抱着英文书籍的年轻人,把头钻到了商人的边上,一字一句的大声念了出来:“山高路远沟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冯大将军!” “好!”原本对于新军战绩十分不屑的读书人大声的叫喊道,“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冯大将军!这两句似若在冯子材老将军边上亲眼所见,波澜壮阔,气态雄壮,读此诗可遥见冯老将军在镇南关前骑着战马,手拿着手枪,以一敌百,英勇杀敌!”读书人脸色涨的通红,一股脑的说了这么多话,这时候才连忙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钦佩之极,“西圣大才,一扫纳兰容若以来国朝诗坛靡靡之音颓废之气,虽为女子,却不让须眉啊!” 这些人字是都认得的,这首诗听着似乎不错,却不知道,这诗句好在那里,听到这位读书人一解释,顿时十分了然,“快看!”那个商人边上的年轻人大声喊道,“下面还有冯子材老将军的文章!” “散尽家财,抬棺上阵......身先士卒......阵斩主帅......地道死守......炸药意图自尽报国,”这么一长篇的报道说下来,把冯子材的故事说的是干干净净轰轰烈烈,商人边看着边咂舌说道,“以往听别人说,什么,这真实的事儿,比说书还精彩,我还不信,今日看了冯老将军的故事,乖乖,什么说书人比得上这样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忠心报国的事儿!”   ☆、八十、日报三篇(二) “还有冯老将军的两位儿子,还有他那位深明大义的夫人!”那个读书人脸上露出的钦佩之色,“国有这样的忠臣,实在是我等的楷模,亦是国朝之幸啊!” “这话说的极是!”拿着英文书的年轻人连忙把书夹到腋下,连忙鼓起掌来,大街上此起彼伏的响起了鼓掌声,一时间大街上热闹非凡,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钦佩和高兴的神情,什么时候光辉人物总是群众喜闻乐见的,“这下子,”商人摇头摆脑,“那些茶馆街头的铁嘴说书人又有的忙了,不把冯老将军的故事编成几百回的段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卖报卖报啦!”那个报童继续喊了起来,“户部发出布告,售卖国债金券!售卖越南战券!”报童看着那个商人眉毛倒竖又要开骂,连忙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位爷,您别瞪我,请看第三版!” 在看第三版的人已经是埋头看着报纸惊声连连,这时候那里还有人忍得住不买报纸,连忙簇拥而上,将报童手里的报纸一扫而空,那个商人低着头看着上面三版的内容,抬头就是户部的命令,“出售国债金券,越南战争债券之公告。” 养心殿内,军机大臣都在,户部尚书阎敬铭也在,他把户部准备妥当出售证券的事情说了一番,“拟定出售国债证券一亿两白银,分为五年国债和十年国债,各为五千两白银.......另外加售越南战争债券八千万两白银,两样加起来是一亿八千万两白银,钱不算多,只是这里还钱的时间,就还需要再斟酌了。”阎敬铭说道。 礼亲王半合着眼一言不发,军机处都默不作声,就只有额勒和布觉得不妥,“西圣,这朝廷缺银子,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儿,不稀奇,要问外头的人借款,这也是寻常的事儿,只是要公开的朝着老百姓借银子,又是这么多的数目,奴才想着,这名声是不是不太好?只怕被洋人们轻视我们没钱打仗,对于民心,只怕也不是好消息。再者,按照阎尚书的方案,一亿八千万两白银,大约要一年多的国库收入才够支出,这还是算在别的开支都不要用的份上,现在借钱若是能借到,日后还钱,如果还不上,只怕要闹出大风波啊。国债的事儿,第一遭来做,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把凡事都考虑周全了,才能为越南战事做好绸缪。” 慈禧太后听着点了点头,“这是老成谋国之言,阎敬铭,你看看,是怎么个意思啊?这三个问题,如何回答?” 阎敬铭显然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慢慢的一样样说来,“额勒和布大人担忧的事儿,户部也做好的应对,这第一件事儿,国债的事儿,虽然在我们这里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儿,可在西洋,也不是稀罕的物件,英吉利法兰西都屡次发行国债,国债证券,拿的是国家的信用来做抵押,风险是极低的,把银子放在私人的钱庄里,这还要担心钱庄会不会倒闭,而朝廷的信用是最高的,所以洋人们绝不会有什么怪话,”这当然是场面话,前明发的宝钞就是信用最低的一种官方纸币,这样的后遗症,就是到了现在,慈禧太后也不敢再轻易发行纸币,如果纸币的信用没有建立起来,这对于刚开始腾飞的中国经济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现在民心可用,在越南的战事,无数人要叫嚷着报国,自然当兵的是打仗报国,其余的人,也想效仿佛山公会等人的例子,用捐款来支援前线,只是西圣英明睿智,不让百姓破费,故此一直没有举行捐款,如今发行这越南战争债券,刚好是给了大家伙一个保国尽忠的途径,把银子借给国家,一来支援了前线作战,二来也能拿一点利息。” “那么看来,越南战争债券这里八千万两,相应的利息可以再高一些。”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 “较之国债的利息已经高了三成,且这笔钱是三年期,时间短,利息银子也多,也有一年和两年期的,利息各不等,”阎敬铭说道,“这样想必是优先买越南债券的。”他偏过头对着额勒和布继续说道,“第二件,这还款的银子,却是不用担心,国债这么一年年的下来,还款并不是在一年之内,而是要五年和十年之后,这样一来可以周转的开来,二来,拿着这些银子朝廷来办大事,开矿办厂办洋务,支付起利息来,自然是没有不能够的,再者如果国债销售好,老百姓都愿意买,那么一年一次,可以继续发型,到时候几年之后借来的银子,可以用来支付第一次国债的本息。” 额勒和布默然不语,这和旗人的寅吃卯粮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分别,唯一的分别就是这些国债借来的银子,是用来办事的,而不是用来挥霍的,这倒是可以接受,慈禧太后看了军机大臣们一眼,默不作声,阎敬铭继续说道,“今日的报纸上已经刊登户部发行债券的消息,接下去这几天再宣传告之一番其中的细则和规定,那么再酝酿几日,就可以执行了,银子收上来,前线的军需就不用担心。” “交通部已经开始修正南宁府至镇南关的官道,虽然铁路来不及修建,可官道铺设水泥并扩建,这是极为方便的,南宁到广州原本就有了铁路,”景寿回奏道,“国债的银子到位,官道修建,两广交通,再到前线就再无问题。” 景寿不知道是不是被慈禧太后收拾惯了,一下子就想到了昔日为什么要优先修建南宁府至广州府的铁路,这里头,广西除了一些矿石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出产,就算是矿石也可以用左右两条大江的水路顺流而下,运到广州十分方便,为什么要在南宁府设立一条铁路?要知道这个时候南宁府可不是省府所在。可见太后智深似海,早已对越南之事有所定夺。   ☆、七十、日报三篇(三) 说起来,景寿是属于默默当差不惹是生非的那种人,这也是慈禧太后看中他的地方,交通建设,还有工部诸事,算起来是最有油水的岗位,景寿为人倒也不贪,只是兢兢业业干活,凡事虽然是只求无功,不求有过,看上去似乎是没有闯劲,但是能把上头交代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办好,这就是极好了,没有银钱当然办不成事儿,但是有了银子,这个建设想必就是简单极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里头的官道要顺顺利利,不要省银子,如果能够日夜开工就这样做,薪水可以略高些,加快工程进度。” 有了银子什么都好办,只是有一样,这银子能够收的上来吗?礼亲王有些疑惑,当然既然是军机处办的事儿,他也不好说不支持,“等到户部的这批债券出售的时候,奴才先认捐五千两。” 礼亲王十分凑趣,别人也不好不说什么,几个御前大臣,惇亲王和醇亲王还有伯王也不好不捐,纷纷认了多少银子,其余的人并非王爵,没有另外的俸禄的银子,表面上都是靠着当差的银子过活的,心里不免微微叫苦,只是这位领班军机说了如此好的话,他们也不好不捐,几千几百的都捐了。 慈禧太后十分满意,军机大臣自然不能是大出血的人,但也不好不购买债券,这样有了效仿的例子,起码表明中枢的同心同德的,旗帜的作用十分到位,“臣工们的心思我都明白了,这不过这不是认捐,而是细水长流赚稳钱的法子,”慈禧太后笑道,“大家伙拿俸禄都不容易,比不得你们几个王爷家大业大,”慈禧太后看了看几个亲王,“尽力而为就好,荣禄,”慈禧太后看着站在后头不说话的兵部尚书荣禄,“这次大战的赏格要先发下去,然后另外两镇行军的速度,要再盯一盯。”其余没什么事儿了,慈禧太后就发话了,“忙了一天了,接下去还有的忙,越南的事儿,没结束,只怕这差事还有的忙,大家伙都跪安吧,阎敬铭留一下。” 显然户部的事儿,还有要陈奏的,礼亲王世铎带头鞠躬,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都一概退了,慈禧太后这才对着阎敬铭说道,“债券的事儿,要办好,如果不成,总是要先找人顶一顶,把前头的声势要造起来。” 世铎其人,不能说他怀着私心,只能说他比较怕死,凡事都不愿意出头,也不会做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如果他知道了债券的事儿有什么反复,或者说债券有可能会发行失败,只怕他会立刻做壁上观,这当然不是说世铎会做反对的事情,就怕他暗里地不用心帮衬,所以,有些这里头的困难事儿,慈禧太后不乐意让他知道。只是单独和阎敬铭说。 “是,”阎敬铭点头说道,“启禀西圣,微臣之前在山西当差,晋商那里有些熟络的,微臣已经放出风声,要晋商率先来购买一部分,此外,佛山公会最是积极,已经早早守在了户部,说要先认购两百万两的债券,有人带头买,自然也会有人跟着上来,那么,想必不在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阎敬铭微微苦笑,“这债券的事儿,原本是西圣您想出来的法子,却要户部来做,让外头以为,是臣的功劳,微臣以为,内务府来当这个差事,有皇家的招牌,最是可靠。” “内务府办这个?只怕是有人会以为我缺银子花了,”慈禧太后微微一晒,“变着法子要把钱收罗到内务府让我挥霍呢,这事儿,不能我来办,再者说了,为臣者自然要为朝廷,为国家,为主上分忧,你阎敬铭号称财计第一,救时尚书,怎么,这个担子还怕担不起吗?” “微臣决没有这个意思,”阎敬铭沉声说道,他的样子是一等一的丑。满脸麻子,鞋拔子脸上坑坑洼洼不说,还长了一个癞痢头,他虽然官声甚好,当差也是出类拔萃,但是每次到了吏部的大挑,还未等到阎敬铭上前,户部的堂官就一声喝,“阎敬铭下去!”以表示不愿意见到阎敬铭的嘴脸,若非如此,他早就可以拜相尊称中堂了,要知道,阎敬铭可是道光年间的进士,若是论资历,只怕朝中无多少人可及,何至于这些年来才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若非甲申易枢,只怕现在还没有拜相的机会,他靠着自己的功劳,因此他也越发的愤世嫉俗,才掌印户部没有多久,就把户部里头宝鋆的铁杆,号称四大金刚的户部司官的姚觐元、董俊汉、杨洪典及旗人启山一概弹劾罢免之,一时间朝野震惊,“当差是微臣的本分,虽然在军机大臣们面前这样说,但是微臣细细算过,这一亿八千万两白银,其实还是保守了一些,微臣以为,起码可以发十倍的财政年度收入,也就是说,足足可以再发十倍的一亿八千万两,财政上还款也不会吃力。” “这个事儿,我也如此认为,只是凡事开头难,眼下还不知道债券卖得动卖不动,如果若是卖不动,只怕发太多,反而成了笑柄,这样对于朝廷的威信也是有损伤的,另外有件事儿,也要特别主意,洋人们的商行,只怕不会无动于衷,”债券的本意就是把民众的存款和积蓄掏出来,把积累不用的现金收到国家的手上,国家再把银子通过建设工程、购买军工制品这种方式花出去,促成货币的流通,如此以来,能够让市面上的资金充裕,不至于和以前一样,银子多的只能用坛子装着深埋起来,“和他们抢银子,只怕是他们有意见,如果有什么小动作要和我们打擂台,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再者国内的钱庄只怕也有意见,把银子收了去,他们吃什么,这一节倒是不能不防。”所以这把钱庄做的炉火纯青的晋商,只怕是第一个不愿意看到户部犹如吞天之兽把银子都吃进去的事情发生。   ☆、七十、日报三篇(四) “所以晋商那里只怕也不可靠,如果能够拿出来,也不会很多,我们这是和他们争生意呢,”慈禧太后看的清楚,这个国债的事儿,在中国是第一次试验,虽然有风险,却不得不上,不然每日长江之水一样的银子流出去,只怕没有多久,国库就要枯竭了,到时候又像道光皇帝一样,因为没有银子所以不得不对外战争之中妥协?这可是慈禧太后最不乐意见到的妥协原因,她宁愿因为战争失利而妥协签订合约,也不愿意说因为缺钱而被迫停战,这实在是可以足够笑到下个世纪的笑话,实际历史上中法战争的失败,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没钱继续支持前线作战了。 “所以先看一看,看看大家伙的架势如何,再做定夺,日报上连续三篇,一是大捷,二是冯子材的英勇故事,三来就是国债发售,这三件事儿,层层递进,想必可以引起一点波澜,”把购买国债和报效国家联系起来,太后果然是十分阴险毒辣的,起码在普通百姓看来,花点钱购买债券,又可以支援国家,又可以自己赚点利息,实在是两全其美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夏守忠捧着一份电报进了养心殿,送到了慈禧太后的跟前,“广东急电。” 慈禧太后接过了电报,打开一看,眼神一凝,随即合上,“好了阎敬铭,你跪安吧,有什么事儿,你径直上奏就是。” 阎敬铭退了下去,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吩咐夏守忠把李莲英叫来,她自己到了西暖阁,坐在了紫檀木的大案后头,又翻开了左宗棠的电报,轻声的读了上面的两句话,“臣左宗棠请西圣救胡,胡此人才干了得,若搭救之,他必为朝廷所用。” “胡?”慈禧太后微微沉思,就连宫女送了润喉的银耳羹上来,都恍然不知,“胡?是谁?胡雪岩吗?” 李莲英不多会就到了,垂着手站在御座跟前,慈禧太后一挑眉,抬起了头,“上海哪里,胡雪岩有什么情况?” “日本意大利蚕丝大丰收,胡雪岩收购的蚕丝都压在了手里卖不出去,他的票号银根紧张,现在已经被挤兑了?” “挤兑?”慈禧太后不免皱眉,“他虽然是捐了五十万两银子给左宗棠,又借了一百万两银子到广东,这点银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吧?再者说,票号是财源滚滚的,也不至于无力支撑,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的摊子铺的太大了?” 李莲英回道,“这里头有法国人在捣鬼,要把蚕丝的定价权拿回去,故此一力要把胡雪岩打倒彻底不得翻身;意大利的蚕丝丰收确凿,但是这日本的蚕丝丰收,只是一个架势罢了,准备运到上海的蚕丝,只是日本历年国库存下来的,这是为了让胡雪岩好看,才硬着头皮出售的。这两个消息一出,的确是对蚕丝的生意有极大的影响。” 慈禧太后微微冷笑,“那么说来,日本人要和法国人一起来个连吴抗曹了?暂时别管他,日本人只怕还有后着,我们见招拆招就是,不过就算如此,想必胡雪岩也应该有法子抵御,不然他的蚕神之称那里能轻飘飘的得来的?只怕,”慈禧太后看着李莲英,“还有别的人掺合在里头吧?” “还有两人,”李莲英直言不讳的说道,“一个是宝鋆,”他微微抬起头,窥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还有一个是李鸿章。” “哦?”慈禧太后初听十分的惊讶,仔细想想,却又十分的合情合理,管钱的前任户部尚书中枢大臣,把上海视为自己禁脔的浙闽总督,一个是地头蛇,一个是过江龙,拿捏起胡雪岩这个商人,的确是最适合的,对于这几个人出手对付胡雪岩,慈禧倒是不太惊讶,她只是十分惊讶一件事儿,“这么说来,这两个人是和法国人搅在一块,要让胡雪岩倒霉了?”’ “按照宣礼处的消息,只是各方顺势而为,并没有相互串联之事,宝鋆原本只是为了给左宗棠一个难堪,而李鸿章......”李莲英说到这里,停下了话头,不再说了。 “是为了对付左宗棠是吧?”慈禧太后了然的点点头,“听说是什么,倒左先倒胡?” “另外这两人本身也是不对付,包括南洋水师和杨白案,胡雪岩都高调的紧,跳着和李鸿章作对。” “濯实啊,”慈禧太后拿起了银质的小汤勺,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银耳羹,这是储秀宫管小厨房的老太监张福亲自熬制的,慈禧太后每日都要喝一碗,她旗头上的翡翠碧鸾衔灵芝钗字熠熠生辉,碧鸾口里衔着的青色灵芝穿成了一串长长的米粒流苏,在慈禧太后的额头前轻轻摆动,她喝了几口,从宫女的手里接过了手帕,擦了擦嘴角,摆摆手,让宫女把银耳羹端出去,慈禧太后喊着她自己亲自给李莲英取的字号,“你平时里收了李鸿章多少银子啊。” “李大人三节两秦都会送一万两的银子给奴才。”李莲英直言不讳的说道,“每年大概有七八万的银子。” “他也算是大方的了,”慈禧太后就问了一句,也就不再就此事再评论什么,她点点头,“这些人,看风头的功夫真是厉害,但凡只要有人露出了一丁点的破绽,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要把猎物的喉咙咬开,置猎物于死地,政治嗅觉还是很够的,这点来说,宝鋆虽然是年纪大了,倒也不遑多让,只是有一条,”慈禧太后看着天花板上的藻井,右手放在左宗棠的电报上拍了拍,“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狗屁倒灶的东西,一味的内斗,我看着心烦!”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慈禧太后刷的站了起来,“前方的战士还在浴血奋战,后头的人现在就开始拖后腿了,如果接下去还要和法国人继续作对,这内里一定要调顺了!” 月底求下月票啦…   ☆、七十一、故弄玄虚(一) “我受够了这些窝里斗了,”慈禧太后凛然说道,“一个个为了自己的私利,罔顾国家大义,每个人都有私利,但是前提应该是先办好差事,不要和朝廷的大政方针不一样,这些人,我要一个个的收拾,”她抬起了眼,对着李莲英说道,“你把这几件事儿办好,”她一下子吩咐了好几件事情,让李莲英去办理,“这几天我估摸着也要用了。” “宝鋆已经在联合几个他以前户部的手下,和几大钱庄,暗示他们不要来购买国债。” “那么越发他自己该死了,”慈禧太后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我料理了他,想必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不过这前头,还要先把这事儿给办了,”她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奏章,“胡雪岩是不是已经准备贱卖蚕丝了?” “是,他的钱庄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如果再不把蚕丝卖出去,只怕是连钱庄都要马上倒闭。” “但是现在贱卖蚕丝,怕只能是饮鸩止渴啊,”慈禧太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阎敬铭这时候又出去了,传旨户部、两江、浙闽总督衙门、上海巡抚衙门,商人胡某雪岩者,哄抬物价,干扰市场,囤积蚕丝,民不聊生,引中外物议纷纷,即刻查封所有蚕丝仓库,尽数扣押。” “嗻。”李莲英垂着手准备出去,慈禧太后又喊住,“叫王恺运,对了,还有,谅山大捷,值得庆贺一番,”她笑眯眯的说道,“这么多客人在京城里头,咱们做主人的,可不能小气,这两日就在重华宫办一个酒会,答谢各国使节。” “嗻。” 亨利.布里松满头大汗的回到了总理官邸,这因为在谅山的再次失败,位上任还没到一个月的法国第三共和国总理阁下,差不多名声已经臭大街了,自然,和议会以及选民之间的蜜月期,自然也消失无踪了,他回到了总理官邸,内阁成员,各部部长,和枢密院的将军们都已经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就已经捶着桌子开始咆哮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已经出动了正规的大规模军队,居然还遭受了战败!枢密院的将军们,请给我一个解释!”他涨红了脸大声的喊道,“上帝啊,你们知道不知道刚才议会里头的老东西,他们的口水已经差点喷到了我的脸上!” 十分尊敬议会的总理居然说了这样的话出来,可见刚才在议会的咨询实在是惨不忍睹,陆军司令用拳抵住嘴巴,假装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陆军已经收到了消息,这只是战略性的撤退,中国人突然出动了正规军队,米乐将军一时间没有防备,但是没让中国人占到便宜,如果要在死伤上比较的话,我们法兰西军队在这次战役之中,”他拿起了一份电报,“杀了大约四千人的中国士兵,而我们的死伤只有不到两百人。”他这时候把萃军的伤亡也算了进去,这勉勉强强不能算战败吧? “将军阁下,”亨利毫不留情的反驳道,“我们的议员们根本不会在乎中国猴子死了多少,他们只会在乎法兰西的儿子们死了多少,我们在战场上又退却了多少公里!他们需要的是完完全全的胜利!” “暂时的退却是为了更好的进攻!我觉得总理阁下你需要来咨询下专业人士的意见!”陆军统帅也毫不客气的反驳,军事一体,原本就不用太过于对行政首长太过于卑躬屈膝,失了自己的独立性,见到亨利如此的不客气,他也忍不住激烈了起来,“要知道,中国人的正规军队进入越南之后,我们在越南北圻驻扎的兵力已经不再占据优势,如果太过于冲动,只怕是会影响到整个战局,我们都知道,总理阁下你也知道,中国人从来都是诡计多端的!” 亨利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是调转枪头,对着内政部长开始炮轰了起来,这是自己正经的手下,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开骂,“为什么中国正规军队进入到北圻的消息,直到他们上了战场,我们的战士们才知道这件事情?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内政部的情报系统,在越南,在中国,还不如中国人的情报系统?” 内政部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黑锅他真的不想背,这届内阁才上任一个月不到,就有这样的责任要自己承担,但是他也不敢得罪这个可以任免自己大老板,只好捏着鼻子承认了下来,“我们的情报机构确实不如中国人,在顺化发生的刺杀中国使节一案,那个被指认的法国商人一直找不到,我怀疑,早就被中国人暗地里抓获处死了。” 亨利不耐烦的摆摆手,“我需要内政部马上要在越南挖出中国情报机构的窝点,起码要有一个,不许他们在越南为所欲为,”他解了气,继续转过头,对着陆军司令说道,“那请问将军阁下,我们接下去需要怎么做?” 他不耻下问,陆军司令点点头说道,“我们现在的兵力不占优势,甚至在他们的军报上来看,我们的火力也不占据优势,所以我们必须等到北非和法属印度的援军到来,最先进的武器设备到达之后,再进行对抗,我们的援军已经在法属印度休整,不日就可以出发穿越马六甲海峡,只要我们的援军到了,中国人就不可能再在越南战场上占据优势,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在双方火力均等的情况下,人数的确是能够决定战争失败的关键因素,陆军司令这么说,亨利总理点点头,“看来我们需要一点点时间,”他放下陆军司令,转过头看着边上穿着蓝色呢大衣的海军司令,“那海军这里,我上次提过的意见,将军阁下,你认为如何?可以实行吗?” 海军司令慢慢的摇了摇头,“北越舰队前往中国海域,穿越南海,袭击中国东南沿海,这个计划是不可行的。”   ☆、七十一、故弄玄虚(二) “这么长距离的偷袭,是不可能完成的人物,我们的舰队在海上航行,肯定会受到中国人的监视,而且他们的海上力量并不是没有,南洋水师的军舰数量是超过了北越舰队的,我们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进入到上海浙江这些地方,还有,他们的北洋水师,还是很强大的,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点,”海军司令沉稳的说道,“所以总理阁下的这个提议,我们海军部思考了一下,觉得无法执行。” “所以海军的意思,也要等到北非舰队到来的时候再进行会合出战了?”亨利不悦的说道,“这和陆军是一样的意思吗?” 海军司令点了点头,“是的,总理阁下,鉴于中国人强大的力量,我们必须要保持慎重,我们面对的不是北非的那些白袍野人,也不是越南老林的土著,而是一个东方大国,任何的战略和进攻都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因为我们面对的敌人,和以前不一样。” 亨利沉默不语,他从军队的两个首脑里面听出了一些潜台词,他们大概是被中国人震慑住了,这应该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法兰西从来没有准备好正面和中国人开战,内阁的研判一直认为,中国人不可能为了越南,豪掷万金来打一场几乎没有收益的正面战争,最多是小打小闹,但是显然,这种研判发生了错误,法兰西从西贡总督到北越舰队的孤拔,再到东京联军的米乐,都没有准备好和中国人正面开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发动战争,显然吃了一点亏的法国人上下已经有些退缩了,这一点在议会的质询里面能够清楚的表达出来,那些脑满肠肥的议员们反复在问,和中国人继续作战下去,成功的几率是有多少。海军司令说的没错,中国,的确是和别的对手,“不一样”。 “那万一,”亨利提出了一个疑惑,“中国人提前到马六级海峡伏击我们的增援军事力量呢?我们的援军无法到达越南,怕是不能改变战争的走向。” “这一点不用担心,”外交部长开口了,“马六甲海峡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而且他们也向我们透露了中国人在这次战争之中对于英国人的要求,他们希望马六甲的港口不要停泊法兰西舰队提供补给,所以这也是我们为什么留在法属印度进行补充物资的原因。” “中国人提供了什么条件,让英国人放弃了和法兰西骄傲的同盟?” “禁止法国商人的鸦片进口中国,”商贸部部长不失时机的补枪,“把这个鸦片的配额分给英国商人。” 亨利无奈的闭上眼睛,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果然知道花钱是最有用的外交手段,“总理大人,”外交部长犹豫的说道,“我认为,是不是可以和中国人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的条件如何?” “接触一下?”亨利复述了一遍,“什么意思?” “我的个人意见,可以通过第三方的途径来和中国人接触,尝试一下,能不能在越南达成共识,我相信经过这么一段的对抗,中国人也可以清楚的认识到法兰西的强大军事实力,对于之前想要解放越南的想法,肯定会做出修正,我个人认为,可以参照中国人处理克什米尔地区的方法,来和中国人平分越南,这样双方各退一步,中国人有了面子,我们也得到了实际的市场,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国际上的压力,您是知道的,奥匈帝国和德国已经和我们发出了照会,对于法国居然用武力在中国的属国上面进行作战,表达了不满。” “也就说,法兰西的两边,已经被中国人的盟友包围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中国的太后在出访欧洲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和法兰西对抗的准备?”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外交部长慎重的点头,“巴黎的报纸已经开始了讽刺,把上次中国太后的访问称呼为‘环法之旅’,抨击我们这些内阁成员为什么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以至于现在德奥两国进行施压,英国却保持了中立,这样的外交情况,对于我们法兰西是十分不利的。” 商贸部长耸耸肩,“德奥两国的经济现在和中国联系十分密切,如果一个国家的失业率和出口增长率都会受中国的影响,那么反射在外交上,是不足为奇的。” “那我们的盟友呢?”亨利不悦的说道,“我们法兰西的盟友,都在做什么?” “日本接下来会有举动,”内政部长这样说道,“他们的内阁外交次相已经和我们沟通过了,但是俄罗斯那里......他们暂时不会有任何举动。” “他们被中国人打断脊梁骨了吗?”商务部长讽刺的说道。 “这完全有可能,而且对于在圣彼得堡的沙皇来说,巴尔干和波斯,更能引起他的兴趣,他们如果需要提供帮助,完全是不可能提供很大的力量。” “那我们先帮助一下日本人,商务部看看,能不能从银行业那里拿到一笔款项,来帮助日本人,利息可以低一点,抵押物也可以免除,”亨利点点头说道,他环视众人,开始了今天的结束语,“我同意枢密院的意见,在北圻现在的军事力量保持慎重,但是,请各位不要忘记,法兰西的复兴,需要一块垫脚石,这块垫脚石当然是需要一定的分量,就像海军司令阁下所说的,”他重申了这么一点,“中国的分量足够,足够让法兰西重新崛起,德国的俾斯麦已经默认我们在海外的扩张,来缓解德法之间的关系,我们在欧洲大陆失去的,必须要再别的地方补回来,法兰西本土、北非、东非、法属印度、越南三国,这样一线连接起来,才是我们法兰西重新回到世界强国的正确途径!民众不会允许法兰西再次在失败的情况下签订条约,如果这一届的内阁必须要下台,那么我宁愿努力了再失败下台,而不是这样的情况耻辱的钉在历史书里面!”   ☆、七十一、故弄玄虚(三) “请大家不要忘记了茹费里阁下!”亨利目光炯炯,“他也是为了法兰西的昌盛,才导致了下台的结果,如果有一天,我也会被议会弹劾下台,那我宁愿做一个承担战争失败后果,也不愿意在和中国僵持有可能获得胜利的情况下签订不能够全部占领越南的条约!” 的确是如此,茹费里可谓是第三共和国里面首屈一指的总理,但是他下台之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功劳,只是记住了他在苏伊士运河股份争夺上的失败,和在越南的失败,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负面的,有时候民意可以不在乎,但是有时候民意可以成为铲在你坟墓上的第一把泥土,成为别人争先恐后效仿的对象。 亨利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这个时候枢密院的首脑还在犹豫,那么就算折腾的自己提前下台,那么也不能够容许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存在,所以他下达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对中国的战争之中存在了犹豫不决的行为和思想,枢密院请马上下令,北圻的米乐,必须要对中国人的军队进行一个积极的防御,必要的时候可以组织反击!” 陆军司令看到亨利有些发急了,只好答应下来,这是应有之意,不可能面对中国人的进攻采取防守的姿势,这对于军队的士气是有所损伤的,海军司令还是比较顽固,他坚持认为,“在没有北非舰队到来之前,我认为海军力量不能够采用突袭的战术。” “那就巡防越南海域吧,”亨利站了起来,不耐烦的说道,“并且建设好海防港吧!起码要打击他们的煤炭行业,不能让中国人再从越南攫取这些利益!”他站了起来,下定决心,如果战局再次出现不妙的情况,眼前这个絮叨的海军司令一定要换掉。 亨利继续吩咐外交部长,“我们可以和中国人进行接触,谈判。” 之前如此激昂,怎么这时候却指示要谈判了?外交部长似乎明白了什么,“您的意思是用谈判来拖延一下中**事行动的节奏。” “是的,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妥协了,”亨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老谋深算的说道,“他们稍微慢一点,那么法兰西的机会就更多了,虽然现在大使已经被驱逐,但各地的通商领事还在,我们选一个不是中国首都的地方,北京那里人太多了,没有保密作用,选一个另外的地方,再请英国人帮我们说合,试试看,能不能拖延中国人前进的步伐。” 重华宫是昔日乾隆作为皇子时候居住的地方,西六宫以北,原为明代乾西五所之二所。弘历为皇子成婚后移居乾西二所。弘历登基后,此处作为肇祥之地升为宫,名重华。重华之名出自《书·舜典》,孔颖达疏:“此舜能继尧,重其文德之光华”。尧舜乃上古的贤明帝王,舜继尧位,后人以尧天舜日比喻理想的太平盛世。大学士张廷玉、鄂尔泰拟此宫名,意在颂扬乾隆皇帝有舜之德,继位名正言顺,能使国家有尧舜之治。加上淑芳斋就在前面,赐宴听戏都是最方便的,这一日,慈禧太后举办酒会,延请各国大使前来赴宴,名头嘛,当然是“庆祝谅山大捷”了。 英国大使韦德抿了一口威士忌,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味道和伦敦的一模一样,其实除却房间的天花板,以及穿插在燕尾服和晚礼服之间的中国服饰的官员和侍从,这里和欧洲的任何一场酒会都毫无差别,就连伴奏的音乐也是这些年欧洲最流行的小步舞曲。 一个逐渐西化,起码在军事和经济上逐渐和西方靠拢的中国,对于大英帝国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好事是可以通过出售给中国人海量的设备和技术来赚钱,把赚到的资金用来推动国内经济的更好发展,实际上,包括英国,德国,奥国,甚至现在和中国人在作战的法国,都是迫不及待的和中国人做生意,这种变化是十分可怕的,要知道英国人通过两次鸦片战争都无法把中国的市场打开,而召开这场舞会的东方太后,刚刚上台就把中国市场给尽数开放了,欧洲人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中国市场,虽然和以前想象的内容不一样,面向中国出口的多数是重工业和军工业,而不是以前的纺织业等这种轻工业。 他正在遐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突然耳边来了一个声音,“大使先生,我们的太后殿下到了。” 韦德惊醒,发现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已经举着酒杯含笑站在他的边上,不远处慈禧太后穿着一袭碧色的长袍,也端着一个玻璃酒杯,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大使先生,您的到来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太后举起了酒杯,朝着韦德微微示意,“请,今天的威士忌是从苏格兰运回来的,味道怎么样?您是英国人,我知道英国绅士,是最懂威士忌了。” “实在是愧不敢当,”韦德微微鞠躬行礼,“能够接受殿下您的热情款待,我感到十分的荣幸,”韦德和慈禧太后寒暄了几句,提了一件事儿来,“有件事,我认为我需要面对面告诉您,法国人,”韦德压低了声音,“希望能够和贵国进行越南事宜的谈判。” 其实没必要压低声音,乱糟糟的酒会比安静的环境更难窃听,慈禧太后跳了一下眉毛,“哦?”她看了一眼郭嵩焘,“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不过,外交的具体事务,请直接联系我们的郭嵩焘大人,他在处理英法两国关系都十分的熟练,我相信他可以办好的。” “恕我不尊敬的追问太后您一句,”韦德说道,“贵国愿意和法国谈判吗?”他当然不相信法国人想要谈判,不然他们的援军怎么会不停止前进,但是他还需要探一探中国这位执政的太后的意思。 “当然愿意,我中华从来都是热爱和平的国家。”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   ☆、七十一、故弄玄虚(四) “如果不是法国人没事找事,要在中国的家门口来闹腾,我愿意永远保持对于西方的敬意而达到双方能够友善交流的和谐双赢局面,”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中国,愿意和大英帝国一起携手维护亚洲的秩序,我相信,有关于在南亚和东南亚一带,应该不需要法国人来指指点点,他们可以在北亚折腾,当然了,对外我还需要宣称,亚洲的秩序需要中英俄三国一起共同维护,不过我们都知道,俄罗斯是不会维护任何秩序的,他们只会搞破坏。” 韦德了然的一笑,显然,慈禧太后说的是沙皇俄罗斯帝国又开始不知道第几次的俄土战争来夺取中东地区了,伟大的沙皇陛下不会停下他扩张领土的脚步,“尊敬的太后殿下,我完全同意您的观点。” “我们私底下说,当然,任何战争的收益都比不上和平共处所带来的利益,所以我们不会轻易得罪一个国家,也不会轻易一直使用武力,如果在和平能够达成的情况下,我们当然不会选择武力,所以,贵国要成为和平的桥梁了?” “请您不要误会,我们没有做中间商的意思,只是法国人存在了这样的诉求,那么我代为转达一下,”韦德连忙解释,如果让中国人认为,在中法宣战或者议和里面英国方面存在着挑拨离间或者是左右逢源的作用,这对于英国在远东地区的控制是不利的,何况没必要为了这样英国人不在关键利益的事情得罪不必要得罪的人,“他们的要求是不要在京城进行接洽,另外找一个地方,这样可以避开一些没必要的困扰。” 所谓的困扰无非就是物议和民意了,慈禧太后了然点点头,“我很赞同这一点。” 这件事办成了,韦德显得十分轻松,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他站在这位中国的太后面前,一直觉得不太自在,有可能是因为这些年中英交往之中,只要这位太后想要的,都已经达成了,比如孟加拉国,比如苏伊士运河,比如克什米尔,都基本上按照她的诉求来进行操作的,几乎是万能的人,当然是会心存忌惮,“那请您指定一个地点吧。” “要离着京师远一点,”慈禧太后点点头,想了想,“那就在上海吧,那里洋人们多,法国人也很多在那里,相信他们也在担忧着中法战争的相关问题,迫不及待的要伸出手来干涉什么事情呢,”慈禧太后话里有话的说道,她对着郭嵩焘吩咐道,“这件事儿你来接洽一下。” 郭嵩焘称是,慈禧太后微微点头,“大使先生,对了,您要记得提醒贵国的海军部,我们的七千吨铁甲舰,我希望不要拖延交付,”韦德正准备解释什么,慈禧太后伸出手止住了韦德的话语,“我相信贵大使的智商不至于以为我们这艘军舰交付了就可以马上运用到对于法国人的战争之中,所以请不要再谈这些外交辞令,我希望见到贵国还是有诚意和我们做生意的,交付要及时点哦,我先失陪了,难得有这样一起和各国使节见面的机会,我必须要和其他的大使也聊一聊。” 慈禧太后带着李莲英离去,韦德微微鞠躬,看着慈禧太后和德国大使开始了交谈,他感慨的对着郭嵩焘说道,“太后真是大忙人啊,恩?” “当然,”郭嵩焘点点头,“多少的大事都要她来做主啊,好了,”他唏嘘了一句,说起了正事,“我们来找个角落,把您建议的这件事儿,有些细节敲定一下吧。” 慈禧太后和德国大使说完话,就转到了一个角落里,李莲英看着左右没有旁人,悄声的禀告道,“宝鋆大人已经进宫了,这时候正在养心殿候着呢。” “让他等着吧,”桌子上放着琳琅满目的甜品,她看中了一块巧克力蛋糕,伸出手拿着叉子,就吃了一口,“恩,”她满意的点点头,“味道不错,咱们宫里头,什么都是最好的,只是这个蛋糕,做的还不如六国饭店的好。” 她倒是心情极好,夏守忠却是有些不放心,“主子这可是外头的吃食,您可不能吃这个。” “怕什么呢,”慈禧太后摆摆手,“不相干的。” 慈禧太后吃了一整块蛋糕,心满意足的准备走到另外的地方,去会一会俄罗斯大使韦贝,接下去的时间,希望俄罗斯不要捣乱,对俄罗斯的关系也需要维护,她心里想着,如果可行的话,开春之后让土尔扈特部南撤,在中亚地带暂时给俄罗斯一个面子。 她正准备走向俄罗斯大使,没想到中途旁边窜出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身材极高,像一根竹竿,穿着合身但是有些旧的燕尾服,朝着慈禧太后鞠躬六十度,“日本国大使田边太一,向太后殿下问好。” 慈禧太后停下了脚步,面不改色,“大使您好,”她说的是中文,“我知道贵大使您的中文十分不错,怎么今日要用英语和我交流呢?” 田边太一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个人认为在外交的场合,还是用通用的语言最好,中文我是擅长的,但是在国际社会上,通用的语言是英语,请太后您谅解。” “无妨,这是小事儿,”慈禧太后微微挑眉,继续用中文说道,“咱们各说各的就好,怎么,贵大使拦住了我的去路,意欲何为啊?要知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好.....哎呀,”慈禧太后用手帕捂住了嘴,“这话怎么能让我来说呢,罪过罪过,”她假意嗔李莲英,“连英呀,你也不拦着我。” 跟在慈禧太后身边的王恺运也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田边太一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但是随即消弭无踪,如果脸皮不厚是不能胜任外交使节的职位的,他调整好了状态,“我冒昧的拦住殿下,只是有一件事儿,想要亲自来问殿下,请问,贵国的北洋水师这些时候在调动,我们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七十二、攘外安内(一) “我们注意到北洋水师有不少军舰从威海和青岛港口出发,前往了大沽口,我们日本帝国对于这件事情十分的担忧,认为可能会损害到我们的利益,所以,不得不关注一下,请太后见谅。” 王恺运连忙拦住,“大使先生,西圣不会就这些外交的事务进行解释,这个事情,请你去咨询总理衙门,我相信郭嵩焘大人手下的日本股章京会告诉您,这些事情的缘由。”话里的意思是“你根本不配和我们尊敬的太后说这些具体外交事务上的事情你还是快点滚不要挡道浪费我们的时间”,他对着太后微微欠身,“德国特使先生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等着您的召见。” 其实刚才才见过了德国特使,这是给慈禧太后找一个掩护的借口,李莲英已经转了身子,准备给太后开道离开,慈禧太后伸出手,示意停下来,脸上的笑容变得淡淡的,“有些事儿,我倒是可以来回答一下。” “北洋水师如何调动,怎么要劳烦贵国来操心了?”慈禧太后对着田边太一的问题不屑一顾,;脸上露出了讽刺的表情,“莫非贵国以为,这东海万里海疆,都尽数归日本管了?” 田边太一准备说什么,却被慈禧太后拦住了,“你也不要和我说那些外交上的废话,我见识的多了,西方的那些大使,各个是难伺候的主,比你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在欧洲访问的时候,我个个对答如流,你这些小心思,我瞧得一清二楚,今日既然是遇到了,我也不防多说几句,北洋水师是中国的水师,在自己的海域上如何航行,是顺着开,还是逆着开,还是躺着开,还是开着钓鱼,都和日本国没有关系,请贵大使注意这一点,外交场合最讲究的就是礼貌,日本国号称小中华,有些外头的文人吹嘘什么,汉唐文化看日本,我瞧着,”慈禧太后啧啧称奇,转过头对着王恺运说道,“谣言果然是不能相信啊。” 田边太一被说的满脸红一块青一块,但还是按捺住怒气,“请太后您尊重日本国上下。” “尊重这种事儿呢,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是我说不给就能不给的,”慈禧太后冷然说道,“北洋水师的问题,不要再来问我,我相信,就算是日本天皇亲自,他也没有这个资格来过问北洋水师的事情,如果什么时候北洋水师军舰出现在东京湾的时候,大概贵国是可以有资格知道北洋水师的行踪了。” 田边太一脸色大变,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慈禧太后的话语,这是对大日本帝国**裸的威胁!但是清国有这个资本来威胁日本帝国,因为,现在的日本国还承担不起中国人的威胁。 慈禧太后饶有趣味的看着田边太一僵硬的表情,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才不禁菀然一笑,“哎哟,我这说的是什么疯话,不过是喝了几杯酒,就醉成这样了,险些在大使先生面前出了丑,真是不应该,大使先生,想必是不会介意我这个老婆子的几句胡话吧?” 政治人物的话从来都是有其所在的内涵的,绝不可以当做笑话来听,中国人一定蕴含了针对日本国的阴谋!田边太一的脑子在迅速的转动着,王恺运甚至可以察觉到这位日本国大使的脑袋里齿轮在飞一般的转动,“一国元首是不能在外交场合开玩笑的。”田边太一冷冰冰的说道。 “我可不是一国元首,”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行政首长您应该去黏住礼亲王,他是军机领班大臣,元首是我们的皇帝陛下。我只是一个老太婆而已。” 谁敢把你当做寻常人家的老太婆?田边太一僵硬的点点头,让开了来路,微微鞠躬,慈禧太后满意的颔首,“孺子可教也。”就着李莲英的手款款准备离开,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听说贵国的蚕丝大丰收了?可喜可贺啊。” “多谢殿下。”田边太一从容的说道,他似乎在这个时候又发觉了什么,“听说贵国的大商人胡雪岩因为囤积蚕丝被军机处下令查封了他的所有仓库,我在这里倒是需要感谢贵国的朝廷,把蚕丝扣押了起来,我们日本国的蚕丝才能够顺利出口,毕竟贵国这样朝着自己人捅刀子的行为,实在是列国之友好典范,我十分感激。” 慈禧太后微微挑眉,“这是必须的,任何一个中国人想要对抗朝廷的旨意,违背国家的意愿,必将受到我们的严惩,胡雪岩这样的囤积蚕丝,造成了物价的波动,出口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我们当然要处理他。至于贵国的蚕丝出口,那是贵国厉害,不过明年贵国纺织业不要受影响比较好,把这么多蚕丝都运了出去,将来贵国的纺织业工人失业也就罢了,要是万一贵国上下没有新衣服可穿,那就是不好了。” “多谢太后关心,”田边太一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贵国肯定是不用担心有没有衣服穿了,毕竟这么多的蚕丝收起来,将来又卖不出去,也运不到外国去售卖,想必织造成衣服穿肯定够了。” 伺候的太监宫女听不懂英语,故此没有发言呵斥田边太一无礼,慈禧太后眼神一闪,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我也多谢贵大使关心,那么,我还听说,贵国出口的蚕丝要运到上海来中转,然后运到西洋去吗?” “是的,太后殿下,”田边太一这时候骄傲的说道,“我们认为在蚕丝的发源地来表明蚕丝行业出现了一个新的出产地,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 是红果果的打脸吧?慈禧太后心里微微冷笑,她已经有了计较,绝不能让日本人蹬鼻子上脸,骑在中国人头上耀武扬威的,但是面上还是十分和煦,“我们当然乐于见到这样的好事,日本国有了蚕丝出口,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我们也要和日本买蚕丝呢。只是还有一件事儿,却是要注意些。” 企鹅群号: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欢迎加入wuli贞贞的伐木累。   ☆、七十二、攘外安内(二) 田边太一在炫耀日本国的经济成就,慈禧太后却是十分赞同的表情,“这是好事儿,我自然是乐观其成的,”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只是有一件事儿,贵国倒是要注意一些。” “不敢问殿下有什么指教。” 慈禧太后就着李莲英的手上前两步逼近了田边太一,他身子朝着后面微微一缩,一只脚就要往后退去,却又连忙忍住,慈禧太后直视田边太一,轻柔的说了一句话,“东海风浪太大,贵国的轮船要小心些,免得被风浪掀翻了船,到时候蚕丝进了水,可就是不好了。” 说完就不再理会这个倒霉的日本大使,径直走了,田边太一转过身子,脸色有些阴沉不定,转过身子看着慈禧太后的背影,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离开了田边太一,慈禧太后的脸才板了起来,“为什么日本人对于北洋水师的事情这么清楚,军舰出港,大概只有两三日吧?” 王恺运看了一眼李莲英,李莲英微微低头,“奴才死罪。” “罢了,这些日子大概都顾忌着南边,北边少了计较,你们忙不过来也是寻常,”慈禧太后摇了摇头,历史上甲午之战之所以惨败,除去军政战备等多方原因外,情报支援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日本人历来重视情报工作,倒幕维新思想的奠基人吉田松阴,在其强化日本军事的建议中即着重强调:“军之用间犹人之有耳目。无耳何以听,无目何以视......强者若不明间则不知所宜趋。弱者若不用间则不知所宜避。”自1872年日方就向中国派出间谍,并逐年增加活动,到甲午前夕日方已对中国各方面情报了如指掌。日方估计当时中国各省防军、练军的人数为三十四万九干七百人,与清政府统计的三十六万人相差无几,日本间谍绘制的山东,辽东地图,精确到了每个村庄,每条道路,甚至桥梁和水井。甲午之战中,北洋舰队每次出航时间日本人都做到了事先得知,而中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更遑论对日本国内各方面的了解了。“接下去要更注意了,我还有大动作要做呢。” “嗻。” 被田边太一这么一打岔,慈禧太后也不想去和俄罗斯大使说什么话了,谈兴没有了,“让郭嵩焘和俄罗斯大使说一说话,找个名头送点银子出去,”她偏过头吩咐王恺运,“他们现在没什么钱,稍微有点银子,就能够让他们在北方给我老实了。” 王恺运微微一笑,鞠躬称是离开,慈禧太后扬了扬脸,“走,去养心殿,会一会咱们这位佩蘅公。” 宝鋆已经站在养心殿的东暖阁里面有些时间了,地龙烧的很暖,脖子上的貂皮领子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他的身材极胖,不一会,额头上就微微有了些汗水,殿外响起了几下拍手声,宝鋆是知道这是太后就要到了,太监们用拍手来示意前后,注意回避,宝鋆也连忙站直了身子,不一会,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转过身子来,垂着手等着,太监们把帘子掀开,披着一件绛紫色八宝兰草棉布披风的慈禧太后慢慢走了进来,宝鋆知道今天太后召见自己,怕不是请客吃饭,必然有一番诘责在里头,故此礼数上不敢有什么缺失,甩了袖子就跪下来请安,嘴里颂圣。 “起来吧,配蘅公,”小宫女上前解开了慈禧太后的披风,她越过宝鋆的身边,上了靠山坑,酒会是在中午时候举办的,慈禧太后虽然提早离席,可这个时候也只不过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春日阳光明媚,隔着透明的玻璃照进了东暖阁,慈禧太后端详了放在炕桌上的一盆兰花,“赐座,诶,我的银剪子呢?快拿来,让我修一修这盆兰花。配蘅公,”慈禧太后叫了一声宝鋆,“您瞧瞧,这盆兰花多么俊呢。” “西圣爷这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宝鋆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说话了。 早春的兰花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所以才不过二月,这盆兰花已经含苞待放,紫色斑点的花苞吐露着清新芬芳,慈禧太后看了一眼宝鋆,也不多说什么,宫女拿了银剪刀过来,朱执义拿了茶献上,并一盘用银质的大海碗盛着的松子,放在了案上,慈禧太后用剪子修了修兰花的叶子,“这花啊,和人一样,都要有规矩受着,也都要有人打理,有人去修剪,这样人才不会走歪路,所以,这随心所欲是不成的,佩蘅公您说,”她把剪子放在了炕桌上,“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西圣爷说的极是。” “我虽然是贵为太后,但是行事,也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把茶盏递给了朱执义,“都要被条条框框束缚着,首先,宫里头这么多规矩,我就不得不守着,要说我自己的性子,是最喜欢睡懒觉的,可惜我进宫这么多年,除了生下英宗皇帝坐月子的几天睡了几个懒觉,这么多年下来,别的时候是一个懒觉都没有,有时候想想倒也可怜,”慈禧太后摇了摇头,她的话大有深意,只是这个时候宝鋆分外紧张,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听进去,“我听说佩蘅公这些日子,到处走动,精神头极好啊,都在忙些什么呢?” “奴才致仕后,只是在家种花听戏,偶尔出城到自己的园子里散散心,再不就是去市面上逛一逛,并不在忙什么,西圣您误会了。” “是吗?”慈禧太后伸手拿了一个松子,松子已经被敲得半酥,双手微微用力,就可以掰开,她自己个动手吃了一颗松子,“那我怎么听说,你一直到处联系呢?先是和户部的老部下联系,压着胡雪岩的银根,不让他再吃朝廷的钱息,再呢,又准备串联北京的大商人,把国债的事儿抵制住,要让阎敬铭闹笑话,我瞧你是忙的很哪!”   ☆、七十二、攘外安内(三) 宝鋆被慈禧太后说中了最近的行踪,不免得心里一惊,随即马上站了起来,辩驳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和以前的老部下联络是有的,但是在国债的事儿上,奴才不敢违背朝廷的命令,那里会敢行抵制之事。” “我说这个话,自然是不会没有依据的,”太后冷笑一声,“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她摆摆手,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了下来,而李莲英走了上前,把一本册子献给了太后,慈禧朝着宝鋆点了点下巴,“请佩蘅公瞧一瞧。” 宝鋆接过了那本册子,才看了几眼,就已经是脸色大变,仔仔细细的看完了整本册子,他心里不禁生出又恼怒又羞愧的表情,他不敢朝着慈禧太后发火,只是拿眼瞪着李莲英,“宣礼处当的好差事,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也难为你们一一刺探了出来!” 李莲英温和的下垂眼皮,也不说话,慈禧太后又是一声冷笑,“怎么,还想着在这里发飙?这些可不是狗屁倒灶的事儿,都是佩蘅公您这位前任的军机大臣,如何下达命令来指示东南,狙击胡雪岩的票号,如何来联络晋商,拒国债的收购,这些东西,可不算少啊,我来问你怎么会这么忙,您是够忙的,”慈禧太后拍了一下炕桌,“倒是来继续当起太上户部尚书了是不是?” 国债发行已经有两三日了,民意如潮,大家伙很是踊跃购买,只是这些普通人,到底还是杯水车薪,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拿出来,也不够商人和票号的零花钱,报纸上****在宣传,说一些债券出售十分顺利的话,但是阎敬铭知道,慈禧太后知道,宝鋆也是知道,国债和越南战争债券的销售情况十分的不理想。 这里面有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朝廷的信用未必有多少,大家伙存了一个怀疑的态度,这个钱是不是朝廷变着法子要问大家伙掏钱?不管朝廷是不是拿着这笔银子去挥霍,还是拿来投资建设,还是凑齐军费,这都无关紧要,怎么花是朝廷的事情,最紧要的就是朝廷会不会顺利还银子,到期了,如果超朝廷一翻脸,吃干抹尽不认账,这些人的银子都打了水飘,可就是不好玩了,商人们票号的银子不比老百姓手里的零钱,老百姓手里的银子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骂几声,少吃几块肉,但如果大笔的银钱投进去,拿不回来,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的,故此存了一点疑虑,加上宝鋆十分积极的奔走联络,把这个债券的事情,不用多说什么,只要轻描淡写的说上几个字,“不看好”就足以让大半的人打退堂鼓了。 阎敬铭为了此事,殚精竭虑,已经是好几夜没有睡好觉了,这债券卖不出去,只怕是前线的紫金筹集就会有问题,这对于战事的打击是十分大的。 光绪皇帝登基之后,朝廷之中最听不得就是“太上”二字,也没有人敢在太后耳边提及这个几个字,宝鋆心里惊恐,脸上却是强自镇定,“奴才不敢当,奴才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国债之事原本就是难为,这批发了出去,日后收不回来,户部的名声就要烂大街。这对朝廷的声誉也是不利的。” “这事儿我懒得和你辩驳,”慈禧太后摆摆手,“天下也不是你一个宝鋆会理财,昔日的肃顺,今日的阎敬铭都是理财的好手,你懂得别人都懂,你不懂的,未必别人不懂。你也别用你的私心来把这事儿搅黄,你在户部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寅吃卯粮’?这笔银子花出去,就不会收不回来,如果收不回来,那就继续发国债,把以后收上来的银子付利息就是!” “那我就问你上海的事儿,胡雪岩的事儿,你以为就是打击了一下左宗棠?”慈禧太后继续剥松子,“蚕丝的价格一旦被洋人控制,日后这几十万蚕农的生死就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了,蚕丝的出口价格洋人想压低到什么程度,就压低到什么程度,中国出口的无非就是丝绸蚕丝茶叶几样,这些玩意,蚕丝沦陷了,自然东西别的也讨不了好,你明面上只是让人断了他的银根,其实上却是断了大清出口的定价权,蚕丝的价格战如果输给了法国人,出口的东西都他们说了算,咱们还怎么玩?这后果,远远比大清在越南和法国人打仗输的结果更惨!你这点,有没有想到?” 宝鋆的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奴才愚钝。” “我看你不是愚钝,是睁着眼说瞎话,就靠着你来针对胡雪岩的事情,我定你一个里通外国,简简单单,没有任何问题。”慈禧太后说道,“怎么,你服不服?” 宝鋆犹自强硬,“奴才是没有这个私心的,请西圣明察。” “明察?嘿嘿,你抬起头来,”宝鋆抬起了头,慈禧太后指了指炕桌上的那个银质大海碗,里面山尖似的堆满了一碗松子,那松子颗颗饱满,泛着油光,宝鋆看着海碗,慈禧太后从海碗里面拿了一颗松子出来,放在了黄花梨木的炕桌上,她指了指那颗松子,“这就是你宝鋆宝佩蘅,”又指了指另外那个大海碗里面的松子堆,“这是我和外头那些你看不起的老百姓,你觉得,”她在中间划了划,“你可以和我们对抗?” “你,不成。”慈禧太后悠然说道,她伸出手把那个松子轻轻松松的剥开吃了,把松子壳丢在了地上,“天下大势,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你当差二十年了,应该知道,我想做的事儿,没有一件是办不成的,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她也不准备让宝鋆搭话,自己自问自答说了,“因为我从来不是一意孤行,我想做的事儿,有许多人比我更想这么做,别小看民意,民意如水,润物无声,也可以冲垮阻碍在面前任何的一切。” 企鹅群号: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欢迎加入wuli贞贞的伐木累。   ☆、七十二、攘外安内(四) “所以你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不要去依附那些不着边际的人,大家不是常说,人在宦途,最要紧的就是站位置吗?”慈禧太后歪在炕上,闲闲的说道,“我且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站在主流那里,那你就永远不会有什么风险。佩蘅公你的眼神不好,我帮你指一条明路。” 宝鋆虽然腿肚子在打颤,却还是坚持站立着,“奴才不敢和朝廷对着干,也不敢违背西圣爷的意思。但是西圣不也是瞧不得胡雪岩的行径吗?不然为何也要下令查封了胡雪岩的蚕丝仓库?” 许是不在御前当差,宝鋆的说话随意了许多,慈禧太后一声轻笑,“我只是想着蚕丝的定价权,不应该是一介商人说了算,所以才查封了他,说句实话,”她的眼里尽是冷漠之色,“一介胡雪岩,商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只是蚕丝这场战,不能输!越南的战争在继续,上海的战争也要继续,不管哪里,我都不希望看到咱们输,佩蘅公,你说是不是?你虽然不在位了,可到底还是中国人。” 宝鋆低下了头,“西圣爷圣明。” “你能这么说自然就是最好。”慈禧太后抬起了下巴,拨了拨护甲,“有功要赏,有罪要罚。古之恒理,佩蘅公,你以为要怎么处置你自己个啊?” “奴才愚钝,虽然有过失,但私以为,还称不上有罪,”宝鋆漠然说道,“想必三法司绝不会,也绝不能够把奴才判刑治罪。” 慈禧太后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宝鋆,他居然这个时候来谈三法司,中国什么时候找人茬子,需要通过律法?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宝鋆自从退休之后脑子变得一团浆糊了,作为最慈悲心肠的老佛爷皇太后,慈禧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有些老年痴呆的宝鋆,“我想着佩蘅公博古通今,国朝的历史应该学的很通透吧。” “奴才不敢。” “我倒是记得高宗皇帝当年,有一个最得宠的户部尚书,哦,也是军机大臣,倒是和佩蘅公你蛮像的,钮祜禄和珅,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宝鋆额边的汗珠慢慢的滚了下来,他却不敢用手去擦拭,耳边只听到慈禧太后阴阳莫辩不温不火的声音继续响起,“和珅把持户部多年,当差么当然是了得的,把十全武功都一一张罗了下来,全了康乾盛世的最后一丝面子,不过呢,他也中饱私囊了不少银子,所以有句俗话叫什么,哦,对了,叫做‘和珅跌倒,嘉庆吃饱’,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啊?宝鋆你在户部当差二十多年,许多事儿,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不乐意说罢了,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是不近人情的,你当差户部,吃拿卡要一些,太正常了,金山银山手里过,多多少少漏一点到自己口袋里,没什么。” 殿内除了慈禧太后的说话声,就只剩下剪刀咔擦咔擦清脆的声音,李莲英垂着手站在边上一言不发,脸上也毫无表情,“洋务以来,国库的银子远超乾隆年间,您这个户部尚书,当的也远远比和珅时间更久,以前呢,一来我看在六爷的面子上,二来你自己个当差也算不错,所以什么都可以不讲,可是如今么,你做下这样的错事,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当做没发生,你以为三法司处置不了你?随随便便就有罪名,不需要我罗织,如果我说,”慈禧太后复又拿起了银剪子,修剪起兰花来,“你佩蘅公也跌倒一下,让光绪吃饱,你觉得如何?” “奴才就算有罪,也绝不至到抄家灭族的地步!”宝鋆怒气勃发,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太后明鉴!” 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李莲英连忙伺候穿上了鞋子,慈禧太后站到了宝鋆的面前,宝鋆这个时候也不顾及礼数,只是直视太后,“不到那个地步?可笑,你的事儿我只要明发天下,无数人必然要吃你的肉后快,民意滔滔,任凭谁都躲不过去。你还以为自己没有罪过?阻碍朝廷大政,里通外国,你是旗人,当汉奸是要罪加一等的!” “民意如何,还不是太后您的一句话?”宝鋆讽刺的说道,他大约在御前说的硬话,这辈子就在这么一天都说完了,“太后今日觉得民意可用,只怕日后民意也会来反对太后您!” “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再者,未来虚无缥缈之事,谁说的清楚?”慈禧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现在,我却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佩蘅公,鄂格,这个人你知道吗?” “自然知晓,被法国人杀死在了越南,”宝鋆理直气壮的说着话,他刚说完这句话,看到了慈禧太后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表情,话语不觉得结结巴巴了起来,“他又如何?” “他是我下令叫宣礼处的探子杀的。” 宝鋆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鄂格乃是被法国人刺杀身亡的,有他们标记的匕首在现场。” “不,”慈禧太后拿着银剪子在手里把玩,眼光直视宝鋆,“是我叫宣礼处的人杀的,为了就是栽赃法国人。” 慈禧太后轻描淡写的说道,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只有他死了,我才有理由出兵越南,团练去了越南,引来了法*队,新军才能去越南,我们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和法国人打上一次仗,他在越南王城,保护的很好,法国人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对外交人员动手,但是我动手了,我杀了他,不杀了他,他们法国人怎么背黑锅,”慈禧太后慢慢走向前,逼近了宝鋆,宝鋆忍不住慢慢的朝后退去,“如果为了达成目标,杀个把人算什么事儿?不过呢,我给了鄂格风光体面和大好的名声,他一死,所以的人都痛恨法国人,民意就起来了,我的目标也达成了,鄂格死得其所啊,”她伸出了右手,手里的银剪子直接指向了宝鋆的胸膛,尖锐的刀尖在阳光的照射下露出了光芒,“宝鋆,我如果让你死,还要让你遗臭万年,还要抄你家,你信不信?” “谁要是拦着我的路,谁就是自找死路,”她把银剪子指向宝鋆,“鄂格在越南就是被一刀戳进了胸口,不是我直接杀的,但也是我下的命令,那么我当然是主犯。我就在这个地方,”她挥着银剪子朝下,指了指东暖阁的金砖地面,“和鄂格说,让他去越南为国尽忠,结果转眼之间,我又下令杀了他,现在,佩衡公,”慈禧太后的银剪子重新指着宝鋆的胸口,宝鋆急促的喘着粗气,“你相信我的话了吗?谁敢反对我,我就送他去阴曹地府,你还没有地方可以说理,为了达成目的,我当然可以扫除一切阻碍在我面前的人,把这些人,都扫除了,那么我自然就代表了潮流,自然代表了民意,佩衡公,你要不要试一试啊?” 宝鋆看着慈禧太后眼中冷酷无情的神色,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心神俱惊,恐怖之极,双腿一软,再也忍不住,扑通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不敢起身,慈禧太后瞧见了宝鋆的样子,终于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已经办成,冷冷的居高临下看着宝鋆,过了好一会,才不由得粲然一笑,“哎哟,佩蘅公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最后一天,请把月票都投给我哦。谢谢啦。   ☆、七十三、南巡之前(一) 殿内原本死寂一片,宝鋆伏在地上,这时候他满头的冷汗消失无踪,脸色苍白,双嘴唇发紫,显然是吓得怕极了,他显然明白慈禧太后说的话绝不会是什么空话,慈禧太后噗嗤一笑,原本冰冻一般的东暖阁顿时勃发出了一些暖意,“哎哟,佩蘅公这是做什么,连英啊,快扶佩蘅公起来,我无非是开句玩笑话,”她转过身子回坐到了靠山炕上,“我怎么可能杀了鄂格呢,他可是国朝第一忠臣,如果我杀了这样的忠臣,岂不是罪过大了?那可是连桀纣都不如了!”李莲英用力拉起了宝鋆,宝鋆犹自站不住,只能是把半个身子倚在李莲英的身上,慈禧太后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眼中却是丝毫没有任何暖意,冷冰冰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宝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她歪在炕上,指了指炕桌上的兰花,“瞧见了这盆春兰了没有,文宗皇帝最喜欢的就是兰花,所以昔日我入宫,得封的就是兰贵人,今个你运气好,我瞧见了这盆兰花,想起了以前的旧事,怎么着也不好意思杀戮大臣,更不会说要杀以前的功臣了,同光中兴,怎么说也有你的功劳,”慈禧太后低着头拨了拨花甲,悠悠说道,“你听明白了吗?” “奴才,”宝鋆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的内衣已经尽数湿透了,“奴才明白了。” “明白就好,”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现在改也来得及,不过,你弄的这些玩意,六爷,知道吗?” “王爷并不知晓。”宝鋆连忙说道。 慈禧太后冷冷的看着宝鋆,见到他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还算可以,好了,说了这么会子话,我也乏了,我瞧着你的脸色很不好啊,小李子,扶他下去,我宫里头的参汤赐给他一碗。” 宝鋆听到这里,突然挣扎起来,“奴才不敢生受西圣爷的参汤!奴才那里有这样的福分!” 慈禧太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哼一声,“你放心,我没说要你死,你就死不了,你今个的言语,还算可以,不过言谈举止,最后还是要落实到这个行动上来的,小李子,请佩蘅公下去,谈一谈怎么将功补过,怎么把局势挽回来,免得这老了老了,反而阴沟里翻了船,若是遗臭万年,那可就是糟糕了。” 宝鋆被李莲英半拉半请送出了门外,慈禧太后坐直了身子,“叫王恺运来。” 不一会王恺运就到了,慈禧太后吩咐道,“宝鋆的事儿成了,国债的事儿不用多愁,接下去,先办蚕丝的事儿,你去上海,预备好,免得到时候没有活可以料理!” “是。” “有意思啊有意思,”慈禧太后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在王恺运看来似乎有些血淋淋的残忍味道,“寻常时间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走马灯似的上台表演,今个咱们呢就单纯看戏是不成的,不下场唱几回,露几手,别人还以为咱们不是角儿呢?” “是,”王恺运显然有所准备,不以为去上海是一件烦恼的事儿,满口答应了下来,“既然要唱戏,那就要唱全套,”慈禧太后微微思索,“不能让人轻易看穿了去,我单独召对董元醇不好,你去找他,把这件事儿如此如此一说,能办好了,接下去别的问题就妥当了。” “西圣不准备追究宝鋆的罪过吗?”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拿和珅的例子吓他,也只是吓吓而已,秋后算账,我素来是不赞成的,恭亲王等人已经下野,动一些小动作也正常,他们罔顾朝廷公义,我却不能无情无义,我有更好的法子去处置他,比追究他的罪过更为让他难受,”慈禧太后看了王恺运一眼,“你去了上海,要知道,中法战事一了,你的差事就要保不住了,难受吗?” “西圣爷说笑了,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王恺运洒脱一笑,“微臣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到了次日,惊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传了出来,原本对于债券十分不看好的前任军机大臣,户部尚书宝鋆佩蘅公,豪掷千金,一口气就花了四百万两白银,全部买了越南战争债券,他在上给朝廷的折子里面说到,说明了自己忠心报国的用心,虽然下野退休了,可这爱国是不分在不在其位的,致仕在家,没有别的报效国家的方法,只能用力购买债券来支援为国了。 一时间市面上大哗,这位宝鋆未免也掉头掉的太快了吧?隐隐又有流言传出来,说宝鋆为什么之前不让大家买这个国债,原因就是他从户部的老部下那里听得了确切的消息,越南战争债券的利率是可以浮动的,而且会根据战事的胜败来调整利率,按照谅山大捷的样子,法国人根本就不堪一击,这样的情况下,利率只有涨的份儿,而绝不会跌,后来又传来一个消息,佛山公会已经买了两百万的越南战券,到时候也不怕还不起,因为户部已经将越南的田地、矿山、木材等一概作为抵押,到时候如果不还钱,直接就用这些资源来抵押,京中素来是晋商的天下,他们玩金融腻了,倒是也想换换做生意的口味,宝鋆之前必然是用烟雾弹来迷惑了众人,过了没几日就买了这么多债券,他倒是也不怕露富被朝廷忌讳。 没想到储秀宫里的太后反而下诏嘉奖宝鋆,又赐了亲手书的牌匾“端敬”给宝鋆,这样以来,不过是八千万的越南战争债券就已经去了六百万,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就在京师一地就要接近千万,再一日,庄亲王载勋捐出所有家产田地折合银子五十万两购买越南债券,几位亲王也纷纷购买,这样一下子中等商人们也忍不住了,他们并不知道宝鋆和载勋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而是以为,这个国债的确是十分诱人,故此纷纷抢购。 推荐两本书:我在三国打直播和甲午崛起,两本书和本书类型不同,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七十三、南巡之前(二) 一时间,在京师发售的三千万两越南战争债券抢购一空,其余的商人纷纷涌向了天津和上海,继续抢购剩下的债券。 宝鋆是为了保全性命和名声,而不得不将府中多年积累的家产尽数拿来购买了几大箱的债券,庄亲王载勋是为了在圆明园宫变之中从逆的父亲,如今被圈禁在宗人府的前任庄亲王奕仁,在变卖家产购买债券之后,一顶软轿就从宗人府悄无声息的把奕仁运了出来。 中国人做事,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带头,起了风潮之后,大家伙都争先恐后的购买,还有一些看中了债券潜力的晋商准备在其中倒卖,也砸下重金购买了起来,户部债券的银子没几日就已经达成了三分之一的数目,阎敬铭显然十分高兴,有了这些银子,就不用再担心接下去的战争开支了。 几处售卖债券的地方都极为火爆,还没全部卖完,越南债券的利息就涨了一成,在户部和内务府的炒作之下,行情逐渐走俏,阎敬铭估计再过一个月,这一亿八千万两白银的债券就可以销售一空,不过,谁也没有耐心等到一个月之后,不管是法国人还是蚕丝商,还是宝鋆还是宫里头的太后,只是再过了一日,中枢发出了命令,这又是一个极为刺激大胆的旨意,市面上大家伙原本在关注了越南僵持的战事和北方销售的国债,这下子又多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三月初一,慈禧太后下诏,“对法一战,刻不容缓,昔日八里桥外,亦在前线督军作战,二十年初心未变,三日后,从大沽口出发,前往南方督军。” 礼亲王为首的军机处苦苦劝谏,慈禧太后只是不听,“前明亦有天子守国门之勇,本朝定鼎中原,京畿之地已非国门,团练萃军黑旗军等在越南苦战,我身为摄政太后,虽无临阵之能,但亦能亲临前线,激励士气,恢弘天下之英,尔等毋庸多言!” 惇亲王跳着脚在隆宗门外的军机处值房里头大骂,“我瞧着你们这些起子,当的什么差事,西圣爷想去南边,你们就让她去?懂不懂什么叫做为君父分忧?要我说,这年头是一蟹不如一蟹,老六下了台,上了你们这些起子,是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懂不懂叫规劝?什么事儿都要西圣爷出马,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干什么吃的?” 苏拉们自然不敢劝,只有景寿硬着头皮上来劝解,想要把惇亲王拉进去细细说,却是怎么拉都拉不住,礼亲王笑眯眯的坐在值房里,对着外头的谩骂毫不在意,颇有唾面自干的涵养,额勒和布原本是性子十分刚硬的人,但是他也知道,这位伏地城隍,近支宗室之中最尊贵的老五太爷,根本就是不讲理的主儿,出去理论也只是受辱的份儿,他看着喝茶怡然自乐的礼亲王世铎,摸了摸鼻子,“王爷,怎么不劝一劝西圣?” “西圣的性子是劝得住吗?”礼亲王笑道,“她有自己的张子房和诸葛亮,咱们呢,还不需要给西圣爷出谋划策。” “可咱们这里是军机处啊,”额勒和布含了半句话没说出来,但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都明白,中枢权柄外移,对于军机大臣来说,不是好事情。 礼亲王世铎笑眯眯的说道,“现在不是正在战时吗?原本就是从权,再者从恭亲王那时候开始,西圣就有自己的主张,无非恭亲王比咱们的权柄大一些而已,西圣爷有张子房,前线还有韩信大将军,中枢呢,原本有个萧何在,但是却被罢了,咱们呀,也别多事儿,要我说,咱们当曹参就是了。” 有个成语叫做“萧规曹随”《史记·曹相国世家》:“参代何为汉相国,举事无所变更,一遵萧何约束。”所谓无为而治的好处。“咱们这届军机,你还没瞧清楚?孙、庆、董是谁的人?景寿是什么性子,我又是什么性子?再说了,朝廷这么多事儿,还不够你忙的?” “我只是怕担心着路上不安全,毕竟出海航行,咱们现在和法国人宣战呢,万一他们在海上偷袭,这......”额勒和布担忧的说道。 值房外惇亲王的叫骂声逐渐的低沉了下去,显然惇亲王被景寿劝住了,世铎笃定的说道,“决计不会,这次是北洋水师护驾南下的,“定远、抚远两艘七千吨的铁甲舰带着大大小小的巡洋舰、练习舰等护送,谁也不敢来放肆,何况也不去南边,只是在上海,再换火车而已,青岛威海两处军港现在已经出发巡逻航道,务必保证安全,所以,这巡幸的路程,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有北洋水师护送,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额勒和布原本怕外头人议论慈禧太后欲效仿高宗纯皇帝借巡视之名大肆游玩,但是在这个战时的时候,想必也不会有人愚蠢到这种程度,“王爷您是必然要留守的,只是却不知道要不要安排人监国。” 礼亲王一挥手,叫来了苏拉,“西圣爷这个时候在宣召何人?” “是七王爷。” “哦?”礼亲王微微挑眉,“宣了军机,马上又召见醇亲王,看来,监国的就是这位七王爷了。” “醇王爷?”额勒和布隐隐觉得不妥,“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去南边督战都敢了,还怕什么监国吗?”礼亲王微笑说道,“西圣爷要去上海,那么......伴驾的必然有董元醇,筱山,你敢不敢和我赌一赌?” “这是为何?”额勒和布又是疑惑,又是好奇的说道,“这我却不知为何了,我只是知道,荣禄必然是要伴驾的,别人如何安排却是不知。” 额勒和布话音刚落,军机章京就走了进来禀告,“启禀王爷中堂,养心殿传来消息,西圣旨意:醇亲王监国,董元醇、庆海、孙毓汶三位中堂大人伴驾南巡,其余军机大臣留守京中。” 礼亲王得意的笑道,“如何?我猜的准不准?” p:月初求下月票。   ☆、七十三、南巡之前(三) 额勒和布十分佩服,没想到礼亲王的这几件事儿都预测准确了,世人皆以为甲申易枢,抨击甚多,不过上任一个月余的礼亲王,他这个军机首辅,就头一个不受人待见,“易中枢以驽马,代芦服以柴胡”用驽马来讽刺礼亲王的才具远远不及恭亲王,但是从这样揣摩上意,袖手旁观,不该管的绝不管,该管的事儿也谨慎当差的角度来看,礼亲王绝对是大智若愚的一类人。而远非外头的人所看的那样是昏庸无能之辈。 “王爷,您怎么知道,这时候会让七王爷监国?要知道,五王爷,包括您,都也是可以监国的。”额勒和布问道,醇亲王........并不是最好的人选,“您可是诸王之首,又是领班军机,当这个监国是最好的了。” “领班军机当监国?”礼亲王微微摇头,“这可不什么好事儿,昔日英宗皇帝驾崩时候,恭亲王就想这么做,结果如何?我可不想自己找没趣儿,再者,筱山你以为这个监国是很舒服的位置吗?我且问你,”礼亲王把盖碗磕了磕,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眼下外头最要紧的是越南的战事,那里头呢?” “里头么,”额勒和布捻须沉思,“寻常来说,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哦,只有一样,八旗的事儿,”额勒和布突然惊觉,“这事儿要趁着眼下时候办吗?” “**不离十。”礼亲王笃定的说道。 “可这事儿干系重大,不是小事儿可以用力压下就可以的,王爷和我都是旗人,应该明白这里头的水,太深了,不得不要谨慎啊,眼下和法国人开战,外头不安稳,内里如果处置不当,只怕是内外交困,一起挤上来,就有大风波了。” “所以要找个更尊贵的人顶缸,这个人,我是当不成的,只有七王爷才可以,五王爷?”礼亲王微微一笑,“他是面带猪相,心里嘹亮,这种得罪人的事儿,是不会干的,他也没有那么的手腕。” “老七是皇上的生父,当然是最尊贵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怕有什么不忍言的事儿发生,但是我觉得不可能,昔日圆明园宫变之后,宗室之中只怕是没人再有这样的胆子来行叛逆之事了,杀了那么多人,大家伙都是瞧见的,再者,今上的位置是西圣爷给的,这可是大恩,平时难以报答,如今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正是七王爷来报恩的好时候了。” 礼亲王继续说道,“何况,天子的生父威望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果七爷识相,把八旗的事儿办妥当了,最后得罪了马蜂窝似的八旗子弟,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嘛,筱山,你说是不是,西圣爷这样才会放心嘛。” 额勒和布沉默不语,想着西圣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不会做什么曲折心思的事情,应该不至于有借刀杀人之意,可礼亲王这样娓娓道来,的确是合情合理,如果醇亲王和恭亲王一样位高权重,又是满朝贤名,私心想之,西圣也必然会有万般提防的,这是在其位要谋的其政,不得已为之,倒是和品德无关了。 “筱山啊,咱们可要感激西圣爷的恩德啊,”礼亲王佩服的说道,“这样火炭一样的事儿,放过了咱们军机处,可见对于咱们的保全之心,这一点,可是要弄明白,从这件事儿来看,我就可以断定,西圣是不会拿着咱们扔出去当做将来什么不可预测的事儿的替罪羊的,知道了这些,咱们自然要尽心当差,八旗的事儿,咱们也不能袖手看着,”礼亲王吩咐额勒和布,“不能和恭老六一样明里暗里的给西圣爷扯后腿,七王爷要什么给什么,要咱们办什么,咱们自然就要办什么。前线的事儿,咱们不用操心,后头国内的事儿,咱们也不能让西圣爷操心,明白了吗?” 醇亲王进了养心殿的西暖阁,正准备甩袖子跪下请安,被慈禧太后拦住了,慈禧太后似乎在看着夏守忠拿来的一个册子,对着上头指指点点,“带着些东西去做什么,我不是去圆明园避暑,去前线督军,不要带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七爷,做什么,快坐下,小李子给七爷搬个凳子来。” 夏守忠回道,“这是内务府预备的东西,老佛爷南巡,这些仪仗都是要带的,礼数可少不了,老佛爷虽然体恤奴才们,”他看见慈禧太后皱眉,连忙说道,“可这内务府仪仗司的存在不就是出入执掌仪仗吗?如果这样巡视地方督战南边也不摆仪仗,只怕里头内务府里头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再者,老佛爷南巡,最是要体现国朝威严体面的,如何能够少了仪仗呢?皇家最气派的就是这仪仗呀,老佛爷,这可不能少。” 说了不少话,倒也算是在理,慈禧太后朝着醇亲王笑道,“七爷瞧见了没有,我这里头,太监宫女一个个学的油嘴滑舌的,肆无忌惮的在咱们面前说这些长篇大论,倒叫七爷笑话了。” 醇亲王连忙回道,“西圣爷最是能调教人了,御前的人错不了。” “也就是七爷您仁厚罢了,”慈禧太后笑盈盈的说道,“罢了,”她对着夏守忠说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只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少带些也无妨,轻车简从就好,别给我搞去英国的那一套,衣服首饰带了几船出去。” 夏守忠笑着打千行礼退下,西暖阁里头,不是靠山炕,而是书房的样式,慈禧太后面东而坐,坐在一张极长的御案之后,上面是文房四宝等文具,并一个青龙吐水的龙泉青瓷笔洗,左手边有一大叠黄皮的折子,折子边上的汝窑双耳梅瓶插着一捧春梅,红色的花瓣里头是金黄色的花蕾,枝桠横斜,暗香浮动,点缀着西暖阁里面十分娇艳,慈禧太后等到醇亲王喝了一口茶,方才慢慢说道,“七爷,我要去南边,京中的事儿就交代给您了。”   ☆、七十三、南巡之前(四) 醇亲王大吃一惊,这里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托付监国还是料理军机?这两个事儿,都不是好事儿,都不能去沾染的。他连忙捧着茶碗站了起来,这时候跪也不好跪,只能是用力的弯下腰来,“奴才那里有这样的才能,担当不起这样的重担,如果误了西圣爷的差事,只怕万死难辞其咎。” “您这么谦虚做什么,”慈禧太后坐在御案之后,双手合在一块搓了搓,这是她养身的法子,得闲的时候双手搓一搓,按摩按摩手上的穴位,“我去南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起码总要三五个月,说不得看样子,总要冬天才能回来,这朝廷的事儿,礼亲王是位太平宰相,素日里当差办事也算是马虎过得去,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不成,需要有人给他出主意,发命令,我思来想去,总没有别人了,只有七爷你,才可以担当此大任,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给朝廷分忧,帮皇帝分担,所以,这个时候军机处已经明发诏书天下了,你来监国。” 醇亲王手里的茶盏刚才已经递给了宫女收走了,这个时候他那里还站得住,连忙跪下来,“奴才实在是不敢承受这样的重担。” “不要推辞了,这是决定,我告诉你的决定,而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慈禧太后不耐烦的说道,“这些天,我应付了不少人,事事如果都要商讨议论,只怕是什么事儿还没干成,法国人已经打到大沽口了,就这么定了,你来监国,不要再谦虚了,我也不是让你看着别人干活当差的,您七爷自己个的要做的事儿,我可是等了许久了,趁着现在这个好时机,正好打理这件事儿,你快起来,”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从御案之后走了出来,醇亲王也连忙站了起来,“我后日出发,皇帝还要读书学习,宫里头和京师都托付给你了,你伸出手来。” 醇亲王不明所以,只能是把手伸了出来,慈禧太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放在了醇亲王的手心里,“这是同道堂之章,”醇亲王大骇,正欲缩手,却被慈禧太后拉住了,她用带着护甲的左手托住了醇亲王伸出的右手,另外一只手强行把他的手连同锦囊合上,然后再松开,“先交给你保管,一切军国大事,都由你来处置,当然了,除了前线,现在我把这个交给你,这样你不用担心了吧?” 慈禧太后说的隐晦,醇亲王在担心什么?醇亲王不敢用力,只能是接过了装着同道堂之章的锦囊,扑通跪下,“这是文宗皇帝赐给西圣爷的御物,”更是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的最大象征,虽然光绪朝已经不再用此物为明发诏书之用,但是其的象征之意,实在是太大了,圆明园叛乱,后来荣禄单骑入丰台大营,用就的此章,昔日太后离宫,也就是带了此物,赐给自己,只怕是这里头,有绝大的干系,醇亲王的心几欲要跳出了嗓子眼,“奴才何德何能能够代为保管,”他双手把那个锦囊托过头顶,“请西圣爷收回成命。” “我拿出去的东西,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收回,”慈禧太后摇摇头,转身回到了宝座上,左手托腮看着醇亲王,“我让七爷您来监国,然后又给了你同道堂之章,您是最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八旗丁银改革之事。”醇亲王苦涩的吐出几个字。 “没错,就是此事,”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前些日子多番准备,方案已经差不多了,原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如今东风也有了,那么就快快的乘风破浪,直挂云帆吧。你也不要担心怕得罪太多人的,军机处的人都归你管,你爱使唤谁,让谁去顶一顶,想必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此外,您是主事的大将,自然少不了先锋官和精锐突袭的子弟兵,崇绮是一个,载凌么打打边鼓还可以,但是不能够震慑宵小,我帮你物色了一个办八旗不怕得罪人的先锋,单单他一个人,我相信就可以将此事筹谋好一半,帮你挡一半会得罪的人,只是眼下我却还不能和你说,等我到了上海,你等着我旨意就是。我北返之前,一定要料理好此事。” 事已至此,显然慈禧太后是已经决心要让自己做此事,这些年慈禧太后想要做的事儿,就没有做不到的,醇亲王也只好放下手臂,将锦囊托在手心,“奴才遵旨。” “我的年纪也大了,今年足足五十岁,时光如箭,怎么记得那年入宫的时候还是昨个儿的事儿么,一晃就三十年过去了,五十知天命,现在头昏眼花的,每天看折子心烦的很,不耐烦看密密麻麻的事儿,我预备着等到和法国人的事儿一了,皇帝也差不多快二十岁了,那么亲政也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儿了,我也可以卸下这副重担。”慈禧太后喟然叹道,“不至于一直操心国家大事,把这千钧的担子交给皇帝。那么我可以好好的养老享清福了。” “西圣爷那里说的话,皇帝再怎么说,还是年轻人,没有您的垂帘,国家只怕是这些年都维持不下来,奴才斗胆,请老佛爷再要帮着皇帝管几年才是。”醇亲王连忙说道。 这是慈禧太后第一次在光绪朝明确表示归政撤帘的期限,就定在了中法战争结束之后,显然中法战争无论胜负,都不会延迟太久,那么归政就在一两年之间,可是醇亲王如此说,慈禧太后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那就将来和法国人的仗打完了再说吧,” 醇亲王退了出去,李莲英悄无声息站在边上,慈禧太后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慢慢叹了一声,“小李子,俗话说,想要吃狗肉,又想当观音佛。说的就是我吧?” “西圣爷自然是佛爷,吃不吃狗肉都是佛爷。”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   ☆、七十四、海上上海(一)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就有七情六欲,慈禧不是神,也是人,自然也有追求的东西和在乎的内容,李莲英如此一说,慈禧太后倒是笑了,她抿着嘴,“罢了,凡事问心无愧,顺其自然就好,我已经是知天命之年,那么随性所欲,自然也是没人会和我一个老婆子计较呢。” “奴才把宣礼处的在北边的探子都召回,放在京中留守。” 慈禧太后不置可否,李莲英又说道,“可十二镇还有一半在丰台......老佛爷的意思是?” “不用担心,”慈禧太后微笑说道,“按理说,我也不用如此谨慎,只是昔日之变,我到底心里存了些疑云,凡事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丰台那里,我留了武云迪坐镇,没有我亲自发出的电报,谁都指挥不动,”她的眼中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芒,“新军不动,什么事儿都发生不了,就算发生了,也只是小事儿。” “这也是我对他的考验,事儿办成了,别的心思也没有,安分守己的,我将来退隐归政,”慈禧太后慢慢说道,这个时候内奏事处的太监拿了一个用蜡封住的电报进来,说明是北洋水师的急电,慈禧太后接过折子,“也可以安心颐养天年......”她看到了手里的奏报,微微挑眉,“不错嘛,彭玉麟当差的好。”她把奏报递给了李莲英,“小李子你也瞧一瞧。” 李莲英接过折子,看了一眼,眉心微动,“西圣爷的意思是?” “谁对我没礼貌,我倒也罢了,不和小人物计较,可如果想着在中国头上耀武扬威,还想在我这里咬一大口肉去,做一番名利双收的事情,那我就容不下了。”慈禧太后说道,“叫奕劻和郭嵩焘,等我大沽口出动之后,再让他们和外头的人打擂台吧!” 光绪十年三月初三日,慈禧太后从顺贞门出发,坐火车抵达大沽口,坐上轮船,在北洋水师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朝南边开去,太后独自出巡,这在本朝是破天荒的事情,没有任何例子可循,加上又是突然宣布的,准备工作来的繁杂忙乱,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醇亲王监国,一半的军机大臣在京中理政,除了前线相关的事情报送慈禧太后亲裁之外,别的事情,一体托付给监国醇亲王和军机领班礼亲王。慈禧太后则带了军机大臣阎敬铭、孙毓汶、董元醇,还有理藩院尚书庆海、兵部尚书荣禄、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一同南下。 这几个人倒也好理解,管钱的管兵的,管藩属国的,在对法作战之中的确是需要的,可郭嵩焘负责外交事务,为何也要一同出访,所以这个时候,京师之中又有流言飞起,说是西圣预备见好就收,谅山大捷之后就准备和法国人求和,两国平分越南之土,有时候谣言反而比外头的话更为靠谱,的确,英国人作为中间人,双方正准备在上海来接触一番。 这等谣言慈禧太后是一时半会听不到了,只是南边战事暂时停顿,似乎大有变化之意,要不两国等着各自的援军,再干一场大的,要不就是两国都觉得为了越南小国大动干戈未免不值,故此要等着一个契机来瞧一瞧如何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之。 这一日总理衙门召开了例行的通气会,来说明慈禧太后行踪的近况,不过是三日,太后的御驾已经穿越黄海,到了江苏省,马上就要到达上海,通气会素来是没有什么真正有效的内容来说明的,只是让各国的使节知道这么一回事,总理衙门的外交章京在上面死板的按照稿子一字一句的说话,下面的人听得大打瞌睡,原本是不需要各国大使前来参加的,但是北洋水师出动,太后南巡,这两件事情都是十分重要的大事,叫文官或者参赞前来听,总归是不放心,所以这些日子都是各国大使基本上到齐听通气会的消息。 外交章京的话语死板无波,听上去就要让人昏昏欲睡,奥匈大使毫无形象的打着瞌睡,德国大使乔纳斯也一脸的痴呆,双眼放空,显然这些外交的套话,完全不会从他的耳朵里钻进去,田边太一用钢笔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显然他是十分注意北洋水师出动的事情的,等到章京把稿子全部念完之后,他才抬起头来,转了转脖子,看了几眼诸国使节,意大利大使正在和美国大使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显然他们是丝毫不在意这件事情,就算意大利已经站到了法国人的一边,对于越南的战事提出了抗议,但是很显然,意大利人的态度只是停留在口头表达上。 田边太一微微摇了摇头,诸国想要和中国人作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他看了看位于最上方的英国大使应该坐的位置空荡荡的,显然英国人在越南战争事情上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中立,两不相帮。所以英国大使出面都懒得出面了,甚至连大使馆的官员都不参与通气会了。 大使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总理衙门预备好了茶厅,提供一些饮料酒水等,几个要好的大使陆陆续续的从侧门走了进去,中国人的饮食冠绝天下,总理衙门的点心吃食又是中西结合,分外精致可口,这也是不少人耐心听着废话还能坐得住的原因所在,田边太一是一个纯粹的武士,对于口腹之欲从来不会投射丝毫的兴趣,他站了起来,准备试一试能不能再拜访一下英国大使,对于外面的流言,他实在是有些疑惑。 他刚刚走下总理衙门的台阶,就看到一架马车迅速的飞驰了过来,马车上有菊花徽记,显然是大使馆来人了,一个武官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上扑了出来,气喘吁吁,脸色惊恐的对着田边太一说道,“大使桑,银河丸号出问题了!” “什么!”   ☆、七十四、海上上海(二) “大使桑,银河丸号出问题了!”日本国大使馆的武官惊恐的说道,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要知道在初春三月的北京城,天气尚且微凉,远远不到冒汗的时候,可见这个什么“银河丸号”出问题实在是了不得的大事。 田边太一大吃一惊,随即镇定了下来,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只觉得好像街边的小贩,门口的侍卫,路过的行人,各个都似乎已经在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了,他低声喝了一下,“谨言慎行!”两个人虽然用的是日语交谈,可保不定远东谍报最为盛行的城市,不知道有多少人精通日语,“上马车再汇报事件!” 两个人迅速上了马车,田边太一闭目定神,身边的武官不敢发话,日本国的上下尊卑之严,更甚于清国,田边太一的眉心一直忍不住跳动着,显然他的内心远远没有外貌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田边太一叹了一声,显然内心一定,万事不染本心的境界自己还做不到,听到了银河丸号出了事情,实在是无法淡然处之。 “什么事情?需要你这样急切的跑过来?”田边太一严厉的说道,“要知道这里是清国人的地盘!如果有什么绝密的消息因为桥本桑你的不谨慎而泄露出去,那么就算你切腹谢罪,那也无法挽回损失!” “大使桑!”桥本武官这时候才敢说话,他镇定了一些,但还是十分的惊恐,“银河丸号下落不明了!” “纳尼?怎么回事!”田边太一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没想到是如此的一个消息,犹如一个刺猬塞到了他的坐垫下面,田边太一从垫子上刷的站了起来,没想到他的身子太高,一下子顶到了马车的顶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外面的马车夫连忙停下了马车,“大使先生,您怎么了?” “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请你继续驾驶吧,”田边太一连忙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桥本君,银河丸号不是顺利的从长崎港出发,然后准备到上海港口来交接给法国商行吗?为什么会失踪下落不明呢?请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过程吧。” 桥本武官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哈伊,银河丸号是十天前从长崎港出发的,沿着既定的线路从长崎港出发去上海,按照原来的计划,银河丸号应该在江苏省的港口停靠一次来添加燃煤和补给,但是按照既定的计划,银河丸号没有出现,反复联系了中国沿海港口的一些码头,都无法查找到银河丸号的下落。” “难道,难道上海哪里也没有消息吗?可能是直接到达了?”田边太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上海哪里没有任何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田边太一的眉心扭成了一团,要知道银河丸号这艘船的行踪不仅仅是因为有经济利益,更多的是一种政治意义,可是为什么会失去联络呢?田边太一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在东海和黄海上,有那个国家能够让银河丸号失去联络,”田边太一一字一句生硬的说道,“除了清国,大约没有谁可以做到了。” “清国人?”桥本武官疑惑的说道。 “这个季节不存在任何能够让银河丸号覆灭的风浪!”田边太一斩钉截铁的说道,他那个不详的预感越发的强烈了起来,“一定是清国!” 还没等到田边太一命令马车夫调转车头回到总理衙门质询中国外交部门,外面就传来了一声禀告,“请大使先生回到总理衙门,我们需要通报一件紧急的消息。” 等到田边太一回到了总理衙门的会议厅,他听到了这些日子最为让自己惊骇欲绝的消息,这个消息是由日本股章京袁本初通报的: “今日午后,日本国银河丸号货船,因为某种原因在上海港口三百海里处附近沉没。” 田边太一刷的站了起来,握住拐杖的双手爆出了青筋,诸国大使一片哗然,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田边太一的双眼通红,“请问为什么我们的货船会无故沉没!” 日本股章京袁本初面无表情的翻开了手里的备忘录,“日本国银河丸号货船没有遵循中国规定的航道,并且因为和护送我大清慈禧太后殿下的北洋水师发生交叉航行冲突,被北洋水师,击沉。” “什么!” 轰隆!轰隆!几声炮响,震动了码头上的所有人,这虽然是礼炮,可声音极响,上海的吴淞码头这里,早已经是衣冠禽兽,济济一堂,红顶子,双眼花翎,三眼花翎不胜可数,早已经按照品级候着了。上海的官员自然不用说,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尽数到齐,只是这个时候,还轮不到上海巡抚上前,站在班首垂手候着的有两位仙鹤补服的大员,一位是两江总督刘坤一,另外一位是浙闽总督李鸿章,两位一品大员已经在静候太后圣驾多时了。 李鸿章脸色淡定,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平静的面容下还隐隐透着一股喜气,显然是为了慈禧太后到来喜不自胜,但是他内心的忧虑,除却自己最亲近的几个人知晓外,只怕是无人得知。昨夜盛宣怀的一番话说中了李鸿章的心思,这时候他虽然脸色淡定,但内心已经起了波澜,秉政东南多年,赫赫威名,算起来应该什么事儿都看得开了,可到了到了,还是逃不脱一个名字,一个利字。 北洋水师的巨舰已经涌入了吴淞码头,礼炮响彻云霄之后,鼓乐齐鸣,慈禧太后乘坐的邮轮上面慢慢的放下了挡板,水泥筑成的码头上,东南大员已经尽数跪拜下,“臣等恭请太后圣安!” 一个小太监飞快的从船上奔了下来,对着刘坤一和李鸿章打了个千,“奉西圣爷旨意,请各位大人快快请起。” 群臣肃穆站立,过了一会,鼓乐渐渐的停了下来,轮船上面冉冉升起了一朵明黄色的云朵,那是太后的罗盖伞了。   ☆、七十四、海上上海(三) 黄云冉冉升起,随即慢慢降落,侍卫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慈禧太后慢慢的走了下来,群臣鞠躬行礼,慈禧太后踏上了吴淞码头,笑眯眯的环视四周,点点头,“十多年没见,上海这里,看着又繁华了不少啊。” 慈禧太后一招手,李莲英心领神会,喝道:“上海巡抚觐见!” 李鸿章心里咯噔一下,上海巡抚连忙出班请安问好,慈禧太后问了问上海的建设和发展,点点头勉励了几句,“全国洋务看东南,东南洋务看上海,上海这里搞得好,全国各处才有了效仿的榜样,才有了追赶的目标,你在这儿只要把上海的事儿办好了,这功劳就是天下一等一的。” 天语褒奖,十分难得,上海巡抚感激涕零,连忙跪下谢恩,慈禧太后朝着刘坤一和李鸿章点点头,也不说话,径直走过了红地毯,进了临时燕起的小楼。 上海省设立之后,由哪个总督代管,一直是争论不休的事情,李鸿章在上海,足可以和两江浙闽成鼎足而立之势,那时候他在两江的曾国藩和浙闽的左宗棠之间左右逢源,谁也无法逼着他投向自己一边,可他转任浙闽之后,屁股决定脑袋,在其位谋其政,就由不得上海逃出他的手心,两江总督刘坤一圣眷不如李鸿章,所以打了几年擂台,明争暗斗了一番,上海省还是归属了浙闽总督兼管。今日慈禧太后先就和上海巡抚说话,却没有直接和自己这位上海巡抚的上司说话,可见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好的倾向性问题出现了。 李鸿章心里敲响了警钟,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和刘坤一一起,陪着伴驾的军机大臣几位尚书到了燕起的小楼前,预备着慈禧太后叫起,此处小楼在前几日已经由中枢来人接管,任何人不得靠近,就算李鸿章也不知道此处关防如何,几个人垂着手在外面等了好一会,结果没人先被叫起,里头反而出来了几个人,看清为首来人,不仅李鸿章不免脸色大变,咸丰年间就在朝中为官的董元醇和庆海更是要险些惊叫出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身上穿着寻常的粗布衣服,可气势惊人,隐隐有迫人之感,鹰钩鼻,双眼含煞,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十分醒目,竟然是祺祥政变之中被流放至钦州的肃顺! 肃顺可是慈禧太后昔日的死敌!原本已经定下了遇赦永不返的肃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这绝不是说惊讶就可以解释心情了,只能说群臣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了,一时间就连交头接耳的人也都没有,知道肃顺身份的人震惊到了失声,庆海结结巴巴的说道,“肃顺?你为何在此地?” 肃顺朝着庆海微微拱手,“给庆中堂请安。今个是太后召见,”肃顺的脸上十分冷漠,“故此我前来觐见。” 说了这么一句,肃顺也不继续解释什么,“我先告退。”他看了一眼又喜又悲眼中含着热泪的郭嵩焘,微微点了点头,就带着一个太监离开了,李鸿章显然也是认识那位太监的,赫然又是一位昔日的传奇人物,被发配到合浦养珍珠的昔日太后宠臣安德海。 这天下,李鸿章微微摇头,只怕又要多事了。这时候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嘈杂声,李鸿章皱眉,不一会,一位穿着号服的警察疾步跑了过来,“启禀督台并各位大人,有一群日本人在外面鼓噪,其中还有日本国驻上海领事。” “都给我打出去,”李鸿章不悦的说道,“这个时候那里轮得到他们来放肆!” “且慢,”郭嵩焘忍住了眼中的热泪,他也是昔日在肃顺门下为幕僚的人物,昔日官文陷害左宗棠,就是他在其中奔走,说动了肃顺,加上慈禧太后在咸丰皇帝面前进言,这才代为回转,这又是有关系的人,突然在此相见,不免有些激动,这时候他定了定神,日本人的事儿,他是清楚的,淡然说道,只是声音还有些别扭,“日本人的事情,我已经知晓,先让他们在外面呆着,等西圣叫起,决定好了对策再做处置也不迟。” 肃顺出了码头,和安德海分道扬镳,上了内务府分拨给自己的马车,马车上已经有一整套的官府、朝珠、顶戴、官帽、朝靴等摆好在那里,肃顺摊开朝服一看,上面绣着一只锦鸡,这显然是二品官的服制,他不屑的一笑,丢在了一旁,翘起了二郎腿,仰面躺在马车上,马车慢慢的朝着前面驶去,他躺着想了一会心事,从袖子里拿了两卷明黄色的卷轴出来。摸了摸,想起了刚才和二十年未见的死敌见面的场景。 肃顺显然是早就被带到了此地,就等着慈禧太后一到,就即刻会见,肃顺到了正殿,宝座之上坐着慈禧太后,肃顺犹豫了一会,还是甩着袖子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慈禧太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对着陪在一边的王恺运点点头,“你的差事办的不错,肃顺,这么些年没见,却不知道想不想回朝中当差?” 慈禧太后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也就不说任何废话,直接了当的问肃顺,肃顺冷冰冰的说道,“太后拿端华载垣的性命要挟,奴才不敢不想。” “你这么想就是最好,”慈禧太后舒了一口气,显然这之前的准备工作到位了,肃顺虽然还是倨傲,但不至于无礼,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实在是不愿意做礼贤下士的事情,也比以前更容易恼羞成怒,如果肃顺不给自己面子,这个后果,怕是很严重。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了,慈禧太后心里放下了一小块石头,她朝着李莲英招招手,李莲英从袖子里拿出了两道明黄色的卷轴,双手献给了肃顺,“给你留了三个位置,一个是宗人府,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后来想想,还是先定下来一个,别的以后你当差腻了,再换也不迟。怎么样?” PS:适时地需要考虑完结本书了,因为半个月之内订阅跌了大约一半左右,但是我觉得最近的情节还行,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大家都不喜欢了吧。虽然我不指望这本书赚钱,但是缺乏读者是硬伤,也不可能说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特别是现在,如果会有更好的生活方式,我应该会结束这种坚持了。大家给点建议吧。   ☆、七十四、海上上海(四) 肃顺默不作声,慈禧太后于是又说,“另外一个圣旨就是你想要的,端华载垣赦免罪行回京安置。” “回太后的话,回京安置远远不够,”肃顺看着那两道圣旨,凶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动,似乎是严冬出现了一些暖意,天地要回暖的意思,只是还没有接过圣旨,“奴才要的不仅仅这个,他们,还没有复位。” 肃顺的意思是要端华载垣重新得封亲王爵位。慈禧太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谈判的时候,不怕别人提条件,就怕别人闭口不言,如果别人不提条件,这样谈判永远达不成,“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肃顺你久不当差,我却不知道你昔日的功夫还留下来几成,”慈禧太后戴着翡翠镶珍珠银护甲的双手交叉放在了小肚子前,整个人坐的笔直,对着肃顺笑道,“起码也要让我瞧一瞧您的本事,再行别的封赏吧?” “这容易的很,”肃顺快速的说道,“王大人已经和奴才说过,太后您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动八旗的铁杆庄稼,这样大的胆子,奴才从未见过,只是不知道太后您是装腔作势呢还是真刀真枪的干?” “自然是真刀真枪。” “那我就有一计,”肃顺满不在乎的说道,“却不知道太后敢不敢如此行事?虽然有醇亲王在京中坐镇,到时候埋怨自然是埋怨不到太后您这里,醇亲王背黑锅背定了,只是如果这样行事,只怕是八旗众人就要生不如死了。” “你说来就是,”慈禧太后挑眉说道,“我没有不敢做的事儿。” “八旗复征兵,”肃顺就说了这五个字就没有了下文,显然这五个字让慈禧太后震惊了,一时间太后没有说话,但肃顺这时候突然有了微笑,他那极粗的眉毛抖动了起来,挑衅的朝着太后说道,“太后敢吗?” 慈禧太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肃顺,却不答话,偏过头对着伺立在一旁的王恺运说道,“拟旨,端华载垣回京安置,赐回旧居,发放亲王位份禄米。” 赐回旧居就是发放回两王府了,又赐给亲王俸禄,显然是一半达成了肃顺的要求,只是还没有下旨复位而已。王恺运应下,“你既然出了这个主意,就别想置身之外,这事儿你要帮衬着办,你不是说八旗废物最多吗?让你多处置一些无妨,我答应了你一半的条件,你也要好好当差啊,端华载垣的前程,就看你如何当差了。” 肃顺想着刚才的谈话,抚摸了两道黄绫,不免长叹一声,“强项令做了这么多年,晚节不保,到底还是服了软做了小,哎,”他把赐还两王的旨意打开,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你们两个被我牵连了这么多年,所幸还让我找到了机会弥补一番,来得及,来得及啊,你们能够有个好结局,也不怕有人骂我杀我了,千夫所指怕什么,老子又不是没有被这样过。”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又打开了另外一道旨意,上面赫然是任命他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圣旨,都察院、宗人府、户部尚书,到底是给了一个都察院的位置,难怪配了锦鸡的补服,肃顺一声冷笑,把那个圣旨丢在了一边,“左都御史,”他复又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喃喃自语,“那接下去就看我大闹天宫吧。” 慈禧太后也不休息,等到肃顺出去,立刻就叫了郭嵩焘,“银河丸号如何了?” “回西圣的话,已经被北洋水师派出经远、来远击沉。京中传来电报,日本国大使已经提出抗议,上海码头这里也有日本国领事出没了。” 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低着头的时候,茶盏里的水汽升腾,看不清楚脸色如何,等到她抬起头来,脸上显然挂着是得意的笑容,“打得好。” 三个字足以表明她的态度,郭嵩焘是执行派,不太会在自己不相干的领域行业之内发出疑问,所幸慈禧太后也不用他来表明什么疑问,慢悠悠的说道,“日本人,和法国差不多已经结成同盟,法国人拿着蚕丝和我们打经济战,日本人也不甘落后,在蚕丝上做文章,筠仙,我告诉你,我不是为了报复田边太一的不敬,大使级别这种程度的不尊敬,我瞧得不少,其实也无所谓,他来问一问北洋水师的行踪,我不告诉他就是,可是他想着联合法国人参与到蚕丝这一战,那就是想错了法子做错了事儿,”慈禧太后放下茶盏,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就要惩戒一番了。” “恕微臣多嘴,”郭嵩焘苦笑的说道,“微臣以为,其实扣押住即可,击沉银河丸号,未免又要树敌,如今和法国人对战,其他的敌人,微臣以为还是能避免就避免为上,何况日本又是近邻。” 慈禧太后摇摇头,“宝鋆以为胡雪岩的事儿是小事,只怕不仅宝鋆如此认为,外头的人,”她抬了抬下巴,不知道她指的何人,“也觉得是小事一件,无非是一个商人,最多只是让左宗棠灰头土脸丢个份儿罢了,其实不尽然啊,蚕丝的事儿是胡雪岩的大事儿,也是江南的大事儿,算到朝廷的头上,更是大事儿,宝鋆他虽然是老户部,这个道理却还不懂,越南是小地方,对于中国来说,的确是小地方,算不得什么,相比较之下,蚕丝的事儿,更重要,日本人以为我也不会在乎蚕丝的生意,不会在乎胡雪岩的死活,可以来掺合一脚,顺便来打一打中国的脸面,用银河丸号来把国内的蚕丝一股脑儿的运出来,想要在出口的生意这里分一杯羹,顺便来破坏中国的经济,做梦。我下令击沉银河丸号,”慈禧太后不屑一顾的笑了起来,眼角透出一丝寒意,“就是要摆一摆大国的威风,让日本人明白,”慈禧太后吐气如兰,轻柔话语里说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我不让他掺合,他就掺合不了!”   ☆、七十五、鼓掌之间(一) “我不让他掺合,他就掺合不了!日本国的蚕丝,当然也就别想从东海运出去!” 郭嵩焘被慈禧太后霸气侧漏的话震惊到失语,除了心悦臣服之外也只有敬佩了。不过慈禧太后继续说道,“这话儿当然不能说给日本人听,日本人还是很讲究面子的,如果这么红果果的话儿说给他听,只怕他狗急马上就要跳墙,外交的事儿,就交给你们,如何柔和的表明这个事实,并且把自己的话儿说明白,就靠着筠仙你们了。” 郭嵩焘应下,“日本国章京袁本初是从驻日本大使任上回来的,擅于和日本人打交道,想必是没什么问题。” “不错,我就是大国沙文主义,如何?”慈禧太后肆无忌惮的说道,“日本人吃了亏,让他说几句狠话,无妨。” “贵国有什么资格击沉我们日本国的货船!”田边太一的头发根根竖起,怒发冲冠,他也不顾及任何面子,站了起来,直接朝着袁本初吼叫道,“这视为对大日本帝国的挑衅行为,难道清国准备和日本国开战吗!” 站在台子上的袁本初脸色柔和,神情淡定,丝毫不为田边太一的夸张表现有所激动,他还劝日本人不要太激动,“请田边大使不要激动,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经过了查证,恰好各国大使先生都在,我顺便进行一个情况的通报,整个事情过程是这样的,因为保护我们太后殿下的南巡航线路线的安全,北洋水师经远、来远两艘巡洋舰对于天津到上海的航线进行了提前航行,在上海港外三百海里的地方,遭遇到了贵国的银河丸号商船,来远号巡洋舰,发出旗语命令银河丸号禁止前行,调转航道从别的路线进入到上海港,可银河丸号没有听取来远号巡洋舰的命令,径直冲了上前。” “所以贵国的北洋水师就把银河丸号击沉了?”田边太一怒声喝道,“要知道万国公法对于商船都是不会用军事手段的,清国这样的违背道义的行为难道要自绝于万国吗?” “请您不要激动,”袁本初继续说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当然不是故意,”他咬重了“故意”这个词,“会对商船进行攻击,第一点,贵国的商船没有遵循我们的指令,擅自进入了我们太后殿下御驾的航行道路,总理衙门早就发出了照会,在规定时间和规定地点禁止各国船只驶入航道,第二,我们没有进行攻击。” “那银河丸号为什么会被贵国水师击沉!”田边太一大声的嚷嚷,“你们清国在玩什么文字游戏?没有攻击,银河丸号是自己沉没的吗?章京大人,这是外交场合,不是相声专场,请不要说笑话!” 几个大使摇着脑袋,一来一回的看着双方舌战,听到田边太一的话,大使们纷纷盯着袁本初的面孔,想要看看中国人如何回答,袁本初这时候的脸上露出了哀伤和不忍的表情,他低沉的说道,“贵国的船只冲撞了来远号巡洋舰,我们没有准备攻击,因为北洋水师上下都清楚的明白,货船是不具备任何攻击力的,而且看在两国友谊的份上,就算是贵国不遵守大清的外交礼仪,我们也可以忍受,”袁本初的脸上露出了哀伤的表情,“火炮手一时间紧张,没有遵循来远号管带的命令,不小心点燃了火信,大炮击中了银河丸号的,”他停顿了下来,似乎在等着看田边太一脸上表情,“击中了侧舷,然后造成了银河丸号的沉没,我们对此表示十分的遗憾。” 这些该死的中国人,难道以为日本国上下都是八嘎吗?田边太一菜色的脸上浮出了深红色,“贵国,清国,”他强自站直,凛然看着袁本初,“是要用这样可笑的理由,来答复日本帝国吗?” “我个人对此表示十分的抱歉,”袁本初柔弱的说道,“郭大人已经接受到了太后对于总理衙门的指令,要求我即刻解决好这件事情,不要让两国的关系因为银河丸号的失误受到影响,总理衙门表示对此事负责,并且表达深深的歉意,我们一定会一查到底,追究到具体的任何人上面,任何位高权重的人如果牵扯到这件事情都要为之付出代价!绝不姑息!” 田边太一不发一言,狠狠的瞪了人畜无害的袁本初,猛地转身离席拂袖而去,几位大使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时候英国大使不在,原本应该最会暴跳如雷的法国大使已经被驱逐了,一般人谁会关心一个小小的日本国,德国大使乔纳斯微微冷笑,看着田边太一竹竿似的背影,鄙夷得对着荷兰大使说道:“日本难道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和我们平起平坐的国家了吗?” “显然他们还不是,但是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是了。”荷兰大使耸肩轻松的说道。 “请各位大使先生注意,”袁本初继续说道,他脸上的笑容恬然,丝毫没有被日本人影响——胜利者是不会被失败者愤怒沮丧的情绪影响的,“我需要再次说明一点,这也是我们总理衙门再三强调的,在总理衙门宣布的航线之内,请各国的商船遵循北洋水师的管理和调度,以免再次发生和银河丸号一样我们大家都不愿见到的悲剧。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太后陛下的安全,请各国谅解。” 德国大使提了另外一个问题,“听说贵国准备和法国进行谈判,这件事是否属实?” “属实的,”袁本初看着尚未离去的桥本武官笑眯眯的点头,“这件事情原本不能够让我来通知各国,但是我可以说一说,郭大人跟随太后殿下前往上海,就是为了和法兰西特使在上海进行接触。商谈的具体内容,我还不清楚。” 田边太一坐上了马车,他的双手忍不住的开始颤抖,“该死的法国人居然和中国人准备谈判,八嘎!该死的中国人!”他现在终于明白慈禧太后说“东海风浪太大小心翻船”的真正含义了,这个可怕的女人!   ☆、七十五、股掌之间(二) 两件事情都必然会对日本国发生巨大的影响,法国人在上海和中国人进行外交上的接触,原本田边太一屡次想要在总理衙门探求到有关于中法两国外交接洽的消息,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这样的消息放出来,当然,首先就是中国人为了阴险的拆分日法两国准同盟关系而放出来的风声,法国人不一定是为了自己独自的利益而开始和中国准备谈判结束战争,在田边太一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定只是为了迷惑中国人的一种方法而已,但在国内的人没有了解外交局势,许多人是看不清楚的,他们只会觉得遭受到法国的无耻背叛,日本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近在咫尺的巨无霸中国为敌,结果这个时候,法国人自己居然去和谈了? 田边太一的眼角不断的抽搐着,就算是闭着眼,他的怒火和绝望也无法停息,银河丸号货船失去联络,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能在东海万里海疆之上惹事的,除了中国人的北洋水师,绝不会有第二只舰队!刚开始他还以为最多就是中国人干涉银河丸号的前行,毕竟这件事是经济上的问题,想必中国人不会有什么大手法。但是显然自己太天真了,中国人露出了锋利的牙齿,把银河丸号一口咬了下去,可以预想不久的将来,外务省必然会受到严重的斥责。 东京的保守派势力一直对于外务省关于和法国人一起联合起来对抗中国这个事情,保持反对的态度,保守派势力认为,清国的确是横贯在日本帝国崛起上面第一个头等目标,但是现在远远还没有到和清国闹翻的地步,何况越南战争对于日本来说,毫无利益,更何况为了参与经济的狙击胡雪岩蚕丝生意,这对于国内的纺织行业以及民生来说,也绝对是没有好处的。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肯定会有更大的风波在等着日本外交事务的关系了。 一般来说,外务相是要为此事负责下台了,田边太一无奈的摇摇头,“我们先提出抗议,再等着国内的命令吧。” “如果日本人以为我不会对军事之外的事情来进行干涉,借此来支援前线,那他们就还是tooyoung了。”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原本自己不够的蚕丝拿来出口给法国人?如果只是来打中国人的脸,我半点都不会有意见,反而要思考怎么把国内的蚕丝生意做的更好,但是显然,他们想要和法国人站一块,法国人用意大利蚕丝丰收来打击胡雪岩,胡雪岩的蚕丝出口受到影响,那么东南的经济就会出大问题,票号如果接着倒下去,那接下去,就算越南哪里全胜,也无法弥补这里的损失,所以嘛,也不要怪罪我这么凶狠,击沉银河丸号了,哎呀,”慈禧太后可惜的叹了一声,“如果能够扣押下来把蚕丝收掉就好了,起码这里还能赚点钱,大约总有几十万两银子的价值吧?白白丢在了海里,可惜了哦。” 郭嵩焘微笑说道,“西圣圣明,那接下去,如何回复日本人呢?” “日本人既然知道了我们的态度,那么想必也会收敛一点,我击沉银河丸号就是为了警告日本人,不要在南边试图和法国人联合起来来做空中国的经济,蚕丝我笑纳给海龙王,接下去,如果还有蚕丝运过东海,一概击沉,这个消息我已经吩咐给北洋水师了,其余的货船也不许放行,”慈禧太后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这样能够欺凌比自己差的敌人,感觉实在是爽爆了,“我在上海期间,外国船只航行都要听从北洋水师的安排,不听话的一概扣押,北洋水师和总理衙门都要说清楚这件事。至于解释嘛,”慈禧太后抚了抚吉服上金丝绣成的八宝海山花纹,“总理衙门,你管着的这个外交事务,原本就是要给朝廷对外背黑锅的,俗话说不打笑脸人,北洋水师做了残忍的事情,那么你就该派人去好好说话,道个歉,或者是意思一下处置几个不小心走火发炮的水师士兵,也是应该的嘛,至于赔钱嘛?那就劝他们不要想太多了。” “微臣明白了,”郭嵩焘点头应下,“还要请西圣的旨意:和法国人谈什么,怎么谈?” “什么都可以谈,他们要谈就谈好了,我反正不会手软的,”慈禧太后淡然说道,“想必他们也不会手软,不过他们以为我们会手软,”她似乎在说了几句绕口令,但是郭嵩焘明白了,这无非是双向的拖延之计,“法国人以为我们因为谅山大捷就会收手?原本呢,倒也可以谈,可是咱们弄了这么大的阵仗,闹的个虎头蛇尾,这就不是我的风格了,谈着吧,看看法国人是不是诚心的。日本人那里我就不管了,现在东亚事务,还轮不到他们和我说话,你径直打发了就是。” 日本人现在根本还没有这个实力来挑战中国人,或者说,不会正面来刚,这一点确保无误,那么日本人的所有行为都可以视作是虚张声势。 “北洋水师全部出动,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南下去参与对法作战?”日本大使馆的马车重新又从总理衙门驶出来,桥本武官警惕的说道,“如果北洋水师做出了南下的举动,这很容易让法国人停止军事行动,北洋水师现在在东亚是无敌的,法国人最多就是在陆地上继续作战,这样战争的规模会十分有限,那么中法之间在上海的和谈就有可能谈出什么实际性的作用,这样的话......”桥本武官后面半句话就没有再说了,但是田边太一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样的话,我们帝国就有可能在这次事件之中攫取不到任何利益,对吗?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桥本君。”   ☆、七十五、股掌之间(三) “是的,大使先生,这对于我们日本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引起警惕呀。” “目前不确定,但是很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必须要,”田边太一沉思了一会,坚定的说道,“避免这样的严重后果出现,现在我们的军事行动还需要国内来决定,但是有关于清国蚕丝出口的问题,也绝非就击沉一艘银河丸号就可以解决的,银河丸号为了帝国的大计付出了一切,这是玉碎的好事,我们一定不能放弃,接下去,我们还可以努力!”他骷髅一般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采,“日本帝国的崛起是必然的事情,银河丸号这样的挫折只会激发我们更多的斗志!” “哈伊!” 吴淞口码头的小楼里,慈禧太后对着郭嵩焘面授机宜,“如何外交,最后到底还是看谁的拳头大,如果宣宗朝英国人第一次来发动战争的时候,咱们胜了,随便谈判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弱国才需要外交上的纵横捭阖步步为营,所以你的谈判最后还要看我们在越南的战事如何,那里打的越好,我们谈判就更从容,要的砝码也可以更多。别的你是最会当洋务差事的,我不担心这些。” 李莲英这个时候进来禀告,“安德海传信过来,银河丸号上面蚕丝毁损于东海之中的消息传出,市面上蚕丝的价格马上就涨了一钱。” 慈禧太后点点头,“看来击沉银河丸号,效果不错嘛,如果能够让蚕丝继续涨起来,日本人的货船倒是可以多击沉几艘——哦,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慈禧太后继续吩咐,“叫他去办自己的事儿,这里不用来伺候了!” “嗻。” 慈禧太后款款站了起来,让郭嵩焘跪安,“叫李鸿章。”她淡然开口,有些事情要料理的清楚,免得有什么别的不妥当事情发生。 李鸿章一会就进了来,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笑吟吟的看着李鸿章,李鸿章连忙大礼参拜,“起来吧,李鸿章,”慈禧太后伸手虚扶了一下,“原本如今是少了许多繁文缛节的,只是你都在东南,寻常时间不能见到你,今个受了你的礼,想必也是可以心安理得的。” 李鸿章回道,“西圣爷雷厉风行,才到上海不顾及舟车劳动,就处理政事,臣十分佩服,这个磕头是实打实的,还请西圣爷保全凤体,切勿太过劳累才好。” 李鸿章是人精之中的人精,一番话不说什么别的,只是说这样贴心的话,让人心里暖暖的,慈禧太后果然十分受用,她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起来起来,赐座,寻常时候也是难得出京,今个一来上海看到繁荣景象就知晓,你这治理地方,安抚各国商人的本事不错,把上海料理的红红火火的。我一看就高兴的很。” “都是浙闽上海同僚上下一心的功劳,微臣不敢揽功。” “外面那些好事之人,从来都是要排位置的,论个第一第二,古时候评了四大美女,又有建安七子,竹林七贤什么的,所以如今大臣里头,也有排名。说这同光中兴,有四大功臣,一个是庄献郡王,一个是胡文忠公,一个是左宗棠,一个就是你李少荃,我倒是还算认可,毕竟文宗皇帝之后,你们几个或在地方,或在中枢,戮力同心,布武于天下,洋务也是办的轰轰烈烈的,功劳的确是大,没得说。你对于这个四大名臣,如何看啊?” 其实中兴四大名臣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死后被追封庄献郡王的曾国藩,还有是胡林翼,左宗棠和李鸿章;另外一个版本把李鸿章换掉,放上了北洋水师提督彭玉麟。不过世人倒是觉得李鸿章文武双全,比单单靠着北洋水师的彭玉麟更为配得上中兴名臣的称号。 “微臣愧不敢当。”李鸿章连忙站了起来,“文正公和文忠公,还有左大人,都是微臣拍马也追不上的。” “何须如此谦虚。”慈禧太后微笑说道,“也罢,每个人都谦虚的很,没有和我这么厚脸皮自吹自擂的。那你说自己个不好意思,我倒是可以问一问你,别的人,你是怎么看的,曾文正公和左宗棠,你觉得,这两个人,谁更为出色?” “文正公是微臣的老师,在微臣看来,自然是老师更胜一筹,但左大人也是一时人杰,微臣不好分辨。”李鸿章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私心揣度一下,我这个太后,”慈禧太后掸了掸护甲,“更看重哪一位。” “微臣不敢来揣度西圣爷的心思。” 慈禧太后眼神一闪,看着恭敬端坐在凳子上的李鸿章,“左宗棠现在还在南边指挥越南之战,所以这个武功嘛,倒是真不好比较,从之前的战绩来说,曾文正公主持东南事宜平叛太平天国,左宗棠从旁参赞,这里头应该是曾国藩更胜一筹,只是后面左宗棠主持新疆战事,那时候你老师已经仙逝了,这倒是不好比较。不过加起来,可以算是打成平手。可这文治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到底还是写出曾国藩家书的文正公更强一些了,再论提携下属,和睦同僚,左宗棠那个火辣性子,更是拍马都比不上文正公了。两样统筹起来,所以左宗棠是不及曾国藩的,少荃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圣明无过太后。”李鸿章说道,“您说的极是。” 不过是说着不相干的人,李鸿章却有些紧张了起来,他坐在那里十分的僵硬,慈禧太后看懂了,微微一笑,用左手支撑着,靠在了宝座上的靠垫上,继续慢悠悠的说道,“是说的没错,这是外头公认的,大家伙都这么说,错不了,可是呢,我心里头,更看重的却是左宗棠。你却是知道为何?” “微臣愚钝。” “你不愚钝,应该猜得到,我为何更看重左宗棠。”   ☆、七十五、股掌之间(四) 外滩上的阜康银号总号,这些日子已经不是用愁云惨雾仅仅可以形容的了,外面的人围堵住了银号的大门,谩骂声和哭喊声充斥了整个外滩。 “杀千刀的安徽佬!”一个膀大腰圆的满脸红光杀猪人一样的中年汉子站在铁栅栏拦住的票号门口大声疾呼,他的脸上丝毫未见痛恨悲伤的表情,只有跃跃欲试的残忍痛快,“老子存了几百两的银子,居然他这么一个大的银号,”他伸出手指着半空之中高挂着的四个银质大字,“拿不出来老子的几百两银子,该死的胡雪岩,什么东南蚕神,什么富可敌国,我瞧着只是个欠钱不还的小瘪三!老子这么点钱也要霸占着不还,可见是不得了了!”他用力挥着手,“大家伙快点进去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啊,现在排队还能排着拿到一点点,接下去要是他破产了,咱们可是一分银字都拿不出来了!” “胡雪岩还有什么本事,”一个人在边上微微冷笑帮腔,“他的蚕丝仓库已经被老佛爷给封了!朝廷早就对他这种行为定了性,就是投机倒把,囤积居奇!他的银子都在蚕丝哪里打了水漂,别人是蚀本,还有些本钱银子,他的银子是都投进去玩完了!” 这不算什么谣言,而是实打实的真话,门口原本等着银号开门排队领银子的人越发的骚动了起来,等到时候一到,铁栅栏打开,人群如同潮水般的涌入到了票号的大厅,结果不出人意料,银号已经没钱了,虽然每个柜台前挤满了人,但是柜员已经言明,“柜上无钱可提。” 人心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加上有心人的鼓噪,越发的惊恐,群情粥粥,就要把这个票号给尽数砸了,“没银子了,算什么银号!”那个杀猪汉大声的喊道,“咱们把这里砸了,再砸了他的招牌,让什么阜康银号彻底关张!” 谁都瞧得出来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人的情绪就是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更是不用说,自己的切身利益在里面了。大厅里面的人如同火药桶一样,不需要火信,就可以炸开,爆发出足以让胡雪岩粉身碎骨的力量。 胡雪岩蜷缩在七楼他的办公室里面,窗外那原本熠熠发光的四个纯银打造的票号招牌,今日也已经是暗淡无光,收购蚕丝投入了海量的资金,银号原本的存款收到了官府的超额提款,加上意大利和日本蚕丝的大丰收和出口,蚕丝哪里的价格狂跌,原本如果宁愿亏损也要抛出蚕丝,然后再联系几家要好的银号,阜康银号这里还不能够形成大规模的挤兑,情况不会如此的艰难。 可是朝廷出手了,中枢下令查封他名下一切蚕丝仓库,这样一来,最大的资金被冻结了,胡雪岩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由得吐了一口鲜血,因为他清楚的明白,无论如何,蚕丝的这笔账,是永远不能归自己算了。 各处的银号存银已经尽数枯竭,总号这里也马上要完蛋了,管事捧了一碗茶上来,对着瘫在沙发上的胡雪岩说道,“东家,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胡雪岩木然的接过茶盏,打了开来,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的表情有所松动,喝了一口茶,满意的发出喟叹,似乎这十分轻灵飘逸的茶香和滚烫的茶水,给了他难以解释的支撑力量,“这个时候,没想到还能喝到这个茶。” 管事垂着手听着胡雪岩近乎自言自语的说话,“龙井茶,有明前和雨前之分,雨前茶远远不如明前茶,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顾名思义,明前茶是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而雨前茶是谷雨前采制用细嫩芽尖制成的茶叶。通常来说,明前茶受虫害侵扰少,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是茶中佳品。“可我这盏茶,”胡雪岩用盖子指了指香气四溢的茶汤,“是雨前茶,却比明前茶,更贵上十倍,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管事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胡雪岩自问自答的说下去,“这是雨水节气之前的茶!比清明还要早两个节气!”雨水的节气一般来说都在正月,“我用温泉环绕狮峰龙井茶山,使得雨水之前就能够出产茶叶,天下有这等口福的,只有我一人!”胡雪岩傲然说道,“这么一盏茶,足够千金!只是可惜,”他软弱了下来,身子微微驼背,失却了刚才的精气神,他用力一摔,把那个茶盏和茶水摔在了地上,茶水和碎瓷片落了满地,“以后,我再也喝不到这雨前茶的味道了!” 管事的心里惨然,“东翁,不过是一次的失败,算不得什么,日后必然能够东山再起的。” 胡雪岩摇摇头,这个时候楼梯口飞奔了进来另外一个管事,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东翁!”他慌乱的喊道,“一队衙役官差到了!” “没机会了,”胡雪岩站了起来,心如死灰,“瞧见没有,我是再也没有机会的。咱们一起下去,只怕是来捉拿我的。” 胡雪岩带着两个管事下了楼梯,慢慢的走下去,到了大厅,闲杂人等已经被分拨在了两边,衙役和官差布满了整个大厅,中间留出了长长的一道甬道,一个将官示意胡雪岩上前,胡雪岩就这样慢慢的在众人情绪各异的眼神之中走到甬道的尽头,那里一个穿着蟒袍带着花翎的人背手打量着大厅之中的陈设,听到了后头的脚步声,转过来看到了胡雪岩,他有一张黝黑的脸蛋,显然是风吹日晒惯了的,脸上没有胡须,大约是一位太监,胡雪岩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是拱手弯腰示意,那个人点点头,“咱家安德海,是在西圣跟前伺候的。” “是!是!是!”胡雪岩心里惨然,没想到还惊动了刚到上海的慈禧太后,此番只怕是难逃一死了,“请公公吩咐。” 安德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卷轴,“有西圣爷的旨意,你跪下来听旨吧。”   ☆、七十六、新人旧人(一) 安德海准备摊开手里的圣旨,环视一周,却突然把动作停了下来,“恩?”他微微皱眉,对着两边毫无接旨意识的围观群众十分不悦,“护军,”他轻描淡写的发号施令,“叫所有人都跪下。” 衙役和官兵轰然应诺,拿出了鞭子,喝令让所有人跪下,许多老实本分的人就已经跪下,有些刺头被鞭子打的鬼哭神嚎,也不得不跪下,见到所有人都拜服于地,安德海嘴角这才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慢慢卷开黄布,说了几个字,几句话而已,简简单单,却让胡雪岩顿时跳了起来。 “户部、内务府借出银元一千万两,以供阜康银号周转。” “上海省三千万国债,由阜康银号代为发行。” 胡雪岩原本冰冷僵死的心,被突然袭来的一种暖流慢慢的复苏了过来,他一时间抬起头来,身边所有的一切声音和灯光都已经消失,他的眼神开始恍惚,全世界似乎就已经留下了安德海手里的那道明黄色的绣着金龙祥云的布轴一道身影。 他的神智慢慢的清醒了过来,身边的管事用力的推攘着他,“东翁,东翁!咱们银号有救了!” 胡雪岩慢慢的回过神,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敢问公公,这一千万两银元在什么地方?” “轮船已经抵达吴淞口码头,马上就可以到外滩这里的码头,”安德海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哦,”安德海笑道,“已经到了,”他见到胡雪岩还是痴呆的状态,不免微微皱眉,凌然说道,“胡雪岩,你还愣着做什么,怎么不准备接旨吗?” 胡雪岩不敢置信的磕了头,接过圣旨,颤颤巍巍的打开一看,不敢置信的大叫一声,随即挣扎站起来飞奔出去,安德海背手傲然挺立,“这样难以自持的,也是东南蚕神?”他不免调笑一句,吩咐阜康银号的管事,“把你们家东翁拉进来,别叫人看了笑话。” 管事们一窝蜂的跑了出去,安德海弹了弹袖子,眯着眼环视四周,把众人的神色一一尽收眼底,嘿嘿冷笑,“在座的各位,都听清楚了旨意没有,即日起,这阜康银号就归着慈禧太后西圣爷管了,且多废话一句,在大清的地面上,没有人能够在西圣爷的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招,谁想要违逆老佛爷的旨意,那就先掂量掂量,他的分量够不够上台面!”他一挥衣袖,“都给咱家滚出去,要拿银子提款子,不急在这一刻!” 人群慢慢的退了出去,大厅内空荡荡的,原本应该萧索的气氛变得有了些喜悦的成分,胡雪岩又飞奔了进来,泪流满面的朝着安德海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小人感激西圣天恩,无以为报,只能是先磕头,请公公代为转达小人的谢意!” “这个银子算是借给你的,不用利息,”安德海早就找了一只官帽椅坐了下来,“西圣还有旨意,这一千万两银元是从越南债券里面拿出来的,借给你只是一时之需,只是户部阎敬铭尚书也同意了,不然这个银子还拿不出来。急切之间没有拿的这么多,船上也只有不到一百万两的银元,远远不足一千万两。” “只要是西圣这个旨意一下,无论多少银子,阜康银号必然可以渡过难关,逃过此劫。”胡雪岩十分明白,要对付自己的人物,除了法国人之外,别的人都不得不在慈禧太后明确表态的情况放弃对自己的绞杀,“两江浙闽上海的官府、各大商行不再挤兑,应付寻常储户,小人的银号绝无问题,”堂堂的东南蚕神这个时候不免也哽咽了起来,“若如西圣援手,只怕是小人这时候已经万劫不复,”他抹了抹眼泪,又要磕头起来。 “好了别磕头了,你这里地面是上好的汉白玉,若是磕坏了自己个,就不好了,”安德海懒洋洋的说道,“要给西圣磕头,自己磕去,不用我代为转达。”胡雪岩抬起头来,看着安德海笑眯眯的说道,“胡雪岩,你这位蚕神,只怕接下去要变成我大清的蚕神了,也不知道你祖上到底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收拾一下,预备着接驾吧,西圣爷过一会就要来幸阜康银号了。” “什么?” 吴淞口码头,慈禧太后和李鸿章的话还在继续,慈禧太后直言,她更看重的是左宗棠,“你老师曾文正公,治学理政管军,样样都是好手,为人处世也堪称完美,但是他有一点,却我是最不取的,那就是太爱惜自己的羽翼了。” “为人者追逐名利,分属寻常之事,曾文正公,凡事做的太好了,不得人,这点对于同僚来说极好,对于我来说,那就不太好了。” 李鸿章的额头露出了几点汗珠,“我并不是在说什么帝王心术,只是实事求是,一个人太过于追求自己的身前身后名儿,那么他当差就会束手束脚,不能够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想着厚待乡亲的名儿,纵容了抢劫金陵,想着忠臣的名儿,又想解散湘军,想着贤良的名儿,入职军机,却甚少创新做事,几乎毫无建树。我当然不能苛责一位功臣,但是你应该也明白,我也不瞒你,我让他来军机处,就是来分恭亲王的权,可惜,他懂我的心思,却不愿意去做,这说到底,还是因为太顾及这名声了。” 慈禧太后娓娓道来,指点世间人杰,说的显然都是真心话,“左宗棠却是不同,他明白我的意思,在军机处敢作敢为,当差做事,也不会顾及任何自身子孙后代的心思,至于什么置办家业,也不屑去做。他要的也是名,但是他要的是流芳百世,执掌中枢权柄,立万事之功的名声,所以我才这么看重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我还给了他全部的权柄和所有的资源,为了就是让他在最后的岁月里成就他一直想要成就的名声!” “而你李少荃嘛,”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别的都很好,就是这私心,实在是太重了。”   ☆、七十六、新人旧人(二) “昔日平叛,八里桥作战,自然是威风赫赫,不用多说,上海浙闽治理如何,朝中都是瞧得见的,公认治世之能臣,另外洋务如何,上海陆军、海军学堂,都是你一手办的,吴淞军械厂有声有色,这些我都是瞧得见的,地方上,或者是朝中,有你这样锐意进取,开拓创新的臣工,已经不多了。” 李鸿章主政上海之后,不过几年之间上海税收连续超越杭州、广州、天津,跃居全国之首,海关进出口吞吐量,大约可以和伦敦港比肩,之后升任浙闽总督,在福建发展海商,轮船行业,走当年明朝市舶司的路子,浙江发展小手工业、和茶叶、蚕丝业这些面向出口的行业,另外兴办了许多新式的学堂,让洋务新政不仅仅停留在了中枢,更是在东南地面上有了极大的发展,起码这几处地方富饶之极,足以让一切质疑他能力的人闭上嘴巴。 “好的地方,咱们这独对,就不用夸了,就说这不足的地方,就是你的私心太重了,”慈禧太后的声音不急不慢,可听到李鸿章的心里却犹如洪钟大吕,他刷的站了起来,迅速跪在了地上,“以前倒也不觉得,可是如今,私心已经重的影响到了国政了,”慈禧太后声调冷漠,语意平静,“这句评语,你服不服?” “微臣死罪。” “你素来打压胡雪岩,我之前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来怪罪你,他不是纯粹的商人,有了攀附之心,自然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左宗棠和你相继主政浙闽,政见不同,斗争一番也是寻常,胡雪岩干涉税收府库转运,又去南洋水师帮衬,本来就是太过煊赫,做人又不低调,素喜张扬,只怕喜欢他的人不多,寻常时候,让他受一受教训也是好的,只是现在,”慈禧太后摇摇头,“蚕丝出口定价权的重要性,你素来是精通洋务的,不会不知道这个的重要性,胡雪岩的票号倒了,算不得什么,只是这蚕丝的价格如果今后被洋人控制,东南这里的银钱进出,那就不是咱们中国说了算了。” “微臣死罪,胡雪岩之过,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的手伸得太长了,”李鸿章跪在地上沉声说道,“用银钱来干扰地方经济,囤积茶叶蚕丝的价格,意图用此来号令国内外,如果胡雪岩的计谋成了,他不仅是真正的东南蚕神,更是我大清的蚕神,怕是全球的蚕神也是当得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洋人要听命,东南经济这里,朝廷更是要听命于他。微臣的意思,原本是把胡雪岩的蚕丝生意接过来,日后无论如何,这事儿应该由朝廷来主导才是。” “你说的原本不错,如果按照你的意思,倒也可以,只是你的心里还是存了门户之见,先要打到胡雪岩,看左宗棠窘迫,再趁着上海滩凄凄惨惨的时候收拾残局,且不说到时候你这个计策能不能成行,就说对法国作战的事儿,就会大有妨碍!”慈禧太后严厉的说道,“蚕丝一倒,法国人收割东南财经,比越南那里战败只怕更要惨,越南是藩属国,丢了不打紧,可上海滩这里如果丢了,将来必然是要花上千百倍的力气才能拿得回来!” 李鸿章默默听着,慈禧太后继续说道,呵斥声犹如狂风暴雨,“打狗还要看主人面,何况胡雪岩乃是左宗棠的心腹之人,他如果在上海出了事,左宗棠如何在前线能够安心指挥作战?你真真是糊涂之极!” “微臣死罪,请太后恕罪。”慈禧太后说到这样重的话上,李鸿章不得不惧怕了起来,凡为官者,不怕上司呵斥你当差不谨慎,不圆满,最怕的就是上司骂你糊涂,“你的罪过不小,不过现在暂时不处置你,如果外头人知道,这浙闽李总督,居然和法国人勾结起来,要打倒爱国商人胡雪岩,为洋人们谋福利,你觉得,你的名声会不会臭大街?不过,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你说到底,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慈禧太后冷哼一声,“顾及你的面子,自然也要顾及我的识人之明,起来吧,李大人。” 李鸿章心里放下了一大块石头,微微吐了一口气,磕头谢恩站了起来,垂首听着慈禧太后说话,“胡雪岩再有什么不是,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处置,我就说这么一句,你听着就好,何况,运着蚕丝的银河丸号沉没的消息,你听说了吧。” “刚才在外头已经听说了,是被北洋水师击沉的,日本驻上海领事方才在外头组织了一拨人想要抗议,已经被微臣驱散了。” “市面上蚕丝价格已经回转了,接下去我就要保胡雪岩的银号,你预备着怎么办啊?” “浙闽上海府库之银先存入阜康银号,”李鸿章快速的说道,“轮船招商局等的银钱往来也都放在阜康银号周转。”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李鸿章也只好是迅速的改变思路,只要这几声官府有支撑,阜康银号就绝不会有挤兑倒闭的风潮。 “这倒也罢了,我刚才已经下旨,将内务府带来的一千万两银元,先借给胡雪岩的银号使用,他的银号保住了,你的浙闽总督位置也保住了,如果我未到上海之前,胡雪岩的银号倒了的话,嘿嘿,”慈禧太后冷笑一声,“接下去,东南几省全力配合,收购蚕丝,不计代价,把法国人想要把蚕丝打压下去的想法击碎,我要法国人在东南这里,在大清这里,一钱蚕丝都收购不到,什么时候法国商人服了软,蚕丝的价格咱们说了算,什么时候再让蚕丝出口,我放了这么多的债券,拿了这么多的银子,倒是有一半是为了上海的这场经济战而来。” 李鸿章连连称是,他的背心已经尽数湿透了,“你的位置虽然保住了,可有的人还是要惩治一番,你手下的盛宣怀,这些日子在上海滩跳的很欢啊。”   ☆、七十六、新人旧人(三) 盛宣怀是上海各衙门在经济方面最是弄的风生水起的人物,管着海关和轮船招商局,算的上是上海滩另外一位财神爷,上海人最喜欢给人取绰号,说盛宣怀是“海神”,海关和招商局就是靠着海吃饭发财的,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这个外号名副其实,这次倒胡,盛宣怀是急先锋,更是在上海布局一切呼应造势出手致命一击的关键人物,显然,慈禧太后准备要杀鸡儆猴,“这种人,不能留下来,我要处置了他。” 李鸿章大惊,连忙又跪了下来,“盛宣怀不过微臣指使的,他若是有罪,微臣罪过最大,请太后饶过盛宣怀,处置微臣就是了。” “怎么,”慈禧太后右边的长眉一挑,“你以为我不敢处置你吗?拿这样的话来要挟我?” “微臣不敢,只是盛宣怀除此事之外,料理上海诸多事务,算得上有一些功劳的,再者,他从微臣初到江南之时就开始跟着微臣,这多年相处,微臣实在是有难舍之情,若是因为我的过错而让其受损,实在非微臣之本意也,请西圣宽宥之,处罚微臣就是了。” 慈禧太后不说话,只是看着李鸿章,微微一笑,“你倒是有些担当,好了,胡雪岩的性子如此狂傲,原本也是要磨一磨的,既然没有什么大乱子,反而把有些跳梁小丑引了出来,让我痛痛快快的一起找着由头处置了,那么,既然你李少荃出头,咱们君臣相得这么多年,多少要给你一个面子,两广洋务,只有广东一处还算可以,广西就不太行,其实广西依靠西南内陆,再可探查东南半岛,应该是大有可为的地方,我想来想去,大约也只是主官不成,广西的布政使空缺,我瞧着盛宣怀就很不错,你意下如何啊?” 李鸿章满嘴苦涩,但悬着的心却是放下了,从上海这样纸醉金迷花花世界放到广西这样贫困落后的地方,无疑形同谪贬,但是好歹没什么大妨碍,只是又要在左宗棠手下为官,穿小鞋是一定的了。“微臣不敢置喙,太后圣明无过。” 盛宣怀无忧,但是自己怕是有些妨碍了,慈禧太后让李鸿章站起来,“你在浙闽的任上也好多年了,”慈禧太后说道,“旧年定下来总督任上不得超过十年,你这里已经是十几年,远远的超过了这个期限,俗话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任何一个人长时间的在同一个位置上,弊端是定然很多的,你在东南久了,朝中说闲话的也有,这样金山银山坐了十多年,也应该让一让了,”慈禧太后用护甲下意识的敲了敲宝座的扶手,“山河总督他的身体不太好,马上就要致仕了,上折子请了几次,接下去应该也要批准了,这个位置素来是给旗人的,不过你这样的名臣来做,倒也无妨,没人敢说什么,青州府离着京师近些,如果我要找见你,倒也便宜。” 山河总督管理河南山东两省,旧年设置起来,都是委任旗人为总督,因为这两省合起来称之为“山河”,最是吉兆,李鸿章这样也绝类贬斥了,从东南富贵之地,到中原贫瘠之地为官,但是保住了盛宣怀,李鸿章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还是颇为知足,复又跪下来谢恩。 “原本要设一个商务部,管理对外商贸之事,但是我后来想想,这个人选定了下来,就不让你入京当商务部尚书了,再者入京当差,内耗甚多,反而摆不出手脚,所以还是在地方上你先再历练着吧,你不是一直想要管水师的事儿吗?山东省有青岛军港,你管得到。” 北洋水师从来是直隶总督管着的,但是慈禧太后这样一说,山河总督也必然可以协理北洋水师军务事,李鸿章不免心里狂喜,他是崇尚海防之人,水师兴废他最是关心了,浙闽总督任上要和胡雪岩以及左宗棠过不去,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在于南洋水师上的管辖权发生矛盾。 “少荃啊,左宗棠年纪大了,有多少年可以当差?庆海、董元醇这些人,都不是地方上历练出来的,算不得正道,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们这些上马管军,下马治民,洋务文章样样来得的人,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才足以承担起将来的重任,这个重任,我很多年前就看中你了,将来的大任就要放在你的肩上,那么眼前的一些小事,不要放在心上,风光宜放眼思量,明白吗?明白了就好,你跪安吧,我等会就要去胡雪岩的银号瞧一瞧。东南的事儿,在战时你要给我稳住了,不要有任何风波,知道了吗?” 慈禧太后笑盈盈的看着李鸿章出去了,偏过头对着边上伺候的李莲英说道,“你说让李鸿章离开东南,怎么样?好不好?” “西圣爷的办法自然是极好的,”李莲英温和的回答道,“错不了。” “纯粹的马屁,”慈禧太后起身,让宫女们进来给自己换套衣服,“李鸿章这个人把浙闽上海变成了他的地盘,倒是和他的老师曾国藩一样的性子,东南地方就是他说了算,我虽然是把他一手提拔的,可也不愿意我需要通过李鸿章来治理东南,是我在理政,而不是他,”慈禧太后把朝珠取了下来,丢在了托盘上,李莲英上前帮着慈禧太后抚了抚衣角,“肃顺北上了?” “已经在码头了,预备着乘船,太后要召见他?”李莲英问道。 “我不用召见他,你派人告诉他一声,杨白案三法司已经处置很久了,拖的不成样子,都怕得罪人,哼,没有担当,接下去就交给都察院主管,浙江的官员,让他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不要顾及我的脸面,给他一道打神鞭,”慈禧太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蛋,玻璃镜子毫发毕现,她的红唇勾起一抹浅笑,“让他找人就打,打死算完。” “嗻。”   ☆、七十六、新人旧人(四) 慈禧太后的车驾马不停蹄的到了阜康银号,不过是半日之间,此地已经从惶恐不安的破败气氛,变成了人人喜气洋洋喜形于色的喜庆模样,胡雪岩一定不知道这句话,但是一定能够体会这句话的意思,“人生大喜大悲实在是太刺激了。” 安德海知道慈禧太后的秉性,不愿意肃清整个银号来迎接她的到来,故此,在收拾了一番银号之后,特意把所有的柜员都搜身排除,没有任何危险之物,尽数上岗,急切之间,找不到一些可靠的顾客,让上面银号办公的人在下面充当顾客,假模假式的办着业务,饶是如此,安德海还是不够放心,和胡雪岩一起站在门外迎接,两厢的围观群众把外滩的大街上围的水泄不通,只有军警维持出一条道来。安德海警惕的看着四周,“胡老板你银号的人,到底可靠不可靠,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们银号完蛋不说,我也要陪着你去死!” 胡雪岩这时候已经穿上了明黄色的黄马褂,戴上了顶戴,之前转运新疆平叛粮草,早就有赐给了黄马褂,他自己又捐了一个江西候补道的官儿,今个穿上朝服,最是合适不过了,他红光满面,对着安德海摆摆手,“安公公请勿担心,我票号里头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您瞧见了没有,前些日子我这里都艰难成什么模样了,也没有一个人说是要离开的,都是忠贞可靠的人。” 说话之间,慈禧太后的车架到了,外滩的马路原本就不宽敞,加上这里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卤簿大驾根本就摆不开,所以只是一驾西洋马车在马队护军的簇拥下到了阜康银号前,外滩上山呼海啸一般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山呼太后千岁之声,安德海先是跪拜一番,随即起身,走到黑色和明黄色为主色调的马车,打开了车门,扶着慈禧太后下了马车。 她刚一下马车,就抬起了头,看着上面银光闪闪的四个大字,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看着伏在地上的老百姓,“让大家伙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就是了。” 胡雪岩这时候早已伏在地上,慈禧太后让小太监把胡雪岩扶了起来,她这个时候却不和他说话,就着安德海的手,先进了大厅。 银号的大厅极为宽敞,里头的顾客和柜员尽数排成两列一同跪下行礼,单单是本人或许不会如此激动,但是太后西圣爷初到上海,未曾歇息就到了阜康银号,这对外昭示的消息太明确了,那就是慈禧太后要保牢阜康银号,保牢胡雪岩,任何人都别想继续打击此地了。 太后让大家伙起来,胡雪岩走了进来,又准备磕头,被太后拦住了,“你是这里的东道,要是让你这么跪啊跪的,什么事儿我都不用说,就看着你跪了。”慈禧太后亲和的随意找了两个顾客来问话,问这存款的手续,利率如何,胡雪岩在一旁细致的帮忙解释,如此过了一会,才到了静室安置,夏守忠捧了茶上来,慈禧太后一打开盖碗,顿时就闻到了此茶香与众不同,“恩?好茶。”饶是慈禧太后见惯了世间茗茶,却不知道如此异香之茶味道如此轻浮隽永,“这就是胡雪岩你的雨前茶了吧?雨水前的?” 胡雪岩称是,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赞道,“的确是不错,我在宫里头这么多年,什么好茶没有见过?在这三月初就有这样的好茶喝到,却还是第一次,只是你这样的豪富,外头人议论起来,都说你是花银子如黄浦江水,今日一见这茶,我就知道你是如何有钱了。” 胡雪岩的额头沁出了汗水,被天家称赞有钱,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旧日东南号称有聚宝盆的沈万三因为财力雄厚,修建了半座南京城,修的比官府修建的还要好,故此被明太祖嫉恨,这就是发生在江南,富可敌国有时候可以作为谦称,但是如果真的成了富可敌国,灾难必然就会降临。 “有钱倒也没什么,”慈禧太后似乎看懂了胡雪岩凝重表情里面的担忧,一声轻笑,弹了弹指甲,“你放心,我这个人啊最是仁厚,不会和朱元璋对付沈万三一样对付你的,如果说,我扣押了你的蚕丝仓库,直到我的旨意下达前,你大约是认为我要趁火打劫的,怎么地,对于我下旨扣押了蚕丝这件事儿,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以为我和洋人们合伙起来欺负你啊?” 胡雪岩微微一惊,没想到慈禧太后居然猜中了自己的所想,他定了定神,斟酌了字句,慢慢的说道,“回西圣的话,扣押的旨意刚下的时候,小人原本以为是这个意思,后来想想,只怕是有些不对劲,如果西圣和洋人们一块想要打倒蚕丝出口,只需要把仓库的蚕丝尽数低价发卖,蚕丝的价格一泻千里,日后蚕丝自然洋人们说了算,小人自然是身败名裂。可这蚕丝扣住了,法国人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也买不到一钱的蚕丝,反而让市面上的蚕丝价格更涨了一些。加上今个早上又听说,日本国运蚕丝出来的货船不小心在东海上沉没,小人就清楚的明白,小人和身家性命已经被西圣救下来了。” “你算是聪明的,”慈禧太后点点头笑道,“你却是和我一样,明白蚕丝出口的价格不能被洋人夺取,不然太阿倒持,伤的可是自己,不过呢,我倒不是来救你,只是来救东南的经济,顺便在这蚕丝上,和法国人过过招,斗一斗法,他们的蚕丝收购有商贸部的作用在里头,我也当然不能让你孤军奋战,败了中国的势头。论理呢,你如此豪奢,应该是要压一压,所以先扣押了你的蚕丝仓库,免得你到时候折本出售,自己亏了钱,还让法国人得了利。”   ☆、七十七、上海风潮(一) “你如果在那个时候出售了蚕丝,就是前功尽弃,所以我宁愿让你先痛苦些日子,尝一尝这短缺银子的难处,这商人啊,我素来是没有瞧不起的,这点我虽然从未明说,但是开洋务以来,都是鼓励工商的,所以也并没有瞧不起商人的意思,只是呢,如今许多人,不太争气,”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信步走到阳台处,远眺了一番上海滩的繁荣样子,微风吹过来,泛起了江水里的水腥味,虽然有些难闻,却是一种活力四射的味道,“你也差不多,胡雪岩,商人,当然要先赚钱,”她站在看了一会风景,转过身来,“不赚钱自然是不妥的,可这花钱,就要克制一些了,你如果能够花钱克制一些,如今也不会到了这样窘迫的地步,商人,”她说了今日让在座的人都有些听不懂的一句话,“肩膀上需要有社会责任担着的。” 她没有细说,只是点到为止,“不过你也算不错,支持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倒闭。” “小人多嘴问一句,如果西圣到上海的时候,小人的银号已经倒闭,西圣会如何?” “如果你的银号倒了,你的声誉没了,那么只能证明你这个东南蚕神虚有其表,不值得我看重你,”胡雪岩的心里砰砰砰的剧烈跳了起来,“历史大潮就像这黄浦江的江流,一直不停的朝着前方冲去,我们每一个人都像是弄潮儿,在水面上弄潮,如果被大浪吞没,那么这个人也就算不得什么人杰,那么,”慈禧太后淡然说道,“死了也死不足惜。” “你如果在我来上海之前倒了,那么我自然也就当你这个人不存在,盛宣怀也可以做蚕丝的事儿,我为何要找一个失败者来做这个?蚕丝的仓库都在官府手里,你说说,到时候,你还能问盛宣怀拿蚕丝的收购银子吗?” 这是**裸的现实,胡雪岩久经商场,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高位者如此直接红果果的说利益的话儿,未免有些接受不了,“你的确是不错,外有洋人狙击,内有晋商官府拖后腿,还能做了这么多的事儿,难得难得,这是要好好表扬的,你能忍得过这次风波,那就值得我来栽培你,左宗棠的面子还不够那么大,让我亲自来你的阜康银号表示支援,胡雪岩你应该是最聪明的,猜猜看我要什么。” “西圣要蚕丝出口协会的主管之权,”胡雪岩沉声说道,他很显然明白了这个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如此,不然慈禧太后根本不会看上这个银号和自己,“和洋人们争夺蚕丝定价权。” “不错,答对了,”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她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悠哉说道,“我亲自来此处,就是认为蚕丝的这场战争,远远比越南的更重要,所以蚕丝的价格,不能让法国人说了算。” “那么自然也不能小人说了算。” “我说了算,和你说了算,并无什么差别,你呆在上海这里,格局还是太小了,我且问你,洋务办了这么多年,出口最好的东西,是什么。” “洋务多年,基本上洋人们的工艺咱们学了不少,轻工业这些东西,自用是够了,要想出口,还不能够,咱们的效率没有洋人的工厂高,成本下不来,出口是不成的,但是咱们的这些拳头优势商品,在西洋还是足够傲视群雄的,洋人们的纺织机引进来,咱们的丝绸织布提高了三倍有余,花纹可以更繁复,色彩也更绚丽,不同于洋人们自己弄的大路货,咱们的都是奢侈品,这丝绸是一等一的。” “瓷器和茶叶自然不用多说,也是最好的,茶叶这么多年,出口逐渐的减少,查其原因,印度那里的红茶质量和产量渐渐的上来了,英国人在印度种茶叶,几乎就是零成本,咱们的茶叶又是最贵的,难免价格上落了下风。” “小人在筹备的蚕丝生意,咱们中国是最大的蚕丝出口国。这些东西里头,瓷器和丝绸附加的价值最多,因为这些都是要人工仔细做出来的。” 胡雪岩的话提出了三个问题,一个是人工附加值不够高的产品很难提高价格。另外一个新兴市场对于中国原本优势项目的出口冲击影响是很大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由于效率和技术的原因,工业制成品想要出口,没有价格优势。 “是这个理儿,”慈禧太后很是满意,能做成这么大的声音的人,绝非是等闲之辈,这样一番话说下来,有几个东西的要害确是抓住了,“出口多了,能多赚洋人们的钱,海关的税也可以多收一些,你的蚕丝协会,是一件好事儿,蚕丝、茶叶、丝绸、瓷器这些东西,只要是咱们赚大钱的东西,价格一定要放在自己的手里,决不可给洋人们拿走,所以你的事儿我一知道,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祝你一臂之力,这一千万两银元可是我从户部挪用出来的,”慈禧太后笑道,“幸好阎敬铭不会来查我的帐。” 胡雪岩感激涕零之余,也知道自己必然要付出大价钱,他不免有些心酸,虽然慈禧太后来帮自己,但是日后的这个蚕丝定价权,只怕是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了,“这个银子是借给你的,你放心,”慈禧太后似乎又看出了胡雪岩的顾虑,话语直指胡雪岩内心,“蚕丝的事儿,现在还是你说了算,只是我这个银子不能白给,总是要收利息的。” “请太后放心,太后援手,小人绝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 “如此就是最好,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安排好阜康银号所有的事务,然后入京当差吧。” “这?”胡雪岩有些疑惑,“小人不明白。” “你胡雪岩号称是红顶商人,想不想把这个商人去掉,”慈禧太后又喝了一口茶,“当一个名正言顺的红顶子堂官啊?”   ☆、七十七、上海风潮(二) “虽说是红顶商人,有了那么个红顶带,可归根结底到底只是商人,当然,我自己个是没有任何鄙视商人的存在的,只是这世道如何?现实你总是看的清楚的,商人的政治地位很低,这是现实,你瞧得清楚,所谓现实,那么就是短时间内大家都认可并且难以改变的事实,你自己遭遇了这么一趟,难道还不明白,只是商人,加上一个顶戴,也是不济事啊。所以我要来问问你,想不想把这个商人的名号去掉,当一个真真正正的红顶子堂官啊?” 所谓堂官,就只是指各部尚书侍郎,再加上各寺院司的主管,指的是能够坐在各部大堂里面当差办事的官员,起码都要从二品以上的本官才有资格,慈禧太后这样胡萝卜给的够大,险些要噎死了胡雪岩,胡雪岩喘着粗气,“这小人,如何担当的起。” “你可以的,当然担当的起,我看中你的人,而不是看中你的银号,你啊是势单力薄,另外呢,也容易得罪人,所以在现在这个时候没人帮你,才落了这样的一个境地,我昔日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不妨现在这个时候学给你听一听。” “小人听西圣的圣训。” “你的房子是石头建的吧?” “是按照西洋的建筑法子修建的,还用了水泥等物。” “你这银号是石头修建的,按理说可以抵御几百年的风浪冲击,可你这几日的风波足以要你的老命,那么这个银号无论多少坚固也就不属于你了。” “紫禁城虽然都是木头修建的,最见不得火光,最怕的就是祝融火神,永乐皇帝营造紫禁城到现在快四百年的时间,大火、雷击,几次毁损,但是都安然无恙,或者是修复,或者是重建,依然是富丽堂皇,为天下第一威严之地。金钱就算是你的银号,看上去似乎十分气派,却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摧残,而权力,”慈禧太后的嘴边说出了最蛊惑人心的话语,朱唇轻吐,似乎说出了一个让胡雪岩无法抗拒引诱之物,“就像是紫禁城,偶尔毁损,却永不过时,永远是这世间的唯一主宰。” “再者,你说,我一个太后,富贵荣极,为什么还要这么不辞辛劳,多嘴多手的管前朝的事儿呢?呆在后宫里头,听听戏,赏赏花,天气热的时候去园子避暑,多悠闲自在,何必要每日看折子,见大臣,下圣旨,定国策?”慈禧太后摊摊手,“难道是吃饱了撑着?” “世人都以为这垂帘听政,实在是无限风光之事,但是在我看来,却是世间第一繁琐沉重累的事情,你应该也可以时常耳闻,我喜好华服,爱美食,自然么,住也要住最好的地方,可这些都是要花时间去消遣才能得其中滋味的,但是呢,现如今我最会呆的地方就是养心殿了,”慈禧太后说着往日不会说的话,“日复一日的看折子,你却知道我为何如此?” “小人愚钝,不敢揣摩西圣心意。” “你只是不愿意说,”慈禧太后微笑说道,“今个我心情好,说一些话给你听也无妨,我一直都是如此认为,人生在世,不过是短短数十年,如何能够让这一辈子过的精彩?就靠着那极品的雨前龙井,是没多少出息的,只能留在文人墨客的闲谈笔记里面,天降我于此世间,”慈禧太后声音不响,却透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总要让我留一点故事让后人看!而你胡雪岩,想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在你这样的人物眼里,钱应该不是任何目标了,你想要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慈禧太后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可以给你。” 胡雪岩沉默不语,只是跪下了磕了一个头,显然是已经应诺了,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把票号的事儿料理好,给儿孙多留一些家底,自然,日后你入京当差,在我同意的范围内,优惠一些给你胡家的生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要做这件大事,要杀人要打板子,更要捧几个财神出来,不然岂不是白做?” “是,”胡雪岩十分感激,这话的意思表明了慈禧太后会将胡雪岩的银号纳入到朝廷的体系之中,在中国做生意最紧要的就是要抓住政策的时间,如果单独靠自己的力量,想要出动北洋水师击沉日本出口蚕丝的货船,间接的给自己的蚕丝生意添一份助力,国家层面上的措施政策,是他所无法干涉到的。“西圣垂怜小人,特拨下一千万两银元来救阜康银号于水火之中,鄙号上下无以为报,只能是蚕丝出售之后,所得利润尽数上交户部,”他看了一眼边上伺候的安德海,“还有内务府,捐做国用,襄赞前线,为国效力。” “哎,这话怎么说的,我之前为何没有下旨,要全民捐款的,我是不赞成这一套的,为国效力不是把自己的银子都捐出来,落了好名声,自己却过不下日子,这我是很不赞成的,你之前捐了六十万两给左宗棠,这是你的心意,往后就不能再捐了,如果外头人以为,我到哪一处,哪一处就要破产捐款,这名声未免也太难听了,”慈禧太后见收罗了胡雪岩,心里痛快,说话风趣了起来,“你之前给左宗棠的一百万两,这部分也算是借的,日后自然要还。我虽然说你胡雪岩花钱如流水,可也要赞扬你一掷千金为国为民的豪迈之气,南洋水师的新建也有你的功劳,这都是你的立身之基,不能轻易丢掉,至于这蚕丝的生意嘛,”慈禧太后看了安德海一眼,“你既然是商人,自然是不能做不赚钱的生意的,我怎么能好意思来吧你的赚的钱都拿走呢?实在不可。” 胡雪岩执意不肯,和内务府挂上就是和慈禧太后挂上,之前他是只觉身份不高,不能够和太后接触,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不把自己牢牢依附住慈禧太后身边,这样的脑子就配不上这位晚清第一商人的头衔了,安德海看到了慈禧太后的眼神,了然于胸,“胡大人,”他这会子就先叫上大人了,“这里头,我倒是要说句公道话了,西圣爷帮了忙,若是拿些银子自然是应该的,这底下当差辛苦的,内务府、户部拿出来的银子,不多收点银子回去,自然是不好交代,可如果都把银子收罗了上去,可不是就叫外头人说西圣爷贪心无厌吗?按照奴才的主意,还是二一添作五,大家伙五五分成,这样最是公平了。” 之后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慈禧太后十分满意,交代了一番胡雪岩以后要办的差事,如今就可以先行预备起来,随即参观了一番库房和运营程序,太后强调阜康银号是上海很重要的经济力量,我们要对他抱有信心,并且提供帮助。临行之前,胡雪岩的请太后赐下墨宝,“你这四个银字十分好,我倒是不用再写什么了,”慈禧太后笑道,“听说你在杭州办的胡庆余堂十分好,历年来,名药层出不穷,而且货真价实,我在宫里头就听说昔日西北,如今西南用兵,军营之中多用你的行军散,救死扶伤,是件有功德的事儿,你既然求字,我也不好不给,那就提给胡庆余堂吧。”随即赐下墨宝:“真不二价”加盖了慈禧太后的御赏小印,胡雪岩自然十分感激,靠此墨宝只怕可以横行江南,三代衣食无忧了。慈禧太后此间事了,随即在众人欢送之下,离开了外滩。   ☆、七十七、上海风潮(三) 上了马车,慈禧太后脸上的笑意才逐渐弥漫了出来,她自然是十分得意的,日本国已经不敢再出口蚕丝,这个时候除了从中国海域经过运出蚕丝之外,没有别的途径可以顺利出口,当然,你可以说越过白令海峡从北冰洋通过,也可以从南美洲这边经过,如果这么做,自然和中国的蚕丝生意不甚有关系,更不可能对中国的蚕丝出口构成什么威胁,这样绕了大半个地球来,也缺乏战略性的实效,意大利出口的蚕丝,慈禧太后根本就不相信他们的量足够应付全世界蚕丝的用量,就算他们够了,慈禧太后手里还有大杀器,根本就不担心他们的影响,不过现在银子紧张,没办法,只能是先紧着南边的战事再说,别的事情先放一放。 法国商人的溃败和臣服已经近在眼前了,蚕丝的价格必然会接受蚕丝协会的规定而定,加上朝廷和内务府显然要在蚕丝的价格上面赚到不少银子,慈禧太后自然是十分舒心痛快的,她赞许的看着安德海,点点头,“小安子,这件事办得好,我这个太后的身份,倒是不适合和别人讨价还价,说这些阿堵物的事儿,有你这么一说话,事儿就成了。” 安德海多年未见太后,心里原本惴惴不安,没想到慈禧太后一如既往的说这些,眼眶微微一红,连忙就在马车内跪了下来,“奴才,奴才委实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磕头的份儿。” “快起来,”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昔日之事,从今往后一概不提,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当差,内务府这些年的厂子收益降下去了,我思来想去,大约是因为没有你这个管事的人在,所以不见得好,原本是没关系,只是京中有大动作,没有内务府出力,办不下来,你就在上海呆几日,和胡雪岩这里把具体的事儿敲定就即刻北上,坐镇京中,不过我有句话倒是要说在前头,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儿,你可不能心慈手软。” “奴才得了天恩又能伺候在西圣爷的身边,万万是不敢奢求什么了,想想以前的事儿,除了罪该万死之外,最不妥当的一条就是太与人为善了,故此一退再退,做了不好的事儿出来,从今以后只有一门心思伺候西圣爷,外头的什么人我都不理会,不怕得罪人,就请西圣您放心吧。” “那就最好了。”慈禧太后点点头,“你那个妻室能陪你在合浦风吹雨打十多年,也算是忠贞不屈的了,你先把她带回京师,等我北上回京,你再带进宫里头让我瞧一瞧。” 这是明显表示接纳安德海那位妻子了,慈禧太后认定,那么之前的事儿,也没人敢提起了。安德海双眼一红,心神一松,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了泪下来。 “旧游如梦,空尝寸断。”慈禧太后喟然叹道,“这些年走了好多人,你在我身边伺候也好多年了,恍惚就好似昨天,我才在淑芳斋外面第一次遇到你的模样,”她唏嘘不已,显然想起的绝不止安德海一个人,“从前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 慈禧太后在上海的居所是在豫园,旧年上海小刀会起义,将此处焚毁泰半,李鸿章主政上海,又苦心经营,将此地修缮一新,复现江南园林紧凑幽静繁复之美,慈禧太后久居北方,江南秀丽园林甚是少见,一经入住就十分满意,不由得连连赞赏,可这样的好心情没过多久,到了午后慈禧太后睡醒,太监来请诸部尚书并军机大臣,说慈禧太后召见,同时提醒,“脸色不太好。” 午膳之后送了折子进去,一般来说慈禧太后都是午睡醒看折子的,如果是说脸色不好,只能是说明送进来的折子上,出现问题了。 董元醇、庆海、孙毓汶特意留了心神,和郭嵩焘、荣禄、阎敬铭一起进了豫园,在得月楼前等候,两面临水,建于清乾隆二十五年,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而名。得月楼为二层楼房,建筑精致。绮藻堂位于得月楼下,以“水波如绮,藻彩纷披”而名,堂檐下有一百个不同字体的木雕“寿”字,称为“百寿图”,富有民族特色。堂前一天井,内有匾额:“人境壶天”,左侧围墙上有清代“广寒宫”砖刻。 边上有一处水榭,跨于溪流之上,傍山临水,溪上筑一垛隔水花墙,墙上有漏窗,墙下处有半洞门,水从洞门流去。游人至此,有不知何处是尽头之意,甚是奇妙。 不多会,慈禧太后就叫起了,几个人进了得月楼,见到慈禧太后坐在一处插天玲珑书架前,脸上淡淡的,见到众人鞠躬行礼,也只是点头,伸手拿了一本折子出来,对着几个大臣说道,“今个原本是好时候,没想到又被人坏了心情,董元醇,我要你管着都察院詹事科道,你就这么给我管的嘛?不要动不动就要跪,你们几个一起看看,读一读这位田学名的折子。” 田学名是兵科给事中,这又是上什么折子惹的慈禧太后不高兴了?几个军机看完,各自的脸上都有不同的颜色,“荣禄你是兵部尚书,也瞧一瞧吧。” 荣禄看了折子默不作声,慈禧太后见到军机大臣都不说话,不由得更是来气,“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田学名上折子要求让北洋水师南下越南作战,以肃中华天威,怎么,他是瞧不起南洋水师呢,还是瞧不起左宗棠啊?” 在到达上海的当日,兵科给事中田学名折子到了御前,请北洋水师南下会同南洋水师一起来对法作战,不料,慈禧太后震怒,在御前呵斥道:“北洋水师乃国之重器,历年来花费甚多,岂能为一越南而陷北洋水师之危险中?再者我南巡上海,航道自然需要安全无虞才是,岂能南下,陷君上于危险之地!田学名其心可诛!”随即处置田学名,罢官去职,董元醇管理不善,也命解除左都御史的职位。   ☆、七十七、上海风潮(四) 按理来说,董元醇受到如此大的申饬,只怕是颜面扫地,说不定即刻就要请辞军机大臣的位置,可他倒是安之若素,不急不慢的继续理事,庆海和董元醇算是铁党,虽然是一个在旗一个在民,旧年及早就依附慈禧太后,来往颇深,几个人都出了得月楼,只留下了荣禄一个人独对,庆海奇怪的看着董元醇平静的表情,“董翁,您如今的养气功夫见涨啊,宠辱不惊,我倒是要好好学一学。” 两个人关系甚好,也不虞说这样似乎会得罪人的话,董元醇摇摇手,示意庆海别说话,在前头宽敞的花厅分拣了折子,几个人分头处理政事,阎敬铭是最没空的,到了南边,一应的后勤粮草,军火设备都要他来运送沟通,御前出来就去了漕运衙门,郭嵩焘去巴黎银行联系法国人,孙毓汶管理吏部,有些人事任免的事情,也要速速发下去,说起来,倒是庆海和董元醇最空,庆海还没有到越南,不需要管理越南藩属的事情,毕竟也没什么可说的,两方在北圻都要打仗打出狗脑子了,顺化那里平安的很,一丝动静都没有,对法国在越南的侵略行为,理藩院也只是通过郭嵩焘抗议抗议再抗议,甚至不用自己出面,所以这会子闲的很,董元醇拿了折子回来,到了厢房,这才洒脱一笑,“都察院这个位置,慈圣已经定下来要给别人了,我何必不识趣,现在借着这个田学名的事情脱身,也是好事儿。” “我记得田学名是你的门生......”庆海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学生不学生的,也就是那样,他自己个的事儿我管不了,”这时候伺候的苏拉走了进啦,董元醇的声调顿时高了起来,“哼,还害的连累了我,真真是糊涂之极!” 总理衙门已经传出来要和法国人商谈有关越南的问题,于是也没必要在暗地里进行了,只是上海的法国领事馆在现在中法断交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一个非法的机构,虽然法国领事厚着脸皮继续赖在上海,上海方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做看不见,但是郭嵩焘前往这样的非法机构是不合适的,这样岂不是承认了领事还具有外交的职能?在外交惯例之中,有时候做成什么事儿不重要,站什么立场,去哪里,谁先鞠躬,谁先伸手,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选了巴黎银行作为第三方的地点来进行接触,今日的外滩实在是热闹,刚走了慈禧太后的御驾,下午又来了郭嵩焘这位总理衙门大臣一行,法国驻上海领事已经早早的就到了此处准备迎接郭嵩焘一行,他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边上的随从连忙上前,凑在了领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领事微微挑眉,“你确定?” “非常确定,中国太后的命令已经传达出去了,这个时候大概北京城也知道了。” 领事点点头,对着有些摸不著头脑的巴黎银行上海分行行长里昂说道,“有一个中国官员请求把中国的北洋水师派到越南去协同作战,对付法兰西。” “什么?”里昂那原本挺得极大的肚子顿时一缩,大惊说道,“这是一件大事!”鬼才会以为这个时候在远东的商人会是纯粹的商人,“我们必须要迅速的和西贡方面汇报!”他特意压低了声音,“我们的援军还没有到!” “是要及时汇报,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发生了变化,我们不用担心了,”法国领事傲慢的微微抬起头,“中国的统治者,现在正在上海看风景的太后,担心北洋水师会在实战之中发生什么问题影响到北洋水师的规模和建设,已经否决了这个提议,并且开除了这个官员。”他压低了声音,把鄙夷的态度就悄然说给了里昂和另外站在一边的丝绸协会副会长埃尔斯潘听,“因为畏惧失败所以不敢把最好的水师力量放到越南去,只靠南洋水师的那些木质船,肯定是打不过法兰西的,副会长先生,”他安抚埃尔斯潘,“请不要在意蚕丝生意的小挫折,只要我们打败了中国人,全中国的蚕丝都会成为我们骄傲的战利品。” “那么我们不需要对郭嵩焘这样的尊敬了吧,领事先生,”里昂说道,“谈判没有任何必要。” “当然必要,怎么会不必要呢?”领事慢悠悠的说道,他戴上了白手套,“我们在这里要尊敬中国的外交大臣,更要态度谦和一些,当然我们没必要谦和,但是为了让中国人不要看出来我们稳操胜券,所以我们需要安抚他们,让他们迷醉在我们谦卑的态度里面,让他们以为,”领事看着不远处行驶来的郭嵩焘车驾,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我们真的是来准备议和谈判了。” 领事的态度极好,但是商谈的内容提出的条件却是毫不让步:中国必须同意法国与越南之间“所有已定与未定各条约”一概不加过问,亦即承认法国对越南的保护权;法国约明“应保全助护”中国与越南毗连的边界,中国须约明“将所驻北圻各防营即行调回边界”;中国须同意中越边界开放通商,并约明将来与法国议定有关的商约税则时,应使之“于法国商务极为有利”。 反正第一次商谈,从来都是各说各话,但是郭嵩焘听到了这样的条件,不免得哑然失笑,“对不起,我忍不住笑出来了,要知道现在战争的阶段性胜利是由我们控制的,您这样的要求,是不是类似在开玩笑,我会这样认为,贵国早就准备好,”他的金丝眼镜后面透出敏锐尖利的眼神,“没有打算和我们谈判,只是想拖延时间继续在越南展开战事?” 上海领事微微一凛,连忙说道,“绝无此事,只是贵国如果不认可,那么我想听听贵国的意见。” “第一次顺化条约,我们可以认可,但是法国人必须退出北圻中圻,越南国,”郭嵩焘说道,“为两国藩属。”   ☆、七十八、升龙大火(一) 郭嵩焘的这个提议,一看就是比较实在的内容,而不是像法国人那样的漫天要价,越南同为两国藩属,平分越南,看上去的确是中国人占据了很大的便宜,毕竟北圻已经泰半陷落,单单如果是红河以北疆土留给越南,这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但是,法国人在北圻战线上遭遇了中国人强烈的袭击,被迫采取守势,所以郭嵩焘的方案也只是稍微要求对一点,但绝不过分。 所以从方案来说,中国人的确想要在外交层面解决这次事情的,上海领事嘴角抹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消弭无踪,两方进行了又一番看上去十分有新意,但实际上却是毫无营养也毫无进展的洽谈,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郭嵩焘坐上了马车,脸上的凝重之色卸了下来,法国股章京自然是要全程参与的,他见到郭嵩焘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急切之色,“大人,法国人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但是看他们的态度,较之以往,却似乎少了素日里的傲慢,似乎可以有这个进一步砍价的可能。” 郭嵩焘摇摇头,“咱们这里尽人事即刻,如果这时候你说北圻哪里尽数歼灭法军,还需要和法国人平分越南?”郭嵩焘微微冷笑,“所谓平分越南也是法人占便宜,到了真正议和签订条约之后,难道咱们还在越南驻军不成。而他们在西贡已经驻军超过了五十年,就这样的条件,法国人还不答应,可见,他们并不是想真正议和。” “诸国里面,德国人严谨,办事情一丝不苟;奥匈国人文艺,民族甚多,所以看上去性格也很是复杂;俄罗斯人粗鲁却没什么心眼,如果合得来,也够热情;英国乃是天下第一强国,号称日不落帝国,他们的文化教育普及的最高,所以一个个十分彬彬有礼,但是当然了,他们的傲气自然也是最多,国大民骄,只是都掩藏在有礼貌的外表之下了,寻常人不易察觉;而这法国人,天生的浪漫天真,说起来是天真,其实也是蠢,之前普法战争失败,他们倒是受了一会打击,随即就想着奋发图强,但是在欧洲,他没地方发泄,德国人打不过,英国人自然更是打不过,那么自然就要在别的地方来弥补,增强一下自己的自信,所以自然就看中了越南,看中了咱们大清,以为是块肉,没想到险些嗑断了牙齿,法国人是看上去最傲慢的,他们的傲气大约是因为一直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强国,虽然如此没落了一些,他们的傲气从来不屑掩饰,可今日为何如此谦和啊?嘿嘿,如果说其中没有另外的勾当在,我是不信的。” “难道是法国人等着援军前来,借用谈判拖延咱们新军进攻的节奏吗?” “**不离十,”郭嵩焘合上了眼睛,“所以我这里的谈判根本不需要和西圣汇报,咱们自己自作主张就成,西圣爷不会在意这里的谈判。新军两镇已经到达广西,整装待发,谁也不是傻子,就等着前线的战局吧。” 法国股章京点点头,“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北洋水师击沉银河丸号的处理报告拿出来了。” “不是击沉,而是误射,”郭嵩焘悠悠说道,“这可是关键的字眼,不能有用错的地方,兵部那边是怎么处置的?” “荣尚书那边给出的答复,”法国股章京面带微笑,“管带罚俸一个月,误射火炮的官兵关禁闭十天。” 郭嵩焘哈哈一笑,“这倒像是西圣的脾气,罢了,不过应该没必要这么简单,咱们总理衙门总要背黑锅的吧?” “大人睿智,日本股章京亲自前往日本大使馆口头道歉。” “罢了,”郭嵩焘摇摇头,“咱们这一块的差事,就是说好话赔笑脸的时候多,道歉就去道歉一下罢了,原本袁本初在日本经验丰富,不差这么一回,”昔日北洋水师出动日本长崎港等地方的时候,屡次惊扰日本地方,袁本初在担任驻日本大使的时候就经常去收拾烂摊子,“反正不用我出面,再者,”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一下子炸了人家几十万两的家当,也不知道日本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蚀本的银子赚回来,赔礼道歉也没关系的,但愿日本大使要坦诚接受才好,日本人这里只是小事儿,经过这么一次,想必也可以安分守己一些时候,咱们要紧对付的是法国人,在越南!” 上海的天气还是有些阴冷,可越南这里的天气差不多是全年最好的时候了,天气温和,降雨也极少,到处都是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不同于元朗前线,升龙府这里一片安静宁和。 中国人已经被驱逐了,之前在反抗法国人的越南义军,杀的杀,抓的抓,也早就不见踪影,留在升龙府里面的越南人老实的如同绵羊,不用在前线和中国人的军队对抗,而能在春日的阳光下温暖的沐浴着,这里的法国守军觉得很满足,虽然前线在不远处,中国人的军队似乎也很厉害,但是,法兰西的勇士也不是吃干饭的,对不对?中国人肯定不行的。 这里的守军步军上尉笃定的说道,“中国人被拦在了北边,他们不可能来到升龙府的,我们只需要好好的准备好运送的物资到前线去,维护好通道就可以了。别的问题,不需要我们担心!”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燃起了笔直冲天的狼烟,他背对着城墙,没看到外面的场景,士兵们拉了拉他的袖子,“上尉,外面有情况!” “大惊小怪,能有什么情况,”上尉不屑一顾的转过头,看到了半空之中的黑色狼烟,“这是?”他疑惑的眯起眼睛,随即睁大,眼中有气急败坏的神情,“是中国人传递信息的狼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北圻除了中国人的正规军队还有别的,”边上的士兵慌乱的分析说道,他看到了远处飘扬起来的黑色旗帜,“是刘永福那个魔鬼!” 卡文卡成狗,最近更新可能要暂停一下了。   ☆、七十八、升龙大火(二) 穿着黑色衣服,手持北斗七星黑旗的黑旗军似乎突然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成群结队漫山遍野的从山野之中涌出,夹杂着许多灰色衣服的另外服制士兵,一同涌向了升龙府,那个上尉连忙发号施令要全军戒备,准备守城,虽然仓促之间无法进行有效的动员,但还是有效的组织起了防守,“准备好!士兵们!”他大声的呼喊,“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别想在我们这里夺走升龙府!” 黑旗军的士兵们举着盾牌,拎着土包就往城墙下面丢去,显然是准备好了垒土攻城的准备,城墙上的士兵在扳动火枪,朝着下面射击,但是收效甚微,上尉正准备下达命令,让守军出城冲击一下这些该死又来偷袭的法国佬,但是没等到他下令,黑旗军之中退出了十几门泛着冷光的火炮,黑黢黢的炮口径直朝着城墙上的法军士兵。 “怎么回事!”法军上尉大喊,“他们怎么会有火炮!” “我们当然有火炮,”刘永福放下了望远镜,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守城士兵的慌乱之情,一直以来法国人在武器上面都是占据优势的,如果在这一点上对他们形成威胁,对于升龙府此处的战役来说,必然有极大的优势,“传令下去,火炮一刻钟射三发,可不能射多了,另外围住升龙府三道城门,留一道让他们去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刘永福这个命令甚是古怪,火炮要停着射,这显然不是为了保证火炮不炸膛,按照刘永福的性子,是不会留一道城门来给法国人去传递消息的,这里面,是有别的心思的。 “是!” 他转过身,对着另外一侧的云南团练大使谭思德说道,“论规矩,我从宣化城借了这么多火炮,也不能派给你差事,只是我黑旗军的兄弟们要围住升龙府,他们城里头大约有四千法军,我不好再分兵,只能是让谭大人您来料理通往元朗一带的后勤通道了。” 谭思德脸上有些畏惧,显然对于法军还是十分畏惧的,刘永福鼓励说道,“这不是决一死战,您只要去骚扰住让他们的补给不要太顺利就成,咱们可是近邻,我一直在保胜城混口饭吃,再怎么坑也不会坑兄弟,请放心去吧。” “大人既然如此说,下官再推脱就不成人子了,”他下跪抱拳行礼,“一定要扰的法国人吃不好睡不香就是了。” 刘永福把宣光城的云南四川团练都带了过来,云南大使已经领本部兵马准备渡江北上,四川省团练大使毛小虎走了过来,大大咧咧的说道,“****法国鬼子的仙人板板,刘大人,老子要请命,把升龙府里头的龟儿子冲出来!” “且不急,”刘永福摇摇头,“毛大人,现在不是冲锋的时候,咱们先把升龙府围住,困这些法国鬼子几天再说。” 毛小虎不由得跺脚,“算逑算逑,困在宣光城里头许多时光,到了这里还没的仗打,真是闷煞老子咯。” “想要撒气,有的是法子,”刘永福今日没有丝毫决战前夕的凝重之感,反而十分轻松写意,“这升龙府左近,我瞧着树木实在太多了,”刘永福微笑道,“毛大人若是得空,不如就在这里放几把火如何?我知道四川汉子最敬重的就是诸葛武侯,武侯昔日最会用就的火攻之计,毛大人也可以试一试嘛。” 毛小虎被说的来了兴致,亲自带着川军团练在升龙府左近扫荡放火,在不远处还剿灭了法国人的一个预备粮仓,大火在升龙府附近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大火映红了红河岸,也烧进了升龙府驻守法军的心里。 光绪十年三月十三日,刘永福和云贵四川团练一起偷袭升龙府,围困住此处,日夜喊杀,大有攻灭升龙府这个法军在北圻的后勤中转站之势,刘永福同时派出小股分队偷袭骚扰升龙府到太原北宁再到朗生一带的后勤补给线,一时间法军震动,军心隐隐有不安之象。 “这个该死的刘永福,这个该死的黑旗军,”在朗生前线和中**队对垒的法军统帅米乐,在刚刚巡视完前线之后回到帐篷,还没来得及休息,喝上一口茶,后方的消息就传递了过来,这是一份书面报告,升龙府那里的局势难道已经危险到无法本人亲自来汇报了吗?米乐有些不悦,他看了看报告,法军的将领们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暴跳如雷,只有这位远东越南最高陆军统帅低沉的近乎自言自语的说话声,“我以为他的建制已经被打散了,对法兰西应该没有任何危险,没想到他就像是撒旦的使者,一直盘旋在我们身边,丝毫没有离去,他现在又想用偷袭的方式来骚扰我们了。” “将军阁下,”后勤总管率先开口了,“我们的后勤粮草通道必须得到保证,现在和中国人大规模军团的正面对抗,我们无法派出力量进行越南地方上征收粮食,而且我相信,士兵们有一半都无法接受越南的大米,现在我们的后勤大约只能坚持半个月左右,也就是十几天的样子,如果后勤通道持续受到骚扰,那么我无法保证接下去的军需供应,这仅仅还是粮食,至于弹药,面临的库存更少,现在中国人没有发动进攻,如果继续发动进攻,弹药的损耗是一个天文数字,我相信您是知道这一点的。” 米乐点了点头,“我们必须要保证后勤补给通道通畅,这点毫无疑问。” “我们的军队是无法派到后面去维护秩序的,”火枪兵排长迅速的说道,“我们现在和中国人的作战人数几乎相等,但是他们的援军一定会比我们早一点到达这里,这点毫无疑问,战争大部分时候需要的就是士兵人数的占优势才可以打胜,我现在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发射子弹的士兵到后勤通道去服务,这是对整个作战目标的背弃!” “不,”米乐坚决的说道,“我们当然不能派士兵,但是我们还有别的武装力量!”   ☆、七十八、升龙大火(三) “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预备军队了,”火枪排长疑惑的说了一句,“我们必须要把全部的兵力准备用在这个地方,就算有暂时空闲的士兵,也应该作为前线的预备队,应付将来的大规模战役,”他看到了米乐脸上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将军阁下,您说的军事力量是不是海防港那边?” “是的,我相信各位都很清楚,我们这里的士兵只能够增加而不能减少的,中国人已经暂停了一些时间进攻,可以预见的将来,必然会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击,所以我们不能够为后勤道路的通顺而分兵,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在我们的援军没有到来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北越舰队的帮助了,我相信在孤拔将军的领导下,红河两岸必然会继续一如既往的保持稳定,在援军到来之前,我也不准备向中国人发动进攻。” 几个将官点点头,对于米乐的意见表示同意,他们现在已经收起了对于中国人傲慢无礼的态度,转变成了凝重,甚至有些忌惮的想法了。 法国人大约不了解中国传统里面的万物相克之说,但是他们一定清楚的明白,或者说潜意识里面,就已经认为,最近二十年之内因为普法战争的失败,导致了法**队在面对德**队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腿软,德**事体系通过普法战争一跃碾压法国,如果这个时候有类似国足一样的“恐韩症”一说,那么法国陆军上下,也一定会清楚明白,自己得了“恐德症”。 中国新军的外国教官都是德**官,按照德国的军事模式训练出来,按照德国的军事配比进行配置,运用的也都是德国人的战术,所以米乐在谅山城外看见中国人的线型散兵战术,才会如此的不安,接下来中国人的行动完全印证了这一点:中国的正规军队,成为了德国人最好的学生。除了脖子后面那根长长的鞭子,米乐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色当的战场上。 仅仅是德式的军队,还不足为惧,但是中国人还拥有了最实用而且十分昂贵的英国制式武器,单单从现在所能够发现的步枪来说,射程和射速还有射频都超过了法**队的步枪,虽然这种作战模式上中国人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他们先进的武器,先进的制度可以弥补这一些弱点。 米乐下令发电报给正在海防港驻防的北约舰队统率孤拔,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号角声,不需要传令兵来通报,米乐也知道,中国人又开始了惯例的进攻,他迅速的走出营帐,开始指挥战斗,只是这一日中国人进攻的势头十分的猛烈,到了傍晚时分,两方连续争夺几处要地,最后以中**队退却告终,“中国统帅显然是知道了黑旗军在我们后路搞的鬼,”米乐这时候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意见,“他们以为可以趁着我们后勤道路受到骚扰来趁机打败我们,我们更加不可能放弃阵地去维护后勤通道,请再次发电报给孤拔将军,请他一定要帮我守护住升龙府到这里的通道!” 电报须臾即至,在下龙湾,海防港内的孤拔收到了这封电报,不禁冷笑哼了一声,用力的捏住了那封电报,准备投入到壁炉之中,一烧了事,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私人的纠纷,但是因为上一次升龙府大败的原因,导致了自己这位海陆联军统率的去职,取而代之是米乐,这样前后任的关系,必然是不会很好的,米乐能够不顾及他作为贵族和军官的脸面来求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还有另外的打算,北越舰队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海防港只是作为北越陆军的后勤运输船队使用的。 他把那封电报放在熊熊燃烧的壁炉上面,看着那飞舞腾起的火焰,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请各位军官到我的房间来开会,我们探讨下一步的行军作战方案。”他对着电报员说道。 他还是决定先汇合一下大家伙的意见,等到几艘军舰的舰长都到齐的时候,他原本思索的表情变得十分的狂热,双手的指尖互相搭在了一起,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舰长们不免怀疑这位有些神经质的司令,是不是又吸食大麻过度了。 “在北圻的陆军统帅米乐将军发了电报过来,让我们前去支援饱受中国人骚扰的升龙府,以及后勤补给路线,勇士们,你们是怎么看的?” “我对此表示反对,”铁甲舰“普修斯”号舰长第一个表示反对,“法兰西的海军不应该成为德国或者是意大利那些下等国家的海军一样成为运兵机构,我们之前承担了巨大的兵力运输任务,我已经对此表示了反对的态度,这是有损于海军的独立性的,但是为了取得战争的胜利,为国牺牲一些东西,作为军人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我们不可能一直依附着陆军的行动而行动,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方法和方式为国家效力,”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任何闲杂人物在场,军衔最低的也就是孤拔的书记员,于是直接了当的说道,“我们的战争策略是进攻,将军阁下您已经确定了突袭中国人广东阳江军港的计划,我认为,在陆军无能的情况下,我们海军必须要发挥出自己本职的作用。”他微微冷笑,“我们的胜利当然也可以为法兰西增光。” 孤拔的书记员显然是才知道几位海军军官前几日才议定的计划,他正在记录的鹅毛笔不由得一抖,把字母“S”扭曲成了“B”,他连忙收敛心神,把这个单词划掉,重新开始记录,孤拔点了点头,显然他在内心上是完全同意普修斯舰长的想法的,但是他显然还在犹豫。 “我们当然要发挥海军的作用,但是我们更需要从全局出发考虑,”巡洋舰“米尔”号舰长说话了,他的性格比较沉稳,也比较谨慎,“如果我们在北圻的陆军失败了,我们海军就算击败了南洋水师,在越南这里也失去了陆地上的统治权,就靠着我们这里4300名士兵,组织起横行中国南海的力量是足够的,但是想要登陆,在陆军失败的前提下来继续争夺陆地统治权,这个是做不到的,我个人的建议,我们必须要帮助米乐将军和他们的陆军。但是,”“米尔”号舰长转过了话语,“我们可以先帮助米乐将军,再执行自己的计划。” “艾道夫,你的意思是?”孤拔摸了摸下巴的,若有所思。 “我们拥有这么强盛的海军舰队,为什么两件事请不一起做呢?” 1878年(清光绪四年),法国为了保护其远东殖民地以及和其他列强争夺远东地区的利益,组建了“中国及日本海域分舰队”,司令为准将杜白蕾,继任梅依。1883年6月,法国任命孤拔上校组建“法国东京分舰队”,并为他增派了1艘铁甲舰、1艘二级巡洋舰、4艘炮舰及2艘二级鱼雷艇,使这支分舰队的舰艇总数达到25艘。1884年4月利士比接任中国分舰队司令。1883年11月29日,法国将“中国”与“东京”分舰队合并,组成法国远东舰队,司令孤拔、副司令利士比。舰队共有5艘铁甲舰、15艘巡洋舰以及其他舰船共35艘,官兵4300人。   ☆、七十八、升龙大火(四) 这样的海军阵容,的确是可以拿来作为骄傲的代名词的,米尔”号舰长继续说道,“中国人的南洋水师,上校阁下已经决定好了计谋,那我也就不再废话,我个人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先帮助米乐将军,我们可以派出我们的小型的巡洋舰和其他舰船来进行航巡红河,到达升龙府,进行帮助,那么我们可以代为守护升龙府,把清除后勤通道里面的任务交给升龙府里面那些被黑旗军吓破胆的五千士兵,这样的话我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另外,也可以在升龙府外面先杀一些中国人来训练一下,让大家感受一下杀戮的滋味,我们已经在海防港驻守了好一段时间了。” “之前的中日海域分舰队还没有划入建制,我们的等待是有效果的,但是我要强调一点,”副司令利士比说道,他原来是中日海域分舰队的司令,两个分舰队合并之后,他担任了副司令,“和无能的陆军不同,我们不需要来等候北非舰队的到来,就可以对中国的海军进行攻击,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而不是和陆军一样,等候支援,中国人现在在广东福建海面上进行了航运管制,很显然,他们也是为了准备接下去的大战,如果我们不能够占据有利的时间和空间优势,那么海军对于中国的作战,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每个人的意见都有自己的道理,孤拔继续思索,他是十分冲动的人物,但是他也明白,北越战局,陆军的作战胜利也占据十分重要的位置,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了听从米乐的请求,“先派出小吨位的巡洋舰和巡防舰、炮艇来进行红河巡防,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把升龙府保护好,这样起码我们没有任何过失,至于突袭广东军港的事情,”孤拔摸了摸胡子,“不用等到他们回来,明天立刻让他们出发去升龙府,我们只负责派遣军舰,但是不会再拍出多余的士兵,我们需要马上出发去广东!”他刷的站了起来,“休整三日,我们就出发,法兰西的勇士们,”他神经质的挥着手,“中国人现在的气焰很嚣张,他们大约忘了,在二十年前,被我们无敌的海军打的落花流水,沿海地带一艘船只都见不到的悲惨场景了,我们作为负责任的大国,必须要让敌人明白这一点,法兰西的海军是无敌的!” 副统帅不识时务的插了一句话,“对不起,上校阁下,如果这个时候中国人来突袭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孤拔骄傲的说道,显然他虽然被黑旗军阴了一把,但是他从来不认为,中国人在海面上在海军战斗力上,占据着什么优势,“南洋水师绝不是我们的对手,这点已经确凿无疑的,所以他们一直龟缩在广东的军港里面,没有出动,只敢派一些广东水师的舢板来进行巡逻,这些船只已经都被我们在北部湾的巡逻小型船只给击沉了,他们不敢来,我原来十分担心中国人的北洋水师前来南部海域帮助作战,但是这一点也不用担心了,我得到了可靠的情报,中国的那个太后,十分怕死,也舍不得把战斗力惊人,也十分先进的北洋水师派出来和我们作战,为了作战的事情,他们的太后已经免除了一个官员的职位,上海港的几艘军舰也已经返回青岛,我们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我们只要打败了南洋水师,然后趁着北非舰队到达越南的时候,汇合一起北上,再打败中国最大的海军军事力量,那么,”孤拔的眼中露出了激动的光芒,“整个东亚的海域都会飘荡着我们法兰西的三色旗!所以的贸易都会中断,那么到时候中国人就一定会跪在我们的军靴下面求和,我们不用打进大沽口,不用登陆,是的,我们没必要去和他们在陆地上再次作战,我们只要统治了东亚的海域,那么我们可以攫取到远远比我们的前辈更大的利益,而各位,”他扫视众军官,“各位的名字,也一定可以永远的镌刻在法兰西共和国荣耀的金字塔尖!” 次日,大约十五艘的小型军舰鸣笛在一艘铁甲舰的带领下进入了红河入海口,一路西行,准备出发前往升龙府,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水面作战能力的黑旗军这些农民,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这一趟就当做是度假狩猎就行。海防港外面有许多的越南本地人不知亡国之恨,还和法国舰队做着生意,有一位李姓的商人,据他自称是在西贡长大的,会讲几句法文,卖面粉这些的价格也十分公道,回扣也给的毫不皱眉,有时候还会提供给后勤军官几盒哈瓦那来的雪茄,这是法国人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法国人的面粉和肉食都是从他的商行来购买。这一日后勤的军官在抽了一支雪茄后非常抱歉的告诉李姓商人,接下去这几天需要的新鲜牛肉购买量降低到一半,李姓商人显然没有在意这件事,也没问为什么会降低购买量,自然也不会过问法国舰队的去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驶入红河的军舰泛起的波浪让自己船只运送的面粉受潮了,后勤军需官表示歉意,说明了一点,“接下去需要一大批的肉食和面粉,希望你可以为我们提供好。” 李姓商人的眼神一闪,法军士官却被哈瓦那雪茄散发出来的烟雾迷住了,没有注意到李姓商人的表情,李姓商人当即表示同意,并且说明既然是货物要如此之多,超过了平时三倍的标准,照顾自己的生意,那么可以提供送货上门,会亲自运送到各自军舰的船下面,让大家伙自取就可以了。军需官十分满意,又收到了一份不菲的回扣之后,拍拍屁股回到了港口之内,这样一来,事情办成了,十分妥当。   ☆、七十九、海防大战(一) 到了次日,海防港边上的李姓商人带着几艘商船,载满了面粉和上好的牛肉鱼肉送到了军港之内,法国人的巡逻船在勒索了李姓商人两包金槟榔之后,挥挥手也没有对这些食物进行检查,径直放行,甲板上到处都是****着上身在阳光浴法军水手,见到了李姓商人到来,纷纷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喊,李姓商人摆摆手,笑眯眯的打了最大的铁甲舰船下,指挥着民夫搬运货物,后勤军需官邀请他上来,支付了这笔钱,虽然收受回扣,但是法国人也不能竭泽而渔,做那些拿货不给钱的事情来,不然以后把会提供货物的商人逼走了,海军的军官们就没办法享受这些新鲜的食材了,向上帝,最爱美食的法国人怎么能够忍受不新鲜的军粮,和发酸的长棍面包呢? 李姓商人这次带来了上好新鲜的无刺海鱼,军需官十分满意,高贵的法国人是不吃带刺的鱼的,不像愚蠢的东方人,最喜欢吃的就是肉粗多刺的亚洲鲤鱼。他邀请李姓商人进船舱坐一坐,李姓商人拒绝了,他解释这个时候不应该过度的进入到军舰的内部,以免背负上间谍的名声,军需官听到这里就更为满意了,他点点头,透露了一个消息给这个他认为十分可靠安全忠诚的越南人,“我们储备了这些食物之后,后天大概就要远程航行,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会在海防这里继续派驻军舰,你可以继续提供我们需要的食物和相关的奢侈品。” 李姓商人点头应下,他虽然没有进入船舱,但是在甲板上和军需官聊了很久的话,直到他的手下来汇报说已经全部运送完毕了,他才和军需官握了握手,相互告别,等到上了商船,李姓商人原本有些谄媚的表情才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色,他微笑和船舷上的军需官挥手告别,等到上了商船,李姓商人原本有些谄媚的表情才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色,他微笑和船舷上的军需官挥手告别,边上的仆人站在他的身边,用悄无声息的话语禀告,“海防港已经勘测完毕。” “很好,”李姓商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马上去发出消息,告诉国内!” 才过了一日,进入升龙府的军舰就禀告说围攻升龙府的黑旗军在军舰的炮轰之下,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退却,但是在升龙府的外围山野之中还是存在着成建制的军力,按照既定的计划,让升龙府内的守军出城进行交战,借此保护这个北圻最大的法军据点,也是法军在北圻中转军需物资的重镇,进展看上去很顺利,孤拔也准备在次日清晨出发,袭击阳江港。 就在这一天晚上,涂山港口外炮台巡航的巡逻舰,上面的士兵在专注凝视海面的似乎,似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丝火光,但是转瞬即逝,他揉了揉眼睛,欲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丝火光消失不见,似乎从未发生过。 巡航红河,击溃升龙府外的黑旗军,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清晨,海防港内一片安宁,湛蓝的海水清澈透明,日光安详的照射在停驻在港口内军舰,波浪微微在舰身上泛起小朵的白色浪花,甲板上只有几个打着哈欠在执勤的法军水手,法国人是很重视早餐的,所以这些甲板上,炮台里,睡梦之中的法国海军水手们,都在一心念念,今天的早餐吃什么,美好的早餐是一天愉悦的开始嘛。 孤拔刚刚起床,他素来都是比别人要起的早一些,在镜子里面刮了胡子,又仔细的打理了衬衫和军装,他正在愉悦的哼着歌,虽然在他看来南洋水师还是占据着一点主场的优势,但是他从来不在意,如果别人称呼他为战争疯子,他是一定很喜欢这个外号的。 他正在哼着家乡的小调,正哼到得意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汽笛声,呜呜呜~~~~一下子打断了他的得意之作,他原本从容愉悦的脸色顿时凝固了起来,在打领带的双手停住了,船舱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传令官疾步走了进来,从他的脸色来看,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个****上身叼着香烟的法军水手正躺在船下的小木船上晒太阳,他更喜欢靠近水面的感觉,这样能够感觉到在太阳的照射下不至于太热,水面和缓,海防港虽然是靠近红河入海口,但和入海口还有一道长长狭窄的半岛拦截着,微澜的水面静静的敲打着军舰的铁甲上,翻出层层涟漪,微微晃荡,那个水手险些就要昏昏睡去,只是他的舒适感维持不了多少时候,水波晃荡的越来越大,让他无法安然入眠,耳边远处似乎也传来了嘈杂声,他睁开眼,发现了拍打铁甲的浪花骤然变大,雪白的浪花浸湿了他的裤管,他刷的站了起来,这时候凄厉的汽笛声响起,不远处似乎发现了敌情! 他迅速的踩着软梯上了甲板,甲板上已经不少人围观不远处,不远处港口外有两艘挂着三色旗的小型巡逻船倒转船头,朝着海港内驶来,上面打出来旗语,这个水手无声的默念旗语的内容,念的时候还不自觉,等到念完,惊恐马上占据了他所有的身体。 “中国海军来袭!” “中国海军来袭?”孤拔原本停着的手,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反而重新打理起了领带,“不用担心,大约只是一些广东水师的舢板而已,南洋水师来这里,我也丝毫不用担心,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这么大,看来我们可以在家门口,在午饭之前解决战斗,传令下去,让战列舰三号、巡洋舰五号,起锚出站,炮台准备齐射击沉中国海军!” “是!” 远处朦朦胧胧的船影慢慢的靠近,原本有些慌乱的法国海军士兵也恢复了镇定,这个状态是对得起海军力量走在世界先列的称号的。   ☆、七十九、海防大战(二) 在16世纪的地理大发现时,世界上的海洋霸主毫无疑问是西班牙。而西班牙在自己的“无敌舰队”被英国佬弄没之后便一蹶不振。再加之来自“新世界”的金银珠宝像疯了一样涌入了“旧世界”,这直接导致了西班牙在经济和基础工业建设上的全面崩溃。这个影响对西班牙来说可是异常的深远,以至于今天西班牙还只能是一个在欧洲频频被无视的可怜孩子。 西班牙从世界霸主的舞台上下来了,英国便窜了上去。也就在这时候法国的海军也开始了自己的事业,但是一直只是作为一个配角的存在。直到17世纪,它才成为法军中的一支主要力量。在“太阳王”的关照下,法国海军得到了足够的资金和精良的装备,它在1676年的巴勒莫之战中打败了西班牙与荷兰的联合舰队。在九年战争的初期,它也曾经战胜过英国皇家海军和荷兰皇家海军。但法国海军的资金问题却使得她一直无法战胜英国称为霸主。 十九世纪中叶的普法战争无疑是法国海军一个最为惨痛的低谷,从此之后法国在海军方面的发展有了从根本的改变。在普法战争后建立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为了重新攫取大国地位,除了改造普法战争中显得软弱无用的陆军外,也积极谋求建设一支更强大的海军,以此弥补陆军不足的缺陷,靠海军把德国打到满地找牙。大舰队的地位和作用受到了空前的质疑,主张近海防御靠鱼雷和水雷,远洋进攻靠巡洋舰破交战、铁甲舰和大舰队可以“下岗”了的“新学派”理论趁机“夺权”为实现这一宏愿,在瑟堡专门组建了海军实验支队,编入新式军舰,实验新兵器、新战法。 十九世纪末叶,法国海军逐渐恢复了元气,实力仅次于英国皇家海军,名列世界第二。到了八十年代,随着安南(也就是越南)方面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法国急需一支高水准的舰队前往交趾支那于越南理论上的宗主国——中国抗衡。 在普法战争后重整旗鼓的法国海军决定这次一定要露他一手,随即便纠集出了一支超过当时任何一支列强远东舰队实力的海上力量——东京舰队(这个东京指的是当时越南的东京),为了行文习惯,我们以后都称呼为北越舰队。 说了这么多废话,也就是表明法军现在的傲慢的确是有其资本的,孤拔自诩北越舰队在南中国海绝无敌手,甚至如果说英国人的印度舰队不在此处出手,单纯的靠着南洋水师,根本就不用担心。 海防港是越南国北部一个极佳的港口,港湾内水势平稳,中国人也不可能堵住港口来进行无差别的扫射。孤拔上了甲板,拿起望远镜看着,波涛之中浮现了许多悬挂着黄龙旗的中**舰,他们排成了一列“V”字型朝着海防港破涛而来,孤拔嘴角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意,这个套路不算新鲜,但也还算可以,是世界上流行的海军作战模式,可这种也只适合在开阔的海域来进行,在海防港的入口处和外延,都密密麻麻的部署着大炮! 有这些炮台上的大炮,中国人这样摆开架势来冲击海防军港,真是痴人做梦。 “看来我们有必要教育一下这些落后的中国人了,”孤拔发出了旗语,让港口两侧的炮台开始准备发射,炮塔已经开始准备发射,虽然不能够调整射程,但是炮台已经在这里交织成了一幅密集的火力网,中国人想要在炮台的打压下保全实力进入到海防港和北越舰队交手,根本就不可能,“不要以为买了一些英**舰,请了英德两国海军的军官作为教官就可以把现在海军模式建立起来,海军和别的不一样,”孤拔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不是花钱就可以打造成功了,我们的海军在普法战争之中没有发挥作用,那么,就让海军的骄傲在海防港这里绽放吧!” 法国海军遇到的一个大问题就是法国的战略优先级目标是取得欧陆的控制权。这就意味着陆军的地位比海军更高,因此海军在士兵素质和战场表现方面都较差。在海军方面法国一直是被英国压着的节奏。但是1781年法国海军在切萨皮克海战中战胜了皇家海军,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胜利,它间接地帮助了法美联军赢得约克城之战的胜利。但是美国独立革命的胜利并不能说是一个法国的胜利,其实事实正好相反——美国独立革命成为了刚刚发家的法国海军的一场世纪噩梦的开始。 十九世纪初的拿破仑时代结束后,法国海军开始了缓慢的恢复。然而,还没等法国人喘过气来,一个更为惨重的失败便到来了~没错,那就是——普法战争。在普法战争中法国海军的主要任务就是封锁普鲁士北部海岸线,控制住普鲁士那弱小的海军。但是混乱的指挥和士兵经验的不足使得一次本该没什么悬念的封锁行动成了法国海军的噩梦。随着大批的军官、陆战队和登陆队被调走支援节节败退的陆军,法国海军的实力也在一天天地被削弱。眼看着封锁线越来越疏越来越薄弱,混乱地法国大本营缺迟迟无法决定是否将海军撤回。最终,在1870年九月也就是开战两个月后,疲惫的法国海军终于被调回了法国沿着英吉利海峡的一连串基地,在此后的战争中毫无表现。 “马上排成队列,抢T字位!”孤拔果断的下达命令,“我要看着中国人的海军一艘艘的进入海防港,再一艘艘的被我们击沉!” “是!” 中国南洋水师组成的“V”型队列,在首舰“开济”号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朝着海防港扑来,不要问法国人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小心没有在近海进行巡逻,以防止中国人的偷袭,北越舰队的小型军舰都已经派到了升龙府进行剿灭黑旗军,日常的巡逻力量当然是不足的,而且在三日之后马上就要出动前往广东袭击南洋水师,这个时候,谁会认为,短短两日,会有什么危险?自然是全部疏忽了。 “但是法国人也不是没有依仗啊,”南洋水师提督吴长庆就站在了“镜清”号巡洋舰上,拿起望远镜到处看着海防港左近山岗上的炮台,大风把他的衣襟猎猎吹动,他站在指挥室外一丝不动,仔细的看看四周,“法国人龟缩在海防港,果然已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根本就不担心我们会来突袭。只是我们也不是没有后手,”他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朝着亲兵做了一个手势,亲兵传令出去,发动了信号旗,各艘军舰陆续接到了命令,改变了方式,不再是威风凛凛意图一味进攻的“V”型队列,但是还是在全速前进,根本就不在乎两边炮台带来的威胁,“不用管外面的这些炮台,全速前进,驶入海防港!” 孤拔见到中国人的舰队继续全速前进,不由得微微冷笑,“中国人不吃一点苦头是永远学不会了,当然,他们以为加速前进,就可以避开我们的炮台攻击,真是做梦,当然了,快一点,大概被击沉的概率少一些。”两边的炮台开始射击了,但是没有让孤拔满意,孤拔身边所有的军官都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怎么回事!” 中国人避开了炮台的射击!   ☆、七十九、海防大战(三) 中国人的舰队虽然行动的路线歪歪曲曲的,不成规矩,但是却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炮台上火炮的攻击,炮弹射入海水之中,炸起了一道道在孤拔等人看来十分讽刺的完美水花,中国人的舰队就在水花飞溅之中完美的乘风破浪,孤拔刷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中国人怎么会知道炮台的射程和范围!” 这个时代的海防炮台,都是固定死的,炮击的火力当然十分强大,但是只能打中一个点,而不是任意角度任意位置都可以射击的,孤拔发动了越南本地数千青壮,花费了鞭死无数人的代价才换来了这连绵如同长城碉楼般的炮台,居然就被中国人一样看穿了所有的射程,这样轻轻松松的进入越过了防守火线! 孤拔的眼前顿时阵阵发黑,很显然中国人发现了什么,按照他这时候不充满恶意的判断,中国人的情报机构一定已经摸透了所有的炮台射程,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在越南好像就是水银一样,无孔不入,任何地方都存在着他们的人手!一定是愚蠢的军官们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泄露了机密,致使海防港外的炮台成为了摆设!这件事情必须要追究,但是现在肯定还不是追究的时候,现在需要的是击退中国南洋水师。“没关系!”还有两个地方,他们绝对不可能摸透!孤拔咬着牙从码头上出发,噔噔噔上了铁甲舰,“不要以为我们在这个时候无法对南洋水师进行提前的炮轰,”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孤拔抬起头,看向了远处,徒劳无功冒着火光从海面上射击的炮台,海防港两岸各有起伏的青山,上面依次建筑了许多炮台,两边青山就像是两条巨蛇蜿蜒游走在海防港外,各自的最高处就像是高昂的蛇头,时刻注视着海外的场景,准备露出毒牙,“我们还有别的准备!” 孤拔的话刚刚说完,在左侧最高处的山头炮台,顿时怒射出了一发巨大的炮弹,直接击中了进攻的南洋水师队列里面一艘小型的蚊子炮船,那艘炮船应声炸起火光熊熊,不少中国士兵连忙跳水逃生,不一会,那首蚊子炮船就慢慢沉入了海底,中国人终于第一次吃了亏。 法军士兵一声高喊,显然十分高兴,孤拔身边的传令兵发号施令,港口之内原本停泊的军舰纷纷起锚,按照一定的矩阵朝着港口出口驶去,现在需要是自己加快速度抢T字位,再用入口的炮台来延缓南洋水师的行驶速度,这样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 孤拔微微冷笑,他就站在船舷上看了许久,看到两边一直维持着固定的时速来进行发射火炮,不少小型的中国炮船已经被击沉或者是失去了战斗力,很显然他苦心准备在最高位置处准备的三个角度扇形火炮,发挥了作用。他再也不关心外面的事情,进入了指挥室,准备开始指挥这一次接下去的正面海战。中国人不可能会打败法兰西! 孤拔刚刚转身进入指挥室,两边最高点还在发挥作用的炮台,突然发出了惊天的巨响,轰隆一声,山头上的岩石顿时炸开,孤拔飞身扑了出来,看到山头已经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石块和泥土纷纷飞落而下,两边青山似乎挂上了两道黄色的泥土瀑布,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不用人来禀告,孤拔很清楚的明白,这两个炮台,又失去了作用了。 最后的陆上炮台也不能起到延缓中国海军的前进速度,不一会,几艘巡洋舰从西南角转头驶向东北方向,把自己的一侧船舷露了出来,一字排开,把整个港口的出口用一个新月形包围了起来,大大小小炮艇炮船横贯在海面上,尽数把一侧的船舷露了出来。 孤拔边上的文官惊恐的抓着自己的脸,他的脸已经被抓破了,还恍然不知,“他们把我们的出口都拦住了!” “不用担心!”孤拔大声的说道,他脸上也原本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要稳定下情绪,“没有问题,”他大声的说道,“你看到没有,他们只有这些垃圾巡洋舰,一艘铁甲舰都没有!就算他们这些渔船拦住了我们的出口,我们的铁甲舰可以轻松简单的冲破他们的进攻线路!就算是T字型炮战战术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所谓T字型炮战战术,实际上源远流长,并非装甲舰时代的产物,如果追溯它的鼻祖,应该是英国海军名将阿尔比马尔,英国自从建造了54门炮的太子号战列舰后就精心设计这一战术。当时战舰的火炮都是安装在两舷,所以只有侧面对敌才能产生最好的作战效果,如果以全舰队的侧面,面对对方的纵队,打击其先导舰,便可以产生可怕的效果。 这是在一战之前最为流行的海军作战策略,但如果在宽阔的海域上,T字战术里面,那个“一”横杠是很难抢到的,因为你的对手也绝不是白痴,不可能站在那里不动,发呆着让你占据到优势的位置,但是在港口内,这种战术如果一旦形成,那么可怕的并排发射火力足够让任何人终身难忘。 孤拔的自信心在于北越舰队的吨位火力数都远远超过南洋水师,军舰的数目虽然远逊于南洋水师,但是南洋水师是一艘铁甲舰都没有,但是法兰西北越舰队有五艘铁甲舰! 铁甲舰是十九世纪下半叶早期的一种蒸汽式军舰,外覆有坚硬的铁或钢制装甲。由于木造军舰无力抵御越来越强大的炮弹的轰炸,铁甲舰便应运而生。1859年11月,由法国海军领衔的全球第一艘主力铁甲战舰拿破仑号首度启航。英国皇家海军自1856年起筹划发展装甲战舰,1857年顺利拟定装甲护卫舰草稿图,但1859年初皇家海军选择打造二艘铁甲巡防舰,并于1861年决议朝全装甲舰队发展。在美国内战期间铁甲舰首度交锋后,帆船时代无装甲(木质船壳)的战列舰已明显居于弱势,铁甲舰便取代之,跃身成为水战最强大的船舰。   ☆、七十九、海防大战(四) 海防港的背处,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站着一位穿着青色披风的男子,他的脸色沉静,仪态雍容,赫然就是在法国舰队打的火热的那位李姓商人,他这个时候很显然,褪去了面对舰队军需官脸上那个略微卑躬屈膝的样子,如同一棵青松那样,站的笔直,傲然挺立,他就站在离着海防港十几里之外的地方,抬着头看着两侧的青山,山岗顶端的两座炮台还依次在发射火炮,他也不用望远镜,只是默默站立,似乎在等着什么。 突然之间,两边的炮台接连发出了爆炸声,火光四射,差点掩映了阳光的亮度,地面上也传来了震动的感觉,边上的亲随惊喜的说道,“大人!你瞧,咱们的事儿成了!” “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李姓商人点点头,他自然就是出没在越南,搅动各方风云的宣礼处探子李延胜,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喜悦,“把炮台的射程和角度计算出来,然后发给了南洋水师,又炸了这两座危险最大的炮台,只是可惜,”他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不忍之色,“前去炸炮台的兄弟们,只怕是,哎,凶多吉少了。” “大人请不要为他们忧伤,”地下的几个各个人的眼眶已经通红,只是强忍着眼泪,“我们投身此大业,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一切为了国家,就算是即刻死了,如果能为国家做出贡献,也是甘之如饴。” “说的好,”李延胜一挥披风,转身潇洒离开,飞舞的披风似乎把他的身影都掩盖了下去,“这里的事儿咱们插不上手了,接下去,马上前往顺化城,我们还有别的任务要办!” 一行人推着车子,装成商贩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海防港,这里的喧闹和炮声已经和他们无关,他们的任务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没有人懂得他们,也没有报纸会为他们的死亡宣扬,更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丰功伟绩,所有的一切只能悄无声息的藏在心里,一直到死去,都不能吐露出来,就像是海边的礁石,日夜被风浪击打,却永远不能被渗透吐露出什么东西。 李延胜一行人离开了,而海面上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南洋水师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海防港外大部分的炮台射击,在两个最危险的炮台成功的被炸毁之后,陆地上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对南洋水师构成威胁了,他们堵在港口的入口,舰头朝着东北方向,对于港口内的的法军军舰来说,排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横杠。 孤拔恢复了镇定,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他拿着望远镜,大声的喊道,“逆新月型攻击线!” 港口内的法军军舰逐渐变换着阵型,逆新月型攻击线就是等于一个大写的字母“C”C的缺口朝向排成一字型侧舷朝着港口内的南洋水师,如此以来,两边都可以先行冲击中国人的战列线,而且因为是位于两侧,所以相对来说,同时出动两批次的军舰,更容易分担中国人的火力。 北侧的第一艘“麦克白”巡洋舰率先冲入了中国人的火力攻击点内,它的舰首炮哈乞开斯47mm速射炮不过是发射了几发炮弹,就已经被中国人的火力打的哑了火,待等到调转军舰头企图也转身前来形成和中国人对射的时候,一艘看上去十分古怪的炮船,盯住了麦克白号,他的船身不算大,但是安装在船侧的火炮十分的庞大,炮膛甚至已经伸出了船舷,火药点燃,轰隆一声巨响,“麦克白”号的船腹炸开了一个大洞,再一炮,塔桥顿时被炸的四分五裂,麦克白号浓烟滚滚,边上的几艘巡洋舰一阵齐发,速射炮连续发射,“麦克白”号的速度顿时缓慢了下来,不一会,舰身倾斜到了四十五度角,军舰上的法军士兵纷纷跳水自救,显然,麦克白号已经退出了这次战斗。 “阿姆斯特朗炮,”孤拔愤怒的闭上了眼,中国人居然购买了这么多的阿姆斯特朗重炮装备在南洋水师上面,重100.2吨,口径450mm(17.76英寸)的百吨阿姆斯特朗重炮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穿铁甲舰的钢板。 英军首次使用阿姆斯特朗炮实战的战例,是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在北塘地区对抗清军的战斗。在这次战斗中,英军用阿姆斯特朗舰炮来摧毁北塘的清军炮台,炮击重创了清军。尽管清军炮手英勇用火炮予以还击。但是由于炮位胸墙不能为炮手提供充足的保护结果造成很大伤亡。战后调查显示在阿姆斯特朗炮压倒性的火力面前,大部分阵亡的清军炮手都是被炸成两节或是尸体残缺不全。尽显威力的阿姆斯特朗炮一战成名。伤亡惨重成为了清军上下的噩梦,所以自从广泛的通过外贸购买军备以来,阿姆斯特朗炮成为了中国官方最为青睐的重型大炮,就算是每一门的价格高达四千两到六千两,所需的炮弹也要进口这样的地步,中国人也在所不惜。当然这种前膛炮的技术在不远的将来必然会淘汰,但是在这个时代,阿姆斯特朗炮的确是火力最为惊人的一种炮弹。 但是他当然也有很突出的毛病,比如发射时间缓慢,过于笨重等等问题,孤拔睁开了眼,他正在C形进攻线路的最西侧,“不用担心,阿姆斯特朗炮根本无法持续性的发射,他们只要填充弹药过度,马上就可能会送他们去见撒旦!这时候不能让首舰继续成为中国人的靶子!改成梯形进攻!”他大声的说道,“中国人的船只大部分都是木制的,我们只要靠近了他们的船只,完全可以用钢铁冲撞他们,让他们的船只彻底粉碎!”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南洋水师的巡洋舰虽然大部分都是木制,但上面都包裹着厚厚的一层铁皮钢板,除非是五千吨以上的铁甲舰才有可能就地碾压粉碎,而靠着北越舰队这些三四千吨的铁甲舰,完全不够。但是有一点,法兰西北越舰队的军官包括士兵都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只要忍得住中国人的炮火进攻,再坚持一下,只要让中国人也进入到自己的射程,那么中国人的军舰绝不会是法兰西舰队的对手! 中国人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位置,显然,就算是有着强有力的军事设备,也无法保证在前进的路线上一帆风顺,三艘巡洋舰不畏惧炮火,迅速的进入了他们对于中国人的射程,但是这个时候,海面上突然飞起了几道白色的浪花,迅速的朝着三艘巡洋舰飞奔而来,就像是海中有鲨鱼迅速的扑向三艘钢铁的大鱼一样,正站在舰头挥动着指挥信号的一个法军士兵,惊恐的看着底下那个不详的波浪,那个波浪来的不算太快,但是十分坚定的碰触上了自己的船只,突然之间,原本充斥在耳边的炮声波浪声以及号角声一概消失了,水面之中露出了一连串巨大的水泡,似乎海水沸腾了起来,片刻之间军舰剧烈的震动了起来,在舰首的士兵猝不及防,刷的一下,掉进了海里,生死不知。 “鱼雷!”三艘巡洋舰全速前进的架势被及二连三炸起的鱼雷拖延住了,他们原本想像鲨鱼一样飞入沙丁鱼群之中大杀四方,却不曾想被中国人的鱼雷拖延了步伐。   ☆、八十、瞒天过海(一) 南洋水师的炮舰依然是不急不慢的发射的火炮,失去了速度的三艘巡洋舰四周,中国人不要钱一样的发射鱼雷,鱼雷接二连三的炸起,这一带的海面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不停着冒着水花,这三艘巡洋舰不防被鱼雷困住,继续成为了南洋水师的炮击靶子。 “他们怎么会有鱼雷!”正冲在最前面的舰长大声的喊道,“这个东西不是只有俄罗斯人和英国人才有的吗!” “舰长阁下!”传令兵飞奔进了指挥室,“左三的船舱已经漏水了!” “马上堵住!”他果断的下令,这时候三艘巡洋舰正在顽强的继续前进,“鱼雷的威力没有那么大,我们不可能在这里沉默,再坚持一下,”这时候一颗炮弹,炸到了指挥室的上面,轰鸣之后,指挥室的人都被震倒在地,舰长挣扎的爬了起来,“主要保护好火药库,转舵,进行回击!” 充当着先锋位置的三艘巡洋舰终于在冒着黑烟的情况下到达了一边,他们转舵之后,终于把右侧的船舷露了出来,“发射!”舰长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凶横的说道,“让中国人尝一尝我们的滋味!” 这个滋味不知道如何尝,但是可以看到的情况下,三艘巡洋舰,已经有一艘在慢慢的发出爆炸的声音,慢慢的沉了下去,就这样片刻之间,又有一艘巡洋舰被击沉,但是也趁着这个时候,法国北越舰队的大部分都赶了上来。三首巡洋舰的南侧,迅速的冲出了铁甲舰“普修斯”号,他没有侧过身子来侧方位射击,但却如同巨无霸的鲨鱼一般,率领着几艘小吨位的巡洋舰,一下子冲破了南洋水师的战列线,不需要转舵就可以从容的在两边迅速的开炮射击,左右翼南洋水师的几艘军舰顿时被击中,有一艘蚊子炮船三两下击,断为两截,冒着浓烟迅速的沉入了海中。 “很好!”孤拔用望远镜看到了战场内的这一幕,“完美,我们就是要发挥我们先进海军的特长!”他乘坐的船只也接受到了鱼雷的亲切问候,不由得震动了一下,但是毫无影响的继续前行,“马上全部军舰一起出击!”他继续发号施令,“冲破中国人的战列线,各个突破!” 战局慢慢的朝着中国人不利的一方滑去,吨位略小,火力略弱的南洋水师在法国人牺牲了两艘巡洋舰之后,终于被冲破了战列线,法**舰恼羞成怒冲进了中国舰队的阵型之中,开始了屠杀,不过是眨眼之间,南洋水师就有几艘小型的炮船被击沉,铁甲舰带着巡洋舰等一系列的船只构成了船队进行了炮战,虽然有鱼雷的作用,但是这混战的时候已经不敢再放鱼雷了。 吴长庆摇了摇头,“后面预备的炮舰也都上吧,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后备军了,成败在此一举!” 主舰“镜清”号巡洋舰打出了旗语,“全军齐上,报国就在今日!” “报国就在今日!” 原本有些颓势的南洋水师在后面的炮舰都参战之后,恢复了原来的气势,吴长庆此令一下,大家伙都知道了决战的时刻到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退却的地方,水师和陆军不同,陆军如果想要逃生,还有机会,只是在茫茫大海之上,根本无处可去,只有奋力向前,决不后退,各军舰相继响起了凄厉的汽笛声表明收到了吴长庆的命令,无暇再叫人回命,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告自己决一死战!海防港内所有的中**舰都发出了凄厉的汽笛声,这一战,就要看南洋水师和北越舰队到底是谁胜谁负! 吴长庆站直了身子,坚毅的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只是左眼皮时不时的在抽动着,他很清楚,这些年轻的水师军官士兵上下,大约这一战之后就要永远的长眠在海防港内,但是,他希望死的人尽量少一些!他发布命令,让主舰“镜清”号巡洋舰也迅速的上前参战,但他却转过了头,望着东北角的海域,那边海天一色,显得十分的宁静,波澜不惊,“要快!”他在心里大声疾呼,“要快!” 升龙府外法国人的军舰终于又出现了,有了法国海军的压阵,守城的士兵胆子也大了起来,在河滩上的北门取得了对于黑旗军的大胜,黑旗军再次因为两方夹击,不得不朝着西边的山陵地带退却而去。升龙府暂时没有安全的的问题了,只是两岸的大火一时间没有扑灭,黑烟滚滚,红河的河水泛着赤红色,升龙府断壁残垣,整个场面就如同末世一般凄惨。刘永福抬起头看了看升龙府,城墙上的法国士兵在欢呼着取得了胜利,“笑吧,唱吧,”刘永福一挥手让所有的人离开了这里,暂时休整躲入了山林之中,“接下去就有的时间让你们哭了!只要这个计谋能成!咱们的事儿差不多成了,接下去就看他们的了!”他对着边上的唐景崧说道,边是自我安慰,边是祈祷上天,“天老爷垂怜,这个事儿,一定要成!” 镇南关内凭祥城,曾国荃正在接待着新到的新军两镇统帅,因为是战时也没有什么预备的酒宴,高心夔坐镇桂林调度粮草,曾国荃就在此处勾连来此地的新军,他亲自查看了新军的营地和后勤保障,然后第七镇第九镇安顿下之后,第七镇都统王璞瑜和第九镇左军副都统张山明亲自来拜见曾国荃,两人通名之后,曾国荃颇为奇怪,“军报上说明,第九镇都统李大人也一同前来,怎么今日不见?” “好叫总督大人得知,”第七镇都统王璞瑜拱手答道,“李大人已经提前出关了。” “提前出关了?”曾国荃有些困惑,“可大军不是还在此处吗?” “第九镇的作战方法和其他镇新军不太一样,李都统率领了第九镇的精锐之师,为了就是提前悄无声息的进入战局,无暇再在此地休整了。”第七镇都统王璞瑜微笑说道,“其余本部将官由下官带领,休整几日,前往朗生前线。”   ☆、八十、瞒天过海(二) 曾国荃不免有些疑惑,“朗生前线第五镇已经对垒多日,王大人应该要快些前往吧?如果耽搁在这凭祥,未免浪费了战机,你们要休整几日?” “回总督大人,等候电报的命令再行开拔,”王璞瑜解释说道,“本部人马共计三万五千人,这些人只要派上去,请恕下官不客气的说,”王璞瑜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必然能够击退法军,起码红河北岸,必然要顺势而下,只是接下去想要光复越南全境,怕还是不行,所以,眼下还要等一个最佳的时机,等到这个时机,必然有机会创造更大的战绩!” 更大的战绩,难道是,“莫非想要全歼法军?”曾国荃也是老军务,一下子就猜到了王璞瑜想要达成的更大战绩。王璞瑜微微一笑,却不搭话,“为战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接下去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啊,”曾国荃一直不服老,今个看到了新军气势如虹,王璞瑜等人不卑不亢,十分镇定的样子,才惊觉自己真的老了,“那老头子就不问了,你们径直去做就是,凡事不用担心,明日我就亲自给你们去守镇南关,必然保障好,凭祥到朗生的通道绝无后顾之忧!” “报!”传令兵连滚带爬的飞奔进来,“总督大人,南洋水师倾巢出动,前往越南海防港和法国人作战了!” “什么?”曾国荃刷的站了起来,从位置后面站了出来,这时候身姿矫健,丝毫未见老态,“这事儿那里知道的!” “是钦差大臣行辕发出的命令,说明法国人凶狠,屡次骚扰两广越南商船,殊为可恨,特意命南洋水师出击,攻灭法军北越舰队,肃清南海!” “是左宗棠!”曾国荃悚然而惊,“难怪他一直窝在广州,”他明锐的觉察到了什么,“有没有说明是什么时候出动南洋水师了!” “没有说明!” “那这会子起码是已经到了海防港了!”曾国荃连忙吩咐嘎什哈,“守住电报房,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回消息!”他又是兴奋,又是妒忌,“这个左蹶子,到底是胆子大,法国人还没出动舰队,他倒是敢先下手为强,到底是湖南人,吃辣子长大的!” 话音刚落,电报员又来禀告了,“报!总督大人,钦差行辕来电,命总督大人为北圻陆军总督,出兵朗生,监督三军!” “得令!”曾国荃满脸红光,没想到这个左宗棠居然如此不计前嫌,肯委派这样的职务给自己个,对于曾国荃这样的战将出身的人来说,让他干瞪眼看着,实在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这时候才对于左宗棠心悦臣服,“左兄大心胸,我的确是不及他也!” 既然是陆军总督,自然也要把新军管了过来,曾国荃倒是知道,这个钦差的命令内有玄机,监督三军,并不是统帅三军,他对着王璞瑜说道,“王大人,你且放心,我此去北圻,只是坐镇后军,兼管后勤,绝不干涉新军作战之事,绝不会做那外行指导内行之事。” 王璞瑜摇摇头,“老大人何必过谦,我们三镇互不统属,原本就少一位统帅,虽然钦差大臣有密令在此,但只要等到时机,下官一定托盘而出,请总督大人定夺作战,总督大人是老军务,正是吾辈应该学习的楷模。” “这些不用说了,我不懂的事儿,我是绝不会插手的,过几****就和你一起去朗生,不,不,我明日就出发先去,无论如何,我要先看着前线,不许法国人有什么别的心思!”曾国荃十分兴奋,在室内不停的走来走去,“法国人的北越舰队一败,接下去他们在海上就没有力量了。那么我们在北圻动真格的,就再也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他原本搓着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块,脸上露出了渴求的神色,“南洋水师一定要胜啊!” “南洋水师根本胜不了!”孤拔满意的放下了望远镜,这时候战局基本上明朗,中国人的巡洋舰船速更快些,但这是因为木质的船只重量轻,但是相应的,自然不如铁甲舰结实,发动机的发展更新,使得南洋水师摒弃了所有的风帆,纵然如此,但是木质的结构使得船身更容易被燃烧起火。 海防港的海面上,南洋水师的几艘巡洋舰都燃起了黑烟,有些被炮击之后的伤口无关紧要,但是有些击中了要害部位,速度慢了下来,同样的在海面之中成为了靶子。 林余庆是广东广府人,父林炳德经营茶庄生意,家境倒也算殷实,所以进了水师学堂,虽然没出过国,但是,水师学堂里面的法国洋教习那一届最喜欢的学生就是他,“林,我一直坚持认为,海军军官需要的更多是激情,而不是稳重和保守,海军是天生的激进派,永远不可能被旧有的规矩和作战技术等这些束缚着,我们需要创新我们的一切,我们在海面上,需要更多是勇往直接,只有进攻才能够让我们的海军成为最优秀的,不畏惧任何风险,不担心任何挑战,不在乎任何非议,这才是海军军官所需要的精神,而你,拥有这一切,我十分看好你,我希望你能够把所学到的一切将来用在实战上,记住一点,前进!永远的前进!” 他牢记了这位年迈的法国水师教习的话,毕业之后在南洋水师当差,不过七八年间,就当到了“保民”号巡洋舰的副管带,这是一艘自行设计,自行建造的巡洋舰,是开济号的缩小版,舰首有撞角,舰长64.92米,宽10.97米,吃水4.27米,排水量1480吨、煤舱容量300吨、动力为1座往复蒸汽机,6座燃煤锅炉,主机功率虚数475马力、实数1900马力,航速最大可以达到13节,在法国人的北约舰队巨型四千吨的铁甲舰面前,保民号根本不算什么。   ☆、八十、瞒天过海(三) “保民”号的吨位远远小于法国人的巡洋舰,但是这个时候保民号居然是毫发无伤,就连一块栏杆都没有掉落,不得不说,有时候,作战的时候,运气,也是很值得称道的因素,林余庆有条不紊的正在指挥保民号,舰身不大,反而更为灵活,到处穿梭,一时间法国的舰队倒是拿他没办法,他的脑袋灵活,为人又颇为聪明,热血上头的时候反而更为冷静,保民号的侧舷上,150mm克虏伯炮2门、120mm克虏伯炮6门、37mm哈乞开斯5管机关炮4门依次发挥作用,凡事炮击出去百分之五十以上,都能够命中敌舰,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凄厉的汽笛声一齐响了起来,林余庆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刻了吗? 他下令转舵十五度,朝着正在围歼中国另外一艘“南琛”号巡洋舰的三艘法军巡洋舰冲了过去,“南琛”号巡洋舰吨位更大一些,相比较保民号,多了发射鱼雷的发射管,只见他在三艘巡洋舰的围攻之下,舰身慢慢着火,每一次法军炮弹击中“南琛”号巡洋舰,都带起了阵阵黑烟,“南琛”号在这个时候仍然没有退出战斗圈的意思,如果这个时候退出,法国人是不会追击这种失去战斗力的巡洋舰了,但是它一直咬牙坚持不退出战斗圈,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继续拖住法国人的三艘巡洋舰,这场混战才会有可能成功! 林余庆带着哭腔,“给老子快点!”他对着掌舵的大副,大声的喊道,“快去救“南琛”号!” “南琛”舰管带记名总兵袁九皋是林余庆最好的朋友,更是他一直在南洋水师里面的兄长,袁九皋的性子最是稳妥,许多人以前以为,这样稳妥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在激进的水师队伍里面,但是也只有他,才能够忍受住这么多的炮火围攻下,还能够有条不紊的继续发射火炮继续战斗。 保民号发动了最大的马力,马上就要扑上了这里的战斗圈,但是这个时候“南琛”号突然一齐发射出了三道鱼雷,朝着一艘法国的巡洋舰射去,鱼雷射中了这艘军舰,炸出了巨大的爆炸声,一时间,显然这艘军舰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然后拖着冒着熊熊大火的舰身,义无反顾的朝着西北角的另外一首巡洋舰撞去,林余庆不敢置信的看到这个场景,大叫一声,“不!”随即飞奔出了指挥室,边上的军官大惊,连忙拉住了林余庆,怎么会这个时候就需要撞击法国人的军舰了!远远还不到这个时候! 围攻“南琛”号的第三艘法军巡洋舰迅速的调转角度,继续压着斜角继续上前炮击“南琛”号,“南琛”号不断的中炮,但是它似乎已经开动了所以的马力,乘风破浪,舰身燃起的熊熊大火和爆炸声,似乎给它提供了更大的动力,西北角的巡洋舰正是侧着舰身来用船舷优势火力点来朝着“南琛”号攻击,没想到“南琛”号居然会如此的大无畏,慌忙之间,转舵出现了问题,前进速度变得迟缓了起来,林余庆大约这一辈子都会永远记得,“南琛”号那冒着大火,在湛蓝的海水上像是赤壁大战上的场景一样,缓慢但是绝不迟疑的撞上法军巡洋舰之前,发出的最后一次旗语: “我已中炮,一死报国!” “一死报国!” 林余庆喃喃的复述了这句话,他的嘴角露出了鲜红的血液,显然是牙齿咬破了嘴巴,他这时候根本来不及哭,只有是转身回到指挥室,“转舵东南角十三度!”他先放弃了那艘已经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巡洋舰,而是在追击“南琛”号巡洋舰身后摆出了架势,这个时候只有拼命消耗法军海军的有生力量,这才有机会把战局打下来!2门150mm克虏伯炮、6门120mm克虏伯炮依法发出了仇恨的炮弹,依次打中了追击“南琛”号的法军巡洋舰的甲板舰身和船舷,再稍微调整射程,再次击中了之前被“南琛”号发射出鱼雷击中的另外一艘巡洋舰,彻底的将这艘船只的战斗力废除了,林余庆的耳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南琛”号巡洋舰在撞上法军军舰之后彻底的爆炸了起来,大火开始挂上了被撞中的那艘巡洋舰,两艘军舰差不多都成了火海,这艘军舰有了“南琛”号作为累赘,显然也失去了迅速航行的动力,只能成为边上几艘蚊子炮船的靶子,林余庆指挥着“保民”号离开了这里,转过头寻找别的敌舰,在转弯的时候,猝不及防,轰的一声,指挥室外一片火海,不知道那里来的炮弹击中了“保民”号的甲板,他不由自主的被气浪掀翻,额头撞上了指挥室里的桌子,顿时血流满面,他挣扎的站了起来,看到了左前方有一艘大约是三千吨的铁甲舰朝着这边开火,轰隆一声,“保民”号再次被击中船舷,林余庆再次被余波震住,他的身子瘫软在地一时间失去了意识。 他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没有想到袁九皋,却还是想到了那一位从法国海军退休下来的南洋水师老教习对于自己的淳淳教导,“林,我相信,你们中国的海军在不久的将来必然是要承担作战的责任的,这是必然的,没有一个国家的海军只是用来观赏或者是运送货物,只要你们中国想要成为世界强国,那么海军当然必须要作战,中国人只有通过海军力量的投射才能够影响到世界格局,那么在未来的战争之中,你会看到许多你的好友,你的上司,你的兄弟在你的面前死去,这就是残酷的战争,但是如果你看到他们死去,你不应该在战场上悲伤,这是女人做的事情,你需要做的,就是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让那些杀死你最在乎的战友的军舰和海军,在你们的手下完败,这就是海军,和林,你的作用!”   ☆、八十、瞒天过海(四) 或许,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林余庆默念说道,他准备心安理得的晕过去了,因为,围攻“南琛”号的三艘巡洋舰,一艘失去了战斗力,一艘已经被击沉,另外一艘被“南琛”号的大火挂住,接下去也要燃起大火,他的任务完成了,似乎可以去死了。 但是他的亲兵和属下拼命的把他摇醒,“大人!大人!”有一个粗鲁的还连续给林余庆扇了几巴掌,终于把他给扇醒了,“大人,快看!”他们架起了林余庆,“保民”号上的大火被扑灭了,几个士兵激动的指着东北方,“快看,那是什么!” 林余庆的双眼还是失神,只是觉得远方似乎来了什么东西,他定了定神,揉了揉眼,仔细的看了一眼远处海波之中乘风破浪而来的一群军舰,大吃一惊,复又揉了揉眼,“那,”他素来是以见惯世面著称的,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居然惊呆了,“那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北上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长庆的“开济”号已经舰尾着火,法国人显然明白,只要击沉了中国人最高军官的军舰,那么别的军舰就会不战而溃,所以忍受着一些像是蚊子炮船,炮艇等小型船只的攻击,而一直击中火力来攻击“开济”号,孤拔的座驾铁甲舰“菲利普斯”号就在其中,这个时候的混战也不能有什么后路,也不能留着什么后手,只能是用全部军力来对抗,看看到底是谁先忍不住,“开济”号“镜清”、“寰泰”三艘南洋水师最强的巡洋舰已经各自分开,带领着小型炮舰进行作战,吨位最大火力最强的铁甲舰全部精力已经盯住了“开济”号,“开济”号的左船舷上2门阿姆斯特朗7英寸口径主炮已经一门被铁甲舰“菲利普斯”号击中,无法再发射,舰尾也燃起了大火,水手和士兵们都在奋力扑火,南洋水师的一个参谋用望远镜看了四周,扑通跪在吴长庆的脚下,带着哭腔说道,“提督大人!下令撤退吧,咱们打成这个样子,对得起朝廷了,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是接下去南洋水师要全军覆没了!一点种子也留不下来了!” 吴长庆摇了摇头,“这会子退,也是全军覆没!再坚持一会!”“开济”号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让“菲利普斯”号发射出的炮弹击中了舰身上的钢板,这样对于“菲利普斯”号毫无影响,他下令,“发射鱼雷!” 这个时候的鱼雷速度是十分缓慢的,鱼雷发明的时候时速仅仅是11公里每小时,射程180─640米,这个速度的话,比一个成年男子跑步的速度还要慢,虽然这么些年发展下来,速度和射程得到了广泛的提高,但是也只是提高到了3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开济”号的两侧都有鱼雷发射管,一次性发射了六枚鱼雷出来,朝着“菲利普斯”号和另外一艘法国铁甲舰冲去,“菲利普斯”号的大副连忙发号施令,朝着另外一边发动马力拼命驶去,鱼雷速度不够快,“菲利普斯”号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避让,但是趁着这个避让的机会,“开济”号迅速的驶出了包围圈,和另外的“寰泰”号巡洋舰汇合了起来。 孤拔毫不示弱,“任何木质舰在大型铁甲舰的面前毫无作用!”他发出旗语,命令三艘巡洋舰左右翼包抄,“所有中国的这些垃圾船只都要一概击沉!” 三艘巡洋舰犹如饿狼一般从左右翼划着弧线朝着前方驶去,航行的速度来说,法国的巡洋舰可以达到16节,而“寰泰”“开济”只能最高达到14.5节,被包围是正常的,“菲利普斯”号也亲自冲了上去,但是这个时候,突然两边负责包抄的巡洋舰迅速的从左右翼驶出沿着海港掉头朝着“菲利普斯”号驶来,孤拔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他迫不及待的发出旗语,这个时候,巡洋舰也发回了旗语,这个旗语让孤拔的心沉入到了海防港的海底:“东北方向,敌有援军!” 中国人的舰队似乎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孤拔认为这绝对是他的癔症,在足够让所有人震聋成为瞎子的战场上,是绝对听不到人的声音的,但是中国人各船的汽笛及二连三的响起,掩盖了爆炸声和炮击声,孤拔迅速的拿起了望远镜,朝着东北方向望去,甚至不需要望远镜了,因为在望远镜里,巨大的舰身充斥了整个圆形的屏幕,那种巨无霸的体型和迅速的速度,都彰显了这次援军的与众不同,黄龙旗凌空飞舞,而冷峻的灰色油漆显示了这是和法国舰队一样,都是纯钢的铁甲舰! 孤拔手里的望远镜无声的落了下来,“怎么会?”他喃喃自语,今天他第一次失去了作战的勇气,变得了那么的颓废和失去信心,“怎么会是中国人的,北洋水师!” 吴长庆哈哈大笑,他一脚踢开那个参谋,“给老子滚远些,你以为就靠着咱们南洋水师就能够啃下这块硬骨头?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我虽然看得起咱们的水师,可到底,咱们都是木头船啊!”他看着远处急速驶来的三艘铁甲舰,和身后十几艘中等巡洋舰,不由得露出了艳羡的表情,“那里比得上北洋水师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啊!” “发出旗语!”吴长庆迅速的发号施令,“指引北洋水师镇远等三铁甲舰并巡洋舰避开陆地炮台射击点,迅速进入海防港,接手大战!”他这时候终于可以轻松了下来,把这个明显马上要陷入死局的战场交出来,如果北洋水师再不赶到,那么南洋水师真的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了。“咱们南洋已经打成了这样,不丢人,如果他们不中用把孤拔给溜走了,丢了面子,那以后他们北洋就别想骑在咱们南洋头上!”   ☆、八十一、千钧一发(一) “保民”号管带林余庆看清楚了远方迅速驶来的三艘巨无霸铁甲舰,似乎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亲兵的搀扶,扑倒了船舷边上,仔细贪婪的看着驶来巨无霸铁甲舰上飞舞的黄龙旗,说句实话,在那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上面的黄龙,但是林余庆这个时候忍不住潸然泪下,他的身边,几个浑身血迹,甚至手脚残缺的士兵也嚎啕大哭,之前受伤的时候从未见他们皱眉一下过!“是咱们的水师,是北洋水师!”林余庆指着远处的北洋水师大舰,转过头看着船上的士兵们,双眼通红,硝烟弥漫之下,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的熠熠生辉,“咱们有救了!法国人的末日到了!” 这个时候大家抱成了一团,谁还在意四射的火炮,和燎天的大火呢,谁也不在乎了,“陆大哥!”林余庆咬着牙,“看到没有,法国人的末日到了!” 吴长庆边上那个劝着要保存实力的参谋不由得痴呆成了雕像,“怎么回事?北洋水师不是北上了吗!西圣还说不会浪费北洋水师在南洋这里!我以为,这一战就是咱们南洋水师和法国人死磕了!” 吴长庆哈哈一笑,北洋水师来的三艘铁甲舰已经成功的进入到了海防港,他看的清清楚楚,是七千吨的“镇远”号! 三千吨的“来远”号! 三千吨的“经远”号! 三艘军舰犹如鲲鱼一般压入了海防港,身后还有大大小小十余艘炮舰、撞击巡洋舰、岸防铁甲舰、法国人最为强大的“菲利普斯”号也不过是四千吨而已,原本占据下风的中国舰队顿时卷土重来,重新占据了战场的优势地位。 吴长庆哈哈大笑,“西圣智深似海,你们这些小人物,算的了什么?你瞧见没有,法国人都中计了,以为把那些小船都派到升龙府去算不得什么大事?若非如此,镇远号南下,进入北部湾,岂能躲过法**舰的侦探?这一战,接下去,就等着轰动天下吧!” 几日前,在得月楼内,慈禧太后刚刚发作了董元醇,不仅把那个倒霉的兵科给事中给免了职,还顺便把董元醇的左都御史的兼职给撸了下去,军机大臣们依次退了下去,只留下来荣禄一个人,并李莲英伺候着,显然是要说军事上的事儿。 只是这一次,慈禧太后说的话,未免有些太耸人听闻了些,“这样发作了董元醇,又明发旨意昭告天下,荣禄,你说能不能把法国人瞒过去?” “奴才以为,大约有五成的机会可以瞒的过去,一般来说,洋人们对于咱们朝廷的命令,还是十分可信的,这是一点,再者郭嵩焘大人已经和法国人在上海这里谈判,按照西圣您的指示,提出的条件,法国人一定清楚咱们的确是做出让步,这么说来,一定程度上会认为我们是真心求和了。” “这是让法国人信的法子,”荣禄继续说道,“此外,西圣早就让新军在南边准备妥当,又命黑旗军骚扰升龙府,无论他信不信,他孤拔都不得不分兵去救升龙府,这么说来,咱们的胜算又大了些。再者西圣已经下旨,肃清航道禁止外人进入北洋水师护航的航道,如此以来,外人不知道北洋水师到底是多少军舰北上,又命广东水师扫荡相关海域,这又是可以瞒天过海了。” “那么,归根到底,要看南洋水师能不能顶得住。”慈禧太后慢慢的点着头说道。 “正是此理,如果南洋水师顶不住,那么靠着北洋水师千里奔袭,也不顶用。” “是。” “如果顶不住,只怕是就算瞒住了,也不顶用。”慈禧太后烦躁的站了起来,在得月楼内背着手走来走去,她不得不有些烦躁,这个时候的战事已经纠缠改变了一大片,法国人畏惧于中国和历史上完全不同的海军力量不可能继续偷袭马尾港,以前知道的内容完全用不上了!这是穿越者最大的福利,但是现在,已经用不上来,但是这样说来也是,主动出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南洋水师偷袭海防港,不仅仅牵扯到了海面上的战斗,更是关系到越南的战局一次性的胜利!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荣禄似乎看出了慈禧太后的焦躁不安,轻声劝慰了一句,“西圣勿忧。”慈禧太后抬起了头看了看荣禄的眼睛,荣禄的眼睛十分温和明亮,犹如清澈的溪水,“凡事没有万全之策,也做不到十成十的成功,奴才以为,这事儿,如果有一半成功的概率,就可以做一做。” 荣禄继续温和的说道,“黑旗军已经在升龙府燃起大火,就算南洋水师无功而返,也能减轻朗生前线的压力,新军其余二镇也可以一战而下,只是怕不能够克尽全功而已,二十年前和法人还大败亏输,如果现在能够赢了一场,也是天下足以为西圣贺喜的大吉之事了。” 慈禧太后听到了荣禄的话,原本烦躁的心理渐渐的平稳了下来,她点点头,“你说的在理,倒是我着相了,所图甚大,患得患失起来了,既然已经定下来,那么也就不用多虑了,两洋水师自从兴办起来,从未经历过大战小战,现在也该是瞧瞧成色的时候了,如果南洋水师可行,那么这一次,绝不会输的很难看!只要打败了法国人的北越舰队,那么南洋水师就是全军覆没,我也在所不惜!小李子,发出密电,按照原来议定的法子,北洋水师除原定停泊在上海港的几艘军舰之外,其余的马上出港,先北上,随即驶离近海,速速南下,围攻海防港!” “嗻!” “此外,”慈禧太后回复了果敢决绝的干练模样,“发电报给左宗棠,这事儿,是他的收尾,让他盯紧了,”慈禧太后的眼眯了起来,“海防港如果拿下,那么按照既定计划,即刻发动!” “嗻!” 求下月票   ☆、八十一、千钧一发(二) 暴雨倾盆的小村庄里,李延胜解开了雨披,放在手上,也不顾及浑身滴答滴的雨水,对着刘永福和唐景崧微微鞠躬,“西圣有密旨,要宣读给两位大人听。” 刘永福肃穆站了起来,又扶起在床上的唐景崧,两个人一同跪下,“这是口谕:刘永福黑旗军部在三月十五日起,围攻升龙府。” “升龙府十分坚固,法国人又火力强大,绝不是我黑旗军一部就可以攻下的啊。”刘永福为难的说道,他也十分的不以为然,一个远在京中的太后擅自指挥万里之外的越南战局,这里的战局变化莫测,一日百变,寻常将帅临场指挥都尚且反应不及,更何况远在北京的慈禧太后呢?要知道黑旗军在北宁大败之后拼死断后,原本损兵折将十分严重的情况下更是被冲击的四分五裂,原本士兵接近二万人数的黑旗军已经减员到了只剩下三千多人,这就是红果果的现实,这就是战争。 李延胜摇了摇头,“不用攻下,这也不是你们的差事,只要围住升龙府,再隔断朗生前线的法军后勤通道,这就足够,人员太少,宣光城的云贵团练一共五千人,都归刘大人你统率,只要围住升龙府,把声势闹起来,再骚扰后勤通道,这就是大功一件!”他似乎看出来了刘永福的顾虑,“别的事,不用多虑,只要闹得谅山前线法军军心动荡,黑旗军就是大功一件!谅山前线有冯子材在顶着,接下去新军即刻就到,到时候有了新军黏住法军主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返身来打击你们,他们不敢。”李延胜的话语里有着强烈的自信,“此役是钦差大臣定下策略,又恳请西圣定夺,故此,这一仗,一定要按照议定的节奏来办,绝不容许任何闪失,你这里不仅关系到谅山,更关系到海上!” 刘永福悚然而惊,正准备追问,李延胜摆摆手,“我言尽如此,其余的话不能再多说了,总之,三月十五日之前一定要到达升龙府并展开攻势。这是旨意,绝不容许有任何怠慢!” “黑旗军去升龙府了?”在阳江港处大会南洋水师诸将的左宗棠这时候已经让除了吴长庆之外的人尽数退下,只留下左宗棠和吴长庆两人,越南那边传来了机密的电报,说明黑旗军已经去升龙府了。 “是,”吴长庆看了那个电报,“升龙府已经燃起大火。” “那么接下去就要看你的了,”左宗棠说了这么一句话,吴长庆连忙站起来,“末将听候钦差大人派遣,绝无有任何问题。” “那,我要你南洋水师全部去送死呢,怎么样,你吴长庆要不要也听我差遣啊。”左宗棠捻须悠悠说道。 “这......”吴长庆微微犹豫,随即说道,“南洋水师是老大人苦心手创,经营多年,才有如此声势,老大人必然是不舍得送南洋水师去死的。” “如果为了更大的利益,我自然会亲手把南洋水师推入万丈深渊,这是所图甚大,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南洋水师是我手创没错,但是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所以西圣让我来亲自指挥南洋水师,她知道我老头子年纪大了,但是不胆小,也不小气,如果能够弄死法国北越舰队,”左宗棠的话语转冷,“南洋水师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吴长庆扑通跪了下来,“钦差大人,您明鉴!”他实在是有些震惊了,一是震惊于左宗棠冷血无情的话语,二是震惊了左宗棠胃口如此之大,居然想要去弄在海防港的北越舰队!“如果能够打败法人的北越舰队,南洋水师全军即墨自然是在所不惜,可南洋水师如今的实力,正面作战,实在是远非法人之敌手啊!” “谁叫你正面作战了?我且问你,升龙府被黑旗军围困,谁是最着急的。” “是朗生前线的法军统帅米乐。” “那么他能不能南下救援升龙府,疏通后勤通道。” 吴长庆微微沉吟,“只怕是不行,第五镇已经南下在谅山城外击溃法军,他们不敢再度分兵前来扫清后路,那么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北圻这里,只有海防港的孤拔还有多余的兵力!” “推断来说,孤拔必然会驰援升龙府,之前他就是靠着水陆并进,才从黑旗军手里夺回了升龙府,海军是他的特长,他不会不用,虽然他们不会全部派出精锐去救援升龙府,但是你说,”左宗棠翘着二郎腿,抖着腿悠哉悠哉,“少几艘军舰那就少了几个力量,我们有心算无心,你以为,他们可以抵抗的了吗?换句话说,这个时候你还以为没有一战之力吗?” “海防港已经有宣礼处的人渗透进去了,不日就可以把港口防守的火炮数据送来,”左宗棠说道,“到时候海防港就是无防备的港口,炮打不中你们,那就是摆设,少了那些小船的巡逻,法国人是很难提前很早察觉南洋水师的踪迹的,你是管水师的,这一点应该比我更清楚。” “吴长庆,按理说,你是淮军出身,算是李鸿章的人,我们两个人不合,世人皆知,可为何我提议要让你来当这个南洋水师提督?” “是钦差大人厚爱。” “不是我厚爱,是你当得起,”左宗棠摇摇头,“南北洋不同,北洋的军官大部分都是学堂出来的,而南洋,各地水师抽调出来的也不少,你是个人才,我觉得与其让你在广东水师那里管几艘小舢板,还不如让你这龙王入海洋翻腾兴风作浪更好。我为人是有私心,但私心不在于拉帮结派,在于要击溃法军,名垂青史!” “北越舰队一日不除,南洋水师在南海这里只能当老二,我左宗棠为人处世最喜欢争的就是第一。”左宗棠站了起来,“西圣说,若不先下手,只怕是北越舰队北上寻求南洋水师决战,猝不及防之下,只怕更要遭,我对这个倒是不以为然,只是先下手为强,一点错儿都没有!北越舰队,”左宗棠的眼中露出精光,“他一定要死!”   ☆、八十一、千钧一发(三) “如果南洋水师能够兑子一般,把北越舰队打残打死,那么南洋水师就算是全军覆没也无妨,这样的大局,你应该明白道理,不用我多说,舍一物而全大家,这是非常正确的道理。” 吴长庆正是明白此理,才会觉得南洋水师只不过是朝廷的弃子而已,左宗棠看懂了吴长庆面上的表情,“怎么?觉得不服气?要知道为了南洋水师能够更好的取胜,新军在朗生前线的作战都配合你南洋水师了,黑旗军也花了大代价袭击升龙府,为了就是把北越舰队那些巡逻的小型军舰派出去,削了他们的力量,不然你们这一仗更难打,不过也不用过虑,有人呢来帮你们。” 吴长庆刷的抬起头来,“中堂大人的意思是?” “北洋水师会派军舰南下。” 。。。 “报!”电报房参事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急切又十分兴奋的表情,左宗棠淡定的望着他,电报房参事这才定了定神,“北洋水师定远三舰已经越过白龙尾岛了!” 左宗棠点点头,一脸古井无波,“用钦差的关防向朝廷发出电报,说明北洋水师南下,奏请朝廷宣告各国商船货船躲避。”这明显是事后发布的消息,北洋水师都明显马上到北圻红河入海口了,这个时候上报,毫无时效性,任凭谁都反应不及,“叫人准备马车,前往广州,我要见高心夔!” “嗻!” 时间转到了前几日,吴长庆听到了左宗棠的话语,刷的站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大人!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不过,”左宗棠煞有其事的喝了口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吴长庆,“你要先顶住,你如果刚开始就咬不住法国人,北洋水师派过来的军舰救不了你们,只有你们先咬住了,北洋水师的军舰南下助你们一臂之力,如此才能够不枉费我这么多的心思,调动了十数万大军,两洋水师来帮助你,明白吗?吴长庆,如果这一战你没有完成任务,那么,我宁愿你们尽数战死,也不会让北洋水师救你们,如果一个人,一只军队,不能够发挥他应有的作用,那么,战死是对他们最好的奖励方式。” 想到了前几日的谈话,左宗棠摇摇头,站了起来,他镇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也只有左宗棠知道,他的手心自从今日出击海防港之后就从未停过不出汗!“如果这一战,这一战胜了,”左宗棠喃喃自语,“那么,我的功劳必然要超过曾涤生!” 左宗棠受命之后,苦心思虑,如何克敌制胜,如果单纯陆地作战胜了,只怕只能是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和局,这样的情况,劳动大军,兴师动众,只是得了一个和局,任凭谁说,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大功劳,但如果要全功,那么意味着,法国人海上的力量也要尽数剿灭。 可南洋水师到底是吨位不够,战舰不够强,被动防守就已经是十分难为,如何才能够一举歼灭北越舰队呢?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请救兵,北洋水师南下,如此才有用。 北洋水师远在青岛威海,如何能够不被人察觉的南下?要知道日本、俄罗斯等国,对于北洋水师的监控一直没有间断过,俄罗斯尚可,如今的日本已经铁了心和法国人一起对付中国人了,如果消息泄露了出去,如何是好?突袭意味着要封闭消息,不然消息走漏了,法国人的北非舰队加快速度到达,再让北越舰队有了提防之心,别说是偷袭海防港,只怕南洋水师连阳江港都不能出寸步了。 左宗棠百思不得其解,无法解决这个困扰,也只好上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秘折给朝廷,不走电报是怕走漏了消息,送折子的人直接面圣,亲手把左宗棠的折子递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恰逢处理胡雪岩之事,见到左宗棠如此说,沉思许久,震惊于左宗棠胆子极大,却也十分佩服他的雄心壮志,现在的举动,远胜于历史上南洋水师在马尾港内被法国人当成靶子轰炸,不赌一把,怎么会知道结果如何呢?于是定下来北洋水师护送圣驾南下至上海,起码在路程上,就已经减少了一半。 另外更是击沉日本银河丸号商船,一来解了胡雪岩的蚕丝之困,二来更是肃清了海上的通道,起码在天津到上海这里,指定的海域内,无有船只再敢不听北洋水师调动号令,这样间接的把海上通道予以管制,特别是慈禧太后到达上海前后五天,定下所有港口的商船都不得出海,上海的法国领事在一次洋商的聚会上批评讽刺中国人,“为了面子,影响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利益,中国人最喜欢就的把经济拿来服务政治。”这样的话也权当做没听见。才使得北洋水师能够最不受人关注的南下。 为了把这事儿弄得更像一点,慈禧太后更是刻意和董元醇商议妥当,推出了田学名来上奏建议北洋水师南下支援,却被慈禧太后驳回,并且罢官,牵连董元醇丢了分管都察院部务的差事,要知道董元醇可是从都察院起家的,这样的惩罚太重了,倒是让外人觉得慈禧太后有些恼羞成怒,小题大做的意味了。至于宣礼处联系黑旗军,渗透入海防港,得到炮台信息,然后更是炸毁港口炮台,更是不用多说了,可见这到底是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进去。 还有这在上海和法国人接触准备议和,不仅法国人认为中国人已经示弱准备见好就收,就连日本也大感受辱,自己跳出来和中国人放对,没想到法国居然背地里和中国人准备接洽议和了,这样的种种事情无一不表现出来,中国,绝没有继续想要扩大战事的想法。 士为知己者死,不惜往自己身上泼污水的事儿,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更何况,慈禧太后亦是保全了胡雪岩,自己恳请,就没有不答应的,如此君上,又有什么话好说的呢?左宗棠早就打算好一力报效知遇之恩了。   ☆、八十一、千钧一发(四) 但是这个远远还不够,慈禧太后写了回信,亦是将计就计,自己全力配合,对于左宗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全歼北越舰队,还远远不够! 左宗棠满脸红光,威风凛凛,“来人!”他大声喝道,“预备好马车,马上前往广州!” 他这个时候甚至都等不及海防港大战的电报了,就要出发前往广州,进行下一步的筹码部署,至于北洋水师能否得胜,左宗棠认为不需要担心,这样费心费力,调动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如果再不胜,那也只好快快投降认输罢了。 上海,豫园。 一个太监正在得月楼前慢悠悠轻悄悄的扫地,得月楼前大部分种的都是桃树,恰逢三月初,桃花已经开谢了,地上尽数都是粉红色的花瓣,秀林俊石之间,画眉鸟正在婉转歌唱,恰逢是早上,天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微光把院内加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芒,一切看的如此的清楚,但是仔细揉眼一看,似乎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豫园不比圆明园和宫中地方宽敞,江南园林素来都是紧密螺丝里面做道场的精致模样,这时候原本应该是洒扫的时候,正应该办的热火朝天,但是得月楼是慈禧太后休憩之所,不能够惊动了里头,所以只能是慢悠悠,极轻极轻的扫着地上的花瓣,所幸花瓣柔嫩,不比树叶,扫着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楼下站了两排手里托着毛巾和银盆等洗漱工具的宫女,低眉顺眼的候着,李莲英站在门口,仔细的听着里头的动静,伺候起床的宫女还没有拍手发出消息,显然这个时候慈禧太后还在熟睡。 昨夜批折子到了极晚,然后又似乎焦躁不安,毫无睡意,李莲英自然是知道这是为何,只是却不知道如何排解,也只好奉上了安神的桑葚汤,好不容易睡下,今日必然是要晚起了。 得月楼前一片静谧,人人意态安然,就是心里存了心事的李莲英脸上也是一片从容,突然这个时候,游廊那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虽然不响,但极为仓促,显然有什么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李莲英微微皱眉,偏过头一看,随即眉头舒展,脸色却是僵硬了起来,原来是内奏事处电报房的值日太监,这样急匆匆的来了,必然有要紧的军国大事。 他穿花扶柳,绕过丁桥藕榭,才到了得月楼前,一群人早就盯住了他了,他不敢怠慢,把手里的电报交给了李莲英,“大总管,”他的声音哆哆嗦嗦的,脸上红白一片,“广东来的急报!要立刻上奏给西圣爷!” 看来是好消息!那个值日太监不能明说,但是脸色说明了一切,绝对不会是坏消息,这些年头,慈禧太后越发的有了些起床气,别的老太太上了年纪,都是睡不着的,但是慈禧太后福大量大,心胸宽广,素来不为小事萦怀,所以睡眠时间一直很足,如果贸然叫起,虽然不会大发雷霆之怒,只怕是摆脸色给底下的人看,所以轻易是不能叫起的。 但是今日绝对无妨,李莲英接过了那封电报,上了台阶,轻轻的扣了扣门,里面的宫女连忙小声问道,“怎么?” “南边有要紧的军报要请西圣爷看,你快快请西圣爷起来,”李莲英凝重的说道,“耽误不得!” 值夜的宫女知道轻重,自从太后垂帘,这样夜里或者凌晨突然到的军报时不时的都要来一出,耽误不得的,于是到了内室,悄悄的告诉了坐在内室门边上的姑姑,这是伺候慈禧太后起夜喝茶的要紧差事,只有慈禧太后最亲近的宫女才能够当这个差事,姑姑红枫不敢怠慢,上前对着银丝纱帐紫木拔歩床俯下身子,低声喊了几句,“娘娘,娘娘?” “恩?”帐内响起了一个厚重的鼻音,显然是在浓睡之中被叫起的反应,声音有些不耐烦,懒洋洋的,“什么事儿啊?这才几点!” 掌事宫女红枫连忙跪下,“南边有要紧的军报,大总管来请娘娘起身。” 帐内的慈禧太后无意识的“恩”了一声,似乎这个事情毫不在意,不再说话,马上又要陷入了沉睡之中,红枫有些没办法,想着要不要再叫一次,还是就让慈禧太后继续睡一会再叫,睡到是没事,可如果大事耽误了,自己可是要吃挂落的,到时候太后也必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银丝纱帐突然无风自动,刷的一下,慈禧太后扯开了纱帐,激的两边的青玉比目鱼帐坠瑟瑟发抖,“你刚才说什么?”她这个时候突然清醒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睡觉时候挽的松松发髻,这时候已经蓬的不成样子了,这样蓬头垢面的从被窝里钻出来,“是谁的消息?” “大总管说是南边来的要紧军报。” 慈禧太后刷的站了起来,就穿着中衣赤脚疾步走了出去,红枫连忙捡起边上贵妃椅放着的披风,忙不迭的给太后披上,慈禧太后不耐烦的自己亲手系上,她的手激动的颤抖着,几次都没有系上,嘴里却连忙说道,“快开门,快啊!” “娘娘,”红枫连忙说道,“您这都没梳洗,小心着了凉。” “这会子还顾及什么着凉不着凉!”慈禧太后跺脚,喝令开门,宫女无法,只能是打开了房门,慈禧太后就这样赤脚出现在了李莲英的面前。 李莲英连忙跪下,“启禀佛爷,南边来的奏报。” 边上的太监尽数跪下,不敢看着没有梳妆长发垂地的慈禧太后,就连站在桃花瓣下的扫地太监也连忙低头,慈禧太后一把抓过了李莲英手里明黄色的硬皮折子,摊开一看,脸上原本十分忐忑的表情消失了,脸上露出了微笑,随即微笑变得灿烂起来,似乎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好消息,慈禧太后边念叨着边走下了台阶,两边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昨日下午,北洋水师至海防港,会同南洋共击法军,至今日凌晨,已灭北越舰队,击毙敌酋孤拔,报捷。” 字数简短,却字字惊喜,慈禧太后站在了桃花树下,大呼一声,“报捷!报捷!”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凋谢的花瓣似乎被慈禧太后的大笑声惊动了,纷纷落了下来,她把折子一甩,折子飞了出去,一转身,青丝和披风一起随风飘舞了起来,花瓣也纷纷飞落,笑声震动了整个豫园,“瞧见了没有?”她转了好几个圈,连连长笑之后,对着李莲英说道,这时候显然已经是太激动了,在太监们看来,太后说的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谁说我不会胜!谁说打不过法国人,谁说我不会逆天改命!看到了没有,大胜!” 花瓣掉落到了慈禧太后的头上和身上披风上,她伸出了双手,用手托着花瓣和清风,闭上了双眼,李莲英是何等识趣的人,这时候和宫女们一起山呼万岁,“恭喜佛爷,贺喜佛爷!” “如此大胜,”慈禧太后沉醉于胜利的喜悦之中,过了许久才睁开眼,“不可不昭告天下,叫起,马上叫军机,对,还有荣禄,我要先把这个喜悦传递给他们,接下去,昭告天下,然后等着南边左宗棠最仔细的奏报!” 三月二十一日,南洋水师突袭海防港,法北约舰队反击,战到下午,北洋水师定远三舰奔袭至海防港,加入战斗,北越舰队猝不及防,损失惨重,战至深夜,北越舰队全歼,更击毙孤拔,大小巡洋舰等击沉十三,炸毁十二,收缴五。史学家称之为“海防大捷”。   ☆、八十二、大胜之后(一) 军机大臣们刚刚散去,消息已经是流传了出去,只是外头的人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大胜?是海上的还是陆上的?有识之士不免有些困扰,如果陆上的新军击退法军,算不得什么大胜,毕竟之前中国先后取得升龙府和纸桥大捷,理论上来说,是控制了红河以北的全部北圻地区,后来在北宁五省团练溃败,又是太原山西大败,随即丢了谅山,如果不是冯子材力挽狂澜,只怕是广西都要打进来了,现在就算逼退了法军,也算不得什么大胜,至于想要全歼法军?那真的是天方夜谭了。 至于海面上?上海法国领事有话说,豫园这里的一举一动只怕是无数人都要侧目的,上海领事自然也不例外,“海面上,法国北越舰队在南中国海是无敌的,绝不可能,中国人没有这样的胆量会主动出击,他们的性格决定了他们不会这么冒险。至于北洋水师南下,那是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的。”说这番话的时候,显然领事应该是昧着良心说话的,不然他的手心不会一直持续的出汗,他显然非常紧张,以至于巴黎银行行长里昂都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就算是北洋水师派遣了军舰南下,但是我们的军舰肯定不会没有防范,我们拥有了最好的港口,还有最好的后勤,就算中国人想要搞什么风雨出来,法兰西的舰队也绝不可能说被轻易的打败的。” 他话里的潜台词,就是“就算打不过,我难道还溜不走吗?问题不大。” 法国领事点点头,“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去质问在豫园里面办公的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他紧握住骨瓷咖啡杯恶狠狠的说道,“现在很明确了,之前所有的行为,包括开除官员,击沉日本人的货船,把航道管制了起来,都是为了悄悄的派出去北洋水师的军舰,这个恶毒阴险的女人,”法国领事有些喃喃,他似乎明白了法国大使为什么会被流放到北非去吃沙子,显然,寻常人是无法在这个女人手下过几招的,“可惜我没有权利去见她,现在就连郭嵩焘那个胖子,也不愿意见我了!” 左宗棠发出北洋水师定远三舰南下的命令——其实这个时候北洋水师已经在炮轰海防港了,谁都知道了这里头是怎么回事,谁都不是傻子啊,也不会去干那些吃饱了撑着的破事儿,郭嵩焘于是摆足了外交大臣的架子,一个小小的领事根本是他的住处边都摸不着,领事想到这里不免暗恨,“如果接下去他来求着我商谈的话,我绝对不会摆出好脸色的!” 边上的蚕丝协会副会长埃尔斯潘奄然坐在一边不说话,里昂看了看,对着法国领事说道:“领事大人,中国人的花招实在是太多了。您看到的,我们原本胜券在握的蚕丝生意,现在已经是失败了,这一场战役的成果,将会被那个胡雪岩窃得,埃尔斯潘会长已经准备在接下去的时间来和胡进行谈判,然后就价格进行确定,现在我们,”里昂无奈的说道,“只能听从他们的条件了。” “现在日本的蚕丝不敢运出来,怕又被中国人借故击沉,”里昂显然十分憋屈,“而意大利的蚕丝远远不够国内的纺织业使用,纺织业已经停滞了许多没有开工了,他们对可怜的埃尔斯潘威胁,”里昂朝着埃尔斯潘点点头,“说如果再强硬下去,那么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全世界,全法国的丝布都将只会由中国人出口,这对于纺织业会有巨大的影响。领事先生,我和埃尔斯潘希望您能帮忙解决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现在根本不重要!”领事十分不耐烦的挥挥手,“上帝啊,我们现在正在和中国人打仗呢,难道你们为了一点生意然后愿意和中国人妥协,妥协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为什么需要我出面呢?这件事情很显然不重要了,现阶段我们需要考虑的法兰西的面子,和军队的胜利,我可以这样老实说,如果我们能够在战争之中攫取到巨大的利益,然后把越南吃下去,不用几年,我们的各种行业就会得到充分的发展,而蚕丝,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保证这一点的!” 埃尔斯潘带着怒气盯着领事,领事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要知道纺织业是在国内的政局是占据极大的影响的,纺织业虽然不是最赚钱的行业,但是养活的人口很多,这对于选举有极大的决定力,另外纺织业的捐款也十分诱人,这说明,一个小小的领事是不适宜说这样的话,也不适宜不耐烦,他连忙放缓了语速,和缓了语气,“请两位先生不要着急,经济当然是很重要的,但是我们现在,真的,更需要的是越南那里的战争进行情况,如果将来我们打败了中国人,那么,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什么内容,中国人都必须答应我们,他们任何东西我们当然都可以要,蚕丝的价格肯定也归于我们尊敬的蚕丝协会决定了,这点毫无疑问。” 埃尔斯潘强忍了怒气,“请你明白,领事先生,这次战争发动的游说是我们纺织业在议会做的,经济和政治军事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当然,当然,”领事圆滑的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和英国方面协商过了,他们可能会提供给我们最先进的纺织机来提高纺织效率,这个投入我和商贸部汇报过,这笔钱可以由政府买单。但是,对不起,我说实话,我实在是很担心很担心越南那边的战斗情况。” 坏消息永远是到来的十分及时,外滩上突然响起了许多鞭炮的声音,里昂和领事十分清楚中国人的习惯,有喜事的时候就会放鞭炮,那么,两个人面面相觑,外面有随从大力推开房门,告诉了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坏消息,“北越舰队全军覆没!”   ☆、八十二、大胜之后(二) 法国驻上海领事的马车迅速的到了豫园前,他是一定见不到慈禧太后的,但是他不得不来,起码要面见郭嵩焘,以求得中国人外交上信息的交换,领事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时候,是应该要向中国人“求得”了。 他在马车上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没想到法兰西的北约舰队居然会被全军歼灭,中国人是很喜欢吹牛的,但是在他们军事上和外交上,他们吹牛的时候是非常少的,因为很容易被外国戳穿,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不相信中国人提供了虚假的消息,因为法国那边也肯定会发布消息,但是,显然,这个全部被歼灭的可能性是十分大的,不然,这个时候越南那边的电报还未曾到达。 现在法兰西在越南的局面就变得十分危险了,不用外交部的命令,领事他可以自己判断,北越舰队的全军覆没肯定会影响到海军力量的布局,北圻一带,必然成为了中国海军的后花园,海军部就算是全体辞职也没任何补救的作用,北非舰队的援军这时候就是马上到海防港,只怕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除非中国人粉饰太平,这个时候南洋水师和南下支援的北洋水师已经尽数被打残。这个消息如果确实,北非舰队大可以挥兵北上,效仿一番黄雀在后的故智。 可这个时候如果中国人说出来甚至是暗地里流传出来说南洋水师重伤,成建制的消亡,法国人也根本不敢相信了,谁知道说不定他们毫发无伤,以逸待劳,等着北非舰队北上痛击之呢?中国人实在是太恐怖了,领事无奈的下了马车,他们能把阴谋使用的如此出神入化,什么时候自己也应该买一本《孙子兵法》来读一读了。 这个时候显然,法国人已经失去了骄傲的资本,但是领事谦卑的在豫园前准备找人,却被拦住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我要见郭嵩焘大人,这是外交上的交涉!你们不能阻止一位外交官!” 如此大声喧哗,当然出来了相关交涉的人员,法国股章京王阳冰,他的脸色十分的温和,并且看上去很喜悦,那种喜悦的神情甚至让领事看起来十分的刺眼,“领事先生你要做什么?这是我们太后的住所,按照中国的惯例,如果有人冲击御驾,是要当场击毙的,已经是看在您是外交人员的份上对你宽容了,请不要得寸进尺。” “我需要贵国马上通报有关于海防港战斗的情况,”领事按捺住了不满的情绪,“我还需要求见郭嵩焘大人,想要对他表达抗议!” “有关于海防港战役的事情,我们会对诸国使节进行通报的,但是这个通报会在北京进行,而且,这个通报只是面向邦交国,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王阳冰一脸戏谑,“中法两国已经断交,所以没有任何义务对贵国进行通报。另外,郭嵩焘大人现在很忙,他需要准备南下事宜,没有功夫和你来进行会面,我来接见你就行了,至于抗议嘛,我们是不会接受的,越南的事务应该有中国人自己处理,这是我们总理衙门一贯的主张,所以我们在越南的任何事务都不可能会引起贵国的抗议,说起来,应该是我们中国向贵国抗议,贵国的海军和陆军还盘踞在北圻地区,严重影响了越南的主权完整,伤害了越南人民的感情。” 这样无耻的话都说的出来,可见总理衙门的外交人员已经厚脸皮到家了,领事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还有,”王阳冰冷了脸色,“请你注意两国断交,应该是全部驱逐外交人员,但是上海这个地方是因为两国贸易存在所以留了贵领事下来,请不要过多干涉我们的事务,如果要谈判,可以,接下去可以继续谈判,”他从袖子里拿了一道折子出来,“这是我们总理衙门拟定的有关于接下去我们谈判的条件,当然,领事先生应该明白,事情的不同阶段和不同发展,都会导致我们条件的改变,所以我们的条件改变了。哦?”王阳冰挑了挑眉,“对了,贵国肯定是不会有,因为现在来不及,有指示给领事您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那么,”他慢吞吞的往回收折子,“还是先等一等吧。” 上海领事毫无体统的伸手夺过了王阳冰手里的折子,“我可以代表我们国家进行下一步的洽谈,”他打开了那个文本,结果不看还好,一看越发的怒气勃发,“贵国这是要做什么!赔款?”他气恼起了,又好气又好笑,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贵国向法兰西要求赔款?你确定?” “十分确定,贵国在海防港的军事行动失败了,那么当然要赔款了,我们的水师需要贴补和赔款。”王阳冰说道,“我们是十分先进的国家,当然要处处效仿西洋强国,这都是应有之义啊。贵国也无需觉得大惊小怪,之前贵国就在北京附近失败过一次了。” 潜台词就是你们对于在远东的失败应该是很适应了,领事犹自大喊大叫,“我绝不会接受这一点!”他根本还无暇看接下去的几点要求,但是就这一点,“法兰西绝不会接受赔款的要求!” 王阳冰后退了一步,朝着豫园的护军摆了摆手,护军统领上前大喝,“谁敢在御前放肆,叉出去!” “海防港大胜!海防港大胜!”北京城里面,尚在三月时光,却好似过年一样的热闹,报童们挥舞着日报的号外,兴高采烈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号外!号外!南北洋水师联合,歼灭法军舰队!歼灭法军舰队!” “啥?大胜了?”一个带着眼镜的老者买了一份报纸,边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瞧着,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岁,还是一个少年,指着上面的几个字,“三月二十一,北洋水师至海防港,会同南洋共击法军,至今日凌晨,已灭北越舰队,击毙敌酋孤拔,报捷。”他准确无误的把这几个大字读了出来,然后下面仔细的报道就没有了,他不由得抱怨起来,脸上的青春痘闪闪发亮,“什么嘛,就这么几个字,什么具体的内容也没有,这些报童,明摆着坑人呢?” “不坑人,”那个老者仔仔细细的看完那几个字,似乎是用永远都看不远的爱恋眼神看着那个报纸,珍而重之的仔细折起来,收入怀中,“电报是没有许多字的,要等报捷的折子上来,咱们才知道这里头的仔细内容呢,不过有一点,”他拍了拍胸口,“大胜是绝对无误的了!这真是,”他的眼角不由得湿润了,说话声也有些哽咽,“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对着边上的几个人慢慢的说道,街角处已经开始燃放鞭炮了,鞭炮特有的硝石味弥漫了出来,“你们大约是年岁小,不知道以前的事儿,想着二十年前,三十几年前咱们被英国人,被法国人在海上追着打,海防是一点都防不住,大沽口也如同是大街上一般,洋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想上岸就上岸,想下海就下海,咱们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啊,那时候京师人心惶惶,不知道多少人要逃南边去的,可是,咱们有句俗话,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用起来半分不差,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朝廷练了这么久的水师,终于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了!” 作者君对于军事一窍不通,所以还是不正面描写军事战斗了,免得丢丑。哈哈哈哈   ☆、八十二、大胜之后(三) 他慢慢的离开了人群,嘴里还在持续的念叨,“不容易啊不容易。” 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边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根本不会理解这种多少年前的屈辱,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看来,只会觉得这样的大胜配得上这个时代,也配得上自己现在这样的意气风发,几个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鼓掌起来,大街上此起彼伏的的掌声和鞭炮声持续的响起了起来,这个少年鼓了掌,突然回过神来,“坏了,我上学要迟到了!”突然想到这个要紧的事儿,根本就坐不住了,于是一溜烟的小跑,跑过了硝烟弥漫的前门大街,这是鞭炮的余温,“来看一看!来看一看?!”街角的一处商铺里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许多小孩和大人,“定远舰模型!开济号模型!”站在门口角落里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店小二声嘶力竭的喊着,“两洋精锐水师军舰!模型都有!庆祝海防港大捷,所有模型八折!” 这个少年停住了脚步,好奇的看着里头,他身材高挑一下子就看到了店铺里面那些用铁皮做的军舰模型,一溜的放在柜台上,泛着神奇的光芒,他的双眼放光,盯住了那些模型,喃喃说道,“我的乖乖。” 里面人声鼎沸,货柜前挤满了人,不少人在大声喊道,“我要那个,那个开济号!” “还是买定远号的好,”边上一个略大些的孩童大声的说道,“这是七千吨的铁甲舰!谁都比不过的!” 有一对父子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那个小孩不过还是三五岁的模样,挂着鼻涕,怀里抱了一个定远舰的模型,奶声奶气的对着边上的父亲说道,“阿玛,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去水师打鬼子。” 那个父亲和煦的微笑道,“好好,都依你,我们家大哥儿,是最爱国的了!以后去水师当炮手怎么样?”他把儿子抱了起来,转了几圈,颠了颠,“你的那个表姨夫就在北洋水师里头当差,下次等他休沐回家,让他给大哥儿说一说这军舰,怎么样啊?” 父子两个说笑着离开了,这个年轻人驻足看了看,死命的剜了这家店铺里的模型,牢记住了这个地点,连忙小跑着离开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的,绕过了礼部,又绕过了都察院衙门,到了宗人府的前头,素日里这是最空闲的地方,没想到今日居然是高朋满座:到处都是马车,西洋样式的极多,原本以前的老款式也有,原本极空的门口变得拥挤急了,京中的人眼睛最毒,一下子就看到了这里,起码有一位亲王的仪仗,他吐了吐舌头,瞧着那些马车夫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于是特意沿着墙根走了过去,越过了宗人府,又走了一箭之地,来到了边上一个大门,大门上面挂着鎏金的几个大字,“启德中学” 门口有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一个戴着眼镜,正拿着一根毛笔在写着什么,边上的人瞧见了这个小跑过来的年轻人,不由得拍手笑道,“好你个老三,又在那里贪看西洋景耽误了上课的时辰?所幸时辰刚刚好,”一个人从怀里拿出了怀表,仔细的看了看,“还有十分钟就迟到,如果迟到了可就是要罚扫厕所了。” 那个低头写字的人抬起头来,看着老三笑道,“你也不用急,等会子如果数学课上的二次方程解不出来,也是免不了要扫厕所!” 小跑过来的老三扶着石柱子气喘吁吁,“你们别说嘴!我前几天苦心学了许久的二次方程,绝不能够解不出来,若是再解不出来,自然心甘情愿去扫厕所,咱们这学校,语数英三门是必然要及格的,如果不及格到时候毕业不了,老少爷们的脸面可是丢到保定去了,不敢不认真学。还有,你们成日里在学校里头当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他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可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我告诉您各位:北洋南洋联手,歼灭法国北越舰队!” “这可是真的吗?”在门口负责考勤值日的人连忙说道,“别是你老三胡咧咧!” “那里还有假,”老三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原本值日的人连忙跟在后头问东问西,突然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许多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几个人连忙转过头,看到了外头有排成几排的穿着石青色的警察朝着前方奔去,越过了启德中学,几个人转过身子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两排警察跑了过去,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兴奋的神色,这个年纪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时候,“这是怎么了?出动了这么多警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大事儿了?” 那个老三看了看方向,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倒是把边上的人吓了一大跳,“是去了宗人府,那里头热闹的很,今日围了许多人,看来八旗的老爷们又要闹事了!”他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只是咱们学校管的严,不然能溜出去瞧一瞧就有意思了。” 列队的警察飞奔到了宗人府前,也不做什么动作,只是站在广场上列队,马车马车夫还有随从等顿时骚动了起来,显然他们想到了上一次自家的主子在这里被警察一一抓进宗人府大牢里面的凄惨模样,所幸今日警察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站着不说话,饶是如此,原本熙熙攘攘的宗人府前已经是安静了不少,有眼色的人想要进宗人府通知外头的局势,却被门子无情的拦住了,“今个不同以往,七王爷进宗人府的时候就已经交代了,议事的时候儿,就是天王老子,谁也不许进去!” 宗人府是一个冷衙门,但是他的地方占据的极大,毕竟当年弄这个的时候就是为了考虑圈禁不成器的宗室,所以必然要修的宽敞些,加上是一个冷衙门,所以自然,这当差的人没多少,地方宽的很,就说今日八旗宗室、各旗官员都尽数到齐,在议事厅内就坐,也不见任何拥挤之感。   ☆、八十二、大胜之后(四) 高堂之上,当中设着一个黄花梨木太师椅,空无一人,不仅仅是此处空无一人,就连前面十来个的位置也是空的,后面倒是坐了不少人,只是这时候一点肃穆之象都没有,互相着交头接耳,“你说说,”角落里头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在对着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七王爷这个劳什子改革,弄的成吗?”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冷哼一声,他的身上穿着是四团龙补服,显然起码是一位国公,只是补服的下摆补了许多补丁,看来生活是有些窘迫,“我是半点都不关心着七王爷要什么改革,只要他把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我什么事儿都赞成,就是当即剥了我这身补服,也一丁点的意见都没有,只是怕有些人,”他微微冷笑,特意压低了声音,“只怕是儿子当了皇帝,就把这万里江山都当做是自己个夹带里的了,要知道这天下,不是他老七一个人的,咱们这些列祖列宗留下来的功劳,那都是一句话说免去就免去的嘛。” “我听说,这可不是七王爷的主意,”边上有一个人插话了,“听说是宫里头的意思!” “宫里头的意思?难道是?” “是哪一位,只有她才能使唤的动七王爷,也不瞧瞧这么多年,老七都是不当差的怎么巴巴的借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过来?就是宫里头那位使唤的!” “不能够,”那个花白头发的国公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西圣爷最是体恤八旗,八旗这些年多少年轻的小子有了着落,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别的不说,这一点我是服的,虽然咱们没多少分润,到底也没短了咱们的钱粮,比文宗皇帝的时候打折发放钱米,现在可是十成十的了,这可是仁政啊,听老祖宗说,从高宗皇帝之后,这钱米就没有十足的发的,如今可是西圣爷的天恩,还记得咱们老祖先的功劳,不像那些起子,”他的鼻子又发出了一声冷哼,“变的花样来作践咱们,一个仗着是国丈,其实只是个蒙古鞑子,一个是偏门出来的幸进,都是不成器的东西,眼红咱们这些人的铁杆庄稼,想要咱们都寻了死,他们才高乐呢。这些都是奸臣,蒙蔽了西圣爷!” 中国人的典型思维就是君必然是明君,如果有什么不得人心的行为,必然就是奸臣蒙蔽圣聪的缘故,这个花白头发的国公显然说奸臣,就是承恩公崇绮和贝子载凌二人,他在发着牢骚,边上的人却不理会他了,径直说起了眼前别的事儿,“把八旗的这几个都统还有几位辈分高的宗亲请进去密室里头谈什么,咱们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啊?哥几个,咱们可别被人卖了。” “凭什么,也越不过咱们,”边上另外一个红光满脸的胖子转了转左手大拇指上的银扳指,“咱们和地下的旗人联系最紧密,没有咱们去帮着说,地下的人一概都会反起来,您信不信?” 殿内的人面色各异,折射出了接下去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不一会,外面的官员高声喝道,“五王爷,七王爷到!” 胖胖圆脸的惇亲王和醇亲王一起到了,惇亲王的脸色轻松,显然不把这里头的阵仗放在眼里,醇亲王脸色愁苦,显然有些不开心,两个人走进了殿内,所有人起立,微微弯腰鞠躬示意,醇亲王看到了当中的唯一位置,微微一愣,看着边上的惇亲王,“五哥,这是?” “你是监国,”惇亲王大手一挥,“你一个人坐这里就是,我就坐下头,什么事儿,我总是护着你的。” 醇亲王十分感动,算起来,宣宗皇帝的几个儿子,除了文宗皇帝和恭亲王之外,其余的人相互之间的关系一如既往的好,这在天家,是想当难得的,点点头,当然不让的坐了上去,抬起头,对着地下乌压压的一群人说道,“都坐下吧。” 醇亲王的位置高踞于台上,下面一排是和他同方向面对着殿内的椅子,为首的当然是惇亲王,他管着宗人府的,第二个位置是礼亲王,他是军机领班,又是铁帽子亲王,应该要到场的,只是显然他这样的人精是不会出现的,早就拿着政务繁忙的借口说明今日不会到场,第三个位置是贝子载凌,第四个位置是承恩公崇绮,第五个位置也空着,醇亲王看着那个位置,示意的眼神看向了一边的经历官,经历官连忙说道,“武侯爷从丰台大营来的路上,须臾即到。” 地下有个人无声无息的哼了一声,表示轻蔑,什么时候轮到旗下的包衣来说话了?武云迪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包衣出身而已,八旗的事务,根本轮不到他来说话,真是人心不古啊。 醇亲王点点头,第六七个位置是宗人府左右宗正,第八个位置是礼部左侍郎,第九个位置是户部左侍郎,这样差不多人是都到齐了,没到齐的礼亲王大约也是不会来了的,“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醇亲王咳嗽一声,“载凌,把你们刚才和八旗各位都统商议的事儿,和大家伙说一说。” “是,”底下九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长条桌子,每一张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个白封皮的册子,不仅仅是这九个人,苏拉们把册子分给了底下的每一个人,许多人接了过去随意翻了翻,沉默不语,有几个人连连冷笑,接也不接册子,只是翻着白眼,这个时候倒是没人敢跳出来扎刺,毕竟去年的时候,一群人被警察抓起来关在宗人府的大牢里,这可不是什么吉祥的事儿。 “大家伙都看一看,”醇亲王的态度十分和煦,虽然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但是起码也是强颜欢笑,“去年出了这档子的事儿,我的脸啊,丢的也差不多了,但是这差事总是要当的,丢了面子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八旗的老少爷们,怎么着有个出路。”   ☆、八十三、两处齐发(一) 一连问了几遍,底下的人总是不说话,几个默然坐着的人已经合上了眼闭目养神,醇亲王见到无人讲话,也是略显尴尬,只好说道,“载凌,你把这个册子上的东西给大家说一说。” “是,”载凌站了起来,“列位都是列祖列宗的爵位传下来的,说起来,这里头没有外人,都是八旗的子弟,我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大清的江山,我说句犯忌讳的话,自然有咱们的一份,可大家伙都瞧见了,这些年,虽然银子多了起来,可这花销也实在是太大了,别的不说,现如今在南边和法国人开战,这银子实在是没有,也只好厚着脸皮,上外头筹备去,列位说说,哪一朝哪一代,哪里有朝廷要问商人们借银子呢?这可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咱们都是旗人,旗人是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为了要打仗,这天一样的面子都抛下不顾了,巴巴的朝着外头借银子。” “可咱们这里头,西圣爷对咱们不薄啊,”载凌绘声绘色的说道,“开洋务之后,这钱米就没短了过,原本都是不足额发,有时候还要拖欠些时候,咱们这些国公贝子有爵位的自然是不差钱,可底下的旗人,这就是完蛋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儿都是寅吃卯粮,提前借来的,这到了时候还不上,利息越发要滚了上去,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越发窘迫了,思来想去,这几百万人丁,八旗的钱米之策,再不改,只怕是要越发的窘迫了,大家伙都是这万里江山的有功之臣,都是最明智不过的人杰了,应该知道,这大河不干,小河有水的道理,如果这大河都干了,咱们这些小河,自然也没有水喝了,所以啊,大家伙要体谅朝廷的难处,怎么说,大家伙都要帮衬一把不是吗?这与国同休的爵爷们不操心江山社稷,西圣爷还能靠着谁呢?大家伙,说是不是?” 他口才便给,说的十分灵巧,大打感情牌,把这些刺头顺的舒舒服服的,朝廷困难,你们这些人都是与国同休的,文官是当一任,捞一笔拍拍屁股走人了事,可咱们不行,不能把国家宰的太狠了,如果宰的太狠,这家倒闭了,以后的银子就没了,说要的是细水长流。 倒是不少人暗自里点头,谁也想搏一个尊重不是吗?给足了面子,这个银子倒也不是不可以谈。只是有人到底是不服,在乌压压的人群之中说着怪话。 “你们自然是家大业大,可咱们就靠着那些银子过活,若是没有银子,没有等到与国同休,自己就饿死了。这倒也更能帮着朝廷省些银子了。” “万万没有饿死人的道理,”崇绮沉声说道,“户部的档案说的清清楚楚,”他拍了拍桌上的白封皮折子,“这几年来供给八旗禄米的银子多少,从乾隆爷到道光爷,再到如今的光绪年间,这银子是越来越多,每年新添人丁极多。这里就是要较之康乾盛世,支出超过了十倍。” “而户部的收入,仅仅只是多了两倍,这个两倍,还是在同治末年才到了两倍,之前因为长毛造反造成了户部的银子少了许多,同等算起来,这八旗丁银的钱,占据朝廷开支的比重就十分高了,在京的几百万人,算起来就要一千多万两银子,这一千多万银子,都可以再买一艘定远舰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承恩公,”这里头也到底不都是庸俗之辈,说话在理的人不少,于是就有人发话了,“这八旗的银子,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只要是八旗男丁,一下地就有银钱,这笔钱当然不算少,但是比起别的事件来,不算多,如果要这么说,那么河工一年何止一千万,赐给内藩的银钱,新建的铁路官道,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单单就说这北洋水师,还有新军的费用,都是海一样的银子,如果宗人府真的体恤八旗,那不如别的地方省出一些来?我记得这边上的启德中学一下子就投了十万两银子进去,教育部也是花大钱的地方,怎么不能这里头节约一点?咱们这些八旗老少爷们,靠着这些钱粮就已经是过了苦巴巴了,不能做工种田买卖,日子怎么过?” “这教育的银子是万万不能少的!”崇绮沉声说道,“洋务这么多年教育出来多少人才也就不必说了,单单说在场的各位爷们,”他冷哼一声,“家里头多少小子是在学堂里读书的?这样的话,说出来,断了自家小子的为宦之路,也是为人父该说的话吗?” 京中的学堂,从中学以下,对于在旗子弟,都是不花钱的,当然这个财政的压力非常大,所幸户部咬牙坚持给钱,教育部也下严令,宽进严出,如果当年考试不合格,次年如果还想读书,对不起,那就要交学费,学费当然不算很多,但是对于极多的八旗家庭来说,这个是不少的费用。 被崇绮抓住了痛脚,这么一说,于是大家复又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反抗,崇绮环视四周,“今个大家伙都是来议事的,不说话总是不妥当的,大家伙说说看,这里头,宗室的爵位如何算,也是一件要紧的事儿。” “我就说一句话,”之前那个看不起醇亲王的花白头发国公站了起来,面色凌然,甩了甩他那破旧的袖子,“什么事儿咱们都不乐意管,朝廷让咱们当差,咱们就当差,不当差就安心在家休养着,绝不给朝廷添乱子,我的话儿也不多,关键的,就一条,这八旗的铁杆庄稼,是列祖列宗定下来的,是咱们这些老祖宗浴血奋战打下来江山的犒赏,才过了这么几年,怎么?以前说过的话儿就不准备算了?没有这个道理,这八旗的事儿,自然要好好的办,只是无论怎么改,这丁银绝不能少,咱们的俸禄,爵位自然也是不能降的!”   ☆、八十三、两处齐发(二) 宗室的爵位,从来只是降到辅国公就不再降的,日积月累,这是很大的一部分,外头谣传说要降爵位,那么宗室的优势就展现不出来了,爵位的降低,直到没有爵位,这是最大的危险,自己这代没有关系,再过几代丢了老祖宗的爵位,答应了这件事儿,将来死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万万是不能同意的。 “黄带子和红带子,都是国朝龙裔,怎么这个时候不体谅朝廷的苦衷和难处呢?”崇绮说道,“前明的例子就在眼前,蝗虫一般的宗室把朝廷的银子都吃空了,到了最后就连平叛的银子都找不出来,现如今是海清河宴,但是今个早上才在南边打了仗,外头不少人时刻等着咱们露丑,然后上来狠狠咬一口,宣宗朝,文宗朝的故事,大家伙总还是记得,宗室不体谅朝廷,谁来体谅朝廷?” “崇绮,你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们这些人,都是混吃等死不当差的?”人群之中有人喊道,“宗室如何,轮不到你一个蒙古八旗来说话,再说,再怎么着,你也别想成为宗室,你的身份不够,就别上台面了,我们要听王爷的!” “就是,王爷您是监国,京里头的事儿,都是您说了算的,您说句话吧!” “王爷您是宗室里头的长辈,这事儿,你发句话,总不能让这旗下的兄弟们都吃亏吧!” “您发话吧!宁敲金钟一下,不捶破鼓三千,咱就乐意听说话算数的人!” 崇绮脸色通红,这显然是对于他的藐视,但是现在已经是很收敛了,崇绮接下这个差事,外头的人就明里暗里讽刺说他是想在本朝也过一过国丈的瘾,他脸色一红,随即消隐,只露出了一副淡定的表情,嘴角还带着一点讥笑。 醇亲王咳嗽了一声,“承恩公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本王已经带头,奏请西圣,免了一半的俸禄,为国分忧,这个方案是我主持下面的几位大人定下来的,他们怎么说,也就是我怎么说,”恭亲王语气低沉,但是却十分坚定,一语既出,大家都哗然起来,“八旗的事儿,总是要改。如今的时候最好,朝廷,”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养闲人的道理!” “咱们这些,不是从龙入关的功臣,就是列祖列宗的后代,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几个跳了起来,“怎么着,这会子全忘了?才过去多少年啊!”那个跳起来的人用手指了指左右前面坐着的几个人,“你们就全忘了!” “哎哟,这日子没发过咯!”几个人嚎啕大哭,“我要去太庙哭太祖太宗去!” “同去同去!” 载凌急的满头大汗,连忙站了起来双手虚按,“列位,各位,这是急什么?这里头的事儿,大家伙到底清楚了没有?怎么就要闹起来呢?”他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这时候就怕这些人一哄而散,到了以后再凑起来,就很难得了,慈禧太后的手段他可是尝到过了,不想因为这件事儿没办好,又要吃刮落。他继续解释道,“这里头的方案瞧清楚了吗?差事自然是要有的,王爷说的不养闲人,就是这个意思,起码接下去大家伙有了差事,拿俸禄银子,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有些人被安抚了下来,只是还是狐疑,有些人却是不甘示弱,“差事?”镶红旗副都统抱胸冷笑,“这四九城的差事就这么点,那里能够安排八旗的人?就算多了这么多部,到底也是轮不到我们这些八旗中人的。” “就是这个意思!” “半点儿也没错!” “当然有差事,”载凌见到众人来了兴致,于是也沉稳了一些,不怕你发牢骚,就怕你不肯听,“内务府那里已经安排好了,接下去的差事多的是。” “内务府?”镶红旗副都统发出了大声的嘲笑,“内务府这些年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指望内务府救济咱们?我瞧着你是看黄粱梦看入迷了!” 紫禁城,南熏殿。 这里是内务府当差办事的地方,离着西华门近,进出方便的很,这些年内务府的厂子发展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这内务府的权柄也越发的煊赫了起来,以前的内务府大臣还要排在御前大臣、领侍卫大臣、内大臣之后,现如今,内务府已经成为了不逊于户部的赚钱机器,或者说,户部只能是收银子,赚银子是地下海关等等税务部门的事情,而内务府又可以赚钱,又可以花钱,何等的威风痛快。虽然这些年,因为扩张过头,利润逐年减少,但相信在接下去的日子,日子会逐渐好起来的。 “什么?银子?没有银子!”南熏殿的一处偏殿内,各工厂的提调官,还有各商铺的总管都尽数到齐,今日是内务府清点账本,会同各总管提调官谈论的日子,朱执义站在了地上,说这个话的高踞在上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官员,他是内务府世家出身,这年头,内务府都是被一些累世在这里当差的人把持着的,朱执义显然是来要银子的,不然上面这个官员不会提到什么银子的事儿出来,“朱公公,您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那个官员坐在椅子上,屁股是一动也不动,脸上得意洋洋,嘴里却是说着诉苦的话儿,“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内务府里头,现在厂子是大,可要养活的人也多啊,这上下几千号人口都是要在内务府这些厂子里头混饭吃的,这开销大了,加上几年之内的生意难做,外头那么多厂子起来,咱们内务府也不是金字招牌,没蚀本已经不错,那里还能指望,几百万几百万的拿出银子呢?” 朱执义被气的发抖,他是性子很软弱的人,不然凭借昔日大功劳,李莲英绝不可能位居于他之上,只是他性子谦和软弱,不适合主事,所以一直挂着一个闲差,不然内务府的这个主事根本不敢如此对他无礼,“我就不信了,当年这么红红火火的内务府工厂店铺居然如今拿不出银子了!”   ☆、八十三、两处齐发(三) 内务府的人素来是看不清这些伺候后宫嫔妃的太监们的,就算朱执义是慈禧太后跟前的红人,对着慈圣有救命的大恩,这位主事官也丝毫不惧,“公公您不能说,这内务府瞧着是家大业大,可摊子摊的太大了,这源头,我想来想去,总是怪那昔日的善财童子安德海,如果不是他搞了这么多的厂子出来,只怕如今也不会这样的拮据,我且告诉你,是有一笔银子留着,只是这银子不能动,”那个主事看上去绝类忠肝义胆的铮铮忠臣,“预备着慈圣寿月开销的,除了这笔银子,”他摊摊手,寿月就是十月,这是慈禧太后的生日所在月,“别的地方是一分银子都拿不出来了,朱公公如果不相信倒是可以查一查帐。” 朱执义跺脚,“你也别和我犯浑,这里头的猫腻多了去了,打量着我都不知道呢?我瞧着你们,”他用手指了指在座的一群面色各异的人,“平日里吃饱喝足,吃拿卡要,都死命的往着自己口袋里捞钱,怎么今个要用钱了,你们拿不出来了?我告诉你,内务府的这些工厂都要有大用,预备着八旗所用的!你敢拦着吗?” “公公您这说的什么话,我那里敢拦着,我有几颗脑袋敢拦着呢?”那个胖子主事倒是比朱执义看上去更像太监,说话阴阳怪气的,“您若是不信,来来来,”他指了指案上的半人高的账本,“今年的账本都在这里,您自己个翻一翻就知道了。不是咱们不给钱,只是没钱了,咱们都是廉洁奉公的,不存在着什么贪污受贿的事儿!公公你若是再乱讲话,”主事的话语阴冷了下来,“我也只好请您出去了!您是伺候西圣爷的人,我们不敢得罪,但是内务府这里的差事,您说了不算!” “哦?”殿外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他说了不算,那我说了算不算啊?” 殿门咿呀被打开,外面的阳光甚大,殿内的人一时看不清,但是看服制应该是太监,这时候内宫里头那里还有什么有权柄的太监,有权的太监都跟着慈禧太后南巡了,内务府的这个官员不由得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擅自闯南熏殿!要知道这里头可是内务府的机要重地,轮不到闲杂人等乱闯!” “我是闲杂人等?”来人冷漠的复述了一遍,“你的胆子不小。” 大家的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发现是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太监走了进来,他生就一双桃花眼,眉角飞翘,十分风流,虽然皮肤黝黑,容貌确实美艳,但脸上是一点笑容都没有。 不少人显然是认出了此人是谁,连忙站了起来,朱执义见到了此人也似乎得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上前就拉住他的袖子,脸上露出又惊又喜但也夹杂着悲伤的表情,“小安子,你回来了?” 安德海看着朱执义,原本冷峻的面容犹如冰山解冻,露出了一点笑意,“是啊,我回来了。” 说了此话,他也不再理会朱执义,“我瞧着你倒也是个后进,怎么居然敢这样的放肆,”他袖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着这个官员的脸,“不仅指摘前任,更是要污蔑慈圣,我问你,慈圣的心胸最是开阔,去年就因为战事说明,战事不结束,绝不庆祝圣寿,你倒是好,借着说操办生日来扣留银子,一来不顾全大局,二来朝着西圣爷身上泼污水,居心可恶!” “我倒是谁,原来是被赶到广西养珍珠的安德海安公公啊,”那个主事官耳边有人说了不速之客的身份,原本大吃一惊的他这时候镇定了下来,微微冷笑,丝毫不会觉得安德海的如何诛心,“您不在广西享福,怎么又回宫了?咱们这些人体谅安公公,想着合浦那里天气四季都很暖和,最适合养老了,怎么今个有兴致回北京了?要知道北边不如南边,风沙大,容易闪到舌头,再者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忠心侍奉西圣爷的,不像安公公您,还脚踏两只船,和外头那些人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这泼污水三个字,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原字奉还。” 安德海哈哈一笑,“我回京是西圣爷的旨意,怎么着,您要当西圣爷的家吗?还有我和谁干系不清楚,都轮不到你来说话,太监都是西圣爷处置的,西圣爷要我在南边养珍珠,我就老老实实的养珍珠,要我死,我自然二话不说就去死,要我回京,我自然就回京,”他慢慢走上前,逼近了那个内务府官员,“要我管内务府的工厂,那么我当然要继续管着!” 那个官员这时候才露出了一些惊恐的表情,显然这样的话儿安德海是不敢作假的,他必然有圣谕在身,这些账本瞒的了朱执义,却是瞒不了这个素来以理财著称的安德海,“你就算有西圣爷的旨意,但是内务府就是这点银子在,说破天也拿不出来银子来。” “内务府没有了银子?真真是天大的笑话,”安德海连连冷笑,他环视四周,不少人不敢和他对视,纷纷心虚的低下头去,“内务府的厂子最赚钱,这一点,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我才离开十年,你告诉我这些厂子就都不赚钱了?还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真是搞事该死,”他拍了拍边上的账本,“你们这些人啊,太不知足了。” 他摇了摇头,拍拍手,外头进来了四个侍卫,“内务府的厂子事关八旗大计,轮不到你们这些狗东西糟践,来人,”安德海看上去十分骄纵,无视规矩,直接了当的下令拿人,“把这个哭穷的人押下去,先在南熏殿前打一百下板子,然后丢出去,他叫什么名儿?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拉出去打吧。” 四个侍卫响亮的应了一声,上前拉住了那个胖子官员,胖子官员十分惊恐,一百下板子,不用吩咐“用心打”都可以直接活活打死,他剧烈的挣扎着,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放肆!安德海你放肆!我是内务府正五品的员外郎,若是有罪,都察院弹劾,三法司论刑,这是规矩!再不济也是宫里头的主子下令处罚,再怎么着,轮不到你一个太监来处置,什么时候官儿轮到太监处置了!” 边上一个旧日就在安德海手下当差的官员站了出来,脸色为难的说道,“安公公,他说的没错,内务府的差事您自己可以管去,可他这个身份,您可不能擅自处置,这事儿不好做差了。” “这话倒也说的在理,我进来和你絮叨了这么久,就这么一句话还算是在理,只是你这样跋扈的人,怎么这会子就开始讲规矩了?”那个胖子被拉到在地上,安德海施施然的坐了上去,翘起了二郎腿,“上茶啊,你们这些没眼力界的!” 苏拉战战兢兢的拿了茶上来,安德海喝了一口茶,侍卫们显然在等安德海发话,故此还让那个员外郎在地上挣扎着,“你道理说对了,我原本呢是没有这个权力处置你,可是你却不知道,如今这内务府大臣,是轮到谁来当了。”安德海喝着茶,望着殿顶的藻井,慢悠悠的说道,“这位大臣啊,倒是最相信我,先让我来这里处置了不相干的废物,把内务府打扫的妥妥当当的,再候着他的驾。”他把杯子递给了朱执义,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黄绫来,递给了刚才建言的人,“你来瞧一瞧,这圣旨说的成不成?” 那个人跪下接过了圣旨,打开一看,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额边就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连忙奉还圣旨,“有旨意在此,绝对无误。”于是退在一边再也不说话了。 “拉出去!”安德海挥挥手,“就地行刑,这么多年,大概南熏殿前再也没有这样打板子的阵仗了,不知道这样做,可以素净几年?”他的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残忍却又十分的妖艳,“对了,你不是说内务府没有银子吗?那我先抄了你的家好了,我倒是看看,你们家里头有多少银子,如果举家为朝廷在越南的战事分忧,也是你家的一番功德呢?” 那个人如同被死狗一样的拖了出去,但是四个侍卫刚刚出了殿门,更多的侍卫蜂拥进了偏殿,安德海懒洋洋的从袖子里再摸了一个片子出来,“庆丰司同掌仪司米德、广储司总办郎中吉山、武备院郎中纳兰忠、主事马琪,洋灰厂主事吉尔纳,玻璃厂奎德等二十八人,一体拿下。” 大殿内鸡飞狗跳,所有人一下子都惊呆了,这是要干什么,把内务府一竿子一网打尽?安德海把折子塞回了袖子,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几个人,罪过挺大的,先拉出去打五十个板子,再关起来,准备抄家。” “我们犯了什么罪过!”这是十分生气的。 “安公公饶命啊!”这是求饶的。 “你们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内务府这里头多拿些银子,西圣爷是不会在意的,她最体恤臣下,可是你们不应该,吃着西圣爷的饭,还要砸西圣爷的锅,”安德海阴冷的说道,“在外头和那些八旗的人搞什么串联,想要把八旗的事儿按下去,你们继续在这里吸血发财?不能够,都是包衣奴才,西圣爷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今天只是抄家,如果挨得过五十个板子,那么性命总还是在的,这人命还在什么事儿都好说。我今天是仁慈的,如果换了那位主来,起码要你们流放宁古塔,”安德海挥挥手,“拉下去,一个个的打,不要一起打,”他看了看天色,“怎么说,也要比宗人府那里弄的晚一些好,起码要到掌灯!” “至于你们这些人,不是没事儿,西圣爷的宣礼处做什么,你们都清楚,今个我先放过你们,有什么猫腻的,赶紧自己献出来,咱们还是好朋友,内务府的差事,自然还可以做下去,”残余下来的战战兢兢,听到安德海说了这样的话,如纶音佛旨一般,一个个站了起来称是,“不过,今个,你们都去外头瞧一瞧他们是怎么挨板子的,瞧一瞧和西圣爷三心二意的人,是什么一个下场。对了,”这些人准备出去观刑的时候,安德海阴惨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要记得都跪下来看。” 偏殿之内只留下来了朱执义和安德海两个人,“小安子,”朱执义担忧的说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当年一样喊着老称号,他只是觉得安德海此番归来,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安德海性子随和,虽然少年得志,说话轻佻,但是为人善良,大家伙都乐意和他相处,如今的安德海犹如是一个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浑身带着不祥的气息,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这倒是罢了,只是他觉得安德海下令打死人,实在是太逾矩了,“打死人这合适吗?我的原意,只是教训一番就是得了。” 安德海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看着殿外跪着乌压压的一群人,板子落在了屁股和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这些人耽误了西圣爷的大计,本来就是要处置了,今日刚好,趁着我刚到,尽数给打发了,小朱子,我以前其实都错了,凡事想着与人为善,到最后倒是忘了,到底最应该追随的人是谁,是谁?自然是西圣,只要西圣一个人满意了,其余的人如何,根本不重要,我在南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回来了,自然要重新再立规矩,这些人吃着西圣爷的,居然还想和西圣爷作对,早就该死了,”行刑的侍卫故意的不把犯人的嘴巴堵住,打一下,那个员外郎的嘴里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声音传的极远,只怕这个时候文华殿都已经听到了,“西圣爷是观音菩萨,自然是不能做这样杀生的事儿,这样的杀孽,我来做,不打紧!” 二合一,就一章,月底求月票啦。   ☆、八十三、两处齐发(四) “内务府显然是有银子的,这点毫无疑问,”载凌摇摇头,对着那个人的讽刺声避而不语,“如今要紧的是瞧一瞧这个方案,别的事儿,不用你们担心,既然宗人府办了这事儿,七王爷监国,今日也到了此处,有什么意见,看了方案提就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未免无聊,”载凌这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地步,反正得罪人是一定的了,既然得罪了人,那就没有收手的余地,今个是一定要办成这事儿的,“择要紧的说就是。” 一群人在纷纷攘攘,自顾自的在大喊大叫,醇亲王的眼神扫了下去,有个人终于站了出来了,是前头老五太爷惠亲王的第三子奕询,不入八分镇国公,亲王去世后,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亲王的爵位,但是这个继承,是降一等继承。也就是说,亲王去世后,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他,降袭为郡王,其他的兄弟,只能封不入八分的爵位。惠亲王的嫡子奕详承袭了郡王的爵位,几个兄弟也只是封了不入八分的爵位,他就是昔日在宗人府面前有礼有节的辩论,却因为猪队友说出了那几个该死的“清君侧”字眼,导致功败垂成,只是后来又跟醇亲王私下说了一番话,到底还是关进了宗人府,奕详是个怕事的,只是拦住奕询,“四哥,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咱们只是瞧着就是了。” 奕询摆脱了奕详,站了起来,朝着醇亲王等人拱拱手,“论理,咱们都是八旗的亲贵,或者是官儿,朝廷怎么办,咱们怎么听命就是,可这八旗的身份不同,第一,列位都说了,自家的老祖宗以前拿性命换来了,二,都是龙子凤孙,不能有了高低区别,这两点大家伙都说的清楚,我也就不谈了。” 奕询说的也很清楚,不卑不亢,几个原本在胡乱嚷嚷说不出个正理的人连忙停住了嘴,点着头赞许的看着奕询说话,醇亲王点点头,“老四,你说的这话半点没错,八旗的人,朝廷是不会不管的,只是接下去这章程,是要换一换的,那么你是个什么意思,不如说出来给大家伙参详参详。” “在座的里头,除了八旗的各位主事官,就是各位有爵位在身的宗亲,这个改革的事儿,宗亲当然是最关心,都是一样的龙子凤孙,怎么就没有了出息?日后的生活如何着落?这是一点,另外,八旗旗丁这里也有大问题,这些有差事的人自然不用说,有俸禄,生计总是不缺的,可地下那些没品级没差事的八旗子弟,以前就是没有手艺在身了,老祖宗的规矩,八旗中人不得做工经商,没有一技之长,如果断了钱米,只怕是天子脚下,四九城里,即刻就要饿死人。我的忧虑就是这两点,如果几位管事儿的大人能够解了在下的这两个疑惑,我必然是二话不说,必然是会支持朝廷的政策,咱不支持朝廷,谁还支持着呢?”他转过头环视四周,“这在座的不当差的居多,可到底也都是心忧国家的,忠肝义胆绝不比前线的人少。”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且又十分顾及宗室、八旗的颜面,把在座的人都捧的高高的,又逼着要宗人府把具体的方案拿出来,果然是人精之中的人情,醇亲王暗自点点头,就凭这一席话,已经定下来外放一任按察使的差事,是逃不了了。 “就是这个理儿,”人群之中也有被上次一事弄怕的,听到奕询给大家找台阶下,也连忙凑了上去,“朝廷艰难,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如果大家伙的生计没了着落,家破人亡的,这国自然也好不了。” “解决的法子多了去了,”载凌翻看了手里的册子,“之前说安排差事,大家伙都不相信,今个我就在这里再说一遍,八旗男丁,每家每户二十岁至四十五岁的男丁,当差领俸禄,俸禄比八旗丁银要高一些。四十五岁以上的,按照之前的规矩发放的钱米,一直到老了。”老了就是去世的意思,“二十岁以下的男丁,也有钱米,只是钱米减半,同时即刻入学,学业有成之后,再行分配差事。” 这样的方案一出来,大家都是惊讶无比,怎么个意思,显然在座的人都一点都没瞧过这方案的细则,“还是那句话,不是咱们不想当差,”一个八旗副都质疑道,“只是差事根本没有这么多,单单说四九城的八旗男丁就不下百万之数,按照二十岁到四十五岁,估摸着也有三四十万人,怎么哪里来有这么多的差事?” “内务府并各厂子商铺,会安排差事,还有五城兵马司、各部等都会安排差事,”户部的左侍郎解释道,“户部也安排了许多差事,比如粥厂、善堂、接下去还有保生司、各街各坊都会安排差事出来。” 这下子可就又捅了马蜂窝了,殿内哗然一片,“胡闹台!叫八旗的人去做这种下贱的差事?我真想不通,”那个花白头发的国公大怒喝道,“大清朝到底是姓赵的还是姓爱新觉罗?怎么都向着外人了?把咱们的孩子们当做什么?下九流的玩意吗?你接下去是不是要让大家伙去戏台子抹粉唱戏了?” “教育部在八旗之中优选选择学问技能深厚的作为老师,在各学校任职。” 这算是比较清贵体面的差事,只是这时候谁愿意说这个啊,群情粥粥,特别是八旗的佐领都统协领等,这些人都是要一层层的过发放下来的禄米来吸血发财的,如果这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人发钱米了,日后他们的富贵生活还怎么办?越发的煽风点火起来,有心人无心人一起把宗人府闹成了大街一样吵闹,“各位列位,”这时候又是奕询站了出来,“好不好的,咱们先等着他说完,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一起发作也不迟,”他的脸上也带着悲怒的神色,醇亲王这会子心烦意乱的,但是也不得不赞一声奕询真是天生的演技派,把这一番委曲求全演的淋漓尽致,“这是八旗的差事,那另外呢,这爵位的事儿,我瞧着你们也不会放过,爵位的事儿,怎么说?” 大家伙顿时似乎被奕询剪断了喉咙,殿内一片寂静,就看着上头的几个人,醇亲王不动声色,崇琦慢条斯理的说道,“爵位的事儿,有两个法子,一般来说,大家伙都是乐意看第一个法子的,递减袭爵不变,按照现在的爵位,在内务府持有一定的股份,递减袭爵按照爵位高低减少股份,爵位一共为九等,之后,”他颇为痛快的看着殿内都盯着他的乌压压的人,“直到爵位递减完毕,爵位不再保留最低不再减,而是直接减到恩骑尉,之后就免除一切爵位了。” 降等世袭,即每承袭一次要降一级,但降级若干次(亲王降至镇国公,郡王降至辅国公,贝勒降至不入八分镇国公,贝子降至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公降至镇国将军,辅国公降至辅国将军)后便不再递降,以此爵传世。 有爵位的,最低只是降到奉恩将军也有一年岁俸银110两,禄米110斛,而现在的意思是,最后这个保障都会因为改革的问题没有掉,而且这个什么恩骑尉是世爵,也就是意思说,接下去这宗室之爵要和世爵一起并行了?这不关心,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铁饭碗终于是保不住了,几个人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喃喃自语,“这些奸臣,要杀,要杀!”更多的人却拍案而起,“好大的狗胆!想把国朝这些与国同休的龙子凤孙都尽数铲除了,看来今日又要出一群曹****!” “断了大清的根基,我瞧着你们都不得好死!”有爵位的宗室和别人不同,这个银子远远比八旗的丁银多多了,而且是铁杆庄稼,丝毫都不会少的,以前饶是道光皇帝最是吝啬,这笔银钱也不敢短少,不然这些人去东西陵哭一哭,或者是围堵宗人府,落下个苛待宗室的名声可实在是不怎么好听,今个这些在座负责改革爵位丁银之事的人,却丝毫不顾及这一点了,“如今西圣爷在南边,朝中没人给我们做主,没法子由着你们乱来,等她老人家北返,你们这些人都等着上菜市口吧!” 醇亲王微微苦笑,这事儿到如今也没几个人明白,是慈禧太后坚持要做这件事的,她对于这个国家,似乎远远比这些爱新觉罗正牌的后裔更为看重,由此及彼,再查看眼前这些闹腾的宗室们,醇亲王不由得的生出,“龙不及凤”的感叹来,场面越来越火爆,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殴打这些主事的官员了,他大喝一声,“闹什么!” “七王爷,您虽然是监国,可也不能和八旗的人都对付着干,如果八旗的人都不拥护了,我说句犯忌讳的话,咱们如今的光绪爷,位置也坐着不妥当!” 醇亲王大怒,说到光绪皇帝就是他最大的逆鳞,“放肆!”他一脸肃然,“朝廷准备了这么多的法子来给大家伙安置,股份、差事、还有读书进学,这都是天恩浩荡,把以前不成器的八旗子弟一概都要改了过来,这里头几百万人有了出息,我大清的江山才会世代永固,万年吉祥!绝不会再有前明之乱,你们这些人,抱着眼前的的小恩小惠不撒手,还要指责起朝廷来,到底是谁有没有良心?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搞风搞雨,想要弄出乱子,你们,”醇亲王坚定的说道,“有别的心思!” 醇亲王一向颇为温和,难得发作,却是镇压不住旁人,大家伙听到了这个,越发的要吵闹起来,就连醇亲王一再呼喝也是按压不住,“我们要的是银子,不是说什么奉献,这会子和我们提什么奉献,只怕是违背了老祖宗当年设立八旗的本意!” 场面眼见着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载凌的脸色苍白,双脚发抖,这些宗室最是胡搅蛮缠,若是一个不好,丢了面子是小,如果被打死在当场,到最后来一个“法不责众”,只怕自己也是白死。边上的崇琦早已置身事外,也更是不怕事儿闹不大,“闹吧闹吧,最好闹出事端来,”他在心里默默冷笑,面上丝毫不惧,“闹的越大,收拾你们的手段就是越狠!” 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大门刺啦两声,一个人骄然不群的走了进来,殿内的人一下子都转过头来,虽然在闹,可到底也怕醇亲王又下令把大家伙都抓起来,不能吃这个眼前亏,到底还是避让着些比较好,只是转头看到只是进来了一个人,逆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大家复又鼓噪了起来,“革了八旗的爵位钱粮就是要造祖宗的反,你们这些行子,违背了祖训,天都要降五雷轰了你们!” 来人哈哈一笑,越过人群中间的通道,朝着上首的醇亲王和东边的惇亲王拱手示意,“拜见监国和五王爷。” 醇亲王眯着眼仔细的瞧了瞧来人,只见他头发花白,身上穿着锦鸡的补服,显然是一位二品的官,长着一个鹰钩鼻,眉毛又粗又浓,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熟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见过,他正在回忆的时候,宗室里头显然有人认识此人,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肃老六!” “肃老六!?是谁?行六的不只是有一位恭亲王吗?” “是,”那个人脸上带着惊恐,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是肃顺!” 醇亲王刷的站了起来,“哦,是六哥!”文宗皇帝在时,他的几个弟弟们都称呼肃顺为“六哥”,他心里如同是长江之水翻滚丝毫不停歇,不需要他发问,别人已经把他心里所想之话说了出来,“他不是流放到广西了吗!”   ☆、八十三、两处齐发(五) 醇亲王这时候终于明白了一点,慈禧太后临行之前对自己所说,“要找一个得力的帮手来帮着你当差做事。”原来是找了肃顺回来,他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这会子终于平稳了下来,轻松之余却还是有些不忍,这些八旗宗室,接下去就没什么讨好了,片刻之间他想了许多,起身朝着肃顺拱手,“六哥远道而来,不曾远迎,实在是罪过,”他朝着身后的椅子一让,“请坐这里。” 这是明显要让出主导之权,肃顺是很跋扈,脑子却是不糊涂,这是监国的位置,轻易可以坐的?没瞧见醇亲王的五哥老五太爷惇亲王都坐在下头吗?他摇摇头,“王爷的位置,我不敢坐,这里头是您做主,我只不过是当个急先锋罢了,”他看了看,瞧见了第二张椅子空着,第五张的椅子也是空着,第五张是最中间,最面对下面这些人的位置,他当仁不让,坐了上去,闪电一样的眼神扫视众人,许多人低下头不敢和肃顺对视,“我是流放到了广西,可这死灰也有复燃的时候儿,怎么滴,就许你们在京师里头闹的乌烟瘴气的,就不许我回来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怪眼一翻,“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宗室,八旗,还是这么的混帐!” 打人不打脸,这话一下子得罪了所有人,几个年轻的国公,许是没有见识过当年这位说停放丁银就停放丁银,说八旗都是混帐的前任权臣的厉害,出声讽刺,“论起来,你也是八旗宗室,更是黄带子,那你自己个岂不是也是混帐之一了?” “我自然是混帐,却比你们要强一些,”肃顺对别人的挑衅之言满不在意,“只是今日我得了权,你们就要听我的,这是没法子的事儿,”他从袖子里拿了圣旨出来,递给了边上的苏拉,“来来来,”他一挥手,“把这个旨意读一读,大家伙都跪下听旨吧。” 除了醇亲王是监国,不需要跪之外,其余的人无法,只能是尽数跪下,圣旨很短,只有几竖字,“命肃顺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监察百官,兼任八旗改革监督官。” 肃顺施施然的站了起来,“听清楚了?”他把苏拉手里的圣旨拿了过来,“你们这些废物,这么多年,还是看不清世事如何,在这里做一些倒行逆施的事儿,好了我也不和你们废话,没有那个闲工夫,”他一声大喝,“外头的人都进来!” 外头进来了许多侍卫,肃顺坐在位置上悠悠的说道,“刚才不知道是哪一个家伙,说的很好啊,八旗乃是祖制,决不能改之,”他一拍手,“太对了,这话说的在座管着八旗的各位,都驳不出一个字儿来,可这祖制,八旗设立起来,也不是叫大家伙吃干饭的呀,大家说是不是啊?” 殿内的人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奕询的脑子最灵光,他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脸色大变,“你!”边上的那个花白头发的人也脸色惊恐起来,“肃老六你要做什么!” “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八旗制度,现如今嘛,大家伙嚷嚷着要恢复祖制,监国王爷当面,也不好不维护这个体统,”肃顺悠然说道,“既然要这么忠心报国的,也不愿意当普通的差事,那么,”他如同鹰隼一样的眼神眯了起来,“都参军作战好了。” 满洲人运用此军事组织制度建立了清朝。在平时,人们从事耕作、狩猎等活动;在战时则应征为兵。 殿内的人鸦雀无声,似乎都被肃顺的一席话惊呆了,这些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人前去作战,就是直接上吊,也不见得像在战场上死的快,那个花白胡子的国公哆嗦着嘴,“肃老六,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肃顺对着这些人的反应不屑一顾,这么多年了,果然是半点长进都没有,“你们这些起子,不是要恢复祖制,保留八旗吗?可以啊,太祖太宗皇帝设立八旗的原本之意,就是为了增加兵源,如今虽然新军不老少了,可是呀,前线缺人,巴巴的把冯子材这个七老八十的人起复,带着一群农民去打仗送死,这是闹着玩的吗?咱们八旗的老少爷们也都是胯下有卵子的,这种忠君报国的事儿,怎么能这样就干看着别人当英雄呢?总是要亲自去上一上的,新军人不够,招兵就先紧着八旗英雄们好了,”肃顺摸着胡子冷然说道,虽然二十多年过去,可这被称之为“阎王”的模样架势,却是一如既往,可见南海的风浪未曾让肃顺改变了什么,“大家伙当然是不懂军事的,可拿起枪总是会的嘛,遇到了法国人,若是打不死,径直扑上去咬就成了,拿出在宗人府门口撒泼的架势出来,绝不至于输给了法国鬼子。” 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只是惊得下面的人尽数胆寒,形式比人强,肃顺敢说这样的话,必然就有他的仰仗,他昔日就是最痛恨八旗子弟,说出了“八旗都是混蛋”的话儿来,他落魄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拍手叫好,说这是现世报,居然敢革了八旗的丁银,活该如此,这会子前度刘郎今又来,正是要大报仇的时候,没人能够避免的了的,那个花白头发的国公扑通跪了下来,跪在肃顺的面前,却是喊着后头醇亲王的名字,“七王爷!七太爷!您可是皇上的亲阿玛啊,这大清的江山,可不能毁在这肃顺的手里,您说句话!说肃顺这是矫诏!绝没有把大家一股脑儿去送死的道理啊!” 殿内的人齐刷刷的看着端坐在万里海波旭日高升图前面的醇亲王,肃顺眉毛一挑,转过头,看着高踞于上的醇亲王,如今的监国的意思。醇亲王不忍的闭上眼,他想到了在养心殿和慈禧太后的一席话,又想到自己和福晋说过有关于明太祖和儿子朱标所说的话,思绪万千,但只是片刻之间,他的双眼随即睁开,眼神之中尽是坚定之色,“肃顺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八旗的事儿,今天必然要改!” “今天必然要改!” 一语既落,就再无回转,监国如今在京中就是一言九鼎的事情,除了丰台大营内的新军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醇亲王手里的“御赏”之章。 那个花白头发的国公伏在地上大哭,边上的人扶了他起来,载询这个时候又跳了出来,他站在大哭的国公身边,一脸刚毅之色,“哼,肃顺大人,就算要从军当差,怎么,大家伙都在这里,年纪一大把的,都要去从军不成?来来来,如果这样,我载询第一个就先从军就是!” “急什么,年纪大的,自然不必当差,这八旗的改革方案不是说的很清楚吗?”肃顺慢条斯理的说道,“四十五岁以上的,自然不用当差,国朝是最体恤宗亲八旗子弟了,”这话听着就是十分讽刺,“二十岁以下的自然也不用,只是谁家也都不是没有小子阿哥的,就单单说这一位,”他指了指那个痛哭流涕的国公,“家里头二十多岁游手好闲的小子,还有三个吧?都可以一起去的,为国效忠,替父出征,这是当代的好戏啊!啧啧啧,日后坊间又有动人故事流传了。” 那个国公挣扎的摆脱了众人,拉住了肃顺的腿,脸上露出了哀求之色,“不,六爷,肃顺大人!这和他们不相干,是我们自己忤逆,想要多问朝廷要好处,该死是我们该死,和家里头的小子绝不相干,”他显然是怕极了,“这个劳什子的爵位也不用拿着了,什么差事我都愿意干,只求不要从军,”他嚎啕大哭,“从军是什么好玩的吗?想那黑旗军萃军何等英雄,在镇南关前,死伤过半,还是挡不住法国人的炮轰,我宁愿少了银子饿死,也不想叫家里头的小子死在异国他乡做孤魂野鬼,还死无全尸!”他连续的磕头,“求肃顺大人看在大家都是黄带子的份上,给一条生路!给一条生路!” 其余的人犹豫不决,这时候许多人还以为肃顺不过的危言恐吓,直到宗人府左宗正拿出来宗室亲贵子弟花名册,厚厚的一大叠放在案上,这时候大家伙的后背就冒出了凉气,正如那个痛苦的国公所说,少了银子饿不死,而到了前线只怕当即要死,不是战死,逃跑的话也是肯定要处死! 肃顺眉毛一挑,正欲再出手时候,门外又进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如今的都察院右副御史,昔日一本将全部军机处大臣尽数开除而闻名天下的宝廷,他朝着醇亲王和肃顺鞠躬,“奴才等无爵位宗室都听从监国的派遣。” 根据世降一等的袭爵方式和嫡庶有别的原则,必然会导致有些宗室无法取得爵位,这些人被称作“闲散宗室”。这些人都是没办法在旧有的爵位体系之中获得尊贵和体面的,和普通的八旗子弟根本别无二般,只是姓爱新觉罗而已,宝廷身边一个户部的主事剑指殿内的这些人,怒目而视,“你们这些人,自己霸占了这么久的爵位,还不知足,朝廷有困难,姓爱新觉罗的人不鼎力支持,谁鼎力支持?你们以为从军是难事,却不知这从军是最易得爵位的,如果子超父,孙超子,如此才能够家族越发生发起来,你们以为是珍爱家里的小子,其实是害了他们!” 崇绮这时候也及时开口了,他站了起来,转过身朝着醇亲王鞠躬,“伯王不在,但是已经告诉了在下,蒙古八旗全力支持宗人府改革!” 蒙古八旗在京的不多,鼎盛者也不过是伯王一支,除却崇绮这种完全汉化的蒙古族八旗,其余的蒙古八旗自己的出息大部分都在草原上,这点银子俸禄不算什么,再者理藩院已经承诺过,内外有别,这次改革绝不会影响蒙古本部,北海之战养出了许多蒙古的新权贵,这些人支持理藩院都来不及,怎么会反对?横竖只要摇旗呐喊就是了。 武云迪是汉军旗,他是慈禧太后最夹带的人,自然不用多说,剩下的满洲八旗里头,新贵一大批跟着慈禧太后入股工厂赚到了钱,这点俸禄看不上,比如惇亲王,根本就不在意这么点银子了,横竖爵位都是要减的,亲王开始减,还要好几辈呢,到了**辈下去,只要股份还在,金山银山就在,旧年圆明园宫变,杀了一大批,如今委实已经是不成气候,就连围攻宗人府的胆子都没有了,汉军旗蒙古军旗已经尽数归顺,满洲八旗原本是人数最多,关系也是最是复杂,就单单慈禧太后来说,在座的不少人都扯的上是亲戚关系,加上宗室,这是最难搞的一群人了,嘉庆皇帝开始就想处理八旗,但是谁都没有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嘉庆皇帝最大的胆子就是杀了和珅,道光皇帝最大的能力就是抵挡住了天理教的袭击,除此之外,两个人治国理政,办理八旗的事务,是半点胆气都没有了,至于到了咸丰皇帝,更是内忧外患,没有一刻的闲工夫,如今这样有人捅了马蜂窝,肃顺要严惩,外头的压力一起来,大家心里原本就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内里头又安排了不少的间谍瞎起哄打马虎眼使绊子,八旗的人还未打仗早就如同一盘散沙了。 “宗室的事儿,是有了两位王爷不错,可到底也还有其他人,其他的王爷怎么说?!?!”有几个人还犟嘴说道。 “就是,铁0帽0子o王几位还没说话,对了!”载询突然想到了什么,跳的三尺高,“别的不说,那些都是疏宗,就说这恭亲王王爷,六王爷,他的意思如何?难不成你们就把他抛在一边了!?!?” PS:眼睛前天篮球赛被撞了医生说视网膜震荡,昨天已经住院了,所以接下去更新不一定很保证,但是我会努力的   ☆、八十三、两处齐发(六) 原本八个铁1帽1子1王,免了两个,现如今还在盛京看雪,当然这会子既然是肃顺回来了,那两个差不多也要回来,只是这么多年,他们还有胆子和朝廷斗?只怕是不见得,混吃等死就好了,不指望别的。另外废了两个,这两个脑袋被驴踢了的人自然不用多说,没爵位,什么都别提,庄亲王刚用大价钱从宗人府里换了那个从逆的老子出来,今个他就坐在人群的跟前,却是半句话也不说,这态度也够明显了,是绝不会多搀和一点点事儿的。礼亲王世铎是军机领班,他的意思很清楚,不干涉不反对。两个郡王是礼亲王代善一系,素来都是跟着礼亲王府一起的,今日更是来都没来,只怕到时候也是默认的,慈禧太后杀了这么多王爷,自然不怕再多杀几个,巴巴的省出俸禄来贴补国用呢,何况他们世1袭1罔1替,根本不怕爵位怎么改,怎么改都改不到他们头上来,自然好落的个清净,奕询说他们是疏宗,就是离着帝系远了的宗亲,但是世1袭1罔1替里面,还有最为重要的一个人物,到现在都还没有发话! 那就是居家养疾的恭亲王,他也是世1袭1罔1替! “别的王爷不必多说,那么恭亲王爷的意思才能够代表我们宗亲,”奕询看上去已经咬牙切齿把宝押在了恭亲王的身上,“他秉政多年,朝廷的事儿看的最清楚,免得你们用什么朝廷困难的名义来糊弄了我们!” “对!”大家伙被奕询带歪了方向,似乎有了一根新的救命稻草,纷纷叫嚷了起来,“咱们就等着恭亲王府的意思,他老人家点个头,我们都服了这事儿!” 醇亲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外头的苏拉不失时机的高喊一声,“澄郡王到!” 载澄快步走了进来,环视四周,他的脸上有郁郁之色,却显得十分坚定,少了往日寻花问柳放荡不羁的样子,似乎成熟了不少,不少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他朝着上头的醇亲王点点头,又朝着惇亲王喊了一声“五伯,”坐在了原本属意礼亲王的位置上,他是实授的郡王,当得起这个位置,他淡然开口,“恭亲王乃是国朝忠良,自然是全力支持八旗改革之事!” “你!”许多人是不知道如今载澄和恭亲王是父子失和的状态的,只是知道载澄在此,说明立场,以子代父,没有半点的错误! 载澄说完了这句话,没有理会殿内的哗然,似乎独自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他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还在紫禁城内当差的时候,突然被慈禧太后传召而来的事情。 自从母亲无故在宫中去世,载澄已经许久没有靠着养心殿和储秀宫了,他一直在躲避着这一切,甚至从此不再回恭亲王府,只是居住在别业之中,意气有些消沉,慈禧太后也不见载澄,甚至荣寿公主也不太见了,似乎也是有些愧疚之心吧。 今天居然召见了自己,他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不来,站在养心殿西暖阁的地上,他静静的低着头,听着慈禧太后吩咐。 “载澄,”慈禧太后慢悠悠的开口了,“你父亲怪我杀了你母亲,你信吗?” “奴才不敢。”载澄心脏剧烈的跳动,没想到慈禧太后居然这样开门见山的问这样的问题! “不敢也就是说你可能还是信了,你父亲也觉得信了是我杀了你母亲,所以才会进了御前打了我一巴掌,”慈禧太后的声音在载澄的耳边想起,载澄瞧不见她的脸色,但是从慈禧太后萧索的语气上听得出来,她的脸色一定不会很好,“我杀过很多人,但是绝不会杀身边的人,这一点你不管信不信,这话我都要说给你听。” “是,奴才阿玛其实也知道的,”载澄连忙说道,“只是心里过意不去,要,”他这时候突然停了话头,无论如何,长辈的感情生活不是自己一个晚辈可以评判的,“多谢太后不加罪之恩。” “他是情有可原,我却是无法推脱,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桂祥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杀了他,但是我会给你父亲,你母亲,和你一个交代,”慈禧太后疲倦的说道,这时候已经是快要子时了,夜幕沉沉,西暖阁内虽然十分温暖,却是只点了几盏宫灯,照映的慈禧太后分外憔悴,“这件事你放心。” 想着这样以前都陪伴在同治皇帝身边的伴读,居然有了这样的蛇蝎心肠,载澄无意识的点头,他似乎丝毫不在意桂祥到底要如何处置,他这一辈子,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盼望的消息和事情,活着犹如一个行尸走肉,仅此而已。 “你来看,”慈禧太后从炕上站了起来,亲自拿着一盏八角八仙渡海的宫灯,朝着载澄招手,把灯笼照到了墙壁上,“看看这幅画。” 载澄依言上前,看到那幅画,不由得呆住了,上面是画着两个孩童一起在花丛之中玩耍,边上站一个妇人含笑看着,一个孩童穿石青色补服,内里衬出了明黄色的吉服,一个穿着黄马褂,黄马褂的孩童略小些,拍着手哈哈大笑,看着穿石青色补服的孩童在踢着毽子,踢毽子的孩童神色飞扬,似乎被小一点的男孩的欢呼叫的越发兴奋起来,毽子踢的高极了。那个妇人穿着紫色的旗装,站在不远处,捏着帕子含笑看着两人热闹的场景,这幅画笔力其实十分稚嫩,根本不配摆在养心殿内,要知道养心殿内都是放王羲之的真迹的,这幅画挂在这里十分古怪,且上面还题着一句诗,盖着一方章。 慈禧太后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幅画,“你认识吗?” “自然是认识,”载澄颤抖的伸出右手,抚摸了画上面那个穿着石青色补服看上去年纪略大一些的孩童,他动作十分轻柔,就怕惊扰了上面那个专心致志在和伙伴一起踢毽子的孩童,他慢慢的念了念上面的那句诗:“最是儿童热闹时,兄弟二人踢毽子。”他的眼角湿润了,话语也哽咽了起来,“是英宗皇帝作的画,奴才写的字。” 同治皇帝擅长画画,但字写的不如载澄好,两个人幼年时候涂鸦之作,没想到被慈禧太后保留到了现在,载澄是宗室年轻一辈之中作诗写字都上佳的人,幼年的打油诗,如今看来却也有一番风味,“载澄,这画我一直留着,时不时的拿出来看一看,想着以前的时候,就不由得要笑起来,小时候,你们两个是多么的可爱啊,每天都腻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用膳,一起骑马射箭,从来都不分开,好像是双胞胎一般,可是现在,哎,”慈禧太后对着载澄说道,她的眼角波光粼粼,“载澄,你想他吗?” 载澄沉默不语,慈禧太后自说自话的走开了,只留下了载澄在这里沉思,“我很想他啊,”她转身坐到了炕上,“我的儿子,你的兄弟,我无时无刻都不在想他。” “你和英宗皇帝是最要好的,如果你登基为帝,他必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兄终弟及,最合适不过了,可我却不想你当皇帝,你和先帝一样,都是风一样的性子,不喜拘束,你如果当了皇帝,这么多事儿压着,肯定是不会开心,你不开心,先帝九泉之灵也不会开心,害了你,更是害了你阿玛,所以我没让你坐上这世界上最烦恼的位置,我虽然不明说,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我最疼的就是你和先帝,你想他吗?我很想他啊。” 载澄眼角的热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滚烫的眼泪划过冰冷的皮肤,流到了他那冰冷的内心里去,他跪了下来,“我不敢当。”他这时候也抛开了身份尊卑之心,直接说着心里的实在话,“我......”他的脸色柔和了起来,“我不配先帝的兄弟之情,也不配您的喜爱。” “没什么配不配的,”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亲自扶起了载澄,她这时候早已经是珠泪滚滚,“先帝最想做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他宾天了,什么想做的都没有做到,永远都做不到了,他想看到的孩子,他也没有看到,你有了你的孩子,有了血脉传承,你已经比先帝强了,你懂他,明白他,也应该帮他做了他最想做的事情。” 载澄的思绪被殿内吵嚷的声音拉了回来,虽然是回忆了许多,可在殿内不过是片刻之间,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许久不见的爽朗表情重又展现出来,他抬起头,“怎么地?”载澄威严大气的说道,“你们说要恭亲王府出面表示,我来了,说了话了,你们怎么还有如此多的废话?看来你们对着恭亲王的尊敬都是假的了!是要闹什么!” 殿内的人一时间被压了下去,载澄微笑了起来,眼神又放空了起来。 万岁爷,你在那边怎么样?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啊。   ☆、八十三、两处齐发(七) “大家伙都瞧见了?”肃顺施施然的站了起来,“满汉蒙八旗的宗亲贵胄都在这个地方,大家伙的意思也都明白了,恭亲王府澄郡王的话都听清了吗?听清了就好了,这事儿,就没有别的说话了,意见可以提,但是不能扛着不肯听命,”他利剑一样的眼神扫视了四周,见到了许多人的神色好惶恐,心里就涌现出了不得了的痛快之意:“这是要掉脑袋的。” 还有人的眼中十分不服,殿内沉默的抗议着,肃顺微微冷笑,“我瞧着还有人想闹事儿呢?可以,没事儿,我肃顺不是怕事儿不大的主,”他环视四周,看了第二排十多个人坐成一堆的人,“宗亲我瞧着是没什么意见了,那么你们几个八旗的都统呢?要知道,”肃顺的双目炯炯,盯着他们,“你们八旗的都统们都管着地下的这么百多万号人呢,你们如果不点头,这接下去大戏没法唱了。” 载凌惊讶的看着肃顺,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要给他们找梯子上天了?果然八旗的几个都统顿时来了精神,“大人您知道轻重就好,八旗的寻常男丁,都是归着各都统协领佐领牛录管,”镶黄旗第三营都统冷笑的说道,他是满洲大姓乌兰那拉,世宗高宗的皇后都是出在这旗下,家世渊源,十分了得,又是正经的实权派,原本就不甚惧怕肃顺,宗亲们没权没势,在顶尖的人物眼里,除了一个爱新觉罗的姓,其余的什么值得称道的都没有。 而八旗管着底下人禄米的这些和世1袭1罔1替差不多的佐领协领都统们,才是最当权的人物,昔日荣禄想要走通关系,把尚叫杏贞的慈禧太后撂牌子免了选秀,花了两百两银子要疏通镶蓝旗的佐领,那个佐领还没有松口,要知道两百两银子已经是京师中等收入家庭一年全部的开销了,可见这里头上下其手,猫腻是如何的多,还有这禄米发放,损耗是素来都有的,报个半成的损耗已经是大善人了,素来这钱粮都是要扣两三成的,这里头又是巨大的一笔财富,日积月累,积少成多,这些八旗的官儿,堪称富豪之家,和内务府的那些官儿,都是差不离的。旧年有传闻,内务府的官员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的朝珠不重样,八旗的这些人虽然不敢如此高调宣扬,但是豪富,只怕是没什么区别。 “咱们的差事无论如何都要在的,不然,这个八旗的子弟,怎么管的了?大人您是正牌子的黄带子,不知道底下这人多龌蹉,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干得出来,俗话说穷人烂命,这些人没有了生计,只怕是什么天王老子都压不住,更别说肃顺大人您这位阎王了。” 几个人的话里透着威胁的意思,改革当然可以改,但是这些世代在八旗当官的人的利益绝不可以受到侵害,自然没有肃顺的挑唆,他们还不至于这样的放肆,但是这正是肃顺想要的。   ☆、八十三、两处齐发(八) 肃顺微笑了起来,显然他是成竹在胸的,几个连连出声威胁的人,看到了肃顺脸上诡异的笑容,说话声越发的小声了起来,渐渐的没有了声响。 殿内复又沉寂了下来,“都说完了?那也轮到我来说了吧?你们这些人啊,贪心不足,今个大家伙是瞧见了,还想着世世代代繁荣富贵呢?”肃顺显然是引诱这些人说了这些话出来,“谁都没有什么铁杆庄稼旱涝保收,但是他们倒是有了,真真是可笑。” “肃顺大人,”正白旗是上三旗之一,原本属于皇帝亲自管,只是这么多年一来,谁也没有把八旗的这些人当回事儿,但是正白旗的地位和其他的旗有区别的,正白旗的领班亲王,大约大家还没忘记掉,正是在菜市口掉了脑袋的豫亲王和肃亲王二人,不过正白旗从摄政王多尔衮起,就屡遭不幸,也不差这么一回,上三旗原本没有旗主,只是后来没有把八旗当回事儿,所以在咸丰皇帝的时候设了旗主,正白旗旗主额真马栏山冷漠的说道,“这是朝廷的大事儿,没什么可笑的,您如果要卖刁放傻,请去天桥,说不定还能赚几个铜元当晚饭钱。” “既然要说朝廷的大事儿,那么就说正事儿,我也懒得和你们再絮叨,”肃顺从袖子里又拿了一个片子出来,“镶黄旗副都统德祐,佐领山根,正白旗旗主马栏山,”他慢悠悠的念着上面的名字,陆陆续续总念了二十八个名字,“这几个,”他似乎在吊人的胃口,过了许久才把这些人名儿全部读完,“都抓起来。” 他轻描淡写的开口,早已经在殿内守候的侍卫们轰然应诺,迅速的上前,如狼似虎的把报到名字的人都从人群之中拉了出来,丝毫不顾及他们身上的赫赫补服璀璨顶戴。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几乎是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醇亲王“啊”的一声,站了起来,正欲开口发问,却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问什么表示自己不知情,只能是强自忍住疑惑,慢慢的又坐了下来,崇绮的脸上只有痛快之色,载凌脸色大变,惨白的脸看着边上的肃顺,他到底这是要干什么? “肃老六!”马栏山双手被如狼似虎的侍卫们反剪着双手,按在了地上,“你居然敢擒拿我们?谁给了你的胆子!” 肃顺神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马栏山,“这和你有什么想干?你说我卖刁放傻,今日我就这样对你了,如何?” 肃顺拿出来了无赖的性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没人这个时候觉得是好笑的,“你把我们这些人抓了,”殿内闹哄哄的,马栏山喝道,“起码也要个名义,不然西圣爷将来知道你这样轻慢虐待八旗中人,是不是又要追究你的罪名,再把你流放到广西去!” 肃顺的眼睛猛的一缩,随即松开,“嘴巴倒是还是这样的叼,掌嘴!给我好好教教他,教教他怎么学说话!” 掌嘴应该是用木板击打上下嘴唇,只是临时之间,也找不到木板,那个侍卫倒也是性子粗疏,只知道奉命行事不懂得什么要避讳些,拿起了腰刀,用刀鞘在马栏山的脸上来回猛地打了几下,马栏山半张脸鲜血淋漓,这会子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嘴里留着鲜血,嘶嘶的发出呻吟,吐了两颗牙齿出来。 殿内被抓的人这时候那里肯善罢甘休,被阎王抓去,那里还有活命的道理,求饶的求饶,威胁的威胁,还有狡猾的,在人群之中乱钻乱跑,更有人保住了大腿,正蓝旗的佐领跪在惠郡王面前的地上,保住了惠郡王的大腿,“王爷,瞧在咱们一起票过戏的份上,您要救奴才一次啊!” 惠郡王有些不忍,他被拉住了也实在是无法脱身,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不愿意沾染的,侍卫也因为有一位王爷在边上,不好动粗,惠郡王还是于心不忍开口了,“肃大人,这些人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一定要抓起来吗?” “没错,”肃顺用手抚了抚胡须,他这么多年来,还是保持着八字胡的样子,“中饱私囊,结党营私,抵抗朝廷钧旨,私下串联反对宗人府,这一一都是大罪,八旗底下这么多年这么多人过的为什么这么苦?就是被这些蛀虫全给贪污了。今个刚好,都在,一网打尽,我也免得到处去惊动四九城的城隍判官了,”肃顺说道,“不过呢,既然抓了人,那就自然要抄家,自然还是要惊动的,罢了,这会子抓了人,”他吩咐侍卫,“先押到都察院的大牢里头去,再去抄家!” 这时候是来处置八旗的庶务,和宗室亲贵没有什么相干,宗室们刚才已经被当兵从军吓破了胆子,现在这又是雪上加霜,杀鸡儆猴,更是没人敢说话了,惠郡王听到肃顺如此说话,也只是摇摇头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任由那个侍卫把地下哀求的人拖了下去,没人说话,并不代表没人不敢仗义执言,“慢着!”奕询又站了出来,他今天真是风头无二,“八旗中人犯罪,素来都是由步军衙门交由旗主处置,或者谋逆大罪是宗人府处置的,没有交由都察院的规矩!肃顺大人,你这点不要搞错了!” 对啊,许多人想起了这一点,都察院是肃顺的地盘,瞧着他把都察院的侍卫们指挥的犹如臂指,就知道这都察院大约已经是姓肃了,进了都察院只怕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会被挖出来,到时候只怕不仅仅是免职抄家这样的结局,到了别的地方,总是有说人情的时候,肃顺这里,只怕是再也没什么好说情的地方,不少人已经叫了起来,“我愿意关在宗人府这里头!” 肃顺微微一笑,“原本倒也可以,只是呢,这些罪状,都是触犯了国法,那就不能让宗人府处置了,家法自然是不会处置犯罪之事,那么自然是要国法来处置了,所以,都察院管着这些人,名正言顺。”   ☆、八十三、两处齐发(九) 几十个人被凄惨的拖了下去,马栏山的血迹滴滴分明,一颗颗滴入了在座的人心里,“如今瞧清楚形势了?”肃顺开口继续说道,“咱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做形势比人强,也有古话说,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四大贝勒,废了,八王议政,废了,摄政王,也废了,内阁,更是废了,八旗绿营兵,废了,这么多年,废了这么多东西,还不明白?你们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有人清楚的明白了,时局如此,正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在此变局之中,你们应该庆幸,还有人愿意拉你们一把,你们倒是好,宁愿伏在地上吃那么点残羹剩饭,也不乐意飞上枝头重新变成凤凰,倒是闲散宗室和地下的这些旗人百姓们看的清楚,这世道不同了,抱着那么一点饿不死人的禄米,毫无作用,唯一想着这些银子抱住不放的也就只有你们在座的各位了,”肃顺站了起来,走到了大殿的中心,在位置和大门之间中间的位置上,驻足不前,继续说道,“世道变了,没有什么人可以躺在祖宗的功劳本子上睡大觉,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如今是行不通的,”肃顺到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会成为当仁不让的主角,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主角光环爆棚,今日原本的主角应该是醇亲王,而非肃顺,肃顺到了此地,喧宾夺主,彻彻底底就把醇亲王屏蔽成了背景,“这些人,就是杀鸡儆猴给你们看的!”肃顺大手一挥,外面不知道是谁又触怒了执法的侍卫,被打的哀声痛哭,惨叫声如有鸽哨,一阵阵的飘入殿内,“有功者赏,有罪者罚!顺改革者得利,逆改革者死无葬身之地!”肃顺目光炯炯,环视众人,“你们都清楚了吗!” 那个花白头发的国公双眼痴呆,嘴里低声喃喃,“疯了,都疯了。” 肃顺居然为了这个事情不惜得罪了所有八旗和宗室的人,谁都会骂走狗烈弓,而不是骂背后使唤这些人的主使者,肃顺不惜自身,这个时候。除了说一句“疯了”,谁还能就此表示什么呢? 惇亲王澄郡王崇琦载凌等前面八位大臣一概站了起来,弯腰行礼,崇琦这个时候只能是心悦诚服,除了肃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不怕身后骂名的锋利钢刀,谁也压制不住八旗的这些匪徒无赖,“我等听命!” 宝廷带着的闲散宗室跪了下来,他们这些宗室是最悲惨的,清朝虽然不禁止宗亲当差,但是当差的人到底也只有那么几个人,那么几个位置,多不到哪里去,这些人诗书了得,文化底蕴深厚,却没有出头之日,早就是怨声载道了,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反正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而反而有了更多的机会,从军读书当差,样样都是最好的前程,差事也远远比以前更多了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是能够学业有成,就算是不能中科举当官,也能在外头谋一个不错的行当,从军军功自然是最贵,有了军功,自然爵位就能往上升,只要前头有这个盼头!谁都不愿意就等着那几两银子救济的,这些人跪了下来,“我等听命。” 载询长叹一声,“各位为国如此,大家伙都是八旗的子弟,都是国朝功臣的后裔,龙子凤孙,咱们不出力,谁出力?”他一掀朝服的下摆,跪了下来,“我听命,坚决拥护同意此次八旗改革!” 载询如此,宗室里头没人敢再说什么了,依次跪了下来,表示了同意之意,八旗的官员已经抓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心知肚明,绝不是自己是什么清廉高尚之辈,只不过肃顺还留着一丝人情罢了,如果这个时候不抓紧点表明心意,只怕接下去都察院的牢房也会有自己的一个位置,也是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我等听命。” “很好很好!”肃顺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满意的点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这才是八旗的好样子,罚人的事儿我来做,别的事儿我就不管了,”他朝着高坐于上的醇亲王拱手告辞,“我先把这些犯事儿的官带到都察院去审讯,这里的事儿就交给王爷了。” 醇亲王站了起来,神色复杂的把肃顺送了出去,这最大的恶人是肃顺做了,自己如果再躲避什么,也实在是说不过去,“把折子找出来,”他吩咐载凌,“在座的各位都签字画押吧。” 除却被抓走的人,其余的尽数签字画押,这事情实在是千折百转,磕磕碰碰,直到了今天才算告了一个段落,谁也不知道八旗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大家伙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接下去,这个差事安排不了,八旗的事儿,就算是改了,也没有任何法子来可以让这些没有差事俸禄,也没有八旗丁银的人来如何安顿,不少人这时候是屈服了,但是还存了走着瞧的想法。 醇亲王看着点满了红手印的折子,长长的吁了一声,谁也不会想到,日后的多少年,这一幕成为了如何在正常的政治秩序下化解以前遗留下来政治难题的一个样板被历史学家反复拿出来讨论研究,许多抵抗这次改革的大V们在努力的抨击这次所谓的改革,“是在枪口上插着玫瑰花来掩饰暴政的罪行。”一个叫做李关重的大学教授这样讽刺的说道,“多少人在这次所谓的改革之中丧失了一切?包括生命家产和尊严,任何一个有作为的政府都应该保证所有人的私有财产的安全,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要请求大家来促进国有资产私有化的原因,就是因为国家太强了,垄断了所有的优质资源,让这些原本可以致富的人受到了最大的损害,”他坐在美国华盛顿的办公室里面,痛心疾首的说道,“这是一个民阻的政府应该做的事情吗?通过这次所谓的改革,其实就是剥削,来夺取了这些人的资源。”   ☆、八十三、两处齐发(十) “剥夺了这些人的资源,让所有的财富都朝着皇室和政府进行了滚雪球似的集中,所有的个人都成为了国家的牺牲品,英国人有羊吃人的时代,而清国的这个时代,我认为也存在了米吃人的情况。” 李关重的一席话,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政治学家后沙日光在他的博客上写到,“李教授只是看到了多少人失去了家产,却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些人的家产都是通过欺诈压迫贪污受贿来的不正当财产,也选择性遗忘了从此之后,原本八旗和皇室宗室的这些人的生产力被迅速的解放了出来,单单从天津到大沽口再到开滦,再到保定和京城,这里的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内,因为充足并且素质高的劳动人口的催化下,爆发了中国本土意义上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无数的国有企业和工厂在这里崛起,提前将此地的重工业发展到了和德国的鲁尔工业区,英国的曼彻斯特工业地带等同先的工业体系,这个体系对于九十年代的中国来说是十分不易的,等于硬生生把一个区域内的工业体系上升了二十年的程度,当然这个和政府不惜重金来购置最先进的设备,扩大了理科的基础教育,是完全分不开的,而国有企业,包括镶红旗开滦煤矿公司(世界第三),正白旗天津轮船招商局(世界第十,亚洲第三),水泥产量世界排名第一的正黄旗房山水泥厂,镶蓝旗唐山钢铁厂(世界第二)以及遍布全国各地的内务府“联合利华”超市(世界五百强第十五名)这些等等,都是解决了许多的就业人口,并藉此发挥了巨大的潜能,使得京城这里的八旗人口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就业,就业意味着就能够提供产值,当然,李教授所说国有企业的僵化官僚化,效益低等问题,还是存在的,但是国有企业最大的作用不是赚钱,而是发挥他的社会作用,解决就业保障民生,从这次改革之后,基本上的八旗人员都改造成了劳动者,并且提早许多年,在劳动者到达年龄无法再上班之后,通过用补发丁银的名义发放退休金,这一点是十分伟大的创举,这样的话国有企业,也就是八旗,成为了所有人重新羡慕的身份,而且这个八旗不再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或者说,应该成为了一个职业,也就是说八旗成为了国有企业员工的另外一个代名词。国有企业员工在未来的几十年内成为了一个骄傲的职业.......”文末最后继续用犀利的结尾讽刺了李关重的可笑言论,“李教授大约是眼神不好,或者是被外国人绿油油的纸币迷惑了心智,居然是就看到了少部分人的利益,而故意没有关注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是否得到改善,通过这次改革,底层的八旗群众得到了工作,得到了薪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大部分人支持的,就是我们朝廷工作开始的目的,正如伟大的导师,中国最高领袖,慈禧太后说过的三点工作方针一样,请她老人家来指导你一点人生的经验:任何朝廷的方针政策对不对,要看以下三点,一是人民会不会过上好生活,二是国家会不会更加强大,三是经济能不能更好的发展。很显然,八旗改革完全符合了这三条。”一时间“西圣教导一点人生的经验”又称为了微博上的热搜词,这是后事,暂且不表。 肃顺上了马车,这在昔日和他做派是不同的,咸丰皇帝时候,大臣们出行都是坐轿子,现在都改成了一溜的马车,他坐在软垫子上,看着玻璃窗户外车水马龙,完全迥异于二十多年的样子,不由得难以自持,微微叹了一口气,“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没想到,不过是二十多年,这京城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恭亲王,算是厉害,太后,”他摇了摇头,“的确是厉害。” 这时候他也不得不生出了心悦诚服之意,治国理政如何繁琐,牵扯之大,绝非嘴炮党能够理解的,“何不尽数杀之?”可笑,杀了这么多人,你想当桀纣吗?看着容易,自己下场,就知道这想成角儿是多么难的事儿了,名角儿要挨多少打啊?肃顺摇摇头,他心里最是明白,在宗人府那里大杀四方,心里是如何的痛快,在钦州的这么多年,心里是不是还是存了一团子火? 这火绝不是名利之火,而是想要重新出山为官成就一番事业之火,慈禧太后果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给了自己如此大的权柄,就是昔日咸丰皇帝在时,也不敢把八旗尽数得罪,肃顺不介意被人当做杀人的刀,他只是介意,自己这把杀人刀,要杀的人越多,杀人杀的越快,自己的心里才觉得最是痛快! 肃顺在胡乱想着什么,都察院已然到了,御史素来是没有上下尊卑等级的,对于都察院的一把手,敬畏的情况不多,但是今日所有在京的御史尽数到齐,在都察院外列班,见到肃顺下了马车,齐齐鞠躬,“下官叩见总宪大人!” 如此煊赫,肃顺自然是十分得意,得意之余,不免长叹,果然自己最想念的还是官场,有了这个破绽,慈禧太后拿捏自己,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人有欲念,就是会受制于人,肃顺凌然点头,“起身!” 到了大堂之上,御史等贰官又在大堂内等候,准备行第一次见面的跪拜大礼,却被肃顺拦住了,“如今既然已经不时兴这个跪拜之礼,在都察院里头就免了吧,大家伙都是一个大锅里头吃饭的,不需要如此尊卑分明,我新来此地,首先要办好两件大事儿,大家伙都听到了!” 他威严的说道,地下的人一齐低头听命,“第一件,是我押送进来的这些八旗官儿,不管什么法子,都要让他们认罪伏法,人带进来,这事儿我就暂时不直接管,就问你们结果是了,第二件,就是要查办杨白案!”   ☆、八十四、风云再变(一) 肃顺目光炯炯,海东青一般的锋利眼神扫视众人,“杨乃武和毕氏一案,三法司会审已经了解,证明两人并无私情,并查清楚死者乃是病故,绝非两人合谋**害人,三审定谳,不用再更改,有关官员的惩治,为何还没有拿出来?里头这些年,官官相护,相互捂盖子,案子三年多了,到现在相关人等的处置还没定下来?是何道理!” “回总宪大人,这案件刑部已经定案,官员的处置还要看吏部的意思,不是咱们都察院一家定的下来的,现如今还在沟通,呈报给军机处的折子,还未成型。”右副都御使为难的说道,到了中枢的层面,就不是一家一户,哪一个部院自己就说了算的,这点在右副都御使看来是千难万难,但是在肃顺看来却是半点不难,“不用沟通了,想吃猪头肉,又想当如来佛,人世间哪里有这么轻松愉快的道理,想要在其中拿好处的人,才会觉得这些人无法处置,三日之内,把浙江官场上和此事有关系的人,都要一概处置掉!自己门风不慎,外人自然就是瞧不起你,写折子上奏,浙江按察使降三级,调任西北什么府去当按察分使,杭州按察分使,免职,惩治此两人监察不严之罪。” 这是先处置自己的人,要知道,全国各地的按察使不敢说,但是东南一带的按察使,已经都是都察院出身的专业官僚的,这些算的都察院的种子选手,将来进入都察院自然不必说,刑部、礼部、大理寺这些地方,都是将来都察院这些人最好的去处,这是在部院里头,如果地方上也容易升任藩台抚台这些地方封疆大吏,这些人算是精心培养的,但是却还处置的如此严重,地下的人微微一凛,均知道这次这位新主官是要懂真格的了。 果不其然,壮士断腕,所图甚大,肃顺继续说道,“浙江这些牵连到的官员一个也不许放过,最轻的处罚,就是革职!” “大人,请恕下官多嘴,”右副都御使顶着肃顺的眼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头皮发麻说道,“并不是我等风宪官不敢行处罚之事,李总督乃是西圣的爱将,在浙闽治疆十年有余,这些浙江官场上的人,都是他的麾下,因是顾及着李总督的颜面,这才拖延至今,未有处置,再者都察院商议了好几处,西圣爷都未曾表态,故此,不敢有什么处置。” “糊涂!太后娘娘若是愿意护住李鸿章的面子,还轮得到机会,需要你们来说三道四吗?可见你们一点圣心都把握不住!”肃顺毫不留情的呵斥道,地下的一群人被说的灰头土脸的,“正是你们圣心都揣摩不住,才会一直拖延至今!”这是很明显不给前任留面子了,所幸前任并不在现场,“今日我才上任,原本许多话我是不能说的,但是大家伙有的知道我,有的不知道我,知道我的人知道我的性子,不知道的,我在这里头不妨也说一说,当差做事,最要紧的就是尽忠职守,尽忠自然不用多说,就是报效朝廷,报效国家,这职守呢?如何解释?就是说要把自己的差事干好,把自己职能分属之内的事儿料理妥当,咱们是风宪官,本职的工作就是弹劾调查官员违法犯罪之事,搞那些和光同尘,一团和气的事情,不是咱们这些御史该干的,都察院风宪官必须根据犯官的犯罪情况拿出自己的处罚意见,提供给我,或者是军机大臣作为参考,他们如何手下留情慈悲为怀,不是咱们可以控制的,我们必须拿出专业的意见,这源头的水把握住了,他们后面才不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一来,都察院才能够在各部院之中,在军机处,在太后那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只要记住,我们御史台的人就是海东青!” 《本草纲目·禽部》记载:“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康熙皇帝赞美海东青:“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不仅宣扬了武德,激励军勇,更夸耀了海东青性情刚毅而激猛,其品质之优秀可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其力之大,如千钧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 肃顺这样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御史们都站在堂下,静静的听着,“海东青每次狩猎天鹅,都是不出手则已,一飞起必然是有所收获,他的双眼最是明亮,可以看到任何地方的任何动静,他的身子不大,也只是比个子略大一些,却能捕捉远远超过他体型的巨大猎物,他飞的最高,也能伏在地面上泥土里山沟内一动不动,忍耐很久,就为了让自己的主人满意,捕捉到最好的猎物,来呈现给主人,你们可以是小官,但是你们所做的事情是大事业,所处置的人也绝对是比你们官位高了许多。” 肃顺的嘴里说出来蛊惑人心的话语,一些年轻的御史渐渐的激动了起来,鼻翼慢慢的在抖动,双耳树的笔直的,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肃顺的讲话,“这是你们的特权,也是你们的荣耀,必将成为你们最大的政绩!”肃顺站了起来,走下高台,走到了年轻的御史们里面,“汉代御史台最厉害之处你们知道是什么?” “是监督宰相!” “没错!监督宰相,如果宰相被弹劾下去,御史大夫就是第一顺位的宰相人选,为了自己的前途,御史台自然是卯足了劲要给宰相寻纰漏,自然本朝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是我可以保证,浙江官场上多少空位置,都察院要优先选!浙江巡抚的位置,”肃顺淡然开口,“他是保不住了,谁想要这个位置?”没人不想要这个位置!“那就好好当差,做朝廷的海东青,把那些害群之马都抓出来吧!”   ☆、八十四、风云再变(二) 慈禧太后的圣驾已经从上海出发了,接下去她先乘坐船只到了武昌,在此换乘火车,从武昌出发的铁路四通发达,北上去河南开封,东边到了庐州,东南角沿着长江把铁路修到了九江,只是秦岭和巫峡实在是太过于险峻,西北方向的西安已经西边的四川重庆还未有铁路相通,但是四川省内已经有了一些小规模的铁路,这些铁路将来可以成为铁路网的组成部分,倒也不可小觑,慈禧太后的专车沿着湘江慢慢的南下,这个时候的火车当然快不到那里去,不过既然是慈禧太后的御驾,那么舒适度自然是很够的,慈禧太后歪在软垫上看着左宗棠的奏报,有关于南北洋水师的损失情况,她的脸色有些凝重,看来这个大胜之后的自身损伤,十分的惊人,以至于慈禧太后都觉得有些不忍,“罢了,”她放下了折子,对着荣禄和王恺运说道,“能够全歼法人北约舰队,这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大功了,些许船只人员损伤,我也只能是留着想日后把船只补回去,把战死士兵军官的家属抚恤好就是了。” “军舰船只的问题倒也好说,”王恺运说道,“我南洋水师造船的技术大部分都是由法军而来,制式相同,缴获的法**舰除却几艘无法修补的之外,其余的军舰都可以为我水师所用,这里头,算起来,还是法国人亏了,我们把木质军舰换了法国人的铁甲舰来。” “他们自然是亏大了,”慈禧太后望着窗外的夜色,这个时代,没有霓虹灯,也没有电,所以外面的夜色是静谧无比,半个月亮从乌云之后半遮半掩,撒着春天的清辉,“北越舰队全军覆没,我就算把南洋水师都打没了,也足够称之为大胜。” 这次海防港大战的胜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标志碑的胜利,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中国国力衰弱,无法和西洋诸强在军事上予以抗衡,你那个什么,八里桥之战,无非是以多胜少,占据了主场优势,算不得什么,而且作为还是中古时期的军事集团战胜了近代的军事技术,这原本就是一种倒退,而且也只能是一种概率极少的情况发生,英法两国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候的海军横扫中国海域,这就很形象的说明了,工业革命之后的西洋军事力量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战役失败而得到否定,那么接下去,就是关于清俄之间关于北海之间反复的争夺,可笑,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军事力量只能是更为落后,根本不能代表西方列强的真实战斗力的,虽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些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西洋人开始认为,在陆军上,中国人靠着人海战术,不惜挥霍战士们性命的前提下,一定程度上可以和西方人抗衡,这一点在之前的越南北圻几次战役之中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但是在海军上,很显然,中国人还远远不够格。 天津教案,法国人的远东舰队就已经北上威胁过中国,在这个时候中国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只是把自己的怒气先后撒给了西班牙和日本这些海军军备不够强的国家,显然,中国人的海军,是远远不能够和法国人相提并论的,就算他们的军舰都花了重金购买而来的。 法军海军部的前任部长在北洋水师的一单大生意被德国人抢走的时候,曾经无不酸溜溜的说道,“海军的建设是需要数以百年,数以几代人的时间才能够建设齐全的,现在中国人的确是有钱,但是有钱不一定能够建设好海军,单单从他们的名字就看的出来了。水师?试问有哪个国家的海军还称呼为水师呢?可见中国人只是想要固守自己的海防线,绝不会企图建立远洋舰队,当然,他们也建不了。” 这些偏见只能用实力去打破了,没错,百年海军,不是这么二十来年就办的起来的,可法兰西海军部的这位前部长忘了最紧要的一点,那就是中国人做事,从来的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凡事只要是上头的人重视了,在中国,永远会花最短的时间,最好的资源,最多的金钱人力来造就这件事。水师是朝廷的头等大事,把钱袋子看的无比牢靠的宝鋆,也不敢在水师这里有什么克扣的地方。 新军出击北圻,逼退法兰西的正规军,已经是足以称雄了,而两洋水师合璧,更是全歼了法军北越舰队,将南海海域上成建制的外国海军力量一扫而空,这个时候,谁敢说中国海军没有用?只怕是最狂妄的法国人,在面临这样的苦果之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成人,中国人的水师,的确已经是成为了世界级的强者。 不仅仅是荣禄和王恺运,其余的军机大臣包括随行的郭嵩焘也都在此处,车厢里头不必宫殿宽敞,只能是分成两排坐在长条椅子上,听着慈禧太后说道,“这眼下是胜了,但是法国人的援军已经过了马六甲,”这个时候慈禧太后还是十分庆幸自己的好运,如果再发动晚几天,说不定法国人的北非舰队援军赶上来,到时候全军覆没的是南洋谁也未可知,可见天命垂怜有备之人,“北非舰队的船只还不如北约舰队的多,吨位大,只要提高警惕,怕是不会让法国人得了便宜去,陆军上,他们的人数也不见得很多,接下去的战事,只怕有的打,不过今个我倒是想要问一句,大家伙是什么意思?打仗是不可能持续打下去的,战争只是一个手段,而不是目的,接下去,大家参详参详,法国人会不会继续和咱们打仗,还是要再等等?” 大家伙都有些奇怪,咱们这位西圣爷,最是果断强硬的,对于外国人,素来亲近德奥两国,这是平等的交往,对于英国么,身段十分柔软,但是对于其他国家,素来是不会留什么余地的,如今正是大举进攻的时候,怎么,要准备议和了吗? 莫非圣心有了些转圜?几个人心里顿时想起了什么,庆海是分管理藩院的,法军想要越南,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奴才以为,这要看法人怎么个意思,如果法国人能够把越南让出来,和咱们大清保持友好,最好是签订一个条约,说明两国交好之意,那么和谈自然可行,现在法国人新遭遇了败仗,气势受挫,说不定越南的事儿能够迅速的解决。” 郭嵩焘却是不以为然,御前奏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他和庆海关系甚好,但是他还是看的观点十分不一样,所以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法国人的性子微臣在巴黎接触的颇多,他们十分在乎颜面,且在普法战争失败之后,这个对于面子的要求是更为强烈,他们一心一意想要复兴法兰西昔日的荣光,所以之前想要把越南吞并,这也是彰显法国复兴的一个重要标志,所以他们才会不顾及任何方面的意见,一意孤行想要侵占越南三国,之前茹费里总理下台,就是因为吞下了纸桥大败的苦果,不得不承受议会和民众对于失败的怒火,现在北越舰队的全歼,对于法国的打击来说,远胜于纸桥之战,而这个打击,到底是什么一个效果,现在还说不好,微臣以为,法国人,目前还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还心气高的很,这就不会议和,如果想要议和,那么没有在别的地方赚到便宜之前,他们无法和国内交代,只怕也不会议和。” 慈禧太后点点头,她还是十分认同郭嵩焘的说法的,法国人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潜移默化明的暗的,使了多少精力在越南上面,就是想要吞并越南,来确定东南亚的霸主地位,绝不会因为一次战役的失败而退却,北越舰队的失败,对于法国人来说是一场重大的打击,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失败,法国人如何应对,何谈 “那谈还是要谈的,”慈禧太后说道,“上海哪里找个章京和他们领事谈把,横竖谈什么,不打紧,总要的是要向各国表明,”她的嘴角带出了微笑来,“咱们大清是最讲究仁德的,打越南的法军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法国同意退出越南,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谈?” 法国人是不会现在就退出越南的,现在就退,别人怎么看?所以这个和谈显然也只是幌子,说到这里,太后的意思很明白了,“朗生那里,左宗棠已经准备过去亲自督战了,法国人的意思,现在也很明白,就是想着在陆军上瞧一瞧能不能够把咱们的新军给冲垮,海军他们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如果等到法国本土的舰队再到越南来,只怕是黄花菜都已经凉透了,这样一来,他们想要做什么,就很明确了,那就是要在陆地上和我们争一争雌雄,到了最后如果海陆之上一胜一负,起码也不至于太过于丢脸,到时候见好就收,自然就是最佳,可是啊,咱们能让法国人如意吗?”慈禧太后微笑道,“所谓唱戏唱全套,水师上大放异彩,那么接下去,新军那里也要齐头赶上啊。” 慈禧太后语焉不详,其余的人却都是精神振奋起来,显然,如今在朗生前线上的两军对峙,绝不可能继续下去,中国想要克复全功,法国人想要力挽狂澜,接下去海面上不会有什么大战事,最关键的焦点,那么就在朗生前线那里了。 “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法国总理会不会下台,如果法国人对于自己的政府,这点耐心都没有的话,”慈禧太后说道,“那么大约他们是真的没救了。” 越南的弹丸之地,再次成为了世界瞩目的地方,在北京的法国大使虽然已经被驱逐了,可其余各地的领事却都还在,英国大使韦德这一日就被一个不速之客,将整天的安排全部打扰了。 是的,韦德已经很适应在中国时不时的接受到惊喜的感觉了,从爱德华亲王访华之后,苏伊士运河和克什米尔还有孟加拉国,都是中国人,层出不穷的给了自己巨大的惊喜,或者是惊吓,所以他对于不速之客,或者是意外的消息,真的做到了中国人所讲究的那样稳如泰山了。就在前几日,得到了法国北越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他这才不得不收敛住十分震动的心情,然后正视起这个居然可以和法兰西正面战场上抗衡的古老却又十分年轻充满活力的远东国度来。 但是今天他接待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还是因为他嘴里说的消息,受到了巨大的震动,韦德原本正在招待客人喝咖啡,听到了这个消息,咖啡杯重重的掉在了杯托上,几滴褐色的咖啡飞溅了出来,溅到了韦德的白色衬衫上,韦德都恍然不知,“什么?贵国的总理已经被弹劾下台了?” “是的,”法兰西驻天津领事沮丧的说道,他的脸上十分的不高兴,“就在巴黎当地时间的今天晚上,议会正式将现在的亨利总理弹劾下台。” “请恕我直言,”韦德疑惑的说道,“贵国的总理才上任不到半年,怎么这么快又把他给弹劾了?” 韦德的字抓在了“又”上,“虽然遭受了海防港那么大的惨白,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总理阁下一个人的过错,频繁的更换国家元首,是非常不利于国家大事,特别是现在和中国人作战的时候。”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们法兰西的宪法规定的,议会可以在任何时候对内阁进行弹劾,”听到韦德这么说,法兰西驻天津领事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在暗地里诅咒所谓的抿住和自由到底把法兰西搞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在外面,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今天我来这里,是请求大使先生帮助法兰西的。”   ☆、八十四、风云再变(三) “帮助法国?”韦德的眼神微微一闪,“我们一直愿意帮助任何一个愿意和英国成为朋友的国家,当然,这包括法国,我们在欧洲上,几乎已经成为了准军事同盟关系了,有关于这点,德国已经提出了不止一次的抗议,他们认为,英法之间的关系影响到了玛丽公主在德国作为皇太子妃,这样源远流长的英德关系了。” 你们只会帮助那些对英国没有任何威胁国家,天津领事暗暗腹诽,如果不是拿破仑皇帝含恨败在反法联盟的围堵之下,法兰西的荣光蒙上了灰尘,现在法兰西不得不依附在你们英国的脚下,但是绝不能代表,法国人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反法联盟是谁的主使,谁阻挡在法国人面前,让法国不能成为欧洲霸主,当然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这不是我个人的请求,大使先生,”天津领事虚弱的说道,他的态度十分卑微,“我们的内阁,当然内阁已经下台了,现在还没有选出新的内阁成员,但是外交部长在下台辞职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照会了贵国外交部,希望贵国可以提供援手,帮助法国人度过这次难关。” “我们已经提供了帮助,没有我们的斡旋,贵国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去找中国人谈判,”韦德圆滑的说道,“这可是很大的帮助,但是贵国没有把握住,反而被中国人伏击了北约舰队。” “中国人根本不是真心在谈判,”天津领事摇摇头,“他们的太后南下督战,这一系列的事件先后顺序表明,总理衙门在上海和我们法国接触谈判只是一个幌子,在谈判的同时,中国人的军舰已经南下准备战斗了,我虽然只是外交部的低级别官员,巴黎的权力中心没有接触到,但是这个时候,整个国家层面肯定不会轻易同意和中国人的谈判,这和卖国几乎无异,亨利首相下台了,接下去的继承者肯定还是激进的一派,不然不可能会获得议会的支持。” “那领事先生希望我做什么?”韦德喝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的说道,“没有政府的命令,我不可能做什么事情。” “当然,当然,我只是来提前告诉大使先生一声,这是对于远东最伟大的外交官的尊敬,让您有所准备而已,”天津领事站了起来鞠躬,“我必须要说明的一点就是,法兰西已经因为错误估计中国人的实力而吃到了酸涩的苦果,在远东,现在的局面,中国人的确是占优,而且我认为,会影响到英国在这里的有效管辖和统治,中国人为了越南就已经是倾巢出动,不计任何后果,越南仅仅是中国人的附属国而已,而贵国使清国割让了香港岛,这是实实在在的领土,我相信中国人就算是现在对贵国保持恭敬,但是很显然,这个肯定是表面上的功夫,而内在,必然会不择手段的想要在贵国那里夺回原本他们失去的东西,要知道,清国人自诩是中央之国,天朝上国,这个童话就是被贵国所粉碎的,这样巨大的打击,中国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韦德看上去对于法国天津领事的挑唆之语也是无动于衷,“国与国之间的尊敬需要是强大的军事实力来保证的,如果英国的军事力量无法压制中国,那么中国当然可以对英国不尊敬。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潜台词就是你们法国人已经被中国人打败了,那么中国人鄙视你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天津领事无暇顾忌这里头的潜台词和暗示,他转身离开之前,说了最后一番话,“如果法国的势力在越南受到了严重的削减,那么在亚洲,法国就不能成为英国统治南亚的有力助手,那么法国必须回到欧洲大陆上去,这样和德国的斗争会不可避免的激化,在非洲法国也肯定会加快扩张,这是必然的道理,我希望您能够认真的考虑下,如何帮助法国。” 天津领事走了,他不能在京中久呆,因为现在断绝了外交关系,就算是中国人掩耳盗铃的只是驱逐了在北京城的法国外交人员,保留了通商口岸的领事馆,但是也绝不是说任由法国外交人员随意进出北京的,所以天津领事不得不迅速的离开,装出了一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样子,韦德没用留住客人,只是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的搅拌着银质汤匙,在想着什么,参赞不一会到了,禀告说道,“法国人去了一处酒楼和日本大使田边太一见面了。” “日本大使?”韦德疑惑的复述道,“他们还没死心?在接受了银河丸号那么大的打击之后,还要准备和中国人作对吗?要知道,”韦德摇摇头,“中日实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所以就算中国人用误射这么拙劣的借口来解释,日本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捏着鼻子接受了,他们还要准备和法国人一块对付中国吗?不可思议。” “日本国的地缘决定了,要不成为中国的附庸属国,要不成为中国的敌人,这是没办法的,”参赞说道,“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采取什么政策。” “日本人不会提供正面的帮助的,”韦德笃定的说道,“直接参战?日本人是冲动了一点,但是他们很精明,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法兰西,一个越南,背上那么大的赌博,他们只会侧面干扰中国,这种方式,”韦德又摇头了,“能起到多少作用,我表示怀疑,但是如果方式得当,在中国要对付越南的法军,无暇顾及日本的时候,日本人可以偷袭到一点利益,这个利益可以帮助日本人,但是对于法国人,只怕是帮助不大。” “我们需要帮助法国人吗?”参赞有些不满这些法国人,“在苏伊士事务上一直对我们指手画脚,这个时候却又来祈求我们英国政府提供帮助了。” 参赞的话十分中肯,法兰西共和国,作为昔日几百年之间在欧洲大陆上昔日霸主,不管内在如何跪舔英国,但是作为法兰西的骄傲,决定了不会在任何事务上都一直甘心当英国人的猎犬,在苏伊士运河以及埃及事务上,英法两国是对抗的,英国人想要用法国来牵制德国,但是法国甚至德国的厉害,两国接壤,也绝不是在海外的英国想的如此轻松,法国人不准备得罪德国人,现阶段,所以英国人一直也有对法国人拿钱不干事的怨言,至于巴尔干和土耳其地带,更是各方争夺的地方,两国根本就处于对立面,法国人想要和俄罗斯搞好关系来遏制奥匈帝国和对抗中国,但是英国人不希望两个身处东西欧的大国关系太过亲密,至于在非洲,两国企图南北和东西横穿非洲大陆的殖民计划,更是冲突的十分严重。 “国与国之间,肯定不会永远的存在一个方面,冲突或者合作,只会是两者同时存在,现在中法战争,但是,他们两国还是在做生意的,这在中世纪简直不敢想象的场景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将来大约也会成为主流。”韦德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所以我们根本无需惊讶,只要我们的核心利益和法国不冲突就可以了,”他继续说道,“法国方面如果因为越南战争而迅速崩溃,这对于我们大英帝国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但是我对于天津领事的这番话表示怀疑,”他用手摸了摸下巴,“越南的战争会让法国衰落下去吗?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任何一个在殖民地发生的战争都无法动摇国内的局势,就比如很多年前,美国佬成立的时候,对于大英帝国整个,没有震荡动摇的威胁。”韦德神色平淡的说着多少年以来英国人唯一的败绩,“他们只是想要拖我们在远东下水,但是在越南方面,枢密院已经下达过命令,不会让我们出手干涉,如果内阁认为需要出手干涉,我们再行动就是了。” 爱德华亲王和慈禧太后的私人友情当然也是韦德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何况外交部也没有让自己出面调停或者干涉的命令,何须多事?韦德想道。 “那您认为需要出手干涉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就是需要观察在越南北圻地区上的战斗了,”韦德笑道,“战事的结果可能会有三个,一个是中国人胜利,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充当法国人的救世主,让那些巴黎蠢货跪在我们脚下感激我们;一个是法国人胜利,那么我们可以获得中国人的感激,这种感激通常会转化成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第三种就是两国继续僵持,谁也无法战胜对方,这个时候,我们这个中间人可以发挥的作用就更为巨大了,我有一种预感,现阶段,还没有到议和的时候,我们大英帝国的能量也还没有到发挥的时候。我们没必要下场,法国和清国任何一个国家削弱,对于英国来说,都不是坏事。” 文书这时候跑了进来,说明了一件事情,“意大利、奥斯曼土耳其、西班牙三国大使联合到了总理衙门,申明一点,承认并且支持中国人对于越南的宗主国权,强烈谴责法国人在越南的违背国际秩序的举动。” “哦?”韦德挑眉说道,“看来这些人很懂得抓住时机啊,和一般的国家不同,别的国家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吧?” “哦?”刚到达长沙的慈禧太后也得到了这几个国家投诚的情况的电报,她倒是有些讶异,叫了郭嵩焘上前,“筠仙啊,你在外头闹了什么鬼?这三个国家之前可是支持法国人的。” “西圣爷面前不敢捣鬼,”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外交上的大胜利,他不由得不高兴,他解释的说道,“土耳其在苏伊士运河的边上,埃及原本也是他管着的,咱们在苏伊士这里有股权,如果到时候不同意支付给土耳其地方上银子,只怕他们拱卫都城的精锐之军就要断粮,何况俄罗斯最是垂涎土耳其的领土,不需要咱们出手,只要申明全力支持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上的行动,我只不过这么稍微和土耳其大使透露了几句,他就已经准备投降了。” “那西班牙呢?”慈禧太后问郭嵩焘,她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什么,“吕宋吗?” “圣明无过老佛爷,”郭嵩焘拍了一下马屁,“我也只是威胁要帮吕宋国王复位,重新厘定和吕宋的藩属关系,西班牙自然也不敢不听咱们的,至于意大利,倒是麻烦了些,所幸我来长沙之前,和胡雪岩商定好了一些事情,接下去先发出谣言,要将蚕丝的出口价格降低到和意大利甚至比意大利出口的蚕丝更为便宜,这样的话,意大利也不能眼看着我们扼杀他们幼小的蚕丝行业,加上我已经让人和意大利商业部门接洽,两国联合起来管理蚕丝的欧洲生意,带着他们赚钱,他们不会不肯的。” 这个胡雪岩果然是人才,压低蚕丝出口价格,似乎是亏本之举,但是时间长了,世界上所有的蚕丝商人为了降低成本,都会来购买物美价廉的中国蚕丝,其他的国家蚕丝就无法出口,长期以往,那么他们的蚕丝业就要受到严重的打击,无法形成规模的蚕丝出口行业,等到中国蚕丝垄断了整个世界的贸易,那么到时候,价格是谁说了算,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说到底还是咱们打赢了法国人,”郭嵩焘感叹的说道,“这么多年了,微臣这个外交才算是办的痛快,不过是只言片语威胁恐吓而已,微臣还不用下达具体的措施,这三国就不得不顺从我们中国,发出声明,给了法国人重重的一击,这个滋味,全赖海防大胜之功。” “你说的不错,”慈禧太后说道,“法国人果然又换了内阁,因为越南的战事惨败,他们已经换了两个内阁了,我却不知道接下去他们如果还遭遇什么变故,只怕是又要换了。” 出院了,大致痊愈了就是要休息,但是还要继续码字,不能断更,辜负大家的希望!月底月票求一求。   ☆、八十四、风云再变(四) 亨利总理灰溜溜的离开了议会,谁都不会在乎失败者是如何离席的,在议会的议员们看来,亨利总理的无能远远超过了他的前任茹费里,亨利总理在离开议会之后发出了恶毒的评论:“就算是拿破仑皇帝重生,在我们这样的政治体制下,也绝不可能做成每一件事情。” 不过没有任何作用,高贵和永远聪明的议员们根本不会这些跪在议会面前的官僚们,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选任出新的总理来组成新的政府,议员们已经习惯了走马灯一样的总理离任,我们法兰西人民能够享受到充分而又实在的民主,他们可以让议员们随时请不合格的官员离开。 经过了一席激烈的讨论和新的利益分配,“法兰西花与剑”皿煮进步党的本沙明重新被议会选为新一任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总理,负责组阁,虽然法兰西的总理和内阁基本上属于笑话,没有多人政客看得起,但是这是一个很值得拥有履历,而且频繁的换内阁,大家伙都轮得到上台成为部长级别的高官,所以一向内阁的成员在巴黎是很值得追捧的职位,但是这一任的内阁,总理没有人参选,本沙明所属的花与剑政党,只不过是议会的少数党派,寻常时候除了偶尔可以大党联合组阁之外,根本不可能自己上台组阁,这样的情况形象的说明了,现阶段,根本没人看好和中国人的战事,没有人愿意接手现阶段注定看上去就要马上被灰溜溜轰下台的职位。 但是本沙明的履历使得这一次的选举十分顺利,本沙明是前任陆军司令副参谋长退役的军官,这一点可以保证,共和国的儿子们在北圻和中国人能够专业性的战斗,而不至于被不懂军事的文官破坏了共和国最后挽回颜面的机会。 本沙明在就职演说的时候,把自己的理念阐述的十分清楚,“现在阶段的共和国已经处于了十分危险的境地!”他是一个灰色头发的老者,鹰钩鼻显得十分的强势,“我们在越南的溃败并不会直接影响到欧洲本土的建设,但是会损害了法兰西的声誉和法兰西的前景,军事上的溃败会让外交部和外贸部也连同受到影响,我们的出口以及金融业都是建立在法兰西强大的国力基础上,因为在越南对清国的战争导致国力受损,这一点,尊敬的议员们,一定可以认识到这一点!” 议员们面无表情的看着本沙明在演讲,全程冷漠,只有说到外贸部和金融业的时候才有一点点的波动,这一点在演讲结束后稀稀拉拉的鼓掌声表现的一览无遗,而之后,迅速的,已经两位议会里的大人物在等待新出炉的本沙明总理:国防委员会主任萨比以及财政委员会的主任尔比。 国防委员会主任萨比开门见山的表示询问本沙明,在北圻的陆军作战胜率有多少,能不能给国防部以及灰头土脸的海军陆军提供出什么帮助? 本沙明想当直率,“对于战争我们没有什么胜率可以直接计算出来,现在的阶段,我们的士气和装备都有了很大的问题,朗生前线,因为升龙府的丢失,我们的后勤通道补给出现了问题,这样的话,我说句实话,是很难在越南北圻取得胜利。” 萨比和尔比两位主任面面相觑,“但是,”本沙明继续说道,“我们还有别的力量可以加入到北圻的战斗。” “啊,是的,总理阁下,”萨比想起了什么,“是我们抵达西贡的援军部队!” “是的,主任阁下,”本沙明说道,“我们这里还有七千人的陆军,以及成建制的北非舰队。这个可以成为我们下一步进行军事行动的仰仗。” “我很庆幸我们终于有了一位精通军事的总理了,这是十分难得的,”萨比赞许了一句,他决定不再干涉本沙明的具体部署,这个时候不适宜发表自己的意见,防止以后再度失败本沙明把责任妥协给自己头上,“那么,我只是说一句话,这个也是我和外交委员会主任交涉过的共同意见,我们必须在越南取得一个关键性的胜利,来保证我们和中国人的外交谈判可以占据主动权,很显然,我相信总理阁下也明白这一点,我们必须要一个胜利来证明我们的实力,挽回可能会失去的面子。” “而且这个阶段肯定不能太久,”财政委员会主任尔比点点头,“我必须要遗憾的告诉总理阁下,财政的压力现在是十分巨大的,北越舰队的全军覆没,这里的抚恤费就是天文数字,还有别的战争投入,我们议会的几个委员会统一了意见,如果越南的战争没任何起色,那么我们的投入将会变得不值得,我相信您也应该清楚,纺织行业已经远离了我们的议会。” 本沙明凝重的点点头,他明白现阶段的困难,但也不得不讽刺的觉得,国会的人难得会如此统一,在面对维护利益的时候,“我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且我将会全权为这次的战争负责,如果不能取得一次关键性的胜利,我承诺,我会马上递上辞呈,而我希望议员们这种有些泄气的观点,暂时不需要散播出去,我们就算要和中国人谈判,起码在气势上要做出不一样的回应,而且,议会、内阁、军队是一起的,利益攸关,这个关键的时候需要我们一致协作!” “很好很好!非常棒!先生!”萨比站了起来,朝着本沙明握手,“那么我们就看阁下的了!” 本沙明点点头,“我们的下一步战略,就是要先打通后勤的通道,这个通道关系到北圻部队的军心问题,如果我们打通了这个通道,北圻的士兵们一定可以稳定军心,来保证下一次的胜利,而且我需要两位先生下令给西贡总督,他不仅要负责好有关于援军的安保问题,更需要,”本沙明重重的说道,“办理别的一件重要的事情!” 最后一天的月票呢?   ☆、八十四、风云再变(五) “他们的差事办好了?”慈禧太后在长沙城住了一日,住的地方就不是别的地方,就是左宗棠的家中大宅,这一日安顿了下来,慈禧太后洗了澡,让宫女们用软和的棉布毛巾给自己擦拭头发,穿着寻常家居的旗装,披着一件外袍,坐在了梳妆台前,李莲英进来禀告说京中之事,慈禧太后懒洋洋的说了这么一句,“我听说京中最近热闹极了。” “是,肃顺先去宗人府抓了许多八旗都统和佐领这些官,然后又用八旗征兵的事情震慑住了宗亲,眼下这里没有什么乱子,只是这京中的人都议论纷纷,怎么肃顺,大逆不道的孽臣怎么如今又出山了,大家伙疑惑的紧。” “疑惑?”慈禧太后闭着眼,“疑惑怎么又是肃顺来当恶人了?” 李莲英不接话,慈禧太后轻轻一笑,显然她自己有话要继续说,“我有什么办法,这年头,敢于得罪人,又压得住邪门歪道的大臣不多了,醇亲王不太愿意当打手,这实在是没办法,他肯担当这个八旗改革的差事,我就已经很满意的,载凌和崇绮都是才具不足的人,可以当一任先锋,却不可当万人敌的大将,肃顺回来,刚刚好补上了这个棋眼,如此八旗的棋局顿时就活了,有些傻逼说什么?改革要杀人,杀的人多了,就自然能改革,这是屁话,如果能杀了这么百多万的人,我的名声,只怕要远超桀纣。” “最好的改革,就是保全大部分的利益,提高那些愿意提高自己利益人的利益,缩小一些利益过多的人的利益,把最小的一部分,这部分是不愿意改革的人,这一部分的人,显然应该是打击的,小李子,你说,这次的八旗改革怎么样?我的策略如何?” “西圣的策略自然是最高超的。”李莲英连忙拍马屁。 “乱拍马屁,”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铁猫王们,就那么几个,我干嘛去得罪?现在就五六个亲王,一年拢共五六万的银子,给他们,他们不会有意见,人人都是这样觉得,他人之事和自己有什么想干?所以最高的王爵者,是不会在乎这个的。” “别的八旗宗亲,眼明手快的都跟着在内务府做生意了,他们的分红股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如果不给他们,他们的日子就要难过,相比较之下,这个俸禄和爵位的银子算的什么?还不如不反对都拿出来做锦上添花呢,五爷就是这样,”惇亲王明里暗里帮着慈禧太后做了不少事儿,慈禧太后也十分爽快,如果说现在宗室里面谁最会赚钱的,大约就是这位五太爷了,“他有了那么多的银子,还在乎后代子孙的什么爵位吗?小李子,要记得一点,与其只是削减原本的利益,而不提供给更多的利益,那么所谓的改革总是会失败的,改革就是要做大蛋糕,哦,就是要做大馒头,让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吃得到馒头,不至于饿肚子。” “而最低层的八旗子弟,我给了出路,给了上进的通道,还给了更好的职位,为什么要跟着别人一起作死呢?只要他们有差事,或者可以去读书,再者可以从军。那么谁都不会只是拿着饿不死的丁银来混日子,当然或许也有永远喜欢浪荡的人,不过也没关系,”宫女拿起了珍珠牛奶粉朝着慈禧太后的手背上抹去,“肃顺说,不当差不从军不读书者,一概开除出旗,宗室也毫不例外,我已经准了。八旗我要做成人人都想进的好地方,而不是以前混吃等死的混账地。” “肃顺所言的从军,是不是要真的进行?” “自然进行,这里就先开一批人出去,许多人大约觉得自己有钱,那么不从军也无妨,这个自然是允许的,”慈禧太后看着宫女给自己抹手,然后用热毛巾包着手,捂热,“许多人怕死,我干嘛留着他?”慈禧太后慢悠悠的说道,“八旗子弟以后就是国有企业员工,这里的福利我要弄的最好,这些不愿意牺牲的人,那么还是别呆在里面了。” “当然了,这个从军也不指望他们真的上战场,后勤粮草建设运输这些都需要人来干,只是肃顺大约是存了吓唬人的意思,如果真的靠这些废物要上正面的战场了,”慈禧太后讽刺的说道,“那我大清真的药丸了。” “就是要吓唬吓唬这些人,”慈禧太后把双手放进了都是玫瑰花瓣的热水里面,“我也要出口恶气。” “我杀人杀的不算少,接下去要是再让我来杀人,未免不好,那么肃顺肯干活杀人,那么就是最好,八旗的那些都统最是烦人,这些人是可以尽数扫除的,历年来贪污了多少银子?底下的人早已怨声载道,杀了这些贪官污吏,大家伙心里痛快许多,别的事儿也可以顺利的进行了,起码大家伙总觉得朝廷是好的,丁银如果不发,接下去大约也不是坏事。我留着他们这么多年,肥了这么多年,现在也应该给朝廷做点贡献了,家产抄过来,职位也免掉,以后八旗的事务就没有这些人上人在作祟了。” 地位最高的人不动,最底层的人会受益,损失最大的就是这些中层人物,这里人数不算太多,处置起来影响也不会太大,显然这是慈禧太后老谋深算的原因,另外呢,也有别的缘故,“旧年已经查明在圆明园刺杀我的人,不是肃顺主使,我从来都是恩怨分明,肃顺虽然跋扈,却还没有实质的恶行,应该宽宥,这是顺水推舟之意,因为高王二人,还是心念旧主的,当然这个不是什么坏事,常情之人都是如此。如此一来两个人应该就没有什么芥蒂在心了。” “赦一肃顺,如此多的好处,我会不做吗?”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我可是最讲实用的人了,”这时候帮着慈禧太后擦干头发的宫女突然停住了手,慈禧太后看着镜子里的宫女,见到她似乎有些惊慌,“怎么了?”   ☆、八十四、风云再变(六) 正在给慈禧太后擦头发的宫女放下了毛巾,低着头不敢回话,李莲英的眼神尖,上前稍微挪了一步,就看到了宫女变色的缘故,慈禧太后也回过神来,了然一笑,“是不是有了白头发?” “佛爷正在春秋鼎盛的时候,那里会有白头发的,必然是小丫头眼花了。”红枫在边上陪着笑脸,另外一只手连忙接过了那个宫女手里的毛巾,上前要把慈禧太后的白头发给遮住,却被慈禧太后拦住了,“我都五十岁的人了,有几根白头发算什么稀奇事?来,给我找出来。” 缕缕青丝之中果然有一根白发触目惊心,慈禧太后微微摇头,“白发知时节,暗与我有期。”她吟了一句白居易的诗,伸手把白头发拔了下来,看着那根白发怔怔出神,“年纪大咯,以后的白头发也越来越多了,没事儿的,只要是人,就有衰老,说什么老佛爷老佛爷,如今是真的老咯。” 慈禧太后感叹了几句,也就不提这个事儿了,继续说起肃顺的事情,“他除去昔日的跋扈之外,到底也是能干的,较之恭亲王......恭亲王只怕还不如他的才具,我原本担心他在钦州消磨了他的刚硬之气,如今瞧瞧,姜是越老越辣啊,在京师弄的风生水起的,一点也不逊于他人,我这里接到的弹劾折子越多,就说明,他真的在当差做事了。另外一个原因嘛,咱们主仆二人心知肚明的,我也就不多饶舌了。” 慈禧太后和李莲英都心知肚明,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迅速的扫清恭亲王在朝中的势力,扫清这个势力绝非一日之功,也不是要把朝廷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一些关键部门的关键人物,却不可能继续让恭亲王一党的人继续把持着,这绝不是说政争就要斗的个你死我活,只是这些人依旧在位,那么类似于胡雪岩被打击这种事情就有可能会经常性的发生,有时候恭亲王党和后党分的很不清楚,但有时候却还是犹如泾渭分明。军机大臣都下野了,下面的一些人到底是要扫一扫的,慈禧太后现在最怕的就是恭亲王效仿圆明园之变,再来一出怂恿鼓动八旗闹事,这样的话就难收场了,现在有了肃顺这样的人出现,慈禧太后大可高枕无忧,昔日恭亲王失势,肃顺得势,同治皇帝即位后,肃顺失势,恭亲王得势,兜兜转转多少年,如今恭亲王又失势了,肃顺却又卷土重来,这样的双子星,针锋相对,也实在是说不清楚,人生的机遇如何。 “如今想想,还是少杀人比较好,如果这次没有肃顺,想着八旗改革的事情必然不好办,我不能亲自下场,醇亲王的性子,没人推着他,只怕把这锅好汤给烧糊了,肃顺办了八旗的人,再把八旗的人尽数打散,以后想要用八旗来抵抗中枢的事情,也是不可能了。” 肃顺来处理恭亲王的事务,最是合适不过,慈禧太后已经尽数罢免军机,这在国朝已经是轰动无比了,前一次祺祥政变也是如此,这两次都是慈禧太后的文章,这么多年重新翻出来,大家伙一比较之下不免总是要犯嘀咕,慈禧太后的心肠未免太硬了吧? 现如今自己可不能太铁血,做一个慈悲的观世音自然是最好的,“恶人就让肃顺去做。他这么多年,火辣的脾气收敛一些,把八旗的事儿调顺了,自然就是大功,都察院监督百官,这里头当好差事了,日后怎么不可能会不能重返军机处呢?” 这是慈禧太后第一次说肃顺日后的职位变化,显然对于肃顺在北京的举动,她十分的满意,背黑锅和送死都属下去,这样是最好的了,“至于他要办杨白案,我怎么会不赞成,有些人啊,以为我放过了他?其实并没有。有些人以为我没放过他,其实他已经是安然无恙了。” “小安子那里,内务府这些年太不像样,我困着前朝的事儿,忙不开,有心要料理,却实在是没有那个精神,小李子你也别心疼收来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这些人啊,都想着你的权势呢,借着你的名头赚黑心钱,分了多少给你?九牛一毛,”李莲英的手指头不由得动了动,“内务府的工厂,让小安子去办吧,现如今这么多的厂子,但是远远还不够安排接下去的八旗人丁,只能是考虑着要继续开厂开厂开厂,不然到时候这些人都乐意工作当差了,咱们却没有法子提供差事,那么可就要再闹起来,谁说话也抵挡不住了。” “听西圣爷的旨。” 头发已经擦干了,慈禧太后弯了弯腰,打了一个哈欠,“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什么折子都让军机处去看吧,除了南边的奏报。” 听到太后要就寝,太监们都退了房间之外去,宫女伺候着慈禧喝了半盏银耳羹,就脱了衣衫,准备安歇,南边的天气很暖和了,窗外的花香阵阵飘了进来,宫女们把灯笼里面的蜡烛芯剪短,室内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慈禧太后方躺下,不由得叹道,“客居外地,倒也有一番别的滋味在心头。” 大宫女红枫暗笑,却不搭腔,这些日子慈禧太后心里挂着事儿,晚上有时候如果谈兴颇高,就容易乱了睡觉的时辰,所以这会子是绝不能引太后的谈兴的,慈禧太后合上了眼,睡眼惺忪之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奏报却又到了,一下子还来了两个! 祸不单行,两件都是不太好的事情,慈禧太后的睡意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第一件,“西贡方面法军援军已经在北非舰队的护送下北上!” 第二件,“朝鲜有开化党人作乱,已经攻入了国王居住的景福宫!” “这大晚上的,可真是惊喜连连,”慈禧太后摇了摇头,把折子丢在了床上,“叫起吧,换衣服,记得叫小厨房准备好点心,今个准备要闹个通宵了。” 大家国庆快乐,我是不休息继续码字上班了,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八十四、风云再变(七) 李氏朝鲜自从诞生之日起,阴谋背叛纷争就从未停过,所谓的太祖大王李成桂就确立了好几个继承人,但是纷纷发生了许多问题,最后被儿子李芳远囚禁在了昌德宫幽禁而死,这点来说,倒是和唐太宗有些相像,之后政变无数,几乎和明朝同时产生的李氏朝鲜,自然,效仿朱棣靖难的人也不在少数,世祖大王直接发动的政变就是“癸酉靖难”夺了侄子端宗的王位,世人所熟悉的《大长今》里面就接连发生了三四次的政变,燕山君号称是朝鲜最为凶残之暴君,什么张绿水号称朝鲜三大妖姬,在慈禧太后看来也是不以为然的。 和任何王朝一样,开始的阶段都算得上政治清明,国强民富,之后到了中后期,党争、倭乱、洋扰,政变、起义,这些东西层出不穷,还有后金入侵,咳咳咳,是我大清用武力来宣布中华正统,朝鲜弃暗投明很是识时务,但是到底也是入侵了不少时日,元气有些伤害,所幸中国历朝历代对于藩属国都不怎么感兴趣,只要你臣服自己,别的内政从不干涉,所以朝鲜才一直存续至今。 “朝鲜号称小中华,这国家的政治体制和咱们差不多,没想到这朝鲜国主和咱们一样倒也有些意思,”慈禧太后翻了翻奏报,又把宣礼处以前的奏报翻出来仔细的看了一遍,笑盈盈的说道,“也是入继大统的。” 朝鲜经历了三代国王都是旁支入继,但是还是生不出儿子,没办法,毅宗王后,神贞王后赵氏看中了一直装疯卖傻企图王位的大院君之子李熙让他继承王位,所以,之前两任国王,宪宗和哲宗,算是李熙的皇兄,而李熙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应该是毅宗大王,所以神贞王后赵氏收养了李熙作为毅宗的样子,继承王位,但是,神贞王后赵氏没有算到一个人,那就是李熙的亲生父亲兴宣大院君李昰应,李昰应之前为了图谋这个王位,隐忍数十年,挑动各大势力来进行博弈,终于因为自己的小心谨慎,博得了神贞王后的青睐,认为他没有任何野心,是可以操控在自己手里的傀儡人选,故此让李昰应有了机会,登上了政治舞台,接下去,按照熟悉的套路自然就不用说了,国王生父摄政乃是理所当然之意,只是李昰应日后也犯了神贞王后一样的错误,轻信他人,太高估自己,又自己亲手培养出来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使得现在的朝鲜王国斗争十分精彩,绝不逊于中华母国,这个后续再表。 慈禧太后的这个说法显然指的就是朝鲜和中国一样,旁支入继大统,而且国君的生父在其中发挥了大的作用,只是慈禧太后这样的话好讲,底下的人却不好接话,于是一时间冷了场。 见到没人搭话,慈禧太后也就不继续说这个了,只是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一副从容之色,可见对于这件事并不如何上心,军机大臣虽然都是新进,可今年之前也都是部堂级高官,熟知慈禧的性子,议事的时候该是怎么做,怎么说,脸上什么表情,都是最直接的,而不会虚伪做作,可见,对于朝鲜的事儿,她根本就不会如何关注,“日本人除了在朝鲜搞这些花名堂,还会做什么?他们大概现在没别的法子了,”慈禧太后淡然一笑,“咱们在汉城又不是没有驻军。” 旧年大院君发动了政变想要诛杀闵妃,却被闵妃假借宫女的衣服逃出了宫外,大院君是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力量发动了这次政变,当然是不能被中国人所接受的,在政变后33日,大院君在拜访清军驻军大营的时候,就被清军首领扣住,押送到了保定看管居住,这次政变无疾而终,原本引入日本势力努力让朝鲜开化起来的闵妃认识到了中国人的武力,她的政治立场变得难以琢磨,一直处于暗昧不明的情况,这次的政变未免就有闵妃处置不当,让亲日的开化党人不满引火上身的缘故,“没什么不明的,身为小国,却不自量力,还要左右逢源,想要火中取栗,理想很美好,现实嘛,却是很残酷了,”搞左右逢源,渔翁得利,起码你的资本要厚,历史上的慈禧太后玩这个倒是最厉害的,让清流和洋务对着干,甲午之后用各国干涉还辽,都算的上是左右逢源,可一介朝鲜,咳咳,怎么说到自己了,“她自己没有本事,还想着挑拨着群众斗群众,谁也不是傻子啊。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鲜在壬午兵变后与日本签订了《济物浦条约》,满足其包括驻军在内的一系列要求;与清朝签订《中朝商民水陆贸易章程》,使清朝大大强化了在朝鲜的宗主权。又先后与美国、英国、德国、意大利、俄国、法国等欧美列强缔结不平等条约,朝鲜的主权进一步丧失,民族危机更为深重。在这种背景下,以金玉均为首的开化党登上历史舞台,并在高宗二十一年(1884年)三月联合日本发动了旨在促使朝鲜独立以及近代化的“甲申政变”,夺取了政权。在甲申政变中,闵妃集团又一次遭到沉重打击,闵台镐、赵宁夏、闵泳穆、尹泰骏等“事大党”大臣被开化党刺客暗杀,闵妃的侄儿闵泳翊也被砍成重伤。 真有意思,亦步亦趋,庆海说了北边来的周报,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她既然开门放狼,自然后面就有老虎坐镇,不用管他了,现在朝鲜那里还是小事,日本人再怎么的,也不能在朝鲜出动他们的军队,这一点,现在的日本还不敢,”慈禧太后自信的说道,“也自然不用出动国内的大军或者是北洋水师前往弹压,朝鲜国王都还没请示天朝,咱们这么火急火燎的主动上前,人家还以为我们惦记他们那什么,哦,三千里江山呢,免得没趣,横竖有三千军在那里,闹不出什么乱子。”   ☆、八十四、风云再变(八) 于是按下此事不谈,不过慈禧太后反而就着朝鲜的事情大谈特谈起别的事情,“越南和朝鲜,我瞧着如今都不太对劲啊,越南那些自己关起门来称帝的也就罢了,自己称皇帝,谥号什么的无妨,有机会一定是要处置的,朝鲜嘛,我瞧了瞧,庙号称祖者不可枚举,他们要做什么?一点点的尊卑体统都没有了,还有这些谥号庙号,都是用的吉祥字眼,这些小国之君,天朝藩属,我不是歧视他们,他们配的上这些字眼吗?理藩院接下去,等到朝鲜的事儿平静下来,他们国内私进的谥号和庙号之事,一定要严加训斥,我天朝素来以礼治理万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一个个都自称某某祖,难不成大清的列祖列宗比不上这些人?” 祖宗祖宗,这两个字是绝不能乱用的,但是在李氏朝鲜这五百年的时间里面,除却开国的太祖之外,称祖者有八人,这事情说小了,是他们夜郎自大,关上过门自得其乐,但是往大里说,就是不尊教化,不敬上国,慈禧太后这样的说法啊,起码是要求理藩院派出三种使节里面最让藩属国战战兢兢的一种——责问使。 慈禧太后虽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的走向,但是她还是在意整个朝鲜的走向,庆海称是应下,“这件事儿以后慢慢做就是,只是这个,”慈禧太后拿起了另外一个折子,这里头的事情,显然慈禧太后就十分重视了,她微微皱眉,“法国人的舰队北上了,想要做什么?” 难道想要和南北洋水师开战?众人的心里划过了这个念头,但是被荣禄否定了,“法国人大败之下,绝不敢再在海面上发动进攻,南北洋围攻北越舰队,北约舰队全歼,无人幸免逃脱,法国人暂时是不知道我水师的伤亡情况的,故此他们不会贸然逼近。” “荣大人所言甚是,”郭嵩焘点点头,显然也赞成荣禄的想法,只是他是从外交的角度来分析的,“新的法兰西总理本沙明是出自一个叫做什么花与剑的小型政党,现阶段微臣认为他们的当务之急,要不就是马上议和,把损失减到最少,但是显然,本沙明的军队出身,和以及法军现在的行动,充分说明,他们是不会在现阶段议和的,那么接下去,肯定是要在别的地方找回面子了。” “那么大概也只有朗生前线了,”慈禧太后点点头,“本沙明清楚的明白法国人的陆军实力,我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我可以猜到,他的意思,起码要在一场堪称大胜的胜利之后再和我们谈判,这样的话,起码在国际社会上可以赚一点脸面回去,”慈禧太后站了起来,用银剪子挑了挑烛火,烛火微微一抖,室内变得明亮了一点,“可惜我却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慈禧太后转过头吩咐荣禄,“南洋水师那里怎么样了?” “已经扫清红河航道,升龙府已经成为孤城,在北圻的法军,除了朗生和北宁两座城外,再也没有成建制的法军存在了。”荣禄微微鞠躬说道。 “很好,朗生的两万法军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了?”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但是这个远远还不够,“发电报给左宗棠,让他手脚再快些,如果不能包了馅吃饺子,只怕是恶狗要扑上来了。” 几个军机大臣面面相觑,慈禧太后的意思,难道是想要再次来一次围攻法军的大戏码出来?但是几个人只是觉得不妥,如果要劝谏法军,在陆地上的难度远远要大于海战,现下两方对垒,稍有不慎,谁都有可能会吃到惨败的苦果。董元醇正欲出班说自己的意见,没想到外头又来了一张奏报,是广州发到长沙来的,“钦州港惠民号巡洋舰出发前往升龙府。” “很好,”慈禧太后赞许的说道,“我才提了一句让左宗棠加快速度,他就给了我这个好消息,这军舰上可是有新军的宝贝啊,”慈禧太后显然十分开心,笑眯眯的说道,“到时候能不能再让法国人疼的哭起来,就看这里,和朗生的一起作用了。” 慈禧太后语焉不详,几个人也不好多问,又布置了一番接下去的事儿,也已经到了差不多一更的时候了,庆海领到了体察民情联络地方,安排太后下一步的行程的差事,阎敬铭么毫无疑问,要去负责后勤,孙玉文禀告了京中发过来的一些政事奏报,慈禧太后倒是神采奕奕,睡不着之后精神头好了起来,她一一吩咐了下去,然后吩咐底下的人拿上宵夜来,让大家伙热热的吃了再议事,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奏报,是越南报上来,通过广东再报到长沙来的,“法国人的舰队,开至岘港,法进军顺化城!” 慈禧太后拿着桂花甜酒酿的碗,把它放在一边,“去顺化城?”房内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转过脸来互相看看,大家的脸上都有狐疑之色,这个时候按照常理来讲,法军不赶紧去朗生前线支援,增强自己在这一方的力量以图抗衡中国人,巴巴的跑到顺化城去做什么?那里没有中国的驻军也没有什么军备设施可以在军事上提供给法国人助力的。 慈禧太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沉浮不定的表情,“法国人去顺化城作什么?那里只有越南国王,对他们没有任何帮助......不对!”慈禧太后骤然回过神来,郭嵩焘也刷的站了起来,他的脸上也是又惊又怒,显然和慈禧太后一样,知道了为什么法国人要去顺化城了,庆海的脸上却还是有些茫然,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外面的春雷突然刺啦一声,拉开了三月份阴雨绵绵的序幕,“一南一北,大约日法两国都是抱着一样的意思,马上传令宣礼处南洋司,”慈禧太后她的瞳孔猛地睁大,“调查清楚,”她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法国人到底想在顺化城做什么!”   ☆、八十五、王城喋血(一) 法国人想要在顺化城做什么,新上任的法国第三共和国总理本沙明最清楚,在发出法国在中国南海唯一的一支海上力量北非舰队北上的命令,受到内阁成员的质疑时候,本沙明做了以下的解释。 “是的,正如您所说,现在中国方面的海军力量受损情况还不清楚,但是按照之前中国人的作战方式来说,他们是喜欢用示弱来麻痹我们的力量,借此突然用巨大的瞬间的优势来掀翻我们,海军部和我判断一样,都认为中国南洋水师的损失情况并不会太大,这样的情况下,北非舰队无法在这里占据到什么优势地位。” “但是为什么要继续让北非舰队北上呢?”内政部部长提出了自己的疑意,“现在中国人在南海的海军力量占据了优势,我认为拿着鸡蛋去碰石头是不合适的。” “我不需要他们去作战,而是希望北非舰队起到护送协助的角色,”本沙明摇摇头,“我们需要的一场确定无疑的胜利,而不是更大的而且注定不会成功的冒险,在我看来,再次进行海面作战,这是风险很大的尝试,而我们现在不需要一个风险太大的尝试,我必须清楚的告诉各位,议会对于我们这些人赋予的职责,就是把越南的战事顺利的结束,争取回法兰西应该有的体面,我们才有可能会继续执政,这点,我相信各位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但是我们不可能恢复到之前的尊严,恕我直言,”新上任的外交部长无奈的说道,“陆军和海军接连的失败,我们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连带的情况下,非洲殖民地已经出现了一点躁动不安的情况,这还是在海防大败没有出现的情况下,现在各国在全世界的争夺日益激烈,在越南的失败,势必会影响到法兰西的外交关系。” “所以我们只能是尽量的减少损失,维持住原有的利益,”本沙明说道,“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急,根据北圻前线的电报来看,那里的粮食后勤一定程度上还是充足的,所以我们不能急着去前线,以防止中国人已经在那里挖好了陷阱,想要来打击我们的援军。” 这个命令似乎又和之前的北非舰队迅速北上的命令相违背,北非舰队只要去了北方,这一定是会受到,牛头不对马嘴,几个内阁成员面面相觑,新上任的总理大人似乎逻辑有些问题啊,所幸本沙明及时的解释清楚,“我虽然是军队出身,但是知道所有的事务都不应该是独立存在,要相互联系着看,军事上,我们必须要取得一场胜利,来保全颜面的结束战争,但是别的方面,特别是外交方面,我们还可以采取措施,这就是为什么我让北非舰队北上,却不去前线的原因!” “中国人有一句话,我是十分赞成的,”本沙明的目光炯炯,十分坚定,“就是要想不腹背受敌,就要妥善处理好自己身后的一切问题,这是出自中国两千年的一部军事著作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让我们在越南的任何行为,行动都合法有效,这样的话,我们所失去的士气和国际支持一定会重新回来的!” 这里只有外交部长清楚明白本沙明的计划,他点点头,对着内阁成员解释道,“在顺化城里面背弃骄傲法兰西的越南王室,现在该付出他们的代价了。” 顺化城的三月,雨季已经开始了,大雨倾盆,雨根本就不是在下,而是天上有一个巨大的水桶,把雨水哗啦哗啦毫不犹豫的倒下来,雨水组成的雨幕在半空之中形成一片模糊的景象,整个顺化城已经选入了灰暗了的境地,法国士兵的白色制服,和点燃的火把,轰鸣的炮声,毫不留情的刺破了这个暴雨之下宁静的都城。 法国人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进入到了顺化王城,在法国人的枪炮之下,守城的越南士兵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不过是半个小时,在七千人的法军攻打之下,顺化王城就陷落了,乾成殿外,都是冒着大雨点着火把的法军森然站立,乾成殿内,也是灯火辉煌。 素日里最是威严肃穆歌舞升平的乾成殿,这时候已经成为了狼藉之所,殿内东倒西歪的死了许多太监侍卫,这是忠于王室的死党们,面对着法国人的袭击,英勇的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但是这种愚蠢的行为,却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坐在御榻上瑟瑟发抖的大南建福皇帝阮福昊,法军的领袖背对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国王,没有做什么,只是站着等候,却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外面人影重重,不一会,浑身湿透的学妃,不,这个时候应该称之为太后了,太后被几个法军拉扯着进了乾成殿,见到满地血迹和尸体,再看到御榻之上瑟瑟发抖的建福帝,尖叫一声,用力挣脱了法军的挟持,扑上了御座,搂住了建福帝,“皇帝,”她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焦急的神色,白腻的皮肤上汗水雨水泪水交织在一起,“法国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她紧张的检查着建福帝的身体,说出来的话哆哆嗦嗦的,“这些法国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入侵宫禁!” 建福帝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这个养母了,因为学妃干涉政事比较多,和外朝的内阁首辅阮文祥不清不楚,流言甚多,建福帝可以忍受学妃干涉政事,说起来,哪朝哪代没有妇人干涉政事的,但是他绝不能忍受列祖列宗的头上绿油油的,这段时间正要发狠处置阮文祥,所以已经很久不去理睬学妃了,但是今日瞧见学妃如此担心自己,他的内心又是软了下来,十分感动,“母亲不用担心,法国人还没有对我动手。” 学妃挣扎着站了起来,面对着地下的法国人喝道,“你们要做什么!大胆!”她对着法军统帅声嘶力竭的说道,“这是越南王宫!” PS:作者声嘶力竭的说道,“大胆!我的月票呢?”   ☆、八十五、王城喋血(二) 法军统帅的脸色刚毅,显然没有把一个妇人的呼喊声放在眼里,依旧不动声色的站着,帽檐下的雨水一滴滴的掉了下来,掉在了他的白色军装上,再流到了黑色的马靴上,在地下汇成了水渍,慢慢的流入地上的血泊,幻化出不同的样式,学妃大喊大叫了几声,见到法军统帅没有理睬自己,也只好坐下来搂住脸色惨白的建福帝,小声安慰着,“没事,没事,他们不敢对咱们怎么样,无非就是想要我们签什么条约罢了,我们签了条约给他就是,到以后,”她特意压低了声音,“我们再让别人来对付他!” 法军统帅要等的人,已经到了,被五花大绑绑着的阮文祥尊室说等朝廷重臣,也一概被抓了起来,一股脑儿丢在了乾成殿内,阮文祥抬起头看了看学妃的脸色,学妃摇摇头,表示内宫已经无能无力了,阮文祥长叹一声,没想到法国人居然会临时来攻打顺化城!任何人都会以为法国人要抓紧时间去北圻继续和中国人决一雌雄的! 法军统帅终于转过身来,显然他要等的人都已经到了,“法兰西对越南国的态度十分不满意,贵国一直都不知道一个词,那就是感恩,没有法兰西的帮助,越南国根本不可能有今天这样兴盛的局面,”统帅转过脸,冷漠的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搞清楚一点,那就是越南到底是归属于哪一国,是中国,还是法兰西。” 首辅阮文祥不卑不亢,虽然跌坐在地上,但是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从容之色,“将军容禀,越南绝无怠慢上国之意,只是身处两强之间,凡国政者,绝无自主一言而决之理,故此今日将军虽然垂问,但我绝不能回答。” 顾命大臣兵部尚书尊室说姜桂之性,老而弥辣,阮文祥这一话没有惹怒法军统帅,却是惹怒了尊室说,“法夷你放肆!”他的双眼通红,“越南国如何行事,轮不到你等外国来指手画脚,越南国虽小,但绝不做低头服侍人之辈,你如此狂妄,带兵攻打王城,想要做什么!我且告诉你,外头越南子民万万,如果你敢行不义之事,我大南上下,必然会要你法人好看!” 法军统帅冷漠的朝着尊室说走去,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阮文祥连忙说道,“请勿动怒,请勿动怒!”他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无法有什么急智,只能是厚着脸皮跪在地上连连弯腰,“将军想要如何?请明言就是,大南国上下,如能遵循,必然不敢不尊。” 饶是听到了阮文祥这一番话,统帅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他走到了尊室说的跟前,法军士兵已经把尊室说拉住,他抽出了腰间的刺刀,噗嗤一下,刺进了尊室说的胸膛,尊室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血液,身体剧烈的挣扎着,随即倒了下来,无助的抽搐着,显然,是不能活了。 学妃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阮文祥尚未来得及悲痛尊室说被杀,急忙转过头来,看到和学妃依偎着的建福帝双眼发白,瘫软在了御榻之上,他虽然是一国之主,但如今不过才十六岁,没有见过这样当场杀人的样子,连番刺激之下就已经支撑不住,吓得晕厥过去了。 “杀了废话多的人,我们才好说接下去的事情,”尊室说抽搐着躺在地上,好像是一只鸡被轻而易举的杀掉了,边上的重臣们惊恐的挪开这个地方,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杀的人,但是又被法军士兵们敲打着赶回到了这处,所幸统帅没有继续杀人的意思,他拿着血淋漓的刺刀,指着阮文祥,“即日起,发布你们的命令,脱离中国的藩属,并入到法兰西!” “并且发出公告,要求中**队立刻退出越南!” 阮文祥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但是他绝不能够接受这个命令,现在很明显中国人占据了上风,镇南关谅山大捷、接下来的海防港大战,也是法国人全军覆没,中国大胜,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明白,只有中国人想继续在越南,继续控制越南,就连法国人也无法阻拦,如果顺化这里贸然断绝宗藩关系,只怕是将来会有百万倍报复的惨剧发生! 阮文祥摇摇头,他是坚定的越南自主派,在他看来,能够左右逢源足以,不需要偏向任何一方,“请将军恕罪,越南上下,你的要求,是不会答应的,如果贵国能够打败清国人,我们越南上下并入法国,绝无二话!” 话语虽然温和,但是语气坚定,且话里头潜台词就是讽刺法国人打不过中国人倒是想要越南低头,法军统帅眼睛眯了眯,也不生气,他用带血的刺刀指了指阮文祥,“首辅你就是这个意思吗?” 阮文祥这点气节还是有的,他闭上了眼,“恕难从命!” 他身后的那些重臣畏畏缩缩的,礼部尚书已经忍不住开口了,他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显然十分的害怕,“首辅大人,”他轻声在阮文祥身后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忍一时过去,保全大南国要紧啊。” 阮文祥不动声色,统帅转了过去,这个时候不是他心胸宽阔,而是有了更为需要解决的目标,他朝着御榻慢慢的走了上去,学妃原本低头在照看建福帝,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看着法军统帅拿着血淋淋的刺刀走了过来,连忙尖叫,她死命的搂住了建福帝,“你要做什么!放肆,来人啊!来人啊!” 法军士兵把学妃拉到了一边,只留下陷入昏迷的建福帝仰面躺在御榻上,阮文祥激动了起来,连忙挣扎着要起来,“你要做什么!” “狗贼!”学妃大声的喊道,“你若是敢杀我国主,天朝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统帅原本已经伸出了刺刀,就要做一个下劈的姿势,没想到听到了学妃的尖叫,却又停了下来,“天朝?你想说的是中国吗?可笑,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战胜法兰西!”他转过脸看着学妃,“你以为现在还有中国人给你们撑腰?我让你们看一个东西,带上来!”   ☆、八十五、王城喋血(三) 学妃暂时拦住了法军统帅意图对建福帝的不轨之举,这会稍微放了一点心下来,她挣脱了法军士兵,挣扎着走向前,把建福帝重新搂入怀中,悄声换着建福帝的名字,这不是亲生儿子,抚养多年,到底也有些亲情所在,何况学妃虽然是女人,却不蠢,知道建福帝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如果建福帝出事,自己就如同断根的浮萍,再也无人理会了,这时候就连阮文祥也不能顾及什么,连忙开口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学妃拍了拍建福帝的胸膛,又掐了掐他的人中,建福帝这才悠悠醒转,见到学妃,他失焦的眼睛回过神来,用力的拉住学妃的手臂,“法国人实在是,实在是太狂妄了!” “小声,”学妃搂住建福帝的头,急切压低了声音说道,“忍一时!从长计较!” 外面又进来了两个士兵,手里拉着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进来,建福帝才抬起头,见到了外面拉进来的东西,不由得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翻着白眼,又晕了过去。 阮文祥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尖叫,只见一个双脚齐膝而断的人被士兵拉了进来,丢在大殿内,他的头发是中国人的辫子,鼻子已经被割去,鼻子所在的位置只留了两个黑乎乎的血洞,左眼已经被刺杀,流出了一道血水,耳朵也被割去了一只,脸上到处都是刀伤和鞭打的伤痕,他的双手还完好无缺,被掼在地上,不知道触碰到了那里的伤口,发出了闷哼声,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法军统帅看了这个人一眼,对着阮文祥说道,“首辅大人,你为何如此惊恐?难不成你认识此人?” 阮文祥摇摇头,“我只是心疼此人有什么罪过,被贵国折磨成这个样子,却不知道此人是谁。” “东方人,永远是这么虚伪,”法军统帅冷哼一声,“你的反应很明显是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名义上的身份是五云商行的老板,实际上却是中国在越南的间谍!” 学妃这时候无暇再去理会建福帝,用力的捂住了嘴,免得发出惊叫声,怎么回事?居然是他!想李延胜是如此卓然不群,没想到今日居然变成这样的狼狈模样! 阮文祥沉默不语,法军统帅继续说道,“别的事情我还不清楚,但是从他的随从身上搜出了海防港的炮台射程图,很显然,在海防的大败,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人发挥了他的作用,”法军统帅走向前,一刀刺到了地面上那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人的大腿上,“你说,你是不是中国人的间谍!” 李延胜嘴角露出了一丝鲜血,他用颤抖的双手抹去血迹,“将军阁下你误会了,我只是一个商人,我是在海防港和贵国的海军做过生意,但是绝对没有任何剽窃军事机密的行为,我只是一个商人,我需要赚钱,你这样用残酷的刑罚来对付商人,这是不合适的!” 学妃欲言又止,法军统帅把刀拔了起来,李延胜再也忍不住剧痛,趴到在了地上,“不要以为你会说法语,我就可以放过你,”法军统帅又把刺刀刺进了李延胜的另外一只大腿,李延胜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边上的法军士兵连忙按住,“告诉我!你在骄傲的法兰西背后使了什么花招!” “我什么都没有!”李延胜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只是一个商人!但是将军阁下,我是中国的商人,请你不要对一个商人动用刑罚!” 谁都明白一介商人是不会说出这么有理有据的话来的,法军统帅又把刀伸了出来,对着李延胜另外一只还完好的眼睛,淡然开口,“我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让你好好想想能不能保全这个眼睛。” 李延胜睁大了眼睛,毫不畏惧的用一只独眼盯着法军统帅,“我只是商人,将军您误会了!” 法军统帅拿着刺刀往前一刺,李延胜的另外一只眼睛也被刺瞎,学妃尖叫起来,说了日后保全性命的一句话,“将军!他可是中国人,你们在这里杀中国人,不怕他们将来找你算账吗!” 这时候殿外也来了许多越南服制的人物,阮文祥一见之下,脸色铁青,都是以前被打压的亲法派人物,现在趁着法军入侵,居然又死灰复燃起来了。法军统帅对着学妃的喝问不屑一顾,“我们现在正在执行军法,我们的眼里只有两种人,和法兰西对抗的,和法兰西友好的,”他就站在当地,让士兵们把疼的满地打滚的李延胜按住,一根根的把李延胜的双手十个指头割了下来,“对抗法兰西的,后果大家都看到了。” 建福帝已经是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这个时候屡次惊吓,再加上看到李延胜的惨剧,惊吓过度,吐气急促,吸气却变少,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如果不再继续救治只怕是当场要死,这个时候学妃无法,也只好奔到法军统帅的跟前,扑通跪了下来,“将军,将军,只要您能够让医生救治我们的皇帝,我们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断绝中国的宗藩,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法军统帅摇摇头,一挥手,让人把建福帝拖了下去,“这么胆小的人,根本不配成为高傲的法兰西人,”建福帝犹如破抹布一般被拖了下去,阮文祥脸色惨淡一言不发,“接下去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国王,一个新的完全臣服法兰西,愿意为法兰西付出一切的国王,”他一招手,亲法派的首脑中兴府总督阮之象扶着一位王族模样的少年畏畏缩缩的走了上前,他朝着御榻一指,这个少年王族哆嗦着走上了汉白玉的台阶,上了御榻,“这个就是你们新的国王!你们还不赶快拜见!” 阮文祥坐在地上沉默的表示抗议,亲法派人物趾高气昂的跪拜叩首,其余的重臣无法,也只好跟着在满地尸首之间跪拜起来,学妃对于外头的事情再也不关心了,她只是跪坐在地上,双眼发直,喃喃自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八十五、王城喋血(四) 建福帝死活如何,现在除了学妃一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了,自古以来,就没有废帝可以有好下场的,按照现在建福帝的身体状态,不用人动手,只怕也是活不了多少日,学妃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法军统帅显然不明白,东方的国王登基称帝,是不能够让妇人在现在这样无故坐着,所以也毫不在乎,压着众人朝着新君阮福昪行礼,宣布建福帝驾崩,秉持学妃皇太后的懿旨,登基为大南国皇帝,所以学妃现在还不能死,只是拉下去看管了起来,不许她外出走动,改年号为“同庆”取其普天同庆之意,这个年号在现在满地狼藉,尸横大殿的场景比较起来,实在是太过于讽刺了,阮文祥依旧是坐在地上被绑着一言不发,尊室说身死,他虽然不想死,但也绝不能够就这样屈服在法国人面前。他的想法很简单,将来绝不能因为中国人的清算而死的难看,但学妃被拖下去之前,看向阮文祥,用了一个莫测的眼神,阮文祥回过神来,学妃的意思他明白了,“且慢!”他对着法军统帅说道,“上国之意,大南无法抵抗,既然先帝已经驾崩,那么新帝即位,自然不能过多杀戮!请将军住手,再也不能继续杀人了,我大南愿意奉法国为主!” 新任的大南国皇帝同庆帝在受礼完毕也迅速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法军统帅的面前,“首辅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阮文祥如此一说,自然就再也没人会抵抗了,不管如何,阮文祥在越南人的心目之中威信很高,统帅虽然是军人,倒也要注意到后续的影响,他点点头,“很好,阮大人是一个理智的人物,给阮大人松绑,把这些人都拉出去,”他吩咐士兵,把殿内尊室说等人的尸体都拉出去,只留下来了一个人,“接下去我们继续处置没有处置好的人,我知道越南都会以为中国就在越南的边上,法国人不可能在这里占据先机,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你们的想法大错特错!”他指着失去双腿失去了手指失去了眼睛失去了鼻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延胜,“这种间谍,也无法在法兰西的背后弄什么花招!我要在这里杀死这个中国人,让你们都看看,任何一个敢于对抗法兰西的下场!” 很显然,法军统帅把这个误打误撞抓到的中国商人认作了导致海防大败的罪魁祸首,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断,但是的确也是猜中了事实。阮文祥还准备保全一下,“将军阁下此人不过是一个商人,以前我见过几次面,如果将军没有什么实在的证据,他也受罚了,不如就此放过吧?毕竟新君登基,按例是要大赦天下的。” 李延胜挣扎的站了起来,虽然脸上血肉模糊,但是嘴角依旧是挂着淡然的笑容,“我虽然只是个商人,但也是中国人,任何对于中国人的行为都会认为是对付中国这个国家的行为!将军阁下,你杀了我很简单,但是将来你肯定要付出代价的!!”他用留着血泪的双眼扫视着殿内一干越南大臣,虽然他的眼睛已经瞎了,但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敢直视他那放佛有真实存在的视线的眼睛,“而你们也是一样,任何一个背弃中国的人,也都会付出代价的。” 几句话一说,大家心知肚明,这绝不是一个商人该讲的话,但是他的话的确也说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法军统帅见到了大家脸色不一的表情,这下子是真的恼火起来了,就不应该让这个人说话来扰乱目前这些人的心思,于是他决定了,“为什么你们东方人的废话这么多,”他冷然说道,“反正你马上就要去见撒旦了,来人,”他已经改变了主意,“把他吊起来,就吊在这里,”他往上指了指金碧辉煌的乾成殿藻井,“让这个城市所有怀有异心的人瞧一瞧,任何敢于反抗我们法兰西的人,是什么一个下场!” 越南君臣大哗,新上任的国君同庆帝脸上那笑容越发的尴尬起来,简直是比哭还难看,要在皇帝的寝宫吊死人,原本已经投靠法国人的同庆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投错了对象,士兵们很快的拿了一根麻绳进来,就在梁上挂了起来,亲法派官员从内宫之中检索出来了嘉庆皇帝赐给越南国的金印,上面是一只小小的豹子,下面刻着“钦赐越南国主之宝”八个字,这是中国和越南宗藩关系的连结所在,殿内点着巨大的火盆,法军统帅看了看,不屑一顾的把印玺丢在了火盆里,火星四溅,飞到了越南大臣之中,溅到了阮文祥的官服下摆,他挥了挥袖子,把火星扑灭,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法国人在为非作歹。李延胜被拉着走过了血迹斑斑的地面,拉上了那个麻绳上的套子,他丝毫不挣扎,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信步闲庭,把头伸入套子,两边的法军一用力,李延胜就腾空而已,挂在了乾成殿里面。 阮文祥背对着李延胜,朝着御榻方向跪了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跪拜新君,大约只有他心里知道,或许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知道,在座的人都知道,阮文祥,是跪下来给这个中国“商人”送行的。 李延胜被拉到了半空之中,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生死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在亲手杀了鄂格之后,他的整个人似乎就已经失去了斗志和奋斗的源泉,当然,那是任务,但是任务却让自己如此的难受,每一次午夜梦回都不得不大汗淋漓的惊醒,他的脖子发出了格格的声响,但是嘴角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意。生与死,他早就看开了,自从进入到宣礼处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的命运不再由自己掌控。   ☆、八十五、王城喋血(五) 他们在进入到宣礼处,被送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那位在十年前不知何故去世的老太监,宣礼处的创始人太监德龄,素来都是庐山不见真面目的,却在那天,亲自出动给他们说了一席话,时间久了,原话是记不清了,但是有些句子,却是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很清楚,就好像是刚刚才听到这些话一样。 “你们进了这个地方,很显然,别人能够享受的功成名就,鲜花掌声是绝不可能碰的到了,不仅仅是这个,还有更多的,失去家人的联系,断绝朋友的来往,默默无闻,苦心孤诣,只为了交代的任务不折不扣的完成,你们承担的风险比任何人都要大,甚至比上战场打仗还要大,死无全尸,不是开玩笑的,你们的家人当然可以得到最好的抚恤,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德龄颤颤巍巍的站在宣礼处的门廊下,冒着鹅毛大雪对在现场默不作声的几百人说道,“你们所做的一切,朝廷绝不会认可,你们的行为如果事发,那就是你们自己的行为,和国家没有关系,这就是做为探子最可悲的下场,我在这里说给大家听,就是要大家明白,你们为国家牺牲,也不会有人会记住你们的!” “你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万民敬仰的大英雄!” “你们的名字只会冷冰冰的存在在册子里,而永远不会被所有人知晓,你们的丰功伟绩无人知晓,你们的名字无处打听,你们只是存在在黑暗里面的人!” “但是你们的丰功伟绩会永世长存!” 李延胜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的神智慢慢的模糊了起来,原本漆黑一片的视线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但仅仅是亮光而已,没一会,他就失去了意识,慢慢的吐着气,死在了乾成殿的横梁之下。 那金印虽然是坚固,但在大火之下,也迅速的消融,法军统帅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悲戚交加的越南君臣,“很好,既然已经决定和中国决裂,决定了正确的方向,那么就需要一个行动来证明放心了,现在,马上和法兰西签订合并条约吧!” 光绪十年,1884年四月初一,法军统帅巴德诺带着和平和七千人的军队来到越南顺化,废黜了建福帝,扶持了亲法的同庆帝上台,并签定立新的条约。同时,越南不再承认清朝为宗主国,并将清朝颁赐的越南国王金印熔毁。条约的内容有:①越南承认并接受法国的保护权,法国是越南对外关系的代表;②法国永久占领顺安沿岸所有炮台与军事工事;③法国设置统监(越南称“钦使”),统监及其卫队驻扎顺化;④越南国王,除因本专约而产生的限制外,将继续和过去一样,管理其国家的内政;⑤如有需要,法国可在北圻各省设驻扎官或副驻扎官,归统监指挥;⑥整个越南王国的关税,经重新改革后,将由法国管理;⑦法国为确保保护权的实施,要在中圻和北圻的战略要地实行军事占领。这是第二次顺化条约。和历史上中法条约签订之后才签的顺化条约不同,这次是法国人忍不住在越南继续承受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抢先袭击顺化城,企图先造成法律上的认同,藉此来压制中国人咄咄逼人的进攻。 慈禧太后慢慢的放下了奏报,脸沉似水,“法国人实在是不要脸,咱们这里还没有定下最后的胜负,他倒是去欺负起越南人了,”折子啪的一下丢在了书案上,“可恼!” “越南人倒戈,”庆海忧心忡忡,“咱们原本出兵的意思,就是保藩,可如今越南这样,咱们倒是成了入侵越南的凶手了!” 清廷以“保藩”为目的不惜与当时号称世界第二强国的法国开战,以维护传统的中越宗藩关系。但到了“海防港大捷”时,清廷却面临到越南的背弃,那么现在就处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无藩可保了。 在传统的天朝秩序下,越南作为清朝的一个藩属国存在。但在其末代王朝阮朝的统治下,与清朝的宗藩关系已经逐渐疏远。自阮朝建立的1802年到太平天国起义前的1850年,阮朝向清政府朝贡只有13次,远较同样作为清朝藩属国的朝鲜为少。与此相反的是,由于阮朝的建立得到法国侵略者的帮助,越南朝廷弥漫着对法“亲善”意识,甚至在法国侵略者已经强夺南圻的情况下,越南统治者仍在一厢情愿地向侵略者表示“法越一家”。 可就在中法为了越南差点打出狗脑子的这个时候,阮氏朝廷居然撇开清朝,与法国签订了《第二次顺化条约》,公然宣布越南接受法国保护,还将清廷颁赐的玉玺当众销毁,以示断绝与中国的宗藩关系。之后,阮朝甚至公然四处出告示严惩协助清军的官民,并命令抗击清军。这不仅使在越南的清军变成名不正言不顺的无名之师,而且使法军在各方面都获得新的支援。甚至法军进攻驻扎在北圻的清军时,有大批越南天主教民组成兰衣兵参战,还有大批教民替法军运送枪炮弹药和军需品。 “建福帝被杀,”郭嵩焘说道,“这是叛逆之事,请皇太后速速命令理藩院通知顺化,绝不承认此事!” “眼下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朗生那里,”荣禄慢慢摇摇头,反对了郭嵩焘的意见,“如今是没有保藩的道理在了,但是只要占据了北圻地带,什么越南国主想要在顺化称帝,想要归顺法国,都无法影响北圻的归属,到时候咱们无论是册立新君,还是设置郡县,都极为便宜,”荣禄的话语让大家微微吃惊,难道朝廷有要废除越南国祚的意思所在吗? “仲华说的很对,”慈禧太后的脸上是火辣辣的,有种被越南人羞辱的感觉,但是她很清楚明白,只有在军事上占据绝对的胜利,打败了法国人,才有可能在这里被越南人啪啪啪打脸的羞辱之后找他们算账!   ☆、八十六、尴尬之人(一) 越南人当然是有苦衷的,建福帝活生生被吓死,尊室说在金殿被杀,屈服在法国人的淫威之下,签订这种条约应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之后的那些行为,阮朝甚至公然四处出告示严惩协助清军的官民,并命令抗击清军。这不仅使在越南的清军变成名不正言不顺的无名之师,而且使法军在各方面都获得新的支援。甚至法军进攻驻扎在北圻的清军时,有大批越南天主教民组成兰衣兵参战,还有大批教民替法军运送枪炮弹药和军需品。这样的行为,就绝不是迫不得已一个词可以解释的清楚的了,还有李延胜,慈禧太后痛苦愤怒的闭上了眼,海防大战,纸桥大捷,升龙府之战,顺化政变,在越南的所有事件都有他的功劳,慈禧太后甚至已经准备,等到越南战事一结束,就回复他原本应有的官职,脱离宣礼处,让他当之前一直想做的事业,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间谍工作,没想到,没等到他回来,却等到他被吊死在乾成殿的消息! 慈禧太后用力的一拍桌子,“发电报,告诉左宗棠,朗生那里快速进行!”她的眼角全是凌厉之色,她要给李延胜报仇,“法军现在还在顺化城盘桓,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到达北圻,朗生的法军,一定要拿下!” “嗻!” 我虽然不可以替你明白正身,但我可以给你报仇! 红河航道里面已经再也看不到悬挂着红白蓝三色的法兰西国旗的军舰了,大部分的军舰被尾随进来的南洋水师军舰击沉,这里已经不属于法军海军所有了,来往的军舰尽是高挂黄龙旗的中国水师船只,虽然大部分的军舰还是木质船,但是在这个地方,在现阶段的南洋地带已经是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存在了。 升龙府的法军守兵一直坚守不出,这个时候想要和中国人进行正面的对抗显然是不明智的,最好的结局就是等到朗生前线的法军击败了中**队,然后他们挥兵南下,继续保住升龙府这个北圻的重镇,作为据点牢牢可以接下去牢牢的和中**队对抗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他们一直对于城外红河水里面来往的中**舰视而不见,根本不出手干涉,而中国人很显然也没有把升龙府的法军放在眼里,也不准备想要攻打升龙府,就在之前一直骚扰升龙府的黑旗军刘永福,这些日子也失去了踪迹,升龙府顿时失去了香饽饽的感觉,这使得守城的法军松了一大口气,就算中国人在红河北岸做什么动作,这都和升龙府无关。 这一日,江面上突然喧闹了起来,络绎不绝的军舰搭载着满满当当的中国士兵飞快的驶过升龙府外的河道内,上面的那些该死的中国士兵,冷漠的看着升龙府不带一丝表情,守城的中尉朝着中国人的军舰狠狠的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嘴里咒骂出声,转过头,面对着守城的法军士兵,却是露出了惨白的面容,“这些该死的中国人,”中尉喃喃自语,“把海面通道扫清之后,终于准备合围我们在朗生的军队了,他们已经通过船只运送到了这里,北上围攻,很方便了。”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法军士兵个个沮丧无比,没想到在越南如此威风赫赫的法兰西勇士,居然沦落到了现在沦为看客的境地,“我认为我们需要马上通知前线的米乐将军!” “这个提议很好,但是我们怎么通知?”中尉神色落寞的下了城墙,他准备再去喝一点酒来麻痹一下自己,“我们无法出城,更无法提供助力给前线,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待,等待着我们的勇士,法兰西的勇士们给我们一个惊喜。” 郭嵩焘在离开了慈禧太后的行在时候,被庆海追了上来,庆海气喘吁吁的,“郭老弟,这事儿,我一个人办不了,”他说的是对越南下旨呵斥已经交联外国的事情,“你筠仙老弟,要扶老哥一把。” “庆中堂,”郭嵩焘摇了摇头,“这事儿,就咱们两个办不了。” “你是说法国人那里吗?”庆海说道,他有些不以为意,“这事儿到底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法国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代表什么,他们反对就是让他们反对好了,横竖和外国人打交道,各说各话的时候居多。” 郭嵩焘继续摇了摇头,“不仅仅是法国人,”他把庆海拉在了一边,窃窃私语,“越南人不厚道,可是在咱们心窝上捅了一刀,越南人把咱们的金印都给毁了,说明不再是中国的属国,这是**裸的打脸,这面子丢了倒也还是小事,可西洋各国里头,和法国人交厚的国家,必然会跳出来,要拿这件事为难自己,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可如果他们不肯咱们继续打下去,这下可怎么办?凡事都是要讲究名正言顺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越南自己脱离了天1朝藩属,你还想以大欺小吗?这接下去,就要看各国的反应了,现如今最好的结果,”郭嵩焘忧心忡忡,“最好西洋各国没有什么对咱们不利的反应就是最好了。”他一连说了三个“最好”,显然是对于此事十分忧心,但是他随驾在南,不知道京中各国大使反应如何,只好耐心等着京中的消息了。 奕劻这一日正在总理衙门的大堂内处理政务,如今虽然还只是贝勒的爵位,但已经享受着郡王的俸禄,宫里头早已传出风声,说慈禧太后十分赞赏奕劻当差妥帖,准备过段日子就给奕劻升一升爵位。 这爵位再升一升,那就是要实实在在的郡王了,贝勒和郡王虽然只是差了一线,但无疑是天壤之别,历朝历代,皇帝的兄弟儿子想要有一个郡王的爵位都十分难得,更何况这样可以因功累升的,而且这个功劳不是军功,实在是很难得的事情,所以奕劻当差的劲头是风风火火的,一点儿都没有怠慢的意思。 !!!!!月票!   ☆、八十六、尴尬之人(二) 如今更是接了恭亲王一半的差事,主管总理衙门,这里面的权柄何其之重,如果要用后世的职位来比较的话,总理衙门大臣就是等于美帝的国务卿,对外的商贸外交关税甚至一部分的海外驻军派遣等,都是由总理衙门来决定,所以总理衙门大臣位置等同于军机大臣,权柄说起来,远超于一般的军机大臣,恭亲王为何在洋人哪里威信极高,就是因为有总理各国事务这里的差事,如今也轮到了奕劻,所以奕劻很是满意,对于这个职位十分满意,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是否需要入直军机,也不是那么的在意了。 正在发了一份交通部准备购买新型内燃机的招标文书下去,让各国来看一看,合适的来投书,一般来说,都是用英国的机器设备比较多,他们的机器十分先进,虽然只会出售一些不是最新的设备,但是在中国国内用,已经足够了,何况曼彻斯特的火车行业巨头“三个火枪手”的商人也已经早就把孝敬献上,于情于理都应该给英国人。 不过是一会儿,苏拉来禀告,说是英国大使求见,寻常的国家使节想要不预约时间就见中国的国务卿真是做梦,但是英国大使与旁的国家使节不同,国与国之间,也是分三五九等的,大国强国和小国弱国当然是不能一概而论,如今也只有英国、德国和奥国三国才可以直接说来求见奕劻的权力,听到韦德大使来了,奕劻点点头,说道,“请大使进来。” 带着圆顶帽的韦德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奕劻也十分客气,站了起来,朝着韦德拱手,“大使先生难得来找我,真是稀客稀客啊,快请坐,上茶,不,”奕劻连忙说道,“应该是给大使先生上咖啡。” “谢谢总理大臣,”奕劻伸手请韦德坐下,奕劻也不倨傲,从主位上走了下来,两个人就坐在了一边,韦德当然还是先东扯西扯的说了好多废话,什么天气啊什么游乐啊什么中英商贸的趣事啊,说了一大堆,奕劻知道英国人的性格,所以也很耐心的等着韦德说到正题,过了一会,韦德终于说明了来意,“请问总理大人,您是否听说越南那边最新的消息?” “越南那边的消息很多啊,却不知道大使先生说的是哪一件。”奕劻笑眯眯的说道,“这些日子越南哪里可没有一天是空的啊。” “我指的是越南国王新登基的事情。” “哦?”奕劻微微一愣,韦德从他表情来看分析,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这是外交场合,任何人的表情都不足以断定他是否知情,“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奕劻摇了摇头,提高了声音,“来人,”外头进来了一个苏拉垂手听吩咐,“去理藩院和法国股哪里瞧一瞧,有没有越南新国王登基的事儿!” 苏拉退了下去,奕劻对着韦德说道,“越南这些年国主换来换去,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他其实早已知道这事,却不知道韦德为何因此事而来,故此让苏拉来打一打岔,整理一下思绪,他并不是有急智之人,所以需要时间来思考,“却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大事发生,能够惊动了大使先生您呢?” 有时候谁说话,就能反映出他站在谁的立场,韦德微微点头,“是的,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我必须要告诉总理大人一点,那就是越南已经声明退出中国附属国,转向了法国,已经和法国签订了合并协议了。” “什么!”奕劻夸张的尖叫了起来,“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如今的风向,谁还瞧得不清楚,那就是真眼瞎,地下的民众早就被报纸京剧舆论风潮等怂恿的激昂无比,寸土必争,万国来朝,这原本就是中国威严所见,何况也有人多次横向比较,说明宣宗文宗时候,诸藩属朝贡是多少跋扈目中无人,且来的次数也少,自从英宗皇帝以降,藩属来京,无人不敢谦卑恭顺,这样大国民骄才使得各国臣服,任何一个大国都有这样的心思,毫不掩饰,这是人心。 另外一个就是后心,慈禧太后这么多年,对于藩属国是不太管,但是也一直很重视,决不允许任何藩属国在明面上和外国人勾三搭四,比如克什米尔上那个国家,奕劻都已经记不清了,居然敢随同阿古柏作乱,搂草打兔子,顺便就灭了他,中英俄三国分其地,浩罕国主不拿出土地来孝敬漠西蒙古诸部,也别指望大军帮助其复国,因为他有前科在,至于类似苏禄琉球世代恭顺,自然无法可说,从来都是优抚的,苏禄汗世袭“仪亲王”,这是很大的尊荣,入朝参见,只需要跪拜帝后就成,而其余的藩属国,只不过是郡王头衔,也就是享受郡王待遇,如果排班朝见,苏禄国要排在第一位,听话给糖吃,不听话就吃巴掌,而且这个巴掌绝对打到疼,越南国出现这样的行为,接下去绝对会收到最为严厉的惩罚,这是毫无疑问的,大家都会以为对外对藩属国要宽和要厚待,对不起,这个可不是如今老佛爷的风格。如果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奕劻也别干活,趁早回家养老得了。 “宗藩关系虽然不是总理衙门管着的,但是我多少知道一些,这事儿,不是越南一个国家说了算的,按照光绪三年颁布发行的《大清宗藩条例》里面明确的说明,脱离藩属国的地位,需要先征得中国的认可,之后中国发出旨意,宣布其脱离藩属,而后他爱怎么地就怎么地,万万没有这样的法子,如此一来,谁都有样学样,”奕劻摊手,“日后我们这些藩属国还怎么管理?贵国在世界上有许多的殖民地,按照我的愚见,和我们的藩属国的意思差不离,也绝没有说让藩属国的人自决的道理。” 月票!!!!!   ☆、八十六、尴尬之人(三) “贵国家大业大,更是远超我大清,这事儿,若是将来大家都这么学起来,可就是不妙了,所以,越南这事儿,我虽然不知道,军机处肯定是要下旨申饬的!” 奕劻圆滑的很,几句话就把韦德想说的话堵了回去,现在这些洋人最喜欢说的就是什么民族自决权,对不起,如果你要谈这个,那么你全世界所有的殖民地,都不是你英国民族的,那么请大家伙自己自决一下,到底要不要服从大英帝国日不落女王的领导,这很简单,殖民地都是被吸血的,谁乐意给被人吸血?中国对待藩属国已经是很仁慈很仁慈了,只要你表示恭顺臣服并且每年按时报到,中国根本不会干涉你内政的事情,你想叫谁当国王就谁当国王,想要改朝换代就改朝换代,如何暴政如何倒行逆施都没人管你,只要你按时来北京朝贺就成,如果有外敌欺负于你,中国还会给你出头,近的例子就不必说了,就说前明万历皇帝,如此怠政,国力也衰败了下去,可为了朝鲜,也是挽着袖子和日本人干起来,可见中国人的宗藩体系远胜西洋各国的殖民地体系。 韦德虽然被堵住了话语,但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说,“咳咳,我一定程度上不反对大人你的看法,只是我需要声明我们外交部交代给我的一个意见,我们英国外交部认为,既然越南已经声明脱离了贵国的管辖,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认可越南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那么越南想要做任何事情,贵国都不应该进行干涉,越南想要并入任何一个国家,也是他们自己的权力,任何国家也不应该干涉。” “但是法国确实在干涉了,”奕劻迅速的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时候苏拉把越南的奏报拿了进来,他煞有其事的看了一遍,“法**队直接攻打顺化王城,在大殿上杀死了越南的兵部尚书,而且还逼死了国王,甚至虐杀了一位中国商人,后来换了一个国王才被迫同意销毁中国赐给的金印,被迫被法国兼并,”他把折子放了下来,戏谑的说道,“这显然不是越南人民自愿的吧。” 韦德不准备和奕劻继续就此事展开辩论,开玩笑,他的中文虽然说的不错,但也远远还没达到和中国人辩论那么高的水平。如果用中文和中国人辩论,这完全是自取其辱的行为,韦德是不会上钩的,所以他微微一笑,“总理大人,我并不是和您在这里进行辩论的。” “当然,”这时候侍从送上了咖啡,奕劻伸手一请,“我在听大使你的解释。” “这是我们外交部官方的通知,”韦德喝了一口咖啡,随即站了起来,“我们认为在越南已经明确表达了立场的时候,贵国应该不能够干涉越南地方的自主决定权,这不仅仅是我们这么认为的,”韦德微微鞠躬,“我来之前已经联系了德国等几个大使馆,他们和我的意思一样,和英国的态度是一样的,我们认为,贵国应该马上宣布同意越南脱离中国的管辖。” 这话就说的很清楚了,奕劻之前的马虎眼现在也没必要继续打下去,“贵国的意思,是想要联合西洋各国一起对大清施压吗?” “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请总理大人不要误会,”韦德和煦的说道,脸色却是对于奕劻的话表示了肯定,“我们的意思,只是在尽量客观中立的第三者立场上,谨慎的对于贵国提出一点友好并且有利于帮助促进各国友好关系的建议。请您斟酌一下,”韦德居然会用“斟酌”这个词,“我可以等到您的答复吗?” “当然可以,”奕劻欢送着韦德下了台阶,虽然脸上露出了笑意,但是眼角却是不停的抽搐着,显然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见到韦德走出了总理衙门,再也忍不住,拉下脸来,朝着台阶下啐了一口,“妈了巴子的英国鬼子,”他把手笼在了袖子里,冷哼出声,“出尔反尔,原本说好两不相帮的,没想到今个这里不知道被法国人灌了什么**药进去,要连带着各国一起压我们大清来了!” 他最贴近的师爷就站在身后,见到奕劻生气,连忙劝道,“东翁勿恼,这事儿,轻易小看不得,英国人居然是忍不住跳了出来来帮助法国人,更为奇怪的是,德国原本与朝廷交好的,今日怎么也被他们拉了过去,要知道,德法一直是不和的。” “没有什么不能被拉拢的,”奕劻冷然说道,“咱们这里头见的还不够多?只要利益给的够多,他们这些洋鬼子,可以跪下来叫你亲爸爸!”说到这里似乎奕劻也觉得失言了,微微一咳嗽,避开了话题,“郭嵩焘不在北边,这些事儿,我搞不定,你把英国股和德国股的章京一起叫来,他们知道这件事儿,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宫里头吧。” “这?”师爷有些回不过神来,“东翁的意思是请示礼亲王?”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有人交代就成,这事儿,不是我能做主的,各国一起来的压力,”奕劻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总理衙门如何应对,还需要请示礼亲王。我虽然不太知道内里,却也知道,居然请了英国人出面,看来咱们在越南干的还不赖,只是不能太过于得罪各国了,如今和法国人开战,别的国家能够不得罪,咱们就暂时不得罪,不然四面楚歌,可不是闹着玩的!” 奕劻做事是很迅速的,连忙收拾了马车,就进了西华门,朝着隆宗门外的军机处三层楼房行去,奕劻是有特权的,径直到了礼亲王的值房外面,礼亲王正在见进京述职的陕西巡抚,听说奕劻来了,连忙让那个巡抚退下,奕劻见到礼亲王,跺脚叹道,“哎呀,首相大人,咱们今个可是闹笑话了!”   ☆、八十六、尴尬之人(四) 礼亲王笑眯眯的说道,“什么要紧的事儿,连你劻郡王都办不好了?至于要闹出什么笑话?” 奕劻把这个事儿仔细的说了一遍,礼亲王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原本优哉游哉拿着盖碗喝茶的手也放了下来,“这是怎么说的?英国人之前不是说过两不相帮吗?今个好端端怎么变卦了?”礼亲王也不是傻子,必然这里头有端倪,见到奕劻带了两个总理衙门的章京来,知道有话要说,于是吩咐苏拉,“去请各位中堂过来。” 景寿额勒和布等人须臾就到,几个人团团一坐,说起英国大使韦德代表英国要求中国放弃对于越南的宗主权时候,额勒和布不由得冷哼一声,“这些外国人管的真够宽的!这事儿,论理就是法国人也不应该插嘴,如今倒是好,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胡扯一通,如果将来我说印度的事儿,也应该听一听咱们大清的意见,不知道到时候英国大使,又是什么嘴脸!” 景寿有些疑惑,问奕劻,“这英国和德国,怎么会突然又一起为法国人说话了?”谁都会认为法德两国是不会在一块的。 奕劻目视德国股章京张培育,张培育点头说道,“这事儿不难理解,如果知道现在欧洲那边的局势就清楚,德国自从通过战争打败了法国人,并且割让了土地,取得了赔款,虽然占据了优势,但是也十分警觉,日夜怕法国人崛起要从德国这里报复回去,所以德国一直的态度,就是鼓励并且间接支持法国在海外进行扩张,包括在非洲的殖民,以及在东南亚的战争,德国大使是亲自和我说过,他们是不会在东南亚的事务上支持中国的,这一点是务必要搞清楚的。” “那这次怎么会又帮着他们去了?法国人付出了什么?”额勒和布快速的说道,跟着慈禧太后久了,他倒是清楚外国人的德行,“德国人又得到了什么。” 张培育摇摇头,“回中堂的话,现如今还不知道为何如此,只是如果德国人这么做,要不是法国人又让了什么出来,要不就是法国人在某些地方会影响到德国的利益,所以他们会出来支持德国人,日本国就是如此,法国巴黎银行远东分行刚刚批准了一笔一百万法郎的贷款给日本,所以日本就有所动作了。德国的这个声明,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口头的声明,对于德国的关系,我们可以把握住,并且不会因为这件事儿有什么影响。” “他们这么做,倒是不会影响两国,只会影响在越南的行动,”额勒和布冷哼一声,“外交上的事儿,你们比我清楚,最要紧的就是大义,这大义是什么,无非就是花银子结起来的交情,看来如今花了这么多银子,这交情也没什么牢靠的!” 他本来就对于所谓的“银子外交”十分的不满,这么多银子撒出去,如果留在国内,多少困难的百姓可以救助了?今日凑到机会自然要多说几句,“德国人卖了这么多军舰,就这么轻飘飘的跟着别人说风凉话来刺咱们?真不该!” 这话有些偏颇,花了银子也不是什么都没买回来,只是不能和尊上者顶嘴,于是张培育只是低头不再说话,“那英国这里是怎么回事?”礼亲王问英国股章京张德山,张德山上前一步说道,“英国大使馆那边我还没不清楚,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法国人一定是在某些地方有了让步,借此让英国人可以出来撑腰,但是这绝不是最关键的,按照我的推测,郡王也是同意我的推测,”张德山说道,“英国人现在对咱们有了忌惮之心了。” 礼亲王眉毛一挑,转过头看了看景寿和额勒和布两个人,两个人面面相觑,“这是从何说起?” “这是必然之事,”张德山沉稳的说道,“西圣定下来外交的规矩,就是逢迎英国,用金钱麻痹其心,以图其他方面的进展,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就是和法国抗衡,用鸦片的配额以及在克什米尔的领土划分,来换取英国人在之后对法一系列动作的中立,从目前的角度来看,这一点是发挥了本来的作用,不然如果北越舰队有马六甲港口可以作为补给,说不定我们的海防大捷不会如此顺利,但是按照总理衙门的推理,已经对于法国外交行动的判断,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观点就是。” “大清的崛起和强盛,影响到了英国人在亚洲乃至全世界的统治。”张德山断言说道,“所以英国人反悔了,他不准备让我们继续在越南保证优势,甚至赞成了法国人这样违背道义的行为。” 这么一解释,倒也是说的很对,礼亲王捻须点了点头,“话是这个道理没错,只是,”他还是有些犹豫,“英国人的这个看法,咱们一时半会是拗不过来的,”他对着奕劻点点头说道,“西圣爷既然已经南下,就绝不会只看到一个海防大捷,她老人家所需要的必然是要更多的胜利,那么朗生那里是绝不会退步的,这可就是难为了。” 什么难为,无非还是那句话“保藩”!出兵的目的在宣战诏书上面说的很清楚,就是为了保全越南国祚,但是如今好了,越南人自己说不要和中国过了,你们来我这里就是侵略,请圆润的打着团儿离开北圻,这不是**裸的打脸还是什么?不仅仅他们需要名正言顺,中国自然也需要名正言顺! “六额驸,你有什么主意不?”礼亲王是缺乏急智的人,这事儿当然是可以递给南边的行在问太后的意思,但是这事儿是总理衙门接到的,北边的事儿,都归着军机处料理,醇亲王虽然监国,但是只管八旗的事情,别的事情不愿意也不能多管,特别是这种和外国沟通的事情,处理的不好,就容易被御史弹劾“里通外国”。   ☆、八十六、尴尬之人(五) 所以他不愿意多管这里的事情,礼亲王自然是谅解的,他是最善解人意的,怎么会叫人做为难的事儿呢?所以只要先自己办一办,这事儿起码要有个方案出来,才好汇报到南边,不至于说本届军机处不行,礼亲王虽然有唾面自干的涵养,但也不是一味着混吃等死的混账行子,当然希望办几件漂漂亮亮的差事,故此发问景寿,“您见多识广,一定是有什么主意的。” 景廉正在低头思索,听到礼亲王发问,先是问了问奕劻,“贝勒爷,你们总理衙门是怎么个说法?” 奕劻目视张德山,张德山点点头,“先和英国人交涉,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要我们承认越南独立,并入法国,但是在北圻地带上,我们毕竟还在,而且根据南洋水师的奏报,升龙府肯定是很容易攻下的,红河以北的一半土地,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法国人不可能指望各国的干涉来让我们毫无缘故的退出这个地带,这个是我们的筹码。” “你的意思是,”奕劻发问道,“英国人只会最多让我们停战,而绝不可能说让我们退出北圻?” “就是这个意思,”张德山说道,“英国人是不会如此不懂规矩的,我们只要还占在北圻,那么越南是否独立,也不是他一个国家,或者是法国人说了算的。” “如果需要我们退出越南,这就需要他们付出代价,现在法国人已经没有很强的海军实力,他们是不可能在战场上打败我们的。所以我们就可以在这里设置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如果达成,我们当然可以退出越南。” “不妥不妥,”礼亲王摇摇头,“这事儿咱们不能这么干,”他对着奕劻说道,奕劻也点点头,“宣战了就是为了保护越南,虽然越南现在有些反复,可这名声还在,何况皇太后也不会乐见这件事儿的,我们如今只能是如何将此事的损害减少到最少,而不是顺着洋人们的意思来,”礼亲王一定是对于恭亲王的“鬼子六”外号十分忌惮,“这事儿是个解决的法子,但是绝不是咱们该提出来的!” “那么也只能是继续和各国沟通,”德国股章京张培育说道,“先不让法国人的声势起来,他们显然是准备在军事之外,用外交以及政治的手段来压制我们,如果接下去的这个时间,可以抓紧各国沟通一下,找出一些反对法国人行为的国家来,这样大约可以把水搅浑,然后我们再趁着这个机会,找到可乘之机来进行处置。” 这也只是缓兵之计,算不上大用处,但也只能是如此做了,景寿听了听,思索了一番,“这事儿难办,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把咱们如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局面扭过来,可惜,咱们在北圻没什么人可以和法国人一样,树起来的。” “树起来?” “是啊,”景寿点点头,“法国人废立越南国王,咱们也立一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北圻这里,咱们没占据什么地方,大约也没什么阮朝的宗室人物在,就算有,也是远得很,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这么说来,就是可惜了,不然以他的矛来攻他的盾,倒也便宜。” 景寿到底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这事儿的确可行!只是没有合适的人物,未免是屠龙之技,排不上用场。 英国股章京张德山却有些不看好,“这事儿怕是不妥当,阮朝的人到底是心向故都的,顺化城那里内里如何,许多人是不清楚的,只是知道新帝登基,并不知晓是法国人欺凌阮朝,如果我们贸然册立阮朝宗室,不仅世界各国的质疑声会有,越南老百姓也会怀疑咱们的动机了。” 几个人正在讨论之间,突然苏拉走了进来,说明肃顺亲自来送折子,礼亲王不敢怠慢,连忙请他进来,一时间还没商量出所以然来,所以众人都未曾散,只是站着等候肃顺,肃顺如今是风光无二,四九城最是显赫的人物,就看着他一下子罢黜了浙江官场近一半的官员,就知道此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就连西圣的旨意都不听,只是一味惩治官员,简直是鬼哭神嚎一样的厉害,他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朝着礼亲王拱手,又和几个枢臣点点头,算是行礼了,他这样的倨傲,别人也不敢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甚是奕劻还站了起立,朝着肃顺拱手,“礼王,这是今年京察的法例,请您过目。” 礼亲王接过了单子,请肃顺坐下,“六哥难得过来,却每次一来都是犹如及时雨一般,”他对着肃顺笑道,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今个也不是小弟来抓您的壮丁,有一件大困难的事儿,请六哥来参详参详,”他略微把这事儿一说,“弟实在是不中用,想不到什么好法子,知道六哥是最会计谋的,这如今的事儿,得罪了外国人,越南的事儿办不下去,可越南已经如此了,咱们不教训,岂不是就没有了章法国统了?” 换成别人,就算要出声,也绝对是要推脱一二,不肯就直接讲出自己的法子,这是多得罪人?总理衙门外交的人在,军机大臣在,总理衙门大臣也在,你一个和这些事务毫无关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对这些事指指点点,肯定是不妥当的就算是有人请你,也不能直接了当的说,可肃顺倒好,点点头,毫不退让,“这事儿我听说了,礼王你既然问我,我也不好意思推脱什么,这事儿,既然阮朝不要脸面,罔顾这么多年君臣之情,宗藩之礼不顾,咱们也不必说什么别的,径直打发了就是,这个越南国王是法国人立的,咱们呢当然不承认,自己再立一个就是了!” 这好像也不算是新鲜的招数,张德山忍不住插话说到,“总宪大人,咱们这里没有阮朝的宗室。” “干嘛找阮朝的宗室?”肃顺极浓的眉毛一挑,“自然还有别的人选!” 最后一天双倍月票!求一求   ☆、八十六、尴尬之人(六)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越南新立国主,为何不找阮朝的宗室,那还能找谁,几个人都摸不著头脑了,一齐看着肃顺,张德山之语没有错,北圻之地大约会有几个宗室,但绝不是什么正牌子铁帽子的宗亲,这样的人就算拿起来立为越南国王,对于越南之事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会增添烦恼,话说在座的几位中枢大臣,的确是已经不错,居然想到了要否认顺化的越南新国王,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计谋不中用,可如今肃顺也是如此说,大家伙精神一震,都想着他会有什么好主意。 肃顺拂了拂袖子,“列位大约是忘记了一百年前,高宗纯皇帝乾隆爷时候的旧事了,”苏拉送上了茶,肃顺低头喝了一口,“乾隆爷的十全武功里头,就有一个‘平安南’!” 几个人都是年轻人,大约是不记得前头的往事,就连礼亲王如今也只是四十出头,没见过多少世面,以前的事儿也没那个耐烦去记,只有景寿似乎想起了什么,嘶的一声,“您这话的意思,我似乎明白了,要找前朝的人!” “六额驸您说对咯。”肃顺点点头,“阮朝这些狗东西,”他不屑的说道,“不知道咱们的天恩,看见法国人强硬了起来,就做出如此下作的事儿来,朝秦暮楚是小事儿,关键是烂泥扶不上墙,咱们和法国人打仗,他们帮不上什么忙,还要闹这样的恶心玩意儿出来,扯咱们的后腿。既然这些人都不中用,何必要找一个姓阮的?难不成这越南,从古自今就只有姓阮的才能当国王?” 安定门国子监衙门边上,有一个胡同,历来这里的风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住这里的人,大家伙穿衣服的风格,听说乾隆爷年间的时候,和如今的穿着不一样,只是这么多年居住下来,大家伙穿的是一模一样的了,胡同的名儿是叫“东安南营”这四个字有些拗口,北京人也不乐意说一个地名里头有两个方位,这是记不清楚的,岁月流转,叫的顺口了一些,如今已经叫做“东安营”了。 东安营里头倒也和别的地方,别的胡同没什么不同,这些日子,京中的人都熙熙攘攘的要去内务府并户部、八旗等各地的厂子报名,说是可以混一口饭吃,再不济,做工能赚点银子花,如果能够老天爷开眼,被选到工厂里头做工,这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也不知道外头那些读书人说的真不真,“兹要你干满了三十年,接下去到您养老送终,都有厂子包圆了,每个月还有退休金来拿!” 这话一般是没人信的,谁会想这天上掉饺子的美食呢?有这样的美食,哪里轮得到四九城的平民老百姓,那些当官的,当差的,官面上的人物,都是见惯了腥味的野猫,绝不会让给别人半点肉丝的,咱们这些没福气的人,哪里上的了高脚台面吗? 只是后来传出来了消息,倒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事儿靠谱,居然不是没影的事儿,也是有了例子在大家伙的眼前,这原本在厂子里做工,比如这前头梧桐树下小破房家的小三子,原本是在洋灰厂敲石块的,工作累的很,工钱不多,以前是老嚷着不想干了,还不如趁早去天津卫办洋差事赚大钱要紧,每次一说不想干了,都被那个半瞎眼的老娘拿着鞋底猛抽,“我把你这个不懂事的奴才!如今有个差事是多难得的事儿,你没瞧见旗下多少大爷每日提笼架鸟在大街上溜达,都没正经差事呢,你敢说比他们牛?他们虽然没什么力气,可诗书还是有的,不像你,倒是个睁眼瞎,多大的福分好不容易凭本事吃饭,进了洋灰厂当差,洋灰厂打石子虽然脏了些,我也不曾不给你洗衣服!最难得是这差事发的工钱从来不克扣,每月也是准时发,你如果不想干,好的很,想干的人都可以从这里排到前门大街去了,轮不到你这下流种子挑肥拣瘦!我再问你,将来这娶媳妇的银子从哪里来?恩?你且告诉我这个!”他的老娘越说越气,鞋底劈头盖脑的朝着小三子头上打去,“不知道好歹的奴才,不知道如今这好世道几世修来的福分,有饭吃,有差事干,还要做什么春秋大梦?都不知道珍重着些!” 街坊们哈哈笑着围观,顺便劝解一二,小三子也只好灰头土脸的继续去洋灰厂敲石头,结果没想到,这天大的福分就掉在他的头上,没几日,就传出来说内务府所有的厂子的所有工人都一同参照八旗的福分,干满三十年,接下去就退休在家养老,拿丁银! 老百姓是不认识什么退休金的词儿,但是兹要知道丁银,就知道,小三子将来,这辈子就是衣食无忧了,朝廷的厂子都要把你养到老了,还能缺什么银子使吗?要知道这细水长流才是最厚道的。 有了活生生的例子,这工厂招工顿时就火了起来,当然了,这在工厂里头做事,银子自然是没有自己做小生意赚钱,可到底是有保障,盼着这个退休金,如今是累了些,忙了些,也脏了些,可吃苦在先,后头就是甜了,有了退休金,将来安度晚年岂不是就有了好的指望? 东安营的街坊顿时就轰动了,拖儿带女全家出动,总是要去亲眼瞧一瞧,再叫家里的小子亲自上去试一试,指不定什么时候喜鹊飞到头顶,一下子这事儿就能成呢?招工的条件倒也不苛刻,这第一个要身体强健,不能有什么暗疾,那么残疾的缺胳膊断腿瞎眼的是自然也不成,第二个就是要认字,这个似乎有些没趣,在厂子里当差干嘛还要识字?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卖力气的需要什么诗书呀,只是小三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大家伙,这是不以为然的话儿,“识字是顶要紧的。”   ☆、八十六、尴尬之人(七) “这厂子里头,不是就靠着蛮力干活的,”小三子休沐回家的时候听街坊这么一打听,不由得微微一笑,点点头承认了这件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三子不过是在洋灰厂工作,干的活和以前一样,自然这工钱也没什么区别,可如今的精气神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回了家,换了干净的棉布衣服,就坐在梧桐树下吃晚饭,脸上透着一股自信之色,“认字,这算不得什么本事,但是如果不识字,将来别的手艺活就没法子学会,若是进了工厂,也只能是拿工钱最低的一种工人,日后也没有什么进步的机会,厂子里头最喜欢的就是有力气,有文化,然后学点技术的人,这样的人,在厂子里才能干的好,干的漂亮。” 说到这里,他家的房内出来了一个穿着青布袍子的年轻媳妇,端了一壶茶来给小三子,见到街坊都在,虽然脸有些微红,但还是热情大方的一一打招呼行礼,大家的心里十分的艳羡,小三子如今真算是发了,这些媒人最是眼尖手快,这才多久?媳妇都已经娶进门了,半瞎眼的老娘在家里头也成了老封君,要知道如今四九城没媳妇的男的不少,怎么就先轮到小三子了,接下去难不成这工厂里头的工人都要畅销起来了?有姑娘的街坊心里头在盘算着,接下去是不是要让三街口的刘媒婆着意打听着几个在工厂里上班的小子?有这么一个铁饭碗,将来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洋灰厂那里虽然脏了些,可爷们脏一点,回家了不是家里头有人伺候着吗?错不了。 小三子正准备再说什么,四合院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原本围着小三子的街坊邻居们,顿时转过了头,原来外头来了两个片警,片警的头上带着一个大盖帽,身上穿着石青色的贴身制服,肩膀上的小星星熠熠生辉,穿着皮靴,绑着高腿,腰间挂着一把刀,还垂着几个亮闪闪的铁环,也不知道做什么用,小三子连忙站了起来,排开众人,甩了甩袖子,“哎哟,张爷,王爷,今天真是难得,贵脚踏贱地,蓬荜生辉,”他爽快的请了一个安,这个时候街坊们又是眼红了起来,小三子以前是半句话憋不出什么屁来了,进了厂子,有了身份,如今面对这些街面上最厉害的警察,也是对答如流毫不胆怯,“快请上座,”小三子行云流水的挥着袖子,“请上座,喝一杯茶,热热身子。” “不了,不了,谢您的情,我心领了,有差事在身上,”那个被称之为张爷的人左脸颊有一道极深的刀疤,像是蜈蚣一样蜿蜒爬在了脸上,街坊里头几个三大姑八大姨看着心里直冒冷汗,所幸这个被称之为张爷的警察颇为和蔼,显然也认识小三子,“今个就不喝茶了,改日来恭贺你有了这个铁饭碗的好差事,今个瞧见你这里头热闹,所以来问您打听一个人儿。” “张爷请吩咐,街坊邻居都在这里,什么人,若是我不知道的,大家伙也一定知道。” “有个叫黎什么的?”张爷憨憨的说道,他皱着眉想了一会,还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王老弟,是叫黎什么?” 另外一个警察颇为白净,看上去也斯文些,几个八卦的女性已经上下扫了他好几眼了,他听到张爷说道,微微一笑,“张哥,是叫黎道源。” “对,对,对,”他拍了拍脑袋,骂了一声,“他娘的,我这个猪脑袋就是记不住,黎道源黎道源,就是这个名儿,他娘的,这名字倒是文绉绉的。”他问小三子,“认识这个人吗?听说就住在这东安营里头。” 小三子有些迷糊,“没听说过左近有这个人,黎姓倒是有几家,住的都挺远。何况也没有这个名字的。”转几个过头问了几个街坊,大家伙都是摇头,显然不记得有这个人。 张爷有些失望,“这可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他对着王姓警官摇摇头,“若是找不到,咱们可是要吃刮落!” “倒是有一户姓黎的,”边上一个吃瓜的大妈犹犹豫豫的说道,“就住在后头巷子里。” “可是真的?”张爷喜出望外,他脸上的蜈蚣伤疤顿时充血,似乎是活了起来,“有这么一户人家?” 大妈显然有些畏惧这位张爷,哆嗦着不敢说话,小步的往后挪着,小三子连忙劝住,“这位张爷虽然是面上凶悍了些,可最是佛心的,前几日东边的马掌柜被人在大街上抢走了钱袋子,还是他追了几里路把那个小偷给抓住的,脸上的刀疤可不是一般的刀疤,是昔日圆明园平叛留下来,被贱人们砍伤了,瞧着是伤疤,其实是最要紧的勋章!就是宫里头的主子,见到张爷也是要点头赞扬的,别说咱们这四九城的冯大人了,更是称张爷是老弟,这位仗义忠肝义胆,是错不了的。” “哎哎哎,瞎说什么,”张爷摇摇手,“以前的事儿,就甭提了,就说这个事儿吧。这位大姐,可真有这一家人?” 那个大姐壮了胆子,朝着张爷微微一福,“回张爷的话,是有这么一户黎姓的人,就在后头几排房屋里头住着,听老人们说,已经是住了好多年了,家里头还有个什么官儿当着,每年都有不少银钱入账。” “哎,这么说起来,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啊。”边上花白头发的驼背老者恍然大悟,显然也想起来了这户人家是谁,“只是却不知道他家的名字儿。” “是姓黎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什么名儿的人,家里头就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老仆,素来是和大家伙不往来的,似乎以前也殷实过,吃穿气度和咱们老百姓人家不一样,他家的小子大家伙倒是是常见的,”大妈喜滋滋的说道,说到八卦的事儿,什么胆怯也不惧了,“虽然不偷鸡摸狗,但也是游手好闲的紧,不像咱们的小三子,孝顺懂事,如今还有了好差事,那个小子老大不小了,连媳妇都没娶上!” 小三子尴尬的笑着,“我算什么人物呢,上不了台面的,张爷,您瞧,要不让小的带您过去?” “不必了,你们自己请便就是,”张爷拱手摇了摇,“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两个人转身离开,那个提供情报的大妈这会子突然打了鸡血起来,“我说各位,却不知道后头这户人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巴巴的让两位警官大人赶过来询问呢?” “谁知道呢?这年头,四九城抓的人可不老少了,”那个灰白色头发的大爷唏嘘的说道,“也不知道那里是牵扯了这家人,不然也不至于有警察上门。” “不能够,”小三子哑然失笑,他到底是有些见识的,“咱们如今西圣爷最是圣明,不搞那些诛九族的一套,就算别人有什么罪过,亲戚也不至于有什么攀扯,好了,咱们也别说这别人不相干的事儿了,”他到底是有些怕的,如果说这个,指不定有什么错处,不谈是最好的法子,“就说如今有一个新鲜的事儿,也是招工的,大家伙听仔细了。”他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这洋灰厂的差事自然有人在招工,可别的地方,也有新鲜事儿出来了,这个新鲜事儿自然就是招工里头的事儿,”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小三子说话,他故意停了停,从自己媳妇的手里接过了茶杯,煞有其事的喝了一口,“南郊马丕山那里的纺织厂,预备招女工了!” 大家顿时哗然,“什么时候,居然也招起女工来了!”那个大妈满面红光,似乎好像自己已经入选纺织厂一样了,“小三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女人可以当差的事儿啊!” “就是就是,”几个大妈十分激动,“这是没听说过的事儿啊,如今世面上的新鲜事儿一天比一天多,咱们真是快要跟不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三儿,大妈以前是最疼你的,家里头那个玉儿原本是想要许配给你的......咳咳,这事儿不提了,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个乖孩子,会心疼大妈,把这事儿,和大妈仔细的说一说,大妈亏待不了你。”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就是纺织厂那里的差事需要女人来做,这第一自然是要细心,第二就要快,那洋玩意的机器都是烧煤的,快的很,人在那里翻检做工,不快,那棉布纺织出来,乱了丝线,就不成了。”小三子微笑着说道,“所以需要女工来做。” “是这个理儿没错,”几个妇人激烈的讨论起来,“男人家笨手笨脚的,那里会织布的事儿?这事儿原本就是咱们该做的。” “三子,你说这女工,工钱什么的,和你们能一样吗?”那个激动的大妈突然想到了这最关键的事情,“大妈乱说话,你也不见怪,自然是和你们这样的好手不能相比较的了!” 小三子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您问的在理,大家伙都知道,这当差是要给钱的,如今却还不知道工钱如何,这个是要进去按干活的时间和干活的量来算的,如今说不清楚,但是外头风声很多,说这个女工的工钱,绝不会比男的少,最最紧要的一条,这干满多少年,将来一样的有退休金!” 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件事儿,几个大妈顿时坐不住了,连忙问小三子那里招工怎么报名,“各位大妈大婶,您们哪,就别凑热闹了,这是要从年轻人里头选的,虽然不是什么体力活,到底也是当差干活,累的很,”小三子无情的浇灭了这些大妈想要去报名的想法,“这条件倒是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就是要识字!” “大妈不成,可以让我家的玉儿去啊,”大妈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结果转念一想,复又喜滋滋的说道,“她年轻,而且还认字,旧年跟着宫里头出来的姑姑在前头女私塾里学了一年的字,想必是可以的,绣花缝衣都是最厉害,以前还准备着许配个好人家......咳咳,肯定是没事儿,必然选的上。” “您如今怎么不让她找个好婆家了?”邻居打趣说道,“这可是最要紧的事儿!” “如今那个先不重要,什么婆家,比得上这一辈子捧着的铁饭碗??”大妈连忙说道,“您也别笑话我的小心思,女孩子家,自然要找个好婆家,这是他一辈子的归属,轻易是不能马虎的,但若是真的能进了厂子当工,这身价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各位街坊可是见过,这天下的女子有工钱拿,老了还有人养着的事儿吗?真真是难得,有了这个差事,自己的下半生就有了依靠,将来在婆家那里说话也硬气一点。”她的一席话倒是引起了众人连连点头,这话没错,只要是有了份差事,这嫁到那里去都不会受穷,手里有钱,说不定当家太太的架势拿出来,婆家谁都要怕着你,敬着你。大妈连忙又朝着房内喊着,“我的老太太,小三子可是我从小看到他的,玉儿和他也是亲兄妹一样没差,玉儿的前程,今个我就只能是厚着脸皮托付在三儿的身上了!” 小三子半瞎眼的老娘被媳妇扶了出来,脸上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身上的大衫浆洗的干干净净,上下一身新,显然是开始过好日子了,原本嘴角很深的法令纹,如今也绽开犹如一脸盛开的菊花,她笑眯眯的说道,“他婶你说的什么话,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玉儿的事儿,那能不紧着帮忙呢?三儿啊,这事儿,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个章程,街坊民居亲朋好友搭把手,那么自然要帮一帮。” PS:四千字更新完毕,为了感谢大家一直对我的支持,然后许多朋友也强烈要求的情况下,今日一天接受打赏加更,一个舵主(10000起点币)加更一章。大家请用打赏砸死我吧!   ☆、八十七、越南新主(一)密码君的打赏加更 几个家里头有年轻女孩子的人连忙围着三子的老娘边请安边奉承起来,小三子只不过是小工人,那里会有这么大的关系,只是老娘吩咐,不得不听,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只还是说明,“这事儿是有点模样,具体如何我还要去打听来了,才能告诉婶儿您呢!如今大约许多人都是不乐意自家女孩子去当工的,觉得这抛头露面,不好!” “吓!那是大户人家的说法,就比如后头黎家就这样,”大妈毫不在乎的说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咱们家的,最要紧的就是过生活,不是什么抛头露面的,论谁也说不过这个理儿,大家伙说说,肚子都饿了,还说什么礼节呢??”这话实在,众人纷纷点头,大妈见到大家同意她的话儿,越发得意起来,“前朝多少巾帼英雄自然不必说了,武则天也是当过皇帝的,女人不怕抛头露面,冯郡主娘娘可是上马杀洋鬼子的,西圣爷不也亲自去南边督战了吗?要我说,如今这世道不同了,女人自然也可以出去当差赚钱!” 大妈说到这里,到底还是不放心,先回家去叮嘱一下自己的女儿,几个人也抱着同样的心思,连忙离开了此地,回家通风报信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是尽了厂子,这辈子就是衣食无忧了,起码什么时候不担心没钱使,没有人不急的,现如今大家伙最缺乏的就是消息,论识字不识字,四九城这里,白丁人少。 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子磕了磕烟斗,“如今瞧着,看来当个睁眼瞎是不够用啊,起码也要读书认识几个字。” “就是这个理儿,”三子的老娘被媳妇扶着坐了下来,“他二伯,您是知道了,以前家里头有什么出息呢?他早死的老爹也不过是个苦力,没日没夜的干,也没见存下多少银子,所幸咱们这里离着国子监近,无非就是借着咱们近,多少学了几个字,不至于睁眼瞎,我以前倒是还骂他不上进,学几个穷酸文做什么又换不来银子使,如今还是我这妇人眼光太浅了,若不是认得这几个字,如何能够进洋灰厂当差呢?自然也不能成家立业的。” “没错,”二伯点点头,“他们如今是赶上好时候了,听说这国子监后头的中学,又要开几家小学,左近的小孩子们都可以上学,原本我想着家里嚼用不够,这学费能省省一点,让小子在家里玩就是了,如今看来不能够,还是要读书,起码砸锅卖铁,也要先把小学读出来。” 小三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对了,额娘,咱们这洋灰厂似乎有自己的学校,兹要是在里面当差的人的小子,就可以免费入学。” 他的老娘似乎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连忙站了起来,“这可是真的吗?”小三子点点头,“绝没有错的理,就在厂子的边上,说这个是工人的福利,不是厂里头的家属子弟,进来读书要交学费,咱们就不用。” 三子的老娘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真真是最好的消息了,这比你一个月赚多少工钱顶重要多了,有了这个学堂,咱们家的子子孙孙就不会再当苦力了,我要进去给佛祖磕头进香,让他保佑西圣爷长命百岁!”她说到这里,突然又想到什么,喜滋滋的说道,“三儿,你和媳妇就要努力着些了,多生几个胖大小子,到时候我给你们带着孩子,媳妇儿也出去当差,等到他们大了,都上学,都上学,到时候他们有了出息,咱们这一家就真是红红火火起来了!” 三儿的媳妇脸红了起来,低着头嗯了一声,三子笑道,“媳妇还在家里头照顾您老人家的好。” “我一个老太婆要什么人照顾,你忘记了以前你没媳妇的时候,还是我来照顾你呢!不碍事,将来你们两个出息了,我给你们带孙子,还要照顾他们呢,我的身子不要紧。” 花白头发的老者再也坐不住了,他也起身,“这洋灰厂的生意买卖真是破天了,也是上面的官儿宅心仁厚,花钱办学校让你们享福了,弟妹你是真服气啊,三子如今有出息了,不行,”他想了想,“我那二儿子还在家里头游手好闲的,不行,今个我要是打也要打的让他去厂子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进厂子干活!” 正在说到这个时候,外头的巷子里突然来了许多人,都是穿着号服的官面人物,疾步走了过去,其中还有几个衙役举着对牌,显然是有官儿来了,瞧着去向,应该是去黎家,几个街坊顿时又来了劲头,中国人看热闹的心思在任何朝代任何时间点都不会被扑灭的,大家伙连忙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我说各位?不会他家里真的犯了什么事儿吧?” 黎家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和别的四合院大家伙混居不同,这里只是住了一户人家,虽然清净是清净了许多,可较之三子那里那么热闹的场景,到底是太冷清了些,连个人影也没有,廊下的窗户打开,有个人支着白澄纸的窗户看了看,没瞧见什么人,于是喊道,“陈伯!陈伯!” 声音有些憔悴,显然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喊声,边上厢房里头跑出来了一个花白头发驼背的老仆模样,站在滴水檐下,垂着手听吩咐,“老太太,奴才在。” “陈伯,看一看大爷回来了没有?”那个女声咳嗽了几下,似乎在病中,“他成日就在外头晃荡,不着边际,万一惹了什么事儿回来?可怎么是好?” “少爷的性子是不会去惹是生非的,”陈伯看上去是下人的穿着,可气度倒是和普通的下人不一样,看上去很是有些诗书在家里头的,“大爷这些年读书读的好,又上进,只是这些日子听说八旗的事儿要改,他不放心,故此出去打听一二,免得咱们家在这里,两眼一抹黑,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八十七、越南新主(二)谢谢密码君的打赏加更! 中年妇人长叹了一声,“咱们这样的家,要什么上进?我虽然是本地人,嫁到黎家来,也不指望过什么富贵日子,可大爷到底不是本地人,上进了只怕也没什么用,这八旗的事儿,将来这个世袭的三品官丢了,咱们这一家子怎么过活?大爷可是还没娶媳妇呢!” 陈伯只是劝慰着,“老太太别急,朝廷是不会亏待咱们的,咱们算起来是外藩,虽然是入了汉军旗,可不是他们国内的人一样,大爷前些日子回来和奴才说过,说八旗这里头改的都是内旗,蒙古那里的八旗一如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咱们自然也是等同草原上的八旗了。” 两个人如此谈着国家大事,似乎有些奇怪,这是最底层的人聚居的地方,左近最有出息的就是小三子了,有见识的人是不会住这一带的,两个人说话,可到底是有些奇怪的,不应该是这里头的人说的话,“话是如此说,”妇人有些慌张,语气里也透着焦急,“咱们这样的人,比得上蒙古吗?就是一户人家,如果将来八旗的大老爷们忘了咱们,也是寻常之事。” “大爷今日去见以前的老臣子,有一位听说如今正在五城兵马司里头当差,或许可以打听到什么,”这看来是完全没办法途径来打听事情了,五城兵马司和八旗的事儿有什么关系,只能是病急乱投医了。 妇人又咳嗽了几声,现在咳嗽急促起来,说话都说不利落了,“老太太,您安心将养着,下午就请医生过来给您瞧一瞧,日子渐渐暖起来,您这个病根也要早些断了才是。” “我的身子没什么好法子,医生说要用上好的山参用上几个月,这才有可能断了根,咱们家虽然不缺吃饭,但是也没有那么闲钱去买山参,罢了,就这样不好不坏的养着吧。” “是,是,”陈伯垂着手说道,对于房内的妇人十分恭敬,“您一切要保重的才好,外头的事儿,就交给大爷办就是了,咱们住在这里这么多年,凡事都要想开些。” “我是想开了,只是委屈你们几个了,”妇人摇了摇头,却也不说话了。 说到这里,院门突然被打了开来,一个脸上带着郁郁之色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进来,见到陈伯在隔着窗子站着背对着自己,于是走了上前,“给额娘请安!”他行了个礼,“额娘今日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我的身子没什么好的,”妇人的声音有些不高兴,“你成日家的在外头做什么混日子呢?我找你都找不到。” 陈伯上前给这个青年抚了抚身上的尘土,青年把外套脱了下来,交给了陈伯,“只是去看了看宗人府的消息,也没打听出什么准信来,后来和几位朋友在茶馆里头喝了会茶,”他懒洋洋的说道,“于是就回来了。” “哼,”妇人咳嗽了几声,“你成日里头不上进也就罢了,还和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账,你可知道自己是谁?明白自己的身份?” 青年微微一哂,正欲不理会,却被陈伯拉住了,陈伯朝着他一使眼色,他也知道今个母亲大人大约是肝气有些不通畅,要趁着机会发作自己,万一等会惹得她大动干戈要行家法,跪在园子里一两个时辰,这就是不妙了,于是垂着手,恭敬的说道,“儿子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看你是全忘了!”妇人激烈的说道,“外头那些人,什么人都配不上你的身份,你可是黎朝的王世子,正经安南国的国王继承人,虽然咱们居住这里快一百年了,可愍宗绍统皇帝的遗旨,要复兴安南国,这旨意,你有没有忘!” “儿子不敢忘,”青年低着头应道,只是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也不许忘,阮惠贼子侵吞我安南基业,咱们没法子才住在北京城这么多年,这么多辈下来了,虽然家里头过的辛苦,可你曾祖父再到你阿玛,都是不敢忘了这奇耻大辱的,将来有机会就是要南返,重新等上王位的,你怎么敢自甘下贱,”妇人越说越气,“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茶馆子?” 这个青年到底是年轻,受不住这么大骂,后来也忍不住反驳了,“额娘,你说的这些话,我这些年早就听的腻歪了,也只敢在家里头说说,我如果出去冒充什么大尾巴狼,说自己是安南国王世子,真真是被人笑掉大牙,谁不知道如今没有安南了,更是没有越南了,我这个说的好听,是什么王世子,不好听的就是前朝余孽,还敢在外面兴风作浪呢?再者,曾祖父到现在多少年了,说是这么说,可咱们早就剃发易服了,我也从未觉得说自己个是安南人,我倒是觉得自己个是中国人,干嘛回那穷乡僻壤去?我自己都不乐意呢,额娘您是八旗出身的大家闺秀,我倒是不急,您老人家倒是巴巴的想要去南边,要我说,额娘咱们在这里住的挺好的,也别说什么复国什么登基的事儿了,免得叫人笑话,笑咱们呢痴人说梦。大家伙安安心心就呆在北京过自己个的舒坦日子罢了,现在安南那里在打仗,死了多少人呢?就算是如此,阮朝的国王也当的稳稳当当的,不管怎么换,也是他姓阮的人当国王,和咱们姓黎的没有什么关系,咱们能如今这么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就已经顶天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他一席话又快又清楚,陈伯在边上摇头暗叹,虽然有些话太过激了些,到底也不会是废话,黎朝怎么还有复国的指望?能够被中国养活这么多年,真算是天恩浩荡了。只是房内的中年妇人听到了儿子说的这番话,不由得气的发抖,“你这个下流坯子!人是要有点志气的,如果想要过舒坦日子,就凭着你那点出息,成吗?“ 密码君的打赏加更!两张之后继续求打赏,还有加更的!打赏越多,加更越多!   ☆、八十七、越南新主(三) “我虽然是八旗出身,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入了你们黎家,就是要为你们打算谋划,愍宗绍统皇帝的遗命就是如此,子子孙孙勿忘复国之念,到了你这里,倒是好,全忘了!才多少年呢!愍宗绍统皇帝驾崩还没到百年,你就全忘了!你倒是好,觉得你皇帝不急我太监急,哎哟,列祖列宗哦,在天之灵可是都瞧见了,不是我不中用,实在是黎家后代不中用,”她又咳嗽又哭起来说道,“我如今也灰心,趁早收了我去伺候列祖列宗完事儿,不用看这种不肖子孙!还留着身子做什么!” 到了这里,青年才觉得自己失言,陈伯轻轻一喝,“大爷,不许对老太太不尊敬!”在青年的腰上轻轻一推,青年趁势跪了下来,他总是心疼自己母亲,见到母亲如此焦急,也只好道歉,“请额娘恕罪,儿子太不懂事,知错了。” 妇人在房内被丫鬟安抚了下来,丫鬟伺候着吃了一碗茶,这才稍微止了止咳嗽,“人只要还有这个盼头,就什么事儿都不会差,你若是还有着故国之念,将来只要是奋发图强,当个好差事,就算不复国,也可以开枝散叶,使得黎家昌盛,若是真到了将来,你有了出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国王,看不见摸不着的,自然也没什么用处~咱们丢了也无妨。” 显然妇人也知道所谓的复国,大概梦呓的成分居多,所以说了这一番上进的话,青年不以为然,他是老早就放弃了什么当什么安南国主的意思,如今的日子不算太坏,他也从未享受过什么王室之尊,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愍宗绍统皇帝”也仅仅是生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了,除了正旦的时候祭祀一二,寻常时候谁还记得这个人呢。 妇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陈伯朝着房内说道,“老太太,地下可是阴冷的紧,大爷刚从外面回来,乏的很,不能这么跪着,奴才斗胆,请老太太宽恕了大爷才是。” “就看在陈伯您的面上,起来吧,道源,”妇人有些萧索的说道,“没有你陈伯这么多年一力维持着,咱们这家里头不知道如何混下去呢,您是老家臣,大爷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您要劝,您是长辈,道源会听的。” 陈伯朝着黎道源眨了眨眼,“谢老太太!” 黎道源磕了个头,“我都听额娘的,”他利落的站了起来,脸上的尴尬之色一扫而空,“也听陈伯的。” “说的轻巧,”房内的妇人冷哼一声,“你若是能够学一点好东西起来,我也不至于在家里头这么担忧了。” “这些日子打听清楚了,咱们算是外藩,八旗的改革不相干,俸禄还是有的,三品的官儿也准许世袭,只是这事儿还没有定论,”黎道源上了台阶,就坐在廊下翘起了二郎腿,“我估摸着要再请一请内务府的官儿,来问一问,只是如今没什么门路,内务府那里死了好些人,抄家的抄家,发卖的发卖,没个安定的时候,以前的老人这种说和的事儿也不敢掺合了,额娘且放宽心,安心将养就是。” “我的身子就这样,不好也不坏,”妇人这时候还是挺生气的,只是听到儿子这么说,到底还是有些感动,冷哼了一声,“以前算命的瞎子说我将来大富大贵,我就耐心熬着,熬也要熬到大富大贵的那一天。” “有儿子在,您怕什么呢,”黎道源笑道,“这俸禄银子还在,我倒是有了别的想法,干这么在家里混着也没什么出息,我想着,额娘,我多少是认识字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安南话我多少还记得,如果能进理藩院当个苏拉,慢慢的做起来,将来在南边也能说上话,”黎道源虽然嘴里说不在乎什么越南国主的宝座,但是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不可能对于越南的任何事务视而不见,“儿子这弓马不成,料想当差事是可行的,额娘的意思儿子明白,如果什么时候能够回安南扫墓祭奠一番,咱们这一支也算是四角齐全了。” 妇人听到儿子说了这番话,隔着窗户都透出来了一股高兴的劲儿,“你若是可真的如此办,就再没什么不妥的了,只要是你上进,说真的,那什么祖宗的位置,什么安南国主,我昔日就听你阿玛说的耳朵都生茧了,祖宗都没留下来,倒是叫咱们去巴望什么?愍宗大王那里就丢了,咱们这么多年,在北京城也活了好好的,咱们若是能去南边瞧一眼就成,别的事儿,当然是先要紧你的差事,理藩院那里,多少要找人问问看,没有个帮衬的,是找不到好的差事的,”她之前是念兹在兹的安南国主之位,片刻之间就是因为儿子想要当差干活,丢到了爪哇国去了,她思索了一番,“你姥爷那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以前在礼部当着笔贴式,想必理藩院总是有些熟悉的,陈伯。”陈伯响亮的应了一声,“劳烦您,明日去大爷外祖家询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关节没有,”她吩咐完了,又觉得不妥当,“罢了,还是我自己个去一趟吧。” “额娘您的身子不好,见不得风,还是我去就是了,”黎道源说道,“我候着脸皮和外公求一求,想必就没有什么不妥的了。” 三个人就在廊下说着话,倒也热闹,不一会,院子外响起了敲门声,陈伯正准备去开门,却没想到房门一下子就被刷的打了开来,前头就器宇轩昂的进来了两个穿着补服的官儿,后面跟着两排一溜崭新蓝褂子的侍卫,陈伯是知道官场体统的,见到那两个官儿的级别不算高,只有**品的样子,但绝对是部院寺里头当差的人物,连忙上前打千行礼,“给各位爷请安,不知道各位爷到这里头,是做什么差事来的?家里头还有病人,若是有什么不着急的话儿,请到茶房,喝一杯茶,慢慢的谈。” 昨天被打脸了。,,,要求加更居然没人鸟我,所幸密码君挽救我的脸面。。。。。   ☆、八十七、越南新主(四) 黎道源转过脸来,好奇但却也带着一点不悦的表情看着来人,“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不言语一声就闯进了别人的家里头?这有些没礼貌吧。” 为首的人也不生气,朝着黎道源拱手,“敢问大人可是贵姓黎,名讳道源?” “是我没错,”黎道源站了起来,他有些忐忑,但是也同样的无所畏惧,开玩笑,自己在家里都是不沾染任何政事的,素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谨慎,谨慎,再谨慎,他自诩不会有什么不应该的案子犯在别人身上,故此也颇为坦然,“你们是那个衙门的?” 得了准信,为首的两个人连忙甩袖子大礼参拜,“叩见黎大人。” “不是,”黎道源手足无措了起来,他连忙摆手,“这你们搞的是哪一出?”虽然自己有一个三品的官位,可这个东西只是拿来领俸禄用的,谁也看不起这些拿钱混饭吃的人,素来自己结交的人,也只是一些底层的人,有一点点的傲气,在现实之中却是摆不开,今日这两位不知名的官员给自己请安行礼,是从未有之事,他倒是有些慌了,“有什么事儿,请明说。” “请大人马上换衣裳,军机处总理衙门理藩院的各位中堂大人,都在紫禁城里头候着您的大驾呢。马车已经在门外了,请大人上车。” 好么,刚刚还说没什么关系,今个的关系是要通天了,黎道源有些慌起来了,刚才虽然信誓旦旦说八旗的事儿改不到自己头上来,可这么一说,他心里六神没有了着落,七上八下的,难不成那个“阎王”想要拿自己做筏子,再在汉军旗这里树威信? 想到阎王的威势,黎道源慌了手脚,“我是什么台面的人,那里能去军机处呢?”他连忙摆手,“朝廷有什么命令,我是绝没有什么二话,也绝不会扯后腿的。”见到两个人还是在地上守着,他继续说道,“有什么事儿,两位大人无妨和小的说道说道,能在这里说了就成,何必去惊动中堂大人们呢。” 别说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就是知道也绝不会在这个地方说什么,只是知道带了马车来,而不是囚车,那么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坏消息,“这事儿小的们不清楚,就等着黎大人您自己个听中堂大人们说吧。” 黎道源到底还是小年轻,又没见过什么市面,只是一味着不敢去,这时候还是房间里的老母亲稳定了军心,“道源,这是朝廷的命令,不能违抗,陈伯,让大爷换衣裳,两位大人,请稍等片刻。” 两个官连忙说着不敢,只是垂首站在院子里候着,家里虽然不穷,但是唯一的一套朝服也只是乾隆朝的时候置办下来的,这么多年,衣服旧的很,穿在身上在春日里头特别的寒碜,黎道源的母亲也亲自来搭把手,帮着黎道源穿朝服,见到了黎道源器宇轩昂的样子,不禁想起了故人,于是转过身连忙用手绢子抹了抹眼角,黎道源担惊受怕的说道,“额娘,这些神仙叫我一个小兵去做什么,不会说有什么祸事在前头等着我吧?” “不会有什么事儿的,”黎母安慰道,转过身来,抚了抚黎道源肩膀上的褶皱,“咱们一向都是老实人,不做坏事,就不怕鬼敲门,如今说不定是哪一位大老爷想起你来了,上前凑趣一二,说话注意着些,凡事三思再出口,就不会错了。” 众人簇拥着黎道源出了门,上了马车,几个在附近围观的街坊顿时轰动了起来,“吓?!没想到这黎家的小子,难不成还是官儿?那身衣服,上面绣了好大一只水鸟呢!” “估摸着祖辈是个官儿吧,不过怕是如今也没落了,四九城多少人家都是这样,没什么稀罕的。” “只是今个居然被大马车接了出去,怕是又有什么好事儿了。” 那个在小三子门前说话的大婶这时候又冒出来了,“哎哟我的天老爷,这黎家的小子素来是最喜欢我们家玉儿的,以前我还看不上他家,说是大户人家,内里是穷的精光,还喜欢摆臭架子,早知道是官宦人家,我当初死活也要让他先娶了我家的玉儿!” “我说婶啊,你就歇歇吧,”边上的一个围观群众讽刺的说道,“今个您就说了要把你们家玉儿许给了三个人,你玉儿就是哪吒三太子也分不开三瓣来!” 大婶也不会不好意思,叉腰说道,“这选女婿选女婿,自然是要选的最好的,如果这黎家的小子真的发达起来,咱们玉儿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候有你们的好!” 大婶现在只是有一点点的后悔,只是过了几日,她是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黎道源乘着马车径直到了西华门,守门的侍卫见到了腰牌,人也不查看,就然两个官儿夹着黎道源进了大内,虽说心里对自己说要镇定镇定,可见了侍卫森然,红墙黄瓦,大殿巍峨,他的小腿肚子老早就已经抽筋起来,胃那里也难受的很,几欲想吐出来,所幸被两个人夹着往前走,不然他一身大喊就要扭头逃跑的。 到了隆宗门外,一个穿着白鹇补服的官员已经在这里候着了,两个护送的人朝着他行礼,他连忙摆手,“别行礼了,大佬们都在里头,这一位就是黎大人了?” 黎道源也准备打千请安,“黎道源参见大人。”却被白鹇补服的官员拦住了,白鹇补服是五品官的服制,在大内当然算不得什么,只是寻常时候,黎道源这种无权无势的黑户口,还有着外藩的黑历史,是什么品级的官儿都得罪不起的,没想到他居然和气,拦住了黎道源,“黎大人好福气,”他没来头的夸了黎道源一句,“我却是不敢受你的大礼,快些进去吧,里头的人都等急了,过了今日只怕是我要向您行大礼了。”他又自我介绍是理藩院西南司郎中,   ☆、八十七、越南新主(五) 真是瞌睡就遇到了枕头,黎道源原本就是想要进理藩院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谋一个差事,正准备结交一二,边上一个青衣仆役模样的苏拉就不耐烦了,“嗨嗨嗨,这位大人,里头好几位中堂大人都等着您一个人呢?您还有闲心思在这里唠嗑,赶紧走吧您哪!” 军机处的苏拉章京都不可以小看之,黎道源点头哈腰的称是,在隆宗门外整了整衣袖袍服,跟着那个郎中一起进了军机处,到了军机处的楼下,白鹇的官儿又被拦住了,只剩下黎道源和苏拉一起进了楼,苏拉将黎道源交给了一位章京,这位章京倒是颇为温和,朝着黎道源拱手示意,“您请坐,我这就去通报,估摸着马上就能见您,只是这里头忙的很,茶水只怕是没有了,您请稍微忍耐一二。” 黎道源连忙说不敢,章京越过抱厦,进了一处议事厅,不一会就出来,朝着黎道源说道,“礼亲王、六额驸等几位中堂,并奕劻贝勒,左都御史大人均在,就等着您了。您快请进吧。” 这些都是咳嗽一声,四九城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黎道源只好是硬着头皮跟着章京进去,一进到议事厅,只觉得头顶上交织着扫过来许多视线,把自己的帽子差点都要点燃了,尚未说话,额头边就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不敢怠慢,甩着袖子跪下来行礼,“下官镶黄旗世袭左营正三品副都统,黎道源叩见礼亲王爷并各位大人。” 言多必失,他索性就遵从自己母亲的话,只提了礼亲王,别的人一概以大人称之,这倒也不算失礼,礼亲王点点头,问了几句琐事,几岁了,素日里做什么,和什么人交往,诸如此类的话,黎道源一一谨慎的回答,礼亲王瞧着黎道源略微拘谨的样子,不免得对着肃顺一笑。“都是六哥的气概把他吓住了。” “在军机处这里,谁都是要被吓住的,”肃顺笑眯眯的说道,“王爷,这个黎家,也是我昔日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儿的,还好我的记性不算差,今个这么一查,这户人家都还在,王爷是个什么意思,就您自己个说吧。” 世铎笑眯眯的摇头,“这事儿既然是六哥您的首尾,您送佛送到西,日后也好叫他知道,谁当了他的贵人,送给他这么一大场泼天的富贵,”听到这里黎道源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免得乱了门路。” “这算什么,王爷您这话说的,凡是京中的事儿,都是您军机领班大臣说了算,我那里排的上号,”肃顺也不是傻子,出主意的时候可以自说自话,可办事的时候总归要请大管家来办,他也不乐意闹得每一届的军机处,都和自己不愉快,“我只不过是出主意而已,怎么定夺,您说了算。” 这么多年了肃顺到底是知道轻重了,世铎微微一笑,点点头,对着黎道源说道,“黎大人,你的包裹衣服带了没有?” 黎道源也没准备这个,不免有些呆住了,“回王爷,下官没有带着。” “那就让苏拉出去让你的家人送进来,”礼亲王笑道,“你先在军机处边上找个地方住下来,这一两日有要紧的事儿候着你,须臾不得离开的,等好消息吧。”他端起了茶,这是送客之意,章京带着一头雾水的黎道源离开了,额勒和布点点头,对着奕劻说道,“这个人和咱们没什么区别,若是不说出来,谁知道他是越南人,瞧着官话说得很溜。” 景寿有些疑虑,“这个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若是将来有什么反复,那就是更不好了。” “这点不用担心,阮朝那些狗玩意,都是自己觉得自己有一套,不愿意跟着大清一起过日子,才搞的如此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肃顺不以为然的笑道,“黎家已经在京城快一百年了,谁敢说他们不是中国人?谁又敢说他们不是越南人?这样的人,最好把握,自然,这年轻人心气高也是寻常,可都是四九城里长大的,这故土之情,却不知道对他来说,那个更重要些,阮朝倒是知根知底了,可惜人家和咱们不同心,之前就是坐山观虎斗,如今更是把咱们的脸面都放在地上了,这种人如果再姑息下去,理藩院就改成跪藩院罢了!”肃顺继续说道,“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事儿,皇太后那里必然也是震怒无比,正要想个法子来惩治他们呢。” 这话没错,世铎也肯定明白,慈禧太后这个时候的脸色只怕是可以吃人,肃顺的这个建议,这个人选,最合适不过,比立阮朝的宗室更为靠谱,军机处有这么一件事来办,也不至于说被世人一直看不起,觉得本届军机处不行,世铎点点头,定下了主意,“马上发电报将此事汇报给皇太后,若是她准许,明后日就昭告天下!” “是!” 此间事了,肃顺站了起来,“我这出来的时候也不早了,耽误了半天,也该回去了,”他朝着军机大臣并奕劻等团团作揖,洒脱的走了出去。 礼亲王朝着殿内神色各异的人笑道,“这位爷的性子,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是啊,是啊,”景寿昔日是和肃顺共事过的,最是清楚肃顺的脾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时来运转,”他不免有些唏嘘,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肃顺和自己一样,沉沉浮浮又回到了这个红墙黄瓦的帝国中心,岁月之无常,机遇之离奇,也是寻常人,所见不到更是感受不到的,“没想到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他倒是有点像是水龙队的,”奕劻笑眯眯的说道,“回来就救火,救了八旗的事儿,还要去救杨乃武和小白菜,接下去,这又救了越南的事儿了。” 说到这里,景寿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一个有关于肃顺的趣事,倒也值得一说。   ☆、八十七、越南新主(六) 电报瞬息可至,到了夜间,慈禧太后就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有关于军机处如何应对此事的建议,慈禧太后原本认为,除了在朗生前线继续压迫法军,并且在外交上予以回击之外,别无他法,正在为此事头疼了,叫了太医开了膏药,准备贴到太阳穴去,接到了京中的奏报,也不过的懒洋洋的,“放着吧,什么事儿啊?” 在行在之中人手不够,王恺运暂且充当机要秘书之职,听到太后吩咐,于是他打开了折子,略微一看,顿时挑起了眉毛,“西圣,这折子,您还是要看一看比较好。” 慈禧太后依言接过了折子,打开一看,原本懒洋洋的精神头消弭无踪,“恩?没想到京城里头这么快就给了一个方案出来了?黎朝,”她下意识的拍了拍折子,“是什么情况,我却是不知道了,只是知道如今的阮朝,那么,这事儿,就叫庆海来,”她扬了扬脸,吩咐李莲英,“他管着理藩院,这些陈年旧事,应该他是最清楚的了。” 庆海果然对于越南之事十分了解,侃侃而谈,黎朝的建立还是在明朝的时候了,1407年,中国明朝灭越南胡朝,并吞越南。明朝在越南多有扰民之举,再加上越南人的民族主义,使得反明冲突不断。1418年,黎利在蓝山起义反明,自称“平定王”。黎利听从少尉黎只的建议,于1424年起先占领越南中部地区,再占领东都(今河内)。黎利于1427年(明宣德二年)将明朝逐出越南。黎利击败中国明朝占领军后,发布《平吴大诰》,宣示其驱逐明人,复兴国家的功业及建立政权的合理性。1428年(顺天元年),黎利称帝,是为后黎太祖,国号“大越”,建立后黎朝。明朝亦册封黎利及承认其政权,两国订立黎氏向明三年一贡之例,明朝不干涉越南内政,保持和好。 到了乾隆年间,黎朝地方割据势力十分强大,1592年,后黎朝大将郑松击破北方莫朝,后黎朝重返升龙。此时郑松权势炙手可热,自任“都元帅总国政尚父平安王”,掌握官吏任免、征税、抽丁、治民等权,地位世袭,人称“郑主”,黎皇只负责临朝听政及接见使节,后世史家以“黎氏为皇,郑氏执政”来形容此一局面。越南南部则由阮氏家族控制,早在黎莫南北对峙期间,黎朝大臣阮淦之子阮潢因见郑检猜忌自己,便自请出镇顺化,时为1558年(天祐二年)。阮淦在顺化积极经营,争取人心,到日后发展成“阮主”政权。 踏入18世纪后半期,南方阮主政治败坏。1771年,归仁西山邑发生阮岳、阮惠、阮侣兄弟起事(史称西山起义),打击阮氏政权。西山阮氏联合郑主,于1776年攻破富春(即顺化),次年击杀阮氏太上王阮福淳、新政王阮福旸,颠覆阮主政权,阮侣于1778年称帝,阮主势力剩下阮福映继续抵抗。此时,北方郑主政权亦呈现衰象,“将惰卒骄”,阮惠乃北征郑氏,于1786年击败郑军,郑主郑楷自杀,升龙落入西山阮氏控制之下。郑槰继位为末代郑主,但与黎昭统帝内哄,在位仅一年余便出逃,郑氏政权终结。昭统帝企图恢复权力不遂,于1789年(昭统三年)逃入中国,后黎朝灭亡。 “乾隆爷也为了越南出兵过一次,这就是十全武功之一的平安南,”庆海继续说道,“但是其中有所曲折,咳咳,先胜后败,高宗皇帝认为黎愍宗黎维祁已失人心,不能为越南之主,上天已经把黎朝抛下,故此不再助他复位。” 征越统帅福康安摆下酒宴招待黎愍宗,声称安南酷热,时值盛夏,不宜出征;待秋季到来之时便立即发兵讨伐西山朝,希望后黎朝遗臣成为先驱。同时建议黎愍宗“暂时地”剃发易服,以免在征讨西山朝时被阮惠的部众发现而遭暗杀。黎愍宗同意了,率先剃发易服;后黎朝遗臣见国君如此,也纷纷剃发易服。事实上福康安此举是为了讨好乾隆帝,他根本就没有出兵安南的计划。黎侗不从,被关押在南宁。随后黎愍宗一行被乾隆帝召到了京师。在诱骗黎愍宗一行剃发易服之后,福康安上奏乾隆帝,声称黎愍宗已经断绝了复国之念,愿意安居中国。乾隆帝接到奏章之后,下令将黎愍宗一行迁到京师居住。黎愍宗一行到达京师,乾隆帝将他们编入汉军八旗中。乾隆帝将黎愍宗和皇太后、元子安置于京师安定门国子监衙侧,号“西安南营”;后黎朝的遗臣则被安置在东直门羊铺衙侧,号“东安南营”。照给口粮,许其往来自便。乾隆帝又派遣镶黄旗都统金简前去,授予黎愍宗左领职、世袭三品官衔。但黎愍宗复国的愿望依然不灭,多次前往金简的府邸,上书请求清廷发兵讨伐西山朝。但这些书信都被和珅指使金简拦截,不让乾隆帝知道;另一方面则找各种理由一再推脱以搪塞黎愍宗。 “后来元子感染天花去世,愍宗十分痛心,次年也就去世了,后代之人,奴才倒是不清楚,只要理藩院里头去翻一翻以前的档案,就可以查得到端倪的。” “根据京中的奏报,说黎愍宗后代已经承袭四代,都是单传,如今的继承人叫做黎道源。”慈禧太后翻着奏折,“礼亲王说可以册立此人为君,重返越南,复黎朝国主之位,庆海,你觉得如何,此事可行吗?” 庆海眼中一亮,“若是真的还有此人在,必然是可用的,阮朝如此倒行逆施,必然是民怨沸腾,苦不堪言,加上许多越南国内有识之士,能够靠拢过来,咱们手里头未必就没有大义。” “咱们手里头自然有大义,”慈禧太后微笑说道,“咱们是宗主国,自然是大义在手。”   ☆、八十七、越南新主(七) 长沙再往南,就没有铁路了,所幸湘江宽阔,足以行船,这是很大的便利,逆流而上,就不适合坐船了,那么自然是改行马车,西洋马车和传统的御驾轿撵不同,虽然颠簸一些,可更为快捷,迅速,不过到了这里慈禧太后才知道此地的建设是多么的落后,横贯桂湘的大山,在现阶段,还没有达成修建铁路的施工水平,所以只能是通过官道来前行,不过慈禧太后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为了她的到来,几省都修好了水泥的官道,足以平平稳稳的让慈禧太后到达桂林。 “咱们手里头的大义,自然是够够的,就说咱们这个宗主国,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义,古往今来,没有这么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道理,”慈禧太后笑语嫣然,“换句话来说,就是那些地痞流氓进了帮会,也没有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不受个三刀六洞的,想着全身而退?真真是痴人说梦,古人说夜郎自大,如今越南更是自大胜过夜郎。” 慈禧太后一嘴的市侩,“这么多年,仗着天朝的威仪在东南亚耀武扬威,如今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做梦,发电报到国内,告诉”她用手轻轻的拍着马车的茶几,对着孙玉文说道,“就按照礼王的意思来办,越快越好,最好明后日就册封,再让他快点南下!” 黎道源这几日过的云里雾里的,当天晚上被礼亲王留在了大内之中休息了一日,他心里是担惊受怕的,生怕自己的命运,犹如那位水浒传里十万禁军总教头“豹子头”林冲一般,下一刻就在房外涌进来十几个满脸横肉的御前侍卫,指控自己“夜宿宫禁”然后锒铛下狱,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做了许多噩梦,到了天麻麻亮,一个苏拉打着哈欠前来叫起,不一会,昨日的那个章京,就笑盈盈的出现在了黎道源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请了一个双安。 黎道源被吓的和什么似的,噌的窜出来拉住章京,“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折煞下官了。” “我今个先来讨一个头彩,故此先行礼请安,”章京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传王爷的钧旨,请您回府,待会就有旨意下降,请您在府里头候着,那里都不要去了。” “是,是,是!”黎道源点头犹如鸡啄米,不过他也十分怀疑,什么事儿和自己这个尴尬人有什么关系?“敢问大人,我也知道这个不太妥当,不过,若是方便,请大人说一说,透露一二,下官也免得庙里长了草——慌了神不是?” 那个章京却是口风很紧,半句风声也不肯说,末了逼问急了,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您回到府上候着就是,不是什么坏事,请多预备好喜钱打发赏人,准没错!” 这么说来是一件喜事,黎道源千恩万谢的出宫回家,这第一次的进宫未免太过紧张了,什么风景都没瞧见,还把心弄的砰砰乱跳,出了宫,回家第一件事儿就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他母亲没有诰命在身,但是十分的有见识,听到黎道源如此一说,微微沉吟,“这事儿既然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就好好预备起来,陈伯,”当家主母吩咐起来,“请左邻右舍来抓紧着帮忙打扫一番,预备好最新的钱,准备着赏人。” “额娘,您说这是不是件坏事?我在书里看到,说前明,经常有这样的事儿,借着来传旨的差事,敲诈勒索,图谋家产的。”黎道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还是有些犹豫。 “不要紧,若是坏事,自然就把你拿下了,何须要传旨?你又不是什么当红的堂官,如果是敲诈勒索,也没有那么大的福分,可以请动军机大臣和贝勒爷这种大人物。”他的母亲到底是年纪大些,不怕这些,“咱们耐心等着就好,我估摸着,大约是哪一位你父亲的故旧提起了你,机缘巧合,要送你一个好差事呢,以后得了机会,一定要好生报答一番。” 左邻右舍倒也热心,不一会,就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陈伯又备下了茶水等预备着,几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午饭也是随意吃了些,食不知味的,到了午后一刻钟的时候,外面锣鼓声响起,声势惊人,不知道多少人的脚步声朝着这里走来,原本在昏昏欲睡的黎道源一跃而起,知道忐忑了两日的事儿终于到了。 大门早已大开,两厢街坊邻居围住了胡同巷子,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穿着黄马褂的侍卫,依次排在了大门口,后面是穿着花布的鼓乐队伍,再就是两列长长的对牌,当中有一驾马车,马车紧闭,其中不知道有没有贵客,边上一个穿着鸳鸯补服的官员面带着笑容走了进来,他的头顶上红宝石的顶戴璀璨夺目,十分耀眼,走到当庭,院子里面已经摆好了香案,那个官员朝着黎道源微微一拱手,自我介绍是理藩院右侍郎纳兰班明,今日来是宣旨的,他朝着黎道源身后一看,“黎老太太在何处?” “家母身子不适,在房内休养。”黎道源连忙解释道,“怠慢大人,实在是死罪。” “不妨不妨,”纳兰班明摇摇手,“倒也不是我要来询问,只是这旨意,”他伸伸手,边上一个官员拿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有明晃晃的一卷黄绫,“也有一份诏书是给贵府老太太的,所以也请她一同出来接旨,倒也便宜。” 既然如此说,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讲,黎道源请右侍郎大人告坐,自己亲自进了内室请母亲出来,不一会黎道源的母亲被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脸上虽然带着病容,但精神倒也不错,先是朝着纳兰班明微微一福,纳兰班明侧开身子,嘴里说着不敢当,“既然是老太太也到了,那就请跪下接旨把。”黎道源扶着母亲一同跪下,理藩院右侍郎纳兰班明打开了黄绫,“旨意下,黎道源接旨。”   ☆、八十七、越南新主(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以任降之中华,盖可执掌天下也,内王外圣,总理万物,中国之主,自然为诸国之主,安南之地,久为阮氏窃据,生灵涂炭,南方不安,如今更狼入室,不奉天朝之命,法人乱越,罪不可赦!” 黎道源听到这里,心跳的简直就要跳出了嗓子眼,接下去的一段话就听的不仔细了,“查高宗纯皇帝圣德远瞩,保黎朝血脉,大动干戈,十全武功,安南之一,绵延至今,已有百年矣,黎氏道源,乃愍宗黎维祁后裔,俊才也,可堪大任,朕奉慈禧皇太后懿旨,立黎道源为安南国国主,加封纯郡王,世袭罔替,永镇安南,望上体圣心,下察民意,永为友好之邦......冠服许用褚黄色,明日即行册封国王大典,钦此。” 黎道源还没什么反应,外面的街坊就已经大声喧哗了起来,夭寿啦,咱们这里居然出了一个王爷!还是什么安南国的国主!真真是好运气,那个玉儿的妈直接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只是没哭几下就大惊的街坊拉了下去,开玩笑没瞧见千年难得一见的钦差大臣在这里头吗?就算钦差大臣不见怪,万一惊动了王爷,那可如何是好? “我好傻,”玉儿的妈痴呆着贴着墙根走了出去,不理会身边那些看着热闹喜气洋洋的人,“我好傻,真的,我好傻,我早就看出来了黎家的那个少爷是有大出息的,看到了吧,你们看到了吧,他是有大出息了,如今都成了王爷了,我好傻,如果我让玉儿早点去他家当个小妾,如今也早就成了凤凰了啊啊啊!!!!” 且不理会无知村妇的梦呓,黎道源跪在地下激动的浑身抖糠一样发抖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的激动,这件事情为何会如此的突然,之前听不到任何风声,激动之余眼角的热泪却是忍不住的滑落下来,明明自己是不在乎的,为什么听到了这么多年一直期待的事情发生之后,但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纯郡王之母钮祜禄氏,加封安南国王太妃,钦此。” 一家五口人,一个老太太,一个黎道源,一个陈伯,两个丫鬟,一起俯下身子大声呼喊“万岁!”只有黎道源在地上发抖不肯起来,纳兰班明微微一笑,“国王欢喜的都呆了。”摆摆手,另外几个人拿着托盘上来了,上面是全新的四团龙补服,褚黄色的八宝海水立山吉服,并朝靴朝珠朝冠等一整套,此外还有王妃诰命的服制,一应都发到这里来了。 原本的黎家老太太,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安南国王太妃,她倒也还十分镇定,起身谢过了纳兰班明,又请他坐下来喝茶,纳兰班明摇摇头,“太妃见谅,今个还不得空,明日就要行册封大典,事情匆忙,礼部、总理衙门、理藩院都要一一操持,现在四方馆已经忙的热火朝天了,实在是不能耽搁,只好是下次再来叨扰了。请王爷注意时辰,明天卯时就有车架来接,要先去武德殿受礼,然后再在四方馆册封,之后就是夸耀京城,晚上是赐宴紫光阁,然后明个大约就有新的府邸赐下,不需再住在此地了。太妃明日没什么事儿,预备着各王府来往贺礼就成。”叮嘱了几句话,于是告辞而去,所幸之前准备妥当,一应的喜钱预备周全,一个个的侍卫都发了过去,这才不算失礼。 宣旨的队伍敲锣打鼓的离开了,街坊们围着黎家的大门,艳羡不已,却不敢请来,钮祜禄氏吩咐陈伯,“请街坊们进来坐一坐,喝一杯茶,尽到礼数,晚上去四牌楼叫几桌席面来,请大家伙吃一顿饭,过了今日,大约日后就没什么机会一起吃饭了。” “是。” 听到钮祜禄氏如此说,几个街坊才大着胆子走了进来,不住的打千行礼嘴里说着吉祥话,钮祜禄氏应付了过去,转过头来,看着黎道源还是跪在地上,不由得笑道,只是刚刚开口,眼角的热泪就忍不住滚滚而下,“还不起来,如今正经是国王了。” 黎道源站了起来,脸上亦是满脸泪痕,“没想到祖宗们想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在儿子这里头梦想成真,儿子,儿子真不知道如何说,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用说什么,这样天大的富贵降到咱们头上,你仔细想一想,要怎么报答太后和皇上吧。” 次日在武德殿受礼,在京藩属、蒙古青藏王公等,九卿以上的官员,诸国使节尽数到齐观礼,醇亲王是监国,所以代替慈禧皇太后受了黎道源的三跪九叩大礼,礼部尚书唱名,理藩院尚书赐金印金册,这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观礼,从来藩属册封都是理藩院几个郎中搞一搞就是了,现在这样大的阵仗摆出来,礼亲王在京的军机大臣亲自到场,诸王宗亲都在场,就说明了清廷已经对顺化发生的事情十分的不满意,绝不会善罢甘休,你搞一个不承认中国政府,不想呆在中国范围内的越南新君出来,好,我当然也可以搞,而且我找的这个人根正苗红,更有资格成为越南的新国王,按照历史来算,黎朝的历史比阮朝更为悠久,以前的联系也更为紧密。 按照诏书上的意思,这个越南的国号暂时就不提起了,而是提黎朝的“安南”有别于阮朝,诸国使节都邀请了来观礼,英国意大利等国大使借故未来,德奥美土等国悉数到齐,由此可见,英国人对于这件事情还是不认可的,但是谁会在意英国人是否认可,这样的举措只是表明了一点,英国大使韦德未到,他也十分清楚,那就是中国人在越南,做好了和法国人死磕到底的准备了。 如此煊赫之后,黎道源全家搬进了什刹海边上的一处王宅,黎道源不是笨蛋,敕封次日之后,就上了一道谢恩折子。   ☆、八十八、大战前夕(一) 这个谢恩折子里面刚开始感恩戴德,说明了黎愍宗子弟这么多年来的悲愤委屈,尽在一日之间洗刷干净,表明了大清再造之功,通篇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谢恩,表明正如天朝所言,阮氏绝非安南正统,并且表示,绝不能让天朝将士独自在安南浴血奋战,愿意即刻南下,跟随皇太后御驾,督战北圻。 这样君慈臣孝,藩属和谐的戏码,最适合在这个时候上演了,大清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着阮朝得国不正的消息,把阮太祖描绘成了操莽一类的人物,老子英雄儿好汉,那么祖先是坏人,如今的阮朝伪君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鸟,群情激昂,把原本越南的同庆帝要脱离天朝藩篱的消息冲的粉碎,原本一场极为严重的舆论风波消弭无踪,谢恩折子之后过了三日,新科出炉的安南国国主就前往大沽口,准备乘船南下跟着慈禧太后的督战队伍去了。 在拜别母亲的时候,黎道源很是说了一番话,“额娘,虽然咱们如今这个国主的称呼是真的,可这里头有多少实惠,是真见不得,皇太后他老人家既然把咱们黎家重新想了起来,大费周章的把儿子又找出来册立,那么意味着,在越南那里,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我们黎朝还真有几番能够重新一统越南,额娘我知道您是北京城的人,其实对我来说,何尝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这里头的根儿我是断不了,自然这个安南国将来如何,倒也不在于我的意思如何,到底要看朝廷的,要我说,并入中国也是无妨,只是理藩院并军机处的大人说的很清楚,如今正式和法国人争夺的关键时候,越南是一定要保住的,那里的百姓子民,说句实话,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既然享受了朝廷的待遇,自然这事儿也要担起来,我决意南下,跟着西圣爷去督战,如果将来能够在越南,北圻,或者红河北岸重现黎朝宗庙香火,儿子肩膀上这个老祖宗留下来的任务也就做成了,阿玛那里我也不不会不敢说什么了。” “说句实话,儿子心里迷茫的很,他乡故乡,早已分不清了,为今之计,就只能是勇往直前,跟着朝廷的脚步走,如果能在北圻安排下一块土地,这就已经足够,朝廷给了我们复国的机会,额娘也应该清楚,咱们没有回头路,只能是跟着朝廷一起走了。” “你说的很对,”钮祜禄氏点点头,“我之前一直嚷嚷说要复国什么的,这么说只是怕你泄气,没有了心气,混日子去,其实谁心里都明白,这么多年老祖宗也是这个意思,没有朝廷大力支持,咱们是别想什么复国的事儿,想都别想!到最后,什么复国,只是自己痴心妄想罢了,可如今既然有了机会,就绝不能放过,他乡故乡又有什么区别?我是必然住在北京的,日后真的复国,你自然也可以长居你自己个喜欢住的地方,在那里都不打紧。” 黎道源开创了日后藩属国主常年呆在京师的先河,他只在十月到十二月的时候在越南,平时多数时候都在北京城里面,每次朝会是绝不会拉下的,最后还老死在什刹海边上的王宅里面。后世许多人抨击这些藩属国君常年呆在中国各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厮混,是一件极为浪费朝廷公帑的行为,应该把这些宣传口称之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蛀虫们一概赶出去,可惜这样的苍蝇嗡嗡声,没人会听,不然按照他们的法子,只怕是真能省下不少钱。 这件事情顺利解决,当然外交上的口水战是少不了的,所幸的就是和法国人已经断交了,不需要和法国人在正面战场上唇枪舌战,只需要应付几个多管闲事的外国使节就可,这件事情对别人倒是还不算触动太大,但是对于李氏朝鲜,如今的国君,日后谥号为高宗的朝鲜国王,他的震动可真是大了。 中国人居然敢如此威风赫赫,说废就废,说立就立,这个立还不是白立,是带着军队去立的,无论法国人如何,北圻之地就已经占据住了,黎朝复国,显然是板上钉地的事情,如果朝鲜国王也敢来这么一套,那么前车之鉴,他马上就可以吃到,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原本对于兵变十分淡定的国王李熙连忙到了王妃闵氏的居所,告诉闵妃,接下去要马上解决兵变的事情。 “中殿,”李熙素来都是对闵妃言听计从的,这次的兵变,是闵妃故意纵容了亲日的开化派来清除不太听王室命令,更多的希望中国插手的事大派的行为,这明面上是朝鲜国内的政争,但实际上,是中日双方在朝鲜代理人的争夺,闵妃的所有行为基本上李熙都会为其背书,但是这一次,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李熙对着闵妃说道,“适可而止吧,忠心的臣子快要被金玉均他们杀完了,接下去朝政将会十分危急,马上解决这次的政变!” 他的语气十分果断,闵妃不由得挑起了眉毛,“主上,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天朝已经重新册立了一位安南国王,取代现在的顺化城里面的那个同庆皇帝,”李熙的额头渗透出了紧张的汗珠,“这个新的国王,不姓阮,而是前朝黎朝的子孙后代,滞留在中国,现在被天朝找出来,重新册封为越南国王了。”他显然十分惧怕,什么时候如果朝鲜王室和日本人走的太近,只怕也会如同和现在的阮朝王室一般,彻底的被中国人抛弃,被中国人抛弃的下场,不用多说,一定会很惨,不需要那些前尘往事来说明,只要看看光海君,七次请求中国册封其为朝鲜国王都被拒绝,最后被那些有心人政变推翻了政权,一个谥号都没得,如果自己再和日本靠的太近,只怕将来也会有风险!   ☆、八十八、大战前夕(二) “中殿,这是很危险的信号,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坐以待毙,要知道父亲大人的子孙里面,不少人还想占据这个王位,而预备做出任何的代价来,要知道,父亲现在还在清国,这是我们必须要正视的事情。” 李熙不得不很担忧自己的处境,以旁支承继大统,已经是十分受人非议,上面还有一个权力**异常旺盛的父亲,自己是宗室,父亲自然也是宗室!万一将来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符合中国人的心意了,在保定册立自己的父亲,按照现在清国的趋势来看,也绝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闵妃的眉毛扭成了一团,她作为政治人物,绝非一般的女性可以想比,自然也在里头闻到了不少不对劲的事情,“清国对于朝鲜从来都是不干涉内部政事的,主上是不是过虑了?” “越南的前车之鉴,不得不提防,中殿,”李熙再次凝重的说道,“这里我们不能继续呆下去了,金玉均这些人,会害死我们的。” 金玉均是开化党的领袖,也是主持策划这一次甲申政变的领导人,之前挟持了闵妃和李熙,诈称清兵哗变,把两个人从景福宫里面请出来,居住在了此地景佑宫,景佑宫此地颇为狭小,有助于开化党人的军队牢牢把控住国王和闵妃,但是这种情况肯定是不会一直存在下去的,闵妃对于此事也十分的忧虑,她的政治立场十分的多变,就如同变色龙一般,刚开始执政初期就是先引进了开化党势力,借助日本的力量来对抗保守的大院君,现在显然,几次兵变,日本人都在其中,日本人的咄咄逼人又让她很不爽了,接下去,自然需要改变方式方法,不再屈从在日本人的淫威之下,她点点头,“是,主上,我这就通知人出去,让户判沈相熏去仁川的清军大营,请清军统帅袁大人出手平息这场兵变。” 李熙点了点头,但是十分惊讶这个求助的人选,“户判沈相熏?他不是金玉均的党人吗?怎么可能会帮助我们去求助清国士兵呢?” “他只是在假装而已,开化党人现在势大,户判被迫听从他们的命令,主上说的很对,清国对越南这样子,肯定存了杀鸡儆猴的警示之意,我们朝鲜不得不注意。”闵妃坚定的点点头,“不管我们内里如何想,但是我们表面上还是需要接受中国的管辖,不然,一个日本就无法让我们安然入睡。” 李熙长叹一声,小国就是如此的难以自处,事大原本是没错的,以前明朝的时候,就是靠着中国的支援才能够抵抗住丰臣秀吉的侵犯,可是现在日本帝国逐步崛起,朝鲜现在成为了左右摇摆,东西都要奉承的不安之国,自然,清国远远比日本更为强大,可清国不太管理朝鲜的事务,这对于朝鲜来说,是一见幸事,也是一件难事,幸事是朝鲜归属中国,义务没多少,只是几年一次朝贡就是,但是享受到的红利却是让日本人都眼红不已,但是如今也成了一件难事,中国人鲜少在朝鲜有什么官方行动,之前因为某次兵变(朝鲜的兵变多的已经及不住名字了)派了三千人的队伍前来驻守之外,别的事情一应不管,虽然是要颇多的银子供奉着,但也不会有太上皇凌驾国王头上之忧,可如今日本渐渐逼紧,政治经济军事步步逼近,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让清国出手帮助,日后只怕有“乐不思蜀”之祸了! “主上,既然景佑宫这里太过于狭小,我们不如告诉金玉均,回到景福宫居住。”闵妃想出了计谋,“这里太狭小,将来不利于清军袁大人解救我们,景福宫那里更开阔,如果我们回去,清军扫清开化党的速度也肯定能够加快。” 李熙十分满意,闵妃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妻子,更是政治上很好的伙伴,他完全同意闵妃的意见,于是叫了尚膳进来,请他告诉金云均,“景佑宫十分狭小,我的膝盖风湿发作了,必须回到景福宫居住。” 尚膳听命出去,李熙对着闵妃继续说道,“中殿,现在日本人越来越嚣张,我怕将来会有什么更为过分的事情,我想,把世子送到中国去。” “什么?”闵妃脸色大变,头顶的珠花也不住的抖动着,她连忙往前挪了几步,身子前倾,双手撑地,朝鲜人都是跪坐在地上的,“主上,瓦谷类?为什么要把世子送到中国去?” “因为我们的力量不足以保护世子,”李熙当了这么多年国王,虽然耳根子软,也没什么可称道的政绩,但是眼光还是有一点的,“清国可以很好的保证世子的安全,而且,我们这样的行动也是让中国安心,让他们明白我们是非常忠心耿耿的。” “这也完全不需要让世子作为人质前往中国!” “中殿,”李熙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显然有些不悦,“什么人质?请谨言慎行!能够到北京城接受中国最为先进的文化,这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情,按照清国之前的规定,藩属国的王族子弟都可以去北京读书,可是只有我们和越南两个国家没有派遣宗室子弟前往中国,这是一个好机会,而不是受罪的,苏禄国的王世子就和当年的同治皇帝十分友好,同治皇帝虽然驾崩,可遗留下来的恩德却一直庇佑着苏禄国,现在在南方,就算是西班牙也不敢不对苏禄国不尊敬,能够入京读书,结交大臣王族,甚至有可能结交到天朝大皇帝,那么我们朝鲜才真正的稳若磐石,不再受任何人的欺凌。” 闵妃是颇为精明的一个人,但是涉及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被册封为王世子的儿子时候,她素日的精明就消弭无踪了,“世子的胆子很小,性格也很懦弱,身子一直不好,如果去清国,我怕他的身子支撑不住!” 上午的一章已经修改过,请刷新看一看,   ☆、八十八、大战前夕(三) 听到闵妃这么说,李熙十分不悦,世子就是因为成日里头呆在宫里头,所以身体才会一直这么差,自己以前就生活在宫外,身体十分康健,在任何一个父亲看来,都是由于母亲的溺爱导致了儿子的没有出息,殊不知,父亲的身份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闵妃继续说道,“之前就是因为世子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去中国就学,虽然臣妾一直阅读中国的典籍,但是我还是认为,作为朝鲜的世子,应该居住在朝鲜,体察民意,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说了不少话,总之是不愿意世子去中国,李熙原本就是性格软弱之人,闵妃梨花带雨的哭了一下,他立刻就投降了,“中殿你既然不乐意,那么就将来再议吧,现在先把这次兵变的事情平息下来。” 开化党人的这次兵变不过只是坚持了几天,就在中国清军统帅袁大人的带领下予以了粉碎,李熙和闵妃在景福宫宴请了有功之人,高踞于上座的就是本次平叛的第一功臣,来自清国的袁大人。特别是李熙在闵妃的劝说下,更是亲自前往仁川清军大营犒赏三军,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闵妃重新得势,将开化党人尽数屠杀殆尽,开化党人领袖金玉均被迫逃出朝鲜,流亡上海,其余的党人或者是杀死,或者是亡命日本。日本浪人在此次兵变之中也死了数十名,这样又惹得日本政府大为生气,驻军频频出动,来压制朝鲜国王李熙,闵妃以为危机已经解决,却不知道,朝鲜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镇南关外,这一日是难得的晴天,自从进了三月,越南的天空就没有一日是晴过的,连绵的大雨原本把中法两军对垒的肃杀气势都冲刷的无影无踪,在这暴雨倾盆的时候出击,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双方都在暴雨之中耐心等待,等待着一个开始决战的最好时机。 今日是晴天,大朵的白云把阳光折射的颇为温和,在北国,如今才刚刚脱下夹衣,而在越南,军营里头的兵丁已经忍不住在打着赤膊了,今日既然是难得的晴天,一群人在奋力挖着壕沟水渠,虽然在有坡度的山岗上扎营安帐,但是成日里头下雨,营帐里面排水的事情,还是要做好,免得日后一觉睡醒,都睡在水池子里面。 一个传令兵急切的从干的热火朝天的士兵们边上跑过,几个人停下了手里的活,一个精壮的士兵拿着一杆铁锹,插在土地,看着走过去的传令兵,“诶,这个鸽子跑的这么快,难不成,接下去咱们有动作了?” 鸽子一词指的就是这些传令兵,形容他们传递消息,“也该有动作了,”另外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把大石头从泥土里挖了出去,放在了边上,“贼厮鸟,咱们在这里白呆了十几天了,什么事儿都没干,就只是躲在营帐里听雨声,咱们新军到了这里,难不成就是看雨吗?” “高个,注意言辞,”拿着铁锹的人懒洋洋的说道,“你再说这些抱怨的话,小心被督查抓去关禁闭。” 高个嘟囔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浑身的劲儿用不完,只好来折腾壕沟里的大石头,一连扔了好几块大石头上去,“要我说,咱们在这里等的越久,法国人心里也难受的越久,他们现在都不敢来主动找我们麻烦了,”一个拿着锄头在刨地的士兵说道,他的辫子缠在了脖子上,上半身汗津津的,被阳光一照,油光发亮,“接下去还有别的镇兄弟马上就到,我估摸着,都统大人大约想要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吧。” “姥姥!”那个高个大汉恼怒的说了一声,“这么多年,咱们可是没什么正经仗打过,好不容易咱们能够到了越南来,自己碗里的饺子都不够吃了,还指望分给别人?那咱们这镇的兄弟怎么办?都饿死不成?洋人们都没劲儿了,咱们趁早打就是,免得夜长梦多。” “你这话说的就是太乐观了,什么叫做狮子搏兔?法国人如果这么菜,也不会轮到咱们打,”那个挥动着铁锹的人算得上是这里面眼光最高的人了,当然,所以他是队正,“对付敌人是不能过分乐观,过分乐观容易造成我们的失误,这是讲武堂的随军老师教导的,你们都忘了吗?” “谁耐烦听那些话,”高个子缩了缩头,“听得都要睡着,”队正瞪了高个一眼,高个陪笑道,“老大您听着吩咐我们就是,我们都听您的。随军老师每日来将这些我都听不懂。” “那别的话总听得懂吧!”队正没好气的喝了一声,“忠君报国,抵御外敌!” “这个是自然,”高个点头如同捣葱,“凭什么都忘了,这个也不能忘,想当年,武大帅在八里桥一声大喝,喝断了桥梁水倒流~”最后一句还用京剧的西皮流水腔唱了出来。 “快打住吧,”队长懒洋洋的说道,“人家唱戏是要钱,您唱戏是要命,再唱下去,小心把法国鬼子招来,他也嫌弃你难听,要和你拼命。”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从现在的样子来看,军心虽然有些不耐,但是士气还是不错的。 “老大,你不防和上头的长官说一说,咱们申请杀出去,和洋人干一次?”那个高个把手里的巨石当做是皮球一般抛来抛去,显然是一个大力士,“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件事儿啊。” “怕什么!慌什么!”队正喝道,“上头的意思别是揣摩,咱们当兵的就是服从命令,别的事儿一概不用管,平时里头按时训练,干好差事,吃的饱饱的,时刻准备好,自然有咱们杀敌的一天。现在咱们的事儿,就是把排水沟挖好,接下去有的咱们忙。” 传令兵到了后勤副总管,越南人,升龙府总督陈文定的帐内,汇报事情,“陈大人,楚都统大人,请大人您过去。”   ☆、八十八、大战前夕(四) 陈文定不敢怠慢,迅速站了起来,出营帐到了方弘毅的大帐内,上面的帅座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将领,就是第五镇的都统方弘毅,他是湘潭人,算起来是湘军将领的子弟,虽然年轻,但是光绪朝以来的历次战斗都未曾拉下,战绩突出,此番担任前线统帅,朝中之人多有异议,认为如此年轻的统帅,只怕是不能担起如此沉重的担子,也不能完成大败法军的目标,在谅山外击败法军之后,一直推进到朗生——郎楼、东生前线,在这里除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之外,大规模的会战一直未曾进行,这又是很招人诟病的事情,拖延日久,水师和陆军之间在大家心目之中的区别就越发的大了起来,海军一掷生死,奋勇直前,新军倒是变成了缩头乌龟,十分忍耐却没有斗志起来,这如何是好?方弘毅的弹劾,甚多,这个弹劾大部分还是来自各地的将军提督这些武官,一来是嫉妒方弘毅可以执掌如此大的战役,只要得胜,必然是公侯显贵,荣耀非凡,二来对如今的作战计划也有些异议,如今不趁着法军援军未至就径直出击必然可以直捣黄龙,还等着什么呢?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当然作为钦差大臣,总理对法战争的左宗棠来说,自然弹劾也少不了,只是更多的人知道左宗棠简在后心,弹劾没什么用,按照西圣的性子,只怕还要给黑左宗棠的人没脸,不如算了,攻击攻击一个武官,想必是无妨的。 方弘毅身处非议之中,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异色,倒是陈文定,虽然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最近鬓边已然有了隐隐风霜,双眼深深凹陷,脸颊上原本丰满的肉,也干枯了下去。他一是心痛同年好友李延胜居然惨死在顺化城之中,二来是震惊越南的国王兴废居然被法国人如此野蛮的操纵,新任的大南国皇帝更是不顾及在北圻战场上中法两国交兵龙争虎斗未曾分出胜负的情况下,悍然烧毁中国所赐之金印,尽数投向了法国人,这不是红果果的羞辱,而是蹬鼻子上脸,要在中国的头顶拉屎! 当然顺化城那样的情况之下,新君不得不做出要妥协的行为,这当然可以理解,在绝对实力之前委曲求全,和敌人周旋,想必天朝也不会在意,但是还派出军队来帮助法国人在朗生前线增添后勤资源,派出天主教的越南士兵夹击中国的新军,这种行为就不是一个“不得已”的词可以解释了,陈文定更是没有什么话语权可以说什么,顺化的新君,已经彻底倒向法国人了,从一干中立乃至亲中的大臣被杀,阮文祥被流放,换上来的都是西贡出身的官员,这就很说明一个问题了。 陈文定朝着方弘毅拱手,也朝着下首的白发将军冯子材拱手行礼,方弘毅放下了手里的军报,点点头,“陈大人,请坐,今日叫你前来,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告知与你。” “都统大人请说。” “阮朝无能,”方弘毅慢慢说道,“丧权辱国,陷天朝于不仁不义之地,京中有旨,另立越南国君黎道源,重建黎朝法统,统辖越南。” 陈文定刷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弘毅,方弘毅的脸色十分镇定,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的。“黎朝?”他低声喝了一声,“天朝从何处找来的黎朝后裔?!” “黎愍宗北狩在京师,留下来的后裔,”方弘毅说道,“有宗碟玉谱可查,陈大人不会以为是我天朝随意找出来人冒充顶替吧?” “下官不管,只是,”陈文定显然是陷入了慌乱之中,他真是不知道中国居然会如此行为,根本就不在乎顺化城如何,新国君的法统地位一下子就被取消了! 中国当然可以取消,中国是越南的宗主国,敕封国王之事,权限本来就是在理藩院审核,礼部操持,而不是任何一个藩属国自己说了算的,昔日朝鲜李朝太宗李芳远,不是太祖大王的嫡子也不是长子,而依靠武力和权谋夺取了王位,但是中国不承认你,就是不承认你,李芳远无法只能是暂居摄政监国之位,就算是权柄再滔天,也不得对中国称臣,自称朝鲜国王,从法理上来讲,同庆帝是黑户,中国人不承认,当然可以指定重新一个越南国王,陈文定原本以为中国人的一贯做法,是会继续交涉,然后占据北圻的有利地形形成实际上的割据,再仔细寻觅,一个合适的阮氏宗亲,来承袭大统,如果在谅山登基,那么陈文定也不会意外,并且他会全力的支持这次行动,不管如何,在陈文定看来,中国永远比法国更为可靠。 但是如今这样的举动,实在是骇人听闻了,中国人的强势和霸气让陈文定不禁失声许久,“黎朝失国已久,越南国中民意如何,还不知道,”陈文定想了一会,才逐字逐句的说道,“臣以为,可以慢慢图之,如今这大变之世,如此激荡,若是如此果断决绝,民意怕是接受不过来。” “陈大人,咱们都是在官面上当差的人,”冯子材老油条的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什么民意,什么天意,那都是假话,不是吗?越南国上下百姓的民意,不就是操纵在咱们这些当官人的手里吗?昔日这黎朝得国算是最正了,驱逐了我大明朝的军队,恢复了大越江山,可之前被明朝消灭的胡朝,他冤枉吗?只怕是冤枉死了,现在的阮朝,不就是驱逐了西山军,然后驱逐了高宗皇帝的军队,才得国的吗?什么民意,在越南这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占据了民意!” 冯子材显然是对于陈文定推脱的“民意”之说十分不以为然,“若是现在中国在水师那里战败,陆军这里也战败,那么自然,越南想要和法兰西合并的事儿,自然就是民意。”   ☆、八十八、大战前夕(五) “可现在中国想要捍卫藩属国周全之心尚在,之力健全,之志昂扬,打赢了海防之战,又赢了镇南关和谅山大捷,那么,中国自然就代表了越南的民意,那么自然的,册立新君自然是一件代表了越南民意的顺天之事。” 陈文定哑口无言,论官场厚黑学,他大约还要和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冯子材好好学一学,但是说不过并不代表他没脾气,“下臣生是我大南国之臣,死是大南国之鬼,这一条,是万万不会改变的!” 阮朝号称大南,而之前的黎朝号称大越,陈文定说明是绝不会附和黎朝的黎道源成为越南国王的。这似乎陷入了僵局,刘永福微微一笑,他对着方弘毅笑道,“大帅您还有许多公事需要处理,请自便,我和陈大人说几句话。” 方弘毅点点头,大步离开了中军帐,帐内只有两个人在了,刘永福站了起来,用手“黎朝受大明册封而立国,阮朝受大清册封而立国,陈大人,你以为,这黎朝和阮朝,有什么区别。” “对于他们两朝来说,无甚区别,都是越南之法统。”陈文定老实说道,“可对于下官来说,区别甚大,我深受阮朝大恩,如何能够背弃阮朝而去,重新拥立新君?这和贰臣有何区别?” 刘永福点点头,“话虽然如此,可在看来,这两国之间,没什么区别,如果中国现在有分裂越南,在越南搞南北朝,搞两个越南的企图,自然不用说,你是不会从的,我也不会在这里废话,当什么说客,这样不忠不孝的事情,我老刘也不屑去做的。可现在的形式如何,大家伙是瞧见的,你陈大人是聪明人,我也不废话了,跟了法国人,越南从此国不将国,下场如何,尊室说就是你们的下场。” “阮朝取而代之黎朝,黎朝如今当然可以复兴,先后之朝,自然都是越南正统,我中国明清自然都是正统,先明后清,都是中华之正朔,所以在我看来,”冯子材今日的话是有些逾矩了,“我效忠大清就是效忠中国,你自然也是一样,阮朝若可堪为越南之主,你自然要忠心追随,而阮朝如今弃越南而去,想要投靠法国,已经不是越南之主了,而黎朝,正当其时!” “既然你效忠越南,那么黎朝阮朝又有什么区别?”冯子材目光炯炯,“这才是忠臣应该做的事情!” 升龙府总管、北圻总督陈文定,在中国废黜阮朝法统,重立黎朝愍宗后裔黎道源为安南国国君之后,在朗生前线发出命令,作为越南北圻的领导人,坚决服从中国对于越南领导人的正确指导和安排,号召北圻军民官员听从天朝之旨,奉新出炉的纯郡王为越南之主,并且已经在谅山命令民夫修建临时的行宫来迎接越南新君的到来,流放到演州的前任首辅阮文祥也被一群不知名的黑衣人劫持到了北圻,他在陈文定的劝说下,也加入到了被后世历史学家称之为“甲申反正”政治活动中来。 刘永福成功的说服了陈文定之后,得意洋洋的走出了中军大帐,他现在不亲自指挥战事,萃军都是干农活的钦州子弟出身,十分淳朴,对于修筑工事,似乎十分有心得,一应的事情都有新军的工事兵带领着去做,他现在当了甩手掌柜,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是在中军帐内喝茶听着方弘毅在发号施令,就是到处晃荡转悠,探头探脑的观察着什么,他今日办好了这事儿,又得空了,原本想要去看望一番在伤兵营里面养伤的二儿子,但是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决定还去一个新的地方探一探虚实,士兵们在大营内来回巡逻,冯子材在新军之中日久,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谁都知道这是一位大官,不会拦住他,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冯子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一处工事之内,果然他瞧到了最想要看到的东西,十几架盖着油布的机器冷峻的放在地上,他左右看了看,兴致勃勃的想要上前掀开油布,瞧一瞧下面的究竟,可耳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咳嗽声。 冯子材抬起头来,转过脸看到工事之上一个人躺在厚墙上正在晒太阳,他的脸被新式的军貌遮住了半个,嘴里叼着一根草根,懒洋洋的说道,“嗨嗨嗨,那老头儿,说你呢!这是军备要地,闲杂人等不能乱进来。” 冯子材不认识这个人,原本有些被抓现行的不安却被那个“老头儿”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什么?”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是老头!” “你不是老头是什么,”那个人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从墙上跳了下来,帽子扶正,转出了一张容长脸蛋,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十分帅气,身材矫健,虎背蜂腰,“这是最高机密的军备,乱入者杀无赦!快退出去,不然有你的好看。” “你别吓唬老子,”冯子材跳脚,“这不就是闪电炮吗!什么最高机密,打量老子不知道是什么吗!” “那你说说看,闪电炮是打那里来的,什么型号的,多少钱买的,每分钟打多少发。” 冯子材一时间语塞,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幸这个时候第五镇都统方弘毅赶到,“不得无礼,这是冯老将军。”同时向冯子材介绍,“这是左军副都统楚云飞。” 新军设置,一镇的人数在二万到三万之间,之前设置了十二镇,之后就从未增加编制,这是为了防止外国侧目,但是内里,从每镇的一万人,变成了现在二万到三万人左右,于是每一镇的都统之下,分成了三个副都统,左右中军副都统,如此一来,虽然还是十二镇,但是人数已经增加一倍有余。 楚云飞哈哈一笑,“我虽然没有见过冯老将军,却如何不知道西圣爷御制诗赞颂的冯大将军?刚才只是和冯老将军开玩笑而已,冯老将军,莫怪莫怪啊。”   ☆、八十八、大战前夕(六) 楚云飞如此之说,冯子材倒是不好意思动怒了,只能是摸了摸鼻子,微笑摇头表示无妨。楚云飞久不在中军大营,必然是有其的任务所在的,中军驻扎前线,右军在侧翼接应,左军如何,楚云飞这个左军副都统最是清楚,这个时候地下的人都不在,是商议事情的好时机,方弘毅发问了:“工兵壕沟已经准备妥当,接下去就要看左军的,你们那里的行头准备妥当了没有。”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楚云飞点点头,“一应事务已经准备齐全,接下去就看,”他看了冯子材一眼,大约觉得这个机密不能和冯子材透露,冯子材怪眼一翻,显然十分不满,他于是只好接下去说道,“就看第九镇从升龙府北上,和西北角进军,一起发动!” 冯子材这才大约知道了新军的策略,他不由得惊呆了下巴,西北角和升龙府北上,加上原本形成了西北-东南角度的新军第五镇前线,难道之前定下来的策略,不是击溃,而是要全歼!“都,都统,都统大人!”饶是冯子材胆大包天,他也被这样宏大的计划给惊呆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朝廷居然如此,如此.....想要全歼法军!” “不错,”方弘毅点点头,“老将军,这个时候我也不瞒你了,朝廷的策略原本只是想要一场大胜,只要是引来法军主力,举全军之力,痛击法军,让他们伤筋动骨,元气大伤,起码保证十年内在越南形不成什么大的风浪,这就是完成了战略目标,但是,”他微微摇头,长长吐了一口气,“如今却是不成了,海防港大败,法国人劫持越南王室,宣布越南脱离中国管辖,这是绝不能忍受之事,左大人已经下令,不是要胜,不仅仅要胜,更是大胜,要全歼。” “法军虽然人数较少,但也不到人数悬殊的地步,”冯子材谨慎的说道,他当然希望看到新军大获全胜,胜利,这是任何一个军人的最大梦想,但是他必须从现实之中考虑,考虑任何不利的因素,这样才能够准确的估计到希望达成全歼的目标所会遇到的困难,“敌我两方人数并未悬殊,要想一鼓作气,聚而歼之,只怕是不够,除非新军再来二三万人,就够了,”说到这里,冯子材不由得遗憾的感叹,“北宁之战,泰半团练陷落,不然这里的一万左右人,可以排的上用场。” “您说的不错,”楚云飞剑眉一跳,不以为意的说道,“所以万事要准备妥当,不然您老人家以为我这么久不在中军大营里头做什么?就是去准备各项事务了,北圻红河北岸这里,除了朗生前线,别的地方一个法军都没有了,已经扫荡干净,当然了,升龙府还有法军,不过那里的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不需要担心,了刘永福的黑旗军,足够对付他们,顺化城的法军是给咱们打了一下闷棍,但是他们想要赶紧来支援,怕也没时间了。我带着您的萃军子弟,挖空了朗生两边的几处山岗,修筑好必死的防线,就是不许法国人从容退却,这是从你的萃军那里学来的,只要是壕沟还有人在,就绝不能让法国人过去,还有这些,”他拍了拍盖在油布下面的巨型杀人机枪,“闪电炮,就是预备着杀法国人的,之前在谅山我一直忍住不拿出来炫耀,就是为了在最后决战的时候给他们来一下狠的,让他们知道马王爷到底是几只眼睛!”楚云飞傲然挺立,“红河水激浪高,法国人的北越舰队已经全军覆没,他们除非游过红河,这还要在咱们的南洋水师的同意之下,才能回到中圻南圻去,那么只要我们击溃法军,那么北圻地面上散落的法国人,就会成为我们从容摘取的胜利果实了,冯老将军,您以为,接下去这些零零碎碎的法军,还有什么希望?” 新军和老式军队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于这个气势,傲视天下,强烈的自信心,不把任何困难放在眼里,这实在是太霸气了,冯子材心里不由得十分钦佩,可嘴里还是说着泼冷水的话,“第九镇从侧进军,只怕是重型的枪炮不宜施展,如何能够抵挡住法军撤退?要知道,人如果想要求生,迸发出来的力气将是寻常时候所见不到而且是难以想象的,决不可小视。” 楚云飞和方弘毅相视一笑,楚云飞摇摇头,“老将军,您哪,勇气我是佩服的很,但是这练兵之策,不仅仅是靠鼓舞士气和勇气的,更需要什么,那个什么词?”楚云飞好看的脸皱成了一团,想不起那个词是什么,方弘毅微笑的插了一句话,“科学。” “对,”他一击掌,恍然大悟,“就是科学,需要科学的训练和科学的技巧,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够杀更多的敌人,更少的减少我们的自身损失,像您在谅山那样用萃军的人命去填,我们新军是不会做的,当然了当然了,”楚云飞揽住马上就要暴跳如雷的冯子材,安抚的说道,“萃军的士气如此高昂,我是从没有见过的,当然,那个时候您也是没法子的法子,我可没有讽刺您哪,但是我还要说,打仗不能用死脑筋,当然了,也没必要每次统帅身先士卒喊打喊杀的,多不优雅?我们大清帝国的军人,首先要胜利!第二就是要优雅!不优雅怎么活?”他絮絮叨叨的说道,冯子材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讲话,“楚大人,请您说实在的话,我怎么不,哦,不科学了?” “您是不知道第九镇的特色所在吧?”楚云飞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这位方都统大人号称方牛,那么第九镇都统你知道我们怎么称呼他吗?不知道?不知道就对了,到时候您就请好吧,有的您好看。”他和冯子材勾肩搭背的离开了此地,冯子材还在挣扎,“我还没瞧过那闪电炮呢!”   ☆、八十八、大战前夕(七) “闪电炮有什么好看呐,咱们正经去议一议解析去的事儿要紧,”楚云飞笑道,他的手如八爪鱼一般把冯子材拉走了,冯子材看着那些盖着油布的闪电炮露出了十分不甘心的表情,“横竖是铁疙瘩,您也瞧不懂啊,这个玩意我们只会用,会修的人不多,这里头就只有十来个人,会造的人嘛,在外国。现在我也不能放给您瞧,如果惊动了法国人,倒是要糟了,你若是想看,到时候我就让您来打这个闪电炮,只怕您打几下,就受不了了,这个闪电炮我倒是觉得可以改名叫‘雷电炮’,哎哟那个声音吵的哦,耳朵都要聋,不过要是打法国鬼子,带劲儿!” 三个人离开了,一齐到了中军帐内,楚云飞还在讲外头的事情,称赞了萃军在谅山一战中的表现,完全可以直接补入新军而无需接受任何考核,冯子材捻须不语,内里却是十分得意,这也是自己筹谋得当之功,这些人有了好出路,也不枉费自己这样带他们出来,只是想到新军之事,他还有一个计较,只是这个时候却不好提。 方弘毅看了看沙盘,摇了摇头,“时机还没到,这些天一直下雨,地面泥泞不干,这些泥地人走走倒也罢了,若是行军,不行。” “辎重也是不成,”楚云飞接话说道,“闪电炮最是沉重,还有前膛炮后膛炮等各种大炮,这都是最重的,越南的俘虏可以用,但是道路泥泞,怎么用只怕也不快,我们的辎重不行,法国人的辎重也是不行,但是在越南,如今我们的火力更为占优,弃我之长而不用,这不符合兵法的要求。” “今日已经晴了一日,”冯子材是懂看天色的,“今日夕阳天空澄清,没有鱼鳞云,明后日应该还是晴天。” “明后日还来不及,”楚云飞估算了一下,“各军联系没有到位,如果今天安排部署,也不能够完全在明后日达到规定的地点做好规定的准备。” 方弘毅用手托着下巴沉思,“此地和北海完全不同,北海只需要考虑气温,而此地要考虑的是天气是否下雨,不管如何,最近要时不时的准备小规模的袭击法军阵地,让将士们练练手,准备热身一番。” 楚云飞点头应命而下,这儿时候主管军情情报的机要文书进了大帐,“大帅,左大人在行在发来了电报。” 慈禧太后御驾所到之处,就是称之为行在,方弘毅站了起来,接过了电报,“御驾三月二十八日驻跸南宁。” “二十八日?”方弘毅复述了一遍日子,把电报放了下来,“南宁,离着这里已经是很近了。左大帅之前的电报里面暗示,说西圣爷可能会到前线来,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真的!” “来前线!”冯子材大为震动,就听说过之前慈禧皇太后的确有亲临八里桥激励将士之举,但绝没有听说过一国之主亲临前线的,当然那些战马上出身的皇帝不能相比,皇太后再如何英明果断,那也只是女子。这绝不是什么不尊敬的话,慈禧太后较之之前那些愚蠢的帝王,她的英明果断就在于从来不干涉前线如何打仗,她以前自己也坦诚,若是在军事,管管后勤就足够,想要当主帅运筹帷幄,或者是参谋参赞军务,是不能够的。 有时候坦诚自己的短处,倒是更让人尊敬,“来前线是不可能的,而来朗生是有可能的,”楚云飞摇摇头,他不认同来前线的话,“皇太后她老人家可以来朗生,但是来朗生的时候,朗生绝不可能继续还成为前线。” 冯子材恍然大悟,楚云飞的这番话好像是绕口令,但是说明了一点,按照左宗棠的推断,慈禧太后划出了一个时间点,那就是新军必须在慈禧太后驾临朗生的时候,取得对法作战的胜利,让朗生成为后方,不再是前线。 慈禧太后虽然不干涉前线的作战方式,但是她肯定要通过决定控制战争的规模时间来影响政治,“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方弘毅说道,“之前可能还要稍微等一等,如今越南新国主册封,人心不稳,正需要一场大战来一决雌雄,定下到底谁是正朔,老楚,”他吩咐楚云飞,楚云飞肃然站了起来,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严肃听命,“左军第三军、第四军、二日后出动,到达规定地点,马上修建工事。之前修建的工事,让后备的团练顶上,你不要管了,闪电炮也让你带去,恩,按照之前和参谋部议定好的计划,法军如果想要突围,绝不会想要北上,西边有不少山丘,应该也不回去,只能是南下,或者是东进抵达郎庄湖之后再转为南下,你那里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什么松懈,如果那里的防线被冲散,那么接下去想要克复全功就比较困难了。” “属下明白,”楚云飞沉声说道,“如今准备好了这么久的席面,鲍鱼鱼翅海参都已经摆上来了,准备大吃一顿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锅夹生饭收尾,新军的脸面就要丢了,属下就算死,也要守住防线,绝不至于让法国人轻易冲了过去。” “如此就交代给你了,”方弘毅点点头,“第九镇李都统那里,等到他完成既定的计划,我会命令他来前来协助你。” “李大人的性子,”楚云飞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怕是您指挥不动吧。” “没关系,”方弘毅显然是脾气极好,温和极了,笑眯眯的说道,“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性子不算差,当然了,我们敌体,官位一样,比不出什么大小,但是左大人,已经从谅山出发,一两日之间就可以亲至朗生!” “左大人到之日,就是我们大军出动之时,”方弘毅点点头,“到时候各部同意行动,绝不能让法国人轻易逃脱,昔日韩信设下十面埋伏,一举击溃楚军成就汉代四百年基业,如果这次大战亦能有如此效果,吾等为军者,怕什么?”   ☆、八十八、大战前夕(八) 冯子材听了半日,没有听到萃军要如何安排作战,不由得急了起来,“都统大人,萃军虽然之前损伤甚少,但是留下来的个个都是精兵,绝不会比新军差太多,如今这样的大会战,岂能少了萃军的参与,再者我冯子材虽然七十多了,可也不服老,自然也要请缨上阵的,您只要吩咐一声,指哪打哪,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绝不含糊!” “老大人高义,不在乎我把萃军的兄弟们都打散了分到各部,我十分感激,但是工事的修建如今看着,离不开萃军的兄弟来做,所以这次萃军只要继续修建工事即可。” 冯子材听得跳了起来,“不成,不成,他们虽然是工匠农户出身,如今既然当了兵,自然就是吃当兵这碗饭的,那里一直让他们挖壕沟修工事这样的事情呢?不成不成,当兵自然是要上战场的,不上战场算什么当兵的。” 方弘毅和楚云飞相视一笑,楚云飞翘起了二郎腿,抖着腿说道,“这您就说错了,各行各业只要是各尽其职,就是为国争光,而军中只要当好自己的差事,也是征战杀敌了,敌我相对,如今在这平原缓坡之上,最需要的就是萃军的修建,那些抓来的越南人心口不一,修咱们的工事必然是不会尽心尽力,如今在非战时倒是还好,将来只要是开战了,那么这些人可想而知,鞭子是打不动上去修那些被炮击破的工事防线的,只要防线修好,法国人冲上来就需要时间,更是不能轻易攻下咱们,别的人我还不放心,只有您老人家带出来的这些萃军肯吃苦,而且也不会怕乱飞的炮弹子弹,这才能够稳得住场子,干的了差事儿!” 这么一说,冯子材倒也服气了,他就怕自己这些人在这里混吃然后等着领功劳的,方弘毅颇有战略眼光,“这修建工事的事儿,如今瞧来,顶重要,接下去此事一了,最好要建一队专门的修建工事的队伍了。” “这事儿我没意见,就是听都统大人吩咐罢了,”冯子材听了舒心,也不较真了,“只是有一样,这些日子萃军许多人都跟着大人的好兵们一起训练,如果能够的话,也请选一些年轻聪明肯听话的人去参加到这次作战之中,带一带他们,让他们可以迅速成长起来,学到一点,只怕是终身受用。” 这个要求倒也不过分,方弘毅点点头,“新军补充兵丁之权,不在我这里,不过既然是战时,一同作战必然是没有什么妨碍的,那请老大人挑五百人出来,和我们一起作战。” 冯子材喜滋滋的拱手道谢,准备退出门,“嗨嗨嗨,我说冯老将军,您自己个的事儿,忘了?您要不要看闪电炮?要看的话和我同去,”楚云飞笑道,“那里才是用闪电炮的地方,中军这里壕沟深,垛墙高,不怕法国人,我那里才要用这大杀器来杀法国人呢,当然了,死人也死的快一些,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敢不敢去啊?” “自然敢去,”冯子材受不得激,跳脚说道,“我这就去收拾行李,等下营门口集合,不去我就和你姓。” 冯子材气冲冲从出门了,楚云飞噗嗤一笑,“没有他这位老人家去帮我压阵,怕是萃军那些人不死命给我挖好壕沟防住法国人呢。” 方弘毅知道楚云飞虽然嘻嘻哈哈,但办事靠谱,所以也就不说什么,“我这里缓缓压上,没什么关系,但是你那里压力很大,要千万注意!” “都统大人请放心,绝不会丢了新军第五镇的脸面,”楚云飞笑道,“别的都统必然在嫉妒我们有此大战可以参加,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致使不得全功,我会受不了他们的嘲笑的。” 冯子材回到自己的营中,哼着小调,显然十分的高兴,他看到了躺在床上休息的自己儿子跟前站了许多人,不由得微微皱眉,“干什么?”他怪眼一翻,“都围在这里做啥子!” “大人,”为首的正是方慧宏,这个打铁匠出身的人,算得上是萃军里面的小头目了,“我们来看看二哥,看看他的身子好了些没有。” “死不了,都是一群汉子,干嘛做出这么肉麻的事儿,看什么看,看个屁!”冯子材笑骂道,“小方,你来的正好,都统大人要在咱们萃军选出五百人和前头的新军兄弟一起去作战,你们素日里不是嚷着眼红新军的装备吗?如今正好,咱们选出五百人,拉上去跟着他们和法国人干,你们敢不敢啊?” “不敢就是法国人的孙子!”方慧宏摩拳擦掌,显然是十分激动,这种能上战场的兴奋是别的时候无法比较的,“就等着大人您的吩咐呢!” “好了,等着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和法国人干仗的时候了!” 众人都是兴高采烈,“好了好了,”冯子材不耐烦的挥手,“都滚出去,选五百个最好的兄弟出来,在这里别废话斗嘴,打仗不是靠嘴巴打的赢的,不要在外面丢了萃军的脸面就成!” “那其余的兄弟们?大人,他们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冯子材说道,“其余的人继续挖壕沟筑墙,这事儿也顶重要,说不定也要和法军肉搏的,如果法国人冲上来,咱们这些修墙的,铁锹拿起来也要跟着他们干哪!” 一群人兴高采烈的退了出去,冯子材笑眯眯的坐在了二儿子的身边,他的腹部在谅山大战的时候受了火枪的伤,这些日子一直在休养,“老二啊,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既然已经好了,接下去,你要不去参加新军?”冯子材笑眯眯的说道,“原本呢,我让你们两个在家里练练兵,只不过是打发日子,如今有了好机会,能够出战,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咱们打赢了一场战,也输了一场,不算丢人,可和新军的比起来,咱们是不够看啊。”   ☆、八十八、大战前夕 (九) “之前的报纸上,有些酸秀才,说什么疯话,说,咱们和洋人们之间的作战方式理念起码差了三十年,这当然是屁话,如果差了这么多年,咱们如今还怎么打?只怕早就被法国人打进广西了,可若是咱们萃军和法国人比较,那么,”冯子材虽然是老当益壮性子倔强,但远远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他摇了摇头,“差个三十年,我倒是觉得没错,不,最多二十年!” “可这新军一出来,我这才见到了不同的架势,法国人原本的进攻和战略我是瞧不太懂的,颇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可新军的东西我倒是看得更不懂了,显然,这不懂不是说明他们多厉害,可不懂,说明咱们以前的老玩意,只怕是过时太多了,新军如何练兵,如何组建,这和咱们都不一样,如今看着战绩,他们的效果更强一下,你老子素来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惯不服人的,如今瞧见了这第五镇的架势,真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我是年纪大了,厚着脸皮也不能够去新军当个小兵,你还年轻,身子好了,就去新军当兵,恩,先去讲武堂,学上几年,日后再当新军的兵,不要怕从小做起,将来只怕不仅仅你这一辈子,咱们冯家好几代人都可以受用不尽!” “阿爹,我去自然是乐意,瞧见他们的气势,和咱们的真的不一样,”冯子材的二儿子肯愿意跟着自己这个不怎么着调的父亲抛弃家产来疯,也不是寻常之辈,他自然是乐意去的,“只是新军是最难进的,我能进的吗?” “这就小瞧你父亲了不是?”冯子材说道,“我厚着脸皮也要求人把你放进去嘛,到时候大不了拼着官不要,也要上折子求皇太后开恩把这件事儿办咯。” 父子两个正在说话,亲兵已经把冯子材的包袱收拾好了,接下去就要开拔和楚云飞的左军在一块,二儿子有些不舍得父亲如此大的年轻还要征战沙场,帐外的号角响起了,这是出发的标志,“阿爹,您年纪大了,在那里要保住身子,阿妈还在家里头等着呢。” “你放心,我的命硬的很,这么多年下来,一点伤都没有,我出去了,萃军有些人若是不听方大人命令,你一定要帮衬着方大人弹压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记住咯,接下去这次大战,最关键的时候到了,什么地方都不能出差错,若是出了差错,坏了大事,我第一个就饶不过你!” 楚云飞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左军的大部队早已不在此地,他要先往北撤退一点,然后再从东边走,绕过郎楼湖,再到达东南角的驻扎地点,行了一日一夜,黄昏时候才到此地,湖边有一座矮山包,然后边上就是通往南边的道路了,算的上是法军的必经之地,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事,壕沟弯弯曲曲的,垛墙、拒马、铁丝网,一应俱全,地面看上去高低起伏,已经布满了所有冯子材可以看得懂和看不懂的所有军事防线设施,冯子材下了马,看着夕阳之下的架势,不由得有些头晕,他对着楚云飞喃喃说道,“楚大人,您这是把地都好好的犁了一遍啊。” “周全起见,把这里的防线弄的更好,将来咱们的将士们死伤就越少,”楚云飞笑道,几个人下了马,到了防线的后头,楚云飞先吩咐士兵们把好不容易运到的闪电炮驾起来,“放到那几个高塔上去,小心着些,这可是好宝贝,不要弄坏了,叫几个民夫来好好扛!” 残阳如血,照耀的人身上都是红光,晚风习习,带来了郎楼湖上的水汽,冯子材登上了高坡,看着下面横贯数里的防线,“这个防线,”冯子材说道,“是不是太长了?” “不长就拦不住法国人,”楚云飞说道,“防线太短,他们容易从边上越过去,左军已经把防线拉长的同时也加厚了,前后宽半里路,每一个壕沟都已经封死,不能再进出,除非里面的人全部战死,不然不可能让法国人轻易攻上去,冯老将军,咱们这里顶住了,这十面埋伏的策略才有可能达成,所以我,”楚云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变得冯子材从未见过的端庄肃穆之色,“已经做好在此地牺牲的准备!” 冯子材深受震动,许久沉默不语,这是和他在谅山城弄的东西一样,显然新军也做好了最后战死到最后一个人的准备,“想必不会如此艰难,”冯子材安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如此,但是方大人在前线坐镇,绝不会仅仅把法国人赶走了事,必然要杀一些,您之前说过,这第九镇的李都统大人,还没动手,这几处齐发,必然会击溃法军,到时候咱们这里的防线就不会太过艰难了。” “您说的很对,”楚云飞裂开嘴巴哈哈一笑,变成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他那洁白的牙齿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就指望着李大人帮我多少几个,以前他灌我酒,我从来都是能躲就躲,这一次他要是不掉链子,那么他只要杀一个法国兵,我就喝一杯酒,决不食言,醉死算完!” 法军的大营里面,米乐正在紧张的看着后勤军官在算账,算一算接下去的后勤还可以支持几天,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军需官终于开口了,“我们的后勤生活补给可以坚持十天,但是军火已经不足以支持十天,枪支弹药只有七天那么多,当然,这个是建立在开战的情况下,小规模的战斗还可以坚持七天。” 这个结果不算是太差,米乐点点头,越南换了新的国王,生活物资通过亲法派提供了过来,但是枪支弹药,是无法通过他们提供的,升龙府那里还有,但是后勤的道路已经断绝,黑旗军刘永福看住了升龙府,什么弹药都运不出来了。顺化那里的援军无法及时到达,当然,也没有弹药可以送来,现在的枪支弹药已经是节约了许久节约下来了,这还要多亏中国人一直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八十八、大战前夕(十) “如果我们继续坚持下去,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副统帅担忧的说道,“弹药是一个大问题,粮食我们可以节约一点,但是弹药是不能节约的,对面的那些中国人,一旦知道我们出现弹药的紧缺,那么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扑上来的,这点毫无疑问。” 米乐也十分头疼这个不利的消息,他决定先暂时减少弹药的供给,保证接下去万一后勤依然无法通畅的情况下,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北越舰队的覆灭造成了我们现在最大的危机,那就是后勤通道的不畅通,后面传来的消息,升龙府的守军几次想要支援朗生前线,已经被刘永福的黑旗军击退,”他这个时候终于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的战线会拉的这样的长,进攻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自己还没注意,就已经到了中越边境,这个时候攻入到中国本土的巨大战绩让他冲昏了原本冷静克制的头脑,在接受了冯子材的反击之后,他还固执的以为这些农民根本无法抵抗法兰西勇士的猛烈进攻,结果在谅山城前被萃军死命的拖住了七八天,这个时候新军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给予了法军迎头痛击,他不得不灰溜溜的退兵,但是到最后才发现,想要全身而退,退到红河以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不过现在我们还不需要担心,北宁城、太原城都还在我们的手上,我们的士兵还在那里驻扎,这是我们的据点,只要我们能够稳扎稳打,一定可以保全自己的兵力,现在我们是在野外,但是我们同样修筑了工事,越南人现在也在他们的国王命令之下开始帮助我们,这样我们可以和中国人抗衡,根据我们对中国人作战方式的研究,他们只要失败了一次,那么接下去就无法重新建立起对于我们的信心起来,坚持一下,胜利必然会属于我们。”米乐说了一堆心灵鸡汤,不知道别人感觉如何,他觉得自己的从谅山战败丧失的自信心开始恢复了起来,他继续发号施令,“中国人最擅长偷袭,这段时间务必需要提高警惕,防止中国人来偷袭......”他的话语还没说话,侦察兵就走了进来,“将军阁下,对面的中**队有动静了!” 米乐迅速的站了起来,走到了营帐外面,这个地方地势不太高,看不清楚对面的动静,米乐爬上了一处工事,拿起了望远镜仔细看,见到了对面中国人的阵地之内,人影惶惶,出现了许多拿着铁锹等工具的士兵,在中国人的工事面前迅速的挥动手里的工具,挖起了壕沟,壕沟里面挖出来的泥土,就地在上面用砖头(真不知道这些中国人砖头是那里找来的)顺带着用水泥搅拌着,片刻之间就修成了几道防御的矮墙,不仅仅是正中间,各处都冒了士兵出来,就地挖沟建墙,似乎他们不是准备作战,而是在此地修房子起来。 米乐眉毛微微一皱,“中国人想要做什么?修建工事?”他的眼睛猛地收缩,“不好,他们想要慢慢前进,压制我们的防线!” 中国人这样慢慢的修建工事,慢慢的靠前,意味着他们开始采用了一种和火力进攻不一样的方式,缓慢的用工事来逼近法国的防线。 但是现在还不能开炮!这个距离达不到开炮的射程,但是他们可以通过移动阵地内的火炮来协助,这种策略暂时看来是无效的,因为中国的火炮可以打击到法国的阵地,同样的法国这边的火炮当然可以攻击到中国人的阵地。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中国人的大部队还在法国人无法攻击的范围,另外一个,渐渐逼近的中国人,肯定会对法军产生很大的压力。 方弘毅放下了望远镜,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果然,法国人开始有了骚动了,那么接下去就把骚动更为扩大吧,正面战场把这些人的精力和注意力牵制住,别的地方才可以开始更方便更快速的动手完成任务,他的披风在微风吹动之下,慢慢浮动,新式的军帽帽檐之下,他的眼神十分坚定,方弘毅开始发号施令了,“各营轮换,三日之内,每日轮番上阵,务必要让法国人尽数出动,不许他们有任何可以喘气的机会,按照宣礼处传回来的奏报,他们的火炮弹药不会太多,接下去这几日就是要把这个存量试探出来!” “是!”传令兵传令下去,各部迅速的动了起来,虽然是马上就要黄昏,可战场之内的肃杀之气一触即发,显然在夜间之间还需要进行一场鏖战,这次鏖战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萃军的修建工事提供方便,以及吸引住法军的主力,给其他的军队提供好准备的时间,“不用夜袭,今日打一个时辰就守兵,”方弘毅转身离去,“夜袭的事儿,不用咱们操心!” 他慢慢走下工事,对着身边的电报官吩咐道,“传出电报到南宁钦差行辕,四月二十三日下午,朗生前线发动进攻。” 拖延了这么久,万事俱备,也要开始行动了,南宁府里面的左宗棠,放下了奏报,“新军动手了!”他捻须慢慢的说道,“差不多时候了,西圣爷马上就要到达南宁,”他对着下面一干后勤的文臣慢慢说道,“到达南宁之后,她马上就要去凭祥,这个时候,刚好也可以给军民激励一番。” “是!”下面的一个参谋拱手示意,“曾总督大人已经去宣化督战了,他已经立下军令状,西北这一带他全权负责,若是失误,提头来见。” “不需要他提头来见只需要他听从命令,”左宗棠摇摇头,“不仅是他,我也即刻要出发前往谅山,坐镇后方,南宁此地,所有的物资都要归属钦差行辕分配,凡是和军需有关,即刻征用,日后补偿,再告诉在凭祥的高心夔,就是用肩挑,手拉,也要给我保证前线任何物资都不缺!”   ☆、八十八、大战前夕(十一) 左宗棠站了起来,“我即刻出发,前往凭祥,到时候直接入越,诸位,现如今已经是大战前夕,这场大战的胜负,不仅仅是决定了咱们的官帽子,更是关系到中法两国此消彼长的关键之战!如果我们胜了,本座可以认定,可以打出起码十年的太平,洋人不敢再在中原,我大清的腹心之地为非作歹,而法国人将永远的退出在中国耀武扬威的时代!” 慈禧太后的车架到了南宁的时候,恰好是晚霞满天,飞鸟入林,残阳如血,似乎表明了什么,她刚从马车上下来,不远处就一个急急走来的电报官,他穿越过了在此地迎接的各级官员,单膝跪地,将电报折子献给了慈禧太后,太后的一只手搭着李莲英的手臂,伸出了带着紫色宝石的赤金西番莲花纹护甲的手,接过了折子,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今日午后,开始总攻。” 慈禧太后点点头,一伸手,止住了鼓乐演奏之声,“很好,”她慢慢走向前,“前线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战斗了!传旨下去,南宁为后勤凑集之处,地位重要,不宜有失,各臣工即刻退下,各司其职,”她穿越过了都低着头迎接圣驾的官员,“不用再来请安,明日一早,我也即刻出发前往凭祥!” “嗻!” “这会子应该已经开战了,”慈禧太后看着南边的山峦,隐约可以看到那边的云彩,似乎被几只飞鸟冲破了纹路,“不知道花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到底是会换来什么一个结果?” 历史上的中法海战,南洋水师在马尾港内被当成靶子全部击落,全军覆没,而这个时代,南洋水师虽然损失惨重,但还依靠着及时的情报,优秀的官兵,以及毫不畏死的精神,这才换来了一场惨胜! 虽然是惨胜,但也是大胜,北越舰队全军覆没,如此以来,法国人就好像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再也得意不起来,原本海军陆军联合作战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孤军深入的北越联军,再也无法和后方取得了有效的联系,这样后勤补给线出现了问题,援军也无法在海军的掩护下开辟通道,这样才为了之前制定的计划的实现提供了可能。 慈禧太后是最喜欢逛园子的,今日驻跸的是一家西南风格的富豪家园林,秀丽之中略带异族风情,只是她今日却无心游览,到了园子里就坐了下来,频繁着挥着扇子,农历四月的天气,南宁府已经有点热了,冰块已经预备好,但是慈禧太后显然,心里头比身上更热。 红枫接过了慈禧太后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的扇着风,慈禧太后盘膝坐在罗汉床上,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身子闭目养神,小宫女奉了银耳汤进来,只瞧见慈禧太后的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用眼神看了看红枫,红枫的眼神朝着边上微微一瞥,宫女心领神会,把银耳汤轻轻的放在边上,又悄悄的退了出去,李莲英捧着几本奏折走了进来,也放在了银耳汤的边上,对着闭目养神的慈禧太后说道,“老佛爷,安南国主已经到达广州,马上就往南宁赶来了。” “让他直接去凭祥候着,他是越南之主,不去自己国家上坐镇,不合适。”慈禧太后依旧是闭目养神,只是不断抖动的眼皮出卖了她,显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镇定,果然她发问了,“朗生前线,那里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电报还没有发来,不知道情况如何,已经安排了宣礼处的人手,要最快的速度报上来。” “宣礼处,哎,可惜了李延胜,”慈禧太后睁开了眼睛,眼神忧伤愤怒,“被吊死在越南人的王宫里,敌我对战,原本是要死人的,杀人我不反对,但是居然如此公开虐杀我中国之人,实在可恶,法国人,一定要让他们死。” “请老佛爷放心,顺化城里头的那些法军,特别是法军统帅,一定会让他好好的去死,”李莲英低声说道,“奴才保证。” 慈禧太后点点头,站了起来,李莲英连忙伸手扶住,她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每逢大事需静心,素日里头我都是这么劝皇帝的,没想到,事到临头,我自己个却是静不下心来了。”她走到了窗户的位置,暮霭沉沉,各处已经点上了灯笼,天色还有一点点的亮,但很快就漆黑一片了,“真是恨不得要马上飞到前线去,瞧一瞧咱们新军的勇士是如何和法国人对战的。” 门外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西圣爷,北边的急报。” “北边?”慈禧太后转过身子接过了奏报,“直隶第三军协领袁平定朝鲜开化党叛变,救出国王并闵妃,闵妃?协领?袁?”慈禧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往下仔细的看了看,果然,“袁世凯?”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不管历史如何改变,该出头的人永远还是会出头的,杰出人物就像是沙滩里面的珍珠,如何如何,都不会变成沙子泯然众人矣,“兵部议功,嘉奖就是,”慈禧太后继续看下去,“日本意图和朝鲜签订条约,确定领事裁判权和通商优惠?嘿嘿,告诉礼亲王,这事儿不准,日本人想要在这里头闹什么事儿?先过了我这一关!”慈禧太后悲天悯人,“朝鲜的人不太懂事啊,我帮着办了这么多的事儿,他们还要不满足,指望着日本人进来,要知道这开门迎盗是简单,到时候想要把强盗赶出去,就不是那么的容易了。李朝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一代不如一代,还不如万历皇帝时候呢。” “嗻。” “日本人打的好算盘,想着如今我们对付法国人的时候趁火打劫,来我们这里揩揩油,想都别想,我们再怎么对付法国人,腾出一点点功夫来对付日本人,这就是绰绰有余,足够了。” 明天开始继续加更一次,大家多多支持吧。   ☆、八十九、大幕拉开(一) “北边的事情不着急,他们最多就是个苍蝇,嗡嗡嗡,飞来飞去,最多是骚扰,算不上什么大威胁,日本人想要和我们扳手腕,那还要等几年,”慈禧太后慢慢说道,“不过现在当然可以让步,只是不管内里如何让步,外面是一点都不许让,起码要让日本人,知道咱们的态度,很嚣张。” 慈禧太后看了看窗户外,转过了头,“算了不说这些了,今日的折子也不瞧了,安安心心的偷会懒,边等消息,边准备睡觉,什么事儿也不干了。” “嗻。” 朗生前线,这里也已经守兵了,漆黑的夜色笼罩了大地,这个时代,夜里进行大规模的决战是不可能的,没有很好的照明工具,夜里面的决战会变的毫无章法,到了差不多下午五点的时候,天色渐暗,血腥味和硝石的味道充斥了整个战场,还有新鲜泥土的味道,交织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十分恶心但又十分好闻的味道,两方的战士潮水般的徐徐退下,留下了满地狼藉和一些尸体,新军这里将所有牺牲的袍泽都收拾起来,送到了阵线的后方,所有被杀的法军也尽数割去了人头,收拢起来,作为将来的战功,法军这里却没有如此多的规矩,只是将中国士兵的尸体胡乱的摆在阵前,收拾了阵地,就此不动。 方弘毅在阵营之内走着,巡视着阵地,他用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越来越清楚的法军阵线,点了点头,连续进攻了两日,已经逼近了法军大约三十米左右的距离,这是用人命和意志力换出来的距离,同样也试探出了法国人,根本不敢用富余的火力来打击日益逼近的新军阵地。 “死伤人数如何?” “战死的新军将士七百二十八人,民夫萃军团练等一千二百五十六人,伤兵更多,有一千六百多人,这里面重伤无法再马上上战场的是三百七十六人,轻伤可以继续上阵的是一千三百人,”边上的参谋轻声的报告,“这是两天一起的数目。” 方弘毅的嘴角微微一动,这个伤亡,已经是这些年来新军最大的伤亡率了,换在北海,只怕是起码可以袭夺三百里之地,而在越南,面对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之一的法**队,仅仅是在阵地上往前推了三十米而已。 这个伤亡只能是接受,方弘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闭上眼一下子就马上睁开,“今天晚上生火做饭要多一倍,明天早上不用再做饭了。” “是!”传令兵下去把统帅的命令传达下去,在方弘毅边上一同巡视的中军副都统桂明显然知道了明天的行动,只是问,“今日夜间是否需要偷袭法军。” “不需要,”方弘毅转身离开,“这个时候偷袭,只会引起法国人的警惕,到时候反而不利于战局的进展。我们准备好明日的大战就是!” 第二天大约不过是四点钟,法国阵地内大多数人还在沉睡之中,他们似乎不愿意起来迎接中国人那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攻势,但是事态的发展永远超出了大家伙的愿望,天上才微微有一点曙色,凄厉的号角就已经响彻云霄,“敌袭!敌袭!” 法兰西北越联军统帅米乐将军差不多是第一时间知道中国人开始发动进攻,因为他一个晚上基本上没有睡觉,咖啡喝了一壶又一壶,一直在进行沙盘推演,根据他多年以来的经验判断,这是直觉的判定,中国人绝不会只有正面攻击这么一条路,远东情报局传来的消息,在北圻的战场上,中国人拥有两只正规军队,人数大约在三万到四万左右,但是根据这几日的人数估计来看,只有二万左右的士兵,那么剩下来一万多的士兵去了那里?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说不定就在法兰西阵地的后面,时刻准备堵住法兰西的退路!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不得不提高警惕,但是经过无数次的沙盘推演,米乐也不得不承认,除非在正面战场上迅速的击败一次中**队,然后趁着胜利的势头南下,这样才能够保证法兰西的勇士们彻底脱离北圻这个该死的战场,顺利的回到升龙府。 想到这里,米乐不禁有些抱怨起本沙明起来,新上任的法国总理,只是为了一个可笑的外交借口,而放弃了这里两万人的取胜希望,没有让援军迅速的北上支援,援军只需要解除升龙府的困境,这就很大程度上能够缓解前线的不安感,就算是北非舰队无法和南洋水师抗衡,但是起码可以取到牵制的作用,让中国人的那些破木船不至于在红河内耀武扬威,随意出行,这样就可以牵制住他们的水师,同样缓解升龙府的困境,可是这位自诩是陆军参谋长出身的本沙明老先生,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而仅仅是去杀了一个越南国王,让全世界的,不,让全中国的人,都针对自己,包括那个北圻总督陈文定。他的号召力在北圻很好,足够让许多人摇摆不定,做壁上观。 如此想了一个晚上,本沙明正准备躺下睡觉,却又被号角声叫起了,他响亮了的骂了一声,随即一跃而起,披上了外套,匆匆走了出来,走出营帐却发现,只不过是凌晨时分,一点点的亮光而已,中国人的火炮已经开始喷射炮弹,作为中国火枪兵进攻的掩护了。法国阵地当然有轮流驻守的士兵,他们大声的发出惊恐的声音,有一个人显然因为没睡觉有些迷糊了,大叫着朝着米乐那里冲去,米乐火冒三丈,一把拿过了亲兵手里的步枪,扣动扳机,啪的一声,把这个不长眼想要逃跑的懦夫击毙,“马上列阵!”米乐的灰白头发在晨曦之中比较醒目,他大声说道,神色十分坚定,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撤退的可能,只能是死战到底!“准备迎接中国人的进攻,军法队做好准备,任何一个逃兵,就地枪毙!” 明天开始继续加更一次,大家多多支持吧。   ☆、八十九、大幕拉开(二) 米乐脸色刚毅,“告诉所有的士兵,如果不拿出所有的力气把中国人击败,我们就别想回到顺化,当然也不可能回到法兰西的本土去!所以,请大家注意,马上行动!” 才过了一小会,法国人的火炮反应了过来,也朝着对面的中国阵地开始轰射起来,法国的军队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排的上号的强军,骤遭突袭,也是反应迅猛,但是米乐还是为今天的中国人的进攻节奏所震慑了,他们的进攻不算是太过猛烈,但是连绵不绝,像是潮汐不停的冲击着大坝,似乎永不疲倦,要把大坝上的人的力气尽数耗尽才罢休。 米乐擦了擦脸色的汗水,又吩咐了几只预备队上去准备接应,中国人又朝着前面十米左右的距离修建了工事,但是这次没有这么如意了,法国人的火炮可以很顺利的以最佳的射程攻击到这些新建的工事,几下大炮就已经把那些工事轻易摧毁,并且将那些在地面下修筑的清军士兵轰杀或者闷死,如此反复几次,或许是工事无法推进,中国人的营地内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烟花,轰隆一声,砸在了半空之中,照亮了半个清晨的早上,中国人终于退兵了,他们犹如潮水一般慢慢的退了下去,而这个时候不过是早上六点多一点,中国人已经进攻了两个多小时了,大雾弥漫,这几天的天气都是这样,清晨的时候会出现大雾,视线免得模糊起来,这也是正常,因为附近有一个郎楼湖,水汽充足。 米乐连忙命人修补被中国人摧毁的工事,并且让预备队先暂时驻守,让之前就一直在防御的先头部队下去休息,按照中国人之前的惯例,战争中间的间隙,大约有两到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现在需要马上进行休息,珍惜这个宝贵的时间。 法军士兵们带着疲倦之色,从前线退了下来,随意就到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也不顾及这里是不是干净整洁了,后勤的伙夫们正在抓紧时间做早餐安慰疲倦的士兵们,几个面包刚刚被送了上来,法军士兵们一拥而上,抓了一个努力的朝着嘴里塞去,在这个时候外面凄厉的警报声却又响起来了,大家面面相觑,十分恼火,“这些该死的中国人难道不用吃早餐吗!”他们痛骂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手里的步枪,按照编制朝着前方奔去,准备开始接下去的战斗。 “才过了半个小时!”副统帅惊讶的说道,“中国人改变了方式了,现在这个时候有大雾,他们根本看不清进攻的路线,现在就进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大约想要消耗我们士兵的体力,来让我们精疲力竭,”米乐沉静的说道,“没有关系,我们可以轮流吃饭,这个时候,大雾的存在帮助了我们的防守,按照我们驻扎在这里的经验,大雾大约需要存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这个时候,是我们最优秀的防守设施,中国人看不见我们的炮弹防守路线,我们只需要好好等着就是了,等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把后备队的力量换上去,让大家都休息一下。” 米乐暂时回到了营帐之内,今日中国人改变了策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之前的僵持阶段已经过去了,中国人进攻放肆的改变,必然会引起相应的变化,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先把弹药和人员的配置都进行有效的改变,来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副统帅继续留在前线稍微靠后的地方进行指挥,他对着前线的事情十分的关注,时刻叫人进来汇报各处的工事据点的损失情况,所以这里的传令兵车水马龙,来往不绝,突然这个时候,后面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之后突然却又没有了声响,副统帅觉得传来枪声的位置有些不对,生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马上去看一看,怎么会突然有枪声!”他大声的说道。 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传令兵神魂未定的冲了进来,“将军阁下,后方来了一伙中国士兵!不知道他们那里冒出来的!” “该死的中国人!”副统帅用力的捶打着桌子,手上青筋毕露,“又搞偷袭这样无耻的行为,马上给我围歼,不许这些人在这里捣乱!” 法军阵地后三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荫蔽的树林,大雾充斥在其中,几乎看不清多少景物,许多肃穆的士兵站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和朗生前线的清军不一样,那里的清军制服都是灰色的,而这里的清军制服上面有许多的花纹,绿的灰的黑的交织在一起,似乎可以和这里的丛林融为一体,看不出什么端倪,每个人的脸上都涂着油彩,头顶戴着一个黑色的钢盔,钢盔的带子从两边垂下严严实实的包裹住耳朵和脸颊,每一个士兵的迷彩制服外面都穿上了一件厚厚的同样是迷彩花纹的背心,不知道是作何而用,只是这样用肉眼来看,似乎颇为沉重,这里的士兵多数拿着是短柄的手枪,而不是长柄的步枪,每一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把军刀,如此站在丛林之中,无人发出一点的声音,仿佛此地就没有人存在,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个人沉默的背着手,似乎在等待什么,薄雾缓缓的流动着,拂过了他的肩膀,飘到了远方,不一会,他面前的雾气微微抖动着,出现了一个士兵,他单膝跪地,禀告道,“都统大人,前方第五镇已经发动了第二次的进攻,后面的几个暗哨已经被我们干掉了,根据前面的兄弟报告,法军大营内这个时候有些慌乱了。” “很好,”被称之为都统大人的人抬起了头,眼神阴冷,神色也是阴冷,“接下去就瞧我们第九镇的兄弟们如何杀敌了。”他微微伸手,一摆,后面的清军士兵不出声的走进了大雾之中,雾气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等候打赏加更,打赏不停,加更不止。   ☆、八十九、大幕拉开(三) 趁着大雾,这一队的清军很顺利的到达了法军的后营,守门的法军士兵一下子就被这些专门训练刺杀和偷袭的新军士兵给干掉,砰砰砰几声枪响,拿着手枪和军刀还有匕首的清军第五镇士兵从四五个地点突破涌入了法军的大营,几番作战,后面这里所有人都被一扫而空,有不少漏网之鱼逃脱了,不过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就是需要营造更多的慌乱和恐惧,那个阴冷的都统大人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点火,”他吩咐道,“不拘什么地方,都给我点起来。” 有人把随身带着的陶罐丢在了帆布帐篷上,随即用火一点,火舌顿时不祥的飞腾起来,“各队按照既定计划,分队进行突袭,不求杀普通士兵为目标,杀中高层军官,狼牙阵型!半个时辰之后,往西南角退去,在三里地之外集合!” 军官们低声称是,随即各自带队掩入了大雾之中的法*营,“天助我也,大雾弥漫,法国人更是摸不到头脑,”都统大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中军跟我走,”他一挥手,小步跑冲进了层层帐篷和大雾之中,“我们直捣黄龙,去找米乐将军!” “怎么回事!”米乐大吃一惊,愤怒的说道,“为什么后面会有清军的出现!” “是的,将军阁下,而且这些清军十分的狡猾,身上穿着的是和树木草丛很像的花纹的衣服,肯定是依靠这些迷惑了后面驻防的士兵,突袭到了我们的营帐内,副统帅已经带着人去后面指挥作战了!” “前线呢!”米乐浑身冰凉,震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不行,我需要马上去前面指挥作战!马上让所有人都准备作战,任何不是法国士兵的人,都就地枪毙!” 米乐迅速的走出了营帐,他看到了后面燃起了点点火光,很显然,中国人又来搞他们最擅长的那一套,放火扰乱军心! 这些该死的中国人,米乐迅速的到达了前方指挥所,这里的步兵上校已经有些顶不住了,他看到了米乐不由得冒着轰隆声大声的说道,“上帝啊,到底后方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臭虫想要扰乱我们的防守节奏而已,不用担心!”米乐大声的说道,“中国人派士兵来偷袭,他们是不会成功的!” 这显然是个错误的认定,清军大约一下子涌入了四五千人,各自分成了六支队伍,交错前行,把法国人临时组织起来的防线冲击的不成样子,他们很聪明,不和法国人缠斗,只是把力气用在一处,用力的破开法军防线之后,迅速的转身调动奔跑,他们似乎来制造混乱,而不是要杀敌为先。副统帅正在组织着围攻一支不小心陷入了法军的防守圈中国士兵,他大声的诅咒着,“该死的支那猪,今天让你们来体会一下法国人的怒火!” 他身前的一个法军士兵瞄准了冲在前面的中国士兵的胸口,扣动了扳机,子弹很顺利的射进了中国人的胸膛,但是那个中国士兵却没有如愿的倒下去,只是微微晃了晃身体,依然用军刀劈杀了一个法军士兵,接二连三的枪声响了起来,只有少量步枪的中国士兵应该在火力上处于下风,但是硝烟过后,副统帅却惊讶的发现,中国士兵摇摇晃晃,根本没有人倒地,而是继续生猛的冲了上来! “这些魔鬼!”副统帅大声的说道,“他们怎么可能!” 这难道是东方的巫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无法再用别的理由来解释这个违反自然法则的现象了,但是中国人也不是毫发无伤,有打中中国人的腿的,显然他们的腿部出现了流血不止的伤口。 “他们的背心和头盔!”一个士兵大声的喊道,“肯定里面有问题!” 副统帅无暇顾及,只能是发号施令,“继续攻击!继续射击!” 中国人的头盔和背心也不是万能的,几轮射击之后,击中面部或者是击中大腿的都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而背心显然也无法承受子弹的多次射击,中国人开始出现了伤亡,虽然他们还是很英勇的上前冲锋,但是零星的人数,远远不足与对副统帅身边的众多士兵产生影响。 刺啦一声,副统帅的左边突然传来了几声剧烈的金属相击之声,他转过头,只看到又有一队清军士兵斜插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人拿着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朝着副统帅瞄准,扣动了扳机,副统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迅速的蹲了下来,“啪”的一声,只觉得头顶上就有气流飞过,子弹打中了身后一个法军士兵的胸膛,他应声倒地,副统帅还没有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这一队来救援的清军已经逼近了法军,从侧面挥动着军刀和匕首,夹杂着手枪的射击来进行了肉搏战,他们不准备全部歼灭这一群法军士兵,而是形成了一个刀尖,直直的插进了这里法军的心脏,直指副统帅! 两翼的清军奋力抵挡住法军的反抗,而把前段留了出来,让前方的人更快的可以突到核心的位置,原本之前被围剿的清军这时候也开始了反扑,拉住了右翼,右翼的法军显然想回援救自己的副统帅! 副统帅大怒大惊,“守护!守护!”他大声的说道,然后不断的让自己的亲兵往前抵抗,为首的清军将领带领着人迅速的排开这些阻碍物,军刀挥舞不断的收割着人命,仿佛过了很久,但是其实只过了一会,为首的那个阴沉的中国将领终于到了法军副统帅的面前,脚下和两边都是法国人的尸体,副统帅伸出了颤抖的右手,拿着手枪正准备朝着对面射击,寒光一闪,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右手连带着手枪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也痛苦的萎顿在地,中国这个将领慢慢的上前,他躺在地上虚弱的朝着后面退去,“不不不!我要投降,你别杀我!”副统帅大声的说道。 等候打赏加更,打赏不停,加更不止。   ☆、八十九、大幕拉开(四)大橘子123的加更 边上的打杀声,刀剑砍到**上发出的闷闷声,风声,都消失了,副统帅的眼中只有慢慢逼近的中**人,他以为这个士兵听不懂法语,于是脸上用力的挤出了哀求的脸色,来告诉中国人,自己愿意投降,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明不白死在战场上,虽然右手从手腕那里就断了,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那个士兵,亦或者是将领,慢慢的走向前,阴冷的盯着法军副统帅,法军副统帅不停的颤抖着,浑身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被这个人盯着,好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熊熊大火之中,那个将领挥起了手里的军刀,手起刀落,将副统帅的胸膛刺了一个对穿,这时候他才说了一句话,“我这里,不需要俘虏。” 副统帅一死,其余的法军支撑不住,纷纷逃散,这下子又给中国人一下杀戮的机会,新军士兵拉了一个双腿发软的法军士兵过来,第九镇都统李大人用军刀指着这个脸色发白的法军士兵,说了一句十分纯真地道的法语,“这个人是谁?” “他,他,他是,是我们联军的、联军的副统帅。” 李大人慢慢的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满意,“不错,今个我运气好,这是一条大鱼啊,把人头割下来,带回去。”他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边上的士兵拉住那个俘虏来的法军的头,匕首微微一转,他的喉咙鲜血迸溅,像是一只被宰杀的公鸡,满身血迹抽搐的倒在地上了。 他砍了人就站在地上不动,似乎在等着什么,不一会就有人来禀告,“军火库看守甚严,无法得手,但是已经烧了法国人的粮仓!” “很好!”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不免有些遗憾,“还想着要把米乐那个狗头给砍下来,时间不等人啊,已经差不多了,发出信号,”他大手一挥,“已经杀的差不多了,法军的预备队已经骚乱起来,接下去,就不是咱们的事儿了,撤退!” 薄雾渐渐的就要散去,这支队伍来去如风,绝不停留,边上的亲兵点头,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来一个看上去巨大炮仗一样的东西,点火之后,吱溜一声,飞到了半空之中,轰隆发出了巨响,随即当空之中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绿色火球,那个火球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法,居然在半空之中停留了许久,才慢慢的化成了一道道流星的样子坠落下来,这个焰火的光亮甚至已经掩盖了朝阳的光芒,把整个战场照耀的绿油油阴深深的,烟花放出了信号,李大人继续指挥,“交错突袭,再来一次,即可退兵!” “是!” 米乐脸色铁青,在绿色烟花光芒的照耀下分外的狰狞,“你刚才说什么,副统帅被中国人伏击了?” “是的,他们似乎穿戴了不寻常的装备,我们的步枪很难击穿他们的身体,无法形成有效的伤害。” 说实话,副统帅算不的什么,在法军这里,只有米乐的命令才是最为通达有效,但是这是一个很大的耻辱,米乐的脸上火辣辣的,“后面的死伤情况怎么样?” 刚才也有几队中国的士兵想要冲击米乐这里,但是经受过这么多的教训,米乐早就做好了准备,清国士兵见到这里已经戒备森严无法得手,冲了一下也就转身走了,但是很明显各处燃起的大火和是不是响起了的枪声,都说明了一点,中国人是早就有所准备前来骚扰后方的! “我们的后方已经全部糜烂了,粮草的库房着火了,现在正在扑火。” 米乐还无暇愤怒,中国人在正面的攻势却又迅猛了起来,显然中国人明白了那个绿色的烟花所代表的含义,无耻的中国人,通过这一只特别训练出来的精兵来阻断了整个法**队的防守阵线! 没有粮食,肯定会有大问题,幸好火枪弹药都还在,但是中国人很明显知道了法国人已经在阵营里面收到了巨大的创伤,他们犹如是嗜血的猛兽,见到伤口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远东北越舰队统帅米乐将军,必须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了,他看着四周每个将领脸上慌乱的表情,不由得长叹一声,“准备撤退!” 这大概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命令,但实际上造成了许多受伤的法军士兵在撤退的时候被迫留下来,成为了中国人的俘虏,法国人花了一个多月修建的工事,在断后部队的无力抵抗下,不到半天的时间,还未到日正当中,就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战利品。 指挥部内,方弘毅放下了手里的望眼镜,边上的参谋等人喜笑颜开,连忙恭贺方弘毅,“恭喜都统大人建此大功!” “还没有贺喜的时候,”方弘毅摇摇头,“千辛万苦等了这么久,新军的背上积了这么多的弹劾奏章,不是仅仅把法国人击退而已,接下去的任务还重的很,传令,保留一千人的队伍在这里驻守,再安排一千人来负责运辎重,务必要把我们的大炮尽数运到法国人的面前!传令第九镇,让李大人不要掉以轻心,如果在他的防区被人溜走了,到时候,”方弘毅面带微笑,“钦差大人问责起来,咱们兄弟的脸上可都不好看。” 米乐率领着大军慢慢的朝着南边退去,大规模的集团军,根本无法进行快速的行军,何况还有许多大炮等十分重要并且笨重的玩意需要运输,现在没有脱离危险的包围圈,无法把这些东西全部丢掉,现代军队也无法用骑兵来进行截击,虽然有一些清国士兵在远远的跟着,但是米乐不认为他们是来截杀的,最多只是起着监视的作用。 撤退的时候特别要警惕偷袭,米乐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之前进入法军大营进行屠杀中**队的行踪,这些人很明显是来斩杀中高级的军官,使得法军的指挥系统出现了周转不灵的问题! 请本书的铁粉加企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打赏不停,加更不断!   ☆、八十九、大幕拉开(五)感谢大橘子123的加更! 特别是斩杀了在后方指挥调度的副统帅,这样使得法国大营的后方完全陷入了瘫痪,原本轮换和补充到前线来的士兵得不到有效的组织,前排的防守阵线也就出现了停滞的问题,米乐是一个果断的人,与其渐渐的顶不住中国人的进攻而导致了最后一溃千里的大溃败,还不如提前抽身,主动的把队伍撤出必输的战局,换一个地方进行重新作战,只要退到太原城,依靠着城池可以再和中国人进行周旋,这一定能周旋到底! 所以米乐再三提醒侦察兵一定要注意刚才那一伙中国士兵的行踪,绝不能让这些人再次得逞,法军的部队在慢慢的朝着南边行军,在到达一处山谷地的时候,米乐十分谨慎,怕中国人有埋伏,先让侦察兵进去了侦查,侦察兵回报没有任何问题,米乐这才稍微放心,命令先头部队进入这个山谷,这个山谷地是通往太原城的必经最快之地,肯定要经过这里的。 先头部队进入了这个山谷,山坡上的树木随风舞动,似乎十分正常,但是突然之间,清脆的枪声在山谷之中响起,打头的法军士兵应声而倒,接二连三的枪声继续响起,不少人被打中了,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法军顿时大乱,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枪声从何而来!在他们的视线内根本看不到敌人的影子! 米乐连忙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就地进行了掩蔽,他拿出望远镜,看到了朝着法军先头部队进攻的枪声都是从山坡上的灌木丛里射出来的,显然,又是之前的那一群中国人! 此起彼伏的枪声交替响起,在山谷里形成了巨大的回音,根本就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少伏兵,米乐下令,“马上进行反击!他们肯定没有多少人!只要通过这个山谷,我们就可以顺利的回到太原城去!” 先头部队的法军开始了反击,但是灌木丛和小树林之中,到底哪个是自然的景物,哪个是中国人隐藏的伏击手,根本无法判断,根据一直没有减弱的枪声来判断,伏击的中国士兵根本没有减员。 法国人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剩余的士兵十分狼狈的退出了此地,回到了山谷口,米乐十分愤怒,“就地枪毙这些懦弱的逃兵!马上给我重新出发!掩盖住的伏兵肯定不会人数众多,我们可以打败他们!”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前进!前进!” 法军重新整顿了大量的士兵,分散开来,朝着两边爬坡进行进攻,这样果然有了一点效果,原本在草丛之中偷袭的中国士兵不得不改变了策略,密林之内响起了号角声,穿着迷彩服,头上戴着的钢盔外面,还围着一圈树叶编成的头环,他们猫着腰,举着步枪,朝着法军扑了过来,几番交战,重新又把法国人逼回到了山坡之下,米乐重新又让一千人冲上前去支援,中国人看样子是抵抗不住了,节节败退,米乐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在中国人这里暂时胜了一次,将来的述职报告可以有东西可以写了。 但是很显然这个是一个奢望,法国人弹药短缺,无法进行三排射,只能是拼刺刀,这种情况下,双方的战线一直拉锯着,为首的法军士兵是一个极高极壮的红头发大汉,他手里的把刺刀居高临下的挥舞着,没多少时间就刺伤了几个中国的士兵,他十分得意,一下子就撞飞了一个小个子的中国人,他正准备继续跨步上前攻击的时候,他居高临下的看到了一个中国士兵点起了一个火折子,在地上点着什么,随即大声喊着什么,中国人迅速的飞快撤退,只留下了不明所以的法国士兵留在了原地,那个火折子点起来的东西,冒着浓烟和火信,似乎是一条火蛇朝着法国人这边袭来,别的人显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尖叫着朝着四周逃跑散开,这个大个子脑筋比较迟钝,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边上的人大声的喊着,“是炸药,炸药!”他那迷茫的眼神才清楚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已经跑远的中国士兵,呆呆的说了一句“f**k!” 随即山谷之内一团火光在地面在炸开,这个高个子被炸得粉身碎骨,巨大的石块和尘土被炸开,飞的到处都出,在炸药炸开的方圆五百米之内,法国人伤亡惨重,只有一些边远的士兵才幸免于难,断手断脚内脏鲜血洒了一地,显然,中国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在路上埋上了炸药,用炸药来阻断法兰西撤退的道路。 米乐这个时候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恐惧?害怕?愤怒?伤心?说不清楚的情感充斥了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十分难受,他看着山谷之内不断炸起的火光和爆炸声,沉默不语,士兵们看着火光掩映之下的统帅,似乎比平时虚弱了不少,这一条路已经无法出发,那么只能改道了。 西方不能去,那里是黑旗军团练的大本营,何况更多是山区,这是中国人最喜欢的地形,直接朝着太原城的道路无法通过,那么只能是朝着东方改道了,米乐咬牙,“朝东南方向而去!我们必须回到南方,我们当然也可以回到南方!” 米乐猜对了,西北方以及西南方早就有团练以及黑旗军的一部队军队会同刚才撤退的第九镇都统李大人带领下,准备阻击米乐,这让米乐轻易避开了此处,但是东南方向,米乐难道以为那里就是一片坦途? 郎庄湖边上,已经修好了防线,楚云飞和冯子材正在巡视着前线,这个时候不能掉以轻心,任何小错误的危险都可能导致战局的失败,不得不小心谨慎,就在不远处,一匹骏马疾驰了过来,楚云飞和冯子材对视一眼,知道必然是前线传来了消息! 果不其然,来人禀告,“第九镇都统李大人已经得手,山谷阻击米乐大军,米乐大军改道,已经朝着这里行来!” 请本书的铁粉加企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打赏不停,加更不断!   ☆、九十、闪电逞威(一)qadhz0413、青帝、枫香缘的加更! “这个老小子!”楚云飞一击掌,忿忿不平的说道,他的脸上带着艳羡和激动的表情,“还真的给他弄成了。”他转过头对着不知所云的冯子材解释道,“这个第九镇,训练的方式和我们其他的不太相同,作战的方式也不同,他们的方式我们素日里头都叫着什么,偷袭战法,快速推进用尖刀撕开敌军的防线,然后对中高级的军官进行袭击,这样的话敌军必然会杂乱无章,失去指挥的核心,还有潜伏,埋伏、偷袭、隐蔽,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厉害,素日里从来不拿出来运用,没想到这初出茅庐,就立大功,”楚云飞羡慕的说道,“他既然已经突进了法军在朗生的阵地,想必这大鱼已经擒拿了好几只了,可惜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法国人的大鱼长什么样子。” 冯子材大为惊讶,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还没有听说过偷袭这种战术可以独立成一军的,“新军果然是厉害,”他是十分佩服的,“偷袭这种事情也玩出花来。” “第九镇许多时候和我们比赛,隐蔽在山岗之中,我们是怎么搜都搜不出来,”楚云飞摇了摇头,“可见他们的隐蔽之术有多厉害。” 楚云飞这时候命令士兵们各司其职,地道之中的士兵迅速的翻身到了地下,把盖板一盖,表面上顿时看不出端倪,几个高高耸起的炮台模样的土楼子也安排好了,呈着弧线的围着西北方向,显然,接下去被赶猪一样赶过来的法国人将会在这里遭遇到最大的阻击,冯子材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九镇如此隐蔽,我还不知道都统大人姓甚名谁?您之前说他有个外号,和方大人敌体,却是不知这外号是什么?” “哦,这位李大人名字叫做云龙,是我昔日在讲武堂最好的同学,奈何如今他倒是比我厉害多了,主领一军,赫赫威名,如今是一战就可以闻名于天下,”楚云飞隐隐有些沮丧,酸溜溜的说道,但他随即振作了起来,“在这里我也要和法国人拼一拼,好叫大家伙知道,我也是响当当的汉子,至于外号嘛,也不算很难听,只是名字虽然带龙,可外号却叫做‘竹叶青’,说是毒蛇之意,隐蔽密林之中,不出手则无所查踪迹,若是出手,一击必中,一中必死。” “兄弟们给我准备好咯!”楚云飞神采飞扬大声疾呼,“第九镇的兄弟们的了头筹,咱们这里也绝不能弱于他们!操好家伙,等法国人来了,该是怎么干,就是怎么干!” “是!” “都听都统大人的!” 众人轰然应诺,楚云飞整了整帽子,脸上的不羁之色逐渐消退,转成了凝重之色,这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鱼鳞云慢慢的在天边发了出来,显然,明天这里将又会有大雨倾盆,但是今天的天气还是很好,楚云飞登上高台,极目远眺,不远处尘土漫漫,似有大军奔进,阻击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将军阁下,前方不远处有中国人的军队来拦截!”传令兵带着惶恐的语气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米乐,米乐今天已经被坏消息打击的麻木了,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定的点点头,在山谷伏击之后,他就明白,这一次撤退之路绝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他掏出了望远镜看着不远处中国人的工事,他仔细的看了看前方,“没关系,只是一只小型的队伍,中国人能够有多少军队?他们在正面战线打击我们,还有一只突袭的部队,他们根本不可能还继续有很多人来阻拦我们,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大约只是想要让我们惊慌失措而已,没关系,”他鼓励着士兵,“我们停下来,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发动攻击!” 法国人远离战场停下了脚步,大约在休整,顺便补充一点能量,毕竟奔波了半天,体能肯定有很大的损耗,冯子材看到敌人就在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休息,不由得抓耳挠腮,“楚大人,这会子不叫人上去冲一冲?那里能够让法国人在这里自由自在的休息呢?明摆着他们等会就要吃饱喝足杀上来,咱们还干看着呢?” “您说对咯,咱们就是干看着!”楚云飞笑眯眯的说道,“不着急,咱们陪着他慢慢玩!” 过了半个小时,法国人的火枪兵踩着鹅步松散的站着队形冲了上来,第一排防事内的清军士兵借助着掩体的遮挡,开始了回击,中国人的马克阿瑟步枪算得上在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大规模配置的步枪,当然了价格十分昂贵,但是中国人显然是不计血本,就要是在此役之中大显神威,将法军击毙,射程和射速都较之法军的步枪更为优越,加上掩体的保护,法国人的第一轮进攻被打退了。 米乐当然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中国人的追兵显然是存在着,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来,还有一支突袭的队伍犹如毒蛇一样盯着自己的后颈,使得米乐浑身发冷,现在这里阻拦住的通道是前往北宁的要道,只要突破了这里,那么接下去要不去北宁要不转道去太原都是很方便的,“马上进攻!”米乐沉声指挥道,“第三队,第五队,第六队火枪兵一起上,务必要打开中国人的防线!” 多达两千人的火枪兵一起冲了上去,依靠着人数的优势,果然逼近了中国人的第一道掩体,原本这些人十分担心中国人又搞炸药包那一套,所幸这里的人并没有炸药,而且四五个修建三四米高的炮台模样的楼子,上面也并没有大炮,只是有零星的步枪在射击,这样也放心了,如果有大炮的话,这里的防线,还不好打。 现在攻守之势逆转,中国人是守,而法国人开始了进攻,经过半个小时的鏖战,法国人终于进攻到了第一排的掩体前,但是随即,第一排掩体的前面,出现了许多寒光闪闪的刀剑。 感谢qadhz0413、青帝、枫香缘的支持! 请本书的铁粉加企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九十、闪电逞威(二)为“被靠到的墙”的加更!! 地面上许多翻板翻了出来,伸出了许多刀剑,那些刀剑猝不及防从从地底下钻了出来,直接刺中了法国人的大腿和足部,或者是直接用长枪捅进了法国人的肚子,不少法国士兵不小心跌落了下去,发出了惨叫之后就悄无声息了下去,显然被隐藏在地下的敌人杀死了,一时间法国人阵脚大乱,两个空间范围的进攻,加上头顶时不时响起了冷枪,这给了法国人巨大的压力,不少人已经精神崩溃,今天接受到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鬼才会知道地面上冒出来的偷袭是多么的可怕,虽然法国人人数众多,但是还是在这样的突然袭击之下,缓缓的退兵了。 楚云飞得意的点点头,对着冯子材说道,“这还是从萃军这里学来的法子,挖掘地道,从下面阻拦敌军,我老早就说过了,地方的军队自然是比不过新军,但是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地方上许多东西是咱们学习的榜样,如今若是不到南边来,这地道战法,真真是不知道那里来学了。” 冯子材翻了个大白眼,还好楚云飞说的客气,他也不和他较真,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楚大人您带的闪电炮呢?放哪里了?还不快拿出来让老头子开开眼界,让法国人尝尝滋味?” “不着急,不着急,你瞧见了没有,法国人连咱们的第一道防线他都跨不过,怎么还想着我拿闪电炮来喂他们?做梦去吧,现如今先把法国人牢牢的钓住,让他们一层层的上来打就得了,老将军您瞧过那三仙姑大摆九曲黄河阵的戏吗?这阵哪要一道道的摆,一道道的闯,这还没见真佛呢,那里就能把这混元金斗拿出来呢?浪费!” 很显然,楚云飞是用絮叨来打发心中的紧张,冯子材郁闷的看着这个耳边比前方的枪声还要吵的都统在废话,无奈的摸了摸胡子,这个人想要把自己带过来,是不是就是想要找个人来絮叨絮叨,冯子材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就算跟着那位李云龙大人去法军大营里面杀个七进七出也比在这里听着说书强啊。 法国人再也忍受不住了,这样几次三番被中国人击退,这对于士气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原本拖着前行的大炮也安装完毕,调试好了射程,轰隆轰隆几下,大炮配合着火枪一起发动了进攻,大炮火力压制,火枪兵扫射来逼近战场,第三次的进攻开始了。 冯子材在主领一军的时候心肠铁硬无比,但是在这样随军参战的时候,他的心却十分的柔软,见到阵地上被大炮轰开了大大小小的坑,里面必然有许多战士被击毙,他于心不忍,却无法回避现在这就是战争,只要是战争就是要死人的,关键是战死的有没有价值! 他闭上了眼睛,显然接下去是一场血战,如果能够抵挡住,取胜的机会还在,但是如果抵挡不足,只怕就是被法国人撕开一条大口子,那么法国人必然会如同蛟龙入海,老虎入山,想要再把他拦住就是难了。 法国人的炮弹不急不慢的射向了中国人的主阵地,不过几下,就把地上砸开了花,而中国这边没有大炮,很显然落到了下风,法国人逐渐逼近,第一道防线不过是坚持了半个小时就宣告失守,第二道防线之间继续采用了同样的放肆,但是更多的士兵驻守了这里,法国人的大炮一时之间也无法正确的调整到射程,这里又陷入了一次鏖战,有了第一道工事之前的准备,法国人对于地道里面的人很谨慎,宁愿慢慢的前进,也要一个个拔除地洞里的鼹鼠们,防止自己被偷袭,但是很显然,中国人做好了准备,在阻扰的同时,及时的通过了地道退回到工事之后,和法国人开始了激斗,这样的话,法国人想要凭借着前锋部队就拿下第二道防线显然就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法国人的军乐再次响起,这是增加进攻士兵的号令,法国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决定派出大量的士兵来冲破中国人的防线,米乐原本十分凝重的表情这时候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马上冲破中国人的防线!让他们龟缩到下一道防线去!大炮轰击!” 大炮继续轰轰轰的发射了起来,第二道防线坚持了一个小时之后,也终于宣告崩溃,在冯子材看来这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雄师了,在连续大炮的袭击下,坚持了两道防线,坚持了快一个时辰,如今还没有溃散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坚持这么久,冯子材看着心急如焚,这么好的将士,这么好的军队,不能白白丢在这里,他还是念念不忘那闪电炮,“楚大人,都到了第三道防线了!咱们的闪电炮呢?!还不快着些拿出来!” “还不到时候!”楚云飞这个时候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知道阻击穷途末路的敌人是最危险的行为,但是他没想到,法国人在这里时候还有如此旺盛的战斗力!听到了冯子材的劝告,他摇摇头拒绝了,“我们必须在这里拖住法国人,而不是要快速打败他们!这里拖住了他们,后面都统大人他们围上来就能够更从容!我们要给他们争取时间!” 冯子材跺脚,“人若是都打没了,还争取个屁时间!” 楚云飞不以为动,吩咐传令兵吹动了号角,所有在这里的士兵都冲上了第三道防线,开始了最后的抵抗。 压力直接传达到了法国人这边,足足有半个小时,法国人不能进一步,米乐看了看天色,十分着急,如果不能够在入夜之前打通通道,那么接下去晚上必然会滞留在这个地方,那么有偷袭的中国人存在,这一夜能不能平安度过,还是一个未知数,现在没有时间可以考虑,也没有别的选择可以进行了,米乐站了起来,发出命令,“除了殿后的队伍之外,其余的预备队一起上!” 请本书的铁粉加企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九十、闪电逞威(三)为“被靠到的墙”的加更而感谢! 法国人终于倾巢而出,就为了争夺这一个生命的出口而努力奋进,任何人都明白,这是一个关键的结点,穿着白色制服的法军士兵呐喊着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战场,第三道阵线前的战场被法国人占据满了,在多达一万人的法军面前,只有四千余人的第五镇左军标,加上一千左右的萃军,根本就不够看,中国人的防线犹如在惊涛骇浪之中的一艘小船,片刻之间就要遭受倾覆之灾。 冯子材看的眼眶险些炸裂,他大喝一声,“给我披甲,我下去冲一冲他们!没的叫儿郎们孤军奋战的道理!”他这个时候真是气急了,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左宗棠会安排一只数千人的队伍在这里阻击法军的大部队!法国人撤退心切,为了安全,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自然也就豁得出去!新军这样以卵击石完全是送死的行为,但是既然是有了命令,就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他正准备转身走下指挥台,去前方参战,却又被人拉住了肩膀。 “老将军急什么,咱们都还有宝贝没献出来呢!” “你说的是闪电炮?那东西能有多少用处,”冯子材狐疑的说道,“无非几一发一下,最多吓唬吓唬人。” “你等着看就是!”楚云飞自信满满,“来人,传令,点火,”他喝道,“开枪!” “是!” 方慧宏拎着一根大棒站在前线用力的挥着,他的力气大,所以用的兵器都是这种粗大型的武器,木质大棒上面钉着许多铁钉,模仿着狼牙棒的样子,在这样临时的战时,肯定是找不到狼牙棒这样奇门兵器,所以临时性用一个木棒来代替一二,木棒更为轻便,方慧宏挥动起来,更加轻松简单一些,木棒幻化出了道道虚影,拦住了他面前三米宽的防线,几个火枪兵被方慧宏打退,却还是不甘心,用火枪砰砰砰几下,朝着方慧宏射来,他猝不及防,胸口及二连三的中弹,但是显然,方慧宏也穿着那个很神奇的背心,身子只是稍微晃了晃,没有倒下,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他一个马步上前,一棒就打晕了一个法军士兵,随即木棒横扫,把另外一个法军扫倒在地,边上的新军将士眼疾手快,刺啦一声,军刀砍下,就把那个倒霉鬼杀死了。 方慧宏的胸前隐隐觉得刺痛,显然这个背心也不是万能可以完全抵抗住射击的,所幸他还带着一头钢盔,这样稍微安全一些,他抬起头来,前面的法军一拥而上,把方慧宏拦住,他连忙把狼牙棒挥动,但是很显然,对面人数更多,把他一拥而上,他的木棒拦住胸前,反而成为了阻拦他进攻的累赘,几个法军把方慧宏按倒在地,一个满脸胡子的法军狞笑着举起刺刀就要朝着他的胸口插去,边上的一个新军士兵用身子撞开了法军,随即用手里的匕首捅进了他的小腹,但是他的背后也被法军的刺刀刺了一个对穿。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方慧宏得救了,边上的兄弟们却是战死的越来越多,他喘着粗气,迷茫着看着越来越多的法军涌上前,奋力抵抗的中国士兵就像是大浪之中的礁石,渐渐的被大浪淹没了,他咬咬牙,摸了摸脸上的血迹,继续挥动起木棒起来,他只是明白,不能丢了萃军的脸面,不能让洋鬼子得意了去! 越来越的法国士兵涌入了战场,他们那白色的衣服就算在黄昏的时候也十分的醒目,犹如了一群洁白的天鹅到了此地栖息,楚云飞微笑的看着法军越来越多,他似乎变成了法军的统帅,看到法军占据优势,反而笑了出来,冯子材在边上跳脚,“快快快,楚将军,还有什么幺蛾子,快拿出来!不要再等下去了!” 几个离地两米左右的高台就在第三道防线的后面,楚云飞点点头,“是时候了。” 方慧宏只觉得仿佛在天边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声音,由近及远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原本低沉不可闻,到了最后越来越响,震耳欲聋,掩盖了所有的战场上的厮杀声,他觉得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奇怪了,哒哒哒,好像是一个铁匠在迅速的敲打着刚刚出炉的热铁,节奏清脆迷人,战场上是不能走神的,但是方慧宏忍不住还是走神了,他推开了身前的几个法军士兵,转过头,看着声音来的方向,原来是那几个一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的高台,高台上面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枪口,枪口没有什么奇怪的,火枪自己个也见识过玩过了,可没有见过如此快速的射击! 枪口里吐出火光,迅速的发射着子弹,越过方慧宏的头顶朝着法军的阵地倾斜着火力,“趴下!”一个新军的队正一扑,把方慧宏扑倒在地,“往回走!”他大声的说道,“这是闪电炮,打中就是个死!” 五座高台上的闪电炮哒哒哒,似乎永不疲倦的发射着子弹,冯子材用力的握住拳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那些穿着白色军装的法国士兵犹如稻谷一般依次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鲜红的血液沾满了他们白色的军装,犹如绽放的大红色鲜花,他颤抖着指着那些高台上有两个巨大的车轮模样的所谓“闪电炮”那么大的车轮,冯子材刚开始还以为是小推车!没想到是这样的大杀器! “这这这,”冯子材惊呆了,“火枪和火炮不是要打一次填一次弹药吗?你们新军的九子枪,也是要发射九次之后再填装弹药,怎么这个,”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那些似乎永远不用添加弹药的闪电炮,“这个闪电炮,你们到底捣了什么鬼!”炮台上面现在出现了一点水蒸气的模样,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武器! “老大人哪,若是没有这个闪电炮,我怎么敢来此地?”楚云飞笑道,“这东西没每分钟可以射六百发子弹,法国人就算是三头六臂,也要死在这里!” 请本书的铁粉加企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九十、闪电逞威(四)为“老友”的打赏加更! 五座高台不知疲倦的朝着外面喷射着弹药,只是偶尔停下来换弹药,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之间,法国人已经尸横遍地,一个法军的火枪兵中校大声的喊道,“撤退,快撤退!”没说完这句,身子已经被闪电炮射中了身体,抽搐着倒地死亡。 米乐肝胆俱裂,他排开了众人,看着战场上一边倒的屠杀,法国士兵有如多米诺骨牌一样,高台之上的枪炮扫到那里,那里的法国人就是应声倒地,再也起不来,“怎么会有这样的武器!”他大声的吼叫,这样才能够把自己心里的惊恐全部发泄出来,“为什么他们的的火枪会这么的快!” 就在这片刻之间,又有数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米乐马上下令,这个时候只能是下令了,“马上撤退!”他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似乎他自己也被那样的火枪射中了身体,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法国士兵失魂落魄的连滚带爬的撤退了回啦,残留的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他们是魔鬼!是魔鬼!” 米乐看着满地狼藉和尸体,再也忍不住,头脑一晕,眼前一黑,忍不住就晕倒了。 “快快快!” “快撤退!” 幸好中国人没有追击,只是固守住阵线,从第三道阵线又回到了第一道阵线,法国人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离开了,楚云飞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厉害,马上把咱们兄弟的尸体收起来,把法国人的尸体丢在一边,别碍手碍脚的!”他转过头看着冯子材,正欲吹嘘一下,却惊讶的看到了冯子材那惨白的脸,显得十分憔悴暗淡,“嗨嗨嗨,老将军,咱们胜了,您怎么还这幅表情?这可是不应该的诶!” 冯子材摇了摇头,“我知道咱们胜了,可是啊,见到这闪电炮,我知道,我们这些老头子今后是没有什么资本上战场了,你瞧瞧,”他指了指满地尸体,还有一些法国士兵痛苦的躺在地上惨叫,犹如人间炼狱一般,“这闪电炮一出,不过是片刻之间,就杀了如此多的法军。这样的枪炮,日后还需要人打仗吗?就算是再厉害的勇士,在这样的枪炮面前,什么功夫都施展不开,”冯子材清楚的很,以后依靠着士兵的作战能力,可能远远不如依靠军械杀人,来的更为快捷迅速了。 “这话只是说了一半,”楚云飞搭着冯子材的肩膀,下了指挥台,“空有利器,若是志气,也是不成。”这时候统计的亲兵前来汇报,“都统大人!提督大人!法军此番阵亡三千一百二十五人,伤者还有五百多人!” “好!”楚云飞哈哈大笑,“这三千多人里面,我估摸着有三千人就死在这闪电炮之下,不过是十分钟,”他用力的拍了拍冯子材的肩膀,“老将军您说说,十分钟,就算是请您去杀猪,也杀不了三千头猪吧?法国人死了这么多人,我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胆子继续来朝着我这里进攻!” “这玩意,以前有吗?”冯子材问道,“有这样的东西,还要守什么镇南关,直接在城墙上架着,法国人就算来了十万人,也进不了镇南关半步!” “以前没有,”楚云飞摇摇头,他先吩咐打扫战场的士兵,“那些射中要害的法国士兵,救不活的,就直接杀了了事,轻伤的人,拉到一边,这些法国人还有用,不能全部杀了,”他转过头继续和冯子材说道,“这是这几年才研制成功的,平时里是最高机密,除了保定军械厂的一队人马之外,无人知道这物。我也是到了南边之后,才接手这样的利器。” “这东西总不是自己造的吧,”冯子材狐疑的说道,“我是不懂这些,但是若是咱们自己个能造这么厉害的东西,老早能称霸诸国了。” “不是咱们造的,”楚云飞悄声说道,“是一个洋人发明的,可这个洋人,已经在了咱们国内,这个发明的闪电炮,也是归属朝廷所有了。” 闪电炮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马克沁机枪,马克沁机枪是世界上第一种真正成功的以火药燃气为能源的自动武器。在马克沁机枪出现以前,人们使用的枪都是非自动枪,子弹需要装一颗发一颗。战争胜利的决定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装弹速度的快慢,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填上第二发子弹就莫名其妙地被击毙了。而马克沁的机枪,在发射瞬间,机枪和枪管扣合在一起,利用火药气体能量作为动力,通过一套机关打开弹膛,枪机继续后坐将空弹壳退出并抛至枪外,然后带动供弹机构压缩复进簧,在弹簧力的作用下,枪机推弹到位,再次击发。这样一旦开始射击,机关枪就可以一直射击下去,直到子弹带上的子弹打完为止,能够省下很多装弹时间。美国工程师海勒姆斯蒂文斯马克沁出身贫寒,通过勤奋自学而成为知名的发明家。1882年,马克沁赴英国考察时,发现士兵射击时常因老式步枪的后坐力,肩膀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这说明枪的后坐具有相当的能量,这种能量来自于枪弹发射时产生的火药气体。马克沁正是从人们习以为常、熟视无睹的后坐现象中,为武器的自动连续射击找到了理想的动力。马克沁首先在一支老式的温切斯特步枪上进行改装试验,利用射击时子弹喷发的火药气体使枪完成开锁、退壳、送弹、重新闭锁等一系列动作,实现了单管枪的自动连续射击,并减轻了枪的后坐力。马克沁在1883年首先成功地研制出世界上第一支自动步枪。 在原来的历史上,这位勒姆斯蒂文斯马克沁会日后和英国政府和军方合作,之后还有英国国籍,并且有了爵位,但是在这个时代,马克沁机枪首先出现在了中国,很显然,被中国人捷足先得了。 请本书的铁粉加企鹅群: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九十、闪电逞威(五)为“舞锁云霄”加更!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在西洋各国多年的大使们,较之许多年前慈禧太后亲自带回来了几个有关电气物理的理论家先驱之外,这么些年陆陆续续也请回来了许多实用型的人才,当然,英国这里是挖人才是最为方面的地方,驻英国大使有两个最重要的工作,一个是花银子来结交好英国的各级人士,这是明面上的工作,自然也要负责具体的外交事务,另外一个就是观察并且挖掘在英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马克沁在1883年首先成功地研制出世界上第一支自动步枪之前,就已经被中国人盯上。 这个时候的马克沁还只是一个生活颇为窘迫的失意商人,之前在美国就已经露出了他非凡的发明才能,发明了自动灭火器,他在美国1880年市政照明投标中,遇到了强敌爱迪生,这位小气阴险的发明家爱迪生想尽一切办法排挤掉了马克沁这个强力竞争对手,并逼迫他卖掉公司,离开美国。在战火纷飞的欧洲,马克沁要重新开创事业。他的一位朋友对他说:“把你的化学和电学扔到一边吧,如果你想发大财就发明一种可以让欧洲人更容易自相残杀的武器。”这句话给予了马克沁很大启发,于是他开始研究高效的杀人武器。 自动步枪发明了之后,驻英国大使迅速的登门拜访,他凭借自己的推断,认定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发明,自动步枪的一个发明已经受到了全欧洲的关注,那就是,他设计了一种可拆卸的枪托底板,在步枪的枪托内有一条通道,用通过通道的连杆和弹簧将枪托底板与扳机护圈杠杆连接起来。射击时,火药燃气驱动枪机后坐,压缩枪托底板和步枪自身间的弹簧,推动连杆作用于扳机护圈杠杆,使枪机开锁并抽壳,被压缩的弹簧推动枪机复进,将下一发弹推入弹膛并使枪机闭锁,即可击发下一发弹,使武器实现全自动射击。 在通过几次交往之后,马克沁对大清驻英大使宣称他在研究一种自动的不需要填弹药的机枪,鉴于之前马克沁发明的自动步枪已经引发了全欧洲的关注,驻英国大使当机立断,先斩后奏,告诉马克沁“中国的皇室愿意为马克沁先生提供终身免费的科研发明材料和研究室,任何发明都归属马克沁先生本人所有,中国政府只是优先享有产品的生产和销售。”并且还发动了美国的关系,先把炸药专家也是马克沁的兄弟,哈德森·马克沁请到伦敦来,邀请马克沁先生前往中国,这个时候的马克沁生意失败,虽然有一些钱,但是要想独立的不在政府的支持下搞研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需要花费海量的费用。中美两国的关系目前是十分和谐的,美国大使也过来帮助中国人劝说了几次,这几番谋划,马克沁心动了,在1881年刚到伦敦不久就前往了中国。 这种招揽人才的行为当然是很不靠谱的,因为驻英国大使自从郭嵩焘之后,所有的都配备了很多的物理化学等科学方面的顾问,来帮忙审查,这些看上去十分有前途,研究的内容是否可行,是否可以把他们请到中国去,就算是经过审查,也会让有一些夸夸其谈名不副实的想要来中国浑水摸鱼的人到中国去混吃混喝,这是很正常的行为,但是这也是要付出的代价。 对马克沁提出了这么大的优惠条件,甚至包括要全部安排他家里人来中国的开销,这是一个很大的冒险,之前已经好几次的所谓科学家,最后发现,都是一文不值的骗子,为了继续招揽人才,所有并没有驱逐他们,而是继续用专家的高级薪水,让他们去教授一些学堂的外文,英国大使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慈禧太后有说明要招揽几个具体的科学家之外,很多人都是他需要经过选择送回国内的。 所幸这个马克沁不是骗子,之前的步枪发明创新只是他生命之中一个微不足道小小发明,到达中国之后,先安排在了清华大学堂的军械研究所进行独立的研究,不过是两年左右的时间,马克沁重机枪就大获成功,将初期的所有不妥当的地方都进行了修改,拿出来的成果就已经十分的完美,在西郊进行射击的试验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克沁机枪的肘节机构像人的肘关节一样快速灵活地运动,子弹飓风般呼啸扫射。在一分钟之内,放在现场的两百头猪尽数打死,而子弹依旧毫不停息不知疲倦的继续扫射,直到把草地射成了马蜂窝,所有的挡板成了碎片。 在观看的清华大学堂祭酒和兵部尚书原本还是一脸的无所谓,后来见到如斯威力,不由得面如土色,久久不能言语,回过神来,即刻封锁现场,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将此物列为最高机密,并且马上递牌子告诉在圆明园的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惊闻此物,即刻到达现场,再看了一次试射之后,当即告诉马克沁,赞美他发明的重机枪:“您的创造价值,可以换一个印度!” 随即下旨命马克沁为兵部侍郎,兼任军事设备学院院长,享受尚书级别的俸禄补贴,并且请他先保守秘密,获取专利之后,先让中国方面制造起来,为此慈禧太后支付了十万的银元作为优先使用期限。为了这个重机枪的制造,又高新挖了好几个制造枪支的技师半哄半骗的带回到中国,这才好不容易造了许多出来,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派上用场,只是封存在库房之中半年,就是之前的镇南关如何危急,慈禧太后也未曾将此物拿出来运用。 今日一用,果然是大展神威,楚云飞这么一番解释,冯子材才明白了,“如此利器,所幸在我们手里,才能杀法国人犹如杀猪一样的方便。”   ☆、九十、闪电逞威(六)为“舞锁云霄”再次加更! 这是隐蔽了许久,就是为了这样给越南人一下狠得,而且只怕杀伤力不够,还特意引诱法军大部队上前,越密集的地方,杀伤力越大死亡率就越高,这样就是狠狠的坑了法国人。“有这五根闪电炮,法国人就算有十万大军,也别想飞过这里去,这个时间差不多后面的人也应该赶上来,在这郎庄湖边,就是米乐的葬身之地!” 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西北方向升起了一朵巨大的白色火花,在傍晚里面看的很清楚,而南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火花,楚云飞猛地击掌,“好了!第五镇和第九镇按时到达,合围之势已成,米乐的大军,”他的眼睛出奇的闪亮,“这下子插翅也难逃了!” 米乐终于被救醒,就算是在昏迷之中他也依然是担忧不已,醒来之后马上说道,“我们撤退了没有!” “已经撤退了!” 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上帝啊,”他喃喃自语,无法形容刚才看到那么多的法军士兵一齐倒下的惨烈场景,“中国人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武器,只要他们在谅山摆出这个,我绝对不会继续保持想要打败中国人的想法,而是马上撤退!”他显然明白了中国人的想法,“该死的中国人,”这个时候他再也不提什么东方猴子了,“他们准备好了圈套!” “将军阁下,”边上的火枪兵上校脸色凝重的说道,“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北方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我们不可能渡过湖泊,西北方向是拥有大炮的阵地军队,南方是之前来伏击我们的特别部队,我们试探了几次,都被他们打回来了,至于这里的快速机枪,”他摇了摇头,觉得法兰西北越联军的前景已经是非常灰暗了,“我们根本无法通过,将军阁下,我们被包围了。” 米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这大约是因为午餐和晚餐没有进食而引发低血糖造成的,他摇摇头,咬牙说道,“马上修筑防守的工事,我们接下去要坚守这个地方!” “我们缺乏粮食了,将军阁下,”后勤军官战战兢兢的说道,“军火的储备已经是不足,但是,粮食更加的缺少,中国人的突袭放火烧了粮仓,我们抢救了一些出来,但是,但是我经过估计,最多还可以坚持五天。” “马上限制口粮配给,”米乐无奈的下了决定,“先把每天的粮食只限制在一顿,这一顿我们也用糊糊多用水,保证我们能够坚持下去。今天先休息,提高警惕防止中国人那些该死的防不胜防的偷袭,我们明天试探性的再进攻一下,看一看他们有没有漏洞和破绽,请相信我们,我们可以守住这里的阵地!我们在南方的援军一定可以尽快的到达我们这里!大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法兰西的所有勇士们!” 米乐和火枪兵上校走到了一边,这时候米乐终于卸去了刚才的镇定,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软弱之色,“我们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 粮食缺乏,枪支弹药也是缺乏,没有任何补给的渠道,难道要在湖里面捕鱼吗?远离了朗生前线那里修建的工事,这里的湖滨平原根本无法抵御住中国人的进攻! “而且援军根本无法在我们断粮之前到达,”米乐心如死灰,现在他饮弹自尽的心都有了,“接下去,除非一个可能,我们才有可能摆脱这个困境。” “将军阁下,请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做,”火枪兵上校队长显然明白,摆脱这个困境必然需要极大的代价,他已经有所准备。 “把那些越南人拉出去,”米乐低声说道,“让他们先给我们打开一个口子,如果不能打开口子,那么也可以帮助我们吸引中国人的火力,这样的话,我们才有可能突出这个包围圈,而至于南方的援军,我们根本无法指望他的快速到来,如果北越舰队还在,我们海面力量足够的话,可以快速的到来,但是现在,”米乐摇了摇头,十分沮丧,“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朗生战线,又有一批大军飞奔而至,见到此地只是狼藉一片,为首的一个发须俱白的老者,穿着黄马褂,威风凛凛,“楚云飞呢!”他大声的喝道,“还有法国人呢!” “启禀钦差大人,都统大人已经击溃法军,大军开拔,前往郎庄湖围困法军了!” 左宗棠生气的挥了一下鞭子,“可恶,我千赶万赶,还是没赶到这大战的现场,什么东西都没瞧见!白来这一趟!马上带我去前线!”留守的士兵大声的答是,左宗棠对着身边一个不怒自威的新军将领说道,“好了,金将军,您这里的差事是赶不到了,有两镇一起出马,只怕是到了前头郎庄湖,连一口汤都没的喝。” 这是昔日跟在武云迪帐下的懒怠小伙子金宝,后来去了金州历练,又到了甘肃提督的位置上,参与了平阿古柏之乱,如今也成为了起居八座的新军一镇都统,他听到左宗棠貌似抱怨其实是开心得意的话语,不由得微微一笑,“钦差大人体恤下官,郎庄湖那里,我自然就不去了,从别人碗里抢馒头,总是不好,您老人家不是还准备了顺化府那里的七千人给我们第二镇吗?兄弟们的胃口饿极了,就等着您下令,我们麻利儿就南下去了。”这是显然要请战,对着越南境内另外的法兰西军事力量去开刀了。 “很好,那从北圻扫荡到中圻,再到顺化府的差事就交给你了。”左宗棠听过了战报,确定这里人数已够,不需要更多的人参与围困了,他笑眯眯的捻须说道,“海防大战,全歼法国北越舰队,还不够;镇南关谅山大捷,自然也不够,如今在朗生大胜,当然也还不够,我这老头子,年纪虽大,但是胃口却不小,郎庄湖畔如果把米乐这群人困住,我还不够看哪,怎么办,那么就看着你们再给老夫,再给朝廷,再给西圣爷一个惊喜了!”   ☆、九十一、围困法军(一)给“向幸福前进!”的加更! 南宁府。 这个时候的南宁府还不是广西省的省会,省会所治是在桂林府,只是南宁府自今年起就分外的热闹,之前就有从来没有见过的朝廷大员如同走马灯的一般在这里过去,南方各省总督都已经尽数到齐,而之前从未见过的钦差大臣也到了此地,却只是停留了一个晚上,就即刻南下,似乎后面有什么大老虎追着他似的,但是显然,是真的有东西追着他,不过三四日之间,慈禧太后就从湖南沿着湘江上游而来,经过桂林府,柳州府,直接到了南宁府,圣驾从这样偏僻的地方来,真真是破天荒第一遭,要知道圣祖康熙,高宗乾隆只是在江南一带逛逛,就是福建都没有去过的,而慈禧太后居然肯跋山涉水而来十万大山之南,自然不是为了什么桂林山水而来,就是为了越南的战事而来的。 这一日下午,御驾浩浩荡荡又到了南宁府的码头,左右江水系丰富,乘船比官道上坐车舒坦许多,虽然是再三强调要轻车简从,但是必要的护卫,随从等,总是少不了的,所以还是依然十分的场面宏大,码头提前三天已经是被全部驱赶了所有的挑夫和船只,这里的码头空空荡荡的,岸上只有垂着手等候慈禧皇太后御驾的大小官员,肃穆的站在这里,等到慈禧太后乘坐的巨舟到达码头,鼓乐齐鸣,,官员们甩着袖子连忙跪下,“臣等恭请皇太后圣安。” 慈禧太后乘坐的御舟之上下来了一个通政司的官员,就站在船上,朝着下面高声喝道,“圣躬安!起!排班候驾!” “是!” 慈禧太后慢慢的从船上走了下来,她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南宁之地,山川很是秀美,秀美之中还带着边疆的一丝野性,倒是和她昔日在杭州看的江南山水很是不同,不过这事儿不重要,她对着身边的李莲英说道,“小李子,越南那边来报了吗?” “回老佛爷,还没有消息过来,昨个发了一个电报来说,是按计划行事,”李莲英温顺的回道,他扶着慈禧太后慢慢的朝前走去,“咱们在船上接电报不方便,南宁府这里有电报,前线什么情况,片刻就可以得知。”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才对着官员们一一慰问了起来,她是记不得这些副省级的高官比如按察使布政使和学政的,只是所幸有李莲英在一边提点,所以知道每个人的名字,如此一一慰问过去,这些人不防慈禧太后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十分感激涕零,慈禧太后看了看,“曾国荃在凭祥指挥,人是不在这里的。怎么左宗棠也不在?” “回皇太后,曾总督也已经入越,前往宣光督军,钦差大人也已经入越,前往朗生前线了,”这里最大的官就是广西巡抚唐茹美,他谨慎的回答道,就怕慈禧太后动怒,为何这些大员不来迎接,“故都不在南宁。”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这个左宗棠跑的倒是快,不过也好,他们这些领兵的大臣在这里候驾,而不去前线督战,那么就要被我骂了。他们办的好,你们的后勤,”慈禧太后满意的说道,“也办的很好,我很是满意。” 这是极大的褒奖,所有的官员一起跪下谢恩不已,这不是过度的夸奖而是实在话,“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广西、广东,主要是广西,守着越南的大门,去越南的路多难,大家伙都是知道的,有银子,不是就能办成事儿的,要一样样的运出去才行。要让前方的战士们毫无后顾之忧的为国效命,这吃饱穿暖,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要让新军团练萃军等打败法国人,这枪支弹药火炮,也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听说许多民夫今年开始什么春耕就顾及不上了?还把身体也弄垮了?广西藩司这些人都要好好照顾,至于春耕的损失,也造册起来,所有参与输送的民夫都要发另外的补贴银子,作为耽误春耕的损失。”这时候慈禧太后真是财大气粗,不差钱,“至于两广官员,自然还要另行嘉奖!” 天语褒奖,极为难得,于是码头上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山呼声,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点头,这个时候自然也要有地方乡老需要等着接见的,为首的是一位五世同堂的百岁老人,见到慈禧太后走近,又要下跪,慈禧太后连忙叫小太监扶住,“使不得,老人家岂能对我这样的年轻人叩拜?快快起来。” 又问今年高寿,老翁回答已经一百零三岁,慈禧太后不由得咂舌,“我今年才五十,却还不及老人家你的一半时间,日后若是能够和老人家您一样的长寿,也就足以。” “太后娘娘福寿双全,必然是千秋万岁,万寿无疆,”老人家说的一口广西腔官话,他的耳朵有些聋,所以说话很是大声,震得边上的人不禁皱眉,慈禧太后倒是不怪罪,又听说五世同堂,都居住在家族的大屋里面,不禁点头赞美,“如此一家子都还住一起,实在是难得,”她说到这里,余光朝着边上一扫,突然停住了话语,刷的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 李莲英随即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有一个人疾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册子,那个老头子眼色极好,见到慈禧太后不再理会自己,马上就停了嘴不再絮叨,慈禧太后吩咐道,“前面的人都起来!” 原本围在慈禧太后跟前的持瓶托钵提香薰铜笼的宫女太监尽数退下,留下了宽阔的石板道在前面,那个人疾行到了慈禧太后跟前,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边上的太监,“报!越南急报!” “拿上来,快拿上来!”慈禧太后急促的催促着,小太监检查了那个折子,随即递给了李莲英,李莲英奉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个白皮的折子,慢慢的伸出手,把折子拿了起来。   ☆、九十一、围困法军(二)苏灿2012、老友的加更! 码头上谁都不敢说话,显然,是越南的战报到了,电报房如今是关键之中的关键,里面的任何一个消息传出来,足够让世人震惊,从皇太后重视的样子来看,再算一算前线的时间,只怕是这一个消息可以让天崩地裂!这个时候,谁敢说话?若是好消息也就罢了,万一是坏消息,出声了之后被皇太后抓住了惩治,那可就是没有地方哭去了。 她凝重的摊开一看,原本十分紧张的面容顿时松弛了下来,这样一下,身旁随身站立的军机大臣顿时高兴了起来,看来是好消息。“好!”慈禧太后满脸红光,顾盼神飞,她把折子递给了孙玉文等几个军机大臣,又说了一声,“很好!” 慈禧太后转过身来,对着满码头的文武大臣得意洋洋的说道,她的眼神发亮,简直要亮过了天边的阳光,“朗生前线大胜!第九镇奇袭法军阵地,斩了法军副统帅,第五镇压阵,楚云飞在郎庄湖边用闪电炮射杀法军三千人!现在已经围住了法军!” 孙玉文连忙和几个军机大臣一同跪了下来,乌压压的人群尽数都跪了下来,“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慈禧太后哈哈大笑,一个人在码头笑的状若癫狂,笑着笑着,眼角就出现了泪花,这样的大胜,是用什么换来的?无数人为了战争甘愿赴死,无数人为了胜利而妻离子散,无数人的银子消弭无踪,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倾注其中,就是为了这样的大胜,国家如此,而我自己呢?慈禧太后的双眼有些失神了,她只看到了一个个后背,而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我付出了什么?她这么问自己,一个个不眠不休的晚上?担惊受怕的心情?还是那些永远离开的人和事?或许,这么久了,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慈禧太后慢慢的朝前走着,微风吹动了她的鬓发,像是许久没有感受到的触摸的感觉,这些迷茫和失神只是持续了一时半会,她瞬间从感性的女人转变成了威严无比的太后,“如此大胜,不可不贺!”她高声说道,“军机处传旨,此番大胜,地方后勤支援功不可没,广西全体官员嘉奖一次!” “嗻!” “北圻的法国人已经没救了,他们既然被围住,我们人数占优,那么就永远不可能轻易逃脱,不用传旨给左宗棠,他也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慈禧太后对着孙玉文说道,她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双手交叉,景泰蓝镶紫宝石的如意云头缠丝银护甲轻轻叩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军机处拟旨,即刻授总理衙门协办大臣郭嵩焘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对法交涉一事。” 这未免太奇怪了,怎么会突然就要谈判交涉议和呢?要知道在上海的接触,只不过是为了拖延住法国人而已,当然法国人一定程度已经麻痹了,但是现在怎么又要交涉?难道又是为了拖延法国人前进的脚步?孙玉文不由得有些疑惑,于是他开口了,“是,郭嵩焘要如何行止,还请皇太后示下。” “有句古话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他们怎么搞的花样,咱们如今一样样的还回去就可以了,”慈禧太后闲闲的说道,现在真是神定气闲一派天家富贵从容不迫之象,只是刚才如此紧张的人不知道是谁.....“什么割地赔款啊,都可以谈一谈说一说,他们以前不是最喜欢搞这一套吗?至于什么开设通商口岸什么的,现在大家伙都敞开着贸易,这个倒是没关系,别的嘛,狮子大开口,吓一吓他们也好的,郭嵩焘现在已经到广州了,英国人很热心,那么就让英国人当个中间人,再联系一番好了,放在广州谈判,广州离着越南近一些,”慈禧太后爽朗一笑,“那些谈判的法国人能够听得到越南战死的法国士兵的惨叫声,免得太过于无动于衷,继续打肿脸充胖子。” 慈禧太后说的阴惨惨的,孙玉文不免打了一个寒噤,接触越多越发觉得慈禧太后所想所思和常人不同,“之前我说了要越南平安,他们非是不听呢?就要打就要打,那我就说要雨露均沾,越南也是藩属国,自然要一视同仁,绝没有什么忍让的道理,现在我们胜了,自然什么事儿就是我们说了算!”慈禧太后飘然离开了码头,上了马车,“左宗棠是老军务,知道那里该急,那里该慢。” 马车驶出之前,慈禧太后告诉庆海,“把那个谁,哦,新任安南国主问问看,他在那里了,这样的大胜,我应该和藩属国主一起庆贺才对,原本和各国使节一起乐呵乐呵也不错,只是他们都在京里,太可惜了,所以他肯定要到,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傻乐,不是闹笑话了吗?” 总理衙门现在每日都会通报两件事情,一件是慈禧太后南巡的地点,今天在那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有没有关系到外国事务,第二件就是有关于越南方面的战争情况,这原本是不需要在总理衙门通报的,但是诸国使节似乎十分关心这个藩属国之内的事务,但是他们又不愿意去理藩院打听,“这是贵国和法国之间的战争,当然是涉及到外交事务了,所以我们必须保证消息的通畅!”英国大使韦德如此说,自然要顺从洋大人的意思了,所以每日他们必到,倒是最近的消息似乎也十分无聊,每天毫无进展,除了法国的舰队全军覆没的那几天震惊各国大使之外,接下去在朗生战线上的僵持毫无进展,而且大家都知道,外交场合说的都是假话,“中国人每天都不说实话,”意大利大使对着身边的荷兰大使悄声说道,“按照他们所说的那样,每天杀死几百个法国士兵,那么现在法*队早就因为士兵的大量减员而崩溃了。” 苏灿2012、老友、书友160406130858795的加更!   ☆、九十一、围困法军(三)给“舞锁云霄”的加更! 这当然只是一种外交上的消息而已,中国人显然还没有兵部发言人这么洋气的做法,外交上当然可以夸大其词,按照各国大使他们的推断,并结合法国人方面的反应,中国人目前肯定还是在和法**队僵持着,当然么,接下去这种“保持现状”的看上去十分稳定的状态必然会维持不住,进而发生急转直下的大变化,而且这个发生的时间肯定就在最近的时间了,法国人不可能接受在海面上的惨败,必须在别的地方来挽回自己的脸面,在顺化城的一切,被大部分的国家鄙夷无比,不管是明面上是否支持越南独立并入法兰西,但是暗地里对于法国人以大欺小,当然,以大欺小算不得丢脸的事情,但是在打不过中国人,反而把怒气撒到越南这样的残疾人身上,真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而且这种废立越南国主的行为,原本是一个对于中国很危险的挑战。但是也被中国人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中国人根本不和你玩什么口水战,只是一力降十会,直接另起炉灶,重新立一个前朝末代国王的后裔出来,不和你搞什么无谓的辩论赛,只是拿来直接干,现在战局的优势偏向了中国人,那么中国人胆气十足,实在打不过南方,我就分裂了越南,弄一个北方的政权出来,和你阮朝的法国佬分庭抗礼,怎么着也要把这潭水搅浑。 更何况万一中国人携海防大胜之威继续打胜仗呢?那么法兰西的前景就更加不妙了,所以几乎所有的大使都兴致勃勃的每日前往总理衙门,一来呢,春天没什么事情,总理衙门这里有好吃好喝的招待,大家联络联络感情也不错,二来呢,也是实在是十分关心越南战事的进展。 许多是吃瓜群众大使,根本无所谓谁胜谁负的,只是看看热闹就成,这么多年了,大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记得上一次大国之间的战争还是普法战争,那时候普鲁士就是踩着法兰西的尸体成为了世界范围内的强国,现在不知道是法兰西浴火重生重新崛起呢,还是继续成为清国复兴的磨刀石?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选择,中国,毫无疑问是一个大国,一个人口疆土经济大国,但是现阶段,还称不上是军事大国,是东亚大国,但还不是世界范围内的强国,如果这次能够和法国人争一个平局的结果,这么看来,大家就要重新评估一下中国人的实力了,特别是俄罗斯,英国和日本。 当然还有许多是对这次战争十分关切的国家,和俄罗斯英国日本这些在东亚有切身利益的国家之外,比如荷兰西班牙意大利这些国家,也是十分关心法国是否会战败,这些和法国人接壤的国家,都是要考虑到万一法兰西战败之后会不会对于自己国家的发展有所影响,西班牙在亚洲是支持法国的,因为他自己在吕宋有利益,这个利益和中国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冲突的,所以要配合法国,但是如果法国在亚洲战败之后必然会采取紧缩的策略,紧缩的策略。那么西班牙必然是首当其冲,直布罗陀海峡在英国人的手里已经到处受气了,如果法国人再来拿破仑时代入侵西班牙一样再来一次,那么就不好玩了,所以他一点也不希望法国战败,但是又希望法国战败,这样的话,法国衰落,对于西欧各国都是好消息。 荷兰和意大利、土耳其也是如此,特别是意大利,处于法德奥三国之间,处处受气,好不容易德国和法国都朝着海外殖民地扩展,不再朝着南亚和西亚用劲,将来万一法国战败,土耳其那里永无宁日,又要多一个婆婆在聒噪了。意大利和荷兰,自然也不用说。所以这几个国家也是很关心战事的进展的。 德国自然不用多说,任何法国的动向都是值得关心的,虽然中国人和德国人关系十分的好,但是在越南事务上,他希望法国的势力不要太过于衰弱,一来是欧洲大陆的主导权争夺,另外一个就是南部非洲,在布尔人的那里,有了突破的进展,这个时候,不希望法国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非洲去,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先考虑自己国家的利益优先的,这点毫无疑问。这里面似乎最无所谓的大约就是俄罗斯大使了,如果战争地点在中亚或者北亚,可能还让他紧张一点,法国人联系了许久俄罗斯人,俄罗斯大使也毫不理会,为什么需要理会?这件事情和沙皇陛下英明领导下的俄罗斯毫无关系,我们的重心依然在欧洲,在巴尔干! 日本国大人田边太一脸色平静的坐在位置上,边上的各国大使都在各自交谈,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这里想着心事,日本人在朝鲜的举动被该死的袁大人给搅混了,死了那么多的浪人,结果却没有任何利益得到,原本朝鲜的闵妃已经决定和日本人进行谈判签订条约,却因为理藩院一纸诏书下达,严厉呵斥擅自和日本人签订条约之举,闵妃原本还是愤愤,结果中国人迅速的把在保定监视居住的大院君,李熙的父亲给发还到了汉城,这样闵妃就收敛了不少,袁大人甚至十分无礼的闯入了闵妃居住的交泰殿,居高临下趾高气昂的训诫闵妃,如果再不听话,也请她去中国住上几年,和日本人谈判签订条约的权力收回到了理藩院,理藩院是不可能和一个外国进行谈判的,接下去当然就是扯皮,扯皮的意思就是:别想着在朝鲜继续搞什么特殊待遇了,一切都按照中国人的规矩来办,再废话什么,之前本来给你们的朝鲜驻兵之权也统统收走。 中国人为何会这样突然起来咄咄逼人?自从银河丸号被击沉开始,中国人就开始对日本特别的强硬了起来。   ☆、九十一、围困法军(四)感谢“舞锁云霄”!加更! 朝鲜的甲申兵变似乎并不能改变日本在朝鲜处于的劣势地位,反而因为中国人的强烈反弹,使得日本在朝鲜的日子越发的举步维艰,原本在朝鲜策划了甲申兵变的兵部官员已经引咎辞职,并且切腹自尽,中国人根本不需要用全部的力气,而只是需要轻轻的伸出一个小拇指,就可以把所有日本的努力按成了虚无。 这是一个令人气馁的现实,但是田边太一不会接受这个沮丧的现实,武士道的精神是奉献和冒险,只有越大的挑战才能燃起他那内心的如火斗志,日本就像是海里新升起的朝阳,他的光芒必然会照耀整个亚洲!清国就算是再强大,也只是夕阳了! 他在给自己打气,接下去,只能是暂时蛰伏了,这是东京的内阁通过外务省直接传来的指令,目前不能过度的激怒中国,要先看一看中法战争的结局,看一看朗生前线这里的战局如何,再决定接下去再行动,田边太一很明白,如果中国人取胜,那么在短时间内,这样强大军事实力的中国,根本是日本无法招惹的庞然大物,那么日本人想要崛起于亚洲之巅,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天照大神,请让中国人战败吧!只有中国战败了,他们的实力才会被削弱,中国人永远的沉沦下去,这才是日本接下去振兴的最好机会! 田边太一自顾自的在发着恶毒的诅咒,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了人,直到身边的人喊了田边太一的名字,他才惊觉身边站着的人,是英国大使韦德,他连忙站立起来,朝着韦德深深的掬了三十度弯腰的躬,“大使先生您好。” “贵使先生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韦德伸出了手,和田边太一握手,他和煦的笑着,眼中有种高人一等优越感,“请问朝鲜事务贵国和中国解决了吗?” “还没有解决,”正好韦德提了起来,田边太一连忙说道,“这件事情中国方面无礼而且十分强硬,显示了他们红果果的霸权思想和强权政治,和在越南重新敕封新国王的事件一样的可恶,我们日本国十分希望贵国,”他看了看韦德的脸色,“能够帮助日本国,我们将会十分的感激。” “对不起,大使先生,有关于朝鲜的事务,我们不可能插手,”韦德微笑着坚决拒绝了田边太一的请求,“我们尊重任何一方在任何地方的优先统治权,这是毫无疑问的,”显然韦德的这番话变相承认了中国对于朝鲜的管辖权,自然其实也是承认了对于越南中国所天生的管辖权,只是如果拿越南事务去问韦德,韦德肯定是不会这么说的。 这么说的原因完全在于奕劻的那一席话,韦德的确要考虑到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地拥有国,大英帝国在各处的宗主国利益,如果“越南人民自己的选择”这样的话代表了英国政府的官方意见,那么日不落帝国的世界各地殖民地将永无宁日,起码,韦德可以断定,现在怂恿印度各邦独立的中国间谍们已经出发在茶马古道上面了。所以他要尽量减少有关于在越南事务上表态发言所带来的影响,这段时间,韦德似乎已经忘记了要提醒中国人不要继续插手越南事务的申明照会,特别在中国重新册立了越南国王之后,韦德压根就不再提这件愚蠢的事情了,那么当然不会来帮助一个什么都不算的日本来对付中国了。他现在只是想要知道中法战争的战况,对于任何民族自己的选择,毫无兴趣,所以他直接了当的拒绝了田边太一的要求。 如果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被西洋列强不放在眼里,那么日本就更加的卑微犹如地面上的尘土了,英国人从来都是讲究绅士风度,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人,田边太一的脸色微红,随即消失无踪,但是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显然有些气愤。 但是他根本不敢发怒,外交场合想要学俄罗斯的无赖,这也是需要强悍的国力来支撑的,所幸英国大使韦德没有注意到田边太一的不对劲,实际上这个房间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打开的大门,走出来的人吸引住了。 来的人是负责外交事务的办公厅章京,当然,必须要精通一门外语,这位章京笑容满面,对着围过来的各国大使微微鞠躬,“早上好,很高兴见到各位大使,今天我来通报有关皇太后的行程。”他简单的把行程一说,说了慈禧太后在南宁见了什么人说说了什么话,接下去准备去那里,准备做什么絮絮叨叨了说了一大通,谁乐意听这些官面上的行程,根本就是没用的,如果什么时候慈禧太后对于具体的外交军事事务有什么指示,这个倒是可以听一听,听见了一个一百岁的老头,这样的事儿,真是在浪费时间。 各国大使只是想要听越南的新闻才在这里忍受的这些无聊的事情的,希望今天不要再说什么废话了几个人在默默祈祷着,大约是祈祷有了作用,这位章京说完了皇太后的行程,开始介绍起越南的战事,“昨天早上开始,中国方面军队,在朗生前线开始了对于法国北越侵略军的总攻,”他顿了顿话语,抬起头,满意的看到了所有外国使节都用极为专注的眼神盯着自己,“直到午后,法*队开始败退。” 外国使节们发出了一种不敢置信的轰然之声,什么,法国人居然半天都抵抗不住?如果不是中国人在撒谎,那么法*队也实在是堕落的不成样子了! 韦德神色不定的看着这个章京,原本摸着卷胡子的手放了下来,在膝盖上叠在一块,章京继续说道,“随后下午五点,法军撤退到郎庄湖边,被中*队围困,突围之中,法军死伤三千多人,整天的战役,”他看了看下面的数字,“法国士兵一共死亡五千人左右。具体的数字还需要时间才能够统计。” 推荐:“穿越者的明末成军路!”――《大明1629》(哎呀,不对,我一个满yi,怎么会推荐起皇明的书呢?我也真不是谦虚啊。)   ☆、九十二、新军南下(一)感谢sosoyin的打赏! “这不可能!”韦德失态的喊了起来,喊出来之后他才惊觉似乎被中国人的消息震惊的失去了绅士原本应该有的仪态,但是这个时候显然没有人来关注他,更多的人脸上带着震惊兴奋愤怒之色,迅速的和边上的人交头接耳,会场内一下子嘈杂无比。 田边太一迅速的站了起来,拂袖离去,显然这个消息必须要马上传回到国内,马上!中国人现在的军事实力,不管内情如何,已经在外部表现出来,令人吃惊的强大,这样的情况下,再进行一些无谓的阴谋诡计的叛乱骚动,起码是不会奏效了,或者说,效果不大。 他疾步走出了总理衙门,外面的天色有些暗淡,今天是一个阴天,空气之中水汽增多,眼看着就是下雨了。 韦德收敛了心神,显然这个办公厅的章京也在等着各国使节回过神来,淡然微笑着不发一言,只是潇洒站着,“请问这位大人,”韦德组织了了一下语言,开口说话道,英国人在任何场合都是备受尊敬的,在这里也不例外,韦德一开口,其余的大使都停下了话语,看着韦德预备说什么,“接下去贵国是否需要继续进行军事行动?” “是的,”这个章京点头承认了下来,“在北圻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接下去马上在包围圈开始战斗。” “那别的地方呢?”韦德追问道,他锐利的眼睛盯住了章京,“其余的地方,比如越南中部和南部,贵国是不是也要开始军事行动了。” 韦德的政治水平很高啊,其余的大使听到了韦德的发问,不由得连连点头,中国人接下去是什么态度,见好就收,还是要继续扩大战果?这是一个很值得关切的问题,如果中国人继续采取军事行动,不愿意和法国人继续商谈,说明他们的战斗能力还具备,没有在之前的围剿之中受到减少损害,并且对于外国的关系外交的态度都有可能通过这一次的战争走向所反映出来。 如果中国人有想要撤兵的想法,那么必然会提出和谈,这样的话,各国使节大约又可以来当一当中间人了,美国大使对于越南的战争谁胜谁负毫不关心,但是他对于充当这个中间人十分乐意,要知道第二次鸦片战争之中促成中英美三方和谈,并且为美国攫取了巨大利益的大使先生,已经回国担任了副国务卿,现在正位国务卿了,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都一致赞美他的外交手段十分高超,中间人吃了东家吃西家,这是很合算的买卖,只要英国人不插手,这个职务美国人肯定可以拿下来。于是他也长着头看着中国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办公厅的这个章京淡然一笑,微微点了一下头,真是开玩笑,这样的问题,他早就做好了回答的准备,要想站在这个位置上,和各国使节撕逼,哦,不,说话交流,不仅仅需要具备流利的外语之外,更需要随时应付外国大使们突然抛出来的问题,比如英国大使韦德现在说的这个十分难回答的问题。 所幸,当然,这种不太让人舒服的问题,这位章京早就有所准备,他说道,“军事上的事情本来是不能由总理衙门来宣布的,但是我们大清国皇太后,”他伸出双手朝着半空之中拱手以表尊敬之意,“特旨下达,晓谕诸国大使先生,越南事务无事不可以公开,除了将会继续围困在北圻的法军北越联军之外,新军将会再派一镇往南行军,我们不仅要为越南人民讨一个交代,”章京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越南国百姓一如天朝子民,不能让他们继续受法国人虐待,我们必须要去解救他们。” 中国人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各国使节均是默然不语,想要捏软柿子,棒打落水狗,谁都理解的,现在法国在越南的势力,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正常的情况是要继续进攻,来争取到一个最完美的胜利,但是口口声声说什么越南任命,这也实在是...... “所以我们已经排除一镇士兵前往红河以南,中圻地带,当然,不会排除前往南圻,帮助越南人民进行他们自主的选择,”章京笑容可掬,“当然,”他继续解答着另外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南洋水师也会南下。” 话说到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很清楚了,中国人决定继续和法国人作战到底,不仅仅是要围困住北圻的那两万左右法军,不,现在大概只剩下一半的法军之外,还要把南边的法军也要收拾了,显然,中国人准备强硬到底。 韦德慢慢的把白手套带上去,准备做出离开的样子,中国人对外,对法国人采取的强硬措施,会不会表示中国对于欧洲,对于英法美日德奥俄等国都采取了趋向强硬的态度?这是值得怀疑并且要深刻反思的。 但在这个时候,章京继续说话了,显然他还没有把话说完,“我们同时准备和法国人谈判。” 韦德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视这个章京。“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我们愿意在国家主权完整的情况下,和各国友善相处,一起远离战争,共享和平,所以我传达了总理衙门的意思,那就是准备和法国人在广州,这个地方开始进行谈判,当然,我们现在和法国没有外交关系,所以希望可以通过各国大使先生的关系,来进行沟通协调,确保我们和法国人能够进行,有机会进行谈判。” “这件事情可以通过我们美国来做,”美国大使迅速的站了起来,显然他对这件事情志在必得,“我们可以和法国进行有效的沟通。” 韦德显然看不上这种蝇头小利,他不稀罕做这个调停人,只是关心另外的事情,他追问了一句,“那和法国谈判期间,贵国是不是不会停止军事行动?”   ☆、九十二、新军南下(二)感谢sosoyin的打赏! “当然不会,”章京笑着说道,“我们现在当然没有停战,也没有和法国人签订条约,所以我们当然还会继续进行军事行动。” 今天的大使招待会结束了,德国大使等人对着总理衙门的官员进行了恭喜,在他们看来,现在削弱法国他们是乐观其成的,至于美国大使,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要张罗着去广州布置会场了,这会子正在围住美国股章京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韦德和几个大使打了招呼,施施然的走出了总理衙门,上了马车,他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 马车驶出许久,低头思考问题的韦德这才抬起头来,“中国人的军队强盛,超过了我的想象,根据他们的通报,法国人是在正面战场上失败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信号,中国人的海军已经在海防港证明了他们的实力,现在陆军又展现了自己的肌肉,他们崛起的太快,我怕,我担心会冲击到大英帝国的整个全球战略部署。” “我认为目前还不需要过分担心,是的,大使先生,中国人不会冲击到英国的利益,目前来看,”边上的一个武官,他当然是军事方面的专业人士,韦德的话也是说给他听,希望听到专业人士的意见,对于韦德的忧虑,他觉得有些过于紧张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和大使先生您说过,法国人很难在越南取得胜利,这和俄罗斯无法在贝加尔湖以及浩罕国取胜一样,因为越南离着中国太近了,近到几乎就是中国的一个沿海省份一样,只要中国人认真对待,不惜代价,法国是无法取胜的,越南离他们的本土太远了,他们没有像我们印度一样的基地,是无法在亚洲立足的,如果西贡再经营几十年,可以成为一枚深深钉进中国身上的钉子,但是显然,现在还不行,马上就要被中国轻轻的拔出来了。” “当然法国人战略的失误必须要提到,我个人的意见,不是中国多强,而是法国人多差劲,他们自从在普法战争失败之后就已经无法恢复元气,甚至我们可以这么说,”武官鄙夷的说道,“自从他们的那个拿破仑皇帝失败之后,法国人就像是断了脊椎骨的野狗,只能是呲牙来威胁别人,但是其实自己没什么实力了,外面看上去很强大,但是一戳就破了。他们在没有中国人准备充分的份上就开始战争,很显然,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韦德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法国的政治体制显然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因为越南战事的失败,法国人已经换了两个内阁总理,当然我们必须要说必须有人为了战败负责,但是整个内阁,包括总理的经常更迭,这显然不能有效的进行行政的管理,当然就不可能在对外战争之中指挥妥当,我可以预见到法国的这一届政府马上又要为这次的失败做出下台的负责了。” “这是肯定的,先生,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我们现在不需要担心中国会对我们形成冲击,他们的大部分军事人员还是抱着他们那些古老的思想没有转变,这种古老的,需要说什么忠君报国的思想,是不符合现在社会潮流的,思想的问题无法改变,那么他们的战斗力只能是爆发出一两次,不可能一直维持在高水平上,先进的武器不能掩盖他们落后的思想。”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现在中国人对于英国也存在着敬畏的情绪,这点我们在外交活动之中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毫无疑问,中国的皇太后也对于我们很尊敬,也说需要各方面向大英帝国学习,”韦德骄傲的说道,“但是,我们回到法国战败的这个事实上,我们不能让法国过多的牺牲什么,毕竟,如果在欧洲大陆上法兰西的力量受到过大的削弱,那么就会影响到大陆的均势,这个时候沙俄或者是德国就有可能趁机崛起强大,进而影响到英国在欧洲的话语权。” “大使先生,我和您的观点不同,”武官笑道,“法国人在海外殖民地受挫,那他们才能把注意力转到欧洲上,这对于我们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地也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 “恩?”韦德微微皱眉,这个角度倒是真的没有考虑过,他说的有道理,“你说的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方面,要知道德国是鼓励法国人在海外扩张的。这个事情还需要国内进行决定思考,我把你的意见写进报告,看看外交大臣的决定是什么,现阶段,我们其实也不用过分担心,只要持续表示关注就可以了,”他轻松的把身子靠在了软垫上,伸了个懒腰,“最应该担心国家前途的应该是法国人!”他幸灾乐祸的说道,“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政府,和一个错误的对手开始了一场错误的战争,我倒是要看看骄傲的高卢雄鸡会不会继续骄傲下去。还是准备投降认输?” 不出韦德的意料,不需要议会来弹劾,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本沙明总理宣布辞职,他甚至都懒得到议会接受羞辱,就直接写了一封信,宣布辞职,辞职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这个烂摊子,已经没人敢接了。 法国政坛在听到了北圻这里的法军遭遇了战败的消息,而且被围困的消息,显然一时间震惊到了失声,中国人怎么会如此强大?之前在防线上对抗,不是势均力敌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崩溃呢?本沙明的计划很清楚,必须要用一场说的过去的胜利来体面的结束和中国人的对抗,甚至为了体面的结束战争,在越南的事务可以大幅度的让步,就算是全盘接受中国在上海谈判提出的条件也可以! 但是显然计划失败了,所以本沙明自觉的离开了总理的位置,这么短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月的就职期限,已经突破了法国政坛的最短任职记录。   ☆、九十二、新军南下(三)感谢sosoyin的打赏! 本沙明表示,接下去的黑锅他是绝不会再背了,很显然他明白,所以他拍拍屁股走人,自然的,手足无措的议会开始了热火朝天的互相指责和抱怨,海军抱怨陆军无能,无法挽回最后的荣耀,蚕丝行业抱怨造船业将先进的技术泄露给了中国人,当然,没人是会坐以待毙的,整个会场搞的闹哄哄的,完全没有了民阻自由从容恬然的味道。 坐在呼呼打瞌睡的议长下面的几个人愁容满面,他们互相看了看,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甘和绝望,这是各个委员会的头目,差不多就是议会内的中坚力量,尔比和沙比两个人坐在一块,轻声说了一会的话,于是尔比站了起来,军事委员会的主任在议会里面还是很有威信的,他站起来,逐渐的,大家伙都停下了话语,看着尔比怎么做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尊敬的议员,我们现在不应该追求过去的错误,本沙明已经引咎辞职,那么接下去,我们必须要选出一位可靠的总理来维护住我们在远东的利益,请各位议员做好心理准备,”大家都注视着尔比,尔比有些困难的说出来接下去的话语,“我们可能需要对中国进行让步了。” 议员们哗然,一个暴躁的老头子锤着桌子,“不,不!绝不!我们不可以对该死的黄皮猴子让步!” “请你注意言辞!”边上一个中年男子严厉的呵斥道,“我们的家乡为北越联军贡献了三千优秀的战士,你想说,我们的勇士是输在一群猴子手里吗!现在正是结束战争的最好的机会!”他大声的宣布道,边上的不少人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我们的勇士不能被中国人像猪一样的围在哪里挨饿受冻,我们必须要妥协,为了我们的勇士们!”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议员必须要为自己的选区负责,这么多的士兵如果全部伤亡在越南,民众会以为自己在议会没有为选区争取利益,这对于自己下一次选举是一个致命的攻击点。 蚕丝协会的人现在已经退让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中国方面,蚕丝的价格无法通过战争来影响了,海军失败,陆军现在也失败了,中国人围住了法军,这说明,现阶段,想要用战争为经济服务,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战争不要拖累经济,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不是拿了这么多的钱去投入战争吗?上帝啊,希望不要再浪费钱了。 军工企业的代言人当然不乐意,只有不断的发动战争,军工财团才可以爆炸式的发展,于是又开始争吵,但是很显然,原本之前不愿意和中国开战的议员,加上战争受挫改变了主意的议员,以及在战争之中利益受到侵害的议员——比如纺织行业,中国人因为战争的延续,以无法运送的借口,将原本十分高昂的蚕丝出口价格继续提高了百分之二十,这又是令人吃不消的一笔钱,于是他们也调转了船头,同意和中国人谈判,准备结束战争。令人奇怪的是海军的代表,居然也表示同意结束战争,他们难道已经忘记刚刚发生的海防大败了吗? “事实说明,法兰西根本不能再进行远洋深水的军舰舰队建设了,这完全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浪费法兰西国民的税收,远洋深水的舰队十分不符合法国的国情,”代表海军部出席的参谋上将对着身边的人侃侃而谈,“越南的失败证明了我的观点,我个人当然就是全力支持政府的工作。但是我必须要提出我自己的观点,那就是法兰西不再适合进行远洋的操作了,”他对着边上一些听着一愣一愣的不懂军事的议员们大吹法螺,“法兰西是需要近海的军舰设备发明和制造,我们需要守住北海和海峡,确保我们在地中海周边的地位,那么根本么就不需要投入资金来建造远洋的军舰设备,我们只需要维持住欧洲的地位就可以了,世界的未来就是在欧洲大陆,我们的法兰西拥有自己好的地理位置,没有理由不发展好我们在欧洲的一切,是的,我把这个近海的海军建设计划称之为‘绿水海军计划’,在接下去结束战争之后,我认为这个可以进行可靠的研究,然后快速的实施。” 议会虽然是吵吵闹闹,但是很快就通过了一个共识,那就是需要马上让一位现阶段的替死鬼来担任总理进行组阁,是的,没错,这个肯定是替死鬼,因为接下去的谈判,法国方面肯定要进行让步,这样的情况下,这个代表了出卖法兰西权益的人,日后必然会遭到唾弃和攻击,他的下台肯定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这明显是找一个看守内阁,替死鬼内阁,所以,任何一个党派,就算是最小的党派,在这里面只有三五个医院的党派,都拒绝进行组阁,一时间似乎都已经僵持住了。 没有政府,就无法和中国进行谈判,尔比十分着急,无政府的状态在平时的时候根本无人在乎,议员们乐得自己直接指挥各级官员为自己谋取私利,但是现在需要有人出面了,没有政府是不可行的,那么只能是强行指派了,几个委员会主任在一块商议了一番,点名让“自由女神联盟”的党魁巴蒂斯特担任总理,负责组阁。 自由女神联盟只是一个在议会里面无足轻重的小党派,起家是巴黎第三选区的农民支持,开玩笑,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时代,谁会在意农民的选票?农民的选票根本无关紧要,所以这个党派在议会几百号人里面,只是占据了二十来个人左右,可以说他们在议会里面也是无关紧要的,按理来说,这样天大的馅饼掉下来,任何一个政客都应该疯狂才是,可巴蒂斯特义正词严的拒绝了这个上帝的厚赐,谁也不是傻子,看得明白,接下这个职位,只会是死路一条。   ☆、九十三、力压法人(一)感谢sosoyin的打赏! 他认为自己的履历太浅,无法担任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总理这么重要的职务,仅仅作为一个后排议员——就是指毫无发言权的菜鸟议员,是不适宜组阁的,他也不是谦虚,这样的后排议员,怎么就能当总理呢?但是很显然,中央,咳咳,议会的高层已经决定了,要你来担任这个内阁总理的职位,什么诗也不必念了,请直接上任吧。 巴蒂斯特死活不肯,在会议厅里进行了悄无声息的抗议,就是不说话,难道还要拿着刀架着他出去讲话宣布组阁吗?显然高贵的议员们,如此的上等和斯文,是不会做出这样粗暴的事情来的,几个委员会的头脑没办法,也只好表示,在妥善完成和中国人的谈判之后,巴蒂斯特的内阁可以继续执政半年,作为背黑锅的回报,如果巴蒂斯特不相信,议会可以通过一个决议,在半年之内不会发动任何针对现任政府的弹劾。这是优势,毕竟小党派是不可能在正常情况下执政的,参与执政的机会都很少,尔比和沙比同时威胁,如果巴蒂斯特再不识相一点,就在下次选举之中资助他的对手,让对手获胜,自然,他所统领的党派也不可能继续留存在议会之中。 如此软磨硬泡,才把巴蒂斯特拿下,巴蒂斯特在会议厅里面商谈好了所有的细节,出来在大厅宣布执政,担任内阁总理,并且开始组阁,这个时候,原本十分抢手的内阁部长们已经是无人问津,原本最炙手可热的外交部长,巴蒂斯特已经问过了好几位议员,都避之不及,没有办法,在这样非常紧急的时候,巴蒂斯特只能是宣布,自己兼任外交部长这个职务作为权益之计,而且告诉所以的议员,现在唯一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解决好“和中国的纠纷”。 在总理府商谈有关于新政府组阁的事务到了深夜,巴蒂斯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显然,这届内阁不行,没人看好这位新出炉的总理先生,他的住处静悄悄的,甚至有些寒酸,要知道,在任何时候,任何时间,任何场合,总理所在的地方永远是所有人追逐的焦点。 巴蒂斯特之前也是不得志的议员,他没有感觉到目前这样的无人问津有不妥当的地方,他甚至没有专门的马车送回家中,等到进了房间,原本以为自己的妻子,现在的法国总理夫人,已经等不住入睡了,没想到在起居室,灯火通明,妻子还在和某人言笑晏晏,谈的正欢,妻子见到了巴蒂斯特,站了起来,“亲爱的,我们这里有一位客人,已经等了你很久了,是下午来的,是吧?我们一起进了晚餐。” 背对着门口的客人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朝着巴蒂斯特抚胸鞠躬行礼,“尊敬的总理阁下,您好。” “总理?”巴蒂斯特的妻子尖叫了起来,“亲爱的,您成为总理了吗?” 巴蒂斯特警惕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经过了半天,是许多人都知道了自己担任总理一职,但是很显然,这个客人,得到自己担任总理职务的时间,够早。 他把大衣和雨伞递给了妻子,“是的,亲爱的佩妮,我今天成为了总理,但是这是一个烂摊子,哦,算了,这种烦心事没必要和你说,可以给我来一杯热茶加威士忌吗?我今天累坏了......哦,还有苹果派吗?也给我一块吧,谢谢亲爱的,让我和这位客人交谈一下。” 巴蒂斯特打发了自己的妻子去厨房,转过身来,对着来客点点头,“先生您请坐,”他坐了下来,打量了对面这个人一番,“我认为我们两个国家之间正在开战,你作为一个中国人来到我的家,”巴蒂斯特严厉的说道,“这是很不合适的。” 来客是一位清秀的中国男子,留着欧洲人最时髦的八字胡,带着高帽,穿着燕尾服,如果不是他的东方面容,加上他那熟练的吞吐雪茄发出厚重香气的烟雾,巴蒂斯特肯定认为这个是一个地道的法国人,来客笑了,“任何国家的对抗都不应该延续到个人的头上,”他熟练的用法语说道,“我当然知道总理先生是需要顾忌什么的,所以我在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前来恭贺的时候,是带着大衣兜帽进来的,谁都不知道,您接待的是一位中国人,而且我相信总理先生您也明白,任何一个政治活动,特别是现在的中法两方,不仅仅需要明面上的沟通,更多的是需要私底下的沟通。” “那请问先生你要来和我沟通什么,贵国希望现在就求和吗?”巴蒂斯特讽刺的笑道,“我正在准备好好听。” “当然,我们准备和法兰西谈判,这是我们在国内受到的命令,”来客淡然说道,巴蒂斯特的眉毛却是惊讶的挑了起来,“所以我祝贺总理阁下的同时,也希望传达到这个消息给您。” “贵国难道准备停战?”巴蒂斯特沉思了一会,发问道。 “当然不会,总理先生开玩笑了,在没有达成协议之前,我们是不会停止军事行动的。” “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巴蒂斯特怫然说道。 “当然有,我不仅仅告诉了贵国,中国准备和谈——这证明了中国的态度,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总理大人明天就可以宣布消息,请问在上任不到24小时的时间,总理大人就对于中国的动态了如指掌,并且知道了中国人的意图,这可是一把上任的大火啊,社会各界都会对总理阁下十分满意的。” “社会各界是要对越南的事务满意,而不是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态度而支持我,”巴蒂斯特不以为动,“如果贵国真的希望进行谈判,那么肯定需要停止军事行动。” “这是不可能的,”来客摇了摇头,“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我们的皇太后那里,目前没有变化的打算。” 推荐一本书,权臣风流 商界大佬程墨过劳死,穿越到吴朝成了一个落魄羽林卫,一门心思想混吃等死。 可是,家徒四壁,权贵环伺,不拿出点真本事何以自保?身处权力漩涡,不运筹帷幄何以快意人生?外敌挑衅,不踏破祈连山,何以扬我国威? 再活一回的程墨,还是精彩不断!   ☆、九十三、力压法人(二)感谢sosoyin的打赏! 巴蒂斯特有些不想和这个不速之客浪费时间,他准备叫佣人礼貌的把这个中国人请出去,但是紧接着中国人又开口了,“难道您不想听一听中国人谈判的条件吗?总理阁下,您现在兼任外交部长,要知道,如果谈判不成功,您是没有外交部长辞职作为牺牲品的。” “我可以听一听中国方面的条件,”巴蒂斯特冷冷的说道,“但是我根本不指望贵国的条件会对法兰西有利,中国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巴蒂斯特显然还没适应总理的位置,说话和以前一样,十分直接,来客也不生气,笑道,“当然,中国人提出的条件肯定会比较巨大,毕竟这次和上海的谈判不同,我们在越南取得了两场大型战役的胜利,包括贵国的海军力量也消灭了,陆军在北圻现在围困住,将来覆灭也是马上会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巴蒂斯特激烈的说道,“我不认为我们的陆军会继续失败!” “这点我们可以保留各自的意见,反正中国是不会停止军事行动的,但是有关于北圻的战争观点,我可以和您保证,任何投降的法军士兵都不会遭到屠杀,他们会被妥善温柔的对待,一直到贵国谈判成功为止。这是我们第一个保证。” 这个保证是有用的,相当程度上,许多士兵的家属焦急的情绪可以缓解,在议会里面,巴蒂斯特也会减少受到的压力,但是在前线,这个消息就不能够用了,巴蒂斯特连忙说道,“中国在越南已经宣布了这个消息了吗?” 来客微笑不语,巴蒂斯特冷哼了一声,这个消息只怕是会引起法国士兵接二连三的投降,溃败只会更加继续,他示意来客继续说下去,“除了这个之外呢。” “另外第二点,当然有关于越南的归属问题,我相信现在没什么可谈的,越南必须要在中国的统治之下。” “这未免无法令人接受,我们在越南的统治已经很多年了,这个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我们中国对于越南的宗主国地位也已经很多年了,长达一千多年,”开玩笑和中国人比历史久远,真是自寻死路,来客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用行动来证明,难道总理先生以为,”来客微笑说道,“我们的军事行动只会局限在越南北部吗?” 巴蒂斯特刷的站了起来,打翻了加了威士忌的热茶,“你们这是威胁吗!” 新军第七镇的行军速度很快,不过是一天,就从朗生到了北宁,花了两个小时就攻克了北宁城,交给了后面随军前来的团练驻守,随即继续南下,在第二日的清晨到达了升龙府城外,红河北岸的地方,在此地附近驻守的黑旗军前来报道,刘永福拜见金宝的时候,更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两广总督曾国荃在宣光出发,率领团练军收复了北圻重镇太原城。 金宝这下子有些不高兴了,他召集了第七镇左右中三军副都统并佐领协领等官员,一顿臭骂,“什么玩意,你们几个自己觉得还是大尾巴狼,跑到升龙府已经是顶快了,却不知道人家更快,列位各位!不知道大家伙的脸羞不羞?人家都打下太原城了,咱们还在这升龙府外头看戏呢?要知道接下去看戏的可是人家!咱们是被笑话的份了!那个楚云飞,仗着闪电炮立下大功了,李毒蛇,杀了副统帅,就咱们第七镇只是收复了一个小小的北宁城,顶什么用?我之前还以为我们第七镇是后娘养的,如今才知道,是咱们自己不争气啊,不争气嘛,自然就不会给咱们什么好差事了!说来说去,还是咱们自己不中用!曾督的团练都收复了太原城,咱们还跟在这里头玩儿呢!” 如此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军官们暴跳如雷的请命要即可攻打升龙府,金宝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南洋水师已经到位,封锁了红河河道,然后学着法国人在第一次攻打升龙府的样子,小型的炮舰,不急不慢的用火力压制着升龙府里面法军的防守火力,在本地土著黑旗军的带领下,新军第七镇一齐度过红河,即刻就对升龙府发动了进攻,升龙府里面早就有内应,里应外合,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升龙府的西城门楼就被攻破,新军入城,法军投降了。 黑旗军对于法军是十分痛恨的,刘永福请示金宝,要把这里的法军士兵不论职位大小,一概处死,以报昔日屠杀黑旗军之仇,金宝摇摇头,“冯将军,我知道你的痛楚,但是投降的法军现在不能杀,这倒不是说什么国际惯例,要人道要慈悲,只是法国和咱们不同,没有那么多士兵,只要这里多扣押几个,那么将来他们想要谈判赎回这些法国鬼子,那么就需要花钱来买,你别把他们看做是仇人,把他们看成是银子就是。” 金宝对着刘永福交代了几句,“升龙府你黑旗军驻守,我在这里耽搁不得,需要迅速的南下,前往顺化城!南洋水师已经准备妥当,会马上一同出发!” 刘永福也请缨一同南下作战,“都统大人,我久在越南,顺化城的事情我很熟,到了那里,下官也不敢充当什么主力,只要是当着先锋敢死队就成,”他的虎目通红,“李大人死的惨,我知道他,我也要去给他报仇。” 唐景崧在边上唏嘘不已,金宝拍了拍刘永福的肩膀,以表安慰,“慈圣不能对外面说明李大人的身份,只能是藏在心里,你明白就好,咱们的这些大胜,离不开他的消息,我这番急行军南下,第一个,自然是要快速控制在顺化城的阮朝王室,免得他们继续生什么幺蛾子,给马上南下的安南国主扫清障碍,另外一个,就是要给李延胜报仇!任何人,”金宝坚毅的说道,“伤害了咱们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九十三、力压法人(三)感谢sosoyin的打赏! 金宝的外号是“新军之虎”这个是很高的评价,说明他的作战风格十分的霸气恢弘,他敢如此的说话,第一个自然是有军功,另外一个和他的身份有关,“既然你要去,自然不能落下你,自然同去,只是这里升龙府耽误不得,所有的东西都要准备妥当,城防什么的,都需要做好,这事儿就交给唐大人,”金宝发号施令,“一定要办好,虽然如今法国人不见得能够继续卷土重来,但是必要的防范还是需要的,除了城防,还有别的东西,都要弄好,我且和你们交个底,”金宝肃然说道,“慈圣一准是要来越南的,如果北圻安定,南圻的法国人也认输的话,说不准也要来升龙府。” 唐景崧和刘永福面面相觑,从古至今,从未有帝后御驾驾临藩属国之事,起码在前明和本朝,未有这样的事情,看来慈禧太后对于越南之事十分的关心,“而且新国君登基大典,应该也会在北圻,那么黎朝旧都,升龙府自然是最适合的地方了,唐大人,这里你一定要操办好。” 安排好后续的事情之后,休整了两个小时,金宝就带着第七镇和黑旗军一同等上了南洋水师的舰船,驶出红河,抵达海防港换大军舰,浩浩荡荡的前往了中圻,直扑顺化城。 慈禧太后也是急性子,在南宁府只是住了一夜,第二天就下旨出发,沿着左江逆流而上,晚上到达宁明州,第二日就换成马车,前往凭祥,因为战争的需要,宁明州到凭祥已经修好了官道,甚至官道已经修到了谅山,平整的水泥路面,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行驶马车已经是没什么问题,这个时候再颠簸,慈禧太后都不觉得累,到了下午,就已经到达凭祥,凭祥不是过是一个小县城,就是因为战事,居然有御驾到此,实在是令人诧异,云贵总督岑春煊已经在此地候驾,慈禧太后到了此地,勉励几句,就问起前线的事情来,“曾国荃已经收复太原城了?” “是,太原城驻守的法军原本不多,加上朗生前线大败,军心不稳,曾大人趁机率领云贵四川团练收复了太原城。” “很好,”慈禧太后高兴的说道,“先下旨嘉奖,日后的封赏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一起来,”她对着边上的孙毓文笑道,“此番南巡,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就没停过。新军收复了北宁城,总算洗了昔日北宁大败之耻。” 北宁大败是慈禧太后和恭亲王决裂的标志,也是孙毓文等人这届军机等上政治舞台的标志,孙毓文笑道,“皇太后洪福齐天,您南下督战,将士们自然是倍感天恩,越发用命杀敌了,自然是无往而不胜。” 慈禧太后点点头,“别的话倒是不信,只是我此番南下就是为了越南之事,那么我看紧着点,他们自然用劲一些。我这里南下,别的事儿一概不管,只是问你们要首尾就是,什么困难只管提出来,军机大臣,兵部、户部、理藩院尚书都在这里,”慈禧太后笑道,“要钱还是要什么,尽管开口,如今是什么事儿都比不上越南的战事要紧,我就一句话,全力支持!” 这样的话放出来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其实这些年的历次战争,阿古柏之乱,北海之战,都远远不及如今的中法之战,越南到底离着内地要近些,广西虽然贫瘠,但是湖南和广东都是富裕之地,可以就近支撑,根据统计,实际上虽然户部支付的钱增加了许多,但是因为战争的原因,军需品,除了必须的军械火药之外,比如粮食、水泥、布匹这些生意都在广西极具膨胀了起来,这也是拉动经济的一种方式了。这是另外的话了。 岑春煊没有什么要求,毕竟后勤大主管不是他,他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臣听闻慈圣御驾要前往越南,微臣以为不妥,越南之地,民风不同,且法人还在越南,只怕万一法国人有什么惊扰圣驾之举,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慈禧太后摇摇头,“我此番南下,去越南,不是说要去耍什么威风,要落法国人的面子,如果要羞辱法国人,我直接在北京,看着法国大使的脸色就够了,此番南下,一来是见识各地方建设如何,这个呢,现在先不急,日后返程再看也成,第二个,最紧要的就是来瞧一瞧,战士们浴血奋战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自然之理,但是我来瞧一瞧镇南关,再瞧一瞧谅山,或者是海防港,知道大家伙的辛苦,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想着新军如今在北圻势如破竹,把法国人围住了在一块,自然没有什么法国人会继续为非作歹了,这点不用担心,我来越南,又不是真的要上战场,人最要紧的是自知之明,我又不会打仗,往前线凑做什么?另外,庆海也在这个地方,理藩院要主持安南国主登基大典,我多多少少也可以给他壮声势嘛,我从京师出来,打定主意就是要去越南看一看,京中的人劝不住我,你岑春煊自然也劝不住我,这事儿就不要提了,对了,”慈禧太后说到了安南国主,于是想到了黎道源,“黎道源在何处?” “就在此地候驾。” “还不快请进来,”慈禧太后笑道,“如今他可不是内臣了,是外藩之主,不能和朝廷的大臣一样对待了。” 李莲英出去传旨了,慈禧太后吩咐孙毓文,“广州那里,郭嵩焘谈的怎么样了?我还等着听法国人的态度呢?虽然只是一个领事,但也是法国的代表嘛,不至于说什么话都不会讲,什么条件都不敢开吧?” “皇太后的圣意,”边上随驾的王恺运笑道,“是要法国人快点谈判呢,还是慢些。” “我自然是要慢着点谈判,越南这里的战斗还没结束呢,现在的谈判也只是假的,”慈禧太后笑道,“我们现在占优,自然要更加占优,把胜利再扩大。”   ☆、九十三、力压法人(四)感谢sosoyin的打赏! “那自然是没什么可急的,”王恺运说道,“法国现在不知道新政府选出来了没有,如果总理大臣未就位,一个驻广州领事没有特别授权的话,级别实在是太低,郭大人去广州,降尊纡贵的见一个芝麻大的官儿,未免太看得起广州领事了,至于法国人在亚洲倒是也还有级别高的人,那就是西贡总督,只是他现在在西贡如坐针毡,要考虑越南的战火会不会烧到西贡,何况这个总督算得上是军事上的要员,”王恺运戏谑的说道,“如果没有告诉南洋水师,贸然背上,万一不小心又被炮兵击沉坐船,那岂不是要连命都没有了。” 慈禧太后微笑,这个王恺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那还是不能如此粗鲁的,我天朝上国,泱泱大国,怎么能这样阻拦谈判呢?这个领事的官儿再小,那也是法国政府的人,多少可以把咱们的意思传出去,当然这个意思也不需要他直接来传,什么意思,我已经让在巴黎的人去谈了,在广州的见面会晤,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戏怎么唱,咱们说了算,可到底不能不唱,如果不唱这出戏,别人就有意见了,说咱们粗鲁,不知道优待外国人,那么他们要看,咱们唱一唱,总是没错的。” 郭嵩焘大驾光临广州,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之前的两广总督曾国荃级别算起来,和郭嵩焘的本官差不了多少,但是郭嵩焘有内阁大学士的加衔,算起来就是享受宰相的待遇,故此到了五羊城是威风赫赫,这个威风倒是和他的使命有很大的关系,携大胜之姿来广州,原本就十分骄纵的各国商人老实了不少,借着一个曼彻斯特的茶叶商人昔日在伦敦和郭嵩焘相处过,请他出面,更是准备筹办了一次欢迎酒会,各国商人一起欢迎郭嵩焘总理协办大臣的大驾光临。 至于那个十分恼怒郁闷的广州领事也早就在领事馆恭候郭嵩焘的大驾了,不过从上午等到了中午,还未见郭嵩焘前来,他不免有些困惑和忐忑不安,中国人要做什么?难道这个谈判取消了吗? 直到了下午三点多一点,郭嵩焘才不急不忙的到了领事馆,见到了领事,微笑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哦,真是抱歉,上午奉我们皇太后的旨意,前往佛山公会嘉奖义商,送了御笔的匾额,嘉奖他们为越南的战事捐钱,捐钢铁,还认购了那么多的越南债券,原本想着马上过来的,结果佛山公会却不肯让本官出来,一定要留着我用了午膳才放行,这广州的美食昔日倒是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郭嵩焘煞有其事的对着面色不虞的法国领事说道,“领事先生在广州应该有不少时间了吧?这粤菜吃的,不知道是否合心意啊。” 领事硬邦邦的说道,“我们法兰西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忘记我们自己的传统,我的领事馆,从来只做法国料理。” “那么真是可惜了,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郭嵩焘摇摇头,“不入乡随俗,怎么能够体会到别国的优势呢?” 郭嵩焘的话里有话,领事也不想说这些废话,“我们只需要自己的食物。” “您这里是衣食无忧啊,那么朗生前线的法国士兵们,”郭嵩焘挑眉说道,“却不知道有没有您这样的坚持?他们可没有您这样的条件,可以挑剔食物。” 领事心里大吃一惊,难道前线已经缺乏粮食了?按照粮食的储备来说,应该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内就难以为继,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李云龙已经把法国人的粮草烧了一大半,但是他很明白一点,那就是外交场合,外交人员的话不可以相信,但也不能够完全不相信,“郭大人,您这话的意思?” 郭嵩焘避而不语,“我们一直在门口讲话,也不太好,还是进去在会议室具体的谈一谈吧。” 两帮人马一起进了会议室,郭嵩焘坐了下来,低着头注视着手里的银扳指,时不时的转动一下,法国股章京王阳冰坐在郭嵩焘的身边,对着领事说道,“今天我们第一次来进行初步的谈判,当然,因为领事先生你没有得到贵国政府的授权成为特别代表,也就是说,你还不具备和我们正式谈判的身份,所以今天,我们是非正式的会谈,”显然郭嵩焘今天不准备浪费什么口舌,所以把玩着扳指不说话,一切事情让王阳冰出面料理,“谈一谈有关不是很重要的事务。” “我已经接受到上一届政府,现在已经离任的外交部长的指令,我没有决定权,但是我的职责就是需要把贵国的要求顺利的传达到国内。”广州领事耐心的说道,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和郭嵩焘较什么真,只能是委曲求全的对着王阳冰说道,“贵国的条件我可以听一听,如果是贵国郭大人在上海提出来的条件,我觉得,这个条件是可以进行协商的。” 王阳冰发出了无声的轻笑,“对不起,领事先生,我发现你还没搞清楚现在的局面,现在的局面和上海谈判时候的局面是完全不同的,自从我们的郭大人在上海谈判之后,发生了多少的变化?海防港海战,中国取胜,在朗生前线的会战,也是我们取胜,现在贵国的陆军已经被包围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向我们的军队投降,我来这里之前刚刚受到了两个消息,我不妨可以提早告诉你,那就是宣化、北宁两座城市,已经被我们收复了,接下去,升龙府的收复也是时间问题,现在这样的局面,我为什么要重新确定上海谈判提出的条件呢?对不起,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上海谈判提出来的有关于越南事务最关键的一条,就是中法同为越南宗主国,越南同为两国藩属,那个时候趾高气昂的法国人自觉海军陆军都占优,怎么会接受这个方案。   ☆、九十三、力压法人(五)感谢sosoyin的打赏! 法国人到现在的确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王阳冰显然很不客气,“所以局面转变了,我们的要求当然也就不一样,这和贵国是一样的道理,在上海谈判之前,不是一直称要全数占领越南吗?合并越南?现在怎么又要和中国共为越南的宗主国了?不就是因为形势发生了变化了?哦,对了,贵国以前还要求我们赔偿军费,那么,现在您没说,这个条件自然就是废除了。” 广州领事紧紧的握拳,中国人,现在的气焰真是太嚣张了,仗着在越南的胜利咄咄逼人,但是显然现在还没有办法来打击他们,他在心里默默的画了一个十字架,希望上帝保佑,让法国取得一场绝地大反击似的胜利,来堵住中国那可恶的嘴脸。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不满的情绪都按了下来,“那我能不能听一听贵国新的方案是什么?当然,我现在还没有得到国内的特别授权,但是我认为,在中国,目前可能找不到临时可以迅速负责谈判的外交高官,所以我相信,接下去的谈判,如果不是我主持,那么我是肯定可以参与的,所以请王大人您,”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一说贵方的条件。” 王阳冰微微一笑,“我们的要求只怕贵国现在还无法接受,不过既然是领事先生亲自要求,那么我也不能太敷衍,那就只说一条好了,让贵国去考虑一下,是否合适,”他看着郭嵩焘,郭嵩焘点点头,王阳冰有了指示,“贵国要全部退出越南,包括在西贡的法国官方机构,全部退出。” “什么!” 巴黎,夜色之中的巴蒂斯特总理宅邸,听到了来客的话,巴蒂斯特忍不住站了起来,质问中国人是不是在威胁自己。 “这不是威胁,而是我提前告诉了您,现在正处于敌对国关系的总理先生,我们下一步还会继续采取军事行动,这个当然您可以说是肯定会发生的事实,但是我明确的告诉您,中国的军队会继续南下,不可能让贵国继续在越南存在军事势力。” “那么请问我们两国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巴蒂斯特摇头说道,“我虽然对于越南的事务毫不关心,但是我们的政府不可能放弃越南。” “我必须要提醒您一个现实,巴蒂斯特总理阁下,”来客听到了巴蒂斯特这么郑重其事的话语,也不生气,只是此落落的挑明了一个现实,“贵国在越南没有大规模的有作战实力的军队存在了,请问贵国说不放弃,仅仅是表示在口头吗?”他无情的泼了巴蒂斯特冷水,“当然,法国大可继续保持在外交上宣称越南归属法国,这种宣称,我相信没有多少意义,而贵国如果想要加大军事投入去万里之外的越南继续和中国对抗,我相信议会里的那些议员们还不会如此蠢,蠢到在别人的家门口来进行一场会影响到法兰西国力的战争。中国人的兵法里面有句话叫做以逸待劳,说的就是这个情况,请注意一点,中国绝不会畏惧和法兰西继续打下去,之前的战绩我们都看到了,我不认为继续打下去,我们会输。” 巴蒂斯特沉默不语,颓然坐回到了沙发上,“至于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助您的,总理阁下,贵党在议会内只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党派,在正常的情况下,上台执政单独组阁的机会,根本就是没有,而现在请您来当这个总理,我相信,您也十分清楚,您只是过渡的内阁,而且,必然是会日后被抱怨,不管您如何为法兰西争取利益,日后肯定会被罢免弹劾的,当然,我相信您在议会内肯定争取了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条件,但是这个条件肯定是暂时的,您最多拉长一下你的过渡时间而已。”来客的身子微微往前倾,双眼直视巴蒂斯特,说出了总理大人无法回绝的话语,“我们可以帮助您,总理阁下,巴蒂斯特议员,先生,您喜欢哪一个称呼?” “我不可能牺牲法兰西的利益。” “当然,当然,”来客圆滑的说道,“任何政治家都不可能去损害自己的国家,您说这个话,我就相信您必然会是一位杰出的伟大的政治家,我们只是想要结束这场战争,顺便处理好中法两国的关系,同时,帮助您,可以长时间的主持法国政府的工作。” 两个人不知道谈了什么内容,一直谈到了大约凌晨的三点,来客才施施然的起身,穿着斗篷走出了巴蒂斯特的起居室,巴蒂斯特的脸色很奇怪,有些惊惧苦难却又有些跃跃欲试兴奋模样,来客朝着走出门口给自己送行的巴蒂斯特微微鞠躬,“总理阁下请休息吧,休息之前,请顺便想想我们的态度,然后,”来客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身子一转,消失了在厚厚的雾气之中,“我会再来拜访您的。” 巴蒂斯特站在台阶上想了想,看了看钟表,今天肯定是不用睡了,马上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出发总理府,法兰西新政府上台之后的第二天,展现出来了极高的效率,“新总理宣布,已经和中国进行了接触,双方开始谈判!解决越南问题!”“效率极高的政府!”“雷厉风行的巴蒂斯特!”这样的标题出现在了第二天的报纸上面,巴蒂斯特在议会和议员们报告,说明在他的努力之下,中国人准备和法国开始谈判,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情况下取得的外交结果,议员们十分高兴,把无礼粗暴的中国人拉回到谈判桌前,这是一件好事情,起码不管如何,正如巴蒂斯特所说的那样,“我已经向中国方面强烈抗议,虽然两国处于交战的状态,但是我,作为法兰西的总理,要求他们必须保证我们法兰西已经投降的勇士们的安全,和接受妥善的医疗救助,中国方面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   ☆、九十四、战争延续(一)感谢sosoyin的打赏! 议员们纷纷鼓掌起来,站在高台上的巴蒂斯特犹如圣光加持,十分伟岸,他十分谦虚,不停地鞠躬致谢,同时宣布,任命广州领事巴碧松为全权谈判大使负责和中国的谈判,有议员当场质疑,巴碧松的资格是否不够深,外交级别不够高,巴蒂斯特也进行了解释,“任何和中国人的谈判内容条文,都必须亲自由我审阅,然后送交议会,请各位尊敬的议员同意之后,才可以和中国人说明,请不要担心巴碧松的身份资格问题,我可以保证,任何的条文都会处于议会的透明监管之下,我们绝对不会存在任何暗箱操作和私下外交的行为。”这话居然又博得了阵阵掌声,请问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处于断交关系的两国之间,居然在一夜之间就知道了这么多的情况,不是私下外交,还能是什么? 只是这时候大家都对于能够了解中国的态度十分满意,所以,新内阁的第一次的国策演讲十分的成功,当然巴蒂斯特也毫不客气的继续说明了一点,“中国方面表示他们会继续对越南南部进军,我已经下令让西贡总督开始设防,我对于这件事情表示十分的歉意,”巴蒂斯特脸上露出了惭愧的表情,“我无法用外交手段逼迫中国人停止军事行动,被围困的法**队,我也无法要求中国人放他们出来。” 议员们纷纷表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请总理大人无需自责,经过了这么多个对于中国强硬,对于越南战争毫不留情投入大量资金人力物力的阶段之后,显然现在的议员们趋向了稳妥的追求和平方式,于是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愚蠢的中国人居然告诉了我们他们接下去的军事行动,起码我们对于接下去的失败,有了一些准备,不至于每天突然接到坏消息,那种感觉好像是被吉普赛铁匠重重的用铁锤敲了脑袋,真是太差了。 巴蒂斯特同时对于越南的谈判做了一个初步的构思,他提出了中国人要求全面接管越南的条件后,发现许多的议员对此十分的不赞成,有十几个议员更是跳着脚来反对,见到风向不好,他也就连忙表示,“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放弃越南这样无理而且没有依据的条件的!” 总之,这一次议会的国策宣布,相当成功,巴蒂斯特面带微笑的从和平宫里面走出来,上了马车,内政部长也跟着上了马车,他告诉总理,那个人的下榻之处,具体的了解情况,巴蒂斯特的党派,人才凋零的不成样子,偌大的一个内阁,那么多的部长职位,居然在党派内选不出几个可以堪当大任的,所以许多的职务,包括财政部长、国防部长这些十分关键的职务,都不得不拱手让给了议会里面别的党派的人物,这里面尔比和沙比安排了许多人,虽然议员们看不上这届注定要倒台的内阁部长职务,但是谁都要安排手下的小弟来增加自己的履历厚度嘛,所以巴蒂斯特的党派人员只是担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部长职务,但巴蒂斯特对于内政部长职位就坚持到底,选了自己的心腹亲信党员出来,内政部长以前担任过巴西第三警察局的副局长,现在当内政部长,显然是专业对口的,不过是半天就查到了晚上来客的身份和信息。 巴蒂斯特点了点头,“看住他,但是不能惊动他,现在我们必须要和中国保持消息的畅通,我必须要在越南这件事情上,迅速和中国达成妥协,这样才有可能接下去来处理好内阁的其他事物,亲爱的部长,我们必须要抓住这个千年难得的机会,中国人的话虽然说的很难听,但是他说的没错,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上台执政,我们平时只能在别人的忽视之中,冷漠和嘲笑之中,”巴蒂斯特看着马车窗外的路景,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显然是知道了巴蒂斯特在议会内宣布的消息,在路边对着马车欢呼了起来,“而现在的鲜花和掌声,都是因为越南的失败而得来的,可以说,这是中国人帮助了我们上台执政。” 内政部长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内政部干的就是这些无法放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所以他很清楚,就算是交战的两国来说,也绝不会没有任何关系。“而我为什么要甘心担任一个注定作为过渡角色的总理呢?” 任何一个从政的人都不甘心只是当一个注定会被抛弃的棋子,就算是议会内最低级的议员,也有雄心壮志,显然,中国来客的出现,点燃了巴蒂斯特内心的火焰,内政部长犹豫的说道,作为以前的警察,他当然还具有正直的内心,“但是我们和中国人有什么合作的话,那么谈判的问题,我们肯定要做出让步,如果让步太多,对于议会来说是无法接受的,虽然现在巴黎的民众都希望赶紧结束战争,让国家回到正轨上来——一定程度上,会造成国家的损失。” “中国人讲了一句话,我觉得十分赞同,党派的利益等同于国家利益,代表国家的意志,就是党派的意志。”巴蒂斯特慢悠悠的说道,他闭上了眼睛,一夜未睡,此时终于有些疲倦,“当然,我们不可能让国家利益受到太大的损失,但是现在越南那里已经是无可救药,为什么我们还要继续送死?那里的损失再继续下去,才会对国家产生巨大的危害。” 巴蒂斯特这么一说,内政部长也就不再多嘴什么了,他点点头,“我已经传达了严防死守的命令去西贡,希望他们可以抓紧时间做好防守。” “他们没有机会,中国人敢这么说,他们就有了必胜的把握,北圻的两万大军都失败了,就算顺化城的那些人,也肯定抵挡不住,我甚至希望他们失败的快一些!”   ☆、九十四、战争延续(二)感谢sosoyin的打赏! 巴蒂斯特微微冷笑,“如果再拖几个月打败南圻和中圻的军队,那么到时候责任又在我的头上,如果这两天失败了,和我毫无关系,”巴蒂斯特把甩锅**拿了出来,“这明显是前任内阁的责任,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减少国家的损失,然后希望可以在这里面,维护好我们的利益,我认为,这两点,是一样的。” 总理府到了,巴蒂斯特下了马车,显然,他想要的消息得到了证实,“清军通过南洋水师的运送,大部队到了顺化港,登陆之后马上围困住了顺化城。” 这个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巴蒂斯特十分惊讶,有所准备但还是猝不及防,“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疑惑的说道,“我们的北非舰队就在岘港,中国人的舰队南下,我们的舰队肯定要出战的,难道,”巴蒂斯特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们逃跑了?” “是的,这个消息就是北越舰队传递回来的,他们离开了岘港,南下回到西贡,把七千人的陆军留在了顺化城。” 巴蒂斯特淡然接受了这个坏消息,他吩咐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并且告诉国防部马上和海军部陆军部一起开会商谈后续事情,不急不慢从容不迫的样子,让总理府的文官们佩服这新上任的总理大臣处事冷静,仪态上来说,是一个及格的政治家了。 顺化城外,灰色制服的清军士兵们,站着犹如标枪一样笔直,有些士兵的身上挂了彩,这是拔了顺化城几处外围的前哨和碉堡留下来的痕迹,这次中**队千里奔袭,从岘港一路冲到了顺化城外,只花了短短的一个晚上,次日凌晨,就借着夜色,拔掉了顺化城外的防守,使得晨曦之中的顺化城犹如熟睡的婴儿一样袒露在了清军面前,当然,顺化城内的法军,不是死人,响了一夜的枪声,早已把法军惊醒,不过中国人显然不在乎打草惊蛇,一万三千人已经尽数到列,就站在地上,不急着进攻,却在恭候着什么,不一会,等候的人就到了,第七镇都统金宝步行而至,手里捧着一个大肚子的瓷坛,队伍的前列早就放好了一个祭台,用黄土覆盖,上面有明黄绸布覆盖的一支太师椅,金宝拾阶而上,把瓷坛珍而重之的放在了太师椅上,然后转身,虎目一扫,开口了,“这是李延胜义士的骨灰,我把他带来了!” 清晨时分,万籁寂静,金宝那沉厚的声音传出去好远,“他在顺化这里孤零零的,不成样子,今个把他请出来,让大家伙来见一见,这一位,为了国家,被法国鬼子挖了眼睛,砍去双腿,割去鼻子,还剁了手指头,被吊死在越南人的王宫里的义士!” 士兵们在肃穆听着,“他是为了谁?是为了他自己嘛?抛下高官厚禄,娇妻幼子,安稳的生活,而到了他国,承担着艰巨的任务,他是谁?为了谁?大家伙都明白吗!” 金宝提高了声音,士兵们的耳膜似乎受到了震动,“他是为了我们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不惜放弃了所有的一切!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虽然不是我们当兵的,但是他的勇气绝对和我们一样,因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燃烧了自己的热血!” “今天,”金宝指着薄雾之中巍然的顺化城,“我们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报仇!是的,没错,我们就是为了报仇!敢把我们的人虐待至死的,无论是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人,我们都绝不可能放过他们,兄弟们,”金宝大喝道,“有没有这个胆子,给我们的李延胜兄弟报仇!” “有!有!有!”第七镇的新军士兵大声疾呼,山呼海啸般的齐声大喊,把顺化城外的薄雾似乎都震动了起来,惊鸟鸣叫飞起,金宝转过身子,面对着那个骨灰坛子,单膝跪下,“英魂不远,佑我大胜!” 后面的新军士兵一概跪下,大声说道,“英魂不远,佑我大胜!” “英魂不远,佑我大胜!” “英魂不远,佑我大胜!” 金宝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大家,右手一挥,“开拔,出击!让法国人知道,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惹的!” 北非援军部队,是和那些阿尔及利亚利比亚这些地方的异教徒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战斗力当然是够强,虽然人数远远逊于清军人数,但是毫不示弱,借助着顺化城的城墙和清军打起了攻防战,但是新军有最新的大炮,以及在楚云飞手里大放异彩的闪电炮,压制着法军士兵抬不起头,说起来,金宝那一番祭奠英魂的仪式没有做错,李延胜虽死,但是宣礼处在顺化的机构尽数都在,早就约好了地方炸毁了城墙,将清军引入顺化城中,防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潮水般的清军涌入了顺化城,法军的防线顿时被冲的七零八落,顺化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到处都是打杀之声,有了内应的带领,法国人很快的被压缩在几个据点之中,围攻歼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最大的据点,还没有攻克,那就是顺化王宫! 金宝到了顺化王宫的大门前,见惯了帝都繁华的他,也不免为顺化王宫的宏伟惊讶,他看了看法国人临时弄的攻势,问身边的一个穿着越南民族服装的人,“法军的统帅,确定是在王宫里吗?” “确定,”那个人沉声说道,“他杀了李大人,我们宣礼处越南这里上下所有人都死命盯住了这个贼子,就等着天兵一到,为李大人报仇,所以早就安排好人手,专门盯住这个人。” “那就不许他容易死了,”金宝大手一挥,命令士兵前进,炮声隆隆,开始了攻打顺化王城,“越南马上就要迎接新君,这里的腐朽建筑,不需要留意什么,尽数击碎!” “都统大人!”传令兵来报,“其余的几个法军据点已经尽数攻下,俘虏了五百多法人!”   ☆、九十四、战争延续(三)感谢大橘子123的支持! “咱们的兄弟们,都是快枪手啊,”金宝点点头,赞扬了一句,“按照我的意思,”他脸上露出了残忍的表情,“应该把这些法国佬尽数给斩了,但是钦差大人不许,说这些人可以拿来以后换银子,所以那就先留着他们的狗命,统统看管起来,”这时候奉命去攻打奉天门的刘永福到了,他身上带着血迹,“都统大人,奉天门已经打开,内廷已经没有什么防备!” 奉天门是进入内廷的要道,奉天门拿下,那么就是差不多可以到乾成殿,畅通无阻,至于法国人,就没有什么高处的地方可以据守了,“老刘你的手脚也很快,那么既然打开了,就快点解决这些事儿吧,来人,把所有的阮朝官员、太监、嫔妃、宗亲,只要都在宫里头的,一概都看管起来,不许走漏了,都城内的重要宗亲,我就劳烦宣礼处的大人们,也帮着忙盯着,不许他们走漏了,接下去,新朝开始,旧朝退位,这些人,都是最关键的,不能溜掉。” 宣礼处的人领命而去,悄悄的涌入了人群之中,安排好了这些琐事,金宝转过了头,看着噼里啪啦响起枪声的层层宫阙,“接下去,马上给我找到所有的法国人,抗拒不投降的,在宫殿内直接烧死,在外面的直接打死,不用留活口,至于那个主帅,”金宝冷笑一声,“不许杀了他,留着最后,我亲自挖出他的心脏,祭奠李延胜的英魂!” “是!” 慈禧太后的御驾到达镇南关,她亲自登上镇南关城楼用望远镜眺望越南国土之时,恰好报捷的文书就到了,“启禀皇太后!”这次报捷文书是荣禄亲自拆看的,他就站在女墙下,跪下来说出捷报,“金宝率领第七镇已经攻破顺化,擒获阮朝伪王,杀法北非军二千人,北非军主帅已死!”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头金老虎,动作是真快,猛虎下山,小小的法军北非军团,算的了什么?好!马上发电报回京中,昭告天下,顺化城已破,阮朝伪王擒获,这一场千里奔袭就算是十全十美了!然后传令顺化城金宝部,阮朝所有官员、宗室、后宫尽数押解北上,”慈禧太后对着边上穿着褚黄色四团龙吉服的年轻人,真是如今新鲜出炉的黎朝新君黎道源,“国主,这些前朝欲孽,你来处置吧。” 黎道源垂着手说道,“奴才何德何能,敢做这样的处置,奴才的一切都是皇太后给的,万万不敢有任何逾矩之行。”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你既然是越南新主,那么就不再是旗下的人了,何须如此谦和,日后称外臣即可。” “不可,”黎道源连忙说道,“天恩所在,得封国主,但黎家累世深受皇恩,奴才又是长在皇城根下,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更是纯粹的中国之臣,就算是为越南之主,但中国永远是越南之主,奴才厚颜自称中华之臣,请皇太后恕罪。” “这又有什么可怪罪的呢,我在凭祥就和你说过,”慈禧太后笑道,“京中的府邸一直留给你黎道源,哪里呆的习惯,爱呆在那里就呆那里,我也知道你的为人,你且放心,只要新朝服王化,尊中央,自然越南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如此一说,黎道源又是要叩谢,慈禧太后对着荣禄继续说道,“将这些人都押送到北圻,在升龙府安置,命唐景崧在升龙府营造宫殿,挑选吉日,准备登基大典,我亲自去升龙府,给新君登基大典坐镇,对了,郎庄湖那里等到全歼法军,就作为登基大典的贺礼吧。” 慈禧太后放下了望远镜,“金宝的动作,不能停,继续南下,一鼓作气,打到西贡去这就是最好了,发电报给郭嵩焘,”她就着李莲英的手,下了城墙,镇南关外早就预备好了车驾,官道笔直的朝着南方延伸而去,“和法国人的谈判,可以真的开始了。” “是,”孙毓文应了下来,他是翰林出身,现在的文书往来,诏书下达,都是他润笔的,“皇太后之前的意思,要先等着郎庄湖那里的法军消灭了再开始谈判,请旨,是不是按照之前的条件继续让郭嵩焘谈。” “再加一点也没事儿,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法国人现在没有可用的军事力量在越南了,现在他们应该清楚,形势比人强这句话的意思了,之前还不肯和我平分越南,现在我要他连顺化城保不住,西贡也要让他保不住,”慈禧太后上了御用的马车,“现在的火加的差不多了,先慢慢熬熬,等到郎庄湖那里有了定论,”宫女把帘子放了下来,慈禧太后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这锅好菜就可以出锅了。” 广州城内,原本对于法国股章京王阳冰提出来的“法国全部退出越南”的要求表示绝不可能接受的法国驻广州领事,在顺化城被攻破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亲自登门拜访郭嵩焘,除了对于这个条件不置可否的意思之外,更是拿出了国内的全权任命书,证明自己正式成为了此次谈判的使节,当然,这个只是临时性的使节,正式的使节已经从法国本土出发,是新上任内阁的外交部副部长,但是现在领事可以要求中国提出所有的要求了。 “贵国难道没有自己的要求?”王阳冰一行人住在了徽州会馆,马头墙庭院深深,在炎热的南国,倒是让人生出了几分清凉之意,他请领事喝了一杯咖啡,慢悠悠的说道,现在这个时候,最不需要急的就是中国方面了,“我想听一听贵国的要求,当然了,在上海提的那些条约,我劝您不要再提了,提那些要求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广州领事今天显然是得到了国内的命令,十分急于解决这件事情,“我们政府希望贵国马上停止军事行动,在郎庄湖的中**队立刻撤退,停止交火,在顺化城的中**队也马上停止行动。”   ☆、九十四、战争延续(四)大橘子、杨晓、杖剑直行、看云又看我、木波! 王阳冰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按照之前交涉的感觉来看,中国人是很忌讳法国要求停火的,王阳冰摸了摸下巴,他是洋务人士,也学了洋人的习惯,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停火,不是不可以的,但是我们想要知道贵国的条件,贵国总不会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单方面要求我们停火吧。” “我们继续反对中国所谓的安南国新君的合法性,”广州领事耐心的说道,“黎朝已经离开越南很久了,不能够代表越南,当然,现在在顺化城签订法越合并的那个国王,我们也同时予以否认,新的越南国王可以经过我们双方协商确定。” 王阳冰微微冷笑,“这个合法性不需要贵国来认定,顺化城已经被我们的新军攻打下,阮朝的合法性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有关于贵国的这个要求,我觉得根本没有什么诚意。” “还有,我们决定不再向中国继续出口鸦片,同时放弃鸦片贸易补贴。” 王阳冰不动声色,显然,这个条件根本就不算什么,广州领事咬咬牙,“我们可以退回到第一次顺化条约之前的状态,越南仅仅保持在南圻的总督统治方式,中圻和北圻还是归属越南官方管理。” 这一条倒是有些干货了,总督统治,那么也就是说不再寻求法越合并,仅仅是将南圻作为殖民统治的一个据点而已,那么北方的越南官方,他的话里面也没有继续干涉越南国王人选的意思了。 王阳冰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条件倒是稍微体现了一些贵国的诚意,贵国终于在中国的军事实力面前,稍微做了让步,这个让步,我们还是无法接受,”王阳冰给今天的会面定下了基调,“贵国必须完全退出越南,保证越南作为中国藩属的完整性,”他冷冰冰的说道,“我们目前不会停火,如果贵国不答应,那么我们马上可以把战线推进到西贡总督府的门口。” 广州领事怒火三丈,他刷的站了起来,“我们绝不接受任何讹诈!包括军事和外交的讹诈!贵国可以继续采取军事行动,但是请做好和法兰西全面发生更大规模战争的准备!” “我要提醒领事先生一点,我们现在就已经在全面的开展战争了,”王阳冰也站了起来,针锋相对的对着广州领事说道,“我们也不会接受任何讹诈,关于之前你所提到的善待俘虏的条件,我们已经遵循了,现在正在全力保障他们的安全,但是我不能保证,怒火万丈的越南人如何对于这些毁灭了自己家园的侩子手,还有,昨天贵国已经得知了顺化城失陷,贵国的北非军又被击溃的坏消息,如果领事先生,您觉得自己还有许多筹码,那么就可以再等等,”王阳冰盯着广州领事冷漠的说道,“等到米乐将军率领的军队全部饿的受不了,或者是饿死之后,或者是投降之后,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进行诚实一些的谈判。” 这个情况如果发生的话,那么法国人就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了!法国政府就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所以要求马上立刻开始谈判,在米乐现在还坚持的下去的时候,停止交火,给法国最后留一点颜面,广州领事气冲冲的但却不得不忍耐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贵国不答应我的条件,请问贵国到底全部的条件是什么,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吧。” “很简单,就是两个事情,”王阳冰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笑盈盈的对着没有什么法子的广州领事说出了两个单词,“割地、赔款。” “要割地,赔款?”庆海喃喃,顿时刷的站了起来,显然是被这两个词给震惊了,他手里还拿着敕封安南国主暨登基大典的流程单子,他喃喃说道,“这下子,玩的有些大了吧?” 董元醇是见过昔日的窘境的,英法两人来势汹汹,就是要这样子野蛮的要求中国割地赔款!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是五味杂陈,“没想到啊,没想到,才多少年,真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孙毓文苦笑的点点头,“是啊,起初我听到这个,也觉得是十分的不可思议,和洋人们作战,到如今,真正算是割地来的,也就是北海之地,但是明面上,咱们是花了银子买来的,当然,内里不是这个,是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给俄罗斯一点银子,只是帮着他们遮羞而已,可如果要真真正正的割地赔款,这可就是第一遭了。庆大人,您说是不是?” “没错,”庆海点点头,“当年我出使俄罗斯,把东北的国边境用条约的方式定下来,是见过洋人们的骄纵的,后来英法两国联合来攻,文宗皇帝驾崩热河,这么多年了,现在也轮到咱们耀武扬威了,”他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眼中的热泪忍不住滚滚流了下来,“也轮到咱们欺负洋人,要他们来割地赔款了。” 几个人不防庆海如此脆弱,连忙安慰不已,“不管之后这最后的结果如何,如今这么提出来,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庆海泪中带笑,“昔日这么多人都不看好皇太后力主要发动和法国的战争,区区越南,弃之又有何妨,现在实在是好,无论如何,越南这里我们已经收复了。”庆海原本也认为南圻那里没什么机会收复,但是新军第七镇横扫北越,一路势如破竹,打下顺化城之后,似乎克复越南全境,把法国人赶下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这样一场接着一场的大胜,咱们这届军机,算是坐稳了。” 孙毓文点点头,“你说的极是,不然看咱们笑话的人多了去,现在可好,和法国人谈判,要他们割地,赔款,那么消息传出去,民心如何振奋,就可想而知了。”五十年屈辱,就在这样一次次的胜利之中,必然会洗刷干净。 谢谢大橘子123、可恶的杨晓、杖剑直行、看云又看我、木波的支持!   ☆、九十四、战争延续(五)给所有的读者! 孙毓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自诩为天下第二强国的法国人,知道咱们这么狠,要法国人割地赔款,脸上是什么表情!” 巴黎和平宫,得知中国方面提出的要求之后,整个议会沸腾了,只是在这种沸腾不是欢呼声,而是一片的咒骂之声,一个红头发的老者努力的捶着桌面,“可恶的中国人!”他大声的咆哮道,“他们以为占据了一段时间内的优势地位,就可以对法兰西提出无理的要求吗?割让土地,赔偿军费?这些中国人以为他们是在说天方夜谭吗!绝!不!可!能!”他每说一个字就用力的锤了一下桌子,原本不怎么牢靠的桌子摇摇欲坠,“我们法兰西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不可以输给一个远方没有开化的封建国家。” “我们已经输了,”一个议员在边上冷冰冰的开口说话了,“请您注意到这一点,包括北圻,海防,现在再加上顺化,我们已经输的彻彻底底的了,现在我们应该庆幸,中国不是我们的邻国,不然按照他们的军事实力和行军速度,现在巴黎大约已经被攻占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看上去原本斗志昂然的年轻议员颓然的靠在垫子上,喃喃自语,“我的国家,骄傲的法兰西怎么会变成这样!绝不接受!绝不接受!” “绝不接受!” 群情有些汹涌起来,巴蒂斯特站了起来,朝着大家纷纷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我已经宣布法兰西政府正式拒绝和中国人继续进行谈判,绝对要对抗到底,我们无法接受这样屈辱的条件!” 巴蒂斯特当然清楚在越南的战事,目前来看,没有任何朝着好的方向改变的趋势,除非孤注一掷,拿法兰西举国之力,来重新投入战事,把所有的海军和陆军都派到越南去,这样才有机会重新取得胜利,但是他现在根本不用需要泼冷水,因为现实会继续让这些搞不清楚现实的议员们领教到什么叫做残忍的现实。 所以他当然随从民意,拒绝了中国这样无理的意见,然后他向议会说明,已经请欧洲最重要的盟友英国政府,大西洋最重要的盟友美国政府一起出面,希望可以从另外的角度来帮忙调停战争,议员们对于这位坚持原则又有手段和方法解决困难的总理十分赞赏,认为他上任以来,为了解决越南的困境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而且收效还不错,当然,顺化城的失败,不能归咎于上任不到一周的新总理。不过巴蒂斯特也警告,中国人现在不同意停止军事行动,那么法国在越南的局势还会恶化下去,但是目前没有准备付出巨大的代价来让在亚洲有驻军的英国出面,所以接下去只能是希望取得一场战争来拖住中国人进攻的步伐,然后借着胜利来妥善的谈判,让法兰西体面的退出这场战争。 随即当然,没有准备好扩大战争重新战斗准备的议员们当然需要找出替罪羊而来,那个参谋上将有关于“绿水海军计划”已经取得许多人的支持,更是许多人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北越舰队会如此的脆弱,那么只能是接受远洋舰队不能够适应形势,法兰西的海军需要做出改变的时候了,所以初步对于明年的海军远洋军舰建造计划,削减了三分之二的预算,作为惩罚海防大败的措施。 不知道为何,巴蒂斯特见到了这个方案通过,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他也没多说什么,现在法兰西的外交事务最关键的就是越南战争如何了解,巴蒂斯特和议员们正在讨论接下去如何再通过外交手段来进行斡旋,有的议员提出了请求德国帮助的建议,“他们和中国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外交关系,听说他们的皇太子和中国邪恶的皇太后有很深的私交,我认为可以通过德国来帮助我们,德国人的意见,中国人会听。” “要想德国出面来帮助我们,我们肯定需要付出代价,”一个伯爵议员讽刺的说道,“再来一个阿尔萨斯和洛林吗?” 这肯定是行不通的,那么只能是在海外来让步,外交和海外领地委员会决定闭门来商议一下这件事情,巴蒂斯特正在提议,将罗马尼亚原本说好的土地交付给德国,但是遭到了反对,“这个地方如果交给德国,奥匈帝国的皇帝绝对会不乐意,那么他也通过影响中国的皇太后,那么我们请德国出面的效果就要打折扣了。” 巴蒂斯特由衷的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什么时候,法兰西的这些重要邻居们已经和中国建立了如此重要的关系?以至于无法动摇中国人的主张,外交委员会商议了一会,一个副主任提出了在东南非洲转让给德国一小块土地作为他们的港口用地,巴蒂斯特还没有表态的时候,大门砰的被人撞了开来,进来的是巴蒂斯特的机要秘书,之前在议会开会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还具备了许多的血性,对于中国也强调决不可投降认输,可是这个时候他几乎没有愤怒的表情,有的只有绝望和无力感,他面如死灰,结结巴巴的对着巴蒂斯特说道,“总理阁下,中国人在北京发布了通告,说明了北圻战事的进展,米乐将军,米乐将军,他......” 巴蒂斯特正在拿着一个杯子喝咖啡,他慢慢的喝了一口,仪态十分从容,“米乐将军怎么了?” “他已经率领所有的北越联军,朝着中**队投降了。” 外交和海外殖民地委员会的议员们大哗,有一个白胡子的议员甚至打翻了他的墨水瓶,漆黑的墨水撒满了半个桌面,慢慢的渗透进了中国出口的宝蓝色绣十字架花纹绸布桌面布上,“看来我们不需要请德国方面斡旋了,”巴蒂斯特冷静的说道,“我们所有的斡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让北圻的法军士兵出现溃败和投降的情况,那么,现在不需要了。”   ☆、九十四、战争延续(六)给所有喜欢这本书的人! “怎么会这样!”外交委员会的主任失魂落魄的说道,“为什么米乐会只是坚持了那么短的时间。” “我们的后勤通道已经没有了,而且在中国人的突袭之下,米乐的北越联军损失了五分之四的粮食,他们根本就坚持不了几天,”巴蒂斯特早就知道米乐的结局,所以他特别镇定,见到外交委员会的主任看过来探究的眼神,他解释说道,“这是中国方面传递给我的消息,”巴蒂斯特不准备多说什么,“外交途径之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方式和中国人沟通,好了,尊敬的委员会主任,现在大约议员们还没有离开议会,让我们重新开会,再来讨论一下,是不是需要改变我们的条件,来和中国人协商了。我们现在的主意目的,”他顿了顿话语,“就是减少我们的损失,而不是要获得什么利益。” 他不是在人数众多的时候说的这个现实,所以外交委员会的委员们很清楚,总理说的毫无问题,既然接下去不需要德国方面来沟通中国人,那么罗马尼亚的公国也可以继续留在了法国人的手里,但是大家兴致缺缺,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法兰西在越南的筹码几乎已经没有了,那么接下去只能够通过外交这些政治手段来干扰中国,至于纺织业?拜托,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中国人忠实的走狗,中国人只要稍微提高一点出口蚕丝的价格,他们就可以叫唤的比谁都要响亮。 “大胜!大胜!”正如孙毓文所猜测的那样,京中原本因为八旗改革闹的有些凄风苦雨的环境一下子就被几场大胜给冲淡了,原本的朗生之战,李云龙偷袭法军,阵斩副统帅,然后方弘毅一力降十会,正面击溃法军,随即法军大败,想要突破楚云飞之防线,结果楚云飞拿出闪电炮,短短十五分钟就杀了三千多法军,如此大胜已经是威震天下了,正如孙毓文所说的,四九城已经陷入了一场躁动和狂欢之中,加上金宝奔袭千里,连下北宁城,升龙府,顺化城,三战皆大捷,并同样在顺化王宫内处死法国北非军统帅,给一个商人报仇出气,明面上李延胜只是一个商人,再加上没过几日,居然又有如此大捷大胜! 不可一世米乐居然向中国投降了! 祥福茶馆内,热气腾腾,这个热气说的不是店内的水蒸气升腾,而是说明人气鼎盛,每一张桌子跟前都坐满了人,伙计满头热汗的来回穿梭,手里的托盘里面,一个个的盖碗,茶香四溢,给茶客们献上今年的新茶,商人们喜欢碧螺春,那个更香些,而一些读书人,和八旗旗下的大爷们,倒是喜欢清淡些的茶比如太平猴魁,或者是狮峰龙井,门口的掌柜不停地在迎接客人,作揖弯腰打千,“哎哟,金二爷,您的大驾,小的真是盼了许久了,李三!”掌柜的高声说道,“金二爷一位!给二爷泡碗高的来!”他又对着金二爷请安,“对不住,今个茶馆里头热闹的紧,人多,您哪,别嫌闹!” 金二爷显然也没有在意,他摆摆手,“我知道今个热闹,所以来你这里凑个热闹,不怕闹!越闹今个大家伙越高兴!”他抬脚进了茶馆,门口几个人朝着金二爷问好,其余的人倒也不理会,只是对着手里头的报纸大声的读了出来,“郭嵩焘今日要求法国马上撤出越南,并且向中国割地,赔款!” 大家轰然起哄,几个人纷纷鼓起掌来,“老话说的好啊,”一个提溜着水烟袋的花白头发老者感叹的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想咸丰爷、同治爷、再到如今的光绪爷,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年多一点点儿,昔日在咱们头上拉屎的洋人们,也有今天哪?咱们这些屡战屡败的兵丁,也有这样屡战屡胜的时候?真是世道好轮换啊!” “您说的没错,这下面还有什么说法,”那个拿着报纸的中年男子,继续把下面的字给读出来,半间屋子的人都停了讲话,竖着耳朵在听着他说话,“哦,还有这么一条,闪电炮逞威!片刻之间击毙三千法军!” 大家又是十分激动,纷纷讨论起来,“这个闪电炮到底是什么?前方把这个闪电炮说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听说是清华大学堂那里出来的好东西,之前西圣爷去欧罗巴的时候,带了一些,对,”一个茶客拍了下大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是带来了雷公电母,能做什么,能发电,把天上的电给引下来,我想着闪电炮既然是这个名字,莫不是能发出闪电的大炮吧?天上的闪电那么快,打在法国鬼子的身上,他们那里能够讨得了好处去?” “您这位,这话大约就说的不对了,”边上一个人显然是知道内情的,“这电,用的多是民用,内务府已经准备在宫里头架设电线,以后用电点灯,就不用点蜡烛了,这个电和闪电炮没什么关系,我估摸着,这个闪电炮啊,闪电一词就是说他发射迅速,快的和闪电一样,”这个人的猜测居然也猜中了不少内容,“只是却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不过看着洋人们对这个也很有兴趣的样子,大约么,是咱们自己的东西,洋人们大约还没有!” 几个人听到这样的事儿,又是来了劲,“咱们现在不仅是新军强过了法国人,就连武器也比洋人们更强了,看着新闻,”那个中年男子继续读着后面的句子,“闪电炮一出,法军应声而倒,眨眼之间,尸横遍野,哀叫四起,几分钟之内,法军大败,主帅米乐,对,就是朝着咱们投降的那一位法国将军,见到闪电炮如此威势,气的晕倒,于是法军溃败,第九镇和第五镇一起合围,才有如今的大胜!” 给所有喜欢本书的人!   ☆、感恩的发言 一般来说,很少开单章来说什么,但是今天一定要说一下。 这次的打赏加更让我很感动,其实一直以为这本书大约是没什么人看的,书的成绩也一直不怎么景气,坚持我写下去的,除了编辑的照顾和自己的兴趣爱好之外,最大的支持动力来自于你们,各位读者。 给我许多中肯的建议,帮我无偿的去推荐,然后在空闲的时候陪我聊天,所以我很感谢,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一直以来的加油,让我坚持了这么多年,可以坚持写下去。 再过两个月就到了本书三周年的时候了,我不知道这本书还要写多久,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就是本书绝对不会坚持不下去,绝对会让她,让我们的贞贞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谢谢!   ☆、九十四、战争延续(七) “了不起了不起!”反正整个茶馆里头就是十分热烈的样子,大家的额头上都激动的冒出了热汗,店小二麻雀一样来回穿梭着,给茶客们献上了热毛巾擦汗,“这大胜,”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在和同伴说道,“我原本想着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朝廷面上好过些罢了,可是没想到,这大胜了,南货倒是便宜了不老少,前门那个永记的南货铺,说是南边交通通畅,成本已经下来了,他还和我说,说越南这里的水果极好,不管是龙眼还是荔枝,都是上佳,虽然如今还不到时候,可去年的干果子,接下去就可以先送到北京来了,咱们也能尝尝新鲜。” “这果子的事儿还是小事儿,”边上捧着一碗龙须面的人插话说道,“别的事儿,就要大了不得了了!各位还不知道吧,户部衙门那里,又要发越南债券了,之前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还有些卖不动吗?如今可是不同了,一场大胜,这越南债券在市面上的价格就涨一点,昨个法军统帅投降,越南如今是没法国人的兵力了,这越南债券一下子又突然暴涨了一成,外头有人想买,如今都没人卖了!所以啊,户部乖觉的紧,”他一吱溜,吃了一口面条,“知道外头的人想买,这不,晌午就要在那个胡雪岩的银号里头发新的债券了,只怕,这会子那门前头要人山人海了!” 金二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这里的消息,连忙过来请这个吃龙须面的人说话,“这位爷,您安好,这里头的事儿,还有什么讲究吗?您给说说,李三!”他吩咐跑堂的李三,“这位爷的面挂在我的账上!” 李三响亮的应了一声,吃面的这个男子连忙放下面碗,拱手朝着金二爷示意,“这位爷,让您破费了!” “不破费!我在这外头,听了好几次耳朵里,什么又要发债券了,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您受累,给我说说,免得我错过了什么好事儿。”金二爷姓金,手里就有五六个金灿灿的金戒指在手上,显然是一位有钱的主,听到有人给自己捧场,这个人倒是来了劲,边上又围了几个过来听着他说话,“这债券,说实话,之前大家伙都觉得是为了越南的事儿,朝廷没银子,所以问大家伙来借点银子打仗,所以呢,自然是要付利息的,可之前市面上的人倒是信任朝廷,也知道朝廷的难处,所以自然也花了一些银子,三五两的给朝廷分担,只是凭着咱们这些小虾米,算的了什么呢?起不了多少用处,所以朝廷的意思,就要靠着两类人来出银子,一个是官,一个就是商了。” “官里头,那个时候,”说话的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六王爷刚刚被免职,他们那一伙人里头谁也不乐意啊,以前的宝尚书就跳了出来,说这个债券,朝廷还不钱,日后就和前明的宝钞一样,和废纸差不多,后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还好被西圣爷收拾了,他自己个把全部家当都拿了出来,买了第一批债券。另外几个王爷也是这样,比如那个被圈禁在宗人府的老庄亲王,不是他儿子花了一百万两银子来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债券,只怕是也不能够如今出来,说是什么?哦,身子不爽利,保外就医呢。以前看着好像是亏大发了,可现在大家瞧一瞧,手里有越南战券的,那个不是赚翻了,宝中堂,如今可真是富可敌国了,那个银子只怕是五代人都用不完!”他从腰间的暗袋里头掏了一个布袋出来,递给了金二爷,“我之前也买了一点,这位爷,您给掌掌眼。” 金二爷把那个布袋掏了出来,只见到薄薄的一叠纸,上面打头就写了几行大字,他念了出声,“大清国户部发行,越南战争债券,面值十两,期限五年。”下面还有一些列的数字编号,这张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十分厚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您瞧见了没有,”他指点着债券上的什么地方给金二爷看,“上面的云龙纹,可没人做的了假!” 这年头,能进茶馆喝茶瞎扯淡的人,都是属于有钱且有闲的人,边上的几个人笑道,“年初的时候,谁没有买几张来支援朝廷呢?就你小家子气,还巴巴的放在身上,叫人笑话!” 那个人也不生气,得意洋洋,“放在身边安全些,如今这玩意涨的厉害,我想着放家里总是不放心,”他连忙从金二爷手里把债券拿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暗袋里头,拍了拍,“利息涨了这么厉害,日后总还要涨的,咱就等着坐地生钱吧!” “您高义,”金二爷朝着那个人拱手,“这债券,务必要匀一张给我。” “这可不成,”那个人摇头犹如拨浪鼓,“如今这债券,前后发的都有要紧关系,这是我之前老早买的,算是第一批,利息就和后来发的不同,这是照顾咱第一时间为朝廷分忧,给的红利,后头发的利息就没有这么高的,可按照街面上大家伙算的意思,利息也不算少,横竖比借给私人强,你说借给亲朋好友什么的,还日夜担心怕拿不回银子,借给朝廷就不用担心啦,我家里头有个不成器的小子,如今有了这东西,他日后总是饿不死的!这位爷,您若是要这个,还不如赶紧去胡雪岩的阜康银号排队吧,听说这次也要发个几千万的,兴许那里还有。” 金二爷听到了这里,那里还坐得住,一拱手连忙就出了茶馆,一叠声的叫李三给他叫一辆马车来。马车招手就到,黑色的西洋马车闪闪发光,马车夫一挥鞭子,马车稳稳的出发了。 “按理说,北边是山西那些晋商的地盘,户部以前和晋商的票号关系也顶要好,这发行债券的事儿,应该交给晋商的票号啊,怎么给了一个安徽人?这个胡雪岩虽然是蚕神,可到底是过江龙啊。”   ☆、九十四、战争延续(八) 那个人微微冷笑,又端起了龙须面,吱溜吱溜的吃了起来,吃完了之后才慢悠悠的说道,“这还是那句话,在四九城,眼力界不好,就容易得罪人,晋商的四大祥,早就得罪朝廷了?晋商和户部是关系好,以前的银子拆借什么的都和户部有来往,可这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也是以前宝中堂在时候的老事了,大家伙是不知道啊,这晋商不乐意给朝廷买这个债券,这道理倒也清楚,”这个人口才绅士了得,说的话干净利落,“这些票号是做什么的?就是吃钱息的,可朝廷户部这个债券,也是给大家伙赚钱息的,一个要吃钱息,一个要放钱息,原本呢,应该是一拍即合,可事实上,大家伙都去户部买债券了,把银子给了朝廷,票号们要赚钱,也要有银子当本钱,这银子就那么多,金山银山那也有个数儿,户部的银子多了,这票号的银子就少了,还有这样的给利息,这不是要票号的命吗?”他对着身边几个凝神倾听的人说道,“票号素来是没有什么存银子会给利息的,如今这朝廷居然给利息了,这债券不就是把银子存在户部的库房里吗?你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晋商的人能够支持朝廷的这个债券,那可就真是见了鬼了!” “那按照您这位爷的意思,他们就是一直抵制债券之事了?” “跟错了人,办错了事儿,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西圣爷南下之后,户部给了胡雪岩的票号八千万的债券发行,这银子就存在他们那里,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去,这就摆明了,既然你晋商不听话,没有张屠户,我也不会吃混毛猪,找一个新的人来做就是,胡雪岩正想来北京大干一场呢,这不就是一拍即合之事吗?” 这个人虽然说的简单,但是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博弈厮杀惊心夺目,是在是吓人,“胡雪岩得了西圣爷的青眼,只怕要当大清国的财神了。” “别的不好说,胡雪岩要起来的这事儿怕是真的,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邪风,”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的在衙门当差的茶客对着同伴说道,“我听着倒是有些好笑,说是胡雪岩接下去就要入京当差了,起码一个红顶子!” 红顶戴那就是国家和朝廷的高级干部了,“这不能够吧?”他的同伴疑惑的说道,“胡雪岩可是商人,哪里还能来京里当官,何况再是当一个红顶子的堂官呢?” “我也这么说的,虽然是邪风,可道理也不是没有,他在上海和法国人打蚕丝生意的擂台,顺了朝廷的大义,报纸上不是说了嘛,中国之物权不可被外人夺去,大家也说的明白,往外的价格高了些,那么咱们就能多赚洋人的钱,这事儿虽然后头有人闹鬼,扯了他的后腿,还好西圣爷出马,救了他,不过这事儿里头,他的才干如何,大约是被西圣爷看在眼里了,入京来,如果当个什么户部的堂官,你说他没有本事吗?也不见得。” 吃完面的人这时候凑了上来,“这当官啊,不仅要看本事,更多的还是要看资历,这个胡雪岩有本事,可谁会服一个商人突然冒出来就当三四品的大官呢?人心不服,地下的人就容易捣乱,捣乱了事儿就办不好,办不好,这官儿,日后也自然难继续当下去了!” 所以大家伙说到最后,一致的观点就是胡雪岩虽然得蒙皇太后青眼,可要想以一介商人之身入朝为官,这绝对只是一个传言而已,不能当真。边上的一桌人却又热烈的讨论起要问法国人要多少钱,割那里的土地的事情来,“要我说,这割让的土地,绝不能比德国的少咯,德国人问法国要了两个郡,可真是都吃撑了,真真是法国跌倒,德国吃饱,咱们也不能比德国差啊,再这么说,起码也要有一个郡,让给咱们!” “法国人不是把越南给让出来了吗?这个可比什么郡大多了!” “嗨,您这话说的不对,”另外一个人连忙摆手,“越南大不大,和法国人现在是一点关系都没了!郭中堂说的很清楚,越南是咱们中国的属国,越南的百姓虽然和咱们服饰不一样,可也是天朝的子民,越南自然就不用说了,那自然是咱们的地方,那里轮得到法国人来割让什么?越南并不是法国的,他只是强盗,临时霸占着越南而已,如今退出来是名正言顺的,那里说是越南割让给咱们呢?这道理不通。” “那自然要另外选一个地方,”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热烈的说道,吃瓜群众们实在是被最近的好消息扰动了情绪,这茶馆内真是人声鼎沸,“听说法国有个马赛的地方,那里的造船厂最多,要我说,咱们的南洋水师也损失了不少军舰,不如就和法国人商量商量,把马赛割让给咱们,那些造船厂,也能造出军舰来给水师补贴补贴。” “马赛可是在欧洲呢,和咱们十万八千里,鞭长莫及呀,”一个老道些的男子摇摇头,喝了口茶,说道,“法国不是北边的俄罗斯,离咱们近,像北海一样把国土直接给咱们,他们离着远,打仗不好打,可这割让土地的事儿,咱们也就没有德国人那么方便了,要我说啊,”他高声说道,“还不如多叫法国人赔银子才是正理儿!” “别说,这还真的是!什么都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啊,”一个人猛的击掌,恍然大悟的说道,“地方离着咱们远,那么可以用银子换啊,也不用多,只要和之前被英国人拿走的那个数来补齐就够了,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嘛,谁叫他们都在欧洲呢?邻居拿了咱们的钱,这个法国也要还一些不是?诶,道光爷时候,被英国人拿了多少银子去?哪一位爷还记得数字?” “两千一百万两!”   ☆、九十五、英国出手(一)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大家纷纷抬起头来,看着门口背光之中,有一个挺拔身影走了进来,“江宁条约,割让香港岛,五口通商,赔款二千一百万,分五年还清!”他边说话边走了进来,是一位极为年轻的读书人模样,穿着长袍马褂,就站在地上侃侃而谈,“二千一百万两啊,诸位,这个银子,是昔日一年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一!买一条定远舰绰绰有余!” “昔日的耻辱,今日一定可以报!”他激动的挥着拳头,转身又退了出去,“走!去使馆区示威去!” 大家伙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住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祥福茶馆,大家伙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哪一位啊?真是,”一个人揉了揉眼睛,“眼拙,瞧不出是谁家的孩子!” “是前门那个开书摊的老王家的二儿子,”跑堂李三见多识广,一双眼睛毒辣之极,“聪明,爱读书,家里头的书都读过了,年纪轻轻就考进了京师大学堂读书,现在听说是大学二年级了,只是这平时啊,都喜欢这些高谈阔论的,不知道闹什么名堂,横竖我看不懂的。” “去使馆区示威?”吃了面条正在用牙签挑牙齿的男茶客疑惑的说道,他算是有见识的,“他们这些学生我瞧着是最空的了,每日里头就知道谈一些国家大事,要我说,还是先读书,把自己的学问本事历练好了才是正经,去使馆区抗议什么?法国大使馆都下旗滚回法国去了,使馆区哪里还有半个法国人?倒是法国人的商铺挺多!” 外面突然喧嚣声变大,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也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巡警的哨子呼哧呼哧也响了起来,“李三!”一个穿着绛红色的坎肩的秦姓茶客吩咐道,“瞧一瞧,外头怎么了!” “嗻!”李三麻利儿的出去了,不一会就进来禀告,“哦,说是学生们上街示威游行呢,警察们在维护秩序,不许学生们动手。” 几个茶客来了兴致,朝着门外望去,穿着石青色补服的警察们把大街拦了半道出来,给学生们散步,学生们各个在队伍里头热情洋溢,自豪的抬起头,原本对着学生们不以为然的那个男茶客看着他们的样子,不免叹了一口气,半是欣慰半是遗憾的说道,“年轻真好,他们这些人,真真是赶上了好时代,秦爷,您说,咱们若是能再年轻个二十年,多好!” “是年轻,”秦爷点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我也担心他们的年轻会坏事儿!我吃着洋人的饭,不能不担心他们把我的饭碗给砸了!” 到底是不放心,秦爷会了帐,匆匆出门了,几个人奇怪了,“这位爷,怎么说吃洋人的饭呢?” 又是这位吃龙须面的茶客来答疑了,“这位秦三爷,是在洋人们的商行里当差的,听说是哪一国,哦,比利时,就在法国的边上,若是学生们乱来,殃及池鱼,他的饭碗就要砸!” “要我说,做什么差事也不能在洋人的手下当差,”一个极为健壮的茶客粗声粗气的说道,“这不是卖祖宗的事儿吗?” 吃面的茶客十分不以为然,但是见到那个说话的人太健壮了,不敢出声,只是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反对之意,茶馆里头,有的人继续拿着报纸讨论着,突然之间,原本就十分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又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喧嚣声,似乎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个原本闭目养神的老者,不由得睁开了眼,叹了一口气,“如今这四月里,倒是比过年还热闹。” 李三迅速的跑了出去,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他的胆子挺小的,这时候脸上就已经露出了有些惊惧的表情,“英国大使的马车被学生们围住了,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好啊好!”刚才那个健壮的茶客拍着手叫好,“这些洋鬼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以前耀武扬威的,现在吃了败仗,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出来做什么?老早就是该教训了!这些英国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英国大使韦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着身边守护着的警察点头表示谢意,他的随从脸色有些惶恐,而韦德却是一脸镇定的模样,学生们拦住英国大使马车的风波还未开始,就已经被警察们驱散了,当然了,学生们说话很不好听,讽刺警察们,“伺候着洋大人比抓小偷快多了!” 韦德走上总理衙门的台阶,英国股章京已经在等候了,他对着韦德表示了歉意,“对于大使先生收到的惊吓,我代表总理衙门表示由衷的歉意,并且保证,接下去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韦德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无关紧要,我相信那些学生们只是爱国,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拦住我的马车,我可不是法兰西的大使啊。” 英国股章京尴尬的一笑,“大约他们把您认为是法国人了。”他不再说这个话题,把韦德引入了会议厅,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隔着摆着荼蘼花的茶几交谈起来,“我今天是提早来告诉贵国,我们英国接下去准备发出照会,在三天之后正式说明,我们英国,必须要对贵国的越南军事行动提供一些意见。” “对不起,”英国股章京微微吃惊,“贵国这是什么意思?提供意见?” “对,我们对于越南的战局发展表示担忧,认为贵国在越南的军事行动必然会、而且已经影响到英国在南亚以及东南亚一带权益,所以我请求贵国马上,停止,军事行动。” 他这几个词说的很坚定,而且很急促,表明了韦德和他身后的大英帝国的决心,“贵国不是调停吗?”英国股章京冷冷的说道,“怎么又要亲自提出什么指导性的意见了?” “我们是调停,这点没有错,但是如果不停火,就无法进行调停。”   ☆、九十五、英国出手(二) “我们认为中法两国之间需要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这样才能够好好的谈谈,接下去如何把和平带回到东亚这片土地上来。”韦德悲天悯人,只是在英国股章京看来,脸上的悲悯之色未免太虚伪了,真想直接就拿着咖啡就撒他一脸。 但是这是外交场合,不能如此,章京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贵国对于中法之间的争端一直是表示中立的,这一点,贵国的外交大臣在随着爱德华亲王访华的时候早已就承诺过,爱德华亲王也对此表示同意,不会再越南的我们和法国的任何事务上进行任何偏向性的交涉,之前贵国对于越南合法政府的一个确认,这已经让我们无法接受了,现在贵国的意思很明白,虽然外面说着是不偏不倚的中立,但现在在我们马上在越南就要取得全面的胜利,马上就可以攻下南圻,或者甚至说马上可以攻破越南的时候贵国出来说需要我们停火,”章京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不是中立的做法,这是完全偏向了法兰西。” “我必须要提醒大使先生一点,我们和大英帝国的友谊由来已久,和贵国的关系,也不比法国和贵国之间的关系差,之前的越南国王的问题,我们和贵国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不如以前友好的,这件事情贵国是这样的坚持立场,这对于中英关系是一件十分严重的损伤。” 韦德点点头接话说道,“两国的关系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情而发生波动,两国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越来越好的,偶尔的小问题,不足为惧,我们对于之前越南的事务,就是贵章京大人所讲的,有关于越南的主权问题,我们予以确认。” “大使您的意思是?”章京微微一滞,问道。 “就是我们放弃了之前的意见,同意贵国提出的人选,这位人选是非常合适作为越南的统治者的。”韦德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没有觉得自己的反复无常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承认了法国人扶植的傀儡政权,认为顺化城的阮朝才是越南的统治者,而现在转身一变,承认了中国人建立的这个黎朝的世子作为越南的国王,这是一个巨大的转变,搞外交的,就是要这样脸皮厚而且就是要反复无常,但是他无奈的一点就是,这样实际上已经等同于承认了中国人对于越南的主权。“我可以马上宣布这一件事情,而且我可以去探望一下这位新国王的母亲。” 所以章京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原本紧绷的身体,顿时稍微放松了下来,英国在国际社会上的态度,和意见,经常可以决定欧洲某一个小国的王位继承,至于印度那些土邦的王公自然就不用多说了,经常是总督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土邦的走向,所以之前总理衙门才会对于英国人提出的承认越南顺化政权,并且承认法越合并的有效性,这个是很大的外交损害,特别是不仅英国如此,德国也被拉上了这次纠纷之中,无形的压力,就是远在南边的慈禧太后也感受到了,所幸肃顺及时出手,从犄角旮旯里面找出来了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忘记的黎朝后裔,不仅是堂堂正正的在法理上反击了法国人,更是直截了当的在越南方面对于阮朝的反复无常的举动有些晕头转向的时候,用了最粗暴而且是最有效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武力肌肉之外,更是表明,既然阮朝扶不上台面,那么就再换一个,所以无论是英国方面如何拒绝并且不承认黎朝,但他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强国对于小国的嘴脸,世界上任何强国都是一样的,包括英国,做的事儿,比这个恶毒一百倍的比比皆是。既然英国支持了那么就这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贵国希望我们停火?但是在北圻的战争已经结束,大量的法军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俘虏,顺化城也已经攻下,可以这么说,法国人在越南成建制的军队已经没有了,现在停火没有任何意义。” “有意义,”韦德摇摇头说道,“法国人愿意把第一次顺化条约之后占领的越南所有领土都退让出来,章京大人,您知道这里面的意义是什么吧?” 英国股章京点点头,“南圻,西贡总督府。” “没错,法国是不可能接受在越南的全部失败的,南圻,他们已经经营了差不多快一百年,实际上的统治权,我们大地英帝国还是希望贵国可以尊重一下的,当然,我们承认越南的主权在于中国,”韦德重申了这一点,“但是我认为,当然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意见,法兰西作为一个欧洲区域性的强国,他的国家尊严还是需要维护住的,如果贵国的军队在西贡长驱直入,把法国所有的据点全部连根拔起,那么必然会引起无法收拾的纠纷。” “什么纠纷?是贵国亲自出面对付中国吗?”英国股章京追问道。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韦德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他直接回答了另外的事情,“要知道法国的国家实力还是很强的,我并不是说什么藐视贵国的意思,但是一定程度上,贵国的确是抓住了贵国在远东的主场优势,但是法国如果觉得过于被冒犯了,颜面无存,举全国之力来进行继续扩大战争,这是一个很难预见的将来,所以我认为,贵国可以遵循一句老话,见好就收。” 韦德起身不再多宣讲什么,他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位就可以了,他对英国股章京说告辞,章京把他送出了总理衙门的大门,看着韦德上了马车,这才把之前愉悦的脸色放下了伪装,他对着边上的官员严肃的说道,“马上禀告庆贝勒!” 电报瞬息就到了南边,慈禧太后刚刚从镇南关出发,半天的功夫,李莲英就捧上了电报,慈禧太后看着电报,点点头,显然,她毫不奇怪为什么英国人会出手。“叫军机和尚书们来议事吧。”   ☆、九十五、英国出手(三) 御驾慢慢的停了下来,问过了领侍卫的大臣,说朗生前线大约需要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了,于是慈禧太后就下旨,停下来休息一会,小太监一溜烟的请军机大臣们来议事,慈禧太后下么马车,边上的帷帐围好,刚好路边有几块大青石,可以临时作为休息的场所,宫女们在大青石上放了厚厚的垫子,慈禧太后刚刚坐下,孙毓文、庆海、董元醇等大臣就到了,“这个电报瞧一瞧,英国人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这里面孙毓文算是新进军机,所以他现在还不太清楚国际之间的局势,于是他疑惑的发问了,“英国人这是要做什么?是见到咱们打法国人,法国人败了他们忍不住要替他出头?我瞧着英法两国的关系,虽然是好,也没有好到这种要替法国背书的程度。” 庆海知道一些原委,“英国人最讲究的就是均衡之说,在欧洲,他需要法国来遏制德国,所以他是不会看到法国过于衰败的,如果我们对于法兰西的打击太过厉害,助长了欧洲其他国家,如德奥俄等国,这对于英国在欧洲的权威,是不利的,再者,在亚洲这里,咱们若是把法国人都赶走了,接下去,那只怕是咱们太强大了,英国人又要担心他在亚洲的权柄,是否受到削弱,如果大清太强了,英国人怕又要不安了。” “却也不知道英国人为何如此忌惮其他国家?”孙毓文疑惑不解,边上垂手站着的王恺运解答了。“凡是霸主之位,从来都是最忌惮别人会赶上来,动摇他的霸主地位,想当年英国就是靠着打败了西班牙、荷兰、法国,这么一步步的从小国,成为了如今的世界日不落帝国,靠的就是这么一步步暗地里增加实力,然后一步步的掀翻看上去比自己强大的国家,所以英国在欧洲就绝不容许任何一个国家成为欧洲霸主,来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别看如今英法关系极好,昔日拿破仑皇帝横扫欧洲的时候,反法联盟要把法国置之死地的就是如今的英国人。” 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明白了,孙毓文老成些,“英国人反复无常,如今又承认了越南的地位,请皇太后的旨,是否要驳斥回去。” “驳回去,只怕是英国人会动手啊,”董元醇担忧的说道,“旧年也不是没有英法同流合污,一起来中国生事的事情。”董元醇说的是英法两国发动的第二次鸦片战争,某种程度来说,二鸦之战是慈禧太后从幕后到台前来 “壬秋说的没错,是这个么理,英国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均势,”慈禧太后早就洞察了英国人的想法,她微微有些不屑,“所谓均势是什么?世界上任何国家只能成为二流国家,而不能英国比肩,因为如果有和他一样强大的国家出现,那么他就不是日不落帝国了,他原本受到的资源,榨取的殖民地的金钱,就不会一直源源不断的涌向伦敦,那么他自然很关心,到处都在关心爱护其他国家的事情,巴不得指手画脚,把他自己个当成世界的太上皇,”慈禧太后冷冷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英国人会动手,现在不同于三十年前了,三十年前咱们可是一艘军舰都没有,现如今呢?法国人想要来南海耀武扬威,甚至要进攻马尾港,可笑,”她冷笑连连,“想的倒是挺美,只是可惜,连海防港都出不去!” 太监宫女们在一边,点燃了红罗碳炉子,挂起一个紫铜螭龙嘴的嵌绿檀木茶壶,煮沸了,然后转成小火,只是等着水冒出了金鱼吐水一样的细小泡泡来,才拿起来,倒了几碗茶,宫女用托盘拿了过来,慈禧太后挥手,“大家旅途辛苦,都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慈禧太后也接过了明黄色五龙祥云盖碗,喝了几口茶,微微思索一番,继续说道,“英国人防着我们太强,影响到他们在亚洲的权柄,所以要把法国人留下来,这不是他们要帮助法国人,归根到底是要为他们自己的利益服务,所以他们要帮忙了。不过,这是一点,另外的一点,只怕你们都不知道。” 大家都看着慈禧太后如何说话,“西方人一直都觉得,只有白人才可以统治世界,所以他们对于咱们中国、非洲,或者是印度这些人,都觉得自己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他们互相之间有胜有败,觉得十分正常,但是如果觉得是败在了中国人,咱们黄种人的手里,就绝对是不能够接受了,之前的二鸦之战,还可以说他们中了我们的诡计来推卸原因,现在在越南,法国人的正面战场失败了,白种人的优势论怕是站不住脚了,所以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偏见和固执,这样的固执和偏见一旦受到质疑,那么就是最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不是把中法战争提升到种族歧视的高度,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历史上中法战争冯子材取得镇南关大捷的时候,英国首相就公然宣称,“任何对于白种人的攻击都是不道德的,任何想要质疑白种人在世界各地的统治地位的人,都必须得到我们欧洲所有国家的倾尽全力打击。”然后英国方面就自然而然的向中国方面施压,清朝在没有银子继续开战,并且越南已经彻底抛弃中国的情况下,不得不进行了妥协,使得冯子材含恨北归,不败而败的中法战争成为了晚清战争史上唯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战争,但是也毫不留情的暴露了中国的虚弱,之后列强自然是更加不忌惮了。 “他们要咱们停火?”慈禧太后脸色凝重,“我想着要新军克复西贡,越南全境皆归新国主为有,如此一来,过些日子升龙府登基,才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的好事,但是英国人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接下去咱们不停火,只怕是烦扰还有无穷。”   ☆、九十五、英国出手(四) 慈禧太后确定英国不会出手,这是肯定的,英国人已经多少年没有因为别人的事情而亲自下场了?这个有关于白种人统治天下的观念也只是一个观念而已,英国可以完全抛开,但是英国人是不会因为别的国家的事情而亲自下场的,最近英国最大的注意力就放在和南部非洲上的布尔人之间的战争上面,和历史上的小规模战斗不同,有了德国的提前介入,布尔人胆气、武力都十分的强盛,在南非和英国人斗得如火如荼,英国人已经派遣了大约五千人的正规军队,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上一次第二次鸦片战争在北京参战的人数了,是几十年海外作战第二多的正规军队投入人数,第一多的人数是在印度围攻石达开的孟加拉国。但是这样多的人数放进去,还是没有什么成功的见效,现在都还处于战局胶着的状态,这事情里面慈禧太后功不可没,如果不是慈禧太后透露了此地有世界上最大的金矿的事实,想必德国人现在还没铁下心和英国人在布尔对着干。 英国人不会,现在也能够来直接干涉,但是现在的大清朝,对外经贸金额,或者是开放的程度,已经比得上后世的改革开放时代了,这样开放的对外贸易体系,是非常容易收到冲击的,特别是会容易受到最大买主英国方面的冲击,现在的对外贸易已经有了一点下跌的小问题,这是因为战争的原因,   ☆、九十六、接受停战(一)给战魂紫欣! 实际上,根据户部的统计,这个月的海关的出口税降低了二成。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虽然现在债券收上来的银子够支付战争的开销,但是,她必须考虑到长远的利益。 慈禧太后当然想在越南克尽全功,这是绝大的政治资本,不说如何对外强硬,并且在海陆两个方面都取得了压倒性近乎神话般的胜利,这对于自己的执政,和将来的继续改革是有好处的,从历史的纵向坐标来比较,不说前朝如何,单单就和乾隆皇帝十全武功之一,虽然号称是胜利但是实际上是溃败千里的平安南一役来说,现在自己帮助了黎朝复国,大败法国,功绩远远超过了乾隆皇帝。 当然这话只能是心里讲讲,毕竟尊敬列祖列宗还是需要的,何况虽然自己秉政,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自然还是皇帝,慈禧太后抛开这些无所谓的东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把英国这件困难的事情解决掉。 “难啊难,”慈禧太后唏嘘的叹气说道,她看着底下的这些大臣们,“是不是觉得咱们打败了法国人,骄傲的尾巴到翘起来了?是不是觉得咱们现在就是世界第一等的强国了?还不是,瞧见没有?只要是英国人发一句话,咱们还是不能够挺着腰板说不,咱们还要小心翼翼的分析着,英国人是什么意思,咱们在里面能不能把他的意思不违背,这就是差距,”慈禧太后放下了茶杯,“中英两国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刚好是午后的天气,天空万里无云,南疆的土地已经有些炎热了,郁郁葱葱的树林,远处高低起伏的山峦,慈禧太后眺望了一阵子,“虽然不能说是大清和越南比较这样的悬殊,但是要想和英国人平起平坐,等量齐观,还远远不够,诸君,还需要努力啊,”慈禧太后转身对着庆海等人说道,“咱们中国人最要的就是面子,若非必要,我绝不会在英国主动朝着英国女王行礼。” “臣等无能,请皇太后降罪。”一群人见到慈禧太后有些伤感,顿时站了起来,低头请罪。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如今也是强了,这是不容抹杀的事实,比不上英国人原也是正常,”慈禧太后摆摆手,反而她给大家打气,“人家办洋务多少年了?咱们才多少年?才三十年?如今有这样大的成就,这都是各位臣工的功劳啊,不管法国人再怎么狡辩,”慈禧太后复又坐在了大青石上,笑盈盈的说道,“咱们胜了就是胜了,没什么可说的,这是实打实的战绩,咱们比不过英国人,但不代表咱们不能把自己的实力摆出来,有时候人家忌惮你,打压你,反而说明,你不是混日子的,是有实力让别人忌惮的。” 慈禧太后说了这么一通话后,问边上站着的荣禄,“仲华,金宝南下到到哪里了?” 荣禄显然是慈禧太后的心腹爱将,孙毓文眼神一闪,素来能够得到慈禧太后用字来称呼的官员,少之又少,旧年的宝鋆虽然慈禧太后称之为“佩蘅公”但这个称呼反而不及直接称呼字来的亲昵自然,可见慈禧太后对于荣禄是十分的宠幸。 “昨日晚间得报,已经到了加莱省,离着西贡,还有一半的路程。”荣禄回道,“中圻和南圻,较之北圻情况完全不同,这些地方法国人经营了许久,新军的行军速度没有在北边快,再者,地方阻挠者甚多,颇有束手束脚之扰。” “这些越南人,哼,”孙毓文冷哼一声,“真是惯会颠倒黑白,咱们这些辛苦,还花了这么多银子,皇太后还御驾亲临越南,这些人真是不懂天恩浩荡!反而恩将仇报!应该请金将军一概抓起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才是!” 慈禧太后摇摇头,“这就是法国人的厉害之处,才这么些年,就把南圻的越南人统治的服服帖帖的,若是再继续下去,别说是南圻,整个越南国,不用法国人动手,就可以把咱们尽数赶出去,北圻的风波你们都知道,那些信奉天主教的越南人,帮着法国人袭击咱们呢,只是在越南这里,杀法国人可以,如果对越南人杀戮太甚,只怕又要把越南人推向法国人那边去,我不欲在越南这里得到什么,但是也不希望,越南人把东西都给了法国人。” “仲华,”慈禧太后又问了,“军事上的事儿,我只能来问你,你说说看,三日之内,金宝能否到达西贡?打进总督府?” 荣禄沉思了一会,“不能到达,一来是地方羁绊甚多,二来后勤补给不充分,三,南洋水师不能水路并进南下,因为有北非舰队坐镇西贡,无法水陆并进,第七镇的补给就有了问题,若是不能竭泽越南地方,想要顺顺利利的南下,并且在几日之内急行军至西贡,又要胜了法国人,这是做不到的事情。” 荣禄坦诚说了做不到,慈禧太后也不怪罪,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遗憾之色,“哎,既然是如此也没法子了,如果这些日子能够奔袭攻下西贡府,那么英国人就是有天大的意见也要忍下去,可是咱们不能快速的到达,也就只能是换个方式了,”慈禧太后微微有些沮丧,随即振作了起来,这是她最大的优点,就是遇到不顺利的事情从来不消极,而是会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人生不如意者十之**,现在能够帮着越南复国,而且还打下了极大的地盘,比阮朝的地盘还要多,想必也是对得起越南人了。”慈禧太后站了起来,“金宝既然无法快速到达西贡,那么就让在南边到处转悠转悠,那里有法国人都抓起来,特别是法国士兵,或者是法国人委任的那些什么官儿,都一概抓起来,不许法国人继续在南边把持地方,只要是新军在的地方,就不许法国人得势!” “然后,就准备停火吧。” 没有存稿噜,那么就不再接受打赏加更了哈,如果有存稿了,我会和大家说的哈。   ☆、九十六、接受停战(二) 外国人一向都是如此,把“主权”和“治权”居然可以分的很清楚,不管是这个时候对于越南,英国人认为越南现阶段归属中国,这点没错,但是,你们也必须要尊重法国在西贡长达百余年的治权,这是什么鬼逻辑,是谁的就是谁的,没有说什么所有权和使用权分开的道理,而且这个“主权”还要尊重一个强盗的“治权”?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是很难理解这种思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向来都是如此,哪里来的两个分立呢?要不就是我的,要不就是你的。 但是后世来的慈禧太后,太了解外国人的这一套了,后世的天1朝,美帝对于弯弯,不就是这样处理的嘛,她真是见怪不怪了。她安慰了几个略显沮丧的大臣,“留着法国人在西贡,没问题,但是别的地方,我可就不会让步了,叫金宝在南边做好准备,万一法国人还准备在谈判桌上唧唧歪歪,那么我们就再行动,我往南边进攻,只要不去攻打西贡府不就得了?” “国际的事儿上,谁说洋人们怎么说,我们就要怎么做的?若是一味的听从英国,只怕他们也还会瞧不起咱们,摆那些臭架子,以为自己是天生的霸主呢,这世界上就没有天生的霸主一说,将来有一个大国会借着东风把英国搞倒,一跃成为世界霸主,我希望,”慈禧太后扫了群臣一眼,“这个国家,会是我们大清。” “好了,传令左宗棠,”慈禧太后拍拍手,下达旨意,“南圻的第七镇就地停止进攻,北圻的一切不变,一些法国人还有在驻守的小城,两日内都要打下来,两日之内打不下来的,也就算了,横竖北圻大局再也没什么可改变的。另外,金宝在南圻万事小心,”慈禧太后再叮嘱几句,“如今大胜之时,他如果在南边有什么挫折,这是会影响到谈判的大局的,所以万事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也别手软,越南人再捣乱,一概都杀了。”慈禧太后上了马车,平静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杀气,“没必要和他们客气。” 于是继续前行,朗生前线不一会就到了,这里头还保留着之前满目狼藉的状态,原本是十分从容的慈禧太后见到如斯肃杀的场景,也不禁端正了神色,到了下车的地方,左宗棠等人已经在候着了,左宗棠准备汇报郎庄湖那里的情况,却被慈禧太后拦住了,“战报的事儿等会再说,先去看看受伤的战士吧。”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左宗棠未免有些突然,“伤兵营十分脏乱,皇太后万金之体,只怕是有所冲撞。” “没什么可冲撞的。”慈禧太后径直朝着前面走去,侍卫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我来越南,自然不是上战场的,只是过来督军,你们在战场上做的已经极好,我不用多嘴,也没有那个军事的才干多嘴,那么我自然是来****,到了战场上,怎么着也要瞧一瞧那些受伤的士兵,快快带路吧。” 左宗棠知道慈禧太后的性格,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不会再听别人的意见了,这时候只能是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就到了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无数个铁罐在火上咕噜咕噜煮着中草药,一群穿着白色围兜和白袖子的医生模样在来回奔跑或者是照看着铁罐,她走进了栅栏围着的一个帐篷,里面已经躺着了三五个的伤病,他们或许不认识慈禧太后但是认得她身上的那套吉服,再者,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女性,除了慈禧太后就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几个人连忙要站起来跪拜行礼,却被慈禧太后拦住了,“快扶住他们,身子不好,就不要多礼了。”太监和左宗棠手下的将领们把这些伤兵都按住了,“你们都是朝廷,是国家的功臣,那里需要你们来行礼,说起来应该我向你们这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行礼才是。” 帐内血腥味浓的很,孙玉文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闻着血腥味作呕,但是看着慈禧太后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只好是忍住,慈禧太后见到几个人伤的都挺严重,尤其是离着她最近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整个右腿膝盖以下,全部没有掉了,只是留着一个空荡荡的裤管,腹部还包扎着厚厚的绷带,上面透着大多的血迹,慈禧太后走进了这个年轻人,他的脸上有些惶恐不安并且由于疼痛,表情有些扭曲,额头上露出了许多的细汗,慈禧太后问边上的医师,“他的腿是被大炮炸的?肚子上的伤有没有大碍?” “腿是被大炮炸伤的,”这是太医院出来的刀伤最有名的国手太医,御前奏对也不是很惊慌,他从容说道,“腹部的伤是被火枪击中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小肠有一些损伤,接下去如何,还要等着会不会发炎流脓,不发炎的话,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炎症,的确是个大问题,这事儿以后要紧着办,我记得有个消炎药,但是不知道怎么弄,什么时候我要和外国来的那些教授们谈一谈,莲英把这个事儿记一下,不然回头我就又忘了,”慈禧太后看着那个拘谨的年轻人,“和法国人打仗,怕不怕?” “怕,但是也要打,这是命令,”那个年轻士兵说道,“早就想打法国人了,就算是失了这条腿,但是看着新军把法国人打败了,什么都值得!” 说到战斗的事情,他倒是一时间忘了拘谨,边上几个伤兵也是如此点头,慈禧太后神色有些复杂,他点点头“为国如此,我无话可说,若说我表示可怜你们,实在太虚伪;若是说你们为国尽忠,理当如此,我也说不出口,但你放心,你们都放心,我在这里承诺,为国尽忠者,绝对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九十七、英魂不远(一) 太后拿出来了自己的手帕,把这个年轻士兵头上的汗珠仔细的擦拭掉,动作轻柔,十分温柔,这是很出格的做法了,若是昔日恭亲王在此,必然是要劝谏慈禧太后的,但是在这个地方带来的大臣都算是慈禧太后的亲信,自然不会在这些礼仪的小事情上纠结什么,何况皇太后今年整好五十,都可以当这个年轻的士兵祖母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联想,孙玉文还大唱赞歌,“皇太后仁心布天下,新军上下必然会深感圣恩,为国效死。” 慈禧太后又问了问这个年轻人家中如何,末了安慰道,“这里的事儿差不多了了,再等些日子,你们身子养好了就先行归国,”她吩咐左宗棠,“坐船,让南洋水师护送,海运稳妥些,不容易颠簸到伤口,”又看到那个年轻人的额头上又冒出了汗珠,不由得微微皱眉,“咱们没有止疼药吗?” “有一些鸦片在,”医官回答道,“可以止疼,只是不能用多,容易上瘾,其余的麻药,还要紧着一些要大手术的伤兵,不敢乱用。” 如此说也只好罢了,慈禧太后又问了问伤兵救治的情况,对于救治十分的满意,慈禧太后是不懂军事,但是她知道对于战场上伤兵的救治,可以让军队的减员大大减少,那个南丁格尔,最出名的护士,就是为了战场上减少伤兵的死亡率做出来卓越的贡献,自从新军建立,就有专门成立了医疗救助作用的队伍,由太医院和各地招募来的医生作为教师传授医学,做到急救和缓解疼痛的作用,许多轻伤可以在有效的护理下马上重返战场,而为了吸引优秀的大夫,特别是那些外科大夫,新军更是拿出高位的军官位置,让他们进入新军主持医疗救助的服务,不管如何,几年下来,在这个专门负责救治的队伍里面,上到佐领,下到队正都成了专业性人才,不敢说救死扶伤,但是在战场上急救,已经成为了最佳的合适人选。 慈禧太后依次进去,在几个伤兵营帐都转了转,问了问相关情况,然后勉力几句,这才出了营门,这个时候她还不想听什么报告,只是问道,“阵亡战士在哪里?” “阵亡战事的遗体已经焚烧了,”左宗棠说道,“越南天热,遗体放不住,只能是火化之后将骨灰运回到国内。” 慈禧太后点点头,“不必运回国内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就在这里吧,”慈禧太后指了指还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就埋在此处。” 一个个儿的骨灰坛被请了出来就地掩埋了起来,慈禧太后在这个过程之中一直沉默不语,所有的人也一直沉重的说不出话,越来越的士兵赶了过来,伤兵营里面的能够挣扎着的伤兵们也互相搀扶走了过来,偌大的一个朗生前线,寂静无声,只有清风轻轻吹过飘扬的旗帜发出了轻微响声,和铁锹挖着地面的蒙声,不一会,死亡战士们的奉安之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一个个的整整齐齐,所有人都凝神静气,似乎在等着什么,慈禧太后突然说话了,她大声的说道,“拿垫子来!” 李莲英连忙把垫子献上,慈禧太后推开搀扶自己的宫女,正了正衣裳,左膝弯下跪在垫子上,右手撑住垫子,随即右膝弯下一同跪下,她亲自喝道,“奉安!”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是绝对于礼不合的事情,在慈禧太后身后的左宗棠险些魂飞魄散,他连忙跪下,伏在地上,“皇太后,阵亡的将士当不起您这一跪!臣死罪,万死请太后起身!” “为国尽忠者,为何当不起我这一跪,”慈禧太后直挺挺的跪在垫子上,“请英灵入土!” “是!”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但是新军上下,包括冯子材、方弘毅、李云龙、楚云飞等不仅是惊呆,更是眼中含了热泪,就连素日里最为放荡不羁的楚云飞这个时候也端正了面容,他们纷纷跪下,用哽咽的声音和激动的语气,大声的说道,“请英灵入土!” “请英灵入土!”所有在场的士兵们,不管是断手断脚还是健康健全的士兵,都含着热泪,带着哭腔,纷纷跪下,齐声喊道:“请英灵入土!” 负责奉安的士兵们强忍着热泪,将骨灰坛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挖好的墓室之内,慈禧太后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拜了下来。 如此拜了三次,她才慢慢的抬起头,“英魂不远,佑我中华!”她大声的喝道,“我等在此,愿,英魂不远,佑我中华!” “英魂不远,佑我中华!” “英魂不远,佑我中华!” 现场哭成了一片,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之处,袍泽兄弟捐躯沙场,是极为伤心之事,但是能得皇太后亲自祭奠并跪拜祷祝,这又是一个无上荣光,并莫大的骄傲,素来士兵从未得人如此重视,皇太后这么一跪拜,在场的人无论是谁,只怕是皇太后现如今叫自己去死,只有心甘情愿的! 一个个的军帽放在墓碑的位置上,这个时候,还没有墓碑准备好,整整齐齐,放眼望去,一片无尽,令人惊心,慈禧太后肃穆跪坐了许久,这才在军机大臣们的劝告下起身,她看了看这片坟场,眼中的软弱和失落逐渐的消逝,“传旨,命越南各地大战中,中国士兵阵亡者,如北宁、太原、谅山、升龙、朗生等地,均开辟风水佳地作为战死将士陵园,一年清明重阳两次祭祀,由两广并兵部、礼部、理藩院等官员亲临祭祀,烈士家眷,一年两次来往越南祭拜,当地官府提供费用,其余的均按照旧年定制办理,对了还有一条,凡是战死将士遗孤,均免费入学,直到中学毕业。” 这样大的体面,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谁或许说不出来什么道理,但是都明白,只要是获得了重视,这就是最大的尊重。 “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十七、英魂不远(二) 这绝对是最心悦臣服而且是最心甘情愿,用力呼喊出的声音,浩浩荡荡的声音横贯在了天地之间,原本之前肃穆悲伤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激烈奋进的热烈气氛,慈禧太后转过身,举起了右手,朝着三个方向转了转,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她示意,听到了大家的呼唤。 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犹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慈禧太后对着身边的左宗棠说道,“瞧见了没有?咱们这个才是民意,什么人,别说是越南人,还是法国人,想要和中国人谈民意,他们有咱们这样万众一心吗?他们有咱们这么多人吗?咱们有四万万的百姓,只要我们想要的,我们绝对就可以做到!” 此间事了,于是就要谈正事了,慈禧太后趾高气昂的在群臣的簇拥之下到了左宗棠的帅帐,太后升帐,群臣进来拜见,随驾的自然就不用拜见了,但是左宗棠却要肃穆的正冠大礼带着新军等各都统,三跪九叩参拜,山呼万岁。 慈禧太后点点头,“诸位请起,”等到大家伙都起来了,慈禧太后才说道,“今日的大礼参拜,朴存公,你必然是有什么讲究的吧?” 左宗棠又跪了下来,磕头说道,“臣这大礼参拜,第一自然是为了臣自己个。” 慈禧太后一挑眉毛,微微诧异的说道,“说说看。” “天下能统领三军出征越南的人,不少,但太后唯独看中了臣,让臣在古稀之年能够主持对法之战,成就这一番丰功伟业,”左宗棠倒是不谦虚,直接就说中法之战是丰功伟业,“臣一生所求,无非就是建功立业,皇太后垂怜微臣,给了微臣这个机会,微臣百死不能报答皇太后的如海深恩!” 这就是左宗棠,从来不掩饰什么,一般的人都会说谢太后洪福齐天,庇佑将领,夺取大胜,祝贺天1朝有此大捷。再现实些,那么就是感谢慈禧太后给了这个机会,让自己能够得此泼天大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左宗棠倒是实在,只是先感谢慈禧太后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让自己能够主持对法战事,他的确也是不辱使命,连登捷报,光耀中华。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摆了摆,两个太监上前扶起了左宗棠,“朴存公何须说这些,咱们君臣相得,我自然是知道你喜欢的东西,成人之美,乃是寻常之事,”慈禧太后指了指帐外,“你给我这样的大胜,越发证明我的主意是对的,再者这天下之大,能够主持三军的,没有几个,而你朴存公是最适合的一个,你虽然是七十多了,可我觉得你还不算很老,百死就不必了,快快起来,您这把老骨头还要再多干几年的差事,我这里须臾离不得你呢,搬椅子来,请朴存公坐下。” 孙毓文艳羡的看着慈禧太后说出了这样的话,没想到左宗棠这位和恭亲王一起被扫出军机处的大臣居然还有如斯的宠信!“君臣相得”这样的话,从帝王嘴里从来是不容易说出口的,昔日记得有印象的,还是乾隆皇帝时候的和珅。 不过左宗棠有如此宠信,也是有他的原因所在,第一自然是有才干,第二,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争权夺势,这是人在官场无论是谁都会去做的事儿,慈禧太后自然不会怪罪任何人去争权夺势,孙毓文虽然之前不在军机,但是左宗棠和恭亲王斗的厉害,这是看得见听得到的,分了恭亲王的权,自然是慈禧太后乐于见到的,但这绝不是慈禧太后能够对左宗棠如此信任的关键因素。 性情相投?这也只是一个契机,在孙毓文看来,左宗棠的不党,怕是最让慈禧太后放心的,脾气差,性子刚烈,自然没有什么党羽可言。 当然,最大的因素还是在于左宗棠的能干,慈禧太后发话了,“朴存公主持越南战事,实在是辛苦,一个月内就收复了北圻和升龙府顺化府,剿灭法军北越舰队,围困米乐的大军,法军弹尽粮绝,无法突围,又是全体投降,这样的大功,许多年都没看到了,此役,朴存公当为首功!” “若如皇太后托付江南几省全权,新军将士用命,臣亦不能建如此大功。” 慈禧太后点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用人一向如此,朴存公,你把将领们一一介绍一番,也好让我知晓。” 当头的就是白发苍苍的冯子材,只见他身材矮小,但是精神抖擞,顾盼神飞,声音洪亮,弯腰行礼,慈禧太后赞许的点头笑道,“唯我冯大将军!我这诗没赠错人,你带着萃军在谅山守了这么久,法国人不得越过谅山一步,这样的斗志,实在是横刀立马的好汉,好汉!” 冯子材满面红光,得到慈禧太后的赞许显然实在是太高兴了,慈禧太后又问两个儿子的近况,大儿子左手已断,二儿子尚好,冯子材也不顾及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妥当,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希望二儿子能够进新军。 “哦?”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她没有当即答应下来,反问,“萃军亦是极好,日后贵公子跟着冯将军身边当差也不赖,怎么想要入新军呢。” “新军的一切都和微臣以前呆过见识过率领过的不一样,微臣在新军面前,似乎觉得自己都不会打仗了,微臣的年纪大了,若非如此,微臣一定是要亲自入新军,从小兵做起,一步步的把什么东西都要学会才是。” “瞧见没有,”慈禧太后一脸的骄傲,她对着左宗棠笑道,“识货的人在这里呢。” “冯将军是看中了新军的作战方式了,”左宗棠笑着回道,“才肯把宝贝儿子拿出来,送到新军里。” “冯将军这么说,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等到贵公子身子养好了,就让他入新军吧!”   ☆、九十七、英魂不远(三) 新军的选拔从来是最难的,几乎不招收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外人,一般来说,现在新军的组成有两种,一种是地方团练几年一次的大比武夺魁的,这就自然充入新军,另外一种就是讲武堂,讲武堂招收的有知识的预备役军官,几年训练学习之后,再通过选拔考试进入新军,不是说讲武堂都可以进入新军的,还要通过十分严苛的考试,达标者才可以进入新军,这个比例大概在百分之三十左右,没有通过的第二年还可以参加一次,如果还是不能达标,那么,对不起,只能是让你另谋高就,当然,这个其他安排的职业也不算差,比如地方的军事官员,比如协领佐领或者是千总把总,这些都是**品的武官,算起来比新军里面没有品级的士兵要强,但是讲武堂选入新军的都是担任从七品的军官之职,这里就是分别很大了,日后的机遇如果没什么大的变化,几年之后两边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当然也不排除特别的例外,一个分到陕南总兵的讲武堂出身把总,把陕南的团练练的极强,在四五年前大比武的时候一举夺魁,以团练大使的身份重新进入新军,一时间轰动全军。其余的嘛,当然是一些另外的门路了,只有三个人可以特批人进新军,一个是兵部尚书,这个毫无疑问,一个是新军十二镇都总管,现在是武云迪当这个职位,都总管同意了,自然可以进,另外一个就是军机领班大臣,这个要看当这个领班大臣的权威如何,之前恭亲王不会去新军插手,所以他这个特批之权没有用过,但是现在的礼亲王也知道自己不懂军事,不能够去碰这个灰,为臣者,只有这三个人可以批,那么当然,为君者自然不在话下,这就是慈禧太后的特权了,不过她也从来没有行使过这个权利,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听说过多少原本十分优秀的军队因为大肆安排私人,而彻底的堕落。但是冯子材如此说,他的儿子的确精通文字,英勇善战,可以开一个口子,“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入了新军,那就要从小兵做起,里头,你什么面子都顶不上用,明白吗?” “微臣明白,”冯子材高兴的说道,“能进新军就是他天大的福气了。” “这个福气还有呢,”慈禧太后爽朗一笑,“不仅仅是你的公子,我听奏报,知道此番大捷,萃军出力亦是很多,功劳甚大,在挖掘工事方面,颇有成效,我意,萃军现有之战士,一概并入新军。你意下如何?” 冯子材喜不自胜,跪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太后,多谢太后!” “怎么?把你的萃军都拉走了,你怎么还这么高兴?”慈禧太后说道,“有没有心里在偷偷骂娘?” “不敢也决不会,”冯子材喜滋滋的说道,“微臣的权柄算不得什么,只要萃军上下有了好前程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入了新军,自然比跟着我在广西当团练要强!原本我把他们乡下带出来厮杀为国捐躯,我就已经心有愧疚了,如今有了好前程,我只有欢喜的,见到他们进了新军,这绝对是比自己个的儿子进了要高兴,真是皇太后的天恩,这事儿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听到了冯子材的话,慈禧太后不由得微微动容,“这才真是爱兵如子的冯将军啊,快快起来,你这心思寻常人是没有的,不错,入新军,对于萃军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前程,但是我却把你想左了,大公无私,这四个字,可以配得上你冯将军了。” 之后就是介绍新军的几个将领,方弘毅、李云龙、楚云飞皆在此列,新军的规矩,只要是着新军制服,就不行跪拜大礼,故此,几个都统双手垂着裤缝边,肃穆鞠躬行礼,慈禧太后站了起来,走下帅座,“很好,很好,”慈禧太后敬佩的看着这些新军高级将领们,“我虽然对着新军最是信心满满,但是旁边嘀咕的人多了,我心里自然也免不了怀疑,这是人之常情,诸君不要见怪,这个怀疑是什么,就是怀疑新军到底成色如何?离着北海之战已经过去了十年,这个十年里面,多少国家会崛起,多少军队会衰落,而多少士兵会选择离开,多少新军的战士会继续留在这里,这都是我要思考嘀咕的事情,我虽然面上从来不说新军如何,但是你们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是最支持新军的。” 这次南巡,其实对于慈禧太后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赌注,胜了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万一失败了,且不说恭亲王必然会卷土重来,而重要的是,相关国内的改革都会受挫。 发动战争不是为了什么民心,这是红果果的假话,从来民心不是做任何一样决策的根本出发点,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胜利,而为何发动战争,就是为了两点,一个是国内,一个是国外。 国外自然不用多说,打压法国,就能增宽中国的发展空间。而国内,八旗的改革,难道真的以为几个人这么压一压,肃顺当一当黑脸做恶人,就可以真的解决吗? 这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只有发动战争,将国内的矛盾转移到国外,将改革的怨言用胜利和民族大义冲散,这样改革的阻力才会减少,国家的主要注意力都会引到对外战争上,这样改革的阻力才会变少,如果还不懂,那么就请参见二十世纪的对越之战。 “你们如果败了,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慈禧太后很清楚,如果失败,就要承担后果,这个后果是什么?就是反对的人会变多,而支持你的人,就会变少,抗拒你政策的人会越来越多,失去利益者会不由自主的形成一个联盟。   ☆、九十七、英魂不远(四) 为什么前秦苻坚,就是那个风声鹤唳的倒霉鬼,统一了北方的巨大帝国会在淝水之战后短期内分崩离析,无他,就是因为战败,是的原本震慑于苻坚武力的人纷纷冒了出来,时刻准备着把你拉下马,慈禧太后自然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作为她个人来说,太后的尊荣自然是有的,秉政之权也不会受影响,可自己说话下旨有没有现在这样的一言九鼎,万人景从,这就是值得商榷了。 “现如今如何?“慈禧太后得意的说道,“法国人已经战败,虽然他们嘴巴还是很硬,说决不承认失败,那个是外交上的推脱之词,算不得什么,这样的大战,终于把全部的质疑声给冲掉了,不仅仅是你们,水师也是如此,糜费重金打造出来的军队,不负众望,从此以后,谁敢小瞧中国,谁敢小瞧新军!“ 新军籍此一战成名,之前的北海之战,或许还有人说不说大规模的会战,也不是俄罗斯的正规军队,但是在越南,就没有任何酸言酸语可以讲了,正面击败法**队,不仅击溃,还让新军包了饺子,一个人都没有跑掉,这样的大胜,的确是太符合慈禧太后的口味了。 “你们在这里,取得的每一次胜利,就是会给广州的郭嵩焘的谈判争取到更好的机会,很好,很好,“慈禧太后连连称赞,“我可以这么说,越南之战后,洋人们想要继续在中国耀武扬威,继续拿着军舰和大炮来要挟我们,攫取不应得的利益的时候已经再也不可能了。“ 帐内群臣众将都静静聆听慈禧太后的话语,“经过越南的锻炼,接下去,新军就不可能一直窝在国内了,朴存公事知道的,如今的天下大势,各国都敞开了在世界各地抢地方,抢资源,咱们自然也不能落后,以前或许有人质疑咱们大清有没有这个资格下场称为争夺天下的国家,现在呢,“慈禧太后摊手,“靠着你们的厮杀,靠着你们的浴血奋战,谁还敢说,咱们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今个的大胜不仅仅是要嘉奖表扬,还需要更多的就是继续努力,天下之大,还等着诸君继续开疆扩土呢!“ 慈禧太后终于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新军如此之多,如此之强,不是拿来就是国内平叛用的,而是要作为争霸天下的一把利剑,冯子材的心脏砰砰砰的直跳,他这个时候热血沸腾之余,更是油然生出了一股懊恼之意,为何接下去这如斯大局如斯霸图,自己却只能做壁上观了! 楚云飞李云龙等新军将领俯身说道,“臣等遵从皇太后懿旨,开疆扩土,扬我国威!“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们先退下吧,战士们厮杀了这么久,实在是辛苦,我带了不少人南下,找个地方,搭起戏台,晚上就不要做别的事儿了,预备着让大家伙乐呵乐呵,松快松快吧。“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英俊挺拔的军官们行礼退下,随后对着左宗棠说道,“我已下令让金宝停止行军,朴存公,你把命令发下去了吗?“ “因为要接驾,故此今日不得空,”左宗棠答话道,“文书只是下达了命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送到第七镇,估摸着,后日应该就能送到。” 后日?只怕是到了金宝哪里,又要突进百余里了!荣禄笑而不语,慈禧太后也只是微笑点头,“英国人的话,没必要太听,只要不要打进西贡总督府,想必法国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太后圣明,臣已经下命,让第七镇小心谨慎,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次算是克尽全功了,”慈禧太后点点头,“西贡府,不打也罢,不过再怎么说,也要拿出威逼的态势出来,不是说和谈,我就什么都不做。” 于是问了问储备的事情,左宗棠说,高心夔主持得当,后勤完全没有问题,“法国统率米乐,知道皇太后要驾临此地,说想求见太后一面。” “败军之将,我去见他做什么,”慈禧太后微微一晒,“不见,什么阿猫阿狗都去见,我有那个闲工夫吗?他想要见我,无非说一些酸话,或者是要求给他们一点人道的帮助,法国人,咱们总没有让他饿肚子吧?” “没有,能够进行治疗的,都已经进行治疗,另外,咱们的伙食和他们不一样,想要什么面包之类的东西,那是没有了。”左宗棠笑道,“不能惯着他们,这些日子的收拾战场,包括干一些粗活,臣已经都让他们去做了,每天白吃白喝,总不像样。” “不错,”慈禧太后赞许说道,“也要叫他们出出力,接下去要去升龙府,去升龙府的官道修好了吗?没修好的话,让他们好好修一修,免得吃了咱们的粮食不消化。虽然答应了法国人,不虐待战俘,可这些人,干干体力活,总不算是虐待的。” “自然不是,”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法国在越南涂炭生灵这么多年,帮着修路搭桥,他们也是恕罪的一种方式了。” “这些人怎么花的钱,日后总是要问法国人要回来的,”慈禧太后说道,“这些也是人质,有这么七八千人在手里,法国新任的总理若是想坐稳位置,那就要老老实实的听话了,不然这些人的家属闹起来,可不是玩的。”太后神秘的说道,“如果谈不好,那么就留在越南干三十年的活再放回去,想着佛山公会在北圻的煤矿铁矿,缺的就是这些不要钱的劳动力。” 边上的人不禁打了个寒噤,三十年的苦力,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法国,“对了,让他们到升龙府,恩,不必全部去,那些什么中校上校什么军官都押到升龙府去,越南新主登基,怎么可以没有外国友人观礼呢?法国的这些军官是最好的人选了,西贡总督真是可惜了,但是没事,如果谈判谈的好,说不定西贡总督也要来朝见的。”   ☆、九十八、割地赔款(一) 要押着法国这些远征军军官们去看中国册封的越南新国主登基,这其中的滋味,只怕是难以描叙了,慈禧太后带着一丝奸笑,“在外交的唱和,什么话儿都比不上一次准确的行动,所带来的明确的政治立场,这些法国人站在升龙府面前,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承认了黎朝的复辟,哦,复辟这个词儿不好,重建,恩是重建。告诉米乐,让他乖乖的去升龙府当一当观礼的宾客,我或许有空,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去见一见。” 这些法**人们的悲惨命运已经在慈禧太后的谈笑之间决定了,估计所有的士兵要先在北圻修建官道和重建城市,高级军官们在蓬头垢面心酸劳动之后还要打起精神,强颜欢笑的去升龙府站台。 有件事情现在也要宣布,慈禧太后说道,“升龙府那里,什么事情都要操持起来,我瞧着唐景崧还算不错,那个陈文定也妥当,这样两个人一起,把升龙府重建起来,我在这里逗留几日,然后慢慢的从太原、北宁出发前往升龙府,下个月五月初五端午节过了,择一个好日子,举办登基大典,还有,庆海,”她吩咐庆海,“日子定下来之后,理藩院马上下发旨意,命南洋各藩属国,国主要亲自来升龙府观礼,不得延误,若是有延误的,那么就不再是中国的藩属国,各国,自然也不用给中国面子,想干嘛就干嘛去吧。”这就是放弃中国对其的宗主统治之意,这是一个严重的后果,不要以为好像没有中国人在上头指指点点就是好事情,现阶段,没有中国罩着,在南洋有殖民地的列强,包括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甚至法国,都可以把这些小国不费吹灰之力得撕成碎片。 “新军在越南,水师也在越南,谁不听话,谁愿意听从天朝的命令,这一次就都看的清清楚楚了,不听话的任何人和事,都不必留着,”慈禧太后拨弄着手上的护甲,闲闲的说道,“今日我在越南,亲自看越南国主登基,谁要是再敢用什么路途遥远的借口来搪塞我,那么就让他永远的消失!” “是!”左宗棠等人站了起来,肃穆的垂手听命。 “至于广州那里,该谈的总是要谈的,现在我展现了诚意,南圻已经停火了,料想法国人也应该识趣,认真的听一听我们的意见,不要听到什么割地赔款就跳脚起来,昔日英国问我们要割地赔款,那是因为我们打仗输了,技不如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法国已经输了,难不成还要摆什么世界大国的臭架子吗?割地赔款,自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左宗棠这里倒是有些疑惑的,毕竟法国在万里之源的欧洲大陆上,想要学着德国的法子割让土地,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皇太后的意思,是想要法国那一块海外的领土?” “朴存公到底知道我的心意的,”慈禧太后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走出了帅帐,最后才说了一句,“我告诉了郭嵩焘,我要法属印度!” 广州,郭嵩焘这一日根本就没有去参加任何谈判,他只是施施然的到了一处欧洲风格的庭院里,参加今日外商为他准备的欢迎酒会,现场的气氛十分的热烈,外商们,特别是法国商人,对于郭嵩焘的态度简直就可以用卑躬屈膝,谄媚之极来形容,因为他们听到一个谣言,中法谈判如果不成功的话,所有的法国商人都要被驱逐出境并且不允许直接和中国做生意,那么意味着法国人必须从其他国家的商人那里转买到中国的商品,这一来一往,价格又要翻上去,这样的话如何和其他国家竞争,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些商人巴不得法兰西,自己的祖国快些战败,因为现在的贸易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这个影响不仅在于中国,更在于他们,郭嵩焘以前是当过一任驻英大使和一任驻法大使的,英语法语说的非常溜,对付一群法国商人对答如流,举止从容,十分潇洒,抽雪茄,喝白兰地,样样来得。法国商人们先问法国股章京王阳冰大人为什么没有陪同前来,郭嵩焘笑道,“他正在和贵国的领事在谈具体的事务,所以就没有前来了。” 就怕郭嵩焘不谈到现在谈判的事情,一个做着漆器出口的法国商人连忙接话说道,“郭大人,请问贵国和我们要断绝经贸往来,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在西方国家,这种事情绝不会可能发生,因为贸易是国家十分重要的经济组成部分,但是在中国,这个远东古老神秘的国度,他们的统治者的思维和西方国家完全不一样,为了政治正确,任何合理的东西都可以予以禁止。 郭嵩焘还没说话,只是笑吟吟的喝了一口琥珀色的白兰地,这个法国商人还以为郭嵩焘不高兴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我是十分不赞成我们的政府发动对华战争的,我们中法之间有着十分友好的关系,经贸的往来,也十分的通畅,政府显然已经忘记了商贸对于法兰西的重要性,只是为了越南,这个完完全全属于中国的国家,发动了一场不义之战,是的,郭大人,”他朝着郭嵩焘深深鞠躬,“我认为这次战争是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我们这些,”他环视四周,所有的商人都点头,“法兰西的商人,都支持中国对于越南的主权。” 这就是商人,为了利益不用顾忌任何问题,郭嵩焘心里鄙夷的很,但是面上却是十分高兴,“马克先生您说的太对了,这才是中法关系友好的使者啊,我们中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一向反对用任何方式的武力和暴力来解决问题,这样的方式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两国之前的经贸往来,按照去年的统计来看,已经跌到了第三位,被德国超过,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一种关系倒退的表现。”   ☆、九十八、割地赔款(二) 经贸的倒退这是必然的,法国可以说是一个高利贷型的资本主义国家,他们靠着发达的金融业务,跨国之间进行放高利贷,来攫取了丰厚的利润,单单灾上海,就有许多家法国资本的银行,巴黎银行更是拥有巨大的,制造业原本就不甚强大,除了一些老牌的行业还有一定程度的上的领先外,大部分的制造业别说英国,就连德国也比不上,中国不需要这些金融产品,而且也不缺钱,不要高利贷款,贸易等降低当然是正常的,不仅仅是德国,奥匈帝国的重工业也很发达,当然要先紧着盟友的生意了。 “我完全赞同大人您您的观点,”那个商人连忙点头附和,“我们一直坚持友好的态度对待中国的政府,和中国的商业伙伴,这一点绝不会因为我们的政府态度如何而改变,请郭大人您放心。” 郭嵩焘暗笑不已,他清了清嗓子,抽了一口雪茄,“各位先生的顾虑我都十分清楚,大清政府也十分的清楚,在中法两国之间,最需要的就是全方面的交往和互信,而不是通过一些军事对抗来进行交流,这种交流方式肯定是不可以的,请各位先生放心,”他对着十分关注自己说话的法国商人们笑盈盈的说道,“无论我们是否和法国开战,是否能够顺利的签订条约,我们都会一如既往的对外开展贸易,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商业贸易的事情出来。” 一言既出,大家伙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顿时马屁声汹涌如潮,阿谀奉承此起彼伏,郭嵩焘微笑的虚按了一下,“当然,我相信各位先生都是法国商界十分成功的人士,所有必要的时候,特别是现在,当然要发挥各位作为中法友谊的桥梁作用了,”他的话一说出来,顿时围着他的人不说话了,仔细的聆听着郭嵩焘继续讲下去,“现在,我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各位,中法之间的谈判十分的不顺利,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到贸易的关系,这不是一个威胁,只是我的忧虑而已。广州领事,他的态度十分强硬,我们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所以我认为继续和他接触是浪费时间,”一个外交大臣就算在非公开的场合也极少讲这样严重的话,特别是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外交谈判的时候,郭嵩焘直接了当的说道,“不好的进展,是的,没错,所以我认为,各位先生应该发挥您们的作用,让中法关系回到正确的途径上来。” 法国商人们面面相觑,“郭大人,我听说外界在谣传,中国对法国提出了割地赔款的要求,这个事情是否属实?” 郭嵩焘点点头,“属实。” 被郭嵩焘称之为强硬态度的广州领事犹如一摊烂肉一样靠在椅子上,“不,不,不,”他虚弱的说道,“我们绝不接受这个条件!”他的嗓子早已经沙哑,虽然说话恶狠狠的,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发飙了,其实并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底气,对于中国谈判的底气,没有了。 “我们的条件十分的丰厚而且十分的可观,”法国股章京王阳冰慢悠悠的说道,他喝了一口茶,锐利的眼光透过眼镜看着广州领事,“我们对于领土的要求,很简单,既不会去要求法国在欧洲上的本土,第二也不会要求在非洲的领土,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地方,仅此而已。” “但是贵国要的是法属印度!”广州领事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声,好像是一只北非草原上受伤的年迈狮子,不甘年华老去,却不得不面对这个沮丧的现实,“这是我们在亚洲的战略要地,这个地方的价值更是超过了越南!” “越南怎么还认为是贵国的?”王阳冰不屑的说道,“现在的事实,和以前的历史,越南都属于中国,和贵国毫无关系,主权在我,这点毋庸置疑。” 王阳冰的意思,既然越南不用谈归属问题,这个毫无疑问,那么只能是谈别的问题,那么法属印度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法属印度远离欧洲和非洲,不是贵国的主要势力范围,这对于贵国来说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法兰西无法接受割让土地!” “请问贵国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王阳冰冷冰冰的说道,“贵国有什么?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贵国现在在亚洲,还有军队吗?还有资金吗?还有各国的支持吗?请问贵国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资格说法兰西无法割让土地这样的话出来?请您,看清楚形势,领事先生,请不要再继续持有以前的自大和偏见来进行外交事务的谈判了,我说句实在话,贵国的外交水平和我们大清四十年前那样的固步自封真是一模一样。” “我们已经展现出来了善意,那就是停战,不再继续朝着西贡方向进攻,难道领事先生以为,西贡的总督府可以抵挡住我们的新军吗!我们展示了我们谈判的诚意,那么贵国呢,”王阳冰喝了口茶,严厉的看着面前这个斗败的公鸡一般法国驻广州领事,“到现在还支支吾吾,什么准话都没有,如果领事先生你无法作为全权代表,那么我们可以马上中断协议,当然,什么停火的命令当然可以废除!” “贵国的要求当然不算苛刻,但是法属印度我们实在是无法让步,我们是不可能接受割让领土这样的事情的!”普法战争的失败,不仅葬送了拿破仑三世的统治,更是爆发了巴黎公社这样让西方各个国家闻之色变的新生事物,动乱持续了好几年才停下来,这样的动乱,就是源自割让土地,“我虽然可以接受,但是我无法做主,”他看到了王阳冰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这个事情必须要让国内来决断,这个是外交部长的权限,请您耐心等待,王大人!”   ☆、九十八、割地赔款(三) 广州领事露出了哀求的声音,虽然有英国人帮助着要求中国停火,但是这个只是外交手段,英国不可能亲自下场和中国进行战争,那么如果谈判不顺利,那么中国人在越南更有完全的理由继续南下,如果东南亚唯一的据点,西贡一不小心被中国人攻占的话,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法国在亚洲战略上的失败,这个失败大约还是小事情,但是如果西贡这个最后的遮羞布都没有了的话,那么法国以前恐吓别人的老派资本主义强国,伟大的皿煮灯塔,自由女神的天国,这个幌子就被戳穿了。虽然自从几场大败之后,各国对于法国的观感已经降到了最低,但是起码法国的信用,还没有破产。 所以这个时候广州领事根本无法拒绝王阳冰,更加是不敢说什么硬话,这样的外交办的真是痛快,王阳冰心中大乐,见到法国人如此窘迫真是难得,要是在昔日,只怕是他们的好脸色都难得一见,现在却要这样被中国玩弄在鼓掌之间,却不敢高声反抗,“关于关税的问题,我个人完全没有意见,另外,我也十分赞成将鸦片这样不道德而且侵害中国人民身体健康的毒品彻底的予以禁止,”广州领事把他能够答应的事情都赶紧的答应下来,起码这些事情能够得到中国人的认可,这也算是谈判的一个进展了,“当然,我们承认贵国在越南,升龙府的那个国王的正统地位,废黜阮朝国王,完全是北非援军统帅的个人行为,绝不能代表法兰西政府的官方态度,我们是不支持的。” 这话也只是骗骗傻子罢了,没有那个陆战退役的前任首相本沙明示意想要在外交上扳回一局,北非援军统帅根本不会想到要去顺化城杀一个毫无关系的李延胜,当然,这个没脑的统帅为他的鲁莽,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过他既然这么说,王阳冰也不戳破,只是皮里阳秋的感谢了一句,“感谢贵国的付出。”他继续要提另外一个中国方面的要求,“那么赔款的事情呢?请问贵国考虑的怎么样了?要知道我们的要求已经是十分的合情合理了!” “我们的军队在越南的伤亡也很大,根据不完全统计,我们的伤亡达到了上万人,”广州领事苦笑着摊手,“我们的伤亡和损失在贵国之上。” “但是贵国是失败者,我们才是越南战争的胜利者,”王阳冰俯视的看着广州领事,“从来只有胜利者向失败者索要赔偿的,这点,我相信贵国很清楚,贵国在普法战争之中,不是也割地赔款了吗?这是战胜国的专利,和是否正义无关,况且,我们中国更是正义的化身,来越南主持正义了,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赔款。” 所以你们这些德国人教出来的军事体系的国家,也要和德国佬学得一模一样吗?广州领事心里暗暗的咒骂道,但是面上却还是十分温和,他婉转的提出了反对意见,“对不起,这一点,我相信,不用我请示国内,这个条件也是无法答应的,况且中国提出的数目如此之大,我甚至无法和国内开口。” “数目很大?请问领事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王阳冰砰的一下拍了桌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两边奋笔疾书的文书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两个正在谈判的主官,王阳冰怒气冲冲,显然十分的生气,“我们的要求只不过是两千万两白银!这个数字折合成法郎,一亿二千万法郎,仅仅是一亿二千万法郎而已!” “这个数字对于贵国是很困难的吗!”王阳冰咆哮的说道,他大约是对于今天的谈判进展十分的不满意,所以忍不住发飙了,“要知道就在十几年前,普法战争之中,贵国赔偿了德国五十亿法郎!领事先生,是五十亿法郎!我们要求的一亿二千万法郎仅仅是这个五十亿的零头而已,只怕是利息都不算,然后贵国现在和我们说这个数字很大?可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国还请这个五十亿的赔款只是花了两年的时间就还清了!” 广州领事满嘴苦涩,面对着如同愤怒的狮子一般的王阳冰无法说出解释的话语,没错,普法战争的五十亿赔款是在两年内就还清了,但是这个还清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 五十亿法郎等于当时法国一年的出口总值。俾斯麦满心希望法国将无力赔付,如此德国便可以在一代人的时间里,以军事占领压制法国的复仇企图。孰料,法国无愧为列宁所称的“高利贷帝国主义”之名,民间资本异常充裕。为尽快还清赔款,法国政府向国民发行3笔共50亿法郎的国债,数百万法国人争先认购,认购的总额达到450亿法郎,足够偿清9次赔款!只用了短短2年时间,1873年法国就付清了赔款,德军被迫提前撤离法国,俾斯麦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 但是这个赔款的提前支付,也等于榨干了法国人的发展潜力,在之前几十年的积蓄和发展都被德国吸走了,法国由此一蹶不振,彻底失去了成为世界级霸主的机会,一战虽然翻身,但是二战瞬间又被打到,还被狠狠的踩了几脚。 “我知道贵国已经差不地拨出了几亿法郎作为越南战争的经费,既然开始花了这么多钱,难道结束不需要花钱吗?我相信贵国应该有考量的,您的政治水平大约还不够,”王阳冰今天说话很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说明了广州领事的无能,“我想要提醒领事先生一点,之前因为沟通工作没有做好的法国大使,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那个倒霉鬼的结局我相信您很清楚,那就是流放到北非去吃沙子,我劝领事先生您要看清楚实务,”王阳冰伸出手指头,朝着地下指了指,“在南方,在东南亚,现在轮不到贵国来提什么要求,这是我们的单方面决定,也必然会是最后的决定!”   ☆、九十八、割地赔款(四) 法国广州领事和几个官员沮丧的走出了郭嵩焘谈判团下榻的别院,外面已经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见到广州领事奄然的走出来,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开口探究,“领事先生,我是巴黎日报的记者,”一个拿着小本子的法国人在大声的说道,“请问今天的会谈如何了?是否有关于割让土地的问题进行了确认?法国需要割让那一块土地?” “赔款的数目是多少?会不会超过普法战争对于德国支付的赔款?” “有关于中国将会惩罚性的提高法国出口到中国的三十种货物关税清单,请问这个清单是否确定?” “还有听说要全面断绝两国的经贸往来,是否属实?” “英国大使已经在北京宣布,接受中国对于越南的主权管辖,并且承认中国拥立的越南新国王,请问贵国对于英国这样的态度,是不是有一种背叛的感觉,对于中国这样擅自重新拥立越南国王,是不是有一种被钦定的感觉?” “据传中国已经停火,是因为西贡总督怕继米乐将军之后再一次成为中国的俘虏,所以暗地里支付了中国一百万两白银的赎买费,让中**队停止进攻西贡,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外头的人乱糟糟的,广州领事大吃一惊,上帝啊,为什么广州这里也会聚集了如此多的中外记者,这些记者都是哪里冒出来的?他虚弱的摇摇头,拒绝了任何采访,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我们双方的分歧比较大,但是我们还一直在坚持沟通。”说完了这句话,他把帽子拿了下来,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随即马上就钻进了马车。 等到随从都进来之后,原本看上去十分沮丧,犹如斗败的公鸡一样凄惨的广州领事只不过是合上眼闭目养神了一会,睁开眼之后,整个人的神情顿时恢复了元气,十分的抖擞,显然,在中国人面前摆出来的无奈和委屈,只是一个假把戏而已,他沉思了一会,开口说话了,“中国实在是太可笑了,居然想要法属印度,”他微微冷笑,一副智珠在握的镇定模样,“要知道,这个殖民地的归属,不是我们法国说给,他就能拿的走的!” “领事阁下你的意思是?” “我们在法属印度的统治基本上和其他的国家是没有利害冲突的,我们在这里只是作为舰队的一个临时中转站而已,如果现在,或者说将来,我们的势力被赶出来越南,那么在亚洲,我们就不存在一个值得派驻舰队的利益点,我们就根本不需要保留法属印度这些殖民地,那么这个地方也无关紧要。可以选择给中国人,但是,这些中国人,”广州领事露出了戏谑笑容,“他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骄傲自大了,法属印度,那是在什么地方,他们难道以为,如果法兰西让出了法属印度,他们真的拿得到吗?那里可是英国人的地盘,我们在印度没有领土要求,但是中国人呢?到处都采取了咄咄逼人的态势,他们对于领土的**,现在展现出甚至超过了俄罗斯,他们已经变相占据了孟加拉,恒河三角洲地带,而在克什米尔,他们也占据了一个通道,如果法属印度归属了中国,那么英国会有什么反应?” 广州领事也不是一个只会拍桌子或者是拒绝一切谈判的莽夫,世界上,到了这样的位置,如果不懂一些权谋肯定是不行的,他淡然吩咐,“我相信这个消息,英国方面一定会很感兴趣的,所以我们应该要让这个消息传递给英国的外交部。” 随从们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这是你们中国人自寻死路,广州领事靠在了沙发上,得意的露出了一抹微笑,践踏了法国的尊严,又不死活的想要侵犯英国的权利,接下去有了英国方面给予的压力,接下去的谈判将不会再是难事。 当然谁也不是白痴,王阳冰看着广州领事仓皇的走了出去,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广州领事的演技,”他对着边上的几个副章京笑道,“在四九城的戏班子里,就连个龙套都当不上,还在我们这里摆什么凑架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几个人哈哈大笑,“也许是真急了,没想到咱们的胃口这么大,就要银子和土地,”一个副章京收拾起自己的笔记本,把笔戴上笔套,“我看着银子的事儿,不是大问题,咱们还有那么多俘虏呢,如果真的不成,那么就地发卖,让南洋的属国们都买一些,买回去当苦力也好,阉了当太监也好,横竖要把银子拿回来。” “新军打仗干净利落,幸好抓了这么多法国士兵,没有这些战俘,咱们还真没什么筹码要法国人拿钱,”王阳冰点头说道,“如果他们厚着脸皮,就算西贡丢掉了,也不在乎,那么我们还真的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不过现在嘛,那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王阳冰早就有了准备,“法国人现在怕是迫不及待要联系英国方面了,还好我们没有在北京,不然接受韦德那个老小子的质询和苛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阳冰仪态轻松之极,似乎刚才的疾言厉色和拍桌子的大喊大叫,根本是另外一个人所为,“现在,那么就等着法国人把消息传出去,再等着英国人找上门来吧,到时候,看一看英国人是什么个脸色。”王阳冰的意思,难道是故意要问法国割让法属印度给中国,来打压英国?看起来,王阳冰似乎毫不在意这个消息被英国方面知道。 郭嵩焘走出了酒会的场所,他笑眯眯和商人们握手告别,随即也上了马车,王阳冰已经在马车上等候汇报此事,郭嵩焘点点头,“马上发电报给皇太后,就说今日谈判只是,那么接下来,鱼饵已经放出去,就看着鱼会不会上钩了!”   ☆、九十九、先退后进(一) 中国人居然想要法属印度!这个消息不禁在北京城的外交圈开始犹如病毒般悄然却又汹涌的传播起来,韦德大使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吃早饭,不由得站了起来,他由衷的生出了一种疲倦之感,是的,在中国担任大使,这个过程实在是太难熬了,简直需要时刻注意,坚决不能放松警惕,甚至在睡觉的时候,都要睁一只眼来监视中国人,就只不过是过了几天,这样的消息就让自己吃不下饭了。 他遗憾并且生气的看着那半个煎的十分嫩的鸡蛋,放下了餐布,站了起来,这时候他只觉得胃里没有任何饥饿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因为心烦引起的饱腹感,他走出了餐厅,看着负责收集消息的武官,沉声说道,“中国人需要法属印度?这个消息可靠吗?” “可靠,是法国谈判的官员不小心说出来的,中国人向法国提出了两项要求,一个就是赔偿两千万两的赔款,另外一个就是要求法国割让法属印度。” “可笑!”韦德恼怒的低喝道,“印度这里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中国人可以沾染的,他们大约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发了一下脾气,这个脾气大约是因为他享受早餐美食被打扰的缘故,因为他马上就停下了怒火,可见刚才的大吼大叫只不过是宣泄一番而已,他冷静下来并且发觉到了什么,发出了和法国驻广州领事十分类似的冷笑,“可笑之极,这些法国人,真以为我们是笨蛋吗?”他平复了心情,对着副官说道,“我要马上总理衙门的英国股章京,去安排。” 他复又淡定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伯爵红茶,“这个消息我可以断定,是法国人自己主动释放出来的,他们抵抗不了中国人的压力。” 中国的压力,不仅仅是法国人可以感受到,韦德也可以感受到,上一次来总理衙门要求中国停火的事情被揭露之后,英国大使馆这些日子就没有再安静过,每日都有不明人物前来冲击英国大使馆,门口的臭鸡蛋和烂菜叶,更是多的可以给越南被中国俘获的那些法**人准备上一年的伙食也不虞有断炊之忧,这些日子,韦德更是不敢随意出门,如果出门就要先知会五城兵马司的警察署,让他们安排警力护卫才可以出门,但是警察署是不太理会大使馆的,除非韦德前往总理衙门,如果去别的地方,一概都是不于理会,推脱居多,当然,韦德是可以理解中国人的感受的,但是他不能够忍受这种因为对于中国的施压,何况是对于英国没什么好处的施压,而导致自己陷入了一定的困境。 虽然自己在中国人的面前再三强调法兰西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在越南的失败仅仅是一个意外而已,如果全面得罪法国人,这是一个不理智的行为,但是法国在越南战场的表现,和在巴黎议会或者内阁的表现,让韦德十分清楚的认识到,虽然这个失望的结果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必须说,法国人企图在普法战争之中失败而想要在越南战胜中国藉此来重新回到世界范围的强国之列,这个梦想已经破灭了。 韦德的个人意见,应该要到重新考虑英国和法国外交关系的时候了,韦德知道中国恩有一句古话,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形容法国人真是十分的恰当,他必须要从现实的角度来怀疑,为了一个目前注定要衰落的法国,得罪和英国原本十分密切的中国,这是一个合适的做法吗? 只是他现在必须要秉持国家的政策和命令做事,所以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和中国提出了这个要求,这个要求是有代价的,总理衙门已经放出了风声,原本法国削减的鸦片进口补贴,之前说好要给英国的,但是目前,这个项目毫无进展,看样子要永远的“考虑研究”下去了。 何况法国人还拿出来这样无耻的伎俩,自己无法战胜中国暂且不说,还无法在谈判桌子上抵抗中国的压力,想要借助大英帝国的力量来对抗中国。“我虽然很不愿意被法国人利用,但是我不得不说,如果中国方面对于这个要求是真实的话,我们不得不要提出抗议和反制措施,中国人已经在恒河下流有了军事力量,而且在克什米尔也有,如果他们在海面上占据了这些原本属于法国的殖民地,那么他们等于也有了在印度洋的港口和补给点!当然,我们从来不承认中国的海军拥有什么超越大英帝国海军力量的可能性,但是只有保证印度洋的独占权,我们才有可能继续占领这一片海域,把马六甲作为一个关口,挡住来自于东方进入印度洋的国家的**。” 韦德说的很含糊,但是这个东方进入印度洋的国家,现阶段,除了清国,还能有谁呢?所以韦德虽然厌恶法国拿自己当挡箭牌,但也不得不承认法国人透露的消息实在是太及时,并且对于英国的确是十分的重要,万一法国沙比一样直接接受了中国提出来的隐秘条件,达成条约木已成舟之后,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的,难道你英国是法国的宗主国吗?法国转让什么殖民地,也需要你英国点头同意吗? 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现在要马上知道中国人的要求到底是不是和法国人说透露出来的一样,然后明确的告诉中国人,中国的海军力量任何进入印度洋的想法,我们大英帝国,是决不允许的!” 韦德驾临了总理衙门,第一次见到英国章京之后,明确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外间的这个传言,并且表示关心,英国股章京表示不清楚这个事情,实际上他也真的不知道,但是打太极嘛,中国人是最擅长的,他不动声色的推了回去,如此过了三日,韦德天天前来拜访,并且态度越来越差的时候,总理衙门终于承认了和法国的谈判里面有这么一条。   ☆、九十九、先退后进(二) 韦德当然表示了严正的抗议,这个时候他也早就得到了国内的指示,英国内阁和枢密院说的很清楚很明确,那就是绝不可能让中国的海军势力进入到印度洋!法属印度的位置刚好零星的散布在印度东南方面的海岸线上,这些可以完美的和缅甸还有该死的孟加拉国形成呼应,而且根据现阶段中国的海军发展方向,中国在统治了南中国海之后,下一步的目标难道就是要和几百年的郑和一样,进入印度洋?进入印度洋当然不会是和英国人聊天打麻将喝下午茶的,肯定就是为了争夺殖民地的霸权,在印度次大陆上,已经被孟加拉国捣乱的差不多了,接下去如果海陆一起来,英国在南亚的绝对霸权就会受到挑战,在克什米尔一部分割让给了俄罗斯,让俄罗斯有通道南下之后,中国人吃下法国人在印度的殖民地,南亚就不可能不受到这两国巨大的影响了。 “我必须要提醒贵国,不仅仅是提醒章京大人您!”韦德严厉的说道,“关于英俄清三国有关于分割克什米尔的条约里面说的很清楚,对于亚洲的势力划分,和殖民地或者宗主国的确认,以历史承袭为主,并且充分考虑三国的意愿,这两点,贵国在印度的殖民地,或者是想要和法国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都不可能越过英国方面!包括有关于孟加拉国的处置,贵国都是遵循了这一个原则,争取到了我们政府的认可,印度已经被英国统治了许多年,这个是历史承袭,第二个,没有任何人知会英国官方,这也违反了充分考虑英国的意愿的原则!请问贵国在印度有什么统治历史吗?请问贵国和法国割让法属印度经过了印度总督或者是英国政府的同意了吗?我对此表示十分的不满,和强烈的抗议,贵国如果自己签订的条约和认可的原则都不再遵循,请问世界各国如何确认贵国已经是一个文明国家,而不是一个中世纪封建落后的愚昧国家呢?” 英国人果然最会玩外交规则的人,没有之一,这一番话说起来,的确中国理屈了,《克什米尔土地归属条约》基本上用条文的方式确认了中英俄三国在亚洲的游戏规则,南亚是英国的,东亚是中国的,北亚中亚是沙俄的,西亚嘛,各凭本事,如果谁先打败波斯,再打败奥斯曼土耳其,那里就是谁的,显然中国人对于西亚不感兴趣,克什米尔的分割,说明中国自己主动放弃了通向西亚的通道,一门心思的经营东亚,基于这个条约,所以孟加拉国这些年很是低调,没有和以前那样意图解放全印度,再建天国的口号天天讲了,俄罗斯现在也稳定了和中国和英国的势力范围,掉过头继续去找奥斯曼土耳其麻烦,或者是直接威压波斯,争夺波斯湾,英国也很识趣,一来有爱德华亲王帮助,二来也是一定程度上的遵循这个条约的原则,尊重中国对南洋的统治权,不直接干涉中法越南战争,就算后期有干涉,也是直接以申明的外交方式来进行干涉,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中国的知情权,起码的意思就是我英国要干涉你了,起码我会告诉你。这个被在德国的马克思先生,抨击为“无耻的帝国主义提前划分了亚洲势力范围的丑陋条约,改变了帝国主义国家原本遮遮掩掩的行为,变成了红果果不顾及任何道义直接瓜分世界的序幕。”的条约起码在一定程度上一定时间内保证了亚洲的稳定和和平,三个大国都对这个分割表示满意,英国当然最满意,女王头顶最璀璨的明珠继续保留在大英帝国的手里,而中国的东亚?可笑,那里还有法国,还有日本,还有西班牙和荷兰的实力,这些国家都在东南亚有势力范围,中国真的以为可以完全统辖东亚吗?真是做梦。 当然啦,亚洲各地被统治和被奴役的民族一定会认为这个是一个叫天无门的悲惨时期。 越南的事务显然英国要帮助法国,虽然说法国继续在南圻有治权,但英国也同样宣布承认中国扶持的黎朝政权,这是一个巨大的善意,韦德实在是没想到中国人想要偷偷摸摸的进行印度洋的战略部署,“我们英国已经统治了印度洋一百年,接下去,我们当然还要继续领导印度洋一百年!” 韦德的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既有声势,如果不是和他分属两国,英国股章京现在都要为他鼓掌叫好了,面对着韦德波涛汹涌的质疑,这个时候,英国股章京终于露出焦急无奈的神色,“这件事情,我不能够保证我接到的消息十分属实,但是我必须强调一点,那就是贵国和中国现阶段签订任何条约,或者是备忘录,都让我们的国家毫无顾忌并且完完全全的遵守执行,之前狮子国的有关不同政见人士前往中国来寻求我们的支持,总理衙门也完全没有理会,这足以表明,我们没有任何迹象会来反对自己签订的这个条约。” 但是你们也没有把这些意见人士遣返或者是移交给英国!而是好吃好穿的让他们呆在北京!韦德心里大声的喊道,不过这个时候根本不能计较这些旁枝末节,如果就此事进行辩论,只怕中国人更加不会让自己继续说出有关法属印度归属的意见的机会,“那请问贵国和法国在谈论法属印度的归属,这个事情还是章京先生来和我确认的,难道这件事情符合了三国签订的《克什米尔领土归属条约》的原则和条文吗?” “我们原本之前的商讨只是一个初步的方案,”英国股章京陪着笑脸,谦卑的解释道,“在达成初步的意向之后,肯定会向贵国说明具体的条文,并且必然肯定会征求贵国发意见,请大使先生不要担心。”   ☆、九十九、先退后进(三) “那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韦德凝重而且十分严厉的说道,“我代表英国政府正式的表达我们的态度,对于法国和清国之间有关于任何法属印度的改变归属都决不认可,并且如果贵国一意孤行,我们必然会破坏这次谈判,并且对于越南的归属,和主权定位重新提出我们的意见,”韦德懒得和这个中国的外交官员继续解释什么,他的许多同僚在世界各国担任大使都不需要任何解释的行为,只有他这么样的麻烦,需要解释什么。他的同僚只需要清楚明白的告知当事国,英国人的决定如何,他们只需要去遵守就行,而不是和中国这里一样,进行无休止的沟通谈判和辩解,或者是在他看来十分憋屈的抗议。 他的严正抗议看来是有效的,韦德走出总理衙门的时候,英国股章京不仅是送出门之外,许久不见外国使节的奕劻也亲自出来,送英国大使,并且寒暄了几句,英国大使懒得给他什么好脸色,对于这些中国的老油条官员无休止的推诿和不负责任,他真是厌烦透了,加上对于中法密约的内容十分不满意,他是丝毫没有理会奕劻,径直上了马车走人,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愿意说。 奕劻发出了犹如猪吃食一样的哼哼声,他转过头,对着英国股章京说道,“英国人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亲自出来欢送,他居然一个面子都不给。他是不是又给你吃排头了?” “吃排头是正常的,”原本十分谦恭的英国股章京露出了淡然的微笑,“英国人厉害,我们必须要陪着笑脸,这就是我们外交的任务,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只需要让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得到完成,那么在过程之中,遭受一些或者看来不公正或者是有损在尊严的待遇,毫无关系。” 奕劻点点头,“你说的极是,只要事儿办成了,那么你们遭些难听的话,难看的脸,也是物有所值,”但是他十分担心,“法国人存了连吴抗曹之意,现在果不其然,英国人就跳出来了,那么接下去如何处置,事儿到底办得成办不成,这还是两说啊。” “时候不到,不能掀锅,”英国股章京施施然的说道,“接下去怎么个意思,还要看广州,或者是越南那里头的意思了,我在英国呆了这么多年,除了伦敦腔的英语练的十分地道之外,最要紧的就是学会了唾面自干,接下去还有的看呢。” 韦德坚信自己如此义正言辞的抗议和最后通牒一定是可以发挥用场的,果不其然,在经过了三天的焦急等待之后,越南那里传来了一个小时,中国的实际统治者对于法国人泄密造成法属印度的归属这个问题,使得英国人提前发现了中国人的图谋,为此皇太后大发雷霆,宣布要在中法签订条约之后,严惩不小心走漏消息的外交官员,现在准许他们戴罪立功。显然,中国对此没有准备,韦德认为自己又一次挫败了中国人的阴谋,在西方人看来,中国人是最喜欢搞阴谋的人种了,这样挫败了中国的海军力量意图进入印度洋的重大谋略,韦德十分的满意,到了第三天,英国股章京十分不情愿的告诉韦德,中国愿意为不尊重克什米尔条约所规定的原则的行为道歉,韦德对于这个道歉予以了接受,同时他表明,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道歉的问题,关键是“贵国必须要拿出有关于如何保证法属印度绝不会发生所有权改变的诚意和决心!” 这又是一番拉锯战,所幸中国方面对于这个走漏的消息所涉及的法属印度归属,丧失了夺取的信心,当然,在日不落帝国的强大压力下,很少有国家能够抵抗这个压力,这是韦德可以秉持的骄傲之一,最后忍无可忍的英国股章京请出了奕劻这尊大佛,奕劻也不得不气急败坏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贵国既然是要求我们不得和法国进行法属印度殖民地的转让,那么请贵国不要再干涉我们和法国的谈判!如果我们尊重贵国,贵国也必须尊重我们!” 这是近乎无赖的意见了,韦德微微吃惊,难道中国就是想把英国撇开,单独和法国谈判所设计的伎俩吗?但是从中国人的反应来看,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中国的统治者,那个邪恶的龙之太后,最喜欢的就是扩张领土,她的胃口简直比沙皇来的还要大。她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增加领土的机会的,阿拉斯加,贝加尔湖,中亚的克什米尔,还有东南亚的越南,这都是绝不可能让出来的地方,慈禧太后这样雄心勃勃的女人,可能会让这样插手印度洋的机会白白溜走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接下去韦德不需要通过秘密的渠道,也可以知晓奕劻三天之内连续召见了两次德国和奥国,还有沙俄的大使,分别并且同时,进行了谈话,这样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必然是不甘心从此退出印度洋,放弃对南亚次大陆的幻想! 不管现在中国方面有没有对于此事有没有什么促进,但是绝不能再等了,万一接下去中国又开出类似好几艘七千吨铁甲舰这样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抵抗的大筹码的时候,英国就难堪了,英国虽强,但绝不能对抗事件上所有的国家,所以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韦德不得不建言国内还在犹豫不决的内阁,迅速的抛弃法国人,让他去死,只要帮助法国维持之前的西贡领地,其他的问题,不要侵害到英国的利益,随便中法两国怎么折腾就是。 韦德再三拜见奕劻,再三说明中国的立场,并且配合了一定的军事措施,其中就有包括在香港驻扎的一支小规模的巡洋舰队前往越南南部海域巡航的计划,可恶的中国政府终于在压力之下屈服,奕劻在三天之后会见各国大使,正式表明中国不会寻求在印度洋的利益主张。   ☆、九十九、先退后进(四) 这显然是英国政府的巨大胜利,也是韦德个人政治生涯的又一个历史性的巅峰,通过他的外交操纵,顺利的解决了这次危机,现在这个时代的大使远远没有后世那么的不重要,因为距离的限制以及交通方式的不便,许多事情不仅仅是上报政府就可以了,大使必须要按照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外交关系,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脉,来妥善各式各样的突发事情,韦德通过这样的手段,只不过是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并且通过了一点点的军事手段,布置了一下香港那里的军舰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的动作,就逼迫中国不得不公开宣称绝不会寻求印度洋的海上利益。 法属印度只是印度东海岸仅有的几个临海地点而已,地方是不大,但绝不是中国人可以接受的,但是中国人显然是发了狠,而且这个时候大胜之下的中国也不能十分的得罪,其实韦德也很清楚,现阶段,不可能因为一个法属印度就和中国开战,这是一种愚蠢的想法,但是英国也不耐烦日后等着中国正式进驻印度洋之后再行什么阴谋诡计,没有那个必要,英国不需要和其他国家偷偷的做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直接了当的警告就可以了。 奕劻对于英国提出的气急败坏的要求,在韦德看来并不是十分过分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韦德还颇有些愧疚之感,“大使先生!”奕劻对着韦德不满的说道,“我们可以接受贵国要求的不进入到印度洋的条件,但是,我希望贵国不要再干涉我们两国之间的谈判的!贵国说让我们大清停火,留一点面子给法国政府,我们同意了,原本我们和法国的谈判,涉及到法属印度,贵国也表示了抗议,我们也同意了,那么接下去我希望英国不要再插手我们的谈判事宜,并且,我们肯定保证英国现在的利益不受侵犯之下,更好的剥削法国,当然,他战败了,我们必须要获取战争的红利,这点,贵国应该不会再反对吧!” 他这么说,韦德自然也没有办法拒绝,他只是觉得十分的遗憾,本来要在调停之中吃了东家吃西家,再赚一笔钱,但是很显然,中国方面是不会再给什么利益了,而且另外一个调停人美国政府,也对于英国的强硬态度十分的不满,美国大使就在总理衙门公开的场合对奕劻说道,“任何国家又想作为裁判,又想作为选手下场,这是一种十分不合适的行为。”暗地里来讽刺英国人,没有谨守调停人的身份,这里的压力自然也是有的,另外一个德国似乎也对英国提高了警惕,你为了法国这么劳心劳力做什么?要知道女王的大女儿可是德国皇后!你对一个德国的邻国这样的帮忙,是不是想要压制德国?要知道现阶段英国政府并没有十分的忧心德国的崛起,但是现在北京的外交圈子里已经传出来谣言,说英国政府想要努力保全法国的实力,让法国保存实力的目的,就是压制德国。 这个绝不是什么谣言,而是有预知未来能力的人叫人放出来的风声,所以这个只是英国现在上层的统一认识,但还没形成什么决意文书的,但是谁也不是笨蛋,这样的行为,的确,而且很像,有这个嫌疑。 德国方面必然是会表示不满的,据韦德所知,德国皇帝已经推迟了对于伦敦的国事访问,不知道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世界上任何事务都是存在联系的,特别是外交和军事,外交是军事的延伸,外交和军事都是为国家利益服务的,现阶段这样的流言,和英国强硬的态度,不免会让各国嘀咕,英国是不准备遵循国际上的准则了吗? 这个是有苦说不出的困难,所以韦德不得不在第二日宣布,“由于个人的原因,英国大使馆将不会再帮助中法两国进行谈判,希望中法两国可以本着友善的态度迅速的解决好双方之间的纠纷,继续保持亚洲的和平。” 韦德退出了调停的工作,并且也退出了对于中法谈判的干涉,这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得利的地方,但是许多时候,不遭受损失,就是胜利。 法国人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韦德从此再也不理会法国人了,法国人以为自己很聪明的把英国人请出来帮助朝着中国施压,这个效果的确是达到了,而且效果很好,显然中国人暂时没有想到代替法属印度的法国海外殖民地那一块比较合适,叙利亚?那里是西亚,是非之地,不可以多逗留,那么非洲的地方吗?只怕是中国人更是看不上眼,这个领土的要求似乎暂时被遏制了,但是最严重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英国人撒手不管了,法国这才有些慌了神。 韦德的心情一定程度代表了英国政府的心情,我堂堂日不落帝国,不可能把精力一直放在你这里,天下大事有那么多的要料理,再者为了越南的弹丸之地和中国一直持续作对,不仅影响到中英关系,身子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欧洲的局势,这个就不太妙了,那么接下去就只能是爱莫能助,很谦虚的离开了中法谈判桌,只有法国继续在谈判桌上单打独斗了。 消息传到了越南,过了半个月,慈禧太后的车驾终于慢悠悠的到了升龙府外,红河北岸,江面上早已戒严,轮船准备让慈禧太后渡船,在外界传闻暴跳如雷,摔了不知道多少珍贵的宝贝,又打了不知多少个慈禧太后听到了北京传来放弃法属印度的消息时候,却露出了一抹微笑出来,她站在甲板上,远眺落日之中水势震天波涛汹涌的红河,她的身后齐刷刷的站着一干大臣,“哎呀,实在是可惜了,”慈禧太后说着惋惜的话语,脸上却是丝毫未见惋惜的神态,“法属印度得不到,不然咱们真的就能进印度洋了,不过呢,如果英国人知道,我不想要法属印度,那么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气的跳脚?”   ☆、一百、驾御升龙(一) “如果他们知道我不想要法属印度,这仅仅是一个幌子而已,我们不想要的东西,英国人却把印度洋看成自己的禁脔,我稍微这么一说,就让他跳脚,结果呢,其实我们没准备要法属印度,英国人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气的半死?”慈禧太后转过头,看着一干重臣们笑道,“我们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的漂亮啊。” 明修栈道,自然说的就是法属印度之事,可暗度陈仓,这又说的是什么?旁观的人疑惑不解,但是慈禧太后又没有明说,“英国人很识趣,终于滚出了谈判桌,那么有些实际上的事儿,也就可以谈了,法国人咱们已经让他得逞了一个条件,那么另外一个,总不能不松口了吧?若是真的这样,那可真是没有眼力见了。” 孙毓文点头说道,“是,两千万两银子,并不算多,咱们也仁慈的紧,这完全是皇太后慈悲为怀,不然按照微臣的意思,尽数灭了西贡的那个伪总督,也是顺天意从民意的好事儿,正事儿,谁也拦不住咱们的。” “钱是不多,但是他们面子下不来,”慈禧太后笑道,“怎么我们这样的欧洲强国,居然要向一个几十年前在海军上被打的一塌糊涂的国家,赔款?他们的面子下不来啊,唤作是我,我也下不来,只是这结果就是摆在这里,他们总是要让步的,我现在倒是觉得这个价开的有些低了,日后如果被法国人讨价还价,那么估计都没有多少钱了,”慈禧稍微有些遗憾,“告诉郭嵩焘,赔款不许降太多!” “可如果法国人还觉得自己的面子不可丢,那么能不能赔到款,这还是一件困难的事儿,”董元醇说道,甲板上的风声、发动机的轰鸣声极大,这些素日里文质彬彬的大臣们不禁说话声都大了起来,“臣以为,法属印度就算在英国人的逼迫下放弃,别的地方也需要再拿一点回来,不拘是什么。” 左宗棠笑道:“不管如何,这次咱们就不能让法国人面子里子一起还留着,如果有了里子,面子就算是给他法国人一点也无妨,但是还摆什么骄傲法兰西的臭架子,那真真是做梦了。” 很好,这些大臣终于在慈禧太后的熏陶下腹黑的开始看待对外国的关系了,想着如何要削弱法国,不过想法是不是过于幼稚,但总是有这个趋势了,甲板上大家伙顿时被董元醇的一番话调动了起来,纷纷讨论如何让法国人割点肉出来,慈禧太后只是出神不语,红河虽然水势汹涌,但河面并没有十分的开阔,不过是一会就到了对岸。 对岸已经是旌旗招展,越南的重要人物,包括在顺化的那些原本阮朝的宗亲大臣等都已经到齐,慈禧太后下船的时候,已经是尽数到底,山呼慈禧太后万福金安,慈禧太后这一次却没有和以前一样,迅速的让太监传旨,请这里的人站起来,而是不发一言,慢慢的从甲板上走了下来,五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是傍晚,越南已经很热了,岸边码头上大风吹动众人的衣襟,跪在地上朝服整齐的越南官员不知道是为什么,额头上都是全是汗水,慈禧太后的黄罗盖擎在半空之中,遮住了落日,慈禧太后慢慢的走近了人群,不发一言,脸色平静,平静的脸色可以说不是什么好脸色了,越南国上下这些人之前心怀鬼胎,或者说自觉从逆要掉脑袋,越发的战战兢兢起来。 除了刚才的山呼之声外,现在这里,只有风声呼啸而过,慈禧太后的宝石流苏坠子都被吹的微微摆动起来,她慢慢的走着,走到了人群之前头,跪在法国官员前头的几个中国服制模样的官员,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扬了扬脸,小太监连忙扶起了当头的一个老者,“曾国荃,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别老是这么跪着。” 当头的就是两广总督曾国荃,他的精神头极好,声如洪钟,“皇太后驾临两广,微臣没有接驾,已然是死罪,如今御驾亲至越南,战事已了,微臣自然要来,见证如此大事。”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话没说,如此大事,接下去的的确是极大的好事儿,你快起来,我瞧着你的身子比曾文正公要硬朗一些,要好生保养着,国朝呢,年轻血液是要的,但是这老臣的见识是年轻的臣子比不上的,这一次越南之战,当然,年轻人出力自然是不少,但是也幸好有你和朴存公,越南的事儿我才不用担心,舒舒服服的这么一路游山玩水南下,还能一路听着你们的好消息,日子过的不算赖。” 曾国荃连忙道不敢,慈禧太后先下了旨意:“之前北宁之战,所以在南方继续作战的官员将领的处分一概取消,这是朝中的原因,不能十分怪你们。” 朝中还能有谁?这话说的真是......曾国荃又是谢恩,慈禧太后越过了曾国荃,见到了身后跪着的人,“你就是唐景崧了?” 之前虽然上过折子,可慈禧太后并没有见过唐景崧,唐景崧磕了一个头,“微臣在。” “你很好,”慈禧太后赞许道,“古有班超弃笔投戎,如今你唐景崧孤身入越,联络黑旗军,对法反击,也不遑多让,起来,刘永福呢?”慈禧太后想到了刘永福,历史上中法之战,最为杰出的两个人物,一个冯子材,另外一个就是刘永福了,刘永福应声而出,出班之后又跪下听命,“你也是如此!之前黑旗军在国内的事情,我一概既往不咎,前头传了密旨给你,大约你不放心,今个我再说一遍,只要是为国效忠者,不计前嫌,起来!”慈禧太后这个时候抛弃了刚才沉默的假象,群臣似乎十分奇怪为何太后会对刘永福如此青眼,但是随后她马上就解释了,她朝着另外一边跪着的越南群臣说道,“你刘永福在此地作战,多多少少,也教导了越南上下,什么叫做忠义之心。”   ☆、一百、驾御升龙(二) 皇太后话里有话啊,左宗棠眉毛一动,扫视了一番跪在一边听候旨意的越南群臣,还需要刘永福来教导越南人如何学会忠义?显然是在敲打阮朝这些官员了,黎朝复辟,可底下的人,自然要用这些阮朝留下来的臣子,如果不敲打好了,日后阳奉阴违,重新拥立阮朝倒也罢了,但若是还和法国人暗通款曲,只怕是后患无穷。 “这是自然的,”左宗棠接话说道,“阮朝上下,罔顾天朝之恩德,擅自废立国主,在法人面前卑躬屈膝,又行叛逆之事,实在是可恶,同庆伪帝已经连同阮朝宗室一概押到升龙府,请太后降旨,以大逆不道之罪,尽数予以诛杀!” 慈禧太后淡然说道,“马上就是黎道源登基的好日子了,不好杀人,冲了祥和之气,阮朝伪君自然要处置的,而地下这些官员,”她扫视了一圈,“不急,先等着登基大典吧。” 她摆摆手,太监喝道让越南官员一起起身,在人群之中的同庆帝已经浑身酸软,还是边上的阮文祥把他死命拉了起来,慈禧太后又召见了陈文定,嘉奖了几句,阮文祥倒是没有接到接见的机会,因为这个时候庆海来报了,“太后,旨意发出南洋十九国来观礼,十九国国主都到了,现在都安排在升龙府内。” “不错,”慈禧太后赞扬了一句,只是见到庆海脸上似乎有什么别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有布上道国国主未至,但有另外一国‘兰芳国’总统却不请自来,故此又是十九国。” “兰芳国?总统?”慈禧太后挑了挑眉,多问了一句,她身边的人见到慈禧太后脸上玩味的笑容,就知道皇太后对这个什么兰芳国很感兴趣,“咱们这个南洋,也有这么时髦的国家?居然有总统?该国的总统,是不是也是咱们中国人呢?” “太后圣明,就是中国之海外遗民。” “既然来了,就没有不招待的理儿,”慈禧太后点点头,“一应按照各国国王一样的待遇候着,至于那个布上道嘛,”这原本是一个小国,就在吕宋岛之东,荷兰和西班牙的殖民地离着极近,大约是觉得自己有两国罩着,清国大约拿着自己没办法,“这么不上道的国家,那么也就没必要留着了,”慈禧太后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喜鹊红梅争春紫金护甲,轻描淡写的说道,“命南洋水师出动,灭国吧。” 如此赫赫威势,蛮横独断,显然是要杀鸡儆猴了,左宗棠应命,并且将此事大声的说与传令兵,越南上下的官员,谁不通晓中文?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天朝之威,无非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就可以诛灭一国,越南群臣瑟瑟发抖,兵部尚书忍不住惊惧,双腿发软,扑通跪了下来,乌压压的人群复又跪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朝威压,想立那个做国王那个就做国王,想让谁下台,谁就下台,一言兴邦,一言灭国,威严如此,这才是天1朝上1国的风范。 “此国之地,由仪亲王代领,”慈禧太后说道,仪亲王就是苏禄国国王,为什么要给苏禄国,当然要表明,这第一个投靠贴近中国的,自然利益大大的有,“庆海,还有几日就要登基大典了?” “回皇太后,已经择好了五月十六日行册封登基大典,这算起来,就在大后天。”庆海说道。 “那咱们就呆在升龙府,”慈禧太后扫了越南群臣一眼,“越南各级官员全力配合北圻总督陈文定处理登基等事务,如果办的好,我既往不咎,这越南依旧还是越南,官还是官,若是办不好,嘿嘿,”慈禧太后冷笑几声,阮文祥等人连忙低头称是,也表示不敢违背天朝之意,“曾国荃,”她开始分派任务,“你过河把那些法**队的军官都带来,如今新君登基,乃是越南第一等的喜事,法国人这么关心越南的前途,现在越南的日子是要越来越好了,这日子蒸蒸日上的,也要让咱们的友邦,都见一见,我知道你曾老九的手段,不管如何,打骂还是杀,总是要让法军的几个军官都请来,特别是米乐,要请到这里来,他是朝着朴存公交出了军刀,可我这里头还没受降呢,这可不算数。” “下旨,董元醇为敕封大使,孙毓文为登基总监大使,庆海为诸国提调官,负责好这次的大典,”慈禧太后对着左宗棠笑道,“法国人在南边这贼心死了没有,倒还是两说,如果趁着咱们在办喜事,他倒是偷偷摸摸来捣乱,这戏就不好唱了,你操点心,新军水师一概盯着紧些。” 布置完了事儿,慈禧太后回过神来,见到越南群臣还跪在地上,微微皱眉,“好了,都起来吧!”她继续说道,“同庆伪君得国不正,弃中国而奔法国,视为大不敬,原应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奈何我天朝有好生之德,故免去罪行,既往不咎,嗣德国王三代后裔尽数押送至京师,同庆封礼部从五品典仪,居于京师,非诏不得外出。即日起,就再也有什么阮朝了,这越南之主,只有黎朝,只有黎道源!你们都听清楚了?” “臣等领命。”对于这些官员来说,阮朝和黎朝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的当官,除非那些宗室,其余的官员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前十分担心的中国会吞并越南,现如今显然中国对于越南的领土毫无兴趣,之前传言沸沸扬扬说要废越南国设立安南省,一通中华体制,如今看来也是谣言而已,“阮文祥,这登基大典,你要多拿主意,”慈禧太后显然是知道阮文祥的,“我们这些人到底是客人,呆不了多久的,如果登基大典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丢的可是越南的面子。你是老臣,黎道源日后主政越南,还要你来辅佐他。”   ☆、一百、驾御升龙(三) 这话的意思,还是准备把越南国的政事托付给阮文祥,这明显不准备追究什么了,对于越南群臣来说,这是一个利好的消息,“是,外臣谨遵天朝皇太后之天命旨。”阮文祥复又跪了下来说道。 “走吧,进城瞧一瞧,”慈禧太后说道,“黑旗军在此地厮杀好几次,却也还不知道,刘永福带的兵如何,今个来,什么事儿都可以不做,但是为国征战的战士们,不能不见见!” 捞军完毕,御驾从国内带了三拨人过来,一拨是内务府工厂的人,来准备设厂,第二波是两广跟过来的商人,马上要开矿炼铁挖煤,伐木购买稻米等,这算是来送钱并且给劳动力们一些活路的,这两拨人跟着御驾一起一路谈合同买地,设厂子,闹得热火朝天的。第三拨,就是升平署的一干供奉,这个时候最红的明星就是各大戏班的台柱子们,捞军不是拿着银子过来就可以的,适当的让大家伙见一见这些明星,对士气也有帮助,之前在郎庄湖边,谭鑫培、梅巧玲、杨月楼等悉数到场,念唱作打十分尽心尽力,以作安抚思乡之情。接下去自然也要演戏给大家伙瞧一瞧。只是慈禧太后参观黑旗军营地之后,入行在内歇息,许久都没见出来,孙毓文有些奇怪,却又不好催促,一干大臣就等在花厅照壁之外候着,荣禄是关防大臣,负责行在外头的治安和秩序的,于是孙毓文就对着荣禄说道,“荣大人,西圣爷不出来,外头的戏儿就不能开,王大人这会子去了城外,调度粮食,也不在此处,您是管着关防的,要不进去看一看,侍卫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咱们这么等着也不是法子啊。” 荣禄点点头,绕过了照壁,穿过圆形的拱门,侍卫们森然站立在过道两边,侍卫头领见到了荣禄进来连忙请安,“有什么事儿吗?怎么皇太后还不出来?” 侍卫统领表示不知道,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八角宫灯点起了拉住,点缀着园子十分静谧,荣禄原本想着退出去,但是瞧见了屋内的一抹倩影,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慈禧太后歇息的寝殿行去,到了廊下,李莲英守在门口,见到荣禄过来,下了台阶请安,荣禄悄声说道,“西圣爷起驾了吗?” “已经换了衣裳了,”李莲英说道,“这会子不知道怎么了,坐在窗前想着什么呢,做奴才的不敢催促,”这个时候房内突然响起了慈禧太后的声音,显然她听到了外头的谈话,“小李子,谁在外头?” “回老佛爷,是荣禄大人!” “请他进来!” 李莲英转开身子,请荣禄进去,荣禄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太监,房门被宫女们无声的打开,正房内有些昏暗,只有侧房还点着几根巨大的蜡烛,点的透亮,慈禧太后背对着荣禄坐在梳妆台前,不发一言,荣禄微微鞠躬,“皇太后,开戏的时辰到了,外头各国国主,越南群臣都候着您呢。” “让他们等着吧,”慈禧太后摇了摇头,从语气里听出来,似乎有些意气萧索的味道,荣禄抬起头来,看着慈禧太后的背影,她今日夜里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吉服,背上面是西番莲缠枝青鸾彩凤对舞的花样,其实这个颜色在夜里分外的暗淡。“突然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心思去听戏了。” “今天看到了黑旗军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那样的凄惨,我们这些肉食者,自然只需要动动嘴就是,而他们这些和敌人对抗的士兵们,他们为了我们的命令,不仅付出了鲜血和泪水,更是要献出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之前在郎庄湖,我压下了心里的不适感,但是到了升龙府,这感触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慈禧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诗说的轻松简单,但是谁都不愿意做那个枯骨,谁都想当成功的将军,但是大部分人以为自己是将军,其实只是枯骨而已。我远在京中的时候,见不到这样的生离死别,所以自然是铁石心肠,丝毫不会顾及他们,”慈禧太后背对着荣禄,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似乎在对自己说话,而不是在对荣禄吐露心事,“可到了战场上,见到了那样惨烈的场景,仲华,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有人说我在朗生前线那里跪拜战死的官兵,只不过是效仿孙武收买人心,可其实我并没有,我真心觉得我太愧疚他们了,为了我的一己私利,让他们丧身异国他乡,不得和家人团圆,不用跪拜之礼,无法缓解我的愧疚。” “皇太后,”荣禄静静的听着慈禧太后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一些,“太后您是最光明磊落的,对法作战,这是为了国家大义,并没有什么私利,您也无需愧疚,为军者战死沙场也是寻常之事,日后奴才若是要上战场,自然也做好捐躯这个准备。” “何须说这个,你如今是堂堂的兵部尚书,怎么会上战场,我是不会让你上前线的,”慈禧太后摇摇头,她伸出了手,摆了摆,房内伺候的宫女们悄然退下,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容颜,“一晃多年,咱们认识已经三十多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她站了起来,“我自然是有私利的,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为了挡住恭亲王,我自然是不会想要发动战争,你又何必为我转圜什么呢。” “此一战,西洋诸国再也不敢小瞧我大清,”荣禄见到慈禧太后转过了身子,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慈禧太后,“这些战士死得其所,能够让国家更加强大,战士们这样为国捐躯是最好的方式了。” “你说的极是,仲华,”慈禧太后到底是情绪有些不高,“为政者不可热血,也不可悲悯过甚,我或许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推荐《重夺王座》   ☆、一百、驾御升龙(四) 执政者要冷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以天地为棋盘,以国运为赌注,以万民为棋子,每下一步棋就是腥风血雨,无所不用其极。荣禄听到了慈禧太后的话语,“太后仁慈,是国之大幸,也是吾等之幸。” 慈禧太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或许有些不以为然,又觉得荣禄的话有些道理,“其实想想也是,在这个位置上,不杀人,是做不到的,但是我可以尽量避免少杀人,只是杀了这么多人,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幸好,还有你仲华在,”慈禧太后越过了荣禄,她的身上发着清新的幽香,翩然走过了荣禄的身旁。“外面既然人都到了,咱们也快些吧。” 荣禄转过身来,喊住了慈禧太后,“太后。” 宫女们把房门打开,皇太后正欲走出去,听到了荣禄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荣禄,门外灯火通明,照耀的慈禧太后头上的珠翠熠熠生辉,她就这样站在门槛前,身子模模糊糊的隐匿在夜色之中,带着询问的神情看着荣禄,荣禄深深的看了慈禧太后一眼,弯腰鞠躬,“奴才会一直陪在太后身边的。” 慈禧太后定定的看着荣禄,晚风徐徐吹来,不知道有没有吹动她的心弦,“恩,”慈禧太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一起走吧。” 升龙府是昔日黎朝的国都所在,原本就有旧王宫,当然这么一百多年,越南地方潮湿闷热,早就是损毁不堪了,不过这些日子拿着原本升龙府总督的宅邸修缮了一番,也勉强可以作为庆典的场所,总督府门口临时搭了一个大戏台子,所有人都已经侯在此处,慈禧太后到了戏台前,群臣拜服山呼万岁,慈禧太后容光焕发,“都起来!都起来!”她显然十分高兴,对着座位边上的左宗棠和孙玉文说道,“素日里头都在宫里头听戏,在外头和大家伙不拘着礼仪一起听戏,最自由不过,舒坦!” 孙玉文应道,“皇太后与民同乐,臣等感激涕零。” 除却官面上的人之外,其余的包括新军侍卫黑旗军等一概在场,广场上乌压压的一片,就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等着慈禧太后开戏,见一见名扬四海的京戏大拿们,李莲英拿了戏折子上来,慈禧太后见到头一出就是《穆桂英挂帅》,不免笑道,“这都什么时候的戏了,怎么巴巴的又拿出来了?” “前线的军士不耐烦看文戏,说还是这些武戏瞧得痛快。”李莲英笑道,“大家伙实在是对老佛爷尊敬的很,八里桥多少人赶不上,但是这穆桂英,是一定要瞧的。” “那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这时候也不说什么废话,慈禧太后说道,“那就开戏吧!” 锣鼓喧天,就开演了起来,这一出戏大家伙自然最要看的就是穆桂英了,梅巧玲已经是人到中年,演少女自然是有些不成样子,可演中年之后的穆桂英十分恰当,只见她看着帅印十分纠结,不愿意接印继续统率大军出战,这时候突然听到了号角声响起,战马嘶鸣,金鼓,她猛的转了过来,回想起了昔日大战天门阵的英雄往事,朱唇轻启,就唱出了那一段脍炙人口的西皮快板。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大家伙心神动摇的听着穆桂英在慷慨激昂,也不知道是谁带起头,大家伙一起吼着唱了起来,到了最后两句“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当百万兵!”军士们一起吼叫着,响彻云霄。 慈禧太后微笑着点点头,伸出了双手,轻轻的鼓掌起来,顿时广场上掌声雷动,这一出谢幕了,接下去就换了一个清净一些的戏,当然所谓的清净,也不会清净到哪里去,只是稍微演员少了些,是白蛇传的《断桥》一折。 于是又是粉墨登场,断桥之上,小青正在拿着雌雄剑要来杀许仙却被白素贞死命拦住时候,王恺运走了过来,献给了慈禧太后一本折子,“太后,这是广州来的电报。” “恩?”慈禧太后看着王恺运,“是郭嵩焘的?” 她接过了折子,打开一看,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意,“还算的可以,不过只是便宜了法国人,明面咱们好像还吃了大亏,叫洋人们看低了咱们。” “面子咱们已经都的了,还一些给法国人也无妨,”王恺运轻声的说道,“何况,里子才是最要紧的。” “罢了,多多少少要一些就成了,别的咱不贪心。”她朝着左宗棠伸出了折子,“给朴存公看一看。” 左宗棠显然不知道这里头的隐晦之事,见到折子里头说的事,未免有些吃惊,他正欲说些什么,见到慈禧太后复又兴致勃勃的看着白素贞在哭诉,“我本峨眉一蛇仙”,转念想了想,也就不提了。 广州。 郭嵩焘正在冷冷的看着广州领事,“我个人认为,您完全没有资格继续参与这个谈判,不是我觉得您官职太低,而是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经验。”他毫不留情的羞辱着对面的这个法国人,“我作为长者,必须要教育你一些人生的经验,中国人有句古话说,当然,中西方文化不同,但是相关的人生哲理,还是相同的,面子是互相给的,如果贵国不给我们面子,而我们给了贵国面子,那么必然会再次发生冲突,难道贵国的总理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放弃了对于贵国印度殖民地的领土要求吗?这么大的诚意,和这么大的面子,看来贵国是不准备接着了?” “还在和我这里浪费时间!” 广州领事心里十分的不屑,中国人放弃了法属印度,根本不是什么给法国面子,只是因为英国的压力无奈做出的决定!   ☆、一百零一、真正所图(一) 但是他心里开始也有了些惶恐,英国人减少了对于法国在谈判上的帮助,现在要单独面对中国人的压力,他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而国内的那个新任总理,似乎对于中国方面的压力毫不在意,也很少对自己的谈判做出什么指示,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远在巴黎无需面对这些该死的咄咄逼人的中国人,没有体会到压力所以对这个谈判无所谓? 这是一种该死的想法,说不定最后谈判的后果就会推到自己的头上来,然后自己会过得比那个之前的驻华大使更悲惨,广州领事惊恐了起来,他再也没有之前谈判那样的从容内心了,“我们商谈的这个军事赔款问题,数目实在是太大了。” “请不要再说这么可笑的话语了,”郭嵩焘不耐烦的挥着手,“我们需要法国支付的赔款比不上你们支付给德意志的五十亿法郎赔款的利息,我们的这笔赔款包括了需要支付给阵亡战士的抚恤金,这个按照惯例,是战败一方支付的,还有要支付给越南的战争赔偿金,贵国不会以为在越南发动了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对于越南人民没有丝毫损伤吧?”郭嵩焘脸上浮现出了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关怀圣光,“贵国必须要对越南战争之中的损失负责,所以这里的一笔费用,我们会拿来作为重建越南的资金。” “还有,贵国想要继续留在西贡,这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郭嵩焘抚了抚袖子,淡然说道,“比照葡萄牙在澳门的例子,每年至少要缴纳一笔租借的费用,不然,为什么我们要让贵国继续在西贡存在殖民统治呢?如果贵国不想继续用战争来争取到西贡的统治权,那么当然要花钱了。花钱租借,这个名义当然对于我们中国来说,自然是说的过去的,这三样费用加起来,再加一个法军士兵的赎买费用,贵国差不多有一万左右的士兵,请问贵国是不是不准备让他们归国?如果是不准备,那么倒是可以稍微降价一点,只是要贵国区区一亿二千万的法郎,真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郭嵩焘仿佛已经成为了菜市场卖菜的小商贩,满嘴的市侩,开口闭口就是钱啊钱的,“如果贵国一次性支付,我还可以私人做主,给贵国打一个折扣,减少一千万的法郎。” 这还是无法接受的价格,法国战败之后的财政虽然没有当年普法战争失败之后的那样窘迫,但也绝对不是随意可以拿出一亿多法郎那么轻松写意,之前战争的支出,战死将士的抚恤,和因为战争而受到影响的贸易,以及战争失败引发的一些连带反应,比如殖民地的蠢蠢欲动,附近邻国以及保护国的叛乱,这些都是影响到国家收入的重大问题,而且如果赔偿的数目太大,很容易就造成法国在国际社会上地位的下降,这种下降所遭受的损失,简直是无法用金钱来计算的! 所以法国就算有这么多的钱,也根本不敢接受这样的条件。这无关乎面子,而是面子的损失,会带来实际利益上的减少。广州领事心里大约有一个数目,显然双方还在拉锯战,到了最后,郭嵩焘将价格降到了一亿五百万法郎的时候,广州领事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郭嵩焘有些生气了,他要求进行一个两人单独之间的会谈,显然这是准备最后开价了,双方的谈判人员都退了出去,等到会议厅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郭嵩焘双手交叉,靠在了椅子的垫背处,神态松快,“如果贵国不愿意支付现金,我们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式,可以充分让双方两国之间都满意。” 广州领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中国人又准备玩什么花样?郭嵩焘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相信领事先生和贵国总理之间是可以直接通话的,那么自然,许多事情你也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总理先生。” “是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没错,”广州领事谨慎的回答道,法国人已经在军事战场上惨败了,再也不能继续在外交战场上中了中国人的圈套。“当然,我的力量是很小的,只能作为传话筒。” “能够传达给贵国的总理,我们中国是一个热爱和平并且希望迅速的解决这次纠纷的国家,”郭嵩焘笑眯眯的说道,“这样的传话筒很明显,已经足够了。” “好了,接下去我们要提出我们中国方面的条件了,”郭嵩焘端正了脸色,严肃的说道,“既然贵国不愿意支付在贵国看来十分昂贵的赔款金额,那么我可以做主,将一亿法郎减半,法兰西只需要支付一半的赔款就可以。” 广州领事一阵狂喜,他心里的价位是七千万到八千万法郎,没想到中国人这么豪爽,一下子就降价到了五千万法郎!可他狂喜只是一瞬间,随即他就冷静了下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请问贵国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广州领事慢慢的说道,“我不相信贵国会这么友好。” “当然,当然,我们当然有另外的条件,贵国既然基于种种原因,不能够支付如此多的现金赔款,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自然会体谅贵国的,所以我们想要另外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郭嵩焘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淡然开口说道:“苏伊士运河的股份。” “什么!?” “什么!?”在新任总理的起居室内,巴蒂斯特被第二趟来不告而来的中国客人说出的话刺激到了,他又惊又怒的站了起来,“你们真是狮子大开口!居然想要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这绝不可能!”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总理阁下,我们能够体会到贵国的担忧,所以我们不会过多的寻求赔款金额的多少,但是基本上的条件,我们还是要达到的,至于这笔五千万法郎的金额,普通民众看起来十分的惊人,但实际上,不足一提。”   ☆、一百零一、真正所图(二) 当然了,至于之前第一次鸦片战争赔偿给英国人的白银两千一百万两,在道光年间是十分的惊人,占到了岁入的三分之一左右,但是所幸之前是分期付款的,不需要一次性付清,所以这个金额也委实算不了什么,何况之后我大清赔款越来越多,越来越吓人,到了庚子年,更是赔了中国从海关银等关税中拿出4亿5千万两白银,并以各国货币汇率结算,按4%的年息,分39年还清。这个可比区区的五千万法郎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要知道五千万法郎,大约只有八百万两银元而已,在法国这样的大国面前,实在是九牛一毛。 这个五千万法郎,广州领事当然可以接受,但是中国人需要这个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就连巴蒂斯特也不肯同意了,“苏伊士运河原本就不可能让贵国占据了股权,”巴蒂斯特摇摇头,冷然说道,“之前埃及政府财政危机的时候让贵国占据了便宜,不然我们是不可能会放弃苏伊士运河的股份的,中国是东方大国,不应该牵扯到苏伊士运河的事务上来,这里不是中国人的地盘。” 巴蒂斯特懒得遮掩自己不愿意中国插手苏伊士运河事务的态度,“但是,我们当然愿意承认贵国在苏伊士运河之前所拥有的股份,但是不代表我们还会继续出让股权。” “总理阁下,我虽然不知道贵国财政部的预算和支出如何,但是我很明确的知道,贵国的财政现在应该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巴蒂斯特还不算小气,拿出了意大利的葡萄酒请来客品鉴,来客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抿了一小口,“当然,我提醒这个,并不是想要威胁,我们更希望现金,可是贵国不愿意支付,那么我们当然就要提出别的要求,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这就是我们的要求。如果这个要求答应,我们可以再降低赔款金额。” “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不能谈。”巴蒂斯特断然拒绝。 “总理大人为什么不听听我们的条件呢?”来客淡然一笑,“我们只需要百分之五的股权,这个股权我们在二十年内,不会寻求任何的执行权力,也就是说,我们承担相关的出资维修护理义务,享受股权带来的分红收益,但不寻求任何和贵国反对的运河事务,这一点,您可以完全放心,我们只是为了经济的利益,因为我们中国和法国不同,我们希望细水长流。” “至于运河的股份,我劝贵国不要太当真,贵国只有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已经不是最大股东了,当然也就没什么控股权的说法。这些年苏伊士运河的运营一直都不太景气,相关的维护费用惊人的高昂,我们也是在里面有股权的,账目显示这是一个比较低的收益,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固定的投资点,所以希望想要一点股份,我们和法国之前没有任何别的合作交集,我认为在这个地方可以进行尝试。” 巴蒂斯特犹豫了起来,是啊,苏伊士运河不见得有多少的收益,而且中国人的要求不算太高,之前他们花了一千万的白银分担了4.9%的股份,现在用八百万来购买百分之五的运河股份,似乎有些趁火打劫,但也不是巴蒂斯特所不能接受的苛刻条件,巴蒂斯特拿着酒杯沉默许久,来客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品味米兰出产的葡萄美酒,等着巴蒂斯特做出最后的决断,“我可以接受转让苏伊士运河股份的要求,但是这个股权比例太高了,价格也太低,”巴蒂斯特沉思良久,做出了决断,“决不能超过百分之三的股权,赔款的金额必须要降低。” “这个具体的事情就请交给广州领事去谈吧,我和总理阁下之间的友谊,不应该被这些琐碎的具体事务所破坏,”他朝着巴蒂斯特举杯,喝了一口,“我们只需要达成初步意向就可以了。” “那么有关割让土地的这一个方面,是不是因为苏伊士运河股权的转让,,这件事情也一并解决了?”巴蒂斯特试探的问道。 来客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总理先生真是会开玩笑,这两件事情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这是赔偿的问题,和割让土地完全没有关系,当然了,如果说有关系,那么也算是有一点的关系,我们不需要法属印度,但是我们需要别的东西,这个东西,我相信贵国肯定是愿意给的。” 巴蒂斯特暗暗的提高了警惕,他也认为法属印度如果中国会要的话,他巴不得扔出去,这样可以让两国在印度洋发生冲突和碰撞,因为法属印度的的归属发生的碰撞目前看来当然对法兰西没有好处,而且就算是巴蒂斯特现在和中国人有暗地里的接触,也不代表他乐意看到中国人趾高气昂,他巴不得中国人继续在印度洋吃瘪,但是遗憾的事,中国人居然在英国人的面前早早的退缩了,真是让人失望。 这个时候中国人又想要什么,来客见到巴蒂斯特竖起耳朵的样子,不由得失笑,“请不要将我们两国的关系想的这么差,总理先生,也不要把中国人想的那么的阴险,虽然之前有过战争,但是现在战争已经平息了,如果您愿意,中法之间可以搭起比中德或者是中奥之间更为深厚友谊的桥梁。是的,只要您愿意。” 巴蒂斯特不说话,他在等着中国人开价,来客又喝了一口酒,“我听说贵国海军方面,出台了一个新的计划,叫做‘绿水海军计划’是吗?” “没错。是有这么一个计划,但是还没有通过议会同意,”巴蒂斯特说道,“请问中国需要的东西和这个计划有关系?” “是的,有关系,”来客优雅的笑道,图穷匕见了,“我们需要这个计划之中,贵国不需要的那些东西,如果贵国愿意给我们那些东西,我们当然就可以放弃割让土地的要求。”   ☆、一百零一、真正所图(三) “我们不需要的东西?”巴蒂斯特疑惑的说道,“是什么东西?” 来客说了几个词,巴蒂斯特震惊的瞪大了他那双淡黄色的眼睛,“我的上帝啊,”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中国的要求是什么,“你们的胃口如此之大,”他似乎愤怒极了,涨红了脸,“就不怕我们的东西让你撑坏吗?” “当然不会,”来客优雅的笑道,“我们进行洋务运动到今年已经满二十年了,相关的工业设备差不多有了一定的基础,这个基础可以让我们消化更为先进的东西。” “那么所谓的绿水海军计划,也是贵国在捣的鬼?”巴蒂斯特冷冷的说道他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计划就是中国人为了攫取自己的利益而在法国鼓吹出来的阴谋。 “当然不可能,请问贵国什么时候发现过我们中国在法国有什么间谍情报行为的?”来人失笑道,“我们的重心从来不在欧洲,当然,很抱歉,如果在欧洲有什么情报机构,也不会是在巴黎,如果我们的情报机构能够影响到一国的海军的话,请问我们还需要打仗吗?这次越南的战争就根本不会发生了。” 升龙府。 这一日满城皆欢,带过来的供奉和演员们到处在升龙府内搭起了戏台演出,热热闹闹的唱了小半夜的戏,闹到了差不多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慈禧太后才吩咐散了戏,左宗棠见到慈禧太后还未起驾,于是就上前预备询问谈判的事情,慈禧太后也没准备休息,见到他走过来,又吩咐交了军机大臣一起商议政事,到了总督府的大堂内,宫女们奉上茶,慈禧太后喝了一口,笑道,“要想法国人拿许多的银子出来,怕是难,所以我就没打算问他们要这么多,要银子,还不如要会下金蛋的母鸡,所以我最想要的不是银子,而是苏伊士运河的股份。” 这事儿军机处这几个人都知道,但是左宗棠还不知晓,他起初吃了一惊,但是仔细想想,却觉得这个方案十分的有道理,法国人现在还自诩天1朝1上1国,咳咳不是天1朝1上1国,而是欧洲强国,顾忌自己的脸面,不愿意赔款太多,如果不是现在西贡还留着,还有许多法军士兵被中国人关着当苦力,估计法国根本不愿意谈判,那么在法国人还很矫情,而中国目前看来没有更好的方法逼迫法国妥协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的让步是可以的。 “法国人少了赔款,咱们也得了实惠,岂不是很好?”慈禧太后笑吟吟的说道,“他们想要留面子,那么我们也不好老是打人家的脸,小小的要一点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也不过分嘛。” “赔款的事儿,如果法国人如此谈,倒也不算太差,”左宗棠疑惑的说道,“却不知道英国人同不同意,”他看着慈禧太后神秘的微笑,突然明白了什么,“太后圣明,用法属印度逼走了英国的干预。” “我估计英国知道咱们和法国在谈苏伊士运河,只怕又要唧唧歪歪,那么索性让他先滚出去,咱们谈好了,想必英国人事后如何也不用管他了,素来都是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定的,苏伊士运河这里,大清必须要插一脚,不能让他们自己搞什么东西,把咱们撇开了。” “太后的计谋实在是高超,”左宗棠由衷的佩服道,也不知道太后是如何修炼成世界大势如掌上观纹,一览无余,“以退为进,用法属印度轻轻巧巧的把英国人排挤出去了,少了英国指手画脚,咱们商议些什么就更方便了。” “没错,若我说对法属印度不心动,这是不可能的,”慈禧太后高踞台上,对着地下的一干重臣笑道,“任何一个国家,对于领土都不可能会放过,只是,”她遗憾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印度洋,的确是英国人的,我们根本插手不上,如果要了哪里的地方,****和英国人闹僵,也是与国无益。说来说去,还是中国国力不够啊。” 孙玉文连忙说道,“皇太后垂帘二十余年就有如此大胜,臣看英国历史,发展了不下两百年,这时间差距如此巨大,成就已经是斐然,无论如何也不算弱了英人。” “这话我爱听,只要慢慢来,大家伙一起努力,就不会没有成功的那一日,”慈禧太后笑道,“既然是一个守不住的地方,拿来做什么?还不如换个实惠点的东西。” 这个事情原本是只有宣礼处和郭嵩焘一个人才知道的内容,如今差不多也到了说实话的时候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割让土地,法国本土远在欧洲,他就算愿意给,咱们怎么守?其余的地方,他自己都自顾不暇,还要分给咱们呢,这只是一个烟雾弹而已,我想要的是,”慈禧太后目光炯炯,精神焕发,说出了今日最让在座的四五个大臣险些坐不住的话语,“法国人的远洋海军!” 左宗棠震惊的站了起来,没想到慈禧太后胃口如此之大,居然想要法国的远洋海军!“法国人应该不会给这个吧?”他喃喃的说道,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可能,“难道是法国的海军建设出现了问题?”慈溪太后这么说,那么就绝不会是无的放矢,“请皇太后开示,解臣等的疑惑!” “没错,法国现在的趋向,已经准备从远洋舰队转向近海防御了,这一点在越南海防港大败之后,近海防御的绿水海军计划更为让人信服,所以这个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慈禧太后骄傲的说道,“对中国来说,咱们以前的都是买来的军舰,自己造军舰的技术一直跟不上,一直问洋人买军舰,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么说来说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法国海军的技术,特别是远洋军舰建造的技术一股脑儿的拿回来,如此,咱们自己把这些技术好好消化几年,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自行建造大型的军舰了!”   ☆、一百零一、真正所图(四) 谁也不是乐意一辈子做一个因循守旧的官,想要干成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谁都有,可最关键的一点是什么,要头顶的那片天,君上,要有雄心,若是君上没有雄心,只怕是自己的千万报效也是付之于流水。孙毓文不仅是被慈禧太后的雄心惊呆了,他浑身颤抖着,不可抑制的跪了下来,无论如何,他知道,这一辈子可能唯一的一次机会,能够施展自己的才敢青史留名的机会到了。 “太后圣明。”众人都跪了下来,无论结果如此,慈禧太后能够如此深谋远虑,不仅仅是谋划几年之间的事情,更是展望了接下去几十年之后的构想,若是能够完成,不敢说成为天下霸主,但是也绝不是现在只能局限于亚洲! 海军的实力,的确是有了,但是大型的铁甲舰和巡洋舰,自己还远远不够能建造,就算关系和德国如此密切,他们也没有开放有关于建造巨型铁甲舰的技术,商用和民用的船只,和军舰的构造远远不一样,而南洋所自行建造的军舰,对不起,在英法等国看来,那只是池塘里的玩具船而已。去年自行设计制造了一艘两千吨的铁甲船,倒也没有沉,只是航行的速度仅仅为德制军舰的一半,这个速度能做什么?你还没冲上去,敌人的军舰老早就溜之大吉了。 所以这次绝对是一个好机会,左宗棠深知这样的机会大约几十年都不会遇到一次,就好比郑和下西洋后,大明所有的宝船都归属了日本一样,日本不高兴的发疯才怪,他只是觉得那个法国人的“绿水海军计划”未免有些出人意外,按照常理来讲,应该不会有如此短视之事,慈禧太后知道左宗棠所想,笑道,“宣礼处布局法国,别的事儿,都办的一般般,可这这个计划,帮助的还不错,法国人不是笨蛋,如果外国的势力被发现影响法国内政,势必是会起疑心的,法国海军里面对于近海还是远海海军的建设一直有所争论,我呢,也没做什么,只是做了一丁点儿微小的工作,叫人一直资助赞成并且提出替代方案的绿水海军计划的军方人士,让他们更快的成长,更快的占据优势,咱们的海防大胜,更是推波助澜,把法国人的远洋海军军舰贬的一文不值,除了暂停原本已经计划好的远洋军舰建设之外,法国议会听说这些日子,就要正式商议废除远洋军舰的制造训练计划,你说咱们是不是赶上了好时候?” 左宗棠十分叹服,“皇太后未雨绸缪,臣等望尘莫及。” “咱们的确是赶上了好时候,接下去这事儿只要成了,咱们就可以站在法国人的基础上发展水师,这样的话,省下了不知多少时间和银子,所以别的事儿,都可以不用谈,什么赔款,什么股份,这事儿如果法国人愿意给,只怕我赔些钱给他们也无妨,”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慈禧太后神采奕奕,一点也不知道疲倦,“之前推开了英国人,不仅仅是为了苏伊士运河的股份,更是要把法国这些军舰的设备制造方法拿过来,英国人现在,对咱们,嘿嘿,警惕的很啊,到处指手画脚,你说要问我生不生气,自然是生气的,可是生气没用,咱们还要忍着,忍着将来真正够强大了,那么自然可以不用再忍,勾践忍了十年,英国比吴国可强大多了,咱们自然也能忍,忍上个十年二十年,不打紧,不要以为我现在似乎和英国热乎的很,难道我就会忘记了宣宗皇帝在时割地赔款的耻辱?绝不能忘的,现在的胜利弥足珍贵,而过去的失败也必须要铭记在心。” 她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讲,但只是说到了这里,“这件事是最高机密,不能泄露出去,起码在法国人没有达成秘密的协议之前,绝不可以将此事泄露出去!这件事将来也必然是以密约的形式来签订,那么既然是密约,明面上咱们没有继续要求割让领土,这就是亏大了。怕是外头的人物议纷纷啊。” 这个是件难事,不过也无妨,左宗棠当即请缨,“这事儿倒也简单,只要日后说是法国人贿赂了臣,让臣干涉在广州的谈判,给法国人省了银子,故此没有要求割让领土。” “朴存公你,”慈禧太后惊讶的说道,要知道左宗棠最希望的就是名垂青史,这一点,她帮助了左宗棠,但是没想到左宗棠居然要自毁声誉! “为国何须一虚名耳,”左宗棠笑的风轻云淡,“太后为国筹谋多年,实在是臣等的楷模,这一点虚名算不了什么,何况臣已经是七老八十,担一个臭骂之名也是无所谓的。” 慈禧太后刷的站了起来,眼中闪着莫名的神采,“为国不惜此身,很好,且不用到这个时候,朴存公你有心了。”她招招手,让李莲英拿夜宵上来,“说了这么一会子,我真是饿了,饿的不行,只怕这会子一头牛都吃得下,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的胃口真是大极了!” 巴黎,法国总理的府邸。 听到了巴蒂斯特的疑问,来客解释道,巴蒂斯特虽然相信了,他也不认为中国会可以渗透到海军部,如果渗透到海军部,还打什么仗?但是他对于这个事情,本能的予以拒绝,“这是不可能的,军舰的技术是我们法兰西的根本核心技术。” “贵国不是已经准备放弃了?” “目前还没有准备到放弃的阶段,对不起,议会还没有通过。” “但是我相信总理您对于议会是有影响的,不是吗?而且这个影响我觉得肯定不会小,据我所知,议会已经承诺了半年之内不会对您的政府提出弹劾,那么等于在这个半年之内,您可以为所欲为。” “那也不是用损害法兰西的利益作为代价的!”巴蒂斯特大声的吼叫道。 “您真的太天真了,”来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百零一、真正所图(五) “我不得不说,总理大人,您虽然主管了和平宫,但您还不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如果您能够体会贵国的皇帝,路易十四的那句名言,是那一句来着,对了,就是‘朕即国家’如果总理大人体会到我这句话,那么就不会这么可笑的就用这些什么国家的利益来搪塞我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来人的脸色阴了下来,巴蒂斯特心里打了个突,只是还强忍着不适感,淡定的说道。 “法兰西的利益只有在总理阁下上台执政的时候才能够维护,如果您都下台了,还要怎么去维护法兰西的利益?如果国家与你无关,那他利益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们只是要求一点贵国马上不需要的技术和资料,难道贵国愿意把这个东西放在那里积灰尘,也不愿意拿来换一些款项吗?要知道现在能够有钱和缺乏技术同时存在的国家,能够看上贵国的技术的,大约也只有我们中国一个国家了。当然,或许你可以说日本,他们是需要技术,可是他们有钱吗?一群穷鬼而已,贵国贷款了不少给日本国,应该清楚他们的经济情况。” “贵国难道愿意提供资金购买这些东西吗?”巴蒂斯特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最关键的要点。 来客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点点头,“是的,我们当然愿意购买,如果贵国同意转让这些技术的话,我们可以私底下签订协议,花五千万法郎购买这部分的技术,总理大人,您想一想看,”他的话语低沉,十分蛊惑人心,“贵国只是支付了五千万的赔偿款给我们,而暗里地,完全不需要支付这部分的赔偿款,就可以全部将战俘领回去,这次战争唯一的损伤,就只不过是一点点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而已,请问,这和贵国对于德国的赔款来说,算的了什么呢?当然,这个面子是必须要给我们中国的,我们只是要了一点点股份,和一点点的法郎,如果贵国连赔款都不给,那么各国都会怀疑的,怀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内幕交易,我们当然有内幕交易了,但是所谓的内幕交易,是不能够世人皆知的。” “这件事情不可能隐瞒的了所有人,”巴蒂斯特冷冰冰的说道,“议会的军事委员会瞒不了人,海军部也是一样。” “当然不能够瞒着他们,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够让总理阁下您一个人承担的,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赶快通过贵国的绿水海军计划,然后那些资料和技术当然就没用了,一些没用的东西,我相信您说要卖给谁,大家伙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来客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希望巴蒂斯特迅速的通过这个废止远洋军舰的绿水海军计划,那么当然就可以顺利的签订密约,当然也不用指望说中国人会签订外面给大家看的条约,这个秘密的条约如果不签订,中国人是不可能结束战争的。 “那么我可以得到什么?”巴蒂斯特冷冷的说道,“按照先生你的逻辑,如果没有党派的利益,当然也就没有所谓国家的利益,按照这个密约,我可以得到什么?我的党派可以得到什么?” 鱼儿终于上钩了,如果巴蒂斯特油盐不进,这件事情还说不定要拖到猴年马月去,虽然慈禧太后从未说过什么,但是五十圣寿的大庆决不可耽误掉,如果到了圣寿月的时候,协议谈判还没有结束,各级长官那里只怕是脸色不好看,所以一定要抓紧,来客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总理先生当然有好处,迅速的平息掉这次战争失败所带来的不利影响,而且尽量的减少了对于中国的战争补偿,这是一个巨大的功劳,起码可以保住总理阁下的这届内阁一年的执政时期。” “那也只是一年的时间,我的政党在议会是少数党派,不可能在和平时期持续执政。”巴蒂斯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办好了中法谈判的事情,也不可能持续的执政,但是谁站在了最高的行政舞台上,都不可能甘心的退下去,权力是如此的迷人,好像是轻浮而妖艳的荡妇,让人忍不住花上所有的财富精力甚至是一生去追逐她。巴蒂斯特虽然是临时被顶包才担任的总理职务,但是他也是有雄心壮志的,“这件事情如果达成,而我们之间的密约暴露出去的话,我甚至可能因为叛国罪被送上断头台,不要以为我们的政治是开明的,那只是我们骗人的鬼话,你很清楚,在任何国家,打击政敌都是任何人最喜欢做而且做的最彻底的事情。虽然承诺在政治里面根本算不得一先令的钱,但是我还是想听一听,中国如果希望我达成这件事情,我可以得到什么。” “当然,除了条约的事情之外,这个让步,我们会给您来处置,会让你出面严正声明之后,我们再进行让步,说明是你的态度影响了谈判,这是一个十分好的机会来证明,总理阁下您是一个对于中国十分有威慑力的领导人。” “还有呢?” “纺织行业之前我们已经交手过了,虽然我有些不谦虚,但是针对纺织行业,我们可以调整我们的蚕丝出口价格来让他们选择支持谁,当然,如果您需要我们直接进行捐款,这也是可以的,但是我怕被有些人发现这其中的端倪,这就很不好了。而且总理您也应该担心这一点,怕被我们利用。”来客慢慢的说出来中国方面诱人的条件,“苏伊士运河方面,我们会全力配合法国,这样的话,法国可以保证在中东的影响力。” “贵国难道会从英国倒向我们?”巴蒂斯特惊讶的说道。 “当然不可能,但是我们绝不会和以前那样和贵国唱反调,如果贵国愿意转让起码百分之十的运河股份给我们,我们可以在中东全力支持贵国.....”巴蒂斯特迅速的说道,“这绝不可能!”“好吧,那么这里只能保持有限的支持,而且这个支持,只会对您在执政的时候有效。”   ☆、一百零一、真正所图(六) “还有一些政治经济的谈判,可以给总理您装点门面,比如双边的贸易,以及一些相关的司法裁判问题,当然了,这些小事情和大局并没有很密切的关系,但是民众不就是喜欢看这些琐碎的东西吗?而且他们喜欢这些琐碎的东西,对于海军是怎么建设,国家的策略如何,他们不关心。” 巴蒂斯特不得不承认这个不速之客的话语虽然犀利了一些,但是一直说在点子上,“民众当然都是这样,不好好听,也不好好看,永远只会被面前的蝇头小利而诱惑,不会顾及任何国家长远的发展,刚开始整个法国所有的民众都要求好好的教训中国,但是一旦遭遇到了挫折,他们马上就会怀疑是不是政府的问题,当再三换了政府之后发现还无法解决战局的失败,那么他们现在就如先生你所看到的那样,马上要求我们政府妥善的谈判解决战争的后遗症,对于中国提出的条件,不加思考都予以承认,这是一种短视和盲目。” “所以必须要您这位睿智的领导人,才能领到法兰西的未来,我们无法干涉贵国的政坛更迭,如果可以的话,强硬派根本不可能上台,但是我们可以提供必要的帮助,并不是说我们要干涉贵国的内政,我们不是英国,对于干涉他国内政没有丝毫兴趣,我们只是要求和贵国保持关系,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冲突,解决好越南的事务,我们当然可以成为全方位的合作伙伴,西贡总督府会保留,以一种特殊的条约约定,这是贵国在东亚的据点,我们予以承认,南圻的一部分,治权会归属法兰西。” 现在的问题在于只要保住西贡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至于什么名义,民众是不会懂治权和主权的区别,还有什么特殊的约定,他们只会知道在总理阁下英明的领导下,法兰西没有失败的很彻底,“我十分感谢贵国想要达成谈判所作出的努力,但是我不认为我们两个国家之间有什么共同的目标可以促使我们两国之间成为伙伴关系。” “目前没有,并不代表接下去没有,”来客笑而不语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总理先生,您的儿子在马赛工作,我们是知道的,当然,在巴黎我们没办法过度的干涉,但是在地方上,我们可以帮助他,听说他准备要竞选市议员?我们会全力帮助他的,这就是作为我们的诚意,马赛那里有许多的军舰制造厂,如果贵国不再研究远洋军舰,。”来客说完了这段话,站了起来,“好了,总理阁下,我们的条件已经谈完了,接下去如何选择,就看您的了,如果议会那里能够快速的通过绿水海军计划法案,那么我们将会全面的支持您,说起来,贵国的总理是我见过最可怜地位最尴尬的国家元首了,我们并不是需要扶持一个傀儡政权,而只是想培养一个对中国亲切一些的关系,我们两国相隔万里之远,除去越南,我们不存在任何的斗争和分歧。” 依然是在深夜,来客穿着斗篷鞠躬离开了,巴蒂斯特站在台阶上,沉默的站了许久,他的直觉告诉他,中国人不会陷害自己,因为中国在国际社会上的表现来说,是一个很忠诚的伙伴,不会出尔反尔或者是朝令夕改变化无常,但是和一个还处于敌对国家的人进行秘密的接触,这是一个很大的政治污点,如果万一将来被中国人揭发,自己的政治生涯必然会比现在已经在巴黎乡下养老的茹费里来的更悲惨,但是权力是如此的迷人,一旦沾染上,就再也没人舍得舍弃了。 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街面上开始有了一些响动,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清晨的巴黎还是有些凉的,巴蒂斯特打了一个喷嚏,抖擞精神,他叫起了家里的仆人,给自己收拾外套和准备早餐,马上就需要去议会,他必须要在今天,和军事委员会的那帮老不死的商议确定好绿水海军计划,如果这个计划通过,法国将不会损失任何赔款,甚至到时候可以借着中国人想要这个技术,敲一笔钱回来,补偿一下那些死在越南的倒霉鬼们。 巴蒂斯特不准备将此事告诉英国方面,他其实和中国人的看法一样,十分讨厌英国人到处指手画脚,请你调停,不是让你来当法兰西皇帝的,当然,如果让英国人继续出面,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不能够轻易转让,因为英国对中国人在埃及运河这里的举动,约束的很严,根本不给中国任何管理运河事务的机会,如果英国得知法国会用股份的方式来支付赔款,他必然是反对的,但是这个谈判将无法继续下去,中国如果继续在越南开展他们的军事行动,西贡总督府一定是保不住的,到那个时候谈判无法继续,自己也要灰溜溜的从和平宫里搬出来。这是巴蒂斯特无法接受的,而且他从中国人企图增加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事情,看的很清楚,中国人的野心很大,在现在法兰西打败仗的情况下,没必要为别人拦住庞大的中国。 所以他找到之前支持自己担任总理的尔比和沙比,财政和军事委员会的主席,直截了当的说明中国方面的要求,用五千万法郎和一部分的苏伊士运河股份来签订条约。 这个条件当然不算十分的苛刻,是属于法国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巴蒂斯特不准备将中国真正想要的远洋军舰技术提前告诉军事委员会主席尔比,现在说这个事情,是不明智的,会让议会的老头子们狐疑自己在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利益需求,他只是开始指挥国防部长主抓这件事情,然后暗示海军部,这个方案是可行的,特别是现在财政紧张的情况下,议员们原本就属于那种棒打落水狗的性子,海军失败了,那么当然就证明他们的没用。 最后求下月票啦,大家收罗收罗,看看还有没有有的话,都拿来呀?!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一) 那个有着丰厚赞助的法兰西海军上将参谋鼓吹并且执行的“绿水海军计划”很快的就通过了议会的审核,接下去就只要总理的行政系统对不符合这个计划的相关舰队、船厂、设备、人员等进行调整,这个法案就等于是通过了。 尔比和沙比当然不是笨蛋,中国方面放弃了法属印度,那么必然还有别的要求会提出来,有关于赔款的问题,虽然差不多解决了,另外一个要求,还要等待,所以这个谈判是有了进展,但还远远没有到真正可以签订条约的时候,两个议会的大佬对于巴蒂斯特展露出来的外交斡旋能力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个过渡性质的总理,办事十分老练,不仅将赔款的数目砍到了一半,更是保留住了法兰西在亚洲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西贡总督,如果西贡的殖民地还能够保存,最多恢复到十几年前的局面,法兰西还不算输。面对着议员们的褒奖,巴蒂斯特却是十分的谦虚,他十分诚实的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西贡总督的治权,在他的争取之下,中国人承认了,但是,相关的法律地位还有管理的方式,肯定和以往不同,他个人的意见,只需要西贡还在法兰西的手里,至于形式什么,或者是别的什么约束,大可以稍微放在一边。 这种实用主义十分符合现在法兰西的状态,大家一致对于巴蒂斯特十分的满意,在巴蒂斯特发表了演讲,并且宣布了借这次谈判,在经贸以及司法等相关问题在中国有了十足的进展之后,大家纷纷站起来,衷心的为这位务实能干的总理鼓掌道谢。 “看来,”尔比边上的一个老议员冒着掌声大声的对着尔比说道,“看来我们终于选了一个可靠的总理了!” 巴蒂斯特志得意满的走下了演讲台,和身边围过来的议员们再三握手寒暄,有个议员关切的问起来了法军俘虏的问题,“总理先生,听说中国人是喜欢吃人肉的,我们的士兵们成为了中国人的俘虏,他们会不会被吃掉?”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一种说法,”巴蒂斯特笑道,“我已经争取到了他们最合适的战俘待遇,当然,在越南可能没有什么我们法兰西的美食,但可以保证他们不会饿肚子,我们外交部已经提出要求,”他被议员们簇拥着,脸上骄傲的说道,“我们不相信中国人的医疗技术,所以在我的抗议之下,一部分的伤兵马上会被释放,释放之后就马上准备提前前往西贡,让我们的总督对他们好好照料,绝对不会让他们继续遭受俘虏的待遇!” 他侃侃而谈,大家纷纷欢呼了起来,“其余的战俘,我会遵从各位议员的建议,迅速的和中国沟通,中国方面的要求是,他们会在越南国王登基大典之后,再释放一批士兵,当然,我们的谈判会十分的成功,所以全部释放战俘,是非常容易快速的实现的。” “当然,我们已经承认了越南的新的政权,中国方面要求米乐将军等人前往出席大典,这个事情当然来说,不是很妥当,但是在目前,英国方面已经承认了越南新政权的时候,我们当然也需要承认这个新政权,那么米乐将军作为军方的代表,是可以去参加的。”他虚按了按手,“当然了,这件事情有些对法兰西的声誉有些影响的,但是我们仙子阿更多的需要把谈判做好,把法兰西从战争的泥沼里拉出来,并且减少我们的损失,其余的事情,不重要!” 升龙府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大街上到处披着代表吉庆的红布,越南居于南方,崇尚火德,所以整个升龙府似乎被大火点燃了一样,到处都是红色的装饰品,几次战乱之后,升龙府居住的人还是许多,毕竟这是北圻最大的城市,城中到处搭着戏台,等着庆典之后开始唱戏,这是北京的做法,也搬到了升龙府来了,大街上到处都是神色肃然,制服笔挺的士兵们在到处巡逻,生怕有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发生,今日的天气极好,钦天监挑日子不管怎么挑,好日子里头都是艳阳高照的晴天,这是一个极为合适办大型活动的天气,黎道源依旧穿着清朝赐给的郡王服饰,驱车到了总督府,现在的皇太后行宫门口等候,不一会礼部的官员出来,“请王爷先至王宫等候,并招待各国国君。” 于是黎道源离开,小太监退了回去,到了慈禧太后的起居之所禀告此事,李莲英打发小太监离开,对着慈禧太后说道,“佛爷,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起驾吧?” 宫女们帮着慈禧太后把大拉翅上的点翠珠花插了上去,这个珠花十分的精致,翠鸟羽毛点成的青鸾展翅欲飞,双眼用的是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嘴里衔着一只黄玉做的灵芝,灵芝下面挂着一串淡紫色的珍珠流苏,慈禧太后翻开着折子,点了点头,“法国海军的事儿**不离十了,今个的大典,我才是安下了心,不管别的事儿如何,这次和法国人作战,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在她的心里,根本不在乎什么越南人,可笑,如果中国的眼光一直局限于这些身边的藩属国,没有大局观,请问还做什么世界强国,还说什么纵横捭阖要崛起?越南死多少人都和自己没关系,但是法国的东西是自己想要的,他又在越南挑事,那么就自然要把他拿下,法国人如此短视的绿水海军计划,自己只是稍微煽风点火,把这个势力给培养加强了起来,借着中法战争大胜的契机,把法国人现在的先进军舰技术拿过来,那么就是不要赔款,越南这里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事情。 慈禧太后她不懂军事,但是她明白,一百多年落后的科学技术,如果不用非常手段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赶上列强的,特别是大型海军建造技术,列强根本不会分享。 最后一天求月票!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二) 不会分享的情况下,只能是用昂贵的费用去购买外国人的实体军舰,实体的军舰当然不会太差,但也不用指望太好,永远是只会把比较落后的军舰出售给中国,当然,这种技术是十分成熟的技术,那么意味着外国可以抛弃了目前的这个技术,利用中国支付的巨额款项来进行其他的研究,其他的研究当然可能会遭受挫折,但是有研究有发明,那么就意味着会发生无限的可能性,而没有这个可能性的中国,只能继续购买外国人玩剩下的玩意,这个玩意有可能是有用的,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外国人忽悠你买他们不要的破烂货。 如果在海军技术上持续得不到突破,那么购买军舰是不可能可持续下去的,何况这购买军舰一来是浪费钱,这个自然就不必说了,二来就是永远受制于人。 现在是和英国交好,可将来呢,国与国之间从来就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将来英国人发现不出售军舰给中国人,他们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这简直不需要预测,慈禧太后比任何人都明白英国的利益至上国策,他们绝对会禁止继续出售军舰的。 所以现在刚好有这样的机会,这样让两洋水师迅速的跨越式成长的机会,就好像是仙侠小说之中,一个初级修真者,突然用钱买到了一位神仙的金丹,服下金丹,便可以省却无数修炼时间,成就仙道,这种机会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并且只能是用大气运来解释了。 这样的机会绝不能放过,如果法国愿意的话,慈禧太后甚至可以放弃越南,将越南拱手相让,也要拿来法国先进的海军军舰制造技术。 当然这个制造技术只是比较先进的,但是给中国现在消化,远远足够! 真正知道慈禧太后所想要的,大约不会超过十个人,但是现在基本上说,天从人所愿,李莲英也恭贺,“老佛爷想要做的事儿,就没有不能成的,真真是万佛庇佑,洪福齐天。”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话说的不对,”她施施然的站了起来,“做什么事儿,都要看咱们有没有准备,有了这个准备,刚好就把法国人不要的宝贝都接了过来,还不会让法国人疑心什么,因势利导,就势而为,这才是办事的最高境界,”她今日显然是十分高兴,说话的声音飘了起来,宛若在云端,“这事儿,还没完,宣礼处准备好人手,”她从寝殿走了出来,低声的吩咐李莲英,“务必准备好,在马赛和法国海军部这些地方,时刻接受这些资料和档案。” “还有那些法军的工程师和设计师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威逼利诱都要把他们都带了,法国人准备裁撤远洋海军,这些工程师肯定会面临失业的窘境,这是咱们的好时机,千万,千万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这些人到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咱们国内的人都带出来了。” 李莲英连忙称是,这时候已经走在中庭之内,轿子已经在候着了,今日是大场面,简单的西洋马车肯定是不行了,虽然一再精简,可必要的仪轨还是需要的,这是彰显天朝威仪,宣召武力的关键所在,这也就是所谓的礼部为何要排在诸部之事,国家之事,在礼,在武。 慈禧太后上了十六人的轿子,“银子从内务府拨就是,外头的那个赔款,直接解到户部就是,小安子在北边干的不错,杀了不少臭虫,抄家得的银子,只怕也不少了,支付这些费用足够。”她看了李莲英一眼,若无其事的说道,“内务府这些混账,以前失了约束,现在有人管着,能够帮上朝廷的忙。” 仪仗浩浩荡荡的出门了,细细的宫乐响起,到现在慈禧太后都不明白那些一个个举着的仪仗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规矩如此,倒也不用改变,再者这是在越南,倒也无妨,两边的新军穿着崭新的制服,各个配着腰刀,杀气腾腾的护驾,往南边行了一里多路,就到了新修缮的越南王城,阮文祥并陈文定已经在此候驾了,当然中国之臣也自然到了,黎道源是今日敕封之人,不能随意走动,只在新建的“敬天殿”等候,慈禧太后下了轿子,升殿,到了敬天殿,殿上摆着一只金丝楠木的宝座,这是慈禧太后的位置,是坐北朝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张椅子,群臣各国国主山呼万岁,慈禧太后落座,对着董元醇点点头,董元醇摊开黄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把在北京册封黎道源的圣旨上的意思又重新说了一遍,并且将升龙府定为黎朝之都,作为黎道源的都城,并加封郡王。 接下去是改换越南服制,越南的国王服饰被送了上来,没想到黎道源这个时候却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臣乃中国之臣,虽就藩越南,此中国之心毫无改变,臣不愿意就越南服制,还请皇太后恩准。” 几个在御前站立负责调度大典的重臣都微微偏过头看慈禧太后的反应,慈禧太后目光一闪,微微一笑,“也不必如此,若是心向天朝,不在于服制如何,你既然就藩越南,入乡随俗,自然要穿戴越南服制。” 黎道源再三恳求,慈禧太后只是不肯,当然,越南人的服制在她看来,就和戏台上的戏服差不多多少,只是这入乡随俗不是一句空话,如果当政者和底下人的穿衣服都不同,谁会信任你,真的是越南之人呢? 黎道源被扶了下去换衣,不一会就换好了龙袍出来,跪在慈禧太后面前,旧年赐给阮朝的金印,已经被同庆帝在乾成殿当众销毁,所以必然要再赐一个,孙毓文捧着一个红木盒子出来,董元醇打开,里面就露出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老虎,张牙舞爪的纯金打造的金印,慈禧太后站了起来,亲自把金印取出,交给了黎道源,黎朝复辟,就在这一刻开始了。 月票月票!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三) 黎道源恭恭敬敬的从慈禧太后手里接过金印,金印上面是八个楷书阴文字“敕封越南国主之宝”。这一刻,在越南黎道源自己的故国,接过了代表合法政权地位的金印,原本悬着的黎道源终于把心放了下来,又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谢过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命陈文定和阮文祥将新任越南国王扶起,接受诸国国王道贺,在远处观礼的米乐等人眼中冒火,但是神色十分暗淡,他们不得不承受这种无耻的羞辱,在这些该死的不具备任何和法兰西对抗的小国家面前,承认一个之前打败过的国家的国王脱离了法兰西的控制,但是他们没办法,沮丧的认识到,打败越南十分简单,想要打败坐在宝座上的那个邪恶的东方女人所统治的国家,才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 各国国王都穿着自己国家的衣服,奇形怪状,缅甸国王戴着金王冠,上面有一根尖尖的似乎是佛塔的样子,而文莱苏丹是戴着白色的帽子穿着宽大的白色袍服,苏禄国王是昔日同治皇帝的伴读,又是亲王之贵,站在了班首,朝着丹陛上的黎道源鞠躬行礼道喜,米乐等人神色惨淡,在边上新军士兵的押解下,不得不站在各国国王后面朝着黎道源一齐鞠躬行礼。 礼成,慈禧太后并各国国王退场,让黎道源这个新上任的越南国王,和他的执政班子开个会,下个国是诏书什么的,慈禧太后下了丹陛,庆海走在了她的身边,对着她说了什么话,她走进了诸国国王之间,看到了其中一个明显是华人样子的男子,他也留着一头辫子,“你就是兰芳国的总统刘阿生?” 刘阿生听到慈禧太后询问,心里砰砰砰的乱跳,他此番不告自来,心里十分的惴惴不安,若非局势难为,实在是不愿意再来登门求助,之前兰芳国设立之初,刚刚建国,第一任总统罗芳伯就派人回清朝觐见乾隆皇帝请求称藩,但清廷以海盗匪巢视之,并未接受这个南洋华人在海外建立的国家。为此,罗芳伯郁郁而终,临终前他还交代国民,无论今后谁为国家领导,归顺大清之心决不可变。但是实际上大家伙已经断绝了归顺之心,此番擅自来越南升龙府,不仅是怕中国人不予理会,更怕他们就会把自己这个兰芳国总统当做海盗给抓起来! 还好大清态度温和,不仅招待了自己,还等同诸国国主一起安排,这下子就给了刘阿生信心了,听到慈禧太后询问,虽然心里十分紧张,却也知道这是兰芳国最后的一根稻草和机会了,他跪了下来,“外臣刘阿生叩见天1朝皇太后。”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南方广东闽南方言的味道,把“皇”字差不多都咬成了“房”,房太后,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起来吧,婆罗洲离着这里甚远,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拜见天朝皇太后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们兰芳国上下都一心念念,虽然在海外荒芜的地方,但绝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生生死死都是中国人。” 慈禧太后点点头,“是忠义之士,你的事儿,我听庆海说过了,且不忙,现在是越南国王的好日子,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就是了,”慈禧太后见到了刘阿生似乎还要开口再讲什么,她连忙说道,说了这句就转身离开了敬天殿,刘阿生脸色有些惨淡,中国皇太后的态度很明确了,她不想讨论兰芳国的事情,看来,这次受到的礼遇,只不过是客套而已。 慈禧太后回到了行在的居所,准备换了衣裳睡个午觉,人在极度兴奋之后就容易疲倦,知道了法国海军的事情尘埃落定,她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之后终于觉得有些困了,她打着哈欠,让宫女把旗头给拆下来,发髻还要留着晚上赐宴大会,李莲英这个时候来报:“越南国王第一道旨意就是通晓越南全国,废止越南文字,全部用中国文字。” 慈禧太后倒了一点蜜膏到手背上,抹了抹,笑道,“黎道源很上道嘛,还有什么吗?” “岘港交付南洋水师管理。” 岘港的事情,庆海应该和黎道源说过,南洋水师现在不能只在国内有军港,在南洋各地,都需要有军港,岘港是最好的地方,港口是深水港,最适合水师停驻,这个事情黎道源是肯定会答应的,但是用中文这个旨意,却是黎道源自己的主意了。 “很好,黎道源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小瞧文字文化这些的力量,“看来让各国世子来北京读书这件事,以后要更加的抓紧一些了。” 到了晚间,就是赐宴的时候了,敬天殿外的广场上摆满了桌子椅子,还有一个大戏台子,显然这是北边京师最流行的事儿,先吃饭,然后看戏。 各国国主都在此处,占据了东首的位置,后面有工商界代表人士,这些人就是跟着慈禧太后来越南买买买,建建建,运运运的财神爷们,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大约只有是在藩属国,这些商人工厂主才有机会说是和皇太后一起吃饭。西边是留给了天朝的官员,和越南黎朝的官员比如阮文祥陈文定等,今日黎道源是主人,不能不优待,于是在殿前,慈禧太后的御座边上,斜斜的放了一张桌子,就是给黎道源的,到了天微微暗下来的时候,慈禧太后升座,等候的群臣也入座,慈禧太后是追求美食的,不管到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带着她的御厨们,今日虽然是人不少,但是御厨们什么大风浪没有见过?早就准备妥当,将各式山珍海味流水般的献了上来。 刚开始越南本土的节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有几个歌姬,用的是昔日唐朝流传下来的唱法演唱唐诗,这倒是国内见不到的事儿,慈禧太后瞧着津津有味的。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四) 之后就是中国的京戏了,锣鼓一点,乖乖隆冬强,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今日的头一处戏就是《八里桥》,这又是政治极为正确的戏,在这样的场合,不用这样的大戏是说不过去的,左宗棠看着《八里桥》洋洋得意,“接下去,老九,”他对着身边坐着的曾国荃笑道,“咱们也可以上这里头了!” 曾国荃也捻须微笑,“钦差大人,谭鑫培自然要来演您了,可这杨万楼,到底要归我才是!” 两个人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互相敬酒,昔日心结自然不用说了,就在这一次酒中烟消云散,正是因为大胜,所以才有这样的心胸。 高心夔和王恺运坐在一起,上首的孙玉文对着王恺运十分看重,连连举杯敬酒,王恺运也不马虎,礼仪周全,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高心夔主持中法之战后勤所有事务,王恺运随圣驾参赞军政,都是一等一的功勋,又是慈禧太后最为信任的“北门学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什么时候外放总督,或者入六部执掌部务,抑或加封大学士,甚至再进一步,入军机处当差,也不是不可能的,孙玉文最会未雨绸缪,这样的好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王恺运也十分得意,眉飞色舞,丝毫未见矜持之色,他对着边上依然温和的高心夔笑道,“伯足你是做什么,筹谋多年,换来今日大胜,虽然不能够志得意满,但偶尔放纵一两回,也是无妨,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担忧的绝非国事,而是担忧你啊,”高心夔低声说道,“老大人复职,你在里面出力最多,”他抬起头打量了远处高踞台上看戏的慈禧太后,“西圣心里是最清楚的,老大人昔日和她掐的那么厉害,如今虽然臣服,可这心里说不定还有疙瘩,西圣虽然心胸宽阔,可到底是一女子,她说不定早就已经厌恶我们两个人心念旧主,可老大人昔日知遇之恩,我自然要粉身碎骨报答之,壬秋兄你才干胜我百倍,我死不足惜,可你如果被西圣厌恶,这就绝不会是好事情了。” “不管以前如何,西圣之恩,也是大过于天,”王恺运轻声说道,“我自从见到西圣之后,就知肃顺,不能够成大事是有原因的,肃顺其人,太过高傲,目中无人,而西圣虽然也是雷厉风行,但却知道联吴抗曹,借力打力,肃顺不是西圣的对手,但是我自然也知,肃顺昔日的知遇之恩,故此,我这些年,差事之外,我更多就是找着机会,让西圣能够用肃顺,让老大人起复,重入京师,一来是报昔日之恩,二来也是让西圣有人可用,第三,最要紧的就是让老大人能够一展心中抱负!” 敬天殿之前,王恺运侃侃而谈,丝毫不为面前的歌舞表演丧失了理智,从这一点来说,高王二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面前的繁华而忘却初心,“昔日诸葛亮遇刘先主,你可知水镜先生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他说,孔明虽得明君,却不得天时。”高心夔自然知道此事,见到王恺运说了此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为臣者,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同僚的相助,也不是搞什么朋党,而是要有一个值得性命托付的君上。若是有了明君,但若是不得天时,也是无用。老大人就是这个孔明,虽然有文宗皇帝的青眼赏识,却不得其时,故此之前的满腔大计付之流水,何况文宗皇帝也算不得什么明君,只是怠政,故此信任老大人罢了,如今西圣在朝,局面和二十年前相比,何至于天差地别!昔日几乎是老大人一人对抗整个朝廷,整个八旗,怎么会不败?而如今,西圣秉政,百废俱兴,什么时候都比不上如今,老大人的抱负到了如今,又是明君,又得其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王恺运端起了杯盏,喝了一口酒,高心夔只是沉默听着,“什么三姓家奴,什么朝秦暮楚,我知道外头的话儿是多难听,不过我不在乎,伯足,这人生在世,总是要有些追求的,西圣对我一样有知遇之恩,君主如此,再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我要把老大人拉回来,第一个,自然是为了帮助老大人,帮他一展才学,第二个就是让他来当西圣手里的钢刀,把那些阻拦的人一概都杀了,不能让西圣的仁慈之名有所妨害。” “唯一的担忧就是西圣不准,”高心夔唏嘘说道,“所幸,西圣知道咱们的心思,她也肯不计前嫌,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苦劳上,到底是给了老大人一个体面,不,不仅仅是体面,如今的老大人不需要体面,他需要的是继续当差办事。” “是,说到底,昔日之事,我真心的想法,就是怪罪西圣,但是参政如此多年,我这小小的抱怨也只剩下了钦佩之意了,恭亲王么,也不难怪我要帮着别人整他,实在是我不敢怪罪西圣,自然就只要去整一整他了。”王恺运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西圣明白的,但是她从来不拒绝,当然,我这点小心思,自然是不用多说,接下去,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了,西圣已经和我说过,接下去会免了我的官职。” 高心夔悚然一惊,“这!任秋兄,这是从何说起?您的大才,正是要用的时候,怎么会让你辞官呢?就算我们在老大人这里有什么私心,西圣也必然不会怪罪的。” “伯足,这事儿是西圣决定了的,我私心比你重,她自然是知晓,所以我是不能够继续在通政司了,老大人担任了左都御史,管理的调查的就是官员的龌龊事,我再在通政司管理上的密折,这是绝不能够的,西圣虽然不喜欢搞制衡之术,但也必然不愿意和老大人有关系的人,完全把持着朝廷的耳目。”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五) 现在演的是一出《红鬃烈马》讲的是王宝钏和薛平贵的故事,“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大人是如此,这个国家,也是如此,我的权谋都是帝王之术,上不了什么大台面,免了这个通政司的差事,我刚好可以好好研究学问。” “伯足,咱们帮着老大人重返京师,昔日的恩德已经还了,你现在当了两广小总督,日后的差事,总是要在京中,你比我重感情,但决不能和老大人干系过于亲密,我在京中的管家送了贺仪去老大人的府中,老大人却是杜门不出,他很聪明,知道咱们的处境,君子虽然不忧谗畏讥,但若是能少些瓜田李下的纠纷,也是好事,日后就不必再见面了。” 高心夔沉默许久,“若论重感情,我怎么比得过你?” “不用担心,我虽然从通政司上退下来,但是西圣不让我休息啊,她已经再给了我一个差事,这个差事倒是比以前的任何一个差事更深得我的本意,接下去不用在宦海厮杀,这点,只怕你们将来都要来羡慕我的,”高心夔连忙追问,王恺运只是笑而不语,“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上头似乎突然来了一个什么人,跪在地上说着什么话,把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大家纷纷转过头,看着中间的甬道上头跪着一个人,李莲英走了下来,把他手里捧着的一个扁木盒子呈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摊开手,从盒子里把折子拿了出来,摊开一看,微笑的点点头,“这些怪猴子,就知道拍马屁,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把戏停了!” 小太监飞快的奔出去,告诉升平署的官员,快着些把戏停了,这必然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大家伙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杯子,看向慈禧太后。 “有两件事儿,要说一下,哦,是南洋水师的奏报,”慈禧太后扬了扬手里的折子,“布尚道国已经剿灭,东景,”慈禧太后喊着苏禄国国主的名字,“恭喜你,又有了一块地方。” 其余的国主十分的诧异震惊,没想到,中国居然是说到做到,不过是几日,就将这个不听大清旨意的小国攻灭,不过细想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南洋水师的威力,就是法国人也无法抵抗,何况一小国乎。 之前就说明,此地将来归属苏禄国,苏禄国国主东景迅速的站了起来,从位置后面走出,拜服在地,“臣苏禄国上下所有一切都是天朝恩赐,若非天朝,苏禄国早就亡于西班牙之手,天朝之恩,苏禄国上下不敢忘。”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北京官话,倒是和黎道源有的一比,“说这个做什么,你父亲侍奉天朝最为恭敬,原本就是要厚待,再者,你是英宗皇帝的陪读,和我的情分自然是不一样。”慈禧太后笑吟吟的说道,边上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把慈禧太后笼罩的似乎如云端的神袛,仪态端庄,容貌俊美,丝毫未见五十岁年纪的苍老模样,“起来吧,你在南洋,虽然远了些,也要经常回京瞧一瞧。” 东景再次叩谢谢恩退下,边上的吕宋国主脸色惨淡,近在咫尺的苏禄国得了中国如此大的便利,不敢说是南洋诸国之首,毕竟还有暹罗缅甸这样的大国在此,但是海上国家之首,是绝没有什么问题的,可自己呢,一直被西班牙人软禁在王宫之中,若非还有一些锦衣玉食,简直和大牢没有什么区别,今日的南洋诸国在升龙府见证越南国主登记大典,并朝见中国皇太后,若非自己据理力争,西班牙人见到中国如今在南洋势力如此之大,故此不得不派了几个人看管着自己前来升龙府,只怕自己这一辈子就无法出王宫一步。 中国之威,片纸诏书一下,就连西班牙人也无法违抗,实在是恐惧莫名,吕宋国主根本就无法自由行动也无法在没有西班牙人监视下求助中国,他只能是如此枯坐,等着吕宋国一步步的滑向无法预知的必定悲剧深渊。 “吕宋国主,”天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宛若仙音的女声,吕宋国主还在发呆胡思乱想之中,走了神,没有听到有人叫唤自己,赞礼的太监高喝道:“吕宋国主,皇太后有话下问,出班答对!” 吕宋国主顿时一阵激灵,连忙走了出来,跪在了地上,“我听说你那里西班牙人很是厉害,把王室一直囚禁在宫中,不得天日,这样的事儿,我知道了,实在是气得很呢,那里还能如此容西班牙人放肆!我也越俎代庖一次,多管了你们吕宋国的闲事,”这时候四周寂静无声,唱戏的供奉们站在戏台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维持着刚才的行止,夜间的风极为凉爽,慢慢的吹过了敬天殿前的广场,慈禧太后的话穿的老远老远,似乎还有回音,所有的人都毫无顾忌的看着慈禧太后,看着她到底要说出什么管了什么闲事。 她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块熏鱼慢慢的吃了,“南洋水师出动,灭了一个小国,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这搂草打兔子,南洋水师已经去了吕宋国,把那些拿着枪威胁你的西班牙人都给拿下了,日后的吕宋国,将永远会是你的。” 李莲英拍了拍手,清脆的声音响起,吕宋国主的位置后,迅速的出现了几个侍卫,“拿下!” 跟在吕宋国苏丹边上的几个人迅速的被侍卫拿下,这些人自然也是西班牙人一党,来监视苏丹的,吕宋苏丹呆呆的跪在地上,似乎不太相信慈禧太后说的话,但是过了一会回过神来,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砰砰砰连续磕着头,哽咽的根本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百多年西班牙的奴役,就只是这短短几天就一下子抛却了! “中国的藩属国,轮不到西洋人来放肆,”慈禧太后把熏鱼吃下,淡然就说了这么一番话。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六) 吕宋此国,其实和大清没什么干系,西班牙人对于吕宋群岛的侵略很早就开始了,明朝覆灭的时候,吕宋就已经断绝了和中国之间的官方往来,这就是意味着,其实吕宋从未向清朝称臣,并且朝贡,之前要向中国归纳土地,但是被乾隆皇帝拒绝了。但是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慈禧太后在外面,最关心的就是这些藩属国,从苏禄到浩罕,再到琉球土尔扈特部,这都是一等一的关心,原本十分不重要的理藩院,顿时跃居诸院之首,对藩属国的羁绊,权柄甚至比都察院都要重要,所以庆海在这个位置上一做就做了十多年没有挪窝,直到他入军机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将理藩院尚书的位置让出来,但是他还是分管了理藩院,算得上继续主持这个工作。 慈禧太后希望增多藩属国,那么自然理藩院就义不容辞要在这个上面想法子,吕宋虽从未朝贡大清,但是清承明制,自然为中国之主,吕宋自然是中国藩属,这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所以这次大会诸藩,就把吕宋也顺带打包了进来,没想到吕宋苏丹这样的绝望之人,居然在慈禧太后这里得了一个天大的礼包。 “此番出兵越南,黎道源是知道的,我从未想要吞并各国藩属,大清虽然强大,可备武无害,乃是礼仪之邦,赫赫天朝,焉有吞并藩属之意?出兵越南,只是不忍越南子民被法人凌虐,故此应邀来越南和法人作战,我知道南洋这里,”慈禧太后放下了象牙筷子,电一般的眼光扫视众国主,有些人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对视,“有些西洋人在煽风点火,说中国强大,必然威胁南洋诸国,我倒是不懂了,中华强大,才能够保护各国藩属不受洋人欺负,怎么到了他们的嘴里,居然成了*****了?” 慈禧太后的声音虽然不响,可在殿前传的极远,坐在下首的左宗棠连忙站了起来,“这绝对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之言,若非朝廷,如今的越南已经成了法人的盘中餐,杯中酒,任由法人鱼肉了,而其余的南掌等国也必然不保。” 南掌国主也连忙站起来,谢恩道谢。慈禧太后摆摆手,“所以这些烦心的话,我不能够当真,却也不能够不当真,所以今个在这里说句明白话,中国强大,绝非会将火枪大炮对向藩属之国,当然了,这前提是不要乱来,”慈禧太后招招手,边上的小太监提壶上前,给慈禧太后倒了一杯酒,“比如这个布尚道国,不听中国号令却对着洋人阿谀奉承,死不足惜。” 黎道源连忙说道,“皇太后所言甚是,南洋诸国,多年以来,赖天朝之威才能保全至今,且不说他国,就说越南,若非天朝援助,只怕这时候,越南上下欲当亡国奴亦不可得。” 吕宋苏丹连连磕头,吕宋虽非中原之人,可这对于中国礼仪还是十分明白的,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让太监把吕宋苏丹扶起来,“昔日就想来助你,只是这水师尚未训练完全,如今趁着越南大胜,把西班牙从南洋赶出去,想必他们也不敢炸翅儿,不用多礼了,快入座吧,我还有话要讲。” 慈禧太后扶着桌子起身,底下的人也连忙一齐站了起来,慈禧太后虚按了按,请大家落座,“只要诸藩对中国一如既往的忠义两全,天朝自然就不会亏待诸位,这自然是承诺,如果不信,倒是可以问一问,吕宋国主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慢慢的走了下来,李莲英扶住了太后,“刘阿生总长,你的兰芳,虽未得我中国册封,但兰芳国百姓都是华人后裔,算起来,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你既然肯自动来升龙府,那么就是有缘,你心里所想,我已经知道,必然能称心如意,我已经下旨,命理藩院和荷兰人划清婆罗洲界限,不许荷兰擅自侵犯兰芳,你意下如何?” 今日对于在座的苏禄、吕宋和兰芳来说,都是大大的惊喜,苏禄国白得了一块土地,吕宋驱逐了西班牙殖民者,兰芳而回归到了中国,圆了他们几代人梦寐已久的事情,刘阿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多年孤魂野鬼,今日终得天朝眷顾,可以归返故国,臣兰芳国愿纳土归降,请皇太后在婆罗洲设衙门,并派官员管理,一如中原之例。” 苏禄国主东景也站了起来,“臣亦愿在京师当一门子足以。” 吕宋国主复又扑通跪了下来,“臣亦愿如此,昔日乾隆万岁拒绝吕宋纳土归降,致使被西班牙恶人侵占,但吕宋国崇华之心不改,一如旧日。” 这个时候黎道源也来凑热闹,“越南国亦如诸国之心,愿并入中华之国。” 其余的国王惊骇莫名,这些人,莫非是吃错药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来闹,其实对于南洋诸国来说,除却几个有数的大国比如暹罗缅甸还能稍微有些力气抵抗住洋人的骚扰之外,其余的藩属国,说的好听是藩属国,其实也就是城邦而已,占据了一小块的地方,这样的国家,殖民者大约甚至不用出动军队,就可以把这些数十个国家都尽数灭绝。 东边有吕宋、屋同、沙瑶、玳瑁、宿雾、文来、南旺、大港、笔架山、密雁、中邦以宁、麻里吕、米**、高药、武运福河、仑岸塘、吕蓬;西边有下港、暹罗、旧港、交趾、柬埔寨、丁机宜、顺塔、占城、麻六甲、大泥、乌汀、礁林、新州、哑齐交、留吧哪彭、西宁、陆坤占陂、高趾洲、篱木、高提里邻、吉连单、柔佛、吉宁邦日、隶安丁、义里迟闷、苏禄、班隘。这些零零碎碎的除了一些已经灭亡的,其余的差不多尽数到齐,都是不请自来,以前只是和中国有些贸易罢了,现在见到了这些国家得了大便宜,都是眼红的紧,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站了起来,跪拜下来请求纳入中国。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七) 群情粥粥,似乎大有中国皇太后若是不肯,就要长跪此处的架势,缅甸和暹罗、柔佛等几个大国的国王虽然不愿意,但在这个时候却也不能什么态度都没有,也连忙跪下来,做出了一副臣服的样子。 慈禧太后环视一周,她的火钻耳环在灯光之下闪闪发光,似乎真的有一团火烧着一样,太后微微一笑,颇有自得之色,“好了,大家伙的心思我都知道了,都起来吧,别跪着了,”慈禧太后复又走回到了位置上,坐了下来,“本宫的意思很清楚,中国没有吞并藩属的意思,今日宣召让大家伙都来,一来呢,我从未和这么多各国之主在一起见面过,叙叙旧说说话;二来,给大家稳稳心思,之前洋人们在南洋厉害的很,如今却是不同了,南洋是南洋人的南洋,也是中国的南洋,不容许,也不可以让西方人在这里耀武扬威,以前水师没有成,所以帮不上大家伙,既然如今各国之主都愿意听中华号令,那么自然,往后的日子,就都由中国来帮助各位了。” 黎道源迅速的站了起来,鞠躬行礼,“越南与中华永为父子之邦,若有违背天朝之意,必叫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好了,何须说的如此?咱们都是一家子,”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好好过日子,和和美美的,就比什么都强。” 慈禧太后举起了酒杯,准备敬酒,结果这个时候侍卫首领进场跪了下来,“监视吕宋国主的那些人已经全部拿下,现下就押在外面,请皇太后的旨,如何发落!” 慈禧太后不紧不慢自己喝了一杯酒,“就地枪决,以儆效尤。” “嗻!” 敬天殿外面顿时响起了一排“砰砰砰”的枪声,闹得大家心惊肉跳的,不少人的腿肚子都发软了,慈禧太后是若罔闻,命太监又倒了一杯酒,拿着赤金镶嵌红宝石的酒杯款款起身,她的衣裳在夜风之中飘然欲飞,宛若神仙妃子,“诸位国主,有一句老话,今个我倒是先说在前头,那就是,” “金杯汝共饮,白刃不相饶!” “来,满饮此杯!” 慈禧太后携越南大胜越南之势,在升龙府大会诸藩,恩威并用,降服诸藩,不宣而战,先灭布尚道,再攻打吕宋,驱逐西班牙人,又护下兰芳,严令荷兰人不许骚扰兰芳并华人,荷兰不得不退到马六甲以南之地,至此,南洋诸藩尽数归顺,无人敢有违抗之心,吕宋苏禄等国虽然再三要并入中国,慈禧皇太后只是不许,“既然是父子之邦,就没有父亲贪图儿子家财产的道理。”诏令不许,命各国和睦相处,并且互通有无,南洋防务均由中国承担,所在国提供粮草,中国绝不干涉诸国内政,理藩院只是负责各国外交之事,其余经济政治均不干涉,此乃善政,诸国没有不听命的,有越南苏禄等过珠玉在前,各藩属国也迅速的真正臣服于中国,几十年之后,南洋尽数为说华语写中文之地,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南洋诸国除了马六甲一地外,其余的尽数归心清国,这是中法战争胜利之后的最大战果,从此两广浙闽才是真正成了不设防之地,南洋之通道,要想越过这些藩属国的眼睛而突袭进攻东南沿海,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这事办好,就再无什么要紧的事情了,慈禧太后第二日就摆驾离开升龙府,将越南还给了黎道源,黎道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看中了学妃,吞吞吐吐的来请求将学妃留下,赐给他作为妃子,这是小事,自然没有不肯的,再者学妃为前朝嫔妃,今日又为黎朝开国君主之妃,也算是安抚人心的一种,只是不知道阮文祥心里是如何所想,学妃颇受黎道源恩宠,没几年,就诞下后裔,黎道源大喜若狂,亲自捧着这个男婴入京朝见,并让自己留在京中的母亲看护,从此,黎朝世子均住在中国,要不在京师,要不就是桂林府,成为定例。 慈禧太后离开了升龙府,前往海防港,祭奠在此地战死的两洋水师战士,其景令人震撼,随行的大清日报记者在报纸上的随军记录连载之中这样说的,“其天澄碧,其海泛白浪,海天一色,两洋水师军舰均鸣笛致敬哀悼阵亡战士,港内已经立好墓碑,皇太后亲自拈香祷祝,礼毕之后,突然狂风大作,绢花飞舞,直上九霄,宛如玉龙飞天,英灵不远,庇佑中华,诚哉斯言!” 随即慈禧太后在两洋水师的护送下,缓缓北上,先到了钦州,看了看冯子材的故居,又召见了冯子材的妻子,勉励感谢,随即到了广州,参观佛山公会,鼓励他们把企业办的更红红火火,并且欣然题词,这次返京,就一路都是坐船了,但是行的极慢,从广州到了梅州,又到了马尾福州等地,随即突然转向东边,突然到了澎湖,然后再往东,靠近了台湾,虽未登岸,却是沿着台湾岛的西海岸一路北上,再到了温州,温州此地已经出现了许多的家庭式作坊,慈禧太后视察之后,发表了一个重要的讲话,然后继续北上,宁波,杭州,上海,到了南京,沿着京杭运河北上,沿途的重镇都进行了查访,后来朝廷将这些视察之中的讲话编撰成了书籍,称之为《南巡圣录》。 等到慈禧太后到了通州的时候,已经是秋天过了重阳节,北国已经有了寒露冰霜,在广州和法国人谈判的郭嵩焘传来了好消息,中法经过了差不多半年的谈判,终于敲定了《中法广州条约》,全文呈送御前圣览。 这个条约算是正经的一个战争之后的条约,当然是战胜了之后的正经条约,若论意义,和之前宣宗皇帝第一个签订的《江宁条约》差不离,只是今年不同往日,胜负之势逆转,扬眉吐气人的轮到了中国。   ☆、一百零二、升龙大典(八) 重阳节过了,在西洋历法里面,已经是十月下旬,此次的条约为了和之前第二次鸦片战争签订的北京条约予以区分,又被称之为“中法新约”。 选在广州,是极有深意的,这个地方经历了虎门销烟,此事成为外国侵略中国的开端,第一次鸦片战争第一次战斗也在这里,关天培为国捐躯。可以说,这是一个惨痛回忆的城市,是几十年来堕入深渊的开始,也是耻辱和羞愧夹杂着的城市。 “大清国大皇帝、**民主国总统,前因两国同时有事于越南,渐致龃龉,今彼此愿为了结,并欲修明两国交好通商之旧谊,订立新约,期于两国均有利益,即以光绪十年八月二十八日奉旨允准者作为底本,为此两国特派全权大臣会商办理......签订条约如下: 第一款,越南为大清国之藩篱,主权在大清国,此事为中法两国共同确认,同时法国保证不会再在越南再生事端并谋求政治权利; 第二款,越南全境主权为升龙府政府所有,承认法国在西贡的治权,平顺、平阳、平福三省之南的南圻地区租借给法国政府使用,租金每年十万法郎;法国方面可以在西贡地区保留一千人的陆军士兵并不超过两千吨的军舰吨位总量,若需增多,须向中国申请之; 第三款,大清国允准西贡法国商人及法国保护之商人并中国商人运货进出。其贸易应限定若干处,及在何处,俟日后体察两国生意多寡及往来道路定夺。须照中国内地现有章程酌核办理; 第四款,法国赔偿大清国款项4500万法郎,画押之后六个月支付;转让2.6%的苏伊士运河股份支付给大清国; 第五款,大清国应妥善安置法军俘虏,并且帮助其顺利抵达西贡重返法国; 第六款,中法现立此约,其意系为邻邦益敦和睦、推广互市,现欲善体此意,中法约定,由法国在越南负责建设不少于三百公里的铁路工程。彼此言明,日后若中国酌拟创造铁路时,中国自向法国业此之人商办;其招募人工,法国无不尽力劝助。惟彼此言明,不得视此条系为法国一国独受之利益。 第七款,此约一经彼此画押,大清国海军立即奉命退出金兰湾,并除去在海面搜查等事。画押后两年内,清兵必当从越南全行退尽。” ..... 第十一款,中、法两国前立各条约、章程,除由现议更张外,其余仍应一体遵守。至此次条约,现由大清国大皇帝批准及**国大总统批准后,即在中国京都互换。” 王恺运抑扬顿挫的把整篇条约宣读完毕,果然大家伙对这个条约十分的满意,阎敬铭是管账的,四千五百万法郎,折合银元大约是八百万左右,这个银子算到对法作战的明面账本上,那是远远不够的,只是多多少少有了补贴,当然他没高兴太久,这笔钱子只是在账面上,实则没有到账。再者这个苏伊士运河的股份,和之前从英国分来的那个股份不同,这个股权的钱息,慈禧太后已经说清楚,归属户部使用,所以,这里是细水长流每年都固定有笔银子的,不管是拿来归还债券的利息,还是做别的事情,都很妥当。 远在越南的黎道源也十分满意,昔日黎朝,一直搞不定内部的诸侯势力,又有郑主,还有什么阮主,黎朝国君和周天子差不多,只控制了都城附近的一带,如今整个越南都归属黎朝,虽然留了一小块给法国人,可饶是如此,和以前也是天壤之别。 在广州全权负责谈判的左宗棠也十分的满意,他自认为大约这是他晚年最辉煌的一件事情,代表中国打败了法兰西,又代表皇帝在条约之上签字画押,将条约签订,自己绝不会和琦善那样倒霉,而必然会荣耀返京。 军机大臣们也很满意,特别是随驾的一干军机大臣,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参赞军务又伴驾随行,这功劳慈禧太后都是瞧见的,将来必然有所封赏。 冯子材和刘永福自然也不必说了,令人奇怪的是法国国内的民意主基调居然也十分的满意,第一,这个赔款的金额比之前的价格低了三分之二左右,第二,中国也开放了西南各省之中的钦州、凭祥等地作为法国的专属通商口岸,还给了法国在越南修建一条铁路的机会,这对工商业也是一个利好,最要紧的还是法国人一直希望的西贡府还保留在自己的手里,虽然地盘有些缩水,但是还有这样一个东南亚的桥头堡,能够体面的在这里有一块殖民地,在战败的情况下,中国人的条件不算苛刻,而且军事和财政委员会的大佬都清楚,这笔款项根本就没有支付出去,中国方面还支付了五百万法郎,补齐了五千万法郎,重新向法国购买了所有的远洋海军技术图纸和相关资料。以及几艘正在建造之中的大型铁甲舰,也都低廉的价格卖给了中国。 这里面的密约是必须要在正式条约签订之前签订的,所以,中国相关的人员已经前往法国的各大军舰制造厂接收资料了。 慈禧太后当然也很满意,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秉政多年,没想到见到了如此大的战果,居然还是忍不住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她深吸了几口,点点头,“很好,这一战,咱们不仅胜了!还把想要的都拿来了,这都是大家伙一起的功劳,我可以这么自豪的说,洋人们想要随便欺负我们的时代,接下去是不可能会有了。” 群臣恭贺,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且不用这个时候恭贺,等回到京中再好好的热闹一番,把条约递送京中,准备用印,交换用印之后生效。” “告之全国,宣大捷!”慈禧太后慢慢站了起来,眼中全是坚毅骄傲之情,“越南战事就此结束!”   ☆、一百零三、庆寿贺捷(一) 九月一十一日,慈禧太后到达京师,光绪皇帝,监国大臣醇亲王、亲贵大臣,军机内阁,六部九卿尽数到齐,在郊外迎接,御驾到了神武门入宫,慈禧太后顾不得休息,马上在养心殿升座,宣布中法达成谈判之事,命礼亲王,军机处会同礼部、吏部、兵部准备嘉奖有功将士和后勤官员,礼亲王随即上奏,“今年乃是皇太后五旬圣寿,应该早早就准备着庆祝大典,奈何法人肆虐,故此不得不拖了下来,眼见着马上就要圣寿月了,皇太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劳苦功高,如今既然大胜,两国议和,再无战事,奴才以为,将庆祝圣寿和犒赏将士一起操办起来,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这个建议不错,大家伙都觉得可行,慈禧太后的生日是十月初十,恰好还剩下一个月,时间当然是匆促了一些,可将大胜和庆祝生日结合起来,慈禧太后必然喜欢。 果然,被礼亲王揣摩到位了,慈禧太后笑容满脸,“这事儿办的好吗?原本我是不准备过这个生日的。” “必然办得好,”礼亲王连忙立下军令状,“办不好,请撸了奴才的宝石顶子!这样的喜事,实在是千古难遇,请西圣好好瞧一瞧底下人的办事当差吧!” 军机领班大臣这么说,自然就没有什么难的,一声令下,差不多整个顺天府到天津省再到直隶,都忙乎开了,其他的地方倒也没什么特别骚扰,只是要将道路和相关公共设施修缮一番,务必要搞的光鲜亮丽,这个当然是面子工程,但是面子工程,到底还是有些用的,直隶的官道许久没有修缮,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整治了一番,之后全国各省都因为为了迎接慈禧太后寿诞,将各地的道路进行了新建扩建或者修缮,几日之间水泥供不应求。 天津到京师的接送归国战士的火车已经安排妥当,好几条火车专门被交通部拨了出来,刷了金色的油漆,十分耀眼,作为各军战士的专列,在天津候着,除却必要的防守之外,南洋水师也纷纷北上,各地轮船招商局,比如广州福州宁波上海等地的轮船局,都义务南下搭乘战士北上,这样分批分次差不多到了十月初的时候,除却驻扎当地的新军士兵之外,其余的新军和黑旗军萃军的将领都已经北上,从天津出发到了京师。 冯子材和楚云飞虽然年龄差距甚大,可最为投契,两个人就呆在同一个包厢里头说话,快到了京师地面,火车慢慢的慢了下来,楚云飞正在低头看着报纸,冯子材原本在喝茶,结果无意之中瞄到了外头的场景,不由得微微一愣,嘴角的茶水滴在了胸前。 “外头怎么会这么多人!”冯子材撅着屁股看着玻璃外面,外面铁轨的两旁都已经站满了人,各个朝着火车上热烈的看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彩旗挥舞着,叫喊着,声浪开始一股又一股的涌入了车厢内,大家伙都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场景。 楚云飞放下了报纸,见到冯子材不顾及形象的趴在玻璃窗户上,不由得取笑道:“老将军,注意素质,您这个是演大壁虎呢?趴在玻璃上,差不多整个脸都要贴上去了。” “外头,怎么怎么会这么多人?”冯子材结结巴巴的问道,火车汽笛轰鸣,表示火车站已经到了,楚云飞见到外面的如此多人也觉得奇怪,不过既然是冯子材发问,他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晓,只是说道,“嗨,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些人想必都是来欢迎咱们的!四九城里头,吃饱了闲的慌的人,不少!估摸着想着见您冯大将军呢,听说冯将军还有一位小女儿,长得很是秀丽,皇太后都赞许过的,说不定这些人得了消息,都要拿着东西来提亲呢,瞧见没有,人家鼓乐班子都请来了!” 这时候冯子材可没空和楚云飞斗嘴,外面的人越来越多,火车终于停了下来,却已经进入了人海之中,包厢的大门被打开了,李云龙走了进来,他那冷冰冰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激动的神采,“冯将军,楚云飞,马上准备下车,西圣有旨意!” 两个人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整了整衣服,方弘毅、李云龙、吴长庆、楚云飞、冯子材、刘永福、唐景崧等依次下车,到了站台,维持秩序的警察已经将此地挤出了一块空地,警察们手拉着手,外面全是人,等到这些人下了火车,见到一个欢呼一声,北京火车站的屋顶险些被欢呼声掀翻。显然这些人都是自发来迎接战胜归来的士兵将领们的。 “是冯老将军!西圣爷题诗的那一位,白发苍苍,可到底是精神抖擞啊,真不愧是唯我冯大将军!” “那个胸前绣着一只鸟儿的官儿,应该就是唐景崧,今之班超!” “新军的个个都是好汉!瞧见没有,那个阴沉沉的应该就是李云龙将军了!听说他一刀就把法军副元帅的头给砍下来了!” 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原本开始大家伙都是各喊各的,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振臂一呼,“新军万胜!大清万胜!” “新军万胜!大清万胜!” “新军万胜!大清万胜!” 新军的士兵们陆续从火车上下来,在站台上排成几列,十分整齐,站在方弘毅等人面前的一个礼部官员,摊开了手里头的黄绫圣旨,“有旨,诸将听旨!” 新军自方弘毅以下,尽数单膝跪地,外面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听着朝廷有什么旨意,“新军北上,先入丰台大营休整七日,为庆皇太后五旬圣寿,贺越南大胜,奉皇太后懿旨,十月初一至初三日,新军士兵入长春园、绮春园游览。初九日再行大典,钦此。” 大家伙顿时轰然出声,天家的园林,居然要开放给新军士兵游览了?这是多大的福气!   ☆、一百零三、庆寿贺捷(二) 要知道等闲人是进不了皇家园林的,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人可以尽情游览长春园、绮春园,凡是入园子当差的,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或者让你可以到处瞎晃荡,从古至今大约也没有帝王愿意将自己的园林开辟出来给外面的人游玩,昔日香山的景宜园改造成英烈祠,那里大家伙时常逛,这就已经是四九城可以吹嘘的事情了。 外面的围观群众接连发出惊讶佩服并且懊恼的语气词,新军的将士们是大清的功臣,入园子自然是没问题,可惜的事儿,咱们这些人,怎么就没福气进园子瞧一瞧了?这可真是气死嫉妒死了! 这些人的心声似乎被礼部的那个官员听到了,他狡黠的一笑,又拿了一卷文书出来,“皇太后懿旨,万寿节日,大胜亦是节日,此番大胜,除将士用命之外,和臣民踊跃支持是分不开的,故此,下旨命内务府在十月初四至十九日,开放长春园、绮春园、畅春园、静明园、清漪园五园,供百姓游览。” 这可是实在是天大的福气!大家伙顿时都坐不住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如今的朝廷,如今的皇太后居然会开放园林给臣民游览,这,真是,大家伙震惊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一时间,场内寂静无声,只是这样的安静维持了一会,巨大的喧嚣声顿时响了起来,大家伙纷纷鼓掌,掌声如雷动,还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彩旗,“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 新军士兵们陆陆续续北返,南下组织作战的官员们也尽数北上,准备封赏,这个时候外头谣言四起,说什么都有,不过也无人理会许多酸话,这么多人对于中法战争的结果十分满意,自然失意的人也极多,比如英国,就对于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转让表示了反对,奈何两国已经同意,自然就没有办法来反对马上就要生效的条约,国内么,八旗改革之中受挫的势力,以及因为北宁惨败而下台的恭亲王一党人,当然是有些失落了。 这些且不去管他,到了十月初,礼亲王上了一个折子,说明自己才疏学浅,当不得军机领班大臣,愿意退位让贤,举荐左宗棠入值军机,担任领班大臣,自己退居次席。慈禧太后十分惊讶,再三挽留,礼亲王执意不肯,于是太后下诏,命左宗棠为军机领班大臣,于是,几十年之内,第一位汉人军机首辅出现了。 时间过的极快,没多久,就到了十月初九日,这一日早上,慈禧太后先去香山的英烈祠上香,越南战死的将士官员等入奉灵位,下午两点慈禧太后登大清门,在棋盘大街上阅兵,新军气势如虹,十分威严雄壮,昭显武力。 到了晚间,就是赐宴的时候了,慈禧太后在储秀宫收拾妥当,换上了吉服,今日赐宴不是在重华宫这些后宫嫔妃玩乐的地方,而是选在了前三殿之中的太和殿,这是规格最高的地方,原本内务府和礼部的意思,就放在乾清宫,这是皇帝每年正旦赐宴的地方,规矩什么的,刚刚合适,慈禧太后却是不同意,她的原话是:“地方太小了!” 于是就改在了最宽阔,最庄严的太和殿,今天的吉服是大红色的五龙团服,头上是一色的金首饰,头顶的金凤展翅欲飞,威震天下,朝珠献了上来,一切都已经收拾好了,李莲英来报,“太和殿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这个天气,在外头吃,会不会太冷了?”慈禧太后戴上了金护甲,问李莲英。 “虽然是天气冷了些,可倒是还是秋天,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多用锅子,不能让大家伙吃冷的受了风寒。” 慈禧太后点点头,“如此甚好,皇帝那里呢?收拾好了没有。” “已经从毓庆宫出发,来迎接佛爷了。” “不必来迎我了,让他径直去太和殿吧,今日大宴,和往日不同,不能咱们娘俩都晚到。” “是。” 她站了起来,小朱子和小夏子扶着慈禧太后走了出去,到了中庭,轿辇已经在候着了,慈禧太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六王爷,来了没。” 抬轿辇的太监已经把轿辇抬了起来,听到慈禧太后发话,连忙站住,轿辇纹丝不动的停在半空中,李莲英恭顺的回答道:“恭亲王府报了信儿过来,说是恭亲王身子不痛快,就不来赴宴了。” 慈禧太后神色有些失望,看来还是不肯来,“只是,”李莲英加了一句,“承恩公爷上折子说想亲自来庆祝太后万寿。” 慈禧太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落寞,“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却是想来,桂祥,让他好生养病吧,我说他身子不好,那就身子不好,一直待在家里头,不要再出来了。” 慈禧太后这么说,底下的人自然怎么做,李莲英应了一声,摆摆手,轿辇又快又稳的朝着太和殿而去。 轿辇到了中右门,上了汉白玉的殿基,慈禧太后看到了太和殿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摆着无数张桌子,桌子边上顶戴朝服,或者是新军制服,乌压压的站满了人,见到慈禧太后的御驾到了,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众人山呼万岁。 礼毕之后,慈禧太后也到了太和殿的殿门,此地至光绪皇帝以下,尽数肃然站立,等慈禧太后升座之后又再拜,殿外的也是如此,声震云霄,慈禧太后点点头,“都起来吧。” “起!”殿外的太监高声的喝道,于是众臣军官士兵等都站了起来。 慈禧太后缓缓环视,她在众人的眼中,看到了臣服,看到了钦佩,看到了敬畏,也看到了惊惧,看到了一些厌恶,不过她完全不在乎,她坐在位置上,提高了声音开口了,太和殿是诸殿之首,最为宽广,需要增加音量才能够整个殿都听得见,“今日之宴,先贺大捷,再来祝寿!”   ☆、一百零三、庆寿贺捷(三) 她响亮的声音在太和殿内回荡,不仅是殿内的人,就是殿外的也安静候着,当然,外面的人听不到里头的声音,但是慈禧太后还是要说,“这次和法国作战,连番大胜!”慈禧太后显然是十分高兴,喜气勃勃的,她的确就是十分高兴,之前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多方准备,才换来不胜不败之局,这个所谓的不败之局,如今想想,大部分倒是自吹自擂的居多,虽然陆上先败后胜,可海面上是一败涂地,英法两国的军舰直入无人之境,肆意妄为,所幸八里桥之战挽回了一点颜面,然后借这个大胜,用大量购买军舰的方式喂饱了英法两国,这才换来了退兵和谈的结果,没有割地,这在慈禧太后看来,确实是大胜,但是,还远远不够。 所以法国这一战是必须要胜的,若不胜,岂能来代表洋务之事大利于国家?如能压制八旗改革的反弹?如何能够再为中国赢得一个可以再发展几年的太平环境?这些都需要通过这场战争来实现。 所以终于是胜了。 压在自己头上的几座大山,已经被搬走了几座,比如这外兴安岭,比如这伊犁地带,还有现在的越南,这些障碍已经都被搬掉了,但是未来的那些障碍呢?还会存在吗?还是蝴蝶效应已经挥动,将来的世界已经扭转成了别的模样? 慈禧太后说了那一句话,许久没有再开口,只是浮想联翩,想了好多事情,思来想去,最后只有这么一句,那就是重生之后,有如此胜利之果,绝不会对不起任何人了,想了如此之多,原本要说的长篇大论就不准备再讲了,“全赖天佑我中国,诸位臣工之辛劳,战士之效死,百姓之拥护,今日在太和殿前设宴,一来是款待远征之战士,二来是答谢诸位,”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威严的说道,“若非诸位,绝不有此大胜!” 群臣也连忙鞠躬行礼,外面乌压压的人也连忙鞠躬,慈禧太后笑道,“中法之战,有功之人如今还未封赏,就是今日来定夺,孙毓文,你是礼部尚书,你来宣旨。” “是,”孙毓文起身,站在了丹陛之下,边上的礼部侍郎捧着厚厚的几卷黄绫,这都是封赏有功之臣的圣旨,他喜滋滋的摊开最上面的一卷黄绫,“左宗棠接旨。” 左宗棠从位置上走了出来,跪在了太和殿内,慈禧太后的宝座面前,“臣左宗棠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赖忠臣,亦赖能臣,忠者不动本心,侍奉国家;能者殚精竭虑,成就功业,此二者兼得之,历来鲜见,左宗棠者,两者俱全,自文宗朝始,手创楚军,历任地方,剿灭叛贼,又西征新疆,平阿古柏之乱,再出兵浩罕,助其复国,本朝以来,虽位于中枢而不忘地方,虽年老而仍全中国威严,法人肆虐,作乱天南,左宗棠不辞辛劳,出征越南,统帅海陆两军,所向披靡,功极大也!” “......无赏无以激励人心,无爵不能表朕之感激,越南之战,功过莫大,无以封赏,故此,奉慈禧皇太后懿旨,封左宗棠为郡王,号‘嘉义’,为嘉义郡王!” “赐褚黄吉服,食亲王俸禄!” 群臣哗然,这个封郡王的旨意真是破天荒!没想到这辈子,大家伙居然还能见到一个非宗亲也非八旗之人,一个汉人,活着的时候得封郡王! 要知道曾国藩的那个“庄献郡王”也只不过是死后追封,而如今的左宗棠却是生前得封郡王。 不过仔细想想,这事儿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打败法国之功,远远大过了剿灭太平天国。左宗棠身子发抖,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得封郡王,这事儿,估计,只是圣心独断而已! “谢恩!”孙毓文笑眯眯的说道,等到左宗棠接过了圣旨,站了起来,“恭贺嘉义郡王!” 殿内众人,也是鞠躬行礼,“恭贺嘉义郡王!” 慈禧太后笑盈盈的看着左宗棠磕头谢恩,“好了,嘉义郡王,快下去换了你的郡王服制上来吧,让大家伙好好瞧瞧!” 不一会,两个太监就扶着左宗棠上来,只见他穿着石青色的四团龙补服,里面的吉服已经换成了褚黄色,朝珠也已经换成了东珠,他朝着慈禧太后再次跪了下来,“臣不胜感激涕零,只有惶恐跪谢。” 慈禧太后摇摇头,“无需多礼,也无需谦让,此番中法之战,若论功劳,你是首功,你若是当不得军功,只怕别人都不敢领了,起来,起来!快坐下,听一听别人的封赏!” 左宗棠后半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压过昔日这是敌人更是知己的曾国藩,如今他一手主持平越之战,获得全胜,打败法国,又在广州签订中法新约,将慈禧太后最想要的东西都拿了回来,如此大功,又得封郡王,这已经完完全全压过了曾国藩一头,他这一辈子,已经是没有遗憾了。 接下去就是其余的功臣封赏,曾国荃进一等公,封号“勇毅嘉智”这四个字的封号,之前还只是在高宗朝的时候出现过,封太子太师,加武英殿大学士,食郡王俸禄。彭玉麟同样受四字公爵。 冯子材加封太子少保,授云贵总督,一等伯爵。 郭嵩焘加封太子少傅,仍任总理衙门协办大臣,谈判有功,封一等伯爵。 最奇怪是刘永福,他的加封就十分的奇怪了,爵位自然有,是一等子爵,但本官居然封了一个台湾省提督,台湾省在几日之前刚刚军机处下达命令,将台湾道升为台湾省,但是台湾省还只是荒芜之地,安排刘永福这样的有功之臣,未免太奇怪了。 不过这后头也有别的功臣封赏,台湾省布政使是唐景崧,两个人继续搭档在台湾当差,唐景崧也从主事一跃成为了一省藩台,机遇实在是令人艳羡。 新军方、李、楚等人都有进封爵位,伯子男不一而足各有不同,士兵各有封赏,等到孙毓文把旨意说完,又是山呼万岁,太和殿前的广场上也是欢声雷动,封赏结束,那么赐宴就开始了,钟鸣磬声之中,一道道美味佳肴被送了上来,慈禧太后笑盈盈看着满殿群臣,志得意满,不由得连饮了三杯,李莲英奉上了热毛巾,慈禧太后擦了擦手,转过头,对着坐在身边的另外一个宝座上的人说道,“皇帝,你来,来敬功臣们一杯。” 坐在宝座上的十几岁年轻男子身材苗条,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五龙吉服,脸色发白,但是精神头不错,神采奕奕的,见到慈禧太后发话,连忙站了起来,“儿臣听亲爸爸的。” 他转过头,朝着丹陛之下的群臣举杯,“来,朕敬大家一杯!” 第六卷《万国衣冠》卷结束,下一卷《母子君臣》敬请期待。   ☆、一、六年之后(一) 光绪十六年,立春。 天气乍暖还寒,不过阳光倒算是不错,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前门楼子巍峨的身影上,原本灰色的前门楼子被铺上一层金装,鸽哨响起,几百只白色和灰色的鸽子哗哗哗的飞过了前门,天气虽然不错,可天空还是灰茫茫的,不够蓝,这是春天北京一直都有的,就是风沙天。 前门下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无数的马车排着长队要通过前门,虽然马车极多,可到底是十分有序,而且如今的马车和以前的不太相同,许多马车没有了顶棚,敞开了,上面有两排位置,在春天和夏天的时候,最是凉快通透,有许多的人反而在上面搭起了凉帐,影影绰绰,给那些非良家妇女乘坐,引诱得四九城的浪荡子追蜂引碟,追逐不已,以前的马车虽然气派,可最是抖动不稳,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制式,车轮上面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物件,把车轮边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这东西很有弹性,质地柔软却不已损毁,马车安装了这个,行的四平八稳,毫无颠簸之余,听说这是上海过来的洋玩意,叫什么橡胶,大家伙都是不懂这东西是从那里来的,听说是树上长出来的,若是换在二十年前,只怕无人相信,现在世道到底是不同,大家伙见得世面对了,这橡胶从树上长出来,倒也不少人觉得有这个可能,虽然大家伙啧啧称奇,但却不大惊小怪,听听当做趣闻,也就过去了。 马车们在依次排队,边上的商贩们举着篮子到处叫卖,许多旧年存下来的栗子桔子,还是新做的龙须糕,瓜子,粗皮糖,应有尽有,现在马车的生意多了起来,所以连带着这些小商贩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一个举着糖炒栗子的中年胖子在马车之间穿梭着,他的身材丰硕,但是在马车之中穿梭的十分敏捷,若是有顾客叫住他,他一准的先请安问好,然后包起栗子,恭恭敬敬的递给客人,再朝着马车夫道谢,端的是十分有礼貌,显然这一带是他常来的地方,不少马车夫都熟识此人,见到他不由得笑道,“赖胖子,怎么今个是你出来了?你家里的那个小子呢?” 赖胖子麻利的递了一包糖炒栗子给一辆青色的马车上的顾客,又朝着这边点头,“哎哟,石爷,您吉祥!我眼拙没认出来是您,可千万别怪罪!” “我家里那个小子,这些日子不得空,这不马上就到夏考了么,他预备着要读清华学堂,所以在家里头温书呢,我倒是觉得不可能,我对他说,凭你是什么牌位上的人,也想去清华学堂读书?那里的可都是天上的神仙住的地方,你这样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子,还想着一步登天,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买糖炒栗子才是正经,结果他倒是和我犟,说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又包好了几包栗子,“天上的神仙也是凡人做的,那里我就不能当神仙了?再说了,你说的都是错的,那里有什么神仙!” “你说这话该打不该打,我正是预备的打死算了,没想到家里头那口子不让,我也只好让他在家里看书复习,我自己个一个人出来做生意了。” “胖子你说什么呢,”一个带着青毡帽的马车夫笑道,“读书是顶有出息的,现如今但凡能够咬咬牙,还有一些积蓄,谁不让家里头的小子姑娘去读书的?读出来可是有大好处的,难不成你就指望让你的小子一辈子卖糖炒栗子?” 赖胖子也是借着抱怨来炫耀而已,“您说的没错,可我也不是不让他读书,上进,咱们都喜欢上进,可他是什么上进呢?那清华学堂是这么好进的吗?每年破了天,全国才招多少人?就说这四九城,这些年清华学堂招了多少?我赖胖子虽然是卖糖炒栗子的,可消息也不算不灵通,这人数啊,比安佑宫里头的那十八罗汉,多不了几个,你说,咱们能上吗?我说还不如去别的学堂,读一个什么建房子的,或者是学医,现在西洋的医生很是吃香!或者是造铁路去,这都不算差,将来毕业了,怎么地都比他老子强,何必要挤破头想进清华学堂?钱不是问题,您的糖炒栗子,惠顾二十文哪!咱砸锅卖铁也要供他出来,可这春考是玩的吗?一次只能选一个学校,考不上,那就只能明年考了!” “这是自然,这考试如今瞧瞧和每年的春闱秋闱,差不离儿,夏考的天气热啊,不能不提防着,要我说,心里头热,就烦,这一烦就驾车驾不住,何况读书人呢?最是娇贵了。所以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晕倒在考场里呢。” “晕倒在考场里的,只怕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考不出来吧?”边上拿着玉兰花售卖的一个大姐爽利的笑道,“多少人借着晕倒,这才躲了赖胖子家里这样的排头呢!” “那里的话,我是最舍不得打自家的小子了,”赖胖子笑眯眯的说道,他把篮子一个个的马车递上去,卖了不老少,人在干活的时候自然就热,不一会额头就有了些汗水,他停了下来,略微歇息了一番,也趁机和几个相熟的人聊聊天,“家里头现在不算差,自己做生意也不赖,自然要供着他了。” “你也别自己个夸自己个,”一个马车夫挥动了马鞭,马车慢慢的朝着前面挪去,“没有嫂子在家里头操持着,哪里还有你的好日子!” “这倒是没错,”赖胖子鸡啄米的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骄傲之色,“她可是铁饭碗捧手心,在纺织厂子里当差领薪水,比我是强的多多了,家里头的小子也像她,就是要强!” “嫂子的手艺以前就是远近闻名的,自然是厉害,而且人家是正经八旗的小姐出身,读书识字的,你家的小子,没有嫂子教导,怕是什么都不能够呢!” 赖胖子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只听到街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巡警来啦!”   ☆、一、六年之后(二) 赖胖子脸色猛地一变,麻利儿的把篮子聚了起来,“各位我先失陪了,对不住,改日咱们再说闲话。”蹭的一声,就飞奔出去,不一会就东绕西绕,不见了踪影。 不仅仅是他,本来围在马车边上叫卖的商贩们似乎被不知名的人叫巡警给惊住了,顿时做鸟兽散,一下子前门口马车队列这里变得冷冷清清的,半个行人也见不到,马车夫们哈哈大笑,“叫你们这些小鬼乱窜,眼下不就见到了判官?躲的比什么都快!” 巡警们慢慢的走了过来,他们有维护治安,管理市容之责,这些街边小贩,本来就是麻雀一样到处流窜,巡警们防不胜防,一个空车的马车夫认出来了带头的巡警,连忙下马车请安,“松二爷,小的马四给您请安那!您今个怎么亲自出来了?” 巡警松二笑着拱拱手,“您吉祥,这不,街面上的摊贩乱糟糟的,把马路都堵住了,没法子,也只是经常来赶一赶,你们马车开的快,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故,都不好交代!” “不能够,松二爷,大家伙现在开马车都限着速呢,不敢开得快,毕竟您老人家巡警署那里的罚款可不是闹着玩呢!” 马四的话里带着话,隐隐有嫌弃巡警署多管闲事之意,松儿哈哈一笑,也不辩驳什么,只是拱拱手,吩咐手下的巡警们两列排开,就把前门这里给守住了,倒也不限制人进出,只是呆在这,似乎是防着那些流动商贩再回来。 “松二爷!”另外一个马车夫仰着头喊着,“您这位巡山太岁,怎么今日改成坐地虎了?不往着别的地方去巡查了吗?” “今个有贵宾来,”松儿笑眯眯的说道,“要路过这前门,所以上峰交代,要咱在这里,维护好秩序,免得乱糟糟的。” “那这些卖东西今个的可就倒霉了,”两个马车夫在嘀咕着,“他这么牢牢的站在这,还做什么生意呢?” “说起来,这些巡警真真是可恶,街面上就没有什么事儿,他们管不着的,抓住这些商贩,就是罚款,难怪他们没见到人影,就听到一声喊,吱溜,就马上逃了。” “也怪不到他,之前市面上乱糟糟的,咱们的马车一堵就堵半个时辰,怎么快都快不了,人,牲畜这些乱走乱停,现在比以前是好了许多,巡警们都知道难处,往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许是今天有贵客要过此地,所以要好好的维护一番,若是贵客的马车也被这些商贩围住,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话说的极是,不过什么贵客还需要巡警出来维护秩序的?莫非是外国的?要知道,咱们国内的官儿,那个没用仪仗侍卫随从的,浩浩荡荡的,还需要人护着?” “这些年,南洋的那些国主,走马灯似的轮着来朝见,估摸着又是哪一国的国主来拜见光绪爷了,去年冬天,缅甸国王才回去,今个却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谁来都一样,”边上的马车夫骄傲的说道,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鞭花,“没有咱大清国带着他们,他们老早就被洋鬼子们都活吞了喽,再者,不多来几次,怎么打秋风?要知道越南国去年第一个有了铁路,直接连到广东去,这各国怕是眼珠子都红透了,有了铁路,这货物蹭蹭蹭就多了起来,那里不够富的?缅甸国主去年呆到腊月二十才肯南下归国,大约就是蘑菇这件事儿,想要交通部给他麻利儿的办咯。” 四九城,天子脚下,谁都是政治性极为敏感的人物,说起这样的朝廷大事,真真是头头是道。“这事儿只怕是交通部说了不算吧,毕竟缅甸是外藩。” “外藩也是中国之臣嘛,咱们西圣爷最喜欢的翡翠,那都是缅甸进的,为了这个翡翠,咱们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不是?” 边上一群人听着,“那后头呢,到底是同意还没同意?” “自然是同意了,咱们大清国,那是仁义布四海,藩属国的事儿,就是自己的事儿,最后军机处定下来,修!不过呢,要先修昆明到广西的铁路,自然了同时修昆明到缅甸边境的路,缅甸是山高路远哪,说实话,这铁路在山里头真不好修!你看看,咱们张家口出去,想要修铁路到蒙古去,修了多长时间?北海之战的时候就有这个准备,可到了如今,北海之战都结束多少年了,这乌里雅苏台大臣才剪彩通车呢!” “可这缅甸不说,云南也是山地,修铁路是最头疼的了,可修起来之后,真真叫做财源滚滚来,如今有句俗话,却不知道列位有没有听过?” “敢问您老,是哪一句俗话?” “要致富,先修路!” 赖胖子不知道前门下的马车夫侃大山,已经离题千万里,从巡警和小贩之间的鱼水情,到了铁路动脉大网辐射到南洋各国的战略部署,他是小跑着迅速离开了,到了一处街角,才停了下来大口的喘气,见到了有几道石阶,也不顾及脏不脏的,连忙一屁股就坐下来,在这里好好的歇息一番,说来也是奇怪,这么一路小跑,那糖炒栗子,是一颗都没掉出去,他休息的时候也没闲着,把竹篮子又摆了出来,准备售卖,“嗨,这位爷,”一位肩膀上搭着白毛巾跑堂模样的人过来请赖胖子,“我这茶馆里头有客人要买您的糖炒栗子!” 赖胖子连忙站起来鞠躬致谢,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是坐在了招牌为“祥福”茶馆的门边上,跑堂带着赖胖子进了祥福茶馆,茶馆十分宽敞,一楼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戏台子,这是预备演戏或者是说书的地方,这个点还是清晨,当班的先生或者唱戏的角儿都还在睡觉,一般来说都是下午的时候登台,但是这茶馆里头,人倒是不老少,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逗着画眉鸟,还有的,在摆弄着西洋物件。   ☆、一、六年之后(三) 如今的洋物件是举不胜数,大家伙都是见怪不怪了,从洋布洋面粉再到洋铁,洋灰,都是最寻常随处可见的物件,不过这里头摆的东西,饶是赖胖子见多识广,也不认识这个,两个好像是马车轮子一般铁圈圈,分别放着两边,中间似乎有个什么铁索连着,上面似乎还有一个小坐垫,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弄的,虽然茶馆里头人不多,可二楼和三楼上头,都有不少人探出头看着下面这里,有人摆弄着这个铁物件。 赖胖子把糖炒栗子卖给了一个靠近门坐着的客人,见到跑堂的没有让自己出去,于是也到处兜售起来,边卖着栗子,边打量着一张红木四方桌的边上摆弄这个铁家伙的人,原来是两个年轻人,穿着虽然是传统的长袍马褂,可这话语里时不时的蹦出洋文,可见是新学堂出来的学生,其中一个稍微高些的年轻人说话了,他摸了摸那里头的轮子,轻轻一带,那个轮子就转了起来,“学兄,您说的可是真的?这玩意能够当马车使?” “是,这个车子虽然带不了人,但是独自出行,这玩意不算慢。要知道马车还是要马去拉的,可这个,”他拍了拍那个铁玩意,“用的是咱们自己个的力气。” “这东西也稳不住啊,”高个子的年轻学生狐疑的看了看,“他自己个都稳不住,何况是带着咱们人呢?” “错不了,且看着我给你演示一番,”他说着就把那铁物件拎了起来,右腿一跨,不知道怎么地,就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车子上面,只见到他右脚一蹬,那个古怪的车子顿时就往前送了起来,他绕着几个空桌子再绕了回来,高个子的年轻学生拍着手叫好,其余的人眼睛转了不转,直勾勾的盯着这个东西,“这个什么自行车,果然是好,有了这个,日后学兄您上学,就再也不用担心迟到来不及了。” 不少人围了上来,对着这个自行车指指点点,又问这个东西要不要用烧煤,或者是吃草,听说都不用,大家伙都来了兴趣,这些年西风日渐,原本避之不及,谈之色变的洋货,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种大家都觉得有意思,想要去探究的事情了,那个学生大大方方的介绍着,“这是内务府新出的东西,听说外头洋人是早就有了,只是还没有咱们这个好,若是不怕累,一日只怕六七十里路都尽可去的,有人骑着这个,中途休息休息,听说已经骑到了天津卫!若是发狠,只怕比火车还要快!” 大家纷纷咂舌,并请这位学生再演练一番,让大家伙再细细的瞧一瞧,他倒也不小气,正准备上车再骑一次给大家瞧瞧,这时候掌柜挤开了人群,走了进来,对着这个学生拱手,“您老行行好,这里头可都是些碗碟茶杯的,这些碎也就碎了,不值当什么,可您若是碰到了谁,小的这里可担不住!” 掌柜的这么一说,学生也只好下了车,“你呀就是胆子小,”不过也是从善如流,只是将自行车放在了桌子边上,“我听说您这里,是最新派的茶馆儿,四九城大家伙,无论老幼都喜欢来这里,那我就问你,西洋有种饮料,就叫做咖啡,您这里有吗?” 掌柜的拱拱手,笑道,“您老小瞧我,我这茶馆的东家,做派最是新潮了,您瞧见没有,”他朝着头顶上指了指,“这些日子抓紧时间就要装电灯了,咱是不懂怎么用电的,可电力署的人,只要花了钱,必然会来装好,等到这电灯装起来,日后打烊的时候就能晚些了,说不得,还能给大家伙晚上喝喝半夜茶呢!”大家伙抬头一看,果然有些地方已经挂上了亮晶晶的玻璃珠子,这就是电灯了,掌柜的又对着学生笑道,“咖啡是有的,做法要听您的了,却不知道您要不要加点糖。” “不用加了,就尝尝您这里的咖啡!” “好嘞,”掌柜的拖长了声音,“李三,给这位爷来一杯咖啡嘞!” 不一会,咖啡也送了上来,大家伙还没见过这种饮料,只见到黑漆漆的仿佛中药汤,闻着倒像是炒瓜子的熟透的香味,这位学生拿着盖碗,摇了摇头,“闻着味道不错,可您这不能用盖碗对付我,喝咖啡要用有把儿的杯,”喝了一口,点点头,“味道倒还是正。”他问边上那个高个子的学生,“学弟你要来一杯吗?” “罢罢罢,”那个高个子的学生连忙摆手,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他虽然穿着的是西洋的裤子和外头,头顶也带着一个圆边的西洋帽子,可似乎对着这个咖啡不是很喜欢,“这玩意还是您自己个生受吧!又苦又冲,饶是加了糖,也还是苦的很,倒是比中药还要难喝,也真不知道您从那些老师们学来的喝咖啡,到底是算不算好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这个学生摇头晃脑,“早上喝这么一杯,今个白天就不会打瞌睡了,提神的效果极好。” 这么一说,又有人来了兴趣,于是高声叫掌柜的给自己也来一杯,掌柜的前来解释,“这位爷,咖啡这个东西,苦的很,若是按照这位爷的喝法,只怕是一口也喝不下去,我做个主,给您配上一些牛乳白糖,兑着喝,保证是又香又甜又提神,您瞧瞧,这成不?” 自然是没有不成的,掌柜的如此看人下菜,就没有不适合的,赖胖子看了西洋景,又做了不少生意,也不叫人赶,自己个自觉的退了出去,刚刚跨出门槛,一个卖报的儿童就跨步走进了茶馆,“今日的报纸得了!”他高兴的说道,声音不甚很响亮,但是穿透性极强,差不多半间茶馆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卖报,卖报,军机处下诏,择日就要在西郊建新园子了!” “建园子?做什么?” “今年要大会诸藩!” 月票月票月票   ☆、一、六年之后(四) 前门和大清门,不过是隔了一点点的路,在马车夫看来,这点子路根本算不得什么,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能飚到,可就仅仅这大清门一门之隔,就把四九城换成了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热闹而且杂乱无章,但大清门里头的世界,却是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一切都按照规矩来,虽然少了错处,毕竟也没什么意思,巍峨的宫殿依旧是金碧辉煌,在灰蓝色的天空之下分外庄严,侍卫们把守森严,捧着一卷卷文书的章京苏拉们急匆匆的走着,把奏折送到了隆宗门内,天下大事都要一一汇总到这里,军机处。乐文小说Www。しωχs520。com 只是今日似乎军机处里头有些不对劲,素日里头人虽然忙的要死,可脸上都是极为志得意满风风火火的样子,只是今日,似乎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军机领班章京,这也算是军机大臣之下权柄最大的人物,早就警告了众人,“低着声,小心干活,别惹了麻烦吃不了兜着走!” 章京们拿了几封折子出来,这些折子是军机处看过了拟了处理的意见,然后呈献上去,看看成不成,若是同意,朱笔一勾,这事儿就可以明发下去办了,若是不成,还要再御前奏对辩论,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章京出来,对着廊下的一个红衣太监点点头,把手里的折子一股脑儿都递给了这个红衣太监,“您老辛苦了。”章京不知道在里头吃了什么排头,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细汗,“还要您亲自送到养心殿。” “不打紧,不打紧,”红衣太监笑道,“这是我的本分,自然是没什么累不累的,”这个红衣太监显然也是个有脸面的人物,在章京们面前也是一口一个我的,“我这就送到养心殿去,万岁爷还在毓庆宫上课,只怕下了课,第一个就要看折子的。” “皇上还在毓庆宫上课?” “是,这些日子,到处忙的很,万岁爷就没有一日空的,可这毓庆宫的课是一日都没拉下,万岁爷说这些日子师傅的课真真的好,万万是不能拉下来的。” 红衣太监说了几句话,也就辞了军机处此地,带着两个小太监,将折子送到了养心门内,见到天色还早,大约光绪皇帝还没下课,于是又疾步从乾清门前走到了毓庆宫内,毓庆宫是康熙年间特为皇太子胤礽所建,雍正以后不再预立皇太子,改为皇子居所。乾隆皇帝12岁到17岁间一直居于此宫。嘉庆皇帝5岁时曾与兄弟子侄等人居于此宫,后迁往撷芳殿,乾隆六十年退位后,他又迁回毓庆宫,将养心殿继续留给乾隆太上皇居住。咸丰和同治皇帝都在此地读书,所以光绪皇帝自从即位以来,就一直将此地当做寝宫并作为书房,当然许多人是对于光绪皇帝一直居于毓庆宫是有意见的,但是接下去,这个自然也要换地方了,等到进了祥旭门,到了正殿惇本殿,正殿廊下站了一溜的宫女太监,垂首站着,一点声音没出来,他也轻手轻脚的到了这里,一个太监捧着一个红漆雕托盘,里面放着两碗茶,进了正殿,正殿不是讲课的地方,讲课的地方是在西次间,西次间为毓庆宫之藏书室,嘉庆皇帝赐名“宛委别藏”,从金砖到殿顶上,书架满满当当的都是书籍,太监奉了茶上来,先是递给了面南坐在书案后穿着淡黄色宁绸长袍一个年轻男子,他戴着明黄色的**帽,帽尖有一个红色的璎子,双手放在书案上,面前摊开了一本书,手上带着一个翡翠扳指,他的脸色还算不错,身材瘦了些,可脸色红润,说话也有底气,自然就是如今大清国万民之主,九五之尊,光绪皇帝。 他没有接过托盘上明黄色的盖碗,微微皱眉,显然对于这个太监先奉茶给自己有些不悦,“在书房里头,没有君臣之别,只有师徒之义,王师傅在这里,先给王师傅敬茶。” 那个太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惶恐之色,对面斜斜也坐着的王师傅见到此景,不由得拱手笑道,“皇上请便,臣却是不渴。” 光绪皇帝这才放过了太监,接过了盖碗,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等到对面的王师傅也喝了茶,于是才慢慢开口,“王师傅久在亲爸爸身边参赞政事,昔日就有人说是亲爸爸的张子房,计谋了得,后来又担任了通政司使,朝廷的来往公文折子都看的透彻,朕受王师傅的教导以来,感触甚多,真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过了读十年书。” 原来这位王师傅就是昔日慈禧太后驾前的谋士王恺运,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如今成了光绪皇帝的师傅,王恺运在光绪皇帝的面前态度也十分从容,丝毫未见拘束之感,尽显名士之风,光绪皇帝如此夸赞,他也只是含笑微微鞠躬,“皇上的赞许,臣实在是不敢当,臣昔日读书,最喜读的就是史书,唐太宗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旧年又在肃顺帐下为师爷,后来承蒙皇太后不弃,又在中枢混了一些日子,皇太后谕旨请臣来给皇上上课,上课,臣是不敢当的,臣的学问给翁师傅提鞋也是不配,只是将这些年读书当差的一些感悟,和皇上分享一番,皇上听了若是日后治国理政有些襄助,臣的这些经验就是有了用处了。” “这是自然,”光绪皇帝连忙说道,“朕昔日读史都是看些纸面文章,不通其内在深意,经过王师傅的点拨,多有拨开乌云见月明之感。今日咱们要上什么?” 王恺运如今也留起了短须,他捻须点头说道,“今日咱们来说一说,战国时候的事儿,史记想必是皇上已经通读了,臣倒是要考校皇上,战国七雄,其中为何独独秦国可以席卷天下,囊括宇内呢?” 这个问题倒也不算难,只是王恺运算得上如今的学问大家,若是浅显的回答,未免有些随意,光绪皇帝沉思了一会,才说道,“两个,一个是用人,一个是变法!”   ☆、二、指点江山(一) “皇上此言不错,但也不全然正确,变法和用人自然是最紧要的两条,可若是无人主持推动,再好的人,再强的法也是无所适用。秦国无三晋之中原富饶,无东齐之文化****,无南楚之幅员辽阔,无北燕之天子血统,西北关中昔日乃是荒芜之地,绝非是天府沃土,秦国的条件并不丰厚。秦人有着春秋战国风云纵横的时代所造就的铁血大争,创新求变,自强不屈,砥砺奋进,包容天下之精神,君主海纳百川,任用能臣,变法图强,恪守法制,尚武任勇,风云际会的时代促使强势生存。若无这点精神,绝不能够用人得当,变法图强,皇上为天下之主,意念必须坚定,要有孟子所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才可以治理国家,为民安身立命所执掌天下权柄。” 光绪皇帝严肃了起来,眼神坚定,“朕知道了。” “皇上所说的用人,和变法,这两个的确是秦国强盛的重要手段,咱们先来说一说,这个用人,秦孝公,任用卫人商鞅,拔为左庶长,破天荒的开府为相,为秦国兴盛立不朽功勋;秦惠王,憾舍弃韩人苏秦,惜未得齐人孙膑,终于揽得魏人张仪,成连横奇对,大破合纵;秦武王死后,主少国疑之际还有不让须眉的宣太后主持大局,任用白起大败四大公子领衔的联军与燕赵精锐之师;更有秦昭王任魏人范睢为相,行“远交近攻”之策略,使秦国真正跻身超级大国行列;秦庄襄王重用一代奇商卫人吕不韦,以铮铮阳谋,立不世之功业;秦王嬴政,虽废“仲父”,然出求贤令,广纳六国才子,更以楚人李斯为相,奠定了大秦帝国的封建版图。战国大争之世,人才不以国家地域为险隘限制,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想山东六国,皆用自家贵族为相,排斥能人贤臣,几百年下来不知流失了多少人才,而秦国历代君主则广纳贤才,至始皇一代,朝中栋梁以丞相李斯为首大多六国之士,韩人郑国更是嬴政招贤纳才的范例。一是山东人才灼灼慧眼看透了六国朝政的**糜烂,看到了秦国的奋发图强,一是秦国君主的包容精神与统一天下的高瞻远瞩,如此具有包容精神的秦国,想不灭六国也难。海纳百川故此不枯不溢,遑论天下乎?” 军机处里头,礼亲王坐在上首,打量着坐在两侧炕上的军机大臣们,脸色有些不好看,“军机处少了人,事儿不好办,咱们的施政纲要,这会子都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零零碎碎的看了些,可也是只言片语,不成体系,这都出了正月了,若是再拿出来,这可是不妙了。” 孙玉文捻须点头,“礼王,这事儿,说起来麻烦,却也不麻烦,只要仔细的把下面的计划拿上来,选了重要的,整合一番,就可以上奏。最麻烦的还是要想想看,那些人补进军机处来,大家伙都是知道的,”他看着众人,“如今的军机处,比昔日世宗皇帝刚刚建立的时候,事情繁杂何止多了百倍!如今又少了人,朴存公卸任,又去了两个,咱们可实在是忙乎不过来了!” 大家伙都有些沉默,今天的气氛为何有些严肃烦闷,这是有缘故的,因为刚刚就在去年的腊月,军机处调整了一番人事,刚刚换了一批人,之前的嘉义郡王功成身退,慈禧太后再三挽留,都打动不了他退休养老致仕的意愿,他今年已经七十有八,算的是朝中大臣里面年纪最长的一位了,主政五年,政绩斐然,且和慈禧太后君臣相得,中枢政令通畅,上情下达十分有效,这五年间,海内外太平无事,偶有灾害,也是转瞬解决,故此慈禧太后十分不舍,但是左宗棠颇有自知之明,再三请辞,故此十一月二十三的时候慈禧太后正式下诏,赞扬左宗棠的贡献,加封太师,这是清朝文臣里面一品最高级别的头衔,真真已经是位极人臣,他的宠幸令人艳羡,特别是慈禧太后准许其回湖南老家荣养之后仍有上奏之权,以彰殊荣,又派火车专列一路南下护送左宗棠。 这对于这些在军机处值房里头坐着的人来说,算是好事,毕竟有左宗棠这样的功臣在,他又是那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是比以前的恭亲王或者是礼亲王更为独断,他也不是团结群众的主儿,说话难听,也是寻常之事,所幸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宜太过于得罪别人,五年当差下来,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但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的,这这个很奇怪。 这个暂且不说,这么几年大家忍耐快要到了极限的时候,他急流勇退,倒是让大家伙的怒火没有了发泄的地方,礼亲王是担任过一段时间过渡时期的领班大臣,这里头的事儿,大了说是调和阴阳,往小的地方讲,就是要顶得住宫里头的压力,和外面的压力,这两个压力处理不好,都不成,宫里头压力化解不了,你就失了圣眷,请问能干的大臣失了圣眷,你还能知军机处杵着?外面的压力你挡不了,那么就丢了名声,外面的人阳奉阴违,一样是什么事儿都不能办。左宗棠虽然脾气差,可宫里头的听他的意见,他不结党,没有什么夹带里的私人重用,也不贪图钱财,所以操守自然一等一的好,办事有公心,别人纵使有所不满,也不会不服气。 左宗棠算是告别了,可别的人,也告别了不少,孙毓文,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庆海在去年病逝,景寿也在去年九月去世,谥号端勤,原本军机处有八个人,死了两位,又辞了一位,眼下就五位:礼亲王、额勒和布、孙毓文、阎敬铭、董元醇,这可真是不够多的,要知道光绪初年,可是有九位军机大臣,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人数的,所以礼亲王急的要上折子,更急补军机的人。   ☆、二、指点江山(二) “对!对!”礼亲王点点头,“莱山说的极是,”他称呼着孙毓文的字,亲切的说道,“这个开年的奏折,算起来,的确是最紧要的,可新的军机不补进来,这奏折上了之后也是没用,怎么说也要让军机处的大臣们都同意了这个才是。要不然,这个接下去五年的计划纲领,我还真不好下手。” 左宗棠在越南大胜之后回京,礼亲王退位让贤,将领班军机大臣的位置让出来,世人都称赞礼亲王为人谦和,左宗棠会同军机处所有大臣,在光绪十年十一月的时候,上了一个“军机处呈皇太后五年计划折”将光绪十一年到光绪十六年的五年时间,按照各部,各省各项工作都进行了一个计划的罗列,并且要求要落实到位,这个计划折,就是等于一届军机处大臣的施政纲领,慈禧太后大为赞赏,并且将此事作为定制留了下来,旧年早就定下来地方督抚不可担任超过两届也就是十年,这个也承袭到了朝中,军机领班大臣不在此列,也就是说,除了军机领班大臣只能当十年之外,其余的军机大臣可以连续担任,但是左宗棠显然不准备干满十年,光绪十五年底就已经退休,那么毫无疑问,礼亲王就重新成为领班大臣,新任领班大臣,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自己的施政纲领,也就是这个五年计划折要呈上去,让慈禧太后审阅同意之后用印明发天下,这才说明,宫中是支持军机处的,左宗棠搞的这个东西一来就是彰显施政的重点,二来也就是藉此证明君上是否同意你的执政。礼亲王虽然手腕才干不及左宗棠,但是他不笨,将来这个成为定例,那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如果君上对你这个领军军机大臣有意见,那么就压根不通过你的五年计划折,这个时候谁还有面子继续留着?只能是自己个乖乖请辞吧。 所以孙毓文说的有道理,现在最要紧的是补人,人数补够了,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大家伙一起想法子,就要一门心思的把这个五年计划折子给写好,好交差,礼亲王转了转手里的白玉扳指,沉思了一会,“论理儿,选军机的事儿,轮不到咱们说话,皇太后的圣断就足够了,可如今关着门,大家伙都是自己人,都是一个大锅里头吃饭的,什么话也都可以说,莱山说的没错,人不够,差事是办不好的,昨个递牌子拜见皇太后,皇太后的意思,我倒是还没懂,莱山,”他叫孙毓文,“你和李总管的关系好,说说看,西圣是什么个意思。” 孙毓文捻须微笑,“礼王您过奖了,西圣的话不是说的清清楚楚的?新进军机的人选,让万岁爷做主。咱们就按照这个意思办就是。” 额勒和布摇摇头,“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若是前朝,自然是没有这个问题,可如今咱们这位皇上,却是还没亲政,没亲政,就要插手军机大臣的任用,这个,这个......”他说了好几个“这个”却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董元醇接话说道,“这个理儿是没错,只是皇太后既然说让皇上决定,也是大约想让皇上历练历练,看看他的意思如何。” 礼亲王一下子没了主意,各人都有各人的意思,说的都不算错,虽然现在皇上已经开始看折子了,慈禧太后叫起,他也会在珠帘前听着,可极少说话,除非慈禧太后发问。 阎敬铭是不太管这些事儿的,他一心只管着财计的活,刚才心里还在想着发行货币的事儿,回过神来见到礼亲王有些烦恼,于是就开口说道,“王爷,这事儿,上头怎么说,咱们怎么办就是了!这里头的事儿,简单,”他也不是一味的干活之人,官场上的事儿,门清,“什么人选,万岁爷肯定是没个准的,咱们先把够格的人列出来,选个五六个人出来,履历都写起来,请皇上瞧瞧,若是想用谁,也圈起来,到时候咱们再请示西圣就完了!” “秦人血性尚乱,民风彪悍,盛行私斗,唯有商鞅的铁腕护法,将这种私斗之风导引归正,施行军功爵制,组成了彪悍无比的秦武卒;又实行法制,严明社会秩序,使秦国政局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将一个山东六国眼中的“暴秦”规整为尚武遵法的国家,绝对不啻为再造之功。然而秦孝公鼎立支持与老秦贵族坚决反对的尖锐矛盾,却最终形成了商鞅法家精神完整传承与商鞅**车裂肢解的悲剧性冲突。万幸的是,商君以血荐轩辕,使得法家理念制度,深深的烙刻在了秦此后历代君主与老秦人的内心深处,须臾不敢或忘,宁死不肯违抗,直到秦始皇时代,仍奉商君书之法为圭皋,坚持以法家思想为执政理念,延请韩非,重用李斯,忠实的执行商君所提出的重法制,行郡县,焚诗书,开秦律,统一度量衡等政策,而代秦而起的汉朝,理性的“汉承秦制”,智慧的“外儒内法”,终将商君的法家精神以时代精神包装之进而流传开去,为中国封建王朝的铁血****抹掉了最后一丝人情味儿的同时,也让中国的封建社会逐步走向繁荣与昌盛。以法制对中国影响而论,商鞅说第二,始皇帝不敢自居第一。” 王恺运侃侃而谈,将光绪皇帝的两个答案阐述的淋漓尽致,“假如庞涓与孙膑齐心协力,假如魏国能留住吴起,公孙衍,张仪,商鞅,范睢等等等等名士猛将,那么是否有可能六国归魏呢?假如赵国不是自毁长城,而重用廉颇李牧,是否能抵抗秦国虎狼之师?假如齐国不是耽于现状,而是居安思危,联手六国抵抗秦军,那么秦国统一是否还会那么顺利?山东六国,从来不乏名臣良将,然而总是缺乏明君圣主;也并非没有团结一致过。”   ☆、二、指点江山(三) “纵使苏秦挂六国相印实行合纵,但君主们依然勾心斗角,蝇营于眼前利益,而没有一个能着眼于长远大局,却常常嫉贤妒能,使得人才西流汇入秦国,当然也有忠心故主之臣,但即使是屈原韩非,若非他们的身份是王公贵族,怕多半也会成为秦国幕宾。” “所以名臣和明君,这又合了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之意了。”光绪皇帝点头凝思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了,”王恺运笑道,“本朝之中,高宗皇帝用和珅阿桂,文宗皇帝用肃顺,皇太后用恭亲王用曾国藩用左宗棠,都是最近的事儿,皇上倒是可以学上一学。” “是,朕就是如此想的,”光绪皇帝点点头,“听说昔日有相士对肃顺判言:‘虽遇明君,不得其时’王师傅,这事儿可是真的?” “江湖谣言而已,”王恺运微微摇头,“不可当真,若是不得其时,如今肃顺大人还在朝中为官,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光绪皇帝显然是不信王恺运的话,但是皇帝也不好一直纠缠这些江湖术士的畿言,于是就继续说道,“请王师傅继续讲。” “既然说到了六国归秦,今日说了秦的两利,倒是可以论一论六国的事儿,六国灭亡,自然是亡于秦之强大军政能力,可细细论起来,各国却都有不同的亡法,这里头的学问,那就是不浅了。” 。。 军机处之内,阎敬铭刚才说的一番话说的很对,礼亲王连连点头,先军机处把关了,然后请光绪皇帝选几个出来,然后再给慈禧太后定夺,这样的话,程序上完完整整,又是应了慈禧太后的懿旨,更是彰显了光绪皇帝的孝道。 那么这个法子不算差,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要推举人了,礼亲王开口了,“大家伙都议一议,咱们这些人,算起来都是上一个五年,一起在这里头当差的,大家伙的脾气习性我都知道,我的脾气大家伙也知道,凡事说开了就没事儿,既然是大家伙推荐,那么,在座的五位,每位举荐一位,如何?” “礼王乃是首辅,理应要再多举一人,”孙毓文说道,“不然我们可不敢妄自举荐。” 大家都点头,于是一个个的说了起来,孙毓文举了张之万,这个是张之洞的亲哥哥,如今的刑部尚书,张之万资历是够了,只是他昔日是跟着醇亲王秘密处理过肃顺的事情,醇亲王的人,一般来说,不太敢大用,不过张之洞是慈禧太后看中的俊杰,所以这个人选不算太差。 阎敬铭举了许庚身,这是昔日咸丰皇帝最信任的军机章京,当年就是他在咸丰皇帝面前建言才免了左宗棠的杀身之祸,不过那时候的军机章京是恩赏的,他自己个又在同治元年考中了进士,这么二十多年下来,也当到了兵部汉尚书,他为人干事沉稳,和肃顺,也是不太对付。 董元醇算是慈禧太后最亲近的臣子,从昔日倡议垂帘就跟着皇太后的,所以大家伙都看着他预备着举荐谁,董元醇说了一个名字,“荣禄。” 荣禄倒也使得,在兵部满尚书的位置上,大胜法国,虽然他不是直接统帅,但新军总是他一手操持的,何况荣禄更是皇太后铁杆的亲信,算不得特别奇怪的人选,大家伙对于这个人选是意料之中的。 孙毓文提笔把荣禄的名字也写了下来,他对着额勒和布笑道,“额中堂,就看你的了。” 额勒和布点点头,“我倒也没有别的人选,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肃顺!”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人选,未免实在是太不合适了!看看,董元醇是昔日惹怒肃顺被贬官的,虽然旋即开释,但这个梁子总是结下了,这里面张之万,昔日是密谋要干掉肃顺的,许庚身在军机章京的时候也是和肃顺闹得很僵,这军机大臣和备选人员里面就有三个人和肃顺不对付了,其余的孙毓文阎敬铭等,崛起的时候还在这几年,肃顺昔日的威风还没有朝着他们摆,所以还不算有什么想干,但是他们想了想肃顺这些年干的事儿,不免大摇其头,孙毓文说道,“额中堂,肃顺的资格自然是够的,可他的性子,哎,比朴存公更差,到了军机处,咱们只怕都别干活,吵吵架就得了。” 阎敬铭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这里头再来一个肃顺,只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只是额勒和布坚持己见,“肃顺在文宗朝时候就是军机大臣,才干资历都是够了,八旗的事儿,是靠着他才压下去的,都察院这些年,差事办的极好,不让他入军机,说不过去。” 他一味坚持,那么孙毓文也不好说什么,见到礼亲王也没反对,于是把“肃顺”两个字端端正正的写在了折子上,然后孙毓文又问礼亲王,“王爷,您的意思呢?要推那两位?” “现在洋务的事儿太多,总理衙门那里重要,奕劻这些年把总理衙门打理的不错,他可以是一个人选,”礼亲王眯着眼说道,他喝了口茶,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朴存公致仕,这些年的军机里头,一直没少了湖南人,我瞧着湘人少不了,要不就让郭嵩焘也加进去,他是湘人,功劳也很合适。” 几个人心里暗暗腹诽礼亲王果然是看着笨,心里却是最聪明的主儿,郭嵩焘不仅是湘人,更是左宗棠的亲家,还是西圣昔日在欧洲最看重的大使,然后外交上面是须臾少不得的人物,中法之战的谈判就是他一手操持的,左宗棠只是最后去签字画押,慈禧太后见到了这个人,只怕是会当即点头同意,礼亲王一个人选,照顾了亲贵,另一个人选,照顾了左宗棠的面子也照顾了慈禧太后的面子,真是一等一的圆滑之人。 于是孙毓文把人选写下:“奕劻、郭嵩焘、肃顺、荣禄、许庚身、张之万。”这样依次写好之后,把折子吹干,放在了一边,礼亲王点点头,叫了苏拉进来,“万岁爷这会子下课了?”   ☆、二、指点江山(四) 这份名单里面,满汉各占三席,有宗亲,有翰林,也有知晓兵事的干臣,算的上都是十分妥当的名单了,于是军机处预备着要递牌子求见皇帝了,只是听说皇帝还在读书,礼亲王点点头,“皇上这些年读书是很勤快的,这一点来说,和昔日圣祖皇帝倒是差不离。” 或许是康雍乾三代帝王太过惊才惊艳,已经用尽了清朝的元气,所以后面的几代,都算不得什么天资之主,这些年有些人把嘉庆、道光、咸丰三朝也并列称之为“嘉咸之乱”礼亲王身为首辅,是不能够指摘前朝的列祖列宗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说的没错,那么自然接下去乱世之后就要再中兴了,“同光中兴”这个说法,这些年也屡屡被人提起,许多上奏的折子直接了当的就说:“自中兴以来.....”这样的语句。 孙玉文笑道,“西圣最是关心皇上的功课,不仅让七王爷当上书房的总监官,还请了英文的老师前来传授理科的知识,骑马射箭也要学,皇帝的诗文算是不错了,”孙玉文是翰林出身,自然是可以指点文字的,“前头看了一首御笔诗,真真不错。” 额勒和布摇摇头,“可皇上都不怎么出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素日里只是去园子,要不就呆在宫里头,要知道前头英宗皇帝经常出门游猎,或者是去丰台大营观武,要不就是去学堂上课,这样子才能够体察世事,呆在宫里头是见不到多少东西的,”额勒和布显然还是以前的思想,“乾隆爷还是马上射箭游猎样样来得呢!” “皇帝的身子一向都不太甚好,单薄的很,当年刚入宫,”董元醇说道。“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日里啼哭不已,还接连的发高烧,西圣整宿整宿的不睡觉,照看皇上,跌跌撞撞,小病小灾的到了今天,这些年身子是好了,可谁也怕累坏了龙体不是?所以要像英宗皇帝一样混军营子,只怕是不成!” “这些年好了,不然也不会开始骑马,”礼亲王点点头,“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文治武功,从来都是很难两全嘛,”同治皇帝就如何都算不得是文治之主,“圣天子垂拱而治,原本不用亲临战场,只要是强身健体就足矣。” 王恺运预备着说六国灭亡不同的原因,“那些共性的东西,我就不谈了,且说一说,各国灭亡不同的缘由,秦灭六国,自三晋最弱的韩国始。韩国不仅最弱,而且是山东六国之中,离着秦最近的国家。臣对于韩国灭亡的评语是:术治亡韩。战国法家当中,商鞅重法,申不害重术,韩非则是法术势三者结合。韩国曾用申不害变法,所以盛行术治,堂堂法家大才韩非竟英雄无用武之地,终身死秦国大狱。韩秦几乎同时变法,但秦用法治韩用术治,一个正道一个邪魔外道,相去不可以道里计,这个邪魔外道竟将‘劲韩’荼毒的只会用阴谋诡计,可悲,可笑。” “且阴谋诡计若是运用得当,也就罢了,且说这个郑国渠,就足矣贻笑千年。”光绪皇帝点头,韩国因惧秦,遂派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渠,藉此耗秦人力资财,削弱秦军队。此举适得其反,促进秦国更加强大。 王恺运继续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阳谋为主,阴谋为辅。现如今有许多流行的话儿,叫做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我却认为是不对,恰恰相反,弱国才更需要外交,强国可以一力降十会,比如如今的英国,乃是世界霸主,头等强国,许多事情他根本就不屑和其他国家搞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各国,英国人的利益如何,他们预备作什么,你们最好不要做什么,都十分的清楚,就是昭告天下,颇有昔日中国上国号令藩属之感。” 光绪皇帝听到英国如此威势,隐隐有些不忿,倒也没说什么,这是事实,大家伙都清楚的,他从小就被教育了世界的地理等知识,“英国果然是日不落帝国,这样的蛮横,只怕是他国难和其抗衡。” “术法之外,还有势,如果我们把英国人的技术称之为法,那么他另外的两条,只怕未见得做的多少好,一味的逞强欺弱,又不懂合纵连横,只是在世界范围内追求均势之策,谁出头削弱谁的力量,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术用的不好也只能是一味蛮干,若是有一国,比如我大清,时候到了要崛起,要成为天下之霸主,那么英国人再怎么拦,也只是徒劳。古人就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规律所在的,英国人如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大势,他看的清楚吗?” “何谓大势?” “英国人号称日不落帝国,可世界上就不曾有过不落之帝国,英国人是如何取代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的,这个规律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算是今日臣留给皇上的功课,过几日臣再来听皇上是如何答复的。咱们今日还要谈其余几个国家的事儿。” “是,”光绪皇帝点点头,“王师傅请继续讲。” “灭韩之后是灭赵,战国后期秦赵之争一直是主旋律,长平之战更使得两国仇恨加深。论军事实力,赵国最强,比秦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战力最强的国家偏偏内乱最盛,被赵王迁与郭开的乱政搞垮,其中原因盖赵国史上从未有如秦国商鞅般的变法,‘胡服骑射’增强了赵军的战斗力,但没有触动赵国内乱传统的根源因子,使得这个英雄辈出,唯一能在战力上与秦国一脚高下的战国豪强轰然倒下,可谓命数也。就连赵武灵王这位枭雄也被因为政变,活活被饿死在沙丘宫之中,这又是一个教训,若是军力鼎盛,但乱法乱政,亦是无用。” “赵国之哀,臣以为如今有两国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王恺运说道,“一是沙俄,二是奥匈。”   ☆、二、指点江山(五) “沙俄之乱,倒是可以预见,”光绪皇帝点点头,“彼国之中,农奴甚多,剥削极重,党争乱党纷争未停,就连最近两任的沙皇,一位饮弹于乱党枪下,一位被炸弹炸死,这是足够乱的,朕这点是知道的,可奥匈为何也有赵国之哀呢?” “奥匈帝国,乃是两个国家硬生生捏合在一块的,两个民族不分上下,何况奥皇还有区别对待之政策,这样的话就容易产生动乱,且他国和我国体制不同,国内有许多自治公国,又有保护国,监护国等种种可以不听中央号令之事,如今奥皇尚在,权威甚大,自然不愁有变,可昔日奥普战争,奥地利就已经被挤出了德意志联邦,未来若是再有大国兴起,再把奥地利挤出奥匈帝国,也是可以预见之事。” 王恺运倒是真真是大言不惭,就在毓庆宫之中指点古今,讨论内外,偏偏光绪皇帝爱听的就是这个,其余的师父教授的都是些寻常之事,只有王恺运这个鲜明了当指点政事得失,实在是对人口味,“此两国不足为惧,”王恺运说道,“俄罗斯的重心永远不会在亚洲,故此,咱们可以放心,北疆的万里戈壁冰川就是最好的屏障,西北哪里自然不说,有许多的藩属国拦住,俄罗斯再怎么样,也只能是灭掉藩属,北边如今有了到张家口的铁路,接下去又做到内蒙古的铁路,将来的计划,马上就要做到北海去,外头许多人说北海之地无甚出产,做铁路自然是浪费银钱,臣倒是不以为然,有了铁路,这地儿就牢牢的是咱们的了,俄罗斯人日后想要转过身再和咱们争北海之地,他们能运多少兵来?要运多久?” “昔日咱们能够夺得北海之地,不花费多少钱,就是靠着俄罗斯的内乱,他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未必代表我们将来不去找他们的麻烦,若是俄罗斯内乱再起,北亚之地,大清还可以要的更多。”王恺运说道。 “是,”光绪皇帝点点头,“王师傅说的极是吗,秦灭赵之后,下一个就是轮到了燕国。” “正是燕国,赵国灭亡之后,山东诸国也因此失去了最可靠的屏障,注定了他们的悲剧。” 军机处里头,大家伙讨论了一番皇帝的身体也就丢开了,接下去说起了正经的差事,阎敬铭正经的说了一件事,“昔日朴存公的计划里,说了一件事,到现在还没开始弄,虽然剩下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下半年的大事儿忙乎忙乎,估摸着也没多少时间了,王爷,”他对着礼亲王说道,“这件事儿耽误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礼亲王点点头,“你说的发新币的事儿是吧?这事儿,大家伙是怎么个意思啊?你老阎王管着户部,该是你先说话。” “我的意思是缓办,国库里头有多少银元,咱们呢就先发多少,新币这个事儿,最要谨慎,如果万一火候不到,煮成了夹生饭,新币将来就难用了。” 这里面有不少和外面那些票号的大鳄关系好的很,四节八庆时常孝敬,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好不直接说,“外面不少票号,对着之前咱们发行债券的事儿,就一直不乐意,暗地里说了不少的风凉话,前几年趁着大胜,这个债券的行情水涨船高,成了大势,这才少了许多阻碍,可明里暗里,明刀暗箭什么的,就没停过,咱们自然也不好无故惩罚他们,”其实这是客套话,按照阎敬铭的性子,巴不得明日就把晋商八大票号,尽数封了才是称心如意,可这事儿也只有心里想想,不能付诸行动,只要这么略微一提,只怕反对之声就要淹没自己,不过,阎敬铭也并不是没有帮手,“所以若是将来有人来挤兑新币,咱们起码有些准备,只是......”阎敬铭迟疑的说道。 “怎么,”董元醇笑道,“也有您阎中堂没法子定下来的事儿?” “发行货币的事儿,到底不是我户部一家的事儿,”阎敬铭淡然说道,“自然要各部协商,然后请军机处定夺才是。” 大家伙看着礼亲王,礼亲王点点头,“发行新币,这里头的益处就不必再说什么了,大家伙都明白,按照阎大人的意思,倒也妥当,我的本意也是如此,下半年这么多的事儿,一起挤上来,若是万一有损了朝廷的颜面,我是没什么颜面的,可是西圣和皇上的威严,总是不能损害的。” 孙毓文咳嗽一声,“礼王,银行那里的意思,也不是不妥善的发啊。” 礼亲王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这件事儿,还是请圣裁吧?恩?咱们就别操这个心了。” 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伙都明白了,这位王爷的行事风格,必然和前任是不一样的,不是左宗棠那种敢于任事的风格,于是大家伙也不说正经的政事,在候着光绪皇帝得空的功夫,大家伙谈起了一些他们觉得可能不是很重要的事儿来。 “德国那里,是要办一个国际会议,”总理衙门不归军机处管辖,这是总理衙门成立之初就已经确定下来的章程,以前恭亲王兼任总理衙门大臣,自然没有什么妨碍,可如今是奕劻在那边打点,郭嵩焘襄助,之前左宗棠的性子,是一定要管过来的,但是他不去当总理衙门大臣,但是现在,显然礼亲王对外交的事情也不甚感兴趣,军机处虽然不直接管辖总理衙门,但是还是有一个军机大臣联系总理衙门的,这个大臣原本是左宗棠,但是现在换成了孙毓文,孙毓文有些支应不起来,但是起码的消息还是清楚的,“说是商议有关非洲的事务,德国股那边传来的消息,德国大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要分割非洲!” “分割非洲?”礼亲王疑惑的说道,“那里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三、激扬文字(一) “按理来说也不算有什么关系,”孙毓文说道,“只是咱们如今和以前不同了,”他的神色有些得意,“一来,咱们胜了法国,就是天下有数的强国了,这是列强都公认的,所以这是涉及到分割非洲之地的会议,咱们自然是不能缺席;另外一个嘛,”孙毓文捻须微笑,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这是我的一点浅见,也是咱们和德国的关系好,德国巴巴的希望咱们过去帮他助一助声势吧。” 这里头的人,五个人里面一个外交的人才都没有,所以礼亲王说要让奕劻和郭嵩焘进军机,也不是全然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如今这么多的洋务事情,而且中枢要处理的外国事务相比较以前,何止增长了万倍。他也是给自己分担的考虑在内,不过这话倒也不算错,礼亲王点点头,“你这点浅见,只怕不算浅,这事儿不用说,自然是要派人去的,”这会子他倒是痛快极了,马上就拍板定下此事,“不过派谁去,倒是要好好斟酌,郭嵩焘自然是不能去了,他年纪不算小了,怎么再能去海上颠簸,这个人,让奕劻和郭嵩焘好好选一选,然后你来再选一选,最后报给西圣。” 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再说了说最近的一些琐事,大家伙等的无聊,然后就谈起了市面上的新闻,这些事情孙毓文是最活络的,他翰林出身,风花雪月的事情也喜欢,“东城槐花里那边上,开了一家日本艺妓馆,门面不大,看上去也简朴,可是里头别有洞天,风韵十分别致,亭台阁楼和我中华完全不同,倒是挺有韵味。” “日本艺妓?”额勒和布笑道,“可是和陕西巷那些红灯笼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吗?” “自然是不同的,这两者绝非同一回事,”孙毓文摇着头,“她们只是陪陪酒,或者是喝茶清谈,或是歌舞一番,不会有什么别的交易。” “这有什么意思,”额勒和布笑道,“也知道老孙您这样的风流嘉客才会去那里了。” “去的人不算少,都是为了见一位柳生小姐,”孙毓文笑道,“只是许多人都无缘一见,我也是没见过,听说只是见有缘人,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些鄙夷了,东洋小女,搞这些花名堂,待价而沽的事儿不是没有,矫情到他们这份上的,倒是头一次见。” “您孙大人都巴巴的赶上去了,其他没您这个见识的,岂不是要倾家荡产的去瞧了?”董元醇笑道,“她摆架子,必然是有人去捧场的,不然摆了架子只怕也无用。” “这些年,日本人似乎在四九城里头多了起来,”额勒和布说道,“似乎到处可见穿着木屐和服的日本男子,听说槐花里那里,差不多都要成了日本人的据点,这些东洋鬼子,”额勒和布冷哼一声,“整日在京师里头乱晃荡,又不穿咱们的衣服,真真是不成体统。” “这有什么,额中堂一句话,”孙毓文笑道,“叫五城兵马司的人去多关照他们就是了,不许他们乱晃荡,多排查几次,他们就能收敛了。” “这事儿还是谨慎些吧,”礼亲王摇摇头,“我知道莱山你是玩笑话,可日本人也是洋人,涉及到洋人的事儿,还是要注意着,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儿起了风波,外交上,大事儿处理好了,小事让他们厮混就得了,”他微笑说道,“大约他们也知道咱们大清国是顶好的地方,呆在这里头不想走呢。” 毓庆宫。 “燕国是召公所建,论起这周王室的血脉,战国诸侯之中,没有一个比得过燕国的,可这倒是成了燕国最大的累赘,老燕国有传统,有资历,有天子血统,作为战国最为古老的诸侯国,燕国有着其他国家难以比拟和想象的自尊与骄傲,而正是这种自尊与骄傲,使得耿直坚韧的老燕人自始至终的坚守周天子的‘礼治’王道,然在大争之世,实力才是王道,变法才能图强,燕人迂腐的固守大而无当的所谓‘王道’,逆历史潮流而不顾,虽有荆轲刺秦之豪迈,虽有蓟城坚守之惨烈,然终只能毫无悬念的败于秦军铁蹄之下,可谓势也。皇上,古往今来,就未有一成不变之法可以运用于永远的,若是现在恢复先王之礼,只怕就是笑话,燕国抱守周朝礼仪,在战国时候就已经不适用了,除了曾经在燕昭王时代差点覆灭齐国之外,其余的政绩乏善可陈,这和燕国的立国之本,是有关系的,以本朝为例,入关当年,八旗最骁勇,而后到了平三藩时候,绿营的兵就更厉害了,而到了文宗皇帝的平长毛之乱,团练最强,到了本朝的北海之战,越南之战,那么新军就脱颖而出了,军事上尚且如此,何况政事?抱残守缺,是不成的。顺潮流而动,不顺者改之,顺者从之,如此才是正道。” 王恺运丝毫不忌讳什么,对着本朝之事也是侃侃而谈,毫不保留,光绪皇帝眉心一跳,看了看左右,未见到什么外人,这才稍微定了定心,继续听着王恺运说道,“如今之国,各国均是奋发图强,都有变法改良之事,只在于多少而已,臣仔细观之,现如今,唯一不改良的也就是奥斯曼土耳其了。” “此国占据交通要道,群雄垂涎,自己却国力渐衰,处境已经十分不好了。” “是,”王恺运点点头,“居福地而无力守之,疆域再大也是肥猪一头,任人宰割。就如三尺儿童在闹市之中手持金银,附近围观的大汉,是不会放过这个三尺儿童的,现如今他们的苏伊士就已经保不住了,最大的大汉自然是英国,和法国,咱们也算的上是一个青年,苏伊士这样的黄金航道,他们保不住,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接下去就等着各地渐渐的被列强蚕食吧。”   ☆、三、激扬文字(二) “燕国既灭,接下去就轮到了魏国,魏国最出名的故事莫过于围魏救赵了,两次围魏救赵,最大的得利者自然是齐国,还有孙膑,孙膑藉此名扬天下,可大家却忘了一点,若非昔日魏国强大到可以攻灭一国,何至于赵国要向齐国求救呢?” “三晋亡其二,只余战国初期最为强大的魏国。魏国人才济济,然大部分都西去为秦所用,‘失才亡魏’切中要害。魏武侯时失吴起,魏惠王失商鞅,孙膑,乐毅、张仪,更不用说其后的范睢,尉缭等人,可谓文武人才失了个全,连我们后人读之也深感惋惜。如今世界大局,最宝贵的是人才,昔日同样如此,别人且不说,只商鞅,张仪,范睢三人,若留在魏国,足以改变魏国,秦国乃至中国历史!魏国孕才之能令人赞叹,失才之‘能’更是令人咋舌。” “西洋诸国,来往频繁,彼此人种相同,倒是互通有无,有昔日战国之风,君不正则投外国,十分寻常,咱们大清和他们相比,华夷大防,甚是严密,这一点都是无虞,而且咱们靠着他们人才的出走,倒是赚了不少便宜,比如这个马克沁机关枪,也就是闪电炮,就是咱们捷足先登,占了英国人的便宜,洋务以前自然不用说,洋务以来这么多年,从未有武器出口之事,而如今每年有超过一千支的闪电炮出口到英美德等国,自然花不了多久,他们也能研发出机关枪,可咱们已经领先一步,只要维持住继续改进,咱们的优势就会一直领先,这就是得人的缘故,还有如今的电灯等,都是因为大清挖了许多的人才,才得以创造至今,说到这里,臣倒是有个疑问,”王恺运开口说道,“听说有一群翰林或者是詹事府的人这些日子提建议,说是西洋之科技我大清已经研习足够,无需再让洋人在京师之中,在学堂之中教育学生,西洋之人居心叵测,必然会引诱学生走向歧途,这事儿,皇上是怎么看的?” “自然是不成,”光绪皇帝略微有些不安,他是不太清楚外头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事他是清楚的,因为是另外一个师傅翁同龢在上《礼记》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说给光绪皇帝听的,光绪皇帝并不是傻子,知道翁同龢的意思,但是他不甚认可,“苟1日新,又日新,这是先贤的道理,若是没有继续新鲜的东西能拿出来用,自然还是会停滞不前,当然,他们的意思,或许是觉得,西洋教授传授或者是研究的那些科学,投入甚多,产出极少,因此有些得不偿失而已,绝没有说中断西洋技术之事。” 王恺运微微一笑,也不针对此事说什么,“基础科学的用处,如今市面上的薪水价格就知道了,凡是清华大学堂出身的科学人才,每年的薪水可以到一千两,这个薪水,可比一品的内阁大学士还要多得多了,若是无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要花大笔银子去请这些人呢?教育的用处,绝不是急功近利之事,如今推行新学才十多年,大约许多地方还不知道效果,可再过四五年,或者是再过十年,再来看,基础科学的用处如何,就知道了。单单就说咱们在欧洲最为重要的友国,德国,他们的君主就是认为基础的教育,也就是全民普及的教育是战胜法国最为关键的基础因素。” “中德两国,论及人口,实在是天壤之别。”光绪皇帝点点头,“这我们花的费用,就实在难以估算了。” “所以要缓缓图之,但却绝不能停滞不前,”王恺运点头说道,“这又是另外的话了。” 说起政事,王恺运似乎也有些忌讳,具体的措施方案如何,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甚少发表自己的见解,“旧年拿了法国的军舰技术来,如今正在研究之中,可法国的军舰技术在西洋也不算是一等一的,若是坐吃山空,法国拿来的技术,用不了几年就不够用了。” “只是水师进展甚慢,奈何,奈何,”光绪皇帝扼腕叹道,“这么些年来,一艘铁甲舰也未建成。” “西洋人有句话叫做百年海军,臣深以为然,”王恺运说道,“海军的建设,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两洋水师有如今规模,不仅仅是花钱就做到的,还有许多精通水师作战方法的海军士官,这些都是要时间来培养的,法兰西的海军技术,就如同是一座米山,咱们要想一口气吃成大胖子,那是不成的。” 光绪皇帝点点头,“请先生继续讲。” “地图上就看的十分清楚,楚国疆域之大,可以和日后的南宋同样比较,从四川到荆襄,再到淮河,再到江南,都是楚国之土,可楚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分治,虽未,兴楚亡楚皆自分治。楚国分治实属无奈,一则地域广阔,地形复杂,不利于中央统一管理,二是楚国四大世族本就是勾心斗角,除非有国难当头,否则断不会一心一意,于是分治成为楚国权力政治的必然结果。秦国灭楚,楚国实实在在的抵抗了好一阵,甚至让秦国吃到了鲜有的败仗,但是分治亡楚的必然性不言自喻,本已无可救药的楚国回光返照一次,又如何能阻挡秦国的精锐之师呢?” “查之西洋诸国,若是分治之国,那是没有的,但是咱们的左近,印度,倒是实实在在的分治之国,昔日所谓的皇帝就如同周天子一般,没有实权,地方诸侯势力甚大,英国来攻打,各怀鬼胎,自然是无法统一,昔日有一位詹西女王举起反旗抗英,可是结果如何?没有倒在英国人的枪下,倒是倒在了叛徒的手里了。”王恺运说道,“本朝英宗朝也是如此,昔日平定太平天国之后,若不将团练之兵收归中枢,只怕如今也未免不会有楚国之忧。”   ☆、三、激扬文字(三) 王恺运说的十分露骨,光绪皇帝不由得心里砰砰砰的直跳,“王师傅考虑的太深了,”这样说了一句,沉思一番,不免又点点头,“如今新军都在中枢,这是一件好事。” “皇上马上就要亲政了,”王恺运慢慢的说道,他看着光绪皇帝的眼睛,“不管是军事,还是政事,还是天下大势,都是要了解的。” 光绪皇帝摇摇头,立刻说道,“朕还年轻,才干不足,经验更是没有,还是要请亲爸爸垂帘的。” 王恺运微微一笑,眼皮垂下,“本朝天子,从来都是大婚之后亲政的,这是自然之理,世祖、圣祖、英宗都是此理,皇上自然也是不意外。” 垂着手伺候在光绪皇帝身边的太监,听到王恺运的话,慢慢的转动了眼珠子,看了皇帝一眼,光绪皇帝摇摇头,“这事儿不用再说了,朕还是要请亲爸爸的旨意办事的。” 槐花里。 胡同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门户,那个门户的架构和中华不同,听有些博古通今的才子说,这是唐宋的飞檐构建,古风犹存,门口挂着两个长长的灯笼,上面写着日本文字,许多人是不认得的,门口倒是也没别的酒家那样,有人伺候着来客,只是空荡荡的,打开门走进此间,红白相间的茶花夹杂了甬道两边,一条鹅卵石小路慢慢延伸到了远处,两边有青石如柱,笔直的立在空中,过了甬道,里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虽小,却是十分精致,庭院之中的布局一花一叶一石一水,都颇有禅意,日本人通晓玄学,将世间万物融入庭院景色之中,观之犹如置身于宇宙,刷着清漆木质的甬道,通入了挂着风帘的起居之处,假山上的泉水潺潺流出,矮子松在微风之中巍然不动,不远处不知道是哪一位歌姬正在低声吟诵着俳句,随意挥弹了三味线,咿呀作响,反而增添了此处的宁静,别的地方从来都是吵闹之极,而此处却是安静到了极点。 穿着白色布袜的和服侍女低着头,端着一份盖着盖子的碗,小碎步的挪到了一处房间外,糊着白色绸缎的木质拉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这位侍女低着头走进了房间,跪坐于地,将托盘上的盖碗献过头顶,尊敬的放在了地上的小桌子,一双白洁如玉的芊芊玉手,将盖碗打开,一阵热气升腾,将此处的静室幻化成了仙境,“张桑,陋室无以为敬,这是大酱汤,虽是日本最为寻常可见之食物,可在这种凄风苦雨的天气,喝一碗热腾腾的酱汤,应该是最舒服的了。” 她的语气温柔,声音柔美,加上带着一点点哀求的语意,简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唯一的错处,也就只是那么一点点生硬的腔调,并不是十分标准的北京官话,被称之为张桑的男子,摇了摇头,原本怒气勃勃的样子,在此女的温柔语意之下,消弭了大半,他转过头,无奈的看着身边说着请品尝大酱汤的女子,她的头发十分黝黑,盘着发髻上毫无珠翠,只是斜斜的按了一把木梳,头发黝黑,衬托的肌肤更是白腻胜雪,特别是低着头,露出的微微弯曲后颈,犹如天鹅之颈,呈现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云鬓微乱,白肤胜雪,简直完美的不成样子,饶是这位张桑乃是欢场中人,秦楼楚馆阅历无数,见到如斯美人,也不免心里软和了起来,“美子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我并没有任何怪罪之意,刚才的心冷之言,也只是发牢骚而已,绝非我的本意,此地很舒服。” 被称之为美子的艺妓本来伏着的身子慢慢的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真的吗?”她的杏眼十分明亮,却十分的温和如水,樱嘴微张,恰当了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却不至于惊喜到夸张的角度,柔荑轻盈盖在下巴上,“张桑,真的没有怪罪美子吗?” 张桑摇了摇头,“没有。” “那么美子就心满意足了,”美子复又俯下身来,整个人伏在了地板上,行礼道谢,“张桑是中华最有名的名仕,能够让张桑在此地感到舒服,敝处上下都不得不感谢张桑,能够让美子来侍奉张桑,美子更是十分感激。” 张桑摇了摇头,美子的美艳,就是在京中也是不多见的,何况是东洋女子更是多了一份温柔体贴,远非其他地方的人可以相较,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满足,有些遗憾,“只是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几次来求见,只是,美子,柳生小姐,今日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穿着淡紫色和服的美子起身,又伏了下去,“张桑,我十分抱歉,这件事情我是无法做主的,在敝处,张桑可以做任何事情,”她的贝齿微微咬着下嘴唇,歉然的看着张桑,“包括夺走美子的身体,但是,这件事情,请恕美子无法帮张桑做到。” 张桑摇摇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美子你说笑了,我又怎么会做那样无礼的事情呢,”他看着面前放着热气升腾的大酱汤,美子迅速的把银质汤匙献给了张桑,他接过汤匙,喝了一口,随即把汤匙放下,“味道很好,谢谢你。” 美子又从容迅速的地上了毛巾,让张桑擦手,这个穿着长袍的中国男子摇了摇头,原本盘膝在草席上,现在站了起来,“今日消遣已足,告辞了。” 美子连忙站了起来,鞠躬行礼,“哈伊,张桑这样迅速的离开,会让外面的人,认为美子招待不周,这样的话,美子很难过呢。” “没有关系,你的招待已经很丰盛了,”张桑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是意志坚决之人,不会因为美子邀请继续在此地浪费时间,“我部里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 突然之间,木制的隔断间之后,突然出现了两盏明亮的灯笼,隔着宣纸糊成的拉门,发出昏暗的光芒,灯笼之间出现了一位坐在地上的倩影。   ☆、三、激扬文字(四) 那位倩影隔着糊着宣纸的拉门,看的影影绰绰,似乎十分难以分明,但不用多说,看着身影就知道是一位大美人,张桑转过了头来,见到了那个声音,“啊”的一声,他难以自持的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停下,“请问是柳生小姐吗?” 里面的人影不发一言,只是俯下身子行礼,张桑也连忙鞠躬拱手行礼,“不敢当柳生小姐如此大礼。” 倩影只是直了身子,张大人这个时候却是不提要走的事情了,复又坐了下来,“当日惊鸿一瞥,佩伦难以忘却,故此效仿登徒子之举,冒昧前来骚扰,却是望柳生小姐不要见怪。”原来是张佩伦。 倩影却是不发一言,甚至任何举动都没有,张大人也不以为忤,只是淡然笑道,“柳生小姐还是如此的清冷孤傲,遗世独立,的确是不与群芳同列。” 美子在边上捂嘴轻笑,张佩伦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唐突,老脸不免微微一红,咳嗽了一声,“柳生小姐若是不弃,请与在下谈一谈诗文如何?贵国的俳句,柳生小姐极为精通,在下是十分佩服的,只是多日不曾知晓小姐的佳作,深为佩伦憾事也。” 里面的这位倩影就是传闻之中的柳生樱子了,只是她还是不说话,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一声轻灵激越的太鼓声,咚的一声,里面的那个倩影突然站了起来,也不行礼,只是转身离开。 张佩伦直起了身子,手朝着前面伸去,一脸愕然之色,两边的灯笼也被侍女拿着悄然远去,不一会,隔间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了原本风姿绰约的声音,他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怅然之情,看着素净的宣纸格子推门,发了一会的呆。 过了一会,美子才捂嘴微笑,“张桑,柳生小姐已经离开了,您还是沉寂其中吗?张桑真是一位痴情的男子呢。”她起身,小碎步挪到了前面,边推开拉门,边转过脸对着张佩伦说道,“这是我们柳生小姐第一次见外客,张桑的魅力可真是大呢。”她拉开了推门,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柳生小姐留了一张信笺给张桑。” 美子把一张青色的信笺恭敬的献给了张佩伦,他迫不及待的接过了发着淡淡墨香的信笺,上面写着一句俳句。 “吾庭浅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 “吾庭浅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张佩伦喃喃复述了一句,“真真是好句子啊。” 皇帝坚持要请皇太后继续垂帘,并且表示此事不用再说了,王恺运也不废话,转而说起了最后一个国家,“楚国既亡,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国家了,那就是齐国,山东六国,齐国被灭的最窝囊。赫赫东方大邦,拥有雄厚实力的齐国,竟然没有一场真正的战争就举国投降,端的奇怪。齐国有媲美秦赵的军事实力,有稷下学宫的不竭人才,有傲视天下的鱼盐之利,有深受孔孟智慧熏陶的百姓,怎么会不战而亡?” 王恺运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两个字,就是偏安。” “偏安?” “正是,齐国虽有雄兵,但因偏安之策却武备松弛,虽有人才,却因偏安之策大而无用,虽有鱼盐,却因偏安之策没有换来惊天财富,虽有百姓,但因偏安之策失却智慧之心,齐国之灭,可谓咎由自取。” “说到这个齐国灭亡之缘由,我倒是要说一说本朝之事了,”王恺运笑道,“圣祖朝时候,郑氏割据台湾,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 “王师傅想说的,是郑氏之灭,是由偏安造成的吗?” “这是其中一点,自然,大陆武备强盛,圣祖天命所归,这是必然之事,但是咱们分析问题,就要从各方面全面的思考,在郑氏的角度,为何一代不如一代?郑成功到郑经再到郑克爽,一代不如一代,郑成功尚且敢挥师北上围攻金陵,更是做出惊人之句‘试看天堑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这样的英雄气概,的确是了得——虽然是叛逆不假,可后世的郑氏,为何少了其父祖的英雄气概,郑经不仅不敢骚扰中原,后面就连厦门也拱手让出,仅仅是割据台湾,到了郑克爽,更是连反攻中原克复中华的样子,自己为中华正朔的口号都没有了,只是想要企图混一个海外藩属的位置,除却台湾的这些废物一代不如一代之外,这里头最大的原因,就是偏安!” “存着偏安之心,就少了奋斗之志;得过且过,就会越发羸弱,所以这志向若只是偏安一隅,只怕是最后就连偏安也无法作到,古人有云,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这就其中的道理了。” 王恺运一席话说完,光绪皇帝沉思不语,显然正在消化其中的内容,过了一会,光绪皇帝才示意王恺运继续讲课,王恺运点点头,“那么接下去自然就说到了始皇帝,完成了中国一统的始皇帝,开始了史无前例的盘整华夏的壮举,这些壮举开篇轰轰烈烈,波澜壮阔,许多的人倒下了,也有许多的制度内容都建立了起来,许多的制度或许不用微臣来说,皇上都是知道的,但只有一件事儿,臣以为,始皇帝实乃千古一帝,那就是确立中国大一统之局面,大一统从秦起不仅仅是帝王家的观点,甚是老百姓也认为,中国必须要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这个思想在平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就必然能够发挥出强大的作用,而这个作用就是始皇帝为我们做出来的。这些事儿,等到下次给皇上授课再讲也不迟,今个天色已晚,”王恺运笑道,“不能耽误皇上听军机大臣奏报的时辰。” 光绪皇帝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发觉已经到了日上中午的时候儿,“王师傅的课实在是好的很,朕听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居然到了这个时候了。”   ☆、四、宫内宫外(一) “臣说句实话,这些事儿听听过去就是了,”王恺运笑道,“绝非堂堂正正之言,再者,政事之繁琐,日后皇上必然会体会到的,一件事儿要完成,不会就在这么几个字几句话之间就能一蹴而就的,比如这始皇帝攻灭六国,在微臣这里,不过是半节课的时候就讲完了,可秦国君臣,花了几代人的功夫才有这样的样子,故此,政事是不能急的,而是需要极多的沟通协调命令下达和让步的,皇上日后会发现,就算是贵为君上,也有许多事情是无法一言而决的。” 他这样的话倒是和别人的说法不同,无论是谁,不管是有意无意,灌输给光绪皇帝的说法就是皇帝为天下之主,任何权柄都操于上手,出口成宪,绝没有皇帝做不到的说法,光绪皇帝不免有些疑惑,“王师傅的话,朕有些不明白。” “倒也没什么,”王恺运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历朝历代的君主,除却极个别的,都不会愿意国家倾颓,都想立志要干出一番事业的,为何成为千古明君的帝王极少,更多是昏聩不堪的,要知道这本心是不会错的,为何干不成事,这就是其中的阻力,这个阻力包含了许多的方面,如果不能因势利导,帝业的成就必然不高。” 王恺运说了这些,鞠躬离开了,光绪皇帝还在沉思之中,就坐在御座之后,托腮想了半盏茶的时分,太监硬着头皮上前,“万岁爷,时候不早了,军机处大臣都在养心殿候着了。” 光绪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那就快着些吧。” 天气有些不好,风从袖口领口卷了进去,有些发冷,光绪皇帝也不坐轿子,披着披风就一路从毓庆宫走到了养心殿,这时候军机大臣都已经到了。 军机大臣鞠躬行礼,光绪皇帝看到了御案上厚厚一叠的奏折,不免得皱眉,责怪的对着御前伺候的太监说道,“什么事儿,都先要让皇太后审阅才是,怎么又拿到这里来了,真真是糊涂!” 太监连忙跪下请罪,礼亲王给这个太监缓颊,“西圣的旨意,就是让皇上先历练起来,所以把这些折子都先送到皇上这里,等皇上和军机大臣们商议好了,再由皇上把要紧的事儿,告诉西圣,所以也不是底下的人不懂事。” 光绪皇帝摇摇头,“皇太后的疼爱之心,朕是知道的,只是本朝以孝治天下,断断没有说儿子的独断专行的,这些折子,朕就先不看了,等会朕去储秀宫请安,到时候朕亲自送过去,请皇太后批示。” 礼亲王大赞皇帝仁孝,实在是天命之主,又说起了军机处添人的事情,把名单呈了上去,光绪皇帝打开一看,“奕劻、郭嵩焘、肃顺、荣禄、许庚身、张之万”六个人,礼亲王解释道,“这六个人里面,倒也不是说都要入选的,这是奴才等僭越了,先选了几个人出来,请皇上朱笔圈几个,再请西圣御览。” “这里头的人,”光绪皇帝点点头,“都是极好的人选,奕劻主持总理衙门,郭嵩焘管着外交诸国之事,对着洋人们十分熟稔,肃顺是皇考当年重用的,”光绪皇帝说的皇考,就是指的咸丰皇帝,他是过继给咸丰皇帝为子的,“荣禄是兵部尚书,主持新军,许庚身也是知晓兵事,张之万,恩,也不错,礼王你用心了,这几个人很妥当。” “皇上谬赞,”礼亲王笑眯眯的说道,“那就请皇帝选几个出来吧。” 光绪皇帝摇摇头,把折子放了下来,“这也不是朕应该做的事儿,等朕问过了皇太后。” 于是又问了问别的事情,礼亲王把奏折上选了一些重要的事儿说了,光绪皇帝只是耐心听着,偶尔发问,却也不发表自己个的意见,末了说到新币发行的事情,阎敬铭将此事一说,光绪皇帝倒是有些特别的兴趣,“朕听闻这次发行的新币,发的是纸币,西洋诸国已经有了纸币,咱们大清到现在还没有,这个纸币的事儿,到底如何?” 阎敬铭有所准备,从袖子里拿了一个条陈出来,献给了皇帝,然后侃侃而谈,说着这里头发行的事情,这么一说又是小半个时辰,光绪皇帝边看边点头,然后想了想又发问,“前明的时候,宝钞也是纸币,可起初的宝钞还是有些价值,可到了最后,就是普通的纸张,根本无法用作货币使用,若是今个咱们来发行纸币,如何保证这个新币有用?若是发了之后不值钱,可是有损朝廷的颜面的。” “是,户部早就想到了这点,故此,新币将来发行,银子是一概早就不许用了,但是银元一直用的极好,新币发行,银元还是继续使用,不会一下子全部取消掉,再者新币可以不限任何金额数目同等兑换银元,这样的话外面对于新币的疑心就可以消除了。” “国库之中只怕是没有许多的银元预备着吧?”光绪皇帝说道,“每年的银子收进来就要马上花出去,若是要直接拿来换,只怕是不够。” “是不够,所以臣的意思,就先发一千万两的纸币,一千万两的纸币,无论如何,也能换的过来,而且等到市面上商人老百姓都接受了之后,再进行大量发行新币,这就很稳妥了。” 光绪皇帝点点头,显然他也觉得阎敬铭的主意十分妥当,但正准备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住了,“朕知道了,”他说道,“朕要去储秀宫给皇太后请安,你们跪安吧。” 这里又是花了小半日的功夫,时辰差不多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光绪皇帝起身,绕过后殿,沿着长长的宫巷朝着储秀宫行去,两边行走的太监宫女,见到皇帝的御驾,纷纷转过身子,天气原本是阴沉沉的,但到了中午,阳光终于露了出来,虽然还是有些干冷,到底是有些暖和起来了。   ☆、四、宫内宫外(二) 光绪皇帝到了储秀门外,储秀宫总管朱执义已经到了门槛内等候,见到光绪皇帝,连忙打千行礼,“起来吧,”光绪皇帝点点头,“你是伺候皇太后的老人了,是体面人,不要老是跪啊跪的,皇太后这会子,在哪里?” “回万岁爷,西圣爷正在花房里看花,皇贵太妃陪着。” “哪一位皇贵太妃?” “是丽皇贵太妃。”皇帝皇帝点点头,跨步进了储秀门,绕过了正殿前的两对铜鹿铜龙,朝着北边走去,后面的偏殿抱夏之西,建了一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盒子模样建筑,外面用的都是钢条搭着玻璃铺成的,里面一片绿茵,北京这个时候的天气,外面风沙大,春天的气息无处可寻觅,只有这里,似乎是春天常驻的样子,宫女在门口候着,见到皇帝来了连忙打开玻璃门,清宫的规矩,只要是当差的就无需行礼,所以宫女只是自顾自的做事,光绪皇帝进了里间,只觉得里面的暖气轰的一下扑面而来,不由得浑身暖洋洋的,如同浸润在温水之中,里面没有设宝座,只是放了两个圆凳子,并一个天晴水墨山石屏的圆桌子,一个宫装女子背对着门口,身影有些寂寞,边上一个穿着天蓝色鹦鹉梅花绣金线璎珞旗装的女子正在拿着一个银剪子在修剪花枝,她的脸微微昂起,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她的年纪应该不年轻了,因为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皱纹,脸上的皮肤也有些松弛,岁月夺去了一些东西,但是赐予了她很多旁人似乎难以得到的东西,猛地一看似乎已经不年轻,但是再一看,只是觉得她的浑身上下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样子,任何人看到了她,都不会觉得她的年纪很大,大约总是在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吧。 她正在拿着一把银剪子来修剪着一盆山茶花,京中的山茶花,名贵品种极多,现在正在修建的一本就是“十八学士”,这个“十八学士”并非天龙八部之中所说的一本山茶花开出十八种颜色来,而是指的是花瓣的轮数,从外面到花心,一共有十八层花瓣,层层叠叠,花朵形状十分奇特,层次分明,排列有序,十分美观,这位女子拿着银剪子,看着那几朵近乎完美的朱红色山茶花,不知道怎么下手,花房其实早就修建的很好了,自然是有些多余,光绪皇帝看到的这一幕,其实只是在片刻之间,太监就禀告,“万岁爷来了。” 拿着剪子的女子转过头来,她的头上干干净净的,只是有一个翠玉如意簪子,簪子挂着的流苏是用粉红色的碧玺串成的小米柱子,她看到了光绪皇帝,眼神之中温和慈祥却又十分威严坚定,皇帝不敢怠慢上前打了个千,“儿臣给亲爸爸请安。” 这就是慈禧太后,她见到了光绪皇帝行礼,“起来吧,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是。”光绪皇帝起身,微微弯腰对着慈禧太后说道,“从养心殿过来的。” “来的正好。”慈禧太后把银剪子交给了边上的宫女,拍了拍手,对着坐在位置上的女子点点头,“你丽娘娘正在伤心呢,她是最听皇帝你的话的,来劝一劝她。” 丽皇贵太妃站了起来,手里的手绢连忙抹着眼角,对着光绪皇帝微微一福,光绪皇帝侧着身子让开了丽皇贵太妃的行礼,“丽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丽皇贵太妃只是不说话,眼圈通红的,慈禧太后坐在了凳子上,把丽皇贵太妃拉了下来,又吩咐太监,“拿凳子来,皇帝你也坐。” “她这会子正在想着她的阿玛呢,”慈禧太后拉住丽皇贵太妃的手,爱怜的望着她,丽贵妃的父亲就是去年逝世的庆海,其实算不得早夭,因为已经七十一岁了,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这个年龄是属于高寿了,只是丽皇贵太妃,在这个初春的时候,不仅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更是想到了另外的人,“荣安虽然去了这么多年了,”慈禧太后喟然,“也难怪你还想着,她是那样的乖巧,”她有些怔怔,见到丽皇贵太妃的眼中泫然欲泣,连忙说道,“哎哟,让你别伤心,反而要你哭了,真是不应该。好了,皇帝在这里,可别丢了你长辈的面子,让皇帝笑话你。” 光绪皇帝笑着说不敢,丽皇贵太妃被慈禧太后逗的有些发笑,原本有些忧伤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好了,你阿玛也是高寿遐龄,没瞧见各藩属国一个都不敢耽误,都抢着披麻戴孝呢?这是你阿玛的余泽,别人不知道,他们都是知道的,你若是想家了,得空自己个回去就是,用我的仪仗,在外面不拘呆多久,总是要痛快才是。” 丽皇贵太妃这才稍微高兴了些,“都听娘娘的。” 她解了愁绪,于是又来打趣了光绪皇帝,“恭喜皇帝了,马上就要立皇后了。” 听到这话,光绪皇帝倒是闹了一个大红脸,“你还说嘴呢,”太监们拿上来了茶,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笑道,“你也是皇帝的母亲,到底是叫你一句丽娘娘,怎么什么事儿都不管?如今都要选秀女了,你倒是来说打趣的话儿,要正经来帮衬着选一选好的才是。” “臣妾瞧着哪一位都是好的,”丽皇贵太妃笑道,“这些年眼神越发不济了,戴着老花镜都瞧得不真,以前最喜欢的针线活都做不动了,说起来,这次进了几幅老花眼镜还算不错,要谢谢皇帝了。” 光绪皇帝摇摇头,丽皇贵太妃继续说道,“老眼昏花的,那里敢去选别人呢?只是到时候有人来敬茶,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个要求倒也不算高,还怕没人敬茶呢?”慈禧太后转过了脸,看着光绪皇帝,点点头笑道,“皇帝今年二十岁了,大婚的时候,刚刚好。” 光绪皇帝连忙站起来,“儿臣还不想这么快大婚。”   ☆、四、宫内宫外(三) 慈禧太后微微诧异,“这话是怎么说的?”她看了看光绪皇帝,“这个年纪也应该是成婚的时候了,怎么,还不想大婚吗?” “是,儿臣还年轻,古人云成家立业,儿臣自觉还不够好,自然不能够就这样大婚,”光绪皇帝连忙解释道,“还想着在亲爸爸膝下多侍奉您老人家几年。” “这话说的不通,”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她转过脸,对着丽皇贵太妃说道,“看看,皇帝真是孝顺。” “这是自然的,”丽皇贵妃点头说道,“皇帝从小入宫,娘娘又要打理前朝的事儿,又要每天注意咱们皇上的起居,说句不尊敬的话,那真是如同外头老百姓讲的,是又当爹又当妈,这么多年操持下来的,宫里头,宫外面,谁不清楚,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是明镜似的,皇上长大了,自然懂得孝顺,古往今来的明君都是这样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们也是辛苦多年了,还有瑛皇贵妃,也是帮了大忙,现如今,皇帝终于长大了,那么接下去咱们就可以好好享福了,好好让皇帝孝敬咱们,一味的听戏玩乐逛园子罢!这个大婚是一定要的,”慈禧太后捡了一个蜜汁樱桃慢慢的吃了,“世祖圣祖都是十几岁都大婚,那个年纪似乎早了些,皇帝今年二十岁了,读书读的不错,论起勤学,先帝是连你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的,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如今行万里路还没有,万卷书是达到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自然是一起的,你大婚了之后,有了皇后,有了媳妇,就有了责任,就自然是大人了,大人就要有大人该做的事儿,将来的朝政,这一副千钧重担就交给你了。” 显然慈禧太后听懂了皇帝不愿意这么早大婚的真正原因,皇帝又连忙站了起来,“儿臣没有经验,也不怕亲爸爸笑话,儿臣心里实在胆怯的很。” “坐下,坐下,”慈禧太后慈祥的笑道,“我知道你的孝心,可外头的言官上了好几年的折子,说尽快奏请皇帝大婚,我想着也不错,再者也要顾及到外面臣子的意思,总不能说是让正牌的皇帝在边上看着,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后还垂帘听政,妹妹你说是吧。” 说到朝政的事情,丽皇贵太妃就不敢随意插嘴了,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喝起了茶来,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外头人这么说,总是有些人有这个意思的,这是自然,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就连军机大臣也要时常换,我垂帘这么多年,估摸着许多人也厌倦了,倒不是说他们讨厌我,只是大约有一种腻歪的样子,这太正常不过了,再好看的角儿,再好听的戏,****唱,也会腻的。” “中法之战后这么些年,事儿办的不多,但是都这么平平稳稳的过下来了,左宗棠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人,算是急流勇退了,八旗的事儿,料理的差不多了,原本这开始的试点,一部分人有了差事,可还有许多,眼巴巴的看着前头这些人,然后想着自己今后如何,所以这需要慢慢做,别的事儿,都料理的差不多了,和西洋各国如今关系也不赖,外面风平浪静,国内呢几年了都没有大的灾害,算的上风调雨顺,如今交给你,我也放心。” “再者,我年纪也大了,再怎么说,累了这么多年,也要好好休息,好好玩几年,这才是晚年生活嘛,”慈禧太后笑盈盈的说道,“你若是真的有孝心,那么就别让我再继续这么累着咯。” 皇太后这么说,皇帝也无法,只好站起来垂着手听吩咐,这个时候膳房的太监前来禀告,说是午膳的时候到了,太后也站了起来,“你们两个今日倒是有口福,”她拉着丽贵妃,“知道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的。” 三个人一起到了体仁殿,这里是慈禧太后吃饭的地方,慈禧太后面西而坐,光绪皇帝和丽贵妃南北对坐,朱执义在殿门外,拍拍手,一溜的太监就捧着食盒进来了,当着帝后的面,把盒子一一打开,将一碗碗菜端了出来,今天的菜式大部分都是苏式的,樱桃肉,松鼠桂鱼,这两样是乾隆皇帝最喜欢的菜,昔日有一名苏州来的御厨唤作冬官者,发明了樱桃肉,就是一大块五花肉,只是在肉皮上划出一个个小方块,等到煨烂之后浇上酱汁,看上去犹如一颗颗的樱桃放在碗中,十分鲜艳,这两样都是有些酸甜口味的,还有一样蟹粉狮子头,用阳澄湖的大闸蟹蟹粉加上猪肉打上劲,搓制成肉丸,再用鸡汤烧熟,放在盅内,配上清脆的绿叶子,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别的菜式有太湖二白,太湖二白是银鱼和鸭蛋白烩的羹,味道也是很清淡,除了苏式菜外,干烧鹿筋,琵琶大虾,白果烧羊肉,挂炉鸭子,这是北方的菜了,主食有韭黄盒子和荠菜肉丝银丝面,慈禧太后喜欢吃米饭,又上了一份胭脂米饭,这是从越南的田里出产的,比北京庄子里的红米饭颜色更深。慈禧太后是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三个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慈禧太后问光绪皇帝,“今日的课上的如何?王恺运讲的好不好啊?” “好的很,儿子很感激亲爸爸把王师傅拨给儿子,让儿子可以听他的高见,王师傅今日讲了史书,实在是让儿子大开眼界,”光绪皇帝说起了王恺运,原本有些拘谨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他把今日的授课内容简单的说了一说,“儿子还不知道这六国之败,居然是各有不同,且各自都可以参照当今世界各国,这样中外比较,儿子对于政治得失看得更清楚了。且王师傅看世界大势,犹如掌上观纹,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儿,他这么一说,儿子就明白了。”   ☆、四、宫内宫外(四) 慈禧太后点点头,“王恺运最出众的就是他的这些权谋之学,换句话说,其实就是帝王之术,不过他也崇拜法家,认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家伙都应该按照规矩来办事,然后在规矩之内争权夺利,”她微微一笑,继续吃碗里的狮子头,“这话我倒是也觉得不错,若是大家伙都斯斯文文的,也不会有这么的烦心事。他既然说的好,那你就多听听,为君者,当然是不能够只是读圣贤书,自然这圣贤书,陶冶道德情操是极好的,但是若是听赵普的半部论语治天下,只怕是要糟糕。” 光绪皇帝称是,不一会就用好了午膳,三个人出来,沿着廊下溜了溜,丽贵妃知道皇帝这些日子每日都是将政事那里请示皇太后的,这会子肯定要商议政事,于是借故退下,回寿康宫去了,皇帝亲自扶着慈禧太后,将今天的事儿禀告,先说了军机处的人选,“礼亲王选了六个人上来,儿子来请亲爸爸的旨意。” “恩,军机处其实就是前明的内阁,实际上的宰相,军机大臣,若是选的不好,那么朝政就是有问题,这个干系重大,是要斟酌着好好选,”慈禧太后听了这六个人,微微思索,“都不算差,外交的军事的文教的都察院的,都一应俱全,宗室亲贵翰林,也都在,都是好人选,一个个资历够,倒是难选,也难为你定不下主意了,”她转过脸见到了光绪皇帝的脸色,突然想到了什么,“皇帝你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啊。” “儿子没有,听亲爸爸的。”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用人如何,我现在做个主,将来还是瞧你的,不过我倒是可以把这个选人用人的心得说给你听听,且不说这六个人,我只是问你,这军机大臣,总理朝政,接下去这一段时间的执政主线,或者说是执政的要点是什么。” 光绪皇帝微微沉思,“既然是八旗改革还要做,那么此事必然是重点,别的事儿,倒是不能太急。” “不错,”慈禧太后赞许的点点头,“不能太急,这四个字一语中的,再也没错处了,不能太急,自然就要求稳,你亲政在即,一切求稳,军机处里头就不能太杀伐过多,所以肃顺和荣禄,不宜进军机处。” “肃顺管着都察院,这些年拉了多少官下马?饶是在军机处外,就已经是人人侧目,人人胆战心惊了,我是支持他搞吏治的,毕竟这吏治不清,政策再好,也是打折扣,如果他进了军机处,外头的人必然以为,咱们是要杀尽天下的官儿了,这官儿,自然是抓不完贪的,所以这个,还需要一个控制的度,所以他不能入阁,倒也不是我小气,我自然让他起复,昔日之怨早已一笔勾销,不再计较,他在军机处外发挥的作用更大,他自己个估摸着也不乐意进军机处,整日被这些繁琐的事儿困着,施展不开。” “亲爸爸的意思,儿臣明白了,若是肃顺入军机处,抓太多的官儿,就是军机处的意思,是中枢的意思,更是亲爸爸的意思了。” “就是这个道理,你说礼亲王喜欢银子吗?还有那个奕劻,都喜欢银子喜欢的要死,如今这个还暂时没法子,只能是迁就他们,只要他们用心当差,吃一点拿一点我也只当做看不见了。再者官场的陋俗,这些冰炭孝敬,太多了举不胜数,肃顺在外面搞这些腥风血雨,倒是让大家伙收敛了不少,这是好事儿,但是不能变成全国都做的好事儿。” “既然不能见杀戮,自然这个荣禄也不用入了,这些年,内外都平静的很,如今并不是战时,所以他的才干还用不上,各国关系颇好,咱们大清如今是大国了,国内的任命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他国的注意,他若是转任他部,我又不放心新军交给别人,所以还是让他在兵部上再干几年,等到两任满了,再让他入阁吧。” 肃顺没有入阁,倒也不算奇怪,毕竟他年纪大了,而且脾气也不好,昔日端华载垣等都是奉他为尊,可如今礼亲王虽然温和,到底也是亲王之尊,八旗勋贵最讲究的就是面子,如果到时候闹得下不来台那可就麻烦了,而且肃顺最喜欢做的就是指手画脚,他昔日最擅长的差事就是户部尚书,如今阎敬铭的脾气也不算好,两个人将来不冲起来,那么就真是见鬼了。肃顺不入不奇怪,但是荣禄乃是慈禧太后一等一的亲信,主持新军建设劳苦功高,中法之战更是赫赫战功威震天下,饶是如此,她居然也没有让荣禄入阁。 这大约也只能用大公无私来解释了,这里面两个就被否决了,“你六叔昔日为什么权倾天下,不是因为那个什么议政王的劳什子头衔,而是一手抓了军机处,一手抓了总理衙门,一个内政,一个外交,都尽数握在手里,以内政压洋人,以洋人之势影响国内,故此有这样赫赫的威风,所以,日后一般情况下,只要是总理衙门大臣,就不要入军机了,除非他辞了这个总理衙门大臣,不过我想想奕劻这样的人,应该是舍不得这个总理衙门大臣的,毕竟比来军机处当空筒子的一个大臣,要来世实惠多了。再者,他还那么年轻,如今才四十多吧?日后有的是机会。” “是,那么就剩下郭嵩焘,许庚身、张之万三人了。” “张之万么,倒也可以,许庚身,恩,这两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显山露水,为人谦和低调,宰辅之臣,不能一个个都个性鲜明,调和阴阳的任务更多一些,他们两个可以入值,庆海去世后,外交的事儿,稍微懂得人就没有了,郭嵩焘也可以进,”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他功劳有了,也是左宗棠的亲家,还是湘人,这么多年来,湘人就在军机处没有断过,这是个传统,有资格的湘人,咱们当然不能拦着。”   ☆、五、补入军机(一) 若是以反肃顺的人来选拔,许庚身和张之万是符合的,许庚身昔日在军机处担任章京时,就屡次和肃顺作对,张之万更是在祺祥政变之后,力主要诛杀肃顺,似乎看上去这些人选对着肃顺十分不利,不仅仅是以前,就是现在这些人也经常上折子攻击肃顺主掌都察院,杀戮之心过甚,毫无体恤之心,这些人对于肃顺不利,似乎也就是表明了,太后对于肃顺并不是十分待见,但是今日这话一出,光绪皇帝就明白了,肃顺在慈禧皇太后的心里,还是十分重要的,或者说,慈禧太后可以不喜欢肃顺,但是明白肃顺的作用。 所以还有昔日在肃顺门下为幕僚的郭嵩焘入直军机,以表示中枢对肃顺还是隐晦的支持,这样的用意,大家伙都看得出来,所以也不仅仅是光绪皇帝一个人可以看得出来。 “张之万诗文书画俱佳,是文教里头的极好人选,他之前办理《英宗实录》这个差事不错,在教育部当差也妥当,许庚身家室渊源,天文地理风土人情都知道一些,将来处置地方政事不至于下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两个人不错。” 慈禧太后这么说,光绪皇帝连忙点头,“是!就请亲爸爸用印到军机处吧。”他见到慈禧太后心情甚好,“折子儿臣也都看了,别的事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寻常之事。” “这倒罢了,横竖每天都那么多折子,事关国家大计的,没有多少,军机处的设置就是让他们去办理这些庶务的,不要亲力亲为,凡事都要操心,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事儿,那么就等着下午叫起吧,”慈禧太后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午睡时间到了,光绪皇帝十分识趣,扶着慈禧太后进了西暖阁,就要告退而下,慈禧太后说了一句,“下个月就是三月了,八旗选秀的旨意已经下去,这些日子内务府就在张罗着这事儿,三月份差不多就要正经的选秀了,前头英宗皇帝的时候,我也是让他自己个立自己称心的人当皇后,如今你自然也是一样,所以有空叫身边的太监去打听打听,哪家的秀女好,先有个数,日后就不会乱选一通。” 光绪皇帝红着脸称是退下了,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光绪皇帝离去,这时候,李莲英端了一碗奶茶上来,慈禧太后喝了一口,淡然问道,“小李子,皇帝你瞧着如何?” “万岁爷自然是好的,看着有孝心。”李莲英说道。 “你既然这么说,自然就没错了,”慈禧太后点点头,“劳累了这么多年,若是说不愿意继续执政,不是假话,可若是自己没有了权柄,将来大清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我也实在不愿意在边上看着,皇帝长大了,总是要历练着办,不能什么事儿都我自己做主了,俗话说,当家三年,猫狗也嫌,何况我都当家了二十多年了,早就是天怒人怨了,还是早点抽身好,这么说起来,到底还是左宗棠聪明,该做的事儿都做了,然后马上就要辞官,绝不恋栈,我倒是不好意思留着他。” 宫女红枫上前伺候太后午睡,李莲英退了出去,一时间储秀宫内,垂帘布幔,暗香沉沉,人影声皆无,廊下的画眉也收着翅膀歪着头打盹,一时间储秀宫就安静了下来。 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太后睡醒,宫女们梳洗妥当,给太后披上了一件满地绣着月牙白色兰花的葱绿大氅,太后精神抖擞,“走,上班去。” 太监宫女们响亮的喊了一声“嗻!”随即簇拥着慈禧太后一同出了储秀宫,刚睡醒慈禧太后有些犯懒,于是就叫了轿辇,搭着慈禧太后到了养心殿的后头,光绪皇帝已经在后殿候着了,上前扶着慈禧太后下了轿辇,转过了两个多宝阁,上面叠着许多册子,然后穿过一道偏门,就到了养心殿的东暖阁,军机大臣已经到齐,见到帝后来临,低头鞠躬行礼,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升座,慈禧太后坐在了纱屏之后的宝座上,光绪皇帝就坐在纱屏前面的宝座,“不必多礼了,”慈禧太后非常有力气的声音响起,“今个有什么事儿,一个个都说来吧。” 礼亲王先出班说军机大臣要增补人选,请皇太后定夺,“这事儿,皇帝已经和我说了,我们娘俩商议了一番,就补三个人入直军机吧,郭嵩焘、许庚身、张之万。” “是。”军机大臣都没有什么意见,两旁伺候的御前大臣,一个惇亲王一个庄亲王,自然不会有意见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三个人的职务要动一动,总理衙门管外交的协办大臣,这个位置,还是要郭嵩焘继续做,所以他暂时不动,许庚身的兵部尚书,张之万的教育部尚书都卸任,把这些位置空出来,礼亲王,你们新一任的军机班子,再选人上来。” 这几乎是恢复了昔日前明的制度,慈禧太后当年在光绪初年就下诏,说明一个制度,绝不会从军机处提出的备选官员之外擅自提拔官员,这是一个自我约束的行为,显然是深得人心的,军机处的人十分满意,这样子就增加了军机处的权柄,和以前的内阁,几乎就差不多了。这次也是一样,军机处提出来的六个人,慈禧太后选了三个人,都是在这三个人的名单里面简拔出来的。显然,她不准备逾越自己划定的这个界线。 “六部九卿,还有地方的督抚,吏部应该好好查一查,那些人时候到了,说好了十年一期,自然就不能够在任上一直呆下去,查一查那些人到了,就换,或者是升,或者是降,总要是个说话的。”慈禧太后说话了,“还有内蒙古和外蒙古两个总督,这是新设的,两个人选,也要好好选出来,我的意思就一个,不要选那些年纪大的,在内陆地方养老倒也罢了,蒙古两个地方,地广人稀,气候也不好,要肯干事的年富力强的人去当差,才能胜任不是?”   ☆、五、补入军机(二) 外蒙古就是乌里雅苏台和北海,北海已经设省,但是乌里雅苏台还没有设置行政机构,只是各地设了提督将军等军事职务,原本的乌里雅苏台大臣继续保留,只是在乌里雅苏台和北海省两个上面再设一个外蒙古总督,内蒙古诸部再设置一位总督,这样的话,基本上军事的官员机构设置都可以放下去了,这直接的原因就是中法之战后,许多有功的军官退役之后需要安置,军官安置除了地方上的警察署县尉等官员属于行政系统外,其余的都是安排到地方团练,或者是进入讲武堂丰台大营或者兵部任职,士兵好说,当着警察是最好的工作,但是这军官们有品级的就不能去当普通没有品级的警察了,可上述的这些地方到底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安排不了许多人,于是也只好是拿着西北或者是北疆这些地方来安排军官,这些地方自然不是不如内陆省份,可胜在品级高,倒也算是弥补,这只是解决士官的一个办法,其余的法子还有,不过和这事儿无关,暂且不提。 虽然总督没设,但是两蒙古底下的游击参将总兵将军或者是提督,以及都统协领等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兵部选好了人,额勒和布把折子拿出来,李莲英接过,将折子递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翻开粗粗的看了看,上面原本的官职品级,和拟任的职务看了看,不仅仅是两蒙官员,还包括了一些陕西甘肃青海东北等地的任命,她点了点头,递给了李莲英,李莲英再把折子捧给了光绪皇帝,“皇帝你也瞧一瞧,”慈禧太后说道,“若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明发吧。” “儿臣没有异议,一切听亲爸爸的吩咐。”光绪皇帝侧过脸,连忙说道。 “且不急,你先瞧一瞧,然后若是有什么疑问,让荣禄来告诉你,”慈禧太后说道,“看几天再发下去吧。” “是。” 孙毓文又来上奏有关于出使德国参加柏林会议的人选,拟定曾继泽,曾继泽是曾国藩的长子,也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外交家,昔日在伊犁交涉北海归属问题,就是他在圣彼得堡担任大使期间主持的,后来担任驻英大使,协调了购买军舰之事,他的才干很是了得,如驻外领事部署,何地当设,何地宜缓,何地不应役,都随时向总理衙门各国事项建议,差不多外交系统就是他创建的。还改进驻外公使与国内联系电报通讯办法。在外交界享有声誉,与郭嵩焘齐名,时人并称“郭曾”。 这个人选可以,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如今不到五十,刚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要知道郭嵩焘已经七十多了,慈禧太后原本就属意他在郭嵩焘之后,继任为外交事务的主管官员,这个机会可以拿来给他增加履历的厚度,并且柏林会议是一次十分重要的会议,事关大局,不容有失。 “德皇的来信说的很清楚,这是一次各国在非洲寻求权利的会议,那么自然,咱们也不能干巴巴的看着各国上阵,咱们在边上看戏,昔日战胜法兰西,就足以证明我们大清可以参与到世界范围内的争夺之中,所以这一次,一定要谨慎小心把握,曾继泽可以就职,既然去和各国外交部长会谈,或者是说在谈判桌上厮杀,官位低了不好看,如今本官是什么?英法股员外郎兼任理藩院侍郎?太低了些,加总理衙门协办大臣吧,出使德国。” 慈禧太后下旨,“过些日子出洋的时候,让郭嵩焘和曾继泽一起递牌子,到时候我还要面对面的说些事情。” “嗻。” 柏林会议原本要在中法战争之后就召开,但是在这一空间之中不知道为何拖延到了现在,慈禧太后分析,大约是欧洲的力量得到了改变,原本在中法战争取得胜利的法国把战略重心都放到了海外,德国在欧洲本土受到的法国压力现在变大了,他不得不先应付欧洲事务上面对法国的挑战,那么无暇出手来涉足非洲事务,显然现在可以进行有关于非洲事务的决定了,德国也必须要通过类似英国举办世博会一样的事情确定自己在国际事务上的名声,并且用一个方式来宣告,自己必须要在世界事务上有发言权,在相关殖民地上,必须要存在自己的利益。这一点慈禧太后是十分赞同的,因为中德两国,说句不厚道的话,都是借着踩法国人的脸上位的,都需要在国际利益上发声,那么自然,要求各国给自己分一杯羹。 另外一个问题,大约是布尔战争的变化影响了英国的整体布局,第二次布尔战争没有和第一次战争那样迅速的结束,布尔人不知道何处来了动力和资金,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军事器械和英国殖民军继续战争,这一场战争已经断断续续维持了七八年的时间,这在任何一个地方,对面世界上最强大的英国,这么长的战争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就是发生了,这个原因到底如何,德国和慈禧都心知肚明,布尔人肯定是发现了金矿,并且用金矿和德国就近的东南非洲殖民地发生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藉此,英国人也暂缓了他在非洲的战略政策,“两C”从开普敦到开罗,纵贯北非南非的战略被迫卡在了布尔地区,但是英国人也不是笨蛋,从军械的制造出处,以及那些在布尔人的军队里面出没的日耳曼军官,都很容易推测出这件事情肯定和德国有关系的,毕竟布尔人的祖宗荷兰人,现在已经是死螃蟹一只了,那么英国人也必须要在一个适合的场合内和德国人寻求妥协,交换什么利益,让德国人撒手,不要再去管布尔人的闲事。两个大国都需要这个会议,那么这个会议自然就要举办了,当然直接举办柏林会议的诱因,不仅仅是这些。   ☆、五、补入军机(三)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国内无关,国内如今重要的事情,除了军机大臣的人事案之外,最关键的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件要发行新币,“新币的事情,我已经听银行上折子说过了,这里头的事儿,我的意思还是要快这些,自然,你阎敬铭说的缓办,是老成谋国之言,不过这新事物,推行的太慢,只怕是将来反对的声音更多,皇帝马上就要亲政了,”慈禧太后放下了手边上的折子,对着帘子外的军机大臣们说道,“下半年归政之前,我是一定要把这个事儿办好的,第一个,咱们缺银子,不管是八旗的事儿,还是军务,都要银子,如今虽然是税收收的不少,岁入也比文宗朝翻了两番,可到底还是不够用,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啊,所以要想法子找银子。第二个,也是顺应潮流之举,西洋人自然不用多说,就连日本也已经发行纸币,这是世界大势,银元虽然比以前的碎银子方便妥帖,可到底没有纸币轻便,而且如今市面上这么多票号,我自然是都知道的,这么多票号,明里暗里还是用散碎的银子来冲击市场,搞的银元的价格一直偏低,这是最大的隐患。重病需要猛药医,错不了,所以,这事儿不能缓,安排好具体的计划,就准备发行吧,等过几日,你和胡雪岩一起递牌子,咱们再商议吧。” 慈禧太后有了决断,阎敬铭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这事儿也定下来了,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建新的园子,“之前建园子的事儿,军机处商议的如何了?” 孙毓文看了礼亲王一眼,见到礼亲王半合着眼眼神,也不开口,他只好出班奏对,“工部和内务府已经在西郊选定了地点,就靠着清漪园在北边的建一个大型的园子,样式雷已经准备好了烫样,就等着呈送西圣御览了。” “很好,”慈禧太后赞许的说道,“那么到了后年八月份,就派的上用场了,不过也要抓紧,时间来得及?要知道,就剩下两年而已了。” “工部已经会同建筑师等进行了合算,如今用钢筋水泥来建房子,极为迅速,原本是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只是要尽善尽美,务求处处周到,故此需要两年的时间,将花草树木等一概都要准备齐全了,这才是大功告成,”孙毓文喜滋滋的说道,“西圣说要办的这事儿是破天荒的第一遭,那么这个园子自然也要处处都好的。” “那就好,不着急慢慢来,”慈禧太后赞许的点点头,“这事儿我就不管了,日后交给皇帝。” “是,”光绪皇帝说道,“儿子知道了。” 孙毓文看了一眼光绪皇帝的脸色,随即低头不再说话,退回到了班内,然后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山河总督李鸿章一任满了,调动还是继续留任,这也是个问题,不过显然,慈禧太后今日还没想着此事,只是问礼亲王,“皇帝选秀的事儿,你要多操点心,你是长辈,这事儿,长辈要多管着!” 礼亲王连忙说是,“是,奴才尊皇太后的旨,只是有一样,奴才还要请旨,是否仿照英宗皇帝的例子,”他显然是从内务府那里得到了准信,知道以前的旧例,“将民人秀女也选进来。” “如今也没什么旗人民人了,所以这个倒是无妨,”慈禧太后说道,“不过若是大规模的选秀,只怕是物议沸腾,你冷眼暗地里瞧一瞧,那几家是合适的,就先报上来选一选,不用大张旗鼓的了。” 礼亲王是内务府大臣,这事儿原本也管的到,原本有些暗地里揣测帝后关系的大臣,这会子也熄了心思,这当母亲的给儿子这样积极的张罗婚事,绝不是说关系不好的母亲该做的事情,今日的事儿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其余琐碎的事儿也一一定下来,饶是如此,差不多也过了一两个时辰,“好了,今日就先这样,你们跪安吧。”慈禧太后吩咐道,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鞠躬行礼退下。 慈禧太后摇了摇了脖子,呻吟了几声,“坐在这老半天的,真真是累坏了。” 皇帝起身绕到后面,扶起了慈禧太后出来,让她坐在了靠山炕上,养心殿的东暖阁靠山炕后面,挂着一个巨大的“龙”字,是康熙皇帝的御笔,慈禧太后就坐在龙字下面,“皇帝你也坐,这么半日,累坏了吧?” “儿子不累,只是觉得亲爸爸这么些年,都是这样累着过来,儿子实在是难受。” 慈禧太后歪在炕上,摸了摸手边的明黄色绣金线祥云金龙图案宁绸的靠枕,微微一笑,“这自然没什么乐趣所在,只是到底要做这个,时候长了倒是成了习惯。” 窗外的夕阳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斜斜的照了进来,炕桌上摆着一个宝石盆栽,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温和的光芒,“有个事儿,倒是要先和你说,七爷身子最近不太好,老是咳嗽,听御医说,肝也不甚好,我想着要亲自去瞧一瞧他,只是怕他又要迎接什么的,受了风就不好了,再者七福晋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你也代替我,回太平湖那里,一来是探视,二来是贺寿,一举两得。倒是免得我跑了。” 光绪皇帝连忙站了起来,“儿臣去,怕是不妥当吧?” “没什么不妥当的,你尽管去,一来呢,你是晚辈,去不打紧,我若是去,他们必然要诚惶诚恐,对七爷的病体无益,再者,你虽然是入继文宗大统,可到底这亲生父母,是永远变不了的,按照礼节也要多回去瞧一瞧,”慈禧太后也不容光绪皇帝说什么,吩咐李莲英,“叫内务府准备好车驾,再告诉七爷府里头一声,就说明日,恩,就明日罢,皇帝要幸醇亲王府。”她对着光绪皇帝温和的笑道,“也给你放一天假,出去转转。”   ☆、五、补入军机(四) 孙毓文回到了军机处的值房,这会子事儿商议好了,倒也不用大家伙坐一块会签什么,各自回到了自己单独的值房,各自该发下去的折子或者是军机处的命令发下去,交给章京再给礼亲王一同画押,这事儿就完结了,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晚间可以回家的时候,今日不是孙毓文当值,所以他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宫去,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走了过来,“莱山公,”来人喊了一声,孙毓文转过头来,看到了是董元醇笑容满脸站在值房门口,“这会子预备着出宫了?” 两个人之前的关系倒也没有很坏,但是也没有很好的地步,算起来两个人都是慈禧太后的亲信,只是这亲信也是有分别的,谁更比谁更得圣宠,这是有差异的,所以董元醇和庆海的关系更好,毕竟庆海是后戚,而董元醇和孙毓文的关系,存在了竞争,那么就不见得有多好了,所以董元醇此番不告而来,倒是让孙毓文有些诧异,“时候不早了,是要出宫了,不然等会宫门下钥,就出不去了,董中堂,今日不是你夜班吧?” “不是,故此前来邀莱山公一同出宫去,”董元醇笑眯眯的说道,“不知道莱山公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孙毓文转念一想,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走吧。” 两个人从隆宗门走出,朝着西华门走去,宰辅当差是可以带一个伴当的,所以两个人的身后不近不远的缀着两个家人,不至于太远让人怀疑,也不至于太近听到两位中堂大人的交谈,过了崇楼,就到了慈宁宫和武英殿之间的广场,这里头辽阔空荡,除却把守各处的侍卫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之前孙毓文耐心的东拉西扯,说一些闲话,到了此处,果然清净之地,董元醇开口说话了,“莱山公,您是最心明眼亮的,今日叫起的样子,您瞧见了吗?” “中堂,有什么事儿,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不必说这些别的,”孙毓文笑眯眯的说道,“咱们都是西圣的人马,虽然往日没什么交情,可相互扶持这个词,孙某还是记得的。” “如此说就是极好,那我就也直说了吧,”董元醇捻须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今天的场景,咱们大家都瞧见了,不管如何,也不管外头人怎么说,西圣如今的意思,已经是铁了心,不用别人多说什么,她就预备着撤帘归政了。” “恩,这我瞧见了,英宗时候,我还是当着小京官,听说,英宗皇帝当军机大臣的面给西圣爷没法子下台阶,要西圣撤帘子,如今大约是以防万一,故此要先做好准备,提早着说,预备着将来撤帘子归政有个时间,就是让皇上大婚之后就亲政,这倒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西圣爷是未雨绸缪了,咱们有没有?”董元醇追问道,“孙大人,您想过这事儿了没有?” “董大人的意思是?”孙毓文慢慢的说道,“咱们也要未雨绸缪吗?” “难道不是?皇上的心意如何,咱们还不知道,到底是向着旧党,还是洋务党,这是琢磨不透的,咱们跟着西圣,西圣是洋务党人,这总是没错的?自然咱们也就是洋务中人,”夕阳慢慢掉了下去,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抹上了一层暗红色的晕光,“新旧党争如何,前宋瞧得很分明,您是翰林出身,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就不多说了,咱们第一个自然是为了自己,我也不说什么正义凛然的话,自然要先为了自己个,那么也是为了国家大政着想,西圣这么一下子就放了手,将来朝政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靠着咱们这些当差的臣子,拦得住皇上嘛?” “自然是拦不住,本朝君臣分隔之严,远胜前朝,”孙毓文凝重的点点头,“中堂您说的是这个理儿,没错!”孙毓文是一个极为醉心权势的人,从他居然愿意请求和李莲英拜把子的这件事儿就看得出来,他是那种为了权势会不择手段的人,于是他问董元醇,“可咱们该怎么办呢?皇太后的圣意,如今瞧着已经是定下来无法再改的。” 董元醇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孙毓文的话,只是继续谈起现在的局势起来,“军机处礼亲王当家,他是不会反对君上的,咱们自然现在,也不会反对西圣,可京中的许多人,已经对着西圣的一些事儿有意见了,”他这个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你和李总管关系好,自然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对着西圣建园子的事儿议论纷纷的。” “这是从何说起?”孙毓文连忙说道,“要知道西圣建园子可不是为了自己个玩乐用的,怎么还有人议论纷纷,他们议论些什么?” 这个事儿不由得孙毓文不提起了心弦,要知道他是分管工部和交通部的,营造的事儿,大部分都是他来管,建新园子的事情,是他总负责的,将来若是倒霉,第一个就是会轮到他的头上。 “不了解的说是挥霍享乐,知道这建园子用途的,说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总是反复就是这些话,若是学堂里头的学生议论也就罢了,可如今是朝中的官员不少也嘴碎说着这些。” “嘴碎的自然就是那些御史詹事府科道官了,”孙毓文说道,“别的官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都察院那里倒是清闲,没人说这些话,肃顺这个人管理的很严,都察院现在都不太过问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第一个不是詹事府也不是六科给事中,而是翰林院!还有太学!”董元醇摇摇头说道,“翰林院是谁在那里?那些人管着太学?这若是您莱山公还不知道是那些人捣的鬼,那您可真是天上人了!” 天上人意思是不识民间疾苦,不接地气,自然不知道底下人的动静,只适宜当一尊神仙,孙毓文悚然而惊,他自然知道,是哪些人的手笔。   ☆、六、法人之请(一) 这下孙毓文也知道了,毕竟他和李莲英关系甚好,虽然李莲英从不透露宣礼处的相关机密,但是总能接触到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这件事情往小里说只是牢骚,往大里说,就是对于皇太后许多事情的不满,借修园子的事情发作出来了。 “董翁,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孙毓文也是当机立断的主,“您说的极是,只是在军机处里头,就咱们两个人,也是难为,其余的人大多数,估摸着也只是壁上观,两不相帮,礼王是绝不会得罪任何一位的,等到新的军机大臣进来,这三位,起码是两位会帮着咱们的,”说到这里孙毓文不免还是十分得意,“且不说今个的入选名单如何,就看着六个人的备选名单,几个是太后的人?有皇上的人吗?” “现如今自然是没有,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的人都等着将来进军机呢,您还不知道两位师傅在等着不耐烦了。” “将来进军机?将来的事儿,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呢,”孙毓文冷笑一声,两个人边走边谈,不多会就走到了西华门,“西圣预备着皇上亲政,是再仁心不过了,可不是我说句什么讨人嫌的话,西圣和英宗皇帝是亲生母子,就算有些小矛盾,也不至于母子闹僵,可今上,又非西圣亲子,脾气如今瞧着还好,可将来如何?谁也不清楚,可我知道一点啊,知道这天下的权柄,”孙毓文停下了脚步,朝着董元醇伸出了食指,摇了摇,“只能在一个人的手上,若是西圣不管外头的事儿,咱们也就死心罢了,可西圣那样要强的性子,是不会就此完全不理朝政的,无论是谁,”他似乎有些唏嘘,在说自己,也在说别人,“大权在手,谁都不愿意放弃的,不是吗?董翁?” “正是此理。” “走吧,”孙毓文转过头看了看西华门外的余晖,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西华门外的侍卫开始挂灯笼了,“不管怎么着,咱们深受西圣大恩,不能就这样让西圣简简单单的退下去,总是要有个说法的,您说的不错,不仅仅是为了咱们自个,更是为了西圣的大业。” 一下子就到了晚间,储秀宫内已经上灯,小太监们把角落里的开关一开,明晃晃的电灯就点亮了整个储秀宫,到了用膳的时候了,皇帝没有留下来作陪,所以只有慈禧太后一个人,今天有一道松江送上来的四腮鲈鱼,只是抹了粗盐,然后配上姜丝黄酒,大火蒸熟献了上来,如此烧最是美味,她也不需要别人伺候,拿起银勺子,把鱼腹拨开,然后先喝了一口鱼肚子里的汤,再用银质的小匕首,将鱼肉割碎,将里面的鱼刺挑出来,放在了一边,然后最后用筷子夹起鱼肉,沾着镇江陈醋吃,饶是如此安逸从容自得的时候,李莲英还是站在一边小声的汇报宣礼处的事情。 “英国方面,他们已经开始研制了一种新型的军舰,军舰新在何处,眼下还不知道,英国海军部门看管的很严。我们的人现在还没有进展。” “英国皇家海军去年通过扩军案,要继续扩大他在海军上的优势,既然是要扩大优势,那么必然要创新继续发明新的军舰,咱们虽然不想和英国人在海面上别什么苗头,可也不能落后太多,法国人的东西咱们慢慢消化还来得及,英国这里,也要抓紧时间挖到东西,不惜一切代价。”慈禧太后说道,“必须要让他们研制的新型军舰,及时的让我们知道。” 这个时候只能痛恨自己是个军事白痴了,特别是海军上的知识完全不懂,所以在这个角度上来说,文科生似乎不适合穿越,不然若是知道前面发生的一点点海军技术的革新,然后冲到英国人的前面去,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成就啊不至于现在都还跟在英国人后面捡他们的牙慧。 李莲英称是,“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跟在洋人们身后捡便宜就好,听说有些人已经在酸溜溜说什么,中国最喜欢做的就是搭顺风车吗?” 搭顺风车的意思就是说中国人已经习惯去购买西方已经成熟的技术和机器,来迅速的运用到他们的国内,这样的话,他们就免去了大量时间和资金投入来自行研发,这种腔调当然是很让人不舒服的,但是当然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毕竟英国号称还需要领导世界一百年,那么中国就继续搭顺风车一百年好了。 英国的事儿还有一件,“伦敦来报,说是女王的身体最近不太好,肺部出现了问题。” “这个无需管她,”慈禧太后说道,“女王的身子好的很,大约还有许多年可以活,现在不用准备女王会不会驾崩,或者是驾崩之后的布局,就先盯着,若是有人在里面动手脚,咱们也要快着些知道。” 说完了英国的事儿,就接下去谈法国,“法国总理巴蒂斯特联系了我们的人,说他在国内的选举有些问题,要求我们帮助。” “他有什么问题?”慈禧太后也不停下筷子,还在大快朵颐,“他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理了,还没搞定国内的事儿呢?” 巴蒂斯特从顺利的解决好中法战争后续谈判之后,就藉此功劳坐稳了总理的宝座,这么一当就当了三年,虽然在后面一次选举之中因为议会的大佬们合力,他被赶下了总理的位置,但是随即中国方面配合着他的势力,使得巴黎的民生,比如商品价格的暴涨等等,又逼得尔比和沙比联合组成的内阁倒台,巴蒂斯特重新又上台执政至今,这真是难得的奇迹,要知道单单在中法战争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已经换了三个首相而巴蒂斯特可以长时间执政,可见其的才干和抓住机遇,是多么的厉害。 “还是议会里头的事儿,”李莲英解释道。   ☆、六、法人之请(二) 法国现在的政体是总统议会制,但是总统只是拥有形式上的许多巨大权力,而实际上只有一个机关能够对全部权力进行染指,那就是议会,议会选出的总理人选秉持议会的意志组阁并且治理国家,而且党派议员们对于内阁的容忍度很低,这个容忍度很低的原因来自于弹劾内阁的门槛实在是太低了,在多党制的国家里面,随便几个小党派就能组团围攻内阁,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政治制度是以不稳定而著称的,这种不稳定的制度在平时还可以接受,但是在战时就会爆发出巨大的弊端,很大程度上内阁的频繁更迭会造成国家政策的混乱,进而影响到前线战略的部署,这是一定会发生的,而且在中法之战中表现的十分清楚,不负责任的内阁和频繁更换的总理都对于前线的作战做出了消极的影响。 巴蒂斯特只是一个极小党派的党魁,在议会数百的席次之中只是占有十几席,平时时候只能是看着别人执政,但在中法之战中得到了机会,顺顺利利的把局面维持了下来,民众是看不到政治的肮脏和密约的,看不到海军被打包出售给了中国人,他们只会知道这一位总理阁下,不仅极大的减少了国家的损失,还让海外的殖民地得到了保留,那些被俘虏的士兵也可以妥善的返回法国本土,并且他十分厉害,和中国人达成了许多的贸易协定,让法兰西的出口迅速的超过了中法战争之前的水平,那么巴蒂斯特迅速的站稳了脚跟,他本来就是代表了巴黎城郊底层多数的农民的利益,中法之间,几乎没有农业上的冲突,反而是中国人现在十分崇尚洋货,对于法国的葡萄酒和白兰地热烈的追捧,而且对于法国某一些牌子,比如什么lv之类的手工牌子十分青睐,在农业和手工业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冲突,所以很快的,出口到中国的白兰地箱数超过了英国出口的威士忌,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才可以打动人民的选票,中国旺盛的胃口迅速的刺激了法国的种植业,农场主和农民们是不会忘记是谁的功劳。 所以巴蒂斯特的位置一直坐的很稳当,出人意料的稳当,但是议会的大佬们是不可能看着原本一个无名小卒成为稳定时期的总理的,后来就借着“军舰资料出售案”来扳倒巴蒂斯特,一时间国内议论汹汹,把巴蒂斯特看成了卖国贼,但是巴蒂斯特在中国方面的提醒下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出出售的事情是在议会大多数人都同意废止远洋海军将海军建设中心转到绿水海军之后,中国方面提出了购买这些技术和图纸,这对于法兰西来说是一个十分得利的行为,把没用的废纸和未完成品出售,还卖了一个好价钱,这是完全符合法兰西的利益。 两方攻讦不休,但是这个时候议会还是被尔比和沙比等大佬控制着,巴蒂斯特的名声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没有办法,他也只好在担任两年总理后,无奈宣布解散政府,但是随即在第二年的议会议员改选之后,巴蒂斯特的党派一跃获取了超过九十席的议员席位,这样的话,虽然没有单独过半,但可以轻轻松松的联合其余小党派当选执政了,这第一个是巴蒂斯特不笨,借助之前的执政权攫取了大量的公职,让自己的党派后备力量迅速的卡位,并藉此赢得了注意力——这其实也是执政权的魅力所在;第二就是在中国的帮助下,马塞省的新科省长就已经是巴蒂斯特的儿子担任,这是帮助的一个方面,其余的间接的支出,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巴蒂斯特的付出和许诺也是不用多说了,但是就算是巴蒂斯特现在执政了,成为了最近二十年以来执政时间最久的总理,他也还是避免不了议会的掣肘,毕竟他没有在议会占据绝对多数,这样的话,不得不要应付议会的刁难和诘问,巴蒂斯特没有想当第三个拿破仑的野心,但是他也不愿意一直这样被刁难。 “帮他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巴蒂斯特能够拿出什么东西来,”法国现在已经成为了宣礼处和总理衙门的试验田,到底干涉一国内政可以到什么程度?这是两个衙门现在正在联合研究的课题,巴蒂斯特虽然是靠向中国,但是在外交上并没有多少帮助中国的举动,他靠向英国忌惮德国更胜过了和中国联合在一块,“这帮助当然是要交换的,他要是不愿意交换出咱们想要的,咱们也帮不了他,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慈禧太后夹起了一块鲈鱼鱼腩,肉质肥嫩,晶莹剔透,入口即化,姜味和酒味恰如其分的衬托出了鲈鱼的肥美鲜嫩,“好吃,”慈禧太后不由得赞了一声,宫女给倒了小半杯的绍兴花雕,温的刚好可以入口,她又喝了一口酒,“巴蒂斯特怎么说呢?” “他说愿意在柏林会议上帮助咱们,”李莲英说道,“可以为我们谋求在非洲的殖民地,如果必要的时候,可以将法国的一些的确转让给咱们,只是这个转让需要支付费用。” “柏林会议?”慈禧太后微微挑眉,显然是来了兴趣,“这个巴蒂斯特好聪明啊,知道咱们和德国一样,眼巴巴的想着去非洲了。既然他这么有诚意,自然就要帮助他,海军之前的参谋上将,现在的海军部长,拿了咱们那么多的银子,让他说话,先声援巴蒂斯特,”任何一国的军方出面声援行政官员,这都表明了行政官员的人脉极深,一般情况下,可以减少外界对他的批评,或者说是弹劾之类的,“其余的,先等到开会了再说,不过巴蒂斯特愿意给殖民地,别的地方再卖一点东西给咱们,那咱们什么事儿都支持他!” “可只有一个法国,再加德奥,只怕也不能压服所有的强国。”   ☆、六、法人之请(三) “那就再找人来帮忙,仔细找找总是找的到,”慈禧太后自信满满,也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之前中法之战,连带着攻打吕宋,得罪了西班牙人,西班牙大使降旗宣布断绝两国关系长达三年,后来又去照看兰芳国,又把荷兰给得罪了,虽然没有断交,但荷兰一直在各国之间煽风点火,意图组织起一帮人来对抗中国,当然,这个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总免不了有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李莲英实在是想不到欧洲除了德奥还有什么国家会帮助中国,“再者说了,若是德奥法三国都支持我,自然就不怕任何国家不同意我们去要土地了。” 一碟四腮鲈鱼堪堪吃完,慈禧太后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角,“味道不错,只是以后不要经常上了,松江运过来,未免也太麻烦了些。” 松江运来,要保持新鲜,只能是用铁甲船盛满松江之水,才能养活鲈鱼,李莲英应了一声,“那奴才就把老佛爷的旨意发下去。” “日本呢?那里有什么动静?” “日本昨日又通过了四千万日元的军费拨款,全部放到了海军的建设里面,大约三分之二的用来购买军舰,其余的部分仿照大清之例,把海军士兵放到英法德等国培训。” “四千万日元?那不是有一千多万两银元了?”慈禧太后已经吃好了,用手帕擦了擦手,“日本国应该是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吧?” “是,不过日本得到了一笔巨额的法郎贷款,利息颇高,所以,加税不太多。” “法国人就是这样子,一天到晚想着放高利贷赚钱,而不是想着如何发展实业,实业才能兴国,”宫女奉上了漱口的茶水,又拿了一个盂来,太后吐了漱口水,又端上了喝的茶,“这话是半点都没错,整日搞这些虚拟经济,能有什么用?” “要不要将此事通报给巴蒂斯特?请他禁止贷款给日本。” “不用这么麻烦,这是经济行为,巴蒂斯特也不能去干涉银行业,算了,咱们知道就可以了,暂时不用管他。”慈禧太后说道,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袁世凯呢?回京之后就消失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回西圣的话,这些日子,他在陕西巷住着呢。” “陕西巷?”慈禧太后微微一笑,陕西巷是八大胡同之一,“他受了弹劾,辞职落魄之际,居然还有那个闲工夫去逛窑子?这心可真是大啊。” “是,要不要把他找来?” “找来做什么?”慈禧太后摇摇头,“他一个驻朝鲜通商大臣,多少品级?没有四品吧?没有四品我叫他做什么?我现在又没有什么职位安排给他,让他继续在陕西巷呆着吧。” 慈禧太后显然是有些看不惯沉迷于花街柳巷的人,这大概让她联想起了昔日同治皇帝的传闻,所以她虽然一直否认以貌取人,或者是以事取人,但是显然她带上了一些主观偏见,“人不磨砺,成不了材,他自己个出不了这个泥潭,我拉他出来,将来也成不了大器。” 当天晚上就已经发出了旨意,诏令“郭嵩焘、张之万、许庚身”三人入直军机,这一夜又是闹闹腾腾的,三个人的府邸车水马龙,堵住了半个西城,如此到了第二天九点左右,三个人一起进了军机处,先递牌子拜见慈禧太后,太后温言勉励几句,随即三人回到军机处的值房,这一届的军机处就召开闭门的会议,商讨施政折子要如何写,大家伙原本就有了腹稿,各自分管的事儿,内容一说,然后再由张之万和许庚身润笔,这两个文采斐然,十分了得,不过是两个时辰,还不到下午两点,就已经将施政折子写好了,写好了还不是立刻要献给慈禧太后,而是又要六部九卿并各地总督巡抚会商,有关于这个扯皮的事儿,是自然的,哪一个部门都觉得自己的差事是天下最紧要的事儿,所以必须要在施政纲领里面体现,哪一个省也是必须要重视的,东南各省是富裕了,难道西南西北内陆省份就不是大清的省份了?要不要一视同仁还是看菜下饭?这都是需要时间去扯皮的。 所以这个施政折子还没有定,需要发下去,给大家伙看一看,议一议,免得说中枢独裁专横,发下去又要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事儿有了了结,礼亲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头一块大石落了地,神态也轻松了许多,他对着几个军机大臣笑道,“今日添了人,就把事儿办的差不多了,真真是好运气。” 于是又要商议起别的事情,督抚几个位置要换,或者是留任,但是总理衙门、并六部尚书,就空了三个位置出来,这会子礼亲王预备着就趁热打铁,把这些人事案也一并处理掉,礼部尚书拟任直隶总督王文韶转任,王文韶资格够了,而且昔日是进过军机处的,虽然后来病休,可起复也有些日子了,所以这个是转任,并不是什么升任,阻力就少了些,王文韶的外号叫做“琉璃蛋”说明其八面玲珑,滑不留手也不得罪人,和他作对的人少,所以这个方案倒是轻轻松松的通过了,新来的军机大臣根本就不会马上插手人手,特别郭嵩焘很明白,自己的分工就是理藩院和总理衙门管外交的事儿,这两块的人事,他可以建言,但是别的地方,新人就不方便多嘴什么了,只是听着他们在说,那么这个直隶总督就又空出来了,礼亲王原本属意载凌出任,他现在是宗人府尚书,职位上说,是够了,当然履历上还是有些缺的,不过是宗室,又好说一点,只是载凌的任命有人出声反对了,反对就是孙毓文,“王爷,我说句不妥当的话,您别怪罪——这个直隶总督的人选,还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六、法人之请(四) 孙毓文有些咄咄逼人,这么直截了当的说礼亲王的这个人选不成,礼亲王有些惊讶,但是他的性子,若是赞美的话呢,就是宽厚,若是讽刺的话呢,就是绵软。换做是左宗棠,孙毓文绝不敢如此,但是理气丸听到了孙毓文的反对之声,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生气,“莱山,怎么不妥当?你快说说看。” “直隶总督乃是诸疆之首,虽然从同治年后,两江浙闽的财计更为突出,可直隶这里,兼管天津省和山西省,海运,水师,铁路,炼钢煤矿,还有热河行宫,这些都是一等一重要的事儿,所以绝不是可以轻易托付给人的,一般来说,直隶总督担任之后若是转任六部尚书,那么必然是要礼部或者是吏部这样尚书才可以的,加大学士头衔或者直接入直军机,都是寻常之事,下官倒也不是质疑载凌,载凌八旗的事儿办的不错,自己有贝子的身份,到哪里都是可以当差的,可直隶总督一职,十分重要,现如今,大家伙也是知道的,日本人在朝鲜越来越会搞事情,时不时就弄一些事端出来,直隶总督兼任北洋大臣,管着朝鲜的防务,也管着北洋水师,说句犯忌讳的话,这就是一个小型的军机处,这个小军机处的领班大臣,非等闲人可以担任的。” 这话说的没错,直隶总督现在不仅仅是政治地位还在第一,在经济和军事方面也成为了国内最为重要的区域,没有之一,南边的军事防线,原本福州马尾港是南洋水师的老巢,因为中法战争的全身,防线往南拉,在海南文昌和台湾高雄分别设置了一个军港,加上越南的岘港,和一些藩属的港口,所以马尾港在军事上不再重要,逐渐演变成造船基地和民用港口,这样的话南洋这里,防御的重心依旧转到了两广,但是在北边,直隶总督的军事重要性还是一直没有改变过,一直是北疆之首,原本以前没有的水师,现在有了,铁路原本没有,现在也有了,港口海运没有,现在也有了。至于煤矿铁矿还有海关等等种种,不是一般人可以将这个位置拿下来的,王文韶十分自觉,在当了一年多时候自动上书请辞,就怕在这个位置上干的不好,还被京中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时候被群起攻讦就不好玩了。 礼亲,王点点头,孙毓文见到礼亲王不生气,脸上也没有不悦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王爷,如果载凌贝子,别的地方去当总督,我绝没有二话,只是这直隶总督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天子脚下,大家伙都瞧得清楚,有功没人会说,但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错处,只怕就马上要被人抓住说上个好几年,京中往来都要经过直隶,往来接受,容不得任何错处,载凌贝子,到底是年轻,在直隶只怕是难为啊。” 孙毓文这么说,额勒和布倒是有些不悦了,“莱山,管杀还要管埋,那你有什么人合适?说出来大家伙参详参详。” 孙毓文假意说着礼亲王在前,自己不敢举荐什么人,又被额勒和布说了几句,“您这么说,自然是有人选的,痛快着说出来就是了。” 这里面的几个人,都是在甲申易枢那一日一起进军机的,所以算不上有什么前辈后辈的区别,除了礼亲王在御前最早得知要入军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同时进的,所以没什么先来后到,额勒和布也不和孙毓文客气,孙毓文笑了一笑,说了一句,“李鸿章进京了,王爷,您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崇文门外,车水马龙,一架青色油布的西洋马车慢慢的驶来,边上站着两个仆人,未见任何其余的侍从,看上去有些寒酸,但马车的装饰和仆人的衣服都是崭新的,崇文门这里原本是税关,历史悠久,和珅昔日就在这里当过差,如今也有个税官儿在把守,仆人把通关的文书拿了上去,原本鼻孔朝天的税官见到了那个文书,连忙把头低了下来,蹭的到了马车边上打千行礼请安,“小的给总督大人请安!” 马车的拉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车厢内出现了一个清瘦的老者,他留着长须,双目如电,不怒自威,只是除了眼神之外,其余的样子看不出来一点是什么总督的身份,“快起来,你又不是我的下官,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李三,”他吩咐长随,“赏!” 长随塞了一个银币给这个税官,“是,多谢总督大人的赏,您老人家公侯万代呐!您这从商丘赶过来,费了不少日子了吧?” “罢了,你也别拦住我了,也别盘我的底,”老者微微一笑,捻须摆摆手,“我急着进城,你退下吧!” 商丘是山河总督的驻地,不过自从面前的这位老者担任河南山东总督之后,他常年驻扎青州,青州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的。 这一位就是从浙闽转任山河总督五年的李鸿章了,今年刚好到了五年一次述职朝见的时候,所以他从青州出发,北上入京述职,从宣德府一路火车北上,刚到了火车站,坐了马车准备进京,马车关上门,继续往前驶去,李鸿章闭目养神了一会,也不睁开眼,说道,“菊耦,看了这么一路的书了,怎么还不休息一会?” “不打紧,等会到了住的地方,不就有功夫歇息了?”对面传来了一个沉稳清脆的女声,李鸿章微微一笑,“你的兄长们若是有你一半的好学,只怕是现在清华大学堂都考进了。” 他睁开眼,看着对面的女子,对面的女子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宽大的青色衣裳,头上只带着一支玉钗,脸上也只是薄薄涂了一层胭脂,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听到乃父开口说笑,“兄长们有父亲您这位大靠山,进了清华大学堂也会被人说是靠着关系进的,不进也罢。”   ☆、七、出将入相(一) 被称之为“菊耦”的女子俏皮一笑,“兄长们各自都有出息,何必去挤那些千万人选一个的大学堂呢?若是进了,反而外人要说父亲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还不如按部就班的当差就好。” 李鸿章洒脱一笑,“你爹爹我,就算是要走关系,搞手脚,怎么地,别人还有什么意见唧唧歪歪不成?我李鸿章想要提拔自己的儿子,难道谁还不让不成?真是可笑,”李鸿章的话里霸道十足,“自己人不用,难道把便宜留给外人吗?忧谗畏讥,可是要不得的哦。” 原来这是李鸿章的女儿,菊耦放下书本,“您呀就是嘴硬,若是您不忧谗畏讥,怎么今个又要巴巴的进京呢。” 李鸿章失笑,“你啊你,人家是看破不说破,你是看破还要说破,真是半点都不给你老父亲面子啊。” “咱们父女之间还计较这些做什么,”菊耦显然是十分大度,“我就怕父亲您现在满耳朵听的都是好话,这些不中听的话,没人敢说咯,哥哥们胆子小,在您面前是半句不敢提的。” “是该有个人说说这样的话,只是你父亲我,”李鸿章望着窗外慢慢越过路边场景,不由得看的痴了,几年未曾进京,京师里已经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李鸿章都有些认不出来了,“这些年听到的闲言碎语,受的弹劾,还有少的时候吗?” 菊耦不再说话了,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落寞之色,一入江湖岁月催,当年三十出头就南下组织团练,一路从布政使、到上海巡抚再到浙闽总督,如今又到了山河总督,这么一下来,小半个中国回转,他也已经到了耳顺之年,想当年鲜衣怒马,如今已经是头发花白了,若是说仕途不顺,这未免太假,李鸿章升官之快,大约在同光两朝,已经是一等一的快了;可若是仕途飞黄腾达,这也是不对,在总督一职上已经当了超过二十年,大约也没有任何一个大臣担任了这么久的总督之职,而不升任或者是转任其他职务。 当然,这也有李鸿章拒绝之意,之前中枢有意让李鸿章入京接掌兵部尚书一职,但是李鸿章毫无兴趣,因此上折子暗示自己并不想入京为官,故此拖延了下来,他对于六部的首脑并无任何兴趣,若是要入京,必然是要剑指军机处! 何况如今他也有另外的心思,父女两个一时间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安徽会馆”就到了,这里是徽商建造的,沿着猫儿胡同,占了半条街的位置,一溜的马头墙高耸,白墙黑瓦,和京中风格大为不同,菊耦扶着李鸿章下了马车,李鸿章抬起了头,看了看牌匾,这个牌匾上的四个字,就是李鸿章所题,昔日他是安徽人之中一等一的人杰,而如今也有别人起来了,门口已经站着不少人在候着李鸿章,见到他下了马车,连忙行礼请安,李鸿章倒也不摆架子,笑眯眯的点点头,和几个相熟的人说了会闲话,这才慢慢缓步进了会馆,在车上还是矫健很的样子,到了下面,在众人面前,倒是显得十分苍老,饶是有女儿菊耦扶着,还是走的极慢,好不容易到了花厅,坐了下来还喘着粗气,“老咯,不中用了,这一次入京,我倒是觉得差不多可以乞骸骨了。” 乞骸骨就是要告老还乡的意思了,一个礼部的主事笑道,“老大人如今才多少岁年纪?本朝的重臣们,哪一位不到了七老八十才致仕呢?西圣是多倚重老大人,总是要让老大人劳累二十年,才肯放您回家休息呢。” 李鸿章微微一笑,也不否认,自觉有资格进来陪的都是安徽籍上的了台面的一些官员,当然品级也不会太高,说不上什么贴心的话,李鸿章不摆架子,脸色从容淡定,说了一句话,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交好之声,几个相陪的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李鸿章的亲随悄然溜了出去,不一会进来禀告,“是后天的花园里头今日叫了四喜班唱堂会,说是给老爷接风洗尘的。” 长随的脸上神色有些古怪,李鸿章挑了挑眉,“怎么招待老乡都这么客气作甚?我虽然在外地做官,可到底是安徽人,是哪一位办的?老夫倒是去谢一谢了。” “是,是胡大人。” “胡大人?”李鸿章见到长随脸上好似便秘的表情,“难道是胡雪岩吗?” “是。” 花厅之内半响无声,“自古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今个胡雪岩居然会给我安排戏码,”李鸿章慢慢的说道,“这倒是真真难得,却不知道,他胡财神,给老夫安排了看什么戏啊?” 李鸿章的语气悠然,花厅之内的人额头上却是顿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李鸿章的女儿,在这个时候已经退入了后厅,只是还在侧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平时说话越是悠闲,只怕是越生气,这会子内心已经是暴怒无比了,于是就悄然站在屏风之后,静静听着,“一出是走麦城,一出是火烧连营。” 长随战战兢兢的说完,就低下头了,花厅内越发没人说话,只听得大家伙粗气呼吸声,走麦城是讲关公走投无路,兵败麦城被宵小所害,火烧连营,说的是刘备气势汹汹朝东吴问罪关公之死,却被陆逊一把火烧毁所有大军的惨败,官场中人,最是迷信,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不吉利的戏码,素来堂会是绝不会唱这些的,没想到胡雪岩是**裸的来打脸了!“好啊,”李鸿章冷哼一声,原本十分淡然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在座的人都站了起来,垂首战战兢兢的候着李鸿章大发雷霆,“如今越发多人瞧不起老夫了!” “父亲,”李菊耦款款从后堂走了出来,“女儿住在哪儿呢?倒是还不知道呢。”   ☆、七、出将入相(二) 李鸿章是多年的封疆大吏,权威甚重,加上昔日平叛御敌,这么一路尸山血海的杀出来的,当年在苏州一日之间就砍了太平天国的十个王爵,可见其杀性极重,所以他一板起脸,花厅之中顿时气温都平白降了几度,真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时候,李菊耦她这么一出来打岔,把花厅之内的肃杀气氛顿时冲乱了,大家伙一抬头顿时瞧见了李菊耦,只见其容长脸蛋,朱唇明眸,脸上十分从容,也不会因为见男客而有些拘谨,她朝着站着的一群人微微一福,“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几个人连忙回礼表示不敢,她微微弯腰,对着李鸿章说道,“父亲,听说这京师里头的戏儿不错,三庆班更是其中翘楚,可女儿却一直没福气见到,今个儿有了机会,您倒是要多陪陪我瞧一瞧。” 李鸿章脸色缓和了一些,李菊耦继续说道,“刘备关羽均为人骄傲自大,固有麦城之败,猇亭之辱,不过末了,吕蒙陆逊又有什么好下场?再说了,”李菊耦款款而谈,“不知天时,不尊人心,末了如何拼命,不过也是镜花水月,三国归晋罢了!父亲您说是不是?这出戏,咱们倒是要好好瞧一瞧呢。” 一些话说的十分得体,把原来因为带着一股气进京又受到胡雪岩羞辱险些暴走的李鸿章给拉了回来,把一场大风波消弭于无形,李鸿章哈哈一笑,花厅内顿时轻松了几分,“罢了,咱们不生那个闲气,女儿你说的极是,有人花了银子请角儿唱戏给咱们听,这心意不得不领受了,才是有礼貌,走,”李鸿章大手一挥,“咱们听戏去。” 父女两个退了下去,花厅之内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哎,”有一个年轻些的到底忍不住,心里的话总是要说出来,“安徽两位最杰出的人物,若是一起携手,只怕天下那里都可以去得!如今却是闹得如此水火不容,我真真是不知道如何说是好了!” “这也难怪,”后面几个人在窃窃私语,“昔日少荃公可是没少下死手整胡大人呢,如今也是一报还一报。” 李鸿章虽然是坐在了后头听戏,可上面演的如何,到底是没入了他的耳朵,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亲随来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这才有了一点精神,他对着身边的李菊耦笑道,“乖女,你要陪着为父入京,那必然是知道为父想着去那里,你倒是猜猜看,为父这番入京跑官,想去哪儿?” “想必不会是入军机处,”李菊耦看了一眼台上的关公,到了败走麦城,原本通红的脸谱,在这里变成了暗红色,带着一股子的末路气息,“前个才发了军机大臣的新人选,父亲若是入选,只怕这会子胡雪岩也不会拿着这些戏来讽刺父亲了。” “也不会是六部尚书,”虽然如今差不多已经有了十来个部,但是通俗称呼还是称呼为六部,“父亲大人的性子,女儿是最清楚的,若是和人性格相似的话,那就是最类似朴存公,您也别不爱听我说这话,您是最不喜欢人在边上掣肘的,在地方上一言九鼎唯我独尊惯了,入京当一部院尚书,不仅上头有军机大臣管着,各部都还有狗皮官司打着,只怕是没有一处如意的地方,地方督抚,若不是为了资历更深些,谁愿意入京当一个憋屈的尚书呢?父亲大人是不会屈就这些位置的。” “那么自然就剩下一个了,”李菊耦捏着帕子笑道,“天下第一总督,是也不是?” 两个人的身边都没人伺候着,最近的客人也在几丈开外,戏台子前吵得很,无虞被人偷听到,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你啊,”李鸿章哑然失笑,拿起了盖碗喝了一口茶,“把你老父亲都看穿了。” “您那些心思,我****伺候着您,那里会不知道呢,”李菊耦笑着说道,“旁人也不是傻子,您的用意,只怕是入了京,大家伙都能猜到了,您呀,该干嘛干嘛去,倒也不用在这里杵着了,胡尚书的戏儿,就让女儿我生受着就是。” 李鸿章哈哈一笑,只留下了李菊耦一人坐在最中间的地方,津津有味的听着三庆班的戏。 “李鸿章进京了?”慈禧太后放下了手里的折子,对着李莲英说道,“他住在哪儿啊?” “住在了安徽会馆,今个下午到的,”李莲英汇报道,“胡雪岩还送了一出戏请他看。” “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戏,”慈禧太后揉了揉手腕,写了一个下午的朱批,倒是有些累了,听李莲英说是两处失败的戏码,慈禧太后失笑,“李少荃要气死了。” “明个就让他递牌子进来,”慈禧太后想了一会,“他的山河总督,不知道愿不愿意挪窝,不过你那个把兄弟的话说出来,李鸿章倒是想要换位置了。” 李莲英的把兄弟就是孙毓文,当然李莲英是坚持不受的,只是孙毓文依然是贴了上来,显然,慈禧太后是知道了军机处发生的事儿,“也不知道外头的人,会不会觉得这是我的意思。” 李莲英不答话,只是听着慈禧太后自言自语,“罢了,明日见了他再说吧,直隶这里,也要有个妥当的人来把关着了,将来的事儿有的麻烦呢。” “皇帝出宫多久了?”慈禧太后又问,“是什么时辰出去的?” “是下午两点出的神武门。” “才出去呢?”慈禧太后说道,“也不知道太平湖那里怎么样了,七爷的身子,时不时好不好的,已经熬了这么些年,千万不要在这当头上出事情,”她这个时候突然对满满的奏折失去了兴趣,脸上恹恹的,把朱笔一搁,“这些烦心事,再坚持些日子,就差不多到头了,到时候就可以过几年舒坦的闲日子,”她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以后再也不用管了。”   ☆、七、出将入相(三) 皇帝驾临亲王府邸,自然是不能等闲视之,醇亲王府得到了消息,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将各处打扫的整整齐齐的,外界传闻醇亲王府之中有一颗龙柏,十分雄伟,绝类飞龙在天之势,时人都说太平湖醇亲王府能够出皇帝,全因为风水之眼,将天地灵气汇聚于此龙柏之内,故此有光绪爷登基大宝,将来只怕还要再出皇帝,慈禧太后是不信这些谣言的,只是一笑了之,可醇亲王十分谨慎,忧谗畏讥,自己醇亲王这一系,出一个皇帝就已经足够,有了铁1帽1子王也足够了,绝不能再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困然,连忙将这颗龙柏砍到,京中的谣言反而更多了起来,说什么树根地下盘着两头赤红的大蛇,头上都生出角了,不知道多少岁了。 这些无稽之谈,在京城之中流传甚广,就连光绪皇帝都听到过不少,只是今日他是来探病的,无暇顾及这些流言蜚语,御驾到了醇亲王府之前,就已经命太监前来传旨,不许醇亲王出门迎接,在室内休息就是,等到车驾到了王府正殿前,光绪皇帝下了马车,疾步走进了东暖阁,里面醇亲王和福晋已经在候着了。 醇亲王脸色不太好,虽然身上还壮实,没有清减多少,他见到皇帝走进来,连忙要跪下来请安,光绪皇帝上前一步,拉住了醇亲王的臂膀,“起来,快起来,七叔,”皇帝叫的十分拗口,“您的身子不好,就不必请安了,请快坐下吧。” 醇亲王不能跪拜,故此两个人只是拉了拉手,算是行过了礼,光绪皇帝如今已经是二十岁了,可这十五年之间,回醇亲王府的时候屈指可数,醇王福晋见到皇帝如今这样英姿勃勃的样子,不免有些红了眼圈,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露出什么异色,连忙转过头去,假意吩咐着丫鬟们上茶,光绪皇帝知道醇亲王还病着,不能久站,拉着他的手坐上了炕,醇亲王再三不肯坐,只是皇帝坚持,他斜斜的只坐着半个屁股,皇帝又命醇王福晋就坐,醇王福晋就在地上,坐在了一个小几子上,光绪皇帝看着醇亲王的脸,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一起哽咽在了喉咙上,“早就想来瞧瞧你了。也无非怕你劳累了,反而不好,一直拖到今天。”皇帝还是决定从醇亲王的身体说起,“旧年津门回来,感染了风寒,朕知道你有肝病,不能劳累,这一番奔波,必然是累坏了。” “没有的事儿,”醇亲王说道,他的脸色蜡黄,“能够代替皇上去检阅北洋水师,是我的福气,算不得奔波的,再者,我这身子已经将养了许多年,好不了,也坏不了,就这么拖着罢了。” “拖着也不是法子,”皇帝坐在东首,转过脸对着醇王福晋说道,“也应该找个妥善的大夫瞧一瞧,听说如今西郊民巷的洋医生不错,不如叫着来看看。” 醇王福晋原本呆呆的看着光绪皇帝的侧脸,不防皇帝转过脸来对着自己说话,连忙低下头,“是,是。” 光绪皇帝心里一酸,“我倒是不信那些洋人医生,”醇亲王连忙说话解围,“成日里头想着要剖开人肚子还说要剖开人脑袋的,这脑袋是六阳之首,略微碰一下就不成的,那里禁得住开刀呢,所以我一直没有请洋大夫来,既然是皇上的谕旨,那就不能不尊了。” “你保养好身子才是正经的道理。”光绪皇帝微微一笑,他被醇亲王的话逗得有些开心,“洋人们若是说的在理,那自然听一听也无妨,治本自然还是咱们中医,可西洋医术这治标的功夫也是极好的。” 醇亲王称是听命,“是,是!咱们都听皇上的!” 光绪皇帝看着醇亲王的精神头尚好,这心就放下了一大半,于是又问醇亲王有关于检阅水师的事儿,这些年皇帝渐渐长大,倒是不如以前和醇亲王见面方便了,君臣之别,醇亲王要行跪拜礼,可他到底是皇帝的本生父,行礼又是有悖人伦大礼,为了防着相处尴尬,醇亲王虽然照看皇帝毓庆宫读书,但见面的时候少了,难得可以这样坐着说话,故此光绪皇帝继续问道,“你去了天津,瞧见了水师如何?可真的好?” “的确是好,”醇亲王昔日最喜欢就的武略,年轻时候从来都是想着兴武备重现列祖列宗之荣光,自从光绪皇帝登基,他一下子就畏手畏脚起来,原本代管神机营,后来都用身体欠佳的由头辞了,可海军的事儿,他关心着倒是没人有意见,毕竟水师在海上,和陆上的事儿不相干,他自己喜欢,素日里头也喜欢帮着北洋水师南洋水师问户部要经费,慈禧太后就当仁不让派了他去天津检阅水师,听到光绪皇帝问起,他的脸上泛出了红润,“咱们的大军舰在港口里头,把日光都遮住了,从头到尾,绵延数十里,海军士兵穿着蓝色的制服,十分威武,这一次是李鸿章负责着演习的事儿,处处十分妥当,听说之前几次演练,打靶船都不能百发百中,可我到场检阅的那一次,居然是每炮必中,这真是十分幸运的事儿。” “李鸿章他倒是跑得快,”光绪皇帝微微一笑,“北洋水师的事儿,他只是协管,倒是比王文韶管的还要多了,他已经进京了,你还不知道吧?” 历来大臣进京,自然是不能先去见其他的大臣,更是不能先去拜见军机,就算是中枢和地方互相勾结,起码明面上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是不是。所以这一夜李鸿章只是在会馆之内写了几封信发出去,和自己的幕僚商议了一番,别的事儿,什么都没做,什么老部下来求见也杜门谢客,老实在会馆里呆着养精蓄锐,到了第二日早上天麻麻亮的时候,果然通政司就派人来传唤,说是慈禧皇太后召见,让李鸿章速速入宫。   ☆、七、出将入相(四) 李鸿章不敢怠慢,收拾妥当,套了马车,朝着紫禁城而来,进了西华门,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养心门外,这个时候慈禧太后已经在召见大臣了,所以他还需要站在养心殿门檐下候一会,漫地金砖,擦得锃亮,简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李鸿章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倒影,胸前的珊瑚朝珠微微晃荡,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是倒影边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李鸿章这才惊醒,抬起头来,看到了李莲英就在边上,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李大人,奴才给您请安了。” 他作势要打千问好,却被李鸿章伸出手拦住了,“哎哟,李老弟,咱们两个人还闹这些虚礼做什么?说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五百年前是一家,”因为是在养心殿外,故此不好高声喧哗谈论,李鸿章只是压低了声音,“你伺候西圣最是烦劳,这烦劳是功劳大大的,我要向你请安问好才是呢。” 李莲英笑眯眯的起身,“您折煞奴才了。” “别闹这一套,”李鸿章笑道,“咱们兄弟不用这样子,你在宫里头辛苦,我在外面也没忘了你,”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子出来,递给李莲英,“这个是我从外头淘换来的,这可是好不容易得的东西。” 李莲英对着亮处打量了一会那个玻璃瓶子,“这是药吗?就算药,也只是这么一口就没了啊。” “这是给公公你治脚气的。”李鸿章笑道,“晚上洗了脚,抹上去,过几天就不痒啦,这是德国产的药水,灵验的很。” “也劳烦您还惦记着我,”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大人您真是有心了。” “小事一件,不值得你提什么谢,”李鸿章摇摇手,“这会子西圣在见哪一位呢?” “是见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位,”李莲英说道,“为了筹议新币的事儿,估摸着还需要一会,我给您搬个凳子过来,您慢慢等着?” 李鸿章呼吸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不了,我就站着,您先忙去就是。” 两个人正在谈话,里头就传出了慈禧太后突然高昂的声音,“我不是问你们有什么困难,我要的是你们把这个差事给好好的办了!” 李莲英朝着李鸿章做了一个请耐心等待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殿门,他走过了偏殿,走进了东暖阁,这个时候慈禧太后并没有坐在帘子后头,而是坐在了前头光绪皇帝的宝座上,“若是个个都来我这里哭着说,事儿难办,人难选,钱难找,我还要你们这些当朝大佬做什么?世宗皇帝罢了内阁,我瞧着你们军机处不行,那就罢了军机处,若是六部尚书不行,我日后是不是要把六部都罢了,自己个直接指挥下面各司的郎中员外郎?” 两个大臣连忙低头请罪,李莲英说里面是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人奏对,其实还斜斜的站了一个人,只这个人不是穿着补服的官儿,而是穿着红色太监服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细细的汗水,虽然是殿内有火龙,可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子,“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过几日就到了二月,我预备着**月天气凉了的时候,就让皇帝大婚,皇帝大婚之前就要办好这件事儿,结果你们倒是好,”慈禧太后显然今个是有些不高兴的,板着脸,她的脸原本就是鹅蛋脸,这么一板着,越发看的脸越拉越长了,她看着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个人,“一个说要缓办,一个说要大张旗鼓的办,有没有一个准信?还有你,小安子,”慈禧太后对着斜站着的太监说道,“内务府这么多厂子,你倒是说如今没钱,没钱倒也罢了,可这内务府银行的事儿,怎么这么慢?” 太监到底不比大臣有尊严,大臣只是低头谢罪,而安德海连忙跪了下来,“奴才死罪!” 慈禧太后冷哼一声,她正准备说什么,见到了李莲英从外头走进来,“小李子,什么事儿啊?” “回佛爷,山河总督李鸿章已经在养心殿外候着了。” “让他再等一会,我这里的事儿还没完呢,”慈禧太后摸了摸手边的一把紫玉如意,“阎敬铭,户部现在到底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到底能发多少新币?你有个准数了没有?” 阎敬铭不卑不亢的说道,“回皇太后的话,这些年收上来的银子,都用在了平常的开支上,虽然如今没有战事,可军费是不能省的,所以军费还是少不了,其余的比如工部,交通部,户部,这些原本就是建设的项目极多的部院,花钱是越来越凶,臣并没有说他们花钱不好的意思,只是这建设官道、铁路、招商、河道来往贸易,凡此种种,都是要海量的银子的,比如官道和铁路,这些是不可能直接把银子收回的,只能是慢慢图之,这些投入收不回来,就是内务府的厂子再把银子拿出来补贴,也是无济于事,若不是昔日开始发行了债券,这么历年一次次的发出去,然后建了银行,银元铸造规模扩大,国库的银子早就是入不敷出了!收上来的银子,一是要预备着还利息,二是各处就等着这些银子拿出去,绝没有多少银子可以一直留着,国库里面大约还有一千万的银元,可这点银元让银行发行新币,是完全不够的,胡大人说大清银行不负责存款或者是支取银元之事,那么地下的那些票号更是不会听命受这些新币了,新币是纸张做的,若是各大票号没有收的举动,只怕是几日之间,这些新币就再也没有什么用处。新币发出去没用,别的都不怕,就是怕朝廷的声誉会一落千丈,就万万不值了。” “臣以为不然,阎中堂实在是太过于谨慎了,”胡雪岩抬起头来,神采飞扬,他的胸前画着一只锦鸡,这是代表二品官,没想到几年过去,胡雪岩居然已经登堂入室,成为朝廷的大员了。   ☆、七、出将入相(五) 如今胡雪岩正经的差事是“大清银行”行长,正经的二品官,虽然暂时归着户部管,不过这个银行,和太仆寺或者是太常寺那种清水衙门似的部管衙门不一样,端的是位高权重,铸币局划分归银行,然后发行大清银元的差事就到了大清银行这里,这个银行基本上就是胡雪岩一手创立的,他也十分的凶狠,虽然是票号出身,但是一担任这个银行行长,马上下令将碎银子禁止流通,若是票号商号银号违背者,一律罚以重款,但是可以将银锭向政府,就是向大清银行置换银元,这一招彻底就断了所有票号的根儿,不仅仅是晋商的根,在世人看来,更是断了他阜康钱庄的前途,不过胡雪岩不在乎,这个时候谁还会看上那么一点点的钱息?更多是需要布局整个金融行业了,阜康钱庄最早成为南方代为发行债券的票号,这一点足以让胡家在江南屹立不倒。 “正如阎中堂所说,如今已经是入不敷出了,这是眼前最大的问题,如今倒也还好,可将来有别的用处,就不够了,接下去要建新园子,这是一笔大的支出,银元虽然是比碎银子分量轻了许多,可到底还是要银子去做的,没有了银子,银元是变不出来的。” 这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透彻的,银元的面值较之银锭的重要是轻了许多的,也就是说,大清银行拿着三钱的银子,加上一些别的金属,就可以锻造出面值一两的银元,这就是钱息,实际上,现在的大清政府早就已经是在增发货币了,但是这个货币还是银子做的,大家伙都认,加上之前严令不许再用银锭,多少让银元的价值可以维持住,但是若是新币是纸币,这一张纸到底值不值这么多钱?这可就是需要商榷了。 “发一些新币是没用的,必须要马上用新币全部取代银元,将银子全部取消货币的作用,这样一来发行货币的权力在朝廷的手上,票号的银票,就再也没有了价值,或者说银票只是作为大额购买之用了,日常的金钱往来,都要归属银行,归属户部来决定。” 铸币权如何重要,货币的发行权如何重要,根本不需要胡雪岩来告诉自己,后世的美帝,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量化宽松,什么叫做量化宽松,就是告诉大家,老子没钱,接下去马上又要印美钞了! 美钞是世界公认的,而印制美钞,那个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可以迅速的流通到世界各国去,不会造成国内因为货币滥发造成的物价上涨,因为货币受到世界的追捧,那么意味着物价上涨被平均到了世界各国,美国几乎是独享其利而无需承担任何不利后果。那么当然慈禧太后也希望马上来发行几乎不用成本的纸币来进行货币增发,解决财政的困难。 是的,财政困难,正如阎敬铭所说,现在的大清朝,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一方面巨额的债券利息和本金需要支付,另外一方面海量的建设需要进行拓展,海量的投入都无法直接生效,这就是政府和商人的区别,政府会不计成本不考虑收益的负责基建,而商人,只是需要赚钱。 “胡大人您消息灵通,难道不知道外面那些晋商已经放出来风声,要抵制新币了?”阎敬铭沉声说道,“虽然我也想着把他们都抓起来,可抓人并不能解决问题,新币发出去是好,按照胡大人你的意思,到时候滥发了新币,发出去了,可若是他们想要来换银元,各票号说纸币概不接受,只怕片刻之间,新币就如前朝的宝钞一样,分文不值了。” 明朝的时候也发行过纸币,就是大名鼎鼎的宝钞,刚开始发行的时候,就超额发行,并且毫无保障措施,因为谁都知道,印一些可以替代银子和铜钱作用的纸张,实在是太方便了,然后宝钞从开始的同等面值的九折,渐渐成为了五折,然后到了一折,到了最后,成为了废纸,废纸就是连最后户部知道这玩意印出来没人用,市场不认可,于是也停止了,中国方面可能对于纸币还是比较抵制的,当然这不包括各大票号的银票,慈禧太后听阎敬铭所说昔日英国人第一次发动战争,很大的一部分愿意就是中国方面不接受英国人推出的纸质英镑,故此这也是一个导火索。 “关键是发出去,大家伙都愿意认这个,”慈禧太后点点头,这一点她还是觉得阎敬铭是靠谱的,“说句实话,朝廷的什么脸面都不重要,要紧的是这个新币发行,绝不能失败,若是失败,将来再要做什么新的财税上的事儿,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人家不信你,寸步难行!胡雪岩,你说说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各大票号的大面值银票,为何市面上无论是商家还是官家,都愿意认,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各大票号见票即付,没有什么拖延的道理,就算是再多的银子,也可以迅速的调动过来,所以,咱们的新币若是想要发行成功,就必须要无论是谁拿着新币过来都可以马上发行银元。”胡雪岩说道。 “此事绝不可能,”阎敬铭断然说道,“若是按照胡大人你的方案,要大举发行新币,咱们预备的银元起码要准备一半,民众或许是不会哄抬,但是各大票号必然会倾其所有之力,收拢其新币然后来我们这里兑换,这个兑换就不是几万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儿了,各大票号的财力,只怕几万万都有可能,如果将来他们先收罗了市面上的新币,然后朝着咱们发难,发生这事儿,我是半点都不奇怪。” “所以这事儿,难办就难办在这个地方,”胡雪岩点点头,承认了阎敬铭的观点,“咱们没有那么多的银元准备兑换,但是不发,或者少发,无济于事。”   ☆、七、出将入相(六) “不过微臣的阜康钱庄已经联系了江南各票号,务必要让江南各地全力支持新币,但说到北边,那么就只能是阜康钱庄一家来承接新币了。”胡雪岩说道。 慈禧太后点点头,胡雪岩的话虽然是轻巧,但是已经表明将自己和朝廷彻底绑在了一起,承接新币那么也必然会和北方的票号金主们对战,如果他们一起来拿着新币来冲击阜康钱庄,阜康钱庄也必然会再次陷入挤兑的风潮。 “还不到那个时候,”慈禧太后看了一眼胡雪岩,“你胡财神九窍玲珑心,不会说这样干脆一死了之的话儿就算了吧?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趁早说出来,阎敬铭也在这里,一起参详参详。” “眼下还没到时候,请皇太后恕罪,”胡雪岩说道,“隐隐有了个主意,但是还未和阎中堂请示,这需要几个部一起协商,怎么样又解了财政的危机,又不会让新币的发行出现问题进而影响到朝廷的威严。” 他的话透着尊敬,就是没和阎敬铭请示汇报过,不会把自己的主意拿出来,但是阎敬铭不吃这一套,“皇太后,新园子是要后年就建成,时间算一算,如今已经要准备好银钱拨款了,可如今的银子还不知道去那里筹,按照微臣的意思,艰难的很,不如把这个园子的建设挪后,臣估算着,把这一项额外的支出延后,就算不发行新币,朝廷也能支应下去。” 胡雪岩大吃一惊,抬起头看了一样慈禧太后的脸色,连忙低下头,“什么?你的意思是要停了建园子?”慈禧太后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微臣就是这个意思,”阎敬铭沉声说道,“新园子与国无益,若是往日里有闲钱,自然没有二话,可如今正是财源紧张的时候,再建园子就不太合适了。” 胡雪岩听着眼皮不住的在跳,这个阎敬铭实在的胆子太大了,整个军机处就没人说不建园子,只有你,阎敬铭敢如此说话! 接下去只怕要雷霆之怒了,胡雪岩连忙提高警惕,这些年慈禧太后越发的说一不二,军机大臣凡事都只有承旨的,英明果断决绝有如康雍乾三代皇帝,阎敬铭居然敢当面唱反调,这胆子真是太大了! “不合适?”慈禧太后冷冷的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殿内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过了许久,慈禧太后居然没有大发雷霆之怒,只是平静的说道,“你们跪安吧。” 显然皇太后对着阎敬铭十分的不满意,但却没有立刻发作出来,不知道是觉得阎敬铭说的十分有道理,还是懒得说话,横竖这个时候显然,皇太后是不愿意继续再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两个大臣退了出来,只留下了两个太监呆在东暖阁里头,安德海原本惶恐不安的表情消去了,取而代之是十分沉稳的表情,慈禧太后看了安德海一眼,李莲英连忙说道,“佛爷请消消气儿,不值当为了底下的人生这些闲气。” “罢了,这些人,懒得和他生气。”慈禧太后闭上了眼睛,“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吃饭吃不下,做事儿也懒洋洋的,刚才还极生气的,没想到就过了这么一会,就不想理会阎敬铭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慈禧太后打了一个哈欠,这会子似乎对任何事情她都提不起兴趣,百无聊赖的样子。 “许是这些日子节气不好,故此圣体有些烦倦,”安德海说道,“还是请太医来请一请平安脉才好。” 皇太后不置可否,李莲英禀奏道,“李鸿章大人就在外头,让他先跪安?” “不必了,”慈禧太后眼泪汪汪的,刚才打了一个哈欠,稍微缓解了一点困倦,她伸出手看了看在宝座边上放的一个紫檀木的托盘里面的一些绿头牌,上面写着今日要见的官员,她随手一挥,把那些绿头牌弄乱,“叫李鸿章,接下去的就不见了,明天再叫。” “是。” 李鸿章肃穆走了进来,跨步进了东暖阁,就甩袖子下跪请安问好,慈禧太后恢复了从容淡定的模样,“你这是做什么?”慈禧太后朝着站起来的李鸿章点点头笑道,“如今是不流行这样的大礼了。” “微臣多年未见西圣,自然要大礼参拜,”李鸿章微笑说道,“不比朝中的大人们可以****参见西圣。” “这才是朝廷的忠臣啊,”慈禧太后把左手肘放在了靠垫上,对着伺候两旁的李莲英和安德海笑道,“礼数到了,这人心才会舒服。” 这里面话里有话,李鸿章刚才也在外面隐隐听到了里面几个人的声音,知道皇太后指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慈禧太后也不追问这个话题,伸出手递了递,李莲英给李鸿章端了一个小圆凳子过来,“坐下来说话,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慈禧太后接过了安德海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之前见你的时候还是在上海的时候,才过去几年,你的头发就这么白了,是不是河南山东的事儿不太顺心啊?” 李鸿章回道,“河南山东洋务的事儿以前不多,这些年都是开展这些,算的上是乱糟糟的,河南人口极多,种植的田地却不多,往年偶尔旱涝的时候,就容易有流民,这些年风调雨顺,皇太后庇佑,这两地,都算平稳,火车和轮船还有官道都是在开着,倒也算不得特别的忙,只是山、河两省都是黄河过道,河防的事儿,有些棘手,不过也应付过来了。” 李鸿章说了一些地方上的事情,其实这些事,大多数不是总督府管的事儿,应该是具体的布政使和巡抚办的差事,只不过李鸿章把这些都揽过来自己个说了,“这两身青壮极多,这些年招了一些好兵苗子,想着练了几年,就能够入选新军了。” 算起来,军务才是总督的本职工作,慈禧太后听了一会,点点头说道,“在山河干的不错,”她又低头喝了一口茶,“要不要挪个位置啊?”   ☆、七、出将入相(七) “你在山河任上也干满一届了,差事办的不错,洋务不能就靠着东南沿海或者是两广,要紧的是内陆都要一一铺开,山东拱卫京畿,河南是中原腹心之地,别的不说,小麦的出产就是全国第一的,说的上是粮仓,这里的稳定最为重要不过,若是河南的小麦歉收,只怕京师的馒头面条就要上涨,你能把粮食和洋务一起搞起来,两边相互促进又共同发展,你在山东河南,干的不错,”慈禧太后赞许的说道,她习惯去肯定别人的功绩,“这么一任下来,也是差不多了,从两江再到上海,在上海又去浙闽,然后北上,这么地方上也历练了不少日子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倒是可以和我说说。” 这是很大的恩典,一般来说,领导叫你去什么地方当什么官儿,大约是会来征求你的意见的,但是绝不会说让你自己选,想去那里去那里,故此李鸿章连忙站了起来,“太后的恩典,微臣正是感激涕零肝脑涂地都无以回报!” “这话说的,坐下吧,”慈禧太后笑盈盈的说道,“你在地方上呆的时候不少了,也应该要入京历练一些时候,不是说长时间见不到我吗?就入京为官得了,六部的位置,现在空了几个出来,要我说,就先去工部当差,再加文华殿大学士,过几年在中枢熟稔了,就入军机,如何?” 慈禧太后开出的待遇可不谓不丰厚,工部是管营造的,虽然在六部里面,位置并不靠前,但是现如今官场的常识定论就是若是想要出政绩,那么就是要大把大把的会花银子,银子花出去,把建造的东西和事务拿出来,这就是一等一的政绩,就连教育部原本这种教育育人的部堂,也迫不及待的要各处建大学堂,工部只怕是如今最会花银子的部堂了,只要是管营造,就绝对不会少差事可以干,手里的权柄也绝不会少。 再加文华殿大学士,这等于就是提前在尚书的位置就享受了宰相的待遇,有清一代,严格的来说,只有内阁大学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宰相,军机大臣只是有宰相之实,而无宰相之名,所以如果入直军机处,除非有大学士的加衔,不然谁也不愿意把自己身上原本的那些尚书侍郎或者是别的卸掉的,因为军机处的本官职权很低,犹如明朝的内阁,这样说起来,明清两朝真是好基友啊。 李鸿章有了大学士的加衔,将来入直军机就是妥妥当当的,再也没什么可说的,要知道孙毓文和董元醇,如今还没有大学士的加衔。这个待遇极好,可是李鸿章却似乎没什么开心的表情,他的眉心猛烈的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西圣的恩赐,微臣原不能够推辞,可西圣视微臣为心腹,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有下情陈奏。” “恩?”慈禧太后微微不悦,她听出来了李鸿章话里的推脱之辞,原本今日就是心情不佳,见不得人唱反调,没想到今日这一下子,有了两个人接连来唱反调,“什么下情啊,若是不靠谱的话儿,也就不必说了。” 李鸿章人精似的,这时候却似乎没有听出慈禧太后的不高兴,只是神色淡然的说起了往事,“微臣昔日还是翰林院的一个芝麻小官,承蒙西圣不弃,亲自写了拙作的御笔赐给微臣,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是臣的涂鸦之作,没想到西圣居然记住了此诗,实在是感激涕零,这么多年过来,封侯已经得偿所愿,可微臣最乐意擅长的还是办军务,西圣青眼,让微臣来北边可以帮办北洋军务,微臣看着那些水师的军舰,真真是打心眼里高兴,见到水师的儿郎们,也如同是家里人一般,亲热的很,西圣原本要简拔微臣,微臣真真是肝脑涂地都不能报答西圣的恩德万一,只是微臣想着,若是趁着现在身子还算硬朗,脑子也不糊涂的时候,能够再在北洋当上几年差,帮衬着水师再动一动,这就是最好的了。” 听到这里,慈禧太后不免得点点头,刚才有些怒气,眼下子看来是消了不少,“你这话说的不错,北洋水师,这些年,你出力不少,”李鸿章大部分的时候居住在威海的时候更多,此地有什么可驻扎的,无非就是北洋水师罢了,“我是瞧见的,只是你地方上的资历差不多了,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将来你必然是要入直军机的。” “当年是西圣一手将微臣提拔起来的,这样的天恩臣委实不敢忘,昔日文宗皇帝时候,英法两国仗着船坚炮利来侵犯中国,所幸祖宗保佑,皇太后激励战士,这才一举得胜,那时候微臣就想着等到将来财源充裕的时候,就奏请朝廷要兴建水师,不曾想,西圣高瞻远瞩,迅速的就把北洋水师给操弄起来了,臣昔日操办淮军,还算便利,水师和团练是自然不同的,可微臣在上海的时候也帮衬过水师,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所以,这个不情之请,请太后再让微臣在地方上呆几年,”李鸿章恭敬的说道,“了却了微臣昔日兴办水师的夙愿。” “是啊,”慈禧太后听着有些唏嘘,“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快三十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她似乎走神了,想了一些往事,“你也老了,”慈禧太后对着李鸿章说道,“少荃今年几岁了?” “微臣今年六十九了。” “刚好和我同生肖,也是属羊的,”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也年纪不小了,我还以为,你还是昔日在江南办团练战太平军的少年书生呢,真真是岁月如箭,”她似乎有些伤感,“转眼这么多年,我老了,少荃你也老了。” “西圣春秋鼎盛,何来年老一说呢。” “人都是会老的,”慈禧太后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入京当差,那就罢了。”   ☆、七、出将入相(八) 慈禧太后说了这个结论就不再说了,显然她是已经放弃了让李鸿章进京中当差的想法,“你愿意呆在地方,那么就回去等着旨意吧,这些天,难得也在京中,多呆几天,过几****还要叫你的,”李鸿章站了起来,连忙称是,慈禧太后又说了一句,“我听说你带了你的女儿进京了?” “是,小女经璹陪着微臣一同进京城” “得空了,让她入京来,我瞧一瞧,”慈禧太后说道,“你们家的教养必然是好的,几个儿子都是才干了得,想必这女儿也差不了多少去,惠庆公主整日疯疯癫癫的,也要个好的女孩子教导一番。” “是。”李鸿章又说道,“微臣在泰山得了一个极好的泰山石砚,预备进献给皇太后。” “泰山?泰山风景如何?” “岱宗夫如何,的确是齐鲁胜地。” “旧年京杭大运河北上返京,倒是无缘一见,什么时候倒是可以去瞧一瞧,”慈禧太后点点头,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小李子,把李大人的砚台给收起来,多谢你的玩意了,不过少荃你也少给我打这些马虎眼,怎么地,就把我当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在京师里头到处撒钱,来了我这里,只剩下一个石头砚台了?恩?” 李鸿章满头大汗的走出了养心殿,被外面的冷水一吹,汗水才升腾掉,但是内衣也已经都是湿哒哒的了,李莲英送了李鸿章出来,李鸿章对着李莲英苦笑,“濯实老弟,你不厚道啊。” “奴才当这差事儿,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李莲英憨厚的笑道,“请总督大人您见谅。” “我那里敢怪您呢,”李鸿章摇头,继而捻须笑道,“所幸西圣没有太过怪罪,我倒是侥幸了。” “西圣爷最看重的就是忠心和能干的臣子,”李莲英垂着手温和的说道,“别的事儿,不重要。” “老弟你说的极是。”李鸿章走出了养心门,李莲英倒是好,亲自送了出来,“老哥受教了。” “西圣爷出来的时候有吩咐,”李莲英继续说道,“胡雪岩如今当着银行的行长,管着银钱的事儿,若是李大人想要继续在水师上有所作为,有些事儿,还是和衷共济,不计前嫌的好。” “您说的半点错都没有,可是我有心,人家无意啊,”李鸿章摇摇头说道,“不过您说的没错,水师的事儿,我一个人办不好,还是要大家伙一起办的。” 太平湖的醇亲王府府邸内,三个人在静静的说话,光绪皇帝问到李鸿章的动静,醇亲王微微一笑,“他一早还没进京,礼数儿却是早到了,如今这些地方的诸侯里头,估摸着就属他最阔气了。” 醇亲王也不和光绪皇帝掩饰着什么,直接就说了李鸿章有礼送来,光绪皇帝微微皱眉,“他那里来的这么多钱?” “办洋务办得好,自然银子来的快,他有盛宣怀当着助手,银子还能少了呢。”醇亲王说道。 光绪皇帝隐隐有些不悦,只是碍于醇亲王的身体,不好发作,于是只是“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醇亲王在病中,耳聪目明是做不到了,所以也没发现光绪皇帝的不高兴,“去年在天津检阅水师,问起水师里头的许多事儿来,王文韶倒是不太清楚,还是李鸿章说的头头是道,不仅仅是我,就连各国的使节听了也是十分满意,他是个能干的这错不了。” “他若是这么能干,不知道这些银子从那里来的,”光绪皇帝不知道为何说了这么一句,醇亲王这才惊觉,抬起头看了看光绪皇帝的脸色,惊讶的看了自己的福晋一眼,福晋微微摇头,醇亲王这才笑道,“是,他这样大手大脚的,却是不知道银子那里来的。” 于是不再提此事,转而谈起了别的事情了,醇亲王看了看四周,“论理儿,这事儿不应该我来提,只是如今就要选秀了——皇上您别不好意思,这事儿,是一等一重要的,将来的皇后,是您一辈子的伴侣,”醇亲王笑眯眯的说道,“您要有个准,却是不知道皇太后是什么个意思?” “亲爸爸的意思,”饶是在背后,光绪皇帝还是这样称呼着慈禧太后,“让我自己做主,先看一看,哪一家的合适。” 醇亲王大摇其头,“这话是皇太后让皇上您自己选,皇上您可别忘了,这不是自己选就够了的,选皇后最要紧的是家事品德,容貌如何,无关紧要。祖宗留下来都是这样的规矩,这皇上自然是不会忘记的,”醇亲王连忙说道,“可您一定要听皇太后的意思,皇后不比寻常人家的妻室。” “是,都听你的,”光绪皇帝说道,“可我心里还没什么主意,也不知道外头有那些人,”说到这里,皇帝的脸复又红了起来,“那些人是合适的。” “皇上您整日里头看书上学,自然外面的人和事儿,知道的不太多,”醇亲王说道,“八旗的秀女都不算差,可若是皇上想要好好的过日子,这个人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福晋,她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忍的表情,她窥了光绪皇帝一样,眼角微微有些泛红,醇亲王也有些难受,“就要好好选了。” 光绪皇帝见到醇王夫妻两个人如此,未免有些莫名其妙,直到醇王在皇帝的耳边轻轻说出了一个人名,皇帝才有些恍然大悟,但是他的表情一样的不是很好看。 “皇帝回来了?”李莲英将李鸿章送出了养心门,回到东暖阁的时候,慈禧太后正盘腿坐在靠山炕上津津有味的吃着一盘杏梅蜜饯,“李鸿章送走了?” 慈禧太后问了两个问题,李莲英点头称是,“万岁爷在七爷府里头陪着吃了饭就起驾了,这会子还没到神武门,李鸿章已经从西华门出宫了。” “七爷的身体,好了些没有?” “太医说,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肝病难痊愈,故此还要好好养一些日子。”   ☆、八、撤帘风波(一) “有没有大风险?”慈禧太后想了想,还是直接了当的发问了,横竖是亲近的内侍,不在外面说,“要知道皇帝下半年就要亲政了。” “太医的意思,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需要休养,”李莲英说道,“老佛爷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他既然是身子不好,那就好好休养着吧,”慈禧太后木然的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许多人要不身体不好,要不就是不想升官,都推诿等着将来的变化呢。” 李莲英默然不语,自从去年秋慈禧太后提出来要撤帘归政于光绪皇帝,朝野纷纷了一段时间,刚开始不计其数的臣子上书要求慈禧太后收回成命,再垂帘几年,没想到慈禧太后执意坚决,许多的折子都不理会,到了今年,这劝阻的风潮才慢慢平息下来,平息下来之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李莲英自然知道这变化出自于哪里。 “我倒也不是说七爷躲懒,他愿意去照看水师,我已经是十分满意了,可这个李鸿章,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慈禧太后摇摇头,“原本想着左宗棠的好例子在这里,他总是能学一点起来的,没想到,昔日豁出性命身家来八里桥参战的勇气,如今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味的想着保全自身,不愿意入京来趟浑水。” 慈禧太后说着牢骚话,“李鸿章这个人,当官是最会当了。”当年那么多的敲打,想必这会子倒是把李鸿章给敲打的缩回去了,杨白案,将浙江官场,差不多李鸿章的一半嫡系尽数罢免永不叙用,盛宣怀去云南效力了几年,才被放回到山东藩司担任布政使,这是慈禧太后对于李鸿章的惩罚。 但她也不仅仅只有惩罚,让李鸿章来山东,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北洋交给他,可是现在,慈禧太后摇摇头,“罢了,估摸着许多人,眼看着我要撤帘归政了,心里都生出了别的想法主意来,这也正常,”她看的开,但仍然有些不悦,“等到京中地方军中布局都成了,我也撒手让他们闹去罢了。” “万岁爷还年轻的很,总是要仰仗着老佛爷的天恩才能顺顺利利的执掌江山呢。”安德海连忙说道,“且不说别的,就看着老佛爷这样的体恤万岁爷,万岁爷也会感恩戴德的。” “这是自然,”慈禧太后笑道,“皇帝的孝心,我是看得见的。”这个时候外面太监来禀告,说是军机大臣递牌子求见,慈禧太后摆摆手,让宫女把炕桌上的蜜饯拿走,自己站了起来,行到宝座上坐下,军机大臣除了刚才离开的阎敬铭,其余的尽数到齐,这一日有几个要紧的差事要办,一个是直隶总督和外蒙古总督的人选,一个是诸部尚书的新人选,都是很关键的人物,不过在现在和平的时候,地方上的总督不如诸部尚书来的重要,所以就把各部尚书放在后头压轴,先讨论这个两个总督的人选。 各人都有各人的意思,礼亲王虽然不怪罪孙毓汶的无礼,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人选载凌,载凌是昔日八旗改革里头算的最被人恨的几个人之一,当然靠着这件事,也成功的进入到了慈禧太后的法眼,礼亲王暗自思量,起码这个人选,皇太后是不会拒绝的。 “载凌资格倒也够了,”慈禧太后不知可否,“只是地方上的经验还差了一点,在朝中当差,和地方上当差是不一样的,部院里头管的只是一条线,而在地方上,管的就是一大片的事儿了。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孙毓汶上前一步,“微臣举荐山河总督李鸿章。” 礼亲王连忙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嘴角露出了笑意,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礼亲王很清楚,这个笑意代表着什么。 李鸿章回到了安徽会馆,进了自己起居的小院子,女儿菊耦上前,亲自伺候老父亲换衣裳,脱下了暖帽,李鸿章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头发也被浸润的汗津津的,菊耦吃了一惊,“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李鸿章半闭着眼,瘫坐在太师椅上,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今日在宫里头,这一番奏对,可不是好容易的啊。” 他定了定神,过了好一会,缓过神来,才对着女儿仔仔细细的说了今天御前奏对的事儿,菊耦一边帮着李鸿章把额头上的汗水拭去,一边听着李鸿章一五一十的说完了经过,末了才忍不住噗嗤一笑,“女儿早就说了吧,您这样思前想后的,是必然不成的,这会不就瞧见了?皇太后给您吃排头了。” “您是皇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无论如何,您这个身份是变不了,女儿早就说过,这当差还是要谨慎些,您那么多的银子到处撒出去,给您较好的人不多,眼红你的人倒是真多了去,这会子不就是给皇太后数落了?该,真是该!” 菊耦巧言笑兮,李鸿章也不好发怒,只是苦笑,“为父这不是吃到苦头了吗?” “不过皇太后有容人的雅量,大约是不会对付您的,您就放心吧,”菊耦又快又清脆的说道,她给李鸿章脱了外面罩着的朝服,将里面的蟒袍露了出来,丫鬟又奉上了茶,“我瞧着皇太后的圣意,从来都是只要尽心当差,些许的小心思,她只会一笑而过,不会苛责的。” “女儿你怎么会如此了解皇太后的心思?”李鸿章听着菊耦的说话,不由得点头称是,“须知你未曾拜见过皇太后。” “皇太后执政多年,她的风格,不要说女儿了,父亲您也不是一清二楚吗?”菊耦笑道,“只是父亲您当局者迷,女儿旁观者清,故此看的分明,您不愿意入京,皇太后不是也同意了不是?” “那按照乖女你的看法,”李鸿章笑道,“为夫能不能得偿夙愿?” 菊耦俏皮一笑,“这可与不可的,原本不是父亲决定的,可若您这么说了,皇太后想必是会成全父亲您的。”   ☆、八、撤帘风波(二) 养心殿内,一番人事的安排又开始了,孙毓文举荐了李鸿章,大家伙倒是不惊讶,第一个,自然是因为之前孙毓文在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就举荐过了,再者李鸿章政绩资历都远远超过贝子载凌,须知道载凌最大的优势就是宗室,而现在慈禧太后最不感冒的就是宗室,礼亲王小意的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对孙毓文的举荐人选,也不置可否,“大家伙是怎么看的?都说一说,军机处就是各地督抚的吏部,朝政得失全部就在用人,用人用的好,才是就办的顺,大家伙是怎么个意思啊?” 孙毓文如此一说,别人倒是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人选了,只有额勒和布算是左宗棠昔日在新疆共事过的,知道左李之间有一点嫌隙,为了左宗棠,他也决定要拦一拦,只是说了一个意见,“李鸿章自然是足够了,只是如今财政紧缺,李鸿章素来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仅仅比湖广的张之洞略微节省一些,”张之洞如今花钱是出了名的厉害,在湖北巡抚任上,铁厂官道铁路公营事业样样来的,官场上称呼他为“钱屠”,又开玩笑说,幸好湖北不靠海,若是让张之洞管水师,只怕是花钱更要翻倍。“财政紧缺,那么自然就不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再追加款项。” 其余的人默默无言,新进的人不好多说话,这个时候还是闷声发大财才好,而董元醇摸不着慈禧太后的用意,看着样子,似乎也对着李鸿章不满意,李鸿章满头大汗神色惶恐的离开养心殿,不需要刻意打听,就能马上传出风声来,于是只好闭口不言,慈禧太后想了想,“这个事儿倒也不好办,那么就先搁着,就先议一议外蒙古总督的事儿。” 外蒙古初设总督,下面乌里雅苏台的区域,暂时不设置省份,只是分乌里雅苏台、库伦、乌梁海三大臣管辖,总督的这个人选,军机处差不多已经有了定论,一定是要顺应蒙古较为妥当,礼亲王举荐了崇绮,他是孝哲皇后的生父,又是蒙古八旗出身,回蒙古任职最为合适,慈禧太后点点头,此事就成了。 说句实话,外蒙古这里的官位人选,根本无足轻重,各个人最关键最关心的职位就是地方上的督抚和中枢的尚书,两个人进军机处,卸了部院的尚书职务,这一下子就空了两个尚书位置,一个总理衙门协办大臣,三个空位出来,就等着慈禧太后发话决断了,慈禧太后问了几个人的意思,大家伙对于这几个职位各有举荐,慈禧太后也只是听了听,就没再说什么,“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儿没有?” 许庚身出班说道,他倒是第一次说话,“启禀皇太后,朝鲜方面和我们兵部提出求助的折子。” “求助?”慈禧太后看着许庚身,“求助什么?” “日本国在朝鲜的浪人越来越多,越发的惹是生非,而自从我大清减少了朝鲜的驻军之后,日本借用浪人的名义,在汉城派遣了超过至少一千人的军队,他们和日本正规军唯一的区别,就不穿军装而已,朝鲜国王尚可,其余的宗室外戚等不胜其扰,十分忧心,且借机在许多地方安排了间谍等人,意图不轨。” “意图不轨,”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日本人在朝鲜还能意图什么不轨?无非就是想要吞并朝鲜罢了。” “是,朝鲜国呼救甚急,如何决断,还请皇太后示下。” “礼王,你是什么个意思啊?” “奴才以为,还是先礼后兵的好,”礼亲王说道,“如今各国邦交十分和谐通畅,日本人虽然无礼,可咱们却不能失了身份,若是先行问责,日本人是最喜欢抗议的,总理衙门那里就絮叨烦得很,先召见日本国大使,申明朝鲜的地位,让日本人收敛一些,也就是了。” 额勒和布也说道,“奴才也是这个主意,接下去大事儿多的很,皇上今年二十整寿,又要预备大婚的事儿,若是朝鲜的事儿,闹得凶了,只怕也是不好,还是先召见大使呵斥为好,自然,”他也不是什么****人物,“若是日本人得寸进尺,恬不知耻,视我大清于无物,自然要严加惩戒。” 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先按照这个意思去办,不过呢,咱们自己个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办,朝鲜是怎么个意思?让我们派兵吗?” “这个,”许庚身迟疑了一下,“倒是未曾提及,只是求大清施之援手,弹压日本人。” “这怎么可以呢?”慈禧太后说道,“难不成咱们自己直接派军舰去日本恐吓他们吗?咱们可是礼仪之邦,不能做这些不礼貌的事儿,既然日本人在朝鲜驻军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也不能少,之前减了多少,如今再派回去,许庚身,你安排一下,看看那些军队合适,咱们也派过去,朝鲜是咱们的属国,可千万不能让日本人欺负咯。” 慈禧太后面上悲天悯人,实际上却还是直接准备增兵日本,额勒和布继续说道,“既然要派军队,奴才以为,派新军去,较为合适。” “新军用在朝鲜,杀鸡用牛刀了,”孙毓文摇摇头,“日本这样的小国,根本无需新军出来,臣以为,派一地团练或者是绿营兵就可。” “恩,孙毓文说的不错,”慈禧太后点点头,“朝鲜这样的小地方,咱们也不是要和英法这样的大国作战,无需派新军,再者,日本国想必现在也不敢和咱们打仗,越南的事儿才过去多少年?他们的记性不会如此的差吧?” 说道越南,慈禧太后十分的得意,这的确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将洋务运动之中因为改革出现的许多问题都掩盖了,将许多矛盾都往后推延。她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另外的事儿,“朝鲜的世子,是不是现在还没有来京师?”   ☆、八、撤帘风波(三) 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突然想起朝鲜的世子的,说实话,慈禧太后每日要处理的政务不知道凡几,一个区区朝鲜国的王世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可慈禧太后这么一说,大家伙就知道了,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个王世子。 就是因为各藩属国这些年来,除了国内的学子会来中国求学考试之外,各国的继承人,就是所谓的世子,都必须前往中国来读书,一来是陪皇帝读书,二来是学习中华典仪,三来也是给各藩属国一个定心丸,只要是陪着皇帝读书出来的,自然就得到了中国的支持,像当年苏禄国主就是如此,现在的国主早早就把世子派过来了,还有现如今的越南国王黎道源,更是将幼子直接放在京中养育,可就是朝鲜,一而再,再而三,示理藩院和礼部的命令如无物,借着世子身体弱的借口,一再拖延,慈禧太后最是看重这些藩属国,这些王世子不仅要陪着皇帝读书,还要执戍拱卫,担任武职,虽然不是****召见可也时不时的垂问于他们,西北以及西南藩属国及内藩尽数到齐,就连浩罕之外的三个汗国,也上赶着要把继承人送过来,只要呆在中国,俄罗斯对他们的侵略动作就有所收敛,国家就能够获得喘息的机会,可偏偏就是朝鲜,没有派人来。 “是,这是礼部的过错,”张之万谢罪道,“东亚几国,只有琉球越南朝鲜和我大清同文,原本这三个附属国原本就应该关系最为密切,这都是礼部教化无功。” “那就再下旨,速速让朝鲜世子入京,不要忘了藩属国的身份,”慈禧太后说道,今天朝鲜问题讨论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于是不再谈这个,“皇帝选秀的事儿,礼王你多照看,”慈禧太后说道,“也不拘什么八旗秀女的,其余的若是有好的,也可以先入选,只是别搞得沸沸扬扬,大张旗鼓,初步就在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找一找,看一看。” “是,”礼亲王对这个事儿倒是颇为上心,“已经先遣了宫里头的礼仪嬷嬷,到各处查看探访,择一个初选的名单出来,再进宫请皇太后查看。” “还有皇帝,也要查看,”慈禧太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你们都跪安吧。” “女儿啊,”安徽会馆之内,李鸿章听到了女儿如此说,不由得摇了摇头,“为人者自然是有私心的,这是绝避免不了的,你父亲自然绝非圣人,哎。” “凭他是谁,私心自然是有的,”菊耦说道,“所以这私心,皇太后自然容得下,皇太后她自己个,也有私心,父亲大人预备着怎么做呢?” “我又该如何做?”李鸿章愕然,“难不成,皇太后的私心,又被您看破了?” “我也并没有什么看破不看破的,”李菊耦笑道,“女儿只是女流之辈,如何能当一谋士呢?” 李鸿章哑然失笑,“你还在为父这里卖关子了,好了,我知道你想着去京中的女子学堂见世面,之前一直在山东,不好来,这一次,你若是帮老父亲想通皇太后的事儿,父亲就让你去玩几天,也不拘着你,随你怎么玩,如何?” “这可是您说的,”菊耦拍手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父亲你可是堂堂封疆大吏,中原诸侯,说话不许抵赖。” “自然允诺。” “女儿能懂多少朝政上的事儿,只不过是跟着父亲您,在签押房里伺候笔墨,才知道了一些内情,这是女儿的猜测,倒是不妨说给父亲您听一听,”菊耦绕到李鸿章的背后,给他轻轻的捏着肩膀,悄声说道,“皇太后虽然是垂帘多年,可到底还是女子,女儿就想着用女子的心思去贸然揣度一番,太后把皇上从小抚养长大,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这是最要紧的关系,乡下那些过继来孩子的妇人,都还要担心,这个孩子将来会不会孝顺,是不是会赡养自己个,皇太后也是女子,皇上也并不是亲生的,难道皇太后就不会这么想吗?” “这话,”李鸿章微微一惊,“只怕不至于吧?” “父亲您也有归宗之子,大兄就是,你如何分辨?” 李鸿章中年无子,所以从兄弟那里过继了一个侄子,作为自己的儿子,可是没想到,这一过继,似乎招来了不少子孙,送子娘娘一连送了好几个儿子过来,最小还得了一位冰雪聪明的菊耦,论及自身,李鸿章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对你几个哥哥和大兄毫无区别,都是一视同仁。” “咱们这个和帝王家又是不一样,爹爹您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讲自己的总督位置留给几位哥哥,可天家是不一样的,皇太后撤帘之后,大权独揽在皇上手里,且不说皇太后想不想要继续管着外面的事儿,可里头若是,我说句不恭敬的话,若是皇上对着皇太后不孝顺呢?” “不错,”李鸿章点点头,“我却是忘了这一层,女儿你说的极是,”李鸿章是人精之中的人精,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果然站在皇太后是女子的立场上来看,这事儿就半点都没错了,中国历史如此之久,这些例子是举不胜举(这个容易联想的事儿真不好),想当年嘉靖皇帝以外藩王爵继承正德皇帝大统,正德皇帝那个老娘,弘治皇帝的张皇后,算得上是尊贵的皇太后了,就算嘉靖皇帝不愿意继承弘治皇帝的入继之子,只是愿意称他为皇伯父,张皇后自己的兄弟犯了事,跪着向嘉靖皇帝恳求,嘉靖皇帝毫不理会,直接处死了张皇后的弟弟,嘉靖皇帝只认自己的生母,而不认这个伯母,张皇后晚年更是凄凉无比,孤老死去。 前车之鉴可真不算少,还有宋朝的神宗哲宗这样非亲生皇帝的等等故事。所以有时候历史太悠久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月票不求就没有??????   ☆、八、撤帘风波(四)庆祝书友CBC生日快乐! “何况如今的皇上,还有自己个的父母亲呢。” 再加上什么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真真是见多了,但是李鸿章被女儿这么一点拨,他明锐的发觉到了其中他所想到和菊耦想到的不同,“女儿你说的极是,可有一点,你却是说错了。” 菊耦睁大了眼睛,“父亲你倒是说说女儿那里说错了?” 李鸿章捻须呵呵一笑,“你说的大部分都不算错,只是有一件,皇太后是不会在乎的,那就是皇帝孝不孝顺,自然,外头还有皇上的亲生父母,皇太后的胸怀你是不知道的,她是不会在乎皇帝孝不孝顺的,或者说,皇上根本不会不孝顺,内廷的两个大太监,你是知道的,一个管着人,一个管着钱,这样的左膀右臂伺候着,皇太后养老的日子将来是舒坦极了,绝不会说有任何晚景凄凉之虞。” “那父亲的意思是?”菊耦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 “你用女子心思揣度皇太后,这是错不了的,但是皇太后,”说到这里,李鸿章特意转过头压低了声音,“是不会想着如何享福,而是要如何,让外朝的事儿一如既往的在她的掌控之下。” “皇太后是最睿智的,从来都是明白人亡政息的道理,现在皇上对于洋务是什么个态度,对于旧学又怎么看,会不会又想搞以前的那一套,要知道饶是英宗皇帝,为了亲政夺权,也是仰仗了李鸿藻和翁同龢那些人的力量,这些人一旦受重用,那么旧学自然而然就要重用起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就是皇上不想用旧党,旧党自然而然也会声势起来,说到这里,我倒是真不知道西圣是怎么想的,”李鸿章摇头喟然叹道,“李鸿藻、翁同龢,又是帝师身份,皇帝整日被这样的人围着,能不向着旧党吗?可若是西圣担心这个,为何要把这些人安排在皇上的身边?” 菊耦微微一笑,“父亲您倒是忘了本咯,您不也是旧学出身的翰林吗?怎么如今倒是把旧学看的如此不堪呢?” “不是旧学不堪,是那些人不堪,”李鸿章摇摇头,“那个翁常熟,不用说,接下去又要起来了,他倒是进过军机处了,可你老子还没有,这世道,”李鸿章埋怨道,“谁都是任人唯亲的,你父亲也是如此,皇上也自然如此,他一亲政,外头的人不认识,不用自己的师傅,还能用谁?李鸿藻倒也方正,可这个翁同龢,”李鸿章摇摇头,“罢了,且不去说他了,白白叫人生气。” “这不是又派了一位王师傅去讲学了吗?”菊耦说道,“这可是皇太后的心腹呀。” “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李鸿章哼道,“东跳西跳,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旧年扳倒恭亲王,里头就有他的一份功劳,到了皇上身边,只怕也是居心叵测之流,不知道将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不过这个人去了,也能分一分翁同龢的权势,如今看着不算坏。” 李鸿章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又说回到之前的话题,“皇太后怕大政有变,这是自然的道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当然不愿意瞧见有什么波折,现在太平盛世是没错,可里头的隐患,只怕也不少,女儿素日里你也瞧得见的,旧年皇太后说要归政撤帘,我第一个发觉之后,在督抚是第一个人上的求继续垂帘的折子,就是怕洋务的事儿有什么变化,最好的法子就是这样继续下去,什么政策就什么政策继续下去,变数,实在是很难预测到的东西,”李鸿章摇了摇头,“你也说了,为父的身上打着皇太后的印记,这个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这个变数,西圣要承担,我也要承担着。” 菊耦说道,“那父亲知道了皇太后的心思,接下去如何,您自己个有了决断了吧?” “可皇太后似乎之前的执意,不似作伪啊,”李鸿章点头说道,“这个我就想不通了,难道圣心又突然转变了?” “我还是去孙莱山府上去探一探他的意思,”李鸿章说道,“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干的好的,还要问一问军机处的大臣们,再问问李莲英和安德海,到底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没有继续垂帘的意思,咱们再嚷着要请继续垂帘,不仅仅是离间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感情,更是要大大的得罪皇上,在官场上当差办事的,最好不要无缘无故得罪不应该得罪的人。自然,”李鸿章微笑说道,他这个时候又回复了智珠在握的从容不迫,“如果有更不应该得罪的人做到不得罪了,其余的人得罪了,也自然无妨。” 他喊门房进来,“去看一看孙中堂回府了没有,把我的拜帖送过去,再准备一些土仪,”他看到了窃笑的女儿,突然醒悟过来,“要真的土仪,”李鸿章再三说了一遍,“送一些安徽的腊肉,臭鳜鱼,再送德州的扒鸡,孙莱山是山东人,这个土仪应该是会喜欢的。” 门房把一些拜帖送了进来,李鸿章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恩?袁世凯?”李鸿章微微思索,“这个人是谁?” 还是菊耦记性好,“是吴长庆的干儿子,算得上是父亲您的旧部了。” “哦,是不是在朝鲜当差当的不错的哪一个?”李鸿章笑道,“说起吴长庆,倒是记起来了。” 这个当差不错,就不是什么好词儿了,袁世凯在朝鲜意气横指,犹如太上皇一般,朝鲜对他是又爱又恨,算的上是毁誉参半,可其余的同僚对他意见就大了去了,吴长庆原本统领南洋水师,战绩卓越,算得上是袁世凯的大靠山,但是吴长庆天命不佑,彭玉麟卸任北洋水师提督,吴长庆即将成为北洋水师统帅的时候,因为急病去世了,那么这个袁世凯,失去了靠山,在官场上如果老实低调些,没有靠山大不了没的升迁,算不得什么奇怪的,可想着袁世凯这样的跋扈,失了靠山,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p:月底大酬宾!老规矩,5000起点币加更一章,上不封顶,接受加更的要求哈。   ☆、八、撤帘风波(五)庆祝书友青帝新婚快乐! 几个同僚几次弹劾,就轻轻松松的把袁世凯给弹劾下台,灰溜溜的回了国内,不仅差事没有了,更是连回去报道的衙门都没有了,简直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四处奔走没有地方可去,百般无奈之下投到了李鸿章这里,这拐弯抹角,也算是淮军子弟,可李鸿章这个时候,还是无心理会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袁世凯,“他这样的性子,是应该要磨一磨,免得将来会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把帖子留下来,”李鸿章沉思了一会,这个时候长随前来禀告说马车套好了,他吩咐菊耦,“人家都求上门来了,老父虽然如今自身难保,还不知道去向何处,接他的事儿,未免早了些,你写一封帖子回去,封上一点银子,别让人家觉得咱们狂妄。” 菊耦含笑应下,等到李鸿章出去,她就走进了书房,磨墨提笔,“世兄雅鉴,旧年一唔,仿佛已经十余年也,吾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幸得世兄挂念,老朽不甚感激.....”她简简单单写了几十个字,吹干封好,让门房送回去,“这个人是居住在何处?” 来客是要留下住所,或者是在拜帖后附注上寓居之所,免得回访找不到人,门房原本不欲说,支支吾吾的打着太极,李菊耦是总督幼女,李鸿章中年得女,十分娇宠,她的性子最是容不得别人骗他,见到门子支支吾吾,脸色一沉,那个门子就不敢不说,“是陕西巷里,倚翠居。” 李菊耦虽然没成婚,却也知道这个陕西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脸上微微一红,这才知道门子为何不和自己明说,她有些生气,于是要怪到那个还未蒙面的袁世凯起来,原本是准备送去一百两的程仪,她又决定再送一倍,“送两百两银子去,就说是李中堂说的,既然在妓家,就不能少了恩赏,若是囊中羞涩,丢了官儿的体统,就不值当了,这点钱给袁大人开销。” 八大胡同的规矩是白天不营业的,妓家们晚上伺候应酬,白天刚好补眠,到了下午才回懒懒的起身,一番梳洗之后,才会打扮的容光焕发的招待客人,所以这里的规矩白天是最亲近的,特别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八大胡同可是寂静一片,倒是像寻常人家的午夜时分。 可今日的倚翠居,到了两三点的时候,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别的龟公大茶壶都侧着耳朵听着倚翠居里头的动静,怎么回事,今日是闹哪一出,该不会是那家不懂事儿的初哥白天就兴冲冲的来寻花问柳了? 如今的外来商人极多,有钱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不走寻常路标新立异的不在少数,故此大家伙也没有在意,只是自己个个做自己的事儿,却是没想到今日倚翠居实在是热闹极了。 五扇雕花刻四时花卉的板墙里头突然飞快的窜出了一个身影,他跌跌撞撞的窜出来,快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接下去就马上有一个盖碗带着滚烫的茶汤一起被人狠狠的扔了出来,所幸这个人影逃得快,那个盖碗刺啦一下,连同茶水一起碎在了青石板的地砖上,地上水迹破瓷片洒了一地,那个人影还没来得及逃开,被一个从扇门内扑出来的女子给抓住了。 那个女子一举手,就给了逃跑的人影一个清脆的嘴巴子,这时候二楼的窗户里头各自探了许多人头出来,有些是妓家姐儿,有些是留宿此处的恩客,都稀松着眼睛看着下面怎么回事。 被打的男子捂着嘴咧着牙齿,半边脸红了起来,那个打人的女人拉住了男子的衣襟,柳眉倒竖,脸色涨得通红,发髻上的金步摇抖的飞快,“好你个下三滥的东西!你是什么玩意,什么牌位上的人,居然敢朝着你姑奶奶的闺房乱闯!是谁给了你这样包天的胆子!” 那个男子捂着脸,却不敢生气,被女子拦住衣襟也只是不住的弯腰,“沈姑娘,您就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自己个朝着您房间里头冲去呀,是,是妈妈的吩咐,小的才进来的!” 这会子早起的妓家姐儿听到了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劝慰着这位沈姑娘,“金英姐姐,您和他生什么气儿啊,不值当,咱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是了,若是他得罪了您,让外头的人处置,打一顿就完了,何须自己动手呢,小心伤了芊芊玉手。” 不少房间的窗户都打开了,好奇的人到哪里都少不了,几个恩客吃着瓜子水果好奇的看着下面,几个妓家还穿着红肚兜就这样站在窗户前,支着雪白的臂膀,也看着下面,“金英姑娘,”有一个恩客穿着湖绿色的宁绸褂子,拿着一个红色的酒杯,边上还搂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姐儿,“你这是怎么了,告诉我,我递手本到警察署去,把这个龟公办了,给您出气!别的也不多说什么回报,只要您当一回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解一解小生的渴就是了!” 边上的姐儿捶着粉锤娇嗔不依,大家伙哄堂大笑,一时间热闹无比,这位沈金英的神态却没什么缓和,她微微一震,脱开了边上几个姐儿的劝慰,冷笑得朝着那个被打的龟公说道,“听妈妈的话,妈妈叫你去****,你去不去?” 那个龟公哑口无言,沈金英转过头朝着大家团团说道,“大家伙一起来评评理,我才休息了两天哪,才两天,这个死东西就闯进我的房间,要我起床接客,这拉磨的驴子也要时不时的休息一番,我倒是好,就两天休息就让我起身接客了,我是人,不是畜生!” 她的眼角通红了,泫然欲泣,边上的几个姐儿劝慰着,“这些年不是靠着我,倚翠居能够这么支撑下来吗?如今倒是好了,把我当成牲口使唤,我瞧着你们,”沈金英边哭着边跳脚骂道,“都巴不得我早些死了!” ps:月底大酬宾!老规矩,5000起点币加更一章,上不封顶,接受加更的要求哈。 对了还需要月票。   ☆、八、撤帘风波(六)预祝青帝在东莞居住快乐! 沈金英红着眼,愤怒却又柔弱的哭泣的样子,分外的令人可怜,这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起了恻隐之心,“忒那大茶壶,”还是之前那个的少爷恩客,刚才的调笑之语,现在是有些严肃了起来,“今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明白,若是真的如沈姑娘说的,你乱闯闺房,嘿嘿,这板子是挨定了!” 不少人纷纷应和,龟公连忙四处团团打千请安请罪,“我是多大的胆子,敢得罪沈姑娘,只是,”他犹豫着不敢说,沈金英瞪了他一眼,他一个哆嗦,“大家伙实在是对着沈姑娘尊敬的很,说句不恰当的话,真真是把沈姑娘当做小的的老娘一般孝敬着,大家伙只是对着,对着那个袁某某实在不忿的很,在家里头用姑娘的,吃姑娘的,还穿姑娘的,脸皮这样的厚,真真不是东西!” 沈金英正在低头垂泪,用手绢抹着眼角,边上的几个姐儿听到了这个大茶壶这么说,倒是连连点头,“金英姐,他这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姓袁的可不是好人。” 听到这样的话,沈金英顿时又来了精神,她叉着腰,对着那个大茶壶啐了一口,“呸!你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指摘袁爷?袁爷是什么人物,姑奶奶我还不知道?袁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响当当的人物,是古往今来难得的俊才,如今只是龙困浅滩,凤鸣不得其实,你们现在狗眼看人低,将来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说到这个袁爷,沈金英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神奇的光芒,是那样的自豪和骄傲,“你们一个个的,”她朝着四周点了点头,“现在瞧不起袁爷,将来你们上赶着巴结,袁爷也不会理你们的!” 这话是许多人不信的,不信自然会表现在脸上,不过沈金英丝毫不在乎,“我告诉你们,你们别会错了意!如今是风尘蒙难,将来一朝跃起,就是龙翔九天!老娘虽然是一个妓家,自然当得红拂女,袁爷将来的成就,比李靖那可是要不知道高那里去了!” 她转过头,恶狠狠的朝着那个大茶壶警告道,“别说老娘没提醒你,若是再擅自进了老娘的闺房,惊扰了贵客,我就叫人打断你的狗腿!”说完骄傲的转过身子,犹如斗胜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沈金英踩着楼梯噔噔瞪的上了楼,绕过两个跨门,准备进自己的房间之前,用袖子抚了抚裙摆,又整了整云鬓,这才慢慢的推开了房门。 房门咿呀被打开,锦绣珠帘之间,人影渺渺,沈金英一时之间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待走到里间,这才放下了心,一个健硕的男子背对着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沈金英温柔的笑了笑,“袁爷,您怎么起来了?” “外头都闹成这样子了,就是死人都要被吵醒咯,”被称之为袁爷的人无不戏谑的说道,他还是看着墙上的一幅画,沈金英走了近处,看到那幅画,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好死不死,却是一副“萧何月下追韩信”图,沈金英勉强笑道,“这样什么不入流的画,怎么挂在这里,真真是污了袁爷的法眼,明个我就烧了他。” “是好画啊,烧了做什么,韩信虽然结局悲惨,可到底是汉初三杰之一,军事天才,成就两汉几百年伟业,可惜呢,无人赏识,只有萧何一个人知晓韩信的才干,一再引荐给汉高祖刘邦,这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而我,哎,金英,”他叹了一口气,对着沈金英说道,“在你这里呆了许久,也是该告辞的时候了!” “这才多少日子?”沈金英哀怨的说道,“您打从朝鲜回来,才来我这里没几天呢,您就在这里安心坐下,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能让您饿着。” “我袁世凯就算再落魄,也不会让一个婊1子来养活。”他终于把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沈金英说话了,他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目光炯炯,虽然有些落魄之意,但还是十分的潇洒,衣裳旧了些,却也不见到多少的窘迫。这就是从朝鲜罢免官职回国的原朝鲜通商大臣河南人袁世凯。 沈金英在外面的一番做作,说是伤心,那是极少的,可就刚刚袁世凯一番话几个字,说到了她心里最卑微的一个弱点,说的她眼角的泪珠子忍不住一连串的掉了下来,“处了这么久的日子,我原本以为咱们早就是心灵相通了,没想到,我就知道!”她的身子瑟瑟发抖,“你到底还是嫌弃我是一个婊1子!” “哎呀,”袁世凯摇摇头,双手搂住了沈金英的臂膀,“你若是懂我,就应该知道,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一个没正经上学过,文不成武不就的痞子,配你这个有情有义的婊1子,拍马都拍不上呢,快,”袁世凯温柔又霸道的说道,“别掉金豆子了,让外面那些小人看到了又要笑话你了!” 沈金英连忙抹眼泪,“理他们作甚?都是一些没见识的东西,袁爷何必在意这些小人的闲言碎语呢?咱们既然是相得,自然不用理会外头的那起子小人们!” “燕雀岂知鸿鹄之志哉?”袁世凯不屑一顾的说道,“我袁某人如何行事,原本就不是为了外头那些人的意见有所修改的,只是我在你这里盘桓已经够了,温柔乡是英雄墓啊,我只怕再待下去,什么雄心壮志都要被你的温柔刀给消磨没了!” 沈金英听到这样的话,越发伤心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是不会为了一介女子受羁绊的,罢了罢了,袁爷既然要走,金英是不敢强留的,只盼着袁爷不要忘记了倚翠居还有一个金英在痴痴候着袁爷。” “这个自然是不会忘的,”袁世凯拍了拍沈金英瘦小的肩膀,正准备说什么,外头又响起了不急不慢的敲门声。 ps:书友青帝在东莞买了新房子,真真是要和袁世凯在倚翠居一样乐不思蜀了,嘿嘿嘿。。。。   ☆、八、撤帘风波(七)感谢学霸qadhz0413! “怎么回事?”沈金英收敛了脸上的泪珠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这些起子,”她扬声说道,“真当本姑娘的话是放屁不成?” “沈姑娘,请您别生气,这里头有李总督的家人一位,”外面的大茶壶显然是有些畏惧,拉长了声调禀告着,却又不敢高声说话,“说是来回李总督的拜帖!” 袁世凯忍不住喜形于色,原本的淡定从容顿时消失了,“快!”他对着金英低声的喝道,沈金英整了整衣裳,款款上前打开了房门,来的是李鸿章的听差李三,袁世凯以前就见过一次,这时候见到李三,连忙拱手,“啊,原来是李三叔,多日不见,世凯给您请安。” “给袁大人请安,”李三笑眯眯的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烫金的拜帖,“这是老爷给大人您的回帖,这些日子他忙的很,实在是没有功夫请您过府一叙,只是奉上银元两百两,请袁大人笑纳。” 他根本不是需要什么银子,只是这样的一番作为,起码外头那些势利眼的茶壶们,起码不会狗眼看人低,这一点虽然有些喜悦,可看了拜帖之后,这个喜悦顿时化作了极大的失望,这里头根本就没说任何内容,都是毫无营养的废话,袁世凯是见过李鸿章的字,这根本就不是李鸿章的亲笔。 “李三叔,大帅把这个拜帖给您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袁世凯微微沉思,开口问道。 “大帅说,既然是袁大人在风尘之中久居,千万不能少了打赏的银子,免得被人看轻了。” 边上的大茶壶轻轻缩了缩头,不敢继续说话,只是袁世凯的脸上青红一片,显得尴尬不已,这一番话,似乎算是体贴的话,但其中另外的用意,只怕是在暗地里讽刺袁世凯留恋风尘。 但袁世凯这个时候无法分辨,难道把刚才和沈金英说的话说给李三听不成?他是有自己的傲气的,就如同刚才所表明心迹的那样,他勉强的和沈金英笑了笑,沈金英出来解围,朝着李三福了福,“请这位爷楼下用茶。” 李三说不必用茶,告退离开了,大茶壶连忙送走,末了再把李三的两百两银元拿了上来,沉沉的一个袋子,放在了圆桌子前,沈金英瞧着袁世凯的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我把这个银子收起来。” “收起来做什么,”袁世凯摇了摇头,“今日我原本就此告辞离开,但没曾想来了这么一出,不管是李总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再也无颜登门拜访求什么一官半职了,天下之大,总有留爷的地方,”袁世凯咬咬牙,他吩咐沈金英,“既然李总督的钧令,袁某自然不敢不尊,你拿着银子,晚上请好姐妹好吃好喝一顿,今日就我会钞了,我这会子就出门去,若是今日再找不到门路,晚上回来我和你一醉方休,明日就回河南老家种地罢了!” 袁世凯是个狠人,对别人狠,算不得什么,只有对自己狠,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沈金英虽然在外头彪悍的犹如泼妇一般,可在袁世凯这里却是言听计从,“我听袁爷的,可您这去走门路,没有银子怎么走的通?还是先把银子带上,我这里有体己钱,请姐妹们吃一顿,尽数都够了。” “我这里的门路,不需要银子,”袁世凯摇摇头,“就是见不到,见得到,我就说的上话!” 李鸿章到了孙毓文的府上,孙毓文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只是命大儿子在门外代为迎接李鸿章,引入了花厅别院,孙毓文已经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团寿棉布袍子候着李鸿章了,李鸿章笑着对孙毓文拱手,“莱山公,您这身打扮,正如宋朝‘梨花院落溶溶月’的富贵宰相了。” “李中堂说笑了,”孙毓文自得一笑,他伸手请李鸿章落座,又命人奉茶上来,“董中堂,今日在忙着别的事儿,不得空,故此就不来了。不过我们两个素来关系还算不错,有些事儿,都是同一个意思,今个他来不来,不碍事儿。” “既然如此,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李鸿章点点头,“弟有一事不明,故来请教莱山公,您久在中枢,知道西圣的脾性,如今说要垂帘,可圣意如何,到底是要不要继续垂帘?还是等着过几年再撤帘,还是西圣自己个不愿意继续垂帘了?这事儿搞不清楚,弟心里实在是不安的很哪。” 孙毓文喟然,“何至于你呢?朝中的许多人,还是搞不清楚西圣到底是怎么想的,今个有人提起,说礼部尚书空缺,李鸿藻可以就任,结果皇太后二话不说就给否了,若是要看在皇上亲政的份上,这皇帝的师傅,总要重新安排位置起来的,这是一点,另外一个,我也颇为疑惑,西圣已经张罗着给皇上大婚,本朝家法,大婚就是要亲政的,这是必然的事儿,难不成西圣就没有别的想法,哎,”孙毓文摇摇头,他也十分困惑,“这些年西圣行事,我们是愈发看不懂了。” “饶是如此,咱们也应该想个法子对策出来。”李鸿章摇头说道,“不能这么干等着。” “是不能等着,你的直隶总督,西圣也没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只怕,大约还是瞧着咱们到底有没有忠心当差的,若是三心二意,只怕这件事儿,还有的拖,”孙毓文他把自己的意思和李鸿章细细的说了,李鸿章浑身吓出了一声细汗,“莱山公,这!”他犹豫的说道,“可行否?” “可行与否,还要看大家伙的意思,西圣最是从善如流的,”孙毓文点头说道,“若是大家伙都有这个意思,西圣也不会不同意的。” “外头有些人议论,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李鸿章也是杀伐决断的主,下午听到了女儿的解释,这会子又听到了孙毓文的建议,已经有了定夺,那就不再犹豫,“咱们这是未雨绸缪!”   ☆、八、撤帘风波(八) “少荃兄有这个意思,咱们呢,就有了仰仗,”孙毓文捻须笑道,“咱们也不是说要如何,只是指望着要多些日子,让皇太后不管如何,也应该大事儿照看着,就比如说,”他打了一个比方,“寻常人家的少爷当家做主了,老太太的话,难不成就不重要了?总是要商量着办,这才是正理儿!” 孙毓文这话没错,可皇家到底也没有这样商量着办的道理,天下之主,只能有一位,不过李鸿章这时候也没有顾忌这些,他想了想,“莱山公说的不错,那咱们既然定了要未雨绸缪,如何操作,还是要您来主持,鸿章愿意鼎力相助!” 孙毓文的眼神一闪,“你是西圣的心腹大臣,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您来主持,不过少荃兄如此谦虚,孙某倒是也不好退却,只是您这当头一炮,是要打好了咯,若是打不好,只怕就要烧糊了锅子,夹生饭就不好吃了” 。。。。 初春之夜,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而改变了一生的命运,玳瑁胡同里头,一辆马车辚辚的从远处驶来,显然,天气是极寒冷的,马车窗户上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马车到了一处黑漆的小门前,门上管着两个死气风灯,写着“王”两个字,马车下来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门口迎接的家仆走了上来,“老爷,您回府了!” 来人点点头,“今个马翰林在新月楼请吃饭,倒是有些喝多了,”他看着老仆,“家里头可有什么事儿吗?” “来了一位袁大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你许久了,小的说是您不见得何时回来,让他先回去,他只是执意不肯,”老仆移开了身子,死气风灯下露出了一个身影,站的笔直,他见到王恺运看了过来,连忙拱手行礼,长揖在地,“末学后进袁世凯拜见王大人,不请自来,冒昧登门,请王大人见谅。” “哦,是袁大人,”王恺运点点头,笑道,“我这里鲜少有人愿意登门,你倒是不忌讳什么。” “袁某若是忌讳,绝不会来深夜登门,王大人说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进吧,呆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儿,瞧见没有,外头冷的很哪,王伯,请客人进去,然后上茶!” 王恺运也不换衣服,带着袁世凯进了花厅,说是花厅,可实在是小的很,只容得下大约四五个人,袁世凯虽然如今是落魄之中,可在朝鲜得势的时候,是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主儿,见到王恺运如此简朴,他不免叹服道,“王大人身为帝师,又是西圣爷的谋主,居然蜗居在此等蜗居,清简如此,实在是让在下佩服的紧。” 当然这也只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奉承之词,在袁世凯看来,已经如此高位,还要做出如此做作的样子出来,实在是可笑的紧,如今满朝高官,哪一位不是起居八座的,就算是异乡人在京中没有房子,内务府也会秉持皇太后旨意,赐给宅子居住,不至于失了朝廷的脸面,像王恺运这样,蜗居此处,真是难得一见的不寻常不正常之事了。 听到袁世凯的赞美,王恺运淡淡一笑,老仆送上了茶来,“这是胡雪岩的雨前龙井,是最早的茶,那个故事你听过没?就是这茶,请。” 袁世凯不意居然在王恺运处喝到了价逾千金的雨前龙井,他接过了茶盏,看着杯盏里面微微泛起波澜的茶汤,心里已经翻起了阵阵波浪,他知道,今天这一日,来的没错,只是看,对方要不要救自己个了! 他食不知味的喝着茶,也没喝出多少妙处来,王恺运喝了口茶,“长安大,居不易,在这北京城里头,什么都要花钱,有些能省的,省一些也是好的,就比如你袁大人,”王恺运看了一眼袁世凯,“在这北京城呆的挺辛苦了吧?长安价贵,这个事儿,体会的不浅吧?” 袁世凯老脸一红,随即一喜,自己虽然是夜夜留宿花街柳巷,这说出去是不好听,可他也心里狂喜,没想到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居然让王恺运这样的大人物记着自己的行踪。 他连忙放下茶盏,起身鞠躬行礼,“袁某放荡,倒是引得王大人挂念,实在是罪过,今日在下厚脸来王大人私邸,是因为山穷水尽,无处逢生,只能来王大人这里求一条生路,世人皆知,王大人乃是今之张良,计谋百出,王大人若是大发慈悲,必然能让袁某求一条活路!” 王恺运拿着盖碗把玩,微笑不语,袁世凯见到王恺运不说话,咬咬牙,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跪的笔直,“请王大人救一救小的!” “请起来吧,蔚亭兄,”王恺运起身扶起了袁世凯,袁世凯就势而起,“你说我是张子房,那却是谬赞了,我不是张子房,若是私下自我揣度之,我倒是和贾文和有一点点想象,袁大人史书想必是通的,那若是问我要一条生路,这也好办,明日我就下帖子给九门提督,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便宜的很。” 袁世凯咬咬牙,“在下要的不是这个出路,王大人手眼通天,一个小小的九门提督府里头的差事,难入您的法眼,自然,不值得你下帖子。” “你的口气倒是不小,”王恺运背着手笑道,“九门提督已经是一品武官大员,四九城第一位地头蛇,你还瞧不起这个?也罢,今个我喝了点酒,心情也不错,蔚亭,咱们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罢,您要什么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在下厚颜,想要见一见天上的那一位。” 王恺运一挑眉毛,“哦?” “王大人最是乐意提携后进,昔日的载凌若是没有王大人青眼相中,只怕他也当不了如今侍郎的差事,听说下一步就要封疆大吏放出去了,这在四九城根本不算什么秘闻,有心人微微打听就打听的到。”   ☆、九、训政意向(一)给书友“机会福利”加更! “蔚亭您这么看的起我?”王恺运放下了茶盏,“要知道,我如今只是在詹事府当着一个闲差事,正经的职位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您是正经的布衣卿相,何须用这样的浅薄之言来试探在下呢,”袁世凯这时候说开了,倒也无所畏惧,虽然后背心已经全被冷汗浸透,对面着王恺运玩味的眼光,他侃侃而谈,“有些人身居高位,却无德无能,不能发挥高位上应该有的作用,可有些人,虽然不在棋局之中,却可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这说的就是王大人啊。” “在下知道王大人的能力,故此,宁愿敲金钟一下,也不去捶破鼓三千。王大人,”袁世凯原本已经坐下来,这时候又站起来鞠躬,显得十分恭敬谦卑“若是您雪中送炭施之援手,在下一定为王大人马前驱使,决不食言。” “请坐,请坐,”王恺运点点头笑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您袁蔚亭这一番话,倒是说中了我的心里,算的上是我王恺运的知己,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帮上一帮,你说,”王恺运朝着天上指了指,“这个意思,想好了吗?” “是。” “宫内不见四品以下的官员,这你是知道的,你已经卸任通商大臣,如今算是待参,宫里头人是不会见你的。” 袁世凯心内微微一喜,“规矩是规矩,事在人为,昔日王大人和高大人,不也是四品以下,却可以得到宫中****召见。” 王恺运微微睁大眼睛,随即一收,“好一个事在人为,你说的却是不错,凡事的确是事在人为,可如今宫中有二圣,不知道您想要王某引荐哪一位?” “我?”王恺运心内狂喜,上前走了一步,随即有些迷茫了起来,有两位,到底要投入哪一位的麾下? 袁世凯迟疑了,一直都是十分淡定的袁世凯,这一夜终于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是啊,到底要见哪一位? 王恺运微微一笑,“既然还没想好,那就先回去想好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我这就成,有一位曾经和我说过,不要在深夜里做人生的大决定,蔚亭,你回去了,在白天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要如何选择。” 王恺运起身送了袁世凯出门,他就站在檐下,对着拱手告辞的袁世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 “夜深露重,路有些看不清了,你小心行走。” 李鸿章和孙毓文聊天到了半夜,才疲倦的回到了安徽会馆,他的年轻已经不年轻,所以熬夜对他来说,十分的疲倦,不过他的精神头极好,到了起居的地方,还不想着休息,其余的人都长随李三拿了安神的银杏汤上来,李鸿章这里了却心头一件大事,别的事儿就重新想了起来,“李三,你今个去见袁世凯,他怎么说?” 李三把今天去倚翠居所见所闻和所说都讲了一遍,李鸿章原本这会子神色已经十分轻松,但是听到李三说的话,不免又肃然起来,原本拿着银碗喝汤的手,顿时抖了一下,“什么?小姐真的是这么吩咐的?” “是这么吩咐的没错。” “这,”李鸿章有些惊讶,“菊耦不至于如此小气啊,”转念一想,不免释然,“毕竟还是女孩子家家的,也属于正常之事,不过这下子,可把袁世凯得罪了。” “老爷,那袁世凯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算不得什么,看在昔日吴帅的面子上,帮衬一二,是老爷您的仁义,若是不帮衬,别人也说不到您的头上,再者,咱们也并不是没有帮衬,这不是叫小的送了银子去了嘛?” 李鸿章摇摇头,“银子是小,面子是大,这样子把话说给他听,别人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袁世凯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他突然觉得碗里的银杏汤失去了原本的滋味,放在了边上,“他是个人才啊,却有些桀骜不顺,需要磨一磨,不能打压他。” 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就算是李鸿章对着盛宣怀,按照李三的记性,也未曾这样的推崇,“老爷,”李三隐隐有些疑惑,“袁世凯不过是无名小卒,为何老爷如此看重他?” “一个无名小卒能在朝鲜,没有新军支援的情况下,把局面这么维持下来?”李鸿章摇头说道,“日本人在朝鲜可是咄咄逼人的很哪,若不是他几次救了朝鲜国王和闵妃,只怕是现在,老早日本人已经是吞并朝鲜了,他手里的牌不多,却能打的这样的好,这是我看中他的地方,杀伐果断是都有了,就是一点不好,在朝鲜的影响,就连闵妃都和朝廷告状,”李鸿章虽然不是北洋大臣,可朝鲜的事儿,也知道的不少,“奢华无度,榨取朝鲜地方,这是跑不了的,所以这次的革职,也算不得什么,有功要赏,有过则罚,这到哪里,都是没错的道理,他这次革职,我没说上话,我也懒得说上话,这人还是要压一压的才好,”李鸿章喟然叹道,“我不是也被压了好一阵子吗?” 李鸿章发着牢骚,李三却不接这个话茬,“那小的再去倚翠居一趟。” “不必去了,”李鸿章摇摇头,“今个已经得罪了他,这么晚再去寻他,岂不是显得老夫理亏?我虽然看中他,可他到底如今要靠我的时候多,我靠他的时候少,老夫这个架子,却不能倒了,何况袁世凯现在正是面子挂不下来的时候,估摸着正在生闷气呢,到时候起了冲突,叫外人看笑话,且不必理他,过些日子,你下帖子,请他亲自过来,我和他说几句话,这就掀开了。” 李鸿章是为了将来北洋的事务在布局了,他现在管理威海的军港,差不多北洋水师一半的事情可以管到,但是这个管理权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将来来一个要权的直隶总督,那么自己半句话也插不上,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问题。   ☆、九、训政意向(二)给一群书友! 现在自己插手北洋水师,一来是王文韶好说话,凡事他总是和稀泥过,愿意有人当差,他不操心就行,二来是兵部荣禄主政,昔日两人有同袍之义,这些事儿算不得什么,第三,就是最要紧的,慈禧太后对这件事情不反对,之前也说过,可以参与一部分的北洋水师事务,这才有现在自己管理北洋水师的局面,可这个参与到底不是主管,而李鸿章如今一心念念的就是想把北洋水师彻彻底底的接手过来,而不是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局面。 说来也是可笑,力主疆防的左宗棠居然凭借水师大胜得以封王,而一直力主海防的自己,居然在南北洋水师里面,算不得上是最有权柄的官员,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自己的资格的够够的了,慈禧太后也必然会给自己,若是自己想要的话,她应该也会给,可是,这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如何,李鸿章实在是不敢确定,他摇摇头,暂时不理会袁世凯,“接下去咱们还有要紧的事儿忙,袁世凯先放一边。” “是。” 过了三五日的时候,天气终于开始升温变暖和了,原本四九城最多的风沙,现如今也少了些,空气之中有了一点水汽的湿气,不再和初春那样依旧的干燥,这一日,翁同龢正值休沐,故此在家中歇息,虽然之前甲申易枢被解除了军机大臣的职务,别的差事一直都在,如今还是在礼部当着左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他如今礼部的事儿,不太插得上手,但就翰林院和毓庆宫讲学的事情,就已经十分的繁忙了,加上他特意重视翰林院和毓庆宫讲学两个差事,哪一个都是顶重要的事情,今个是很难得的休沐,他也不准备出门访客,到底是帝师位份尊贵,又是赫赫的礼部堂官,如今要让他出门来拜访哪一位的人,也是不多了。 何况今天有重要的事儿要商议,翁同龢等着他的学生们过来,已经安排好了茶水,日头也已经中移,可要紧的人这会子还没来,翁同龢隐隐有些诧异,这是为何,于是他吩咐自己的管家出去打探一二,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住,不一会,管家就进来了,“黄老爷来了。” 黄体芳是翁同龢的得意门生,素来最讲究风仪,但是今日必然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发生,他疾步走了进来,跑的有些气喘,倚在门边,不顾及形象的大声的说道,“老师,不好了!” “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翁同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做好了警惕,果然黄体芳就说了一个让翁同龢闻之色变的消息出来,“李合肥,李合肥,上折子,请慈圣继续垂帘!” “本朝圣圣相替,自文宗皇帝以来,同光中兴之盛世,首赖坤德......兴武备而图北海,办新军而克越南,理洋务而兴百业,听朝政而万民安,此乃皇太后之德政也,皇太后夙兴夜寐,朝乾夕惕,未有一日之安枕,才有如今煌煌天朝,气象万千之大观,如今中兴未办,诸国环伺,八旗、洋务等诸事繁杂之事不胜枚举,中枢之决断,不可委于其他之人,臣百跪奏请皇太后不复提撤帘之事,等到来日,再行撤帘。臣山东河南总督,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二等公李鸿章奏。” 张之万读完了奏折,养心殿上一片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门口外头伺候的太监们似乎也知道今日商议的事儿,最为紧要,更是缩小了身子,靠着墙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当差,李莲英垂着手就站在东暖阁的外头,不发一言,过了好一会,坐在外面宝座上的慈禧太后,才慢悠悠的开口了,“这个李鸿章,实在是胆大妄为,这中枢的事儿,也轮得到他一个在外的总督插嘴了?” “是,”董元醇开口说道,“李鸿章刚刚入京,就敢擅议中枢之事,应该好好申饬。” “只是,”董元醇继续说道,“他所言的道理却是没错,同光中兴,首赖坤德,这些年若是没有皇太后的一力操持,如何能够有如此局面?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臣的意思和李鸿章一样,也请皇太后,”他低着弯腰行礼,“继续垂帘,请勿再提撤帘之事。” 李鸿章的奏折,实在是令这些人十分惊心,皇太后才在年初就再三下旨,不许任何人再擅议撤帘之事,此事已经成为定居,所有的人都认为皇太后的心意已决,可李鸿章,是明明白白的太后心腹,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皇太后的意思?难道皇太后又转变心意了? 要知道李鸿章才朝见了太后没几日!他就这样跳出来,是不是皇太后的意思?如今看着董元醇的意思,**不离十,就是皇太后的圣意了,礼亲王脑筋转的最快,他也出班附议,“皇太后,奴才觉得董大人和李鸿章的话,都很在理,外头的人或许还不知道,咱们这些军机处的人,那里不知道皇太后是最劳苦功高的,若是没有皇太后,就没有咱们如今的好日子,万岁爷到底还年轻,若不是皇太后帮衬着,只怕行事少了一点章法,所以,奴才也奏请皇太后垂帘。” 其余的人也连忙跟上,“臣等奏请皇太后继续垂帘。” “既然说了我是劳苦功高的,怎么都不见得你们体谅我啊?”慈禧太后闲闲的拨了拨护甲,“本朝我都垂帘十六年了,日子差不多了,我也劳累的差不多了,俗话说,当家三年,猫狗也嫌,何况我都当家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们心里是烦的很了。” “绝没有这个意思,”礼亲王连忙说道,“奴才等人,绝没有此意。” 孙毓文也连忙上前,“臣等和礼亲王都是一样的意思,请皇太后继续垂帘,等到日后皇上可以顺顺利利的治国理政了,皇太后再归养林泉之下,这才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给于儿天2、看云又看我、yptat、陈硕爱王祖贤、伪森近霖之助、于是美德、吉祥尊的共同加更!   ☆、九、训政意向(三)给盟主天偌水! 慈禧太后微笑默然不语,“你们几个都是这个意思吗?” “臣等皆是此意。”礼亲王率领着军机大臣们鞠躬行礼。 “好了,”慈禧太后开口说道,大家伙都是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特别是孙毓文,一字一句的仔细听着,“大家伙的心思,我都是知道了,只是这凡事开头难,我昔日垂帘,也是什么都不会,这慢慢的摸索着,才渐渐的都会了,皇帝虽然年轻,但是勤奋好学,读书上进,朝政可以慢慢的学,想着按照他的脾气性格,只要耐下心来,日后慢慢的就会顺了,亲政的事儿,自然就不用再提了,我一言既出,就没有改变的道理。” 孙毓文隐隐有些沮丧,皇太后的意思现在,说的很清楚了,这又是正式的一次表态,将他心里的一些想法全部打碎了,不过接下去他又听到了别的话语,“撤帘子也一定要撤的,我的年纪大了,事必躬亲,这日子是过得累极了,外头这些大事小事琐事,若是都要我去管着,我精神头不行,管不了,所以,这撤帘是一定要撤的。” 说完了这些慈禧太后就请军机大臣们跪安了,今日没别的要紧事,显然,就算有,慈禧太后也兴致不高,今日的会议草草收场,于是军机大臣们都退了出来,礼亲王微微有些沮丧,他已经颇为适应了听从慈禧太后指挥,自己从事具体的工作,而不用自己去想接下去自己要如何处理一个新的问题,或者是营造出一个执政方案自己推行下去,他有自知之明,是没有这样的才干的,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若是现状习惯了满意了,大部分的人都不愿意去修改目前既定的状态的,礼亲王就是如此,他转过头,准备和孙毓文说着什么,只见到孙毓文脸上带着从容之色,他不免有些惊讶,孙毓文似乎对慈禧太后的态度的反应不太在乎,“恩,莱山?”他开口问道,“你的意思如何?咱们还要接着上折子吗?” “自然要上折子,”孙毓文笑道,“礼王,”他也就是在这样的当庭广众下公然说话,边上的各位军机大臣都仔细听着他说话,“皇太后的话大有深意,礼王难道听不出来吗?” “莱山你的意思是......” “撤帘亲政是必然的,可皇太后也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大事小事一起料理,是必然管不过来的,这是没错的话,自然也有很有深意的话,王爷,”他靠近了礼亲王低声说道,“小事儿,亲政了都归属皇上,大事,难道不能设一个章程出来,让皇上请示皇太后,听皇太后的吩咐办?” 礼亲王恍然大悟,他指了指孙毓文的鼻子,“到底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花花肠子最多,寻常的一句话里头,也能听出个一二三出来,既然你说的如此,那咱们就不算是媚眼做给瞎子看,得了,这事儿,就交给我,”他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接下去总要把这个事儿办好喽!” 果不其然,礼亲王的号召力是很足够的,不过是稍微透了一点点的风声出来,外面的臣子都知道了军机大臣们的用意,还不用力上赶着巴结?又有李鸿章率先几日之间,奏请皇太后继续垂帘的折子如雪花一般的飞入到了军机处,又飞入到了养心殿,不仅仅是慈禧太后已经尽数知道外头的意思,光绪皇帝这些日子早已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 这一日在毓庆宫听课,他十分轻松释然的对着翁同龢说道,“外头的人心和朕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是想着亲爸爸继续垂帘几年,亲爸爸高瞻远瞩,总要多帮衬着朕才是。” 翁同龢心里微微一叹,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是微笑接话说道,“是这个道理,昔日英宗皇帝亲政之后,凡有大事都要请示皇太后,和皇太后商量着办,就像这承恩公崇绮被打一事,也是皇太后让英宗皇帝不得惩治恭亲王等人,这才容忍了下来,皇太后心胸极宽,不拘小节,是皇上学习的榜样。” 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不过光绪皇帝这会子也没有想到什么,只是和翁同龢相顾无言,不一会,不知道如何,光绪皇帝说起了话,“翁师傅,外头的臣子既然和朕的心思是一样的,那朕应该如何应对呢?之前也和亲爸爸说过,亲爸爸却十分的不肯。” “皇上应该多在养心殿说几次,让皇太后知道皇上的心思才是,”翁同龢和无奈的看着光绪皇帝,人心如此,真真是无可奈何,所见之人,尽数是后党,皇上又是如此敬仰钦佩皇太后,将来就算是亲政,想要从这些洋务党人之间寻求到执政的可能性,继续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是继续帮着添油加火得了,“请皇上效仿勾践故事,卧薪尝胆,将国政慢慢的学习起来,将来必定能够让皇太后放心。” 于是光绪皇帝又亲自在养心殿,陪着慈禧太后一起见军机的时候,郑重其事的复又提了几次,慈禧太后还是不肯,只是态度有了些软化,“皇帝我瞧着你很好,你办事,我放心,何须老婆子继续在后头,看着你办事?万万没有这个道理,你别听了外面那些人的话,横竖和你是不相干的,你安心等着大婚就是。” 皇太后越是如此说,其余的人心里越是会多想,那么基本上,在光绪十六年的三月里头,除了寻常的政务之外,请皇太后继续垂帘的事儿,成为了最为主要的政事了,孙毓文见皇太后还是不松口,于是亲自到了醇亲王的府邸,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把还在病中休养的醇亲王给请了出来,因为犯了肝病,醇亲王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这一日递牌子觐见,慈禧太后见了也颇为惊讶,“你怎么进宫了?你的身子不好,”慈禧太后皱眉不悦说道,“是要少见风的,我现在都颇为后悔,让你去天津检阅水师,这样旅途奔波,把你的身子弄垮了,你若是再不好好将养,我怎么对得起婉贞?” 晚上连续加更十章,请慢慢等待!   ☆、九、训政意向(四)给盟主天偌水! 这是由衷的温馨亲戚该说的话,醇亲王十分感动受用,连忙从凳子上起身,“承蒙皇太后圣眷顾,奴才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皇太后体恤知道奴才的身子不好,所以虽然这要奴才照看军机处的事务,可奴才偷懒,皇太后也没有怪罪,实在是圣恩浩荡。” 慈禧太后点点头,“最要紧的就是身子,别的什么荣华富贵的,也指望不上,若是身子好了,才有福气享受这荣华富贵的,你的身子一定要养好,接下去内务府要安排张罗着选秀,然后就要大婚,这事儿你要帮忙操持着。” “是是,”醇亲王说道,“这事儿,奴才责无旁贷,必然会帮着内务府做好,只是如今倒是有一件不情之请,请皇太后恩准。” “你说就是,”慈禧太后痛快的说道,“七爷又是我的妹夫,也是我的小叔子,这两层的关系,最亲近不过的,只要是你说的,自然我没有不准的道理。” “是,太后圣恩,”醇亲王的额头上露出了细细的汗珠,他也不敢抬手擦拭,“奴才要说的,和外头说的一样,就是请皇太后继续垂帘,总要多帮衬着皇帝几年才是。” “皇帝虽然不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可到底也是我三五日就要过问功课,这样严加管教出来的,他什么样的才能我自然知晓,现如今国政不算太忙,和外头也没有战事,这海清河宴的,他小心谨慎一些,就能够办好差事,外头有你七爷和军机处的一起帮衬着,不会有什么差池。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皇上读书写字倒也还算可以,只是这治国理政和读书是不一样的,”醇亲王摇摇头,“不瞒皇太后,奴才昔日很是抨击恭亲王在朝政上多数无能懦弱,等到参政之后,才知道这军机处的担子是多少的重,奴才只是一个臣子而已,这压力就如斯泰山,何况皇太后这样君上的压力呢?故奴才是体会最深的,外头说起奴才来,也无非是懦弱二字,可是到了这个位置上,才知道治国理政是多难,若是不懦弱着料理的差事,只怕是一件事儿都办不成。皇上他年纪小,阅历浅,虽然读书尚可,但若有挫折,必然急躁沮丧,这个时候若是皇太后不能耳提面命,必然对政事不妥当,”他说着就跪了下来,“奴才恳请皇太后继续垂帘,总要再看着朝政几年,为了祖宗的基业劳累些日子,顺顺利利的交接下来,等以后皇上可以独当一面了,再撤帘子归政也不迟。总是请皇太后多累一些日子才是。” 醇亲王言辞恳切,不仅是慈禧太后听了动容不已,就连,慈禧太后叹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让人安稳着过日子,我原本想着,等到皇帝大婚,我再把这个垂帘听政给撤掉,那么自然安心养老,日后帮着皇帝抱孙子就是,就不管外头琐碎的事儿了,可你们还要这么说,也罢,小李子,把七爷扶起来,你既然这么说,我也要答应才是,”醇亲王听到了慈禧太后答应了,这才放下了心,连忙山呼不已,“只一样,”慈禧太后说道,“我说出的话,答应的事儿,就不能反悔,皇帝是要亲政的,我自然是要撤帘子的,其余的事儿,如何,你出去和军机处的人商议着办,不要坏了大婚亲政的这个老规矩就是。” 醇亲王觉得有些为难,这两件事儿,撤帘归政,和继续帮忙操持政事,不是两码事儿,是相互冲突的事情,怎么可能同时存在呢?但是慈禧太后显然不愿意继续谈这件事儿,于是他退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着身边袖手站着的李莲英说道,“李总管,这里头到底怎么办,您可要给我画一道线出来啊。” “七爷别着急,老佛爷不是让您去和军机们商议嘛,您先去商议就是了,人多力量大。”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老佛爷以前下旨让军机处有大事儿和你商议着办,这旨意可一直算数的,只是看你用不用罢了。” 醇亲王点了点头,凝重的说道,“我知道了。” 他马不停蹄的到了军机处,礼亲王等人连忙迎了出来,把醇亲王请到了上首,他也不谦让,坐了下来,“礼王,各位大臣,我已经从皇太后那里得了准信,太后十分仁厚,咱们的意思她都听进去了,也愿意听咱们的,所以让我来找大家伙商量一番。” 孙毓文等人喜形于色,这下子松口就好办了,孙毓文连忙说道,“既然皇太后同意了这个,皇上也十分诚恳,那就请皇太后继续垂帘就是了。” 醇亲王摇摇头,“皇太后说了,金口一出,绝无更改,说好了皇帝亲政,太后撤帘归政,这事儿,就是不会改,所以我来找各位,”醇亲王环视四周,“问一问军机处大臣的意思,到底这事儿怎么办?” 几个人也同样陷入了沉思,这事儿不好办,不能违了亲政的要紧事儿,也不能打皇太后自己的嘴巴,醇亲王自己想不出来什么,只好来军机处求救,见着大家伙似乎也没主意,他焦急的看着礼亲王,“外头为了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若是再办不好,将此事稳下来,只怕是日子久了,两宫之间会生出嫌隙,到时候最不好当差的就是你们军机处了。” 礼亲王也无法,只好为难的看着底下的人,还是孙毓文,他朝着醇亲王拱手,“七王爷,王爷,下官倒是有一个主意,却是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莱山且说,”礼亲王连忙说道,“咱们这些臭皮匠,集思广益嘛。” “就是按照高宗和仁宗仿内禅例子,请皇太后训政就是。” “啊!”醇亲王恍然大悟,“好的很!这个法子极好,”高宗皇帝禅位给嘉庆皇帝的时候,嘉庆皇帝虽然亲政,但每逢大事都要请示高宗皇帝,并且圣旨要用高宗皇帝的“太上皇帝之宝”才算是有效的圣旨。   ☆、九、训政意向(五)给盟主天偌水! 想起了这事儿,醇亲王才觉得十分的妥当,孙毓文继续说道,“皇太后言明大小事务一概处理,圣心忧虑,所以皇上亲政是必然的,但是大小臣工们也只是担心,大事儿的把握上有些偏差,既然如此,那就请皇太后训政,大事儿皇上奏请皇太后,商量着办,小事请皇上圣断就是,我想着如此几年下来,皇上必然是可以顺顺利利的把朝政都接过来!” 醇亲王点点头,“很是,莱山,你说的很有道理,礼王,”他转过头对着礼亲王说道,“你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礼亲王捻须点头说道,“如此缓缓图之,才能将各项事务好好的办下来,朝政不会生出什么大波浪出来,极好,莱山你这次立了大功了!” 唯一有一点美中不足稍微有些瑕疵的就是,高宗皇帝禅让之后,名义上是训政,可到底还是大权独揽,高宗皇帝信任和珅更胜过嘉庆皇帝,嘉庆皇帝在高宗皇帝三年太上皇期间简直是比儿皇帝还要来的悲惨,蜗居在毓庆宫之内,无人听他命令,甚至连皇后病逝也因为高宗皇帝忌讳病死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匆匆发丧,丝毫未见皇后威仪。到底这个训政要如何料理,这个事儿又要好好的谈一谈。 不过先奏请了皇太后再说后续的事情,醇亲王起身,整了整衣帽,递牌子求见,不一会慈禧太后就叫起了,到了里头,恰好光绪皇帝也在,礼亲王领班出奏,效仿高宗皇帝内禅的例子,请皇太后训政,慈禧太后半响无语,大家伙心里惴惴不安,这时候倒是生出了一些疑问,是不是这个法子不好? 醇亲王微微抬头,看了一样光绪皇帝,皇帝这才开口了,“亲爸爸,儿臣的心思,也是如此,请亲爸爸多操劳些日子,帮着儿臣拿主意,这外头的多少事儿,都要亲爸爸来把关,儿臣虽然是读书读了不少,可这朝政的事儿,不是读书就学的起来的,”他也站了起来,走下了宝座,对着珠帘之后影影绰绰的慈禧太后鞠躬行礼,“儿臣请亲爸爸训政!” “请皇太后训政!” 群臣山呼,声音整齐有力,可见军机处的人同心协力,在请皇太后训政的这一件事上,没有什么异见,“皇帝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只是我的精神不如以前了,素日里看折子累得慌,若是长时间的看折子,见大臣,自然是不成了。” 皇帝并军机处大臣再三恳求,醇亲王也说看在祖宗基业的份上请皇太后多操劳几年,如此推让再三,“好吧,好吧,”慈禧太后终于同意了下来,“既然大家伙都要我扶着皇帝上马,再送一程,那么我自然也不能没有担当,有本朝高宗仁宗的例子,那就是最好,”慈禧太后点点头,“训政?可以,那就按照这个制度办,不过,”她也再三提醒,“训政的日子不能过长,管的事儿,不能过多,你们拟定一个章程出来,让醇亲王把把关,再也让皇帝看一看,那些事儿,军机处禀奏皇帝就可以,那些事儿,我和皇帝商量着办,这把章程立好了,日后少了些麻烦。” 于是军机处大臣们和醇亲王退了下来,复又回到军机处的值房内,聚在一起商议着训政的事情,又是孙毓文开口说话了,“仿照高宗皇帝的例子,三品以上的官员任用,都要请慈圣御览朱批,七王爷以为如何?” 醇亲王摇摇头,“三品以上,到底是人少了些,还是列为四品吧。” “那要紧的军务呢?是咱们自己报皇太后,还是先请示皇上?” “先请示皇太后,”礼亲王下了决断,“然后同时报给皇上,这样就成。”他对着醇亲王说道,“王爷您觉得如何?” 醇亲王点点头,“这样很妥当,重要的政事儿,就按照这样处理,先请示皇太后,再发一份给皇帝,这样两宫都知道了,到时候问起来,也不至于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然后皇帝再请示皇太后,到时候军机处承旨就是了。” 这样的法子也好,不至于送了消息给一宫,另外一宫不知道的,到时候军机处反而会落埋怨,于是这样子各项事儿都敲定了,其实不算费工夫,把旧年垂帘听政的章程拿出来,再把皇帝的职权加进去,把“垂帘听政”改成“训政”就是了,于是敲定了章程,准备呈送御览,一直没说话的张之万这时候却是说话了,“且慢,别的都差不多了,可一件事儿,怎么处置,还没个说法,这训政是多少日子?可还没有个定数!” “对!对!”醇亲王恍然大悟,“这个是最要紧的事儿,大家伙觉得是这个时间定到什么时候?” “我瞧着三五年的时间,倒是不错。”礼亲王说道。 “我倒是觉得,训政的时间不能太长,”许庚身说道,他持身甚正,说话也比较敢说,醇亲王和礼亲王两个人一味着延长训政的时间,只怕不是好事。“一来,皇上马上就要大婚,这大婚就是成家立业,若是还让皇太后训政的日子太久,恐伤中外物议,自然这个物议什么的,咱们可以不在乎,但是两宫情分,还是要注意着些的。” “星叔,”礼亲王亲热的喊着许庚身的字,“你说的不错,那按照你的意思,定多少年为好?” “昔日高宗禅位太上皇,训政是三年,既然如今咱们要法古,自然这些都要一体学过来,”许庚身说道,“我以为,不要超过三年的期限为好。” 于是就将训政的日子定到了三年,张之万的书法最好,于是让他工工整整的撰写了条陈,又进献到了养心殿,这时候皇帝还在,慈禧太后和皇帝一东一西坐在靠山炕上,礼亲王将折子递了上来,慈禧太后先让光绪皇帝,“皇帝你先瞧瞧。” 光绪皇帝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慢慢的看完,起身将折子递给皇太后,“儿臣没有意见。”   ☆、九、训政意向(六)给盟主天偌水!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接过了折子,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个训政的日子不能太久,皇帝到底是要亲政的,我虽然帮着忙,也不能帮皇帝一辈子,三年太久了,明年就要大会诸藩,估摸着是下半年是吧?若是**月份,那刚好一年半,就按照一年半的时间来,大会诸藩之后,我就彻彻底底的荣养了。” “是,”光绪皇帝说道,“儿臣都听亲爸爸的。” “四品以上的官,也实在太多,”慈禧太后说道,“就改成二品以上的官,来我这里用印,其余的就都让皇帝处理,要紧的政事儿送一份给我,这个极好,我直接和皇帝商量着办就是,不用劳动你们军机处的人跑前跑后了。” 孙毓文的耳朵轻轻一动,原本拟定的方案就是让慈禧太后在皇帝亲政之后,也有权力召见军机,可慈禧太后的意思,不和以前垂帘听政的时候一样直接召见军机,这样的话,未免将来还是不方便,可这个时候慈禧太后都如此说了,谁也不好提反对的意见,毕竟皇帝在跟前,若是建议皇太后继续召见军机,那不是说明对皇帝并不信任,让皇帝下不来台吗? 这个时候适合说话的就两个人,醇亲王连忙说道,“若是皇太后不见军机和大臣等,如何算是训政?那岂不是让外头的人觉得皇帝不孝顺太后吗?奴才请皇太后继续和垂帘听政时候一样,继续召见大臣。” “儿臣亦是这个意思,”光绪皇帝也说道。 “好吧,要紧的政事,我再叫起是了,”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有了定论,就下旨明发吧,下半年皇帝大婚亲政的事儿有了定论,把这件事儿定下来了,我的事儿就少了一半了!” 事情定下来了,慈禧太后还有话说,“皇帝是五岁的时候入宫的,由我亲自抚养教育,十几年如一日,外头的朝政忙着,可皇帝的教育学习也放松,这里头的感情多深,自然不用多说,皇帝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再拖下去,若是现在不抓紧时间学习朝政,将来必然会耽误时候,我垂帘了这么些年,经验之谈是有的,皇帝若是有拿不准的地方,若是来问我,我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传授才是,皇帝是我的儿子,我不帮衬着他,还帮衬着谁呢?这是我身为皇太后的职责所在,不容推卸,另外,我在这里也提前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难听的话说在前头总是没错,皇帝虽然年轻,到底是天子,是天下之主,亲政之后,凡事可以多劝谏也可以指点,但决不可指指点点,你们若是敢有不尊敬的行为举动,别说是我了,就连天下人都饶不过你们,明白了吗?” 一番柔中带刚,感情和道理和威严并存的话语说下来,无人不叹服,就连光绪皇帝也十分感动,一起鞠躬,“臣等遵从皇太后懿旨,绝无更改之心。” 光绪十六年三月十七,光绪皇帝下诏,这是朱笔亲书的诏书,“上谕: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皇太后勤劳宵旰,日综万几。就业之余,时虞丛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故此请皇太后于朕亲政之后多加教导,仿高宗纯皇帝内禅之例,行训政之事,本年十一月初一行亲政大典,钦此。” 《训政章程》同时也下旨明发,训政的时间为一年六个月,规定在皇帝亲政后,所有谒陵、祭祀等大典,均循旧制由皇帝出席,或循旧制由礼部提出具体方案;凡遇皇帝召见、引见事宜,建议参照礼臣会议规制,暂设纱屏为障,皇太后在幛后升座训政;凡中外臣工呈递皇太后、皇上的奏折,均按照通行的规制书写;凡须接见的各部臣工,仍按旧制一律带领引见,至于皇太后是否出面接见,由皇太后届时自行决定;至于乡会试等各项国家大考,仍建议循旧制由相关部门拟题,呈皇太后审定,由皇上宣布,录取结果也仍由皇太后把关;内外臣工所递奏折需要批示、批复的,拟照旧制均请朱笔批示,由皇太后审定后发下。 慈禧太后也发出懿旨,说明垂帘听政之举,实在是出于万不得已。十余年来深宫训导,欣见皇帝典学有成,特命十一月内举行亲政典礼。这个决定经过反复审慎权衡,是最后决定,不容再有游移。但皇帝及各位王公大臣再四恳请,情真意切,力陈时事艰难,军国重要,提出了不少应对方案,读后令人深省。所以当皇帝初亲大政,决疑定策,实不能不遇事提撕,期臻周妥,何敢固持一己守经之义,致违天下众论之公?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于皇帝亲政后再行训政一年六个月。俟一年后即可荣养天年。 这样的话一下子两件事儿都办了,亲政之前自然是继续垂帘听政,亲政之后就改为训政,慈禧太后的态度十分的清楚,那就是在训政的这一年半之内,快着些让皇帝迅速的成长起来,可以熟稔政务,接手这个国家,故此,大婚和亲政是连在一块的,这亲政的日子定下来了,可如今大婚还没有个具体的头绪,醇亲王拖着病体,也不先出宫,料理了训政的章程之后,就和礼亲王一起去内务府看选秀的事宜,“这事儿不能再拖,”醇亲王对着礼亲王说道,两个人在大内都是享受坐轿子的待遇,礼亲王还年轻,素日是不用轿子的,只是今日醇亲王一起,他身子不好,故此陪着他一块坐轿子,免得醇亲王一个人尴尬,“英宗皇帝大婚,是早早就定下来了,可如今都快要到四月了,秀女选的差不多,可这最后的人选,怎么还没定下来?” 推荐、订阅、打赏、月票,都要。   ☆、十、皇后人选(一)给第一粉丝! 大婚成为了亲政的前提,而亲政意味着慈禧太后要撤帘归政,以后就是用训政来代替听政,所以选秀的事儿,现如今是显得十分重要,由不得醇亲王不急,他已经很久没有管过具体的政事了,昔日张之万算是和他有交情的,可这一次张之万要入阁,醇亲王也是袖手旁观看的时候更多,只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慈禧太后在大家伙再三恳请之下同意训政,这倒也不是醇亲王完全做作,甚至光绪皇帝也没有太多别的心思,那么已经定下来训政,亲政就是要大婚,这个时候,醇亲王也不怕人讽刺自己是“太上军机”干涉政事了,一定要把大婚的事儿办好,“这事儿不能再拖,再拖下去,误了吉时就不好了,”醇亲王咳嗽了几声,虚弱的说道,“礼王,你这里到底选了多少人出来,有没有请皇太后瞧过。” “目前还没到这个地步,”礼亲王摇摇头,“如今还是初选,不过外头有几家才貌双全的,我已经悄悄的请宫里头的嬷嬷去瞧过了,多多少少有了个定论,皇太后的意思,嫔妃不拘满汉,可我心里的意思,总是咱们满洲的闺秀最合适了。” “这话原是没错,”醇亲王说道,“最关键还是要看皇太后属意谁,若是和英宗皇帝以前那样自己个做主选后,只怕是皇太后心里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后宫之中就容易出乱子,这对皇帝的前朝政务是没有助益的。” 两个人到了南熏殿,下了轿子,预备看秀女的花名册,礼亲王看着左右没人,悄声对着醇亲王说道,“七爷,我在外头听到了一些谣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皇太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位皇后的人选了。” “哦?”醇亲王久在病中,加上一味的躲懒,不问世事,许多传闻都无从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来了兴致,“是什么人?说出来,咱们心里好歹有个数。” “说是皇太后娘家的侄女,叶赫那拉氏!” 皇帝到了毓庆宫,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今日的课,先是翁同龢讲《诗经》,《诗经》是光绪皇帝颇为精通的,讲这些到底有些无聊,于是他耐着性子听了一会,于是发问,“翁师傅,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一篇毛诗说将的是后妃之德,翁师傅你是怎么看的。” 御书房上课的规矩,是允许皇帝打断师傅的讲课提问的,有些调皮的皇帝,比如同治皇帝,经常用无聊的问题来戏谑师傅,光绪皇帝从来不会这么做,两个皇帝是绝对不一样的风格,一般来说,光绪皇帝若不是深思熟虑,将一个问题想了再想,是绝不会将问题说出来的。 翁同龢心里了然,为何皇帝要如此的问,“毛诗的**自然是有些偏颇,这是教化之功,而非此诗之本意。君子好逑淑女,两情相悦,就和水鸟在河洲畔嬉戏一样,这是人之常理,绝不是用一个后妃之德可以掩盖的过去的。” 光绪皇帝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困在宫中,也不知道哪家的秀女人品高,虽有好逑之意,却,哎!” “皇上何须叹气?”翁同龢笑道,“内务府已经在选秀了,秀女都是这么一关关选上来的,他们是老行当了,绝不会有什么错处,立后选妃,最要紧的是贤德,后宫贤德和睦相处,后宫妥当了,能伺候好皇上,这对朝政也是有帮助的。”翁同龢有件事却不知道该不该说,正想说出口,见到光绪皇帝皱眉有些忧心的模样,心里微微一软,也就没有说出口了。 皇帝的担忧,大家伙都是知道的,选秀女,立皇后,到了最后没有赐如意之前,最多只是对人选的家世有一些了解,将来这终身的伴侣,母仪天下的皇后,****都要相处的妻子,到底是什么个性格脾气,为人如何,都是听下面的人瞎扯,实在是不靠谱。 到了立后的那一天,只怕是就看着那个顺眼那个就是皇后吧,第二节课就是王恺运的《资治通鉴》课,光绪皇帝又问了这个问题,王恺运的回答,倒是和翁同龢的不一样。 “翁师傅的回答不能算错,却也不能算对,”王恺运点头笑道,“立后选妃,贤德是要紧的,但绝不是最要紧的。” “王师傅的意思,什么是最要紧的?” “是助力,”王恺运说道,“是给皇上的助力。” “助力?” “后宫后妃自然需要具备贤德,这是必须的,但是更为关键的,是要看这些人的家室,这些嫔妃的父兄,会不会给皇上添助力,既然我主讲史书,那么就按照历史上的例子来说就是,汉光武帝中兴汉室,但是他立的皇后,是郭皇后,而不是他最喜欢的阴丽华,这是为何。” “是因为光武皇帝要安抚山东贵族,故此选名门之女郭氏为皇后。”光绪皇帝的眼中微微一亮。 “就是此理,”王恺运点头说道,“身为帝王者,这琴瑟和谐,自然是最好,可若是能够为帝业,为国家提供助力,那么帝王的婚姻,自然也可以作为一个交易或者是说契约,世祖的博尔济吉特皇后,圣祖的赫舍里皇后,世宗的年贵妃,这都是本朝的例子,皇上不会不知道的。” 顺治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就是为了联络蒙古诸部,安抚科尔沁的人心,故此选了这个顺治皇帝十分不喜欢的皇后;康熙皇帝的赫舍里氏,是为了联络索尼和索额图,搬倒鳌拜之需;至于最刻薄寡恩的雍正皇帝,宠爱年贵妃,也不过是安抚和利用年羹尧罢了。 光绪皇帝点点头,他到底还是年轻人,说实话,翁同龢的那一番诗经解释的言语更为妥当,更为适合年轻人对于爱情和婚姻有所幻想的追求,而王恺运的一番话,击碎了光绪皇帝的幻想,他有些沮丧,但是不得不承认,王恺运的话,真实,而且十分的切中要害。 月票打赏推荐呢。   ☆、十、皇后人选(二)给第一粉丝! “不过皇上倒也不必过于担心,”王恺运见到光绪皇帝有些沮丧,开口劝道,“选出来的秀女,虽非国色,也绝不会是东施无盐女,本朝家法向来如此,人品家世才是第一等,其余的不甚重要。” 这是想当然的事情,所以也不必诟病昔日的娶妻标准如此,但是纳妾就不同了,《红楼梦》里面贾政的小老婆赵姨娘,就是以漂亮著称的,不然一个奴仆,如何能够成为姨娘,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从古到今都是如此,何况这次入选的秀女,除了立后之外,其余几个也要同时纳为嫔妃,和皇后一起立妃,这是极大的荣耀,非等闲者可以走到最后这一步的。王恺运又开玩笑,他是言笑不忌的,“只是如今没有和西洋诸国通婚的例子在,若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有爱女公主,皇上立之为后,对于大清在世界战略的建设发展,必然有所裨益。” 光绪皇帝摇摇头,“实在是敬谢不敏,倒也不是说洋人不好,只是东西方文化风俗皆是不同,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嫁过来,只怕是思乡情甚,无法排解,对公主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王恺运说道,“这也没错,何况有混淆血脉之言。” 光绪皇帝点点头,“王师傅的意思,朕明白了,那如今八旗里头,有什么人家是最合适的?” “臣非内务府大臣,亦非宗室之臣,如何敢擅言选秀之事?”王恺运推脱说道。 “师傅不必如此,你是朕的讲课师傅,朕是极信赖的,再者师傅这么一说,朕这么一听,也不是让师傅来决断,只是让你出出主意罢了。” 王恺运点点头,他看了一样边上伺候的太监,光绪皇帝领会,吩咐下去,“你去瞧一瞧,小厨房有什么克食,端些过来,这会子朕倒是有些饿了。” 太监领命而去,书斋之内,顿时只剩下皇帝和王恺运二人,“皇上接下去马上就要亲政,这亲政之初,最要紧的就是稳定,那么既然要稳定,如何用大婚的法子给办出来,这就需要来仔细想一想了。” 皇帝坐着笔直,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聆听王恺运的话,王恺运说道,“这里头有几个人选,都是极为合适的,头一个,就是武云迪的长女。” “武云迪的长女?” “是,武云迪是汉军旗,当然了,如今不怎么说是什么八旗,但到底是八旗贵族出身的,她的姐姐,乃是云皇贵太妃,昔日在承德护住英宗皇帝,后来又护住瑛贵妃母女,功劳极大,在西圣面前很是说的上话,算起来,武云迪还是皇上的姨丈,这是亲戚的方面,最要紧的,那么就还是武云迪手里的兵权,他掌握了新军的日常事务,十二镇都统各不统属,而武云迪却可以统帅新军一切,这是他的优势,若是他的长女入宫为后,京中朝政平稳,必然无忧。皇上,那些八旗的大姓,不是微臣瞧不起,如今只剩下一些名号,内里是什么都帮不上忙,如何能够成后族?微臣以前不知,但是英宗皇帝立孝哲皇后,也必然是和北海用兵有关系。” 光绪皇帝点点头,“武氏长女,可这外戚,是不是太过于强了?” “皇上,本朝从未有外戚之忧,这都是家法甚严的缘故,”王恺运说道,“昔日恭亲王执政多年,算的上的总领军国一切大事,可这新军一直都没插手进去,内里如何,皇上自己想,应该会想的很清楚。” 光绪皇帝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请师傅继续说。” “还有一位,这一位么,若是立后,那就是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了,”王恺运说道,“是民人。” 皇帝笑道,“瑛皇贵妃也是民人,满汉原本一家,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 “李鸿章之女。” “李鸿章?”光绪皇帝大吃一惊,他刚才还是十分淡定的,听到了这个名字,不禁面上变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王恺运径直继续说下去了,“皇上虽然说满汉一家,可这外头的人,底下的人,对于有些可以放弃的东西,还是顽固的坚持着,如今自然是太平盛世,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是以为这天下太平,凡事都无所谓的话,这就是大错特错,许多事情若不是趁着武备强盛,国力兴旺发达的时候办好,将来若是有衰败之时,必然有倾覆之危,满汉之分,从八旗改革之后,少了一些,但是也同样深了一些,可若是皇上这个时候取一位民人之女,那么将来满汉合流,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光绪皇帝听得心惊肉跳,“王师傅,”他勉强笑道,也不是说听不得这样的消息,只是突然之间骤然听闻,到底是有些突然,“你还是先说李鸿章的女儿吧。” “是,”王恺运点头,既然是皇帝这会子不想听,他就不会继续说下去,“李鸿章是如今地方上最强的总督,虽然离开了东南,可在山河任上搞的有声有色,洋务在中原办的一点不输东南两广,可见其才干了得,只要他一入京当差,皇上是不是觉得他够资格入直军机了?” “自然是够了,”皇帝点点头,“李鸿章军务,政务,洋务,件件了得,样样抓的起来,才干不在朴存公之下,”他不免有些感叹,“亲爸爸麾下人才何其多也!” 推荐、订阅、打赏、月票,都要。 “非是西圣麾下人才多,只是风云际会,恰遇其时。”王恺运继续说道,“若是立李鸿章的女儿为后,自然是以后朝政上无所忧虑了,军务上也可以少些烦恼,须知淮军出身的新军将领,不在少数。” “而且微臣听说此女秀外慧中,十分聪明,将来也可以为皇上解语解忧的。” 皇帝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李鸿章之女,若是即刻就立为皇后,子怕外头的议论声太大了,但王师傅说的不错,她,是一个好人选。”   ☆、十、皇后人选(三)给第一粉丝! 皇帝刚开始还对着自己的婚姻大事有些扭捏,被王恺运这样冷静分析之后,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中宫的位置,十分重要,亲爸爸当年就是中宫皇后,才继承了皇考的衣钵,这是最威严的位置,李鸿章的性子,”皇帝沉思了许久,“不是朕喜欢的性格。” “可李鸿章的确能臣。” “是能臣,故此不能让他有外戚的羁绊在身上,”皇帝分析道,“不过这只是朕的一家之言,”皇帝笑道,“王师傅听听过去也就算了,这两个人选,倒是代表了两类人,算的上其中的好例子,那敢问王师傅,可还有其他的人选不?” “皇上的胃口大的很啊,”王恺运放下了书卷,淡然说道,“这两个人选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选,若是一个个细论起来,只怕是初选都选不进去,有一位最合适,而且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这个人选对于皇上的亲政大业最有臂助。” 皇帝肃穆起来,“敢问王师傅,此女是谁?” “皇上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世祖皇帝的皇后,是出自何家吗?” 皇帝思索了一番,突然知道了王恺运所指的何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王师傅你的意思是?” 。。 听到礼亲王这么一说,醇亲王不免微微吃惊,心里头猛地缩了起来,“礼王,这个话是那里出来的?” “外头隐隐约约都这么说,不过好像宫里头没怎么个说法,毕竟,这一位国舅爷,太后的娘家弟弟,不怎么受西圣待见!” 礼亲王的意思是,这个谣言实在是可笑之极,毕竟宫里头捧红踩黑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桂祥家里头受不受皇太后的待见,瞧得很清楚,桂祥卧床在家养病从不出门,那么以前所有的关系人脉都断了,素日也不入宫,听说现在还染上了一些不好说的病症,越发的不出门了,福晋是满洲的大姓钮祜禄氏,算得上名门,但是也不太入宫,偶尔入宫也不会带着皇太后的娘家侄女,宫里头没有这个谣言,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慈禧太后对娘家人根本不怎么上心,一来是慈禧太后忙得很,每天要处理朝政,一应命妇入宫的事务都是交给了瑛贵妃等人处置,二来,她也不太和这些叽叽喳喳的命妇交往,觉得絮叨。 既然是宫中没有谣言出来,那么代表了这个只可能是谣言,不会是宫里头放出来的风声,礼亲王也只是当一个笑话来听,但是没想到醇亲王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时候他才觉得有些不妙:“七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事儿?” 醇亲王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事儿,难说,”他如今是越发的优柔寡断并且难以抉择起来,或许是久病的缘故,“这个秀女在不在入选的名单里头?” 礼亲王显然是很八卦的人,早就将此女的消息打探清楚了,“就在那里头呢,也难怪外头的人要胡乱猜什么,”他指了指桌面上的一本册子,低声对着醇亲王说道,“有这么一位主子在,谁还敢和她抢?” 醇亲王神色复杂的回到了家中,虽然自己的福晋才干远远非慈禧太后可比,但是居家过日子,料理事务,都算得上是精明能干的,这事儿又和叶赫那拉氏有干系,问一问醇王福晋是最好的方式了。 到了暖阁里头,醇王福晋正在绣着一个肚兜,神色有些恹恹的,自从连续生了两个夭折的孩子之后,她的身子一直就不太好,盘腿坐在炕上,下面还盖着一床被子护着腿。现在做的一个肚兜,也并非给自己的孩子绣的,而是给侧福晋刘佳氏的第三个儿子载涛,绣一个三岁生日的紫红色如意绸肚兜。 侧福晋刘佳氏站在炕下伺候着针线,听到后头的动静,转过身来,“王爷回来了。”她朝着醇亲王一福,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神采,“福晋正在给涛哥儿绣肚兜呢。” 醇亲王点了点头,伸开手,让刘佳氏脱了外面的朝服朝珠和朝冠,也盘腿坐在了炕上,小丫鬟奉上了茶,刘佳氏亲手递给了醇亲王,“你的身子才好,也不累着!” “谁说不是呢,”刘佳氏连忙搭话,“我请福晋歇一歇,涛哥儿一个小孩子,福晋就这样的操劳,实在是不值当,福晋就是不听呢,王爷您来劝一劝福晋罢!” 醇亲王点点头,“你要都歇着,别累到了自己个。” 福晋摇摇头,“这么点手工活,累不到自己个,爷您今个才累了吧?外头的事儿,处置的怎么样了?宫里头,哎,”这么一烦躁的说话,肚兜上一条鲤鱼的胡须就绣的有些歪了,她把绣花针插在了绸布上,丢在了一边,“总是要我心烦的很。” 醇亲王点点头,“料理的差不多了,太后答应了,再训政一年半,帮衬着皇帝一会,这样我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醇王福晋的脸上木木的,不发一言,醇亲王转过头看着刘佳氏,“给福晋准备了什么?有没有燕窝?” “有,宫里头御药房送了最好的金丝血燕出来,已经在小厨房炖着了,我这就去盯着瞧一瞧。”刘佳氏福了福,麻利儿就掀开帘子出去了,丫鬟们早就在醇亲王的眼神之下退了出去,醇亲王又喝了一口茶,路上想的有些多,这会子有些头昏脑涨的,“婉贞,涛哥儿你若是喜欢,就养在你房里,刘氏她也再三和我说过,养在你膝下,放心的很,让你教导,她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醇王福晋摇了摇头,摸了摸边上的那个肚兜,“我把他拿过来养做什么,”她幽幽的说道,“就算,就算我自己的儿子没有了,也决计不会抢别人的孩子来养!” 这话里的意思,绝不是说她自己,醇亲王很明白,所以他微微皱眉,“梅儿!”醇王低喝了一声,“不许说这么放肆的话!” 月票打赏推荐呢。   ☆、十、皇后人选(四)是给第一粉丝! 醇王福晋倔强的转过了头,她的性子其实和慈禧太后很像,都是很刚强的一类女子,醇亲王正欲再呵斥,但是见到了醇王福晋耳边的几丝白发,容颜也憔悴了许多,自从第四个儿子夭折之后,婉贞的身子已经永远的坏了下去,虽然无性命之忧,但已经失了调养,,看上去比她的姐姐还要年纪大几岁,想到这里,醇亲王心里不免微微一痛,语气就软了下来,“你也不要说这些话,咱们夫妻两个私下说是没相干,可若是被人听到,再传进太后的耳朵里,咱们没好果子吃不假,万一让皇上不痛快,岂不是更糟?” “咱们现如今有什么好果子吃吗?”醇王福晋倔强的说道,“你的志向我是最清楚的,就是要当大军的统帅,为国征战的,可如今呢,束缚在这里头,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事儿也不能办,说起来好像是光鲜亮丽,内里呢,你的卑躬屈膝,我是都瞧见了!” 两个人少年夫妻中年伴侣,情分自然和旁人不同,故此,这些稍微有点刺心的话,婉贞讲讲不碍事,醇亲王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怪别人,是我自己想如此的。”的确是他自己要求除去一切差事,只是慈禧太后再三挽留,还留着管理军机的差事,虽然如今办的甚少,可醇亲王自我规避,谨小慎微,这是绝没有错的事儿,“皇太后的性子如同男子,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情。” “那皇上又有什么好果子吃了?”醇王福晋继续说道,“她是不计较这些小事情,都是想着大事情!皇帝今年都二十岁了,顺治爷、康熙爷,都是几岁亲政的?咱们皇上都拖了这么好些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可亲政之外,她还要继续垂帘吗?咱们皇上,到底是大人了!” “只是训政,不是继续垂帘,”醇亲王耐心的说道,“皇上是二十了,可到底还年轻,我不适合出面管,而且我也管的不好,皇太后这么多年下来,治国理政的经验最丰富了,有她把关,不仅仅是我,皇上瞧着也松了一口气。” “皇上也喜欢她管着吗?”醇王福晋原本十分激动的表情听到醇王的话,顿时落寞了下来,“哎,看来,皇上也佩服她。” “所以这个且不忙,要紧的是皇上的大婚!”醇亲王说道,“我就是和你商议这个事儿的。” “可是看中了那家秀女了?”醇王福晋到底是关心光绪皇帝,听到这个事情,眼中不免露出了兴奋的光彩出来,“我是什么牌位上的人,我心里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最后这人选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可若是这些女孩子真真都好,选谁都是一样,我瞧着皇上虽然长得好,可到底这身子单薄了些,要一些温柔的女孩子伺候着,才好!” “就是为了这事儿告诉你来的,”醇亲王笑道,他把宫里头听到和见到的秀女消息,不厌其烦絮絮叨叨的一一和醇王福晋说了,说到里头有两对姐妹花,家世相貌都极好,若是能够入选,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醇王福晋听得入了神,末了才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我瞧着谁都是好的,只盼着皇上他自己个喜欢就成,若再是天仙,他自己个不喜欢,到底也是不成的。” “听到一个消息,特意回来问一问你的意思,”醇亲王说道,“外头有谣言,说是皇太后,瞧中了娘家桂祥的女儿?” “什么?”醇王福晋大惊失色,这是一种很诡异的表情,带着惊吓,带着惊奇,和一点点的紧张,却似乎没有一点点的惊喜,“爷是说,是桂祥的二女儿,静芬?” “静芬?”醇王说道,“她的名字我倒是头一次听到,素日来府里头请安问好,我冷眼瞧着,也算是端庄温厚的,你觉得如何?到底是你娘家侄女。” “太后是什么意思?”她连忙追问,“想让静芬做皇后?” 醇王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若是她入宫,自然只能是皇后,但是这个也许只是谣言,我却要回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醇王福晋神色有些复杂,这原本是抬举自家门楣的最好方式,若是真的是侄女入主中宫,照顾皇帝是最好的,到底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但是她实在是说不好,这个人选,算的上是好的人选吗? 她咬牙切齿却又十分迷茫,偶尔露出了微笑,醇王连忙追问,“你瞧着静芬这个人怎么样?” “不是我说怎么样,八旗的秀女,说起来,都差不多,静芬不算出众的,但若是皇太后抬举,她自然够格,关键是太后是怎么想的。” “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来问你,皇太后到底赞不赞成这件事儿?我听说宫里头,对着桂祥家里,不怎么待见。” 他在大内当差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如今的军机领班礼亲王,宫闱里面的私密,他多少能够听到一些,当年恭亲王福晋死的不明不白,听说就有桂祥的手段在里面,这事儿到底让恭亲王和皇太后闹翻,引发了光绪十年最大的政潮,这里头养心殿发生的那些话语,世界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能够传到醇亲王的耳朵里,听到这些只言片语他只是吓得肝胆俱裂,根本就不再愿意过问朝中的事情,桂祥在这里面,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是上意者的打手,还是自作主张以为揣摩到了皇太后的心意故此行此事却被皇太后作为弃子?这一切都说不好,所以这个人选,也未见有什么好的,或者是不好的地方。 “我怎么知道她的意思,”醇王福晋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怅然,“昔日在家里头,她是长姐,虽然言笑不羁,可到底是心疼我和桂祥的,入宫之后,有了君臣之分,虽然偶尔见面,也说不上多少话,这说不上话,什么深的感情也变淡了。” 推荐、订阅、打赏、都要。   ☆、十、皇后人选(五)给第一粉丝! 醇王福晋显然也想到了皇帝,皇帝居然对着慈禧太后十分钦佩,这种想法,让醇王福晋有些伤心,又有些嫉妒,故此有感而发,连带着说起来,“说不上什么话,自然感情就淡了,后来她当了皇后,又当了太后,进宫见面,都是跪啊跪的,说不了几句话,我早就不知道她的心思如何了,一个女人家的,怎么这么喜欢前朝的事儿,巴不得天天泡在养心殿,昔日额娘还在的时候,有时候入宫朝见,一连等好几个时辰,都听着说在召见大臣。说起来,她算是照顾娘家了,桂祥以前身子好的时候,当了内大臣,又让王爷您委屈娶了我,是极好的归宿,只是委屈了王爷。” 醇王福晋有些伤感,醇亲王连忙笑道,“是我高攀了才是,你是下嫁,是下嫁。” 福晋有些被逗乐了,“爷您还是这样的幽默,可是咱们也不年轻了,哎,人老了就容易碎嘴,您问我太后想什么,我真是不知道,她的心意,大约没人猜得中,若是再说一句,那就是没有女人猜得中,还是爷自己定夺吧。” “你说的倒也是,”醇亲王点点头,“还是别废这个神了,明个我递牌子进宫禀告就是。” “按照我的意思,爷还是别忙活了,”醇王福晋幽幽的说道,“叶赫那拉氏,不能和爱新觉罗氏婚配!” 她的语气轻柔却又十分坚定,醇王十分奇怪,“这话是怎么说的?” “太后只生了一个孩子,我生了许多的孩子,养大的就那么一个,还不在身边,隔了那么近,却是看不见。由此可见,叶赫家的女子,不宜生育,为了皇上着想,静芬还是别选的好!” 醇亲王如遭重击,抬起头来,看到了醇王福晋早已经是珠泪隐隐,似一朵枯萎的百合花,上面带着悲伤和寒冷的冰露,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十分干哑,说不出半句话来。 。。。 “王师傅说的是承恩公家的女儿吗?”听到了王恺运举得例子,光绪皇帝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顺治皇帝的第一位皇后,和第二位皇后都是孝庄太后的娘家侄女,不用多说,皇帝又不是笨蛋,如此一比喻,自然就知道了王恺运说的是谁。 “是,就是承恩公,原来的内大臣桂祥之女,”王恺运点头说道,“满洲大姓,系出名门,家室也极好,这么多年来,叶赫那拉氏的嫔妃不胜枚举,最重要的是,皇上知道是什么吗?” “桂祥是亲爸爸的胞弟。”光绪皇帝默然说道。 “正是,”王恺运说道,“承恩公是皇太后的亲弟弟,这就是亲上加亲了,所以我说,对皇上将来的亲政大计是有帮助的,比如说,微臣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别说婆媳,就算是母子有时候也会闹矛盾的,寻常人家说开就是了,可这皇家,若是有了龃龉,这将来的事儿,就难预测了,桂祥之女,是皇太后的侄女儿,这婆媳的矛盾先少了一半,若是将来皇上有什么自己不好意思说的话,请她来代言陈情太后,岂不是十分方便?” “王师傅这一番话说的极是,”光绪皇帝连忙点头说道,也不知道那一句话触动了皇帝的心思,“这是个好法子,只是有一点,亲爸爸似乎对着桂祥舅舅不怎么喜欢,他卧病在床也就罢了,可家里头的家眷,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年入宫的时候屈指可数,若是亲爸爸不待见,就算是亲侄女儿,也只怕是没什么用处吧?” “待见不待见,原不在这表面功夫上,”王恺运说道,“西圣日理万机,是没有多少功夫处理这些日常的小事儿上的。”他见到皇帝有些烦恼,“皇上虽然有些疑惑,不妨亲自在西圣面前请旨,问一问西圣的意思,不过,自然,就算这娶妻要娶德,也要知道这个人长得什么样才是。” 光绪皇帝连连点头,他的性子腼腆,外命妇进宫朝见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不敢多看的,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妹,还是表姐,到底是长成什么样子,“这么说起来,倒是也要特意的瞧一瞧,”他自言自语,随即醒悟还有一个王恺运在边上,连忙抬头,只看到王恺运丝毫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津津有味的看着一卷书起来,皇帝这才放下了心,正欲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拿吃食的太监返回,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一会子就停了课,太监奉上了今日的饽饽,是一盘水晶荸荠糕,一盒枣泥寿桃,一碗力浦芋头丸子,并四个驴肉火烧,两碗酥酪,皇帝请王恺运用一些,王恺运拱手谢了恩,两个人食不知味的吃了一些,后面又撤了饽饽,皇帝点点头,“朕这会子要去养心殿请安了,王师傅请自便吧。” 王恺运收拾书本告辞,光绪皇帝带着太监信步走出了毓庆宫,他想到了刚才王恺运说的话,心里一盘算,对着身边的太监说道,“恩,过些日子就是花神节,宫里头有什么颜色好的鲜花?” “花房那里这些日子,牡丹花是极好的,姚黄开的最好,”太监接话说道,“这是以前的花样,今年又添了许多的品种,比如这碧水如意,绿色的牡丹颜色最正,就像祖母绿的宝石一样的透亮,还有蓝凤凰,是蓝色的牡丹,也是今年最新培育出来的。” “恩,”皇帝点点头,正准备要送牡丹出去,突然一想,牡丹乃是花中之王,不可乱送,免得外头误会了意思,闹出风波来就不好了,于是又问,“还有什么花没有?” “其余应季的就不太多了,都是寻常的花,倒是有一些含笑,香味甚好,安神静气,花朵是鹅黄色的,只是不甚漂亮。” “就这个,”光绪皇帝点点头,“恩,给几家亲贵,家中有身子不爽利的,就送这么一盆含笑出去,就说能够安神的,你们别去,让宫里头的嬷嬷去就是。” “嗻!” 推荐、订阅、打赏、月票,都要。企鹅群号: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十一、会议前夕(一)给第一粉丝! 光绪皇帝煞有其事的吩咐,边上的太监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皇帝看到了不免脸上一红,太监笑嘻嘻的说道,“奴才一定办好,并让嬷嬷好生出去瞧一瞧,必然要看的真真切切的,再回来!” 皇帝跺脚,“你这个杀才!絮叨这么多作甚!” 太监假意请罪,说笑打闹之间,一行人迤逦到了养心门外,皇帝才端正了脸色,拾阶而上,这个时候夏守忠已经在养心门外候着了,见到皇帝连忙请安,“亲爸爸这会子得空吗?” “回万岁爷的话,皇太后还在见大臣,不过太后懿旨,请万岁爷进去就是。” 光绪皇帝转过头,看了看西边的晚霞漫天,“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在见大臣。” 他进了养心殿,朝左边一转,就到了东暖阁里头,慈禧太后正坐在炕上,有一个大臣背着身子和慈禧太后禀告着什么,她原本脸色沉静,左手放在案边,下意识的敲着,不妨一抬起头,就看到了光绪皇帝走进来的身影,她看着皇帝,露出了一丝微笑,“皇帝来了,”皇帝打千请安,“起来吧,快坐,你也来听一听,郭中堂的禀告。” “是,”皇帝上了踏板,坐在了慈禧太后的对面炕上,原来是新晋的军机大臣郭嵩焘,他见到皇帝驾临,也转过身微微鞠躬,等到皇帝落座之后,继续微微转身,继续朝着慈禧太后禀告说道,“曾继泽已经到了柏林,先拜见了德国首相俾斯麦,但是俾斯麦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就在接下去的几天之内,他会宣布辞职。” 光绪皇帝猛地瞪大了眼睛,慈禧太后似乎十分淡定,“俾斯麦去职是可以预见到的,不过没想到是选在了柏林会议的前头,实在不给威廉二世面子啊,这样的话,”她继续敲着炕桌,“柏林会议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威廉二世开始统治德意志和普鲁士时还不到30岁。作为一个大帝国的统治者,这很难说是成熟的年龄。不幸的是,威廉的精神比他的年龄更不成熟。他的父亲十分清楚地看透了这一点,因此当威廉一世和俾斯麦试图让小威廉过早地掌管外务部门时他表示反对。“考虑到我的长子不够成熟和缺乏经验,他对自己过高的评价表明了这一点,”1886年时他写信告诉宰相,“我只能说这么早就让他接触外交问题是危险的。”小威廉应当跟着父亲先熟悉国内的状况,而不是在政治领域运用他的鲁莽和过于轻率的判断力。然而宰相对腓特烈的建议置若罔闻,随后发生的事情才证明这位父亲的话多么正确。 俾斯麦外交政策的核心,就是最大限度孤立法国,把奥匈帝国、俄罗斯甚至英国拉到自己这边来。普法战争使欧洲大陆自1815年建立起来的维也纳体系土崩瓦解,代之而起的是俾斯麦处心积虑要建立的欧洲新秩序。在俾斯麦看来,具有强烈复仇心理的法国是德国在欧洲大陆的主要威胁。因此,为了保住普法战争的成果,就必须联合俄国和奥匈帝国,孤立法国。历史上俾斯麦进行了一番努力,在外交上纵横捭阖,逐步建立起了一个以柏林为核心的结盟体系,即俄、德、奥“三皇同盟”体系。比较而言,这三国是当时欧洲最保守、最****的国家,三国的皇权都很强大,这三国走到一起,共同维护欧洲的君主制度,在别人看来也很正常。不过现在加上了一个中国,踢开了俄罗斯,这样的话,如果继续称之为“三皇同盟”,也不算错。 德意志帝国的新主人威廉二世,跟他的祖父和父亲相比,差别很大。在威廉二世看来,自己肩负着拯救德意志民族、扩大德意志民族生存空间的伟大使命。威廉二世这样的想法,自然就跟宰相俾斯麦产生了矛盾。 在“铁血宰相”俾斯麦看来,殖民地没有用。可是,威廉二世却不像俾斯麦这么想,他抱怨老宰相“对于欧洲大陆政治的相互作用太关心,而对于殖民地、对于海军、对于英国,却没有足够的注意”。他提出了向全世界扩张的新的“世界政策”,并要发展强大的海军。 这样的矛盾日积月累,必然就会引发纠纷,威廉二世无法忍受一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功臣对自己指手画脚,而俾斯麦也不能和这位雄心勃勃并且心高气盛的君主搭档,推延召开的柏林会议成为了彻底宣告德国要正式参与世界殖民地争夺的一个象征性极强的会议,那么俾斯麦的不满,和威廉二世的傲慢冲突,必然就是不可避免的。 “德国首相若不被皇帝看好,那曾继泽先拜见俾斯麦,德国皇帝岂不是不悦?”皇帝问道。 “不会,”郭嵩焘说道,“外国人形式上最重视制度,如今俾斯麦还是宰相,德意志帝国政府的首脑,我们的大臣通过德国外交部去拜见宰相,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再者,皇太后昔日访德,对威廉二世颇为厚待,这么多年下来,两国皇室之间的关系一直较为热络,今日先会见俾斯麦,这是外交程序上的例行方式,过几日再求见德皇,送上皇太后私人的礼物,这就是万无一失了。” 皇帝钦佩的看着皇太后,“亲爸爸昔日西行,许多人说是劳民伤财,只是游乐而已,于国事无助,如今看来,的确是谬论了。”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德国和我们很像,都是新兴的大国,若是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同命相怜嘛,他们的处境比咱们困难多了,周围群狼环伺,我昔日欧洲之行,自然,也是去瞧一瞧他国的风景,另外最要紧的就是联络欧洲各国,西方人对着我们如今还有许多的猜忌和偏见,这些都是因为沟通不畅造成的,这样几番交流下来,打消他们一些顾虑,有助于大清的外交和贸易。” 今天依然是十章。 企鹅群号:三七三零一七八四六。   ☆、十一、会议前夕(二) 二十年前慈禧太后的欧洲之行,的确的对于中国的国际形象起到了一个很好的积极正面推动作用,携带者十多年洋务成效的中国政府精英们出访欧洲时,西方人发现,除了装束和西方人不一样之外,他们的彬彬有礼,流畅的英文(以至于西方人到现在都有了一个错误的观点,所有的中国人都会讲英语,和外国人交流毫无问题),以及令人惊叹的学识,还有巧夺天工的精美丝绸和瓷器,比那些黑心商人买的东方瓷器,不知道好到什么地方去,特别是慈禧太后,用她个人的魅力,将爱德华亲王以及奥匈皇帝迷得颠三倒四的......咳咳,不仅仅是带了许多精美的礼物来欧洲,更是带了许多的银子过来,中国人的口袋里那些稀里哗啦在响着的银子,到处都签订下巨额的合同用来购买机器设备和成品,不仅仅是这些实用的技术,她对于自然科学这种基础科学也十分的喜欢,把柏林和维也纳的一些科学家洗劫一空,高新聘请回了中国。她所表现出来的平和高贵庄重大方,席卷了整个欧洲,初步建立了现代的元首访问机制,有时候这种民众的好感,似乎毫无作用,但是潜移默化之下,政客们的立场也会因为民众态度而发生转变的。 所以郭嵩焘极为自信,根本不担心中德之间会因为俾斯麦的去职而发生什么不好的走向,“驻德大使安澜,颇为能干,和德国的贵族王室以及容克军官等都相处的极好,加上这一次柏林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瓜分非洲。” “瓜分非洲?” “是,非洲是各国争夺殖民地的重要地方,世界上想要再找这么一大块没有国家,也没有强大武力的地方,是不太可能了,加上非洲离着欧洲是最近的,这些殖民地设立起来,可以说是百年的基业,不担心非洲土著有什么风险,只要和列强协议,或者是妥协,各自占据的地方得到万国的承认,这就万无一失了,柏林会议,一是德国宣布正式加入到瓜分世界的国家之中,二就是要各国之间妥协,承认各自的利益,避免因为类似布尔战争这样,”慈禧太后微微一笑,“长时间的在非洲发生战争,是非常损害各国利益的。” 两个太监抬了一个木制的地图过来,赫然是非洲地图,郭嵩焘站在一边,朝着地图上指着,“英国在北非,”他又朝着下面指了指,“南非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他们准备南北汇合,贯穿南北非洲大陆,可是,”他把手指朝着上面的一点地方,“被布尔人在这里拦住了,这一次战争断断续续打了许久,英国还是无法消灭布尔人,他们的两c计划的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两c指的是开普敦到开罗,都是英文字母c开头的,“法国则是想要打通西北非洲和东南非洲,这样横穿的计划,现在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展着,其余各国,除了俄罗斯之外,都有在非洲建立了据点,派出了武装船只或者是武装部队进行巡逻巡航,这里面当然就存在了许多的冲突,微臣可以确定的说,现在的非洲,如果我们需要进行争夺土地,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如果等到以后,列强瓜分非洲完毕,那么我们想要再取得非洲的土地,就只有一条路。” “和列强开战。”慈禧太后说道。 “是,就是和列强开战,才有可能在战败国那里取得非洲的土地。”郭嵩焘说道。 慈禧太后微微沉思,随即问皇帝,“皇帝,你瞧着,咱们这事儿,能不能办?” “亲爸爸问的事儿,儿臣以为,是可以办的,”光绪皇帝想了想说道,“光绪十年大胜法国,如今那个国家敢小瞧我大清?咱们自然也可以出击,要求分得非洲的土地,正如郭中堂所言,现如今是最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儿臣只是担心一点。” “你说。” “咱们的水师是否具备了远洋航行的能力?”光绪皇帝提问说道,“去非洲,还要经过印度洋,印度洋是英国人的地盘,他们若是刁难咱们,水师的军舰就必须要做好应付困难的准备,非洲离着欧洲列强近,离着咱们就远了,这么远的地方,若是瓜分得来,却又守护不住,这就是不好了。” 慈禧太后赞许的点了点头,“皇帝考虑的事儿不错,论我们大清现在的国际地位,要求分割非洲的殖民地,自然是毫无疑问,可就如你说的,瓜分的到,咱们有没有能力守住,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候,昔日郑和下西洋,是到了非洲不假,可那时候亚洲没有英国在,这是一个问题。” “另外一个就是,非洲的土地拿来,咱们要做什么用处?”慈禧太后说道,“瓜分非洲,那么就要和其他国家起冲突,这就是要得罪人,我素来是不怕得罪人的,但是就怕一点,怕白白得罪人了,咱们却没什么好处,花了银子去非洲,没有出息或者是蚀本,那岂不是亏大了?” 光绪皇帝好像有些不太适应皇太后如此市侩,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慈禧太后见到了皇帝的表情,“在外国事务上面,最要紧的就是利益,如果没有利益,什么事儿都不要谈,如果非洲这里,没有利益,那么自然,什么事儿都不要在非洲做。” “从水师的角度来说,若是能在非洲建立一个军港,那必然是极好的用处,”郭嵩焘说道,他是很清楚昔日中法密约售买远洋海军军舰等技术的,“如果将来水师远洋到非洲,在非洲有个军港,可以稍作歇息的话,这个在军事上的用处就极大了。” 大约除了军事的用途,其余的似乎没什么用处了,非洲的原材料?不好意思,大约运到中国的运费,比东南亚以及中国本土的原材料费用更高。   ☆、十一、会议前夕(三) 非洲的市场,中国只需要开发出他所有的国内市场,就足够在这里时代里面占据到领先的位置,这个时候与其他国家之间,并不存在和后世之间如此夸张的经济差距,不得不采用巨大的外贸来进行弥补,当然外贸是必须的,也是很重要的,但是修炼内功,就更为紧迫。 最主要的是非洲并不合适成为中国产品的倾销地和原材料的供应地,那么除了郭嵩焘的所提议的军港设置地之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用途了。 “吸血。” 慈禧太后笑道,“欧洲列强都是一样的德性,昔日西班牙葡萄牙两牙帝国瓜分世界,将世界上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搜刮起来,专供国内挥霍,现在的英国也是如此,压榨印度的财力,来供给英伦三岛本土的人开销,这是一种吸血的行为,那么如果说起来,咱们到底是不会对着藩属国这样做的,多少在东亚,咱们仁义天1朝的名声不能倒,若是去非洲,占了一块土地,那么,”慈禧太后看了皇帝一眼,“自然就没有这个名声上的烦恼。” “财富是没人嫌多的,只有不断攫取到的财富,可以为国内的改革发展注入活力,政治利益和军事利益都需要转化,才可以成为财富,但是财富,现金,物资,这些是不需要的,可以直接就拿来使用。”慈禧太后淡然说道,“新园子的大木,云南那边听说采不到了,那么,要不去非洲顺带的找一找,也很不错。” “是,”皇帝眼神闪了一下,太后果然还是十分重视新园子的事情,“亲爸爸说的极是。那么咱们,若是要去参与分非洲,诸国的态度,会不会都表示反对?” “非洲这么大,一时半会,分不完,咱们若是低调一些,想必是没人会在意的,但是若是想要好的地儿,那就必须要起冲突了。”慈禧太后说道,“布尔人那里,咱们是插不上手,但是不代表说不上话,那里那么多的黄金,我看着眼红啊,如果借着柏林会议的契机,我们也插手非洲去,布尔人应该也会给一点金子吧?” 郭嵩焘眉心猛地一跳,现在他终于知道昔日德国人是得了什么好处,才愿意在外交场合上对于英国出手施压来帮助中国,布尔战争持续了多年,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在布尔人的领地里面发现了天量的金矿,布尔人根本不可能将这一块出产金子的土地让出来,加上又德国人的推波助澜,布尔战争想要在尽快的结束,不可能,英国也很希望快些开始这个会议,在会议上若是可以达成什么协议,免得过多的力量赔在无谓的死亡和消耗上。 “布尔这里的地方,意外的成为了英德之间角力的开始,”郭嵩焘说道,“两国互不相让,要说英国不知道德国在背后捣鬼,这是不可能的,布尔人的左近就是德国在非洲最大的殖民地,战场上出现的德式军械也说明了这一点,而两国还没有撕破脸,准备就在这一次会议上解决这个问题,德国外交部长已经和曾继泽谈过,希望中国可以帮助他们,在会议上表态。” “我们有这么重要吗?”慈禧太后笑道,“我们一直在帮助德国,但是如果表态,这就不必了吧?” 这个是调侃之语,大清现在当然是列强之一了,国内有些狂妄的文人,叫嚣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军事强国”,在经济上也只是稍弱英法德,提出了,“三年超德,五年赶法,十年胜英国”的口号,当然这是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的确借助中法之战重新确立了国际上的地位,但是如果称自己是第二强国,只怕第一个要你死的就是大英帝国,日不落是绝不会允许出现一个可能威胁到自己霸主地位的国家出现的,围攻拿破仑,遏制俄罗斯,以及将来的对德宣战,这一切的举动都是为了保证不会出现一个会影响到英国霸权的国家,一般来说老二的位置是十分尴尬的,老大会一直盯着你,不许你做出任何犯上的事儿出来。所以慈禧太后一再的很低调,并且从越南战争之后就一直恪守本分,两洋水师绝不擅自出马六甲海峡一步,只是在中国海内巡逻训练,为了就是低调,再低调,不是要麻痹英国人然后搞什么突然袭击,而是只是为了让英国人不要老是盯着自己。 郭嵩焘说道,“德国十分看重我国,法国是仇敌,没有什么可说的,英国如今也是貌合心不合,事关利益上,谁都不会轻易让步,俄罗斯没有想要去非洲的意向,但是他的态度现在很暗昧,各方还不知道如何判断,美国也是如此,奥匈国大概是乐见德国在非洲布局的,但是肯定,德国必须付出一点代价。” 如今世界上的大国,也只有说到的这几个了,英国一骑绝尘,实力冠绝诸国,其余的德法奥俄中,各期擅长,各有千秋,各有优劣,这算是第二梯队,其实美国如今的实力不见得多强,他的地理位置和中国差不多,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远离欧洲这个世界中心,但是熟知后世历史进程的皇太后,知道美国的潜力,总理衙门知道这一点,所以一般来说都会连带的把现在毫不起眼的美国也放在一块,这是第二梯队的强国。 第三梯队的强国嘛,就比如奥斯曼土耳其,西班牙,葡萄牙,日本,荷兰,挪威,意大利这些国家了,郭嵩焘是十分清楚的,在一次单独召对的时候,慈禧太后毫不客气的称呼这些国家为“垃圾国家”。 军事实力代表了国力,只有强硬的军事实力,才能够在外交场合上丝毫不用顾忌这些“垃圾国家”的态度,慈禧太后压根就没问这些国家在柏林会议上有什么意见,郭嵩焘也不准备说,因为他们的意见,丝毫不重要。   ☆、十一、会议前夕(四) 这个时代的国际关系,国与国的关系,根本就是红果果的丛林法则,不存在什么吃相难不难看的说法,只有吃,或者被吃,两种命运,弱国你就滚一边,要不苟延残喘,要不就是等着被大国吞并或者是殖民,没有另外第三条路可以走,第三梯队的所谓这些地区大国里面,西班牙葡萄牙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了,意大利的德性,到了二战还是那副样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有什么脸面来干涉非洲的事情?他自己国内的分离主义都自顾不暇了,至于荷兰,真真算的弹丸小国,根本就不能充数。 奥斯曼土耳其国土面积颇大,可在交通要道,若是国力强盛也就罢了,国力衰弱,就像是一头肥猪,等着被人宰杀。 至于日本嘛,现在应该也还不至于有那个力气走出亚洲。所以这些国家的意见如何,都不重要。 至于那些第四梯队的国家,更加是不会放在慈禧太后的眼里了。 德国人要为这次柏林会议付出支持的代价,慈禧太后点点头,“给钱或者给别的什么,这是题中之义,没错的,那咱们能得到什么?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他威廉二世也总不会是拿着空口白牙骗咱们吧?” “这个事儿,曾继泽这几日就会和他们的外交部长进行密谈,确定德国方面会给的东西,皇太后之前一直想要的一些火炮的生产线,德国人大约是不会给的。” “罢了,买不如自己造,”慈禧太后遗憾的摇摇头,“他们不愿意卖,咱们自己慢慢的造就是。那既然有求于咱们,那当然要狮子大开口了,不过有中德友谊在,咱们也不能吃穷朋友家的,那么非洲的地方,就要好好的选一块了。” “亲爸爸,咱们在非洲要土地,会不会让英国人不悦?”光绪皇帝疑惑的说道,“英国人居然想出要横贯非洲的战略,这样的雄心壮志,实在是令人佩服,有此雄心壮志,也必然不会轻易允许其他人把这个战略给打败。” 光绪皇帝说的没错,英国人如此,自然是绝不容许任何人影响到这个战略的顺利进行,那么若是想要在非洲搞事情的任何国家都会受到英国的强大压力,慈禧太后点点头,“皇帝说的没错,可英国人再牛,他也不可能统一地球,各国都想着要在非洲要土地,他一个人,双拳难敌群手,一头老虎是架不住这么多饿狼的。何况,咱们又不是在伦敦开会,而是在柏林,何须要担心这些呢?有东道主,比咱们更迫切要非洲的土地呢,咱们只要敲敲边鼓,摇旗呐喊,又不需要咱们冲锋陷阵,何须要和英国人对战呢?” 慈禧太后站了起来,走到了地图前头,皇帝也连忙起来,慈禧太后看了看地图,“咱们要那一块呢,”她用手摸了摸下巴,沉思了起来,“这个倒是要好好的想一想,现在这些地方都是无主的荒地,”她转过身,对着光绪皇帝说道,“有一些黑人部落,或许已经是初级的国家了,但是在欧洲列强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正事的国家,也没有像样的作战能力,大约只要用个百多人的火枪队,就可以横扫整个黑色非洲,所以,皇帝,当然,咱们的武力没有那么弱,但是万一一旦我们的武力变得和非洲黑人一样那么弱了,现在的军舰航行那么的远,就算是我们在东亚,关山阻隔也丝毫耽误不了他们想要来侵占咱们的野心,只要我们衰落了下去,一旦衰落,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一起扑上来,割地赔款鸦片贸易关税路权传教,一样样的都会用在我们的身上,中国的老百姓就会像非洲黑人一样无数的死去,无助的灭亡,无奈的成为交易的商品,而中国的国土,也会像非洲大陆一样,成为各国的殖民地和瓜分场地,这是必然会发生的。君主,不仅仅是臣民的主人,更是臣民的管家,把臣民,把这个国家管的好好的,这才是君主最终的目的,所以,皇帝,”慈禧太后看着光绪皇帝,“现在的时候,可以比战国时期,诸强争霸,我中国,如今也算是下旗之人了,如何下好旗,对外保护好整个国家,这就是君主的责任,如果没有干好这个活,就必然成千古骂名,而干好了这个活,那就是万古流芳,怎么样?皇帝,有信心吗?” 一席话说的光绪皇帝热血沸腾,他挺起胸膛,“儿臣有信心!” “这样就是最好,最要紧的就是志气,没有了志气,什么事儿都办不成。现在不是以前的时候了,”慈禧太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以前圣天子垂拱而治,外面虽有小风波,但没有什么大患,但是如今,越南是胜了,可将来,还有会有人忍不住想要扑上来咬我们一口的,进了世界的大潮,就只能是站在潮头,而不能被打趴下溺死在水里。前途虽有风波,但一定是光明大道,”慈禧太后挥挥手,让太监把非洲的地图拿下去,“倒也不用太担心。” “是!”光绪皇帝响亮的应了一下,这会子他被慈禧太后激情洋溢的煽动话语把整个人的士气都挑了起来,“儿臣都听亲爸爸的。” “你也要听你自己个的,”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唐太宗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是没错的,多听听各方的意见,然后自己心里有个定夺,这就足够了,我也不会一直正确,也不可能会一直给你建议,但是不要一直改变自己的态度,也不要一直固执着不改变自己的态度,这其中的道理,”慈禧太后唏嘘,“大约是最难掌握的事儿了。” “这件事儿,你盯着,”太后对着郭嵩焘说道,“不要让人钻了空子,我原本旧年就有心出动各地,不管如何,先把地占了,可一直差一个由头。”   ☆、十一、会议前夕(五) “不要小看这个师出无名,师出无名,就容易给别人留下话柄,当然,外交上的话柄太多了,各国都是很多,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被人说闲话,到底听着实在是烦,师出无名,就不好和英法等国交代,那么心里头胆气就不足。现在呢,就是最好,德国人递了一只好拜帖过来,咱们要快着些去了,千万可不能耽搁。” “是,”郭嵩焘说道,“微臣以为,”他当了军机大臣之后,越发的从容不迫,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也都是从大局出发,“若是外交上要参与争夺非洲,那么水师,到底还是要动一动。” “是要动一动,但是如今会议还没开成,咱们就急匆匆的开着军舰去抢地方,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慈禧太后笑道,“一点都不符合咱们这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的身份。” “是,这时候的确不宜直接去非洲,而且查各国殖民地开垦的模式,并没有直接出动正规军队的,都是用武装船只,用商人的方式前往各地侵略,所以,水师自然是不能去非洲的,何况经过印度洋,英国人那里烦得很,少一些烦扰,也是好事,但是水师也要出动一番,自从越南之战后,水师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无论是巡逻还是演习,都需要调动航行,让大家伙都知道,咱们是有军事实力的。” 旧年天津检阅水师,形式的内容更多,算不上大型的军事演习,郭嵩焘说的没错,慈禧太后点点头,肌肉要经常秀一秀,不然那些不知道好歹的小瘪三一下子就会忘记当年的惨痛教训,人类永远是最健忘的,“筠仙你说的不错,这个好办,南洋上,那一国不怎么恭顺了,把水师派过去,巡逻几圈,大家伙看到了,就会知道的,对了,”太后也想起了一件事儿,“英国人的九千吨铁甲舰是不是快到了?” “是,大约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到南洋了。” “好的很,”慈禧太后点头说道,“就让两洋水师各派几条军舰出去,迎接这艘九千吨的巨无霸吧。” 这事儿商量的差不多了,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起了电灯,东暖阁之内明晃晃的,照的慈禧太后脸上细碎的皱纹清晰可见,她合着眼养神,光绪皇帝慕犊的说道,“亲爸爸实在是太辛苦了,儿子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 太后闭着眼摆了摆手,再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日子长了,习惯了。” “刚才陪着亲爸爸议事,不曾想这个时候都已经掌灯了,亲爸爸还没有用膳,实在是罪过,”光绪皇帝连忙吩咐外头候着的朱执义,“亲爸爸饿了这么多会了,你怎么不进来禀告着?实在是该打!” 朱执义委屈的说道,“老佛爷定下了规矩,议事的事儿,不许擅自打扰,奴才站在外头,都不敢进来。” “没事儿,横竖也还不算晚,”慈禧太后睁开了眼,“晚些吃饭,吃的更香,倒是让皇帝你等着这么久,小厨房今个有什么?”她问朱执义,“倒是真的有些饿了。” “今天得了云南送过来的松茸,小厨房已经配上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两个时辰了。” 慈禧太后只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皇帝的鼻子真灵,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就能即刻吃到。” “儿子在亲爸爸这里,口福一直都是最好的。”光绪皇帝笑道。 “不过这个松茸是最难运送的,采摘出来,超过了十二个时辰,就滋味全无,”慈禧太后问道,“云南运过来,再怎么快,也不能说是十二个时辰就能到的吧?那这个松茸是怎么捣的鬼?”她看着朱执义笑道,“小朱子,还不快着些招来?” “圣明无过老佛爷,”朱执义笑眯眯的说道,“松茸新鲜的从云南运出来,怎么也要四五天,就算送到了也没什么滋味可言,也不能和荔枝一样,种在缸里面再运到北京来,干松茸的味道到底是比不过新鲜的,云南那边采用了一个新法子,用高温把瓦罐烫干净了,再用水蒸气把松茸冲一遍,杀菌消毒,然后放在瓦罐里头,再用蜡封好,这样的处置方式,松茸可以存放半个多月,味道虽然不及新鲜的,但是味道也极好,故此老佛爷在北边也能吃上鲜松茸。” “倒是难为他们了,”慈禧太后说道,“这个也不见得都是进到宫里头吧?” “是,这是内务府赚钱的法子,”朱执义说道,“小安子那里,一罐松茸,起码要卖一百两银子,饶是如此,还是供不应求,市面多少有钱人等着吃这个呢。” “得了,既然不是专门献给我的,我吃的更是心安理得了,”慈禧太后吩咐道,“松茸鸡汤不用先拿来,若是先拿了这个用了,只怕是别的菜都没法子吃了。”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从靠山坑上下来,行到了后面的偏殿,早就放好了两张椅子,并一张极长的长条桌子,两个人落座,御膳房的太监打千跪安,然后指挥太监宫女一溜烟的把剔红的餐盒给送了上来。 餐盒要在主子们的面前打开,表示并没有人在里面做手脚,慈禧太后吃饭是最不节约的,她也最擅长在衣服穿着和饮食上下功夫,今天的菜,虽然不多,但是道道讲究,女儿红蒸大黄鱼、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罗汉大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每一道菜都是十分精致可口,另外摆了两份汤,龙井竹荪和飞龙片汤,一份饽饽,一份克食,两份粥,红豆粥和鸭肉粥,三样饭,粟米饭、八宝饭和御田绿玉饭。这样就满满当当就把长条桌子摆满了,红枫在帮着慈禧太后布菜,朱执义则亲自给皇帝布菜,许是真的饿了,慈禧太后当仁不让,迅速的吃了一条大虾,“到底是真饿了,”慈禧太后说道,“这会子倒是有些饿虎扑羊的样子了,皇帝你也赶紧先吃吧,别饿坏了。”   ☆、十二、小山重叠(一) 母子两个人说说笑笑,倒是一天之中难得的轻松时间,一会子吃的差不多了,于是今日最值得期待的松茸乌鸡汤端了上来,两个乾隆仿钧窑白瓷蓝绣球大碗一打开了,香气扑鼻,打开一看,松茸淡黄,乌鸡却是黝黑,上面还洒了几颗松子,鸡汤之上浮着淡黄色的油脂,冉冉热气升起,太监奉上了银汤勺,慈禧太后喝了一口,眼神一亮,“不错,”她又接连喝了几口,这才满足的喟叹,“到底是松茸,不掩鸡汤之鲜美,反而相互衬托,将鲜味提高了几倍。” “在亲爸爸这,到底是能用到好东西,”皇帝也十分赞赏,“这味道的确是极为鲜美。” 汤如此鲜美,乌鸡肉倒是不必吃了,慈禧太后喝了半碗汤,又叫人把碧玉粳米饭拿来,用汤泡饭,吃了小半碗的饭,吃完了尤嫌不足,还想再吃一碗饭,却被朱执义拦住了,“用汤泡饭原本就不易消化,老佛爷已经用了小半碗了,若是再用,只怕是不消化肚子疼。” “过犹不及,”她放下了汤勺,“小朱子说的对,这样的美味,若是多吃了,就不够美了。” 于是太监们送上了漱口的茶,又奉上了毛巾,慈禧太后擦了擦嘴角,“今个是真痛快,”她对着光绪皇帝说道,“非洲的事儿,算是好事儿,晚上又有如此珍馐可以享用,真真是不错,皇帝呢,今个做了什么?” “上了王师傅和翁师傅的课,”皇帝说道,“受益匪浅。” “那就好,有收获,这课就不白上,不过你应该是知道,”慈禧太后把手肘靠在了边上的靠垫,“我对着翁同龢不算是太欣赏,他不是搞洋务的人,为何,我要连续让英宗皇帝,和皇帝你,都接受他的教导?”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以回答,若是皇太后不喜欢的人选,却把这些人选放在皇帝的身边,让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皇帝,这第一个似乎有祸害皇帝的感觉,若是现在的光绪皇帝,大约还可以说因为非亲生故此刻意不安排皇帝接受好的教育,但是英宗皇帝的师傅,也有翁同龢在里头,这又是如何解释呢?难道是皇太后并不以为翁同龢不合适?但是明明,刚才就说的很清楚,“不欣赏”。 “儿子以为,”皇帝斟酌的说道,“翁师傅的学识道德文章,是海内翘楚,亲爸爸大约是看重翁师傅这一点的。” “不错,”慈禧太后赞许的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就是极好,办洋务,并不是说咱们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华文化就不需要学习,在我看来,道德境界里面,咱们的礼义廉耻比洋人是高明多了,翁同龢虽然不喜欢洋务,但是他干涉的不算多,也不乱起哄,所建言之事,多也是直中要害,不算无的放矢,所以,他是一个合格的反对党。” “反对党?”光绪皇帝有些不懂这个词。 “是,就是指朝中不是执政的力量,而对于执政的,在我国,就是军机处的一些政策采取抨击批评的不认可态度,这样的态度,在控制的范围内,可以起到监督施政的作用,所以,翁同龢这一点做的很到位,他自己也明白,在朝中的位置。” “扯远了,还是说为何让他当着你的师傅吧,你说的不错,就是看重了他的学问文章,他是海内大儒,说是学富五车也不算为过,四书五经都精通,诗文也通,而且这字写的最好,”翁同龢早年从习欧、楮、柳、赵,书法崇尚瘦劲;中年转学颜体,取其浑厚,又兼学苏轼、米芾,书出新意;晚年得力于北碑,平淡中见精神。他博采众长,对唐代颜真卿和北魏碑版潜心揣摩,参以己意,并吸收刘墉、钱沣、何绍基等人之长,将赵子昂、董其昌的柔和流畅溶入其中。“这是他的长处,你若是能学到他的这个长处,就是没有白学。” “是。” “他的立场如何,我不去干涉,”慈禧太后摇摇头,“但是你自己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师傅的话,不一定对,我的话,也不一定对,都是自己心里要有一个主见的。” “为政者,需要是利人之长,避人之短,翁同龢,如今看着,办洋务不怎么样,大约将来也不会有什么长进,所以在礼部或者翰林院,这样的位置呆着合适,我有心让他去管教育部,但是外头的人,反应激烈的很,谁都明白,这样一个不支持洋务的人,当教育部尚书,将来那些人培养出来,难不成都会是支持洋务的吗?所以也就罢了,管着翰林院和詹事府,这就足够让人操心的了。” “所以你说的极是,我只是看中他的学问,他私德如何,海内也是都点头的,这样的人在边上,想必不会把你带歪。” “是!”皇帝连忙说道,“翁师傅的学问人品儿子是极为钦佩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但是我也怕他把你带歪了,所以又让王恺运去给你授课,他当然算不得什么文章大才,所寻求的,说句实话,算不得什么正道,但是为帝王者,不用正道解决问题的时候太多了,咱们娘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世宗皇帝多为世人所诟病,最大的原因不就是用血滴子来刺探百官,杀人灭口吗?这话外头是不能说的,但是,这个就是事实。” “阳谋阴谋,从未在朝政之中断过,就是比如我,也干了一些不能上台面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都不会是合法的,更不会是合乎规矩的,但是有时候就要去做,八旗的事儿,我让王恺运去联络宗室重臣,再用名利或者是*,收买和威胁,这才把外面的阻力减到了最少。这能说出去吗?那家的王爷喜欢庶母?谁害死了亲哥哥来谋求爵位,还是最喜欢小女孩的某些宗亲?这些人,这些事儿,都不能说出去,或者是不说出去,比说出去更适合。”   ☆、十二、小山重叠(二) 慈禧太后的意思是,把这些人打倒,还不如把他们的力量整合起来,作为支持自己的力量,光绪皇帝显然是听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而他正是因为听明白了,所以脸色有些发白,掌灯时分,电灯已经点了起来,灯光当然不会很明亮,所以在光绪皇帝的半张脸上都是阴影,“亲爸爸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只是,委实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内情。” “朝政是不会一味的伟光正,高大上的,必然有许多的博弈妥协和争夺,”慈禧太后笑道,“以后你会一一看到的,今日就不必谈这些了。” 光绪皇帝定了定神,“是,有件事儿,儿子要禀告亲爸爸,今个我赐了几盆花给身体欠安的亲贵之家,只是擅自做主,请亲爸爸责罚。” 太后伸出手,摇了摇,“这样的小事,还和我说什么,你自己做主就是了,亲贵之家,赐一些花算不得什么,要紧的是体面,咱们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体面,你这样把花赐出去,得了花的人,心里最是高兴,脸上有光彩,对你自然也会感恩戴德的了。做的很好,特别是你七叔家里,”慈禧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赐花了吗?我听说婉贞的身体也不舒坦。” 光绪皇帝摇摇头,“还没有赐给醇亲王府,要等着亲爸爸的懿旨。” “这是做什么,一个人若是不忘本,那就是最大的为人处世之道,”慈禧太后摇摇头说道,“正常的事儿,就正常的办,何须避讳着什么,你入宫之后,我就一直让皇帝你叫我亲爸爸,这里头什么缘故,你长大了之后,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了,你就知道我的苦心,家里的长辈,你一样的孝顺就是了,何必忧谗畏讥?你赐了花给亲贵大臣,反而偏偏忘了醇亲王府,叫外头的人知道了这事儿,反而说你太过于忌讳,失了礼数。” 慈禧太后温和的说道,皇帝也想到昔日太后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心里突然冒出了一阵暖意,他感动的说道,“是,亲爸爸为儿子想的周全,儿子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只希望将来可以伺候好亲爸爸,让亲爸爸好好荣养。” “你是个乖孩子,”慈禧太后点点头,“明个就赐一些花出去,人在病中,看些娇艳的花儿草儿的,心情愉悦了,对身体康复有好处,御药房找几个补药出来,再派太医去,看一看福晋的病情,都用你的旨意去,”太后笑道,“我就不管了。” “是,”皇帝点头说道,“都听亲爸爸的。” “对了,选秀的事儿,你看的人怎么样了?”慈禧太后说道,“自己要有个主见,八旗出众的秀女不太多,一个个的访问过去,也差不离,你别不好意思,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太后笑眯眯的揶揄道,“是要仔细选着,好的人才好。” “是,”光绪皇帝硬着头皮说道,“儿臣若是选好了,一定请亲爸爸定夺。” “好了,”慈禧太后说道,“天色也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她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一些事儿,“天气暖和了起来,咱们就又要去圆明园了,这事儿就交给你办,把这些事儿理得顺顺当当的,就当是亲政之前,练练手。” “是,”光绪皇帝答应了下来,“只是还要请亲爸爸的旨,宫里头那些人去。” “常太皇太贵妃,年纪是大了些,可就喜欢住圆明园里头,她是必然要去,丽贵妃云贵妃也跟着一起去,当然,瑛贵妃也是要去,惠庆公主也去,其余的人,你斟酌斟酌,若是不废什么,就都带去是了。” 说到了惠庆公主,光绪皇帝笑道,“公主的性格活泼些,喜欢待园子里,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只怕是太活泼了,”太后摇了摇头,“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一样,真是闹得鸡飞狗跳,没一天得安宁的,若是和皇帝你一样的稳重,我就放心了。” 宫里头的花依次被赐了出来,到了劈柴胡同的时候,也到了掌灯的时分,叶赫家从出了一位皇太后,一位亲王福晋,两位皇帝的生母之后,彻底的生发了起来,但是还不忘本,依旧住在劈柴胡同里面,只是将宅子重建翻修了一遍,外头还是低调的很,大家伙都说,是慈禧太后管束娘家甚严,不至于有汉唐外戚之患。 送花的太监和嬷嬷到了这里,差不多惊动了半个府邸的人,承恩公妇人钮祜禄氏带着女儿儿子一同出来迎接,这个时候是实在不敢怠慢,许多年没有特别额外的人来承恩公府传旨或者是赐东西了,只能是高规格的礼数来接待。一盆幽香四溢的含笑就放在了中庭,来的一个老宫女态度不卑不亢,蹲膝福礼,“皇上担心着承恩公爷的身子,让奴婢送一盆花过来,说是含笑花十分凝神静气,问着舒服,心宽了,身子自然就好了。” 桂祥哪里来的病,只不过钮祜禄氏不敢反驳什么,心里酸楚,面上只能是含笑应下,“多谢皇上挂记,也多谢嬷嬷能来这么一趟。” 于是请这位嬷嬷入内奉茶,慈禧太后的娘家,却让一个寻常的嬷嬷登堂入室奉茶,不得不说,叶赫家的确是已经没落了,到了上厅,钮祜禄氏请嬷嬷上座,这点礼数还是知道的,嬷嬷决意不肯,只是在下首请了一个小几子坐了,丫鬟奉上了茶来,嬷嬷喝了一口茶,打量了钮祜禄氏身后的一个少女身影,“不太上公爷家里,奴婢实在是眼拙,却是不知道夫人身后这位小姐是哪一位。” “是我的二女儿,”钮祜禄氏笑道,“素日里头不出门,喜欢呆家里,也不怎么进宫,嬷嬷瞧着眼生也是寻常,快,静芬,你来给嬷嬷行个礼,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最懂礼数,让她老人家指点你一二,这辈子就是受用无穷了。”   ☆、十二、小山重叠(三) 后头的女孩子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从阴影的地方走了出来,现如今,亲贵家里头,若是出息多的,大部分都安装了电灯,只是承恩公府,算不得什么出息多的地方,所以只是用寻常的油灯,大女儿静芬原本是站在后头,听到了母亲的吩咐,款款走上前,眼睛朝着地上,不急不慢的请了一个安,“给嬷嬷请安。” 嬷嬷连忙起身,闪到一边,把静芬的礼给让开,“奴婢不敢当,”她端端正正的朝着静芬行了一礼,“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宫里头的嬷嬷,眼睛最是毒辣,静芬和慈禧太后一样,都是容长的脸蛋,她的身材高挑,皮肤白腻,双眼眼神沉静,落落大方,虽然不是国色,但是是一位标准的大家闺秀。 “二小姐的规矩真是极好的,”嬷嬷赞许了一句,“福晋调教的好。” “只不过是家里头混着罢了,”钮祜禄氏说道,“值不当嬷嬷这样的夸奖。” 静芬只是沉稳的站着不发一言,见嬷嬷夸奖自己,也只是嘴角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嬷嬷此行来的目的已经到了,陪着钮祜禄氏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宫里头还有差事不得空,奴婢先告退了。” 静芬从边上小丫鬟的手里接过了两个银元,递给了嬷嬷,“请嬷嬷喝茶。” 嬷嬷推却着不肯要,静芬却是十分坚持,她的话语也不浮躁,“嬷嬷辛苦,来承恩公府送花,若是不能请嬷嬷喝茶,实在是太过小气,反而失了皇太后娘家的气度,就请收下吧。” 这样的话一说,倒是也不好意思不收了,管家送着嬷嬷走出了承恩公府,上了内务府的马车,送花的小太监问:“您老人家瞧出什么了没有?” “人品模样都不错,端庄大度,”嬷嬷不是收了两块银子就说好话的,“气度极好,我瞧着,倒是和哪一位有些相像。” “哪一位?” “老佛爷!” 等到嬷嬷走了出去,钮祜禄氏看着那盆含笑,幽幽叹了一口气,“额娘这是做什么,”静芬听到了母亲叹气,“皇上记着阿玛,是好事儿。” “都是一起送的,算什么记着呢,”钮祜禄氏说道,“这花儿,算不得实用的玩意,给你阿玛,也没什么好处。” 静芬默然,“到底是宫里头的恩典,咱们应该好好放着,”她吩咐丫鬟,“抬到老爷的房里。” 这会子管家回来,顺便禀告主母和小姐,“老爷那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钮祜禄氏皱眉说道,“身子不好,又想抽烟了?”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静芬,静芬摇了摇头,对着钮祜禄氏说道,“额娘别生气,咱们一起去瞧一瞧阿玛。”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一起走了出去,丫鬟抬着那一盆花,去了后头,桂祥不住在正院,只是蜷居在西北角的三间耳房里面,桂祥是不能见客的,所以都是呆在这个地方。 两个人进了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人呢!”里面一个干枯沙哑的声音高昂的喊着,“怎么回事?都不把老爷我当爷了不成?” 管家连忙上前,进了耳房,里头显然有好些伺候的人在,劝慰着桂祥,但是桂祥却不知道如何,怒气勃发的样子不可遏制,“咱们家怎么穷成这副模样了?我想抽口烟,都不成?老二!”他骂着管家,“是不是我这叶赫家的家当,都被你搬回家了?倒是在我这里哭穷!” “老爷,奴才那里敢做这样的事儿,实在是这大烟凶的很,多少人抽这个,身子骨就垮了,您今个已经抽了一个烟泡了,不能再抽了。” 钮祜禄氏听到了“大烟”两个字,眉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里面桂祥的声音继续骂起来,“什么时候要你来当老爷的家了?老子的身子骨,自己个知道,还是马上翻跟头的好汉子,昔日我跟着英宗皇帝亲征北海,那可是杀了好几个罗刹鬼子!现在这弓马的功夫也还没拉下,别给我扯这些,你麻利儿的,把福寿膏拿来,我这不抽一口,心里头就不得劲!” 管家只是哀求着不肯拿大烟,桂祥骂了几句,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不是福晋不让你拿,福晋在那里?是不是在外头!都给我进来!” 静芬看着母亲,只觉得母亲这个时候突然之间衰老了许多,两个人进了耳房,只见到炕上盘腿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他十分瘦削,脸颊因为吸毒深深的陷了进去,双眼迷乱狂暴,眼下有极浓的黑眼圈,他看到了钮祜禄氏和静芬,咧嘴一笑,牙齿森然恐怖,“静芬也来了,怎么,来见你阿玛了?” “阿玛,”静芬的脸上突然也有露出了些慌乱,“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我的身子好不好的,就看你们孝顺不孝顺了,”桂祥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气,眼角都流出了泪水,他穿着一件淡绿色田字格的绸布长衫,“若是没有几口福寿膏抽着,只怕这身子骨就好不了了。” “老爷,”钮祜禄氏忍不住哀求了起来,“这大烟是害人的东西,您怎么能多抽呢?身子骨迟早会坏了的,实在是不成,您还是戒了吧!” 桂祥双眼翻了一个白眼,“我的身子养好了做什么?我那亲姐姐说我病了那我自然就是病了,既然是病了,那自然就要好生休养,没有福寿膏,我怎么养身子?再说了我这身子,养好了做什么?大门都出不去!” “老爷,”钮祜禄氏眼眶发红,“您是老佛爷的亲弟弟,您自己只要去求一求皇太后,她没有不准的,没有这个道理,对着外人那么好,对着自家人这样的坏!这么多年了,我每次进宫,老佛爷问的第一个就是你,只要您低头认个错,老佛爷就不会不放了您!那些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要硬扛着?白白坏了自己的身子!”   ☆、十二、小山重叠(四) “爷,您就认个错吧,”钮祜禄氏说道,“打断了还是连着筋呢?您是皇太后的亲弟弟,皇太后如今就您这一个最亲近的人,只要您认个错,她不会不放您出去的!” “我认什么错儿?”桂祥瞪大了眼睛,“我没有错,我做的都是为了她的事儿,若是有什么错儿,这么多年,也应该早就还了,”他颤抖的举起了手,想要用力的拍桌子,结果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应该有的力气,“怎么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要处置我,还要我心甘情愿的受着吗?我宁愿就这样死在这里头,也不进宫,朝着她磕头认错儿!” 钮祜禄氏只是抹着眼泪不说话,静芬心里惨然,“阿玛,您这话说的不对,您不认错,咱们全家都倒霉,瞧见额娘了没有,这么多年,就她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咱们家现如今的处境是难极了,什么出息都没有,还要您这里头,日日的大烟伺候着,”她显然也有些生气了,怒其父不争的意思在里头,说话就不怎么好听,“您还说这样的话儿,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给皇太后老人家道歉赔礼又有什么要紧的?她老人家是您的亲姐姐,亲戚不假,可她更是大清国的皇太后。” 既然是主子,那么谢罪有什么不可的?这是静芬没有说出的话,桂祥摇摇头,他固执极了,心里又好像烧心的热,浑身发痒,他盘腿在炕上瑟瑟发抖,“你别说这些废话,快,”他连声叫着管家,“老二,老二,把福寿膏拿一个泡儿出来!” 静芬咬着下嘴唇不说话,钮祜禄氏抹了抹眼泪,“给他,什么时候抽的不要命了,才算完!” 管家把大烟拿了上来,说来也真是含酸,虽然承恩公府是衣食无忧之家,但只是那一点俸禄,素日里要迎来送往,还要给桂祥买大烟,入不敷出的时候居多,桂祥得了大烟,如获至宝,也不顾及妻女两人在场,歪在炕上迫不及待的点了火,噗嗤噗嗤抽了起来,不过是抽了几口,他的双眼放空,眼神散了出来,再也没有聚焦,“舒坦,舒坦啊。” 他仰着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瘫软在了炕上,“这样神仙的日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过呢?还要去当差办事,真真是错过了这么多的好时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钮祜禄氏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软软的靠在静芬的身上,静芬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的厌恶,但是她掩饰的很好,没让任何人发觉,她似乎只是寻常时候和自己的父亲禀告一样,用从容不迫的声音说道,“阿玛,今个宫里头来人了。” “来什么人了?”桂祥懒洋洋的说道,这个时候他似乎飞跃在软绵绵的云端,根本就不想思考什么,“来人,不是寻常的事儿嘛?” “来了一位嬷嬷,送了花给咱们府里头,说是给阿玛病中把玩的,”静芬淡然说道,“却没有说要来给阿玛请安。” “你阿玛根本就没病,宫里头谁都知道,自然不会来拜见我这个抽大烟的了,”桂祥懒洋洋的说道,“送花,来了一个嬷嬷?”桂祥复述了几个词,慢慢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刷的站了起来,这会子他刚抽饱了大烟,精神头特别的好,容光焕发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来请教阿玛您的,不过大约您这会子也没什么心思想事儿,”静芬冷冷的说道,“花儿就在这里,送给阿玛您慢慢的赏玩吧。” “是谁的旨意,太后的?”桂祥问钮祜禄氏。 “是万岁爷的。” “万岁爷的......”桂祥将头依靠了枕头上,“这是什么意思?万岁爷怎么想到我这里了?” 要知道和英宗皇帝一样,桂祥和光绪皇帝也存在这舅甥的关系,因为光绪皇帝的生母也是桂祥的亲二姐,这一层的关系,应该是最亲近的,但是宫里头的人捧红踩黑,上头的人有什么不悦的,地下的从来都是夸大,太后不怎么乐见自己娘家,皇帝自然不会凑上来,就算皇帝想要凑上来,底下的人,自以为知道内幕的人,会拦住皇帝,不要做得罪皇太后的事儿。 “怎么个意思,你们怎么说话的,”桂祥这时候清醒了一些,问钮祜禄氏,“到底是怎么说的,快说给我听听。” 钮祜禄氏把宫里头来人的事儿仔仔细细的说了一边,桂祥低着头想了想,突然利剑一般的眼神盯住了自己的女儿,“他们这样的关心静芬,做什么?”他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喃喃自语,“难道?” “老爷您想到什么了?”钮祜禄氏连忙问道。 “不知道,”桂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转身躺了下来,眼神发直,“不会的。” “阿玛若是不知道,也不用这样故弄玄虚,”静芬沉稳的说道,“宫里头时常赐东西,只是这一次是万岁爷亲自赐的,和皇太后的不同,女儿瞧着,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是啊,没有不一样的地方,”桂祥摇摇头,“静芬啊,你多久没有去醇王府上见福晋了?” “那里的人不好相处,我难得去一去,”静芬说道,“清明节的时候,跟着额娘去送了表记,之后就没去过了。” “亲戚之间还是要多走动的才好。”桂祥继续吞云吐雾了起来,“你去收拾一些东西,明个就送给姑奶奶那里去,就说我这个弟弟给她请安,快去。” 这是要静芬快些离开的意思,静芬不明所以,但还是下去准备了,等到静芬离开,他才对着钮祜禄氏说道,“皇上大约是看上了咱们静芬了!” 钮祜禄氏大吃一惊,桂祥随即说道,“不,不是这么说,而是,皇上在选秀的时候,大约想到了静芬,这才派了人过来瞧一瞧。” 八旗选秀是大家都要参加的,谁都不能例外,但是这个形式上和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   ☆、十三、金明暗灭(一) 许多人家里头只是去挂个牌,证明我旅行到了我作为八旗家族的义务,而不会真正的想成为后宫嫔妃或者宫女,真正的大户人家,豪门巨族是不需要来进行赌博式用后宫的形式来为家族助力,这倒是有点像唐朝的时候,山东世家是很少喜欢和李氏唐朝联姻的,在清朝一代,除却刚开始康熙皇帝的赫舍里氏皇后其余的皇后出生,其实都算不得很高贵,就比如是慈禧太后昔日的母家,只是一个中低层八旗官员的家庭,家族早已是没落了,故此才有入选宫中,企图用皇帝的恩宠来挽回家族的利益,这一条道是无奈之举,任何一个家里头还过得去的父母亲都不会这样让女儿入宫,去接受那个十分无可奈何的风险和未知。 有些只是形式,走走过场,有些却是想要真的攀龙附凤,立志就要入选的,叶赫家这里头的情况,属于那种,真是难说的很了。 钮祜禄氏大吃一惊,随即摇了摇头,“这是没可能的事儿,太后她不乐意见到咱们,皇上也不会选静芬的,虽然这是一条好的路子,皇上和静芬是嫡亲的表兄妹,虽然素日里头交往的少,但既然是亲戚,想必是不会生疏的,可惜,”她似乎十分哀叹,“生在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怕是要耽误静芬一辈子了。” 吸饱了大烟,桂祥的精神头极好,脸上红扑扑的,“生在咱们的人家,这才有比别人更好的可能,”桂祥不屑一顾的说道,“不是咱们这家的姓氏,凭他是谁,就不可能入宫!” “老爷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我现在也不能出去,”桂祥重新躺了下来,“静芬是八旗的秀女,本来就是要入选的,若是撂牌子还是选中,不是我可以插嘴的,若是以前,自然是可以进,只是如今,我却是使不上劲咯。” “为了静芬的前程,您也要有些行动,”钮祜禄氏急急的说道,她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桂祥为何让女儿去醇亲王府,醇亲王就是照看八旗选秀事务的最要紧之人,“静芬自己个能有多大的力气?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知道如何说话,还是要老爷您来办才是。” “我又不能出府。” “所以让您去皇太后哪里认个错,”钮祜禄氏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咬着牙请罪就是。” 桂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难色,他随即咬咬牙,倔强的说道,“我绝不进宫请罪。” 他复又躺了下来,就这么一会,精神头瞬间就减了不少,他又懒洋洋的打着哈气,钮祜禄氏摇摇头,“可您这不认错,万岁爷哪里会看得上您这个舅舅呢?” “瞧不上我这个舅舅也就罢了,他若是瞧上静芬,这才是她的大造化。” 且不说夫妻两个继续聊着什么,第二日,静芬就套着马车出门前往醇亲王府,西洋马车所费的价格之贵,十分夸张,第一是要买马车,第二还要买一匹骏马来拉车,马车还是价格稳定的,但是这骏马就十分难求了,自从土尔扈特部在西海之外放牧逐渐西进,浩罕复国,不仅仅是蒙古马涌入中原,就连以前历史书上汉武帝灭大宛苦求的汗血宝马,也被这些藩属国尽数进贡,朝中现在人人尚武,别的不管如何,骑射,这样拉风而且又可以打猎的好技术,已经复兴许多年了,清朝统一蒙古回部,养马地一点也不缺,故此可以大规模的配置骑兵。老五太爷,就是惇亲王,皇帝的五伯,他的世子,前几年高价花了重金购得一匹银色的汗血宝马来拉马车,一时间轰动四九城,可惜他没得意多久,就被慈禧太后呵斥“以天马御车,暴殄天物!”灰溜溜的将大宛马卸下,赠给了新军的马步骑兵,可见爱惜马力。 虽然马匹多了起来,可这马也不是人人都养的起的,像叶赫家这样黑的发灰的亲贵之家,是决计养不起马车的,所以这一日,静芬只是坐外头叫进来的马车前往醇亲王府,来回包车,一共是一两银子。 马车到了醇亲王府,跟着马车的长随前往王府前头报信,过了一会,回来禀告,隔着挡板,看不见长随的表情,但是总觉得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懊恼,“回二小姐,门房说今日有要紧的客人来,所以让咱们去东边的小门直接进府。” 丫鬟抬起头,看了静芬一眼,静芬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听他们的。” 到了东边的小门,这里头还算整洁,不是那些送菜送水的门,丫鬟小雀扶着静芬下了马车,手里还捧着一个紫红色棉布包裹,里面显然还不知道有静芬要过来,小门还是闭的紧紧的,长随正欲上前敲门,却被静芬拦住了,“既然已经通传了,那就不必再催驾,在这里候着就是了。” 三个人,一辆马车就等候在门外,王府附近原本闲杂人等就少,三个人站了好一会,也没有人经过此地,丫鬟小雀愤愤然的说道,“这王府,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小姐,您候着,我去打门!” “别多事儿,”静芬安静的说道,她气定神闲,“如何怎么样,咱们也不能失了自己个的礼数,就在这里候着。” 小雀极为生气,但是见到自家的小姐这么说,倒也不敢怎么样,静芬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性子刚强,比母亲钮祜禄氏在家中说话还管用,于是主仆几人就呆着不动,过了半顿饭的时候,朱红色的小门才咿呀打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内管家模样的人,朝着静芬打千行礼,规矩上倒是寻不出什么错处来,毕恭毕敬的,“给二小姐请安。” “您也安,”静芬说道,“今个来给福晋送些吃食。不知道这会子福晋得空不得空?” “福晋这会子刚刚会了客,只怕是不得空,不如请二小姐到里头先喝茶歇息着?” 推荐票、订阅、月票、打赏。都要   ☆、十三、金明暗灭(二) 这话的意思还要人继续等着,当然这位管家的语气还是很不错的,是标准的待客之道,表面上没有以奴欺主的意思。只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丫鬟小雀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她忍不住就开口了,“这位爷,您吉祥,我们家小姐是福晋的亲侄女,怎么着,预备着让我们吃了闭门羹,又来一出打坐山门不成?我们也不是外头那些求官的人,怎么还要递门封,打点关系才让我们见叶赫家的姑奶奶?我且告诉你,我陪着我们家小姐入宫都没有到你这里这样的艰难,在门口吹了这么一阵子的北风,怎么着,还要叫我们在府里头等到天黑不成?贵府是王府之家,这待客之道,似乎有些不妥当吧?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小雀又快又急的说道,“太平湖这里头,出了一位万岁爷,想必是什么亲戚都看不上眼了,不过我劝着你们,不要太得意了,王爷和福晋那么性子善的人,若是知道你们在这里头搞什么鬼,必然饶不了你们!” 那个管家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难怪他听着难受,醇亲王府上下,从醇亲王起,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一句“太平湖出了一位皇帝”的话,这是怕猜忌的缘故,管家有些不高兴,板起了脸,府里头的主子避讳这个,但是底下的人却正觉得这个骄傲着,管家的脸阴下来,正欲说些什么,静芬开口了,喊住了小雀,“这样的饶舌,不许说话!” 这才慢慢的转过头,对着被自己截住话语的内管家淡然说道,“原本若是别的时候,福晋不得空,我也不能够径直不顾礼数的拜见福晋,把东西放下回去就是。” 管家的脸上神色一变,如果能这么离开当然是最好的,却没想到静芬继续说话道,她耳边的紫色玉玲绒花在风中微微颤抖,衣服是半新不旧的,样式也不时兴,但是仪态端庄,颇有出尘之意,“只是今个不同往日,前个日子,万岁爷赐了含笑花到承恩公府,我想着福晋身子不好,于是特意摘了几朵含笑花儿,用香囊装好,特意在观音娘娘佛前供奉了三天三夜,这才亲自送过来给福晋安枕,我的心意倒是其次,只是这含笑是万岁爷赐的,我不敢怠慢,不过若是管家您觉得不妥当,”桂芬微笑说道,“自然也是无妨,小雀,”她淡然吩咐,小雀响亮的应了一声,“咱们把香囊带回去就是了。” 小雀朝着那个内管家做了一个鬼脸,扶着静芬转过身子,作势准备离开,那个管家听到了万岁爷三个字,脸色变化的犹如川剧里头的变脸一般,连忙疾步走上前,拦住了静芬,小雀犹如小狗一样呲牙,“怎么地,好狗不挡道,你还要拦着我们主仆不成?” “奴才那里敢拦着二小姐,”内管家连忙点头哈腰,显然他还不知道为何皇帝会赐花给承恩公家里头,谁也不敢承担无视皇帝赐下来任何东西的结果,他这会子终于老实了,哀求对着静芬说道,“二小姐是福晋嫡亲的侄女儿,最是尊贵不过,在咱们醇王府那里不能去得?奴才怎么敢拦着二小姐呢,奴才该死,”他轻轻的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真真是该死,这会子福晋刚会了客,必然是得空的,您跟着我进去,福晋断然没有不见的理儿。” 他转了口气,小雀却还是不依不饶,“这会子咱们叶赫家的姑奶奶,有空了?” “是有空了,”内管家垂着手说道,“若是别人自然没空,可二小姐您,怎么能没空呢?自家的亲戚若是还说不见,这可是要闹笑话了。” 小雀得意的抬着下巴,鼻子里哼哼出声,她看着静芬,到底这个时候也是要自家的小姐来决定的,那个管家露出了哀求的表情,只怕等会子就要跪下来请罪了,静芬似乎也不欲十分苛责,于是摆摆手,“您这是做什么,您是内宅里伺候福晋的,说起来还是我的长辈,这样不合适,罢了,您这么说,我自然也不会计较。” “二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内管家响亮的应了一声,“您跟着我进来就是了。” 小雀气鼓鼓的哼道,“哼,便宜你了!” 静芬只是微笑,就着小雀的手,进了朱红色的小门,绕过了几处别致的小轩花圃并太湖石的假山,小雀是第一次从小门进来,这里的后院花园景色倒是第一次得见,左顾右盼十分的惊奇,静芬含笑拉住小雀,轻轻的说了一句,“别叫人看笑话。”小雀连忙收敛起兴奋劲,扶着静芬目不斜视的走过了花园,一行人到了一处十分巍峨大方的院子,院门外的游廊上肃穆站着两排仆妇,为首的一位花白头发的嬷嬷见到了这一行人,走下了汉白玉的台阶,朝着静芬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静芬脱开了小雀的搀扶,正了正衣服,朝着花白头发的仆妇微微一福,“嬷嬷好。” 那个内管家也并不是内房的大总管,这会子见到了这位嬷嬷,也不敢放肆,“嬷嬷好,二小姐来看望福晋。” 嬷嬷威严的点点头,“二小姐,请跟着奴婢进来,这会子福晋就在房里头。” “听说今日来了贵客?”静芬漫不经心的问道,“门外头似乎动静不一样。” 嬷嬷回道,“今日就只有太医院的太医奉了万岁爷的旨意,来给福晋请脉。” 小雀恶狠狠的瞪了那个内管家一眼,静芬眉心一动,点点头,“万岁爷的旨意,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她也没说什么,直接和小雀一起,走到了院子里头,这里又是十分威严肃穆的北方中庭模样了,院子里头两边各种着一颗巨大的松树,十分苍翠,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盆栽花草假山等点缀,爽朗大方,游廊飞檐都是用绿色的彩玺画画着,柱子和窗户都是朱红色的油漆漆成,十分富丽堂皇。 今天三更。明天也是三更(。)   ☆、十三、金明暗灭(三) 殿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有三个金色大字,“九思堂”,是昔日文宗皇帝的御笔,殿门外站着两个丫鬟,肃穆不说话,嬷嬷和静芬上前,两个丫鬟悄无声息的将殿门口的布帘子朝着两边拉开,让三个人进了九思堂,九思堂是昔日庄顺皇贵妃乌雅氏出宫和儿子醇亲王一起居住的时候兴建的,规格颇高,后来庄顺皇贵妃乌雅氏去世,就成为了福晋的住所,而且此地是光绪皇帝的降生之地,算是龙兴潜居之处。昔日光绪皇帝继位,醇亲王原本上折子将此地划拨归内务府管理,表明自己不敢擅居九思堂,慈禧太后是不在乎这些的,依旧让醇亲王继续居住,还特意从内务府的库房里头找了许多积年的珍宝出来赐到九思堂当装饰,所以醇王福晋也还一直居住在此处。 到了内殿,正堂是宝座,素来是见外客,见身份贵重的命妇们的,静芬是亲眷,无需如此客套,就引到了西暖阁里头去,这里是醇王福晋日常起居的地方,到了西暖阁,架子上零散的放着一些盒子书籍等,炕桌上,摆着一个钧窑的梅瓶,里头插着几支紫色白色的玉兰花,醇王福晋就盘腿坐在炕上看着炕桌上的一本册子,福晋的腿上盖着一床蓝色的锦被,她的脸色不错,只是似乎神情郁郁,不太乐观的样子,所以连带着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福晋,侄小姐来了。” 静芬和小雀恭恭敬敬的蹲了下去,右手和左手别在了右腰上,给醇王福晋行福礼,“静芬给姑妈请安。” 她特意不用官面上“福晋”的称呼,醇王福晋转过了头来,看到了静芬,点点头,“静芬来了?快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僵了一下,声音就有些不自然,于是她原本有些热络的语气变得淡淡了,谁都听得出来,静芬也听出来了,“坐吧。” 嬷嬷行了礼就下去了,静芬斜斜的坐在了醇王福晋的对面,打量了一番福晋的脸色,“姑妈瞧着身子已经大好了,以前的人参养荣丸可还吃着?” “吃着是吃着,只是没什么用,”福晋呆呆的说道,“我心里头热的很,想着那人参也是热的,火上浇油,怕是对着我的身子更不好,于是也不太听太医的,放下搁着不吃了。” “太医的方子,只怕是不会错,人生虽然是性热了些,但是君臣相辅,药性调和了起来,就不会是单纯的热了,”静芬微微笑道,福晋对着自己似乎很是冷淡,她颇有唾面自干的气度,“姑妈还是要好生养着才好。” “也罢了,”福晋点点头,“你的话倒也不算错,”这个时候丫鬟送上了茶来,福晋是一碗桂圆汤,她喝了几口汤,就搁下不再喝了,丫鬟送上了毛巾,福晋边擦手边打量着自己的侄女。其实论长相来说,静芬不算是美女,只是到底是世家之女,桂祥成婚的时候,恰好是慈禧太后已经发达了,醇王也娶了他的二姐,皇后嫁妹,亲王娶姨,是一时间的佳话,叶赫那拉家一下子出了两个厉害的女子,这样把整个家的门楣都抬起来了,桂祥的婚事是慈禧太后千挑万选的,钮祜禄氏是名门,选的妻子错不了,自然静芬也不难看,但是若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那是没有的,或许是这几年家中的日子不好过,端庄之余多了一丝清冷拒人千里之外之意,身上穿着是一身天青色绣百合花的旗袍,只是在百合花蕊的地方,绣着几颗米粒大小的珍珠,旗袍不是这些年逐渐合身的式样,还是旧年宽袍大袖的样子,不过静芬的身量颇高,穿着大袖,依然是亭亭玉立,世家的女子,都在耳朵上打三个耳洞,别的女孩子都是带着翡翠红宝等的耳环,有些显赫的,都带了火油钻,十分夺目,而静芬只是带着几个银耳环,耳边带着一朵紫色的绢花,梳着两把刀,头上也只是有一个不知道什么质地的宝石银簪,并几根通草,手臂上有一个金手镯,只是颜色发暗,也是许多年前的老东西了,作为公府的小姐,如此打扮,实在是有些寒酸,醇王福晋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这个,倒是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你阿玛身子怎么样了?” “这些年都是一副样子,好不好的,也就那样了,”静芬说道,“阿玛心里不舒坦,什么药吃了都没用,还一味着抽大烟,身子是好不起来的,只怕别继续坏下去就是了。” “是啊,心里不舒坦,怎么吃药都吃不好的,”醇王福晋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唏嘘了几句,不过却又马上回过神来,“抽大烟怎么好?身子要抽坏的,再者,如今的大烟行情吓人的很,那里就能让他这样随意的抽呢?” 中法之战后签订的条约里面,一概就把法国进口鸦片的权利给废除了,三年前,又和英国签订了修改协议,将英国进口的鸦片又削减了一半,并且把鸦片的关税提高接近到了三倍,这样的话国内的鸦片价格就涨到了十分吓人的地步,根本不是普通人家消费起的。 静芬低着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阿玛出不去,在家里头闲的无聊,若不是大烟伺候着,只怕是这几年就没法子熬过去的。” 醇王福晋怜悯忧伤的摇了摇头,“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似乎已经认命了,“皇太后要做的事儿,就没有不成的,也没有人敢违背着。” 静芬不接这话,这话醇王福晋可以说,她是皇帝的生母,又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敢这么说话,每人会嚼舌头根子,而自己是晚辈,不能说这些,于是转过头,挥手让小雀上前,把那个包裹打开,“这是额娘给姑妈做的几个小点心,清明饽饽,味道到是其次,只是自己做的,用了野外的野菜榆钱做的,味道倒是和别的不一样,姑妈尝尝新鲜就是。”   ☆、十三、金明暗灭(四) 醇王福晋今日可是正是坐实了这个“九思堂”的殿名,多思了起来,说起这道野菜做成的清明饽饽,“以前家里穷,没什么出息,春天的时候尤其穷,八旗的丁银没下来,阿玛的俸禄也少,开销却是大的很,额娘的性子要强,不学别人家,从来不赊欠什么,家里没法子,所以只能都是去寻了野菜、榆钱圈儿混着杂粮一起做成饽饽,就着咸菜吃,这样对付了好些日子,这么多年了,倒是在你这里头又看到这野菜饽饽了,可见家里头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她一叠声的叫着丫鬟,这会儿脸上似乎才泛出光芒来,“马上拿下去热一热,我即刻要吃的。” 福晋难得这样对某事某物有了兴致,所以底下的丫鬟也十分高兴,一个大丫头显然是福晋面前得宠的,拿着糕点上来,对着静芬笑道,“侄小姐以后可要勤来来,福晋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静芬瞧着醇王福晋,“是,姑妈高兴就好,侄女儿素日都空着,自然会来陪着姑妈。”她从袖子里头拿了另外一个东西出来,一个淡黄色的绸布香囊,上面用翠绿色的丝线绣了花纹的模样,“这是前些日子万岁爷赐的花儿,我想着自己摆着不恭敬,就在佛前供奉了三天,又绣了一个荷包,把花儿放在里头,又配了白苏、那蛌,齐柏讷,冰片几味药草,特来拿给姑妈,书上说含笑的香味,清甜更能安枕,姑妈若是有时候睡不着,若是嗅一嗅,也能助睡眠。” 福晋接过了香囊,“你也算是有心了。”淡黄色的香囊上,似乎绣着什么别致的花纹,抬起手对着阳光仔细的一看,原来是用草书绣了一句唐人的诗句,“斜风细雨不须归”,寥寥数笔,倒是风骨俱佳,“这字是好字,倒是有些卫夫人的样子,”福晋赞许了一句,又把香囊放在了鼻子前闻了闻,香味浓郁却还有一股清冽之意,提神醒脑而不呛人,“你的制香法子越发进益了,又生受了你的东西。” “这是一点子小心思,当不得什么,”静芬摇摇头说道,“这些东西只可以做辅助之用,若是姑妈心里不发散些,只怕是这香囊,也顶不了多少用处。” “是,”福晋落寞的点点头,“你说的极是,这些日子身子不好,”福晋勉强笑道,“连带着心情也不好了,开了春,天气缓和起来,过些日子准备着就去西郊住着了,那边园子好,不比这府里头,压抑的紧,我瞧着你也不怎么出门,过些日子你就跟着我去西郊住几天。” 静芬摇摇头,“姑妈的好意,侄女原本是不敢辞的,只是家里头离不开人,阿玛不能出门,弟弟们还小,不能做主,额娘一个人忙的很,若是我走了只怕她更要忙坏了,所以不能出们,请姑妈见谅。” “倒是忘了这一层,”醇王福晋说道,“也罢,你这样的孝心,我倒是不能拦住,”她又吩咐丫鬟,“别的东西不好拿,预备着几匹绸缎布料,拿回去给你额娘弟弟妹妹们,”她转过头对着静芬说道,不管如何,到底是心疼自己家侄女的,“做几身衣裳。” 静芬站了起来,珍而重之的又行礼道谢,“多谢姑妈。” 两个人复又说起来其他的话儿来,醇王福晋把前几日绣的肚兜递给了静芬,“你来瞧瞧,那金鲤鱼的眼睛怎么绣都绣不好,白白浪费了好几日了。” 静芬接过了肚兜一瞧,不由得笑道,“这是西洋法子编制的棉布,虽然厚密绵软,但是不怎么光亮,用寻常的丝线去配,鱼眼睛自然是不够亮的,若是用金线再加一根黑色的丝线,再穿上一颗米珠,就一定亮了。” 果然,等到丫鬟拿了这些东西之后,静芬的手指头上下飞舞一阵子,肚兜上的金色鲤鱼眼珠就有了光芒,顿时活灵活现了起来,福晋满意的点点头,“你的手巧的很,真真是叫做画龙点睛了!” “实在是不敢当,只是在家中闲的没事,”静芬矜持笑道,“料理家务,看书,针线活,日子过的充实些,倒是过的快。” 野菜饽饽一会子就热了端上来了,醇王福晋兴致颇高,一连吃了两个,“其实味道未觉多少的好,野菜只有那么一点子清香,论起味道,到底比不过家里头的寻常菜,”醇王福晋点点头,“只是心意难得,以前的滋味,也是难得啊。” 福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唏嘘的说了些旧事,静芬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听着,过了一会,丫鬟来报,“太医院的袁大人来了。” 袁大人是太医院的院正,一把手,最擅长的就是调理身子,醇王福晋脸上突然之间没有了阳光,嘴角的笑意也渐渐的淡了下来,她点了点头,“知道了,我换了衣裳就见客。” 静芬站了起来,“万岁爷赐了太医过来给姑妈瞧身子,真真是圣恩浩荡,侄女儿就不叨扰了。” 这会子不知道静芬如何说错了话,醇王福晋越发的不悦,她瞄了一眼静芬,把放在炕桌上的手放了下来,拾起一串佛珠闭目念起佛来,“圣恩浩荡什么的,倒也罢了,只是静芬你,在家里头外头的事儿不知道,倒也不必多管什么,安心照顾阿玛额娘,看好弟妹,这就是你的福气,至于别的什么事儿,也不用多想,有些事儿,强求不来。”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而且毫无逻辑,什么强求不来,什么不用多想,静芬挑了挑眉毛,正欲说些什么,见到醇王福晋闭起了眼睛,不想继续交谈的架势摆出来,也只好忍下来,“是,那侄女就告退了。” 小雀扶起了静芬,静芬从炕下走下来,转身正准备走出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继续福了一福,“有件事儿,刚才侄女在外头瞧见了,倒是忍不住不能不告诉姑妈。”   ☆、十四、鬓云欲度(一) 醇王福晋原本闭着眼睛,但是听到静芬这么说,耐着性子睁开眼,“什么事儿?你说就是。” “刚才侄女儿准备拜见姑妈,原本是打算正门那边进的,不曾想,贵府的人说今个有贵客临门,让我从东边的小门进,我慌得和什么一样,想着若是冲撞了贵客,必然是要不妥当的,自然就去了东门,进了王府里头,才听说是太医院的太医要来,侄女儿想着,姑妈身子不爽利,太医来看是要紧的大事,自然是贵客,所以这来小门进府,也没什么相干,毕竟是亲戚,小门就小门,其实算不得什么,自己亲戚谁不体谅呢。只是王府里头伺候的人,眼皮子有些浅啊,我在外头候了半个时辰,这也就罢了,王府里头差事多,人手一时候不够,是寻常的事儿,可我要见我的亲姑妈,地下的人也一味的搪塞拖延,说是姑妈不得空,或者是说在见要紧的客人,还要我找个地方好生再等一会,我原本是不准备说的,毕竟这是小事儿,可回过头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姑妈和王爷都是最宽厚慈悲的人了,可地下的人这么胡闹,闹了笑话还是小事儿,若是让外头人以为醇王府没有规矩,约束不了底下人,这就是要闹出大事儿了,到时候无法收场,就不好玩了。”静芬慢条斯理的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儿,于是再行了礼,“侄女儿告辞。” 醇王福晋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静芬视若罔闻,转过身,就带着小雀走出了正院,小雀看着左右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仆妇在前面带路,“小姐,”她又担心又兴奋,“咱们这么告状,解气是解气了,可福晋她不会怪罪吧?” “我并没有胡编乱造,为何怕她生气?”静芬边慢慢的走着,边淡然笑道,“我站得直行得正,不怕别人生气,”再者,静芬也知道自己这位二姑奶奶的心病,无非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姑妈这么老是不知道外头的事儿,怎么得了?”只是福晋到底是静芬的长辈,她也不能够多说什么。 九思堂内走出来了一位面沉似水的嬷嬷,她站在檐下,问着地下伺候的人,“刚才是谁带着侄小姐进来的?” 那个内管家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嬷嬷,是小的伺候的。” 嬷嬷不动声色,“你的差事办得好,福晋要赏你。” “不敢当,不敢当,”内管家谄媚的说道,“当差是小的本分。” “来人,”嬷嬷吩咐道,后头来了两个家丁,“把他带下去,打四十板子,全家革出王府,不许再家里头伺候!” 内管家惨叫着被拖了下去,嬷嬷环视下面的众人,“谁要是敢怠慢亲戚,这就是下场!听到了没有!” “都听到了。” “侄小姐的包裹呢?”嬷嬷威严的说道,“福晋交代了,要还给侄小姐带回去!” 静芬依旧是回到了东边的小门出去,她倒也不在意那里进出,或许这种不在意,只是在于表面上的不在意,走出了小门,马车还是在这里头候着,说好了包一天的功夫,城里头无论到那里,都是要送达的,长随拿了小板凳出来,小雀托住静芬的手,“小姐仔细脚下。” 静芬刚上了马车,王府的东门里头又出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发号施令处置了不懂礼貌内管家花白头发的嬷嬷,身后还带着好几个人,手里捧着几匹绸缎,她恭敬的朝着静芬行礼,“给表小姐请安,福晋吩咐了这些绸缎拿给表小姐带回去,您忘了拿,奴婢给您送出来了,福晋有吩咐,请您以后若是得空了,给她手抄一本金刚经,奴婢会亲自来取,不劳费您的大驾。” 这话的意思静芬明白了,静芬眼神一闪,点点头,“如此多谢嬷嬷了,小雀,快把东西接过来,咱们回家。” 马车辚辚,小雀叽叽喳喳的翻看着那些绸缎,“这都是内造最好的,这是宁绸,蜀绣,还有最时兴的织锦棉布,咱们家好些年没有看到内造的好绸缎了,我还以为小姐您和福晋吵了架,会生气的这些好东西都不要呢。” “干嘛不要?”静芬用手拄着脑袋,望着窗外的风景,“饿死不吃嗟来之食的事儿,你家小姐是不会做的,既然是姑妈这么特意的送出来,我若是不要,岂不是让她更生气了?咱们家正缺这个,多少能够贴补家用,自然要笑纳了。”静芬转过头来看着小雀,“估摸着日后咱们想上醇王府来,一定是进不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小雀歪着脑袋,“难不成福晋不乐意咱们进王府了?” “你呀,”静芬戳了小雀的额头一下,“别整日就知道跳脚骂人,也要好好听一听大家伙是怎么说话的,那么嬷嬷不是说的很清楚?以后叫我别进门,有什么事儿她会来告诉咱们,来取就是,你没听懂,我是听懂了。” “那可怎么办?”小雀丢下了手里的那匹绸缎,一听这话就急起来了,“要不我回去给姑奶奶请罪?怎么说,咱们可不能不进王府,”她眼巴巴的,都差点要哭起来,“小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王府呢。” “这样的亲戚,倒也无所谓,姑妈这样的说话,还这样的喜怒无常,实在是难伺候,我知道她的心病,可这事儿已经是木已成舟,她一个人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处?这么多年了,还没看穿?皇上只有养在宫中那才叫做皇上,”静芬摇摇头说道,她看的十分清楚,“说话难听是难听了,但是也是大实话,姑妈觉得难听,我也不用经常来伺候,免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叫人纳闷。再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咱们靠着醇王府赚了多少便宜,反而都是些累赘,王府什么的也不必稀罕,咱们皇宫都时常进去,难不成,王府有比紫禁城还要好?”。(。)   ☆、十四、鬓云欲度(二) 静芬这样不卑不亢说了一番话,人从来在人前装成不卑不亢是很简单的,但是回过头,在无人之处,也能这样说,就十分难得了,静芬说的话,小雀听懂了,虽然心里很不舍,“小姐您说的是,王府里头也没什么稀罕的,都是一副势利眼,姑奶奶福晋也是这样,瞧不起咱们家,以为咱们家落魄了,不乐意咱们继续上门,好似谁稀罕,”小雀给自己的小姐加油鼓劲,“咱们不稀罕,小姐您别生气,这算不了什么,咱们回家自己过自己的好日子就是了,咱们家当然也不差。” “是呀,小雀,”静芬微笑,“咱们家自然是不差的,今个来,不过是阿玛要我来的,素日里头我是不喜欢出门的。” “那您以前还那么喜欢去学堂?” “那是以前了,咱们现在哪里还有时候得空去学堂了?”静芬喟然叹道,“且不说没有那个银子交学费,家里头这么忙,也实在是脱不开身,只盼着将来吧,什么时候家里头宽裕了,我再去学堂蹭课听。” 说起来,亲贵之家,怎么地也不会到如此落寞的时候,只是桂祥自己不争气,皇太后不待见,故此这么一家人,什么事儿就都耽误下来了,就连前几天的八旗改革,也没有对这个家庭起到什么改善的作用。 唯一可以依仗的其实就是这个姓氏了,静芬摇摇头,再这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出来,“古往今来,本朝的承恩公府过的如此窘迫的,大约也只有咱们家了,罢了,”她到底还是少女,对于外面的经济之学,不甚了解,自然也找不出来什么合适的法子来纾家中之困,“回家再说吧。” 马车到了承恩公府前,静芬下了马车,命长随拿着锦缎送到里头库房,她先去拜见母亲,到了钮祜禄氏的房中,不曾想母亲并不在房内,于是她转身,绕过中院,到了父亲桂祥住的三间耳房内,果然,钮祜禄氏就坐在一边,耳房内烟雾缭绕,显然桂祥是刚刚抽了大烟,静芬微微一福,“阿玛,额娘,女儿回来了。” 钮祜禄氏的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桂祥神态安然,倒是十分镇定,他对着女儿点点头,“你回来了?小雀,”他喊住小雀,“你出去。” 小雀担忧的看了静芬一样,微微一福就转身退了出去,房内就剩下了三个人,钮祜禄氏坐在椅子上,桂祥盘腿坐在炕上,女儿静芬站在地上,“静芬,”桂祥今天是难得的严肃,平时的那些懒散,似乎已经被大烟刺激的消失了,“你今个也十八岁了,有些事儿,倒也不必瞒你,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如实说来。” 静芬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说道,“女儿听着呢。” 桂祥目光炯炯,盯住了自己的女儿,“你想不想当皇后?” 。。 伺候光绪皇帝的大太监叫庞德禄,性子是一等一的好,见到谁都是笑嘻嘻的,做事周全,皇太后对着他十分的满意,几次在宫里头夸奖他,他负责着毓庆宫的一切大小事务,把皇帝起居读书的事儿,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所以这件出宫赐花的事儿,是他的收尾,这一日来桂祥府里头赐花的嬷嬷回来了,庞德禄亲自来问,“见到正主了吗?” “见到了,性子大方,也不怕事,特别有一种刚强镇定在里头,”嬷嬷笑道,“是八旗里头难得的好人。” “容貌如何。” “虽不是上等国色,也是上佳的姿色了。”嬷嬷想了想,“总管,有件事,我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就是,”庞德禄高兴的说道,这件事儿办的不错,这么说给皇帝听,他自然是开心的,皇帝开心就是底下人的福气,“咱们都是伺候万岁爷的人,什么时候敞开了说就是。” “这话我存心里,倒是也不好说,只怕是被人觉得我这趟差事收了不少好处似的,”嬷嬷端正了脸色,“瞧着承恩公府的二小姐,品行倒是有些像皇太后!” 庞德禄大吃一惊,这是极高的评价了!“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有那一种不卑不亢,端庄大度的意思在里头,”嬷嬷思索了一番,“我是没见识的人,倒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觉得她虽然沉默寡言了些,可气度十分好,倒是比宫里头不少贵妃、妃、嫔主子的气质来的更好。” 庞德禄仔细的想了想,这个评价,倒是不得不要重视起来,“那我问你,和瑛皇贵妃比较,两个人,谁更胜一筹?” 嬷嬷想了想,摇摇头,“两个倒是没法子比较,到底是脾气性格不尽相同,诗文优雅自然是瑛皇贵妃,但是论雍容大度,还是公府的二小姐更好。” 这么一说,庞德禄就有了定论,再三叮嘱了一番,不许走漏了消息,他就站起来去找光绪皇帝,皇帝还在温书,不好打扰,于是他就在书斋外头等了一会,他的徒弟喊做张德美的小太监,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师父!” “猴崽子做什么?”庞德禄笑骂道,“不在万岁爷跟头伺候,在外头撒什么野!” “万岁爷这会子正在看书,嫌人在里头碍眼,就把小的赶出来了,”张德美说道,“听说师父在张罗着帮万岁爷相看呢?咱们将来的主子娘娘可是看出来了?” “你给我少嚼舌头!”庞德禄警告的说道,“这事儿,是悄悄的办,那里能和你一样,嚷嚷着外头满世界都知道的?” “师父您怕什么呢,这是老佛爷恩准的事儿,到哪里都是理直气壮的,干嘛要这么谨慎?”张德美陪着笑脸说道,“您老也太小心了。” “小心没大错!”庞德禄说道,“相看外头的人,说起来到底是不合规矩的,若是被人知道了,特别是那些家里头有女孩子的人知道了,叫他们怎么做人?多不好听,你给我小心着些,别在万岁爷边上乱嚼舌头,若是乱来,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十四、鬓云欲度(三) 张德美见到庞德禄脸色凝重,这才吐了吐舌头,“是,师傅,小的知道了。” 两个人在外头说话,里头就传来了光绪皇帝的声音,“谁在外头?” “是奴才。”庞德禄连忙说道,“进来!” 庞德禄甩着马蹄袖子,进了光绪皇帝的书斋,皇帝刚刚看完了一本西洋进来的书籍,上面的字倒是中国字,只都是西洋翻译过来的,庞德禄看不懂这个,他见到了皇帝连忙打千行礼,“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点了点头,“起来吧,外头的事儿,办的差不多了?” 张德美奉了茶进来,庞德禄把茶献给了皇帝,“办的差不多了,外头的花都送了出去,几家亲贵十分感激,预备着上折子谢恩呢。” 皇帝微笑不语,庞德禄知道皇帝要问什么,于是靠近了皇帝一点,“去承恩公府上的嬷嬷,已经回来了,按照嬷嬷的意思,二小姐,十分妥当。” “哦?”皇帝脸上微微一红,“怎么个妥当?” 庞德禄把嬷嬷的话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皇帝听得很仔细,他以前内向害羞,不太和外命妇,或者是这些亲戚的女孩子见面,所以到如今,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表妹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人物,听到庞德禄这么说,才有了一点点的印象,庞德禄想了想,还是把嬷嬷的那句话给说了,“说是二小姐的品格,和老佛爷颇为相像。” 皇帝眉毛一挑,转过身子看着庞德禄,“哦?若是和亲爸爸有些相像,倒也是她的福气了。” “这也是没准的事儿,”庞德禄斟酌着字句说道,“毕竟是嫡亲的娘家侄女,血脉在这儿呢。” 光绪皇帝点点头,他看了一样张德美,小太监极为聪明,知道皇帝有话要讲,于是退了出去,把门带上,顺便在外头看着,“老庞,朕一入宫就是你伺候的,除了奶妈,大约也就是你素日里最照顾朕的了,若是你说,你且这么一说就是,将来的皇后,或者是嫔妃,要怎么选才是?” 皇帝这会子也十分的矛盾,他大约被王恺运并翁同龢的话都搞糊涂了,两个人说的都没错,选后选贤,这是对的,可这话也是废话一句,就这么看看人,看看长相,就能知道这个秀女是否贤德?这很明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接下去别的自然就不用谈了,其实贵为天家,所谓的联姻是不重要的,但是现在,本朝和以前的情景又不尽然相同,皇帝若是真的想要找一个助力,王恺运的话,的确是说进了他的心里。 庞德禄自然是连忙退却,但是皇帝执意要让他来说一说,庞德禄想了想,“奴才觉得,这贤惠自然是要紧的,可咱们皇家和寻常人家到底是不同,管理的事儿,也千倍万倍的多,只是仁德,还是不够的,更需要就是要好好的办一办后宫的事儿,现如今是瑛皇贵妃在帮忙料理着,将来万岁爷大婚,这内宫的事儿,总是要皇后娘娘,这位正经的主子娘娘来操持的,若是万岁爷想要专心料理朝政,到底还是要有一位有手段的主子娘娘帮衬着后宫呢,一来呢,可以让万岁爷放心,二来也是让老佛爷过的舒心。”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皇帝对着庞德禄的话颇为满意,“咱们到底是和寻常人家不一样的。” “奴才胡乱瞎说,万岁爷别当回事,听着笑一笑就是了。”庞德禄谦卑的笑道,“奴才一个没根儿的人,说这些话,真真算是纸上谈兵了。” “也有你的道理在里头,”皇帝点点头,只是他心里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个回事,“朕现在就担心着,外头的这几人,若是自己选了,只怕亲爸爸还是要怪罪的,特别是桂祥家里头的,”皇帝把书本放下,站了起来,别着手站到了书斋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一定要小心谨慎,到底亲爸爸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这都是顶要紧的,若是选了这个人,反而让亲爸爸厌恶了,朕宁愿不选,就是桂祥的女儿再好,也是不选的,将来亲爸爸不舒心,朕心里当然难受。” 皇帝的语气十分坚定,“所以,这个事儿,暂时就放着吧。” “万岁爷的意思?”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皇帝摇摇头说道,“别去管她了,径直,该怎么选,就怎么选。” “万岁爷为何不问一问老佛爷的意思,”庞德禄说道,“她老人家看的人多,分的出好坏,若是她帮着您选一选,必然是不会有什么纰漏的。” “朕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亲爸爸说,将来过日子的人,不是她,而是朕和皇后过日子,好不好的,最要紧的是自己喜欢,她的意思很清楚,最要紧就是喜欢,其余的什么门第或者是家世,是否贤惠,都无关紧要。” 这也是一种选择的方式,皇帝是十分佩服这种霸气的言论的,的确按照皇太后所说的,在帝王家,这些根本不重要,难道前明的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皇后,就对着朝政有很大的危害,就不能位列中宫,典范母仪?只怕也是不见得,慈禧太后是深刻的吸取了同治皇帝立后的教训,当年她原本属意如今的瑛皇贵妃为后,但是同治皇帝显然更为喜欢阿鲁特氏,因为这件事母子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这倒是罢了,到底是母子,说说开也就是了,可因为这件事,同治皇帝对着瑛皇贵妃不甚感冒,特别是慈禧太后愿意带着瑛皇贵妃在皇帝身边出现的时候,更是有些冷淡,这种冷淡影响到了瑛皇贵妃的恩泽和宠爱,慈禧太后十分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面干涉,瑛皇贵妃不会这么不受宠,说不定可以早些诞下皇嗣,不至于让惠庆公主成为了遗腹女。所以对于光绪皇帝立后选妃,她是一概不管,这一点,她有一次和光绪皇帝说的很清楚。   ☆、十四、鬓云欲度(四) “过日子到底是你们过的,夫妻之间,皇帝你和嫔妃之间,别人是不知道内情的,再怎么亲近,也不可能知道夫妻之事,我给你选,自然是按照我的审美喜好来,我喜欢的,皇帝你不见得喜欢,若是将来你们夫妻和顺,那我算是有功劳,若是你们将来有了不高兴的地方,只怕皇帝你第一个就要埋怨我,就比如这世祖皇帝的废后,只怕也不见得多少差劲,只是世祖和孝庄太后不谐,故此迁怒废后,这样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何况你自己选了皇后,若是不喜欢,丢在一边就成了,如果我选的,只怕将来还要顾及我的面子,这样你还要分心去宠爱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这就没必要了。” 慈禧太后说的话大约是女权主义无法接受的,这完全把女人当做可以丢弃的东西嘛,但是从作为太后,皇后将来的婆婆的角度来说,这是没错的,皇帝明白这一点,他很感激,但是也有些迷惘,“罢了,这事儿,就先放着吧,让内务府去选,选出来几个人,就是几个人,再在里头挑着就是。”他不准备再去选什么特别的人选出来,至于李鸿章的女儿,本不在秀女之内,若是骤然询问,只怕非议更多,将来只能看着有机会再定夺了。 现阶段皇帝不准备再继续插手,那么内务府的意思,就十分的重要了。 劈材胡同里面,承恩公府,桂祥如此端正神色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你想不想当皇后?” 静芬大惊失色,如遭重击,脸上的血色顿时一下子刷的变得雪白,随即又血气上涌,整张脸涨的通红,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一朵在风中摇摆的荼蘼花,“静芬,”桂祥继续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咱们家,别都算不上什么,只有你,我的女儿,算得上是人中龙凤,许多事儿,不能瞒你,所以要来问一问你的意思,你想不想当皇后?” 静芬微微皱眉,这时候她突然镇定了下来,侧过了脸,“这话原不应该来问女儿的,阿玛。” “宫里头有这个风声,”桂祥说道,“所以我要来问一问你的意思,你的姐姐是皇太后指婚的,好不好的,也就是那样子,所以我来问你,你的意思最重要。”桂祥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所以先来问女儿的意思,“你若是想,那阿玛拼了一切,也要来帮衬着你。” 静芬摇摇头,任凭是谁,无论是否成熟,是否大度,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只怕都镇定不起来,她这个时候只觉得心乱如麻,摇摇头,“女儿不知道。” 钮祜禄氏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转过头对着桂祥说道,“老爷,静芬还是小孩子,这些话,只怕突然听了不舒服,慢慢说吧。” 桂祥摇了摇头,“这事儿慢不得,如今已经四月了,年底就要亲政,大婚必然要在亲政之前,那么再定下人选,只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必须要抓紧。” 静芬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她才慢慢的说道,“女儿只是问一句,外头的谣言是不是已经传到了醇王府去了?” 桂祥点了点头,“大约是的,醇王爷负责选秀的事儿,这个消息,既然我都听到了,只怕醇王爷,总也应该知道。” 静芬眼眶有些湿润了,显然她明白了醇王福晋那一段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话是从何而来,“至于别的什么事儿,也不用多想,有些事儿,强求不来。”摆明了就是告诉静芬,想当皇后的事儿,别做梦了,强求不来! 这是一个很难堪的羞辱,特别是从醇王福晋,皇帝的本生母嘴里说出,静芬哽咽的说道,“难怪今个我去了醇王府,不该听的该听的,都听了,想着姑妈的话不中听,却不知道姑妈为何如此说话,这才明白,人家以为我上赶着要攀高枝,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钮祜禄氏连忙站起来,过来搂住了静芬,低声劝慰,“好女儿,额娘心疼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她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对着桂祥说道,“老爷,咱们也不必上赶着去了,就在寻常人家过一过日子罢了,你是皇太后的弟弟,如今咱们家也没多少舒服,静芬还要入宫,我实在是舍不得!” “八旗秀女,入宫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桂祥说道,他对着母女两个人伤感的表情视若无睹,“静芬按照规矩,也在秀女之列,并不是不够格,皇帝大婚,太后归政,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最好解决咱们家困境的法子。” “静芬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咱们的处境,若是再这么下去,什么事儿,都成不了,咱们家,败亡也就在眼前,皇太后不喜欢你阿玛,连带着咱们家都受委屈,你的弟弟们,如今看着,有出息的不多,这应该怪我,”桂祥这个时候十分理智,理智清醒的可怕,他的双眼通红,因为抽大烟和常年累月的不见阳光,皮肤变的苍白,如此对照着看,十分的骇人,“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本分,可你呢?是有出息的,而且这个出息大的很,身上流着是高贵的叶赫那拉氏血脉,叶赫那拉氏比他们爱新觉罗并不差到哪里去,瞧见了没有,英宗皇帝和今上,都是叶赫那拉氏的血脉!咱们那一点比他们差了?” “咱们叶赫那拉氏的女孩子,是最有出息的!”桂祥挣扎的站了起来,用力的抓住了静芬的臂膀,静芬挣脱了两下,挣脱不开,真不知道桂祥的力气从何而来,他的双眼通红,盯着静芬,“所幸咱们叶赫那拉氏的女孩,除了太后之外,咱们静芬也是顶有出息的!要知道昔日太后入宫,不过是一个小小贵人,而静芬你现在却有可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掌管六宫的皇后!所有的人都要匍匐在你脚下!” 推荐朋友的《太平洋皇帝》是一本皇明书哦。   ☆、十五、香腮艳雪(一) “这是多么大的荣光!”桂祥状若疯癫,“你今天是在醇王府吃了刮落,将来,只要你当了皇后,谁也不敢给你脸色瞧,谁也不能对你乱发脾气,只要你当了皇后!” 静芬挣扎了几下,只觉得桂祥的手臂犹如钢铁一般死命的攥住自己,她不禁大惊失色,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阿玛,你是疯了吗?我如今已经被福晋不待见了,皇太后对咱们也是不乐见,且别说我能不能入宫这还是两说,且说入宫之后,一个失了皇太后圣眷的皇后,难道您以为,皇帝会照拂我吗?一个将后,得罪了皇上的生母和养母,这辈子还有什么可能?您这是,”她用力的推开了桂祥,花盆底的鞋子原本就很难站得稳,桂祥被推开了,她自己也跌坐在了地方,钮祜禄氏连忙扶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不会的,”桂祥跌倒在了坑边,他自己个挣扎着扶着炕站了起来,“静芬,你看的不算迷糊,但是还没看清,什么外头的人,都无关紧要,”他的力气现在已经没有了,咬着牙要站起身子,却老是抓不住,滑了几下,还是跌坐在地上,钮祜禄氏又去扶桂祥,“你也看出来,我那个二姐,已经是老糊涂了,的确是不知道外头的行事,她根本算不得什么,”桂祥阴冷的说道,“是皇帝的生母没错,可咱们那位尊贵之极的皇太后,根本就不会让皇帝的这个本生母有一点点的指望可以成为嘉靖皇帝的太后!”明朝嘉靖皇帝的本生母就是兴献王之妻,后来也被嘉靖皇帝奉为皇太后,“那么醇王福晋如何态度,无关紧要,她甚至根本不敢在里头干涉什么,这是犯忌讳的事情,到了日后,你成了皇后,你就是她的主子,到时候还要她向你请安行跪拜之礼!” “皇太后不会对你如何的,她当然不会拒绝叶赫那拉家再出一个皇后,只是最要紧的一点,”桂祥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我必须要退步。” “退步?”静芬站了起来,冷冷的说道,“阿玛不是绝不退步的吗?” “为了你,静芬,自然不算什么,”桂祥惨笑说道,他似乎做出了一个巨大的抉择,这个抉择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十分凄惨的事情,他似乎苍老了许多,“我想着明白了,之前若是自己不争气,一味固执,因为我知道,就算朝着皇太后低头,咱们这一家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前车之鉴就在这里,你阿玛是不会有重用的,但是,如今出了你这个希望,”他依靠着钮祜禄氏,朝着静芬招手,双眼涣散,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样子,静芬看着不忍,上前搀扶住了桂祥,桂祥这才似乎回过来了一些力气,“那么阿玛就算是千刀万剐,也算不得什么。” 桂祥似乎认定了将要对太后低头之后,浑身的精气神就被什么东西一抽而空,大约是之前坚持的东西放弃之后,就会出现这样的状态,“皇帝不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桂祥嘿嘿冷笑,静芬只觉得脸上手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是春天的节气,她这会子也觉得心里头发寒,“不管皇太后如何爱护皇帝,不管皇帝如何尊敬皇太后,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有疙瘩的,这个疙瘩,消不了!你额娘进宫才这么多次,都觉得皇帝和皇太后两个人,客客气气的,这决不正常,”桂祥压低了声音,把静芬拉到了自己面前,“所谓母子,就不会只是如此客气,相敬如宾,绝不是什么好事,静芬,”他拉住自己女儿的手,“你羡慕太后吗?” “羡慕她以一女子之身垂帘听政二十多年,大权独揽,比皇帝还要一言九鼎的气势吗?”桂祥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好像是地狱里出来的引游人犯罪的恶魔,“恩?羡慕吗?静芬?只要你当了皇后,你也可以这样,我知道你的能力,这么多年,读书是一等一的,你的兄弟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只是一个女儿身,故此不能做官当差,这是最心痛的事情,但是现在,不会了,只要你当了皇后,你先别动!听我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皇帝和文宗皇帝很像,嘿嘿,都是性子温和的人,你有才干,懂进退,谁都会喜欢你的,就算当不了皇后,只要入宫,皇帝必定会垂青于你这个嫡亲的表妹,到时候就是你一展心中所学,飞龙在天的时候了!” 静芬原本混乱的脑袋被桂祥这样蛊惑人心的话,越发搅动的混乱不堪了起来,她想起了许多的人和事,不屑、可怜、怜悯、嫉妒、厌恶许多人的不同情绪,都夹杂在了静芬的观感里,她张了张嘴,看着父亲那状若疯癫未老先衰的面庞,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挣脱开了桂祥的手,转身迅速的离去,“女儿累了,先下去休息。” 静芬逃走了,桂祥被钮祜禄氏抬了起来,“老爷,”钮祜禄氏十分的悲伤,这个雍容大度的昔日八旗贵女,已经被生活和苟且磨去了所有的棱角,“”何必这样的逼女儿。” “我没有逼她,”桂祥摇了摇头,“我看出了她在这个家中的委屈,看出了她心里的不甘,我明白她的愤怒,虽然我已经不中用了,但是我看懂了自己的女儿,她眼中的光芒,和当年的皇太后一模一样,都是不甘心和不放弃,我看懂了她,所以我要帮助她,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个,我就算给皇太后认罪磕头又有什么干系?就算把这条烂命拿出去有什么关系?都没关系的。” “那老爷您说,静芬会乐意吗?”钮祜禄氏说道,“她若是不想入宫,就算入宫也不能得皇上的宠爱。” “我不知道,”桂祥摇了摇头,意态萧索,“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别人不能代为选择。”   ☆、十五、香腮艳雪(二) “她若是愿意,我舍了一切助她一跃冲天,那又有什么关系,”桂祥说道,他这个时候只觉得浑身发痒了起来,双腿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饶是室内烧着地龙,他还是浑身发抖,“她若是不愿意,自然什么都不必说,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就是,我虽然所图甚大,可也不愿意让她做自己个不愿意做的事儿,你和我一样,自然都是这一样想的,只是凡事不能由着他自己的性子来,你明个就进宫,”桂祥趁着还有一点点的理智,冷静的说道,“递牌子求见皇太后!” “见太后做什么?” “就说奴才桂祥,愿意向太后,太后请罪,请,请太后恕罪。”桂祥是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番话,就躺在床上不断的扭动起来,“快,把福寿膏拿来!” “老爷,”钮祜禄氏带着哭腔说道,“福寿膏不能再抽了!” “我已经是废人了,这是没法子的事情,”桂祥惨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我岂不知道这个福寿膏是多么的毒,但是这个就像是权力一般,染上了就算家破人亡也不愿意戒,自然也戒不了!戒不了咯,戒不了,我反正是废人一个了,这辈子大约也是没出息了,不过没关系,人最要紧的就是后继有人,静芬是个好孩子,现在我做不到的,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你明个一定要进宫,福晋,难道你不想着改变现在的窘境吗?咱们家已经是山穷水尽,日后怎么样,就看着这一遭了!” 过了惊蛰,春雷就已经是发动了,这一日的傍晚,太阳还未下山,就渐渐的被阴云团团围住,不一会,雷声隐隐,淅淅沥沥的春雨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把整个紫禁城掩入了阴雨绵绵之中,虽然还没到掌灯时分,紫禁城到处已经点起了电灯,一下子就把天空之中的阴霾给驱散了,养心殿灯火辉煌,显然,这一刻,还在里头议事。 最近令人烦心的事儿,也就是那么几件,其余的事情,慈禧太后现在基本不管,就管的还是那几件事,现如今,倒是有一件颇为紧急的事情,摆在了慈禧太后的面前。 日本浪人又在朝鲜暴动,围攻了仁寿宫朝鲜国王的驻地。 “日本人实在是狂妄极了!”额勒和布说道,“几次三番都在朝鲜生事,把我大清的警告不放在耳边,意图侵吞朝鲜的企图十分明显,实在是不知道日本人的胆子从何而来。” 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倒也不是中国狂妄自大,六年前打赢法国,欧洲列强对于中国已经是端正了态度,不再把中国当做了一个低自己一等的二流国家,要说之前和俄罗斯人争夺北海,许多人还可以用俄罗斯的战略重心不在亚洲,来搪塞假装看不见中国崛起的事实,那么和法国人争夺越南的这件事,就实打实的证明了,大清国,不再是任由人捏的软柿子了,这对于国际上各种食物的处理都带来了一些无形的便利和优惠,要说之前慈禧太后出访欧洲,成就了中国人彬彬有礼开明文化的形象,那么中法之战胜利,就证明了中国人的武力一样的不容任何人小觑。 接下去参加的柏林会议,就更多的呈现了中国,作为世界棋局的下棋者的身份得到了确认,所以额勒和布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日本人还会如此的蛮不讲理,如此的认识不清楚形势。 “这倒也不难理解,”慈禧太后闲闲的说道,“他也不是故意要和咱们争斗,只是因为若不是和咱们争斗,那他们在亚洲就永无宁日,因为大清,是亚洲的第一强国,日本人也想当强国,那么请问诸位臣工,他不对付着咱们,还能对付谁?北上对付俄罗斯?俄罗斯那些冰天雪地的地方,换成是我,我也瞧不上的。” 军机大臣们静静的听着慈禧太后说话,“日本北边的库页岛,是咱们的,南洋现在也不是日本可以染指的,也是咱们的了,东边就是茫茫太平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占的,他也不会找上日本人,那么大家伙说说,日本人除了来找我们之外,还能去找谁的麻烦?” “日本人委实是自不量力,”董元醇说道,“就算他想要崛起,但也不可能来找大清的麻烦,也找不到麻烦。” “虽然是自不量力,但是犹如苍蝇一样讨厌,”额勒和布摇摇头说道,“他们在朝鲜几次三番生事,就是想要霸占朝鲜,旧年在台湾生事,北洋水师炮轰两番,他们即刻就老实了,日本在朝鲜如此纠缠不清,不若也请北洋水师出动,在朝鲜驻扎,如此以来,日本人应该就可以安分守己一些了。” “真真是跳梁小丑,”孙毓文不屑一顾,“如此弹丸小国,如此在大清这里屡次挑衅,实在是太过狂妄,臣以为,不如让北洋水师继续巡航,去沿着日本国巡航一番,这样子,日本人又可以老实一些了。” 郭嵩焘觉得不妥,“如此行动自然是效果极好,可日本国绝非藩属国,他的海域,也不是公海,若是无故军舰派遣巡航,日本人必然会抗议连连,抗议咱们的霸道,这对于外交上的事儿来说,不见得是好现象。” “那郭大人你的意思是?” “外交上的建议,臣以为,”郭嵩焘对着慈禧太后鞠躬说道,“还是请大使出面抗议。” “仅仅抗议是没有用处的。” “自然,外交是其他手段的辅助罢了,”郭嵩焘继续说道,“别的事儿,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慈禧太后说道,“你说来听听。” “英国人造好的九千吨铁甲舰已经交付了,现在从马六甲护送过来,估摸着还有些日子就要到福州港,臣以为,旧年北洋水师在日本长崎港上漆,这一招极好,”郭嵩焘微笑说道,“日本国是还没有九千吨的军舰的。”..,。   ☆、十五、香腮艳雪(三) 郭嵩焘继续说道,“日本人没有九千吨的军舰,那么咱们这艘巨无霸军舰开过去,比什么样的震慑都要来的更为震慑,在日本上漆,比军舰出动的开销,少了许多,效果却是更好。这是昔日太后的故智,如今自然能再用。” 这个法子不错,只是许庚身有些担心,“在日本上漆,岂不是都要被日本人把咱们的九千吨铁甲舰都看的里外通透?若是为了省钱,把水师的机密都泄露出去,可是得不偿失了。” 这里头的事儿,郭嵩焘不甚通军事,也就不敢打包票了,慈禧太后摇摇头,笑道,“倒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只是上漆而已,查不到什么军事的机密。原本这上漆,国内的港口也可以,但是筠仙说的这个法子,不错,旧年就用过的,好法子就不用在乎是不是炒以前的冷饭,那就这么办,但是也不能就一艘军舰去,北洋水师也派几艘军舰去,日本人急着要赚钱,应该不会拒绝这么大笔生意的,”慈禧太后微笑说道,“我倒是期待极了,看一看,这日本人看到这么大的军舰,他们是什么反应。” “若是能够在朝鲜安分守己一点,我倒也不介意,”慈禧太后说道,“让他们在朝鲜讨生活,如果再不知道进退,那么就可以啪啪啪去打脸了。” 群臣称是,这样外交和军事上共同发力,日本人是应该收敛一点了,慈禧太后这时候又问,“朝鲜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咱们也在汉城有驻军,就由着日本人动手动脚的?咱们的人都在那里干吃饭不干活的吗?” 额勒和布分管兵部,所以这是他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他连忙请罪,“驻军的职责是防止朝鲜政局动乱,原本是应朝鲜国王之请的,若是平叛朝鲜国内之乱,这是职责所在,但是和日本,特备是日本浪人身份,若是有扣押之事,日本又要前来骚扰鼓噪并且抗议,要求把他们日本人拿回日本国内审理,根据朝鲜来的奏报,他们怕引起外交上的纠纷,所以都甚少过问日本人的举动,除非他们要围攻朝鲜国王。” “真真是岂有此理,”张之万摇头晃脑的说道,“日本人在朝鲜犯事,原本就是咱们说了算的,”张之万是刑部出身,律例还是很精通的,“在中国土地上,除却外交人员的犯罪之外,无论各国,只要是在中国土地上犯罪,或者是在外国侵犯中国人民之权力,中国均可以对于制裁羁押审判,这是旧年和英法美等国签订的司法裁判条约,说的清清楚楚,朝鲜是非中国之本土,但是根据《宗藩条例》表明,藩属国之土,为中国之土,自然,在此地对朝鲜有什么不轨之行为的外国人,就归属中国之管辖,这是法理上是最明确不过的事情。” “这里面就只有一点小问题,日本人并未签订这个司法裁判条约,他可以诘辩,不过倒也无妨,”张之万继续说道,“英法德奥美俄等世界强国都已经签订此约,日本人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臣以为,可以就此事,有理有据的提出抗议。” “很好,”慈禧太后赞许的说道,“把法上的事儿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明白了,日本人再在朝鲜闹事,咱们是可以管得住他的,你这个老刑部,把法律研究的很透彻,你把这个东西,写一个公文出来,发到朝鲜去,让日本人知道,再给我惹是生非,就地擒拿。” “是,”张之万得了慈禧太后的夸奖,只觉得满面红光,精神十分抖擞,“臣一定办好此事,为了防止日本人再用条约的事儿来纠缠,刑部那里臣一定先预先做好各种准备预案等,把日本人的反应,咱们的应对都准备妥当。” “这事儿就是这么说定了,倒也不必再纠结什么,但是朝鲜驻军的将领,只怕还要换!”慈禧太后说道,“和洋人们打交道,尺度如何,态度如何,尊卑谦让蛮横,这些里头,如何决断,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儿,太谦卑了别人觉得你软弱可欺,太强横了,人家觉得你蛮横无礼,不懂国际礼仪,太讲究礼数不行,不讲究礼数也不行。”这是很难把握的事情,太强硬了,说你搞霸权主义,太和气了,人家说你软弱无力,太强调法律条例,人家说你只会嘴上功夫,直接出兵动用武力,人家说你不爱好和平,实在是难做的很哪。 “现如今,越南那里的驻军差不多都撤回来了,藩属国里头,朝鲜是唯一一个咱们驻军的藩属国,虽然不是新军在那里,只是普通的军队,但也不能走了格,叫藩属国们看笑话,所以这个主官还是顶重要的,”慈禧太后说道,“现在的这个不好,不管如何,起码不能让日本人在朝鲜越来越嚣张,换一个更好的!” 额勒和布应下,于是这个朝鲜驻军的主官因为失误而免职已经成为了定局,孙毓文又上奏,“朝鲜的事务是北洋大臣代管的,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还一直空缺,如今朝鲜的事儿不顺利,大约和少一个主官管着有干系,臣以为,还是请皇太后早些定夺才好。”直隶总督兼任北洋大臣,代管朝鲜事务,这是多年行之有年的惯例,所以孙毓文说赶紧确定下来直隶总督的人选,这样才能把朝鲜的事儿办好,这是有道理的。 “是要早些定夺,”慈禧太后点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朝廷上的空位置不在少数,我原本想着让皇帝亲政了,让他来自己定,可是人少了,事儿就办不好,那倒不如赶紧着先定下来,几个总督、侍郎、巡抚,这些都要一一定好,吏部拟一个名单出来,然后军机处议一议,再来御前说吧。” 孙毓文的原意是赶紧把李鸿章给拱上去,没想到慈禧太后要通盘的考虑人事,也不好多说什么,“是。”   ☆、十六、香腮艳雪(四) 别的事儿,都没关系,反正横竖礼亲王等人说一说,太后想一想,能当场办的就点头,若还是觉得疑难不能决断的,就搁着等着过段时间再定,太后垂帘多年,处置政事已经十分娴熟,无需更多的参谋,昔日有王高二人参赞政事,那是因为军机处是恭亲王的人马,慈禧太后不能够完全听任外面的建议或者是政见,加上政事不太熟悉,拜托,不要以为在后世读了一个大学出来,穿越了一百多年,就可以指点江山,处理整个国家的事务,作为后世人大约就只有一个金手指,就是知道后世的历史进程,除此之外,比如这么多的指点江山的当代书生,靠着那些纸上谈兵的知识和自以为可笑的办法,穿越唯一的下场就是愚蠢的死亡,所以慈禧太后以前代为批折子,和现在自己拿主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做法,那么政事不熟练,当然就要仰仗参谋,来和外朝,不能说对抗但是起码不会被糊弄过去。 现在政事熟稔,所以自然也无需参谋了,王恺运去毓庆宫讲课,高心夔外放,这是参谋们的去处,而军机处,也全部都是慈禧太后自己的人,一个恭党都没有,这样的称心如意,大权独揽,自然是无需参谋了,慈禧太后也很是熟练,一连办妥了好几件事,她是最讲究快速和效率的,这样差不多的事儿就已经都处理完了,时候差不多,也该马上请跪安了,不然时辰就晚了,皇太后正准备让大臣们跪安,结果不曾想,一个小太监又捧着一个扁平的木盒子拿了上来,显然是要紧的急事,现在这种要紧的急事,都是用电报来发送了,李莲英接过了木盒子,一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本折子,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坏消息来了,她捡了起来,摊开一看,眼神一凝,“恩?”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看,“日本人好大的胆子,”她放下了折子,听着这句话应该是很生气的样子,其实语气里却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是透着一股揶揄的调侃之意,“他们居然也去柏林会议了。” “什么?”郭嵩焘惊讶的说道,“我记得德国未曾邀请日本参加,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邀请,那么必然是有人带过去了,不是俄罗斯就是法国,或者就是英国,除了这些国家,不会有旁的人了,”慈禧太后点头说道,她把折子递给了李莲英,又让礼亲王拿下去,“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难不成日本人还要和咱们抢非洲的地盘?那可真有意思了,我不小气,非洲不是咱们的,他若是抢的来,我乐观其成,可什么国家也没有咱们大度啊,难不成以为参加会议就肯定有的殖民地分?那可真是上台拿衣服了。郭嵩焘你拿下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查清楚了再禀告,柏林那边的事儿,随时报告就是。” “嗻。” 皇太后下了朝,也不出门,就在养心殿歇息,时间其实还早,只是天气不好,所以天色昏暗,宫女端了红枣汤上来,这是用下午点心的时候,李莲英禀告道,“启禀西圣爷,承恩公夫人,递牌子求见。” “承恩公?”慈禧太后说道,“哪一个?” 承恩公在咸丰到同治朝,一共有不少个,所以慈禧太后问是哪一个,李莲英禀告道,“是咱们叶赫家的承恩公夫人。” “哦,”慈禧太后淡淡的说道,“怎么这会子来了,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钮祜禄氏按品大妆踩着小碎步走了进来,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不管别人如何,慈禧太后对于这个弟媳妇是十分的满意的,她点点头,让钮祜禄氏站起来,“这样的冷天,又是风又是雨的,怎么跑来了?快坐吧,外面冷的很,上茶来。” 宫女搬了凳子,又上了茶来,钮祜禄氏谢恩不提,慈禧太后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神还挺好,看到了钮祜禄氏的吉服的风毛都出来了,“你的吉服颜色不鲜了,我记得前几年穿的就是这件,怎么,都没准备新衣裳吗?” 钮祜禄氏连忙站了起来,“臣妾疏忽不敬,实在是该死的很。” 旗人最好的就是面子,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还大,就算是至交的亲戚朋友,也绝不说什么家中银钱短缺,求接济一二的话出来,所以钮祜禄氏也绝不说自己是家中没钱准备新的吉服,只是说自己疏忽,慈禧太后难道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不成?就算是不知道,这么一推测,也知道的**不离十了,“说这个做什么,快坐下吧。” “今个天气如此不好,你还进宫来,有什么急事?”慈禧太后干脆了当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没什么急事,是不会来我这里凑热闹的。” “圣明无过太后,”钮祜禄氏咬着牙,犹豫了一会,“臣妾有事儿和太后禀告,桂祥,桂祥他,想求见太后。” 慈禧太后的脸上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色出来,她的脸上十分白净,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似乎血气翻涌,带出来了一抹胭红,“怎么,想了这么多年,终于想通了?” “是,桂祥他十分的懊悔想着向太后请罪。” “他还懊悔?”慈禧太后微微冷笑,“那怎么还这么不成器的样子摆出来!原本是他犯下大罪,我实在是看在是我亲弟弟的份上,昔日额娘去世的时候,拉住我的手,让我发誓要照顾好他,我才是容忍他留到现在的,那什么事儿,这么多年,想必你也清楚的,”慈禧太后耳边的红宝石耳坠子闪闪发亮,“还害的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结果他是如此的不中用,我原本让他在家里头闭门思过一段日子,等到风声过了再让他出来,没曾想,他这么不争气,居然还沾染了大烟。” 月票!   ☆、十六、香腮艳雪(五) 慈禧太后是最讨厌鸦片的,这个和当时的流行风尚完全不同,大部分的人只是觉得鸦片的进口戕害人的身体,危险是有的,但是只有一点点,算不上什么大事,户部的官员认为,鸦片的进口造成了白银的外流,也是十分的讨厌,但是慈禧太后知道后世之事,毒品对于一个人的危害是最大的,桂祥沾染上了毒品,家中败落不足为奇,而吸毒的这个人,不仅是祸害了家庭,他自己本人也永远的没有了出息。 慈禧太后十分的不悦,不用发怒,厌恶的语气就已经透露满满了,钮祜禄氏连忙站起来,“是,太后教训的是,只是桂祥他旧年伤心婆婆过世,伤心过度,这才不知道从那里学到了抽大烟,这自然是不成的,臣妾也劝过许多次,只是桂祥不愿意,臣妾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钮祜禄氏泫然欲泣,慈禧太后听到这里不免嗤笑,随即忍住,“罢了,别抹眼泪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八旗的老爷们,有差事的不多,多少人也和桂祥这样整日吃喝的,也没什么大毛病,你且说,”慈禧太后审视的目光看着钮祜禄氏,“为什么突然桂祥转了性子?” “臣妾也不知道,”钮祜禄氏显然是得了桂祥的吩咐,推说不知道,“大约是在家里头想通了,这才想着赶紧来和太后娘娘请罪,他的身子一向都不太好,今年冬天更是吃了无数的药,现如今还是不见好。” “哼,吃着大烟,什么补药都吃不好,”慈禧太后冷哼一声,她吩咐李莲英,“叫太医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转过脸对着钮祜禄氏说道,“既然他愿意谢罪,自然可以,等过些日子,让他身子好些了,递牌子进宫吧。”慈禧太后这么一说,就是意味着桂祥软禁的日子马上结束,钮祜禄氏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太后娘娘!” “谢我作甚,起来吧,”慈禧太后淡然说道,“这好不好的,也只有自己人知道,桂祥不谢罪,我是不会原谅他的,不仅仅是他犯下了无法弥补的大错,更是因为他是我的亲弟弟!只要是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会归在我的头上,所以他可以犯错,但是不能故意犯罪,那会被人认为是我的意思,明白吗?这话你不明白没关系,桂祥一定要明白,”慈禧太后说道,“他是我的亲弟弟,虽然杀了人,坏了事儿,没关系,我担着就是,但是他不能不受惩罚,任何人做错事,都要承担,不仅仅是他,我也不例外。” “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诲,一定也将这个话儿告诉桂祥。” 慈禧太后点点头,把手托在了炕桌上,“知道就好,你出宫之前,带一些克食出去,家里头的孩子多,你算是有福气的,”太后有些怅然,“有福气的人,我羡慕啊,把克食带出去,让家里的人都尝尝鲜。” “是,多谢太后恩典。” “你们家的二女儿,”慈禧太后想到了什么,“今年几岁了。” “已经十八了,”钮祜禄氏不妨太后突然提起静芬,心里扑扑乱跳。 “叫什么名儿啊?”慈禧太后喝了一口红枣汤,想了想,“是不是叫静芬?似乎不怎么进宫。” “是,她怕进宫在太后这失了礼貌,故此不怎么进宫,”其实凡事母女两个人进宫,基本上不会来慈禧太后这里凑,都是去瑛皇贵妃的住所,因为瑛皇贵妃主管内外命妇的事情,慈禧太后只管理政事,每天见大臣都忙得要死,若是诰命福晋们也时不时的来拜见,这日子就没发过了,只要每天见人就不得了的忙,“家中也不能缺人管家事,所以都是她留在家中照看。” “平时读书吗?”慈禧太后若无其事的问道,“女孩子家,总不能只学针线,当个睁眼瞎吧?” “以前的时候上过女学,文理倒也粗通。” “什么时候得空了,”慈禧太后挑了挑银汤匙子,“带进来给我瞧一瞧,接下去马上就要撤帘,每家每户的女孩子,不知道的居多,若是没有这些花朵一样的女孩子陪着,只怕将来要无聊死。” “是。” 她显然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边上垂手伺候的李莲英说道,“上次说李鸿章的女儿,要进宫朝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佛爷,您是十九说的这事儿,大约过几日,李大人的女儿就会入宫了,要不要奴才催一催?” “这有什么好催的,”太后笑道,“李鸿章的差事没定,只怕他也没有这个心思让女儿进宫应付我,我稳坐钓鱼台,一点儿也不急!” 小朱子进来打千禀告,“王大人来了。” “叫进来,”慈禧太后点点头,她对着钮祜禄氏说道,“今个不得空,也没时间和你唠嗑,过几日,等桂祥进宫之后,你再带着静芬进宫,咱们好好说说话,先跪安吧。” 钮祜禄氏感激的离开,小朱子也一同下去,预备着去小厨房带新鲜的克食,王大人走了进来,鞠躬行礼,“太后。” “你在毓庆宫当差,怎么跑我这里来了,”这时候宫女端了一碗核桃过来,慈禧太后自己用着银夹子,夹碎核桃,慢慢的吃着,“皇帝是仁心的人,可你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跑来跑去。” “是,”王恺运对于慈禧太后的态度差,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脸上十分的从容,“今日来是有件事儿向西圣禀告,前些日子,有个人寻到了微臣的家中,向微臣求一个机会。” “什么人值当你亲自来说这个?”慈禧太后拿起了一块核桃,“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恩?”慈禧太后猜到了一个人,“难不成,总不会是李鸿章吧?” “李总督怎么会来找微臣呢,”王恺运说道,“李大人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和我,没什么干系。” “那是谁。” “袁世凯。”   ☆、十七、非洲有土(一) “袁世凯?”慈禧太后果然犹如王恺运所猜测的那样,放下了手里的银夹子,转过头来,“他找你做什么了?” “他来找微臣,要微臣帮他找一条出路,”王恺运说道,“所以我来禀告西圣。” “出路?”慈禧太后一挑眉毛,“袁世凯他要什么出路?” 慈禧太后没问袁世凯是谁,显然他是知道这个人是谁的,那么为什么万万人之上的太后,会关心一个无名小卒呢?而袁世凯如此的大胆,径直就想着来投奔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之一,这种巧合,实在是太有趣了,王恺运嘴角勾起了微笑,“是,他赋闲在家中这么久了,想着要起复,我虽然不知道,可大约猜得到,他在别的地方没有找到出路。” 皇太后以目视李莲英,李莲英弯腰说道,“他之前去了李鸿章的府邸,没有见到李鸿章。” “这么说,他是走投无路了?”慈禧太后摸了摸下巴,“想着来你这里撞大运。” “是,”王恺运笑道,“所以微臣斗胆问了问,问他要去烧哪一位的高香,太后还是皇上。” 慈禧太后一挑眉毛,“你的胆子很大。” “微臣不敢。” “那袁世凯选了我吗?”太后问道。 “是,前几次,袁世凯再来寻我,定下决心,说是要愿意效忠太后。” 慈禧太后微微一嗤,“天下人想效忠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袁世凯一个人,我只要招招手,无数个像袁世凯一样沉沦不得志的年轻人,都会匍匐在地上,等着我的重用和青睐,那么,壬秋,你说,”慈禧太后盘腿坐在炕上,意态安适闲暇,“我为什么要提携一个无名小卒袁世凯。” “自然,天下的官员不计其数,但是杀伐决断的人不多,当然,太后您说,上位者自然会杀伐决断,那是位置使然,而不是本性如此,微臣我观袁世凯,在朝鲜这样小小的位置上就可以如此大开大合,这是很难得的性格,西圣的大业还未完成,将来需要更多的是冲锋陷阵的大将,而不是运筹帷幄的军师,”王恺运说道,“袁世凯倒是可以一用,他的才干,也是出众的,自然,若是现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到了雨露天恩,他自然为感恩戴德为西圣效死,俗话说,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容易让人感激涕零。” “我马上要撤帘了,只怕这个袁世凯看不清楚形式啊,”太后用胳膊撑在靠垫上,“还来寻我?就不怕日后寸步难进吗?” “本朝以孝治天下,断不会如此的,人不在其位,政也不会息。”王恺运说道。 太后微微一笑,“壬秋在毓庆宫说书,如今是越发的口才便给了。” “微臣不敢,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微臣的心思,西圣是最清楚的,只是为了西圣揽才,绝没有别的心思。” “既然这个袁世凯这么值得你珍而重之的提出来——我记得你这么多年,除了第一次要肃顺复位之外,其余的人可是没有这么专门举荐过的,”慈禧太后说道,“英雄惜英雄,想必这个袁世凯也是人才一个,既然你说出来的,我多少要给你卖一个面子,说吧,他想去哪里,”慈禧太后转过身子,继续用银夹子来敲核桃,“我且听一听。是不是去地方当一方诸侯啊?” “太后若是想直接给袁世凯巡抚布政使的位置,微臣也会劝谏请太后收回成命的,”王恺运笑着说道,“袁世凯的能力是够了,只是还不能提拔到这么高的位置。” “那去哪里?”太后也不抬起头,低着头在笃笃笃敲着核桃,灯光投影,眼皮底下有一片鸦青色的阴影,“那是想入新军?” “太后圣明,他是想回朝鲜。” 慈禧太后用力的敲了一下,那个纸皮核桃应声而碎,碎的一塌糊涂,核桃肉和果壳碎的飞溅把炕桌都布满了,太后看着满桌的狼藉,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袁世凯,不错,”她点点头,转过头来看着王恺运,“他有这个心,我就成全了他。” “是,那么微臣代袁世凯谢恩。” “是要代他谢恩,他还要给你谢恩,若不是你来说,我是不会理他的。” “那让袁世凯来聆听圣训?” 慈禧太后挥挥手,李莲英就把炕桌上的果壳都拿走了,“他还没到四品,没有资格见我,就等着他在朝鲜立了功劳,升到了四品以上,我再来召见他吧。”太后的眼里露出了一丝难以琢磨的兴趣,“拔苗助长,这种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不过他既然来找了我,朝鲜的事儿,他就要多尽心了,”太后继续恢复了意态安适闲暇的样子,“入了我的法眼,当不好差事,随便敷衍,罪过可是比别人来的要大!” 王恺运应诺了下来,“既然你壬秋来了,也别想着躲懒,这里有件事儿要你参详参详,”太后继续说道,“柏林会议,这个事儿,咱们要怎么办,是要连法还是连英?或者是和东道主一起干?日本人也不知死活,去了柏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变数?” 。。。 德国,柏林。 德国人的性格是十分严谨而且不张扬的,所以对于柏林会议并没有安排什么盛大的舞会或者是欢迎晚宴,也没有特意安排什么住处,有外交关系的,就搬到了各自的大使馆里面,没有外交关系的,那么就自己掏钱住酒店,到了第二日各国派来开会的大臣就各自前往在柏林的威廉宫,这是威廉二世为了纪念其祖父统一德国的丰功伟绩所营造的洛可可式宫殿,十分壮观秀美,柏林会议刚开始的事务,就是在这里谈判的。 曾继泽下了马车,无暇关注头顶那些巍峨的大理石雕像,就被德国的外交部长给迎接了上来,这是一个很隆重的礼遇,一国外交部长亲自出迎,不是一般的国家可以享受这种待遇的。(。)   ☆、十七、非洲有土(二) 曾继泽伸出手,对着德国外交部长李威利说道,“感谢您的迎接,谢谢,部长” 曾继泽是精通德语的,说来奇怪,曾国藩这样传统士大夫的家庭居然会让自己的长子来专门研究外交事务,曾国藩的二儿子也不算是什么正途,是工部最出众的营造工程师,唯一的解释就是曾国藩知道月盈中亏的道理,他已经是人臣鼎峰,若是盛极而衰,将来必然反噬子孙福报,还不如另辟蹊径,不至于祸害后代,这个**是通的,所以两个儿子出仕,干的活兢兢业业,也不至于会染上什么**,都是当差的差事。 “您太客气了,”部长朝着曾继泽点头示意,“鉴于我们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以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人友谊,我必须要来迎接你,大臣阁下。” 现在的外交部长就是上一任的驻华大使,曾继泽的德语口语差不多就是在北京和他学的,所以有这么个私人交情一说。 两个人说说笑笑并步走进了威廉宫,到了“法兰克福厅”,曾继泽以为这是他自己单独休息的地方,于是解开了大衣——这是西洋制式的呢绒大衣,露出了里面的朝服,这个时候的柏林,还是十分寒冷的,壁橱里面火烧的很旺,曾继泽对着火炉搓了搓手,对着边上的驻德大使安澜说道,“柏林的气候,倒是比京师还要冷一些。” 安澜点点头,对着曾继泽身后点点头,曾继泽转过头来,见到李威利还站在原地,而仆从已经将这个会客厅议事厅的门给关闭了,厅内只剩下了三个人,曾继泽十分惊讶,他看了安澜一眼,又对着李威利说道,“部长大人,我以为你要去迎接各国的与会人员的......” 李威利摇摇头,“不,今天我的迎接任务已经完成了,其余的迎接任务,会由我的副手们来完成,我想,”他邀请两个人坐下,“趁着正式的会议没有开始之前,先来进行一下我们两国之间的商谈。” 这是意外的安排,曾继泽十分的惊讶,虽然他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直接的坐下来,时刻准备着李威利部长的说话,在外交上来说,任何意外的会面和洽谈,都是代表了一种不稳定的因素,这是值得警惕的。 也没有安排记录员来记录,所以这是一个双方不会记录在案的秘密会谈,“我相信贵国已经知道,我们的首相大人已经辞职的消息了。” “是的,我已经在三天之前正式接到了公报,”曾继泽点点头,在他看来,在这样重大的会议之前换了首相,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但是他不会把这个意思说出来,所以他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 “其实不用太担心,因为这个召开有关于非洲的会议,首相他是不赞成的,这也是辞职的一个原因,当然,”他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内政的事情,当然曾继泽不会不清楚,就是因为俾斯麦和威廉二世的政治倾向和观点不同,所以俾斯麦去职了,外交部长不说下去,那么自然就转移了话题,“我们可以竭尽全力的来进行这个会议的计划,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在非洲的局势,不见得乐观。” 曾继泽看了一眼安澜,安澜点了点头,曾继泽继续说道,“部长先生,请您直说,到底是那个方面不乐观。” “布尔,”李威利干脆了当的说道,“是在布尔。” “我们在布尔的行为十分有效,甚至我个人的意见来说,布尔方面的行动,已经太过于有效了,有效的甚至已经大大刺激了英国方面,他们不可能不清楚,在已经的衰落的荷兰人后裔,布尔这里为什么长时间的久战不下,是我们德国人在后面的支持。” “这种支持是肯定会被发现的,”安澜他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从容不迫的说道,“我早就说过,贵国如果想要攫取利益,不得罪任何人是不可能的。” “可是您必须要清楚,我们的皇帝陛下,他的身上有一半的英国血脉,”李威利耐心的说道,“所以,我们的皇帝陛下,对于布尔人的支持,一直犹豫不决,是否需要放弃布尔人,来换取英国在非洲大陆其他殖民地的分配方案上的支持。” 英国人终于忍不住要在布尔方面和德国摊牌了,一时间厅内寂静一片,“这明显是不可信的,”曾继泽想了想,端起了沙发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慢慢的说道,“英国人如果不愿意将布尔人的地区划分一块给贵国,那么如何保证其余的地方,贵国会觉得英国人会让给贵国呢?” “这是一个困难,所以我们还在犹豫。” “那么贵国想要来找我们商谈什么,”曾继泽笑道,“部长大人,难道愿意让我们中国来分一杯布尔人的羹吗?” 李威利笑着点点头,“曾,我不得不说,你的脑袋实在是太聪明,如果你不是魔鬼,那么你一定看穿了我的思维!没错,我个人的意见——你是知道的,我喜欢和我熟悉的人一起共事,一起工作,我个人的意见,就是认为,我们德意志和大清联手起来,可以保住布尔人的区域,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以现在的战线为分界线停战,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让出一部分的这个区域的利益。” “我们在布尔地区合作?” “是,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德国外交部长李威利点头承认说道。 安澜把鼻子上的眼镜给摘了下来,不说话的默然用镜布擦拭着,显然这是一个巨大的馅饼,由不得中国方面不心动,这和多少年前,准备和英国人搞事儿然后将布尔人的消息泄露给德国的时代不同了,以前是干看着没法子伸手,所以使了一招借力打力,没曾想效果如此的好,英德两国为了布尔人这里的金矿,矛盾越闹越大。   ☆、十七、非洲有土(三) 真金白银无论如何形状,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人舍得直接放弃的,德国现在的通货膨胀十分的严重,急需充足的黄金储备量来稳控物价。所以他们不得不在南部非洲和英国人纠缠不休,所幸的现在还不算和英国人撕破脸皮,没有派出正规军队在布尔发动战争,所以事情还可以挽回的,但是显然德国人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他无法一个国家单独抗衡,故此需要来邀请中国来参与,而中国也不是以前那么不具备海军实力的国家了,在国际地位上由于战胜了法国,赢得了自己应该有的国际地位,那么德国愿意来找一个在欧洲大陆没有利益诉求,但是一样是新兴国家,一样是雄心勃勃,一样是对于领土,有着不竭的渴望的中国来一起在南部非洲对抗英国人的压力,李威利没有说出啦,但是曾继泽不是笨蛋,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这样将布尔地区的利益让了一些出来,他很明白,这是烫手的山芋,不好拿的。 曾继泽摇摇头,“我承认我听到贵国说的这个建议之后,我心动了,的确,任何国家都不会拒绝如此丰厚的利益,但是,”他顿了顿,“我们来柏林参加这一次有关于非洲的会议,最主要是向各国学习,学习搞国际会议的经验,并且将现代的,西方的外交程序引入到中国去。这个是一点,另外的一个想法,部长大人,这不是在公开的场合,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场面上的话,我们的想法是在非洲一些地方占据一点殖民地,这些地区的位置,或者是出产,都无关紧要,只要彰显我们国家的地位就可以了。” “至于布尔的确,我虽然没有得到国内的命令,但是我基本可以肯定,我们是不愿意在非洲太过于张扬,因而影响到我们在亚洲的利益的,毕竟就像贵国的最核心利益在欧洲一样,我们的最紧要的利益,也肯定在亚洲,非洲这里如果我们牵扯了许多的精力,那肯定是会影响到整个国家全局的利益的。” 曾继泽的话语十分直接,李威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的表情,“当然,我们必须尊重贵国自己的国家政策,但是我个人认为,在非洲的利益,也十分的影响到贵国在全球战略上的布局,这是一个长时间才能够见效的政策,但是现在的机会是最好的,现在已经查明的世界上最完整最为宽广的土地,就是非洲大陆这一块,我个人认为,当然,远东,亚洲东亚地带的那些岛屿也很正要,不过,非洲这里的土地是最富饶的处女地,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现在最大的礼物,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我不知道接下去,我们两个国家,德意志和大清,还有什么样重新踏上这个大陆的机会。” “我们两个国家在这个时代,崛起的太晚了,世界上其余的地方都已经被瓜分完毕,所有的强国们,包括葡萄牙和西班牙,甚至现在的大英帝国,都已经差不多把世界上整个大部分的地方侵占完毕,但是只有非洲这个地方,还是一块大家伙都很想染指的富饶之土,这个地方还有许多的机会留给我们这些新兴的强国,因为我们还来得及,只要占据了殖民地浪潮之中最后的一个机会,抓住非洲的重要的关键殖民地,那么当然,我们的强大可以延续下去,毕竟这是我们德意志最后的一个机会。当然贵国,是有着最为广大的国内市场和引以为傲的生产原材料地,不过我认为贵国的一句话,叫做没有下雨之前就做好打伞的准备,是十分贴切的。” 。。。 “若是问非洲的事儿,微臣倒是要问西圣一句话,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愿意不愿意在非洲有所斩获,或者换句话讲,愿不愿与列强因为非洲的事儿,发生冲突?” “发生冲突?”慈禧太后轻笑,“这话你倒是白问了,若是怕发生冲突,这么多年,我可是和大部分的国家都发生冲突了!只是在于程度不同而已,冲突在这个国际社会,在这个时代,不是你怕和人家发生冲突就可以不发生的,也不是你推让就可以委曲求全的,我当然不会介意和强国之间因为非洲的事务而发生冲突,但是,”她转了话头,“这个冲突必须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所以,至于德国人想要我们加入到布尔人的一边,来对抗英国,对不起,我目前不准备为远在天边的布尔人以及他们的金矿这件事上得罪英国人。金子虽好,但是也要花的舒坦才是,再者我又不是世界警察,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在非洲要如何帮助布尔人,收益和付出不太成比例,这个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只是想着去非洲占一点便宜,没准备说要惹一身骚回来,那些不要紧的地方,能抢几块回来就够了,咱们虽然和德国好,可也不能说为了他们就把自己个的身家性命都赌上去,”太后笑道,她现在是不准备帮助德国人在非洲和英国抗衡的。 其实这也是目前的无奈之举,占据非洲殖民地,这是第一次需要面对的问题,那么总理衙门,包括郭嵩焘还有兵部,工部户部等都对于非洲的各地情况进行一个评估,物产如何,地理位置如何,水文情况如何,这都是需要来谨慎考察对待的,位置要好,又要物产丰富,而且还要不是什么热门区域,不至于被其他国家也垂涎在眼,这是很难的选择,而且也不是说,你想要哪一块,就可以拿到那一块的,慈禧太后虽然没有把后世的许多事情给记住带回来,但是有一点,她应该是没有记错的,柏林会议的签订的条约,大家都认可的事件,在非洲处理殖民地的准则是,“先到先得”的原则。 最后一天求月票,大家瞧一瞧,看看有没有月票,最后一天了,别放着浪费,么么哒。..,。   ☆、十七、非洲有土(四) 什么叫做“先到先得”的原则,简单的用通俗的话语来说,就是把非洲比喻成了在大街上零落的各种金银珠宝,各强国自由的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一块珠宝掉在自己面前,那么就马上把他捡起来,这个无主的珍宝,那么就归这个国家所有了,其余在非洲各地的珍宝,都看着各自的运气,自己去捡就好了,至于非洲人民的意见是否吼重要滴,大家伙相互看看,一起耸耸肩,“WHOcare?” 这个原则之外就是要求各国对于相关交叉统治的区域予以克制,大概的意思就是大街上的珍宝这么多,大家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金手镯就把狗脑都打出来,地上的金银珠宝还能多,这个金手镯已经被侵占了,那么无需再抢,别的地方好的东西更多!所以只要是有人先占据了这个地方,然后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就可以了。但是别人也会号称这个地方归属自己,那么该怎么办?就是要形成沟通公告的机制,互相尊重第一个宣称并且占据了这个地方的国家。 这两个就是本次柏林会议应该要确定的原则,这个会议等于吹响了瓜分非洲的号角,大约在20世纪的开头几年,整个非洲就已经被欧洲列强瓜分完毕,在这里面,美国有份参与,俄罗斯对于殖民地似乎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的是直接的领土,本来清朝也不可能出席这种会议,但是,历史改变了,清朝复兴,成为了世界力量中的一个不容小觑的力量组成部分,不用中国自己上蹿下跳,去争取什么席位,而自然而然,就有中国的一个话语权所在。 所以慈禧太后并不追求什么要塞类和富饶类的殖民地,“非洲实在是太远,欧洲人对我们中国的的地理位置感叹是一模一样的,我们对于非洲也是鞭长莫及,其余不要紧的地方,当然外国人是不会在意的,咱们得了就是得了,可若是要紧的地方,他们是不会让的,那么必然会爆发冲突,到了将来,这个冲突就有可能成为中法在越南之战的翻版,咱们就是法兰西,这是一个不好的现象,最好不用劳师远征。另外咱们国内的市场够大,当然,要卖东西到非洲去,我估计非洲的土著们也没什么钱,自然不太需要那边可以源源不断攫取资源的地方,海上贸易是要开展的,我们需要几个据点来作为亚欧贸易之间的中转站,这就足够了。” “若是微臣所料不差,德国人必然会行合纵连横之术,到时候必然会找上我大清来做一些私下的交易,”王恺运说道,“自然也会提要求,这个要求不见得有多少好,但是他提了要求之后,必然要付出什么大的代价。这个付出如果值得我们行冒险之事的,微臣以为可以试一试。” “说说你的理由。”太后喝着茶说道。 “承平之时,不可忘战,现如今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可军队的训练还是需要的,左近已经没有什么大的纷争需要准备,若是可能的话,在非洲分到几个好的土地,派兵,用军舰护送,这也是练兵的一个法子。” “军队最需要的就是训练,大约在国内,新军很难捞得到什么正事的作战机会,如果能去非洲历练一番,或者去欧洲见一见世面,微臣以为这是一个好的方式。” “按照壬秋你的说话,如此去非洲,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钱?”太后悠悠说道,“如今朝廷可是缺银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派兵驻军都没问题,对着是否派兵不需要讨论,需要讨论的就是这个钱的问题,“西圣考校微臣了,”王恺运笑道,“藩属国和殖民地自然不同,但是越南如今有那么的商行商会在,这些都是商人们自己去的,无利不起早,若是非洲有许多的利益,还怕没有商人比如佛山公会一样,砸几十万银子给朝廷,让朝廷稳稳的占据住非洲的殖民地吗?”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啧啧出奇,“咱们这样正式的官商勾结,是不是真的好?我倒是觉得,怎么对着非洲人民不太好啊?罢了,若是要商人们掏钱,这个钱,可真不是那么好拿的,位置就要选的好,而且要资源多的地方,这个思维,和我现在想的法子可真是不一样了。那么若是这样做,”太后用护甲下意识的敲着炕桌,“咱们一个人,是不成的。” “所以咱们自然要寻找盟友,”王恺运说道,“欧洲的局势十分混乱,不存在绝对的敌人,这里头要如何借力打力,还是需要仔仔细细的斟酌的。” “没错。”太后点头,“德奥之间昔日打的这样决绝,如今也算是还可以的外交关系,德法之间的世仇是难以消弭的,不过最近已经有了一些缓和的迹象,当然,”慈禧太后非常清楚后世发展的脉络,“这种仇恨是无法消除的,所以只能稍微看上去缓和的样子,将来法德之间的仇恨会点燃整个欧洲的天空,无数的人会死在两国的仇恨之间,整个欧洲也会天翻地覆的。” 慈禧太后的话语低沉,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魅惑感,王恺运觉得自己后颈上的寒毛倒竖,不寒而栗,他不由得笑道,“太后是当预言家吗?” “我的语言可比任何神婆都准,”太后笑道,“好了这是后事,如今咱们该办好柏林眼前的这事儿,既然是德国要咱们帮忙,话说给出什么能够撑死我们的好条件,那么利令智昏,我也不会不松口,先瞧一瞧他们怎么说,曾继泽是老洋务,知道怎么说话的。先探一探他们的口气吧。” “不过这里头倒是有一点,太后是否做好了和英国对抗的准备?”王恺运说道,“如果要站在德国一边,那么肯定是不会继续站在暗处,暗处的话,德国人是不会满意的。” 最后一天求大家瞧一瞧,看看有没有最后一天了,别放着浪费,么么哒。   ☆、十八、君有意乎(一) “微臣觉得,德国方面可能更需要的是外交的支持,他们对于我们的实际支持,大约是不抱希望的。” 外交上的口头支持,一般来说,就是公告,或者是新闻稿,这样的方式似乎在普通人看来,根本就是毫无用处,难道你是诸葛亮,可以舌战群儒,嘴炮打天下?当然只有**裸的军事力量拿出去,用军队来震慑,才是显然的支持。 其实这种想法不一定错误,但是持有这种想法的,一定是片面的想法,若是这么简单,那么中国只要在英国没有直接派遣军队或者军舰进入中国南海之前,是不是不用顾忌任何英国方面的抗议和申明了? 如果国与国之间的事务如此的简单,那就根本不需要外交部的存在了,大家伙只要把军队和军舰列出来,大家伙比一比,谁强就胜出,谁弱就谁滚蛋。 但是显然不是如此的,外交的事务就是为了在避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将国家的利益最大化,并且用胜过武力的方式来解决许多花费武力会十分艰难的问题,比如斡旋,调停,公告,申明等种种不是武力的方式,一个国家的立场展露出来,别的国家就要权衡,是否和这个国家的立场一起有利还是反对他更为能国家谋求利益,不仅仅是一个宣告,更是证明了一整个国家都站在了一个地方,如果要和德国站在一起,那么亚洲的巨大实力可以帮助德国在国际社会上占据更多的优势。 有句话叫做得道多助,这不是一句虚伪并且毫无用处的话语,英国人为何在国际事务上牛气冲天,很大的原因就是可以随时召集到一大群的小弟来搞人多的优势,他在欧洲搞的均势战略,那么和各国之间,都会保持一定的友好关系,那自然,不在牵扯到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效忠于英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不要说英国了,就说法国,在中法战争期间拉拢了意大利土耳其西班牙等几个国家来反对中国在越南的军事行为,总理衙门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的感觉,这只是呼吸困难,但是后面的英国宣布支持法兰西的情况发生下,对于越南战争的立场没有动摇,但是中国的确已经一定程度上出现了思考,是不是为了越南值得去反对英国。 这就是外交的策略,所以有时候,一个国家宁愿给暗地里的支援,比如给钱给枪,也不可能在官方场合宣布支持,如果实在难以理解那就参见石达开的孟加拉国好了,慈禧太后命云贵总督送了多少枪支弹药出去,但是明面上,还是坚持的对火冒三丈的英国印度总督宣告:“我们对于在孟加拉的叛军表示愤慨并谴责,并且愿意和印度方面一起联合打击这些叛军。” 所以慈禧太后目前还不愿意和英国人撕破脸是正常的,没必要为了布尔这一块地方,以及这里的金矿闹翻,世界上的金矿多了去,外兴安岭,金州(阿拉斯加)这些地方都是有金矿的,何须去南部非洲凑热闹,再者现在的水师,法国的技术并没有完全笑话,完全独立的远洋航行是比较困难的,那么其实比较难守住。 当然还要看德国人的条件,“实际的帮助,我们当然可以有,不过,”慈禧太后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口头的帮助也很贵,就看看德国人怎么开价吧。” 。。。 威廉宫。 “我们这些新兴的国家,如果不抓住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争取到我们民族和国家生存的空间,以后想要再寻找这种机会,就会十分的艰难的,所以我认为,贵国可以提早坐好准备,我们需要贵国的支持,那么当然,贵国也可以得到在非洲,我们的帮助。” “我们不远万里前来贵国参加这次贵国主导的会议,就是对德国的支持,”曾继泽温和的说道,“这一点请贵国放心,我们是绝对会支持贵国的,但是在布尔地区,我们的确是不准备插手,之前我们的皇太后在告诉贵国布尔地区存在着金矿的时候,就是已经表明不准备染指非洲地带。” “但是贵国现在又对非洲的领土产生了兴趣,不是吗?”李威利微笑着说道,“世界局势,国家的局势是会随着时间空间的改变而发生变化的,而一个国家的胃口也和他的国家实力成正比,如果在四十年前,我们普鲁士大概的目标是成为德意志诸侯国的领袖,三十年前的目标就发生了改变,那就是想要统一整个德意志,二十年前的目标,改变成为了欧洲大陆的强国,这些目标我们都实现了。而现在我们的目标,当然又发生了改变,那就是继续拓展德意志民族的生存空间,让非洲也能够德意志的利益存在,让世界都聆听德意志的声音。” 曾继泽静静的聆听着不发一言,李威利继续说道,“贵国也是一样的,之前不具备在海外拓展殖民地的能力,但是现在,显然形式发生了改变,贵国打败了法国,说句实话,作为我个人,是十分惊讶于这个结果的,但是就如我们打败了拿破仑三世一样,不可能的事情降临在我们这些命运的宠儿身上后,我们当然相应的要做出改变,修改我们的既定目标,贵国战胜了法国,那么就是意味着,贵国就具有占领世界各地殖民地的能力了,当然可以在非洲的土地上提出自己的诉求,所以我相信贵国也不会只是来看热闹的,”李威利十分自信,“当然,我们的正式会议还没有开始,贵国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当然,我们德意志也不会亏待我们真正的朋友,对了,”他看了看手表,“我们的皇帝陛下差不多时间就到了,请让我们去主会场就坐,迎接我们的皇帝陛下。贵国皇太后的礼物,我们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安排,请大臣阁下你亲自送给陛下。”   ☆、十八、君有意乎(二) 慈禧太后特意送了一些东西,作为私人的礼物送给即位没多久的威廉三世,威廉三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可能因为手臂的天生残疾,所以这种野心勃勃之下,有一些偏执的情绪在里面,所以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里面因为英国决定对德宣战,故此暴跳如雷,认为最为紧密的国家背叛了自己,因此闪失了理智,所以之前慈禧太后驾临柏林的时候就特别对威廉三世高看一眼,这一次让曾继泽带礼物前来,也是反复叮嘱,在礼仪上要特别周全,不能因为无谓的小事情轻易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 两个人在德国外交部长的陪同下,一起离开了法兰克福厅,前往最大的“光荣和胜利厅”进行今天的半仪式性半程序性的会议开场。 严谨的德国人想要指望他们安排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或者是开幕式,这是做梦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一概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开会,商谈。不过晚上会有一个舞会召开,可以让大家唇枪舌战之余稍微的放松心情,最大的光荣和胜利厅已经列好了椭圆形的桌位,毕竟是德国第一次举办这种十分重要的全球性会议,作为外交部的部长,不可能这样一直陪着中国人,显然为了这个提前的秘密洽谈,中国人被安排的特别早过来,会场内自有三三两两的服务员,任何一个国家的代表都没有提前到来,李威利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离开之前还说了一句话,“对了本次会有其他的嘉宾到场。” 这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曾继泽对于这件事不甚感兴趣,他的位置在前面,而安澜的位置在他的右手边,身后是一堆的文员和记录员,曾继泽盯着自己面前的白色帷幔铺成的桌子,桌子上面摆着精致的银质嵌珐琅茶壶,仆人连忙过来询问是否需要什么饮料,曾继泽选了红茶,等到仆人离开,留下了热气腾腾的红茶之后,曾继泽偏过头,对着安澜悄声说道,“德国人对于布尔地区真的是如此在乎吗?” “大约是的,”安澜点点头,“德国现在的经济情况不太妙,马克一直在贬值,如果不能用大量的黄金来支持国家银行的话,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经济危机,国内的重工业也必须要为过度生产的钢铁枪械等寻找出路,所以布尔是一个不得不争取的地方,另外这次会议所主要的议题,也是因为德国支持了另外一个英国不支持的国家,比利时,所以为了解决刚果河流域的问题,召开了这次会议,基本上,在非洲,德国就有两个点和英国发生了冲突。” 曾继泽点点头,一个点是布尔地区,曾继泽不知道历史上的第二次布尔战争已经提前,和第一次的布尔战争无缝对接,布尔人一直处于战斗之中,这是一个矛盾的焦点,另外一个就是本次会议明面上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刚果河流域的归属。 法国和比利时因为刚果河流域的问题,冲突闹得难解难分,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是个对外扩张、野心十分强烈的人。他宣称自己对于刚果河流域拥有天然的主权,但是法国人比比利时人更早到达,刚完成了从东向西横贯赤道非洲的探险,发现了刚果河的主河道和入海口,从而在欧洲掀起了一股经久不衰的“刚果热”。比利时的远征军和法国的殖民军隔着刚果河对峙,情况十分的危急。 两国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葡萄牙人也出来对斯坦利占领刚果河出海口提出抗议,葡萄牙政府宣称,它自15世纪起就对这片土地拥有权利,因为当年教皇裁定两牙平分世界,非洲正是属于葡萄牙的势力范围内,本来这种说法实在是要人笑掉大牙,几百年前的老黄历居然还翻出来,葡萄牙人难道不知道这个是一个笑话吗? 但是实际上,这个还真的不是笑话,美籍的探险家斯坦利所著的《穿过黑暗大陆》一书成为轰动欧美的畅销书。他的有关修建铁路、开发富饶的刚果黄金资源的宣传,引起欧洲王公大臣、富商巨贾的极大关注。英国看到刚果河流域有利可图,利用英葡的同盟关系,与葡订立条约:英国承认葡萄牙对刚果河岸地区的主权,葡萄牙则保证英国可在这一地区享有同自己相同的商业和航运权利。 这样可笑的说法除了英国人无耻的答应之外,其余国家根本不可能承认,法国政府对英葡条约的签订表示抗议,与英国已经在布尔地区有矛盾的德国立即公开支持法国的抗议照会,就算德国和法国是世仇也没关系,毕竟咱们暂时可以联合起来对付英国嘛。 而一直打酱油的美国也宁愿这一富饶的地区控制在力量较弱的比利时手中,而不是让法国继续坐大,虽然两国在美国独立战争的时候有过蜜月期,现在耸立在纽约的自由女神塑像还是法国人送的呢。法、德、美几大国在刚果问题上基本一致的态度,就是不可能让葡萄牙人占据刚果河,至于给谁,咱们互相之间也无法协商。但是这样的一致态度,使英国不得不宣布放弃英葡条约,但英国方面提出应召开国际会议来最后解决刚果问题。 急着在国际事务上拓展自己话语权的德国,接过了这个国际会议的任务,开始的筹备阶段是俾斯麦主持的,但是他已经离开了德国政坛,那么接下去的会议议程可能会因为此事震荡而发生一些变化。 但是有一点是没错并且可以确定的,刚果河流域的问题,英国和法国站在了对立面上。 其余的小国家各自有不同的立场,现在终于要来看一看各国的立场如何,看一看,到底是支持英国的国家多,还是德国的国家多了。 “这两个冲突,我个人认为,都是我们在里面大有作为的好时候。”   ☆、十八、君有意乎(三) 至于什么作为,倒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再摆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讨论什么,这样的内容不应该在公开的场合谈,曾纪泽点了点头,“不过德国的外交部长说什么有意外的客人,会是那些人?” “大约是一些别的国家吧,”安澜说道,他摊开了手里的册子,仔细的看了看,这次会议邀请了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十六个国家,除却中国外,东道主的德意志帝国、以及大英帝国、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俄罗斯帝国、奥匈帝国、美利坚合众国、意大利王国、西班牙帝国、葡萄牙帝国、奥斯曼帝国、荷兰殖民帝国、比利时王国、瑞典王国、丹麦王国和挪威王国。“或许还有几个欧洲的小国,毕竟是在德国办的,他们自己个也要找一些国家来助威不是吗?” 历史已经改变了,不需要等一会,曾纪泽就已经享受到了有关于历史改变之后的福利,中国成为十六个强国之一,参与这次的会议,而且根据位次,是排在奥匈之后,在欧洲的地方,当然要让德国的邻居们更为在前,曾纪泽摇摇头,“咱们得罪的人可不算少啊,”他指了指名单,“吕宋得罪了西班牙,兰芳国得罪了荷兰,还有奥斯曼,恩,不算关系差,但是他跟着法国闹腾时候,也不是好脸色,法国么,自然不必说了,这可真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啊。” “有敌人,自然就有朋友,”安澜笑道,“您自己个心知肚明的,还不知道咱们也有许多的朋友吗?” 各国与会的大臣纷纷进场了,这个时候大约也没有什么外交礼节,所以除非关系很好的国家,其余的国家都不会进行握手问好寒暄,中国在西方到底还不算是什么友好型的国家,故此除了奥匈帝国和葡萄牙帝国的大臣过来问好之外,其余都是自己抱团三三两两的谈话,奥匈帝国自然不必说,外交部长亲自邀请曾纪泽随便出访维也纳,而葡萄牙帝国的态度就十分的奇怪了,两国除了澳门之外,可以说是毫无联系,或者说因为澳门,按照中国人寸土必争的性格,必然是会大闹冲突才是,为何这个时候看上去十分的和谐呢。 第一个当然是葡萄牙人乐意看到西班牙人在吕宋吃瘪,中国毫不顾忌西班牙的反应,不通过外交手段,而是搂草打兔子,在攻灭一个小国之后,出人意料的攻打下了吕宋岛驱逐了所有在吕宋的军队和官方人士,这种事情十分清楚的表明,中国根本不会care一个已经衰落不再成为世界区域强国的西班牙,也不屑和你外交谈判,直接就用武力驱逐,这和越南问题上对于法国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反应,西班牙人于是在欧洲各国之间被人笑掉大牙,可以说声望降低了极多,西班牙国王暴怒,两国断交长达三年之久,但是葡萄牙人是乐见此事的。 第二个就是慈禧太后的智慧了,越南大胜之后,朝中的鹰派人物强烈要求顺便解决香港和澳门的问题,而且就算是英国目前不能得罪,但是占据澳门的葡萄牙人不过是弹丸小国,国力比西班牙还不如,不需要出动南北洋水师,只怕是广东水师派几艘舢板过去就可以光复,这样论调十分流行,但是慈禧太后没有理会此事,不仅仅是因为港澳需要一起收复,如果光收复了澳门,香港还在英国人手里,未免别人会觉得你欺软怕硬,面对英国就硬不起来了,这一个是物议。另外的情况就是外交的事务必须要有弹性,旧年就已经和葡萄牙人签订好澳门的归属问题,主权在我,租权在葡萄牙,支付租金并且承认中国的统治,一个小岛而已,又非藩属,也不虞主权有变,何必要赶尽杀绝,葡萄牙人从明朝到现在也还算安分守己,留下他们,也是彰显中国并非一味着穷兵黩武之徒。 而且澳门的存在等于给了葡萄牙人一个专门的港口进行贸易,葡萄牙人虽然海军的实力已经衰弱,但是还保留着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商船船只,对外贸易中国需要开展自己的海运,这些国家的经验和合作,还是很需要的。两牙帝国,虽然都没什么大的作用,但也不好全部都得罪了,打一个拉一个,这是慈禧太后在外交上惯会做的招数。 所以葡萄牙前来问好,倒也不奇怪,葡萄牙来的是分管外交的副总理大臣,他十分热情,这个时代的大清国属于是比较有钱的国家,自然要热情,他向曾纪泽提出邀请,他代表葡萄牙帝国皇帝,邀请中国皇太后在必要的时候,来里斯本访问。曾纪泽表示会将这个要求呈献给太后。 三个国家正在寒暄的时候,门口突然又来了一批人,他们身上披着红色的绶带,天鹅绒的制服十分庄重威严,裤子的缝边有三种颜色红白蓝的花纹,大家伙都知道这是法国国旗的颜色,显然,法国代表团到了。 一群高级文官的簇拥之下,一个花白头发的五十来岁中年男子在德国外交部长陪伴着进入了会场,安澜低声对着曾纪泽说道,“法国总理亲自到了。” 曾纪泽慢慢的站了起来,这是一国的首脑,必须要有必要的尊敬,这一次的会议看来规格很高,法兰西的总理都亲自莅临了,原本是外交部长前来,但是巴蒂斯特改变了主意,从巴黎赶了过来,听说比利时的国王也要亲至,商谈刚果河流域的问题,葡萄牙外交部长离去之前,隐晦了提了几句,希望中国可以支持葡萄牙在刚果河的主权,不要让比利时人占据了刚果河。 曾纪泽不置可否,法国总理巴蒂斯特带着一群人走过了曾纪泽的面前,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巴蒂斯特倨傲的瞟了曾纪泽和安澜一行人一眼,“请问,你就是清国派出来的代表吗?”   ☆、十八、君有意乎(四) 差不多半个会场的人都看了过来,看到巴蒂斯特找上了中国代表团,大家伙都是看戏的表情露了出来,中法之间的龃龉已经由来已久,虽然两国停战,但是明摆着,法国人这一个跟头在越南是跌的结结实实的,中法两国算是结下梁子了,巴蒂斯特如此傲慢,显然是来找茬的。 曾继泽不急不慢的点头示意,“是的,总理阁下。”巴蒂斯特完全是废话一句,在这样各国都在的情况下,只有包着红头巾的奥斯曼帝国和寻常的国家不太一样的,最不一样的穿着就是中国的宽袍大袖朝服出现的人了,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废话,而且十分的不怀好意。 曾继泽的回答不卑不亢,而且用的是地道的法语,现在中国对于外交人才,或者说是精通外语的人才,采用的是精英式的选拔培育,务必要走出去的外交人才各个字正腔圆,曾继泽法语说的不错,但是显然巴蒂斯特没有任何表露出赞赏的表情,他的脸上依然是十分倨傲冷漠的表情,他的双手开始脱白手套,边脱着白手套,边慢慢的说道,“我实在是想不通贵国为什么要来柏林参加这一次的会议,我相信这一次的会议,应该和贵国无关,那么为什么贵国会来到柏林呢?是不是觉得远东太寂寞了,需要来欧洲再发动几次对各国都不友好的军事冲突呢?” 德国外交部长连忙缓颊,“我们认为中国是世界和平的维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的皇帝陛下,亲自邀请了中国代表参与。” 巴蒂斯特微微冷笑,他把手套递给了边上的秘书,他当然有资格在这里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意见或者是暗示不要再骚扰中国,他已经成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历史上执政最久而且是执政次数最多(两次)的总理,这在总理上台组阁下台走马灯似的轮换的情况下,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他当然有资本对中国人十分傲慢,“我认为贵国的这个举动是不明智的,中国还是一个没有开化的国家,我不能说他们是野蛮的原原始国家,但绝对是一个中世纪的国家,毫无疑问的,他们不可能懂这些国际上的事务,更不可能懂这次我们讨论的非洲事务,既然是贵国皇帝陛下邀请的,这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位大臣,”他从德国外交部长那里转过头,灰色的眼珠子冷漠的盯着曾继泽,曾继泽微微低头,不和他对视,“只怕这次的柏林之旅,大约只能是观光旅行了。” 德国外交部长李威利微微摇头,对着巴蒂斯特的态度十分的不满意,但是他现如今是东道主,不能对客人之间的矛盾展露出有所偏向性出来,所以只能是闭嘴不说话,曾继泽也不说话,驻德大使安澜这个时候却是开口了。 “我对总理阁下你的说话之中的歧视表示抗议!”安澜沉声的说道,“我们总理衙门协办大臣曾大人是皇太后的特别使节,代表的是整个中国大清政府,你这些不恰当的言论是对于中国的藐视,这种不尊重的行为,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巴蒂斯特接过了随从的银质狮子头黑木拐杖,对着安澜的说话不屑一顾,“对于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而随意参加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这才是十分的不尊重。” “对不起,”安澜微微鞠躬,“总理阁下,在我们看来,一个战败者在战胜者前面还如此的缺乏礼貌,这才是真正的不尊重。” 边上的葡萄牙副总理险些就要笑出声,但是到底还知道一些外交准则和礼仪的,只是心里狂笑,面上却是带着浅笑,好像在看一出华丽的歌舞剧的表情看着这里,安澜这话说中了法国人的最大耻辱,不,是这些年来最大的耻辱,前几年还有一个大耻辱,就是东道主带来的。 巴蒂斯特边上的法国人脸上露出了十分恼怒的表情,这是红果果的打脸啊!巴蒂斯特到底是一国首脑,宰相气度,听到这么刺激人的话,只是灰色的瞳孔微微一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表现出来,“大使你话说的不错,但是历史上没有永远的胜利者,什么时候,说不定,胜负的位置就会发生转化。”说完了这句,巴蒂斯特带着微笑看着德国外交部长,“我相信,德法两国如果联合起来,应该在任何地方都会取得胜利。” 李威利含笑的微微弯腰,“是的,总理阁下。” “所以无需太在意许多毫无关系的国家,”巴蒂斯特微笑着离开,这个时候似乎把曾继泽等一群人当成了空气,安澜十分的不悦,低声对着曾继泽说道,“这些法国人,还摆什么臭架子!” 曾继泽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他也态度十分从容,微微一笑,他伸出去,对着边上的葡萄牙副总理请了请,两个人一起坐下,“这有什么,人家是总理,和咱们的军机领班大臣礼亲王差不离的位置,他们法国头顶上还没有皇帝,这个总理可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对着咱们没礼貌些也是正常,谁叫咱们胜了他们呢。” “不过法国人也别想得什么便宜,就算是德国暂时的支持他,”安澜痛快的说道,“那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只不过是为了反对英国,所以来支持英国的对立面法国而已,刚果河流域,现在有三个国家宣称自己对此拥有主权,比利时、葡萄牙、法国,这一出戏,咱们可是有的看了。” 葡萄牙是英国支持的,法国是德国一起支持着的,比利时也在上蹿下跳,也准备拉一些国家来凑热闹,那么这一出戏,的确是好看的。 所以曾继泽不仅仅是自己前来,更是带了许多总理衙门负责外交事务的官员出来见见市面,这样群雄乱斗的情况,能够在会场上充分的体现此来,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月初求月票啦。   ☆、十九、不速之客(一) 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因为一般来说外交部门的官员都是单独的对应一个或者几个国家,这样大型的国际会议从未参加过,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学习机会,所以除了国内有一部分人走不开之外,其余的总理衙门的外交官员悉数到场,所以曾继泽的后面乌压压的坐满了一群人,这么多人大约也是诸国代表团人数之冠了。 “咱们自己管自己的,无需计较别人如何,”曾继泽笑道,他环视四周,见到差不多国家的都到了,只有英国代表还没有出现,他对着安澜说道,“倒是只有英国人架子大,这个时候也要最后到。” “他们的确是有骄傲的本钱,但是西方人没有像我们一样的那样强调前后顺序,当然,最后出现的必然是德国皇帝,但是英国人这样的迟缓,是应该有原因的。”英国人自诩绅士,最不可能发生的就是迟到。 差不多的国家都到齐了,那么大家伙都等着英国的代表出席,这次英国的代表是外交部长,对于英国来说,外交部长来这样的场合已经是十分屈尊降贵了,但是这样的等待,似乎有些失礼了。 幸好大家伙没有久等,曾继泽喝了半杯红茶之后,英国代表团也经常了,红木大门打开,一群金发的英国外交官员进入到了会场,为首的当然就是外交部长佐治亚,但是他身边的那个人,显然不是欧洲人种。 安澜不敢置信的挑起了眉毛,冷冷的看着和佐治亚交谈的十分热络的那个小个子黑头发黄皮肤穿着黑色燕尾服圆礼帽的男子,曾继泽慢慢的放下了银质的茶杯,和安澜交换了一个眼神。 居然是日本人。 难怪刚才德国的外交部长说还有突然的来宾,当然就是指的是这里的十六个国家之外的其余国家,葡萄牙的副总理十分的惊讶,“这些英国人捣什么鬼?”他喃喃说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这里出现日本人?又一个亚洲国家?” 许多桌子凑成的椭圆形会议桌,留了连片的一大块地方出来给英国代表团,显然,日本代表团也准备在英国的边上一起坐下来,当然在外交场合上,公开的挑衅是不存在的,但是几个国家脸上的鄙夷之色,怎么隐藏也藏不住,英法两国是靠紧的,巴蒂斯特没有说话,但是一位外交部的参事人忍不住开口了,“对不起,请问这些东方人,”他指了指正准备坐下来的四五个日本人,“为什么要突然参加这次的会议?” 法国人的发问,当然不算挑衅,但是这个时候,当然全场人都看着迟到入场的英日两国代表,一下子,日本和英国人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大家都等着看英国人如何回答,日本的代表听到这样的话,就没有坐下去,而是双手扶住裤缝,站的笔直,“东方人当然是可以参加这次会议,”英国外交部副部长说道,“中国人能够被受到邀请,那么当然,日本也是可以。” “对不起,”法国人这个时候居然调转话头又帮着中国人说话了,实在是让中国的外交官员大开眼界,“中国人通过了几次战争以及雄厚的海军基础,奠定了他作为亚洲强国,世界大国的地位,这是他们用战争换来的与会资格,”任何对于英国可能增强自己话语权的行为,法国人都要抵制的,开玩笑,英国人支持葡萄牙和法国在争夺刚果河,这是必须要坚决打击的。“那我要请问日本国,有什么资格来参加这个会议?这个会议的与会资格是有十分严格的标准和要求的,这一次参加的十六个国家,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我们认为日本这样的亚洲小国家,是无法来参与这次会议,也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那个小个子的日本代表脸色涨的通红,这是绝对的**裸的羞辱,但是他不能发作,因为法国人说的是实话,法国可能还因为战败在中国手里,嘴里不承认,心里其实已经承认中国是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大国,但是日本,对不起,你哪位? 这不仅仅是法国的想法,特别是其他国家,也都同样存着这样的想法,什么时候,欧洲国家主导的会议,会让一个亚洲小国参加了?就算是中国参加这次会议,但是不少人只是认为这宣示性的成分比较多,就像德国举办这次会议一样,彰显自己开始参与国际事务一样,至于非洲的具体内容,大家伙都根本没有准备让中国插手,让他来发表什么意见。 葡萄牙人显然刚才是十分惊讶的,但是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出身支持日本,“这次的会议是为了解决刚果河流域的纠纷,和国家是否强大没有直接的必然关系,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在国际社会上大家都能够公平参与的会议,而不是一部分霸权国家的单独黑箱操作,我们葡萄牙反对这种黑箱操作!” 其余各国不仅吐槽,对不起?黑箱操作,霸权国家?如果不是英国承认了几百年前葡萄牙和西班牙平分世界的协议,谁会认为刚果河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这样的霸权国家,除了英国大约就没有任何国家了! 英国也是有小弟的,这样闹哄哄了一阵子,后来德国的外交部长出来斡旋,大家伙才勉强同意让日本参与这次会议,但是不可以对具体的事务进行一个评论或者是提建议,等于就是让日本处于了后世之中的观察员位置,你就是看看,不能说话,也不能发表意见。 不管是否屈辱,日本还是参与到了这次的柏林会议里面,曾继泽微笑的看着这一切,默然不语,大家伙都到了,接下去的活动安排就是等着威廉三世的出现了。 不一会,鼓乐声响了起来,这是皇帝陛下驾临之前的标志,大家伙都站了起来,肃穆的等候,两排卫兵将大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礼服,胸前挂满了勋章的年轻皇帝就出现了在众人的面前。   ☆、十九、不速之客(二) 威廉二世是十分英俊的年轻人,这位德意志的皇帝,今年只有三十一岁,黑褐色的头发服帖的望后梳着,眼睛明亮大而有神,神色有些冷漠,这有些奇怪,一般的元首在这样的场合,特别许多国家的政要面前,雍容大度自然是不用提,但是这样的冷漠淡然的神色,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这不太像是一个年轻有所作为的君主合适的表现。 曾纪泽转过头,和安澜对视了一眼,不管如何,威廉二世皇帝如此的表现,说明,德国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管是在外交还是内政方面,都有一些让威廉二世无法放下的疑难之事。 威廉二世慢慢的走到大厅的中央,音乐响声停了下来,他边上站着新任命的总理列奥·冯·卡普里维伯爵,这个德意志帝国第二任总理的上一个职位是海军大臣,海军大臣,自然是天生的殖民扩张者,他在旧职上就努力的要争取德意志的海军走向远洋,这个观点和慈禧太后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是相比较中国,德国在海军技术上当然是不存在任何问题,但是他们有地缘政治上最大的一个困难,就是必须要面对英国人努力维护的欧洲均势已经在海军上独霸天下不许人挑战自己劝慰的现实。 德国外交大臣开始宣布会议的开始,德皇冷漠的坐了下来,发表了一篇不算热情洋溢的讲话,一般来说,这种十分官方的场合,不会讲许多重要的内容,但是像德皇这样似乎毫无滋味毫无情感的讲话,实在是不多见,许多人已经怀疑,为德皇写稿子的这位文官是不是被扣除薪水所以这一篇文章写的如此干巴巴的。 德皇演讲完毕,一席不怎么出彩的讲话,居然博得了阵阵掌声,法兰西总理巴蒂斯特居然还率先站了起来鼓掌,表示自己对德皇讲话的赞美,这就是政治,只要是盟友或者是队友所表态的意见,都毫无保留的拥护。 总理站了起来,自然法国代表团尽数都站起来鼓掌,法国人如此做作,别的国家也不好意思站着,腹诽之余,都纷纷站了起来,为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冷淡演讲报之以热烈的掌声,全场雷动,原本十分冷淡的德国皇帝这时候才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在外交大臣的陪同下,一一和各国握手问好。 第一个当然是英国,英国现在的维多利亚女王是威廉二世的外祖母,对于英国,威廉二世是有十分复杂的情感在里头的,虽然现在两国之间肯定存在着一些问题,但是作为母亲的故国,威廉二世还是对于英国具有很深的情感的。 第二个就是法国,这一次的柏林会议的吊诡,在之前法国努力为德皇的演讲鼓励鼓掌就看得出一点端倪,要知道德法算是得罪大了,大约没用一个国家的耻辱,比一国的皇帝被俘虏,然后还在自己的首都最大的宫殿之内帝国元首加冕皇帝,还来的更大吗?但是现如今,两国居然联合在了一起,为了抵抗德国皇帝的外祖母,这个世界,在这里表现的实在太疯狂了。 所以这就是政治,国家利益最高,任何感情可以作为国家利益的附属物,但绝不可能因为感情而牺牲或者是损害国家利益,威廉二世虽然年轻也也知道这一点,和法国寒暄之后,威廉二世迅速的来到了曾继泽的面前。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率先朝着曾继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的左手放在了身侧没有拿出来,“贵国的皇太后殿下是否安好?” “感谢您的垂问,”曾继泽先是鞠躬,然后伸出了右手和威廉二世握手,“大清国皇太后殿下十分的健康,她委托我,向皇帝陛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祝您三十岁生日快乐,希望您可以继续和中国形成友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她也十分感激,”曾继泽环视四周,加大了音量,“您和德意志帝国可以邀请我们大清来参加这次十分隆重盛大的会议,这十分有助于两国在全世界的事务之中继续发作良好的作用。另外,我特意把皇太后殿下的私人礼物带了过来,希望在方便的时候可以进献给你。” 威廉二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谢谢皇太后的礼物,许多年前我和皇太后有过一次愉快的见面,她似乎从未把我当做是小孩子,”他加重了这个“小孩子”词的音调,“这些多年,没有再次见面实在是太遗憾了,还好,”他对着曾继泽身后的驻德大使安澜点头说道,“贵国的外交官员十分可靠,为我们传达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安澜鞠躬致谢,中国代表团一起鞠躬,用中文轰然说道,“多谢皇帝陛下。” 山呼声在厅内回荡,不绝于耳,这样的浩荡声势,其他国家是做不出来的,只有追求礼仪和规矩的东方国家官员才可以如此整齐划一。日本应该也可以,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人,这样的威势和谦卑恭顺,的确是德国皇帝所最需要的,威廉二世十分高兴,这时候他何止的微微的笑意,简直就已经是大笑了,他的脸色微微泛红,对面前的中国官员环视并且点头示意,继续说道,“谢谢各位,希望你们可以在柏林度过一段美好的时间,大臣先生,”他又一次对着曾继泽伸出了手,“那请在必要的时候,我们一起喝个下午茶。” 威廉二世离开了中国代表团,重新和各国代表进行了寒暄交谈,显然,有中国人捧着,威廉二世的兴致明显高多了,各国代表有些窃窃私语,有的面色复杂,他们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中国人,不是过来打酱油只是看看别人发言的,而是时刻为了一些利益,准备说话,支持,反对的。 “看到了吗?”曾继泽对着身后的安澜轻轻的说道,“我们虽然不说话,但谁敢忽视我们?”   ☆、十九、不速之客(三) 养心殿内,慈禧太后又一次的和军机大臣开始议事,柏林那边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最紧急的事情,毕竟国际会议的进程会出奇的迟缓,特别在许多国家的意思不一致的时候,现在又没有联合国的表决机制,无法采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么没有这个原则,只能是吵,用吵架来解决问题。 国内的注意力,还是在那几件事情上,最急迫的还是人事的安排,慈禧太后一直没有松口,那么自然就无法讨论,最为关键的直隶总督问题,不过自从训政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太后似乎已经放心,放心底下的这些人仍然会效忠自己,所以等到军机们行礼之后,她干脆利索的说道,“各部尚书侍郎,还有直隶总督的位置今日都定下来!” “是,”礼亲王连忙说道,他原本属意载凌外放直隶总督,但是现在李鸿章跳的很欢,他那个请太后继续垂帘的折子,表明了他依旧是太后的第一心腹爱将,更是圣眷优渥,载凌再如何,也比不过李鸿章的,所以可以预见,直隶总督这个位置载凌是争不到手了,王文韶之后,还是南方人继续担任此职务的样子可以预见了,“请太后圣断,选一人为直隶总督。” 从晚清直隶总督的任用情况看,不算短时护理、署理而未发挥多少作用者,实际履职施政且有一定影响的大员,依次有琦善、讷尔经额、桂良、谭廷襄、庆祺、恒福、文煜、刘长佑、曾国藩、王文韶等人。在刘长佑以前的7人中,除谭廷襄之外,其余都是满、蒙贵族。这绝非偶然,应该说与朝廷偏见和统治策略密切相关,可以揣摩其中的隐意:直隶的主政者如同皇家的“守门人”,从满、蒙亲贵中选择才最为可靠。 不过,此事终究是不以当权者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形势的变化,特别是国中内部派系力量的消长格局,是更重要的制约因素。其中最具影响力的事情,就是这么几十年在镇压反叛和办理洋务的过程中,朝廷内部湘、淮系军政集团势力崛起。两大军政集团的要员纷纷出任督抚,成为本朝政治权力再分配格局中的醒目现象。 礼亲王说让慈禧太后选一个人,这就是上次入选军机大臣一样,选出几个名额让太后选择,这算是十分皿煮的制度了,这候选大臣的人员名单,等于就是军机处公推的,综合考虑许多因素,比如履历,直隶总督起码要职务担任了许多,部堂、地方、洋务、军政若是都有,那就是最好,如果缺几样,起码身份上要尊贵些,比如载凌,是宗室,这是加分项;还有年龄,直隶总督号称“天下督抚之首”事务繁杂出乎人的想象,事务大约比任何一个六部都要忙碌,甚至昔日曾国藩在的时候有“小军机处”的外号,如果一个年迈的人,那肯定无法应付这样繁杂重要的事务的,所以七十岁以上的不考虑,七十岁以上的朝廷大员,一般来说,除非是慈禧太后特别宠信的,比如左宗棠曾国藩等人,一般情况都安排去一些不怎么忙碌的衙门,比如礼部或者是内阁,内阁是大家最喜欢去的地方,大学士的加衔,可以名正言顺的被底下的人称之为“中堂大人”,地位尊贵,干的活十分清贵,不是修前朝的实录,就是和翰林院一起搞一些典籍出来彰显天朝文治昌盛,不去办公室也没人说什么,横竖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旷工算什么呢? 年纪太轻,资历太浅的人是不成的,年纪太大,精力不济的人,也是不成的,所以可以选的人屈指可数,其实论功绩资历,李鸿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果然,大家伙侧着耳朵听着太后说道,“李鸿章在山河总督任上干的不错,直隶总督的位置十分重要,一来要办洋务,二来要安抚京畿,三呢还要兼管北洋水师,朝鲜的事务也要盯着,不是一个厉害有手段的人来当这个督台大人,我不放心,王文韶回京的,那么就让李鸿章来当吧。” 这样一言而决,李鸿章就成了天下督抚之首,是值得恭喜的事情,要知道左宗棠昔日都没当过这个直隶总督,“不过呢,这个位置可不是怎么好坐的,天子脚下,多少人盯着呢,”慈禧太后的语气里不知道为何,好像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既然当了这个总督,头一件事儿,直隶到山东,直隶到山西的铁路,都要先给我修好。” “嗻。” “载凌在宗人府礼部当差都不错,山河总督的位置空出来了,就给他吧,”慈禧太后说道,这是一种权衡,也是一种酬功,昔日早就通过王恺运和李莲英对载凌要他对八旗改革之事鼎力相助,当然如今差不多把这个改革的事儿拿下了,功劳颇大,自然要酬功,崇绮去外蒙古担任总督,载凌自然也要外放,骤然当一部尚书,这太夸张了,这不是以前的时候,宗室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慈禧太后就等着李鸿章空出来的这个位置给载凌,“年轻人历练历练,过几年就堪大用了。” 两个地方上的要员安排好了,那么朝中的人安排的就很从容了,朝中尚书侍郎等几个人都是军机处选好了,不是差额选择,慈禧太后很爽快,一起都同意了,不能任何事情都自己大权独揽,也要让底下的人自己安排一些职位,若是都自己定夺,一来没有这么大的精力,二来也违背了慈禧太后抓重点和抓大局的执政观念,三呢也要让大家伙共同享受发展的成果嘛,那里能都自己人安排起来呢,或者说慈禧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只要是为我干活的,都是自己人。 额勒和布又上奏,“皇太后圣意要换朝鲜的通商大臣,兵部已经上了折子,议定袁世凯复原职,继续担任朝鲜通商大臣。”   ☆、十九、不速之客(四) “兵部的意思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她点头说道,“这样的小事儿,就无需上奏了,兵部和吏部自己议定就是,”这时候到时候装的不认识袁世凯一样,“我就看效果,看朝鲜能不能稳下来,不看是看谁当这个差。” “是,”额勒和布说道,“日本国在朝鲜频繁动作,根据汉城传回来的奏报,说日本在朝鲜的浪人越来越多,这些浪人里头,有多少人是日本的正规军队,这实在是说不准的事儿。” “按照兵部的意思,”慈禧太后闲闲的说道,“日本人想要在朝鲜做什么?难不成想要重演前明丰臣秀吉的事儿?” 丰臣秀吉在明朝万历皇帝的时候,大举入侵朝鲜,朝鲜国王逃过了鸭绿江来北京哭诉,万历皇帝虽然国内凋敝,但还是勒紧裤腰带,咬着牙完成了万历三大征里面最为耗费银钱最为消耗国力的朝鲜平倭之战,这些年史学家有许多人认为,明朝灭亡的最大原因就在于万历皇帝,万历皇帝对国家最大的危害,不是几十年不上朝,而是主持了三个巨大吸银黑洞的征战,最为耗费财力国力的就是帮助朝鲜打败了日本国,那么间接可以这么认为,明朝亡于朝鲜,亡于日本。丰臣秀吉提出来的就是以朝鲜为跳板,然后侵犯中国,一统亚洲。但那个时候的情况和现在不同,慈禧太后提出了这个可能,群臣倒都是不以为然。 “日本弹丸小国,那里敢捋天1朝虎须?”礼亲王摇头说道,“咱们大清国如此万万亿人丁,日本才有多少人,他们在朝鲜闹事,无非只是觉得朝鲜和咱们亲近一些,和他们生疏,在朝鲜没有收成罢了,只要是他们拿了一些甜头去,想必就会消停的。” 额勒和布也这样的想法,“若是他们想要朝鲜的土地,这大约是有可能的,毕竟日本国小,北边有俄罗斯,南边有咱们,他是没有地方可去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朝鲜,在朝鲜生事不奇怪,不过他们想必是没有胆子和大清对着干的,奴才瞧了瞧袁世凯的履历,他在朝鲜杀了好些浪人和朝鲜本地的乱党,日后继续这么处理,应该也就是无妨。” 别的人倒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如果不是慈禧太后要过问朝鲜驻军的人选,朝中大佬根本不会去关心朝鲜,这个人选最好的就让直隶总督自己定夺就是了,还摆到军机处来浪费时间,当然不会继续过问,虽然有些人对着额勒和布的论调不以为然,觉得好像有些太轻描淡写了,但也不值得自己再去反驳什么,只有额勒和布继续说下去,“日本的驻军多起来,如果咱们的人少了,只怕日本人的气焰又要涨起来,奴才的意思,还是要多派一些人去为好。” 太后扫视了群臣一眼,“那这个事儿就让李鸿章头疼去吧,他新官上任,爱派多少人就派多少人去,日本人的确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了,柏林回报,他们既然也派人去那里搅合非洲的事儿了,他们的力气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还掺合起国际上的事儿了,”她把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的海山立祥云纹上,“别人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这么不顾及礼数,把日本人放出去闹腾呢,好好敲打敲打,哼,”太后的眼神发散,“不然谁都以为咱们和气的紧呢。” “嗻。” 这个敲打其实已经开始了,九千吨的军舰不日就要北上前往长崎刷油漆,除此之外,朝鲜这里也不会让日本人再继续闹事,按照太后的性格,柏林那里,如果能够让日本人舒坦,那也不是她的为人处世风格了。 不一会养心殿的议事就散场了,军机大臣们回到了隆宗门外的两层五间楼房内继续处理公务,第一个需要公布出去就是李鸿章载凌等人的任命,圣旨已经写好,等着送到养心殿用印就可以明发天下,军机章京和苏拉们鸽子一样飞进来飞出去,还没等到圣旨写好,几个任命的消息就已经传出了宫,差不多朝中的大佬们都知道了消息,那就是李鸿章正式成为疆臣之首,直隶总督,心愿得尝。 恭贺的人已经络绎不绝到了安徽会馆,只是李鸿章之前受了皇太后的敲打,十分的低调,把之前的得意张扬都收了起来,现在圣旨未下,一切事情都未有定论,若是在这个要紧的时候大喇喇的要接受欢迎恭贺的人,若是惹怒了皇太后,任职的事情徒增变数,这就是难看了,所以一概杜门谢客,载凌等总督尚书等人都有恭贺之人,但除此之外,混在这里面的一个小消息,军机处任命袁世凯为驻朝鲜防备军管带兼任朝鲜通商大臣的命令无声无息的淹没在这么多的命令之中。 安徽会馆内,一个深幽安静的跨院里头,新鲜出炉的直隶总督三口通商大臣北洋大臣李鸿章这时候偷得浮生半日闲,正躲在房中练字,女儿李菊耦在边上磨墨,这个时候夙愿得尝,他整个人真是神采飞扬,下笔也是有如神助,临摹书圣的“快雪时晴帖”,字字如龙,意态飞扬,最后的一句“山阴张侯启”里面的那个“启”字是端正从容,又有飞腾得意的韵味在里头,“势巧形密,意疏字缓,用墨清和爽朗,浓淡适宜,”菊耦瞧了瞧赞扬说道,“父亲这些日子的字就属今个,最通达不过。” “只是,”菊耦的眼珠子乌溜溜的一转,“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写的是自己个儿在大雪初晴时的愉快心情及对亲朋的问候,父亲您的字里头,却有一种寒冬过后春风初展的味道,这和王羲之的原意,可是不尽然相同啊。” 李鸿章哈哈一笑,“古人的心境,咱们现在的人是很难体会到了,你爹爹写这个,取其愉快之情就已经足够。”   ☆、二十、不请自来(一) “古人之意你爹爹又如何尽数知晓?自然是直抒胸臆罢了,这快雪时晴帖是写大雪初晴,女儿你说的不错,我如今是心愿得尝,比左将军的大雪初晴来的更为痛快了,”李鸿章笑眯眯的点头,他对着李菊耦笑道,“还是女儿你的想法说的对,一下子说中了太后的心事,我这番作为,自然是顺了太后的意思了。” “父亲您是顺了如今太后的意思,只怕将来的烦恼还有许多呢,”李菊耦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父亲您的近忧是免了,将来的远虑呢?” “这近忧远虑是不会一起子来的,”李鸿章显然这会子心情极好,也不在乎这些远处的烦心事,“说到这里,我倒是要学一学左季高,他那样豁达,只顾及眼前,无暇去惜声,也不会顾忌子孙如何,倒是坦坦荡荡,没人去指摘他什么,如今先把眼前的事儿办好了,将来的事儿,如何,还是两说呢。” 父女两个人打着哑谜,也没明说这个远虑是什么,李菊耦不是不识趣的人,见到父亲如此高兴,也就不说那些扫兴的事儿了,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儿,“皇太后现在抓紧着把这些要紧的位置都一一放好人,军机大臣、总督、尚书侍郎,这么一大群,将来就算皇上亲政了,一时半会也不好动吧?我前头还以为,太后会把这些位置留着给皇上自己个安排呢。” “一来是时间也不够,这么多的空位置,是不能停着这么久的,二来么,太后总是要先把自己的人安排了,这才好安心归政嘛,”李鸿章拿着笔笑道,“这是一定之理了。” “第三个也要酬功对不对?”李菊耦笑道。 “女儿啊,人家是看破不说破,你倒是好,看破还要说破,”李鸿章拿着沾满墨汁的笔尖半空之中点了点菊耦,“你把话这么都说尽了,还叫老父说什么呢?” 菊耦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既然父亲已经写好了,那就快些题字吧,今天是父亲高升的好日子,女儿把这字儿好好存着,日后作为一个纪念也好。” 李鸿章点点头,他对着边上一直伺候着不说话的长随李三说道,“除了老夫我的任命之外,还有谁的?” “载凌任山河总督,接老爷您的位置,朝中的尚书侍郎动了动,”他大概了说了说,李鸿章正在下笔题“庐州”二字,“军机处重新任命袁世凯为驻朝鲜防备军管带兼任朝鲜通商大臣。” 这个时候李鸿章正在写自己的别号,“仪叟”最后那一个“又”字的最后一捺,听到这个消失,拿着的狼毫忍不住就微微一动,捺拖得长长的,而且还抖动了一下,有些奇形怪状,这么一副意态笔墨俱佳临摹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硬生生白璧微瑕,留了一个小瑕疵出来了。 李鸿章提起笔,惊讶的转过头,“什么?”他显然十分失态了,这个时候的失态,李菊耦许多年都未曾见过,他就这么拿着狼毫湖笔凝在宣纸上,笔尖的墨汁慢慢的凝聚成墨水珠,马上就要滴到了宣纸上,李菊耦连忙把青玉镇纸拿开,把李鸿章的墨宝拿了起来,李鸿章放下了笔,“袁世凯官复原职了?是军机处的命令?” “是,兵部的意见,军机处批准了。” 李鸿章皱眉,他背着手,仰面苦思,长时间的不发一言,李菊耦才知道李鸿章对这个不知名的袁世凯是如此的重视,“父亲,女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您如此看中袁世凯,此人必然有其特殊的地方。” 她有些担心之前那样对待袁世凯似乎有些坏了父亲的大事,李鸿章花白的眉毛挑了挑,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只是我之前故意冷落了他一下,你又多送了两百两银子,只怕是让他去找了别人,只是我现在在想着,”李鸿章转身,坐在了沙发上,他的起居室倒是和寻常人不同,用的大部分是西洋的家具,“他到底是寻了谁的路子?我原本想着等着我先上任了,再让他官复原职的,如今,嗨!” 李鸿章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可惜之意,袁世凯如此这么快的官复原职,必然是在别人那里寻了门路,这样的话,自己想要雪中送炭的让袁世凯十分感激的机会,现在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李鸿章十分清楚,自己担任这个北洋大臣,最要迅速面对的军事上的事情,就是要面对日本人在朝鲜的咄咄逼人,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十分的棘手,而且很浪费时间,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能人,一个了解朝鲜局势,也清楚日本人行事风格的能人,在朝鲜看住日本人,让日本人捣蛋惹是生非都没有关系,只不要走了大褶子就是,他不能在朝鲜放太多的精力,袁世凯这个人其实是李鸿章看中的,只是如今,李鸿章摇摇头,“罢了,他既然有自己的路子,我也为他高兴,他说起来到底是淮军子弟,没帮上什么忙,日后再送他一个好前程就是了。” “此时父亲为何不请他过来?”李菊耦倒是对袁世凯这时候起了一些好奇心,自己的父亲是最心高气傲的那一种人杰,素日里头能被他看中的人物,没有多少个,一个袁世凯还是小小官职居然就被李鸿章如此看中,想必必然有其独到之处,“今日父亲升任直隶总督,寻常人等都不见,若是请他来见,必然他也是十分感激的,多少能弥补女儿之前的怠慢之意。” 李鸿章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时候他点起了烟斗,烟雾把他的表情掩盖了起来,“我估计他这时候也不会来,新得了官职,若是就来老夫这里,必然也不是不妥当的,其他帮他官复原职的人,心里定然不舒坦,他是聪明人,不会来的。我也不用他来,他上任之前,必然要去保定候着我,拜了我这个上官才是。”..,。   ☆、二十、不请自来(二) 保定是直隶总督的行辕所在,当然这是规定的住所,现如今大部分的直隶总督都喜欢呆在天津,那里繁华安逸并且离着海近,“既然在保定要见面,也无需在这个地方大家伙众目睽睽之下搞这些东西了,袁世凯是个聪明人,只要我能给他实在的东西,他就不会不听我的话,”李鸿章十分自信,他有这样的自信,也有这样的霸气。 “只可惜了这一副字儿。” 听到菊耦的惜叹,李鸿章微微一笑,“人世间的事儿,就没有如此完美的,就比如这快雪时晴贴,我临摹的也不过是摹本的摹本,正版儿存在三希堂内,寻常人那里得见,但是我有这样的摹本可以临摹就已经足够,再者,人生不如意者十之**,这字帖,”他拿着烟斗点了点菊耦手里的字帖,“有一点点的不如意,倒是反而显得更真实了,好好放起来,日后我翻出来的时候,必然是记得这一日的。” 这里的事儿了了,李鸿章是有决断的人,定下来的事儿就不再犹豫不决,他吩咐李三,“贺礼准备妥当,几位新上任的大员们那里都要好好送一送,菊耦帮着写拜帖,孙莱山这样的鼎力帮我,我也不能委屈了他,寻常的孝敬之外,他将来若是有什么派遣,我自然是没有不准的道理。” 菊耦笑道,“您谢了这么多人,怎么不谢一谢那一位老佛爷大菩萨?” “自然是要的,你父亲我,就等着太后叫起陛见了,这里头的事儿,倒是要参详参详,女儿你也别躲懒,”李鸿章笑道,“杏荪不在这里,我只能是拿着菊耦你当军师用了。” “父亲您想了北洋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如何奏对?只是拿着女儿取笑罢了,”菊耦收起了那副字儿,转过头笑道,“女儿这就姑且说一说,您就听着,查漏补缺吧。” “直隶的事儿,洋务、水师、朝鲜三样,是您最需要做的事儿。” “洋务水师,是为父自然最关心的事儿,”李鸿章笑道,“只是不过朝鲜这个小地方,算什么?朝鲜怎么这么紧要呢?女儿倒是要和我说一说。”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朝鲜的事儿若是只局限于朝鲜,那自然算不得什么,让他们自生自灭就是了,可他们离着京畿近的很呢,朝鲜不太平,直隶这里就会受影响,这和昔日越南对于两广,都是唇齿相依的道理是一样的。” “日本人在那里那么闹,不就是想要朝鲜吗?”菊耦笑道,“不然他们吃饱了撑着?” 槐花里的这一处日本艺妓之所,今天是破天荒的热闹,外头人头攒动,说是人头攒动,倒是也不太妥当,外面的巷子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马车和驴车,马车夫们在照顾着牲口一边还窃窃私语,“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九天玄女下凡了?这么多大人巴巴的跑过来见西洋景不成?” “只怕是和九天玄女差不了多少了,”另外的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是日本国最古老的家族,哦,什么家族?就是咱们的世家大宅门!柳生家的小姐,你怎么还不知道柳生家?听说是天皇御前最有名的剑术家族,第一代家主号称东瀛剑圣!绵延至今这么多年,出了这么一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柳生小姐,她来京师,不知道多少王孙公子朝廷大臣都为之倾倒的,素日都不见外客,从来也不和人说话,今个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下了帖子,说今天表演剑道,这还不轰动人了?所以巴巴来了这么多人,就等着看柳生小姐的庐山真面目呢!” “是啊,是啊,听说这一位柳生小姐,只是下帖子给那些她自己看得上眼的贵客,这些贵客才能进门见一见剑道表演,其余的人,就是你最有钱,都别指望进这个门!” “你瞧见了没有,前头那里可是老五太爷家里头的世子爷的马车!” “这一位是最尊贵的,大约也只有他们家才敢这样到处走,澄郡王呢?” “澄郡王现在来这些地方是少来咯,大约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年倒是转了性子!老虎吃素念菩萨了!” “朝廷的官儿来的不少啊。” “是,翰林出生的官儿最多,听说这一位柳生小姐出身剑道世家,却是文武双全,”马车夫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艳羡之情,“最仰慕的就是咱们大清国的道德文章和诗词歌赋,所以平时里面也最稀罕和这些君子们一起讨论诗文。” “这还是呢,说到底,咱们大清国的诗词歌赋自然是这个,”一个马车夫翘起了大拇指,“天下第一!咱们的皇太后老人家,那可是诗词样样来得,”他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可真是好词啊!” “那是自然,皇太后的诗词只要给她一瞧见,只怕是立刻就吓趴下了!” 外头的话语声是传不到里面的,这一处叫做梅亭居的地方,今天算是贵客来的最多的时候了,中庭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铺着整齐的鹅卵石,四周的阁楼游廊上,所有的拉门都被卸去,只留下了洁白的纱布帷幔,在微风之中慢慢飘动,每一位客人都盘腿坐在了轻柔温和的布垫上,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上是一杯建窑的茶盏,边上是一个小小的净瓶,上面插着各色茶花,十分的清淡典雅,客人们之间靠后的位置都跪坐着低头安静坐着穿着各色花纹的侍女,没有客人的吩咐她们绝不多说一句话,但是只要客人稍微有任何举动,她们就可以马上来帮助客人完成客人想做的事情,许多原本不耐烦的人,在这样清淡冷泊的地方也收敛了心神,只有一个人这个时候等着不耐烦了,他穿着一袭暗紫色的长袍,歪着身子,腿大约是盘着算了,放在一边翘起了二郎腿,“我说,这柳生小姐的架子也太大了吧?怎么好意思叫大家伙等这么久呢?”   ☆、二十、不请自来(三) 说话的这一位身材高大,架子倒是不错,容长脸蛋,白白的脸蛋上五官十分的周正,只是生就了一双吊梢眉,看上去十分的难以接触,他这时候脸上带着一点不耐烦的意思,越发的让人觉得此人难讲话,“我去陕西巷也没有哪一位红姑娘要让我等这么久的时候,柳生小姐,”他露出了微微耻笑的表情,“架子未免摆的太大了吧?” 边上端坐的人,不免皱眉,鄙夷此人如此的不识情趣,且不说柳生小姐所暂时休息的此处梅亭居乃是日本艺妓所,艺妓并不是和陕西巷的那些红姐儿们同一个意思,何况柳生小姐,按照如今外头的**,身份尊贵无比,哪里是做皮肉生意的青楼楚馆可以相比较的?这话也只是在性子极好的艺妓们面前说说,大家伙虽然没有见过这位柳生小姐,但想必必然是一位心高气傲的,若是这话被听到了,当场反目闹起来,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了。 其余的人不好多说什么,只有他身边端坐的一个男子对着他笑道,“王爷,咱们今个来是看东洋景儿的,这入乡随俗,到底是要遵循他们的意思,”这个人身材不高大,文质彬彬,看上去瘦弱极了,可气势极足,太阳穴鼓鼓的,“您还是请稍安勿躁吧。” “罢了横竖今个没事儿,就在这里折腾吧,就听你老杨的,”被称之为王爷的就是外头马车夫说的老五太爷惇亲王的第二个儿子载漪,他是二儿子,原本是没有资格称之为王爷的,因为惇亲王不是铁帽子,日后承袭爵位,需要递减承袭的,而且只有嫡子或者长子才有这样的承袭,载漪是轮不到称之为王爷的,最多日后有一个贝勒在身,也就是不错了,家产若是有多少,只怕是不能够。 但是他自己个运气好,也有一个好老爸,昔日同治初年,惇亲王不笨,为了慈禧太后垂帘,当了急先锋,这多少要奖赏一番的,刚好,嘉庆帝四子瑞亲王绵忻的儿子瑞敏郡王奕志没有儿子,宗人府就把载漪过继给了瑞敏郡王,这是运气好的很了,掌一府的主事,虽然都是贝勒,但是当家的贝勒当然更舒坦。 八旗改革的事儿,惇亲王也很聪明,没有自己上阵,但是摇旗呐喊的事儿,没少做,于是就在去年,这个载漪又得了大便宜,加了郡王衔,用现在四九城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享受郡王的福利待遇,这福利待遇一个是名儿上的,大朝会,他就是可以排在贝勒们的第一位,另外一个就是利上,郡王的俸禄,那可是比贝勒的俸禄高。 运气来了,怎么挡也挡不住,加了郡王衔,又不是和父亲一起住着,真真是肆无忌惮,想怎么高乐就怎么高乐,这些年,若是对宗室的子弟来说,说严是严,就是想要有个好出身,或者是要一个好差事,没有几年学堂苦读下来,是不成的,可若是想要混日子,如今的太平盛世,可真是混日子的好时候,你别学着菜市口被处斩的那几个脑筋不清楚的王爷谋反,无论你如何花天酒地,都没人爱管你。 今天载漪也受了帖子来这里观礼,倒也不是他是什么大才子,只是他到底是街面上最热络的人,这个习性倒是和他的老子,惇亲王很是相像,惇亲王最喜欢的做的事儿就是拿着蒲扇,穿着短褂,大街上到处溜达,外头的人都称呼他为“伏地城隍”,载漪也是如此,不过他最喜欢钻的就是到处这样的秦楼楚馆,不过虽然脸色难看,说话难听,不过载漪是四九城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一位,从来不在红灯区过夜,也不和姐儿们发生关系,他有这个贼心,没有这个贼胆。 因为他的福晋是慈禧太后的娘家侄女,虽然不是桂祥的女儿,但也是慈禧太后叔伯兄弟的女儿,正经要喊慈禧太后一句“姑妈”的,这样的一尊大佛摆在家里头,就算是慈禧太后不青睐这个侄女婿,但是宗人府这些人,多少要顾忌太后的意思,如此,载漪自然是过得极为舒坦,但是这个舒坦是有代价的,纵然是福晋最是大方不过,但是想要夜夜笙歌,载漪的胆子还没这么肥,所以也只能是做花坛的韦陀护法,看得到吃不到,做最纯洁的男女关系教主了。 所以他是最不耐烦这些的,常在河边走,见得江河水不知道多到那里去,这样的拿腔捏调的,不知凡几,载漪喝了一口茶,不觉得皱眉,“这茶未免也太淡了。” 边上被称之为老杨的人笑而不语,其余的人边小声交谈,边耐心等候着,不一会,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不过到处都没有点着灯笼,大家伙在就昏暗之中等着,过了一会,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鼓声,咚咚咚,三长二短之后,大家顿时静气凝神,八个穿着轻薄青色和服踩着木屐的少女翩然从门外踩着碎步进入,他们并没有梳着日本人的发髻,而只是将鬓边的头发剪短,整齐的挂在耳边,脑后的长发只是用绳子扎住,长长的头发甩在后头,这个时代东方的潮流都是将面孔涂的极白,日本人也自然如此,但这几个日本少女却只是素面朝天,毫无粉黛之污,大家伙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翰林院的两个待诏窃窃私语,“李太白诗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今日一见这几位,果然是诚不欺我!” 八个人站成两排,每排四个人,只听得不知道何处突然响起了铮铮铮的琵琶声,得了信号,八个少女一声清喝,从腰间抽出了明晃晃的武士剑,身子一转,朝着八个方向用力的劈了下去,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似乎有刀风出现,一阵风吹起了八位定格住的少女,他们的衣襟翩然,宛如云中仙子,大家伙正在静气凝神的时候,琵琶声又骤然响起,随着节奏,少女们开始了舞剑。   ☆、二十、不请自来(四) 琵琶声骤然激烈,几个少女顿时交替位置,似乎是在舞蹈,又是在展演剑术,让人眼花缭乱,可每个人的身姿又十分的清楚明白,好像是戏台上的名角一样,身姿十分快速,却让人看的十分清楚,几个少女的脸上都露出了肃穆的表情,眼神十分凌厉,整个人都浸润到了剑道之中,大家伙的眼睛都钉在了这些少女的身上,曾几何时,有见过这样的英姿勃勃的习武少女,寻常难得一见,今日遇到自然是十分稀罕。 张佩伦拿着茶杯,不发一言,他似乎对着中庭内十分精彩的少女剑术表演十分的不感兴趣,眼神发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上一次招待他的美子,这会子就在张佩伦的后面,说来奇怪,美子居然没有去招待今日客人里面最为尊贵的载漪郡王,而是依旧坐在张佩伦的身后,随时等着张佩伦的吩咐。 少女们变化了位置,这个时候开始两两对战起来,刀光剑影一时间充斥于中庭,美子抬起头,看着张佩伦有些激动又有些落寞的表情,不由得笑道,“张桑,您还是等着柳生小姐的大驾吗?是不是还是那一句诗,除却巫山不是云?” 张佩伦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接下去有柳生小姐的鹤姿,我怎么还有心思看别人呢?” 美子捂嘴轻笑,那笑声不会让张佩伦觉得美子在嘲笑他,也不会觉得美子在吃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柳生小姐的醋,实在是十分恰到好处,让张佩伦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追捧,十分的舒服。 中庭之中的少女们舞了一阵子,原本一直伴奏的琵琶声突然停了下来,八位少女归复原位,犹如西郊的青柳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美子满意的看到了张佩伦握紧了手里的酒杯,随即马上放了下来,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中庭,其余的人也都屏住呼吸,就连见惯市面的载漪也把翘着的二郎腿收了回来,直勾勾的看着中庭外的那扇门,等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柳生小姐出场了。 又是一声清越的太鼓之声响起,八位少女得了信号,朝着东西两个方向走了几步,将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地面上只有白色的碎石默默,不知道何处突然吹起了风,一个翰林突然喊了起来,“啊,”他十分吃惊,指着不知道何处吹来的阵阵,“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风中带来的一片片粉红色的花瓣,屋檐下,穿堂中,门外,庭下,到处飞起了花瓣,每个人身后伺候的女人们都含笑的温和解释:“是樱花啊。” “原来就是樱花啊!” 樱花如同粉红色的飞雪一般洋洋洒洒,一下子将暮春的时节带回到了冬天,樱花瓣好像冲淡了刚才的刀光剑影,也带给了在座的人一份旖旎的遐想,这一位柳生樱子小姐,到底是如何的人物?若是寻常人物,必然是配不上如斯美景,如此的匠心。 鼓声又起,咚咚咚,敲了三声,第三声的时候,一位穿着纯白色和服的女子慢慢的伴着飞舞的樱花瓣,从空中降落,大家不禁“啊”的一声,又连忙噤声,生怕惊扰了这样的美景。 花瓣慢慢飘落,穿着一袭纯白色和服的女子慢慢的从半空之中降落,转了一个圈子,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一半,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位女子的和服在夜色之中似乎如皎洁的明月,幽幽的发着清微的光芒,她没有和其余的八位少女一般将头发扎起,也没挽起发髻,长发垂了下来挡住了面容,长长乌黑的头发自然的披在了身前脑后,不用多说,也无需宾客们后面服侍的女子介绍,大家都知道,是今日的主角柳生樱子小姐出现了。 大家伙看不清楚柳生小姐的模样,饶是张佩伦,探着脖子仔细的想要看柳生小姐的样子,也只能是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柳生樱子原本是低着头,似乎察觉到了众人探究的眼神,她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秋水明眸,清冷犹如一湾幽泉,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月亮,那么的深邃又那么的明亮,她的眼神所到之处,就连之前犹如明月一般的白色和服也失去了光亮,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一双这样的眼睛,带着一丝探求,所有的人都觉得在这一双眼睛下面,无处遁形,又带着一股玩世不恭对任何事物都失去兴趣的冷漠,所有的人,看到这样冷漠的眼睛,都不觉生起一股恋爱之意,都想把这一双眼睛捂热,让这双眼睛重新焕发出活力。 全场寂静无声,刚才的少女们出场时候,大家伙似乎只是在看表演,彼此之间的交流窃窃私语等都还在的,而此女一出现,柳生樱子看了一圈在场的人,也不说话,抽出了手里的剑,斜斜的朝着左前方指着,她没有就势劈下,而是反而往后挑,刀刃朝着脖子抹去,似乎使了一个自刎的动作,大家伙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张佩伦更是双手撑住了地板,“柳生小姐!”他轻声的喝道。 柳生樱子没见她如何行动,就看到了上半身朝着身后倒去,剑划过了自己的面庞,这个时候她的面孔朝着天,头发都挂在地上,原本应该是看得清楚容颜的,可是因为剑光亮了起来,反而更让柳生樱子笼罩在一团冷光之中,越发的看的不清楚了,剑划过了她的面前,朝着右下方劈去,她不同和之间的少女剑舞一样的英姿飒爽,而是透着一股柔弱的意味,慢慢的,软软的,却不会没有力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停了,中庭之内,只有柳生樱子一个人慢慢的舞剑,长发和袖子时不时的飞起,如此舞了一段,柳生樱子身子朝向东方,脸看着北边,朝着载漪等中间面北朝南坐着的最尊位劈出了一刀,这一刀和她之前的刀法截然不同,突然之间就带了一丝凌厉的意味。 “唰!”   ☆、二十、不请自来(五) 载漪还没有发觉柳生樱子的刀法变得凌厉了起来,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场内,被柳生樱子的身姿迷惑了,这个时候他神魂俱消,什么都顾不及了。就在柳生樱子劈出一刀的时候,载漪身边一直没有动静对着歌舞没兴趣正在闭目养神的老杨,突然睁开了双眼,箭一般的眼神直射庭内舞剑的柳生樱子,他的双手突然做劲,在胸前摆了一个云手的姿势,全身戒备,老杨是武林中人,知道刚才劈出的这一刀,可不是闹着玩的剑舞。 柳生樱子劈出了这一剑,唰的一声,原本在四周候着的少女们和柳生樱子一起舞剑起来,有时候动作整齐划一,有时候各少女动作不一,衬托着柳生樱子的剑术越发的犹如云中仙子,超凡脱俗,如此一会,柳生樱子将长剑朝天,换了一只手,拿剑的姿势十分的古怪,好像是在拿着一把扇子一般,边上的少女们一起换成了这个手势。 柳生樱子懒懒的开口了,她的双眼看着地上,似乎对于世间上任何事务都不关心,“樱花啊~” 她手里拿着剑,好像拿着一把折扇一般,慢慢的摇动着,慢慢的开口唱了一段。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三月天空里, 万里无云多明净。 如同彩霞如白云, 芬芳扑鼻多美丽。 快来呀,快来呀, 同去看樱花。” 平心而论,柳生樱子小姐的声音绝不是黄鹂鸟那样的清脆动人,而是带着一丝沙哑低沉,这种沙哑低沉反而比别的声音更带来了一种魅惑之意,她慵懒的舞蹈着,拿着剑轻歌曼舞,四周一点乐器声都不见,只有柳生樱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樱花啊,樱花啊,同去看樱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又开始吹去了,之间的樱花雨又随风轻舞了起来,八位少女伴着柳生樱子一起起舞转圈舞剑,整齐划一,在慢慢飘下的樱花雨之中分外的好看,这样的伤春,这样的美好,却只存在这一瞬间,柳生樱子用中文唱了一遍,又用日语唱了一遍,唱到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她又举起了手里的剑,迅速的收进了刀鞘,也不说话,也不扫视众人,转身翩然离去,被少女们簇拥朝着门外,边走还边带走了樱花瓣,如此翩然而来,悄然离去,离开了中庭。 众人默然无语,这个时候去惊扰柳生樱子小姐,让她留在原地,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件不礼貌的行为,饶是粗鄙如载漪,也沉默着不说话,大家都被柳生樱子的歌舞所震惊了,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宾客们不说话,身后服侍的少女们也低着头不发一言,过了许久,还是张佩伦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舞剑器动四方,”他不由自主的举起了双手,连续的鼓掌起来,“实在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也不禁都鼓起掌来,张佩伦用了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来称赞柳生樱子的剑舞,边上的一位翰林学士也连连点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以前不知道如何形容,今日一见,才知道这诗文非虚也!” 载漪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些文人的酸话,“好的很啊,柳生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他兴奋的对着身边的老杨说道,“瞧见没有,人家这才是舞剑的,比你那个乡下把式可好看多了!” 边上的老杨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道,“王爷,人家这个是舞蹈,小的那个是搏击之术,两种不同的。” 载漪连忙掉过头,对着身后伺候的侍女说道,“快,快,请你们家柳生小姐出来,这样的风姿我的确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人,”他虽然没有看清楚柳生樱子的样子,却已经固执的认为这是一位美人了,“有资格让本王爷等那么久,快请柳生小姐出来,我不敢说让她陪我们喝一杯酒,无论如何,”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让我们有幸见到了如此的美景,实在是感激的很,请她出来,我要敬她一杯酒!” 大家伙都有这个意思,柳生小姐宛若天上谪仙,如何能够唐突,虽然有这个心思,但是没人好意思说出口,但是载漪是不顾及这些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的,他是天潢贵胄,从来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他说出了大家伙的心里话,大家伙不免都有些期待,从不见客的柳生樱子小姐,会不会被载漪的话所劝动? 载漪身后的侍女恭敬的低头在地板上行了一个磕头礼,“十分抱歉,柳生小姐是不见外客的。” “恩?”载漪急切的说道,“咱们又不是什么外客!今个见到了柳生小姐的舞,已经是相见何必曾相识了,”他这个时候乱用起了诗句,“何须在意这些俗规矩,要我说,柳生小姐的品格乃是天上的神仙,何须拘泥于这些俗礼儿呢?真真是不能够啊。” 无论载漪如何说,身后的侍女虽然语气谦卑,但是执意不肯,载漪原本十分兴奋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人在高兴的时候,若是有人违背自己的意思,只怕是这怒气来的更快,“好大的胆子,”他也不是暴怒,只是阴阴的冷笑道,“我的意思,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也有人违抗,”他慢悠悠的拍了一下面前的矮桌子,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你们这些,日本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眼见着载漪就要发怒了,他的性子看上去不好讲话,但是对着红姐儿是脾气最好,但实际上若是有人忤逆了他,只怕是谁都不管,也要发作了才是。张佩伦用拳捂嘴,咳嗽一声,隔着栏杆对着载漪喊道,“王爷,大家伙都是听闻柳生小姐的大名,慕名而来的风雅之士,您帮着大家请柳生小姐出来,大家伙实在是感激的很,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也只有您这位花国大护法才有资格提,幼樵这里先谢过了。”   ☆、二十、不请自来(六) 这话的意思把载漪的位置提的很高,载漪听了脸色就稍微好看了一些,张佩伦继续说道,他朝着载漪遥遥一拱手,“可强人所难,岂是您这位大护法的所为呢?不若哈哈一笑,就此散了就是。” “是啊,”边上那个老杨也站了起来,劝着载漪说道,他的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王爷,天色晚了,若是再不回去,福晋可是要不高兴了。” 载漪的脸上微微一窘,笑骂道,“不高兴就不高兴,怎么地,”他在这里是脾气大的很,“难不成她还能还吃了老子我?” 老杨笑而不语,显然是明白自家的主人现在如此嘴硬,看上去牛气冲天,不过是纸老虎一只罢了,载漪见到张佩伦起来劝阻自己,有了台阶可下,他也就不再一味觉得失了面子要发火了,他也知道张佩伦的身份,一甩袖子,“罢了,看在张大人的面子上,今个就饶过你们,”他点了点身后侍女的鼻子,“你们也是可怜见的,这么逆来顺受,”这会子他又是怜惜起身后的人来了,“老杨咱们走,明个咱们天一亮就再来!” 载漪离开了,其余的各宾客见到请不出柳生小姐出来,于是也大感失望,张佩伦身后的美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庆幸的对着张佩伦说道,“天1朝的大人物,实在是威严无比呢,刚才那位王爷生气的样子,美子这心都差点吓得停止了呀。” 张佩伦微微一笑,美子继续恭维张佩伦,“但还是张桑风度翩翩,才是君子应该有的样子呢。” 别的宾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有的人准备留下来,再小酌一杯,张佩伦也十分想见柳生樱子,只是实在无法见面,他非常失望,叹了一口气,起身也准备离开,美子连忙挽留,“张桑请问不再喝一杯酒吗?今天有我们的日本清酒,这种酒,最适合在暮春的晚上品尝滋味呢。” 张佩伦摇了摇头,他正准备说什么,只见一抹青色的倩影站在了面前,原来是刚才剑舞的少女之一,她穿着白色的袜子,跪坐在地,“张桑,”这位少女也说着流利的中国话,她的手里有一个淡绿色的信笺,“这是我们小姐送给张桑的。” 张佩伦连忙接过信笺,“柳生小姐实在是风雅极了,”他迫不及待的犹如一个毛头小子,他打开一开,不觉微微皱眉,上面有字迹秀丽飘逸的一句诗,“孤帆一片日边来。” “这是什么意思?” 张佩伦当然知道这一句诗出自于李白的《望天门山》最后两句: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问题是这个和柳生小姐的意思,有什么关系? 柳生小姐在打什么哑谜?饶是张佩伦自诩才智绝伦,也实在猜不透就惊鸿一瞥的柳生小姐是如何的想法,他沉思许久,然后不禁苦笑,“孤帆一片日边来,这到底是何意啊?” 美子突然发出了哎呀一声,张佩伦转过头来看着美子,美子抱歉的鞠躬,“打扰了张桑,实在是对不起呀。” “美子,你来说说看,”张佩伦似乎找到了救星,“你和柳生小姐是相熟的,自然知道她的心事。” “实在是不敢说呢,”美子推脱的说道,脸上露出了忧伤的表情,“美子大概猜到了柳生小姐的心事,可这件事不是一件和善的事情,所以美子不能说呢。” 张佩伦一再坚持,这时候知道了佳人心里有心事,那里还不花费所有的解数去知道佳人的烦忧,然后再化解掉的呢?张佩伦一再要求美子说出来她所知道的事情,最后美子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要一五一十的说道:“我也只能是根据我的猜测来说一下,若是说错了,请张桑不要见怪。” “美子你说就是,我绝不怪罪。” 美子似乎在斟酌着字句,她慢慢的说道,“柳生小姐的哥哥是在日本的长崎港口里面担任着官员,这本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最近也不知道那里听说,说天1朝想要和日本国开战,那这样的话,长崎港口就十分的危险了,柳生小姐听到了这个消息,”美子的眼珠子一转,低下了头,掩盖了眼中的精光,“这些日子十分忧心她的哥哥,所以才会写这一句诗吧?孤帆说的肯定是她对哥哥的思念之情呢。” 张佩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他恢复了之前从容不迫的名士模样,“柳生小姐实在是多虑了,大清和日本乃是友好邻邦,怎么可能会发生战争呢。” “可是为什么美子又听说,有很大很多的军船要去长崎港呢,美子以为是发动战争了呢。” 张佩伦想了想,这件事儿不是机密,外面的人早就都知道了,他解释说道,“新购买的军舰只是去长崎港上油漆而已,不是作战,这是旧年就有的例子,是给日本赚钱的机会,说不定柳生小姐的哥哥还可以靠这个升迁呢。” 美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美子明白了,这个好消息美子应该快些告诉柳生小姐才对呢。” “是应该告诉柳生小姐,”张佩伦点点头笑道,“不过这件事外面早就知道了,怎么你梅亭居这里,却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张佩伦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是因为这不是秘密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脑子,机密的事情是不能说的,但是他不曾想柳生小姐这样的消息闭塞,美子解释道,“我们只是一些女人,怎么知道这些大事情呢,”她对着张佩伦露出了崇拜的目光,“还是张桑知道这些国家的大事呢。” “这不算什么大事,”张佩伦笑道,“我们兵部的公文早就发出来了,外面都知道,我只是告诉了你们。快去告诉柳生小姐吧,别让她再忧心忡忡了。” 美子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最完美最温顺的笑意,她弯腰鞠躬,双手放在膝盖上,“哈伊,张桑。”   ☆、二十、不请自来(七) 梅亭居,如此热闹了半个晚上,到了子时的时候,就已经都安静下来了,日本国的艺妓和八大胡同的姐儿不同,从来都不留客的,甚至可以这么说,艺妓是正宗的卖艺不卖身,从不做什么皮肉生意,所以在四九城里头,倒也是一股别样的清流,大家伙山珍海味吃腻歪了,倒是来这里享用清粥小菜一番,倒是别有风味,既然是不留客的,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闹下去的理由,到了子时这里就已经尽数散了。 一盏油灯放在地上点着,发出昏黄的灯光,掩映的室内十分的昏暗,原本雪白的墙壁变得灰黄色,一位穿着暗紫色长袍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拿着一把桃木梳子正在不急不慢的梳头,长发披地她也不在意,左手抓着一把头发,放在梳妆镜前,慢慢的用木梳子梳着,她似乎在等着一个人。 夜半时分,这样的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在昏暗之中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做着一件奇怪的事情,是一件十分惊悚的事儿。 她不急不慢的梳着,抓起了一把头发,梳了一会,又换了一把头发,如此换到了第四把头发的时候,她所要等的人终于到了。 不一会,她的背后就响起了敲门声,门被打开了,她也一直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梳着头,水银的梳妆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张完美无瑕的精致面孔,这张面孔上带着十分恭敬的表情,这位进来的女子,对着梳头发的女子低头说到,“柳生小姐,中国人已经都走了。” 梳头发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就是刚才一歌一舞艳惊四方的柳生樱子,她似乎对于进来这位美子小姐说的内容十分的不感兴趣,依然是慢慢梳着头,美子显然是知道柳生樱子的脾气,顿了顿,就继续说了下去,“中国人们的交谈记录,已经全部整理好了,等柳生小姐审阅之后,就可以发出去。” 柳生樱子继续梳着头发,她半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突然之间,樱子开口了,“张佩伦有没有起疑心?” 她的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十分的低沉,但是这种低沉,不是那种苦哑的感觉,而是十分悦耳的女低音,听到了柳生樱子的问题,美子鞠躬,“哈伊,因为柳生小姐的计谋,他以为我们是不懂世事的艺妓,连外面已经发生确定的消息都不清楚,所以他认为他没有泄露机密,所以,完全没有问题。” 柳生樱子继续梳着头发,虽然没看清楚她的表情,但很容易感觉到她轻笑了一声,“没有泄露机密,是的,这没错,所以我们要慢慢来。” “是,那个载漪一直在纠缠我们,还好是张佩伦给打发了。” “载漪,只是一个废物,”柳生樱子冷酷的说道,“只是皇室的成员而已,按照他的程度,在日本国内早就被开除皇室了,腐朽的清国,还把这些人留在皇室内,实在是太可笑了,不用去理会他,但是也不能得罪他,只要他继续来这里,我们才能继续的在北京城做好发展,我们需要一个愚蠢的人为我们遮风挡雨,张佩伦,他的能力还不够,如果你们真的挡不住,我当然可以出去见他。”柳生樱子似乎对于自己有关的一起都十分的不关心,“无非就是被狗咬了一口的感觉吧!” 美子连忙说道,“请柳生小姐不用担心这个,我们是可以应付过去的,这一位郡王阁下,他的妻子是皇太后的侄女,他不敢随便动手动脚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我们需要快速打通的是清**事部门的情报,北洋水师新购买的军舰是去长崎上油漆的,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可他们在朝鲜的举动是什么,安排是什么,这需要我们快速的去查清楚这些事情,还有中国人在德国的外交举动,他们想要在那里做什么,他们的行为对于大日本帝国,有没有损害的地方,我们有没有可能获得更好的利益,这都是我们必须要加快节奏,必须要获取的内容,这也是梅机关把我们放在北京的原因,如果,”柳生樱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美子在里面听出了一些不一样意味,“我们还无法得到一些可靠的情报,那么我的存在,”她继续梳着头发,“你们的存在,都是没必要的。” “哈伊!”美子的心砰砰砰的直跳,这话绝不是没有威胁力的恐吓,她是十分清楚柳生樱子的决绝和杀伐的。“我们一定会全力而为!” 柳生樱子把木梳放下,放在了梳妆台上,她看着自己在镜子中的身影,“张佩伦这个人,在兵部担任着重要的职位,而且根据情报分析,接下去主管朝鲜事务的北洋总督李鸿章大人,是最赏识张佩伦的,李鸿章在北洋的举动会直接影响到大日本帝国在东北亚,在朝鲜的利益,我们必须要拿下这个人,通过他来影响李鸿章,来影响直隶总督的政策,所以,张佩伦虽然不是最位高权重的,但他是我们现在最大的目标,对付张佩伦,美子,我们必须要不惜任何代价,”柳生樱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白吗?美子,我们不需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如果我们的身体,对国家有任何贡献的话,献祭出去,”樱子明亮的双眼越发的明亮了起来,她的红唇如血,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这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 “接下去我们当然还要继续拓展其他的业务,但是,张佩伦是我们的重点,我们必须要拉住他,美子,你就专门负责他吧,等到我们掌握了张佩伦,”柳生樱子重新捡起了梳子,继续重新梳头起来,“那么我们在清国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中国人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所以,美子,我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柳生樱子冷漠的说道,“所有的资料都不能泄露出去,没有必要的时候不要传递消息,如果任何人坏了大事,那我会亲自担任他的介错人的。”   ☆、二十、不请自来(八) 柏林会议的第一天是非常无聊的程序性的内容,德国年轻的皇帝,显然认为他还需要处理更多更为重要的事情,所以在致开幕词后,一溜烟的走掉了,接下去把这个开始会议的议程留给了各国代表,当然不愿意参与这样十分聒噪繁琐的会议,这不仅仅是德皇威廉二世的想法,甚至也是许多中国代表团成员的想法,各国依次发言,然后各自表述,继续争吵,没人可以说服对方,靠着说话声音大,是毫无作用的,曾继泽第一次认为,“这种会议我瞧不出任何的用处。” 这个时间点已经是柏林当地时间的晚上八点钟了,威廉宫里面的欢迎酒会才刚刚开始,他和安澜躲在了一个角落里,拿着酒杯窃窃私语,“大家伙除了吵来吵去,增加一些无谓的火气之外,只怕是不会有任何进展,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 安澜点点头,“是,大人,不过咱们接下去在这里,倒也不是什么法子学不到。” “当然学得到东西,”曾继泽笑道,“昔日陆放翁的诗,功夫在诗外,我之前还不太懂什么意思,到了这里可算是知道其中的三味了,在这些会议里头,桌面上如何谈,不要紧,最要紧的私底下的接触谈判才是最要紧的。” 曾继泽脸上露出了玩味的微笑,他的话不是乱说的,才不过是休会准备晚上参加欢迎酒会的一会子功夫,曾继泽就接受到了不少国家暗地前来的邀请,邀请中国代表团“在合适的时候进行一次单独的双边会谈。” 这种会谈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很清楚,就是为了寻找支持而已,葡萄牙有英国人的支持,法国有德国人的支持,比利时也有意大利和荷兰的支持,这意味着就要拉帮结派的进行沟通协调了,比如说比利时最后获取了与会的大部分国家支持,那么就算是英国,大约也无能为力。 “大人,您的意思是什么?”安澜说道,“您预备选哪一边?” 曾继泽想了想,摇了摇头,“暂时咱们先按兵不动,瞧一瞧各国的意思再说,咱们来参加这个会议,朝中的意思,郭中堂的意思,对于非洲的事务,咱们不需要过度的插手,那么咱们自然也无所谓过早表明立场,先看看各国的反应就是,”曾继泽压低了声音,“咱们先瞧一瞧德国人开什么条件。” “下官以为,德国人会拿出来他们的军事设备来作为交换,”安澜说道,“我们也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试试看,毕竟如果就算是那边的金矿分给我们,只怕我们也到不了那个地方拿金子。” “你说的有道理,”曾继泽点点头,“我们接下去,先各方面了解一下,看看各国的意思,不过现在就已经三个国家宣称,这就十分想要刚果河流域了,除了这三个国家之外,我估摸着其余的国家,只怕也是各怀鬼胎的居多,就算要不到这个地方,别的地方若是能顺便占了过来,只怕也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的好事儿。” 安澜点了点头,不用说,自然是各国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说起来,好像还是就中国一个国家来柏林,完全只是为了观摩国际会议而已,并不存在什么自己的主张和议题。 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很闲适的,说说这个,说说那个,但是没人会让一个力量强大到在国际事务上举足轻重的中国在这里作壁上观的,两个人不过说笑了几句,就有人过来骚扰了,打头来的是一个红头发带着绶带黑色礼服的中年男子,后面还跟着三五个的随从,他朝着曾继泽等人鞠躬,随即伸出手,“鄙人比利时王国外交副大臣德尔马林向大清国大臣曾,大使安问好。” 德尔玛林的法语用浓重的口音,不过曾继泽还是听懂了,曾继泽把右手的酒杯放到了左手,和德尔玛林握了手,“谢谢您的关心,我也向您问好。” “谢谢,”德尔玛林笑道,“清国这么遥远的前来,实在是我们欧洲国家所有人的荣幸,作为我个人来说,当年贵国的皇太后出使欧洲没有来比利时访问,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谢谢,”曾继泽点点头,“比利时一直是我们十分友好的国家,我们愿意持续的和比利时王国继续进行双边的贸易和外交往来。” 这话说的很一般,甚至曾继泽有些言不由衷,中国现在的外交原则来说,对于欧洲国家是十分势力的,对于小国家,根本就不屑一顾,也不会花大价钱投入外交,这当然是仅仅对于欧洲的小国家,对于身边的亚洲藩属国,中国人还是十分的和气的。 现在的大清认为欧洲的强国就那么几个,别的国家可以忽略不计,特别是北欧那几个挪威丹麦瑞典的国家,中国就很少发动外交的活动,除了日常的外交的建交互设大使馆之外,这其中的原因主要还是在国家的大小势力悬殊差距过大而已,现在并非联合国时代,联合国时代一个国家一票,所以需要多拉拢不管国土大小国力强弱的国家,现在只需要抓住牛鼻子,把那几个大国之间的关系处理好就行了,这一点慈禧太后最清楚,她早就对总理衙门有所训示,欧洲国家里面,英美德奥俄五国才是总理衙门的重点。 德尔玛林显然也不会把曾继泽的话当真,他微笑着点点头,“我和大臣您的想法是一致的,”随即扯了一大通废话之后,德尔玛林终于把今天来的目的说出来了,“请问大臣先生,对于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刚果河流域的归属,您是怎么看的?” 曾继泽笑的风轻云淡,“我的看法并不是十分重要的,正如法国总理巴蒂斯特阁下所说的那样,大清在刚果河没有话语权,虽然这一点很难接受,但是他说道没错。”   ☆、二十一、各方角力(一) “这个观点当然是错误的,”德尔玛林急切的说道,“我们任何一个国家,参加这次旨在解决刚果河流域的会议,当然就天然存在了提建议和发表意见的权利,法国这是大国主义,我们当然是不同意的。” “法国人自己对刚果河也有一部分的主权,”曾继泽喝了一口酒,“他们当然是不愿意其他国家过多的参与到这件事情来,这是可以理解的。” “那请问贵国的立场是什么?”德尔玛林继续说道,他的语气里面透着一股兴奋劲,他听出来了曾继泽话语里的不满,加上白天曾继泽和巴蒂斯特的交战,很明显,中法之间还存在着六年前的那种敌对状态,“比利时王国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朋友,”他连忙做着保证,“如果有朋友愿意帮助比利时,整个王国都会十分感激,并且提出十分丰厚的回报。” 安澜在背后心里偷偷的窃笑,这些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现在就上赶着求人,岂不知求人的话,别人狮子大开口是最难以承受的条件,不过转过头来想想也对,葡萄牙有英国支持,法德现在看上去媾和在了一块沆瀣一气,只有比利时王国,这个西欧平原上的小小王国,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大国宣称会支持他的利益诉求,换做是谁,在任何这样的情况下,都不得不着急起来,病急乱投医,太正常了。 “谢谢,”曾继泽眼神闪了一下,“我十分相信贵国的外交原则是十分高尚的交朋友之道。”但是除此之外,曾继泽虽然说了许多看上去十分友好的话,但是一句有表明立场的话都没有,德尔玛林眼见着谈话和拍马屁没有任何效果,于是悻悻然的离开了,安澜看了看德尔玛林离去的背影,“比利时人有些等不及了。” “这一位外交副大臣只是一个小人物,他们这批人就是过来打前站的,最要紧最核心的人物,还没有到来,当然,如果他们在核心人物到来的时候在会议上都无法取得进展的话,那当然他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比利时的国王听说会亲自降临,是吗?” “是的,大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一位野心勃勃的国王,就会来到柏林了。” 两个人正在交谈之间,突然有一个男声就插入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话的是一个古怪语调的中国语言的声音,曾继泽抬起头来,看到了日本代表团的代表,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小个子男子,他朝着曾继泽走来,走到他的面前,弯腰鞠躬,“非常唐突的前来打扰,十分抱歉。” “这是大日本国外务省次大臣,木茨三郎先生。”边上的亲随介绍道。 “木茨大臣您好,”曾继泽点点头,“没想到您会讲中文。” “是,”小个子的木茨三郎再次弯腰,十分的谦卑,“中国乃是礼仪之邦,我十分的仰慕,所以学习了中文,说的不好,请您多谅解。” “木茨大臣说的已经十分好了,”曾继泽朝着木茨三郎拱手示意。 “曾大人您的父亲,庄献王爷,是我日本国之中最为倾慕之大清豪杰,挽倾覆之社稷,立不朽之道德文章,实在是人杰中的人杰!” 日本人是最崇拜强者的,所以木茨三郎这几句话不算是客套话,感情十分的真挚,曾继泽肃穆了表情,“多谢您的夸奖。” “十分冒昧的前来打扰,”木茨三郎谦和的说道,“只是想要告诉曾大人您一件事,这一次的会议,日本国愿意跟随中国的立场,希望可以和中国,共进退。” 安澜不敢置信的挑起了眉毛,这个日本人,突然跑过来说这些莫名其妙效忠的话,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中国的立场是什么?” 曾继泽微笑说道,“我们没有任何立场,我们这一次过来,只是为了学习西方相关的外交经验,来提高我们处理事务的水平。” “任何国家都有自己的立场,”木茨三郎坚持的说道,“我们愿意和中国一起,希望可以来帮助中国,这是我们的决心。” “恕我直言,”安澜在边上冷冷的开口说话了,“可贵国是和英国一起入场的。” “我们更看重都是亚洲国家,都是黄色人种共同的权益,”这话的意思,如果将来中国和英国在这次会议上产生矛盾,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中国的一边,木茨三郎鞠躬行礼离开,“请相信这一点。” 曾继泽眯着眼看着木茨三郎离开,“这些日本人,没有一句实话,但是往往是永远这么谦和有礼,倒是不能让人发什么脾气。” “逆来顺受也是他们的一个特质了,”安澜点点头,“不过他们的话,应该是不能相信的。” “是不能相信,但是现在还不知道其他国家的意思,”曾继泽点点头说道,“大国里头,沙皇俄罗斯还有奥匈帝国,什么个意思,现在还不知道,咱们也要问问他们的意思,没必要咱们就平白无故和他们的意见不一致。” “俄罗斯人最红了,”安澜朝着另外一边伸出了手指,那边已经喝酒喝的半张脸通红的俄罗斯外交副大臣,在大家伙的簇拥下,正在说说笑笑,十分的开心,“他们大约是最能置身之外,地位尊崇的国家了。” “是啊,他看不上刚果河的土地,那么他的意见就十分重要了,”曾继泽说道,“所以当然需要各国的追捧,现在三方角力,其余几个大国的意见,就十分的重要了。”他突然看到了什么,连忙转过身,“葡萄牙的外交大臣又来了,他实在是太啰嗦了,我们赶紧着躲开。” 木茨三郎离开了酒会的现场,到了一个起居休息室,他走到里面,沙发上已经有人在喝着威士忌等着他了,见到了木茨三郎不由得笑道,“哦,木茨先生,你来了?我给自己倒了威士忌,你呢,需要什么?”   ☆、二十一、各方角力(二) 沙发上的英国外交副大臣潘德森拿着酒杯喝了一口酒,这样对着木茨三郎笑着说道,木茨三郎鞠了一个三十度角的躬,挥挥手,让他的侍从官全部退下,这个休息室里面,只留下了两个外交代表团的团长,英国外交副大臣潘德森又朝着茶几上的酒杯点点头,“木茨大臣你大约不习惯喝西方的酒水,给你准备了你们国家的清酒,一起喝一杯吧?” “谢谢大臣您的厚爱,”木茨三郎又鞠躬行礼,“不过我在外交场合上绝不会喝酒,请你见谅。” “哦,这就是东西方的不同了,”潘德森挑了挑眉毛,满不在乎的说道,“当然了,保持清醒的头脑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呢,按照我们欧洲人的规矩,永远是在酒会上解决问题,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你可以看到,刚才的酒会上,许多国家都进行了交流,这种交流是十分有效的,比正式的会议更为有效,”潘德森看着木茨三郎,话里有话,“在欧洲就要遵守欧洲的规矩,大臣你还是喝一杯比较好。” “是,”木茨三郎垂在身边的双手紧了紧,随即放松,他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喝了半杯,清酒十分的醇厚轻灵,“这样的清酒在东京也是十分难得可以喝到的,太感谢潘德森大臣您了!” “木茨大臣你喜欢就好,”潘德森朝着木茨三郎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之后,轻轻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清脆的发出声响,“那么,中国人是什么态度呢?他们愿意跟在大英帝国的身后吗?” “他们没有表露什么态度,中国人很清楚,他们的分量,如果中国支持任何一个国家,那个国家就会增强声势,”木茨三郎冷静的说道,清酒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判断能力,“所以他们在待价而沽,等着别的国家出价格。” 潘德森摇了摇头,啧啧出声,“这些留着猪尾巴的原始人,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一盘菜,值得上到白金汉宫的国宴上去?真是太滑稽可笑了,这次的会议,我相信木茨大臣你也很清楚,表面上是商议刚果河流域的归属,而实际上是,并不仅仅局限于此,更多的内容,我认为,不仅仅是我认为,整个英国政府外交部都这么认为,这是一次分割非洲殖民地的会议。” “刚果河流域土地的争议内容只是一个开胃菜,这个和广袤无垠的非洲大陆相比,当然是无关紧要的,不然就凭借刚果河流域的归属问题,根本不会让世界上所有的强国都来参加这个会议,大家十分清楚,根本是为了在非洲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频繁的殖民地争夺纠纷而来的。” 潘德森说的当然是**裸的实情,除了刚果河这里的纠纷需要这次会议进行解决之外,布尔地区的战争也必须要予以解决,英德两国十分默契的没有将此事放在会议里解决,毕竟两个大国之间,不需要把这件事交给别人评判。除了这些之外,英法在北非的争夺,法国和葡萄牙在西非的争夺,这些都一系列引发了许多的纠纷,正如之前所提到的那样,非洲的好地方多的很,为什么要为了一点点眼前的东西而打破头呢?所以各国之间,现在看上去十分的和谐,在酒会上觥筹交错的,但是内里不知道有多少龃龉和纠纷呢,大约在非洲现在不存在利益的就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俄罗斯,另外一个就是中国。 俄罗斯不用多说,他在中亚和西亚所可以侵占和直接殖民的土地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精力来经营海外的殖民地,要知道他当年都把阿拉斯加给放弃了,现在也不会对非洲感兴趣,而中国出现在这次柏林会议上,这个行为让英国人十分的紧张,中国人是不是存在了也想进入非洲的想法?非洲很大,可以容得下中国,但是英国整个的世界政策,容不下中国在非洲出现。 “所以我们大英帝国必须要在刚果河流域这个问题上采取到优势,让所有的国家明白,没有英国同意的秩序是不可能存在的,”潘德森继续说道,“只有英国主导的秩序,才能够在非洲存在。” “我完全认同这一点,潘德森阁下,”木茨三郎快速的说道,“任何国家都不能超过英国划定的范围,我们日本国是完全愿意站在英国的立场上发表意见的,请您相信这一点。” 潘德森矜持一笑,显然他对于木茨三郎的话十分的满意,“谢谢你的表态,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英国会带领日本进入到会议现场的原因,当然大英帝国是日不落帝国,但是我们不会嫌弃更多的朋友,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助力,包括你们日本,也包括中国。” “所以您让我拉拢中国,对不起,潘德森大臣阁下,”木茨三郎抱歉的说道,“我没有做到这件事情,让您失望了。” 木茨三郎的话语谦卑到无以复加,就好像是面对自己的长官一样的谈吐,潘德森摇摇头,“没关系,这才是第一天,我个人认为,这次的会议需要认定的内容会让整个会议议程拖的十分的冗长,所以我们完全不需要急,而且如果在很早的时候就敲定了有些东西,将来这些东西反悔的可能性更大,中国人不能让他继续倒向德国,”潘德森显然是不同于国内的那些人一样,国内的一些老顽固以为中国只不过是凑巧打赢了中法之战,完全不可能对于英国的全球霸主地位产生什么威胁,潘德森十分敏锐的发现了,他通过这么几十年有关中国的信息分析看出来,虽然中国在科学技术的进步方面乏善可陈,但是他们的国力,的确有了缓慢而且十分可观的进步,这种进步就体现在了本次会议的开幕式上,德皇十分重视,居然表露出对于中国的友善。   ☆、二十一、各方角力(三) 而那些和中国之前十分友好的国家都表达了十分的善意,这样的情况说明了中国已经成为了国际社会上不可或缺的力量了。 这是值得警惕的现状,所以潘德森十分在意中国人的倾向性,“中国如果倾向于东道主德国,那么中德之间形成的共识,会让法国人也加入进来,这一次德国是支持法国的,所以,那么法德中三国之间形成的共识,是无法轻易撼动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让中国不要倒向德国,因为法国是不可能想要改变自己在刚果河主权的宣示的。” “据我所知,贵国和中国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十分的良好,为什么不是贵国亲自和中国交涉呢?”木茨三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大臣阁下,为什么要让我们日本代表团出面呢?我必须要说,我们和清国在朝鲜事务上一直闹得不愉快,两国之间的关系不算很好。” “这个很简单,”潘德森笑道,他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威士忌,“既然是日本希望参加这个会议,也愿意跟随英国一起,那么当然,贵国也需要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吧?不能任何事务都不参与,而且,既然大臣你谈到了中国和贵国之间由于朝鲜问题而发生了不愉快,现在在英国需要中国帮忙的情况下,贵国的外务省,我相信木茨大臣您应该知道,接下去需要怎么做了吧?” 木茨三郎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完,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本来十分清冽甘美的清酒顿时变得苦涩无比,“日本国必须要在朝鲜方面对着中国妥协?” “只是暂时的妥协,”潘德森笑眯眯的说道,“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情激怒我们目前的助力中国,所以,如果日本国愿意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愿意有所取舍的话,我当然希望贵国现在和中国保持好关系,不要让两国的关系恶化,影响到柏林会议的进程,当然,”潘德森耸耸肩,“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只是提供一个参考。” 但很显然,这个“参考”类似像下达的命令,其中的意味,木茨三郎是很清楚的,他不得不惨淡的认识到这个事实,就是必须要为了其他国家的利益而放弃本国的利益,“当然,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举动,我们对于日本国在东亚的发展是十分看好,而且是十分支持的,这只是暂时的妥协,英国必须要全力将所有的力量结合起来,来应对非洲事务。” “我明白了,我会通知国内有关于英国方面的意见,让他们迅速的做出反应,”木茨三郎很清楚这是必须要付出的,既然如果是站在英国这一边,那么当然,就必须要优先考虑到英国的利益,这就是结盟,或者是依附强大势力必须要冷静面对的问题,但是他还有一点不死心和祈求,“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请教您,潘德森先生,就是之前我们商议过的那件事情,我们日本国,”他十分艰难的说道,“能否按照英国方面的规划,在非洲占据一小块的土地。” 潘德森似乎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上帝啊,对不起,木茨大臣先生,我十分体谅贵国想要扩张自己实力的决心,但是贵国现在有海军能够到达非洲吗?如果没有能够到达非洲的舰队,那就算贵国占据了一块殖民地,守不住的话,那请问这样的殖民地还有什么作用呢?” “日本人去了柏林会议,可真是夜猫子进宅,没什么好事啊,”额勒和布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在军机处一起看了柏林发回来的电报,“才第一天就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别的我倒是没看出来,筠仙,”他亲热的喊着郭嵩焘的名字,他点了点桌上的电报,“就看出来了一点,日本人是铁了心抱英国人的大腿了。” 郭嵩焘点点头,“您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英国人想要在咱们东方也维持他们的大陆均势政策,这些年咱们大清兴旺的很,英国人是不会等着咱们继续做大的,他们当然需要扶持更多的力量来制约咱们,日本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了,日本人是不是扶的起的阿斗,英国人会不会花大力气栽培日本人,这都是要接下去看一看的。” “日本人的秉性还有这些年的发展,咱们到底是邻居,多少都是知道的,他们这些年也兴旺的很,只是比不上咱们家大业大,他们那里到底是小家子气了些,”许庚身说道,“最关键的也要看英国人的态度,您说的不错,那筠仙您继续说说,英国会不会花大价钱栽培日本人?” 郭嵩焘沉思许久,笑道,“这倒是不是日本人说了算,还是要看咱们的。若是英国觉得咱们大清和他的霸业不相干,那么也不会花大价钱到日本去,若是觉得咱们要成了霸主,自然是要限制着咱们了,这老祖宗多少年流传下来的例子,多的很呢!” 大家哈哈一笑,许庚身点头,“这么说来,日本要想兴盛,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咱们的。” “是这个理儿,没错!” 大家在说说笑笑,这几日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各部院补上来的人都已经到齐开始当差办事儿,李鸿章和载凌也马上要上任,就等着陛见。用人用好了,其余的事儿,按部就班做下去就是,过几天就要起驾圆明园,只是这是内务府办的事儿,繁琐了些,算不得重要,所以也没什么烦心事,大家伙乐呵呵的,都想着去了西郊,约好去许庚身的府中喝酒,让他做东道。 一个苏拉走了进来,“启禀各位中堂,李鸿章大人已经入宫,内奏事处来问军机处的中堂,派哪一位去养心殿?” 原本大臣觐见都是御前大臣陪着的,但是一般来说,御前大臣当差就是那么几个时候,其余的时候都出门回家抱孩子了,哪里有空天天呆在禁中。 ps:基于很多原因,本书改名成《重铸清华》,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让我顺利的完结本书。   ☆、二十一、各方角力(四)多谢盖鸿的盟主打赏! 所以其余特旨觐见的大臣,都是由军机大臣临时拉壮丁,陪着觐见的,这也是符合昔日垂帘听政时候定下来的规矩,不单独见大臣,这个时间点,御前大臣都散了出去,或者是躲在值房里头偷懒休息,所以还是日日辛劳的军机大臣最方便使唤,礼亲王懒洋洋的,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大家伙都放松的很,就一个阎敬铭还是低头看着一个折子,显然是十分专注的,“就让丹初去吧?恩?丹初管着钱袋子,将来李鸿章若是要为了北洋水师要银子,直接了当的去丹初那里闹就是了。” 阎敬铭站了起来,“这话倒是没错,他李鸿章别的事儿我管不到,这个水师银子的事儿,他就要老老实实的听我的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孙毓文微微皱眉,正准备说什么,“筱山,”礼亲王似乎知道孙毓文要说什么,“有些事儿也没必要都别人帮着干,户部的银子不多,但水师的银子要的多,这两个事儿,原本就是矛盾的事儿,别人在里头怎么说,怎么出主意,都不合适,一个要花钱,一个要存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怎么个意思,到御前的闹腾闹腾,听听圣断就好了。” 孙毓文心里一惊,显然礼亲王说的话,说到了孙毓文的心里所想,礼亲王不愿意沾染这里头最难为的两件事,一个是缺银子,一个是要继续建水师,所以他不出面,甚至他劝孙毓文也不要出面,就让阎敬铭去御前说就是了。 孙毓文点点头,神态安然了下来,既然礼亲王不愿意掺合,他也不想掺合,孙毓文只是要帮一帮李鸿章而已,并不是说,以后他就要和李鸿章共进退,“我就听礼王的。” 等到阎敬铭到了养心门的时候,李鸿章已经在等候有一会了,他见到阎敬铭到来,连忙拱手笑道,“阎中堂,居然劳动你的大驾来,鸿章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阎敬铭瞪着他的那双大小眼微笑,满脸麻子不断的抖动着,倒是比哭还可怕,他也朝着李鸿章拱手笑道,“您客气了,总督大人,还未恭喜您就任直督,今个倒是要恭喜一番。” “愧不敢当,第一个自然是西圣青目,第二个就是军机处的各位中堂大人们抬举李某,”李鸿章今个真是春风满面,十分得意,“不然李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福分,能够为朝廷效力,拱卫京畿。” 两个人寒暄着话,进了养心门,这里头就不好乱讲话了,两棵巨大的松树中间就是养心殿的正殿了,殿门两边八字站着一排苏拉,一排太监,这都是内奏事处当差的,引导李鸿章和阎敬铭进来的太监上前轻声问了几句,连忙又退了回来,“两位大人,请稍后片刻,这会子老佛爷还不得空。” 李鸿章不好问什么,阎敬铭还兼任内大臣,内廷的事儿,他管的着,所以他有些皱眉,不悦的看着内奏事处的这个太监,“你们当的好差事!”他轻轻的呵斥了一句,“军机大臣要请见,怎么西圣没得空?西圣爷这会子在哪一位?” “奴才不敢,是承恩公爷!”太监又加了一句注解,“是老佛爷的亲弟弟。” 养心殿内,这个时候,太阳西晒进了窗棂,原本有些昏暗的东暖阁变得明亮起来,李莲英就站在炕边上,垂着手伺候着,慈禧太后看完了一本折子,把这本折子合了起来,这才慢慢的看着地下,地下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怎么了,”太后冷冷的开口,“只这么跪了小半个时辰,就忍不住了?” 地下的人影没有回话,慈禧太后继续说道,“哦,想来是大烟的瘾儿发作了是不是?小李子,”她吩咐李莲英,“上好的烟土给公爷来一管子!” “奴才,奴才不敢,”桂祥跪在地上,虽然伏着身子,但是慈禧太后还是感觉到了他话里头,跪着的姿势里头,透着一股倔强之意,“奴才今个来,”他干巴巴的说道,“是给皇太后请罪的。” “请什么罪啊?”慈禧太后歪着身子,倚在窗边,漠然的眼光看着底下的桂祥,她弹了弹护甲,“若是抽大烟,也不算什么罪过,除了新军之外,其余的人,想抽就抽,算不得是什么罪过,抽大烟还能给国家交税银子,算是支持国家了。不用请罪。” “奴才请罪的是,当年擅杀了恭亲王福晋。”桂祥冷冷的说道,“没有听太后的旨意。” “这话我就是不爱听了,擅杀?”慈禧太后也冷冷的说道,“没有听我的旨意?难不成我是想要杀恭亲王福晋吗?只不过是你动作太大,引起了恭亲王的察觉?” “奴才,是这么觉得的。”桂祥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太后剥着折子边上的一盘龙眼干,李莲英上前准备接过碟子来剥龙眼,被太后拦住了,“你这个感觉是错了。” “奴才的眼睛没有瞎,看的出一些端倪,”桂祥说道,“皇太后知道我看出来的是什么。” 慈禧太后只觉得桂祥这样貌似恭顺的话语里头透着一股莫名的揶揄之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只觉得有些恼羞成怒,一下子就把盛着龙眼干的乾隆粉彩西番莲珐琅嵌金丝高脚莲花托瓷盘从炕桌上扫了下来,瓷盘掉在了金砖地上,摔了个粉碎,里面的龙眼干滚得到处都是,见到慈禧太后骤然发怒,李莲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站在东暖阁外面的太监也连忙跪了下来,“老佛爷请息怒。” “我的事儿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操心了?”慈禧太后怒道,她挥挥手,李莲英连忙走了出去,把外头的太监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守在东暖阁的门外,“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揣摩上意了?我若是要杀人,只会直说,绝不会这样要什么隐晦的暗示都没有告诉你!” 多谢盖鸿的盟主打赏!十分感激涕零,原本应该是加更的,但是因为存稿不够,避免虎头蛇尾,故此延期在本月下旬痛快爆发一次,现在先欠着哈,么么哒。   ☆、二十二、我心欲托(一) 桂祥沉默不语,只是磕头不已,慈禧太后继续说道,“我从垂帘之后,不是那个时候,甚至更早,自从我当了皇后,我就知道,你抬起头来!”桂祥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十分憔悴的枯容来,太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手上宝石紫金护甲在黄昏的阳光下熠熠发光,她对着桂祥说道,“我就知道,我手里的权力有多么的大,多少人可以因为我的一念之间家破人亡,多少人因为我的一个旨意,而飞黄腾达,也有多少人因为我一己喜恶而为国捐躯,也有多少人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有可能万劫不复!所以我从来都是谨慎再谨慎,除了昔日两王政变,我从未乱杀人,就算是两王政变,我也是株连甚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慈禧太后冷冷的说道,她不准备让桂祥回答,自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我知道,治大国若烹小鲜,若是滥用自己的权力,只怕是会给任何人带来不可预估的风险和灾难,政变之后,有多少家庭会受牵连?你以为,这个权力是肆意使用的?我难道不喜欢和桀纣隋炀帝一样,可劲儿的花钱,可劲儿的享受?想杀人就杀人?你以为我是白痴吗?” “你就看到了权力的滋味,却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责任和承担!” “汉武帝可谓是一代雄主,百年豪杰!说起来,他平匈奴,开西域,武功赫赫,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文治也是了得,为何西汉从汉武帝他开始就从强盛转向衰落了?你知道其中的缘由吗?那就是汉武帝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他自己不知道控制,不知道约束自己,故此穷兵黩武至于这样的境地,纵使晚年有所悔悟,也来不及了!”慈禧太后毫不留情的训斥道,虽然她看到了桂祥那枯瘦的脸颊,不免心里有些酸楚,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你说,看出了什么东西?恩?是我和恭亲王的私情吗?” 桂祥不防慈禧太后如此的直接不顾及任何体统的戳出了自己的**,不免身子巨震,“奴才不敢,但此事的确是有端倪可见。” “呵呵,所以我说你桂祥还是蠢得很,”慈禧太后朝着后面靠去,不屑一顾的看着桂祥,“你看得出来,我很忌讳说这个事儿吗?” “太后,奴才不明白,”桂祥十分的迷惑,甚至有些恼怒慈禧太后对于自己的态度,还是和很多年一样,觉得自己是不懂世事的孩子,他冷冷的说道,“我不是遂了您的意了吗?就算您要发作,意思一下也就得了,恭亲王福晋第一个是障碍,第二个,恭亲王也是您的障碍。” “福晋从来不是我的障碍,”慈禧太后淡淡的说道,被桂祥的话勾起了有关于瓜尔佳氏的回忆,那是一个十分温和的妇人,虽然慈禧太后不欣赏这样的女子,但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一家主母的风范,也是恭亲王的良配,“你以为,就算没有福晋在,我可以太后亲自下嫁?” 桂祥摇摇头,“您是不会下嫁的,您是天上的凤凰,恭亲王是什么东西,怎么配和您同舞?” “所以其实是为了我大权独揽?恩?”慈禧太后追问道,“这么多年了,我可是什么都没问过你,你不愿意来,我就不去找你,今个你来了,我倒是要问问你,是为了我,这个皇太后,你的亲姐姐大权独揽?” “是,”桂祥抬起头眼神坚定的说道,窗外的阳光开始慢慢的低沉了下去,室内有些昏暗了,“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大权独揽的君上,这个人当然不可能和而一个臣下分享权力,太后垂帘,亲王秉政,这原本就是权宜之计,不可能让臣下继续行使君主的权力,所以奴才就替着太后料理了恭亲王福晋!” “是为了让我和恭亲王决裂吗?”慈禧太后幽幽说道。 “是,太后是最重视感情的人,奴才一直知道这一点,昔日有过情谊,自然是不舍得舍弃,若是没有人推一把,只怕太后还会继续忍着,”桂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变态的微笑,“奴才这也是为了保全恭亲王,若是太后心里头的不满一直积蓄着,将来只怕恭亲王死无葬身之地都有可能,还不如早点把这个脓包戳破了,太后您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当机立断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太后心慈,这些龌龊事就让底下的奴才做了就是,脏的是奴才的手。” 慈禧太后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桂祥,“这是你的心里话?” 桂祥磕了个一个头,“是奴才心里话。” “撒谎。” 慈禧太后下了一个结论,“你在撒谎。” “奴才没有。” “你不仅仅是为了我吧?”慈禧太后突然笑了起来,“桂祥,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说自己想要,都说是梅儿想要,就是为了给自己若是得不到东西,有一点点的回旋余地,长大了还是这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还是这样的本性,你是为了我,这我不否认,不过我也不信你,全是为了我。” “奴才的心苍天可鉴!”桂祥诅咒发誓,“若是有欺骗太后的话语,奴才甘愿受烈火焚烧而死!” “这些话说给谁听呢?根本就应验不了,”慈禧太后不屑一顾的说道,“你还是为了自己个,”她俯下身子,直盯盯的看着桂祥,“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喜欢听真话,虽然这些真话,可能不太让人舒服,所以我再问你一句,你要说老实话,” “你是不是想当王莽?” 桂祥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随即展开,他看着慈禧太后的双眼,许久没有发出声音,太后也不催促,只是拿着审问的眼神盯着桂祥,过了好久,桂祥才下意识的点点头,“太后你都如此的不愿意放弃权力,皇帝亲政之后还要继续训政,自然是知道这权力的滋味如此美妙绝伦,奴才为什么不可以想着?”   ☆、二十二、我心欲托(二) “我是您的亲弟弟,自然是可以享受权力,”桂祥痴痴的说道,他似乎被慈禧太后的眼神魅惑住了,忍不住把心里最深的想法给说出来,大约他也是憋了太久,久到如果再不说出这个心思说出来,就要忍不住了,最值得的话应该说给最重要的人听,太后这么问,桂祥终于忍不住说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意思出来,“您是一个很好的榜样,拥有了权力,就可以凌驾于皇帝之上,文宗皇帝奈何不了您,英宗皇帝也奈何不了您,当今皇帝,只怕将来也是奈何不了您,都是因为您有了权力。” 慈禧太后直起了身子,靠在靠垫上,一只手支撑着下巴,满意的看着桂祥,“你算是说了实话的。只是我不想做王政君,我也不想改朝换代。” 桂祥继续说道,“是,您这样的例子,给了多少人眼红的机会?多少人想学一学您?外头的人说你为了权力,害死了英宗皇帝,这话别人是信的,我却是不信,虎毒尚且不食子,您是最重感情的,这一点我最清楚,我伺候在宫里头,瞧得很清楚,英宗皇帝之死和您没什么干系。只是奴才知道,英宗皇帝宾天之后,您伤心之余,处理政事却是痛快了许多,”他看着慈禧太后的脸僵硬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隐了下去,桂祥这时候却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权力对您来说,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了。” “大胆!”慈禧太后轻轻的呵斥道,她端正了面容,“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的不堪吗?” “绝不是此意,只是太后到底是给了奴才一个效仿的好榜样,只要雄心勃勃,就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不是吗?那么就算是恭亲王的福晋,我杀了,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荣禄这个时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复又跪了下来,“只是奴才到底是做错了事儿,今个是来谢罪的,请太后处置奴才,给恭亲王一个交代。” 殿内安静极了,李莲英在外头听到里头的话是一清二楚的,饶是他知晓许多秘密的情报,也不由得为这一番对话听得心惊肉跳,“你到底是我的亲弟弟,我不用拿着你出去给恭亲王交代,何况,昔日我也给他交代了,”慈禧太后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似乎失却了许多的力气,说话懒洋洋的,“我替你挨了一个巴掌,我虽然不觉得自己多高贵,一个巴掌抵不过他福晋的一条命,可到底我也是代你受过,这巴掌是委屈受的,抵得过了。当然,外头无论如何都会认为,就算是你做的,那也是我指使的,桂祥,有时候血脉是割不断的。” 桂祥磕着头只是不说话,“你既然和我说了实话,那么也好办,”慈禧太后翘起了下巴,重新振奋了精神,淡然继续说道,“戒了烟,你以后就继续出来当差吧。” 桂祥不防还有这样的好事情,身子不免一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慈禧太后,黄昏降临,殿内变得渐渐的昏暗下去,桂祥看不太清楚,只看到了慈禧太后穿着的青鸾绣纹月牙白的旗袍在殿内幽幽的发着光芒,“关了你这么多年,也差不多可以抵罪了,若是还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那就是将来将功折过吧。” “只是我倒是要多说一句,桂祥,”慈禧太后看着地上的满地狼藉,“许多年轻人靠近了权力,就错误的以为自己拥有了权力,觉得自己就可以指点江山,决定别人的生死。我不得不说,这种人是最不中用的,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何就敢越矩行事,通常会死的很惨,如果你不是我罩着,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这是我对你的忠告。”慈禧太后说完了这一番话,“今个入宫也久了,家里人怕是担心的很,还是早些跪安吧,过些日子就会有旨意的。” 慈禧太后的架势是不准备再继续交谈下去,的确今个说的话,传出去,只怕是立刻就要掀起惊涛骇浪的,一个说话露骨,一个说话也不藏私,说的最直接的话语,慈禧太后显然认可桂祥的话,桂祥坦诚了自己有私心也有为太后着想,这就已经足够了,这样的陈年往事不需要慈禧太后花太多的时间去耽误,她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刚才殿内的刀光剑影这会子顿时消弭无踪,又是一副溶溶的晚春暖和宫闱气派景象,太后的气场收了起来,准备结束这次交谈,桂祥听到这里又磕了一个头,“奴才斗胆再请太后赐一个恩典。” “你说吧。” “奴才的女儿静芬,今年十八岁了,”桂祥这时候已经毒瘾发作了好一会,浑身湿透,颤抖的险些跪不住,只是他还咬牙坚持着,“奴才想着自己个不中用,不能连累家里的子女,静芬虽然年纪不大,倒是还沉稳的紧,若是能够进宫伺候皇太后,得皇太后的教导,就是她的福气了,奴才也粉身碎骨感谢不尽!” “前头已经和你的福晋说过了,什么时候带进宫来见一见就好,”慈禧太后恍若无事的说道,“若是静芬真的好,自然我不会不喜欢,到底是自家亲戚,”她见到桂祥没有说话,微微皱眉,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要静芬入宫吗?” 桂祥点点头,“奴才就这点念想了。” 慈禧太后一声冷笑,“我说你犟了这么多年,怎么今个来求饶了,原来是还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心真不是一般的大,想要静芬入选秀女,怎么的,想让你的女儿,成为皇后?然后你这个国舅再成国丈吗?” “静芬有还是没有这样的福气,全赖皇太后的眷顾,”桂祥咬着牙脸色惨白,他抬起头,哀求的看着慈禧太后,“若是没有皇太后,奴才不敢说这个,只是到底静芬是您的内侄女,这一层关系在里头,不拘当个什么,都不会吃了亏。” ps:我本来是不想改名字的,但是有许多的压力存在,那么,我就想着改名字能够金蝉脱壳,重新穿个马甲再奋斗一些日子也很不错,所以就改了,改了名字只是形式,本书的风格和思想不会发生大的变化,请大家继续支持一下吧,接下去基本上就靠着老书友的支持了,大约前景很难,但是,希望可以坚持到最后的结束。   ☆、二十二、我心欲托(三) “你怎么知道我会看中静芬呢?”慈禧太后看着桂祥,想着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我虽然不太知道静芬如何,起码她不是什么八旗出了名儿的美女,不然我不会没听说过她。” 桂祥瘫跪在地上,脸上全是冷汗,“静芬是皇帝嫡亲的表妹,这是最好的关系,这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她是太后您嫡亲的侄女儿,血脉的关系,是最牢靠的关系,任何事儿,任何人都无法斩断的。皇帝虽然是您最亲近的人,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奴才以为,是要安排贴心的人在皇帝身边才好,您是最博古通今的,难道不知道崇庆皇太后的旧事吗?” 崇庆皇太后大家伙大约还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位神圣,但是如果换成是甄嬛传,大约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钮祜禄甄嬛在乾隆皇帝登基之后以养母的身份——当然,这只是另外一种说法,内廷记载上都是说亲生母子,乾隆皇帝十分的孝顺这一位搞不清楚养母还是生母的崇庆太后,衣食住行无不养尊处优,寿康宫就是乾隆皇帝为她专门修建的宫殿,饶是如此孝顺,崇庆太后还要担心皇帝会不会不把自己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于是也安排了许多的中意体己的八旗秀女服侍乾隆皇帝,乾隆皇帝十分体谅母亲的用心,凡是母亲安排的秀女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收拢到后宫里头,得封高位,而崇庆皇太后在刻薄寡恩的雍正皇帝后宫能够有一席之地,也是手段了得的人物,而她也知道本分,终乾隆一朝,从未过问朝政之事,两方知趣,故此崇庆皇太后得享高龄,乾隆皇帝六十岁的时候还亲自彩衣娱亲,跳舞给崇庆皇太后行礼,成为清朝孝道的一个典范。 桂祥的这个意思,慈禧太后很明白,如果想要自己和崇庆皇太后一样在乾隆皇帝心目中一样在光绪皇帝心中有地位,那么后宫的眷助是少不了的,只是她还是摇了摇头,“桂祥,你是我的弟弟,这不假,可你不懂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太后似乎在打哑谜,说话的口气里透着一股遗憾的意味,“皇帝的心如何,当然是重要的,但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根本也就没有拿着用那些后宫后妃的能量来帮助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罢了,和你说了也不懂,”太后转了话题,“你既然有这个想法,我不会拦着你,皇后我本来有了几个人选,让静芬加进来,我不会反对,当然,我也不会把静芬朝着皇帝跟前凑,什么祸福,她自己个担着,皇帝喜欢不喜欢,也她自己个担着。” 得了慈禧太后的准信,桂祥一直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原本哀求的看着慈禧太后,这会子一口气泄了,顿时瘫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他勉强的做着磕头的姿势,低沉的说道,“多谢太后,多谢太后。” “好了,今个你的话都说开了,想必这心结也可以去了,”慈禧太后招手让李莲英进来收拾满地的瓷片,“你这么多年,无非是有心结在,我今个就告诉你一句痛快话,我不想当武则天,你也别给我搞什么风雨出来,想当什么王莽,明白了吗?这个话我说开了,也就是决不会更改的,所以许多指望我不同意,你就别想了,没用。你把身子养好了,你说的不错,我是重感情的,没有你那么搞一下子,”慈禧太后有些唏嘘,“我下不了手对付恭亲王,你回家里头把身子养好,再把大烟戒了,再出来当差,无论如何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血脉是不能轻易断了的,额娘昔日过世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姐妹几个好好相互扶持着,可惜,世间万物,想的都是极为美好的,实际里头,没有多少人做的到的,梅儿,”太后叫着醇王福晋婉贞的小名,“自从皇帝入宫之后,她是极少来我这儿了,我不是傻子,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大约还嫉恨我把皇帝从她身边夺走,姐妹三个,不,是四个,帆儿难产死了,你们大约还是以为她只是一个奴婢,其实她算是我入宫之后最密切的依靠了,把她抛在一边,咱们三个,如今过的都不怎么样,”慈禧太后摇了摇头,今个听到的真话不算少了,面对的现实也实在是够多了,“算起来,额娘的嘱咐,咱们没做到,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头最挂念的还是这些亲情,身为太后,友情自然是没有了,若是这些亲情都没了,只怕这日子过的没甚趣味。” “把承恩公扶下去,”慈禧太后从炕上站了起来,李莲英连忙扶住,“赐个轿子出宫去,再让太医院的准备好戒毒的法子,日日就在承恩公府候着。” 小太监们进来把桂祥扶了出去,“太后,”桂祥摇摇头,“奴才的身子好不了,若是断了大烟,只怕是即刻就要含笑九泉了,请赐恩典给奴才,奴才就混吃等死罢了。” 桂祥的意思是不愿意戒毒,慈禧太后微微皱眉,“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的,不管如何,先把身子养好了。小李子,”她吩咐李莲英,“过些日子,就让承恩公府的二小姐,递牌子进宫,我要看看她。” 桂祥被搀扶着下去了,慈禧太后站在东暖阁里头,看着桂祥伛偻的背影,不知道如何,神色变得落寞了起来,“小李子,”她悄悄的开口说话了,“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老佛爷的旨意比天大,自然无论如何都是最对的。”李莲英连忙说道,“您把话说开了,承恩公死了不应该的心儿,郁结发散了,身子就会好起来了,别人瞧不见,奴才是瞧着真真的,您对承恩公爷,实在是好的很了。” “希望他能够悔改,许多人,一旦离开了就不再回来了,”慈禧太后幽幽说道,“桂祥会吗?” ps:多谢大家在书评区给我加油给我打赏让我续一秒,谢谢。   ☆、二十二、我心欲托(四) 慈禧太后最近才想到,自己的名字,杏,妹妹的名字,梅,桂祥的名字,桂,三种都是花的品种,真是许久不记事了,这事情似乎昔日母亲有谈起过的,只是穿越之后,这些小节都已经没空去记了,“我瞧着他的身影,虽然回来请罪,可人心到底是越走越远了。” “老佛爷还是想开些才是,”李莲英回道,“承恩公必然会体谅您的一番苦心的。” “也只能如此了,”小太监麻利的把东暖阁收拾好了,原本有些阴沉低闷的气氛被一扫而空,慈禧太后打起精神,“好了,浪费了这么久的时候,也不知道外头还有没有人候着?” “李鸿章已经在候着殿见了。” “叫进来吧,”太后转过身子,坐在了宝座上,并没有坐到帘子后头去,“许多事儿倒是要交代一二。” 等到阎敬铭和李鸿章进了东暖阁,端坐在宝座上的慈禧太后恢复了一副从容不迫端庄大度的模样了,她微笑的看着李鸿章和阎敬铭,两个人鞠躬行礼知州,阎敬铭站在了一边,李鸿章复又行了跪拜大礼,慈禧太后笑道,“这个时候又不是正经的节庆,怎么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了?”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李鸿章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正色说道,“臣虽然不敢自诩是千里马,但若非皇太后这个伯乐,臣绝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也不可能成为直隶总督,这头是真心实意的磕头,特意一定要跪拜叩谢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她伸出手,朝着上面摆了摆,李莲英过来扶起了李鸿章,“说实话,旧年就可以让你来当这个直隶总督,但是我想了想,这个直隶总督不是这么好当的,先把你放在山河那里再瞧一瞧,瞧一瞧,这些不太富裕的地方,你李少荃的手段如何,能不能也干出一番事业来,”小太监拿了两个凳子过来,让阎敬铭和李鸿章坐下,“在东南是因为地方富裕,所以得心应手呢?还是你李鸿章真的有本事,今个看来,是你李鸿章真的是有本事,这么一看,当然我就是放心了。” “你那句话说的不错,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虽然别的方面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但是这个识人用人,还是算的上敢自夸的,你李鸿章是千里马,这一点无需自谦,岂不闻脱颖而出?你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就算我没瞧见你,一样也是会发光的。少荃啊,我很看好你,在直隶总督的任上好好干,洋务和军务,你都是最精通的,京畿的事儿交给你,我很放心,你也放心,”李莲英奉上了茶,“日后你的成就会很大,这一点我很相信,给阎中堂和李总督都来一杯茶吧,润润喉,”慈禧太后笑盈盈的说道,“你们两个一起来了,礼亲王安排的很好,我倒是免得多说一次了,趁着你们都在,有些事儿,户部和直隶这里,要好好的协商一番。” 御前赐茶是最尴尬的礼遇,因为能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吃东西,这是相当程度上十分丰厚的礼遇,因为只有在十分亲近的人一起,才会说大家一起吃东西,显然,这是皇太后把你当做自己人来看,可这吃东西也不能是真的在吃东西,所以这个是很尴尬的礼遇,你难道真的在太后面前不顾及礼仪的大吃大喝吗?若是吃相不佳,反而要让太后厌恶,特别是喝茶这种,若是赐点小点心什么的,干净利落的塞进去吞下去就是了,喝茶,内务府的茶水都是八分烫,这个温度拿在手心不算烫,可若是想要一口气喝下去,这可是不能的,但是若是撇着盖子,慢条斯理的喝,你怎么做奏对呢?所以这个赐茶,一般来说大臣们都是捧在手心里头,等到太后说话差不多该到了跪安的时候才喝上一口,除此之外,只是拿在手里头,起不到润喉的作用。 两个人只是捧着茶盏,慈禧太后继续说道,“原本是你李少荃今个辞朝,之前的惯例,都是要问一问你们这些封疆大吏到地方上去,怎么个施政,本省的情况了不了解,另外呢,施政的重点是什么,今个你李少荃来,这些话我倒是也不用问了,我相信你有数的很,就和你说一说,接下去直隶要做的事儿,遇到的困难是什么。” 太后原本看着李鸿章,这个时候把头转向了阎敬铭,“你来听一听阎中堂是怎么说的。” 李鸿章看着阎敬铭,恭敬的说道,“刚才中堂大人已经略微和和臣谈起过,说这户部的钱,”他又抬起头看了一样慈禧太后,“不多了。”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她看着阎敬铭,“阎敬铭,你户部是这个意思吗?” “回皇太后的话,是这个意思。” “还是这个意思?” “是。” 慈禧太后眉心慢慢的展开,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她点点头,对着李鸿章说道,“你去直隶,要办的事儿呢,两件算是大的,你的折子上写的很清楚,一件是洋务,一件是军务,军务里头,最要紧的就是北洋水师。” “是,皇太后说的极是。” “你去直隶如何建设,我不管,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慈禧太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你听清楚了。” 太后说的很正式,李鸿章站了起来,聆听圣训,“臣听皇太后的旨意。” “北洋水师,接下去几年,大约没有多少银子拨给你了,你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李鸿章大吃一惊,手里的盖碗突然变得烫手无比,险些就要掉落了下去,“皇太后,这!!” “臣不明白。” “没什么不可明白的,”阎敬铭在一边冷冷的开口,“户部没有多少银子,想要和以前那样可劲儿的花银子买军舰买火炮,是不能够的,李大人如今是正经管了北洋水师,将来是要勤俭着过日子,不能再大手大脚的了。”   ☆、二十三、缓缓图之(一) 李鸿章抬起头看着阎敬铭,阎敬铭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北洋水师这些年的支出,与日俱增,这不是一个正常的表现,军费是要控制在一定的数目之内的,养军队,建水师要多少银子,李大人您是操持团练出身的,又在威海管了那么久的北洋水师,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开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说的就是建设军队的费用是何其昂贵,论起来,虽然光绪十年在越南和法国人打仗,但是军费的开支远远没有如今的多,李大人,这里头的关键您是应该知道的。” 李鸿章点点头,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刚才震惊的心情,他当然为何军费开支越来越大,但是他不认为是可以削减北洋水师的开支,“西圣,”他对着在边上默不作声的慈禧太后微微弯腰,“纵使再艰难,北洋水师这里,实在是不能削减拨款。水师之重要,已经在旧年越南中法之战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若非水师御敌于国门之外,就算陆上之新军大胜,东南沿海繁华富庶之地,必然会被法国人的军舰袭扰,甚至京畿一带都会一如咸丰末年之故事重演,东南沿海,直隶山东,都是洋务的核心之地,若是这些地方被法国人惊扰烧杀,只怕是许多年不能恢复元气,洋务的工厂建设经济等各行各业,若是有了损害,只怕是这税收更是要收不上来,别人不知道,阎中堂难道不知道,中法战争时候,单单是两广的出口就折损了多少?只怕是数千万计!幸好之后开发越南,并出售矿山等,这才稍微有了一些补益,但饶是如此,两广的出口较之以往还是少了许多,要知道,这还是法国人没进到咱们大清的海域上,没有打到两广的时候就有如此威海了,海疆防御之重要,自然就在不言中了。” 慈禧太后静静的听着,耐心得用盖拨了拨略烫的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不发一言,阎敬铭只是微微冷笑,也不说话,他倒也不是对李鸿章有意见,他是对着任何一个乱花钱,大手大脚的人都有意见,管着钱的人最是看不惯别人花钱大手大脚,别人,包括慈禧太后对着李鸿章在山河总督任上把两省的洋务办的红红火火十分赞赏有加,阎敬铭当然也认为李鸿章才干不错,但是他觉得李鸿章没有厉害到什么地步去,李鸿章的法子,就是花钱。 花钱办官办的企业,修铁路,建公路,然后轮船招商局,这些一样样最花钱的东西办下去,洋务的样子自然是越发的好看,当然,这么些年下来,用这样花钱修路办企业等的模式带动着来让百业都兴盛起来,经过检测是一个十分行之有效的政策,这个政策就是要花钱,李鸿章虽然比不上号称是“银屠”的张之洞会花钱,但是两兄弟也是不分伯仲,并驾齐驱了,在山河的任上,花费的银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当然,之前是慈禧太后支持,朝中的收入也可以支撑,另外,北洋水师的钱,也一部分转到山东去使用,这一切阎敬铭都忍了下来并且在户部的公事上没有任何刁难,但是不代表说,他就要去欣赏一个挥金如土的李鸿章。 “北洋水师最大的作用,不是要和其他国家开战,也不是要和英法俄德等国为敌,若是等到那个时候,我大清这么多年来的和平稳定局势就已经动荡了,水师最大的作用,甚至说,新军最大的作用,军队最大的作用,就是震慑。” “本朝和以前历朝历代均为不同,古往今来,中原最大的威胁,都在北方,秦汉有匈奴,隋唐有突厥,两宋有辽金元,这些都有北方的强敌来威胁中国,但如今却是不同了,宣宗朝英人用船坚炮利的军舰,文宗朝英法两国同时而来,本朝法国人又来骚扰南洋,可见,本朝之敌,都是从海上而来,那么水师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说。” “前两次,咱们输了,但是越南的这一次是,我大清是赢了,这更是说明,水师的重要性,震慑,并非直接消灭所有的敌人,拳头只有在不清楚力道,不清楚攻击的方向,蓄势待发的时候才是最有威胁的时候。用强大的武力,用强大的水师,来震慑意图对中国不利的宵小之国,让那些不轨之心国想明白想清楚,想要对我大清不利,就必须要过水师这一关,想要重演昔日英法两国海上围攻的局面,就要先过了北洋水师这一关!” 李鸿章慷慨激昂,一番陈词,有理有节,慈禧太后听了不禁连连点头,“阎敬铭,听到了没有?”太后闲闲的说道,瞥了一眼阎敬铭,“人家说了这么一车子的话儿了,你户部是什么个意思啊?” “回皇太后的话,李鸿章的话不算错,水师自然是重要的,可户部这里也没错,绝不会是扣着钱不给的道理,”阎敬铭沉着的说道,“臣在中枢,又管着户部的事儿,看的不能仅仅就是水师这里,或者说,绝不能就看着北洋水师这里。” 他抬起头来,看着李鸿章,“就说水师的事儿,李大人,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之前从法国人那里拿来的远洋军舰的相关资料吧。” 李鸿章心里微微一沉,他就知道,阎敬铭必然会拿这个说事。当年中法之战后,中法密约将赔款金额的一半作为支付相关远洋军舰图纸技术甚至是工程师的费用,马赛的几家军舰制造厂,尽数宣告倒闭,原本暗地里是十分的妥当,沟通协调,在光绪十一年初就将所有的技术,不管看得懂看不懂都尽数收拢了回来,可后面那个首相被爆出和中国有暗地里损害了法兰西国家利益的军舰技术的这个消息出来,不仅法国政坛大哗,就连英国人也十分的震惊,及二连三的对两国外交部提出了严正的抗议。   ☆、二十三、缓缓图之(二) 英国人把军舰最先进的技术都捂了起来,根本不可能给中国人使用,而且这个时候的大清,说实话,基础教育并没有普及到理科所有的方面,那么在这样的军事技术研究上,也没有十足的开创性,没有一个好的底子来给中国补一补身子,海军的技术能难有大幅度的提升,而法国人放弃了远洋军舰技术,改向绿水海军计划,这些技术成为了法军海军的鸡肋,却成为了中国人眼里的香饽饽,花的价格根本是便宜到不行,这在后世之中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海军政策发生了改变,就比如美帝突然现在说,他们准备从远洋海军改向近海防御,所有的航空母舰包括航空母舰的技术都打包送给中国,中国不乐疯了才怪,也必然会无论任何条件都要答应下来,这是永不会亏本的生意。 巴蒂斯特也因为英国和国内议会大佬们的狙击而黯然下台,这是一个政治丑闻,但是巴蒂斯特很有套路,当年就没有什么把柄留下来,加上这件事儿议会的国防外交委员会全部知情,没有黑箱操作的可能。而且中国方面也坚决否认有任何在正式谈判达成前有什么密约,根据郭嵩焘在北京的解释是:“只是为了促进两国友好,降低之前商谈确定好之赔款数目,特意在法国政府不需要的资料之中购买了一些我们认为是需要并且是不影响法国国防之建设的内容而已。”而也是因为这次风波,国内的许多人才知道了朝廷已经买了法国的军舰制造技术了。 巴蒂斯特靠着谨慎和一部分人在法国国内的支持,蛰伏两年之后,又卷土重来赢得议会选举继续执政,英国人在倒巴蒂斯特的风潮之中起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作用,所以巴蒂斯特开始稍微和英国拉开距离,稍微和德国靠近了一些,这倒是连带的变化了。 购买回来远洋军舰的技术之后,南洋水师学堂和南洋船政在马尾港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研制,当然单独靠着自己是不行的,原本法国的许多远洋军舰技术的工程师都失业了,养家糊口都是困难的事情,在中国砸下重金的情况下,拖家带口,不远万里前往中国谋生,获得了慈禧太后的称赞,慈禧太后称赞他们是具备强烈的“国际主义精神”。这些法军的远洋军舰技术到这里来之后,德国人也连忙前来取经了,德法的军舰模式构造和设计思路都是不同的,虽然德国人十分坚持自己的军舰技术是最优秀的,但是如果他山之石借鉴借鉴,也是很不错的,当然这又涉及到了一系列的利益交换,交换的最后结果,就是德国的军舰工程师也参与到了马尾港内的法国远洋军舰技术研究之中。 任何一样科学的发展和研究都是极为耗费时间和金钱人力物力的,也实在是因为中国之前在军舰制造技术上一片空白,之前拉下的课程实在是太多,需要补起来的课程也十分的艰巨,军舰的制造涉及了许多的工科内容,这一点就算是慈禧太后再不通军事,也明白,这其中涉及到的相关科学是多么的复杂,想要凭借中国现在的技术,迅速的建一艘先进的军舰出来,是不可能的。就好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这时候武林至尊想要传授他绝世武学,就算是这个孩童十分聪慧,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学会所有的绝学,只能是慢慢来。 慈禧太后不懂怎么建军舰,但是她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户部,让阎敬铭绝不吝啬的投银子到马尾港这个黑洞里面去。 每年马尾港这里投入的钱,多的足够每年可以从英德等国买上好几艘军舰,许多人,甚至包括朝中许多大佬,都对马尾港的造船以及军舰的研究等不以为然,认为这种过度的投入,实在是浪费银子,“造不如买,买不如租”是许多急功近利的人最常说的法子,或者要把银子省出来,留给民生之用。这不能说他们是短视,只是实在是观念不同罢了。 “这里每年花的银子,户部除了几个司的郎中之外,就只有两位尚书知道,兵部尚书知道,军机大臣里头都不知道,只有礼亲王这位军机首辅才够资格知道,”阎敬铭冷冷的说道,“您若是知道这一回事,就应该明白,为什么要保守的如此严实,因为这个银子的投入十分庞大,庞大到公布出去,绝对会让所有的人吓一大跳。” 当然是不怕国内的人吓一大跳,而是要怕国外的人迅速的对中国生出忌惮之心,你们大清国,要这么多银子花在海军上做什么?是想要挑战英国日不落的霸权,还是想要成为最强大的海军国家,在全球开展殖民地的争夺?无论如何,你这样的行为,都会让所有的人忌惮你。 所以,当然要保密,阎敬铭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咱们这里的研制,将来必然有成效,可这里头的开销极大,”阎敬铭板着脸,而且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朝中还有许多工程要建设,李大人您在直隶坐镇,许多事儿,也不能瞒你,接下去要发新币,这是一定的事儿,新币若是发的好,自然是万事大吉,你将来也有银子使,但若是发行不顺利——太后恕罪,银根儿还是不够,这万一如何,总是要绸缪着办。” “何况,”阎敬铭继续说道,“马尾港那里投了那么多的银子进去,自然是会有成效的,这里头不能急,将来有了成效,也没必要买英德等国的军舰,等到咱们自己个的军舰下水了,不用说,当然先配给北洋水师用。” 慈禧太后把盖碗递给了李莲英,对着李鸿章笑道,“少荃啊,这会子知道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北洋水师要银子,别的地方何尝不是要银子呢?”   ☆、二十三、缓缓图之(三) 慈禧太后是绝对没有想到,在洋务办了这么多年之后,经济慢慢的好了起来,工业商业都逐渐兴旺起来之后,居然会发生财政危机,就算是发行了许多次的国债之后,还会发生财政危机。如果现在所有的持有国债的人都向银行要求即刻兑换银元,只怕大清政府马上就要宣布破产。想来想去原因也就是因为摊子铺的太大了,官道自然不用多说,现在除却西北省份之外,东南各省要求所有的府都必须要通水泥铺设的官道,这样就是密密麻麻的一个官道网络需要建设,铁路自然不用多说,后世的几横几纵铁路网,现在也都提了出来,务必要先南北两条,东西三条铁路线都要铺设成功,这些基础建设,花的钱真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相关的直接收益,那真是少的可怜,而且许多的线路,商人们根本不会投资,就是需要政府直接出银子,交通的便利和迅捷,政府是无法直接在其中得到什么经济效益的,只能是别的地方,比如税收,或者是居民收入的全面提高之后所带来的其他效益,来慢慢的赚钱,想要急功近利的在基建这里赚钱,是不可能的事情。 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就是在于能够解决劳动人口的温饱问题,这是促进经济发展的不二法宝,后世的中国就是靠着基建来刺激内需维持住gdp的增长,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太后老早就把这些赔钱的官道和铁路建设给丢了出去了。 另外慈禧太后没想到的一个变数就是得了法国的远洋海军技术,这个技术的获得的确是十分幸运的事儿,那么这个意外的变数就要付出巨额的资金投入,阎敬铭不是来骗人的,他说的是实情,饶是慈禧太后的内库银子多的很,但是每天看到这样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也不免心惊肉跳,忍不住念佛,看着账本想要马上把账本丢出去,再也不想看到。如果不是后世来人,知道这核心的科技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慈禧太后一定会马上下令废了这个靡费银子的自主造军舰计划,改为更经济实惠的购买军舰之策。 花钱花的多,而且成效极为缓慢,到现在,已经五年了,都还没有一艘军舰下海,朝野的物议沸腾,认为这是一个十分没用的鸡肋技术,外国人原本有些警觉忌惮,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放松了对马尾港的关注,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如果不是无用的技术,那么就是中国人没用,研发不什么屁东西出来。 花钱不可怕,可怕的是花钱没用效果,不见成效,如果马尾港离着北京再近一点,慈禧太后只怕会忍不住天天跑去瞧一瞧,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焦急之心。现在她已经快忍不住要外行指导内行,让南洋那里快速的要给出成效,有了一点点成效,就可以堵住反对者的嘴,也避免让自己现在有些动摇的本心继续动摇下去。 说起来慈禧太后到底不是一个慢性子的人,她是最心急的人了,但是她还知道“百年海军”这句话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她强自忍了下来,一直还在继续给马尾港投钱投钱再投钱,而且决不允许任何人对造军舰的事儿说怪话闲话,谁要是说怪话,虽然太后不至于让这个倒霉鬼罢官免职,但是白眼加上训斥是免不了的。 另外第三个,还是之前的八旗改革,把这几百万人工作要慢慢的都安排下去,这些人刚开始肯定是要消耗原本内务府工厂的积蓄的,但还要继续拓展业务,继续发展,然后继续招收员工来吸纳进入到这些所谓的国企之中,目前很大的一块,比如这个什么退休金还要很多年才会实际支付,但是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支出。 慈禧太后头顶的三座大山,基建、八旗、海军,虽然没有夸张到压的慈禧太后喘过不气来,但也已经让慈禧太后坐立难安了,说起来,慈禧太后并不是不会赚钱,内务府的工厂,这么多年来都是盈利。但是显然开销更大,三座大山,任何一样的解决都是要银子的,没有银子寸步难行,而且,最要紧的一点,银子还不知道从那里来,现在的大清实行的还是金属货币,所谓的银元,虽然加了一点别的金属,大部分都还是银质的,也就是说,这些货币都是要贵金属做的。贵金属的储蓄量是有限的,制造出来的量也是有限的,不比后世的美帝,钱不够了?没事,印钞机刷刷刷的继续印出来,剪全世界的羊毛就行,我只要刷刷刷的把纸币付出去,就可以通行天下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慈禧太后一力要主张发行新币的缘故。新币必然是要用纸币,纸币发行起来,才是不需要多少成本的,只要维持住纸币的信用,不要让他快速的不正常的贬值,就一定可以解决财政上的窘境。 “什么地方都要银子,家大业大开销也大,这话真是半点都没错,北洋水师那里就只能是暂缓了,”太后从掖边拿出了手帕,拭了拭嘴角,“这几年是不会继续拨款买军舰了,这一点,我先和你少荃说清楚,你要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无非是做好接下去几年北洋水师不会继续发展的准备罢了,李鸿章这时候心里恼火的很,却又不能发作出来,“是,可是西圣,若是北洋水师停滞不前,别的国家就会快速的追赶上来的,俄罗斯的远东舰队已经开始组建成行,他们的远东舰队壮大的目的,也是想在北边动手动脚,还有这个日本,日本国现在举全国之力发展海军,就是为了在亚洲的海面上争得一席之地。他们各国都在进步,咱们停滞不前,实际上也就是退步了。” 阎敬铭抬起头对着太后说道,“臣以为,北洋水师能够打败法国,军力已经足够,无需年年配置新舰。”   ☆、二十三、缓缓图之(四) 这话说的就十分的短视了,饶是李鸿章颇为钦佩阎敬铭主持中枢财政,之前对于北洋水师鼎力支持,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十分恼火,“北洋水师军力如何,阎中堂大约还不清楚,若是在藩属国面前,自然是顶天立地,可若是在西洋诸国面前,那还不够看,阎大人,您大约还不知道,越南之战,为何能够全胜?”他朝着慈禧太后拿着盖碗拱手,“自然最要紧的就是全赖皇太后运筹帷幄,南下督战之功,新军水师的斗志昂扬,这也是原因,可您怕是忘了一件事儿,我大清居于东亚,远离法国本土,法人不能倾国之力前来攻我,这也是得胜的一个因素,您这个可是看到了?咱们北洋水师的实力,并不是比法国人的海军高,只是因为咱们全力以赴,而法国人偏师来攻罢了,若是以前这么认为也就罢了,咱们得了法国人的军舰技术,知道了天高地厚,嘿嘿,阎大人如今还能如此想吗?” 阎敬铭对于李鸿章的冷笑视若罔闻,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人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大的饭,朝廷的各项事业,都是要权衡的看,筹谋的办,我虽然不比李大人精通军务,天下这么多的事儿,那么多的部门,都是要从户部伸手要银子的,您不在中枢,自然是不知道,中枢都是要均衡的办,若是都把银子给了北洋水师,如何能够各项差事齐头并进?手里头的刀是够重够锋利了,可若是拿刀的人身子羸弱,这又当如何是好呢?何况,户部不是就给北洋水师当差的!” 李鸿章脸上通红,“你!”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算的闹出了真火,李鸿章正欲反唇相讥,慈禧太后连忙说了一声,“好了!” 两人随即不再说话,听着太后说话,“都是宰相级别的国朝高官了,怎么还斗嘴起来了?这么上好的雨前龙井,怎么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啊?” “臣等失仪,请太后降罪。”阎敬铭有讽刺李鸿章不在中枢的资格,昔日宝鋆算是料理户部的干才,但是他自己不干净,所以对着底下人偷鸡摸狗的行为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阎敬铭不一样,到了户部就屡次和宝鋆唱反调,后来入直军机,成了宰辅,行事就更加雷厉风行,肃顺是最吓人的,可在户部当差的人里面,阎敬铭的外号是“阎罗王”,这名声可是比肃顺难听给多了,他又是那种技术性的官僚,只是看银钱的走向和动态,对于政治纷争兴趣甚少,在慈禧太后面前也无所畏惧,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他只是看国库的银子如何用的最好,如何用的最能发挥作用,这是他坚持所有拨款去向的原则,用他的话来说,“无论铁路还是水师,是否重要,我都无需关心,这些具体的事儿,相关的负责人关心就是,我只需要考察这个拨款是否适度就可。” 李鸿章自然也毫不逊色,在他看来,阎敬铭只是精通财计而已,不晓得什么叫大局观,如果水师不重要,只怕江南已经打成了废墟一片,到时候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补不回来这里头的损失,阎敬铭才是鼠目寸光的那一类人。两个人原本气势都极足,隐隐在东暖阁里头对峙,虽然没有怒目相视,分庭抗礼,平分秋色,只是突然慈禧太后发话,不过是闲闲的几句话,两个人的气势顿时消弭无影无踪,一起俯身听命。 “这里头呢,中枢的难处也要兼顾一二,少荃,”阎敬铭说了这么久的话,慈禧太后没有反驳,李鸿章大约就猜得到慈禧太后的态度了,她大约也认为北洋水师需要暂缓投入资金,李鸿章不免失言说道,“西圣.....” “你先听我说完,”太后摆了摆手,“中枢的难处呢,是暂时的,凡事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中枢的难处,”她扶着腿,站了起来,“就是在于没有多的银子,原本英国法国有几家银行想要借钱给我们,第一个,咱们缺的银子多,他们怕是接济不了;第二个,他们借款的用心啊,不单纯,不是想着在咱们这里赚利息,而是,”慈禧太后站在了一盆兰花面前,摆了摆兰花的叶子,动作温柔,眼中露出的却是十分凛冽的光芒,“想要咱们的命脉呢。” 西方人到那里,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德性,这个时代是这样,未来的那个位面时代也是这样,从来没有单纯的经济援助,这当然是正常的,但是没用正常的经济贷款借款行为,这个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西方国家,特别是英国和法国,这些国家的借款和贷款不仅仅是需要支付高额的利息,而是更要付出极多的外交或者是关税作为代价,才有可能借的到借款和贷款,并且会借机插手内政,对着国内的事务指指点点,拜托,慈禧太后只是想借钱,并不是想要供几个太上皇回来伺候他们。 英国人最想要的是各地铁路的修建权,这个修建权倒也不算什么,英国人想的就是用英国的贷款来支付给这些修建铁路的英国公司,这样英国等于么与实际出钱,但是中国背上了债务,当然这种花招每个国家都会用,日后的非洲,某国用的十分顺手,但是不应该附加许多修建的条件,比如将轨道的宽度擅自缩小,改成英国标准的宽度,或者是只用英国国内生产的钢轨,以及需要捎带一些港口的单独贸易权和降低关税的特批手续,这些都是让人十分反感的行为。 拿了人家的手软嘴软,真是半点没错,所以政府层面从来没有借款,私人方面听说借款的代价也很高,商业方面就没有禁止了,毕竟说好开放,银行业准入还是要同意的。 另外他们的钱若是都涌进中国,又是重演美帝大肆印刷美金的故事了。   ☆、二十四、削减开支(一) 到时候就是中国在承担他们滥发货币的结果,而他们可以轻易的通过印刷货币来割中国的羊毛,这可是很不妙的境地,尽量要避免才是。 “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我是给不了的,我当然不小气,但是也不能什么东西都给,”慈禧太后冷冷的说道,“洋人这里借不到多少银子,我也不想借,那么只能靠自己个,新币的事儿,不管怎么发,是大张旗鼓的发,还是细水长流的发,这倒是要再议一议,只是这发是一定的了,细算算帐就知道了,若是不快着些准备,不要说北洋水师了,就怕是日后连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去了。” “新币发出去,再要稳得住,只怕要两三年的时间,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和你李少荃交个底,朝廷是没多少银子的,”慈禧太后放下了兰花的叶子,转过头来慢慢的走过两人的面前,“你也要体谅朝廷的艰难,这几年熬过去,接下去自然就不会有什么短银子的事儿了。” “可若是目前这样的局势都停下来,恕臣直言,北洋水师的优势保不了多久。” “咱们的北洋水师世界第四,亚洲第一,这个地位是不容易动摇的,”慈禧太后笑道,她十分的骄傲,“位置在这里,别人想要追上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是谁想追上来,无非就是那几个国家罢了,我从得了法国的军舰技术之后才知道,这海军,不是想追就追的上来的,”慈禧太后轻描淡写的说道,“也不是别人想做,就做的成的。” “这几年的北洋水师,不再购买新的军舰。”太后说道。 李鸿章连忙站了起来,“太后,微臣斗胆,要请旨问一问别的款项如何。” “别的款项依旧,训练弹药等费用照旧,”慈禧太后拿起盖碗,又喝了一口茶,“只是不在增加了,也不缩减。这个我可以保证,户部没有银子,我从内库支出。” “是,是,是,”李鸿章这时候心下稍微少了些担忧,只是停止购买军舰,并不削减日常训练的费用,这的确是十分照顾的表现了,因为日常训练费用以及弹药的费用,这些折合起来,和购买军舰的费用差不离,“皇太后圣明无过。” “英国人之前购买的九千吨军舰马上就要到了,这是一个大家伙,无论如何,要好好利用起来,接下去各国的购买军舰,没有付钱的,都一概取消,让总理衙门去办这个事儿,不要出什么差错,”慈禧太后说道。 这事儿必然会出差错,因为贸然停掉所有购买军舰的合同的话,外国人给的压力必然很大,一个总理衙门怕是抵抗不住,果然慈禧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看着李鸿章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少荃哪,北洋水师是你管着的,那么这个不准备继续购买新军舰的主意,总是你来出吧?” “这个黑锅,我瞧着你来背,是挺合适的嘛。” 李鸿章一时震惊到无言,“这......” 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目前这位很明显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掀起惊涛骇浪的大臣,很显然,李鸿章很想说“no”。 “让你来上折子报备无需新军舰,自然是有原因在里头的,朝廷现在还是要和洋人们交好的,虽然许多人总是觉得无需对洋人如此客气,若是他们不服,直接开战就可,这样好战的说法,想必你李少荃也听到过不少,不是我说,如今许多人是盲目的乐观了,当然这种乐观对于咱们国家来说,危害不大,民心士气提起来,对外交往更自信些,办起差事,有信心总比畏畏缩缩要好,所以这种势头虽然不太对,但是也没必要去堵住他,但是咱们这些食肉者,看待这些就不能够这么乐观了,冷静谦逊,凡事朝着难的程度考虑,这才是咱们敢做的。” “既然需要和洋人交好,那么这个黑锅就不能中枢来背,”慈禧太后笑盈盈的说道,“一下子停了军舰的购买,那么现在就要即刻得罪英德两国,甚至美国也要得罪,现在曾继泽还在柏林会议上探消息,若是他们求着咱们,自然,这个军舰订购的问题摆出来,列强们就没有什么怨言,可若是咱们在会议上有所求,”太后停下来话语,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阎敬铭和李鸿章一起抬起头看着自己,她微微一笑,“这是一定的,”她的双手交叉着放在了绣着麒麟凤凰瑞兽绛紫色旗装上,“既然去了就不能白去,多少要拿些东西回来,日本人去参加柏林会议,自然就是想要东西,咱们是正经被德意志帝国邀请过去的,这个志气难不成还不如日本了?想必不会,若是要东西,原本是自己本分的自然不用洋人帮助,”太后弹了弹护甲,“可若是我所图甚大,那洋人们的帮助就是极为需要的了。” “要洋人帮助,但又必须在军舰的事儿上,停下向他们继续订购,这势必要得罪了洋人,少荃啊,”慈禧太后闲闲的说道,“你肯不肯为朝廷分忧啊。” 慈禧太后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李鸿章出来做这个得罪洋人的角色,水师的军费看上去虽然是只是少了军舰的购买,但是这个购买军舰的费用,实际上已经占了北洋水师年度支出费用的一半,等于一下子削减了百分之五十的费用,这个降的幅度大的惊人,李鸿章得罪人是不怕的,可这样削减军费,简直就是把他手里的军权砍掉了一半,就算按照阎敬铭的描述,这个削减计划只有短短的三两年之间实行,但是未来如何发展,这个谁说的清楚呢?万一新币发行不利,出了什么篓子,户部的国库还是缺钱,到时候该怎么办,李鸿章不怕得罪洋人,但是怕这个削减的临时承诺,成为长时间的政策。   ☆、二十四、削减开支(二) 除了这个担心之外,李鸿章也十分恼火,自己这个新科的直隶总督还没上任,这里一下子就少了千万白银的户部拨款了,这让直隶地方、北洋水师这些人怎么看自己个?但是御前慈禧太后这样的开口,将朝中的大事,柏林会议还有发行新币这些事一一相告,又是十分信任自己的样子,虽然没有入直军机,但隐隐以宰辅视之,这是很难得的殊荣,也是证明自己确实是慈禧太后十分重视的人物,李鸿章十分为难,他思来想去,只能是咬牙应了下来,“西圣所言确实,北洋水师上下必然会体谅朝廷的难处的。” 这是同意的意思了,阎敬铭微笑,但是慈禧太后似乎有些失望,眨了眨眼睛,没想到李鸿章继续说道,“既然朝廷有难处,直隶和北洋自然要体谅,但是,也不能说是朝廷一直都艰难,西圣,若是臣不能够让北洋水师发展,那么担任北洋大臣也是素餐尸位,是不够格的,这个暂时性的削减军费购买,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微臣斗胆,请户部定一个期限下来,到底是几年,须知道这军舰是越新越强的,微臣咬着牙停上一两年不要紧,但是若是停了太久,那么就很难赶上别的国家了。” “一两年?”阎敬铭不满的接话说道,“至少需要五年。” 李鸿章半合着眼,冷然说道,“若是停了五年,那么阎中堂,你不仅仅是北洋水师的罪人,更是大清国的罪人。” “是不是罪人,无需你总督大人来判定,”阎敬铭还以颜色,“北洋水师训练弹药等种种费用持续支付,保证不削减,如何能说我是罪人?” “没有削减,自然就没有增加,”李鸿章继续说道,“查诸国之军费支出,没有不是历年增加的,咱们这里没加,等于也就是减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个话,不错,就算是朝廷也是要讲信用的,说好的事儿,不能办不好,我的意思,”慈禧太后想了想,“今个是光绪十六年了,今年的军舰购买已经支付了,今年不用再说什么买不买的了,那么明年和后年的先停下来,这样如何?倒也不用担心日后没有新的军舰,南洋那里正在研制,想必再来几年就可以出成效了。” 李鸿章微微摇头,等着南洋那里想要研制出来,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但是慈禧太后已经很明确的表示自己是绝对支持南洋马尾港的军舰自主制造的,所以李鸿章不去触那个霉头,既然是定下了两年为期,这个期限定了,但是李鸿章显然还不够满足,“此外,臣想要请旨,自筹军费投入北洋水师!” 太后挑眉,显然对于李鸿章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自筹军费?你预备怎么筹?” 李鸿章今天是受到了突袭,被迫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迫接受北洋水师削减军费的现实,他急切之间想出了法子,还不知道这个法子具体的方案如何,“微臣今日才知道削减军费一事,故这个自筹军费的事儿是急切之间想出来的,微臣想着天下之大,有钱的人必然不少,若是能够得到他们一点的襄助,筹到的银子虽然不能够购买军舰费用之巨,但对于北洋水师的训练和建设是有益处的,别的地方不说,就说旅顺、威海等处的炮台和港口就需要修缮和新建,原本今个微臣是来请西圣的旨,再多拨一些军费给北洋水师的,但是如今也只好是另作他想了。” 慈禧太后目视阎敬铭,阎敬铭开口了,“旧年西圣就下过旨意,百姓拳拳爱国之心朝廷是感谢的,但是绝不会用摊派和劝捐的方式搜刮地方,攫取民间的财富,李大人,您这个尺度是要把握住啊。” “这是自然,只是凡事还要先拿出方案,这事儿请容臣回去仔细筹谋一番,有了准的方案,再请西圣定夺,只是,若是想要北洋水师能够不至于太过于缺银子,”李鸿章恳求慈禧太后,“请西圣准许直隶地方自筹军费。” 慈禧太后听到了这个主意,沉思了一会,殿内寂静无声,阎敬铭和李鸿章两人沉住气等着慈禧太后的旨意,“你既然这么说,这爱国之心是不差的,能够想到自筹军费,这个事儿,我先答应下来了。” 李鸿章起身谢恩,“先别忙着谢,”太后点头说道,“这事儿你说没有个具体的说法,是不能下去办的,所以你先把章程写出来,等中枢看了章程之后,若是好,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 慈禧太后看着李鸿章和阎敬铭两人,“你们两个都是朝廷的得力干臣,寻常的时候政见不同,吵吵自然是无妨,但是绝不能因为小事儿坏了朝政大事。” 两人称是,“少荃你这个恶人是难为你做了,”慈禧太后吩咐李莲英,“告诉总理衙门,等到这个消息确定下来,诸国的关系一定要搞好,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乱子出来。” “嗻。” “好了少荃你先跪安吧,你过些日子就要出京的,事儿有烦,阎敬铭先留下,我还有事儿问你。” 李鸿章沉着脸回到了安徽会馆,今个倒不是要谦虚的闭门谢客,而是真的心情不佳,毫无会客的想法,回到签押房,长随李三上来伺候着李鸿章脱了朝服,露出里面穿着的花衣,李鸿章摸了摸脑门,“杏荪到哪里了?” 杏荪是盛宣怀的字,李三见李鸿章询问,“昨个来报,盛大人已经在通州,不日就可以前往天津候老爷的驾了。” 李鸿章摇摇头,“让他直接进京,眼下有一件最紧要的事儿要他办,没有他在京师里头谋划,办不成!” 李三听命下去,又被李鸿章叫住,“小姐呢?这会子在做什么?快让小姐过来。” 才过了一会,菊耦拿着一本书款款走了过来,看到了李鸿章脸色,“爹爹今个是怎么了,怎么,朝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吗?”   ☆、三十四、削减开支(三) “不顺心?何止不顺心啊,”李鸿章无奈的摇摇头,一脸的不悦之色,“今个是糟心了!”他把养心殿内的这一出仔仔细细的说给了李菊耦听,“你老子为什么想做直隶总督,无非就是看重直隶总督和其他总督位置上最大的不同,就是为了这个北洋水师,洋务我那里不能搞?偏偏要在这天子脚下,束缚最多的地方搞?”李鸿章痛痛快快的发着牢骚,“就算在陕甘那里,也能搞的高,天高皇帝远的,可为什么我想要来直隶这个地方,无非就是看重北洋水师!” 两广总督代管南洋水师,水师建造由浙闽总督代管,而北洋水师是由直隶总督直接管理,山河总督协管,载凌这样的新科山河总督,大约是插不上多少水师的差事的,这不是职位的问题,而是在于人,王文韶总督直隶的时候,他不乐意管,顺水人情送给李鸿章管,但是李鸿章总督直隶,大约载凌再想兼管,是太可能的事儿了。 李鸿章旧年就因为海防还是疆防之争和左宗棠闹得不可开交,水师更是他最为执念的东西,这个执念在昔日被主张“疆防”的左宗棠主持两洋水师合击法军海军之后,越发的强烈起来,“可如今倒是好,我才刚上任,水师的军费差不多就减了一半,这叫我怎么和水师的上下官员将士们交代?那个阎罗王,把银子看的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我看着他怎么把银子带到棺材里头享用去!水师的事儿,大部分的人是不知道的,和新军比较,最要紧的不是人,最要紧的是军舰,越大越好,越快越好,越贵越好,这些技术比多招几千几万的水师士兵重要多了,不用大把的银子砸下去,怎么办的好事儿?”李鸿章显然是生气极了,“若是如此削减,我倒是觉得这个阎敬铭不如昔日的宝鋆,宝鋆到底如何,只要礼数到了,款项上是绝不会有所折扣的!” “兵部那里可有转圜的法子?”李菊耦拿着书想了想说道。 “兵部对于具体的水师事务是不太管的,”李鸿章摇摇头,“兵部主管新军之事,对于水师的事儿不太管,水师的事儿多在地方办,故此这大清国,地方总督里面,权柄最大的就是这沿海的几个,有水师的权柄在手里,胆气也足一些。” “爹爹既然想出了自筹军费的法子,想必是可行的,”菊耦点点头说道,“虽然不能够绕过朝廷来问着外国人购买军舰,只是士兵的军饷训练的弹药以及港口的营建,这些都是顶花银子的,若是能够有些补益,也是极好。当然了,”她劝慰李鸿章,“这个黑锅,既然是太后让您背的,自然背着就是了,太后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我李鸿章从来不怕背什么黑锅,”李鸿章摇摇头,“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身上的骂名不可能会少,有人喜欢你,有人讨厌你,毁誉参半,太正常不过了,我从来不怕这些,何况,每一个重臣都是会背负骂名的,若是没有骂名的,我倒是要怀疑,此人不是王莽一样的伪君子,还是素来不干活,只是卖弄口舌之快的清流。” 这是有感而发的话,这些年政坛上的重臣们,哪一个都不是尽善尽美的人物,世人都认为曾国藩乃是完人一个,岂不知他昔日在江南杀了多少无辜的百姓,更是在金陵之内屠城,大肆搜刮民间财富充做军费,江宁一带民生凋敝,这么多年来才算恢复了元气,嗜杀之名闻名天下,两江的士子风评是十分不以为然的,而且认为他约束宗亲不利,没有管好自己的亲弟弟(曾国荃中枪);左宗棠打击和自己政见不同的政敌起来毫不手软,更是毫不保留的和李鸿章以及曾国藩相互攻讦,后来功成名就担任首辅之后就在军机处大搞一言堂,不容许任何人有任何反对意见,当然也不擅于团结下属同僚;恭亲王当差勤勉,但是胆子小,而且没什么担当;沈桂芬有计谋,但是气度小,和荣禄昔日因为书写遗诏的事儿,一直有所龃龉;宝鋆自然就更不必说了,家里富可敌国,说他是清正廉洁,只怕是一个极大的笑话;肃顺么,跋扈一直都是,始终如一,从未变过。至于如今的军机处,礼亲王这一届,更是被人笑话是“应声虫”和“点头虫”,一丁点儿主见都没有,但是他们当着官儿舒舒坦坦,别人无论如何挑刺,也不影响他们的地位,这就是李鸿章所说的,就没有干事不被骂的。 “那父亲您在担心什么?”李菊耦疑惑的问道,“得罪洋人们也算不得什么,咱们得罪人也不在乎多洋人们了。” “我不是担心自己个啊,”李菊耦到底不通国际事务,李鸿章摇摇头,担忧的说道,“你还不知道这个不买军舰的严重性,这个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对于洋人们来说,只怕是十分严重的挑衅,和他们打仗是差不多的意思!” “没有如此严重吧?”菊耦连忙说道,“这买卖不过是双方自愿的事儿,我不愿意买了怎么还碍他们什么事儿了?” “道理是如此,但是国与国之间的买卖就没有这么的简单了,”李鸿章捻须说道,“买这些军舰,第一个自然是为了增强咱们水师的实力,这是表面上的理由,但是实际上的理由,却不仅仅是这个了,菊耦,我问你,咱们大清是什么时候朝着洋人开始买军舰的。” 菊耦沉思,“是先头咸丰年间,咱们胜了八里桥之战后,和英国法国签订了条约,要大举购买两国的军舰,后来又加上了德国。” “咸丰末年英法来袭,借口就是为了鸦片,但是这个鸦片,为什么他们两国家要卖给咱们鸦片?” 李菊耦皱眉凝思许久,摇摇头,“女儿不知道,世人都以为是为了毒害我们中国百姓,但女儿私心想着,必然不会如此简单。”   ☆、二十四、削减开支(四) “自然不会是为了如此简单,他们为什么要发动鸦片战争,就是为了一个字,钱!” “钱?”李菊耦疑惑的说道。 “就是为了钱,为了银子。”李鸿章点点头,“咱们中国最有名的就是丝绸茶叶瓷器,这三样,在西洋是最炙手可热的东西,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洋人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拿着真金白银来买这些,可咱们中国是不需要外国的东西的,或者是需要的程度有限,这样一来,世界上大部分的银子因为买咱们的好东西,源源不断的流入了中国,可我们并没有买他们的东西,这样银子就永远的留在了中国,你若是英法列强,你忍得住这样的局面吗?” “啊!”菊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若是英国法国,自然是不肯的。” “就是此理,故此拿了鸦片来毒害咱们是一点,是他们的歹毒心肠,最要紧的是从咱们这里把银子赚回去,不至于他们国内的银子都朝着咱们中国流来,之后的纷争如何,你是都知道的,咱们吃了败仗,鸦片挡不住,银子就哗哗哗的流出去了,后来第二次也是如此,也是为了从咱们这里多赚点银子回去,不至于差距如此悬殊。” “所以,购买军舰的这个方案,也是为了送银子给外国?”李菊耦连忙说道,“这个,”她虽然聪慧,素来足智多谋,但是没用见过国家与国家在国际社会上的莫测风云,所以听到了李鸿章这样的观点,虽然之前听到这个,不免大吃一惊似乎为不可能之事,但低下头仔细想想,的确是半点都没错,想通了这个,李菊耦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冒然停下来,可是要闹出大乱子的!” “就是这么说,”李鸿章长叹一声,“我来做这个恶人不打紧,但我实在是担心,贸然停了这个贸易,将来,不用等将来,英国的报复肯定就会马上前来,德国也不会高兴,”李鸿章摆了摆自己的烟斗,“这么每年几百万的银子收入,突然少了,任凭是谁,都不会高兴的,他们不是乡野村夫,不高兴,乱骂一通就算了,他们不高兴,是要闹出乱子的。” 李鸿章果然眼界十分广阔,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北洋水师暂停购买外**舰,不仅仅是削减军费的这个会造成亚洲各国海军力量发生对比的军事上问题,也会发生各国外交政治上对于中国态度的改变,海军力量可能萎缩的危险性远远比不上这个各国政治力量对于中国的重新布局! “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李菊耦的额头上沁出了一些细细的汗珠,“父亲您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和皇太后进言?这事儿若是透露出去,转眼就是一场大风波。” “正是因为是一场大风波,所以什么话儿都不能说,只能是大家伙心里暗暗的明白,这一个关节,你以为皇太后不知道?皇太后必然心里有数,而且这个数里头的意思,是必然是要削减对外购买的!不然不会让你爹出马来做这个恶人,你爹出马来做这个恶人,将来多少有点转圜的余地。” 养心殿东暖阁,李鸿章跪安离去,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李鸿章的背影,对着阎敬铭说道,“你觉得这个李鸿章会不会看出来我真正的用意?” “臣以为,他是看的出来的,”阎敬铭淡然说道,“李鸿章办理洋务这么多年,外头的事儿,最是清楚,不会不知道,出口和进口的白银差距有这么的大。” 太后扬起了脸,一脸的骄傲,“这是没法子,谁叫咱们的东西,洋人都那么的喜欢呢?” 贸易顺差,这个问题,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英国连续发动两次鸦片战争,最直接的导火索当然是鸦片的问题,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追究到底,还正如李鸿章所说的那样,就是为了“钱”。 发动战争所攫取的赔款,实在是九牛一毛,最要紧的是为了扭转这个贸易逆差,两次鸦片战争,英国和法国最想要的事情就是打开中国这个市场,想到和四万万的人做生意,所有的人都疯狂了,但是这个传统的中国市场是自给自足最排外,就算有一部分的生意涌入了中国,所带来的效益也是十分有限的。 中国的对外贸易经济是属貔貅的,一切的白银都吞了进去,但是付出的极少,而且中国出口的三样代表性的东西,茶叶,丝绸,瓷器,茶叶是泥土里面长的,丝绸是土里面长出来的桑叶变得,瓷器更是彻彻底底的用泥土做的,都是用泥土拿出来,成本极低的东西,放在外国去,倾销并且席卷了整个的欧洲市场,特别是慈禧太后执政后,特别注重对外的这三样东西贸易,亲自访问欧洲也有为了这些东西铺路的意思在里面,华美的丝绸,精致的瓷器,味道独特的名贵茶叶,让西方人大为开眼界,见过了大清皇室内用的好东西,外面的那些地摊货简直粗糙的不堪入目,内务府更是和法国的最大丝绸销售商合作,将江宁、苏州、杭州三地织造府的最好丝绸通过官方的商船运到欧洲去,每一次都是供应不求,这个利润早就比得过贩卖黑奴的利润了,简直是一本万;西方人也逐渐喜欢喝起了中国人喜欢的龙井碧螺春等等绿茶,要知道这些以前在欧洲是没人喜欢的,这样的新茶每一年初春的时候在杭州的茶叶公会拍卖,那些外国商人简直就是任人宰割的冤大头,银子花的不要命一样,饶是如此,运到西方,又是有价无市。 中国市场的出口货物,就好像一个无底黑洞一样,把世界上所有的白银都吸入了自己的肚子,世界范围的白银减少,这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是一个致命的灾难。缺乏货币,巨大的贸易逆差,是英国法国对中国忍无可忍发动战争的根本原因。   ☆、写书三周年,感恩! 不知不觉,写书三周年了,这才惊觉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总觉得下笔开始写这本书的第一章的时候,还是在昨天。。 这三年,生活过的不怎么样,小说的成绩也不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坚持到了现在,也是蛮不容易的。 本书的目的,是为了昔日的中国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其余的我懒得说,书评区热闹的很,大家要吵继续吵。 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这本书妥妥的写完结,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因素造成烂尾,加油。 咳咳咳,最重要的一点,接下去为了大酬宾同时感谢粉丝们,下周一开始加更,加更的幅度,看大家的热情哈。   ☆、二十五、连锁反应(一) 而现在对外贸易的进口贸易数额也进行了爆炸式的增长,除了民间会买的民生相关的商品机器外,国家层面朝廷购买的物资数目金额大的惊人,官方收购的各种技术、机器、货品,品种繁多,而是生冷不忌,只要是比中国好的,都是不计成本的购买,去年就从奥匈帝国进口了一整套的重型切割机床,价值五十万两白银,折合德国马克二十五万,直接将这个濒临破产的工厂从死亡边界上拉了回来,又支付了二十万两白银将这套设备的制造方法尽数买来,一套在西欧可能很常见普通的设备居然卖了一个这么好的价格,简直让其余的国家看的眼红死了。 还有这样最贵的军事设备了,军舰自然不必说,法国自从丧失了远洋海军之后,再也没什么军用的船只可以出口了,只有一些民用的船只可以售卖给中国,德国取代了法国在对华军售的位置,除了大肆将军舰出售之外,更是出售了许多德式的大炮火枪等陆军作战所用之军械,这样的话中国的武器模式,就是五花八门了,几个重要的国家,都在中国有相应的军事利益存在。 德国方面虽然加大了对中国的武器出售,但是对于一些核心的技术,还是看管的很严格的,如果不是下一代的武器研发有了巨大的进展,绝不将上一代的技术出售,中国当然不希望继续购买现成的军备,喜欢自己进行技术的掌握,但是这个目前,还在艰苦的谈判之中,如何进展还需要时间来慢慢磨。 政府采购占据了不小的比例,而且这个采购一下子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砸下去,快速大额而且绝不拖延,商人们自己单独或者数额极小的采购行为远远不能和其相较的,当然是深受欧美各国的欢迎。 进口货物的金额越来越高,种类数目越来越多,这是都看得到的,但是出口的数目决不含糊,在中法战争平定之后的第二年,出口货物的数量爆发式增长,各地出口的海关商船络绎不绝,南海上面到处都是商船,相比较欧洲更需要考虑到比如最低工资或者是工人们的许多要求,中国这些原始的做工者们的报酬低廉到了极点,不管是高档的中国奢侈品,还是低廉的手工业产品,都在欧洲国家所向披靡,唯一和各国难以比较的就是机械化生产的工业品,这个目前中国的工业化效率不够高,出口是很难争得过欧洲本地的企业的,但是咱大清有一位很厉害的太后,她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来帮助这些工业产品更能够以优惠的价格来获取国际的竞争力,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所以进口的增长还是比不上出口的增长,但是这个顺差,在各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没有到达一个可怕的数字,当然,这个局面是慈禧太后在苦心经营维持的,因为她知道,如果和以前貔貅一样只吃不吐出来的话,是会被全世界的强国一起揍的,那么购买军舰和军械等相关的技术或者货物,都是能够来减少一些逆差的,所以大家应该明白,为什么后世的领导人需要经常出去撒钱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但是相比较于民间的自动购买,朝廷买的钱,可都是财政支付的!这个财政支付的银子,不一定能够全部在进出口货物的关税里面收回,那么财政的银子就因为购买军舰等金额的越来越多,会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缺银子。这就是慈禧太后认为必须要推行新货币最要紧的原因。 但是显然,现在慈禧太后不想继续购买军舰了,这一来是省银子,二来也不愿意继续再砸钱买各国的满意了,“咱们的东西洋人们喜欢,可洋人们的东西,咱们朝廷喜欢的更多,这里头就不太均衡了,你之前说的不错,花了太多银子到外国去,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慈禧太后说道。 “太后圣明,”阎敬铭说道,“南洋统计的很清楚,马尾港边上大约有三千老百姓为马尾港的造船厂直接干活,所辐射的钢铁、煤炭产业,更是不可计数,一万两的银子投进去,只怕是十万银子连带着的效益都不止,这个和咱们要砸银子修铁路修官道是一样的,这个银子拿了出去,只是拿了现成的东西来,什么生计都刺激不到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个是经济上的帐,李鸿章大约是想不太到,但是政治外交上的帐,他应该瞧的很清楚,这里头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太后摆了摆护甲,闲闲的说道,“他看破不说破,却不知道能够做到几分呢?” 阎敬铭不接话,他从来不对自己不了解的事务发言,这是他的特点,也是慈禧太后赞许他的一个方面,“这事儿,将来是必然会反应在柏林会议上的,到时候各国之间只怕还有更多难为的事儿出现了。”慈禧太后遐想了一番,“却是不知道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好了,”她挑了挑眉,“阎敬铭你跪安吧,新币的事儿,耽误不得,我需要一个既快速又稳妥的方案,确保新币发行一定要成功,这件事,你和胡雪岩一起去商量,我知道你看不上胡雪岩,可当差干事,是要众志成城,将所有的劣势去掉,将所有的优势整合起来的,这才能够得到最好的成果,你是最理智不过的,应该明白这一点,只是我想想李鸿章这北洋的差事很难当啊,”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的表情,“看来他得罪了你这位阎罗王,又和胡财神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得罪了我们大清国的两位财神,不知道他在直隶要怎么花银子?” “大凡知道我这个人性子的,都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要别人去背黑锅,有人说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我喜欢地下的人背黑锅,如果背了黑锅,我就不会让他们去送死。”   ☆、二十五、连锁反应(二) 这是皇太后的经验之谈,她当然是伟光正的女神,慈悲的观世音菩萨,地下所有得罪人的差事,都不会是她的旨意,民间都说的很清楚,“皇太后自然是最贤德最圣明的!都是地下的那一干奸臣,比如抄八旗家的载凌崇绮!比如抓贪官的肃顺!比如巴拉巴拉这些人,撺掇着西圣爷,西圣爷最圣明不过,什么时候必然雷霆发动,将这些奸人都一网打尽了,才是称心如意!” 但是她绝不会行武后对付来俊臣那种兔死狗烹的一套,只要把她承担的压力和骂名分担去,绝不会有任何可能被抛弃的下场,所以包括左宗棠肃顺载凌崇绮等人,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后事可能被清算的结果,可以完全的执行慈禧太后的意图。“阎敬铭,接下去这个新币的事儿,得罪的人必然多,胡雪岩他当然是能干的,可到底还有自家的产业在那里,怕是也不能太过于得罪人,我知道你以前当过山西巡抚,在山西任上和那些晋商相处的不错,可将来这个得罪人的事儿,就还是要交给你们办了。” 阎敬铭不卑不亢,“臣知道轻重缓急,绝对会做好此事,私交是私交,公务是公务。” 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响鼓不用重锤,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好了,今个的事儿,和李鸿章说了清楚,日后就是他来料理这事儿了,你跪安吧。” 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阎敬铭出去,继续说道,“小李子,叫郭嵩焘准备好个各国交涉的事儿,你有什么情报,也赶紧着告诉他,不要面对英法德等国猛地来的压力,突然慌了神,乱了手脚就不好了。” “嗻。” 安徽会馆之内,李鸿章和女儿的交谈还在继续进行,“这样一来,外国对咱们大清的压力必然会增大,柏林会议那里,我原本估摸着,说不定能够赚点什么小便宜过来,可如果现在,”李鸿章摇摇头,“怕是难了。” “这倒是也没什么,柏林会议原本和咱们没什么干系,占不到什么便宜,这也就是罢了,可你爹爹当的这个北洋大臣,可不仅仅是被洋人们骂几句这么简单轻松的了。” 李菊耦挑了挑眉毛,右手下意识的拍了拍手里的书本,“父亲的意思,各国会在朝鲜,或者是日本哪里,做许多针对咱们的小动作。” “不错,国家的不满,少赚了银子,都会直接反应出来,这个提议既然是老父要提出来的,”李鸿章微微苦笑,“那么直接的不满会表达在北洋这里,各国必然会改变方式,明里暗里的要给我们好果子吃,别的我不知道,之前英国出售的军舰里面,最好的都是优先给咱们的,日本人都是轮到次的,可接下去咱们不买了,日本人就会得到更好的军舰,这样的话他们在朝鲜是会越来越嚣张的,哎,”李鸿章十分忧心朝鲜的局势,虽然他还未上任,但已经谋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其政了,“日本这个国家,国家虽小,但是志气甚大,前头明朝的时候,丰臣秀吉,以小国挑衅大国,若不是万历皇帝下定决心帮助朝鲜,只怕起码朝鲜就是保不住了,小国的胃口还分外的大,不仅仅是要朝鲜,更是要咱们中国这块土地,日本人最近似乎出了一个什么征韩论,就是重新捡起丰臣秀吉的理论,以朝鲜为踏板,进而占领整个中国,囊括东亚,嘿嘿,这样的野心,是其他国家没有的,不仅是过去,也不仅是现在,只怕是将来,这个日本国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欧洲强国远在天边,日本的确是离着咱们最近的,”李菊耦对着其父这样重视日本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也不怪她,什么时候中国人正眼看过这边上的小国了?客气一点的,唤他们做“东洋人”,不客气的,都是直接“倭奴”“倭奴”的喊着,他们身材矮小,在中国的大部分人都十分的谦虚,甚至对于辱骂都是点头哈腰,这样的人谁看得起呢。再者,日本人号称的第一代天皇,大家普遍认为是秦始皇时代的徐福过去的,原本就是同文同种的人,这么几千年来,都是中国最温顺的臣子和最谦卑的徒弟,日本上层人都是用汉语写诗汉语交谈,这样的国家,虽然偶尔有什么不恭顺的时候,那也只是好像是一个青春期叛逆的儿子一样,吵闹一番,最后还是要孝顺中国这个老子的,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将来想要和诸国争雄,日本国这样的好下属,是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的,这是世人普遍的看法,菊耦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李鸿章如此说,做女儿的倒是不好反驳,“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真的按照爹爹所说,日本国真的有了其他国家的扶持,只怕是越来越要嚣张了。” “是这个理儿,”李鸿章点点头,他还在边抽着烟,边想着这件事,“这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幸福,大约你老父亲还知道其的珍贵的,直隶这里,统领京畿,管辖北洋,遥控朝鲜,这个差事说难,是真难,只怕天下督抚里头,没有一个比这个直隶总督更难的,但若是说容不容易,只怕是天下没有一个差事比这个直隶总督更容易当的,菊耦你可知道如何容易的当差?” “女儿不知道,”菊耦笑道,“女儿若是知道,何须父亲您当直隶总督,我来就任这天下第一号封疆,也可以了!” “哈哈,”李鸿章哈哈一笑,他倒是未见面对危险困局的窘迫担忧之感,反而觉得挑战十足,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这些困难了,“想要容易的当差,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字,” “稳!” “无论是洋务还水师,还是朝鲜,或者是日本,最要紧的就是稳,不能变,起码不能突然的变,”李鸿章定下了自己主政直隶的基调,“一切求稳!”   ☆、二十五、连锁反应(三) 原本一直锐意进取挥洒如意的李鸿章,如今换了地方,行事风格大约也准备改一改了,“凡事都有一定的准则,外头虽然是风云变幻,咱们这里不能乱,以不变应万变,若是自乱了阵脚,只怕是纷争更多,”李鸿章说道,“所以这京畿,自然洋务要办,铁路要修,水师要训练,但是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务必求稳,务必不能出乱子。” 菊耦担忧的看着李鸿章,“局面如此复杂,父亲您是快七十的老人了,我只怕您的身子吃不消。” “不打紧,”李鸿章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一点都看不出来快七十岁的模样,“我这个人,说起来,权欲熏心,实在是俗到极点,这差事若不是疑难复杂,千丝万缕,我倒是没什么心思去干,只有这样的难事儿,我干起来,才觉得有意思,才觉得斗志昂扬,”他就在这交谈之中确定了好接下去的走向,他叼着烟斗说道,“对付日本人,软了不行,硬了不行,不阴不阳,不急不慢的对付,这才有的玩,袁世凯又要去朝鲜,他可以做得好,不过我也不能就看着袁世凯自己在那里孤军奋战,李三!”他吩咐自己的亲随,“先拍电报去朝鲜,问一问朝鲜国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太后上次说过要让朝鲜世子进京,他们到底要怎么样,准备违抗太后的圣旨吗?若是没有合适的护卫,就让咱们的驻军护送过来就是了。” 慈禧太后特别命理藩院下达严令,命朝鲜世子必须入京学习之后,闵妃终于被迫不得不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要承担作为一个类似人质的身份前往清国,当然这个过程尽量要拖得更久一些,目前正在说希望春天海上信风结束之后再行入京朝见之事,“信风有什么大不了的,朝鲜的世子若是这点信风都怕,将来怎么当国王?”李鸿章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不过这也是推托之词,咱们和朝鲜,我如果不是老糊涂,还是知道有陆路接壤的,接下去绝不能让朝鲜国王和这位闵妃有任何投降日本人的可能,朝鲜国王的变数,若是变大了,朝鲜的事情就难收场,”这样是绝无可能达到李鸿章所追求的稳定,“这个王世子,就算是押也要押到京师来!” “若是押了过来,怎么让人家心服口服呢?”菊耦笑道,“到时候反而把朝鲜人推到日本哪儿去了。” “倒是不要他们心服口服的,只要把人送过来,有这样的人在手里,国王和闵妃,想必也知道这个世子的前途是咱们大清说了算的,闵妃在朝鲜搞后宫干政的那一套,”菊耦突然咳嗽了一声,李鸿章哑然失笑,“她治国理政不成,搞阴谋诡计那一套是最厉害的,她不笨,知道如何取舍,朝廷的意思定下来,在东亚这里,没人能够反抗,且不要说朝廷的意思如何,就是我北洋大臣的钧旨,她也必须垂首听命。” 李鸿章摇了摇手指头,“这事儿就交给袁世凯办就是,他知道怎么和朝鲜人打交道。” 这样的一番长谈,就已经差不多是到了入夜的时候,说完了正事儿,李鸿章这时候才关心起了女儿起来,他看到了菊耦手里一直拿着一本书,“这些日子倒是时常见你捧着这本书?怎么最近又出了什么新鲜的书吗?若是好文,倒是可以给为父瞧一瞧。” 李菊耦把手里的书按了按,笑道,“这倒不是新鲜出版的,是几十年前英国的一位女作家写的小说,今年才到了咱们中国出版的,唤作《简爱》,讲的是一个小姑娘的故事,京中女学的学生们人手一本,前些日子我去玩,也借了一本来,”她轻描淡写的说道,“父亲想必是不会喜欢看这些故事的。” 既然是小姑娘的故事,想必也没什么可看的,李鸿章点了点头,菊耦起身,将手里的书珍而重之的让丫环拿回房间去放好,又命下人把晚饭拿上来,李鸿章吃饭素来是以食不厌精著称的,他是安徽人,喜欢吃的是徽菜,安徽会馆还怕少了安徽的厨子?徽菜的特点是烹调方法上擅长烧、炖、蒸,而爆、炒菜少,重油、重色,重火功。今日上的是刀板香、腌鲜臭鳜鱼、虎皮毛豆腐、问政笋、火腿炖甲鱼、清蒸石鸡几道菜最是地道不过,李鸿章兴致勃勃,吃了几口,又喝了甲鱼汤,用了晚饭后,他不免感叹,“整日在山东吃鲁菜都吃腻了,鲁菜味道不错,可到底不是家乡的味道,没想到在北京这里,还能吃到如此正宗的徽菜,实在是难得。” 李菊耦是不吃石鸡和甲鱼的,别的菜倒是一一都试了,听到父亲如此感慨,不免笑道,“根在徽州,口味也在家乡。父亲您是喜欢徽菜,女儿从小在上海杭州长大,倒是更喜欢那边甜鲜的口味呢。” 李鸿章摇头无奈的笑道,“这也是宦游之乐了,我记得是徽州的味道,你倒是更记得住上海杭州的味道。” “不过咱们父女两人,一样喜欢的是这个,”李三捧了一壶茶上来,“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这上等的祁红,可是咱们都喜欢的!” 李菊耦接过了李三手里的茶壶,倒了一杯祁门红茶给李鸿章,茶汤红亮,茶香馥郁,李鸿章点点头,“就算是英国女王最喜欢的就是祁门红茶,可这茶汤,她也喝不到,这是咱们的福气,”他拿起茶盏正准备品尝的时候,管家来报,“张老爷到了。” “幼樵来了?”李鸿章停住了茶盏,“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可是等着他好一会了。” “这会子才吃了饭,怎么他就来了,可见没什么礼貌。”李菊耦的兴致似乎被不速之客给打扰了,显然有些不高兴。 “怎么会呢,今个咱们父女谈话谈多了,吃饭吃的晚,这会子刚刚好,可见这张幼樵是有口福的,咱们爷俩都想喝的祁红,他也能分润到咯。”   ☆、二十五、连锁反应(四) 李菊耦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朝着李鸿章微微一福,“女儿觉得有些累,还是先回房休息了。” 李鸿章点点头,“你若是累了回去歇息就是,幼樵不是外人,原本应该见一见才好。” “这位张世兄听说这些日子忙得很,”李菊耦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时事的无知少女,多少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女儿倒是也不去浪费他的时间了。” 李鸿章不知道菊耦说的是什么,菊耦也没有多谈,只是翩然绕过垂花门,离开了这里,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本英国传过来的小说,上面用花体英文写着标题,标题的下面写着中文的楷书,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汉字,李菊耦抚了抚这本书,好像是自己个最喜爱的珠宝一般,突然之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和不情愿的郁闷之色,“哎,”菊耦叹了一口气,意态萧索,“这位简爱的女孩子,以前过的是苦日子,可后来呢,人家到底是幸福极了,而我这个东方的小姐,锦衣玉食,现在比那简爱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却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呢。” 张佩伦到了花厅,见到李鸿章就准备大礼参拜,被李鸿章拦住了,“幼樵啊,咱们何必搞这一套,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请坐,请坐!” “大人您是宽仁,学生却是不敢放肆,”张佩伦还是跪下了磕了头,起身对着李鸿章潇洒的笑道,“这些日子知道大人您得升隶督,之前知道您大约忙的很,我已经很是失礼没有前来道贺,今个过来,恭贺之礼还是要的。” 李鸿章笑眯眯的点点头,“如此我倒是要受了你的礼了,”他伸手朝着边上一让,“请坐,今个你的口福不错,刚好泡了一壶极好的祁红来,你算是赶上了。” “是,如此就叨扰了,”张佩伦坐了下来,又偏过头对着李鸿章说道,“老大人,晚间用茶,怕是会扰乱睡眠,您还是少在晚间喝茶的好。” “不碍事,年纪大了,原本就是睡的时候不多,喝点茶也没什么大影响,何况喝茶喝习惯了,”李鸿章笑道,“不碍事,倒是你们年轻人,喝上一点,怕是晚上就睡不着了吧?” 张佩伦微微一笑,“倒也无妨。” “听说你最近忙的很,”李三上来倒了茶,李鸿章喝了一口,“好茶,”他赞了一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呢?” “无非就是部里头的差事,”张佩伦说道,“兵部这些日子倒不算很忙。” “下了班后呢?”李鸿章又问了一句,“都干些什么事儿?听说忙的很啊。” 李鸿章又问了一句,张佩伦明白了,他有些惶恐的站了起来,“倒也没什么别的,寻常偶尔和同僚一起,找一些清净别致的地方喝酒。” 李鸿章也是翰林出身,岂不会不知道这些“清净别致”的地方,是什么地方,若没有别的心思,这会子倒是要赞扬一句名士风流,可听到这样的话,这个时候李鸿章倒是有些不悦了,他微微冷哼了一声,“现如今朝廷许多事儿管的严,你也要注意着些,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儿惹上什么麻烦,哪些地方要少去一些。” “是。”张佩伦连忙说道。 “你的妻子过世有几年了,”李鸿章说道,“什么时候我帮着你张罗着再找一个,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说起来,你这样的才子,应该不至于没有续弦的。”李鸿章倒是真心欣赏张佩伦,觉得他学识极佳,文章道理诗词歌赋样样来得,当然当年他在南洋大臣的任上没什么建树,那也是因为左宗棠的打压罢了,单凭他上的那几条痛陈越南重要性的折子,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才学了,所以后来张佩伦在李鸿章的帮助下,分润了一些功劳,藉此回到了京中,在兵部里头担任差事,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些年官运一直不通,兵部的职位坐了六年都还没有变化。 李鸿章这会子和乡间的媒婆子没什么区别,想帮着张佩伦介绍婚事了,张佩伦连忙说道,“旧年拙荆过世,我倒是歇了续弦的想法,只是好好当差罢了,多谢老大人厚爱,只是学生,”他不知道想起了谁,“如今倒是还没有这个念头。” “那倒也无妨,可以慢慢的寻着,”李鸿章笑道,“不急在一时。” 于是又谈起了一些官场上的事儿,李鸿章想了想,“我在直隶,财计上的事儿,有杏荪去主抓,政务和军务上的事儿,倒是还缺一个得力的助手,天津巡抚指望不上,不会来当我的属官,我这么私下想着,你在兵部也许久了,可以要动一动,你若是乐意去,那么我就上折子,要你这个人,皇太后是不会不准的。” 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对于任何一个官场上有眼力见的人来说,李鸿章这个国朝最当红的总督,地方上的实权派,更是慈禧太后最亲密重用的大臣,他亲自看中的人,绝对是将来必然会飞黄腾达,别的不说,起码一个巡抚侍郎的前程是一定的,将来发展的好,登堂入阁,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张佩伦听到了这个事儿,不免脸涨得通红,刷的又站了起来,“佩伦何德何能,居然能得老大人如此青睐,实在是三生有幸,感激涕零,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老大人的大恩大德!” 张佩纶在参加科举的时候,李鸿章是他的主考,在考试之后,张佩纶前往李鸿章的住宅拜见老师,李鸿章对他的才华非常的满意,加上张佩纶之父张印塘早在镇压太平天国时,就已官居安徽按察使,与李鸿章有着生死之交,这是李对张佩纶青眼有加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李鸿章微微一笑,“无需如此,你的才干我是知道的,只是欠缺一个极好的机会,北洋海阔洋深,最合适你大展拳脚的了!”   ☆、二十五、连锁反应(五) 张佩伦自是感恩不已,又再三拜谢,李鸿章摇摇头,“无需如此,快请坐下,”他对着张佩伦笑道,“我这里头倒也还不急,总要我自己个先去了,接了大印,看了看直隶的情况如何,再上折子请旨把你调过来,故此先问了你的意思。” “现如今倒是有一件难为的事儿要你去办,”李鸿章说道,“既然是答应了来直隶帮忙,使唤你幼樵,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老大人若是有吩咐,学生没有不从的,”张佩伦只觉得这时候踌躇满志,“请老大人示下。” “这件事儿,原本还是机密,不过既然要你帮忙,自然要和你说,你在兵部当差,接下去朝鲜的军械,我会请兵部多拨付一部分,兵部里头的阎王或者是小鬼,我就是一概不管了,都交付幼樵你去应对。” “是,”这事儿不算很难,但也不容易,拨付各省的军械每年都有定数,若非紧急情况是不会增派的,朝鲜是局势有些烦乱,但还不至于要突然增派,李鸿章显然不愿意直接去麻烦哪一位昔日的袍泽,如今的大司马荣禄,只是让张佩伦出来,张佩伦到底是在兵部里头当差的,由他来处理此事,倒也方面,但是难就难在,就单单李鸿章如此说,张佩伦实在是想不到为何要多增军械,“只是朝鲜的局势,学生以为,还是稳健的,日本人到底不敢对中国如何,现如今在朝鲜嚣张,也不过是主官当差不利,学生看邸报,之前在朝鲜平定内乱的袁世凯又起复后重新前往汉城——老大人的淮军老部下的确是十分能干,有他在汉城,必然可以遏制住日本人的嚣张气焰。何况老大人主管北洋水师,北洋水巨舟连海,吨位乃是亚洲之首,世界第四,有这样的重器在北洋坐镇,日本人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 “幼樵你却是有所不知了,”李鸿章摇摇头,“你说北洋水师厉害,可我却要告诉你一件事儿,三年之内,北洋水师不会加一艘军舰!” “什么!”张佩伦震惊的刷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会如此?兵部每年在北洋水师编列出的军舰清单都是增加军舰的,怎么可能会不加军舰?”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难不成,今个老大人入大内,就是为了告知此事?” 李鸿章点了点头,张佩伦怒的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胡闹台!真是胡闹台!朝中这衮衮诸公,难不成都是酒囊饭袋?南洋水师远在天边就罢了,可这在家门口的北洋水师,到底有什么用处,这么多年了,朝中诸公,难不成还不如天桥那里说书人看的透彻吗?镇守京畿,遥控东海,镇守黄海,这是北洋水师的任务,也是这么多年海疆平静的功劳,怎么到了如今,老大人出任隶督的时候,就要把军舰尽数给不加了呢!这事儿绝不能善罢甘休!” “我知道你幼樵的脾气,所以先和你说了,让你有些准备,”李鸿章这时候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语气十分淡然,“不要因为不知道这事儿是谁提出来的,而闹出什么弹劾来。” 张佩伦看着李鸿章的表情,“老大人的意思是,这件事儿是您提出来的?” “是老夫的意思,必须是老夫的意思,幼樵,你明白吗?” 张佩伦的嘴巴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鸿章,怎么会有这样荒诞的事情,居然活生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一个还没有上任却雄心勃勃的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居然先要拿自己手里权柄最重的北洋水师开刀,接下去三年绝不会再有新的军舰加入! 这个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而且,这个主意还是李鸿章自己个提出来的,这又是让人十分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 李鸿章也不顾及张佩伦的表情,只是自己乐呵呵的继续说道,“这事儿如何上奏,还要劳动你的大笔,今个趁热打铁,也无需再下帖子请你了。” “老大人,这,”张佩伦瞠目结舌,他敏锐的抓到了李鸿章那一句“必须是老夫自己个的主意”,“您这个折子可是您的本意?” “自然是我的本意,朝中的财政缺了不少,北洋水师是军费的大头,自然要稍微减一减,把富余的银子拿到南洋去造自己的军舰,熬过了这几年,新的军警研发了出来,自然就是先归着北洋使用,只是艰难这么两三年罢了,朝中的困难,老夫不体谅,谁体谅着?公忠体国,我自问是评的上这四个字的,不过北洋水师的其他东西,我就是不能让了,”李鸿章嘿嘿一笑,也不仔细往下谈,“别的事儿交给杏荪办,你幼樵既然愿意去直隶当差,这第一个差事,可是要帮我办好了咯。” 既然是上峰定下来的事儿,张佩伦自然是只能听命行事,虽然他不这么认为北洋水师已经强大到可以不需要新的军舰加入,他是昔日翰林四谏之首,文笔是翰林院之内的第一,不是自己本意的折子,一下子挥就洋洋洒洒数千言,北洋水师当然不算是最强大,也不算是不需要新的军舰加入,但根据李鸿章的意思不需要新的军舰来上这个折子,到底是有些难为,也幸亏有日本九千万吨的巨无霸新军舰可以上漆使用,这个可以作为北洋水师暂时不需要新军舰的理由,一道折子写的是花团锦簇,先说了北洋水师的强盛之现状,又谈起昔日大胜之功,再说起朝中户部音量紧缺,地方应该体恤中枢,特申请暂停北洋水师从国外购买军舰之事。这折子里面又有暗地里讽刺中枢,特别是户部不愿意挤银子拨款给北洋水师的春秋阴阳笔法,李鸿章原本就对着阎敬铭十分的不爽,还有发钱的胡雪岩,这样连消带打,皮里阳秋,十分合李鸿章的胃口,看得他连连点头,“好的很,幼樵你的笔锋是又厉害了许多!” 今天开始加更了,等着各位打赏哈,。   ☆、二十五、连锁反应(六) 张佩纶的弹章写得极好,这在当时是有公论的。他曾上《疏陈大员子弟不宜破格保荐折》,称四川总督丁宝桢特膺保荐大学士宝鋆之弟候补道宝森,恐以虚誉邀恩;刑部郎中翁曾桂系翁同龢侄子,京察列入一等,恐为奔竟夤缘口实。军机大臣王文韶在日记中称其“风骨俱佳,可谓朝阳鸣凤,无形之裨益良多也。”而翁同龢,也认为“张侍讲原折甚切实,真讲官也”,这样的评语由被批评的人讲出来,可见其立论及文字的把握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1882年,云南报销案起,案涉王文韶,御史洪良品、邓承修连续奏劾不能动摇其地位。张佩纶旋上三折,终使王文韶挂冠而去。稗史中说,后来王文韶东山再起,出任直隶总督,“见文卷中有张手笔,自谓愧对”。可见其笔锋之厉,且有理有据不得叫人佩服,李鸿章赞叹道,“你的笔锋,越发进益,将来若是有什么弹章,也和老夫昔日在文正公麾下捉刀一般,只要写上去,必然就会得罪一大片!” 昔日李鸿章在曾国藩麾下,因为代替曾国藩弹劾翁同龢之兄不法一事,和翁同龢结下了世仇,这么多年都是互相老死不相往来的,李鸿章把年少的自己和张佩伦想比,是对张佩伦极高的评价,张佩伦这时候也恢复了从容的表情,“老大人过誉了,学生弹章虽然写的还不错,只是可惜,哎,没什么地方上当差的经验,接下去能够随着老大人去直隶,也不求什么官儿,只要是能够干些实事,增长一些具体的经验,就是最好的了。” 李鸿章把折子塞到了袖子里头,显然他是对这份折子极为满意的,“幼樵你这样说,老夫心里很是安慰啊,在高位,不如在事位,在事位上,若是你能做到这个位置离了你就不成,就算离了你也要时时来请教你,这样当差,才算是成功咯。” 事儿谈的差不多了,一壶上好的祁红也喝的差不多了,张佩伦起身告别,李鸿章亲自送着张佩伦到了花厅门外,张佩伦连忙说不敢当,李鸿章笑道,“你我是世交,无需如此客套,”如此寒暄了一番,李鸿章状若无意的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可有去李保定的府里做客?” 李保定就是世人对于李鸿藻的称呼,向来都是用某籍贯来代指某一人,李鸿章是保定人,所以称呼他为李保定,李鸿章是合肥人,所以他自己个被称之为李合肥,翁同龢是常熟人,所以称之为翁常熟,“一来兵部的差事不算清闲,昔日在翰林院的老上官和同僚接触的少;二来,保定公的性子刚正,他倒是不太乐意见到我和李慈铭这种,”张佩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所谓放荡不羁的人物,故此请见的少了些。” 李鸿章摇摇头,李慈铭也算是名御史,昔日在越南之战中没有直接的军功,但是在后方处置违法的官吏军民,监察整个对法作战的,事后回京嘉奖,之前也到了詹事府主事的位置,可还是因为生性风流,最喜欢寻花问柳,故此风评不佳。他是这样的德性,张佩伦也差不多,李鸿藻为人是迂腐了些,私德却是毫无挑剔的,他自然是看不惯这些翰林出身的异类,何况如今御史台也不算是什么清流盘踞的根据地了,张佩伦是御史出身,可对着洋务的事儿,多少拒绝倒也没有,故此李鸿藻不怎么看中张佩伦,也不太乐意见到张佩伦,这完全是个人情感上的问题,所以李鸿章说道,“此乃小节,李保定又不是读书读坏了的腐儒,怎么会因小节而看轻大事呢?你也不用这样揣度李保定,”他意味深长的对着张佩伦说道,“要时常去走动走动,你到了地方上,就知道朝中的一点点小风声,到了地方上,就会变成狂风暴雨,吹的人都站不住脚,没有人说好话,起码要做到没人会来说你的坏话。” 张佩伦若有所思,“老大人既然这么问,我也不瞒您——这或许也是学生自己个胡乱想的,皇上马上要亲政了,原本保定公应该是最开心,他到底是帝师!可旨意后头又加了一句,皇太后还要训政,故此,皇上这个亲政还不知到底是真的亲政,还是空筒子的亲政,故此保定公那里怕是使不上什么力吧。” “内外朝,中枢和地方从来都是互为援引的,”李鸿章笑眯眯的说道,“我原本就是翰林院出身的,说起来,李保定还算是我翰林院的后背,只是彼此政见不同,素来少了往来罢了,我倒是有心拜见他,只是如今在京中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不能太过于张扬,你既然是翰林院出来的,他自然也是你的师傅,去拜见一样也是好了,再者帮着老夫转达一下敬意就是,幼樵啊,”李鸿章显然是十分看重张佩伦,把自己个的为官之道都悉数教导给他,“凡事都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现在若是李保定十分显赫,还需要你去雪中送炭吗?” 张佩伦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李鸿章叼着烟斗又开始抽烟,烟斗里上好的青条烟,发出了刺鼻却又馥郁的烟雾,夜色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了,不留下任何的痕迹,若不是有心人,根本不会在意到这两人的私谈。 次日李鸿章就不再停留,直接从会馆出发,搭乘火车前往天津,到了天津,先和盛宣怀商议了一番,将自筹军费的事儿敲定,又上了秘折给皇太后,李鸿章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中枢首肯了这件事儿之后,再自己上明折,说明,“北洋水师几年之内无需再购置军舰,并请将此军费转用于其他更为需要的用地。”一个折子这样明发了天下,谈不上举国震惊,因为国人永远是最健忘的,这么多年下来,大家早就忘了北洋水师了,或者说,早忘了不打仗的北洋水师了。 加更来了!打赏呢!在哪里! 加更来了!打赏呢!在哪里! 加更来了!打赏呢!在哪里!   ☆、二十六、少年之国(一) 军队只有在战时,才会被所有人重视到他的重要性,在战争爆发的这个时候如果是疏于训练或者是军费投入不够造成的失败,所有人都不会把责任归咎到自己的身上,不会归咎为什么没有钱投入到军队之中,在和平时代所有人都会努力的去做削减军费这样政治完全正确的事情,但是每当到战争爆发的时候,缺少资金投入的军队往往会战败,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责怪军队的羸弱,统帅的无能,根本不会去追究为什么会失败,那么北洋水师在承平许久的情况下,渐渐的被大家遗忘,实在是一件太过正常的事儿了。 暂时扣减北洋水师购买军舰的军费折子一出来,国内的人大部分不太注意,许多人的眼睛盯到了柏林会议,也有人把眼睛盯到了国内的庶务上,北洋水师的新闻,除了在水师系统和兵部引发了一些有心人的震动之外,几乎是春水了无痕,反而倒是国外的人对于这件事更为关心和看中。 日本,东京,议会大厦。 今年日本的春天来的不算早,所以东京大街小巷里种植的樱花,现在是开的最好的时候,大朵大朵的樱花,像是粉红色云朵漂浮在半空之中,樱花瓣慢慢的随风飘洒下来,飘在了来往匆匆的行人身上,若是抛却两国的服饰不同的特点之外,北京城和东京城最大的区别就是东京这里的人永远是快步疾走的,任何人,包括人力车夫,穿着灰黑色和服面容憔悴的女工人,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学生,还有来往的人力拉动的车辆,永远是急匆匆的,柔弱的樱花瓣慢慢的飘过,底下的人来来往往,很少人抬起头,看着这暮春难得的美景,自从明治二年,天皇陛下将“江户”改名为“东京”并将都城从“京都”迁往此地后,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的时间,东京,这座古老又崭新的城市,他将明治维新的烙印深深的刻在了城市的建造之中,许多的木质结构被推到,用石头和水泥修建起了最好最能抵御北海道寒流的高楼大厦,普通的人都喜欢穿着木屐,这样能够在湿冷的泥地里迅速的行走,但是更多的马货车还有铁路,包括学生们穿着的皮鞋,这些时代新出现的产物出现了,这当然是“明治维新”的功劳,明治天皇从登极开始通过倒幕运动把封建势力都打倒之后,亲自主持的改革,整个东京出现了和北京完全不一样的景色,北京永远是那么的巍峨气派,洋务运动在北京城里的痕迹远远比不上古老的历史在北京城努力维持住的原貌。 议会大厦是去年落成的,是一片占地面积极大,但是楼层只有四层楼的建筑群,当然,这里当然会种植着什么类似千叶樱等最名贵的樱花,到处都是犹如云霞一般的花朵,花瓣不断的飘落下来,地面的人行道上没有人走动,别处繁忙的景象,在这里,丝毫不见。 大楼是纯粹欧式风格的建筑,包括窗户门厅大门,盘旋而上的楼梯,装潢的大理石,都是如此,议会当然不会有急匆匆行走的行人,所有人都无暇呆在室外,所有的议员都聚在了最大的会议室之内,今天要召开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 如果按照改革的进度来讲,日本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大清,明治四年(1871年)实行废藩置县。明治五年(1872年解除禁止土地买卖的禁令。制定学制,设立教部省。明治六年(1873年)1月发布征兵令,7月发布地租改正条例,着手土地改革。明治七年(1874年)1月提出民选议员的建议书。明治八年(1875年)6月,明治政府制定报纸的诽谤罪。9月,与李氏朝鲜发生了江华岛事件。明治九年(1876年)10月,发生神风连之乱,秋月之乱、萩之乱。明治十年(1877年)2月,西南战争爆发。明治十一年(1878年)日本陆军卿(陆军部长)山县有朋发布《军人训诫》,要求军人必须把天皇当作超人的神来崇拜,必须以“武士道”作为军人精神的根本。明治十四年(1881年)发布《军人敕谕》。明治十五年(1882年)颁布《军人敕谕》,强调效忠天皇的建军思想。派遣伊藤博文赴欧洲考察制宪,贯彻天皇主权、宪法钦定的立宪原则。明治二十二年(1889年)制订并颁布《大日本帝国宪法》和《皇室典范》。明治二十三年(1890年)10月发布《教育敕语》。 这样的改革速度简直不是大步走,而是飞奔,不难怪英国在情感上更为看中一心仰慕西方文明恨不得马上就把自己从黄种人洗白成白种人的日本,“日本这样的国家,能够在英国的帮助下,大步走向了现代文明国家,我们是十分荣幸的,”英国驻日本大使在离职的时候发表了这么一番讲话,“我们英国欢迎日本成为现代国家的一位成员。” 所以这个时候的日本国议会,已经进入到了十分皿煮的阶段了,议事厅是一个长长的长方形,长方形房间长的两边,从后面高到前面低,放了三排用绿色天鹅绒布罩住的长条桌子延伸到了尽头,桌布的下摆挂着金色的长长流苏,三排桌子的后面放着一只只金灿灿的软垫椅子,这样林立的高椅子上面,坐着许多高矮胖瘦却都统一穿着燕尾服和穿着白手套的议员们,他们的神色都很激动,有的人在奋力的拍着桌子,边上的议员似乎看着面前的一本册子上的内容惊呆了,有的议员在悲伤的摇头叹气,如此闹哄哄的情况下,一个上嘴唇留着短须的议员站了起来,对着房间的尽头大声的喊道,“总理阁下,请问为什么内阁要再次申请议会通过加拨军费!” 继续求打赏,继续加更!   ☆、二十六、少年之国(二) 议事厅的尽头一样也是三排从高到低的位置,最上面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花白头发男子,他的身后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模样的菊花,菊花是日本皇室的象征,这位白色礼服的男子对于吵闹的议会现场十分的不满,正在用愤怒的眼神凶狠扫视着场内闹哄哄的议员们,可惜现在的人几乎没人理会他,在这位议员疾呼要让总理大臣出来解释清楚增拨军费原因之后,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了白色礼服男子最下面靠近地面的那一排位置,那一排位置上只有坐着一位男子,他听到了议员的要求,慢慢站起来,抬起了头,显然,这一位就是日本国的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 伊藤博文日本天保十一年出生于长州藩山村的贫农家庭。其父被下级武士伊藤家收为养子,并被选为继承人,遂继姓伊藤。幼名俊辅,号春亩。早年曾入吉田松阴创办的松下村塾学习,并与井上馨一起被秘密带往英国学习现代海军技术。在英期间,了解到英国战舰炮轰萨摩藩,于是回到日本,回国后发现长州藩也被炮轰了,即加入长州藩军队,反对幕府统治,主张“开国进取”。明治维新成功后,在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和细田道一的领导下负责处理外交事务。历任外国事务局交涉员、判事,兵库县知事,会计官权判事,大藏少辅兼民部少辅,工部大辅等职。1885年12月根据他的建议废除太政官制,实行内阁制,出任首届内阁总理大臣兼宫内大臣,现在担任这个总理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了。 伊藤博文眼睛很大,不同于其他的日本人小眼睛,而且他的眼睛十分有神,留着短须,嘴唇紧紧的抿着,神色坚定,身材瘦削,穿着一身合体的燕尾服,他慢慢的走出了位置,走到了中间,挥了挥手上的册子,“各位议员阁下,如果我们没有世界上最快的军舰,没有世界上发射频率最快的舰炮的话,日本帝国海军就不可能和清国的北洋舰队相抗衡!我们需要更多的军费来提供给海军部,让我们的舰队实力迅速的赶上清国的北洋舰队!”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一个议员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态度怒气冲冲的,“我们所有的财政支出,在明治十六年就已经通过议会院确定了,并且确定了陆海军在财政支出里面占有国家预算的百分之二十七之多!查各国,不仅仅是清国,更是西洋各国都没有这么高的预算,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们的臣民,我们天皇的臣民们,对于国家的拳拳之心吗?而且我们的百姓们更是在以前就努力捐款了!” 明治十五年(1882年)11月,海军卿川村纯义提出了一个八年造舰计划,预计从明治十六年(1883年)起8年中投资2600万日元,建造大小舰只及鱼雷艇32艘。由于当时日本陆海军经费已高达国家财政预算的27%,要扩充海军,每年还要增加402万日元,从国家财政中已无法追加军费预算,而要增加税收必然会引起民怨沸腾。为压制舆论,强制推行这一造舰计划,岩仓具视上奏明治天皇,提出“应断然增税,以扩大海军经费”。对此,明治天皇于明治十五年(1882年)11月向各地方长官发布了必须扩充军备的敕谕,12月又向中央各省卿发出了如下谕令:“顾方今宇内形势,整备陆海军实为不得已之事,此际宜酌定时机,竭尽庙议,庶几不误国家之长久之计。”遵照天皇的谕令,太政大臣三条实美指示大藏卿采取措施,将酿造业、烟草业等税收增加至2400万日元,以供海军造舰之用。 对于这笔庞大的经费,当时财力不足的日本政府即使发行公债仍难以支付。于是,明治天皇带头从皇室经费中拨出30万日元,充作造舰费,并于明治二十年(1887年)3月14日发布了如下敕令:“朕以为在建国事务中,加强海防是一日也不可放松的事情。然而从国库岁入中尚难以立即拨出巨款供海防之用,故朕深感不安。兹决定从内库中提取30万日元,聊以资助,望诸大臣深明朕意。”由于天皇带头捐助,伊藤博文随即在鹿鸣馆召集地方官员发表鼓动演说,要求地方有志之士以天皇为“榜样”,捐出海防献金。全国华族和富豪无不为之“感动”,半年之内,捐款达203万日元,掀起了一股扩充海军的热潮。难道这些钱都还不够吗? 伊藤博文也不生气,他只是说道,“各国的军费支出都是不可能按照真实的支出来展现出来的,西方德国英国我不清楚,但是清国,我们是了解的十分清楚的,他们的军费支出绝不至于比我们少,清国国土面积巨大,他们还需要供养超过一百万的陆军,还有北洋舰队和南洋舰队,这些的费用十分惊人,经过我们情报部门的消息,他们的军费占财政支出超过了百分之三十五!” 原本安静听着的议员们发出了嗡嗡的惊叹声,“到底是清国!”“是啊,只有清国才有这样雄厚的财力呢!” “但是根据外面的消息,清国已经放弃了对于北洋舰队增强战斗力的做法,他们已经停止了购买欧洲的军舰!”另外一个神色严肃的议员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这样的情况我们还要购买昂贵的军舰是否合适!” “无能的政府,无能的内阁!”另外一个人又迅速的大声说道,他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十分的生气的指着带白手套的手指头,指向坐在伊藤博文身后的内阁成员们,“都是你们这些无能的官员,把政府搞成只会要求议会拨款的无能废物!” 谢谢打赏,继续更新。   ☆、二十六、少年之国(三) “我们的国家,就是被你们这些无能的官员治理成现在这样完全需要提高税收来增加军费拨款的,下台!”他大声的说道,“必须要为你们的无能,谢罪!下台!” “绝不通过!”另外一个议员奋力的拍着桌子,“我们国家从这么卑微的地位,如此落后的产业,如此贫穷的国民手里掏出了这么多的军费,我们整个国家都咬着牙来坚持帝国的海军,但是你们这些无能的政府官员不能够开辟新的产业,也不能有效发展原来存在可以壮大的产业,唯一会做的举动就是加拨军费!”他说到了激动处,把手里的拨款说明册子扔向了远处的伊藤博文,册子里面的纸张没有装订,一扔之下,纸张飞舞了出来,不管是一边的贵族院还是另外一边的平民院议员,大部分的人都对这个增加拨款购买军舰的提案表示反对,群情汹汹,大家纷纷有样学样,把提案的纸张扔到了中间的过道,朝着伊藤博文扔去,雪片一样的纸张飞舞在半空之中,就犹如议会大楼外飘扬落下的樱花,“否决!否决!” “日本的国民,完全是在勒紧裤腰带生活,政府却还在提出这种毫无人性的方案,作为国民的代表,我们坚决予以否决!” “否决!否决!” 伊藤博文见到如此反对声此起彼伏和不断掉下来的纸片,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将那些反对声放在了身后,他的神色十分坚定,而且没有露出恼火的表情,他走到了主席台前,对着坐在最高层按捺不住怒火准备下一刻就发飙的白色礼服中年男子鞠躬,“亲王殿下,请您不要生气,这是议员对于政府合理的诘问,是十分正确的。” 白色礼服被伊藤博文称之为亲王的男子就是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孝明天皇养子,算是明治天皇的义兄,他生于京都,曾赴普鲁士留学,曾任中将近卫师团长,现在是贵族院的院长,他原本十分不满现在乱糟糟对于内阁的不信任和反对,但是伊藤博文这么说,他也只好平复下怒气,“好的,太阁,”他用尊称对待伊藤博文,“但是,”他微微前倾,对着站在下面的日本帝国内阁总理大臣说道,“天皇的命令必须要在议会得到贯彻通过!” 伊藤博文微微颔首,他转过身来,“我们必须要为这个国家舍弃一些不太重要的!”他大声的说道,洪亮的声音压住了所有的人,“小村特使在陪同清国的醇亲王检阅北洋水师演习归国后,在《朝日新闻》上发表的那一篇文章,难道诸君都忘了吗,‘清国北洋舰队之强盛,足以领先日本十年之久!通过检阅,发现中国北洋海军的强大令人咋舌,他的存在,对于帝国大陆政策的实施,几乎是难以逾越的,如果不能有效的迅速发展日本的海军,那么否则,任何伟大的计划,都将在北洋海军的巨炮下化为齑粉!’这是他的原话!现在清国暂时放弃了增加北洋水师军舰的大好时机,根据消息,他们在三年之内不会增加军舰,这是我们日本国最好的机会!北洋舰队只是领先十年,我们在三年的时间内加大投入,一定可以在清国停滞不前的时候加大速度超越清国!” 他的演讲并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一个十分沉默的议员坐在边上,看着复又激动起来大声疾呼的议员,摇了摇头,“为什么一定要把清国作为假想敌?难道我们的国家成了被害妄想症吗?我实在是不明白,”他对着身边的议员难过的说道,“我们日本国的文化典章制度都是从中国传播过来的,我们的血液里面都是流着中国的内容,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和清国做敌人呢?在我看来,清国人是一个十分和蔼的巨人,他们是不会拒绝一个友善的国家寻求帮助的。” 这样的话在议会的喧闹里面迅速的被淹没了,几乎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所有的人都狂热的要求日本国在亚洲甚至在全世界占据日本应该有的位置,唯一的选择方式不同,就是急切的增加军费,还是不那么急切慢慢的增加军费。 在这样的声势之下,伊藤博文脸上的淡定终于消失了,等到他发现他的演讲对于议员来说,毫无作用的时候,他的脸和他的内阁成员一样,变得铁青,任何时候批评政府的失败都成了一件在任何时候都是政治正确的事情,很显然,两院的议员们,大部分都不会卖所谓的亲王议长和大名鼎鼎的伊藤博文首相的面子,很快的,决议就出来了,议员们不屑一顾的将否决的文书扔到了伊藤博文的面前,“否决!否决!决不能让国民为了政府的无能而再次付出代价!” 议员们得意洋洋的看着伊藤博文,否决了这一次加拨军费的提案,伊藤博文站起来接过了那封令人苦涩的否决书,转过头看着已经暴怒的坐不住的白川宫能久亲王,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伊藤博文心里有些无力至于反而有些解脱,是的,日本国的臣民实在是过得太辛苦了,作为他个人来说,的确不忍心让臣民继续加重原本十分沉重的负担。 会场内乱哄哄的,一个秘书疾步走进了议会大厅,将一份电报交给了神色落寞的伊藤博文,伊藤博文打开一看,脸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嘴角瞬间闪过一丝笑意,他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根据中国总理衙门的通知,中国最新的军舰已经从青岛出发,前往长崎港进行上漆作业!诸君,”他目光炯炯,环视众人,“这是九千万吨的超级巨无霸巡洋舰!九千万吨!” “居然是九千万吨!” “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军舰!这根本不是人类社会可以出现的恐龙啊恐龙!” 议会里面也不是都反对增加军费的,大家在震惊的情绪之中又开始了互相争吵。   ☆、二十六、少年之国(四) 同意增加军费拨款的议员大声的开始了辩论,议会重新变成了愤怒的吵架场所,伊藤博文转过身子,对着第二排站起来靠近自己的日本外务大臣陆奥宗光说道,他不需要轻轻的说话,因为这个时候没人在乎内阁成员们在说什么,“马上准备好长崎港的接待工作,这当然是不用说的,但是,”他靠近了陆奥宗光的耳朵,“要让舆论都烘染起来,必须让大家都知道,中国人的北洋舰队是多么的强大。我需要让李鸿章的这艘九千万吨的大炮来堵住这些议员的嘴!” “哈伊!” 内阁成员们在伊藤博文的带领下离开了议会的大楼,既然已经否决了增加军费拨款的提案,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羞辱的呆下去了,北白川宫能久亲王站在门口准备送伊藤博文,门厅外樱花花瓣如雪一般的飞舞降落,“太阁,实在是抱歉,不能够帮助政府增加这次拨款。” “没有关系,”伊藤博文温和的笑道,“任何一项伟大的事业从刚开始的时候,就必须要预料到很多的困难和险阻,对于今天提案的通不过,我完全有这个心理准备,我必须感到欣慰,因为我们的议员们都是十分的关心和爱护我们的臣民,体恤他们的生计。” “太阁您把他们想的太优秀了,”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摇摇头,“他们不是为了臣民,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加重赋税对于农业和工商业的富翁们是严重的打击,所以他们必须要反对这项提案。并不是他们那样冠冕堂皇的说法。” “耶耶,”伊藤博文点点头表示赞许,“这是正常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立场上帮助国家风奉献自己,如果没有自己的立场,那么我们也不需要来选择能够反映出臣民们真实意思的议会议员了,每一个人的利益都是和国家休戚相关,他们接下去会明白的。”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连忙又问,“那接下去,太阁,我们准备怎么办,天皇的御命就是要增加海军的拨款,让日本帝国的海军重新追赶上北洋水师,但是这个提案没有得到及时的通过,我担心,陛下会雷霆震怒!”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作为一位前代天皇的养子,居然对着伊藤博文如此言听计从并且十分的谦卑,熟悉中国政体的人绝对是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日本来说,是十分正常的,明治维新的元老们在政治上拥有绝对的权威,特别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在明治维新开始时,被幕府奥羽越列藩推举为东武天皇,戊辰战争遭萨摩藩长州藩联军击败,被朝廷指为“朝敌”,后来被软禁在京都,敕令削发出家。这算是前朝余孽了,但明治三年他被获特赦并还俗,并赴普鲁士军校深造,决定他命运的就是伊藤博文这些明治维新的元老,而不是那时候二十不到的明治天皇。北白川宫能久亲王问计于伊藤博文,伊藤博文微微一笑,“没有任何问题,”他区别于其他明治元老最大的特点,就是一直喜欢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既然这次被阻拦了,那么我们接下去还可以进行继续提案,当然,内阁需要找到一个契机,现在,清国九千万吨的军舰马上要到长崎港了,我们的臣民可以清楚并且直接的看到清国这种巨无霸军舰的威胁,这是一个对我们的提案有促进作用的表现,当然,我们会让清国的士兵在长崎港得到妥善的照顾,不能出任何的乱子,”伊藤博文身后的外相陆奥宗光的眼神闪了一下,“另外,我们的外交使节正在柏林会议上参加有关于非洲事务的谈判,如果我们能够在非洲占据殖民地,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奢望,如果可以的话,这也是有利于我们增加海军建设的。” 伊藤博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北白川宫能久亲王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那么现在您要入宫请示天皇陛下吗?太阁。” “暂时不需要,没必要为了一件还没有成功的事情去惊扰天皇陛下,”伊藤博文拂去了飘落在肩膀上樱花瓣,“作为臣下来说,我们需要解决大部分繁琐的事务,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组成政府和内阁做事的原因,当然,我们的能力有限,不可能所有的事务都可以解决,那么将最后比较难处理的事务呈献给天皇陛下,这才是合理的程序呀,”伊藤博文戴上了圆礼帽,走下了樱花瓣铺就的台阶,走到了马车前,环视四周,“帝国议会的樱花真的是太美了,”他赞叹道,“我对于我们国家的信心就像樱花一样的美好呢!” 伊藤博文上了马车,这个时候他的脸上依然是挂着笑容,“这个是日本帝国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对着外相陆奥宗光说道,“外相阁下你应该很清楚,中国暂停购买英德军舰对于北洋水师意味着什么,对于英德两国意味着什么。” “对于北洋水师,他们前进的步伐停下来了,”陆奥宗光沉声说道,“这是我们赶超清国海军实力的机会;对于英德这几个对清国保持大额的军舰合同国家来说,第一点,他们失去了一个原本稳定的客户,那么必然要为富余的军舰产品寻找新的买家,欧洲国家是不会买这些的,只有我们日本才有可能购买这些军舰,这样的话,没有了购买的竞争对手,英法德等国的军舰就会降价,我们就能够以更加优惠的价格购买好最先进的军舰。” 马车在樱花的掩映下离开了帝国议会大楼,“第二个,是我们现在外交最有可能有作为的机会到了!”陆奥宗光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欧洲强国失去了清国这个固定而且巨额的军事购买大户,这对于各国对清国的关系将会发生巨大的变数,任何一个有尊严的国家,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去这样的巨额资金来源!” ps:今天先加更一章,继续求打赏,对了大家请去看《长城》,我觉得很不错,推荐给大家!   ☆、二十七、先公后私(一) 陆奥宗光敏锐的抓到了中国在一段时间内不再购买英德等**舰最大的后遗症,就是会引发欧洲强国的不满,这种不满如果利用得当,将会对日本国的外交还有军事合作方面有许多积极的作用,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难怪陆奥宗光会如此的喜悦,“首相,我认为我们现在必须积极的参与到柏林会议里面去,虽然可能不能够占据非洲的殖民地,”他十分的清楚现在日本海军的实力,好高骛远是不成的,想要无视清国强大的水师,然后绕过印度洋前往非洲殖民,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外务省想要挤进柏林会议,也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国际地位,毕竟柏林会议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才能够有资格参加的盛会,日本进入了这个会议的现场,就算只是看看,对于自己的国家地位也是有好处的。如果在这样提高影响力的会议上,确切的得到名声之外的实际利益,那么这次柏林之行的外交成果就十分的成功了,“但是我们可以提早和那些因为清国不继续购买军舰而十分失望或者是愤怒的国家提前交流好信息,接下去只要等到国内的拨款提案通过之后,我们就可以迅速的购买到国际上最先进的军舰了。” 外相的话语里丝毫没有流露出对于增加军费拨款以供于购买军舰的这个提案有可能通不过的担心,伊藤博文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大难题,“议会到底是为了国家服务的,而我们内阁提出来的购买军费方案,也是为了国家服务,现在虽然还有分歧,但是我相信这个分歧是不会太久的,这一点我很确信,至于柏林会议那里,我认为,可能刚果河流于归属的问题反而没有那么重要,对于英国来说,每年数百万的军舰购买款项,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他们一定会在这个场合里面对付中国的,外务省可以在里面利用的空间就很大了,那么我个人认为,”他的眼中露出了十分难以琢磨的光芒,“军部可以在朝鲜有更多的作为。” 外相点点头,“请您放心,朝鲜方面是可以继续有所作为的,就算之前担任朝鲜清国代表的袁世凯重新回到汉城,在北洋水师实力没有继续扩张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再能够仰仗国内强大的军力,朝鲜接下去一定会是帝国的。” “我和军部的人观点有很多方面都是不同的,但是我坚持的一点,和军部的人是一样的,那就是朝鲜,必须要归属到日本的统治之下,那么腐朽古老的封建国家,必须要有一个开化先进的国家去带领朝鲜走向现代化,清国,太大了,他自己的许多问题都无法解决,根本不可能关注到朝鲜,朝鲜最好的归属就是纳入到日本帝国的荣光里面,我们等得到朝鲜,那么我个人的意见就是可以建议军部不要再和清国发生无谓的冲突,等到完全消化了朝鲜,我们积蓄起实力再进行其他的图谋,这才是最适合帝国的方法!” “哈伊!” “那么接下去,就让我们看日本在国际上的舞蹈吧,”伊藤博文抬起了下巴,用白手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朝鲜,北京,长崎,柏林都舞动起我们日本人自己特有的东洋之舞吧!” 东京发生的否决增加军费的提案这个消息,很快的送回到了北京,北京城里面,慈禧太后接到了这个密件,看完了之后,不屑一顾的丢在了一边,“大家伙都瞧一瞧,皇帝也瞧一瞧,”慈禧太后把密件递给了坐在对面炕上的光绪皇帝,“日本国倒是和咱们有样学样,不过他们没有削减军费,只是不再拨款了。” 皇帝接过密件,看的有些目眩神迷,“没想到这日本,居然还有这样的体制,”他微微沉思,“以议会来决定国家的财政预算,和西洋各国倒是差不离了。” 密件在军机大臣之间传递,太后看着光绪皇帝,“皇帝以为日本这个议会驳回了他们内阁的请求,是否恰当?” “如果国家的大事,一在民生,二在军事,民生这里洋务的各项事儿,都可以帮助民生,百业兴旺,是可以预见的,民生这里的银子多了,军事那里的银子就少了,儿臣以为,军事和民生都是同等重要的,若是军事不行,国家大而无力,外国一来侵夺,不能守住财富;若是民生凋敝,百姓困苦,军事再强,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日本国如今这个议会拒绝再增加军费,想必也是为了民生之故,日本内阁想要加税来增加购买军舰的军费,这是竭泽而渔,想必是不成的。” 光绪皇帝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不仅慈禧太后赞许的点点头,底下站着的御前大臣惇亲王也连连点头,御前大臣一般都是不说话的,可今个他倒是忍不住了,他对着慈禧太后鞠躬说道,“皇帝说的话,奴才倒是听不太懂,只是这样十分条理的话儿,想必错不到那里去,奴才见到皇帝这样的英明神武,实在是对着皇太后感激不尽,您这样把皇帝教育好,列祖列宗都满意极了。” 这一番话有些不通,但是惇亲王向来如此,听到惇亲王赞美,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五爷你说的不错,皇帝是长大了,看事儿清楚的很,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伙都是有功劳的,日后就等着皇帝亲政,大家伙领赏罢!” 皇帝连忙说不敢,太后继续说道,“你这么说的确如此,如今国内的事儿,多的很,也烦得很,许多事儿,看似无理,但是细想想,这些事儿,都是必须办不可的要紧事儿,民生的事儿,就看一条,能不能让老百姓得好处儿,若是能得,那就必须要做;军事上的事儿,也就看一条,能不能让国家的军事实力强起来,若是能强起来,也必须要去做。” ps:我大清乃是天下第一,九千万吨的军舰当然是有的,后世美帝算的甚东西?哈哈哈~~~其实是笔误了,看到的已经修改;抱歉。 继续求打赏呀。   ☆、二十七、先公后私(二) “这两样都是不惜一切代价去做的。咱们中国和日本比较,那自然是收上来的银子多了很,可咱们要花钱的地方也多了很哪。”慈禧太后摇摇头,“不当家,不知道当家多难,一样样金山银山的花出去,哪儿都要钱,咱们尚且都要暂时少了北洋水师军费的投入,以来周全大局,何况日本小国呢?他们的军费已经占据了财政支出的百分之二十七,这是一个很夸张的数目了,”慈禧太后眼神一闪,当然了伊藤博文在议会说宣称的那样,中国的确,军费支出占据了许多的百分比,但是在台面上看,还是很少的部分,因为有一部分的军费支出是内务府慈禧太后的内库走账的,不需要经过户部统计,另外的一点是由银行直接铸币走账的,也不走户部的帐,所以这两笔算起来加起来,就不能够说出去了,“咱们都没什么钱了,日本他们当然也不够了。” 咱大清没钱,这句话听起来真是一个巨大的笑话,怎么可能,每年那么多的白银源源不断的涌入到中国,如果不是慈禧太后故意控制,将白银再拿出来购买军舰重型机器技术等,借此把白银外流一部分,这几年爆炸式增长的对外贸易早就和明朝一样,将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白银都吸进中国这个大肚子里面来,而且还不准备吐出去。 可是对外贸易的增长,除了内务府自己的产业之外,其余的贸易最多只是收取税金,并不是直接由国家赚取利润,那么这个税金的增长,再怎么都无法跟上购买军舰的费用,而且更不用说,赶上朝政金山银山砸下去的开支。 如果说对外贸易增长的财政收入,在最近的二十年内扩大了十倍的话,那么朝廷支付出去的各项投入就涨了五十倍不止。 第一个最花钱的就是基础建设,虽然军机处换了一次,但是基本上的施政方向没有变化,首先就是要开始各项交通的建设,交通部原本是铁路官道一起抓,三年前由于实在是花钱的项目太多了,没法子又进行了拆分,将交通部拆分为交通部和铁道部,交通部主管官道建设,铁道部主管铁路建设和火车建造,交通部还可以,毕竟最好的官道修建之后开始收费,算的上可以收回成本,但是铁道部就完全不同了,每年修建铁路的费用堪称天文数字,有人经过统计,铁道部的建设费用和比利时的一国财政总收入相等,这是一个极大的数字,而且就铁路建设来说,国家建设和私人建设绝对是不同的,国家建设不仅仅是思考经济效益,而要更为宏观全面的考虑整个国家的大局,特别是长远的国家利益要放在首位,不然之前的京张到乌里雅苏台的铁路,能有多少作用?运羊毛?云贵铁路再到缅甸的延伸,运什么,缅甸的翡翠?这些铁路的经济效益可以忽略不计,回报收益的进程特别的缓慢,所以最近几年,不,自从开始修建铁路之后,之前的交通部现在的铁道部,没有一年不是巨额亏损的,商人们最是精明,只有在可能赚钱的线路上参股,其他的铁路,是不会舍得出钱的。 第二个就是教育,教育里面,建造学校的费用倒是不算大,可将所有学校的老师,都由政府来支付俸禄,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更别说,教师的收入将会比照正九品官员的工资待遇来支付,这才是教育支付里面,大头的大头,小学和中学的学费仅仅足够日常学校的维护,朝廷主动承担起了全国数以万计的教师的工资,相比较铁道部只是收益慢并不是没有收益来说,教育部这里的银子花出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经济回报,就连间接的经济回报都没有,只有花钱,没有赚钱,所以难怪外头许多人讽刺教育部尚书实在是“国朝第一败家子”。 第三个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八旗改革,八旗改革废了许多人,但是也养了许多人,这些八旗子弟想要培养成合格的工人,还需要很久的时间,现在内务府的工厂效益在降低,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人,所工作产生的收入不足以来支付他们的工资,自然不必说能够产生什么更多的效益了,所幸大部分都由内务府的收益来消化了,不然阎敬铭脑门上的头发又要多掉一大把。 至于军费、百官俸禄、之前就有的河工漕运赈灾这些,就自然不必说了。前面这三样最花钱的,已经把收上来的税收和发行债券筹集来的资金花的七七八八了,所以说起来,朝廷没钱,真不算是骗人的假话。 但是太后根本不允许任何人对这些事情有什么反对,当然了,反对当然可以反对,但是慈禧太后是从来不听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教育的重要性,国有企业的重要性和扩大内需投资基建刺激经济的重要性,现在花的钱多,将来的回报会更加的惊人。 “皇帝说的不错,民生要花钱,军事上也要花钱,所以那里都不容易啊。” 礼亲王连忙说道,“日本国议会既然是如此的坚定,驳回了增加军费,那么日本国的军力一时半会也上不来,奴才觉得,接下去,日本人在朝鲜想必能消停些了。” “驳回?”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日本的议会肯定会通过增加军费的决意的,礼王,咱们不防打个赌。” 礼亲王微笑,“奴才怎么敢和皇太后打赌,实在是罪过罪过。” “这又有什么?”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谁输了就请一出堂会做个东道,我输了就在圆明园摆,你若是输了,我亲自来你府里要你招待好好的唱一出就是。” 这么说来,礼亲王倒是巴不得自己输了,太后驾临,这是一个极大的荣耀,太后似乎从未去过任何一个王府,若是自己拔了这个头筹,可是光彩的很哪。   ☆、二十七、先公后私(三) “太后这么说,奴才倒是不敢不答应了,若是太后输了,奴才还能在圆明园里头乐呵一天,若是奴才输了,也不丢人,能请着太后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了。”礼亲王连忙说道。 “那礼王你说说看,为什么日本人是不会加拨军费了。” “奴才听说日本国的这个议会,是日本天皇他自己弄出来的东西,”礼亲王说道,“那么想必议会是定然听天皇命令的,既然是听天皇的意思,那么议会的否决,必然就是天皇授意的,天皇的命令,日本国内想必是没人敢不听的。” 礼亲王的话有些绕口,甚至有些听不懂,但是殿内的人都是人精里头的人精,一下子就听懂了,礼亲王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就是一切都是唯上命所遵行做事,天皇自己定下来了开设议会这个机构,就好像是世宗雍正皇帝手创军机处用来对抗内阁一样,军机处能不听雍正皇帝的旨意吗?礼亲王是不太懂到底什么是议会的,但是天皇说不定也是不乐意见到他的内阁总理大臣,所以再设一个议会呢?不然为何议会要审核内阁的拨款提案呢,这很明显,议会就是太上内阁嘛,议会的命令,肯定就是天皇,明着或者暗地里的意思,很显然,天皇不愿意继续拨款给海军。这是本朝是一样的,太后的意思,就是军机处的意思,就是礼亲王他的意思。 礼亲王的想法不能算错,这个套用在大清,是可能的,但是实情却不是这样,别人倒也还罢了,只是郭嵩焘的眉毛挑起,都要飞入帽檐里面了,一脸的想笑却又因为在御前不好意思笑,他是最清楚各国政体国体的,了解这个议会到底是什么作用,但是只是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微微咳嗽了一声。 太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偏过头看到了光绪皇帝露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这话原不能算错,但是现在是不对的,或者说礼王你的说法,将来会实现,现在呢,议会真不是听着天皇的圣意的,这个咱们接下去看得到的,天皇是想要增加军费的,但是议会卡着不肯过,这个将来还有的闹,咱们这位邻居,嘿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野心勃勃一个评价是跑不了的。” “他们心心念念,就是想着在海上压倒咱们呢,怎么会舍得放弃北洋水师三年不购买新的军舰的好时机呢?议会只不过是虚有其表,日本人号称宪政,有了议会,其实和咱们,差不了多少,”太后说道,“只是挂羊头卖狗肉而已。”她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只是说起这次事情,“日本人是一定会通过这个军费拨款的,他们比咱们狠,就正如皇帝所说,国内的民生咱们是需要顾及的,但是日本人,他们是不会顾及自己老百姓的死活的,会继续压榨他们的金钱,把每一分钱都压榨出来,提供给海军。这个是可以期待的,咱们就等着瞧是了。” 郭嵩焘显然很同意慈禧太后的观点,议会只不过是日本天皇搞出来糊弄西方的玩具,现在这个玩具居然说反对起了自己的主人,这个反对肯定是虚弱无力的,接下来中国这边必须要有应对才是,他鞠了一躬,对着皇太后说道,“请皇太后的旨意,要不要在外交上少一些对于日本施压?我怕虽然如今议会驳回了内阁的拨款,可若是咱们在外交上对日本施压太多,激起了日本人的抗议之情,那么他们必然会迅速的重启有关增加军费提案。” 皇帝转过头看着太后,太后摸了摸手里的绢子,柔滑的绸布手绢在手上划过,“不着急,咱们这不是还和礼王有个赌注嘛,”太后对着皇帝笑道,“等着先瞧一瞧,到底是谁赢了,他们想要通过拨款,也没有那么快,要我说,这个日本海军的增加拨款,和咱们的水师停止购买军舰,还有柏林会议那里都是息息相关的,我这里倒是没什么花头要变出来了,可柏林那里,到底如何,还是要再瞧一瞧的,先等着吧,之前如何,现在就如何,不过你说的不错,现在反正袁世凯还没就任朝鲜,那么朝鲜那边,之前如何,接下去还是如何,不用多动什么动作的,抗议么,反正谁也不会当一件严肃的事儿的,只是外交上咋咋呼呼的,当然了,”太后对着郭嵩焘笑道,“并不是说外交抗议无用,只是若是日本人铁了心,咱们怎么抗议都是没用的,抗议这事儿,”太后甩了下手绢,“就按照你的意思先停下来吧。” “嗻。” “外交上的事儿,让筠仙去办就是,若是要其他部门配合,你们军机处议一议就是,协调协调,这不是什么最重要的事情,”太后转过头来,环视地下的众人,她耳朵上的紫宝石耳坠微微摇动,“接下去国内是最要紧的事儿,不是别的,就是一样。” “那就是发行新币。”太后肃穆的说道,这时候她的语气转向了严肃和坚定,光绪皇帝也不由得直了背脊,“我为了这个发行新币的事儿,同意了李鸿章暂停北洋购买军舰的折子,这不仅仅是要在国内引发轩然大波,大家伙都以为,朝廷苛待水师;这到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外国的压力必然会跟着压上来,这一切为了什么?无非就是缺银子造成的。” “什么时候大清国穷到这份上了!”慈禧太后冷然说道,“居然连水师的几艘军舰都买不起了!” 皇帝坐直了身子,把手放在了膝盖上,殿内一片寂静,只听到慈禧太后的话在东暖阁内持续响起,“别的时候我不知道,但是从文宗朝到现在,军机处和朝廷的差事只怕是多了十倍都不止,这么多的差事样样都要花钱,说起来能够坚持了这么多年,倒是难为你们了!” 加更打赏来了!   ☆、二十七、先公后私(四)给sosoyin! “这一届的军机,我自然都是满意的,没话说,昔日外面换了恭亲王的时候,就有什么沸沸扬扬的谣言,啊,易中枢以驽马,代芦服以柴胡。这都是一派胡言,这都是对中枢的污蔑,都是对朝廷和我的攻击,我是听不得这样的话的!” 驽马即笨马,柴胡是比芦苇价,高的一味中药,以讽刺这些新进王公的庸懦。新军机处的组成人员,在识见、威望、能力和人品上,与原军机处相比,相差甚远。当然慈禧太后是不会打自己嘴巴子,不可能把自己选的军机处大臣贬低成这个样子,所以必须要力挺,何况这些人都被世人讥讽为“后党”虽然才干不能算是出众,但是勤勤恳恳,态度不算太差,何况能够完全执行自己个的执政思想,太后垂帘多年,已经迅速的成长起来,政事熟稔,经历丰富,不需要许多人指指点点,所以高王二人的离开,恭亲王的贬黜,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然能够顺利执行自己的旨意,将既定好的国家政策有条不紊的实行下去,这就是礼亲王等人的能力,这一段时间,慈禧太后虽然事必躬亲,军机处事事请旨,但是也就是如此,才算是品尝到了大权独揽一言九鼎口含天宪的滋味,总体上是满意的,而且听话的中枢里面也不竟然是无能的应声虫。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军机处的辛苦吗?这差事多了百倍,可军机处的人就多了没几个,新设的部院衙门又多了起来,每个人分摊的事儿,每天都往多了走,红楼梦里头王熙凤说自己个管家不过是勉强照应,捡起扫帚,丢了钉耙,只不过是救火一般,什么事儿出来了就应付着过去。这么多年垂帘下来,我岂不知道这军机处也是如此?也是如此的艰苦劳累啊。这么多年,越南那里的战事,八旗的改革,各地洋务的开展,都是这么一项项顺顺利利的办下来,这里头谁的功劳最多,自然就是你们军机处了。” 慈禧太后先是肯定了军机大臣们的功劳和苦劳,礼亲王等人听着十分受用,特别是礼亲王,虽然他态度谦和,但也不是没性子的泥菩萨,听到外头的闲言碎语多少总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是慈禧太后如此,他十分感动,带着头跪了下来,“奴才等承蒙皇太后谬赞,十分感激涕零惶恐不安!” 地上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快起来,礼王这是做什么,”慈禧太后和煦的说道,“快起来,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是从来不说什么客套话的,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快起来。” 也是,垂帘听政大权独揽的皇太后根本不需要对谁客气什么,也没必要说假话,礼亲王等人簌簌站了起来,“功劳自然要多说,不然我若是不说,你们心里觉得我不知道你们当差如何,未免将来有什么怨怼,那就是不好了,所以我的意思,这功劳自然要多说说。军机处的差事你们都能应付下来,这是你们的功劳,自然没错,可这个没银子了,到底也是你们的首尾了。” 张之万连忙说道,“是,是!臣请太后的旨意,效仿日本国全体官员削减俸禄五分之一,留给朝廷使用。” 在座的人都不缺银子,自然看不上这点五分之一的俸禄,但是全国的官员的俸禄都削减下五分之一,一年下来这笔数目就何止百万了,张之万出的好主意,大家颇为赞同,日本国只不过是捐献俸禄十分之一,咱们是五分之一,这里又是压过日本一头了。 没想到太后摇了摇头,“不能如此,你们是不缺钱的,但是底下的官儿都指望着这点银子养家糊口,若是减了这么多,许多原本打算好的事儿就要改变了比如给孩子买的几本书,添置的几件衣服,孝敬老人的几吊铜钱,这些就要少了,无论如何缺银子,也不能效仿日本人如此小家子气,旧年我就下旨说明过,朝廷缺银子,是不会问臣民们募捐的,只要自己个好好当差办事做生意干活,就是对朝廷最大的支持,何况这些年,也不是一直出售着债券吗?国债购买,老百姓们一来是支持了国家,二来也赚了一点利息,不至于自己吃亏,两全其美,十分妥当。朝廷虽然缺银子,却也不能从这些俸禄等的款项里面想法子,要另外想法子,对了说到这个债券,明年最大的一批国债,七年的国债就要到期了,这里又是大笔的银子要还回去,户部准备好了吗?” 阎敬铭摇摇头,“户部已经算过了好多次,就算银行今年和明年所有新铸出来的银元都给户部支付债券,只怕都是不够,如果要先把别的预备好的银子挪到这里来,别的地方也坚持不下去,明年是三月债券到期,户部估计,等到六月份,户部就要没银子了!虽然还可以继续发债券,可那里能发多少,现在还是不知道的事儿。” 军机处等人都大吃一惊,虽然知道户部缺银子,却不知道缺银子到了这样艰难的时候,慈禧太后也是满嘴苦涩,自己的摊子实在是摊的太大了,大到财政几乎要破产了,到这个时候她倒是有些后知后觉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到现在这个时候一是要感谢军机处任由自己拼命的砸钱大搞建设,二也要感谢阎敬铭不留余力的管理好每一分钱,并且耳提面命般的提醒自己缺银子这一回事,如果真的到了明年时候缺银子的时候,难道撕破脸不归还债券?这样无耻的事情办出来,整个国家的信用就会破产,所以今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慈禧太后想到这里,坚毅的说道,“缺银子就要想办法,若是等到明年来抱佛脚,黄花菜都凉了,法子是有的,户部和大清银行已经想出来了,就是要发行新币!”   ☆、二十七、先公后私(五)给sosoyin! “为了,把时间留出来发行新币,我已经拖欠了北洋水师三年购买新军舰的费用,这么大的代价付出来,我绝不会让这次的新币发行有任何的失误,”慈禧太后冰冷的说道,“谁要是乱说什么碎嘴的话,让他来我跟前絮叨,军机处这里头,什么事儿都不及这个重要,只要发了新币,把新的货币稳下来,银钱上宽松了起来,什么钱都不必愁了。” 北洋水师购买军舰的费用都停下来了,难道以为别的部门还有什么讨好的吗?除了三样东西军饷、俸禄、教育支出是绝不减少之外,其余的中枢投入肯定缓慢暂停或者是终止,许多已经开工的工程可能就不能如期完工,铁路官道也是如此,更别说圆明园北边要修的新园子了,现在是差不多等着有钱再建,没钱,那就对不起了,谁也不能只干活不吃饭的。 “这件事儿,今年一定要办好!”太后下了最后的命令,“前期大家伙都商议过了,我也不怕外头的人先知道,这一次咱们就是堂堂正正的来,不突袭,不搞阴的,”其实也搞不了什么阴险的招数,军机处的房子,永远是四周透风的,只要是军机处内的旨意或者是什么方案,用不了多久,四九城满大街都知道了,所以慈禧太后也懒得去特别做什么保密的工作,“户部和银行的方案我瞧着挺好,我又加了几条,发下去,就要准备着做好了,夏天马上到了,再过两个月春税就要上缴了,这个时候发新币,是恰当的时候,今个恰好大家伙都在,我也不必一个个的来耳提面命了,这次的新币发行是最要紧的差事,若是论这两三年之内的事儿,这件事我倒是觉得是最重要的,只要新币发行的好,那么接下去,我估摸着十年之内,朝廷不会再缺银子使,只要编好预算,这个银子的事儿,就不再是问题,所以,接下去你们都听好了,”慈禧太后的语气这时候又转成了严肃,“这件事要军机处,整个朝廷通力配合协作,不是就户部和银行两家的事儿!这事儿,谁掉链子,谁阳奉阴违,我都会看的清清楚楚,礼王,你把我的话儿传下去,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闹幺蛾子,就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太后甚少说话这样的疾言厉色,大家心中均是一凛,皇帝也站了起来,垂着手说是,这话虽然好像和自己个没什么关系,但是太后的话大有深意,皇帝不免要想到自己毓庆宫那些师傅们,会不会在其中上蹿下跳,这话要快些告诉那些师傅们,尽量少当出头的鸟。 礼亲王等人称是领命,“这事儿要快着些办,新币发好了接下去各项事业才有了银子,有银子,心里就不慌。”慈禧太后点点头,她决定要这些人加班一个晚上,“礼王留下来,其余的人跪安吧,也不必先出宫,就在军机处把具体的事儿敲定了再下班吧。” 太后说让撤,那就除了礼亲王其余的人都退了下去,当然不是下去休息,太后已经有旨意,那么大家伙只好加班了,几个人出了门回到了军机处的值房,一合计,横竖也是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能是先把胡雪岩叫进来,让专业的两个人出一个方案,大家伙做着就是,大清银行的衙门在棋盘街的边上,紧挨着户部,离着紫禁城还不算远,不多会,胡雪岩就到了,他的面色沉稳,显然知道这一次进来,是一定要有所决定的事儿商议了,阎敬铭对着胡雪岩不太感冒,当然了,他一直认为发行币权户部来做就是,无需再设一个银行出来,但是太后如此决定,认为户部的差事太多了,而且胡雪岩也深得太后的圣眷,阎敬铭无法独揽财权,何况又有内务府那一头,自己赚钱自己花,阎敬铭是颇为不满的,所以胡雪岩进来行礼,他也只是点点头,喝着茶不说话,许庚身是杭州人,昔日胡雪岩在杭州大行善事,收拾无人的枯骨又开善堂粥厂,并开胡庆余堂医药天下,身为杭州人他是对胡雪岩有好感的,“雪岩兄,”许庚身笑道,“请坐下吧,王爷不在,阎翁您来说罢?” 阎敬铭点点头,对着胡雪岩说道,“太后的意思,发行新币的事儿今个是一定要议出眉目来的,没有议处眉目,那么今个咱们都待宫里头,你也提前享受一番军机大臣值夜的待遇。” 胡雪岩笑着说不敢,说到这个事儿,胡雪岩是胸有成竹的,他已经带了一个又扁又长的木盒子进来,听到阎敬铭说话,把放在椅子上的木盒子拿出来,“是,好叫阎中堂得知,下官已经准备好了新币的样式,今个知道军机处要商议这个事儿,就顺带着进来了。” 阎敬铭不出声的冷哼一声,胡雪岩这个人,消息实在是太灵通了,他和宫里头的太监们关系十分的好,出手又阔气,银票都是几百几百的送出去,出手如此阔绰,自然是和胡雪岩自己家有最紧要的关系,如果不是太监把消息传递了出去,阎敬铭愿意把面前这个茶盏吃掉,张之万听到胡雪岩如此说道,不由得来了兴趣,“胡大人已经把新币的样式准备好了?” “是,各位中堂请看,”胡雪岩把木盒子放在了长条的桌子上,这里是各位军机大臣和首辅议事的会议厅,两翅的黄花梨木官帽椅中间,有一个长条的桌子,春夏的时候在这里议事,原本是军机大臣们零散的坐在后头,见到胡雪岩打开了盒子,都颇为感兴趣的围了上来,木盒子里头是淡蓝色的绸布衬着,上面有几片纸张的模样,张之万还真不知道这次居然发行的是纸币,连忙从袖子里头拿了一副水晶眼镜出来,用手绢擦了擦,带上去一看,只清楚的看见到淡蓝色的绸布上头摆着的纸币。   ☆、二十七、先公后私(六) 他先拿起了一张,只见到那张深蓝色的纸币差不多一只手长度和大小,上面通体绘着祥云和金龙的图案,一面上面横着写着楷书“伍拾圆整”,竖着写着“大清银行”四个字,这是汉字,还有蒙藏满文在边上,“这就是五十元?能换多少个铜板?” “回中堂的话,”胡雪岩说道,“如今的新币就是按照十个铜板一元钱来算的,那么这个伍拾圆就可以换五百个铜板,”他朝着另外一张紫色的纸张事宜,“这一张是一百,另外还有二十,十,五一共五种纸币,大小颜色都是不同,一百的红色纸币是最大的。” 张之万看了看那张纸币,“胡大人,这上面的花纹不错,”他仔细的用水晶眼镜瞧了一会,“祥云金龙,瞧着喜庆极了,颜色也不错,只是除了这个,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嘛。” 胡雪岩笑道,“张中堂,您把这个五十块翻过来就瞧见特色了。” 张之万翻过那张五十的纸币才一瞧,就哎哟了一声,又连忙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上面这蓝色的一汪湖水水波荡漾,花的十分细致,这个景色倒是张之万没看过的,“看着倒不像是什么京城的湖泊,这上头是什么啊?” “这是北海风景,”胡雪岩耐心的解释道,“银行的意思,要按照英国英镑的例子,把皇太后的圣像画在新币上,不过皇太后觉得画圣像还不如用一些能够代表咱们中国的东西,故此下官又好好想了法子,这才选了一个北海的风景画。” 额勒和布是北海总督出身的,他实在很是怀念北洋的景色,他连忙又抓起了一张蓝色的五十元纸币,仔细看了看,眼角有些湿润,连忙点头,“不错,是北海的样子,没想到这北海这么多年不得见,倒是在新币上瞧见了!画的是真细致啊。” “是西洋的法子,用一条条线细细勾勒出来的,边上还有咱们新军将士拉着骏马的图像,您瞧见了没有?就在这个地方,”胡雪岩说道,“虽然没有咱们东方水墨画的意境,但最是写实了。” “那别的呢,是什么?”孙毓文连忙说道,“难道都是各处景致吗?” “也不是,”胡雪岩笑道,他拿起了一张绿色的二十元纸币,“这上头是《咸丰字典》。” 二十元的正面上面画着一叠厚厚的册子,册子标注着《咸丰字典》四个字,背景是圆明园的文渊阁并牡丹花,张之万是翰林出身的,对着文教能够入新币,很是满意,而且这个五十块的纸币颜色十分的淡雅,书卷气十足,连连点头,“很好,很好,文教武功素来都是并重而论的,《字典》的确是《四库全书》后文治昌盛之标志,这个新币做的不错。” “还有这十元,”胡雪岩拿了一张青色的十元纸币出来展现给军机大臣瞧,“这是咱们大清第一条铁路,京师到天津铁路上头第一辆火车的照片。” 董元醇拿起了土黄色的五元纸币一瞧,“哎哟,”他惊叹了一声,“上头这是定远号吗?” “正是,因为现在通宝还在用,将来要逐步慢慢淘汰,接下去还有镇远来远靖远都要上纸币,这些放在二元,一元,以及半元的上头,刚刚好的很。” “怎么还有半元?”许庚身奇道。 “是,不仅仅是半元,还有五角,一角等,哦,一角就是一个铜板。” 清朝铜钱和银两的兑换比例一直在不停的浮动,但总体来说,都是一两银子换一千个铜板,许庚身点点头,“这么说来,壹佰元就是值一千个铜板,一两银子,这个倒也不算太离谱,我先前还怕着你们搞出什么几十两几百两的银票来,到时候只怕是铜板银元都不够找的。” “银票的事儿,倒也可以这一次一并处置了,”胡雪岩眼神一闪,笑道,“不过这倒也不着急,各位中堂先瞧一瞧这个壹佰元上头的图案吧。” 他把那张红色的壹佰元纸币珍而重之的拿了出来,翻过来让大家伙瞧正面,军机大臣都围了上去,这上头的东西大家伙倒是都认识的,就是大家会素日里常见的太和殿。 那太和殿十分威严气派,在汉白玉基座的衬托下巍峨无比,画在纸币上头,别的纸币都是一个颜色,倒是这壹佰元红色的画图里头还有隐隐用了别的颜色,“恩,”许庚身仔细看了看,“紫气东来,太和殿用了紫色,最妥当不过了,可这......” 还是孙毓文说出了许庚身不想说的话,“别的倒是罢了,可这壹佰元上头的太和殿,用这个图,”他斟酌的说,“怕是不合适吧?” 太和殿是皇权的象征,也是中央天国的最高建筑,别的倒是罢了,可这个太和殿,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要说画在纸币上,太和殿一年到头都用不了多少次,除了皇帝登基,每年年初一的恭贺朝会,朝会只是偶尔在各国藩属都到的情况下才放在太和殿,若是自己国内的大臣们,都只是在乾清宫朝贺,上次特别的用途也只是犒赏南征大败法国的有功之臣的庆功宴,不过这也是六年前时候的事儿了,接下去如果要再用,也只会在元旦的时候,亲政大典已经定下来放在乾清宫,所以这个太和殿,用在最贵的货币上,没问题,但是这个内在的意义,军机大臣们考虑的要更多一些。 “不相干,”胡雪岩笑道,“微臣请旨用长城还是用太和殿,太后的意思,还是用太和殿的好,毕竟长城和本朝没什么多大关系。” 孙毓文点点头,“既然是这壹佰元的大钱,那么自然要用尊贵的东西放在上头才顶得住,太和殿我瞧着不错。” 这几样画纸币上的东西选的极好,图案花纹也十分的精致,就连对着胡雪岩十分挑剔的阎敬铭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有赞许的份儿。   ☆、二十七、先公后私(七)给sosoyin! 许庚身倒是说了一番话让大家伙都明白了一些道理:“这里头太和殿自然是最尊贵不用说的了,就说这北海、《咸丰字典》、定远号、还有这火车,一件件都是洋务开始办的,都是这几年来的成果,咱们这些人,有些事儿,是咱们帮着办的,有些是咱们眼见着别人办的,军机处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何况于外头的人呢?这纸币若是发行出去,倒是又能起一点儿的教化之功了,大家伙瞧见了北海、定远能想起国家的赫赫武功,字典自然是文教大典,这火车自然是洋务的功绩了!” “是极,”孙毓文点头说道,“星叔这一番话也是我想说的,这里头风景建筑物件人物花卉等一概都有,倒是十分齐全。” 许庚身的话有些不太准确,《咸丰字典》编撰的时候,洋务之事还没开始,不过大家伙都清楚,许庚身的话不是说洋务的成果,而是在说,慈禧太后这些年的成果,除了太和殿之外,其余的都是皇太后涉足政治或者是垂帘之后所取得的成就,大家看着脸上露出微微得意的胡雪岩,心里不由得大骂无耻拍马屁之尤,这样会来事,风轻云淡的就拍中了太后最得意的几件事,兴办海军,修成字典,北海入手,兴办铁路,这些事儿用这样不显山露水,但却又十分醒目的方式来歌颂了皇太后,可以预见,这么会来事又当差当的极好的人,接下去只怕又要飞黄腾达。 当然在普通的官员看来,侍郎实职尚书衔已经是飞黄腾达了,但是在军机大臣看来,侍郎还不算什么,胡雪岩还会有一条极长的路可以走,“这个样币做的极为精美,”阎敬铭开始挑刺了,“可若是将来发行的没有如此精美,那岂不是无用?” “从英国花了十多万两银子购买的最先进印刷机,只作新币发行之用,这样币就是机器里头印出来的,并不是特质的,保证张张精美,颜色的调试也是大内的秘方,外头的人偷不到。”胡雪岩朝着大家伙侧着纸币展现,“这里头还有一条银丝线,作为增加新币的可用性。” “一天能印多少?” “倒也还没全力试过,”胡雪岩这个时候打起了马虎眼,“一天印的数,一次性发给五城兵马司当俸禄,是不成问题的。” 新币的款式大家伙都瞧过了,倒是没什么意见,这只是钱而已,好看最好,若是不好看,能够流通就好,“样币的事儿,咱们瞧了,若是礼王没有什么意见,咱们呈给西圣就是,”阎敬铭坐了下来,抽起了水烟,闹得满庭都是烟雾弥漫,“这个不是大事儿,大事儿是要怎么发,纸币这个瓦伊,大家伙是知道的,咱们中国,以前也不是没有的,效果如何,也不用我多说。” 阎敬铭说的就算大明宝钞,请注意这个是明朝官方发行的唯一纸币,除去铜钱,就只有这个才是最正经的货币,那些银两都是没有名分的野鸡。宝钞分六等:壹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一贯等于铜钱一千文或白银一两,四贯合黄金一两,票面上端为“大明通行宝钞”六个汉字。初行宝钞时,一石米值钞一贯。但是由于当时纸质较差,大明宝钞难以耐久,且明代纸币只发不收,既不分界,也不回收旧钞,致使市场上流通的纸币越来越多,宝钞泛滥成灾,发行当年就通货膨胀,贬值极快,人民纷纷弃之。正德年间,宝钞实际已经废止。此后,明朝不再发行纸币。于是老百姓和朝廷纷纷宠爱银两这个野鸡,反而正经宝钞呢,没人问津了。 “发行出去,若是能前明宝钞一样的最后用处,那么自然就没什么多大的作用。” “自然是不能和前朝一样的,”胡雪岩接话说道,“这个纸币按照我的意思,将来就是要全面取代银元,除了保留通宝之外,银元要全部收回,不再流通,市面上的银子,自然都不必拿出来用了,一概都改成这个纸币。” 阎敬铭显然是知道胡雪岩的想法,脸上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其余的军机大臣不由得面面相觑,许庚身犹豫了一下,“这个是不是太急了些?若是按照我的意思,先发一点出去瞧一瞧外头的百姓商人是什么个意思,若是大家伙不喜欢用这个,还是用银元的比较好。” 胡雪岩摇摇头,坚定的说道,“不能继续用银元了,如何缺银子,各位中堂大人都是知道的,我也不再多絮叨了,咱们大清这么来来往往,包括民间自己留着的银子,只怕是占了全世界的六成白银左右了,可咱们还是不够,那也就是说,若是天下所有的白银都给了咱们使,咱们还是不够用,所幸前些年先用了银元,这里吃了极多的钱利,不然按照以前银两来算,咱们只怕早就缺钱了。” “既然是全世界的银两都给咱们都不够,那么自然就要想新的法子,铜钱是合适的,但是不够值钱,只能是作为最基础的来用,黄金比白银还要少,更加是不能作为货币了,这金属的货币不成,那么只好瞧别人的,现如今欧洲人的法子最好,用纸币来发行货币,无论这个印刷的机器多贵,里头加的银丝多重,花费的成本是比铸银元要少了许多许多的。” “自然了,许中堂所说的,”胡雪岩见到许庚身还是有些不放心,“刚开始的时候儿,纸币和银元还是一起发行的,不会迅速的废除银元,毕竟要让地下的人都适应新币了才是。” “最要紧的是要新币适应了,大家伙都敢用,不至于和宝钞一样,刚开始还值钱,最后就是废纸一叠,新币要发得出去也收得回来,”阎敬铭抽完了一袋水烟,这才把刚才思考的话说出给大家听,“我原本的意思是缓着办!”   ☆、二十七、先公后私(八)给sosoyin! 阎敬铭的原意就是要缓办发行新币的事情,毕竟这么些年下来,用钱的地方不算是越来越多,一直保持在一定的增幅,不算太多,当然了,这个增幅不太多也和财政缺银子有关系,若是有钱,按照太后的构思,还有许多的事儿要办,办事当然就是要花钱了,所以现在还是克制的,但是接下去就有一个大事儿要办,“皇上马上要大婚,这里头的开销不算小,接下去又要准备着亲政大典,大典的出息也有一些,但是这点有限,加上接下去的新园子,”说到新园子,阎敬铭的嘴巴抽动了几下,显然还是很不以为然的,“这些钱都是额外出来的,我原本想着等着这些事儿办完了,再腾出手来办新币的事儿。” 胡雪岩笑道,“一件事儿完了,接下去还有事儿到,十月亲政大典,再往后算就是年关,年关这里头的年赏和百官的俸禄,这又是一大笔银子,过了年,只怕还有别的事儿要绸缪,可再接下去,按照银行的计算,明年上半年,这银子就是不够了,到了那个时候筹划起来,怕是更来不及。” “是这个理儿,想着事儿永远预备不周全,那么接下去就还是先做这个就是,横竖到九月还有许久的时候,”阎敬铭沉思,“半年的时候大约中是差不多了。” “我瞧着这新币啊,是够用,原本若是太大额,外头的人怕以为这轻轻的一张纸像是朝廷骗人的玩意,”张之万仔仔细细的看完了那新币,放下了水晶眼镜,“如今这个一两的价钱,倒也不算太吓人。” “是,”胡雪岩笑道,“若是大笔的金额往来,还有另外的方式来办,不过这是后话,如今先办新币的事儿办好。” 许庚身是精通历史的,他也不是不懂一些前头明朝宝钞为何最后毫无价值的缘故,“前明的宝钞,一旦发出去,就不再收回,这是个大问题,明摆着朝廷好像把宝钞丢出去就完了,也不管后头的事儿,咱们若是要发新币,这个回收的事儿是一定要办好的。” “中堂大人所言甚是,这个是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胡雪岩说道,“之前已经和阎中堂商议好了还有内务府,户部、内务府各工厂出售货品,用新币支付的,优先出售。” 这倒是一个法子,如果朝廷认可这个东西,将来购买原材料,或者是出售物资的时候都用新币,大家伙一瞧,朝廷是用这个的,那么心里的疑虑就少了许多。 “另外,等到正式施行的时候,”胡雪岩朝着孙毓文说道,“这个倒是要麻烦孙中堂了,全国所有的官员以及教师等这些薪水俸禄都用新币支付。” 孙毓文管着吏部和教育部,他点点头,“这倒是不难,只是怕大家伙不喜欢啊?就怕着这个将来不值钱,我倒也不是说丧气话,毕竟这新东西,大家伙都是担心多的。” “起初三个月,将会各自支付一半,一半新币,一半银元,这样的话,大家伙就不会过于担忧了,”胡雪岩说道,“何况我们也不是说不回收的,这事儿还是留着后面谈。” “所以今个算是来化缘了,”阎敬铭敲了敲水烟袋子,“各位中堂都说一说,大家伙是怎么来帮着把这个新币发下去。” 新币做的如此精美,似乎给了大家伙最大的信心,额勒和布点点头,“兵部可以做主,将所有的军官俸禄,也按照百官的例子,慢慢的全部换成新币。” 董元醇管理藩院,他说赐给诸藩的钱也可以改成这个,阎敬铭点点头,“这个倒是不错,将来新币最要紧的就是要做到发行诸藩均畅通无阻,那么将来,咱们的钱到处可以用起来,也要学一学英国人的英镑,这样通行天下才是。” 大家伙有样学样,一样样的认领了自己要做要配合的事儿去,张之万管刑部,这里倒是有极大的权柄了,“若是有作假的商贾等,一概严判,若是有官员对此事有什么消极推诿的,肃顺那里的都察院,可不是吃素的。” 都察院现在监察百官的权力越来越大,大事小事通通要管,特别在公务上,绝不容许像以前那样喝茶看报嗑瓜子聊天的散漫上班了,现在抓的最多的不是贪腐,而是渎职或者是“简慢”,地方上大家伙不知道,只是知道朝中各部和京中衙门的气氛是严谨了许多了,这个倒是另外的话了。 军机大臣定下来了基调,那么各部自然是配合的份了,阎敬铭点点头,“海关和户部收税,也优先收新币,这样的话,朝廷就出面认可了这个新币,”阎敬铭复又吞云吐雾起来,“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一件难事,这么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孙毓文微笑着点点头,只是他转过头看到了胡雪岩脸上还有凝重之色,“这事儿的问题还在后头。” “之前的这些事儿,都不叫事儿,”阎敬铭这么一说,倒是让军机处的几个人不太满意了,难不成各位军机大臣出面答应的事儿,还不叫解决了事儿?要知道除却宫中的皇太后和皇帝之外,不,现在还没亲政的皇帝还不算有影响力,军机处里头,别说是军机大臣了,军机章京走出去,跺跺脚,四九城都要震三震,军机大臣一起同意要办,而且不会阳奉阴违决意去做的事儿,就不可能办不成,你这个阎老西儿,到底说的是什么疯话,这事儿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问题,真是一点都不团结同事。 “发行新币,咱们这里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胡雪岩适时的加了解释,“可外头的人和事儿,不是咱们能掌控的,新币发行下去,那么将来银子就要收起来,不再流通,这样的话,外头吃钱息的商人们,少了这个钱息,只怕是会吃了咱们的。”   ☆、二十七、先公后私(九)给sosoyin! 外头的,商人会有这样大的能量?张之万倒是有些不信,他不以为然的用手帕抹了抹水晶眼镜的镜面,“怕是没有这么夸张吧?” 胡雪岩继续说道,“这改成纸币,咱们若是一力推行,自然是能推展出来的,但是这里头不能有人拦着,特别是那些吃着钱息的人,之前用银元改银锭,已经是许多人都不满了,加上咱们也知道,这私底下的银锭还在用着,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就这样过下来了,可如今,按照皇太后的意思,既然是新币,旧的不管是银子或者银锭还是银元,一概都要慢慢的取消掉,那些搞钱庄放利息的商人,将会把这个新币,看做是最大的障碍,他们不一定会正面对抗反对,但是如果在暗地里使什么手脚,让新币发不下去,或者让新币和前明的宝钞一般,最后成为了废纸一张,断人财路,杀人父母,这都是一等一的大仇。” 似乎有一阵阴风在这些人周围吹了起来,大家伙都忍不住有些背心发凉起来,孙毓文干笑一声,“这倒是不至于吧?咱们大清国,自古都是民不和官斗,商人们再大的胆子,难道还敢对抗朝廷吗?” 胡雪岩微微一笑,“下官以前也是商人,难道还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借刀杀人,见死不救还要倒打一把的事儿,实在是听得多,看的多,自己个做的也多了,那里还不知道这些伎俩?外头的商人才是发行新币最大的敌人,咱们的新币发行出去,归根到底是要到商人们手里去用的,如今四九城最大的四个票号,将来打个比方,且不用说不收新币了,就说他们暗里地和老百姓说,打个折扣,壹佰元只收八十,这个风声传出去,不管咱们怎么回收新币,新币的价格,必然要降了下去,时间久了,就只怕是要重蹈宝钞的覆辙!” “按照你的意思,那些商人是最有可能在这里头闹鬼的?”孙毓文连忙说道,这事儿是慈禧太后最重要最关心的事儿,刚才按照胡雪岩的说法,将来这事儿若是办的虎头蛇尾,无疾而终,那么最后太后必然是会大发雷霆的,军机处这些人谁都吃不到好处,孙毓文虽然别的方面手段颇高,可这财计之学,还不甚精通,听着胡雪岩一说,就开始紧张起来了,他一番话说的杀气腾腾的,“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先关起来抓起来再说!” “北方是晋商第一等,南边是徽商浙商,”胡雪岩说道,“洋务重镇的票号,只要是吃这个钱息过日子的,就不会赞成新币的这一件事,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会这个形成阻力,这还是国内的压力,各位中堂都知道,如今洋人们在国内各地都兴办了银行,这些银行,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大清国里头各国货币都是通行无误,这里头的意思有什么呢?也就是说外国人的纸币可以发到中国来当钱用,咱们为何要发行纸币,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并且把银子存下来,用纸币发出去到藩属国,和洋人他们在我们这里用他们的货币是一样的道理,无非就是让我们来承担他们滥发货币的后果罢了。” 胡雪岩一番细心解释,基本上大家伙都明白了,额勒和布点点头,他是火爆的性子,“这么说来,就算是为了防着洋人,咱们这个新币是势在必行了,那么按照胡大人你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这些商人们,票号和银行,总不能没法子修理他们罢?” 胡雪岩正欲开口说道,却被阎敬铭插嘴先说了,“额中堂,且别忙,你说的事儿,到底真不真还是一回事,我知道你昔日在上海滩折戟沉沙,这里头就有你的老乡晋商和洋人们的功劳,若不是西圣下令让户部拨款救你,只怕现如今你已经是万劫不复了,这些道理我也懂,却不见得局势有如此的难,你说句老实话,难道你就没有存了公报私仇的念头?或者是借这个机会,把你的阜康票号,” 阎敬铭一番话说的十分诛心,胡雪岩显然早就有了准备,面对着阎敬铭的诘问也不以为忤,“我知道中堂大人会如此说,觉得下官信不过,这也是寻常之事,阜康票号到底是归属于下官的,虽然如今我不在自家的票号做事,这瓜田李下,多年来一直都是有人说闲话的,为了以绝后患,所以,”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折子来,双手恭敬的献给了阎敬铭,“下官早就想了一个极好的法子出来,就等着中堂大人批准了。” 阎敬铭一手抽着烟,一手接过了折子,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看,才一看就脸色大变,连忙把手里的水烟袋放了下来,“你这里头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西洋各国的银行里头,不可能有任何一个银行没有国家的参与,可咱们这些票号钱庄,没有一个有国家的参与,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没有朝廷的统一管理,那么银行里头,就没有大的话语权,大清银行不可能就只是管着发行货币,别的事儿都要一应的管上,若是管不上的,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出现,中堂大人说我是公报私仇,下官原是俗人,一朝得势,自然就要把令来行,这些人我是要报仇的,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又不是圣人,如何会用德报怨,孔圣人尚且说以直报怨正道也,这是一点,但当然这也是为朝廷办事,公私两不误,最合适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要所有的票号都要朝廷来管着?”饶是阎敬铭老于财计之事,这样大胆的消息,还是被震惊到了。 “不错,只有将所有的票号钱庄尽数纳入朝廷管理,让朝廷来管着,这发行新币的事儿,才能顺顺利利的办下去!”   ☆、二十七、先公后私(十)给sosoyin! “只有把票号钱庄全部归到中枢来管,才能真正的统一银钱之事,户部和大清银行才不会继续成为大商人眼里不屑一顾的橡皮图章,将来才能真正的把银子集中起来办大事!” 胡雪岩睁大了眼睛,“下官是知道这里头的事儿的,以前隐忍不发,一来到底都是同行,不好做什么反叛的事儿,二来呢,自己个也有产业在外头,瓜田李下,若是对着票号的同行下狠手,比如阎中堂这样的想法,世人都会如此认为,我虽然不在乎,也问心无愧,不过,要顾及到朝廷的大计,故此忍耐至今。” 胡雪岩担任这个“大清银行”的行长,外头的非议从未听过,首先自然是胡雪岩的身份,本朝虽然是宗室亲贵任命大官的极多,但是从未有一个宗室亲贵一跃之间就从白丁成为了朝廷大员,要知道八旗亲贵当着品级极高的内大臣以及领侍卫大臣或者是内务府大臣,这些听起来十分体面,而且品级极高,都是从一品上的,但是,这些大臣的职位不是带着走的,也就是你当了内大臣,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自然是享受从一品的俸禄待遇,但是你离职了之后,对不起,这个从一品的俸禄你就不享受了,而正经的外朝,六部九卿这些职位是不同的,只要到了这个职位上,就算你调任,原来品级的俸禄待遇还是不变的,当然了如果你贬官了,就不在此例。内大臣以及领侍卫大臣或者是内务府大臣这些还有一个问题,是十分辛苦的工作,要执勤守卫点卯随扈,听起来,好像什么大臣大臣,挺威风的样子,可实际上,不过是高级御前侍卫和家丁罢了。俸禄高,但是好像等同于加班费,忙的要死,还压力极大,万一关防有什么问题出现,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这些看似尊贵无比的大臣,此外太监宫女万一拌嘴生事,倒霉的是内务府大臣,所以这些大臣的差事当然有其优势,那就是可以经常见到皇太后或者皇帝,可这些世袭罔替的贵族来说,如果不想加爵位,干嘛要这么上赶着呕心沥血地辛苦当差。 特别是慈禧太后垂帘之后,对于八旗亲贵,当兵的欢迎,内务府的工厂里做事欢迎,内大臣什么的,只要想干也都欢迎,但是外朝的正经职位,没有好好的历练的人,想当大官是不成的,饶是载凌也是许多差事都历练过,虽然不是从部院里头最底层的笔贴式做起,但是起码这员外郎、郎中等等中层的职位都是做过的,所以能够从宗人府再做到礼部的侍郎,再出任如今的山河总督,八旗的身份是有些作用,但是作用不大,在外朝来说,红带子和黄带子的官儿,比以前少了许多,更多的都是八旗底层这么些年新式的科举当官当起来的穷人家子弟,而且这些年四海升平,这个意思是什么呢,那就是没有一跃千里的军功可以分享了,这样的话,按部就班又重新成为了官员升官的普通凡事,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介商人,居然被慈禧太后拔擢为正二品的侍郎品级一样的银行行长,之后更是宠幸有加,又加封了户部尚书衔,这个意思就是享受从一品的尚书待遇了,这样的殊荣,怎么会不闹出物议纷纷。 一个商人贸然登居高位,当然是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胡雪岩有布政使的捐官在身上,这么硬要掰扯道理,倒也勉强算得上,只是这个贸然当上侍郎的位置,到底是让许多人不服,再加上又是大清银行这个新设的部门,如今洋务办了这么多年,大家伙都清楚,什么衙门是最有钱,最有前景,那就是新设的部院,比如之前的理教院,掌管天下僧道尼教等人,每年的教务会议,理教院尚书被僧道尼们簇拥着,众星捧月,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何况十分的威严,旧年有东正教主自持上帝使者,不听世俗朝廷管辖,入京叩见理教院尚书之时不甚礼貌大发厥词,又在北疆借故生事,理教院一道赦令,东正教三年之内不得入中国传教,已经在中国的,勒令归国,为了此事,俄罗斯外交部让驻华大使出面都不好使,最后东正教主不得不发出声明,“一定在中国政府的管理下合法有序的传教”这样才恢复了昔日的交流之权。 教育部自然不用多说,第一败家子的名号不是闹着玩的,这银子是海水一半的流出去的,还有交通部和铁道部,还有邮政部,这些,可都是最红火的部院,新设的部院第一个有钱,第二个从无到有,容易干出政绩些,许多年没有新设部院,刚新设了部院,虽然只是二品的部院,但是也好歹是一个比什么鸿胪寺太仆寺要位阶高一些的,大家伙眼红极了,没想到,这个位置居然给了一个商人。 越南大胜后,皇太后的威信如日中天,她下达的旨意无人敢违背,但这个昔日的东南蚕神想要成为天下的财神,众人艳羡之余,不免要好好审视一番,想要当这个行长,自己家这里头的票号如何处置?胡雪岩十分的乖觉,上任之前就将自家票号的所有业务都交付给了自己的儿子,孤身上任,私底下如何命令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如此表态,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之后主持银元的发行铸造,算的上是勤勤恳恳的,但是似乎也没多少水花可表露出来,别的部院在洋务开始之后,都是一日千里,发展的迅捷无比,而大清银行这个最有可能有所大作为的部院,不能是说没有发展,但在大家都是如此迅速发展的情况下,那点发展就不见得多少厉害了。 所以当然,胡雪岩的压力是极大的一方面要承担着没作为的庸才之名,世人都说胡雪岩这样的财神,还是做生意才能做的兴旺,想要当官,官运是不够的。   ☆、二十八、新币银行(一)给sosoyin! 这话里的是意思,自然就是让胡雪岩赶紧辞官别做,老老实实赚钱去就是了,想要在银行的位置上帮着朝廷赚到多少钱,只怕是不能够的。另外一耳光方面就是要被质疑有假公济私的嫌疑,慈禧太后出手解救阜康钱庄之后,基本上在浙闽两江一带,朝廷的许多经济上的事务,比如债券发行,比如税银的征收入库,基本上都是阜康钱庄在操作,这么看来,的确是有胡雪岩借公家之权,来肥自己的可能,这个谣言一直让胡雪岩不胜其扰,他的性子和左宗棠很像,都是当差不畏惧流言的,但是流言太多,影响自己的心情是小事,影响到朝廷的大业,影响到自己个的成就,那就是不好了。 一个当差不利,一个中饱私囊,两个烦恼一直困扰着胡雪岩,于是趁着这次的好机会他准备一次性都打发了,“这票号统一归属朝廷,这是必然要做的,若不能都听着大清银行的号令,这个大清银行也没必要存在了,皇太后昔日下旨成立这个银行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这是诸票号钱庄之母,任何票号钱庄都需听大清银行号令,不是只是面上的尊崇,新币的发行,横竖外头的钱庄都要反对违抗,还不如趁着这样的好机会,一股脑的定下规矩,遵守规矩的,自然是兴旺发达,不听命的,关张倒闭就是!”胡雪岩继续说道,“条例我已经准备妥当,中堂大人您看着若是可行,就请上奏给西圣吧!” “这,”阎敬铭饶是号称胆大妄为的主儿了,但是见到胡雪岩这样的方案,也是心惊肉跳,“我虽然在山西和晋商相处的极好,可这也只是私交,割舍了就割舍了,算不得什么,可你这里头,头一个,就要朝着自己的阜康钱庄开刀,这是你的基业,可是舍得?” 大家伙听得不太清楚,云里雾里的,只是听到阎敬铭这样的话,难道是胡雪岩要丢下阜康钱庄?胡雪岩难道是圣人吗? 胡雪岩点点头,这个时候他洒脱无比,任何人在做好了决断下定决心的时候都会洒脱无比,他开口笑道,“世人都觉得这财富非要独享不可,我却不是这么认为,任何存在地窖里的金银那只是死物,中堂大人最是清楚,金钱,要流通起来,才是最有价值的时候,我把阜康钱庄献出来,中堂大人也明白,我并不吃亏。” 大家这时候是大吃一惊了,难道胡雪岩所谓的这个拿自己开刀,就是要把阜康钱庄献出来,孙毓文连忙第一个就开口阻拦了,“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胡大人,你为国效命的心思,咱们大家伙都知道的,无论如何,阜康钱庄献出来是您的私产,若是把私产献出来充公,外头的人,会如何想?难不成朝廷也和长毛逆贼一样吗?万万不可,这会影响到西圣的圣名的!” 许庚身也十分感动,没想到胡雪岩居然有了这样的魄力,不过感动之余,也不免长叹,官场上想要成就一番作为出来,实在是比商场上难多了,胡雪岩是有心气的,也想干成一番事业,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想着把自己的产业捐出去了。 “各位中堂大人误会了,”胡雪岩微微一笑,“下官也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名和利两件事儿,下官都想要,何况还有子孙需要照拂,这个方案,于公于私,都是便宜的方案,故此我先拿出来朝着阜康钱庄用,若是成了自然是最好的例子,若是不成,那么下官也自然不好意思继续呆在这里头,干耗着什么了!” 阎敬铭点点头,把原本死命攥在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其余的人,神色复杂的看着胡雪岩,按照职权来说,银行的权限,应该是属于户部的,在自己手里失去的职权,在户部尚书的这个位置上,任何人都是不会高兴的,自然阎敬铭还带着一点对于胡雪岩这种非正道出身官员的蔑视,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胡雪岩的确是有才干的,而且这个才干惊人,如今这个时候,他又要多了一样佩服胡雪岩的事物,那就是他的心胸,“你可是想清楚了?”阎敬铭站了起来,目视胡雪岩,“若是行了这个方案,将来这阜康钱庄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这又有什么,”胡雪岩笑道,“下官儿子们多大的出息,下官瞧得最清楚,与其这个家业将来败在他们手里,不如趁着我还能做主,拿了出来,只要这个票号还在,子孙世世代代锦衣玉食都不用担心,跟在朝廷后头,舒舒坦坦的拿银子岂不是最好?” 。。。。 那一厢军机处的值房有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而这里头,礼亲王要做的事儿就简单多了,慈禧太后请礼亲王坐下,又赐了茶,“前些日子瞧着内务府忙的很,说是八旗秀女的初选已经过了,现如今是怎么个章程啊。” 清代的后宫,上至皇后,下到宫女,都是从旗人女子中挑选出来的。每到准备挑选秀女的时候,先由内务府奏报皇帝,奉旨允准后,立即行文八旗都统衙门,由八旗的各级基层长官逐层将适龄女子花名册呈报上来,到八旗都统衙门汇总,最后由内务府上报皇帝,皇帝决定选阅日期。因为有病、残疾、相貌丑陋而确实不能入选者,也必须经过逐层具保,申明理由,由都统咨行内务府,内务府奏明皇帝,获得允准后才能免去应选的义务,听其自行婚嫁。 “是,接下去就是等着复选了,”礼亲王说道,他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了一个折子,他对着皇太后身边的太监宫女十分和气,昔日就闹出过要跪拜李莲英的笑话,所以虽然没有什么急才,但事先得到了消息,这时候奏对起来,十分从容不迫,“已经选出了六十三人进入复选,接下去预备着太后和皇上查看。”   ☆、二十八、新币银行(二) 这个规模已经较之以前少了许多,礼亲王说出了缘由,“太后圣德,怜悯民间,除却供宫中选用的秀女之外,其余的都放回去,让外头自行嫁娶。所以内务府只留下最好的,其余的都撂牌子,送回家去了。” 如有被看中者,就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选中的,就撂牌子。然后,留牌子的秀女再定期复选,复选而未留者,也称为撂牌子。经复选再度被选中的秀女,还有两种命运:一是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一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左右,成为后妃的候选人。前面一个赐婚的少了,那么接下去自然就是剩下后妃的候选人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六十三个,倒也不算少了,只是好不好?”她看了一眼光绪皇帝,皇帝有些局促不安,“家室品德自然是要紧的,但是这容貌也要好的才是。” 当“秀女”二字映入人们眼帘时,人们的直觉是秀女应有沉鱼落雁之貌,然而,靓丽的容貌是否是当选秀女的主要标准呢?当然不是,非但如此,少女们爱美的天性也成了非分之想。清朝明确规定,八旗秀女阅看时,必须着旗装,严禁时装。而且,按照中国的传统观念,“好色”也是极不名誉的,“美女祸国”从来都是帝王和他们的大臣们翻云覆雨的护身符,因而这一标准总在若即若离、讳莫如深的扑朔迷离中。乾隆四十三年,一位县学生员拦下御驾,恳请乾隆皇帝就削减皇后乌拉那拉氏丧仪之事下罪己诏,致使龙颜大怒,但仍未忘记陈述那拉氏册后“并非以色选爱升”,后来失宠,亦是“自蹈非理,更非因色衰爱弛”,总之绝不肯承认自己好色。选妃选后的两条标准,一是品德,一是门第。清代册封皇后、妃、嫔的册文中常常见到的是宽仁、孝慈、温恭、淑慎,“诞育名门”、“祥钟华阀”等等。其中,门第又有着更为重要的作用,清朝是不流行明朝那样从小门小户里头选后的,除却死后追封或者母凭子贵加封皇后的,一般来说,都系出名门。不过慈禧太后是外貌协会的,从来都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同治皇帝的后宫,都颇为美貌,孝哲皇后就是八旗之中出了名的美人,她是不会让不好看的秀女入选的。 礼亲王显然是知道皇太后的审美的,开玩笑,最喜欢漂亮衣服漂亮珠宝首饰的皇太后,当然也最为青睐容颜姣好的秀女,“是,嬷嬷们都是按照皇太后的方式来办的。”他倒是不好说自己个也看过那些秀女,只是说嬷嬷都看过,“错不了。” 既然礼亲王如此保证,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按照道理来说,军机首辅是不屑做这些内廷的小事的,但是礼亲王是宗室,又是皇帝的长辈,让他来办这事儿,最好,原本醇亲王也好办,但是他避讳的事儿多,故此这个事儿交代给了礼亲王,“选好日子相看了吗?” “下个月的初三日是好日子,只是下个月要起驾圆明园,倒是不知道如何处置,请太后的旨意,要不要挪到圆明园去选阅?” 各旗选送的秀女,要用骡车提前送到京城。由于众多秀女的家庭背景不一,官宦人家尚有车辆,而兵丁之家只能雇车乘坐。因此,乾隆时规定:“引看女子,无论大小官员、兵丁女子,每人赏银一两,以为雇车之需。……此项银两,……著动用户部库银。”秀女们抵达京城后,在入宫应选的前一天,坐在骡车上,由本旗的参领、领催等安排次序,称为“排车”,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的次序。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车树双灯,上有“某旗某佐领某某人之女”的标识。日落时分发车,入夜时进入地安门,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按顺序进入顺贞门。秀女们乘坐的骡车则从神武门夹道东行而南,出东华门,由崇文门大街北行,经北街市,然后再经地安门来到神武门外,这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当然了,太后和皇帝是不会折腾的,折腾的是秀女和内务府当差的人。 御花园、体元殿、静怡轩等处,都曾是阅选秀女的场所。在圆明园里头选秀,倒是还没过的事儿,慈禧太后点点头,“不错,圆明园风光好,看着秀女们,更能增添容貌了,”她看着光绪皇帝,“皇帝自己个选就好,也不用我来掺合吧?” 光绪皇帝脸上红扑扑的,“儿子那里懂这些,”他的声音小的犹如蚊子哼哼叫,差点都听不清楚,“还是亲爸爸做主就好。” “什么是我做主,”慈禧哈哈一笑,“你别不好意思,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儿,过日子的是你,又不是我,将来皇后妃子是要跟着你过一辈子的,”说到这里,皇太后倒是有些失神,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以前也是这么和人说过? 一时间她突然停住了声音,殿内静悄悄的,礼亲王从帽檐下悄悄的抬起头,只见到太后在沉思着什么,这个寂静不过是维持了一会,太后回过神,“你自己喜欢最要紧。” 皇帝只是说请皇太后做主,礼亲王连忙说道,“历来的惯例,都是皇太后和皇上一起阅选的,这一次也按照以前的例子,奴才倒是觉得妥当。” 如果成为后妃的候选人,手续会更为复杂,初次“引阅”之后,屡屡“复看”,有“记名”的,这是被选中留牌子的;有“上记名”的,这是皇帝亲自选中留牌子的。最后,还要经过“留宫住宿”进行考察,在留宫住宿的秀女中选定数人,其余的都撂牌子。 50000起点币加更结束!还有打赏的可以继续来!!!!!!   ☆、二十八、新币银行(三) 按照之前的例子办就很好,光绪皇帝连忙说道,“虽然是儿子的后妃,但是将来这些秀女进宫,第一个要孝顺的就是亲爸爸,伺候亲爸爸起居的,若是亲爸爸不中意,这些秀女自然就不好,自然也就不能入选了。” 这样的言论,在后世认为就是典型的“妈宝”,但是在这个时代,就是无比正确的事情,做媳妇的自然第一件事就是要孝敬公婆,民间尚且如此,何况天家乎。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你既然这么说,我也陪着你去瞧一瞧就是,不过呢我看看就好,怎么样都你自己个选就是。” 接下去马上就要起驾圆明园,皇帝第一次负责这样具体的事务,兴致勃勃的朝着太后禀告具体的事宜,礼亲王也敲着边鼓,慈禧太后满意极了,点头说道,“皇帝看来是用心当差了,咱们去圆明园,看上去的确是小事一件,可这里头各部院的协调,内务府的操作,以及留守紫禁城和前往圆明园的人,都是要安排妥当的,要想做好这件小事儿,是极难的,可今个这么一听,我就知道你用心了,若不用心,不会知道这里头这么多的门门道道,你都说的出来。” “亲爸爸吩咐的,”光绪皇帝笑道,“儿子不敢不用心。” “如此就甚好,选秀的事儿,咱们接下去见了就算完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太后用护甲敲着炕桌的台面,台面平滑锃亮,上头反照出了慈禧太后的面容,她沉思了一会,“去了圆明园,比宫里头自由些,你除了日常看书,其余的事儿也要管起来,礼王!”太后吩咐礼亲王,“你瞧着,哪一部合适,交给皇帝亲自管一管,什么事儿就请示皇帝罢了!” 礼亲王连忙答是,却也没有问要选哪一部,慈禧太后又发觉了什么,失笑起来,“真真是年老不中用了,皇帝在跟前,还来问你,皇帝,”她笑着说道,“你说说看,要办哪一部的差事。” 皇帝连忙说道,“儿臣懂什么,都听亲爸爸的吩咐就是。” 慈禧太后只是不许,皇帝这才思索了一番,斟酌着说道,“兵部和户部的事儿,儿臣是最不懂的,想着在这上头历练一番,”他慢慢的说道,边斜着眼打量着慈禧太后的表情,太后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礼亲王微微仰脸意味莫名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看明白了礼亲王的表情,连忙继续说道,“可这里头的事儿,实在是太难了,亲爸爸要筹谋新币的事儿,还有水师营造的事儿,儿臣怕弄不好,把事儿办砸了就不好了,还是躲懒请亲爸爸选别的差事给儿臣罢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慈禧太后说道,“这差事将来总要全交给你的,皇帝你可不能躲懒,要赶紧着学起来,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倒也是在理,兵部的事儿,如今没什么大事儿,户部呢,要发行新币,这个方案如何,还要听了胡雪岩他们的禀告再定夺,不过若是发行新币,各部院都要一体弄起来,这里头皇帝也要分担一些去,大家伙齐心合力的把这个事儿做起来就是。” 皇帝点头应下,“这些年过来,我瞧着,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建设,建铁路建官道建房子,这些事儿呢,看上去的确是繁琐,但是繁琐里头,能学到如何处理轻重缓急,并协调各部院的关系,算得上的一件有挑战的事儿,也是极有成就感的差事,万丈高楼平地起,这样的成就感是最直接看得到的了,皇帝要不你就办工部的事儿吧?” “儿臣都听亲爸爸的。” 这是要让皇帝在亲政之前先行找工部的差事管一管,太后点点头,“其余的事儿,也要多留意着起来,礼王,你安排工部尚书直接递牌子求见皇帝吧,什么差事,你们自己个议去。” 礼亲王答下,“奴才先去瞧一瞧新币发行的事儿,是如何办了,再来请旨。” 礼亲王退下了了,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皇帝,“秀女的事儿,你自己个多看着,别不好意思,你是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自然要选最好的女孩子陪在你身边,有些事儿我怕你着急,所以以前都不说,如今你也快大婚了,我倒是要说在前头,皇家最要紧的就是子嗣绵延,江山万代,”这话又是似曾相识,自己对别人说过,别人也这样训诫过自己个,“所以秀女不怕选的多,只要他们能生养,我都不会不喜欢的。” 军机处的值房内,决定了接下去一百年中国金融货币格局的谈话还在继续,阎敬铭问胡雪岩接下去原本姓胡的“阜康钱庄”将来他说话就不算数了,这话虽然问的奇怪,倒是阎敬铭是知道胡雪岩不只是想要钱的人,昔日钱庄做的好好的,又有左宗棠照拂,根本是不用担心不赚银子的问题,为什么又要北上入京开票号,又要成立蚕丝公会,再和洋人们打擂台,如果非要找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把赚钱放在第一首位,或者是到了他这样富可敌国的程度,接下去所图谋的不再是赚多少钱,而是要在某一个行业做成名垂青史的人物,现在求的是名儿了。 军机处几个人传阅了这个折子,也被震惊到无言,胡雪岩说了这么一番话后,居然没有人接话,这时候礼亲王走了进来,见到大家伙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会子围在值房里头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 这也是大家伙觉得礼亲王好说话的缘故,虽然多了一份亲切,但是尊重就少了许多,军机领班大臣不在,大家伙就不候着自己个开始商议起来;孙毓文把折子献给了礼亲王,“王爷请看,这是胡大人拿出来的新币方案,额,其实这倒也不算只是新币的方案,其余的事儿,他倒是,”孙毓文苦笑,“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一起给办了!”   ☆、二十八、新币银行(四)加更来了 礼亲王原本还不知道这个搂草打兔子是什么意思,狐疑的接过了折子,仔细一览,不由得脸色惊变,他迅速的合上了折子,“这事儿太大了,咱们做不了主,马上递牌子求见,今个横竖大家伙都在,趁着今个齐全,就一起听皇太后的旨意罢!” 于是军机处一干大臣们带着胡雪岩复又到了养心殿准备递牌子求见,到了东暖阁,皇帝已经离开了,慈禧太后有些惊讶,“叫你们商议事儿,这么快就商议好了?” “是!”礼亲王说道,“胡大人拿了一封方案出来,”他把折子递给了李莲英,“有关于新币发行的方案,我们议了议,实在是不敢做主,故此拿来请皇太后定夺,”他示意胡雪岩上前解释一番这个方案。 皇太后打开了折子,耳边传来了胡雪岩的声音,“新币的发行已经准备妥当,银行的印钞机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马上开印,吏部和户部将百官教师军官的俸禄都该发新币,户部和海关征收税银也改成纸币,内务府一如此办理,但仅仅如此,不能克复全功,故,臣请旨,下令从阜康钱庄做起,改革票号钱庄行业,一统钱币之事!” 皇太后还在低头看着折子,胡雪岩继续说道,“大清银行入股阜康钱庄,官股超过百分之六十,占主导权!” 太后的眉毛抖动了一下,放下了折子,有些惊讶的看着胡雪岩,“这是做什么?我并不是强夺财产之人,无需如此。” “所谓改革之事,素来都是要杀鸡儆猴的,如今我在银行当差,第一棒若是不打到我,只怕将来其余的人都不服气,阜康钱庄乃是臣私人的产业,虽然如今我是支持中枢,但是将来如何,实在是不好说,与其用情感维系住,还不如用制度规矩维系住,继续让阜康钱庄和朝廷站在一块,”胡雪岩微微鞠躬,继续说道,“这怎么会是朝廷强夺微臣的财产呢,明明是皇太后仁德,赐给了微臣全家永世吃穿不愁的金饭碗啊。” “票号钱庄是一定要收归国家管理的,一纸空文,约束的少,最好的方法,无非是朝廷涉足其中,用官营的方式来涉足其中,这样一来,官营国有在这一行里头就有了决定性的作用,大清银行是不负责存贷款的,但是如果国营的银行办出来,到底是比民间的信誉要更高些,必然能够红红火火的。” “此外,还有这民间的票号钱庄,容易被挤兑,微臣昔日若是没有皇太后援手,只怕这时候已然成了孤魂野鬼,生死不知了,银号被挤兑破产害的是老百姓,如今市面上鱼龙混杂,有些钱庄只怕不是要存银子,而是要这些老百姓的性命,没有朝廷约束,将来风浪一大,倾覆者必然极多。” “洋人们的银行都是他们的朝廷照看着的,到了中国来,犹如巨鳄入江,肆无忌惮,不仅仅是微臣,许多人也是吃过洋人银行亏的,若是没有朝廷主持,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局面,到最后必然是被各个击破。” “臣这个阜康钱庄如今已经是发展到了瓶颈,靠着自己个想要再有什么作为,那是不能够了,”胡雪岩说道,“这一来是先自身做起,让外界少了些闲言碎语,二来,也是想着借这个东风,把阜康钱庄再扩大个几倍,这就是微臣的一点私心了。” 皇太后从来不怕有人有私心,谁也不是圣人,有私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了,胡雪岩说的很清楚的,这是公私两便的法子,阜康钱庄把他献出来和朝廷合股,看上去失了控股权,但是能参与到朝廷规划的许多事情之中,这个利益绝非是失去控股权可以相与之比较的。 皇太后先是不吭声,过了一会才慢悠悠的开口,“阎敬铭,你怎么看哪?” “胡大人所言之事,可行,”听到太后发问,阎敬铭上前一步回道,“发行新币,微臣最担心的就是市面上的阻力太大,各票号钱庄若是不收新币,那么新币要迅速的推行下去,就是难办了。” 的确是如此,如果市面上大家伙都不认可这个新币,还是要继续使用银元或者碎银子,那么这个新币的发行就是失败的,而这个情况是必然会发生的,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如果不再私人可以使用流通银子,那么钱息就无法自由的再吃到了,原本私人钱庄的银票是最吃香流通的,京城里头四大行的银票,比朝廷的官票还要牌子硬,见票即兑,绝不拖延,银票实际上就是私人发行市场认可的纸币,接下去,朝廷既然不容许银元继续存在,那么银票也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样肆无忌惮的发行了,虽然不会全面禁止,但是受到限制的情况是必然发生的。吃不到钱息,票号和钱庄就断了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都会和你拼命的,当然,明面上是不敢造反,但要是使一些小动作,谁也防备不了。 这是最周全的法子,所以孙毓文说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办新币的同时顺便把大大小小的银号钱庄一股脑儿的都梳理一遍妥善的管理起来,发行这头没有问题,流通那一头也没问题,这样的话新币使用就万无一失了。 “单单靠着约束私人的票号,这还远远不够,”慈禧太后说道,“所以你还要加上一个国有银行的设立吗?” “是,”胡雪岩说道,“旧年皇太后南巡的时候和微臣说过,朝廷想要办大事,国有的银行是必不可少的,大清银行只管理发行货币,指定货币政策,而下头的国有银行必须要有,而且一定要占据市场的大头,阜康钱庄归属朝廷后,另外的也要多设置一些银行出来,用作管理引导,微臣已经想过,内务府可以先设一个皇家银行。”   ☆、二十八、新币银行(五)谢谢Chestwang的打赏! “内务府设了皇家银行,有天家的招牌在,不怕没人来存钱借贷,”胡雪岩笑道,“把银子流通起来,才能源源不断的银子生银子。” 虽然已经要发行新币了,可大家伙嘴里还是说着银子银子的,“此外,按照各条线,比如铁路或者是轮船还是招商,都可以分别设立分门别类的银行,这些银行里头不妨可以多请一些民间的资本投入进来参股,这样的话,又可以把民间的银元和银子都收起来,集中给国家,老百姓们当了股东有了分红,这又是一笔收入了。” 胡雪岩果然是商业天才里头的天才,慈禧太后心里忍不住就要给胡雪岩鼓掌了,当年南下上海,在外滩上参观阜康钱庄,她无意之中说起了一些后世中国最巨无霸的国有银行是如何发展的,居然这个胡雪岩就听了进去,之后几次讨论,居然拿出来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方案出来,张之万心里早就在大喊“与民争利,与民争利!”了,但是这个方案,设立国有银行并且对私人票号进行监管,这是保证金融安全,维护经济稳定发展最有效的方式之一了。 为什么中国的银行,无论是国有还是私营,都不可能出现倒闭?就是因为中国严格的银行管理制度,和不同程度的参股,保证了银行业的稳定,这样偶尔有银行陷入危机,国家也可以使用行政命令,让其余的银行来一起承担风险,避免倒闭造成老百姓的损失,所以在中国,像雷曼兄弟银行那样倒闭的爆炸**件,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当然,行政管理容易让银行业产生僵化和**这是难以避免的,但是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种极为进步的表现。 各国已经相继跨入帝国主义时代,这是马克思他老人家说的话,从传统的商业资本主义转型到了帝国资本主义,这里面说明垄断型的资本占据了国家的主导,国家的各项政策和外交手段或者战争还是和平,都由帝国资本主义国家来直接或者间接的控制,“雪岩说的不错,”慈禧太后点头,“大家伙都是中枢的干臣,什么话直接说就是,现在第一个朝廷缺银子,民间的银子却多的很,银行设立起来,把大家伙闲散的银子都收拢着,骗出来也好,借出来也好,把银子拿出来,咱们再把他花出去,这才是能把每一分银子用到最大的利处,朝廷比以前,就多了一样债券,这个债券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把大家伙的银子都集中起来,以后许多的差事不可能由朝廷直接拨款了,朝廷再有钱,也不可能尽数包干,”想要由政府全面买单各项建设,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慈禧太后以前还是图样图森破,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或者是说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是私人的票号一来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可以放贷,二来也不可能为国家大政方针的规划投入来买单,所以胡雪岩这个设立国有银行的提议,正当时,且正中慈禧太后的下怀。 她从来不信仰什么“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素来奉行的都是大国家大政府的主义,也不会去搞什么国退民进的一套,这个时代生产资料私有制没办法,但是能够去做的,她都十分满意并且乐见。 有学者认为,清末民初的乱象就是因为几年前下来对整个国家和社会管理十分规范有序严格,到了民初,政府的威严扫地,但是之前封建国家对整个社会和国家掌控,到了现在的新兴政府,那么就失去了掌控能力,所以才会如此的乱糟糟的。 “你的事儿,等会再说,我倒是要问一问”,不出胡雪岩所料,皇太后对于这个统一票号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这里头大票号和小票号要如何解决?都由朝廷参股吗?” “启禀皇太后,咱们国有的银行建起来,小票号是留存不下去的,”胡雪岩说道,“群雄争霸,原本是留不下小人物的,小票号要不退出,要不就要自己个抱团取暖,如果能够参股,自然就是朝廷的产业,这不用担心,若是不愿意参股的,自然也要有法子规范着他们,第一,不许称银行,银行只能是大清银行审核符合规矩的票号才能改名,除了场地存款资本这些之外,最要紧的,按照皇太后的圣意,微臣定下了存款准备金制度,就是抽取存款额的一定数量金额上缴给大清银行,这个存款准备金就是作为作为办理储蓄业务的票号钱庄等,防止过度贷款出去,万一造成挤兑而引发不可预估的风险。”胡雪岩想出的法子,别人或许懵懂,但是阎敬铭是十分清楚的,有了这个存款准备金,谁都不可能尽数放出去贷款,而必然要被大清银行占据一部分的款项,这是防止风险,更是监视和管控银行。 “任何票号都要如此,这个存款准备金,用银元或者银锭支付,这样的话,银行这里的现银能够充裕一些,防止老百姓来挤兑。另外臣定于三年内,所有的票号都要进行审核,没有经过大清银行审核,户部批准的票号和钱庄,一概列为非法,接下去新办的都必须审核,不是谁自己想办就可以办的。” “朝廷参股的,一概用新币参股,”胡雪岩继续说道,“以阜康钱庄为例子,只要是朝廷入股,所有的分号的现银无需动用,大清银行只要把新币发下去,这里头所有的分号,那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发行新币了,别的地方不敢说,江浙沪一带,臣敢打包票,有了朝廷的名号,没人敢来惹事生非。”他也十分清楚,也只有在朝廷的庇佑之下,才会没人敢来闹事。 “你想清楚了?”太后问道,“阜康钱庄可是一座金山,就这样和朝廷合股了?” “自然是想清楚了。”   ☆、二十八、新币银行(六) 胡雪岩微微鞠躬,“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微臣的为人,从来都不是只为了赚钱,阜康钱庄是一座金山,但也只是一座金山,但是朝廷参股,微臣也不说假话,阜康钱庄那就是朝廷的产业,更是户部照看着,”他看了一样阎敬铭,“是天下第一等的背景,表面上看,虽然是朝廷占了阜康钱庄的便宜,真佛面前不说假话,实则是阜康钱庄占了朝廷的便宜,借助朝廷的力量,阜康钱庄必然在这一次的票号管理之中一跃冲天,现在是金山,但是有军机处的领导,皇太后的看顾,将来绝不会只是金山!” 所以说商人的眼光是最可怕的精准,这是三千年从未有之大变局,商人们面对的挑战较之以往大了百倍,但是遇到的机会比以往多了万倍!太后是一定要理顺这些放贷款的票号钱庄的,这一点,她老早就说起过了,胡雪岩也很清楚,这个不是灾难,而是一次难得的机遇,运用好了,将来必然是一跃千里,进展如同神速,到底是小场面唯我独尊好,还是天下任我驰骋的配角更好?胡雪岩不认为家财可以百世存留,与其将来败在不知名的后代手里,还不如趁着自己还有权力的时候,将自己家族的利益牢牢的和国家绑在一块,这才是真正的世1袭1罔1替! “好!”慈禧太后眼中露出了赞许的光芒,“你胡雪岩到底是胡雪岩,人才就是人才!你既然如此大气,我也不好再扭捏什么了,阎敬铭你和胡雪岩去商议,如何合股,如何经营,这些事儿一一都敲定了,这是胡雪岩的大礼,咱们要好好用起来,之前担心着票号要造反,咱们怕是没法子治住他们,但是如今有了这个,”她拍了拍炕桌上的折子,“就不怕他们闹事了,我的性子大家伙是清楚的,从不怕麻烦,也不会怕事儿多,忙不过来,我瞧着这两件事儿一起办,极好,军机大臣们都去瞧一瞧,自己下头管的能不能拿出银子也预备着成立银行,既然要设,就如阎敬铭之前说的,朝廷所有的,多办一些,甚好!” 胡雪岩鞠躬谢恩,“皇太后睿智无比,昔日南巡时候就提起过许多银行的规矩,偶尔提点,往往令微臣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之感,若不是太后点拨,微臣绝不能想出如此多的法子。” 太后笑道,“你又何必谦虚?若非你行动得力,我纵然有千思万想,也是成不了实际的东西,阎敬铭,你预备着设立那些银行?这个事儿,你想过了吗?”阎敬铭神色复杂的应了下来,“户部和内务府,这两头是必然要先设立的,交通部可以设一个,之前原本微臣担心有人觉得咱们敛财,但是如今有都察院监督着,倒也不会让人中饱私囊去,其余的如何设立,还是要请皇太后的旨意。” “我是一切不管的,”皇太后笑道,“只是既然如今这么多洋务,一样样的分行业的来试试看,倒也算是不错的主意。” 于是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军机处没意见,太后拍了板,这事儿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那么,先发行新币,还是先出这个管理的条例,还是先参股阜康钱庄,到底哪个先?” 阎敬铭微微思索,“臣以为,先谈好参股的事儿,然后再发条例,然后自己个的新银行筹办起来,最后发行新币。” 大家伙都没有意见,只是孙毓文觉得发行新币放到最后慢了些,又讨论了一番,于是就准备着发行新币和条例放在一块公布出去,参股是一个晚上就商议的妥当的,条例的事儿,明后天定下来就可以发出去,所以这不会耽误事儿,但是今个大家伙大约都要呆在宫里头当差了,一群人打着哈欠又一次的离开了养心殿,这是常见的事情,之前要商议什么事情,也都是这样通宵达旦的决定好的,因为外头的干涉实在太多,涉及到一些人的利益,什么关说请托都是不由自主的过来,而且军机处从来都不是一个保密的单位,只要多几天,什么消息全中国都知道了,所以凡是要研究什么大事,都是这样的留守宫中过夜加班,事儿办好了再回家,军机大臣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个胡雪岩而已,大家回到了军机处,宵夜的点儿还没到,大家伙只好喝着浓茶提神,几个人说了几句,胡雪岩也不会在这个要紧的当口再有关股份的事儿纠缠什么,“阎中堂,您是我的上官,正经管着我的,您说什么咱们就怎么做,下官绝没有什么二话,何况今个的时间宝贵,咱们要一条条的把这个监管的条例审议过去,阜康钱庄的事儿,没必要在这里浪费中堂们的时间。” 阎敬铭摇摇头说道,“这不是小事儿,发行新币,朝中除了发放俸禄之外,其余的发行压力,刚开始的时候可都在阜康钱庄这里头,这里不理顺,我可实在不放心。” 于是开始在这里交涉起来,胡雪岩已经准备好要和朝廷合股,绝不会在什么细节上头纠缠什么,除却户部的郎中出任第一任阜康钱庄行长,都察院派一位御史监察之外,其余的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自然胡雪岩也有说法的,“既然是朝廷的钱庄,那么这些上上下下的员工,是一定要按照八旗工人的例子来办的。” 这算是一个大的福利,现在大家伙最羡慕的就是吃朝廷财政饭的这些人都有退休的俸禄,如果公私合营,阜康钱庄上下的人都有了这个退休金的银子,对于稳定人心是极为有用处的。 这当然没什么可说的,最要紧的还是股份的问题,阎敬铭要求的朝廷官股应该占据七成,到了谈判的时候胡雪岩可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最多只是让朝廷成为占五成一的大股东,不可能让到七成。   ☆、二十八、新币银行(七) 阎敬铭逼迫甚深,“这里头的股份原本是你自己个说了算就是,大清银行拿新币出来投到阜康钱庄里头去,就是合股了,倒也不麻烦,可这里头,谁做主,谁当差,谁主谁从,这是紧要的,若只是占了一点点的优势,将来只怕是事儿难办!” 阎敬铭没有明说,但是显然也知道胡雪岩必然是会借助大清银行的优势,助阜康钱庄鲤鱼跳龙门,所以你既然占了大便宜,那么自然,就不可能让你在股权上占据太多的份额,防微杜渐是必须要做的,万一将来胡雪岩不在了,家里头的子弟不成器,什么事儿都的难说,还不如就趁着现在说清楚摆明白,免得日后闹僵。 胡雪岩摇摇头,“中堂大人明鉴,阜康钱庄这里头也不尽然是我一个人的产业,也有其他人的一点股份,若是份额压缩的太低,我无法做主,也无法说服他们;再者,胡家上下多少也有百多号人,若是股份太少,将来只怕要落魄。” 于是只是坚持不肯,两个人争辩了一番,礼亲王实在是不耐烦,“这事儿,我瞧着也不用如此,大家伙各让一步,要我说,户部占多少份额,雪岩你自己个那边占多少份额,怎么商量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内务府,皇太后的份额,你们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这里头就把内务府抛在一边了?” 胡雪岩老脸一红,不防忘记了这么一回事,“是极,王爷您说的极是,内务府的份额必然不能少了,皇太后对于阜康钱庄最是照拂,昔日就是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下官是不会忘了,那既然是如此,”他微微思索,“内务府占百分之十的股份,户部占百分之五十一,我剩下还有百分之三十九,拿出三个点,厚颜请各位大人也参一点子这个股吧!” 大家暗暗表扬胡雪岩聪明,礼亲王明面上说的是要挂念皇太后的利益,可到最后,皇太后的利益保住了,自己个的好处也没拉下,真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众人推辞一番,胡雪岩只是强力要求,最后大家伙都看着礼亲王,礼亲王点点头,“雪岩这么说,那么咱们就厚着脸皮跟在后头罢了,”跟着胡雪岩这个财神若是能亏钱,那么真是见鬼了,“不过也不需要那么多,”他总理军机,是知道这个如果户部入股阜康钱庄,这个总资产将会如何的吓人,“三个点咱们这些穷光蛋可是吃不下,不如这样,咱们送点银子给雪岩的府上,让他自己个看着办就是,多少给一点,不会吃亏。” 吃干股可不成,但是让胡雪岩看着办,这也不会吃亏,毕竟在座的可都是军机大臣,胡雪岩含笑应下,于是开始商量户部和内务府出资的问题,最后议定户部出资一亿两白银合计一百亿新币,内务府出资两千万两白银合计二十亿新币,等到新币发行之后,新的阜康钱庄成立就把一亿两千万两白银用新币的形式共计一百二十亿新币打给阜康钱庄,“这个阜康钱庄的名字倒也可以,”张之万捻须笑道,今个办好了一件大事儿,自己还赚到了好处,心情是好极了,“只是若是用在全国,还是不够响亮。” “是极,这个还要请您的大笔写一个起来!” “这那里是我能决定的,”张之万笑道,“胡大人应该请谕旨朱笔钦定一个,这才是最响亮的招牌!” 几个人在说笑的时候,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给各位中堂大人请安,给胡大人请安。”一个白净脸的太监微笑着走了进来,潇洒的打千行礼。 “你怎么来了?”礼亲王笑道,“老佛爷让你过来的?” “回王爷的话,西圣爷知道大家伙今个辛苦了,”他一摆手,身后的一群宫女把食盒捧了上来,“特意赐了酒酿糯米圆子羹,并几盒克食给各位大人,请各位大人慢慢用。” “这还劳动你亲自来,”礼亲王让苏拉接过餐盒,对着那个太监拉手亲热的说道,“实在是辛苦了。” “奴才不敢在王爷跟前说辛苦,”那个太监很知道分寸,恭顺的说道,丝毫不敢在礼亲王面前摆得宠太监的谱儿,“这是奴才该做的,还有一件事儿,西圣爷有口谕,要奴才代为转达。” 礼亲王等人连忙站起来,肃穆听着吩咐,“口谕,胡雪岩勤勉当差,公忠体国,我心甚慰,大清银行接下来要办新币发行的事儿,不能位置太低,特拔擢大清银行为从一品尚书部院,钦此!” 胡雪岩跪下谢恩,军机处的人都惊讶极了,外头人一直鄙夷的商人居然真真正正的到了尚书的位置,大清银行从正二品的衙门正式升到从一品的衙门,这样的话就名正言顺的和六部齐平了,面面相觑之余不免也要承认,胡雪岩把整个阜康钱庄拿出来,朝廷若是一个尚书都不舍得给,那未免真叫人寒心了。 太监须臾之间就退下了,大家伙朝着胡雪岩拱手恭喜,胡雪岩连忙鞠躬作揖表示自己个不敢当,显然是十分谦虚,但是大家伙都很清楚,光绪朝的有一个风雨人物已经出现了。 太监回报的时候,皇太后已经梳洗完毕了,太监不敢擅自闯入,只是在储秀宫的正殿朝着灯火通明的西暖阁跪着禀告,“知道了,你退下吧。” 红枫扶着慈禧太后到了床前,太后坐下,红枫俯下身子给太后拖鞋,“这些个人,今个晚上要熬夜加班了,”太后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滑稽的意思,“我这个老板,倒是可以舒坦的睡大觉。” 红枫不知道太后说的“老板”是什么意思,也不好接话,太后脱了鞋子,躲进了被窝里,“那么接下去,”她似乎现在已经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跳出来送死了,啧啧啧,”太后摇摇头,“红枫啊,你说新银行叫什么名字好呢?哦,什么是银行,就是票号钱庄。”   ☆、二十八、新币银行(八)加更 储秀宫内,红枫给皇太后掖着被角,听到了皇太后发问,不由得笑道,边说边干活,手上利索的很,“奴婢那里懂这些,娘娘正是问道于盲了,”她也抖起了书篓子,“不过奴婢想着,取名字,总是越吉祥越好听的字眼越好,这是没错的。” “你这话说的对,”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她伸了伸懒腰,“简单易懂又要好听,这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叫什么名字呢?平安?太平?不,太平银行,感觉是死人的地方,那么是吉祥?又不是航空,发财?招财?太土了些,俗不可耐,这个名字倒是要好好的想一想,”她转过了头,看着红枫把殿内的电灯给按灭了,只留下了炕桌上的一个小灯,昏昏黄黄的,太后的眼睛在灯光的照映下闪闪发亮,她倒是还不太困,所以拉着红枫絮叨聊谈,“这些日子,宫里头有什么新闻吗?也和我说一说,免得宫里头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 红枫知道皇太后睡前都是要这么聊一聊的,于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什么淑芳斋的茉莉开的极好,又说那里的牡丹开了并蒂的姚黄,很是好看,许多宫里头现在空着,倒是鸽子燕子多了许多,太监宫女闲的无聊,寻了谷子投喂,一般来说,皇太后只是听着,而不会多嘴问什么,但是今个她倒是问了,“宫里头多空的吗?” “是,”红枫说道,“太妃们不是都去了寿康宫和慈宁宫了吗,宫里头就剩下几个贵妃了,那里还不空呢,”她这个时候突然发觉了什么,止住话头,“奴婢真真是多嘴了。” “是空啊,”慈禧太后微微叹气,“英宗的嫔妃也就那么几个,不算多,这一次都带到圆明园去,她们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在宫里头活死人一般的过日子,不容易,都带到圆明园去玩玩,疏散疏散,心情就好了些,宫里头那么空,皇帝接下去要立后选妃,宫里头就热闹起来了,”她这个时候倒是想到了什么,“赶紧的,叫桂祥的女儿,那个叫静芬的,明后天就入宫,让我瞧一瞧。”这一次是要好好的瞧一瞧,问一问,不能和以前那样简简单单的就混过去。 “是,遵旨!”红枫轻轻的说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您明天还要叫起呢,该早些歇息了。” 太后嗯了一声,“今个有一个心头的难事解决了,”她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应该可以好好的睡一觉咯。” 一夜无梦安睡到了早上,起来之后梳洗打扮,就神清气爽的从储秀宫出发,前往养心殿办理政务,早上先见了见要殿见的官员,说了一会话,然后又批了一会子的折子,午饭是在养心殿吃的,吃了之后打了一个盹,于是叫大起,这一次是规模极大的叫起,宗室亲贵,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并六部、交通、铁道、邮电、教育部,理藩院、理教院,大清银行,通政司十五尚书侍郎乌压压的一片尽数到齐,还有在京的总督巡抚们,李鸿章,载凌自然也在场,共同商议胡雪岩的“奏请发行新币并监管票号并新设银行折”。 军机大臣们熬了一个晚上,把这个折子都尽善尽美的修改了许多遍,终于定稿,发行新币大家伙是早就知道的,但是这个监管票号和新设银行,实在是前所未闻,于是胡雪岩又解释了一番,资本必须在政治之中寻找到自己的代理人,阎敬铭和山西的晋商关系要好,但是他知道不能因为私交而废公事,所以是不会管有些人情往来的,但是别人并不能免俗,别的倒是罢了,新设银行是断了财路,监管票号这简直是要商人们上吊,饶是军机处都已经同意,可外头的这些人沸沸扬扬的,吵闹的不停,大家伙都知道高坐宝座上的皇太后是讲理的人,不会无故因为辩论而发怒降罪,于是夸夸其谈,一直辩论不休,坚持决不可“设银行与民争利”不可监管票号“荼毒工商”,又指责胡雪岩“包藏祸心,假公济私”,批评阎敬铭“在其位不谋其政”管不好大清银行,又讽刺礼亲王为首的军机处“尸位素餐”。如此熙熙攘攘,闹了小半天,直到了黄昏时候还是吵个没停,毕竟包括晋商在内搞金融业的商人们,能够影响到朝廷,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李鸿章聪明的很,这个时候他是绝不会多说什么的,说支持,那么自己就朝着胡雪岩服软道歉,人生在世,最要紧的还是面子,附和着一个昔日的手下败将,我李合肥的面子朝着那里搁?若是反驳这个折子,第一要恶了中枢,还要得罪太后,又要被世人讥讽睚眦必报,这么多年,还不放过昔日的仇敌,两面不讨好,不如不说,只是闭目养神,礼亲王垂问的时候,他只是说这事儿不太精通,还是请中枢做主,这么轻飘飘的挡开了。倒是载凌年轻气盛,帮着胡雪岩开始了辩论,如此到了黄昏落日时分,最后一个个都说完了,吵的没什么可吵,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大家伙吵架的太后悠然开口了:“大家伙既然这么多反对的意思,那么接下去就先试行吧!” 群臣大惊,这两句话有什么因果关系吗?反对的人那么多,怎么还要试行?“大家伙的意思都说的不错,只是呢,如今咱们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新币是必然要发行的,其余的两个事儿,都是配合着新币所以才办的,咱们如今大清国,”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穷啊!” “穷的没什么银子使了,若是不发行新币,只怕明年,就没多少银子可用了,到时候山穷水尽,发不出俸禄,将士们也没有粮饷,难不成我又要学着文宗皇帝,巴巴的把圆明园里头的铜鹤铜狮都融了铸钱哪?可是圆明园里头也没多少铜狮子了!”   ☆、二十九、德皇威廉(一) 养心殿内这么三四十号人,都凝神静气,听着慈禧太后的话,不少人虽然是同光两朝才熬到尚书侍郎的位置上的,可到底昔日咸丰朝如何景象,大家伙都是清楚的很,那时候的局面比现在糜烂一百倍,而岁入只怕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文宗皇帝把三山五园所有的铜摆件都融了做铜钱,用来支付给平叛的大军使用,后来内忧未平,外患又起,这样里外里加起来,又增发了厘金,这样勉勉强强才维持了下来,现如今又准备叫内务府把铜狮子融掉吗,继续征收厘金?” “加税是最愚蠢的法子!”慈禧太后毫不客气的训斥道,“这叫做竭泽而渔,道理如何,就不用我来多说了,那诸位臣工,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拿到银子吗?不要觉得这个时候似乎户部上头还有银子,这是未雨绸缪,若是等到没银子了我再来告诉你们几个,谁的部务,银子没了,谁的俸禄,银子没了,到时候我看着你们闹不闹?” “这事儿是大清银行提出来的,军机处又花了一个晚上仔仔细细的检阅过,今个来告诉大家伙,不是要大家伙来反对的,而是要大家伙集思广益,把这个方案里头的有些军机处还没瞧出来的小毛病,小瑕疵找出来的!” 慈禧太后冷哼一声,“我之前就说过,今个在这里再说一遍,谁要是能给朝廷赚到银子,赚到金山银山,我就升他的官,封他的爵位!从古至今就没有不给马儿吃草又要叫马儿死命跑的道理,我知道你们和外头的人关系好,这也是寻常,毕竟谁没有三亲六眷没有亲朋好友的,外头的人请托进来,要帮一帮,人之常情,可到底别忘了,你们做的是谁的官,是外头那些人的官,还是朝廷的官!” “自然我这话说的是重了些,可若是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个法子朝廷要管的多谢,有了人管着,将来票号钱庄的纠纷毛病就少了些,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怎么眼力见一点都没有呢?” 皇太后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礼亲王连忙带着群臣鞠躬行礼,“臣等死罪,请皇太后恕罪。” “素日里头你们都说让我乾纲独断,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让大家伙商量着办,但是今个的事儿,我倒是真的要乾纲独断一次了!礼王!”她吩咐礼亲王,礼亲王世铎迅速的出班,“奴才在!” “拟旨下诏,大清银行所奏,发行新币并监管票号并新设银行一事,乃国之重要政策,军机处议定之后,下发实施。” “嗻!” 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不免也哀叹,一个无能的军机处!完全就知道唯命是从的军机处,如果军机处对于君上的重要旨意都不能进行有效的修改和约束的话,那么军机处的地位就会完全的丧失,只是成为了参赞军政务的秘书而已了!礼亲王如此的无能懦弱和谄媚,一点点军机领班大臣的风骨都没有了! 今个就是商议这个事儿,下了旨,皇太后就转身离开了,不一会群臣也纷纷散去,一个礼部的侍郎对着翁同龢说道,“尚书大人,您瞧见了没有,”他悄悄的朝着礼亲王一干人伸出了手指头点了点,“纸糊三阁老,现如今也是如此啊!” 翁同龢微微摇头,“这有什么法子,且看将来吧。” 礼亲王卷起了马蹄袖子,洋洋得意的离开了养心殿,他又不是傻子,外头的这些谣言,不用亲耳听到,猜测都能猜测到几分,“今个的事儿办的痛快,这么一下子就过了,”他对着孙毓文笑道,“可外头的名声,咱们是烂大街了,这个倒是难办啊。” 不仅仅是孙毓文,军机处所有成员都跟在礼亲王后头,听到了礼亲王这几句话,各自脸色不同,“王爷,前人有句话,叫做:笑骂由他,好官我自为之。”孙毓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前朝如何,我不敢讲,可在本朝,皇太后英明神武,手创洋务大业,洋务是新党,那么自然就有旧党,旧党的人骂来骂去,太过寻常了,在他们看来,洋务的一切都是毒害中国之物,必须要全部废除,那咱们都是办洋务的,自然是肉中刺眼中钉了。咱们若是在翰林院写写字喝茶画画,那想必是绝没有人骂咱们的,这是名仕风雅,或者是内阁里头修书,爱去不去,想干不干都没人搭理。可咱们在军机处,天下的事儿都要一一涌过来,那里能够不得罪人的呢?就瞧着今个好了,胡雪岩的这个方案,只怕是天下的钱庄十之**都要反对,可这的确是对朝廷对国家有好处的,饶是如此,还怕什么人骂吗?名声不好听,可咱们第一个听命君上,第二个问心无愧,又怕什么骂名。” 张之万也接话说道,“孙中堂的话而没错,是这个道理,太后理政多年,可是有什么私心吗?也非桀纣之君,对着母家管理甚严,做事公允,心怀仁德,这些,是无人不佩服的,既然皇太后如此英明,咱们何须为了邀什么名声而去做什么强项令?” 孙毓文对着张之万笑道,“咱们王爷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拿着外头的话来打趣咱们呢。” “还是莱山知道我,”礼亲王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兴致勃勃的对着军机处的手下说道,“外头的话是难听了些,可我倒是不在乎,大家说说看,世人都把咱们和恭亲王那一届的军机相比,说咱们不如他们,可咱们办了多少事儿?现在有这个发行新币设银行监管的事儿,之前办了制造军舰的事儿,还有比如学校这些一样样的事儿,朝廷的变化可比前二十年要来的更多啊,这自然首先是皇太后的功劳,可咱们也没有闲着嘛,皇太后的意思,我倒是清楚的,她已经有了一套想法,咱们只要跟着她,听她的旨意当差就是了,何况,大家伙也瞧见了,皇太后不怕事儿!”   ☆、二十九、德皇威廉(二) “发新币监管票号又新设银行,这三四件都是最难为的事情,一样都是十分艰难了,何况三件事儿一起办,一起来操持,外头的麻烦是成倍的增加,别的人要是如此早就是放弃了。” 这又说到前朝的一个笑话可以提一提,说明宣宗准备在棋盘大街边上准备新设一个练武场,那附近老早就有了许多的居民住着了,户部和工部来禀告,这些人拆迁到别处重新给他们房间居住,需要多少的时间,和多少的经费,明宣宗一听就马上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他觉得太麻烦了,扰民不说,还要浪费许多的时间,这样也被文人们称赞实在是宽容之仁君,当然,某种角度上不扰民兴师动众的确是宽仁,但是另外的角度来看,怕麻烦就不建设,是不是另外一种不作为的怠政呢? 礼亲王的意思很清楚,君上若是怕事儿,那他们就含糊得过且过的过就是了,像比如慈禧太后这种不怕麻烦愿意找事情办的人来说,礼亲王等人也好办,遵旨办事当差就是。 “皇太后不怕事儿,咱们还担心什么,”礼亲王笑道,大家伙这才知道这一位被世人讽刺为昏庸的人,才是真正聪明绝顶的厉害人物,“骂声再多,也不碍事,安心当差就是,何况皇太后也不是独断的人,这个方案,到底可是咱们议出来的。” “王爷说的极是,接下去就等着,”许庚身叹道,“就等着看把新币发出来,多多少少等到不怎么缺银子了,这局面就好了。” 这一届军机处,算是在今天开诚布公的谈了谈,大家伙以前可能有的别样小心思,今个算是解开了,几个人边走边谈,一起回到了军机处的两层值庐里头,“说到这个局面,”礼亲王说道,“外头的局面如何了?倒也要好好关切着,德国那里,不知道这个会开的怎么样。” 这就是要问专门管理外交事务的军机大臣郭嵩焘了,郭嵩焘摇摇头,脸上有些无奈,“咱们这里削减了北洋水师购买军舰的费用,柏林会议那头顿时就有了反应。” “国与国之间,到底是不如小门小户的,”礼亲王摇摇头,叹道,“小门小户我不买就是不买,那能把我怎么地,但是在国家里头,咱们不买,倒是结了冤家了!” 柏林,未明斯特皇宫。 曾继泽正坐在偏厅里头耐心等候着,会议已经召开了一个多月了,各国吵吵闹闹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会议的安排也十分的随意,想去就去,不想去到处和各国私下会谈也是可以的,曾继泽已经请见了好几次德皇威廉二世,但是都被德国外交部拦了下来,只是说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不得空。 原本在柏林会议的开幕式上说的很清楚,德皇十分乐意见到中国代表团,但是自从接到了中国国内传出的消息之后,德国外交部长十分不满的直接对曾继泽提出,“这样擅自取消掉接下去几年的订单是一件十分突然,并且让人难以接受的行为。” 购买军警的合同谈判,下订单,支付预付款,开始修建军舰,然后进行验收审核,再运到中国来,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大概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如果暂停了接下去三五年的军舰订单,在这三五年之间,对于德国经济没有什么损害,但是再接下去三五年,等到需要投入资金建造军舰的时候,那个时候德国的经济就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特别现在德国的通货膨胀金融危机的情况下,失去了一个稳定的高收益的赚钱途径,是十分难以接受的。 当然曾继泽对于国内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国内财政的危机也是存在的,那这种情况下,当然要必须减少有关于在海外直接付钱买军舰的这种对于国内经济没什么直接作用的举动,但是他这个时候不得不还需要进行严密的周全和温和的解释,“这只是我们国内的一部分官员单独的想法,并没有形成正式的圣旨下发。” 这种解释有些苍白,但是总比没有解释来的要好,外交部现在暂时对中国人失去了兴趣,除了基本的礼节之外,失去了亲切的招待,这还只是仅仅一国的问题,其余的国家,哎,不提也罢。 所以拜见威廉二世的安排被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才被德国外交部通知前来和威廉二世会面,饶是如此,也在这里等了大概三十分钟了。 曾继泽不骄不躁,边上的安澜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德国人这也太无礼了,”他不悦的低声说道,“把咱们晾在这里,一点也不顾及外交礼仪!” “稍安勿躁,”曾继泽慢慢的说道,“他们这样对待我们,说明还是想要和我们交谈的,不然大可说拒绝见面,德国目前来说,还是有求我们的,那么他们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稀奇的,安大人,现在发怒,是毫无作用的,等会有人来了之后,可以适当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安澜听明白了,于是他也不再着急,拿起一杯咖啡,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又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一群穿着军装的侍从打开了大门,外交部礼宾司的一个官员走了出来,“皇帝陛下驾到。” 随即闪在了一边,曾继泽和安澜站了起来,德皇威廉二世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外交部长,德皇对着两个人点头,又伸出手握手,曾继泽只觉得他的手十分有力,“再次感谢你们的远道而来,两位先生,”威廉二世伸出手请了一下,曾继泽微微鞠躬,“谢谢您的邀请,这一次来,第一个是要向皇帝陛下递交我们大清国皇太后殿下送给德皇陛下您的私人礼物。” 安澜转过头拍拍手,一个盖着红色天鹅绒绸布的小推车就被侍从推了进来,曾继泽把那个绸布掀开,上面赫然是一个雕龙描金的五彩大瓷盘。   ☆、二十九、德皇威廉(三) 这个瓷盘倒也而不算太大,只是上头的花色有些讲究,是用浮雕的形式,在瓷盘里头把德意志的版图,用高高低低的等高塑起来,当然,不可能太准确,毕竟不是自己国内的地理如此的详尽,不过大概是花的很清楚的,除此最中间的德意志版图之外,其余的四个角落,分别塑上了非洲、亚洲、美洲和欧洲的地图,不过远远要比德国的地图要小,这样团团的把德国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中间,威廉二世低下头,仔细的看着德国地图下方的两行字,一行是中文一行是德文,上面写着“德中友谊地久天长。” 他满意的点点头,对着曾继泽说道,“皇太后殿下送的礼物,我十分的喜欢。” “德意志必定成为全世界范围内最强的国家,任何大洲都必须要体现出德国的利益,”曾继泽说道,“这是我们皇太后殿下亲自对我传达的指示。” 这是摆明了,大清国会和德国在国际事务上站在一块的标志,威廉二世虽然对于中国了解的不多,但是他清楚的明白,这个远东古老国家的皇太后,在中国的地位和自己的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在英国的地位是差不多的,她的话就是可以直接决定中国的外交政策。所以原本有些冷淡的德国外交部长脸上原本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感谢皇太后的赞美,”威廉二世请曾继泽等人坐下,四个人各分主宾做了下来,“如果贵国能和德意志达成全面的同盟关系,我十分乐见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过,”侍从端上了咖啡,威廉二世喝了一口咖啡,“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我认为是对于两国的关系没有好处的,比如这个有关于贵国国内主管海军的大臣,提出了暂停购买军舰的意见,这种意见,”威廉二世挑了挑眉毛,“我是不太愿意看到的。” “是,”曾继泽点点头,“这件事情是我临时得到的消息,首先我必须要说,这仅仅是我们中国的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大人自己的意见,并不能代表中国官方最后的一个认定。” “对不起,但是贵国的李鸿章大人,”外交部长适时的插上话了,“是主管中国海军事务的大臣的,他的意见,我认为根本不是私人的意见,应该就是贵国官方的一个决定了,如果接下去马上听到贵国的政府同意了这个建议,我是完全不会感到惊讶的。”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曾继泽说道,外交活动的首要法则就是要睁着眼说瞎话,任何已经心知肚明的决定或者答案,在没有被披露前,绝对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而是一定要态度坚决,坚定的否认,“目前我没有接到任何国内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进一步定论。” 德国外交部长继续说道,“那么贵国接下去采购军舰的事宜,是不是不会发生变化,中德两国之间是十分友好的关系,经济贸易合同可以将关系拉的更为精密一些。” 他没有直接说中国的军舰订单对于德国十分的重要,但是意思已经点到位了,曾继泽点点头,“我十分赞同这种说法,所以请皇帝陛下放心,”他对着喝着咖啡不说话的威廉二世说道,“作为这次前来柏林的第一任务,那就是维护好中德之间的友谊。” “谢谢你,大臣先生,”威廉二世道谢说道,这个时候恰好是柏林最好的季节,四月份的阳光照进了这一处会议厅的玻璃窗户里面,大家伙都沐浴在阳光下,暖洋洋的有些泛犯懒,“那么,我听说外交部的通报,说贵国现在对于刚果河流域的表态还没有确定,所以我认为这是接下来贵国需要先表态的一个事件,当然,我们德国在刚果河流域并没有直接的利益,但是很明显,我们可以间接的在非洲获取到利益,我们两国都可以。” 威廉二世的语气里透着渴望,作为一个年轻人,沉不住气是正常的,但是作为一国的皇帝,就算是年轻皇帝也不能如此的沉不住气,一下子就把非洲直接的利益问题摆出来了,外交部长的手指头微微动了一下,很显然他是认为皇帝直接这样说话是不妥当的,但是他没有说话,毕竟成为德意志皇帝的威廉二世,是不容许任何人在他边上唧唧歪歪的指指点点的,俾斯麦就是前车之鉴。 曾继泽听明白了威廉二世的话,联想到之前外交部长提出的一些要求,很明显,德国人也不满英国越来越嚣张的气焰。 或者不是英国越来越嚣张,英国对于整个国际局势的定调一直都是如此,那就是“大陆均势”政策,这个政策原本运用在欧洲大陆,现在引申到了整个世界上,是英国人一直这么干的,之前的中国和德国,不会体会到这个政策的约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享受到“大陆均势”这个政策的红利,英国在亚洲需要约束俄罗斯的扩张,所以对于中国还会有所支持;德国因为在冲撞奥匈和法国的欧洲大国地位,这更有利于欧洲大陆出现一个巨大的强国,但是享受这个政策红利的原因是需要德国和中国去牵制更强大的国家,等到自己成长为强国,开始成为英国所需要压制的大国时候,那么这个均势的政策就会直接用在德国,或者中国的身上,英国会继续扶持其余的国家来压制开始强盛的德国中国,用来继续维持力量的平衡,让所有的国家都处于力量位阶比自己低的位置上,那么英国就可以世世代代的成为永远的日不落帝国。 谁都不愿意有一个太上皇在自己头上瞎指挥,特别是年轻气盛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来说,就算是自己的亲外祖母来指手画脚,这都是无法接受的事实,德国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威廉二世这个时候已经对于英国人在无所不在的场合打压德国很不满了。   ☆、二十九、德皇威廉(四) 威廉二世没有意料到,或者他根本就不会从这个角度来意料到,英国对于德国外交政策的修正,并不是因为英国改变了对于其他国家的态度,英国人一向都是如此的,改变的只是德国的地位发生了变化,通过几次统一战争让德国成为了中欧最重要的大国,单一民族的向心力,在政局稳定的时候,爆发出了无以伦比的生产力,知识的普及成就了大批大批的产业工人,稳定的国内市场和积极开拓的对外贸易市场,德国人几乎不购买国外的产品,进出口贸易都维持在巨大的顺差,这样的国家,在军事和经济实力都极具强盛的情况下,自然要被英国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法国,已经彻底的衰落了,败给了德国还说的过去,居然还败给了东方的中国,已经是完全衰落的不成样子了,奥匈帝国,二元制的帝国,国内的民族种族问题,是最大的问题,二元制的帝国没有主体民族没有统一语言,没有一个稳定的国内,是无法来外出争霸的,至于沙皇俄罗斯嘛,英国人看俄罗斯,大约就如中国人看四夷一般,空有武力却不擅生产,难成大气候,其余的小国家,国土面积就是这么点,纵深不够,怎么看都是炮灰,而德国这样的国家,国土面积在欧洲来说,已经是十分的宽阔了,又有出海口,这完全是英国人的心腹大患啊心腹大患,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及时的拉拢俄罗斯奥匈对德国开始限制,虽然普法战争之后的法国能够迅速的复苏,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英国的援助。 威廉二世对于因为德国国力的变化造成英国对德国颇为的忌讳和挟制赶到疑惑,他没有觉得这个挟制是因为德国的国力强大而使得英国人从扶持到中立再到提防最后进行挟制,而是认为,是英国方面对于自己的这个德国新登基的年轻皇帝的蔑视,威廉二世有些残疾,自尊心特别的强,所以对于这种蔑视当做了对自己的羞辱,他十分的恼火,所以也不想和曾继泽浪费时间,威廉二世对着外交部长点了点头,外交部长直接了当的对着曾继泽说道,“大臣先生,您和我们国家是很多年的友谊,应该非常清楚我们德国人的性格,是不喜欢绕圈子的,当然,外交,必须要用时间和精力来磨,磨出更多的可能性来,但是我们两国之间,从皇太后和威廉一世皇帝陛下建立起来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我们两个国家不存在任何的利益冲突,唯一的冲突,”他说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就是我们两个国家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这样遥远的距离,想要互相依靠,互相作为助力,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情。” 曾继泽眨了眨眼睛,安澜偏过头,看了曾继泽一眼,两个人都明白,这一次会面,不是德国人改变了主意想要原谅中国放出不再购买军舰的举动,而是,现在的局势,德国人开始急了。 曾继泽慢慢的靠在了沙发的靠垫上,“是的,我非常认可这一种论述,中国人是最讲究朋友情谊的,德国,和我们大清是没有存在任何利益纠纷,而且在以前,也不存在任何对中国人民有伤感情的举动,这一点来说,英法两国在中国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我不得不说,是非常差劲的。” 德国人当然会着急了,柏林会议开始到现在,德国人想要的进程一直都不顺利,各国刚开始也是和中国一样,待价而沽,持中不言,等到各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纷纷表明了立场,开始转投向各国,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强大,不是看这个国家的国土如何辽阔,军队如何强大,国家如何富有,当然这些也是很重要的考核因素,但是最要紧的,在国际事务上,就是看多少个国家愿意和你站在一块。 俄罗斯,从这个时代的俄罗斯,以及后世时代的俄罗斯,为什么国家武力强大,但是一直不被人看得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解体之后失去了大部分帮着摇旗呐喊的小弟们,在国际事务上形单影只,任何小事都需要自己来挽袖子出马,这是不符合一个大国尊贵的身份的,英国的国力当然是最强盛的,同样,他的盟国,或者用最直接的说法,就是马仔们,是最多的。 与会的十六个国家里面,差不多已经有七个国家表示,会支持英国方面提出支持葡萄牙在刚果河流域一带的主权,并且督促德法两个国家迅速的承认葡萄牙在刚果河流域的统治地位,比利时拉拢了挪威和丹麦来为他争取这里的权利,这种串联的行为不一定有用,毕竟这三个国家在超级大国的面前根本就是不够看,不要说德法这次联合在了一起,就是想要在英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下敲出一块空隙出来。 所以现在为了这块地方,各国已经差不多形成了三个阵营,当然各国心里各怀鬼胎是正常的,难道和英国站在一块的国家,真的是为了一个已经衰落的葡萄牙去争取什么不相干的刚果河?大家伙都看中了那个地方,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到时候如果葡萄牙吃进,消化不了的话,还不是要交出来给各国分享?如果进了法国的腰包,那是真的难染指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宁愿把刚果河交给比利时,也比交给法国来得强些。德国的崛起,不是和平的崛起的,总是要敲打侵占威胁其他国家的,北欧临近的国家尤其对于德国的崛起感到不安,虽然是在你的地盘上召开会议,德国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是我就是要跟随英国打压你来赢得自己更多的生存空间,这无关于感情,而只关乎利益,国家利益。 最重要的几个大国的态度是很关键的,俄罗斯人现在还是没有说话。   ☆、三十、(一) 俄罗斯人变得狡猾了,既然我不用去参与什么非洲殖民地的争夺,为什么我不用自己的支持为俄罗斯卖一个好价钱出来呢?一个好的价钱当然要慢慢的等待嘛,不用着急。 而德奥之间的关系,那就是十分的微妙了,两国昔日都是德意志联邦下面最大的诸侯国,同属于日耳曼民族,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后裔,一南一北是一时瑜亮,其实奥地利维也纳也有统一德意志联邦的雄心,只是有心无力,手下的功夫不够强,普奥一战的失败,彻彻底底的将奥地利这个雄心给浇灭了,不仅是浇灭了雄心,更是将奥地利开除出了德意志日耳曼帝国,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情,两国的关系说是很好,那是绝不会的,但是在许多的国际事务上,系出同胞的两国,又不得不面对许多的压力,要站在一起。另外,奥匈的约瑟夫也对于德国的许多事物十分的艳羡,羡慕德国皇帝的独断专行和重工业的兴旺发达,这种艳羡,往往带着一种嫉妒的心理夹杂着,有嫉妒的心理存在,那么就容易在许多国际事务上出现油瓶倒了也不扶的看笑话心态,所以奥匈,现在的态度还不明朗。而且奥匈帝国的想法和俄罗斯差不多,他们并没有多少海军,好不容易有了出海口,但是出海口保加利亚等地带的分离主义十分严重,这对于海军建设是不利的,要想在非洲建立起殖民地,像样的海军是必须要的,既然少了这些要素,当然对于非洲是不感兴趣的,对于这个炸药堆一样的刚果河,更是存了置身事外的看戏心理,对于他来说,在这个会议的活动期间,盯住俄罗斯人企图在外交上继续朝着奥斯曼土耳其施压来再次争夺黑海地区的控制权,这才是更为重要的东西。 这次会议也不仅仅是研讨非洲的时候,俄罗斯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不能白来,总是要找些事情做的,奥斯曼土耳其作为唯一一个和非洲领土有直接关系的国家,又是横框亚欧非三大洲的“强大国家”也受邀参加了这次会议,他名义上的领土埃及和利比亚还有埃塞俄比亚,都是他必须要维护住的地方,谁也不是傻子,世界上最强大的十六个国家参加了一次国际的重大会议,说是为了解决区区的刚果河,谁会信呢?奥斯曼土耳其必须要来紧紧盯住自己的地盘,防止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被卖了,何况他也必须要在这个地方,来为自己的亚细亚半岛以及黑海地区的领土来争取到国际社会的支持,毕竟俄罗斯人实在是太邪恶了,一直从未停止过对于黑海到地中海出海口的野心扩张。 俄罗斯人在黑海的过分扩张,以及在巴尔干半岛的蚕食,这是奥匈帝国十分反对的,俄罗斯对于斯拉夫民族还是很具有向心力的,会实实在在的威胁到奥匈帝国的统治,这样的话,奥匈帝国又不得不和英国站在了一会,合力对抗起北极熊。 各国之间的利益博弈实在是太厉害了,唯一可以在欧洲大陆这里,超脱世外的大约也只有大清一个国家了,而这个超脱在外,似乎没有七情六欲的国家,偏偏还是一个相当规模上的大国和一定程度上的强国,对于国际事务,从那位被法国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咬牙切齿的皇太后开始执政之后,就迅速而且十分老练的掺合进了各项事务之中,当然都办的是一些小事情,但是不可否认,他们的野心开始慢慢的变大了,当然也会需要话语权。 “我们两个国家差不多是在共同的时候开始变得强大起来,”德国外交部部长这样说道,这当然是一个谦虚的说法,因为在普法战争普鲁士取胜这个并不是德国开始变得强大,这个时候是德国强大的需要被正确的对待的时候,而中国这个时候,只是侥幸打胜了一场在地面的局部战争,这个时候英法两国,还是看不清中国的。各国开始正视中国,是在北海之战后,开始正确的平起平坐的对待中国,这又要是六年前的越南之战后的事情了。 “所以我们对于世界的局势控制和影响,并没有获得之前其他同等地位的国家所一样的权力,这是很显然的,而且我也相信,贵国应该和德国一样,都希望来冲撞,或者是挑战现有的这个体系,这个陈旧而且是不合时宜的体系,是无法满足德国,和中国两国对于世界范围领域势力范围划分的要求的,这点,无论贵国是如何声明不会插手国际事务,这都是无法否认的,贵国愿意来参加柏林会议,那么就表示了贵国,愿意在国际事务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对于我们德国来说,是十分乐见的事情,新兴的大国,起步晚了一些,只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谋求到合适的利益的,那么我们当然就需要,贵国,这个和德国差不多时候一起强大起来的国家的联盟,或者说是帮助!”显然中国这些年所谓的崛起或者是复兴,都是远远晚于德国的,但是面对德国人的赞美,曾纪泽又必须表示感谢,赞美的话里面还有别的意思,说明德国现在对于和中国交往已经采取了一种等同的地位,而不会像有些国家成天嚷嚷的一样,“我们的大炮为中国带来了先进的文明和思想,没有我们的交流,中国是无法从愚昧之中脱身的!” 德国外交部长说的已经很露骨了,曾纪泽点点头,“谢谢您的赞美,我完全明白这一次会议所代表的内涵,大家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只是调解刚果河流域的纠纷,而是为了更大范围的,是为了整个非洲的势力划分,不是吗?” “是的,”德国外交部长点头承认,“我们诚恳地邀请贵国一起加入到划分势力的这个活动当中。”   ☆、三十、项庄舞剑(二) 曾纪泽毫不意外,这是中国理所当然的地位,是中国花了无数代价,死了无数人,心血付出所换到的尊重和认可,这当然只是第一步,将来的道路还很长,但是相比较二十年前,如今已经是天翻地覆了,安澜原本靠在了沙发的靠垫,听到了德国外交部长这样接近于红果果的表白,忍不住挺直了脊梁,屏住了呼吸,仔细的听着,这个可能会影响到接下去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的国际局势的建议和决定。 曾纪泽看了看威廉二世,威廉二世没有说话,“我必须要说,这个结果我们是非常惊讶的,虽然我们没有表示立场,但是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认为我们和贵国是关系最好的,支持你们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我们认为,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参观学习举办会议的议程,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来支持贵国,并没有自己投入到在非洲划分势力的想法。” “想法是可以改变的,”威廉二世笑着说道,他的黑色眼珠里面闪着兴奋的光芒,“其实刚果河流域的问题,贵国很清楚,根本就不重要,按照我个人的想法,当然,”他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外交部长,“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政府的其他人员并不认可这个看法,但是我还是要和你看来说明一番,”他招手,让侍从把一卷羊皮纸拿了上来,一打开,曾纪泽就看到了一副完整的非洲地图,威廉二世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朝着非洲南部的一块地方一指,“我的看法就是,非洲大陆,除了这个地方之外,其余的地方,都不重要。” 他指的就是南非附近的布尔地区,威廉二世看着地图,眼中露出了炽热的光芒,“大臣阁下,这一块地方是贵国的皇太后亲自和我们的大使透露,说这一块地方存在着巨额的黄金,虽然我们国家一直很不相信贵国的皇太后居然知道这个地方存在黄金,但是事实告诉我们,的确是如此,这实在是无法用科学解释,那么我只能用皇太后个人的神秘东方能力来解释了,”威廉二世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显然是响起了昔日慈禧太后在欧洲装神弄鬼当做预言家被无数人追捧的故事,“不得不说,我们在这个地方占据了一部分的先机,但是这些布尔人,”威廉二世摇摇头,“在我们的帮助下,只能是勉强抵挡住英国人的进攻,战斗力太弱了。” “贵国的帮助已经很大了,”曾纪泽说道,“要知道英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号称日不落帝国,”威廉二世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曾纪泽微微一笑,“他们第一次在海外派出了自己的正规军队,都无法在布尔地区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如何没有贵国的帮助,布尔人早就失败了,英国也不可能想要在柏林,贵国的首都这里,在外交上寻求解决的办法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因为殖民地的问题,英国愿意通过外交的途径来进行解决,而不是再用武力的手段,”曾继泽笑道,“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正如皇帝陛下所说的那样,我也同意这一点,这就是,英国,”他顿了顿语气,“必须要适应新的国家在国际舞台出现的事实。” 外交部长挑了挑眉,一股喜悦由衷产生了,“适应事实”就是意味着是必须要忍受并且接受,新兴国家的出现,这么说来,中国人已经准备开始进攻了? “我们当然希望和贵国一道,开创一个新的局面,我不认为两国距离太过遥远,毕竟科技的发展,地理上的距离会越来越短,那么将来两国之间的实际距离可以忽略不计,而地理上的距离可以保证我们两个国家之间不存在任何领土的冲突,”曾继泽站了起来,他边上的驻德大使安澜也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朝着威廉二世鞠躬致意道,“有关于这一点,我们深信不疑。” 得到了中国人的准信,威廉二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外交部长,外交部长连忙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得了的喜悦之情,没想到这样的谈话就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原本今天是不打算有这么好的进展的,毕竟总理都没有出席,大家只还是想说一说客套的事务来初步接触一下,没想到,今个是如此的一个让人惊喜的结果! 外交部长用眼神示意威廉二世站起来,“我对此表示十分的满意,是的,两位先生,”威廉二世重新伸出了手,和两个人握手,“我相信我们两国可以携手一起进步的。” “请坐下,”外交部长伸手邀请曾安两人一起坐下,“我不得不说,今天是十分高兴的一天,在我们面对到一些比较困难的事情的时候,贵国还能一如既往的和我们站在一块,”他的话里有话,“当然,国与国之间更重要的是谈利益,但是我今天不得不说,中德之间的感情十分的深厚。” “我们国家也遭遇到了困难,所以李鸿章大人有关于暂停军舰的行为,可能会发生,我说,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曾继泽站着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会在这个事务上先行帮助德国,以表示我们两国的关系不会发生变化,” “我们会马上宣布,支持德国有关于在刚果河流域上的任何主张,”曾继泽坐了下来,“这是我们对于贵国的承诺,希望可以得到皇帝陛下你的谅解。” 外交部长脑子迅速的转动着,“当然,这是一个暂时计划的话,我相信装备部那里,可能可以接受。” 外交部长明确清楚如果中国暂停了军舰购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中国这些年购买的军舰数目其实对于一个不想追求国际海军的国家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他是十分赞成中国人提出的这个建议的。   ☆、三十、项庄舞剑(三) 任何时候都需要取舍,威廉二世这个时候就是需要面对一个取舍的问题,如果中国暂停了购买军舰的合同,军工业的发展会发生停顿,德国的容克贵族势力是很强大的,饶是威廉二世贵为德意志帝国皇帝,也不得不面对有巨大利益在军工业的容克贵族们,他微微皱眉,如果获取到中国人的支持,那么军工业会,一定会抗议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中国的订单里面吃的满嘴流油了,但如果中国停止了合同,对于德国来说,不能够对其有什么反制的行为,也没有什么行为会奏效。他还在犹豫,曾继泽对着外交部长继续说道,“刚才部长大人您的话说的非常好,中德两国的关系是十分牢靠的,而且两国的关系,和其他国家的关系是不同的,和其他国家的军事贸易,没有感情的维系,是会逐步缩小并且停止下来的,但是我相信贵国的军事技术,无论是海军或者是武器,都是最顶尖的,我们两国的军事交流,只是一个暂停阶段,将来的发展还是可以预见到的繁荣。” 外交部长听明白了,其他国家的军事购买合同,还能是谁,当然就是英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把英国的军事购买合同计划给免除了,将来也不可能恢复,他的这个暂停,大约就是终止了,这样的话......威廉二世点点头,“这点我可以暂时认可。” “当然,这只是海军项目上的暂停,其余的部分,我可以保证,会继续和贵国开始合作,让我们中国的武器,更加的优良,当然,如果贵国把最先进的大伯莎17寸机动榴弹炮生产制造线能够转让给中国的话,我们愿意不惜任何代价来购买这个......” 威廉二世摇了摇头,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到底还是年轻,不懂得留给人面子,“请见谅,这个是我们克虏伯公司最先进的产品,关于公司的专利,任何国家和政府都是无法干涉的。” 曾继泽也不以为忤,毕竟这是人家的核心技术,不愿意出让是正常的,但是能够借用刚果河流域的问题解决了有关于德国方面对于中国暂停购买军舰的不满问题,倒也不是太亏,何况,曾继泽得到了国内的准信,也不是要全盘都听德国的,他按下这个事情不提,“有关于刚果河流域的问题,我有一点自己的见解。” “您请说,我们皇帝陛下已经说的很清楚,刚果河流域的问题,不是我们的核心利益,当然可以商量。”外交部长说道,不是核心利益当然就给谁都没关系,只不要让英国人得势才是最重要的,“请问大臣先生你有什么高见,”外交部长这个时候心情极好,忍不住开口说了一个玩笑,要知道德国人是很严谨很少在正式的场合开玩笑的,“难道贵国也想要在刚果河流域插一手吗?” 听到了外交部长略带揶揄的玩笑话,曾继泽只是微笑不语,外交部长原本也是面带微笑,但是见到了曾继泽不说话的表情,他渐渐的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变得震惊而且难以置信起来,他的表情告诉所有人,他原本是想邀请一个人来吃一顿饭,结果这个人好像要把他的房子给点燃了起来的出轨剧情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贵国,”饶是该名外交部长亲自主持了威廉一世在凡尔赛宫登基大典这样在帝国皇宫登基称之为奇迹的事件,也不由得被中国人这样的天方夜谭异想天开震惊的有些口干舌燥,“难道也想要刚果河流域?” 曾继泽慢慢的却又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既然葡萄牙这样滑稽的理由都拿出来了,请问我们大清国为什么不可以来占据刚果河流域呢?” 几个人听着曾继泽继续说明着理由,过了一会,威廉二世迅速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这处会客厅,外交部长连忙追了上来,“陛下,这样的离开有些没礼貌,应该要先和中国人解释一下。” 威廉二世冲了出来,他面对着外面安置在庭院内被青松和翠柏簇拥着的胜利女神雕塑长长的吐气,“我以为只有我是最疯狂的人,没想到中国人才是最疯狂的那一类,没有之一,如果不是德国来主办发起了这次柏林会议,我一定会认为,中国才是想要布局整个非洲的黑手,他们的胃口如此的大,大到我已经都按捺不住了!”威廉二世激动的挥拳,“这才是一个国家,一个强大的国家应该有的态度!”他大声的对着自己的外交部长喊道,“在确定了自己的能力之后,就会为之全力付出!在我看来,德意志的国家意志,还比不上中国的国家意志,起码在他们看来,海外的利益是一定要去争取的!” 曾继泽等到威廉二世和德国外交部长都退出去之后,才端起了咖啡,慢条斯理的喝着,安澜到底是年轻,第一次听到了这么石破天惊的话题,不免有些大汗淋漓,他掏出了手绢,“大人,您说的这个,可是朝中郭中堂的意思?” 他不由得有些怀疑,毕竟这事儿,他作为一国大使居然是从未听过,而且曾继泽从抵达柏林开始,就只是说来参观学习,并且是来支持德国的,并没有自己挽袖子下场的打算,为何这样突然改了主意,实在是太古怪了,古怪到他不得不来不顾及礼仪出声发问自己的上司,曾继泽这个时候也放下了外交上的从容不迫的姿态,似乎被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吓到了,靠在沙发上半响不说话,听到了安澜的疑问,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在国家大事儿造谣?这当然是国中发出来的电报,指令要做的事儿,这事儿,不仅仅是郭中堂的吩咐,更是皇太后的谕旨!” “皇太后要非洲的土地!” ps:大家圣诞快乐。   ☆、三十、项庄舞剑(四) 拖了许多时间,四月二十五这一天,马上到端午节的时候,光绪皇帝伺候皇太后并一干太妃太嫔妃嫔等人终于起驾幸圆明园,到了圆明园又是一番安顿不提,慈禧太后以前都是住九州清晏的,如今皇帝马上就要大婚了,继续住这里就不太合适了,但皇太后怕热的很,又不想去住勤政亲贤,那里到底是议政的地方,若是住在勤政殿,和住在紫禁城里头,有什么区别?九州一带,都已经带腻歪了,东看西看,选中了接秀山房,接秀山房于福海东岸南部,建于雍正九年前后。此处前俯巨湖澄碧,远望西山秀色,背靠长春园,安静凉爽又离着勤政殿不远,也方便慈禧太后可以去理政办事。 皇帝自然是住进了九州清晏,多少年以来,这里都是皇帝的住所,一直从未改变,其余的太妃太嫔都择了各自喜欢的地方住下,横竖现在皇帝还没有大婚,这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寿康宫和慈宁宫虽然不狭窄,可太妃们都是挤在一块的,那里有园子这样的宽敞,风花雪月的景色又极好,也不用晨昏定省的去皇太后面前立规矩,自己想怎么乐呵就怎么乐呵,如今已经古稀之年的宣宗太皇太妃常氏住进了她以前最喜欢的舍卫城,忍不住对着皇太后念佛道,“这都是亏了咱们太后娘娘的福气啊,阿弥陀佛,咱们老婆子年纪一大把了,还能在这里头过几天好日子呢。” 这一日是进来安枕了三天之后,大家伙一起来拜见皇太后,虽然不用来天天立规矩,可多少都要先来听皇太后的训示的,听了训示之后大家伙自己想玩就玩,想听戏就听戏,想泛舟就泛舟,没人管了,文宗朝的时候大家伙还要自己做针线活,算是支持国用,但是现在都不用了。太后十分恩恤后宫,平时李都不太约束她们,而且各自母家有什么困难的,也不会不帮忙,若是家中有成器的人,太后还在在官员任命上特别关注,所以本朝的后戚党人,是十分严重的,就比如常氏,就有一位侄孙在邮电部当差,官位还不小。 大家听到了常氏赞颂,也纷纷赞美起来,饶是慈禧太后在外朝被拍马屁的时候多了,这时候听到群雌粥粥,也不免要鸡皮疙瘩起来,“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大家伙相处了这么多年,住那里算的是什么?”太后摆摆手笑道,对着下首的常氏笑道,“太皇太妃你的身子康健,这是国朝的福气,您也是四朝的老人家了,见得世面多了,想当年,还是您陪着我在圆明园一起回宫呢。” “见得世面不少,可到底以前也没有如今这样的福气,”常氏笑眯眯的说道,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皇太后是最敬重后宫的这些太妃太嫔了,若不是您的招抚,大家伙的日子不知道多惨淡呢,您敬重咱们,咱们出宫住家里头也都有面子。” 皇太后是清楚嫔妃们守寡之后的处境的,所以每年在二月初头的时候都会下旨让宫里头的嫔妃都回家住半个月的时间,当然了这些嫔妃没有子女,但是娘家人都还在的,何况旗人家庭里头姑奶奶的说话分量是挺大的,宫内外阻隔甚多,能够出宫住一段时间,和家里人的关系又联系了回去,有了亲情做依靠,日子就过的充实多了。 这就是属于德政体恤宫人的范畴了,大家伙自然是感恩戴德,太后哈哈一笑,“咱们如今可是四代同堂了,接下去等着皇帝大婚,宫里头就更热闹了。” “正是这话儿没错,”边上的丽贵妃轻笑说道,“皇太后是想着赶紧让皇帝大婚,早些抱小阿哥呢!” “小阿哥我是不会抱的,”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我自己个毛手毛脚的,怎么抱得好小阿哥?皇帝小时候,还是你们几个抱的更多了些,我呢也没有别的办法,就一样,拿着银子,提早着预备好奶妈嬷嬷,让皇帝的阿哥公主们都好好照顾着,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就出银子,照顾的事儿我就不干了!” 众人都是微笑着附和,“太后娘娘都花银子了,大家伙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呢,也别都看着热闹自己不干活,”皇太后笑道,“过些日子,复选的秀女就要进园子,我的意思呢,大家伙都瞧一瞧,看看内务府和礼亲王他们挑的人怎么样,大家伙成年累月的不见外人,也难得有一些花朵一样的女孩子可以赏心悦目看一看。” 丽贵妃笑道,“都是内务府挑出来的,错不了,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老年昏花的人瞧一瞧呢,皇太后的眼力最好,就无需我们来多此一举了。” “要的,”慈禧笑眯眯的说道,“我想着呢,入园子住几天,陪着咱们说说话,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是以前没有过的事儿,大家都颇为惊奇,虽然八旗秀女有留宿宫中待选的例子,但是在圆明园里面,这还是没有尝试过的,当然大家都不会理解成这些人是进来配这些老婆子的,到底还是应该来让皇帝预先见一见,若是皇帝自己个看中了那个,也不至于到了最后复选的时候直接赐花,或者是赐玉牌,就看那么一面就决定了以后生活在一块。 大家伙都是很聪明的,这会子明白了皇太后的用意,也当然不会不同意,丽贵妃又想了好法子,“这次秀女里头,好像有些都是和各家有些亲眷的,既然是皇太后的恩德,臣妾想着不如让各位秀女,分着到各宫各院去,一来呢住的宽敞些,二来,若是自家的女孩子,还可以和自己个住一块,说一些体己话。” “什么体己话不能当众说的?”慈禧太后揶揄对着丽皇贵妃说道,“不过你说的是好法子,大家伙有着年轻女孩子陪着,总是件好事儿。”   ☆、三十、项庄舞剑(五) “我倒是不是为了自己个,”丽贵妃笑道,“这不是为了云妹妹吗?武将军的女儿也在这里头呢。” 太后看着身侧坐着的云皇贵妃,她的脸色不太好,十分的憔悴,也许是当年学习武艺有些损伤了身体,这些年云皇贵妃的身体一直都欠佳,寻医问药从未停过,前几年都没有出宫避暑,只是卧床养病,到了今年开春身子才好了些一起来圆明园了,武云迪是云贵妃的亲弟弟,他的女儿当然是和云贵妃最亲近的。 太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事儿就这么办,你出的好主意,”太后对着丽皇贵妃笑道,“该要赏你的。”她转过脸,对着边上的朱执义说道,“北海供上来的东西呢,准备了这么久,趁着今个大家都在,就发下去罢了!” 丽皇贵妃笑道,“娘娘平日里的封赏从没断过,哪里还敢为了这件小事儿问娘娘讨赏呢?” 大家纷纷表示不敢,今天大家是坐在接秀山房的主殿里头聊天的,主殿十分开阔,面朝着西方临水而居,大殿的几扇门都打开着,两边有秀丽堂皇的游廊连通着偏殿,门外就是福海,波光粼粼,水光潋滟,风从福海上吹过,把殿前种的茉莉花香吹进了大殿,清凉透爽又是满殿芬芳,就是人多了些也不觉得闷热,太后笑着说道,“当年许多人,特别是那些老外,说什么,我为了北洋的好东西,这才要和俄罗斯人打仗,这北海也打下来了,好东西自然要用上,不然岂不是白白担了这个虚名儿?内务府呢,也做了一些好东西,巴巴的运过来,将来是要拿出去发卖的,今个咱们先用一用新鲜的,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可是在这些东西上不精通,两眼一摸黑,还不如让大家伙来试一试。” 正在说笑期间,朱执义就带着宫女把几个朱漆螺钿桃花心木的托盘拿了上来,献给了慈禧太后,“糊涂东西,给我做什么,”太后笑骂了一句,“快给丽皇贵妃瞧一瞧,这些是她精通的。” 丽皇贵妃起身看到托盘上有几个雕花银质镶嵌各种颜色宝石的圆形器具,“这个东西做的精致,”她先赞了一下,把那个盒子给拿了起来,扭开一看,里头装着乳白色的膏体模样,仔细闻了闻有各种清新花香,又用手点了点磨了磨,“这倒是和以前的海豹油有些相似。” “你是识货的,”太后笑道,“不过以前内务府那些卖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算不上正宗,如今的这个是最正宗的,用了海豹的油脂,再配上许多的好东西,巴巴的配了这么点出来,小安子说要拿出去卖,我说好东西先自己个用吧,”慈禧太后挥挥手,豪迈的说道,“大家伙都有份儿。” 大家纷纷谢恩不已,后头的托盘是一些皮毛,做成了披风和兜帽大氅的模样,朱执义介绍道,“这是北边来的黑貂、红狐、猞猁、雪豹皮,内务府的人说,料子实在是好,比咱们东北出产的更厚密。” “这些怕不仅仅是北海的吧?”太后把放在最上头的雪豹皮大氅翻了翻,雪豹通体雪白,上面有一些黑色的斑点,错落有致,十分华贵,手放在毛上,顿时就好像陷入了电热毯里面,轰的一下,暖和极了,就这么一会,慈禧太后的手心就出了汗。北海和东北黑龙江的纬度差不多,按照道理来说,所出的皮毛应该质地差不多的,这样的品质,皇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佛爷圣明,”朱执义笑道,“小安子说,是北海更北的地方,叫做西伯利亚出产的,那里的猎人们贩卖到北海来的。” 果然,天气越寒冷的地方,动物的皮毛是越厚实绵密的,西伯利亚出产的皮毛在后世被称之为“软金子”名贵无比,慈禧太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为了咱们这些女人的衣服,倒是害的俄罗斯西伯利亚的动物遭了劫难,我真是于心不忍,既然这么可怜,咱们也不能浪费了,”她笑眯眯的说道,“已经都预备下来了,大家伙都分一分,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东西才是。” 慈禧太后让大家伙自己拿,众女都是推托,慈禧太后拿起了那件雪豹大氅,对着瑛皇贵妃笑道,“瑛皇贵妃,过来,”她把大氅递给了瑛皇贵妃,“这些年你在宫里头操持着,实在是劳苦功高,这件大氅给你吧。” 若论花纹,应该是属于这一头雪豹的花纹最华美珍贵了,除却雪地之外,没有别的地方能够出产白色的皮毛而且豹类敏捷迅速,想要捕获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又不必说这样的大氅不知道要靡费多少张雪豹皮才制的成的。瑛皇贵妃连忙行福礼,“如此贵重,臣妾万万不敢当。” “这有什么,物件到底是物件,怎么珍贵也比不上人珍贵,你这些年操持宫中的事务,又要抚养惠庆公主,我倒是省了不少闲工夫,如何担当不起?你拿着就是,”瑛皇贵妃无法,只好谢恩接过了这雪豹大氅,太后说到了惠庆公主,想到了她,“怎么今个惠庆没来?去哪里了?” “今个说是在山高水长那里有汗血宝马,她赶着过去瞧了。”瑛皇贵妃笑道,“说是想骑一骑马。” “汗血宝马最是神骏,且脾气极大,她一个小女孩怎么能骑呢?”丽皇贵妃惊恐的说道,“万一磕到碰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小马驹在,想必是没干系的。”瑛皇贵妃说道,“公主虽然淘气,可到底是还知道分寸的。” 慈禧太后又叮嘱叫人看好了,这个时候李莲英突然走了进来打千行礼,把一个折子递给了皇太后,嫔妃们知道是朝政的事儿,这时候都没人说话,皇太后打开一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手里的折子,“哎呀,如今这北海的毛皮遭了难,接下去别的地方也不能放过,你们几个,接下去怕是又有新的毛皮可以使了!”   ☆、三十、项庄舞剑(六) 不一会嫔妃都散去了,只留下了慈禧太后拿着折子笑眯眯的坐在位置上,李莲英垂着手在边上不说话,刚才丽皇贵妃痴缠着皇太后要想问有什么新的皮子可以用,慈禧太后只是微笑不说话,到底是事关朝政,丽皇贵妃虽然得宠但也不敢如何放肆,大家说笑了一番也就散了,慈禧太后拍了拍手里的电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太后老是喜欢说地主家没有余粮,大家伙真不知道这个地主家到底是谁家,穷成了余粮都没有的这副穷鬼样子,“家大业大,这么多的人要新衣服穿,如何是好哦,总是要多打拼才是嘛,”太后眼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回电报给曾纪泽,让他看好了!外头他多使上一点力,咱们就能多一点收成,这个收成是巨大的无法计算的!” 李莲英称是,“你那头安排好了吗?”慈禧太后吩咐道,“有是有了这个准备,那么当然就要做好,不至于有什么纰漏出来。” “是,”李莲英说道,“这事儿奴才已经联系了兵部和总理衙门,有关的事儿要反复推演了几次,认定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太后点头,“小安子呢?” 说曹操曹操到,安德海不一会就从外头沿着福海边上的游廊快步走了过来,多年历练,安德海也褪去了少年的跳脱,转而中年的沉稳,但是眉梢眼角依旧透着一股阴冷的意味,他朝着太后甩了袖子打千行礼,没有等着太后开口吩咐,就先出袖子里拿了一本折子出来,“按照和阎中堂还有胡大人商议的,皇家银行的筹办方案已经预备妥当,请佛爷过目。” 内务府之前早就有成立票号钱庄来放贷收利息,按照道理来说,任何人都不敢拖欠皇家的钱,但是内务府的官员都是世代在内务府当差,这里头盘根错节,放出去的银子,大部分因为官员们的关照和递条子,收不回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但就是如此,安德海回归之后,做的事情无非是几件,抄家、杀人、追款项,内务府那些贪污过分的人被一扫而空,内务府的人处理起来有一点好,因为内务府是皇家的内臣,根本不需要什么三法司处置,直接打死就好,几天之间南薰殿前不知道打死了多少人,这些人打死了也不是说就完了,安德海充分发挥了世宗皇帝“犯官世世代代追缴银钱才称心如意”的风格,抄家之外还要追缴因为这些人而无法收回的银钱,这样才把内务府的歪门邪道给刹住了,之后钱庄票号才算是真正的有了些作用。 “皇家银行......”慈禧太后有些奇怪的说了一遍这四个字,“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这么怪呢。” 安德海有些摸不到头脑,“请佛爷示下。” “罢了没事儿,大清皇家银行,这个名字很好,”太后笑吟吟的说道,“胡雪岩办的不错,他自己个若是只是办自己个的银行,我倒是要怀疑他的用意了,他不介意再找一个对手出来,很显然,他的格局大的很哪,一个有眼界的人,将来走的路必然会比别人更长更远,所得到的成就也远远比别人会更高。”慈禧太后接过了李莲英奉上的茶,胡雪岩的票号,号称江南蚕神手里最厉害的武器,居然二话不说就献给了朝廷,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胡雪岩是想当官想疯了,要知道官字两张口,最贪婪想要的就是银子,把自己的财产献出去,让朝廷来掌控,这是无法让人理解的行为,除了胡雪岩失心疯了之外,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反常的事件。 旁人无法理解,但是慈禧太后是能理解的,一位巨商,赚到的钱已经是几辈子花不完了,饶是用温泉包围茶山出产最早的春茶,这样旁人看来奢侈之极的行为在胡雪岩这些人看来,只不过是花费的九牛一毛。巨商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他所想所念的绝不是要如何再赚更多的钱,而是要想着如何万古流芳名扬后世,如何从顺从规矩到创设规矩,再到凌驾规矩,后世的那些巨商们都是如此,不仅仅是要赚钱,而更是要立功立德立言,做出一番赚钱之外的伟业来,论其本质,胡雪岩才是正宗的儒士,“达则接济天下”。慈禧太后当然懂得胡雪岩的心思,“如果一件差事能够让朝廷得益,又让私人收益,两全其美,是最好的事儿了,胡雪岩办这个银行,国家赚钱,他自己私人也赚钱,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每个人都要损自家,肥国家吗?我希望的,是大河涨水小河满,大家都赚钱,胡雪岩有这样的心思,是朝廷的大幸,我当然要全力支持他。” 慈禧太后从宝座上走下来,把折子丢在了位置上,安德海连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老佛爷小心着些。” 太后走出了正殿,汉白玉的露台和台阶下面,就是一碧万顷的浩淼福海,微风轻轻吹过,把两边的花树乔木吹动的簌簌作响,太后扶着安德海的站在了露台的边上,这个时候还是上午的时候,阳光并不刺眼,“圆明园的景色,每年似乎都一样,但是仔细一看,又是不一样的,每一天都是一个崭新热闹的开始,我虽然在园子里,可外头的事儿,我也是知道的,许多事情我不去做,大约没人愿意做,我虽然想做,但是地下的人若是不配合,也是没用,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是办事情的好机会,”她感叹了一番,“皇家银行的事儿,我准了,你就着手去办吧,小安子,”她把远眺福海水波的眼神收了回来,看着安德海,“你回来这么些年了,内务府的事儿办的好,我知道你用心了,不会杀了那么多人,八旗的事儿,你安排的也挺好。”   ☆、三十、项庄舞剑(七) 安德海大约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子孙后代,无需担忧身后事儿的问题,合浦归来,行事阴毒了不少,这时候听到皇太后的赞扬,扑通跪了下来,“能够重新回京伺候皇太后,这是奴才的福气,不值当皇太后称赞。” “这是功劳,功就是功,没什么可推脱的,”慈禧太后让安德海起来,“起来,起来,这些年大家伙都不容易,过了些日子,再给你们放假休息,这几天先忙着罢,”太后笑道,“出海的商队,准备好了吗?” “回老佛爷的话儿,已经备好了,”安德海得到了慈禧太后的赞扬,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光芒,“这事儿奴才本来以为极难,要漂洋过海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乐意参加,不曾想,只是放出了风儿,外头的人就忙不迭的要参加进来了,奴才想来想去,只能是想到一条,那就是跟着皇太后的路子,必然是错不了的,所以只不过是一个风声,大家伙就都上赶着来了。” “不敢当不敢当,”太后取笑道,“明明是你这位财神爷的生意就没有亏本的,样样兴隆,既然准备妥当了,那就快着些出发吧,赶个早集!”太后原本懒散的眼神转而兴奋,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政事没有见过,能够让皇太后兴奋的政事是越来越少见了,“这年头的新鲜事是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谁能够想到,”太后神秘的一笑,“我们大清居然想打起了非洲的主意呢?” “那里头的事儿,让郭嵩焘盯住,这些日子,就不必回家里头了,”太后下令,“柏林和北京是有时差的,晚上的电报来了,他要第一时间知道,外交的那些章京们也一起留在园子里吧,随叫随到,不能耽误了。” “嗻。” “李鸿章出京了吗?” “昨个已经出京了。” “既然出京了,也不能不办事,我算是急性子的人,等不住别人,朝鲜的事儿,多少应该拿一个架势出来,不要什么事儿都不干,什么事儿都不干,那么咱们容易被人当成软柿子的。” “嗻!” 太后转过身子,倚着汉白玉的栏杆看着烟波浩渺的福海,“福海虽然号称是海,到底只是一个湖泊而已,却不知道,”她伸出了手挡住了阳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咱们新到的九千吨军舰到了长崎,那是多大的一艘船,日本人要如何反应呢?” 柏林又是一天好天气,难得的不下雨,各国的会议每天都是在进行的当然,这些会议可能是没什么效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各说各话,但是今天似乎有些特别的不一样,德国外交部早就通知了今天“很重要的事务进行公布”,所以大部分的国家代表,都是打着哈欠前来会场的,没办法,每天这舞会酒会欣赏歌剧的夜生活过的,白天还要唇枪舌剑干着,铁人都吃不消。 英国外交大臣佐治亚洋洋得意的进了会场,他和身边的人热络的打着招呼,他不会认为今天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毕竟中国是不可能听从德国人的意见的,也不可能倒向中国人,因为德国附和的是法国人的主张,而中法之间,若是关系和谐,那可真是要哈哈大笑了,开幕式的那一天中法两国互相呛声,大家伙都是瞧见的。 而且英国也并不是没有准备,中国的海军建设已经停摆,根据远东传回来的消息,是主管中国海军的大臣向政府提出了这个建议,政府还在研判这个暂停购买军舰的可能性,任何事务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既然是已经流传出来的消息,那么中国国内一定是会有这样的一些人是不愿意继续对外购买军舰了,这种风潮,容易变成正式的意见,而且英国虽然不能够明白“县官不如现管”这句中国俗语的意思,但是一个主管海军的大臣他的意见肯定是最值得人研究的,他的意见也肯定是被政府充分的思考,佐治亚早就断定,中国人基于某种原因,不会继续再大幅度购买英国的军舰了。 这个对于英国的对外贸易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是在外交层面上,对于刚果河流域的归属问题,倒是一个利好,佐治亚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侍从低声询问需要喝些什么,佐治亚选了红茶,这是英国人喜欢的饮料了,这个利好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因为中国人昨天已经被佐治亚“召见”了。 佐治亚软硬皆施,借由停止购买军舰的事情发难,要求中国必须马上拿出解释,否则就是对于“大英帝国最大的挑衅,对于两国友好关系造成了不可预估的损失”,并且要求中国,不能够迅速削减或者停止中英之间的军舰合同。 他的想法当然曾继泽可以理解,因为中英两国政府直接出资购买货物的东西不少,但是军舰是里面最大的大头,大家伙都知道政府购买合同,是不计较成本问题的,这很容易让英**方或者是造船厂获利丰厚,那么马上停掉,当然是会极为损伤英国的军用工业的,所以当然要抗议威胁了。 曾继泽用一种十分谦卑的方式和佐治亚解释着国内的情况,说明这只是李鸿章一个人的观点,这个个人的观点被佐治亚马上反驳,是不是能够确保不会发生,曾继泽无法保证,这又是让佐治亚十分生气,他暴跳如雷,一点也不顾及外交礼仪的大骂,但是在随从的劝说下,他最后还是消气了,当然无敌的日不落帝国是不容许自己的尊严受到任何侵害的,他这个时候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中国必须要为这件事情来补偿英国!” 曾继泽十分为难,他的话语里面,让佐治亚抓住了一点讯息,那就是德国人对于停购军舰的事情也是很不满的,佐治亚继续施压,终于得到了自己如此做戏而最想要的一个结果。   ☆、三十一、意在沛公(一) 外交的冲撞和交锋上,最需要的就是演技,佐治亚如此做作,暴跳如雷又阴冷邪恶,或者是温柔谦卑,无非只是态度不同,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逼迫中国人让步。 外交大臣或许根本不会十分的顾忌海军部会不会失去了这个巨额的大订单,他当然要先更注重外交部的功绩,反正中国人或许会放弃,暂停在英国购买军舰,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但如果自己利用这个不好的消息来敲打中国,让中国在外交上被迫和英国人站在一起,对刚果河流域的归属纠纷产生决定性的表态申明,那么必然会打压了德法,会然会壮大了英国的声势,这比多少的经济利益来的更重要。所以这个听闻是中国最厉害的功臣的儿子,在自己的压力下,不得不亲口承诺:“绝不会支持法德两国的方案。”放弃了来柏林会议的初衷了。 看来这些中国人还是太年轻了,事情顺利的朝着佐治亚想象的方向进行着,志得意满之余,他又不免对于中国人有些蔑视,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如此容易的在英国的压力之下放弃了自己原本要支持德国的立场,可见他们的外交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中国人还没有入场,这个时候其余的国家陆陆续续的到了,葡萄牙的副首相带队走了进来,见到了佐治亚,脸色古怪的过来打招呼。“啊,亲爱的首相大人,”佐治亚十分得意,对着副首相的耳边说道,“今天将会是具有决定性的一天,刚果河的事务将会在今天得到决定性的解决,我不能够保证是彻底的解决,但是我可以保证今天的安排肯定是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而走的。” 副首相脸色有些古怪,听到了佐治亚的保证,却似乎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只是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似哭非笑的笑容,“是吗?”他的声音高了八度,有些失真,“真的吗?实在是太奇妙了!” 得意的有些忘形的佐治亚没有主意到葡萄牙人古怪的表情,他只是得意的点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中国人已经答应了我们,一定不会反悔的。” 副首相只是尴尬一笑,停止了和英国外交大臣的交谈,走到了自己的代表团的位置上坐下来,佐治亚这时候才有些摸不著头脑,怎么这些葡萄牙人这个时候不高兴了?不是最应该是欢呼雀跃的时候吗? 还没等到他对着这个事情有什么深入思考的时候,巴蒂斯特,法国总理阁下驾到了,他来势汹汹,直接了当的走到了英国外交大臣佐治亚的面前,“大臣阁下,你难道真的不准备放弃葡萄牙那个可笑的方案吗?” 法国人永远是这样的打肿脸充胖子,佐治亚微微冷笑,站了起来和巴蒂斯特握手,他握手的力量特别的用力,“那请问,总理阁下,你为什么不放弃你那个可笑的理由呢,要知道,”他倨傲的说道,“葡萄牙的方案,是得到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认可,接下去你就会看到的,许多国家都会加入到我们的阵营进来,就算贵国,”他余光看到了门那边,德国的外交部长也带着随从走了进来,“有德国人的帮助,我认为也是不可能会实现的,再说了,我对于贵国的操守表示十分的惊讶,居然和德国这样的世仇联合在了一起。” “大臣阁下,您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了,”巴蒂斯特显然今个一点想要生气的想法都没有,听到佐治亚这样有些挑衅的话,依然是笑的风轻云淡,“外交的场合,难道大家不知道,或者是大臣阁下您不知道,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世仇的说法,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利益可以超越仇恨,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放下过去的事情呢。”巴蒂斯特神秘的对着佐治亚说道,“大臣阁下,难道真的觉得大部分的国家都站在贵国一边吗?” 法国人还是如此的嘴硬,“当然,”佐治亚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正义永远是站在多数人的立场上的。” 巴蒂斯特微微一笑,“那就请拭目以待吧。” 各国代表陆续进场了,俄罗斯的外交大臣拉夫罗夫,奥匈帝国的外交部长纽特兰也一同进了会场,两国大臣之间,似乎在说说笑笑,十分热络。两个人也不入席,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佐治亚环视会场,会场里面,只有中日两国代表团还没有出现,难道,俄奥两国在等中国人?德国的外交部长李威利也站了起来,朝着两国走去,显然,他们难道联合在了一起?如果这几个国家联合在了一起,那么就算是中国掉头支持英国的方案,只怕也不能够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佐治亚眯起了眼,这个时候他终于感到了一些的不对劲,今天大家的表现,有些和以前不一样,在外交活动之中,最怕的就是有出乎意料的变动,变化是永远难以掌握的东西,这个时候日本代表团和中国代表团都到了,中国代表团没有和任何人交谈,曾继泽率先坐了下来,后面的章京递给了他一份厚厚的文书,日本国代表团本来就在英国边上的席位,这时候根本就不是走过来,日本外务省次大臣木茨三郎几乎是小跑过来,“大臣阁下!”木茨三郎焦急的说道,他的脸上露出来了许多的汗珠,“我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他伏在了佐治亚的耳边急切的说了几句话,佐治亚的脸色大变,“这绝不可能!”他低声喝道,“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这是十分可靠的情报,”木茨三郎坚定的说道,“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的确是想要更多的东西!请您想办法出来,现在只有大英帝国才能够阻止接下去发生的可怕事件,拜托了!” ps:只有各位衣食父母才能够组织接下去发生的月票不足的可怕事件,拜托了!留着最后两天投哈,那时候有双倍投票!   ☆、三十一、意在沛公(二) 佐治亚转过头看,看到了对面的曾继泽,曾继泽面无表情,只是冷漠的看着佐治亚,眼中似乎有寒光闪过,佐治亚这个时候根本不相信中国人会如此的大胆,但是他们在背后捣鬼,想要两面三刀左右逢源是肯定会发生的! 必须采取措施阻止他们! 会议开始了,木茨三郎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德国外交部长清了清嗓子,“本席请大清国代表团,外交大臣曾继泽阁下发表讲话。” 佐治亚突然说话了,“对不起,李威利部长阁下,我建议今天的会议暂停,因为我,”他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我认为,我们几个国家之前并没有就刚果河流域达成一个初步的认可,没有找到各国都满意的认可,所以我认为接下去继续开会的成效并不大,”他必须要了解清楚各国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谁在后面捣的鬼,任何一个无法预测到的场面都有可能导致事情进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他必须要阻止这个不预测**件的发生。 德国外交部长李威利缓慢的摇了摇头,虽然看上却十分温和,但十分的坚定,“我相信任何分歧通过会议的方式来达成共识,这个过程虽然有些缓慢,但是我们德国会保持着十分的耐心并且努力朝着达成共识的情况来努力的,谢谢您,不过,现在,对不起,大臣阁下,会议已经开始了,请您坐下,让大清国代表团来发言吧。” 佐治亚尴尬的坐了下来,他的椅子发出了可怕的吱吱声,感受到了佐治亚的怒视,曾继泽微微一笑,潇洒的站了起来,朝着德国外交部长点点头,“谢谢您的安排,我十分感谢,也十分荣幸能够在这次会议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中国人从未在柏林会议的会场上发表过任何正式的言论,之前一直在听别人吵架,这一次中国人到底要倒向谁,甚至可以说,决定了本次会议的最终结果,无论是他赞成葡萄牙或者是赞成法国还是赞成比利时的方案,都会是引起无数的改变。 大家纷纷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中国人的发言,这种注意力的凝聚,是曾继泽可以感受到的,他复又坐了下来,“作为国际上的大国,亚洲最大的国家,”佐治亚的鼻孔里冷哼出身,“中国希望可以为国际之间的和平贡献自己的力量,也同样愿意就国际事务发表自己的意见。”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废话客套话,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场面话,但是场面话,也并不是没有自己本身的意思存在,“中国认为,任何地区或者是各国之间的纠纷和矛盾,不能仅仅靠着大国确定各国利益的归属,应该是各国一起来商量,来确定好各自的权益不会受到大国的侵害,这里参加的十六个国家,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都应该在国际事务上享受着平等的权利,这是中国坚持的,任何国家单方面决定一国事务,或者是决定某地归属,这都是不合理的行为。各国应该共同决定国际事务。” 曾继泽的话语十分的悲天悯人,充分考虑到了在座所有国家的心声,在会议现场的国家,也并不全然都是国力顶尖的国家,像挪威丹麦或者是比利时荷兰这些国家,能在欧洲事务上发出多大的声音,他们在非洲事务上也能发出多大的声音,这些国家,的确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了,但是这个时代的世界,拉丁美洲和亚洲非洲根本没有什么现代国家可言,这个最强大的十六个国家,对不起,很多是有水分的,国力的差距和后世的什么g20或者是g7差距大多了,许多国家之事来打酱油的,或者是摇旗呐喊的,要想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很难实现的愿望,曾继泽的话,简直就是坚持众生平等的基督耶稣一般,在小国的眼中,浑身圣光,圣洁无比,“各国共同决定国际事务!”这样振聋发聩的话,听在这些对于国际事务有心无力的国家来说,就是福音。 大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神情雀跃,不少按捺不住心情的年轻外交官简直要忍不住为曾继泽鼓掌,“所以中国方面的建议,”曾继泽顿了顿,这个时候任何都看住了他,佐治亚也恼火的盯住了曾继泽,这些愚蠢的东方人,想要做什么?他难道以为把这些国家都拉拢住了,就可以达成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吗?“鉴于刚果河流域的纠纷,当事国之间的矛盾十分的激烈很容易就造成更多的怨恨和敌对,这样的话更不利于世界的安全,所以,中国方面认为,建议找一个在这里没有任何纠纷的国家来进行管辖和治理,以达到一个各国都满意的平衡点。” 果然,佐治亚听到了木茨三郎的话还不是很相信,不相信这个半途来只是参加会议的清国,居然会真的想要染指刚果河,要知道英国人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直接来“管辖和治理”刚果河!曾继泽的话刚刚落地,会议厅里面轰的一声,大家伙各自热烈的交谈了起来,曾继泽的话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谁都想在刚果河插一只脚,那里的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听说钻石和黄金存储量不少,可是之前有法国在这样的强国在刚果河边虎视眈眈,又有比利时人占了先机,其余的人想要无缘无故的进入刚果河,有些师出无名,但是按照中国人的方法,其余没有在这里有纠纷的国家,才有可能来管理刚果河,抢到这里的肥肉吃。 这个是很大的一个诱惑,但是大家伙都不是笨蛋,中国人这样一下子就把英国法国都抛出去了,法国也就算了,本来和中国关系不好,中国人不想法国人得势,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清国和大英帝国之间的关系,听说一直不错,这样的话,岂不是和英国翻脸了?   ☆、三十一、意在沛公(三) 翻脸并不算什么,国际社会上,早上还和你笑嘻嘻,晚上就宣布断交开战的例子,不胜枚举,如果能够占领刚果河流域,和任何国家翻脸都是值得的,但是如果法国英国,甚至德国都表示了反对,那么难道中国人这个建议,难道可以让大家伙都不得不承认吗? 没有效力,再好的方案也是空中楼阁,大家高兴之余,不免担心的看着几个大国的反应,中法英德俄奥,刚好占据了正圆形会议室的六个角,六国遥遥呼应,却又彼此对峙,大家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的就是这几个国家,一时间似乎又没有人说话了,都等着这几个大国率先开口。 “英国绝不同意这个意见!”不出意外的,佐治亚慢悠悠的说道,语气十分的坚决,“这是非常短浅愚蠢的计划——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对不起,”这个时候佐治亚还装的十分绅士,“中国的曾大人,但是我不得不说,贵国的外交经验还不够丰富,我必须要秉持着大英帝国几百年成熟的外交技术,告诉你一点人生,哦,不,外交的经验。国际的事务,如果各国参加的过多,那么必然会造成事务的繁杂,这一点来说,就比如我们现在没有邀请其余的国家,那些小国的意见不重要,尽量要减少刚果河流域的纠纷国参与,这才是正确的方法,如果越多的国家加入到刚果河流域的实质性管理之中,那么更会造成刚果河流域局势的恶化,这样的话,反而无助于各国的矛盾纠纷的解决。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佐治亚冷眼说了这么一番话,西班牙外交代表团和荷兰代表团马上就附和起来,这两个国家倒也不是什么多尊重英国,只是因为和中国有纠纷,西班牙失去了吕宋,荷兰失去了婆罗洲,婆罗洲倒也罢了,可吕宋,那里是香料之岛!失去了吕宋,西班牙海鲜烩饭的味道都不怎么香了,这样怎么会不讨厌中国,当然就讨厌中国提出的任何方案了。 会场内闹哄哄的,德国外交部长李威利喊了好几次安静,这才让大家伙重新住嘴了下来,“这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方法,”李威利率先定调,摆明了车马来支持中国,“德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任何能够帮助和平进展,减少国与国之间矛盾的,我们都欢迎,并且积极推动。” 这些该死的德国佬,佐治亚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难怪中国人有恃无恐,没想到居然得到了德国方面的支持,但是,嘿嘿,佐治亚微微冷笑,德国人这样办,等于就是抛弃了原本支持的法国,法国人难道会同意这样的会让自己在刚果河流域的利益受损的背叛行为?绝对不可能,英国外交部的官员这个时候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外交大臣居然放松了下来,他靠着背,双手交叉在飞快的旋转着,似乎在大剧院里,饶有兴致的要再看下一幕最精彩的莎士比亚戏剧。 佐治亚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于是他笑眯眯的不说话了,等着法国人发飙,这个二度执政的巴蒂斯特被法国的国人称之为“拿破仑四世”形容其十分的强硬果决,能够容忍中国人这样的戏弄骄傲的法兰西,那他也不配称之为“拿破仑四世”了。 但是没想到,该说话的没说话,没准备说话的人,就说话了,俄罗斯的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咳嗽了一声,傲慢的扫视了一眼四周,“俄罗斯方面,支持中国的主张。” 这个表态引发了一阵骚动,没想到,被中国人在贝加尔湖打了好几次败仗的俄罗斯,居然支持了自己的对头!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大家觉得今天不会是愚人节吧,怎么俄罗斯人在开玩笑吗? 佐治亚摇摇头,听到了这个坏消息,他的心脏几乎没有加速跳动,没有一两个国家的支持,中国人不敢贸然提出这样的意见,按照佐治亚刚才迅速的分析,俄罗斯人是最有可能会反对英国的主张的,因为英国一直在遏制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南下,对于远东来说,俄罗斯人更喜欢欧洲的领土,那么一直在抵抗俄罗斯的英国遭到厌恨,这不奇怪,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俄罗斯人居然支持了中国,按照法国人的外交思路来看,他去拉拢俄罗斯来左右夹击德国是可能的,所以俄罗斯的外交应该更偏向法国才对! 时间转到了前几天,曾继泽还在和威廉二世以及李威利交谈的时候,李威利在听到曾继泽的方案之后许久不语,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曾大人,我认为您的建议是一个可怕而且冒险的方案,但是不得不说,如果在非洲需要有所布局,这样的方案是可以操作的,很抱歉,如果单单靠中德两国是无法完成这样的壮举的,所以我认为贵国应该需要有帮助的力量,请问,”他狐疑的说道,“虽然这很没礼貌,但是我要问一问,这个方案的可能性多大,帮助的力量有那些,对于德国来说,”他看了一样威廉二世,“正如我们皇帝陛下所说,只要不让英国人继续占据上风就好了。” 这似乎是十分孩子气的话,不让英国人占据上风,难道比实际利益更重要?在政治上来说,的确是的,冲破原来的英国霸主外交体系,英国人一次处于下风,两次,三次,再多几次,大家就会怀疑,英国到底能不能继续领导全世界?这样的怀疑就会是生了根的植物,根茎会越来越深,怀疑到了一定的程度,对于英国的领导力,大家伙以后就不会再信任了,就像是黑社会里面,老大护不住手下的人,那你还叫做老大吗? 所以李威利问的有些没礼貌,但是他不得不问,要问清楚中国人到底是抽风还是真的有万全的准备,如果是抽风的话......   ☆、三十一、意在沛公(四) 如果是抽风异想天开的话......对不起,就算中德友谊再怎么地久天长,我也不会和你一起在国际社会上丢面子的,但是如果有了万全的准备,那么这件事情当然可以一起进行操作了。 曾继泽微微一笑,“是的,当然部长先生您的考虑我完全明白,所以,请不要怀疑,我们是有帮手在的,已经成功的说服了俄罗斯人,他们会放下中立的态度,转而来支持我们的。” “俄罗斯人?”李威利有些惊讶,“贵国和俄罗斯之前有军事冲突,然后中亚的事情也发生了纠纷,虽然在印度的一带区域又进行了领土的划分,这里来看关系还算不错,但是怎么突然,俄罗斯会支持你们呢。” 万里之外的北京,郭嵩焘正在亲切的接见了俄罗斯的驻华大使,这位大使倒是和俄罗斯的大族俄罗斯族不太一样,是一位鞑靼和俄罗斯混血的高大黑发男子,样子倒是有些像中国人,所以郭嵩焘十分的亲切,郭嵩焘已经从总理衙门分管外交的协办大臣位置上卸任,也就是说他不再是中国的外交部长,但是他还是分管外交事务的,所以如果要形容他的地位的话,那么他应该就是主管外交事务的政治局常委,这样的大人物接见一个大使,是十分难得的,所以这一位俄罗斯大使十分的激动并且引以为傲。 “贵大使之前我和你说的方案,贵国的皇帝陛下怎么个意思啊?”茶送上来之后,郭嵩焘笑眯眯的开口了,见到这一位俄罗斯大使没有喝茶的想法,郭嵩焘又伸出手邀请,“这是加了糖的红茶,味道不错,里面我还加了一点伏特加,希望大使您能喜欢。” 有了酒,那么对于俄罗斯来说,就是好茶了,大使表示了感谢,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喝完了还吧唧嘴,回味无穷,“我们的沙皇陛下完全同意贵国的想法,他也认为,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英国人,实在是需要人让他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英国人来指手画脚的,这个计划是可行的,但是,”能在外交部生存的不会是笨蛋,他的话语马上发生了转折,“如果贵国能够帮着俄罗斯对奥斯曼土耳其施压,帮助争夺巴尔干地区的主导权,那么我们会十分的感激的,贵国主张的这件事情我们也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们无法答应,”郭嵩焘摇了摇头,继续笑眯眯的说道,他看到了俄罗斯大使脸上失望的表情,“并不是说我们也和英国一样,不喜欢贵国在欧洲继续扩张,”中国当然希望俄罗斯的目光永远看向南部和西部,而永远不要转过头来注意东方,“我们对于贵国在巴尔干的扩张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但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中国在苏伊士运河这里有股权,而现在苏伊士运河还是在奥斯曼土耳其境内的,我们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不能公开的对贵国的行为表示支持,当然了,”郭嵩焘揶揄的说道,“如果贵国能够让埃及地区从奥斯曼土耳其手里独立开来,我们完全会帮助贵国对土耳其人施压的。” 这又是要用埃及的独立作为条件让中国对奥斯曼土耳其施压,俄罗斯大使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起码在目前的阶段来说,是不可能的,”埃及要是能独立,那还需要中国来施压吗,奥斯曼土耳其人早就如丧考妣了,“当然了,中俄之间的友谊是十分源远流长的,所以,沙皇陛下认为,还需要再加一点支援的贷款和捐助。” 郭嵩焘心里默默的骂娘起来,这些俄罗斯人,真是太恬不知耻了,居然对于之前商议好的贷款和捐助还要继续提价,这也就算了,但是还要拿友谊做借口,这实在是太可笑了,郭嵩焘心里在骂娘,可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乐见两国友谊继续发展下去,所以之前,我们两国谈好的,”他翻开了放在手边的一本备忘录,“有关于二十万银元的贷款,以及十万元的无偿捐助,难道贵国是觉得太少了吗?”郭嵩焘怫然不悦,“这只是换贵国在柏林会议上的一句话而已!” “不仅仅是一句话,尊敬的宰相大人,”俄罗斯大使这时候脸上也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出来,“这是表明我们两国在柏林会议上达成了暂时的联盟,一个巨大的而且有最强武力的俄罗斯帝国,和中国达成了联盟,您想想看,这是两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达成的联盟,任何人都不可能对这个联盟有什么妄想的挑战的,那么这样大的声势和支援,仅仅这么点四十五万卢布的贷款和二十多万卢布的援助,实在是太少了,我相信其他的国家可以出更高的价钱。” “虽然这是两个疆域最大国家的联盟,但是这又不是去柏林开战哪,大使先生!”阎敬铭苦口婆心的说道,“难道我们要打败全世界吗?很显然不是,那么这个武力也没什么多大的作用,何况大使先生你也只是说暂时的联盟而已,再者,贵国也只能代表一个国家的意见而已,难道贵国可以拉几个其余的国家吗?什么,圣彼得堡可以对北欧三国贵国施加压力吗?” 俄罗斯大使笑道,“我们正在争夺波罗的海的出口”就这么一句,郭嵩焘就当即拍板,“援助是无偿的,我们国家还在准备发行新的货币,财政的压力很大,所以援助就不再增加了,但是低息的贷款可以再加,恩,在增加三十万卢布!如果北欧三国,贵国可以让他们明确都来支持中国,那么我私人会命令总理衙门再拨出三十万卢布作为贵国外交部的活动经费,这是毫无附加条件的,另外,我个人还可以再给您支付三万卢布的佣金,感谢您在这里面发挥的作用!”   ☆、三十一、意在沛公(五) 于是俄罗斯人就这样被收买了,郭嵩焘原本还不相信俄罗斯会为了钱折腰,如果不是皇太后再三下命,他是不指望俄罗斯这里可以得到什么突破的一个泱泱大国,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点钱呢?可是慈禧太后说的很清楚:“俄罗这个国家的行事风格,和他们的性格很像的,都是直截了当,想要你的土地,就直说,想要打仗,那也直说,从来不搞什么花腔,他们的这个特点,我们是可以利用一番的,俄罗斯既然对着非洲不感兴趣,那么他当然同意谁的意见都无所谓,那么咱们先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出去,他们必然会听咱们的,帮咱们这一把,这次若是成了,”太后和郭嵩焘笑道,“日后咱们和俄罗斯人大约也没什么纠纷了,咱们还多了一个只要付钱就会干活的打手,筠仙,你信不信?” 这个价格低的难以置信,大约不到四十万银元的贷款居然就换来了俄罗斯人的支援,除了用俄罗斯人穷疯了,而且是不怎么见世面,不知道富日子怎么过的理由之外,大约也找不到什么另外的理由了,慈禧太后说最高可以给一百万银元,但是显然,不到四十万就拿下来,这就算是郭嵩焘的政绩了。 柏林,十六国会议现场,俄罗斯抛出了这样的一个言论,表明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和中国人占据到了一起,饶是这个时候,佐治亚也不觉得有什么,俄罗斯人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只要有人给了他利益,那么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就好像是圈养的狼狗一样,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这是不奇怪的。 但是,俄罗斯就是因为这样的直接和粗鲁,不少人会忌惮这个大国的态度,会场原本是交谈声嗡嗡响起,过了一会终于消停了下来,佐治亚不屑一顾,他根本就不会和这些粗鲁的俄罗斯人交战,他边上的副大臣还有几个机要秘书开始了一轮新的进攻,“对不起,贵国和中国一样,都缺乏在刚果河流域发表自己意见的立场和地位!” 俄罗斯脾气最是暴躁,两厢一下子就开始了唇枪舌战,会场内变得十分的热闹起来,这会大家算是看明白了,德国还只是隐隐的站在中国人的一边,俄罗斯人是明确的表示支持中国,这样的情况下,英国人还能如此的理直气壮,显然,不把俄罗斯看在眼里,但是既然有这些国家发声,难道不会没有其余的国家来表明立场吗?奥斯曼土耳其现在完全是和俄罗斯杠上了,只要是俄罗斯支持的,他全部反对,包着红头巾留着大胡子的土耳其外交大臣在大声的反对,但是似乎大家对于奥斯曼土耳其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大家伙首先要看的,还是主要的大国,是什么个意思。 等到奥匈帝国也出声并且支持中国方案的时候,佐治亚终于感觉到了有些不妙了,德国人已经在全程帮助中国人,这不用说,没想到奥匈和俄罗斯都来支援了中国人,中国到底付给了奥匈什么东西让他们居然和德国站在了一块,现在来说,大陆上东欧和中欧南欧已经练成了一块铁板,如果再加上远东的大清国,这样的力量是无法小觑的。 佐治亚这个时候明白,自己也需要寻找朋友,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法国代表团里面面沉如水的巴蒂斯特总理,他仿佛一个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看到了曙光和希望,德国人现在背叛了法国,法国肯定非常的生气,他们也不可能将刚果河拱手让出给中国人,“巴蒂斯特总理阁下,”他对着边上不远的法国人开口了,“我认为贵国可以适当的表示自己的意见,贵国是怎么想的,”他的灰白色眼珠子转了转,“中国代表团说各国都可以发表意见,我认为他的这一点观点是没错的,法国和葡萄牙都是刚果河流域纠纷的两个当事国,如果需要询问意见的话,最需要问的就是贵国了,请问法兰西,是什么个意思呢。” 佐治亚兴致勃勃的看着巴蒂斯特,多数国家的支持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重要的强大国家,小国就算是再怎么惹是生非,都不可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法国是欧洲本土和德国并称的两个强大国家,就算是俄罗斯,也不可能越过中欧和法国来抗衡,何况在这一次行动之中背叛的德国,也肯定会被法国一起连带着和中国共同被厌恶的。 可今天,注定是佐治亚的落寞之日,听到了佐治亚的邀请,巴蒂斯特放下了原本托腮的白手套,他刚才的眼神有些恍惚,显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思绪被英国外交大臣给打扰了,巴蒂斯特清了清嗓子,整个会议室所有的人都对着他行注目礼,“任何国家都应该遵循国际原则和国际惯例,在非洲的事务上,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行之有效的原则和惯例可以遵循,所以我们许多的矛盾和纠纷就此产生,因为小摩擦而造成国与国之间关系的紧张,这是法兰西所不乐意见到的现象,中国人的方案,”巴蒂斯特冷漠的看着曾继泽,看到曾继泽温和的笑着,他紧抿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我认为是可行的一个方案,这样可以帮助解决刚果河流域的争端。” 这时候已经再也没人喧哗了,本次会议里面出现了最夸张的一个情节,就是法国居然和中国人站在了一块,昔日成为仇敌的两个国家,居然联合到了一起! 大家震惊到了哑口无言,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扫地,绝对是可以扫出几箩筐的眼珠子出来,本次柏林会议目前,最大的意外就是在法国人的身上,之前开幕的时候两国针锋相对大家都是看到到的,但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多月,法国人就改变了自己的态度,难道法国人真的觉得中国人的策略是好的?别开玩笑了。   ☆、三十一、意在沛公(六) 一个国家在国际上做的事情,不看对错,只看利弊,只要是对于国家有利的,那么就算是错的事情,被国际社会诟病的事情,也是当仁不让的去做的。何况就算是错的,外交部门也可以把它包装的冠冕堂皇,找不出一点可以指摘的错处来。 就算曾继泽提出来的方案的确是有助于刚果河流域纠纷的解决,但是这会影响到法国的利益,这是必然会发生的,难道法国改吃素了?真的改掉了大国霸权主义,受到了中国人的感化,愿意和平的对付刚果河流域的纠纷。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法国总理巴蒂斯特这样出线的行为,却又是十分的反常,反常到大家伙认为现在大家在进行的并不是国际会议上十分严肃的谈判,而是在观看一场出人意料的滑稽戏剧,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大部分的人经过了思考,都纷纷看向英国的外交大臣,除了用法国人不愿意英国得到刚果河,宁愿丢出去给所有的国家一起享受的理由之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原因了。 这是英国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英法两国复又开始吵架,“太精彩了,太精彩了,”美国的外交部长对着身边的机要秘书窃窃私语,美国人主要在这次会议之中打酱油,所以大部分到时候也不说话,只是观察,“这一次的会议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从来没有一次国际会议会如此的精彩,如此的跌宕起伏。” “这似乎是一个不好的现象,部长。”机要秘书沉稳的说道。 “没错,国际的变局可能就在这一次会议上开始了,对于外交事务来说,任何国家突然发生的转变,都是意味着,危险。”美国外交部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双手抱胸,“变化说明不满现状,企图用变化来谋取新的利益,”他的目光深邃,“但是国与国之间,要谋求新的利益,势必会冲撞现有的局势。这对于美利坚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我个人认为我们美国可以学一学英国,让北美大陆岛,远离任何纷争。” “那我们需要发出声明帮助哪一方吗?”机要秘书继续说道,“比利时王国是希望我们帮助他们的。” “不需要这么急,”美国外交部长似乎超脱了乱糟糟的会场,煞有其事的喝了口咖啡,“我们可以再等等,毕竟,现在的情况来看,比利时人是没多少机会的。” 听到了法国代表团申明的立场,佐治亚再也忍不住,刷的站了起来,“请问贵国的确是这个意思吗?”佐治亚脸色铁青,但是还维持着绅士风度没有暴跳如雷,“确定自己放弃了在刚果河流域的权利主张了吗?” “法国并没有放弃本国在刚果河的所有诉求,”巴蒂斯特木然说道,“只是我们认为中国的方案有助于解决纠纷,并且,我们乐见,中国在解决刚果河流域的纠纷之中发挥应该的作用。” 佐治亚转过头愤怒的盯视曾继泽,这些狡猾的中国人,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前几天商定好的承诺,完全是中国人在玩的文字游戏!是的,曾继泽的确说过,“绝不会支持法德两国的方案。”没错,是的,没错,他们该死的没有支持法德两国的方案,当然也没有支持英国葡萄牙的方案,但是他们自己提了一个自己的方案出来!而且这个方案居然获得了如此多的国家的支持! 法德俄奥四国已经表态了,这四个国家的态度说明整个欧洲大陆现在都站到了中国人的一方,英国所准备在这一次外交会议之中继续让自己的意志得到贯彻的想法,就在这一刻,宣告破产。 “该死的中国人,”佐治亚心里在暗暗的咒骂,“到底怎么勾搭上中国人的!” 又是几天之前,曾继泽对于德国外交部长李威利的询问,笑而不语,“这是国内进行的活动,我并不清楚具体的过程,但是我可以肯定俄罗斯人是会帮助我们的,这点毫无疑问。”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外交拉拢套路,保密是正常的,李威利部长点点头,但是他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知道贵国和奥匈帝国的关系十分密切,这个忙奥匈帝国的皇帝陛下是会帮忙的,但是我有一点还是要啰嗦几句,就是让我们来支持贵国,这没有问题,问题是我们已经和法国联在了一起,一起来对付英国在刚果河流域的压力,如果我们抛下法国,那么法国极有可能,按照我的推测,极有可能转过头去支持英国,这样的话,贵国的方案计划,只是可能抛出来,就停在会议场内,还只是僵持,无法让这个提案通过。” “是的,我知道贵国的担心,所以我们已经在尝试联络法国方面了,”曾继泽谈笑自若,“贵国的担忧,我是了解的,所以我们希望贵国在法国宣布支持中国的方案之后,再出面来宣布支持中国,皇帝陛下,”他转过头对着威廉二世笑道,“我知道您和荷兰女王是有亲戚的关系,当然,中国荷兰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但是我希望,如果在法国同意之后,贵国可以帮忙联络荷兰,让他们起码不要表示反对。” 威廉二世和李威利震惊了,中国人对说服法国如此信心满满,他们之前和巴蒂斯特的冲突难道是在放烟雾弹?还是他们找了法国国内的实力派,让法国放弃?但是刚果河是一块很大的肥肉,法国人是不愿意这样随便就松开嘴巴的。 曾继泽微微一笑,“请皇帝陛下不要担心,既然我们已经提出了这个方案,那么当然我们会做好准备,法国方面,我大概可以告诉您,我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法国代表团是不会住进彰显德国皇室威严的宫殿的,这有关于法兰西的自尊心,所以他们在市中心包了一家酒店来住,这样的话,防守的侍卫都是法国人自己的了。 ps:求月票!!!!   ☆、三十二、图穷匕见(一) “总理大人,外面有一位客人求见,他拿着你的亲笔签名。” 巴蒂斯特放下了在面前看着的报纸,“客人?”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疑惑的想法,这个客人不是不速之客,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情,“请他进来吧。” 一袭黑色斗篷在随从的带领下,走进了法国总理巴蒂斯特的起居室,来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卷曲的黑发,和乌黑的眼睛,他对着巴蒂斯特鞠躬行礼,“尊敬的总理阁下,好久不见。” “请坐吧,我的老朋友,”巴蒂斯特伸手请来人坐下,“我早就猜到你最近肯定会来找我,这么说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吗?准备又一次向我送什么礼物吗?还是准备马上坚定的站在法国这一边,”他喝了一口茶,“这一次贵国可以不用再进行选择,毕竟,法兰西和德意志这一次站在了一块,我相信贵国只要表示同意,那么三个国家联合起来,肯定会把刚果河流域留下来的。” 巴蒂斯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热络,是的,如果有中国的支持,那么当然就可以有很大的力量压迫在英国方面,但是显然,巴蒂斯特的愿望落空了,这一位专门和巴蒂斯特联系的中国人慢慢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总理阁下,这一次我们不准备支持法兰西的提议。” “那么贵国想要做什么?”巴蒂斯特冷下了脸,木然说道。 “我们希望贵国来支持中国的方案,”来客没有丝毫改变,脸上依然带着谦卑温和的笑容,“中国将会提出一个解决刚果河流域纠纷的提案,我们希望总理大人能够支持。” 听完了来客的叙述,巴蒂斯特不动声色得挑了挑眉,“贵国胃口很大啊,如果贵国在非洲想要殖民地,我认为这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贵国的勇气一向很大,但是这么一下子就想要刚果河流域,对不起,法国不会把这里的土地转让给中国的,就算是英国同意,法兰西也绝不同意!” “贵国是拿不到刚果河的,我可以保证这一点,并不是中国要在里面作梗,但是实际情况是,英国肯定会最后占据这次纠纷化解决定的有利局面,这是日不落帝国的国力所决定的,无论我们如何挣扎,最后都会是他来决定一切,这些话虽然听起来很灰心,但是的确就是事实。” “造成这种原因的,就是因为各国是不团结的,不团结不能够联合在一起,所以会被英国人全面压制,但是如果我们几个国家都联合起来呢,当然了,我们不可能结成军事同盟,因为我们两国在不久前还是敌对的状态,各国之间,也存在着许多的矛盾,贵国和德国之间就存在着巨大的矛盾,但是这不妨碍我们三个国家之间组成一个暂时的联盟,这个联盟的作用就是在这一次柏林会议之中对抗英国,并且在非洲攫取到更多的利益,哦,上帝啊,总理大人你准备又用只是来解决刚果河流域纠纷问题来搪塞我吗,如果不是为了瓜分非洲,我相信,您的大驾是不会轻易来到柏林的。” “你说的完全正确,”巴蒂斯特显然是想到了当年因为英国人的干涉,自己耻辱的失去了总理的宝位,但是这只是关乎尊严,而非关乎利益,“但是要想用这样的理由就轻松夺取了原本在法国人手里的刚果河流域,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无法和国民交代,当然,国民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如果这样贸然就听从了贵国,不好意思,国民是不会知道因为抗衡英国希望在非洲拿到更多的土地,而因此放弃了刚果河流域的土地,这其中的取舍的,他们只会知道,无能的政府又一次对着外国人低头了,说到这里,我倒是羡慕起中国来,”这么多年的交往,巴蒂斯特对于中国的政体国体算是十分的了解了,话语里面的确是带着一点艳羡,“无需考虑民众的呼声,可以集中起所有的力量来办所有想做的大事情。” “所以,刚果河流域的问题,并不是不可以谈,”巴蒂斯特原本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毕竟中国人这样直接了当的要求自己退出刚果河流域的争夺,显然是对法国总理的蔑视,但是的确如中国人所说,要想逼退英国而占据到刚果河,的确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如果有另外的利益,当然可以放弃,“贵国可以拿出什么来交换呢?”巴蒂斯特翘起了二郎腿笑盈盈的看着来客,“如果有足够大的理由,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们当然不会是让贵国白白退出的,”来客显然摸透了巴蒂斯特这样需要利益的性格,毫不惊讶于巴蒂斯特的提问,“当然我首先再强调一次,就算是有我们的支持,贵国也是拿不到刚果河流域的,那么所以刚果河并不是贵国出让给中国的,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是贵国的表态和支持,并不是说要购买刚果河的流域的代价,这一点请您了解,所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他从怀里拿了一封信出来,“这是我们中国方面的诚意,请您过目。” 巴蒂斯特接过了那封信,打开一看,不由得脸色都有些僵住了,晚间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都有些狰狞了,“贵国难道要和英国全面开战吗?”巴蒂斯特看完了那封信,喃喃的说道,“你想说中国会帮助埃及在法国的管理下进行地方民族自决?这仅仅是一个虚假空洞的承诺,贵国是不可能在非洲部署实际力量来帮助法国的。当然,是的,埃及是十分关键的地方,法国十分需要这里!” “有时候国际上最大的支持并不是军事支持,而是外交申明的支持,这是表明中国站在贵国的一边的。” “这个太空洞了,”巴蒂斯特放下了那封信,神情回复了从容淡定,“对于法兰西的帮助很有限。”   ☆、三十二、图穷匕见(二) 巴蒂斯特不禁瞪大了眼睛,似乎从未认识这一位许多年来一直和自己联系的神秘来客,按照巴蒂斯特对于中国人的了解,他们的政策是趋向保守的,一般来说,不会作为一个旧秩序的挑战者出现,但是他们居然这样的胆子大,想要去挑衅原本存在的这个国际地位和秩序,所以他不禁要问,“中国准备和英国全面开战吗?” “怎么可能?”来客潇洒的一笑,“英国的国力远远在中国之上,我们是不会主动挑起战争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何况我们的要求也只是想在刚果河立足而已,”来客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剪得是否光滑,随即搓了搓手指头,“堂堂大英帝国,不会连我们只想占据刚果河的小小的一个地点都不同意吧,这样也未免太小气了。” “英国是不会介意一小块地方,他们只会介意国家的尊严,所谓的英伦绅士的尊严受到侵害。”巴蒂斯特冷冰冰的说道。 “总理大人您不会怕了吧?”来客也翘起了二郎腿,抖了抖腿,“难道贵国已经失去了国家的坚强意志了吗?” “我们如果失去国家坚强的意志,那么就不可能在这次会议上想要对付英国了,请不要用这样拙劣的伎俩来试探我们法兰西,”巴蒂斯特继续说道,“埃及独立这件事情,华而不实,只是有一个虚假的空壳而已,贵国提供的力量,说实话在中东地区,是十分有限的,几乎可以为零,如果我们需要埃及地区,那么只要外交上的支援,肯定是不够的,这一点我可以作为贵国的诚心,但是说实话,就想要这些打动法国,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后面的一个部分呢,商业方面的合作,贵国的许多机器方面的东西和技术,都是我们需要的,贵国以前还藏着不肯给我们,这一点我认为完全是没必要,贵国可以学一学英国和德国,把机器卖给我们,然后用资金再去研发新的东西,这才是对技术更新换代最好的方式,如果不是中国实在是太大了,各地都需要各式各样的机器,所以现阶段才不计成本的海量购买机器,这个是很好的时候,希望总理大人能够支持两国的贸易啊,我们也不愿意一直都让贵国的资金大量流入中国,大量的贸易顺差是无助于两国关系的。” 没办法,中国的商品在西方一直就是这样的流行,巴蒂斯特无奈的摇了摇头,“商业上的确是需要如此的,那么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可以达成,但是如果金额太低,我是无法和国内的民众议会交代的,这一点,请先生您谅解。” “我非常明白,所以具体的数额,中国会让曾大人在贵国声援之后,再进行的谈判,中国现在对于科技就好像是在沙漠中快渴死的人一样,渴求着任何一滴水珠,总理大人,可不要错过这个好时候啊,等到以后中国的市场饱和了,那么想要再做这些机器设备上的声音,可就是比较难了。” 巴蒂斯特还是没有说话,来客微微一笑,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会一直支持总理阁下的执政的,在巴黎的那几家银行,我们会持续存入之前商谈确定的资金,这些资金,将永远不会有人领取,您的儿子,在马赛省议会的议员阁下,我们也会帮助他在马赛获取更好的政治利益,”他站了起来,今天的事儿谈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告辞离开,“我们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您的。” “那我算是什么呢?请问,”巴蒂斯特冷然说道,“我这法国总理是贵国的傀儡吗?” “总理大人真是喜欢说笑,”来客微微鞠躬,“您是法兰西的主人,不是任何人的傀儡,我们只是希望有一位对中国友好的总理执政,保持中法之间的友好关系,当然,我承认之前我们的确是存在着矛盾,但是通过这一次的联手,个人认为我们两国之间的确是可以存在着交流和合作的土壤的,我们并不会干涉贵国的内政,我们也是在帮助法国,可以摆脱英国的控制,如果要说傀儡的话,应该是英国更具备对法国事务指手画脚的机会吧,”来客轻笑,“请不要告诉我,您对英国的霸道是无动于衷的。” 法国人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会议现场已经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本来大家伙都是看着佐治亚,这个时候纷纷转过头来,盯着那一群淡然自若的中国人,心里都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一群中国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样子的魔法!居然让之前十分敌对的法国总理也宣布站在了中国人的一边! 这绝对是最震撼的一天!没想到中国居然可以打动了两个之前敌对打仗过的国家,还是两个强大的国家为自己站台,这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佐治亚已经震怒的无以复加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涨红了脸,不仅仅是他,前些日子赶过来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也是震怒无比,他之前做了许多国家的工作,原本以为可以趁着英法德互斗的时候占据到便宜,能够把梦寐已久的刚果河流域收入囊中,可按照现在的局势,有这些大国相继表态,其余的国家肯定不会为了比利时而让自己得罪这些大国的!但是他自己如果不开口的话,任何决定都会把他忽略掉的,正在比利时的外交部门正在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佐治亚突然说话了,“我认为这个协议是完全不正确的,刚果河流域的归属应该让当事人几方来自己决定,而不是由遥远万里之外的中国来提出一些不恰当不符合刚果河实际的方案,这个无法解决问题。” “我们日本国完全同意英国方面提出的意见。”正在佐治亚有些势单力孤的时候,日本国代表木茨三郎跳了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 “哼,日本人,请你不要说话!” 最后一天求月票!!!!!   ☆、三十二、图穷匕见(三) 日本原本只是来列席参加会议,并没有存在任何表决权和发言权,但是由于最近的会议进程实在是太冗长而且太无聊了,各国嘴炮之后,不免总是有些疲倦和休息的时候,这个时候日本人小心翼翼的开始发言,他们那种滑稽的英文发音,倒是可以成为调剂无聊的会议过程中的消遣品,所以这么一路下来,日本人也得到了不少发言的机会,所以木茨三郎认为,这一次的现场,英国方面缺少了助力,自己必须要出面来表态,支持英国,反正会场如此骚乱,应该不会有人来找自己的茬。 可世间万物的发展永远是事与愿违,存了侥幸之心,永远会发生问题,“哼,日本人,请你不要说话!” 似乎暴雷一样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大家纷纷从对着日本外务省次长的注目礼又转了方向,就在日本国代表团的席位隔了西班牙和葡萄牙边上的席位发出了声音,原本应该是中国跳出来反驳的,一看发言的人,没想到,大家又来了兴趣,居然是俄罗斯外交部长! 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满脸的不悦,“请你注意,日本人,这次的会议,你们日本国并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格,你们的意见不需要告诉任何国家,我们也不会听你说话,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日本人!”他拍了几下面前的桌子,近乎咆哮的开口训斥道,“这里是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会议,但是,没有你们说话的份!” 木茨三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是红果果的羞辱!他身后的不少年轻人刷的站了起来,对着拉夫罗夫怒目相视,拉夫罗夫一脸的不屑,“贵国到底是还没有开化的国家,在国际事务上,准备也用你们的那一套封建残余武力招数吗?” 木茨三郎竖起了白手套,制止了后面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外交官的进一步激化现场矛盾的行为,如果再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日本人将会被眼前的这十六个国家所彻底排斥,受到辱骂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果动手,将会让世人诟病! “我反对俄罗斯这样的行为!”佐治亚边上的外交次大臣连忙声援,“日本国列席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他的发言并没有什么不准确的地方!” “他没有遵循原来的规矩,”拉夫罗夫冷声说道,“任何不遵守规矩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他眯着眼盯着木茨三郎说道,“我现在只是警告日本而已,希望他能够约束好自己的言行,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十分强大的邻居,如果得罪了,他们的结果将会十分的悲惨。” “请您注意言辞,部长先生。”佐治亚冷然说道。 “那就对不起了,”拉夫罗夫摊手说道,“那么请让我们回到正确的议事进程来吧,不需要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人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曾继泽这时候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嘴角勾起的笑意表明了他的心情极好,他微微转过头,对着边上的驻德大使安澜说道,“俄罗斯人的确是卖力了,看来他们是会拿钱办事的人。” “的确如此。” 曾继泽点点头,朗声说道,“我十分赞成俄罗斯拉夫罗夫部长的意见,请让我们回归到正轨上来,请大家伙商量一番,中国提出的方案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可以迅速的开始共识的确认。” “我不同意这个议案,”佐治亚当机立断的说话了,这个时候局势已经朝着难以预料的走向而去,那么必须要迅速的制止中国人的方案,他们的这个方案必然会对一些小国家产生巨大的吸引力,再加上一些畏惧于几个大国联合起来的巨大威力而要屈从的国家,很容易造成风潮,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而且这个站出来的国家必须要重量级的,所以佐治亚慢慢站了起来,亲自开口说话了,“大英帝国,反对任何方面单方面改变刚果河流域的归属问题,这样会造成更大的矛盾激化,”他对着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微微点头,“刚果河的纠纷不仅仅是在非洲,也会影响到欧洲的平安稳定,英国作为国际上的大国,有义务维护各地区的平安和稳定,如果一个方案无法得到英国方面的认可,”他倨傲的抬起了下巴,藐视的看着其余的国家外交大臣们,“那么肯定是无法通过的。” 比利时人这个时候也不得不附和英国的观点,虽然两国的立场完全不同,但是为了对抗中国,只能是紧紧靠住英国了,德国外交部长李威利和佐治亚争辩了几句,但是英国人坚持不肯,这样似乎就陷入了僵局,李威利朝着曾继泽看去了目光,曾继泽点点头,李威利立刻说道,“本席,请中国外交大臣曾大人继续发言。” “谢谢,”曾继泽面带笑容着说道,“英国外交大臣阁下,”他对着佐治亚开口了,“如果贵国一直要坚持各当事国都要同意的情况下,那我建议,请各位当事国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我相信我这个方案是可以争取到大部分国家的同意的。” 佐治亚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中国人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法国已经表明了态度,会支持中国,比利时现在明显不愿意,那么,就还剩下了最后一个国家,这个国家!佐治亚这时候才敏锐的发现到,这个当事国今天会议进行的如此激烈,可这个国家到现在,还一直没有发言过! 佐治亚利箭一样的眼神盯住了左侧的葡萄牙代表团,他们似乎表现的十分淡定,淡定到可怕的程度,坐在人群前面的葡萄牙副首相,似乎对于桌面上的文件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没有抬起头关注场内的局势,他似乎感受到了佐治亚的眼神,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和佐治亚对视,这么一看,佐治亚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了。   ☆、三十二、图穷匕见(四) 葡萄牙人眼中有着一些惶恐不安的眼神,他们眼神在闪烁,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佐治亚,佐治亚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了起来,联想到刚才各国的反应,特别是俄罗斯和法国这样和中国关系相处的不好的国家,居然也声援中国,这是一个极为反常的国家,但是如果葡萄牙这个时候跳出来......佐治亚简直有些无法想象这样的后果,他迅速的做了今天大约是最正确的一个决断,他趁着曾继泽还没有开口的时候,迅速的说话了,“李威利部长阁下!”他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改刚才的疾言厉色,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我认为中国的方案的确是有一点点的可行之处,但是这个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探讨,探讨这样的行为是否符合刚果河流域的现实,今天各国之间的争辩已经非常的多了,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一下,一下子就探讨这样重要的方案,我认为是不理智的一个方案,因为许多国家,”佐治亚扫视了许多国家,有些国家已经心虚的表现出来了,“还不能够十分了解中国的方案,所以我建议,应该先暂停会议,时间也不早,应该让大家先进餐。” 他用严厉阴冷的眼神挡住了张口想要说话的葡萄牙副首相,李威利朝着曾继泽看去,曾继泽微微一笑,“当然,中国对于英国这样能够照顾到各国利益的安排,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李威利部长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休会,请各位先去餐厅用餐吧。” 其余事不关己的小国家代表们站了起来,热烈的围成了各个小圈子,许多国家纷纷靠近了曾继泽,表达了自己的敬佩或者是投靠之情,曾继泽挥洒自如,一一应付了过来,这一边,愤怒之极的佐治亚排开想要和自己搭讪的奥斯曼土耳其外交部长,走到了葡萄牙代表团的边上,面对着副首相,直接了当的开口了,这个时候他真没用多少心思愿意和葡萄牙人废话,“中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对不起,佐治亚部长阁下,”葡萄牙副首相朝着佐治亚露出了一个尴尬之极的表情,“我没有听懂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马上回答我,”佐治亚努力的克制着怒气,他边给自己带上白手套,边一个字一个字的继续质问葡萄牙副首相,“马上回答我,中国人给了你们什么条件,让你们来准备放弃自己的诉求,如果贵国不肯告诉我,那么将来有任何外交上的不利后果,都由葡萄牙人自己承担。” 如果葡萄牙人刚才也申明同意中国人的方案,那么英国彻彻底底的丢到家了!自己帮助的对象如果当场来反对英国,这样的耻辱是怎么样都无法洗刷干净的,所以佐治亚只好当机立断,中断了会议的进程,避免因为当场的进展无法收拾。 但是他必须要问清楚,为什么葡萄牙人会有改变立场的决定!听到佐治亚具有威胁的话语,副首相的侍从官们提出了抗议,副首相也收起了脸上那是哭非笑的笑容,“中国给了我们景德镇外销瓷器一年的特许经营权。您猜的没错,佐治亚大臣阁下,中国人的确出了一个让我们无法拒绝的价钱。” 果然如此,中国出口的瓷器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会疯狂购买的和黄金等值的宝贝,葡萄牙人占据了这个生意,一年的收入,将来惊人的高额。“所以刚才如果我没有阻止你的话,葡萄牙是不是要马上宣布加入中国一方了?”佐治亚冷冰冰的说道,“贵国这样的背叛行为,不怕遭到大英帝国的严惩吗?” 副首相冷静的说道,“请您注意用词,佐治亚大臣阁下,我必须要提醒您一点,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对葡萄牙帝国进行任何惩罚,贵国请不要在我们这里摆出一副对付殖民地那些没用开化的野蛮人的恐吓手法,”我们葡萄牙可不是吓大的,“相比较于刚果河流域的不切实际的利益,还是中国人给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何况我们本来也不认为这一块地方是属于葡萄牙的,毕竟之前的理由是十分牵强的,是的,我们私底下可以这么说,另外,我们不认为,贵国是真心为了帮助葡萄牙的,英国对于非洲早就虎视眈眈了,刚果河是一个很好的着力点,贵国的想法谁都很清楚,请不要把我们当做白痴,我刚才没有说话,没有发出支援中国人的建议,就是为了照顾好贵国的面子,如果当场发表,那么贵国的确是无法收拾的,所以我们会在两天后发表自己的意见,愿意加入到中国的方案之中来维护好刚果河流域的问题,这其中的两天,请佐治亚大臣阁下您自己把握,你可以在这两天之内改变自己的态度,免得让世界上的人都认为,骄傲的大英帝国被其余的大国全部孤立了。” 葡萄牙副首相反正豁出去和英国人翻脸了,有些话说的就很不客气,他转过身,拍拍屁股把气得半死的佐治亚留在了身后,被德法两国外交部长围着的曾继泽看到了这边,对着佐治亚微微颔首,表示打了个招呼。佐治亚又气得半死,这些该死的中国人,难道是示威吗? “曾大人,”曾继泽的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古怪的中文声音,一看,原来是木茨三郎,日本代表团外务省次大臣木茨三郎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有些佩服失落赞许,但是最后变成了一抹凶狠的样子,“清国这样的在国际社会上乱来,难道不怕各国联合起来对清国不利吗?” 边上的法德两国十分的不悦,什么时候可以容许一个小国家如此的嚣张?“清国是不会乱来的,乱来的只怕有别的国家,”曾继泽微微一笑,他没有生气,“我还是劝贵国大臣先关心一下国内的事务,请不要在国际社会上掺合和自己无关的,这会浪费时间,明白吗?”   ☆、三十二、图穷匕见(五) 曾纪泽说话从来的和和气气的,这和他父亲指导的修身养性的法子有关系,“凡遇事须安祥和缓以处之,若一慌忙,便恐有错。盖天下何事不从忙中错了。故从容安祥,为处事第一法。”故此不太容易动怒,甚至就连激动的神态都极少出现,这和郭嵩焘不太一样,郭嵩焘的性子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千遍一律是最无趣的,听到日本国外务省次大臣这样有些不满而且暗含威胁的话语之后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温和的看着木茨三郎一眼,他是典型的中国士大夫,虽然是心有不满,但是极少口出恶言,特别是日本这样的国家,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些可惜和怜悯,“贵国确定有这个闲工夫来管我们大清国的事儿吗?” 木茨三郎猛地一惊,他听出来了曾纪泽话语里的不屑,“曾大人,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贵国的国内许多事情都没有摆平,这样的在国际事务上来干涉其他国家,是不理智的。”曾纪泽也不和木茨三郎继续说话,只是转过头继续和法奥两国外长继续攀谈,俄罗斯外交部长挑衅的从木茨三郎的身边路过,重重的把还在发呆的木茨三郎撞了一个趔趄,木茨三郎猝不及防,差点倒地,所幸被侍从官扶住了,拉夫罗夫转过头来,这个时候才假装似乎才发现了木茨三郎,“哦,木茨先生,真是对不起了,没想到我在路上走着,还能撞到你,”拉夫罗夫腆着肚子不怀好意的笑道,“但是贵国站的位置不太对哦,站在大家都要走的过道中间发呆,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极少有外交官是这样的地痞无赖的样子,木茨三郎脸涨的通红,刚才日本国的国格已经被俄罗斯人羞辱的不成样子了,到现在他居然还在此地又故意来挑衅,“请您注意体统!部长阁下!” “日本国才需要注意体统!”拉夫罗夫冷笑着对着木茨三郎呲牙,“我们已经注意到贵国在俄罗斯的领海范围内屡次进行海军的演习,我要再三提醒你,那是俄罗斯的领海,和贵国没有任何关系,日本也不要妄想去占据那些不是自己国家的东西,你这种没有任何礼貌教养的小偷!”拉夫罗夫哈哈大笑的离开了,他凑近了曾纪泽,四方重新开始攀谈起来。 巴蒂斯特朝着曾纪泽这边看来,见到四国如此和谐的交谈,眼神不由得一闪,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拉了拉自己的长袍,不动声色默然带队离开,木茨三郎气的半死,死命的盯着人群之中的曾纪泽,生气之余,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中国人的现代外交差不多和日本同步进行,他们的手段娴熟,可以和以前的敌人一起坐下来谈笑风生,加上筹码众多,自然是能够比日本更为吃香。 木茨三郎紧握了拳头,外交上的羞辱,仅仅是颜面而已,但是根据中国人刚才的说法,难道,他们在亚洲,已经对日本本土发动了什么战略部署了吗! 天津省,直隶总督衙门。 自同光以来,直隶总督均是移镇天津,这些年也不讲究什么“官不修衙”,到处都是轰轰烈烈的大建设,直隶总督乃是天下第一总督,这个衙门是不能不气派的,故此特意花费了许多的银子,营造的十分巍峨肃穆,这一日正是李鸿章到任接印的日子,之间中门大开,两边亲兵侍卫戈什凝神严肃站立,天津、直隶、山西三省均是直隶总督管辖,原本素来山西离天津较远,昔日路途不通,故此极少前来廷参,不过旧年京城到宣化再到大同直接通往太原这一条绕过太行山的铁路开通后,山西离着天津也不远,故此这一日,三省巡抚藩台臬台学台并提督将军等尽数到齐,拜见新上任的直隶总督李鸿章。 李鸿章精神抖擞,穿着仙鹤补服,站在了猛虎下山的照壁之后,转过身来,环视众人,地方主官在明清两朝都有特权就是可以类似皇帝开朝会一样的制度,属官和地方诸侯纷纷甩袖子跪下大礼参拜,“直隶三省官员恭迎总督大人。” 李鸿章面带微笑,点点头,“诸位请起,”他伸出手虚扶了几下,虽然年纪大了,可这老头子说话声极为响亮,“如今是不时兴大礼参拜了,今个是咱们直隶的官儿第一次见面,老夫且身受了这一拜,日后自家兄弟,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他虽然是正牌的翰林出身,但是在军旅之中呆的久了,说话什么的也不怎么文绉绉,大家垂着袖子,仔细的听着李鸿章说话,李鸿章捻须继续说道,“我这来到了直隶,也不瞒着大家说,以前我多管着北洋,事儿都清楚,直隶地方上,的确是不错,洋务办的好,政务也通顺,这些事儿,都不错,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日后有什么不妥当的,我呢,是个直性子,也不会玩什么花腔,径直说开了就是,你们大家伙若是有什么难做的事儿,也径直交给我,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朝中还是有一些面子的,多少能帮衬上。” 几个二三品的高官们连忙说着不敢,这个什么“直性子”也就是听听过去就罢了,谁不知道您老是搞斗争的好手,从来都是九曲玲珑心杀人不见血还要被称颂慈悲心的。 于是又说了说有关于地方的事儿,今个是头一次见面,领导说一些场面上的漂亮话,属下呢,表表忠心,坚决拥护李鸿章为首的直隶领导班子,这就差不多时候过了,任何一个初来咋到的总督,都不可能对地方官场太多的整肃,第一个,总督不能干涉具体政务,第二个,官员的任命正经有吏部罢官,总督的权责大小,全看总督本人的手腕和能力,比如之前的王文韶,那是许多地方诸侯都是看轻他的。   ☆、三十二、图穷匕见(六) 王文韶也不乐意去得罪人,故此在直隶的任上和光同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事儿要不往下推,要不就往上送,自己做主的极少,故此就得了“琉璃蛋”的一个雅号,素来都只有起错的名儿没有叫错的号儿,这个琉璃蛋的雅号恰如其分,但是按照李鸿章的性子来说,人家是最喜欢揽权的,几个巡抚虽然是笑容满面,但是内心里如何的打水桶七上八下的,那就是他们自己个才知道了。 闲话说了几篇,李鸿章就请各位散了,这几日这些巡抚们都还在此处,聊天谈心事的时间多的去,虽然是初来咋到,可要处理的事儿,不算少。 盛宣怀也在班次之中,不过他没有退下,李鸿章起身朝着堂后走去,他就跟了上前,到了后堂,长随李三上前帮着李鸿章脱了外面的补服,他就穿着满地绣的花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到底是年纪有些大了,能偷懒就偷懒,他对着盛宣怀点点头,“杏荪你也坐,”等到盛宣怀坐下去,“你来天津来的早,这边的情况也知道了一些,我的意思,之前在京中就告诉了你,到底是怎么一个章程,我是要来问问你了,”他朝着李三招手,李三递上来了烟斗,点了火,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银子的事儿,怎么办?北洋水师这里头,不能没有银子!” “直隶天津山西的财政,这些年变化不大,都是稍微盈余,这还是不算北洋水师的银子的,北洋水师训练营造俸禄军饷火枪弹药,这是另外的法子付的,这两个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原本倒是混在一起就罢了,金额没有混在一起,那么这个款就不好办了。” 李鸿章摇摇头,“这里头不能动,那边的款第一个是不多,第二个也招人嫌,御史们怕是第一个就要找上门来,咱们在直隶,当然是不怕事儿的,但是也不要惹事,为了那么三五两银子,要惹上一群恶狗,不值当。”他的眼界宽广的很,各省藩司银库里的银子,被他说成了三五两银子,“这个法子不成,繁琐,而且不值当,还有别的法子吗?” 初来乍到,李鸿章还是先想着北洋水师的经费,“明年的银子就要停了,新军舰不到,我的想法是,还是要多买一些小的炮舰,蚊子舰,还有几艘大军舰上的火炮都要换一换,旧的换新的,能摆上新的也要摆上新的,这些钱,看来上去是没什么大件的装置着,但是换一换,这个银子是吓人的,这里头要筹谋着算起来了。” “是,”盛宣怀点头接话说道,“还有这威海和旅顺的炮台也要再修一修,虽然如今不太讲究炮台的作用了,但是到底要修缮一番,”他这是考虑到李鸿章的政绩,毕竟这炮台树在这里,是瞧得见的东西,李鸿章摇摇头,“那些玩意怕是没多大用处,皇太后第一个就不信海边港口的炮台,水师也没有躲在炮台边上的道理,银子要用在刀刃上。” “按照户部的法子,我倒是觉得咱们在天津这边,可以办几个银行起来,”盛宣怀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胸有成竹的说道,“按照户部和大清银行条例,轮船招商局那里可以办一个,北洋衙门可以办一个,这样的话,官股除外,其余的私股都放出去让外头的人认购,银行办好了之后这银子就能充裕起来了,不然轮船招商局和直隶的洋务厂子,都是有私人的股份在里头,他们盯得很紧,这个银子倒是不好拿。” “这个可以筹集到多少的银子?” 盛宣怀说了一个数字,李鸿章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倒也不忙急着一次性的银子都要筹集到位,大帅,新币发行,国外是用不出去的,洋人们不会马上就认用咱们的纸币,所以对外付钱的,大概还需要银元,不过咱们这个纸币,可以用在国内。那么国内的轮船招商局,这些直隶地方的洋务厂子们的银元,存到银行里头,咱们就可以拿出去买新的东西了,只要是咱们的银行立了,大帅您一纸公文,直隶地方就不得不听命,这里头,只是有两个难为的事儿,一个是晋商那边,他们自己个要办银行的,这是必然的事儿,只怕是胡雪岩,也比不上晋商那一帮人有钱。” “晋商,”李鸿章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了出来,他凝神思索了一番,“这些人是有钱,不怕山西的银元收不上来,只怕是直隶天津这边的金山银山也要被他们吸进去,这倒是和咱们有一些妨碍,毕竟办洋务,你杏荪是天下第一的,可这办票号,只怕还不如他们厉害着。” “是,”盛宣怀微微一笑,他对着李鸿章的评价颇为满意,“这头一件事儿,咱们是比不过合盛元、永泰裕、宝丰隆、日升昌的晋商们的,不过呢,他们也有他们着急的事儿,这个事儿,咱们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是银行设立的这些规矩的事儿吧?”李鸿章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穿着那些晋商担忧的是什么事儿。 “没错儿,就是设银行的这些事儿,”盛宣怀点头说道,“胡雪岩这个人想要公私两全,公报私仇,把昔日在上海滩的那一摊子事儿给还回来,所以不用多说,接下去这发新币和办银行两件事儿,这些老西儿,是要倒霉的,这点他们清楚的很,我也不用去找他们,他们自己个就要找到大帅麾下来了。” 李鸿章摇摇头,“他们无非是要脱离朝廷的管控,这是不成的,你别存了这个心思,”他把烟斗放在英国的铁狮烟灰缸里头,磕了磕,又点了一烟斗的烟,“朝廷想要把这些人都管起来,第一个呢,自然是当年发行债券的时候一个个儿说胡话办糊涂事儿,跟着宝配蘅弄那些不争气的事儿,想要把债券的事儿堵回去。”   ☆、三十三、朝日鲜鲜(一) 这又是说道昔日宝鋆连同晋商的票号,李鸿章和盛宣怀好巧不巧阴差阳错一起联合起来对付慈禧太后的债券大计了,有了那样的冲突,胡雪岩和晋商之间根本就无法调和矛盾了,只有继续死对头下去,“这个银行的事儿,是胡雪岩他搞出来的,就是要给这些老西儿上个链子,把他们都约束起来,第一个,报了仇称了心,第二个,把票号,钱庄都一一办起来,这是他的大功绩,哪一个商人都比不上他;第三个那么自然是投其所好,建银行把银子都统一用起来,这是最让皇太后高兴的,这也是最有用的,所以胡雪岩的事儿,谁都不能耽误了他,就算是老夫,也不乐意在朝中一直多这么一个罪人。” 李鸿章的意思是不愿意去承担照拂这些晋商的后果?盛宣怀有些狐疑,“第二件事儿是什么?” “第二件就是银行条例里头的一些具体的业务监管,仔细的看了看,还是这个准备金的事儿,最难办,银行的条例就是要把准备金用银元的形式押在大清银行里头,但是呢,咱们若是把这个准备金交上去,大约就不怎么够问洋人们买东西去了。” “这个么,倒也不难,”李鸿章点点头,“我只要上一道折子给皇太后就是,皇太后准许直隶自筹军费,她也总不能就干看着,还是要帮忙一把的,这个事儿只要皇太后准了,胡雪岩不敢有什么话可说的。” 说到了这里,“杏荪啊,”李鸿章拿着烟斗点了点盛宣怀,笑道,“你还在这里等着我呢,老西儿们的票号,最怕的就是这个准备金吧?把准备金抽走了,那么胡雪岩可真的把他们的七寸给掐住了。” “什么都瞒不过中堂大人,”盛宣怀笑道,“晋商的票号,第一个就是怕这个准备金,还有就是朝廷要入股的事儿,这两个事儿,中堂大人都可以帮忙着办啊。” “难啊,难啊,”李鸿章摇摇头,站了起来,走到了沙发后头,一只手支着沙发的靠背,轻轻的拍了拍,“那些人到底是得罪了皇太后的,皇太后看着大度,其实是最小气的,什么人得罪了她,她是肯定要找场子回来的,就说以前那些法国人的,瞧得多牛,到最后还是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把越南让出来,那些人多赚点钱皇太后是不会眼红的,可若是明里暗里对抗朝廷,这就是要惩戒的,无论什么时候,朝廷想要拿捏商人的机会,太多了。” “宝鋆前头就惩戒了,如今看着倒是因祸得福,”李鸿章说道,宝鋆把家财一股脑儿的捐出去买债券,大家伙原本是吓一大跳,他自己个也以为这家产是丢水里了,但是没想到之后几批债券到期,他倒是赚了不少银子,只是之前有些担惊受怕,原本保养得宜的富贵身子瘦了一些,除此之外,倒还是能够全身而退,有了这样的教训,从此宝鋆就老实极了,每次都只是在西山游山玩水,偶尔和恭亲王聚一聚,什么朝廷的事儿都不管,彻底的养老赋闲,今年要办银行,他为了效忠,又是第一个跳出来要去内务府认捐筹建银行的股份了,他的态度就是如此,反正朝廷的各项事件我都支持,有钱,这样表明自己的忠心,而且再也不企图干涉政事了,老老实实当一个退休的高官。“可这些山西的商人们,可一直没有处置过,原本呢,这么久,应该是混忘了,可保不定有一个胡雪岩时常在边上念叨,这反复提醒着,那这些人还能不倒霉?所幸,皇太后不是刻薄的人,什么抄家收监的事儿,不会做,不过打几个巴掌是要的——咱们若是挡在这里头,”李鸿章摇了摇头,“不合适。” “倒也不是拦着他胡雪岩,只是让他注意着点,别闹得失了分寸,”盛宣怀解释道,“他的三个心思,中堂都说的很清楚了,可人在官场,又在商场,只怕是公私兼顾这件事儿,说的到,做不到,他也有自己的票号在这里头的,若是存了一统天下的心思,晋商的票号就是不那么好做了,他们也是防着这个而已,我也不是为了和胡雪岩别苗头,只是咱们既然缺银子,晋商那头有银子,把这些人留下来,一来可以为中堂大人的北洋水师帮上忙,二来呢,也是繁荣直隶经济,中枢和胡雪岩办了不错的银行,咱们这里,也不能少了银行,要我说,百花盛开才是春哪!” 李鸿章沉思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你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既然要咱们看顾,就要听咱们的命令,那么若是大清银行还是户部不加官股,咱们直隶这里,要参股!说破了天去,也不能让他们自己个自己办自己的。胡雪岩这个人我是不乐见的,但是他懂得干事,也知道把银行票号这些要掌握在朝廷的手里,所以让他们自己选,到底是直隶总督衙门这里参股,还是让户部参股,说起来算都是朝廷的,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盛宣怀点头,“若是可以,倒是可以让北洋衙门和招商轮船局来参股。” “对,”李鸿章点头,笑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愿意平白无故得罪了胡雪岩,该是怎么办的程序就怎么办,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这事儿,还是要请皇太后的旨意,皇太后么,只要程序上没问题,她应该不会抓住不放的。” 李鸿章说了说,不免又有些感叹,“胡雪岩管着新币,我是得罪死了,阎敬铭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在户部那里要得到银子,这还不如以前宝鋆管着呢,多少愿意拿钱办事,可现在倒好,朝中的三个财神爷,我得罪了两个。” 如今天下有四个财神爷,算得上是最会赚钱理财的,阎敬铭、胡雪岩、安德海、盛宣怀这四位,“还好有杏荪你帮衬着,安德海那里,这么多年都没断了联系,内务府还是可以当做助力的。” “老爷,袁大人到了。”   ☆、三十三、朝日鲜鲜(二) 原来是袁世凯到了,李鸿章点点头,不一会,穿着朝服的袁世凯就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恭敬从容的微笑,看到了李鸿章叼着烟斗坐在沙发上,不敢怠慢,当即就来了一个庭参,“卑职袁世凯,叩见大帅!” “起来吧,刚才不得空,初来乍到,这些地头蛇总是要先注意着,见了各省的大员,这刚刚叫他们散了,外头的人散了,咱们自己人说说话,倒也不必在外头和他们挤着。” “是,”袁世凯点头称是,这是李鸿章的盛情,按照袁世凯的品级,只怕各省大佬他见到一个就要行礼一个,实在是太累了些。他又朝着盛宣怀打千请安,“下官给藩台大人请安。” 盛宣怀笑眯眯的把袁世凯扶起来,“蔚亭啊,咱们都是在中堂大人下面当差的,何须如此客气?虽然如此不能说什么淮军湘军的,可咱们都是湘军子弟出身,这点是不会错的,我虽然官职比你大一点,可中堂大人看重的还是你,不然不会到了天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你了。” “是,”袁世凯就势站了起来,“世凯足谢中堂大人之恩。” “这倒也不必谢我什么,原本呢,想着让你在京中再呆一些日子,之后来直隶,不过你寻到了好的关节,帮着把你的职位起复了,倒也免了老夫去走动。” “卑职实在是过错太大了。”袁世凯连忙低头说道,“请中堂大人降罪。” “没什么过错的,天救自救者,你能有自己的途径帮衬着自己,老夫又怎么会降罪呢,你若是不起复朝鲜,我也要把你塞到朝鲜去的,”李鸿章示意让两人坐下,“朝鲜的事儿,还要要你来办的。” 盛宣怀朝着李鸿章说道,“我先出去把银行的事儿,找到山西人谈一谈,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李鸿章点点头,盛宣怀转身离开了,“坐吧,蔚亭,”等到袁世凯坐了下来,李鸿章继续吞云吐雾,“咱们中国和洋人们的体制不同,他们是走马灯似的换总理换部长,换来换去倒也无所谓,毕竟当差办事儿不耽误,可咱们大清国,就不太一样了,人亡政息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么几千年下来,不胜枚举,所有有些差事,换了人就是不一样,你袁蔚亭在朝鲜办的好,原本这个通商大臣的位置不算太重要,但是你办得好,这个差事倒是成了香饽饽,抢手的很了,可你不在朝鲜了,朝鲜可是乱了许多了。” “到现在,朝鲜国的王世子还没有启程,”李鸿章摇摇头,“这可是没礼貌的事儿,那些人在汉城是做什么吃的,就干吃饭不办事儿的吗?” 袁世凯回道,“卑职在朝鲜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朝鲜人的习性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们倒是有些畏威不怀德的意思在里头,咱们客气了,朝鲜人觉得咱们奈何不了他们,觉得咱们软弱,可若是强硬了,又嚷嚷着天1朝不体恤藩属,不是为圣之道。” 袁世凯仔细说了说朝鲜的情况,李鸿章只是静静听着,倒也不插话,等到袁世凯说的差不多了,“所以可见,朝鲜里头的事儿,还是要你去办的,光是软,如今怕是不成的,朝鲜人觉得咱们软弱了倒是也无妨,他们飞不出大清的手掌心,”李鸿章拿着烟斗摇了摇,“可要紧的还有日本人,咱们软了一些,日本人在朝鲜就会越来越嚣张,这不是一件好事,让日本人把咱们看轻了,这可倒是不好,说起来,朝鲜到底是自己人,不怕被看轻。” “日本人就是想要朝鲜的,”袁世凯说道,“他们国内有个征韩论,颇为流行,虽然没有公开宣布过,可空穴来风,必然是所有讲究的,就算不是日本国政府的意思,可民意如此,大家都觉得要征韩,政府想必也不能够不注意着听一听。” “日本人想要朝鲜?”李鸿章微微冷笑,“有咱们在,他们怎么拿?还想着蛇吞象吗?” “是,日本人自然是小国,可经不住他们野心大,这倒是要防一防。” 李鸿章点点头,“蔚亭你说的这句话,算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防一防,没错是要防一防日本人,抓住这个防字就足够,你到了朝鲜,首先的事儿就是要防住日本人。” 这算是正式的来传达自己的命令了,袁世凯束手起身肃然听命,“但是也有一条,不卑不亢,文武并用,不能防不住日本人,也不能逼急了日本人。蔚亭,你是聪明人,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袁世凯身子微微一怔,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极大,盯住了李鸿章,“中堂大人的意思是?” “日本人不能不防着,也不能逼急了日本人,所以你这个防字,就是最好的,九千吨的大军舰现在去长崎港刷漆了,这也是防着日本人,让他们知道,咱们北洋水师是不好惹的,新军不能去藩属国驻军,这是没法子的事儿,”李鸿章摇摇头,新军没有驻扎藩属的例子,昔日平定越南,也是战争一结束,马上就北返,将管理越南的职责交给了刘永福的黑旗军和冯子材的萃军余部,何况按照朝鲜的性格,最是惊惧中国会吞并朝鲜,消灭了朝鲜民族的主体性,根本不可能在朝鲜驻扎新军,所以只能用这个通商大臣的幌子,在汉城驻扎一些直隶练出来的团练兵,名义上还是叫“通商衙门护卫”这样来做掩饰,想要直接驻军,是很难的事情,“接下去咱们直隶的银子不够多,所以,你知道了这个底,就应该明白,不能够太激进,这个度你袁蔚亭是可以把握住的。” 袁世凯有些不解,“按照这些日子属下在京中听到的消息,日本国的军费也不够用,若是论缺银子,只怕他们比咱们还缺的,属下的意思,还不如趁着如今九千吨的军舰在长崎的时候,先让日本人明白,朝鲜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   ☆、三十三、朝日鲜鲜(三) 袁世凯这样侃侃而谈,说起洋务可能还不懂,可说军务上的事儿,他还是清楚的,“外头的人都知道北洋水师接下去几年之内不会增加新的军舰,可接下去人家的军舰是会陆续购买的,北洋水师这里,最需要直接防范的,属下以为,还是日本。” 李鸿章静静听着,“不趁着现在北洋水师还占据着优势的好时候敲打敲打日本,让他们收敛一些,咱们自己个才有机会休养生息,再把北洋的军务扎扎实实办好。” “你的话倒也有些道理,”李鸿章点点头,“海军倒是可以威慑一番,但是朝鲜那里,不比海上,还是要顾忌朝鲜人的想法的。朝鲜人里头是不是也有着向日本的?” “是,朝鲜里头,有和咱们大清国交好的,认为大清国乃是朝鲜几百年的宗主国,文章典籍制度都是中国来的,理所应当应该要尊敬中国,但也有人觉得中国实在是太古老太陈旧了,反而日本国犹如朝日初升,十分生气勃勃,故此主张朝鲜应该向日本学习一切,抛弃陈旧腐朽的中国道德思想这些玩意,全副日化。大院君是最向着咱们中国的,可是他的权术手腕还不够,咱们中国吧他放回去,也是没用,还是被闵妃吃的死死的,另外,还有些人是推崇俄罗斯的,不过这些人倒是不算什么主流,主要就是亲日和亲中两派。” “那你觉得,这个闵妃是那一派?”李鸿章磕了磕烟斗,眯着眼说道。 “属下倒是要仔仔细细说一说这闵妃,”袁世凯说道,“从一介孤女忍辱负重,先把朝鲜国王笼络住,又把大院君打倒在地,手腕甚是了得,自从干政之后,拉了开化党人来排除大院君的亲中派势力,后面见到开化党人太过于膨胀,将日本人过度引入朝鲜,又借着咱们的力量把开化党人给扫除了,这样的女人,根本哪一派都不是,若论朝鲜国中权术玩的最溜的一个人,莫过于闵妃了,她只是想维持自己的权势,并不是站在哪一国的边上。” “这么说来,两面三刀是绝没错了?” “是,这样的女人,心机最深,虽然治国理政极烂,生活奢靡且任人唯亲,但是玩弄权术,属下看朝鲜国内,谁都比不上她。这个女人不简单,将来若是中国万一在朝鲜失势,只怕是第一个踩到咱们头上的就会是这个女人。朝鲜国内的人,倒是把闵妃和咱们的皇太后相比,称之为海东‘女中尧舜’。” “哼,脸皮真够厚的,”李鸿章不悦的冷哼一声,“朝鲜人若是都如此自大,倒也不必管他们。” “哪朝哪代无耻的文人都有,这倒也不必介意。”袁世凯笑道,“不过是她的党羽给闵妃脸上贴金罢了,一个藩属小国王妃,如何敢和皇太后想比,真是提鞋都不配。只是会一点手段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 李鸿章听完了袁世凯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若是有手段,老夫倒也不怕,有你蔚亭去朝鲜,治了闵妃妥妥的,想必她是飞不出你的手掌心。” 袁世凯微微一笑,“属下不敢。” “不过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闵妃为人如此,若是你咄咄逼人,她必然心生不满,到时候又要朝着日本人那头去了,”李鸿章说道,“这个度,你是有数的,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时常多发电报联系联系,将来有什么事儿,老夫不至于突然之间不知道,就算有什么篓子捅了,我也能帮衬着,你散漫做去就是了。”李鸿章放下了烟斗,“眼下第一件事儿,你就把王世子入京的事儿办好,不能有什么闪失,你今个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就坐船去汉城,不要再等了,等你过去了,保定的军械厂,我批个条子,把上好的小钢炮和火枪配一点给你,咱们的人不便增加,但是枪炮我送一些,日本人想必也不敢放屁。” “是。” 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李三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了,来不及行礼就把电报献给了李鸿章,“老爷,长崎港那里出事了,北洋水师的士兵上岸,烧了几处房子!” “烧了房子,打什么紧!”李鸿章不动声色的说道,他接过了电报,看了之后,又确定的说了一句,“无非是和日本人争风吃醋而已,算的什么!” 他把电报递给了袁世凯,袁世凯双手接过仔细的看了看,他也觉得不算什么,倒是和刚才自己的一番话成了呼应,“恭喜中堂大人,”他面带微笑将电报交还给了李三,“如今有了最好的理由可以敲打敲打日本人了。” “蔚亭啊,”李鸿章摇头失笑道,“我那里有这样惹是生非的心哦,国事如麻,等你到了我这个直隶总督的位置上的时候,就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不是敷衍政事的懒怠话儿,实在是忙的事儿太多了,如今北洋水师在长崎港给军舰上油漆,又兼着做友好访问,怎么可以对着邻邦不客气些呢,咱们到底是要先自我训斥一番的。”他吩咐李三,“先召见天津的日本领事,然后拍个电报给伍廷芳,他是驻日本大使,最合适在日本盯着他们怎么闹腾了。” “再拍个电报给丁汝昌,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仔仔细细的奏上来,在外头呢,就像是蔚亭说的,军人若是太软了,那可真是不行!” 光绪十六年四月二十九,北洋舰队抵达长崎港,首次目睹来自中国的铁甲巨舰的长崎市民挤满了码头。望着威风凛凛的巨舰上龙旗高扬,人群中有了惊叹、羡慕、愤懑、痛恨的复杂情绪。五月初九日,北洋水师士兵结伴出行前往长崎城中购物闲逛,之后又因为酗酒在长崎的妓,院动手打架,和随即赶到的警察发生了肢体冲突,一名日本警察被刺成重伤,一名中国水兵轻伤,水兵被拘捕,一家院子被点燃烧毁。   ☆、三十三、朝日鲜鲜(四) 这几天无论是在东洋还是西洋,无数人因为中国人突然发生的行为激发了难以抑制的怒气,不仅仅是英国人,而是东方的日本国,也因为长崎港口内停驻的北洋水师舰队士兵的行为发了雷霆之怒, 日本外务相陆奥宗光在这一日紧急召见了清国驻日大使伍廷芳,当面严肃的提出了日本政府的抗议,“伍大人!贵国的士兵在外出港口的时候不仅喝酒狎妓,做出许多无礼的举动,而且还我们维护治安的警察发生了冲突,我们日本国的一名警察被贵国的海军士兵打成了重伤,我对贵国提出严正的抗议,这种行为是无法接受的!对于中日两国的关系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伍廷芳摇摇头,温和但是十分坚定的回道,“外相大人,我并不赞成贵国外务省的说法,根据昨天发生了这件事情,我紧急联系了北洋水师之后,贵国的说法只是片面之辞,贵国邀请我们的士兵上岸游览购物,这是贵国邀请的,当然我不是要在这里强调此点,士兵们血气方刚,上岸去找妓家取乐一番,这又有什么打紧?但是贵国的警察居然借着士兵们在妓家的时候前来闹事,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故此我们的士兵趁着酒劲奋起反击,这也是太过寻常的事情,贵国在别人兴头上无理的行为,我们可以原谅,这毕竟是寻衅滋事之举,没必要提高到影响到两国关系的高度上来看,何况,贵国还扣押了我们的一名士兵,两边扯平,倒也无需计较了,请把我们的士兵放回来吧。” 伍廷芳的意思,男人们在最兴致高的时候,你们来找茬,岂不实在是太不识相了,没杀人,打你还是轻的,何况这也是治安的小事情,根本不算什么,陆奥宗光摇摇头,“这不是治安的小事情,我们认为这是贵国对待日本的傲慢之举。” 伍廷芳说道,“请外相大人谨言,两国之间都是平起平坐的关系,怎么会有什么傲慢之举呢,这是您的猜想而已。” 在柏林会议发生的事情,陆奥宗光是清楚的,虽然不是清国本身出面,找了一个俄罗斯出来辱骂日本国,这是外交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样的不留情面不留任何余地的骂人,这对于想要在柏林会议上攫取到什么外交礼仪的外务省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陆奥宗光沉声继续说道,“我代表日本政府要求北洋水师马上道歉,并且赔偿重伤警察的治疗费用。” 伍廷芳沉下了脸,难怪总理衙门都说,日本国大使从来都是最难做的一个职位,以前倒没觉得,自己上任之后才真的知道此言非虚,就这点小事情想要北洋水师道歉?如果自己答应下来,就别说朝廷好了,李鸿章这位举主,第一个就要自己的顶戴!他摇头冷然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水师的士兵并不触犯贵国的任何一条法律,”他是最精通各国律法的,到任之初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日本的法律研究的透彻无比,“贵国不能够长期羁押那一位被贵国警察打伤的士兵,我要求贵国马上放人,无故扣押另一国的士兵,这是对于一国尊严的挑衅,第二,如果要赔偿费用,那么当然,双方进行互相赔偿就是。” 陆奥宗光怒气勃发,站了起来,“伍大人!贵国真的要如此的蛮横不讲理吗!” “中国对外的政策从来都是温和宽容的,从来没有对任何国家,不管是小国还是大国,强国还是弱国都没有任何时候不讲理过,这点我要反复再提醒外相大人,但是我们温和并不代表我们是软弱的,请外相大人同样记住这一点。”伍廷芳不卑不亢的还击道。 陆奥宗光怒视伍廷芳,伍廷芳丝毫不惧,就在两个人马上要不欢而散的时候,外面陆奥宗光的副手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原本梳的十分油光发亮的发型都有些凌乱了,“外相大人!”他稳住身形,朝着陆奥宗光禀告道,“长崎,长崎,长崎那里有突发事件!” 陆奥宗光也不顾及伍廷芳在场,连忙问道,“纳尼?是什么事情?” “北洋水师今天突然把他们的士兵全部放出了港口,大约四百多人!正朝着长崎市内冲过来了!” “纳尼!”陆奥宗光不由得大惊,他对着伍廷芳喝道,“贵国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攻占长崎市吗!” “外相大人请不要激动,”伍廷芳也大吃一惊,北洋水师到底在干什么,突然用来这一套,但是他十分迅速的掩饰了脸上的震惊,从容不迫的说道:“我相信北洋水师只是让士兵们放假而已,绝不存在着任何其他的想法,如果想要攻占长崎市,我们还需要出动地面部队吗?请外相大人您在愤怒的时候保存一点理智。” 陆奥宗光忍住了怒气,慢慢的说道,“那么请伍大人和我在这里一起等待长崎港的后续电报吧。” 没过一会下一个电报就到了,所有不幸的消息从来不会是单独存在的,不好的消息只会接二连三的蜂拥而至,“外相大人,北洋舰队的士兵在长崎市警察署之外和长崎地方警察打架,然后围住了长崎警察署,要求警察署马上释放之前被扣押的北洋水师士兵!” “八嘎!”陆奥宗光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忍不住怒气,刷的站起来,“清国实在是太狂妄了!” “还有,还有,外相大人!”来报的侍从官脸上不再是紧张,而是惊恐了,豆大的汗珠从鼻翼两边滚了下来,“长崎港的北洋舰队的炮口全部调转方向,对准了,对准了......” “对准了什么!” “对准了长崎市区!” 这句话说完,外务省的会客厅内死寂一片,再也没有人敢说话来招惹马上要陷入狂怒暴走状态的外务省大臣,大家十分惊恐,这些中国人,怎么会这样的蛮横骄纵! 牛不牛?月票呢?   ☆、三十三、朝日鲜鲜(五) 陆奥宗光怒视伍廷芳,他见到伍廷芳还只是微笑从容,“外相大人无需激动,我相信士兵们只是激动了一些,并没有对贵国不敬的意思,至于调转炮口,相信也只是日常的训练而已。” 陆奥宗光无奈的闭上了眼,他这个时候再也不想和中国的外交大使废话了,“请你离开,伍大人,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我必须要上报给首相大人,请你马上汇报贵国的总理衙门!” 伍廷芳施施然的起身,朝着陆奥宗光微微鞠躬,走出了会客厅,等到登上大使馆的马车之后,伍廷芳这才阴下了脸,“北洋水师怎么会如此莽撞!放下士兵们倒也罢了,怎么把炮口也倒转方向,难不成还想炮击长崎市吗!” 边上的参赞说道,“这事儿怎么会这样的突然,难道是国内,李中堂那里下的命令吗?按照昨天的形式来说,双方争论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成了,何须今日又要这样的大动干戈?实在也是奇怪的紧。” 大使当然是受总理衙门管理的,但是日本这边,又是不一样,伍廷芳是李鸿章幕僚之中原本最为精通外交事务的干将,这个驻日大使也是李鸿章保举来的,当然,他也要听这个老东家北洋大臣的指挥节制,“也只好等着北洋那边的电报来了,哎,”他不免有些忧虑,“北洋水师今个居然调转了炮口朝向了长崎市区,这是极为严重的事件,远非士兵和警察打架斗殴这样的小事,日本人是不好得罪的,我这话并不是说怕了日本人,只是若只是这样惹一惹日本人,但是没用把他们打趴下,他们是最会记仇的,只怕将来存了报仇之心,防不胜防!” “素来只有千日做贼,没用千日防贼的道理,打蛇不死,必留后患啊。”伍廷芳摇摇头,“东海只怕今后多事了。” 东京,天皇皇宫。首相伊藤博文、外相陆奥宗光、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军部代表伊东佑亨进来的时候,诧异地发现,殿宇深处,轻纱帷幕后面,天皇与另一个人盘膝对坐,正在谈话。因隔着一层纱幕,距离也较远,看不清那人是谁,但从天皇前倾的身影可以感觉到,他们的谈话很投契。 一个皇宫侍从上前来,对伊藤博文说:“陛下正在接待重要客人,请首相和各位大臣就在这里等候。” “是。”几个人就坐在了外面的一个厅堂内,盘腿坐下来的时候,伊藤轻声问那个侍从,“可以知道那位重要的客人是谁吗?” 侍从说道,“福泽喻吉。” 陆奥外相惊讶地说:“是大学者福泽喻吉吗?他不与政治家同流合污,不与政府合作的态度是人所皆知的,是伯夷、叔齐那样的贤哲啊!” 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摸了摸唇边的短须,疑惑的说道,“他是那样清高的独立思想家,陛下却邀请了他,他也接受了陛下的邀请,真令人费解。” 伊藤博文点点头,“也许因为他的言论对国民有指导意义,陛下才请他来问计的吧。” “首相大人,”陆奥宗光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说话了,“中国人已经在长崎发动了如此巨大的事件,警察署已经被迫遵循你的命令把那个被羁押的北洋舰队士兵释放了,可中国人还是要求,提出了要求日本政府赔偿损失的要求,这绝对是我们无法忍受的事情,我们的国民会继续质疑我们的政策是否有效,到底能不能对抗中国的北洋舰队,对不起,西乡大臣,我大概是越界了,”他对着西乡从道微微弯腰鞠躬致歉,“但是我不得不说,北洋舰队这样的行为,的确是对于我们内阁很大的损伤!就算是有英德两国大使调停,但是我认为不可能赔偿中国人的损失,这对于国家的尊严,对于天皇的荣誉,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害,我宁愿破腹谢罪,也不愿意让天皇下旨给付清国北洋水师赔偿。” 陆奥宗光在皇宫之中,已经十分的克制语气,但是他的话语之中还是带着一股决绝之意。听到了他的说话,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摇摇头,“没关系的,外相大人,我们都是为了帝国,北洋水师太强大了,这是实际上的事情,你无需给我遮掩什么,清国为什么在长崎港如此的傲慢嚣张,就是因为他们的海军强大,他们才有这样傲慢的本钱这是没错的,我也不同意要向中国人低头,但是很明显,现在我们不得不低头。” 几个人都是默默,一种悲愤耻辱的感觉油然而生,内阁已经准备把这件事情要彻底了解,因为清国的压力太大了,真的太大,大到无法承受。北洋大臣李鸿章得知“长崎事件”后很生气,召见了日本驻天津领事波多野,语带威胁地说:“……开启战端,并非难事。我兵船泊于贵国,舰体、枪炮坚不可摧,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甚至在天津接受中外记者采访的时候,更是直言不讳:“日方若不道歉赔款,北洋水师将不顾两国睦邻友好之谊,即日行动,置日本海军于不振之地!” “置日本海军于不振之地!” 这话实在是太霸道了,霸道到西乡从道几夜睡不着觉,刚刚起步的日本海军如何能够抵挡北洋水师的恐吓和威胁?“为了对付北洋海军,帝国已经添置了严岛、桥岛、桥立以三个风景区命名的三条舰,但如果不把世界上航速最快的巡洋舰“吉野”号买回来的话,我们还是无力与北洋海军抗衡!这是奏对时一定要让陛下明白的。” “陛下和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要通过军费预算,难对付的是议会那帮家伙!希望这次赔偿的羞辱,能说服他们……”伊藤博文脸膛黧黑,骨骼粗大,与其说他是首相,不如说是常年在风雪呼啸的北海道捕鱼的渔民更合适,但他从说话的口气到神色却是深谋远虑的。 双倍月票的时候大家多投一下哈,这个月还有一波加更打赏。稳稳地!   ☆、三十三、朝日鲜鲜(六) “没有议会增加的拨款,我们根本无法和清国的北洋水师抗衡!”西乡从道不知道是几天没有睡好,说话特别的冲,“海军没有钱,是办不好的!只靠我们士兵的武士精神,也是不够的!” 西乡从道是陆军出身,到海军来做大臣,自是不懂。但气人的是当过三次海军大臣的西乡从来也没有打算去弄懂过。那帮自认为是水兵的人很不服,看他不起,帮西乡大臣起了个绰号叫“原来如此大臣”,因为西乡从道不太知道海军,听人给他介绍情况时常常会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西乡第三次当海军大臣的时候,后来的日本海军之父山本权兵卫已经当了一年官房主事了。西乡让主事帮他弄一份海军情况概要来,山本给了他一份,过几天去问看了没有。西乡回答说已经看完了。这一下主事大佐爆发了:“不可能,准备这份资料花了7个月,大臣怎么能五天就看完了,你根本就没有看。”西乡大臣笑了:“你还挺聪明,我确实没看”。山本怒不可遏:“身为大臣,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对部下的心血不屑一顾?”西乡招了招手,让山本站得更靠近些,然后压低了嗓门说:“我是陆军出身,反正看不懂,何苦要看它?我是长官,不需要看的,有你们看就行了。我就是帮你们去要钱,去要权的,这样不好吗?”这回是山本大佐高呼“原来如此”了。从此山本就跟定了西乡,西乡指向哪儿,山本就肯定打向哪儿。 陆奥外相却是真正的乡下人出身,虽然后来毕业于西方名牌大学,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了他的野蛮之气,他做事向来是以强硬著称的,说话时高颧骨不停耸动,“光靠说服不行,要牵着议员们的鼻子走。” 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也同意这样的说法,“还要对他们发起进攻,这次向中国人低头,绝不会是一件坏事,中国人的古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充分运用起来,激发民众的民族心!中间突破,天皇陛下的首肯和国民的支持再形成夹击!” 陆奥宗光凶狠的点了点头,“国民的共识是太重要了,要高举民族主义的旗帜,将国民对政府的不满,转移到对中国的仇恨上面去!” 伊藤博文微微一笑,他丝毫没有要向中国低头的愤怒或者羞辱,“外相的话真是说得太好了!日本帝国的优势就在于一举起民族主义的旗帜,便能够举国一致。而中国向来是各行其是,他们的人民对于国事更是混沌无知,或者以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所有的国事,真的太可笑了,而李鸿章,初来乍到,就想用打击日本国来增加自己的威望,但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根本不相信北洋舰队会对日作战,因为在清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刚想伸一伸胳膊,马上就会有七八只胳膊把他拽住!” 帷幕后,六十余岁的福泽喻吉一头银发,腰板挺直。与天皇相对而坐,面色沉静如水,他是这个时代十分知名的教育家和思想家,虽然没有出仕,但是在日本国的地位有些像是渭水边钓鱼的姜太公,十分的被维新党人推崇,今日被明治天皇邀请来,谈一谈日本国未来的发展。 “随着世界交通的手段便利起来,西洋文明之风逐日东渐。其所到之处,就连青草和空气也被此风所披靡。大致说来,虽说古代和今天的西洋人没有多大不同,但他们的举动在古代较为迟钝,而今天变得活跃起来,无非是利用交通这个利器的缘故。对于东方国家的当务之急来说,此文明的东渐之势十分强劲,莫不如与时俱进,共同在文明之海中浮沉,共同掀起文明的波浪,共同品尝文明的苦乐,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文明就像麻疹的流行一样。眼下东京的麻疹最初是从西部的长崎地方向东传播,并随着春暖的气候逐渐蔓延开来。”天皇点点头,表示对的话认可, “是,此时即便是痛恨该流行病的危害,想要防御它的话,又有可行的手段吗?臣确信没有这样的手段。纯粹有害的流行病,其势力的激烈程度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利害相伴、或利益往往更多的文明了。当前不但不应阻止文明,反而应尽力帮助文明的蔓延,让国民尽快沐浴文明的风气,这才是智者之所为。如果试图阻止文明的入侵,日本国的独立也不能保证,因为世界文明的喧闹,不允许一个东洋孤岛在此独睡。” “对此,我们日本的有识之士,基于‘国家为重’、‘政府为轻’的大义,又幸运地依靠帝室的神圣尊严,断然推翻旧政府,建立新政府。国内无论朝野,一切都采用西洋近代文明,这些还不够,日本帝国不仅要脱去日本的陈规旧习,而且还要在整个亚细亚洲中开创出一个新的格局。其关键所在,唯“脱亚”二字。” 天皇沉然凝思,“脱亚?抛弃原来的亚洲,融入到欧洲的先进文明之中吗?” “是,虽然我日本之国位于亚细亚东部,但国民的精神已经开始脱离亚细亚的顽固守旧,向西洋文明转移。然而不幸的是在近邻有两个国家,一个叫支那一个叫朝鲜。这两国的人民,自古以来受亚细亚式的政教风俗所熏陶,这与我日本国并无不同。也许是因为人种的由来有所不同,也许是尽管大家都处于同样的政教风俗之中,但在遗传教育方面却有不尽相同之处。日、支、韩三国相对而言,与日本相比,支国与韩国的相似之处更为接近。这两个国家一样,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都不思改进之道。” 殿内十分安静,明治天皇身子前倾,仔细的听着福泽喻吉的话,他的神色有些激动却又十分的淡然,似乎有一件极难为的事可以马上得到解决。   ☆、三十三、朝日鲜鲜(七) “在遭遇如同麻疹那样流行的文明开化时,支、韩两国违背传染的天然规律,为了躲避传染,硬是把自己关闭在一个房间里,闭塞空气的流通。虽说经常用‘唇齿相依’来比喻邻国间的相互帮助,但现在的支那、朝鲜对于我日本却没有丝毫的帮助。不仅如此,以西洋文明人的眼光来看,由于三国地理相接,常常把这三国同样看待。因此对支、韩的批评,也就等价于对我日本的批评。假如支那、朝鲜政府的陈旧**体制无法律可依,西洋人就怀疑日本也是无法律的国家;假如支那、朝鲜的知识人自我沉溺不知科学为何物,西洋人就认为日本也是阴阳五行的国家;假如支那人卑屈不知廉耻,日本人的侠义就会因此被掩盖;假如朝鲜国对人使用酷刑,日本人就会被推测也是同样的没有人性。如此事例,不胜枚举。” “请让臣打个比方,屋院相邻的村庄内的一群人,在他们出现无法无天的愚行而且残酷无情的时候,即使这个村庄里偶尔有一家人注意品行的端正,也会被他人的丑行所淹没。和这个例子一样,支、韩两国的影响已成为既成的事实,间接地对我外交产生了障碍,这样的事情实际上并不少,可以说这是我日本国的一大不幸。” “明白了先生对世界格局独特的看法,朕大有所获。但朕还是想知道先生对于中国的态度?” 福泽喻吉听到天皇的发问,不由得笑道,“陛下是想问最近北洋海军在长崎生事的事吗?” 天皇点头,“什么也瞒不过先生的。” 福泽喻吉没有正面回答天皇的话,反而闭上眼睛,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中国已经衰落到那样的地步,所谓把它导向文明开化,实在是一句空话,即使出现一百个李鸿章那样的人物,也无济于事。” 天皇赞美的说道,“振兴亚洲的重任,早已不能依靠中国。朕记得先生的一句名言:‘西有英国,东有日本!’先生对前途的瞻望,真正是眼光远大。” 福泽喻吉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的情绪十分复杂,“物种的进化,优胜劣汰,乃是自然的规律。同为亚洲黄种人的中国,是我青少年时代最为仰慕的国家,陛下知道我读过多少汉文书籍吗?《论语》《孟子》固不待言,《诗经》《书经》《蒙求》《世说新语》《左传》《战国策》《老子》《庄子》《史记》前、后《汉书》《晋书》《五代史》《元明史略》都是我所认真研究过的啊!特别是《左传》我读了十一遍,精彩之处,现在还能背诵。可是现在,它已经变成一个令人厌恶的国家了……中国已经衰落到那样的地步,所谓把它导向文明开化,实在是一句空话,即使出现一百个李鸿章那样的人物,也无济于事。”他顿了顿话语,睁开了眼睛,坚定的说道: “作为当今之策,我国不应犹豫,与其坐等邻国的开明,共同振兴亚洲,不如脱离其行列,而与西洋文明国共进退。对待支那、朝鲜的方法,也不必因其为邻国而特别予以同情,只要模仿西洋人对他们的态度方式对付即可。与坏朋友亲近的人也难免近墨者黑,我们要从内心谢绝亚细亚东方的坏朋友。如何杜绝这样的恶邻,就是要看天皇陛下和日本帝国如何的操作了,这就不是臣一个乡野村夫可以指点的话语了。” 天皇眼睛露出了精光,不由得赞叹道,“先生的话,真像富士山的积雪,圣洁高远,让朕受益无穷!” 福泽喻吉起身离开了,他离去之前,想了想,还是多嘴说了一番话,“天皇陛下,臣对着大日本帝国的信心十分充足,支那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火力,亚洲的舞台上,应该要轮到日本上演最精彩的能剧了,但是我不得不说,清国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在李鸿章,李鸿章只是一个武士而已,武士是没有任何自己的头脑的,或者说,李鸿章他只是一个打手,决定国运的,只能是支那的元首,现在在支那,皇帝十分年轻,目前看不出什么,但是根据消息和新闻,支那的皇太后是十分野心勃勃并且有手段的人,我甚至没有把她当做女人来看待,根据前几次支那对外作战的经验,他们都是会主动出击的......当然,这和日本国没有关系,但是在东方人或者西方人的思维里,都会一致认为,一个杰出的领袖可以扭转一时的胜败,我不相信她可以挽救支那,但是如果支那和日本爆发冲突,她可以让日本陷入死地,也可以让日本飞跃壮大,慈禧太后,请天皇陛下注意。” 天皇把福泽喻吉送出了殿门,外面坐着等候的伊藤博文等迅速的站了起来,天皇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只是陪着福泽喻吉走出了大殿,福泽喻吉转过身来,对着天皇深深鞠躬,“请天皇陛下留步。” 天皇微微鞠躬,“先生请保重。”他看着福泽喻吉的背影,长长的时间在发呆,也不知道想着什么,伊藤博文等没有说话,直到送福泽喻吉的侍从返回之后,明治天皇才返回了大殿,坐了下来,伊藤博文等人正式拜见,天皇点点头,“请各位不要多礼。” 侍从端了一个托盘上来,伊藤博文一看,不免有些惶恐不安,“臣等十分失礼,居然在天皇陛下用膳的时候拿着琐事来惊扰、” “无妨,”明治天皇温和的摆摆手,“完全没有关系,”侍从把托盘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放在了天皇面前的茶几上,一份纳豆,半截秋刀鱼,五个紫菜饭团,一碗大酱豆腐汤,十分的艰苦朴素,“太阁你所禀告的肯定不会是小事情,”侍从退了下去,天皇却还没有用膳,只是问伊藤博文,“是有关长崎事件的后续决定吧。”   ☆、三十三、朝日鲜鲜(八) “是!”伊藤博文十分佩服这位年轻有为彬彬有礼的天皇,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要禀告什么事情,“内阁已经决定,要向中国赔礼道歉,并且赔偿相关费用。”伊藤博文拿了一份文书出来献给明治天皇,“内阁对于这次事件完全负责,丢了帝国的脸面独此表示深感不安和愧疚,决定一体总辞职谢罪!” 明治天皇摇摇头,“朕不允许,太阁你的辛苦和才干朕看的很清楚,这不是你的过失,也不是外务省的过失,是我们,”他微微叹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是我们日本国太弱小了。” “陛下!”伊藤博文等连忙俯下身子,悲呼道,“都是臣等无能!” 主忧臣辱,中日皆然,按照以前幕府时代,只怕这些大臣即刻要切腹谢罪了。“日本国这样的弱小,所以面对蛮横无礼的清国,我们只能是退让,内阁完全没有过错,这一点朕很清楚,请收回辞呈吧,朕绝不会接受内阁总辞的,赔礼道歉和赔款,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明治天皇冷冰冰的说道,“朕相信这件事可以刺激起全国人民的奋斗之心,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变成好事情。” 天皇决定了,那就照办吧,“但是,”天皇继续说道,“我看过你们的奏折,为什么吉野号还是无法买回吗?” “是的,陛下,”伊藤博文回道,“购买吉野号,我们已经和议会的议员们再三协调协商,都无法解决增加拨款的这件困难。” 陆奥宗光不悦的说道,“这些人完全没有认识到,在北洋舰队如此强大边上的日本,到底能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政府希望得到陛下的支持,”伊藤博文抬起头,对着明治天皇说道,“如果得到陛下的支持,议员们绝不敢做任何反对。” 明治天皇却没有出声支援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议会不支持,朕不能够强求。” “本届内阁非常为难,如果按照这个预算,军费将由百分之十增至百分之三十,国民确实无力负担;但中国北洋海军的威胁也摆在日本面前!”伊藤博文说道,“如果之前北洋舰队的威胁只是在天边的虚无缥缈浮云的话,长崎港的一幕,显然就是最好活生生的威胁!” 明治天皇看着海军大臣西乡从道:“西乡大臣,你以为如何?” “恕臣直言,这一次的危机是解决了,但是下一次呢?下一次,当北洋海军的大炮打到日本本土的时候,再增加多少军费也迟了!” “请你慎言!”伊藤博文假意呵斥西乡从道,“陛下面前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 “如果吉野号不能够及时购买回来的话,那么西乡大臣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军部代表伊东佑亨接话说道。 “那么按照西乡大臣的观点,我们需要多快买回吉野号?” “臣以为最迟不能超过一年,”西乡从道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说道,“北洋水师从这一艘九千吨的军舰之后,几年之内就全面停止了购买军舰,这是一个好现象,日本国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年?太久了!朕需要半年之内!”天皇从宝座上站起。 伊藤博文等大惊,一起站起,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天皇。 天皇穿着白色锦缎的长袖、齐膝和服,飘垂的深红色裙裤,裙边刚好拖在他的脚上那金、黑两色高跟木屐后边。与他高贵典雅的穿着形成对比是他脸上那阴鸷的神情,他冷冷道:“朕一日也不能容忍中国的海军在朕面前耀武扬威,长崎港这样的事件,朕绝不能再看到帝国上下都如此的受到羞耻,太阁!半年之内,‘吉野’号必须买回!” 伊藤博文有些迟疑地说:“臣等将竭尽全力,实现陛下的意志。但是国民要负担如此庞大的军费,恐怕很困难。” 天皇刀一样的目光从浓眉下刺向伊藤博文:“朕是那样不体恤臣民的君主吗?像勾践那样卧薪尝胆,朕也是能够做到的……来人!” 几个侍臣闻声跑来,匍匐在地。 天皇:“将膳食撤了下去!从今日起,朕一天只吃一餐,直至帝国海军超过北洋海军为止!” 伊藤博文等深为震撼,一齐跪下泪流满面得齐呼:“陛下!!!!” “刚才福泽喻吉的许多话,是颇为迂腐的,我并不完全赞成,他完全无视了清国这些年国力的暴增,清国已经打败了俄国和法国,这是一个很伟大的成就,但是,如果我们”天皇的眼中发出摄人的光芒,“就因为清国的强大就放弃了我们大和民族崛起的理想,这是懦夫的行径,朕认为,他有一点是说的非常正确的,我们日本帝国,千百年来,如果想要强大起来,最大和最刚开始的障碍就是清国!从丰臣秀吉开始就是这样的了!” 天皇阴郁又十分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清国,是我们日本帝国崛起道路上最大的障碍,这个障碍如同泰山一样,虽然高,但是朕绝不会因为泰山太高,所以就放弃了冲垮这个最大障碍的决心,福泽先生认为,日本国想要快速的崛起,就是要抛弃掉所有不适宜的旧东西,不能和清国一样,还是保持着他们那些固有的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糟粕,只是对一些军事技术进行吸收,三纲五常,”明治天皇突然用中文的发音说了这个词,“三纲五常,好像就是幽灵一般的笼罩了清国,这些东西,我们日本国都必须坚定的抛弃,这才是脱亚入欧,全部西化可以做到的事情!诸君,清国不思进取,还是维持着旧的统治管理臣民体系,这个绝对不能跟上时代潮流,请相信这一点,所以,卧薪尝胆,朕一样做得到!” 中日双方签订协议,对各自的死伤者互给抚恤,日本赔付中国52500元,中国赔付日本15500元,长崎医院的医疗救护费2700元由日方支付。双方达成彼此让步的协议,双方一致认定是语言不通导致了误会的发生,所以肇事者交由本国政府自行处置,而死伤人员则由对方予以抚恤。值得一提的是,日方所支付的抚恤金数额大大超出了清廷。换句话说等于向中国进行赔款。 在日本人看来,外国水兵喝醉了酒来本国滋事,最后竟然要本国赔款,是可忍孰不可忍。“崇尚武力成了日本主流民意,“大力发展海军”也成了日本国内的共识,“一定要打败定远”,更作为日本海军的目标和口号。就连日本小孩最流行的游戏,也是分成两组,一组扮成中国舰队,另一组扮成日本舰队,游戏主旨就是围攻定远、镇远。 日本国内阁再次提出加拨军费的议案,在天皇每天只吃一顿的施压下,在民众高涨的反清情绪下,轻轻松松的通过了,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天皇阴沉桀骜的声音传遍日本:“朕一向以为,帝国振兴的重任在于海军。虽帝国从国库岁入中拨出巨款供海防之用,朕也每年从内库中拨出30万,聊为资助,但犹感不足。朕甚为忧虑。为表明卧薪尝胆之志,激励臣民忠勇之心,朕决定从即日起,一日只食一餐。帝国海军一日不强大,朕一日不复食矣……” 日本岛国沸腾了! 悬挂着天皇御旨的街头,黑压压地跪着喧嚣的国民,他们伸手向天,流着泪,狂呼着“天皇万岁!” ps:月票万岁!   ☆、三十四、青山隐隐(一) 精美插花的豪华客厅内,一个富商正指挥家人,将各种珠宝首饰收集在一起,光灿灿的堆了满桌。他用一个写着“捐赠”字样的锦袋,将珠宝装了进去…… 学校,一双小手捧着一个写有“购买‘吉野’舰”字样的募捐箱,一群七八岁的学童,手里攥着一枚或两枚硬币,排着队走到募捐箱前,将硬币投进去…… 料理店,门口飘着一面“义卖”的旗帜。 柜台上,也摆着一个“购买‘吉野’舰”的募捐箱。 每一个来料理店买食品的顾客,都将钱投进了募捐箱内。 老板站在柜台后,不停地向顾客鞠躬,说:“‘吉野’号谢谢你了,‘吉野’号谢谢你了……” 。。。 礼亲王在圆明园边上的宅子,这一日真真是戒备森严,之前礼亲王和慈禧太后打赌,看看日本国议会会不会再一次增加拨款,结果慈禧太后猜中了,礼亲王当然愿赌服输,今天就要做一次东道,请皇太后和光绪皇帝等太妃等人来自己的府邸取乐一回,故此,这一日,礼亲王就已经早早的候着了。 天气晴好,是适宜出游的,不一会,帝后等人的马车就到了,礼亲王在门口跪拜行礼山呼万岁,小太监过来扶起礼亲王并福晋等人,“佛爷有旨,快快请起!” “老佛爷的旨意,说都是自家亲眷,不要行这样的大礼,亲亲热热的才是好,请王爷在府里头等候就是。” 礼亲王等一府的人都到了正殿前等候,不一会,脚步声簌簌,两顶华盖冉冉飘了过来,太监宫女们簇拥着皇太后并皇帝,还有一些太妃太嫔到了,皇帝亲自搀扶着慈禧太后,显的十分的高兴,礼亲王又打千请安,“礼王不要多礼了,”皇帝笑道,“今个托了亲爸爸的福,”他又转过头对着慈禧太后笑道,“儿子也跟着来礼王府里头乐呵一次。” “这有什么,”慈禧太后笑道,“礼王愿赌服输,这是错不了的,咱们也不必客气,想听什么想看什么,册子上的剧目,什么都要点起来。” 帝后十分高兴,礼亲王也当然高兴,他凑趣的说道,“能让西圣和皇上御驾亲临,奴才全家都高兴极了,怎么敢不尽心伺候着,外头的戏班子早就预备好了,这些虽然比不上内务府的供奉,但是胜在新鲜别致,就等着钦点呢。” 这时候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嫔妃们在圆明园里头虽然也颇为舒坦,可打发时间解闷的主要活动,还是听戏,这会听到有什么新鲜的戏班子,嫔妃们不由得喜笑颜开,丽皇贵太妃用帕子捂着嘴笑道,“今个可全是托了礼亲王爷的福气了!” 礼亲王知道丽贵妃是皇太后面前第一得意之人,连忙说着不敢,“这是你该做的,”慈禧太后笑道,“打赌你输了东道,可别不服气!不过咱们在这里,自然也不能偏了你的,今个在你这里听好戏,御膳房的人都带出来了,等会借花献佛,咱们好好吃一顿满汉全席罢!” 礼亲王这一处的宅子,临着圆明园,寸土寸金的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景致极好,亭台楼阁花木轩然,一花一树各具美态,特别是戏台子,隔着水池子远远的立着,水池的这一边就是两层十分开阔的小楼,这个小楼还没有柱子碍事,视线极好,皇太后坐了下来,特别满意,不由得连连点头,“隔着水池听戏,传来的声音透亮水润,倒是别的地方比不上。” 皇帝也附和说道,“是啊,有潺潺流水,也不觉得热。” 礼亲王亲自拿了戏折子上来,“请老佛爷点戏。” 丽贵妃哎哟一声,太后转过了脸,“那边是什么人哪?”丽贵妃紧张的说道,“穿着,好像是西洋的衣服?” “哦,是日本国大使富田洋之,”礼亲王连忙解释道,“今个也算是奴才的荣耀,巴巴的请了一些使节来,伺候着皇太后看戏!” 皇帝等人看到了右边的一处亭台上,摆了几张桌子,边上坐着穿着西装燕尾服的各色男子,这才知道今个还有外宾在场。 “贵府怎么还和洋人有什么联系呢?”丽皇贵太妃挥了挥手上的春桃碧柳湘绣紫檀木象牙把手团扇,有些不悦的说道,“这些洋人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王爷还是提防着些,到底是谁邀请来的呀?” 丽皇贵太妃是因为昔日咸丰皇帝之死,故此对着洋人们极为不顺眼,这么一说之后,太后看了礼亲王一眼,礼亲王连忙回道,“奴才该死,是奴才准备着要长一长脸,这才请了各国使节来,实在是该死,奴才这就请他们出去!” “这有什么呀,不用赶了,来者是客,”慈禧太后点了点丽皇贵太妃,“礼王是军机领班大臣,管着洋人们的事儿,怎么能不打交道呢?你也别耍小孩子脾气,哦,奕劻也来了?” 总理衙门大臣奕劻笑容满面,干净利索的打了个千,“是,奴才央求了许久,礼王爷这才大发慈悲,准着奴才前来伺候,不然奴才都没法子见到天颜!” “你这话说的,”太后微微一笑,“搞的好像许久不见面一样,你什么时候递牌子皇帝和我不见你的?你今个来最好,那些大使们都交给你了,别出什么乱子,特别是有些国家,如今和咱们刚刚平了纷争呢,不懂戏没事儿,”太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别乱叫好就成。” 奕劻称是,“我知道你们不乐意见洋人,”太后对着丽贵妃瑛贵妃等人笑道,“不过既然来了也要招待吃饭,今个我就和皇帝一起陪着洋人们吃饭罢了,不过在洋人们面前,可不能少了礼数,小李子,”李莲英应声而出,“御膳房那里头,盯紧些,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拿上来,别小气着不给上,咱们天朝的饮食可是最好的,今个这个机会好,让洋人们见识见识。”   ☆、三十四、青山隐隐(二) 李莲英下去吩咐了,太后接过了戏折子,递给了皇帝,皇帝礼让,“儿子就听亲爸爸是了。” 慈禧太后又递给丽贵妃,丽贵妃也摇头谦让,“罢了,”太后笑道,“我是不乐意点戏的,倒是觉得不知道底下的故事儿,突如其来才有些意思,结果你们倒是谦让着要我先点,罢了,我点一出就是,以后就你们轮着点罢,就别劳动我的大驾了!” 太后说了俏皮话,其余的人不敢不符合,说笑了一阵子,她随意在戏单子上点了一下,“得了,就这一出好了。” 头一出是《武家坡》,太监得了令,连忙下去传旨,《武家坡》是京剧《红鬃烈马》中的一折,说的是薛平贵十八年后返回,在武家坡上试探王宝钏是否忠贞的故事,倒是没有什么打斗的场面,就是旦角和老生对唱,最是彰显功底不过了。 “亲爸爸一出手就知分量,”皇帝笑道,“礼王,你的堂会成不成,这头一炮亲爸爸就来试一试这些角儿的嗓子了。” “这是自然的,”皇太后笑道,“唱不好,不管饭!” 锣咣当一敲,好戏就开场了,帝后等人在闲适的听戏,其余的人可就没有这么空了,李莲英连忙着和礼王府的管家一起到了膳房,这里头已经尽数站满了圆明园带出来的厨子,膳房里头热气腾腾,蒸笼什么的已经烧上了,“今个佛爷下了懿旨,有洋人在场,吃的东西要格外的好,”掌事的太监早就在李莲英边上等着了,“把菜单拿上来瞧一瞧。” “您放心,老祖宗,”御膳房掌事太监把袖子里的片子拿出来递给了李莲英,“咱们都是伺候老佛爷的,难道还顾不了洋鬼子们吗?您就请好吧!” “今个是什么宴?”内廷之中,惯例的有六种宴席,分别在不同的场合上不同的菜,这里头六种宴席是亲藩宴、廷臣宴、万寿宴、千叟宴、九白宴、节令宴六种,各有特色,也不一样。 “今个预备了节令宴,刚好是端午节的时候,吃端午宴,吃粽子,喝雄黄酒,最好,时令菜也最新鲜。”御膳房掌事太监禀告道。 “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没有?”既然是按照既定的节气来做的宴席,绝不会错到那里去了,李莲英稍微放了心,又问了一句。 “有的,今个有黑龙江出来的好东西,犴鼻、鱼骨、鳇鱼子、猴头蘑、哈什蟆、鹿尾、豹胎,但是有最好的熊掌到了,在园子里头已经用高汤煨了三天三夜,就等着今个用呢,这是咱们东北的菜,南菜北菜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单八道菜,”南菜54道:30道江浙菜,12道闽菜,12道广东菜。北菜54道:12道满族菜,12道北京菜,30道山东菜。这样加起来,就已经足够了。 李莲英点点头,这才放心了些,“你也别小看这些洋人,万一到时候你们伺候不好,他们吃的不受用,说出去咱们烧菜不好吃,丢的可是咱们大清国的面子,你就等着吃板子吧!” “哎呀,老祖宗!”原本毫不在意的御膳房掌事太监这才有些慌了,“怎么着,也不能砸了咱们的招牌!奴才吃板子倒也不怕,但是总不能丢大清国的面子不是?”他央告李莲英,“好歹老祖宗要救一救小的!” “你也别慌!”李莲英斟酌着想了想,“洋人们似乎是不吃内脏的,你把里头的金钱肚肚丝九转大肠这些去了,换成别的菜式,另外,洋人们喜欢吃面包,面点的师傅做一些面包糕点起来,应付应付。” “还有日本人呢?日本人怎么办?”礼亲王的内管家连忙加了一句话。 “有日本人?这倒是好办,日本人喜欢吃生鱼片,今个有最好的螺蛳青,用来切生鱼片最合适不过了。” 这样万无一失统计了一番,全席计有冷荤热肴一百单八品,点心茶食一百二十四品,计肴馔二百三十二品,虽然不及宫里头的大宴,但是在这里头,也算是不错了。李莲英又看过餐具,统一用的是全套粉彩万寿餐具,配以银器,这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错处了。 等到李莲英赶回来的时候,上头早就换了戏,换成了《南柯梦》里头的一出,今个是京昆不忌,上头想看哪一出,就能演哪一出,慈禧太后和皇帝时不时的交谈一番,说的倒也都是朝政上的事儿。 “银行办的差不多了,接下去就要马上建起来,建起来,接下去就可以发新币了,我估摸着新币,用三年的时间把新币给理顺,不能急,也不能慢,等到新币发好了,接下去咱们就不差钱了,到时候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皇帝点头说道,“儿子已经想过了,亲爸爸要建的园子,不管怎么缺,也要抓紧办起来,不能够拖,工部那边儿子已经催促了许多次,无论如何要抓紧,横竖就在圆明园边上,儿子请旨,总要去督一督才好。” “这是你的孝心,我自然不拦着,你偶尔出去散散步也是好的,这个园子不是给我享福用的,是为了彰显咱们中国的威严,说句通俗的话,就是夸耀国力的,当然不能够缓办,”太后笑盈盈的说道,“如今是不着急,但是接下去也没几年了,当然要快着些。” “日本的事儿,李鸿章处置的不错,日本人低头了,”慈禧太后笑道,“道歉赔款,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知道日本人的性子最是刚硬了,道歉对他们来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的事儿,这么闹一下压一下,他们总应该要安静一些日子了,朝鲜那个王世子要进京,还把闵妃也带过来了,出门还要带着自己的母亲,这有多大的出息?”太后摇摇头,“到时候也让他们住园子里头罢了。” “是。” 李莲英在静静听着,突然他的袖子被轻轻拉了一下,转过头,瞧见了内奏事处的太监捧着电报上来,他连忙接过电报,“佛爷,有要紧的电报。”   ☆、三十四、青山隐隐(三) 光绪皇帝微微皱眉,觉得现在正高兴的时候,紧急的电报永远要来惹事,政事上的事儿来说,都是越突然的事情越不是好事情,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在外交事务上,这样突发的情况从来都是扫兴的事儿,慈禧太后却早已经习惯,她不知道在多少次的黑夜之中被摇醒,不知道接了多少次这样的紧急公文,所以她毫不在意,只是接过了电报,打开一看,嘴角就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看来是好消息,丽贵妃等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这才专心致志的继续看起戏来,太后对着光绪皇帝点头,“皇帝,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曾继泽在柏林会议上联合了几个国家,正朝着英国人发难呢,就是为了非洲的土地。” 光绪皇帝有些疑惑,“亲爸爸,儿子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就是,咱们是母子,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太后笑道,她把折子放了下来,“你说吧。” “这非洲的土地,儿子倒是不是觉得重要,只是觉得,按照王师傅的教导,咱们国内这四万万的百姓日子都让他过好了,这就是最大的政绩,国力就绝不会在英国人之下,咱们大清国不比英法等国,需要去占据殖民地来攫取许多的资源,儿子倒也不是怕事儿,”他看到了慈禧太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忙又解释道,“只是为了这远在天边的非洲,而要得罪了英国人,总觉得不值当。” “何况,还有咱们的水师也不能够如同英国海军一般,能够顺利的远航,只怕是将来得了非洲的土地,也是难守住的。” “你的话原本不算错,的确是如此,水师不够强,那么的远,咱们也不仰仗非洲那边有什么出息,何须要上赶着得罪英国,嘿,何况也不是英国,还有其他的国家,这些国家一股脑儿的都得罪了,就为了这个地方,值不值当?” “我觉得是值当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一力主张争得非洲土地的缘故,的确,最要紧的不是英法等国的反对,而是非洲的土地,到底对咱们有没有用。” 戏台上的京戏依旧在咿呀的唱着,但是帝后二人却已经不把心思放在了戏台上的名角卖力演出,而转向讨论了国家要事而来,“这并不是我的心血来潮,若是论土地,咱们大清,不需要和俄罗斯一样,对着领土贪得无厌,也不需要和英国一样,全世界到处都占着好地方,咱们本土的面积极大,且适合生存,这是天赐中国之土,其他什么地方都比不上咱们,所以自然,历朝历代下来,大家伙的意思从来都是守住中央之国就成,像那前明郑和七下西洋,那时候西洋各国的海军不知道还在什么水塘里头闹腾呢,可郑和也并没有开拓海外之疆土,因为那个时候咱们总是觉得中原是最好的,其余的地方都是蛮夷之地,不值得去看一看,这很可惜,”太后啧啧出奇,“以前那是最好的机会,如果那个时候抓住了,现在早就是天下第一,也没有什么英国法国什么事儿了。” “不过现在也是一个好机会,世界上的好地方,大部分已经都被占了,英国占了印度,那么一大块,其余的地方,好的地方都是他的,昔日的北美洲差不多都是英国和法国的殖民地,咱们是没赶上前面那一拨,但是如今各国商议着划分非洲,别看着他们是为了一个刚果河在争吵纷纷,其实是为了各国在非洲怎么划分殖民地做的准备,我想要非洲的土地,第一个倒也不是想要什么那些地方的出息,出息咱们这里够多了,他们那边拿来的,也不过是异域风情,大家看着乐一乐罢了,最要紧的还是为了水师做铺垫。” “水师做铺垫?”光绪皇帝喃喃复述,“亲爸爸的意思是?” “水师是不可能一直窝在港口里面,一直游弋在近海的,我认为水师最大的重用,除了和英国人一样,满世界的抢土地之外这一点外,最要紧的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咱们不管是兴办洋务之前还是兴办洋务之后,国家最繁荣的地方,就是在东南沿海,昔日宣宗、文宗何尝不想和洋人死磕到底,绝不赔款割地,无非是东南腹心之地被洋人来去自如,只要断了漕运海运,咱们国家就断气了,这都是没有海军的亏,所以旧年越南之战,咱们国内一点事儿都没有,这才是最好的法子,但饶是越南之战,对于两广的危害还是有的,这说到底的原因,还是咱们的水师不够强,若是够强大的话,直接在印度洋上,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那个时候和咱们国家是一点危害都没有的。” “亲爸爸说的极是。”光绪皇帝佩服的说道。 “咱们虽然得了法兰西的好技术,但是没用几年下苦功夫,是不成的,治大国若烹小鲜,科学技术也是一样,急不得,但是咱们可以从外部去促进激化军舰的建设,只要咱们去非洲占了土地,那么有了这些土地,水师总要去巡航的吧,这样的话,他们自然在实践之中可以获得到巡航的经验,这比躲在港口里,好太多了。” “之前拿了苏伊士运河的股份,为什么对着英法两国承诺,绝不干涉具体经营之事,也不会和他们一样在苏伊士港口驻扎军队,这可不是我不愿意,而实在是有心无力,皇帝说的不错,非洲的确是在极远的地方,单单一个苏伊士运河的点,根本就无法让我们的兵力达到此处,而有了非洲的土地,我们可以把这样的一个个点,串成一条线,将来再把这些线变成一个面,这样的话,咱们海外的点相互呼应,印度洋,就不可能让英国人一个人说了算了,皇帝,”太后的目光炯炯,“你的眼界要看开一些,如今不是治理好内政就足够,更多的是需要准备好,在全球上争霸了!” 推荐好基友的一本书,《这个天国不太平》!我居然推荐慈禧太后的死对头,绝对是疯了,但是这本书还是很不错的,诙谐幽默,也不算沉重,可以一看。   ☆、三十四、青山隐隐(四) 皇帝急促的吸了几口气,太后继续说道,“现在的柏林会议是一个好机会,如果现在我们再去印度,想占一些土地,那是不成的,那里已经被英国人先占据了,这次会议,只要曾继泽在那边捭阖一番,我们国内的再配合几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非洲的土地,何乐而不为呢?错过这一村,可就没有下一个店了,将来若是还要和其他国家兴兵,就比如我们在西海和北海一样的和俄罗斯人打仗而得一些土地,那样的代价就更大,有了非洲的土地,那么将来水师就有了自己的港口和据点,任何地方我们都可以去的,苏伊士运河,我们当然也可以发挥出自己真正的用场。” “亲爸爸圣明远虑,儿子实在是太佩服了,您说的没错,非洲有了据点和土地,将来商人们必然会做起海商的营生,这些地方可以作为中转,那么宋元时候兴盛的海上丝绸之路,又可以复见了!” “你说的不错,强大的军事,总是要为了经济服务的,”太后说了一句日后十分流行的话,“你能够想到这一点,那就是最好了,与其咱们在国内等着洋人来做生意,不如咱们带着商船主动出击呢。” 太后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英国人这些年太骄横了,在布尔那里碰了钉子,还要继续在全世界得罪所有的国家,柏林会议为什么会开,就是因为,其余的国家对着英国,有些不满了,所以德国人跳出来,要主持着处理刚果河流域的纠纷,若是这个世界老大当的很成功,中国再怎么挑拨,也是不能够离间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他是世界第一呢?大家不盯着他,盯着谁呢?我当然也不能够说明个就要和英国人打仗,咱们要有自知之明,但是在非洲给他添点堵,这还是做得到的,何况可以联合各国煽风点火,让他到处都要一一灭火,免得一天到晚惦记着咱们中国怎么样,对着咱们指指点点。” 丽皇贵太妃见着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谈的热烈,不由得笑道,“娘娘您聊着什么这么高兴呢?可着实是忙,这戏看的也不能清净的看着,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不如也说给臣妾们听一听,让我们也乐呵乐呵。” “还有有什么事儿,不就是上次和你们说的新皮子吗?”太后笑眯眯的说道,“非洲那里头又准备着占几块地回来,非洲那里的皮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但颜色亮丽,和寻常的不太一样,有一种长颈鹿,就是进攻给前明的所谓‘麒麟’,花纹十分的好看,还有犀牛大象猎豹,都是最好的东西,”太后显然是野心勃勃之余又具有十分的情调,“日后在西郊盖一个动物园起来,把非洲的奇珍异兽都运回来,摆着大家伙取乐子,你说好不好啊?” “自然是极好的,”丽皇贵太妃笑道,“咱们臣妾几个又要托太后娘娘的福了。” “也不用托我们的福,咱们将来,可是都要皇帝孝顺的,咱们就每天吃吃喝喝等着皇帝伺候咱们罢了。”太后对着光绪皇帝笑道,“皇帝你说是不是啊?” “亲爸爸说的极是,”光绪皇帝连忙说道,“儿子早就想过了,圆明园三园最晚都是仁宗朝营建的,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屡次修缮,但到底是旧了些,儿子想着,趁着要建新园子的机会,把清漪园修一修,再建一些宫殿,让亲爸爸也可以有些新的景点玩一玩。” 太后还没有发话,丽皇贵太妃就哎哟一声,“清漪园可是高宗皇帝建给崇庆皇太后休养的好地方,那里头的昆明池,比圆明园的福海,还要大上数倍,风光最是广丽了。”她对着慈禧太后笑道,“皇帝的确是有孝心的。” 太后微微一笑,清漪园,那不就是日后的颐和园?再翻修一番?她微微摇头,“现在国库里头没什么银子,接下去总要新币发了几年之后,才有些银子存着,圆明园西边的新园子接下去还要大花银子,建设的经费,要先紧着那里,若是清漪园要修,只怕又要大把大把的银子,阎敬铭只怕马上要撂挑子不干。现在银子不够,等到日后再说吧,横竖昆明湖就在那里,逃不到哪里去,皇帝的孝心我领受了,不拘急在一时。” 光绪皇帝眉心微微一动,连忙说道,“是,儿子都听亲爸爸的。” 之后大家伙又在认真看戏,今个难得居然有一班“青峨乐”川剧在此伺候,虽然不是什么大戏,但是《白蛇传》的“滚楼”、“吊打”、“金山寺”三出折子戏演的极好,特别是在“金山寺”一折中,妖魔鬼怪韦陀哼哈二将悉数出场,又有川剧之中最有名的变脸喷火等,大家看的十分惊心动魄,就连最挑剔的慈禧太后也不禁点头,“川剧果然十分诡异奇丽,搞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的确是更胜一筹。” 于是又是封赏,一袋金银裸子,几匹内造的贡缎,边上一个桌子坐着伺候的礼亲王笑道,“得了西圣爷的御口称赞,他们这个班子在京城里头可就算是有个金饭碗了。” “那还是要礼王您这位伯乐啊,”慈禧太后偏过头,对着礼亲王笑道,“没有你的引荐,我就算想赐金饭碗给他们,也找不到地儿呀。” 不一会,御膳房掌事太监前来禀告,说是午膳已经得了,“既然得了,就准备先吃饭吧,今个这么安排,既然是有洋人们在,我和皇帝一起应付着他们,你们呢,”她转过头对着嫔妃们说道,“你们跟着礼亲王福晋他们乐呵乐呵,自己个吃,想听戏的就继续听,不用拘什么礼。” 太后起身,皇帝也连忙站起来,两个人一同出了此处的听戏台,到了吃饭的地方,各国大使都已经到了,今个邀请的大使并不算多,应该这么说,今个到的大使并不怎么多,皇太后也不甚在意。   ☆、三十四、青山隐隐(五) 英国人现在正在和中国在柏林会议上闹的欢,英国大使是必然不会到的,其余国家也有的不来,故此今个到的就是俄、德、奥、美、日、葡、挪、丹八国大使而已。 皇太后巴不得这些国家都不要来,皇帝搀扶着太后朝着一处极为敞亮的楼台走去,“我巴不得这些人都不要来,今个咱们自己乐呵乐呵就够了,巴巴的有些洋人凑热闹,也实在是不爽利,不过呢,”太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咱们这些人,从来都不可能是自己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外头的事儿,想不管就不管的,别的国家倒也罢了,只是素日来的友好,今个算是再联络联络,但是日本国,倒是不一样,”太后对着身边的光绪皇帝谆谆教导,“他们前些日子在日本已经丢了一局了,咱们占了便宜,那么今个就要客气一点,无论如何,要给他们一些面子,免得他们觉得中国不够尊重他们,故此我要礼亲王把他带来,今个陪咱们吃顿饭,也算是我们请他吃饭。” 不一会就到了这处用膳的地方,各国使节都已经到了,原本坐在位置上,太监一通传“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之后,所有的使节都站了起来以表示尊敬之意,富田洋之虽然是有些不乐意,但也是站的笔直的,在礼仪上来说,日本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太后面带微笑和皇帝款款走进了用膳的正殿,她显然今个心情极好,一个个的打着招呼过去,皇帝在边上虽然有些拘谨,但是面对着各国的问好,还是从容不迫的用着英文和德文回答,也颇为流利,太后走到了富田洋之的面前,点点头,“贵使安好?” “谢谢殿下询问,我十分的安好,”富田洋之深深的鞠躬,原本日文里面也有“臣”一词,这个“臣”原本应该可以也称呼到外国的皇帝太后,也就是说,富田洋之可以在皇太后面前自称“臣”,但是显然,他没有这个打算,皇太后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小事情,“其他的国家我不敢保证,但是贵大使应该可以看得懂中国人的这些戏剧吧?毕竟贵国的文化和我们大清国,是十分相似的,用句不客气的话来说,贵国文化就是从中国发源的。” 富田洋之再次鞠躬,“是的,我们十分敬仰清国的文化,但是日本国的确是有了自己不一样的文化内涵,这和清国的文化不一样,我对着贵国的戏剧十分的欣赏,但是我个人认为,我更喜欢的是我们国家自己的剧目。” “是吗?这也是寻常的,任何一个人都喜欢看自己国家的东西,我昔日在维也纳看《卡门》,也只是这么偶尔欣赏一番,若是自己个经常看,只怕是无聊死,大使先生这样的态度,的确是钟爱自己的国家啊。” 博得了太后的赞赏,富田洋之连忙致谢,“我们两个国家在长崎港那里闹了一些小矛盾出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前段日子我才知道这一件事情,没想到给贵国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北洋水师真的是太不一样了。请您放心,大使先生,我已经命令李鸿章一定要惩戒带头闹事的那些士兵,给贵国一个交代。请您相信我这一点。” “完全没有必要,”富田洋之鞠躬说道,“贵国上次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我们日本国内的不满,当然,我们天皇陛下因为存了维护好两国关系的原因,把这些不满都压制了下来,日本人是最讲究服从和忍耐的,只要是天皇的命令,一切地方都畅通无阻,所以,皇太后殿下,不需要给我们任何交代,何况,条约已经签订,那么条约我们当然会遵守,就不需要任何的交代了。” “既然大使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太后眼神一闪,笑道,“今个设宴,请您无比要努力加餐饭啊。” 于是也不多废话,太后和皇帝上了宝座,太后面朝南,皇帝面朝西,其余的都坐在东西两边的位置上,李莲英见帝后已经坐定,于是拍拍手,御膳房的饭菜就一样样流水般的递了上来,太监在边上报着菜名,不一会各人的桌子前就满满当当的放满了各式佳肴,太监们依次把盖着的盖子掀开,候着皇太后和皇帝,水汽升腾,弥漫在了半空之中,大使们都有些看不清楚皇太后了,今个事急从权,所以,皇帝和皇太后共用一桌,其余的八位大使共用一桌,清宫饮食的规矩,都是太后看着那碗菜,布菜的太监就把那碗菜放在太后面前,又让宫女夹在太后的碗碟内,太后这才用膳,一样样的佳肴摆了上来,太后突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小李子啊,” “奴才在!”李莲英连忙垂着手听吩咐。 “就这么点子菜呢?”太后的话语里有些懒洋洋的不悦,“都叫人没法子下筷子了!” 李莲英连忙跪了下来,其余的大使原本准备大快朵颐也连忙停了下来,看着这边的动静,“奴才死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乌溜溜的眼珠子朝着左右转了转,把各国大使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头,“咱们在宫里头吃的比这个好多了,怎么今个到了外头,招待起贵宾,还这样的简慢了?真真是不应该啊。” 李莲英连忙谢罪,俄罗斯大使看了看面前放的满满当当的山珍海味,不由得站了起来,对着慈禧太后微微鞠躬行礼,“尊敬的太后殿下,请不要责罚他们,在我们看来,面前的这些美食已经够多了,我们八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虽然你们人少,可吃的菜也没有许多,不过是三百道而已,这点菜实在是太简慢了,何况,”太后放下了乌木的银筷子,“我素日里头吃的也不止这些,拿这些招待贵客实在是不够啊。”   ☆、三十四、青山隐隐(六) 皇太后的话语里透着一股不满的意味,皇帝连忙站了起来,脸上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皇太后居然如此说,“地下的人没办好差事,这都是儿子的过错,请亲爸爸责罚。” 礼亲王陪着八国使节一起坐在另外的膳桌上,听到皇太后有些不悦,不由得和边上的大使面面相觑,他也起身鞠躬说道,“西圣爷,请息怒,若是御膳房做的不好,请让他们卖力气再摆一些菜式上来就是了,一定不会让各国大使先生不满意的。” “罢了,”太后把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不可测的微笑,在升腾的热气里显得十分的古怪,“各位大使,今个实在是招待不周,请将就的用一用罢了。” 招待不周似乎有些谦虚,但是按照皇太后刚才不满的样子,又不似作伪,大使们开动了,照样的不需要任何自己动手的,太监在边上,眼观六路,只要是大使们看着那一碗菜,即刻麻利的献到了大使们的面前,除了日本国大使富田洋之之外,其余的大使面前都是用着西洋的刀叉餐具,这也算是与时俱进的一种方式了。样样菜式都十分的精美,各国使节十分咋舌,“我个人已经觉得这是十分精美而且是十分奢华的宴席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贵国的太后殿下还这样的不满意,如果可能的话,”奥匈帝国大使笑眯眯的对着礼亲王说道,“希望可以见识一番皇太后那更为稀罕的饮食。” 富田洋之夹了一块生鱼片放入口中,只是听着奥匈大使在说话,礼亲王不置可否,“大使呆在中国久了,自然什么都会见识到的,到了正月赐宴的时候,那才是最好的菜式会一一摆上来。” 礼亲王的话纯属在骗人,除夕和年初一的大宴,基本上那就不是拿来吃的,大部分的菜在寒冬腊月里面,不管如何保温,那也只是勉强热乎,不管御膳房的师傅们如此厉害,总也不能够在乾清宫赐宴的大殿外面烧吧?怎么保温,京城那么冷的冬天,等到尽数的菜全部上齐,拿过来也只是勉强热乎了,论起来,还不如这样只是给几个人吃的小宴,更为精美可口,但是显然奥匈大使把这个事儿当真的,忙不迭的点头,“希望在明年可以参加更好的宴席。” 音乐声悠扬响起,菜品陆陆续续的拿上来,发了三天三夜的熊掌也端了上来,明黄色粉彩的盖碗一打开,里头晶莹剔透的一块熊掌肉颤巍巍,仿佛如黄玉一般,异香扑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太后拿起了银勺子,自己个挖了一口肉下来,放入嘴中,合上眼仔细品尝,不由得点头,睁开眼对着皇帝微微一笑,“今个算是不虚此行了,有这么好的熊掌。” 外头人说吃熊掌千万不能长时间的把熊掌肉含在嘴里,不然嘴巴就会被熊掌的胶质黏住,再也睁不开嘴,必须即可喝茶解除胶质的黏性,不过这显然是谣言,熊掌是黏了一些,也不至于到如此,皇帝也吃了一口就不吃,太后又劝皇帝,“熊掌滋补而且不上火,皇帝不防多吃些。” 熊掌早就拆骨去毛,又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外国人根本不知道此为何物,只觉得此物十分鲜美,简直不是人间所有,奥匈人是最文艺并且追求享受的,奥匈大使十分称赞,又主动站起来,朝着皇太后和皇帝祝酒,太后这时候收起了刚才不悦的表情,笑盈盈的回敬一杯,如此觥筹交错主宾尽欢之间,只有日本人呆着一张脸,似乎十分落寞的坐在位置上,也不喝酒也不怎么吃菜,太后看着富田洋之,“福田大使,怎么今个的菜不合大使的胃口吗?我就说了,”她放下了筷子,对着边上伺候的李莲英假意埋怨道,“今个的菜太简慢了!” “并不是如此,”富田洋之冷冰冰的说道,“贵国的饮食已经是天下之冠,只是我的胃口一向的小,实在是不能够多吃,十分感谢皇太后您的热情款待。” 太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也就罢了,”她按下这个话题不说,又谈起了其他的话题,“听闻贵国天皇陛下,一日一餐,把银子节约出来支援海军,这事儿可是真的吗?” “属实。” “那可实在是太令人钦佩了,”太后搅了搅碗里头的熊掌,闲闲的说道,“令人感动。” 殿内静悄悄的,奥匈帝国的大使不由得嗤之以鼻,“不过贵国这样做似乎也不太合适了吧,”太后继续说道,“天皇如此威压议会,让议会通过增加军费的拨款提案,这个倒是贵国的内政,”见到富田洋之准备插话,太后伸出手阻止了富田洋之,“当然,我们大清国是干涉不到的,可这军费的用途,看贵国的报纸,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怎么,购买吉野号,是不是要准备对付我们大清国啊?” 太后的语气悠闲,但是话语之中隐隐有金石激越之鸣,礼亲王早就放下了筷子仔细听着太后的说话,这会子又挺直了腰板,肃穆了起来,皇帝看了看皇太后,又看了看富田洋之,慈禧太后的话,透着一股不满的意味,日本军费的增加,就是为了集中财力购买吉野号,一个如果对外国没有什么野心的国家,为什么要购买如此先进的军舰,这其中必然是别有用心的,日本的临近国家,只有清俄美三国,美国太远了,俄罗斯的远东荒凉没有人烟,日本人除了对付清国之外,还能对付谁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儿,大家伙都预备的看着富田洋之怎么回答,富田洋之连忙站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是冷冰冰的,但是鞠躬的角度来说富田洋之的态度已经是十分的恭顺了,“请皇太后殿下您不要误会,这只是为了正常的发展我们的海军而已,绝对没有对付清国的任何不理智的想法!”   ☆、三十四、青山隐隐(七) 太后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富田洋之继续说道,“中日两国是十分友好的关系,长崎事件的和平解决彰显了我们两国都想要维护好东亚和平的想法,日本绝对没有挑衅清国的想法。” “是吗?”慈禧太后吃了一口熊掌肉,听了富田洋之的解释,“那我怎么听说一件事儿,朝鲜的闵妃带着王世子想要来北京,居然被你们日本国的浪人拦住意图刺杀,不许他们来北京,这件事儿,是真的吗?” 本月初闵妃和王世子准备在仁川坐船前往天津的时候,遭到了一群不明身份的日本浪人的袭击,王世子受了一点惊吓之外,所幸没有什么大的损伤。“日本国政府绝对没有对朝鲜事务进行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干涉,这一点请太后知道,而且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袭击者是日本国民,这一点我们的驻朝鲜大使已经确定了这一点,”富田洋之沉稳的说道,“当然这个有可能是任何国家的作为,但是如果是我们国家的臣民,出于民间私人自发的行为,这是我们无法约束的。” “那么就是和贵国无关咯?”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这样就是最好,贵国如果愿意在朝鲜合法的做生意,我们当然是欢迎的,通商大臣那里也会保障贵国商人的安全,但是我相信,贵国既然已经有军队在朝鲜了,当然要帮忙我们大清国维护好秩序,不过贵国既然自己个的人都管不好,那么就让我们来管好了,传旨军机处,”礼亲王站了起来,垂手听命,太后淡然开口,“朝鲜地方上的人也要管一管,不能肆无忌惮的袭击朝鲜国王室,别的地方是朝鲜人自己管,汉城的治安,要好好的梳理一番,特别是不明国籍的” “对不起,我必须要提醒太后殿下,”富田洋之连忙说道,他的白手套放在了膳桌之上,“朝鲜国根据之前我们双方的协定,驻军是不能够干涉朝鲜地方的。” “我可没有干涉,这只是为了保障朝鲜国王等人的安全而已,想着这些年,朝鲜发生了多少兵变?这么一一的应付下来,倒是觉得,就是因为朝鲜地方上的武士和流氓这些垃圾人太多了,故此要时不时的惹出什么事儿来,这就是因为地方不靖,朝鲜国再怎么说,也是我大清国的藩属,他自己个管不好,怎么地,我不帮着他管,谁帮着他管?难道劳烦贵国?那总是不妥当的,贵国既然不承认这个是日本人干的,那么我们帮着拾掇拾掇,分内之事,”太后打住了富田洋之准备继续说下去的话,“这事儿就不必提了,今个是好日子,端午节马上就到了,”太后举起酒杯,里头是应景的雄黄酒,朝着各位大使笑眯眯的说道,“西方人是不过这个节的,不过入乡随俗嘛,今个是最毒的一天,东方的各种毒蛇毒虫子今个的时候都会十分的猖獗,所以中国人要多喝一点雄黄酒来让这些毒物不要靠近人,这也是有个祈求美好愿望的意思在里头,那么接下去,咱们大家一起喝一杯,”太后朝着各位大使遥遥举杯,“让我们都希望得到祝福,不要被意外和毒物侵害我们的身体!” 富田洋之走出了礼亲王的这出宅子,上了马车,连忙冷冰冰的表情变得十分的阴郁,脸上的怒气险些要滴出水来,他用力的拍了一下马车的门,“这些该死的中国人!”他对着边上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男子开口了,不过他知道现在不能够高声说话,只是压着怒气低声的喝道,“居然对我们日本帝国购买吉野号的事情都指手画脚起来!” “这是必然的,”边上一直在看着报纸的中年男子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对着富田洋之点点头,“中国人是肯定会关心大日本帝国的动向的,因为只有我们日本国,才能在亚洲对清国的巨无霸地位形成挑战,任何国家都不可能不管着对其有可能造成威胁的任何事务,我们的吉野号,就是为了打败清国的北洋水师而购买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当然,我们不会在外面宣扬这一点,不过我们帝国的任何官员都应该清楚这一点。” “我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我才明白,中国人对于我们的确是存在忌惮之心的,”富田洋之烦躁的把手套脱掉,“他们的确在怀疑有些事情,比如吉野号,甚至是闵妃在仁川遇袭的事件,都认为,这些事情都是我国蓄意准备挑战他们的小动作,但是我不确定他们到底对我们做了多大的准备工作和刺探情报工作?!先生,”富田洋之对着这一位人说道,“你了解这里面的故事吗?” 拿着报纸的人托腮想了想,“如果我说,闵妃和朝鲜王世子遇刺一事,并不是我们日本人办的,你相信吗?” “什么?!?”富田洋之大惊,“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是真的,梅机关并没有主持这一次的事件,而且我确信,在朝鲜的各种会社没有对此事进行插手,那么大使你觉得,到底是谁做的。” “当然就是清国!”富田洋之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已经无耻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发动了这么一场的行为,还假装是我们国家的武士所为,也就是说他们借用这一招,来迫使闵妃朝向中国,并且趁机来扫清我们在汉城的武士浪人们的力量了吗?” “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来客点点头,“这件事会继续调查,但是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干净的把汉城让出来。” “纳尼?让出来?” “是的,让出来,国内已经对于清国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就是他们在马上要收缩水师这些武力的时候,会先故意的扩张一下,让大家伙都清楚,清国,还是永远不会跌倒的巨人,具有十分强大的武力,他们想要让大日本帝国屈服!”(未完待续。。)   ☆、三十四、青山隐隐(八) “他们想用现在最后临时可以拿出来的全部武力,企图让日本国明白,中国还是那样的不好惹,这样的话,可能日本国上下会熄灭任何一个企图反抗中国的心,但是显然,这样的把戏被我们看穿了。” 坐在马车上的中年男子十分的骄傲,“我们的情报十分的优秀,梅机关已经在北京城布局完毕,源源不断的朝着东京传递着各种可靠的消息,这样可以让我们的内阁,”他的眼睛里露出十分崇拜的神采,“提供给内阁总理大臣,太阁伊藤总理来决断,他们做出了这个决断,现在中国人的武力远远超过了我们日本国,但是他们这个优势马上就会不复存在,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要退让,退让到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日本国是不会发动任何战争,长崎港的事件就是这么处理的,所以,接下去,汉城那里我们也不能引发任何可能会让中国干涉的事端出来!” 富田洋之有些沮丧,“虽然我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忍让,但是我还是很难过,难过我们的帝国,我们的天皇陛下,”他的眼中露出狂热又羞愧的神采,“居然要忍受清国这样的耻辱,作为臣子,我们应该要切腹自杀!” “耶耶,”另外的男子点点头,拍了拍富田洋之微微抖动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们一直为了这个理想而奋斗,天皇陛下效仿勾践卧薪尝胆,我们当然也是可以的,暂时的屈辱算不了什么,请耐心忍耐吧!” 富田洋之点点头,他把今天的情况说了一下,“大使桑,按照你个人在清国的判断,你认为,我们日本国可以打败清国吗?当然这仅仅是我们私下的交谈,完全不涉及到任何情报上的问题。” “完全可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说起了这个事情,富田洋之似乎振作了起来,“今天我已经看穿了清国他们那些腐朽的生活,他们一定是战胜不了我们日本帝国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为什么大使您这么的肯定?”中年男子连忙追问。 “今天的宴席是清国的皇太后和皇帝一起吃的,我们只有十一个人,分成两桌,”富田洋之仔细的介绍,“器皿当然是最昂贵的,皇家的吃饭应该是很奢华的,但是我没想到,我们两桌大概一共上了五百道菜肴,这已经是十分的浪费和奢侈了,没想到,清国的皇太后居然还生气的说这实在没法子下筷子,中国的皇帝居然只是劝皇太后不要生气,却没有任何劝谏反省的想法,这样的国家,绝不会有任何前途的!” “大使桑你的意思是......” “奢侈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我们的天皇正在为了国家,一天只吃一顿饭,而中国的太后和皇帝,却一顿饭可以吃五百道菜还尤嫌不足,他们已经奢侈糜烂惯了,虽然清国的洋务运动相当成功,在表面上来看,比我们的明治维新更成功,但是,他们的上层没有形成团结清廉高效的核心,那么意味着就不可能将全国的力量集结在一起,而我们的国家早就在天皇陛下的率领下,拧成一条绳子了!请您务必相信我说的这一点,清国表面上四海升平,其实内里早就是腐朽不堪了!” “所以我们现在暂时忍耐,忍耐的越深,将来获取的回报,在清国这里拿回来属于大日本帝国的东西,就会越多!” 大使们退下的时候,帝后早就离席了,“小李子啊,”换好了衣服,又重新匀了匀面,坐着休息一会的皇太后开口了,“你说外头的人信不信咱们这么奢侈呢?” 其实皇太后素日吃饭只是十多道菜,并没有铺张到如此,只是今个是赐宴,太后又怀了别的心思,故此要特意张扬一番,“老佛爷的心思,外头的人是不会懂的,自然是不知道内里如何。” “这一番做作,倒是真的蛮刺激的,”太后摇头笑道,“这么几百道菜这么热热闹闹的放上来,我还要嫌弃不够丰盛,倒是吓了皇帝一大跳,罢了,希望别人总要这么觉得才好,担了虚名儿,总不能白白受了污蔑,这样就极好,”她吩咐李莲英,“今个的菜可别浪费了,叫大家伙拿下去分一分,吃了就算,今个的菜式是真好,御膳房拿了十八变般手艺出来,样样都好吃,真是恨不得多生几个胃出来,可是如今真真是心大肚子小,没吃几口就饱了,对了熊掌还有没有?别留给礼亲王了,咱们自己个带回去下一次吃。” 休息了一番,太后睡了午觉,起身继续朝着前头听戏,下午大使们都已经散了,说实话,他们听不懂,也实在是坐不住,所以下午就是宫里头的嫔妃和礼亲王府的眷属们,礼亲王的阿哥年纪还小,故此也不忌讳着,和嫔妃们坐在了一块,咸丰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同治皇帝没有儿子,宫里头子嗣稀少,故此雪团一样的阿哥备受宠爱,脸上不知道多了多少个红唇印子,赏赐堆了一个小山包,如此热热闹闹的到了三点多的时候,御茶房端了点心上来,茶汤羹粥并各式克食,中午吃的菜式油油的,这会子倒是用的极为清淡,多是用糯米、红枣、栗子、建莲这些清新爽口的东西熬制的粥汤等,吃了点心,太后环视四周,吃了午膳后,皇帝已经回圆明园温书了,就剩下了一群娘子军,“今个咱们闹了礼王一整天了,差不多趁着他还没烦,咱们也不做恶客,早些回园子里头吧!” 礼亲王连忙说道,“西圣爷能够驾临寒舍,真真是怎么求都求不来的呢,怎么敢烦呢,还指望西圣爷在宅子里用了晚膳回去才好,家里头有极好的淮扬菜厨子,正准备给西圣爷露一手呢。” “过犹不及,今个是乐够了,也吃够了,”太后笑道,“也不要这一次全玩完了,留着下次罢了。”(未完待续。。)   ☆、三十五、儿女心事(一) 于是众人起身,跟着皇太后出了礼亲王的宅邸,太后就着李莲英的手,慢慢的走到了门口的时候,“秀女已经进园子了?”她对着李莲英说道,“什么时候进的园子?” “前个日子,四月二十八的时候进的园子,”李莲英回道,“已经安置在各处了。” 太后点点头,对着礼亲王说道,“选秀的事儿,办得好,接下去就等着皇帝大婚打赏你吧。” “只求不要出什么差错就已经是奴才最大的力气了,实在是不敢邀功讨赏,”礼亲王笑道,“只是有一件事儿,奴才也实在是厚着脸皮要问一问,西圣爷可是定下来了没有,立哪一位为后?” “这事儿我是不管的,这些人是你选的,”太后笑道,“将来让皇帝选,选的好不好,就不能埋怨我头上,我也躲一躲懒,什么事儿都要我定夺,我那里有那个闲工夫,过几天就安排殿见,接下去我的担子就轻了,古人说成家立业,皇帝大婚,再亲政,我的担子也可以交卸了。” 太后起身上了马车,宫女头儿红枫和李莲英上太后的凤车伺候,太后托腮看了看外头的风景,突然发话问,“静芬入宫了吗?” “已经入宫了,安排着和丽皇贵妃一起住在武陵春色。”李莲英说道,“要让格格先递牌子请见万岁爷吗?” “不必了,就等着到时候皇帝自己看吧,”太后挑了挑眉,“我只是允诺桂祥让静芬入选而已,到底成不成的,还是要看皇帝的,皇帝的意思最重要,若是皇帝想见,你别拦着,若是皇帝不想见,咱们也别推上去。” “。” 这次秀女的进圆明园,颇为低调,只是内务府派了马车从各家里头接了人出来,噼柴胡同里头,依然是叶赫那拉氏的母家,承恩公府,许多日子没有见到,桂祥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身子可以偶尔出门遛遛,这一日,他特意穿上了昔日在英宗皇帝御前当差的好衣服,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样看上去精神极好,边上的钮祜禄氏不由得抹泪,“老爷是许多没有这样的好精神了。” “咱家马上要再出一位贵人,我能精神不好嘛,”他转过身子费力的弯腰穿靴子,钮祜禄氏连忙帮着桂祥穿好靴子,“走,”桂祥拍了拍福晋的手,“咱们去瞧一瞧静芬。” 到了静芬的闺房,只见到静芬背对着房门,看着菱花水银镜沉默发呆,边上的丫鬟见到了桂祥夫妻,行礼说道。“老爷,福晋。” 静芬站了起来,转过头,面容沉静如水,“阿玛,额娘。” 桂祥点点头,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你想好了吗?今个是入园子的时候了。” 静芬低着头沉默不语,桂祥也不以为忤,重新又问了一边,钮祜禄氏有些不忍,“老爷,咱们闺女不愿意进园子,还是算了吧,啊?” 桂祥摇摇头,坚定的拒绝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选秀是必然要做的,不入园子是不成的,但是如果静芬她自己个没想通,就算进了园子,选上了秀女,就算当上了皇后,也对她自己个没好处,对于咱们这个家更是没好处。” “女儿要这么多好处做什么,”静芬说话了,她抬起头,眼中有怔怔之色,“如今和以前的时候不一样了,女孩子有书读,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玩闹,这些好处女儿是多年没有享到了,自然我也没有埋怨阿玛额娘的道理,只是觉得这前半辈子,实在是过得太辛苦了一些,若是要好处,应该也是抢着要的。” “可入宫当秀女,这实在不是我愿意的,”她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红魂,“若是在外头,我自己个自得其乐,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儿,发散出来就是了,可我入了宫,步步雷池,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不仅仅不能保全自身,更是会连累家人,这不是女儿愿意见到的。” “为父已经请罪于皇太后,皇太后会招抚你的,不仅仅是看在你是她的内侄女的份上,更是因为你难得的大度稳重,太后虽然是女子,但是她十分的理性,只要你懂事守本分,她是一定会帮着你的,有太后帮着你,宫里头的日子不会难熬。” “若是我不愿意守本分呢?”静芬沉默许久,说了这么一句话。 桂祥的瞳孔勐地放大,随即又紧缩,“不要说什么胡话。” “俗话说,宁愿英雄妾,不为庸人妻,”桂祥站了起来,对着静芬说了今天最后的一次长篇大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与其默默无闻自由自在庸碌的过完这一生,还不如奋力一求,求一个康庄大道,锦绣前程,你有为父的血液,也有皇太后的血液,我知道你的心,是不会愿意被我们这样的家庭拖累的,只是因为还有父母照顾,故此你不愿意离开。但,你有更好的前程在宫里头等着你,”桂祥直勾勾的看着静芬的双眼,眼神有些复杂,“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前程,你却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 桂祥转过身走出了房间,钮祜禄氏也跟着走了出去,只留下静芬一个人默默的坐着,对着梳妆台前的镜子看,看着自己的容颜,说句实在话,静芬并不是国色,但是别有一种雍容大度从容不迫在里头,见过世面的人,都交口称赞,她有几分神似慈禧太后,这是福气还是谬赞?还是别有用心的吹捧,静芬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静芬叹了一口气,把梳妆台上的一把青玉梳子插在了后脑的燕尾髻上,“走吧,雀儿,咱们出去。” 桂祥没有盯着自己女儿的行踪,他又重新躺回了房间,身子还没有完全的好,需要静养,他刚躺下不久,管家就来报,“二小姐上马车出发了。” 桂祥点点头,“这个女儿,我到底是没看错,”他的眼眶突然泛红,“只希望她不要像她老子一样的没用。” ps:明天开始打赏加更!这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波了!老规矩,5000起点币加更一章!大家快点砸钱来呀!(未完待续。。)   ☆、三十五、儿女心事(二) 各府接人的马车尽数到了大宫门前,静芬听从伴随的嬷嬷指挥,下了马车,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猿鸟乱鸣的时候了,静芬打量着泛着红光的圆明园大宫门,在夕阳晚霞映衬下,似乎大宫门用鲜血涂就的阴森,一阵微风吹过,静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雀儿连忙说道,“小姐可是冷了?” 静芬摇摇头,嬷嬷这个时候请各家的秀女一同在偏门等候,交接关防之后,一位自我介绍是敬事房太监的白白胖胖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带着嬷嬷秀女还有秀女身边的丫鬟们一同进了偏门,大宫门的门洞那么的长,长到走进圆明园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瞧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些晚霞的红光,天色骤然变黑,大宫门里头的汉白玉甬道上,低头站着两排的小太监,他们手里还拿着死气风灯,远处的亭台楼榭在树木的掩映下十分巍峨秀丽,夹杂点着一些灯光,好像是开始进入沉睡的巨龙横贯卧于此地,敬事房的太监低声的告诉,“各位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了,请跟着各位小太监前往就是了,今个天色已晚,就请先休息。” 有一位爽朗大方的少女开口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去拜见皇太后?” “皇太后日日要处理政事,平日里只怕是不得空,”敬事房太监显然是认识这一位少女,笑眯眯的回话,也不生气,“格格您若是见,老佛爷必然是会见的。” 少女微微一笑也不继续说话,仓促之间,静芬没有仔细打量同行的秀女,只是在灯光下惊鸿一瞥,就觉得环肥燕瘦各擅其长,太监们各自分派了地方,秀女们依次跟着太监们一同前行,静芬虽然偶尔会入宫拜见皇太后,但从未来过圆明园,只觉得一路花香和流水声清脆的画眉鸟叫声从未停过,绕来绕过,一路穿花拂柳,就到了一处灯火辉煌宛如月中宫阙的宫殿,小太监上前和守宫门的太监说了几句,守门太监让这些人在这里候着,转身进宫禀告,不一会,几个嬷嬷就走了出来,朝着静芬福了福,“给小姐请安。”这个时候身份未定也不好有什么称呼叫着,故此就只称呼小姐,静芬也微微福了福回礼,嬷嬷们都让开,连道不敢当,“皇贵太妃娘娘已经在殿里头候着了,请小姐进去呢。” 静芬点头,“多谢嬷嬷们了。” 一个嬷嬷接过了丫头雀儿手里的包裹,几个人走上了青砖铺就的台阶,进了武陵春色,到了正殿,丽皇贵太妃就已经在宝座上等候了,静芬连忙蹲下行福礼,皇贵太妃起身,连忙把静芬亲自扶了起来,“何须如此大礼,咱们原本就是亲戚,”丽皇贵太妃笑眯眯的说道,“看在老佛爷的份上,咱们也不能如此的生疏。” 静芬谦虚不已,丽皇贵太妃是昔日文宗咸丰皇帝宫中第一美丽之人,故此有了“丽”字的封号,岁月匆匆,倒是特别留情于丽皇贵太妃,她的容貌一如往昔,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皱纹,“你舟车劳顿,想必是饿了,我正在这里等着你一起吃晚饭呢。”于是亲热的拉着静芬到了偏殿,丽皇贵太妃要静芬上座,静芬执意不肯,“无论如何,臣女都是晚辈,怎么样也不能越了这个规矩。”丽皇贵太妃无法,也只好让静芬在下首坐下。 太监和宫女们把食盒端了上来,静芬等着丽贵妃吃了一口瓜条牛肉,这才让太监给自己布菜,她也不乱看,只是看着左近的一些菜式,等到宫女献上来,也不过是夹一两下筷子,绝不多吃也绝不发出声音,这么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碗筷的声音之外,居然没有半点其余的声音,一点儿咳嗽声也无,吃饭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子的,丽皇贵太妃心里暗暗的点头,到底是世家渊源,又是慈禧太后的亲侄女,气度风华错不了,等到饭毕,太监们把晚饭端下去,又献上漱口的茶,这才结束了一顿晚饭,两个人离开了偏厅,到了东暖阁叙话,太监们又奉上茶汤上来,丽皇贵太妃笑道,“时候不早了,上的是薄荷茶,茶叶就不喝了,免得晚上喝了茶睡不安稳。” 静芬称是,“都听皇贵太妃娘娘的。” “今个是没什么差事了,”丽皇贵太妃点点头,“大约这些日子都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若是得空了多出去转一转,园子里宽敞的很,风景也好,除了一些长辈的太妃太嫔之外,没有什么外人,她们都和气,你呢,见到了嘴巴甜些,多行行礼,总是没错的,”丽皇贵太妃觉得静芬此女不错,故此也出言提点着,“若是要拜见老佛爷,和我说一说就是了,我带你去,原本也不用这么麻烦,只是勤政殿那里头人来人往的,外头的大臣多的很,咱们女孩子家的,不能轻易乱走动,何况太后也实在是忙,每日都只是抽着空见一见,没有我带着怕是你见不着。” “是。” 又说笑了一会,“你舟车劳顿的,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安置吧,等到休息好了,明个咱们再说话,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也不知道今年福海有没有龙舟看,若是有,我带你去乐呵乐呵。” 静芬站了起来,又是一福,“臣女告退,娘娘请安置吧。” 静芬跟着两个嬷嬷一同到了一处偏殿,这里头床铺已经准备妥当,虽然不甚华贵,但也是天家气派,和寻常人家不同,雀儿已经在这里候了多时了。她服侍着静芬躺了下来,“雀儿,”她躺着想了一会心事,突然开口了。 “怎么了小姐?” “你说咱们入园子,是不是一件好事儿?” “我瞧着倒是好事儿,”雀儿到底是天真浪漫的,她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园子晚上看的不真切,可不管如何,比咱们公府是好多了!好风景的地方我就觉得是好地儿,咱们若是能住这里,自然就是好事儿了!” ps:明天开始打赏加更!这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波了!老规矩,5000起点币加更一章!大家快点砸钱来呀!   ☆、三十五、儿女心事(三) 一夜无言,到了次日起来,静芬不敢怠慢,梳洗罢就到了丽皇贵太妃殿前候着,这个时候天还只是麻麻亮,洒扫的宫女刚刚开始工作,静芬主仆等了半个时辰,丽皇贵太妃的寝殿才点起了电灯,开殿门的宫女出来见到了静芬,忙不迭的将静芬请进了寝殿,丽皇贵太妃这个时候还穿着中衣在梳妆台前梳妆,把一只景泰蓝青翠玉蜻蜓的簪子在头发上比了比,见到静芬进来,不由得笑道,“你起的这么早?我这里又不需要你来伺候着。” “这是臣女住在娘娘这里的本分,应该的,”静芬上前帮忙伺候着各式花卉,“臣女虽然不敢动手帮着娘娘梳头,来帮忙着,”她端起了黄杨木红漆的荷叶盘,荷叶盘上是各色花卉,有牡丹芍药月季玫瑰丁香荼蘼等,丽皇贵太妃挑了一只紫色的芍药递给了梳头的宫女,“你有心了,对了你不是带了一个小丫头进来,人呢?怎么不叫进来?” “小孩子不懂规矩,怕冲撞了娘娘。” 丽皇贵太妃点点头,“你是个知礼的,”不一会梳妆完毕,两个人又一起用膳,吃了早饭,她就带着静芬一起出去转转,武陵春色以《桃花源记》为意境,此殿位于万方安和的北部,一个近七十亩地的岛子,四面青山环抱,山外小河环绕。岛的东部三面为山,中间有一汪湖泊。从而形成了水绕山,山抱水,河绕岛行,岛中有湖的景观。山上苍松翠柏树木成林,一派大自然的山水景色。湖的西边又是一溜青山,整个西部又是一个更小的四周青山环抱,中间为一个狭长而不规则的小平原。从西边山脚下流出的一条小溪,弯弯曲曲斜穿平原进入东面的湖中。在这个小平原上,小溪的南北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这就是《桃花源记》中所说的世外桃源。 丽皇贵太妃的掌事太监口才便给,一路带着静芬等人到处游览,“这里头,山间、溪畔种有上万株山桃树,到处点缀着高大的青松和湖石。每到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这儿的景色美极了。”太监指着远处和近处,“山上山下、溪水两旁,到处是粉红色、白色盛开的桃花。无数盛开的桃花倒映在清澈碧绿的溪水中,就像天山落下的彩霞。各色花瓣散落树下,就像铺在地面的鲜艳花毯。哎哟,可别提多美了!” 武陵春色的确是就如乾隆的御制诗:“落英缤纷,浮出水面。或潮曦夕阳,光炫绮树,酣雪烘霞,莫可名状。”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夏了,桃花是瞧不见的,只有看到结着的一个个青涩的小桃子,丽皇贵太妃笑道,“今个是见不到了,明年就有的瞧了。” 静芬脸上微红,默默不语,两个人在随便略坐了坐,又朝着东南部的小山走出了武陵春色,到了外头的山中有一条小河,唤作“桃花溪”。青石架起的“桃源洞”横跨于桃花溪上。桃源洞未按《桃花源记》中仅能让一人通过的小洞来安排,因为这是御园,怎能让贵为天子的皇帝“舍船从口入”?于是将洞口扩大,小舟可穿洞而过。几个人登上了小舟,太监们划着小舟,沿着落英缤纷的桃花溪向西逆流而上,穿过桃源洞,继续沿着小溪穿过山谷,便到了世外桃源。弃舟登岸,步入山中的小村子,今天静芬才瞧见了此处的宫殿模样,倒是没有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按照农舍的样子修建了宫殿也非红墙碧瓦,而是用土黄色的颜色涂墙,再用灰色的砖瓦筑就,十分古朴典雅简单,除却彩玺的画外,还真不看不出是天家御园。 才回到正殿附近,太监就来传话,说是云皇贵太妃来请过去喝茶,丽皇贵太妃点点头,对着静芬说道,“云皇贵太妃的身子骨最近不太好,长年累月的不见人休息,今个武家的大小姐进宫了,大约精神头好了些,这才叫着咱们去热闹热闹。” 两个人关系不错,住的也近,云皇贵太妃的“映水兰香”就是在武陵春色之东,一里路的距离,这里的风景又和武陵春色不同,此地依山傍水而修建其几排样式典雅的宫殿,屋旁松竹交阴,翛然远俗。前有水田数棱,遍植兰草,纵横绿荫之外。端午的时候,春兰还没谢完,夏兰又出来许多,适凉风乍来,兰香徐引,众人衣带飘香,十分悠然,圆明园的宫殿和紫禁城中的不同,紫禁城里头每一处宫苑都有红墙高耸围立,冬天倒好,可以挡一挡北风,可夏天就不成了十分的闷热,故此圆明园里头,除却勤政殿、保合太和殿、每处居住的宫苑都没有围墙,建筑和景色山水都融为一体,十分的和谐,两个人踩着六棱石子路,花圃之中种着各色兰草,花香淡雅飘逸,一片翠绿之间,有一个石门伫立,上头刻有四个字“香不数兰”,出自乾隆御制诗“心田喜色良胜玉,鼻观真香不数兰”。字的周边石板上青苔隐隐,石柱子也是藤蔓缠绕,这石门显然有些年份了,两边还摆着石鼓,并两只石兔子,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宫女已经在石门下候着,见到两人前来,微微一福,“给娘娘请安,给格格请安。” “你们家主子呢?” “正在里头和格格说话呢。” 丽皇贵太妃点点头,两个人穿过了石门,几棵青松零散的伫立一边,殿前种了许多的紫竹,郁郁葱葱,给整个宫殿带了一抹氤氲紫气,紫竹林前的石桌子前,一个宫装中年丽人坐着含笑看着另外一个少女正在踢毽子。 那位少女脸色红扑扑的,身姿十分矫健,虽然是穿着花盆底的鞋子,但是踢起毽子来,迅捷无比,只见到那个毽子如同黏在了少女的鞋子上,上下飞舞,好像一只麻雀飞上飞下,十分的好看,坐着的宫装女子瞧见了丽皇贵太妃和静芬走近,对着踢毽子的少女笑道,“客人来了,还不快停下来?” 先加更两章答谢第一粉丝!明天再来一波!   ☆、三十五、儿女心事(四) 那个少女听闻贵妇如此说话,连忙一个飞燕凌空,把毽子朝着身后踢去,转身伸出左手,轻轻巧巧的把那个孔雀毛的毽子抓了起来,她的脸色微红,浓眉大眼,之前还是十分矫健的样子,一转身过来,顿时就是彬彬有礼的了,她朝着丽皇贵太妃微微一福,“给丽娘娘请安。。” 丽皇贵太妃拉起了那位少女,“之柔啊,素日里头经常见面,也没有见到你这样的有礼貌,今个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你这样彬彬有礼,倒是怪吓人的。” 被丽皇贵太妃称之为“之柔”的少女听到如此埋怨,爽朗一笑,“以前是小时候不懂事,跟着阿玛进宫,时常来丽娘娘这里叨扰,丽娘娘也不知道多少积年的好香粉胭脂都给我糟蹋了,如今懂事了怎么能这样的不懂规矩呢。” “看来是真懂事了。” 之柔转过头来,朝着静芬又是微微一福,“表姐好。” 静芬原本有些错愕,突然之间明白过来,为何之柔会称呼为自己为表姐,这是武云迪家中二小姐,郡主冯婉贞之女,武之柔,武云迪的发妻是慈禧太后昔日的侍女,继室冯婉贞下嫁的时候慈禧太后也同样收之为义妹,这样的亲戚论起来,的确是表姐妹的身份,静芬也连忙行礼,“不敢,妹妹好。” 静芬抬起头来,只见武之柔身穿一件玄青色刺绣镶边蝴蝶葡萄彩晕锦圆领偏襟刻丝缎袍,逶迤拖地樱草色撒花百水裙,身披彩凤纹薄纱花素绫。瀑布般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垂髫,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烧蓝凤凰展翅赤银笄,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琉璃翠镯子,腰系闪绿双环四合如意丝绦,上面挂着一个扣合如意堆绣香囊,华贵大方,相比较之下,倒是自己看上去有些寒酸了。 “都是自家亲戚就无需多礼了,”云皇贵太妃脸色不太好,但是兴致极高,静芬又过来行礼请安,她点点头,“快起来吧,别说是亲戚,论起老佛爷那里头,我也不能生受了你的礼,只是我的身子不好,也懒得动弹,就倚老卖老一次罢了。” 静芬知道这一位云皇贵太妃虽然不得文宗皇帝宠幸,但是保育皇嗣有功,在承德保护英宗皇帝不受肃顺等人欺凌,又加上是英宗和如今的光绪皇帝幼年骑马射箭的师傅,是武云迪的长姐,深受皇太后信赖,光绪皇帝继位后尊称为皇考云皇贵妃,地位十分尊贵,她虽然说着客气,但是静芬不敢托大,故此连忙说着不敢。 丽皇贵太妃请两个人坐下,四个人团团坐着,宫女奉了茶上来,云皇贵太妃打量了一番静芬,她的目光炯炯,但是静芬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十分的镇定,过了一会,云皇贵太妃点点头,赞许的说道,“气度是最好的,寻常的秀女比不上你,”她偏过头对着武之柔带着埋怨的说道,“把你比下去了咯。” 武之柔爽朗一笑,“表姐是大家闺秀,我是野惯了的,那里能够和表姐比呢,只怕是提鞋也不配,何况表姐有表姐的好处,我也有我的好处,人和人都不一样,如何能做比较呢?也就是在这园子里,我还呆着舒服,若是到了宫里头,闷也闷死了。我是坐不住的,”她虽然是极为直率,但是也未见鲁莽之色,“陪着娘娘过几天舒坦的日子就够了,娘娘身子好了些,就是我的福气了。” 云皇贵太妃哑然失笑,“我倒是说不过你,罢了,有你这个开心果在,倒是觉得身子好许多了。”她对着坐在对面的静芬笑道,“昨个才进园子,想必是还没见皇太后吧?” “是,昨个晚上进的园子,还没来得及拜见皇太后娘娘。” “今个却是不知道空不空?”云皇贵太妃叫着太监,“去瞧一瞧,太后这会子得空了吗?”她转过头对着武之柔和静芬笑道,“你们自己个去,怕是见不到的,我们两个卖着老脸,这才能够进一进勤政殿了。” 几个人于是在等着消息的时候,又拿了棋盘出来打围棋,静芬自然是颇擅长此道,没想到武之柔也是颇为厉害,静芬执白,武之柔执黑,一下子杀的难分难解的,殿前青松苍翠,紫竹秀雅,端午的风原本有些和煦了,只是到了此地,倒是变得清冷了些,云皇贵太妃身子还没有大好,有风吹来,不免有些咳嗽,静芬连忙放下白玉棋子,“娘娘若是怕风,还是先进殿休息才是。” 云皇贵太妃点点头,“时候到了我先进去吃药,妹妹,”她对着丽皇贵太妃说道,“你也跟我进去一趟,怎么说,她们几个年轻女孩子进园子了,咱们这些老货也不能给些东西,你是知道东西好坏的,你帮着我去挑一挑,这里头就留给她们年轻人就得了。” 两个人站了起来,静芬和武之柔也站了起来等着两个人拾阶而上,消失在紫竹林之中,武之柔复又坐下,“表姐,咱们小时候倒是见得不少,只是长大了,见面的时候少了些,”她又下了一个黑棋子,“如今咱们又一同入宫,我是却不过这规矩,家里头原意也不想让我入宫的,我是极为爽快的性子,这样的性子是呆不住宫里头的。却是不知道表姐你,也想着进来。” 静芬捏了一个白玉棋子下意识的敲着棋盘,“人生在世,就没有那么多的自己可以做选择的事儿,我想来想去,大约也只有皇太后那么高的位置,才可以稍微的随心所欲一点吧。” “这话说的不错,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不过,听着表姐的话语,是想着当皇太后的位置咯?”武之柔微微挑眉,朝着一处必争的犄角之地下了一手杀招,仔细打量着静芬,摸了摸鬓边的宫花,感兴趣的说道。 静芬猛地一惊,不由得笑道,“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呢。” 顺便求一下月票推荐票和打赏哈。   ☆、三十五、儿女心事(五) 她也不知道是被武之柔的杀招给惊住了,还是被武之柔突然的诛心之语给惊住了,“我只是想着,你应该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的,容不得我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不像你,”她羡慕的看着武之柔,“可以做想做的事儿,家里头也不会催你。” “这有什么好的,看着舒坦,也是遭罪的时候多,”武之柔摇摇头,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的天空,“看,这个天空,比起紫禁城里头是舒坦多了!” 不知道何处的云雀飞了过来,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声,反而让此地变得更为幽静了,静芬下了一个棋子,“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对了表姐,”武之柔见到静芬的兴致不高,于是转了话题笑道,“咱们以前都在女学呆过,有过点头之交,却是不知道表姐你会什么,喜欢些什么,可是会骑马?听说圆明园里头养了极好的汗血宝马,要不要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外头可是没什么好马,最好的马,就养在西郊这里头。” “我那里会骑马,”静芬笑道,“家里头是连头驴子都不曾养过的,见到好马也只有躲得份。” “那就可惜了。”武之柔惋叹道,她倒是真的没有丝毫对于未来的忐忑不安之情,“别的倒是没什么可看的,就是这个好马,真的不容错过。” “妹妹若是喜欢,让云皇贵太妃带着你去就是了,”静芬笑道,“娘娘难道还能拦着吗?” “瞧一瞧是不过瘾的,还是要策马奔腾一番才过瘾呀,”武之柔笑道,她朝着主殿那里瞧了瞧,“我进去瞧一瞧娘娘,表姐您请坐一会。” 静芬点点头,看着武之柔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人若是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约束的过日子,这该是多好?武之柔能够如此直爽大方,也只是因为她有那样的家室足够可以让她任性而已,若是换成自己这样的家庭,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幸福开心的日子过,对于未来也不会有什么自己独到的见解,自己又何尝不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呢,“只是人生在世,自是长恨水长东罢了。”静芬喃喃自语,怔怔之间,不防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静芬连忙转身,见到了青松底下有一位穿着天蓝色宁绸长袍的少年,他戴着**瓜帽,腰间缠着玉带,脚上穿着一双明黄色的皂底靴,双手被在身后,正在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还微微点头,“你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吗?” 他的身后一个太监顶着一个明黄色的华盖,静芬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知道了来的是何人,她刷的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蹲礼,“臣女叶赫那拉氏给万岁爷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叶赫那拉?”光绪皇帝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了一下,随即笑容隐去,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你是承恩公家的女儿吗?” “回皇上的话,臣女是一等承恩公桂祥之二女。” 皇帝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恩,按照亲戚来说,我要称呼你一声表妹,起来吧,”皇帝慢慢的走近了过来,“皇贵太妃呢?” “两位皇贵太妃娘娘正在殿内休息。” 等到皇帝走近的时候,静芬微微转身,低眉顺眼,以表自己的恭敬之意,皇帝也不停留,就这样越过了此地,不过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来,“刚才你说的是李后主的词,李后主乃是亡国之君,别的地方唱一唱说一说,当然是不打紧,你在这皇家园林里头,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妥当吧?” 李后主虽然号称是词中皇帝,才华横溢,无人可比,素来有词中“二李”之称,但是的确,李后主的确是亡国之君,在皇家的地方说这样的词,到底合不合适,倒是可以商榷,皇帝这话有些无礼,若是你不知道是李煜之词,怎么会接词接的如此顺溜,又怎么知道这是李煜之词。 这是诛心之论,稍有不慎,就是得罪龙颜的下场,静芬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犹如米珠一样密密麻麻的汗滴,她微微低头,心里斟酌了一番,不急不慢的开口说道,“李后主确实是亡国之君,不过其畏威怀德,从善如流,又可以为家国一统,抛弃皇位,虽无治国之德,但能够审时度势,这的确是臣女看中的滴地方,此外,其词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论起感情真挚,为宋词之首,”她又微微一福,“臣女感叹随波逐流力不从心,故此擅用李后主之词,在御园之中不能够做到谨言慎行,的确是有罪,请万岁爷责罚。” 一席话不算太正规,但是也颇为得体,皇帝原本不过是随意一说,瞧一瞧静芬的反应,没想到这个难题倒是没难倒静芬,皇帝开始正视看静芬,静芬今个穿着一件湖水绿的棉布旗袍,棉布,虽然保暖,但是的确不如绸缎光彩夺目,头上戴着是珍珠的发簪,并一个景泰蓝的累珠青鸾,耳朵上有两个米粒大的红宝石耳坠,不出众也不至于说十分的寒酸。 皇帝点点头,“你的话虽然是歪理,倒也还算中听,怎么,你读过书吗?” “是,”静芬回道,“小时候进过几年女学。” “四书五经读的多吗?” “那些只是粗粗看一看,读的不多,”静芬不卑不亢的说道,“平日里头看的都是报纸,或者是邸报。” 皇帝微微一惊,“你一个女孩子家看这些做什么?” “臣女从小到大,世界上的事儿,不知道变了多少,也不知道多了多少,若是只读以前的诗书,那么也没什么多大用处,古人说君子豹变,这个豹变也是要随着时代改变而变化的,绝不是一味的只在家里头枯坐就可以,臣女虽然是女孩子,但也知道,明者因时而变的道理。” 上午先来四发!   ☆、三十五、儿女心事(六) “明者因时而变,”光绪皇帝赞许的点点头,“你能够知道这一句,也是很不错了。”他这个时候倒是真的来了兴趣,没想到无视的叶赫那拉氏居然博闻强记,“朕听说亲爸爸昔日在承恩公府的时候,闲来无事,最喜欢做的就是看邸报,看来你学的很不错。,” “臣女不敢和皇太后比肩。” 如此敦默有礼,未免有些无趣,光绪皇帝挑了挑眉,看着低着头的静芬继续说道,“朕听说,昔日承恩公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故此被亲爸爸囚禁在府里头,不得外出,这些日子才稍微宽宥了一番,允许他进出府邸,你是桂祥的女儿,应该知道原委的,可是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事儿吗?外头有人传闻,是桂祥害死了恭亲王的福晋?” 静芬猛地大惊,皇帝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茬?更难听的话就在后头,“是不是桂祥指望了什么不该想的事儿,巴巴的这次才放出来?” “皇上!” 武之柔走进了正殿,正殿颇为宽敞,五间的正殿,就开了三间的殿门,放眼望去,紫竹婆娑,清风徐来,带着兰花的清香,正殿的牌匾上书“紫云绿玉”乃是乾隆皇帝御笔,此地既然是兰竹之地,故此正殿的窗棂都是绘制春兰或者是竹叶的图案应景,武之柔瞧了瞧四周,没见到任何人,宫女太监也不知道去了那里,殿内静悄悄的,她朝着东暖阁云皇贵太妃的起居之处走去,突然之间就听到了一声长叹,“哎。” “姐姐这是怎么了?”云贵妃咳嗽了一声,“突然之前好端端的怎么叹气。” “咱们呆在宫里头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这里头的苦楚呢?你怎么还让武云迪的女儿也进宫来?”丽贵妃语气萧索,声音幽幽,“皇太后对着咱们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历朝历代的皇后对着嫔妃们能如此这样厚待的,实在是没有几个,但是咱们女人家,要这么多的绫罗绸缎,要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有什么用处?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哎,姐姐,您也别觉得我冒昧,到底这女孩子家,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好好过日子的夫君。” 云贵妃沉默不语,“咱们多少晚上,一宿一宿的不睡觉,手上的佛珠都捏碎了!夜里头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冰,这么多的荣华富贵,对着咱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多大的用处呢?咱们膝下也没什么孩子,我虽然有一个,可到底又没有了,咱们的日子,虽然看上去是天家富贵之极,可到底,还不如乡野之间的一个村妇罢了,咱们都已经在这火坑里头了,”丽皇贵太妃幽幽说道,“怎么妹妹你还把之柔给带进来?我家里头的那些女孩子,一概都撂了牌子了!” “你这话......”云皇贵太妃犹豫的说道,“没错,是啊,咱们在宫里头过的是什么日子呢,都是些有名无实的日子,现如今皇太后照顾我们,将来皇帝有了皇后,那一位来主持后宫,咱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哎,白发宫女在,闲话说玄宗,这诗句以前不懂得,这么多年过去,如今都是懂得了。” “可我也知道这儿,”云皇贵太妃咳嗽了几下,丽皇贵太妃连忙帮着捶背,“将来的事儿,怕啊,姐姐,武云迪掌管了军事这么多年,是皇太后最信任的没错,可这将来的事儿如何,真真是看不穿,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再怎么说,万里江山总是要交到皇帝手里的,到时候武云迪,我们武家,能不能全身而退,这都是一件很难说的事儿,武云迪和婉贞是不乐意的,但是他们也知道,后戚的助力,是可以仰仗的。” 武之柔听着惊心动魄,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一出,难怪父母亲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张罗着入宫的事宜,“你却是当局者迷了,”丽皇贵太妃说道,“妹妹,后戚?能有多大的助力?只怕是不见得的,说句瞎话也不怕你恼,多少外戚都是天家最忌讳的?” “这!”云皇贵太妃惊悚的喊了一声,殿外的微风吹了进来,听到声音的武之柔只觉得阴风阵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说的对啊,接下去可怎么办呢?” “如今还不是什么定局,还不怕。” 武之柔加重了步伐,朝着里头咳嗽一声,“娘娘可是在里头呢?” “快进来,”云皇贵太妃连忙喊了一声,武之柔走进了东暖阁,朝着两个人行礼,“我不太放心娘娘,故此进来寻娘娘。” 东暖阁里头的当众放着一个宣德炉,里面冒着冉冉的青烟,“啊,”云皇贵太妃惊讶的喊了一声,“你怎么进来了?静芬呢?” “她在外头候着。” 云皇贵太妃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却又十分忐忑不安的表情,“罢了,也是你没有缘分,不能得这个头筹,”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接下去你也不必出面了,去后头瞧一瞧今个的午膳怎么样,你大约还不知道如何管家,在园子里学一点起来吧。” “我学管家做什么,”武之柔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的古怪,哭笑不得的感觉,“将来都有管家和嬷嬷,我何必操这个闲心——不过既然是娘娘说的,我不得不听着,这就去瞧一瞧有什么好吃的,我先在厨房里头吃一些罢了。” 武之柔走了出来,心里头似乎还一直砰砰砰的跳,她转过了正殿,遇到了几个太监,太监们带着她到了膳房,膳房的人连忙行礼,她盯着正在翻滚着热气的炉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如果有人可以问,她也一定要问一问,到底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等到武之柔出去,云皇贵太妃才长叹一声,“这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我原本请了皇帝过来相看,但是经你这么一说,倒是也不能让柔儿和咱们一样,葬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她有孝心进来看咱们,罢了,就让静芬去顶缸罢。”   ☆、三十五、儿女心事(七) “皇太后似乎也不是很中意静芬,”丽皇贵太妃疑惑的说道,“怎么还把静芬放在秀女里头?礼亲王最是乖觉了,若是太后露过一丝口风,这会子静芬就不会入选,早早的刷下去了。” “谁知道呢,皇太后的心思,”云皇贵太妃摇摇头,“那是海一样的深,寻常人都猜不透的,其实换成是我,也必须要如此的难以琢磨,皇帝如今看着孝顺,可将来如何,真真是不知道呢。” 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皇帝不是亲生的,皇太后心里肯定有疙瘩,别说皇太后是大度无比的,那是没有触到她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即死,皇太后将来是肯定要撤帘归政的,就如姐姐所说的,万里江山总是要交到皇帝手里,皇帝若是孝顺,自然没话说,可若是不怎么听从皇太后,那么将来的日子就难过了,我的意思,大约也是这么意思,想着把静芬放进来,试一试皇帝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丽皇贵太妃继续说道,“静芬在这里头,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语焉不详,但是显然对方都明白,这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罢了,这些事儿和咱们也没什么相干,就看着热闹吧,”丽皇贵太妃摇摇头,意态萧索,“横竖咱们也只有看戏的份,多大的本事,吃多少的饭,不是那台面上的人,就别搀和了。” 过了一会,在外头望风的太监进来禀告了,“启禀主子,万岁爷已经到咱们这了。” “已经遇到叶赫家的二小姐了?” “是,这会子正在说着什么呢。” “哎,我这样自作主张,可别坏了皇太后的大事儿才好,”原来云皇贵太妃根本就没有派人去瞧皇太后是否得空,而是要把皇帝引过来,让皇帝看一看武之柔,“只是柔儿不在,总是要有人应付过去的。” “这是小事儿,不必在意,姐姐,”丽皇贵太妃挥着团扇,悄然笑道,“咱们也趁着这个时候瞧一瞧,皇帝到底是对这一位嫡亲的表妹,有什么说法没有。” 。。。 听到了皇帝如此诛心的话,静芬不由得大惊失色,所幸低头,皇帝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她定了定神,“皇上的话,臣女没有听说过,”她不卑不亢的说道,甚至带了一些恼怒的语气在里头,“臣妾阿玛是因为身子不好,故此一直休息着,这么多年来只能是在家里头躺着,这是实情,太医院的脉案都是可查的,绝不是说有什么被圈禁的事实,何况皇上的话,臣女也实在不敢苟同,”她微微抬头神态骄傲的说道,“叶赫那拉乃是八旗大姓,名门望族,实在是不会做什么违法之事,何况,皇太后乃是叶赫那拉氏门楣所出,就是皇上身上也是流着叶赫那拉氏的血液,臣女之父乃是皇太后、七王福晋亲生胞弟,在大内伺候当差,如何会做这样叛逆之举?外头的必然是谣言无稽罢了,若是真有此事,那岂不是就是皇太后指使的?这臣女实在是不敢如此这样想的。” 一番话有理有节,又十分的尖锐,最后一句话隐隐还有指摘光绪皇帝以子议母,乃是无礼之行为,光绪皇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边上的太监连忙解围,“你放肆!”太监尖着嗓子朝着静芬喝道,“万岁爷面前,如何是你能够饶舌的!” 静芬秋水一般冷冷的眼睛扫视了一会那个太监,低着头温顺的说道,“臣女不敢。” 那个太监被静芬的眼神一扫,浑身冰冷,顿时有些说不出来话来,光绪皇帝有太监这么一缓颊,也不再有些不悦的怒气,只是微微一哼,“罢了,”他到底是有些小孩子气,讽刺了静芬一句,“你口才倒是很不错。” “臣女谢皇上夸奖。”静芬沉稳的又一福,“臣女告退。” “且慢,”光绪皇帝这会子倒是不想让静芬走了,他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紫玉扳指,笑眯眯的说道,“两位娘娘还在这里,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合适,你们秀女入宫,分到各处宫苑,一来是熟悉宫里头的规矩,二来也是帮着伺候各位太妃太嫔,你若是走了,丽皇贵太妃若是有什么要使唤的,难不成让朕做吗?候着吧!” 皇帝显然是为难静芬了,他也不看静芬,只是随意的左看右看,显得十分适然,太监这会子早就进去通传了,丽皇贵太妃和云皇贵太妃一同出来,皇帝微微鞠躬,“丽娘娘,云娘娘。” 丽皇贵太妃上前拉住了皇帝的手,“皇帝来了,哎哟,手怎么这样的凉?你的身子骨弱,”丽皇贵太妃埋怨的说道,“穿着单薄,不能在风口里头站着,底下的奴才都是怎么回事?”她发怒的看着跟着皇帝的太监,“怎么一点都照顾不好万岁爷?不中用!都应该打发到慎刑司去做苦役才是!” 皇帝反过手掌,拉住了丽皇贵太妃的手,笑道,“不碍事的,这样的天气,怎么还怕冷呢?朕就是最爱出汗,故此来云娘娘这里吹一吹凉风,让丽娘娘担忧,朕实在是不应该。” 皇帝拉住丽皇贵太妃坐下,又对着云皇贵太妃点头说道,“云娘娘,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一些,”云皇贵太妃笑道,“这里头兰花香最好,我原本头晕,住在这里头,香风吹一吹,脑子倒是清楚了许多。” “若是如此就是最好了,人最怕就是脑子糊涂,”皇帝似乎别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话,三个人一起坐下,只留下静芬站在一边候着,“我听说之柔进园子了,故此今个来瞧一瞧,”皇帝对着云皇贵太妃笑道,“怎么到了这里,不见人影呢?” “她到后头瞧我的药去了,顺带着照看膳房的差事,”云皇贵太妃说道,“柔儿办事粗枝大叶的,刚才还摔了我一个翡翠的手镯,我罚她给我看好药。”   ☆、三十五、儿女心事(八) 皇帝微微一笑,这个时候他就没去理会边上的静芬,丽皇贵太妃的嘘寒问暖,让皇帝有些难为情,倒是云皇贵太妃,骑马射箭素来都极为严苛,皇帝对着云皇贵太妃颇为敬重,对着丽皇贵太妃较为亲昵,听到她如此说,皇帝笑道,“怎么之柔长大了怎么还如此的风风火火呢?” “本性难移,也是寻常的事儿,”云皇贵太妃笑道,“倒是劳烦皇帝还这么记着。” “小时候热热闹闹的,倒是记得住,”皇帝点点头,让太监去请武之柔出来,丽皇贵太妃看了云贵妃一眼,“皇帝这是急什么,”丽贵妃拿着帕子捂嘴轻笑,“猴急的呢。” 皇帝脸微微一红,“只是小时候一起玩过,这么多年没见了,怪想的,丽娘娘笑话朕了。” 不一会,武之柔被请了出来,她的衣服首饰原本就是出众,站在静芬的边上行礼,有了比较,更是华彩极为夺目,只是她脸上的表情一如静芬,淡淡的,丝毫未有高兴之意,“臣女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表妹,”光绪皇帝笑道,“多年不见了,你可还好?你额娘好?” “家中一切都好,”武之柔不动声色,“谢皇上挂念,臣女不甚感激。” 丽贵妃连忙插话说道,“以前小的时候,你打了皇帝一下子可还记得?那时候为了争一个泥人张的嫦娥塑像,你打了皇帝一下子,皇帝还哭了呢。” 皇帝有些尴尬,干笑一声,“丽娘娘记得这么清楚,朕倒是记不得了。” 武之柔也微微一笑,“臣女也不记得了,小时候是觉得什么颜色光鲜亮丽的都是好的,可长大了才知道,像嫦娥这种样子的玩偶,臣女是不喜欢的,还是在外头读读书,得空闲了骑骑马,或者是到处逛一逛,这样爽快些的日子才是好的。” “你啊,倒是要和惠庆一样,”云贵妃摇摇头,“当朝两位粉侯了。” “女孩子爱热闹些,倒也不赖,”丽贵妃对着云贵妃笑道,“荣寿公主昔日在京师里头也是这样肆无忌惮的闹,所以外头就送了一个粉侯的称号,江山代有人才出嘛,柔儿和惠庆两个人,爱见世面有什么关系呢,横竖咱们家里头的女儿,家世显贵,能够看一看学一学别人没机会的,也是件好事。” 武之柔说道,“如今出国倒也不算太难,将来若是有机会,求着阿玛把我放出去,到西洋各国去转一转。” “吓,西洋有什么好玩的,可别去了,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丽贵妃固执的说道,“在咱们大清国都这样耀武扬威的,在他们自己个国家,不是要把咱们的人都生吞活剥了?听说前些日子,那个谁,东洋鬼子在总理衙门闹得不可开交,一点都不顾及什么体统,我瞧着这些洋人,都没有好东西!” 武之柔只是微笑却也不争辩,皇帝干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奉茶的太监上来了,刚好是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故此茶点上的极为简单,只是一碟红豆酥,一碟豌豆黄,简简单单,太监把托盘放在了边上,皇帝抬起眼皮,瞥了静芬一眼,“懂不懂规矩?” 静芬微微一福,上前接过了明黄色五龙万寿无疆盖碗,献给了皇帝,她的身材高挑,弯腰的动作做的有些吃力,皇帝恶作剧的笑了起来,接过了盖碗,不发一言的喝了起来,丽贵妃看了一眼静芬,静芬的脸上古井无波,似乎从未有什么不悦之色,她连忙打圆场,“好了,你们两个都是表姐妹,素日里头难得一见,今个在园子里头待着,倒是有缘分的,快下去吧,今个我们两个老太婆自己个吃饭,也不留着你们俩了。” 静芬和武之柔福了福,转身离开,身后的两个侍女一起跟上,皇帝端着盖碗,转过头看了一眼,对着云贵妃笑道,“之柔的性子还是如此。” 云贵妃点点头,“皇帝知道就好。” 两女联袂走出了映水兰香,武之柔见到了静芬脸上似乎没有不悦之色,不由得一挑眉开口问道,“表姐似乎并没有不高兴?咱们虽然是入选秀女,可到底不是进宫来当差的,皇上这样做,似乎,似乎折辱了姐姐。” 静芬摇摇头,“这算不得什么,妹妹你大约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虽然不至于和别人家里头一样要做针线活贴补家用,但干活的事儿,多少干过,这点事儿,算不得什么,”静芬笑得风轻云淡,何况刚才她已经是胜了一次,这里头再朝着皇帝低头一次,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事儿也不好说出来,“妹妹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武之柔微微一叹,静芬如此被对待,倒是坚定了她不愿再入宫的想法,“表姐大度,妹妹是做不到的。” 静芬拉住了武之柔,“咱们小时候见得多,脾气虽然不同,如今一见,一谈,倒也契合,人呢,各有各的缘法,但是能够相逢一场,就如丽皇贵太妃所说,一起在园子里住着,也是缘分。” “表姐说的极是。” “说起来,我倒是羡慕妹妹你了。” 武之柔惊讶的说道,“羡慕我什么?” 她拍了拍武之柔的手,“虽然说起来有些庸俗,但是,人生在世,对于我们女子来说,家世是最重要的依靠,虽然大家伙都有束缚在,但是显然,你过的日子比我好,倒也不是说有多少银子使,只是若是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总是一件别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事儿,所以我羡慕你,”静芬也不是傻子,刚才武之柔的一番话,还有云贵妃的话一衬托,她自然就明白了,武家并没有和自己父亲一样,把女儿送入宫的想法,“女人,”静芬摇了摇头,“靠着别人的时候太久了。” “姐姐想靠自己吗?” “如今还是做不到的,”静芬对着武之柔微微一笑,随即抬起头,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将来或许可以吧。” ps:下午再来一波!   ☆、三十六、独占刚果(一) 武之柔笑道,“听说西洋的女子,都颇为独立自主,将来若是能嫁一位大使,出使西洋各国见一见市面,这可比窝在京师里头强多了。” 静芬点点头,“所以我才真的是羡慕你,这样的想法,我是从未有过的,”她凭栏而立,风吹动了她的衣襟,骄阳之下,静芬的皮肤看上去尤为白腻,“只盼着像你这样心胸开阔的好。” 两个人说说谈谈,穿花拂柳,到了一处亭子上,武之柔眼尖,看到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进了“映水兰香”,没一会,皇帝带着一群伺候的太监也急匆匆的出了此地,坐上辇轿,朝着南边行去,“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出什么事儿了?” “大约是朝政上的事儿吧。” 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请来了勤政殿,到了勤政殿的东暖阁里头,军机大臣们都已经到了,太后坐在御案后头,皇帝打千请安,太后点点头,“皇帝来了?快坐下吧,今个要议一议柏林那边的事儿,郭中堂,你来说一说罢。” 皇帝坐在了御案边上的象牙鹿角黄梨花木的椅子上,圆明园的勤政殿,倒是和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样,并没有高耸的丹陛,只是用金砖高高的叠起了一个方圆十平方米的三寸的台子,上面颇为空旷。光绪皇帝坐下,郭嵩焘转过身子来朝着皇帝微微鞠躬,“曾纪泽发来电报,各国已经同意,刚果河一带,由大清国进行管辖和治理。” 郭嵩焘的话十分轻柔,但是听到了光绪皇帝耳中,简直有如洪钟大吕一般的振聋发聩,他的身子震了震,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郭嵩焘,“这可是真的?”随即他连忙醒悟过来,歉意的看着慈禧太后,勤政殿之内的政事绝不会有任何时候会开玩笑的,“具体如何,你快说一说。” “是,此番柏林之行,太后的意思就是要趁着这一次机会,正式确定我大清的国际地位,并且要在国际上取得和国力相匹配的诸多利益,非洲自然是这一次最关键的地方,也是总理衙门必须要在此地突破的关键点,故此绝不是去做什么壁上观的,这一点,洋人们大部分人都是想左了,”郭嵩焘满面红光,他对着这一次的外交过程十分满意,也十分的骄傲,“英国人的压力的确是有的,特别在北洋水师提出了三年之内不再继续购买军舰的方案之后,英国的外交大臣对于曾纪泽的确是表达了十分强烈的不满,并且用这个契机来换取大清支持英国的这个方案,这个方案指的就是将刚果河流域归属给葡萄牙。若是以前,自然也就是罢了,毕竟咱们还不能够去巴望着非洲。” “如今却是不同了,”太后闲闲的拨了拨护甲,“英国人头疼德国在欧洲崛起,德国人说要让全世界必须适应德国的强大,这话,套在咱们身上,倒也没错,这一次去柏林会议,”太后转过头,对着光绪皇帝笑道,“的确是带了任务去的,不是游山玩水。” 她示意郭嵩焘继续说下去,“英国人压迫过来,所以我们必须要合纵连横,把其他国家可能会和咱们联合对抗英国发动起来,欧洲到底是英国人的地盘,我们是外来客,所以,到了柏林之后仔细研判了各国的情况之后,先趁着这一次削减购买军舰合同的机会,和德国皇帝并外交大臣进行沟通,请他们来同意由我们大清提出来的方案,德国对于要冲撞以英国人为主导的国际外交体系并无意见,不然他们也不会力主要召开这一次柏林的会议,他们唯一的顾虑就是在于法国,德法两国的关系可以说,百多年来都一直不好,特别是三十年前的普法战争将两国关系降为冰点,这一次德国借着撬动英国的主导地位,来符合法国的主张,这原本就是一件十分难得,而且被德国上下都视为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可以做好的举手之劳,他们是不会再突然抛弃法国的主张,这对于欧洲大陆的稳定是不利的,就算中德两国的关系再亲密,也不会为我们做这样火中取栗的事儿的。” “那么,中堂你的意思,已经说通了法国人了吗?”光绪皇帝想了想,的确,如果要让德国来帮助自己,前提就是要说服法国人,“不过我们大清和法国不是素来关系不睦吗?毕竟六年前法国人刚刚吃了败仗,而且,法国的总理巴蒂斯特也在柏林会议上对曾纪泽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郭嵩焘抬起头,看了微笑的慈禧太后一眼,“外交上明面是有一套之外,暗里地还有另外的沟通渠道。经过沟通之后,法国人愿意在我们提供一部分的关税和货物贸易便利的份上,愿意放弃他们自己对于刚果河流域的主张。” 郭嵩焘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在座的谁不知道这个地下的沟通协调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铺就了多少年的沟通管道,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影响到一国的国家外交政策,要知道国家元首不是小孩子,若非重大变故,是不可能在外交场合轻易改变国家的主张的,何况这里是巴蒂斯特亲至,他的话的分量,不是外交部长那样的级别可以相提并论的。 “法国人也是顺坡下驴,”太后说道,“他们清楚的很,若是英国人一味的坚持,他们是不可能反抗英国的意愿的,英法之间只可能存在着可控制在一定范围的争斗,就是兄弟吵架不分家的意思,法国人之前都是靠着英国为了遏制德国崛起的援助才东山再起,他们是不可能脱离英国的,但是他们又要表达自己的不满,那么这个支持咱们的方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是,此外俄罗斯人只要钱,这个倒是简单,”郭嵩焘说道,“他们对于非洲没有兴趣,之前在克什米尔地区,咱们对着俄罗斯有助力,他们也乐意帮助咱们。”   ☆、三十六、独占刚果(二) “俄罗斯人的态度,倒是令人惊讶,”郭嵩焘说道,“臣与俄罗斯大使联系,他十分的直接,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要求我们支付银钱才可以声明来支持我们,皇太后明见万里,”他佩服的说道,“俄罗斯人在臣等印象之中,是第一等凶悍蛮不讲理的,但这样的人,皇太后说可以用金钱收买,臣等的确是想不到的。” “说起来,俄罗斯是穷的很了,”慈禧太后笑道,“各国均重视工商业,只有这俄罗斯工商业不甚发达,工商业不发达,国家的税收就收不上,那么当然就缺银子了,咱们若是想要花钱买西海以西的土地,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在不损害俄罗斯人利益的情况,花点钱请他们帮忙,他们是必然会做的。” “臣以为,若是能够用钱就可以拉拢好俄罗斯,对着咱们北边的疆土上,还是有所保障的。当然,”郭嵩焘顿了顿,“只怕外头有人讽刺咱们一如两宋,有缴纳岁币之嫌。” “岁币?”太后微微挑眉,岁币就是两宋给辽金夏元四国为了求和息事宁人而每年给这些国家绸缎和金银,“这是哪些人说的?”军机大臣都沉默不语,太后仿佛明白了什么,转了问题,“一群腐儒呱噪而已,算不得什么,不过这话难听,军机处是什么一个意思呢。” “若是能用银子换来国际上的支持,”阎敬铭是知道大势的,“这银子花的值得。” “阎大人说的极是,”许庚身说道,“所谓一回生两回熟,这银子花的不多,另外,既然如果可以让俄罗斯从外交的手段来帮助咱们,臣以为,将来也可以用别的手段来帮助我们,比如,用出兵的方式。” 太后的眼神盯住了许庚身,“星叔你的意思是?” 许庚身是知兵的,“大清远离欧洲,这是咱们的优势,也是咱们的劣势,优势自然不必多说,这个劣势指的就是咱们对于欧洲的干涉,除非用外交和贸易的手段,别的就没有了,而俄罗斯不同,他们离着欧洲最近,从北到南,都是他的国土,咱们若是有什么可以在欧洲需要施压的,若是自己不方便的,可以花钱让俄罗斯出兵或者施压,一如昔日北洋水师的军舰在苏伊士运河被扣押的时候,俄罗斯的舰队在左近巡航恐吓英国法国人,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臣以为,可以花钱让俄罗斯人在欧洲做我们不能做的事儿。” 慈禧太后眼中露出了莫名的光彩,“好的很,你说的不错,若是可以,俄罗斯人花钱就能当做打手,这可比咱们亲自上阵强多了,这个法子好。”太后十分的欣慰,一个国家,整个社会,就靠着仅有的几个人开眼看全世界是不成的,只有富有见识懂谋略并且能够未雨绸缪的人都参与到国家大政方针上来,她才不会觉得自己永远是在孤军奋战,永远孤独的不被人理解,“我听说俄罗斯人还买一送一了?”太后高兴的说道,“在会议现场羞辱了日本人一番?” 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后似乎听到日本人的消息十分的高兴,“是,日本人违背了国际规则,之前议定好日本代表是无法在柏林会议上发表自己的意见的,但是他们为了支持英国,跳出来反对我们大清,俄罗斯人已经训令其不许插嘴,俄罗斯一来是收了钱要办事儿,”郭嵩焘解释道,“另外,日本人在俄罗斯的海域经常进行许多不合适的军事活动,这也是俄罗斯人所不能接受的。” “瞧瞧,这一石二鸟,办事解恨两不耽误,”太后啧啧称奇道,“德奥自然不用多说,那块地给谁都是给,但是法国人他们是当事国,就这样调转态度,还不够。” “是,”郭嵩焘继续说道,“故此总理衙门也联络了葡萄牙,葡萄牙虽然在那天会场上没有发表什么声明,但是在散会之后的第三天,发给各国的文书当中,就宣布,愿意听从我们大清提出的方案,让大清来管理负责刚果河流域的这一块地方。” 大家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了,但是这个时候听到,还是十分的震惊,对于刚果河流域的归属,居然能够这么快的时候,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光绪皇帝十分震惊,“那么说来,俄罗斯、德国、奥匈、法国、美国、葡萄牙这几个国家全部支持我们大清,这等于,”他揣度了一番,“基本上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都站在咱们这边了!这样的话,岂不是英国人的面子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搁了?葡萄牙可是和英国在一块的,这样翻脸无情,岂不是大大的得罪了英国人。” “这又是另外的事情了,”慈禧太后解释说道,“葡萄牙人没有当场表态,就是给了英国最大的转圜余地,所以曾纪泽办的不错,筠仙自然更比不说了,”太后赞扬了郭嵩焘一句,“最要紧的事儿,让英国人妥协的事儿,就在三天内办成了!” “亲爸爸说的事儿是?” 郭嵩焘微微鞠躬,“在英德两国之间充当调停人,在布尔地区停火。” “这?”光绪皇帝微微皱眉,“咱们自己没有到此地吗?朕的意思是,德国可是有说过,愿意将布尔地区的金矿分润一部分给咱们大清,咱们去调停,难不成就放弃了此地?” 郭嵩焘抬起眼看了慈禧太后一下,太后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不发一言,“是,总理衙门判断推定,这不过是德国想拉着咱们一起在非洲对抗英国人罢了,布尔地区的确是有金矿,收益丰厚不假,但英国人对于此地绝对是势在必得,不可能和刚果河流域一样,可有可无,若是和德国摆明车马一起干涉布尔地区,这是大大得罪英国的事儿,涉及到最直接的利益,绝不只是面子上或者外交上可以含糊过去的。”   ☆、三十六、独占刚果(三) 刚果河只不过是英国为了敲打德国想要成为国际话事人的工具,并不是刚果河十分的重要,对于一南一北占据了非洲交通最紧要、矿产最便利的英国来说,刚果河流域并不是他直接想要殖民的地方,但是布尔地区是无法直接去插手的,慈禧太后昔日为什么要让德国知晓布尔地区有海量金矿,其实也是为了国际大势的布局,存了遗祸江东,移花接木的心思,果然,这个计策十分的奏效,这些年,不仅因为石达开等人的保守和蛰伏,而且更因为布尔地区连绵不断的战争,使得英国人的战略中心完全不在东亚或者是东南亚,这才让中国可以更为方便的经略南洋。 但是如果插手其中,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郭嵩焘继续解释道,“此地是如今的火药桶,布尔人已经死了差不多十万人,咱们只能做一做和事佬,把英德两国在布尔地区的势力划分相应的进行一个调停,这样的身份,英国人才会接受刚果河归属我们大清,不然,他们是不会让步的。” 不会让步的结果,那么就是各国继续僵持,或者英国因为非洲整体利益的损失,在各个方面对中国进行全方面的打压,这个打压的代价,是刚果河流域就算拿到手也是无法弥补的,所以见好就收,闷声发大财,是最好滴。 “英国人醉翁之意不在刚果河,而在于布尔地区,曾继泽充当两国的调停人,经过一日一夜的磋商,大致划分了布尔地区的势力范围,两国都在里头能够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利益,虽然英德两国可能都不满意,但是英国已经对于无休止的投入战争感到了厌倦,而德国对于持续的对抗英国也感到有些胆寒,故此现在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所以就凑了一个好时候。” 国际局势已经有些变化了,柏林会议推辞到了五年后召开,原本德国人并没有插手布尔地区,布尔人经过了两次战争,彻底的臣服在了英国殖民者的淫威下,而现在,布尔人有了德意志帝国光环的加持,越战越勇,大有掀翻英国在南部非洲统治的局势。 “故此,英国在第二天的晚间就宣布,赞成并且会帮助大清国维持刚果河流域秩序的方案实行。”郭嵩焘说道,“第三日才由葡萄牙宣布同意大清国之方案,如此,除了愤慨离席抗议的比利时国王之外,其余的,都已经全部同意了。” 英国这个世界老大同意了,底下的马仔当然也会跟着点头,不管他们是否真的喜欢中国,一直没有说话的礼亲王连忙带着军机大臣们山呼万岁起来,“臣等恭喜皇太后,恭喜皇上,夺得非洲之地!”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大家都要恭喜,筠仙虽然说的简单,但是这里头的心思,可不是一句半句就说得完的,真真是千言万语!在京中郭嵩焘也要召见大使,曾继泽在柏林要进行拉拢,暗里地还有其余的人马,也要一一的去勾连,这其中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可不就是这几句说的好的。” “是,皇太后所言甚是,”礼亲王喜滋滋的说道,“奴才虽然是不懂非洲这个地方的人文地理,但是瞧着地图还是瞧的懂的,刚果河这个地方,可算是非洲的腹心之地,又问了问外头的人,说是这个地方的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特别是巨木,长得都是参天的大树,如今国中的巨木已经难寻,此地的巨木刚好可以运回来,提供国中所用,太后之前想要建的新园子,巨木就是有着落了!” 大家恍然大悟,到底是礼亲王道行高深,居然想到了这一条!这才稍微明白了一些,为什么慈禧太后一定要拿到刚果河之地。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也不解释什么,中国人所谓的解决刚果河流域的方案就是让某一个非当事国的国家对刚果河进行有效管理,各国的商船可以在刚果河一带畅通无阻,这个非当事国的国家,当然就是之前一直人畜无害,与世无争的大清国来管理了,“木头是一个,另外别的东西也丰富,世界上任何一块土地,都是有其价值的,不要小看这些地方,他们将来所能够提供给我们的东西,多的我们无法想象,”太后的话十分神秘,“包括你们看不起的沙漠和戈壁,将来都有可能会有你们所无法想到的东西出现,这些东西可以决定一国的兴盛或者是衰败,所以,”太后把手交叉的放在腿上,“任何可以争取到的土地,我们都不能够退却,你们明白了吗?” 太后的预言向来都是很准的,之前的金州,所有人的都腹诽花了重金买了一块苦寒的不毛之地回来没什么用处,可没想到,后来居然发现了金矿,太后为什么要将此地命名为“金州”?显然是预言到此地有金矿,这么多年内务府在那里的金矿,早就把所有购买的费用赚回来了,连带着金州也繁荣了不少,若是有人不怕死的,踏上去金州的淘金之旅,只要忍得住苦,几年下来也可以衣锦还乡,另外南洋各藩属国,如今出产上好的橡胶,这些东西到处都用得到。可见皇太后所言非虚,大家恭声说道,“谨遵皇太后教诲。” “大家伙明白就好,”太后点点头,“刚果河这里拿下来,非洲咱们也不是没有根据地了,这个地方要经营好,各大商行的商船们已经出发了虽然当地的土人大约是没什么钱买东西的,但是咱们可以换,刚果河的附近就是洋人们说的象牙海岸,象牙极多,而且不管怎么说,必然是很廉价的东西,内务府已经派船出发了,他们还在柏林会议上吵架,咱们就没必要跟着吵,只要先拿来就是了,何况,”太后微笑,“入宝山而空手归,可不是我的风格,非洲一地,就拿刚果河,未免太可惜了!”   ☆、三十六、独占刚果(四) 众臣面面相觑,皇太后的胃口如此之大,拿了刚果河这一带还不满足,难不成还看中了别的地方?要知道根据面积来计算,刚果河流域的土地,足够有二十三个浙江省那样的大小,和这个时代的新疆省差不多大小,这个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面积,大到军机大臣们喜笑颜开的以为是本朝开疆扩土来第一大功,而且从未付诸于武力行动,仅仅在外交和谈判上,就占据了如此广阔的土地!当然这不是直接的领土,但是谁保证多少年后不会成为真正的领土呢,许多军机大臣已经在准备构想这一块新得的土地,要取一个怎么合适的名字了。 皇太后难道不准备见好就收吗?不仅仅是群臣如此想,就连光绪皇帝也忍不住挑眉,惊讶的看着皇太后,皇太后对着大家的反应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的笑道,“现在若是要打个比方,那就是大家伙争着抢着要一起瓜分非洲,这个贼车,可不是那么好上的,可咱们既然赶上了趟,那就没机会解释了,赶紧上车吧!” 太后环视众人,“这个好时候,咱们不能错过了,天与不取,必受其咎。刚果河流域虽然好,但是并不是具有战略作用的地方,英国人一南一北,守住了苏伊士运河和好运角,等于就钳制住了整个非洲,我虽不欲和英国人在非洲争一长短,但是咱们多少也可以学一学他的法子,筠仙,你说是不是啊?” 郭嵩焘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宣礼处的事儿,但是还不甚清楚,也不清楚,皇太后还在准备别的地方占据着什么,“柏林会议有关于非洲土地的共识已经形成,虽然没有形成什么条约的形式确定下来,但是有一点已经明确,那就是先到先得,谁先到了这个地方,那么就是谁先占有这一块土地,臣以为,现在经略非洲,是最好的机会,但我中国从来都是礼仪之邦,若是直接了当驱逐其他战略要点的洋人们只怕是又要引发纠纷,若是引发纠纷连累到咱们管辖刚果河流域的这个已经吞进肚子里头的土地,那么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这点你们就放心吧,”慈禧太后笑道,“我从来不做无准备之事,曾继泽配合,叫理藩院准备好册封的事宜,”她把之前想到的一件事儿,简单的一说,众人的眼睛顿时瞪得极大,孙毓文不由得喃喃说道,“这可实在是前辈遗泽啊。” “大家伙就等着想好名字吧!”太后意气风发,“皇帝马上就要大婚,”她笑眯眯的看着皇帝,一脸的骄傲和疼惜,“我这个当太后的,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一点土地给皇帝,这应该是世间最好的礼物了。” 柏林。 这些日子,各国都过的不甚舒心,英国人自然是不用多说了,英国人等于是被迫接受了中国的方案,虽然表面上是从善如流,但是内里已经被许多国家惊惧疑虑,英国的外交控制力,是不是缺失了很多,但是英国的外交大臣稍微不那么亏一点的就是,一定程度上暂停了布尔的确可能接下去的战争靡费,当然,最后当然是不可能这样平分布尔地区的,但是现在英国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将来积蓄好力量,一定可以继续吞并布尔人的金矿。 德国也差不多抱着这样的心情,比利时国王是最失意的,历史上他就是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都不允许一个强国占据刚果河流域的想法,成功的斡旋各方,轻轻巧巧的占据了此地,但是这个时代里面,大清国横空出世,将已经在比利时国王嘴边的刚果河流域给轻轻巧巧的夺走了,比利时国王没有发疯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但是,谁会在意一个弹丸小国的抗议呢?几大流氓国,不不不,几大公平正义的化身的国家,已经决定好了此地的分配,谁也不能够有所撼动,撼动这几大国家的尊严。 北欧三国:丹麦、挪威、瑞典,在俄罗斯的压迫下不得不承认中国此事,曾继泽又花费了许多的功夫,用金元外交,不,是友好互助的经贸协议,经济上也拉拢了这三个国家,实际上,小国家对于非洲根本不可能有强烈而且巨大的领土**,最多就是在一些小地方占据一些地点来通商而已,会议通过了一项决议,那就是各国承认“刚果河流域成立自由邦,大清国对于刚果河自由邦享有主权,大清国皇帝为刚果河自由邦元首”,具体的就由曾继泽代表大清国和各国签订承认条约,当然这个承认条约也不是完全不付出任何代价,基本上把曾继泽和当初各国承诺的,再用文字的形式进行了确认。就这样,大清国成为了柏林会议上最大的赢家,这个赢家出现的何其之晚,又何其的成功,又何其的令人惊讶无比。 任何时代,国际社会都是大国之间的斗兽场,所以会议虽然开的很缓慢,但是进程却不慢,经过几次的讨论,大家基本上确定了有关于非洲殖民地事务的准则,这个准则是十分含糊的,毕竟不可能真正的在会议桌上就商议谈判好各国的利益分配,这个准则就是“与会各国今后凡占据非洲沿海土地,必须分别通知其他国家;兼并同在所占领的非洲沿岸地区,有责任保证建立足以保护现有各项权益的统治权力。” 这个准则当然是足够模糊的,用通俗的白话来说明就是:第一,如果你占据这个地方,要向各国通报,说明此地归我了;第二如果你想要和别人抢某一块土地,那么你必须建立足够的统治权力,就是说你在这个地方必须绝对优势压到你的竞争对手,而不是在外交打嘴炮解决,比一比谁的拳头硬就可以了,当然,武力火并就仅限于非洲这一块地上。 这当然是一个不太明确的准则,但是现在用在非洲,还很适当,因为非洲现在还有百分之六十五的土地,没有人占领。 求月票咯。   ☆、三十七、另有所图(一) 这就意味着暂时的不会各国起冲突,特别是现在非洲火药味最浓的地方布尔地区已经在中国人的调停下停战了(“这是我们中国第一次调停帮助地区和平!”郭嵩焘在总理衙门的招待酒会上这样报告)那么大家就可以甩开膀子撸起袖子,加大马力来抢夺非洲的土地了,当然,大约通过了三十万字的什么官方宣言,那些东西,大约外交官员自己第一个都不相信的连篇鬼话,除了签约的时候十分隆重各国要员纷纷到齐之外,之后就迅速的失宠并且丢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了。 当然这个后遗症是很大的,这个时候德国一位姓马的贤者,他对于各国统治者在柏林的龌蹉表现十分的痛恨,他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弊端,并且迅速的发出了预言:“各国都加大了对非洲的殖民统治,这短期来看,对于国家来说,的确是一件十分成本低廉收入丰厚的事情,但是任何一个国家想要用榨取殖民地的方法来提高国家的物质水平,而不是用在突破和提高生产力水平的话,衰落会马上跟随前来,葡萄牙和西班牙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由于分赃的不均匀,必然会招致矛盾的更加突出,柏林会议并不是灭火器,而只是一锅冷却的油,浇在了火上,火没有被灭,只是暂时的减少了火力而已。” 大家的共识差不多已经达成了,可以充分好好享受柏林的许多美好的服务,在交往之中,中国人借着这个非常好的平台,充分的展示了自己东方人独到的风采,大家都一致认为,中国人远远比欧洲的强国,特别是和英国人比较,更为彬彬有礼,不会咄咄逼人,许多时候宁愿用经济的利益,而不是用武力威胁来解决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算对于小国来说,也不会以为你是小国而对你缺乏耐心和不尊重。当然慈禧太后的心理是很明白小国是几乎没什么作用的,现在又不是联合国时代,不存在一国一票的情况,但是外交总不能就看着天下,不看着地上,故此中国人在这一次会议上,不仅攫取到了非洲巨大的利益,而且正式的投入到了国际舞台上,不再是蜗居于东亚一角的地方性国家了。 各国之间也在进行着多方或者是双方的各种会谈,法国总理巴蒂斯特这个时候刚听完了经贸部长和中国人的一个商谈结果,中国人准备把法国人进口到中国的十三种名录下的机器进行免征收关税,经贸部长提议,马上由政府组织起这些机器的生产商,迅速的将这些机器运到中国去,抢占一个商业先机。 这是一个很耀眼的政绩,特别在法国的工业已经不怎么十分先进的时候,工商业可以在这里更多的销售机器给中国,巴蒂斯特认真的听着,突然之间,他的机要秘书拿着一份报纸进来,脸色有些古怪,“总理大人,对不起,我必须要打扰您和部长阁下的交谈,这有一件突发的事件,刊登在德国的报纸上面,请您务必要看一看上面的内容。” 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重要的事情会先刊登在报纸上?巴蒂斯特疑惑的接过了秘书手里的报纸,打开一看,他的眼睛慢慢的睁大了,眼珠子好像是两颗硕大的蓝宝石,这个新闻不算很长,还配了一张照片,但是巴蒂斯特震惊到无法言语,一时间居然失声了,他看了一看,想了许久,最后才慢慢的放下了报纸,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无耻的中国人。” “纳尼?”木茨三郎刷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中国人在红海边上,已经发动了对于非洲土地的占领攻势了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绝对没有错,大臣阁下!”他手下的参赞拿着一叠报纸递给了木茨三郎,“这就是今天德国报纸的头版!上面写的十分的清楚!” 木茨三郎接过了报纸,看到了那个新闻,他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起来,“就在前几天,中国商船前往苏伊士运河的路途上,因为风暴所以停靠在了红海的和印度洋之间的非洲某一个海岸上,他们受到了当地非洲人的热情欢迎,等到非洲人看清楚了这些中国人的皮肤之后,他们变得特别的激动,他们用手语比划着,告诉了中国人一个十分震惊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地方,在几百年前就归属了中国管理!” “中国人当然是不相信这个事情,但是当地人拿出几个十分确凿的证据出来,他们提供了无法作假的证据,那就是一个几百年前的印鉴,和一件中国的官服!”木茨三郎连忙转过视线,看着边上的配图,黑白照片上显示着一个穿着补子官服的黑人和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国人的合照,木茨三郎虽然不了解中国的服饰历史,但是很清楚这个黑人穿着的是清国之前的朝代明朝的官服! “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没想到中国人在那么遥远之前就存在了和非洲的联系,经过进一步的交谈,中国商人们确定这里就是五百年前中国明朝的太监郑和率领船队到达的地方,这个部落,就是热情款待了郑和太监的当地土著,他们向郑和表达了归顺中国的想法,于是郑和代表中国的皇帝委任了他们统治当地的职权......”木茨三郎喃喃自语,他实在是想不通,现在的非洲为什么可以和以前的郑和搭上了关系,“这实在是很奇妙的联系,”他有些恶心,但是又不得不继续读下去,“经过了五百年,没想到他们还是和中国取得了联系,这个历史告诉我们,中国对于非洲的管理和联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久一些,中国是有资格来参与到非洲的土地分配的......这个地方叫做索马里,是非洲朝着西亚突出的那一个点,中国人已经被当地人邀请居住了下来,一同恢复几百年前的友谊。”   ☆、三十七、另有所图(二) “一起恢复存在了几百年前一直流传下来的友谊,”木茨三郎恶心的读完了最后这一句,他摇了摇头,把报纸甩在了茶几上,闭上了眼睛,眼皮一直在不住的抽搐着,“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词!” “那么,外相大人,请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们不需要做什么,”木茨三郎睁开了眼睛,他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纵使这个时候他的心脏还是在不住的狂跳着,“中国人企图用这样可笑的过去发生的史故事来告诉大家,告诉英法德奥等强国,他们占据非洲的殖民地,是绝对合法合理的,但是这个时代,没有人听这些废话的,所有的国家都抛弃了礼义廉耻,来通过红果果的武力夺取利益,中国人这么可笑的行为,不会维持太久的,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有人来惩治他们。” “我们只需要等待。” “但是清国离欧洲列强太远了,单纯靠在非洲殖民地上的惩罚,不可能让清国伤筋动骨!” “所以这就是我们日本帝国最好的机会,”木茨三郎淡定的说道,“对于清国不满的欧洲强国,必然会在靠近中国的国家里面选择一个对他具有威胁的国家扶植帮助,就好像英国扶植法国来对抗德国一样,那么请问,在亚洲还有那些国家可以和清国有可能抗衡?” “那么当然只有我们的日本帝国当仁不让了!对了,可能还有俄国。” “俄国不可能了,他们的重心不会在亚洲,而且通过这次会议我们应该清楚的看见,俄国不会继续和中国纠缠的,中国人已经和俄罗斯达成了和解,这让俄罗斯人可以调转方向继续朝着欧洲方面用力,这个是不符合英国的利益的,当然英国就不会支持俄罗斯,我们日本国肯定会成为英国在亚洲忠诚的伙伴,这不仅仅是我们的地理位置和战略重心所决定的,更是英国他所需要拉拢我们的缘故!” 木茨三郎胸有成竹,丝毫不为这一段时间受尽了冷眼的耻辱而感到忿怒,英国这段时间自顾不暇,他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和各国的交涉上,通过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施压,英国已经成功的用保护航运防止俄罗斯人侵略的名义占据了西奈半岛,这个亚非最要紧的咽喉要道,这远远比和日本人打交道来的更为重要多了。但是木茨三郎谜一般的自信,自信英国人肯定会需要日本的。“英国人的国策是大陆均衡,亚洲大陆上让清国一家独大,英国人是无法忍受的。” 果然,不出木茨三郎的所料,秘书前来禀告,“外相大人,英国外交大臣派人前来邀请外相大人一起喝下午茶。” 木茨三郎满意的露出了微笑,边上的参赞十分的佩服,“啊,外相大人真是诸葛孔明一样的智者啊!” “我相信,英国人会提出许多我们之前无法想象到的优惠措施的,”木茨三郎站了起来,戴上了圆礼帽,“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木茨三郎迅速的到达了英国外交大臣佐治亚的住所,佐治亚笑眯眯的在客厅内站了起来,朝着木茨三郎走来,比以往的几次都要热情客气,“欢迎你,我亲爱的东方朋友,很高兴你能够过来和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英国是我们日本国最喜欢交往的国家,因为英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日本国希望可以从贵国那里学到更为先进的任何一样东西,包括制度文化和文明,”木茨三郎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英国的崇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而是整个日本国上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欢迎任何一个愿意向西方学习的国家,贵国,我可以从私人的角度来承认,的确是亚洲最为先进和文明的国家,”佐治亚热情的赞美道,他邀请着木茨三郎坐下来,木茨三郎眼尖,瞧见了丢在一边的柏林日报,上面一样刊登了中国人和索马里部落几百年友谊的可笑故事,“相比较来说,清国只是拿了先进武器的野蛮人,根本不能称得上的文明的现代意义上的国家。” “我完全同意这一点,出门之前我看到了一份报纸,上面那个可笑的故事充分说明了清国的攻击区域放在了非洲这里了,对于这种行为,日本国是极为愤慨的,我们愿意提供帮助来反对这种不遵守国际法则的行为。” “对此我们十分感激,”佐治亚点头说道,“中国人最近有一句话在反复的提起,就是‘自古以来’,说一些土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我的上帝啊,这样老掉牙的话语,为什么一直会出现在中国的话语里!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所谓的陈年往事,是完全没有作用的吗!” “是的,中国人一向是这样的没有礼貌,我们非常愿意帮着英国,只是太可惜了,我们日本国的能量实在是太小,小的对于强大的清国完全微不足道,实在是无法帮上什么忙,”木茨三郎站了起来,深深的朝着佐治亚鞠躬,“对此实在的对不起了!” 佐治亚的办事不力导致了刚果河流域的问题没有朝着英国既定的方向而去,这是一个巨大的失分点,虽然有布尔地区的停战将功补过,但是国内的反对党已经在蠢蠢欲动,政敌和党内的对手都想把自己搞下台,他必须要快些挽救这一切,“这不是贵国的问题,这是英国的问题,大英帝国对于日本,之前的关注太少了,这是必须要承认的事情,所以我在这里正式向您发出邀请,在柏林会议结束之后,请你和我一起返回伦敦,我们的首相大人已经准备好许多的方案和日本共享,希望可以和贵国形成许多方面的合作,包括贵国最关心的吉野号的订购。” 饶是木茨三郎有了准备,但是听到了吉野号,还是大受震动,“请问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佐治亚笑眯眯的点头,他吩咐秘书,“请倒茶来,外相大人不会喝威士忌,请倒东方茶给他!”(未完待续。。)   ☆、三十七、另有所图(三) 如此的体贴日本人的饮食习惯,这和之前佐治亚强硬的要求木茨三郎喝威士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木茨三郎眼神一闪,恭敬的鞠躬,“十分感谢!” 次日的会议上,曾继泽对外确认了这一点,他和各国代表在会议的间隙喝茶休息的时候说道:“是的,我们非常惊讶海外,在非洲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居然和我们中国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当商人们把照片传回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居然在非洲还有这样绵延几百年的友谊存在,为了佐证这个事实,国内的文史部门在浩瀚的资料之中的确找到了几百年前册封索马里部落酋长为大明朝的地方官员,这充分说明,自古以来,”他举起了手指头摇了摇,“索马里这一块地方,就是归属中国所有,这是毋庸置疑的。” 中国传统的“自古所有”这个大杀器一拿出来,各国心里虽然是在骂中国无耻之尤,但是也不得不纷纷退却,以避其锋锐,五百年前?那个时候的英国,还刚刚开始为了争夺正统的红白玫瑰战争,深陷于内战而不可自拔,更别说其他国家了,这是多长的一个时间,久到这些人虽然怀疑这个照片只是中国人找演员扮演的虚假故事,但是谁也没有那个底气去反驳或者是证明什么。 但是显然,各国都明显发现,中国人加速了对于非洲的殖民和侵略,不仅仅是想要抓紧吞下刚果河流域,更是想要染指东部非洲,德国当地的一家报纸刊登了一个十分让清国恼火,但是让各国暗爽不已的漫画,一个站在非洲地图刚果河地区上的黑人被一条蛇一样的龙缠住了,这条龙的头不是龙头,而是一个戴着旗头的老年妇女的形象,正在睁开血盆大口咬向被缠住的黑人,这条龙的尾巴还戳向了索马里地区。显然这幅漫画正在讽刺中国帝国主义在非洲的贪婪和霸道。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滴而已,在国际社会的大潮之中,一朵浪花都算不上,曾继泽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情,在其他国家抗议这些小事情是没有礼貌的,如果为了政治漫画就四处抗议,那么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趁着各国都还在柏林的时候,曾继泽又和各国重新签订了条约,这个正式确定索马里地区为“大清帝国皇帝陛下之属国”。 这倒是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之举,所以虽然在表面上,在布尔地区停战,获得了西奈半岛进一步蚕食埃及的英国得利更多,但是实际上,按照领土而论,中国也得到了极大的利益。但是迫于英国的压力,曾继泽并没有谈及斯里兰卡以及印度还有西亚沿海这些郑和下西洋册封过土王的内容,毕竟这些地方现在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 这个消息同样传递回到了国内,大清日报用第二版整个版面详细的阐述了非洲索马里一带和非洲东部沿海地区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的密切往来,这可不就是嘴巴说说的内容了,内库里头藏着的许多文稿和字画都被拿出来,放在了报纸上,包括非洲在以前进贡的长颈鹿和犀牛的图片,由黑人们牵着温顺的进献给永乐皇帝,那个时候的黑人还被称为“昆仑奴”。犀牛也就罢了,肥肥胖胖小眼睛,实在是不好看,但是大家对于长颈鹿十分的感兴趣,这种身上有鲜明的斑纹,头上长角,而且性格听说十分温顺的生物在明代被称之为“麒麟”,当然,相比较吉祥画里头的麒麟,长颈鹿的脖子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的确是非常漂亮的,看了报纸之后,大家纷纷期待什么时候在国内可以看到麒麟这种生物,原本对着非洲十分无感的普通人,听说西郊外头会建一座非洲运回来的动物园并且会让百姓们入内观看的事情,也纷纷对着非洲提了兴趣起来,这样从北海到西海浩罕,从苏禄琉球再到越南,大家又对着非洲开始有了许多期待。 当然相对于西方各国来说,中国对于非洲各地的统治,反而更为柔和一些,用**裸的大棒攻击镇压,在这么远距离需要大规模调动军队的话,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中国治理的非洲地方较之其他国家殖民地的残忍多了许多仁慈和人道,在许多年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些很让人意外的事情。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刚果河流域的名字,最后是礼部确定的,此地多雨又多大木,故此取名“霖州”,雨林之州,十分贴切,并且有喜承天1朝甘霖之意,太后颇为满意,于是对外宣称的刚果河自治邦在国内是一字都不提,直接就成职为霖州,等同金州,索马里此地到底是有当年的土人后代留着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直接吞并吃相太难看,何况也要在非洲树立一个新的标杆,故此只是重新册封此地部落首领为索马里国王,世袭“木骨都束”贝子,木骨都束是郑和对于此地的称唿,把一个部落首领扶持为索马里国王,这样的厚脸皮和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的手段,委实叫西方人大开眼界。本来要经略此地,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入苏伊士运河的航船有一个港口可以停靠,并且中国的水师舰队也有一个稳定的港口可以作为海外的据点,若是从军事和政治利益上来看,索马里远远比霖州更为重要,而经济利益应该是霖州更为重要,但是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无孔不入的商人们就在索马里发现了大量的绿柱石矿藏,绿柱石就是大家通俗讲的绿宝石,最高等级的就是“祖母绿”,大清国上上下下,从皇太后到各级贵妇有钱人对于宝石简直有着其他国家难以想象的执着,在东方,钻石并不是最昂贵的,宝石和玉才是最珍贵的。所以索马里此地将来就有了一个通俗的名儿,“宝石国”。(未完待续。。)   ☆、三十七、另有所图(四) 皇帝起身出了勤政殿,军机大臣们也已经散了,这么商议了半个下午一两个小时,敲定了几件大事,高强度的负荷之下,皇帝都有些倦了,他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手腕,他想来想去,总是要那里去散散步,“咱们到处走一走,”皇帝说道。 “快到晚膳的时候了,万岁爷您看?” “时候还早的很,不着急,”皇帝说道,他倒是存了一些别的心思,“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别的地方。” 身边伺候的太监显然明白皇帝要去什么地方,是想做什么事儿,他笑眯眯的答应了下来,“是,万岁爷,奴才听说,曲院风荷那里住着许多秀女,咱们要不要过去,让这些秀女们有幸瞧瞧万岁爷的龙颜?” “胡说八道!”光绪皇帝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是什么混话。” 太监轻轻的打了自己脸上两个巴掌,“哎哟,万岁爷息怒,奴才这张嘴啊,真真是贱的很!” 皇帝举起手来捂住嘴,咳嗽一声,“曲院风荷离着倒是不算远,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这个季节,凭他什么花儿也比不上荷花,走,咱们去瞧一瞧。” 皇帝一行人过了碧桐书院,再往北走了一里多的路就到了曲院风荷,只见正殿一排五间,仿照杭州西湖曲院改建,福海引进来的水挖了一个大池子,跨池有一座九孔大石桥。仿杭州西湖曲院风荷景色,湖内遍植荷花,宽阔大张的深绿色荷叶在烈日的照耀下,一望无际的碧绿色海洋被夏日的晚风一吹,掀起绿色的波浪,唿啦啦,荷叶翻出了浅绿色的叶背,齐齐微微伏倒,转眼间又恢复了原状,浅绿色和碧绿色在骄阳的照耀下光影变幻,此起彼伏,叶子的海洋中,漂浮着随风摆动的白色荷花。这个时节荷花并未开放,只是有几朵早熟的争着抢着盛开,不过只是零星几点罢了,湖畔种了许多的合欢花,一带粉色的云彩伏在莲叶湖水之畔,十分好看,太监眼尖,瞧见了金鳌玉桥上有几个身姿卓约,“万岁爷,您瞧?”他指了指九孔桥上,光绪皇帝心里骤然跳的更急了,眼睛死命的盯住桥上的倩影,拉住了太监,“快,快,”他一连说了两个快,“咱们一起去瞧一瞧。” 皇帝快步的走到了金鳌玉桥的长堤上,这里完全是仿照西湖的曲院风荷加一点苏堤,这个长堤两边种着垂柳,郁郁葱葱,十分秀丽,皇帝走到了桥边这才放慢了脚步,两边柳树种的密,桥上的人也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到来,皇帝就着太监的手,拾阶而上,笑盈盈的看着几个背对着自己的秀女,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却又冷下了脸来,放下了搭在太监手上的手,背着手瞧着当场的人冷眼不语,“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太监极为熟悉的女声响起,为什么这么熟悉,伺候皇帝的太监有些奇怪,他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只觉得差点要魂飞魄散,就在上午的时候刚好就见过此人,那个女声继续响起,“咱们都是一样的秀女,本不分高低贵贱,怎么我倒是觉得妹妹你,今个缺了一些礼数呢?” 皇帝冷然看着那个说话的女子,赫然就是之前在云皇贵太妃处遇到过的叶赫那拉静芬。 静芬和武之柔两个人见着皇帝出了近水兰香,知道大约前头有政事了,两个人虽然都是官宦世家,一个是后戚,另外一个家里掌管着军权,应该说朝政上的事儿应该很是精通,但两个人十分默契的没有谈起任何有关外头的话,其实说起来,桂祥家中有关于皇太后的事儿极多,武之柔的家中,自然军事上的事儿,也不会少。 不过两人都没有谈起这些糟心事儿,只是谈一些风花雪月的琐碎,两个人信步闲走,不一会到了曲院风荷,再往南边走就是到了九州了,九州是皇帝和最亲近的后妃们住的地方,在圆明园之中的地位极高,昔日慈禧太后喜欢住的碧桐书院就是属于九州九个景点之一,两个人再往南边走就不太合适了,于是就在左近逛了逛,两女谈的颇为默契,之前本是亲眷,今个一聊天又是极为投契,故此颇为热络了起来,两个人行到了金鳌玉桥下,“这里头的荷花看着是真好的,”武之柔拿着帕子遮住头上的阳光,打量了四周一圈,“我旧年和阿玛一起去海淀,那里头也有许多荷花,野外的,还不如宫苑里头的照顾的好,也茂盛。” “外头的莲藕都是要自力更生的,特别是野地里的那些,”静芬也用帕子擦了擦耳边的细汗,“那里比得过宫里头的,日日有人照顾的,施肥捉虫,还有泉水灌溉,也不虞有什么无妄之灾。” “表姐的话大有深意啊,”武之柔挥了挥扇子,她对着静芬促狭的笑了笑,“表姐可是感怀自身了。” “我有什么可以感怀自身的。” “还说没有呢?”武之柔噗嗤一笑,“咱们都入宫了,说句实在话,若是没有别的变故,总是要在皇上面前过一遍的,表姐的家世容貌品格,这是一定能入选的,若是入选了,那岂不就是,”她拿着团扇比划了一下满池的荷叶,“岂不是就如同这满湖的莲藕,一概被细心呵护起来了。” 静芬脸上羞得通红,跺脚嗔道,“好一个柔儿,居然来取笑我了,我岂能饶了你?”她上前拉住了武之柔的袖子,“那妹妹怎么不说,皇上也一定会看上你,把你也带进宫里头细心呵护起来?” “我可是不想入宫呢,我和你说句实话吧,表姐,”两个人打闹了一番,武之柔突然正色说道,“宫里头的日子,我呆不惯,谁家都是自己娇生惯养出来的,宫里头虽然好,规矩大,你也是上过女学,外头的事儿知道,如今的世道,那里还有宫里头规矩这么大的?见到人动不动就要行礼请安。”(未完待续。。)   ☆、三十八、玉女素心(一) “外头的日子有意思多了,我可不愿意呆在宫里头,”武之柔和静芬拾阶而上,走上了金鳌玉桥,这个桥上面有个亭子,刚好可以作为休憩之所,微风徐徐吹过,带着荷叶的清香,令人十分舒爽,“原本也是不想来,阿玛额娘只是说这到底是个要应付的差事,进了宫,无意之中又听到了丽娘娘和云娘娘刚才的话儿,”两个人面对着满池荷叶,也不看着对方,武之柔轻轻的把刚才听到的话说给了静芬听,“这种日子,想想都可怕,更别说自己过这种日子了,表姐,我和你是真心的要好,这话也不防说给你听听,你心里多少有个主意就好。” 要想不入选,也是可以的,到时候你逆着皇帝的心思来,皇帝第一个不喜欢就自然是进不了,若是壮着胆子求一求皇太后,皇太后虽然一直说不会干涉皇帝选秀,不至于说直接下令立谁为后,但是刷掉几个人还是做得到的,这不是在困难的范围内,别人若是这样说,静芬必然怀疑想要让自己知难而退,对方可以趁机在选秀之中占据优势,但是她这么一天接触下来,知道武之柔的性格,心里不由得一暖,感念她的好心,点点头,“多谢妹妹提醒着,哎,”她又摇了摇头,心情就如那些被风吹过不断翻卷的荷叶一般忐忑不安,“我也不知道进宫,是对的还是错的。” “姐姐你想着入宫吗?”武之柔转过脸来,看着静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倒是没有你这样的有主意,”静芬耳边的发丝被微风吹了起来,她伸手理了理,“论起心里来,的确是有些犹豫,入宫到底是好不好,有时候心里也是犯难,家族的荣耀,父母的期待,这些都是要好好思考一番的,我身上的事儿,担的比你多,自然脚步也没有妹妹你走得快了。” 武之柔摇了摇头,“姐姐您心里头有数就好,”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找一找云皇贵太妃,她晚上要先吃药,吃了药安置下来了,我再来找姐姐说话。其实也轮不到我服侍,太监宫女一大把的站着呢,只是到底是我们武家的姑奶奶,多少我要照顾着点,这是晚辈的本分。” 静芬点点头,看着武之柔转身带着婢女匆匆离开,她慢慢的坐在了楠木的栏杆靠凳上,手臂放在护栏上,头慢慢的靠在了手上,看着底下不停摇动的荷叶,呆呆的想着心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雀儿也不知道去了那里,她突然听到了后头银铃一般的笑声想起,“妹妹,快来这边!这里头有座亭桥呢!” “姐姐你慢着点,”另外一个憨厚的声音,“小心别摔着。” 静芬骤然惊醒,她连忙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再理了理云鬓,在宫里头若是衣衫不整是一件非常失礼的行为,不一会那个银铃般的笑声就走进了亭桥,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虽然只是穿着寻常的衣裳,但是十分的娇艳,容貌堪称国色,一入亭桥,不仅仅是静芬被比了下去,就连这美景也顿时黯淡无光起来,虽然十分年幼,但是体态玲珑,身姿曼妙,皮肤胜雪,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天真烂漫的味道,她急匆匆的进来,不妨这里头还有人在,“哎哟”一声,顿时惊叫出来,“这里头怎么还有人呢?” 静芬淡然一笑,福了福,“这位妹妹你好,”看着服饰妆容就知道面前的这一位也是本次入宫的秀女,“这里头的风景极好,难怪你也来此地。” 来的少女瞪大了眼睛朝着静芬打量了打量,虽然没有皱眉,但是脸上的表情不甚好看,“您好,却是不知道你是哪一位,怎么个就称唿我为妹妹呢,说不定我还是你的姐姐呢。” 静芬说道,“我今个虚长十八岁,应该比你年纪要大些。” “是比着我大一些,”来的丽人也不回礼,在亭上东张西望,“这个地方真是不错,夏天的时候若是在这里头,摆上酒席喝上几杯,那么可真是比什么景致都要好,”说完了这话,也不理会静芬,回过头招唿着后头的人,“妹妹,你也上来吧!” 静芬微微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听到这位丽人叫喊,后头又来了一位年纪略小些的少女,原本是憨态可掬的奔奔跳跳上来,可她一见到了静芬站在这里,连忙放慢了脚步,朝着静芬行礼,“这位姐姐有礼了,妹妹他他拉氏见过姐姐,姐姐万安。” 静芬看了之前来的丽人一眼,也朝着行礼的少女还了一个礼,“妹妹您好,您也贵体万安。” 之前来的丽人倒是有些红了脸,她连忙推了推她的妹妹,“你倒是规矩好,咱们都还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呢,若是行错了礼数,岂不是被人笑话。” 憨厚一些的少女连忙追问,“不敢问姐姐是哪一家的。” “叶赫家的。” “就是那一位每天抽鸦片的承恩公爷吗?”丽人哎哟一声,拿着帕子捂嘴笑道,“听说每天都在府里头抽大烟呢,日子怕是潇洒极了!” 静芬的眉毛慢慢的挑了起来,她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话说宫里头应该是天下第一讲规矩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找自己的茬?之前的皇帝也就罢了,到底是天下之主,他说什么原本不需要顾及别人怎么想,但是面前的这位秀女,怎么也如此的不知道轻重,憨厚一些的少女看到静芬挑起的眉毛,吓得白了脸,连忙拉住了美丽的少女,“姐姐您说的是什么呀!” 静芬慢慢的走向前,今个受得气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要发一些出来,“咱们同为秀女,本来是不用分大小的,我痴长几岁,你见到我,我行了礼,你却没有回礼,可见你缺了礼数;在女儿面前擅自议论其父,这是不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未完待续。。)   ☆、三十八、玉女素心(二) 丽人突然之间有些透不过唿吸来,面前这位承恩公府家中的二小姐,气势惊人,刚才似乎不存在的站在那里,丝毫未见威仪,可这样骤然发怒,又有理有节,的确是难以应付的人物,“妹妹你倒是缺了一点礼数,”静芬冷冷的看着那个丽人,“咱们呢都是秀女,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若是存了没礼貌的心思,只怕是不好吧?这位妹妹的妹妹,倒是比妹妹你,有礼数多了。” 憨厚一点的少女连忙拉住丽人,“哎呀姐姐,您快着些行礼吧。” 满人最重视礼数,不厌其烦的请安,在他们看来是尊敬的表现,若是别的地方大约也没人计较,但是在宫里头,这一位丽人的举动就有些失礼了,那个丽人脸色变得惨白,但犹强着头,静芬冷冷的看着那个丽人不发一言,一时间金鳌玉桥尴尬的死寂,过了一会,后头才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我倒是要听一听你是多有礼数!” 静芬抬起头来,勐地看到了,皇帝迅速的走上了金鳌玉桥,冷然的看着自己,静芬连忙弯腰,双手放在右侧的腰际,左膝跪下,“臣女恭请圣安。” 那个丽人刷的转过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皇帝,皇帝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位少女实在是艳丽无比,且娇憨清纯,楚楚动人,脸上还带着一丝心酸可怜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怜惜,光绪皇帝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间似乎小腹朝着脑门上涌上了一团热气,就直接冲到了头顶,这个时候天旋地转,什么都失去了焦点,只留下了这面前的丽人娇嫩容颜。 丽人这个时候只是抬头瞧了皇帝一眼,虽然有些发呆,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很清楚礼数的,连忙和身边那位憨态可掬的少女一起跪下,“臣女恭请圣安。” 光绪皇帝连忙弯下腰,伸手想要亲自扶起那位丽人,突然之间才想到如此做礼数不对,从来都是虚扶而已,没有实打实扶上去的举动,他连忙直起身子,尴尬的朝着四周瞧了瞧,发现除了身后的太监之外,没人看到自己的窘迫之状,就连静芬也低着头不看不闻,他咳嗽一声,“朕甚好,你起来吧。” 那位丽人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这是你的妹妹吗?” “回万岁爷的话,是臣女的妹妹。”这位丽人的声音也犹为好听,仿佛空谷白灵,悦耳清脆,皇帝有些魂不守舍的,“恩,那叫你妹妹也起来吧!” 年纪略小些憨态可掬的少女也谢恩站了起来,皇帝上下打量着哪一位容貌十分出众的少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一红,“你们两个是哪家的秀女啊?” “回皇上的话儿,”那位少女的声音又快又清脆,直直的钻进人的耳朵里头,“臣女和妹妹是都是礼部侍郎长叙之女。” “长叙?满洲老姓是什么?”皇帝连忙追问。 “他他拉氏。” “他他拉氏出美人儿!”皇帝赞许了一下,“丽娘娘也是他他拉氏,你们可是亲戚吗?” “回万岁爷的话儿,臣女和丽皇贵太妃并非亲戚,实在是臣女的福气薄了。” “这有什么打紧的,”皇帝笑眯眯的说道,“什么时候你去请安一下,丽皇贵太妃是最亲近人的了,看着你们这样的有礼数,必然是会喜欢的。” 皇帝身边的太监突然喊了一声,“万岁爷,”等到皇帝转过头来,他的嘴巴朝着前头努了努,皇帝这才发觉到静芬还跪在地上,过了一小会了,都未见静芬丝毫动弹过,皇帝虽然不喜欢静芬,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她礼数周全,“你也起来吧,”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让静芬起身,“我刚才听到你在这里饶舌,说什么礼数周全不周全的,怎么,你在说谁礼数不周全呢。” “臣女不敢,”静芬淡然说道,她这个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什么了,“适才他他拉氏见到臣女,双方见礼,她未曾回礼,故此我开言劝解了一番,却未有饶舌聒噪之事,请皇上明察。” 皇帝看了一样那位娇俏少女,见到少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紧张之色,他又不笨,自然知道静芬所说的怕是**不离十,不过他这个时候对着这位少女十分的恋爱,简直有些色授魂与的感觉,那里忍心去证实这一件事儿让美人儿受罪呢,他摆摆手,“这是小事儿,算不得什么。” “请皇上明察,这绝非小事儿,礼仪之道,最是重要,人与人之间虽未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天地君亲师确实是最为敬重的五样,人若是对着该尊敬的人和事儿,没存敬重之心,自然就不能够为人和善,也不能够与人为善,礼数就是礼数,若是不尊礼数,那么就没有纲常,没有纲常,国家的制度就会动摇,这一点,请皇上明察,礼数绝非小事儿!” 一席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只是这个时候光绪皇帝是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的,他心里大怒,只是面上还没表现出来,“你的话倒是说的不错,可是这皇家御园原本是不许吵闹的,稍有失礼之处,自然有管教嬷嬷会来管教,再不济,也还有各宫太妃太嫔等可以做主,这话,朕可否有说错?” 静芬不卑不亢的微微一福,“皇上所言甚是。” “那你还要越俎代庖不成?”皇帝微微皱眉,“这可是有几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嫌了。” “臣女并未想要责罚他他拉氏,只是好言出声提醒罢了,”静芬淡然说道,“决未有越俎代庖之事。” “我瞧着你多管的事儿多了去!”皇帝语气有些不善,他见到静芬说话如此镇静,如此完美无缺,言语无懈可击,就越来气,听到了静芬如此回答,他的火气暴增,不由得开口呵斥,“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你如今已经是皇后了,要管起这后宫之中所有人的礼数来了!?” 只要打赏就还有加更!!!!!(未完待续。。)   ☆、三十八、玉女素心(三) 皇帝如此的话,静芬委实是难以承受,她朝着身后退了几步,脸上刷的变得雪白,随即涨得通红,脸上红的好似欲滴下血来,饶是静芬为人从容大度,但也只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女,如何受得住这样的话,“皇上!”她用力的咬着下巴,连忙跪了下来,“臣女不敢。” 其余的两个丽人听到了皇帝的话也惊住了,连忙低下头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伺候的太监大惊失色,这样的话,可实在不是恰当的话,万一传到皇太后的耳朵里,皇帝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过错,过错的都是这些底下伺候不周惹得皇帝动怒说出不恰当的话的奴才,到时候大家一体玩完! 众人正在惶惶之时,皇帝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说话欠妥当了,静芬的眼中泫然欲泣,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皇帝犹自不理会,他拂袖说道,“你跪安吧,不要再来此地了!” 静芬站了起来,虽然神色极为慌乱,但是礼数犹自不缺,福了福,朝着身后退了几步,再转身离开,她的背嵴犹如青松,挺拔无比,等到走下了金鳌玉桥,她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静芬掏出了手帕,把眼泪拭去,转过头来,看着桥上的几个人,通红的眼中露出了慑人的光芒,只看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去,再也不做任何留恋。 打发了碍眼的人,皇帝这才高兴起来,“哎,闹了这么一会子,现在终于可以清清静静的说一会子话了,”他含笑的看着那位娇俏的丽人,“你家里头父亲是哪一位?” “回万岁爷的话,”那位丽人也不顾忌着礼仪,抬着眼看着光绪皇帝,脸上露出了可爱的表情,“臣女之父是礼部侍郎长叙。” “是,是长叙啊,”皇帝其实记不得长叙到底是哪一位,他如今还没有单独见大臣的权力,所见的只是和皇太后一起见的军机大臣,或者是各部尚书要来汇报部务的时候,再见一见而已,侍郎这个级别还不能够让皇帝见到,但是这个时候光绪皇帝爱屋及乌,顿时也称赞长叙起来,“长叙为人干练,我是知道的,是当差的好手。” 那位丽人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朝着皇帝粲然一笑,光绪皇帝顿时有些魂不守舍的,边上的太监看着两个人亲昵的有些失了体统,咳嗽一声,连忙出言提醒,“他他拉氏,面见万岁爷不能抬头。” 丽人连忙收起了笑容,低下了头,“是,是,臣女知罪了。” 皇帝摇摇手,“不碍事,这不是在养心殿,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亲爸爸对着军机大臣对着后宫的太妃太嫔们都极为的和气,毫无架子,越是没有架子,地下的人对着亲爸爸越是尊敬,朕自然也要学一学。”他有心想要专门和这位少女聊天闲谈,但是边上到底有人站着,说话不方便,于是又问了两个人的年龄,住在什么地方,这会子时间过的极快,那个太监知道自己没什么眼色,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言提醒:“万岁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用膳了。晚上还要听王师傅的课呢。” 皇帝对着他他拉氏十分的不舍,但也知道轻重,“今个天色晚了,你们就先请跪安吧,过几日得空了,朕再来找你,”他对着年长的姐姐温言说道,丽人听言抬起了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了皇帝一眼,“是,臣女告退。” 他他拉氏两位秀女一前一后的走下了金鳌玉桥,也不敢停留,只是一熘烟的从夕阳烟柳之中离开,留给皇帝所见的只是两个娉婷的身影,皇帝扶住柱子,笑眯眯的看着地下,太监又上来凑趣,“万岁爷急什么,人都已经进园子里头了,还怕见不到呢?” “你这个奴才,”光绪皇帝笑骂了一句,“嘴巴这么的碎,今个晚上的肥鸭锅子都给你,你吃了之后想必这嘴巴能堵住一会子!” “多谢万岁爷御赐哪!”太监庞德禄是皇帝入宫就伺候着的老人了,在皇帝面前也颇为得宠,“万岁爷,奴才倒是还要再多嘴一句,叶赫家的小姐,可是老佛爷嫡亲的内侄女,您刚才,可是对着她太凶了一些呢。”这样的话,别人不敢说的,但是庞德禄有些尊长的身份在里头,皇帝偶尔使小性子,也只是他苦口婆心的劝一劝,皇帝倒是能听进去几分。 但是今个光绪皇帝显然是不高兴听了,他冷哼一声,“凭她是谁,在宫里头就不能如此的放肆,说这么多大道理,不依不饶的,可是有半点的宽恕之道,这样的人,将来入了宫,只怕是也是不动风趣,拘泥古板的人,朕说了就说了,桂祥那样的事儿,还摘不清楚,他的女儿原本应该低调些个才好,怎么今个朕才来了两个地方,就遇到了她两次?可见她一点本分都不知晓。” 皇帝朝着另外一边走下了桥,他背着手懒洋洋的说道,“亲爸爸的不高兴见到这些人的,不然不可能内侄女入园子了想要召见的意思都没有,朕又何须逆亲爸爸的意思,去刻意关照亲爸爸不喜欢的人呢?朕又不是傻子。”他不听庞德禄的劝告,说出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庞德禄虽然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但是皇帝如此说,他也不好再强嘴,只是心里微微一叹,不再说什么。 丽皇贵太妃回到武陵春色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静芬出了正殿迎接,丽皇贵太妃是在云皇贵太妃处用了晚膳的,“今个你可用了晚膳了?” 静芬点点头,“已经用过了。” 她扶着丽皇贵太妃进了正殿,殿内电灯点的灯火通明,丽皇贵太妃这才瞧见静芬的眼睛肿了许多,这才诧异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哭过了?可是有谁给你罪受了?” 静芬慢慢的摇摇头,“臣女只是被风吹眯了眼,并没有人给我罪受,请娘娘放心。”(未完待续。。)   ☆、三十八、玉女素心(四) 她等到丽皇贵太妃坐下,端端正正的跪下行了个礼,丽皇贵太妃诧异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行大礼了?” “臣女斗胆,要求丽皇贵太妃娘娘一件事儿。” “你说就是,”丽皇贵太妃点头说道,说起来两个人相处不过是两天而已,丽皇贵太妃就对着静芬颇有好感了,“我若是能帮上忙的,必然是会帮你的。先起来吧。” 静芬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恳请娘娘带我去拜见皇太后。” “哦?”丽皇贵太妃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在云皇贵太妃那边已经说过了吗?让你和柔儿一起,什么时候安排着拜见皇太后?怎么这会子又特意提起来了?” “臣女想单独觐见皇太后,”静芬抬起头来,脸色淡然,眼中却是十分的坚定,“并不是想要这种仪式性的参见,皇太后日理万机,是最忙不过的了,若是这么短短朝见,只怕是什么事儿都没法子说,何况,臣女有事儿要求皇太后,若是别人在里头,只怕是臣女开不了口。” “那你要见皇太后,总要有个由头吧?”丽皇贵太妃没有继续问静芬为何突然如此行事,她只是想知道静芬和皇太后想要谈什么。 “只是一个请求罢了,”静芬对着丽皇贵太妃说道,“臣女知道自己地位卑下,但若是娘娘能够帮助臣女,臣女感激不尽,必将用这一生来报答娘娘。” 静芬走出了灯火通明的正殿,到了自己的住所,雀儿迎了出来,连忙服侍静芬卸妆,刚才回来静芬已经痛哭了一次,“小姐,你回来了。” 静芬点点头,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之中的脸,平心而论,静芬不算是极为漂亮的,今个遇到的他他拉氏,才是美人中的美人,但他五官落落大方,鹅蛋脸,顾盼有神,腹中也有诗书,自然有另外的韵味,只是这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那样的从容淡定了,她的眉毛竖了起来,眼中流露出冷漠痛恨的光芒,“雀儿。” “小姐。” “我受够了,”静芬慢慢的把头上的簪子和宫花卸了下来,“受够了外头这些人的冷眼和讽刺,受够了家里头的缘故,让我在外头抬不起头来,抬不起头也就算了,还被人如此的羞辱!”她把青玉的簪子重重的放在梳妆台上,青玉是质地十分脆的,稍有碰撞就会断裂,这个簪子一摔,顿时就摔成了两三截,雀儿连忙拉住静芬的手,“小姐仔细手疼。” “我绝不会再受这样的耻辱,”静芬的手剧痛,但是远远比不过她被攻击的时候心灵受的痛楚,“我受够了,绝不能再受如此的耻辱,任何人都不可能继续来作践我,”她咬着牙说道,眼睛严肃的盯着镜中的自己,“任何人都不能够,我进宫来,就是为了看看,如何能让自己好好的过这一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保住家人父母,没想到,这世道,不是自己想过的好就有人会帮着你的,所有的人都见不得你的好!我不愿意继续那么卑贱的活着!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我的出身,我的家世,那么既然是见不得我的好,”她转过脸,站了起来,拉住了雀儿,“我绝不能放过那些人!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能够有那么一个机会,我当然也可以和我那位万民敬仰的姑母一样,将所有的人都踩在我的脚下!” 窗外不知道何时起开始打雷了,轰隆轰隆,咔擦咔擦,电闪雷鸣,不一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阵混沌之声,静芬走到了窗边,一推,把窗户推开了,风和雨一起涌入了室内,雀儿被大风吹得东摇西摆的,但是静芬却是站的稳稳的,“绝对不可以,绝不可以让那些无礼的人继续有机会嘲笑我!” 在九州清晏的光绪皇帝打了一下寒噤,太监连忙把殿门上的布帘子放下来,大雨哗哗的落下,庞德禄拿了一件衣服献给光绪皇帝,披在了皇帝的身上,“万岁爷,起风了,咱们早些安置吧。” 光绪皇帝拿着书还在看,“不着急,只是下雨了,不相干,抓紧时候把这本书看完了才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庞德禄,“外头的雨大不大?” “大的很,风也大雨也大,”庞德禄说道,“后湖的水都涨起来了。” 后湖就是九州清晏前的湖泊,“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住的地方怎么样了?”皇帝这会子想到了下午在曲院风荷遇到的丽人,“要不叫人去瞧一瞧?” 他在喃喃自语,庞德禄连忙说道,“这大晚上的,若是派人去瞧,只怕是会惊动各处啊。” “煳涂东西,”光绪皇帝骂道,“你就不会找个由头去瞧一瞧?就说雨大,到处瞧一瞧,有什么短处或者漏雨的地方,这不就完了?往日里头的机灵劲呢?都去那里了?” 庞德禄连忙应下,一转身就出去安排人了,光绪皇帝呆呆的看着灯光,灯光之中似乎幻化出那一位芙蓉为面的他他拉氏秀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帝喃喃自语,“诗经的大贤,诚不我欺也!” 过了好一会,电闪雷鸣之中,雨开始慢慢的减弱,皇帝这会子响起了哪一位秀女,根本就是无心读书了,只是托腮在灯下发呆,庞德禄办好了差事,回来禀告,“两位小主是住在北边的西峰秀色,那里离着水远,地势最是高不过了,去的奴才没敢惊扰两位小主,只是问了问掌事的宫女,那边的情况如何,听到一切安好,这才回来的。” 皇帝点点头,庞德禄又禀告道,“又悄悄的告诉了掌事的宫女,若是两位小主有什么缺的地方,就使人来告诉奴才,奴才一准给他们办妥帖了。” 这么一说,皇帝更是满意极了,这会子才想要去休息,“老庞,你办的不错,”他赞扬了一句,等到宫人们伺候皇帝洗漱了,他还是很高兴。(未完待续。。)   ☆、三十九、直抒胸臆(一)加更 “今个的日子,可都是好消息,”皇帝躺了下来,双手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颇为高兴,“非洲那里多了一大块土地,这可是最好的事儿,加上又见了这样的人物,可也算是有的开心了。” 庞德禄在边上捂嘴偷乐,这些太监一心念念的都是把心思寄托在主子的身上,主子的喜怒哀乐是他们最关心的,这下子庞德禄就知道了这一位他他拉氏已经是被光绪皇帝记在心尖,“万岁爷这样的高兴,明个请那位小主过来伺候着万岁爷用膳?” 皇帝眼睛一亮,随即摇头,“好是好,但是太招摇了,怕是被人知道了,也不必如此急,你知道暗里地照顾好就是了,你当差的好,朕放心的很。” “不过有的人,就十分的碍眼了,”皇帝突然想起了今个遇到的静芬,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嘴巴这样的厉害,真真是利嘴,别人说也说不过她。” 庞德禄不敢搭话,皇帝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去就好了。” “奴才要不要去告诉礼王爷?”庞德禄小心翼翼的提着自己的主意,礼亲王管着内务府,又负这个事儿的总责,告诉礼亲王,眨眨眼就可以把皇帝十分不喜欢的静芬给赶出去,“罢了,现在这个时候赶她出去未免太出格了,至多,朕以后不选她就是。”皇帝显然想到了之前王恺运的劝告,表情有些不自然,晚上想的多了,就有些头晕,“不说了,安置吧。”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皇帝用了早膳就去接秀山房给皇太后请安,然后和皇太后一起走到勤政殿,商议一天的政事,皇太后见大臣,叫军机,又批了折子,下旨意,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十多点的时候,这是皇太后喝奶茶吃点心的时间,皇帝告退,回到了自己住的九州清晏,他还是不得空休息,这会子翁同已经在候着了,要讲《礼记》,皇帝眼错不见,正准备叫庞德禄去探一探西峰秀色那头的动静,不曾想翁同絮絮叨叨的一直念叨,光绪皇帝居然一直没找到和庞德禄说话的时候,过了半个时辰,翁同这才停了一会,皇帝连忙说道,“翁师傅,喝杯茶休息一会吧,”他对着庞德禄说道,“给翁师傅倒一杯茶,也到西峰那里,倒一杯茶去!” 庞德禄听明白了,连忙称是,他一掀帘子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小太监献了茶进来,翁同站了起来谢恩,接过杯盏,喝了一口,见到皇帝有些心神不属,放下了茶杯,“这茶虽好,可是不合时宜,倒是浪费了。” 皇帝微微吃了一惊,“翁师傅的意思是?”这位师傅是从来不会在宫里头讲究这些饮食上的小细节的,这话里有话。 “皇上您今个心神不宁,臣讲的再好,也是不合皇上的心意的,”翁同绝非腐儒,若是一味死读书的腐儒,绝不会得到光绪皇帝如此重视,“皇上似乎在担忧着什么,臣若是能分忧的,请皇上下旨就是了。” 皇帝有些踌躇,想了又想,“翁师傅,朕马上就要大婚了,秀女里头,参差不齐,有几个素质尚可,有些就不怎么样了,列祖列宗们选妃立后都是先看门第再看品行,最后才看容貌,这是什么一个缘故。” “这里头的缘故,只怕是和国朝新立的时候有关系,太宗世祖朝,君权尚且不稳,故此,需要八旗名门的秀女入选宫中,藉此用姻亲的关系来羁绊住八旗大姓们,八旗大姓彼此盘根错节,算起来都是亲戚,故此多少有些作用,这是能防止一些变故的,另外,本朝不抑外戚,外戚重用者比比皆是,而且外戚的这个身份,不是累赘,而是列祖列宗们认为是自家人,办事当差更信任一些,故此这么多年来,就成了惯例,皇上你说的有一句倒是有些偏颇,容貌自然是要看的,不然宫内的嬷嬷不会这么仔仔细细的选出秀女来的。” “那么本朝立后,还是要先看家世?” 翁同没有直接说话,只是转而继续说起列祖列宗的事儿来,“圣祖的第一任皇后就是索额图的女儿,这是为了扳倒鳌拜的作用,世宗之后,单纯从高门第选妃立后的极少了,而只是在较低的门楣里头选出的妃子后,再酌情看这些外戚们是否能干,用此来超擢,这两者就不太一样了,高宗的孝贤皇后,母家也只是因为高宗垂念孝贤皇后故此加恩而已。” 翁同捻须继续说道,“所以仁宗再到英宗朝,无一不是如此。皇上若是问选谁立为皇后,臣是绝对不敢置喙的,但若是论这些条件,臣以为,家世容貌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品行。” “愿闻其详。” “立为皇后之人,必须要极为聪明,”翁同说道,“掌管后宫事宜,这自然不用多说了,另外的,一定要有聪明的脑子,可以调和皇上和皇太后之间的关系。” “皇上马上就要亲政了,当然,本朝以孝治天下,就算亲政了之后,必须要晨昏请安之外,朝政上的事儿,也要择一些要紧的事儿请示皇太后,皇太后虽说训政,但是必然要把大权交给皇上的,皇上您要请示皇太后,什么事儿,怎么请示,这里头的度,不好把握,若是请示的事儿少了,皇太后只怕觉得皇上太干纲独断了,若是请示的事儿,多了,又怕嫌弃皇上不敢勇于担责,这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的,只怕是会有些隔阂,另外,皇上亲政之后,像现在这样空闲的日子也只怕要少了许多,那么,这一位皇后的重要性,皇上自然就明白了。” 光绪皇帝点点头,“要帮着朕说话,要侍奉好皇太后,也要把皇太后的意思告诉朕,翁师傅你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是这个理儿,”翁同点头说道,“本朝和前朝不同,最关键的还是要看皇太后在以后是怎么想的。”(未完待续。。)   ☆、三十九、直抒胸臆(二) 两个人在说着和今天的《礼记》课程毫无关系的事儿,皇帝听得十分的认真,“翁师傅的话说的极是,亲爸爸劳累了这么多年,是要好生让她颐养天年,”皇帝慢慢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刚过了端午,北京的天气都是多雨,昨个下了一会,这会子又天阴阴的,远处传来了闷雷,显然又要阵雨来袭,“朕之前按照翁师傅你的意思,和亲爸爸提了把清漪园好好修一修,让亲爸爸以后可以有一个新的园子可以逛逛,可是亲爸爸似乎不甚在意啊,”皇帝透过窗户看了看飞檐上湿漉漉的兽头,马上就要下雨了,琉璃做的兽头已经沾满了露水,他转过身来,看着翁同和,“在礼亲王府听戏的时候说了不着急办这个。” “皇太后说不着急那这事儿还是有些作用的,起码皇上的这个提议,皇上的孝心,皇太后还是瞧见的。”翁同和继续说道,“不过臣也说过,就算皇上修了清漪园,皇太后也不会立刻搬过去的,臣的话,应验了。” “这事儿倒是被翁师傅你说中了,不过这有什么缘故呢?亲爸爸心里所想,难道翁师傅你猜得中?” “圆明园中有军机处,”翁同和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清漪园里头没有的。” 皇帝的眉心勐地一跳,“翁师傅,你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光绪皇帝有些不满,这话里头的意思,他听懂了,但是他不乐意听这个,也不知道这样的话,若是深究下去会是如何,翁同和瞧了皇帝的表情,连忙说道,“这只是臣以小人之心,揣度西圣之腹,实在是当不得真的,请皇上降罪。” “这个只是朕与你师徒之间的闲谈,算不得什么正经话儿,”光绪皇帝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说出去自然就无妨,亲爸爸劳苦功高,这是绝错不了的,朕做儿子的只有孝顺恭敬的意思,绝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什么想法,咱们还是说一说这个立后选妃的事儿吧。英宗皇帝的皇后是蒙古八旗出身,倒是百年来少见的事儿。” “这又是皇太后和英宗皇帝明见万里,筹谋得当的结果了。”翁同接话继续说道,“崇绮是状元,首先这就是尊重读书人的标志,后来孝哲皇后的确是诗书极通,且性格淑婉,的确是母仪天下。” “这是一点,其次就是皇太后垂帘之后,俄罗斯一直在西北和北疆咄咄逼人,从英法两国退兵谈判之后,俄罗斯未得到好处,于是怀恨在心,又为了咱们的藩属国,先是侵吞哈萨克,又威逼浩罕,煽动阿古柏和白彦虎在西疆作乱,一直都是如此,而崇绮最要紧的身份,就如皇上所说,是蒙古八旗的,蒙古诸部,漠南漠北漠西,还有青海蒙古,这些蒙古族昔日因为减丁之策,势力已经衰落了许多,不然按照在天山南北的蒙古部落以前的声势,阿古柏不会闹得声势如此之大。” 光绪皇帝点点头,“的确如此,亲爸爸说过,昔日若非康雍干三代列祖列宗持续对西北用兵,那么新疆必然不会为中国所有,但就是因为昔日对着漠西蒙古人杀了太多,故此在西北回部的叛逆能够做大,有阿古柏和白彦虎之乱,这一饮一啄,倒是也是机缘巧合了。” “是,从僧王入京效力平叛洪杨之乱起,减丁之策,除了昔日葛尔丹大小和卓等漠西蒙古有过叛乱的部族之外,其余的蒙古八旗实际上已经不使用此策略了。之后阿古柏作乱,从逆的蒙古族已经尽数被剿灭,其余的漠西蒙古,还有土尔扈特部这些,纷纷起兵合围阿古柏,之后又助浩罕复国,向朝廷展现了忠诚,故此蒙古八旗的减丁之策,在同治十一年就已经全部取消了,这是为了酬功,并且在新疆不能让任何一部重新做大的缘故,另外也想着把蒙古人放出来,防住北边的俄罗斯。这里头的缘故,虽然实际上和立谁为后并无关系,但是蒙古人大部分都认为,是孝哲皇后规劝英宗皇帝的功劳,越发的尽心尽力了,昔日北海之战,若是没有蒙古人帮助运输粮草和刺探情报也不能推进的如此之快,故此孝哲皇后立的极好,立一位皇后尽收北疆和西北万里江山之心,之后崇绮能够出任乌里雅苏台总督,饶是他乃一介文臣,亦是在北疆能够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这就是孝哲皇后的遗泽了。” 光绪皇帝点点头,“翁师傅的意思,朕都明白了,立后不是立自己个最喜欢的,而是要立能够为国事分忧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个理儿,寻常人家娶媳妇,都要看能不能操持家务,能不能孝敬公婆,天家立后,就不是自己个的私事了,这是国家的大事儿,立谁为后,也是一个风向标,宫闱里头流传,说是皇太后原本属意瑛皇贵妃为后,皇上可知道这的用意?” 光绪皇帝凝思,“瑛皇贵妃是民人,英烈之后,又被吉尔杭阿的福晋抚养,是彰显天家尊重英烈之后的意思,也是为了向军队宣告。” 翁同点头说道,“就是这个意思,大约还有满汉一家的含义在里头,当然,自从八旗改革之后,这一家不一家的也不用多赘述了。” “满汉一家这事儿也不用多说什么,”光绪皇帝笑道,“仁宗的母亲,孝纯皇后就是汉人,只是抬入旗罢了。” “是,皇上马上亲政,侍奉皇太后的时间就会少了,短时间内不碍事,可时间久了,怕是有小人会挑唆着使坏,这时候就要一位得力聪慧的皇后能够在皇上和太后之间弥合嫌隙,皇太后虽然是看重了瑛皇贵妃,但是英宗皇帝还是立了孝哲皇后,但是这个人选也是极好的人选,从后头的事儿来看,立孝哲皇后只怕是还要更好些。” “那翁师傅你的意思,朕还是要请亲爸爸的旨意,来选谁为皇后吗?”(未完待续。。)   ☆、三十九、直抒胸臆(三) “是要请皇太后定夺,但皇上不能没有自己个的意思。”翁同说道。 “翁师傅这是什么意思?朕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皇太后秉政多年,她选人用人,朝野都是看的清楚的,若是最喜欢最欣赏的人才,那绝不是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人,她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自己个有主见,又极为尊重她的人才,这么多年,选拔上来的都是如此。” 光绪皇帝若有所思,“外头包括李鸿章,内里包括阎敬铭这些,无一不是有个性有主见,但是当差办事又极为了得的人物,之前卸任的左宗棠,个性特征更是十分的鲜明,只会唯唯诺诺的人,是不会让西圣看重的。” 翁同的话里别有深意,光绪皇帝眼神一闪,显然是听懂了翁同的话,他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礼亲王这一位军机领班大臣,慈禧皇太后若是多少稍微平等的对待,或者是稍微能够正眼瞧上礼亲王,在翁同看来是,不能够的,君臣之别,只怕在礼亲王和慈禧太后之间,差距的确是很大,光绪皇帝虽然也如此认为,但是如今他到底未曾亲政,就这样出言指摘当朝首辅,未免有些不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光绪皇帝咳嗽了几下,“这些倒是和如今的事儿,没什么多大的关系,翁师傅的意思,朕听明白了,就是要有自己的意思,要有自己个的主见,再请亲爸爸定夺,就是这个意思是吧?” “皇上圣明无过,”翁同笑道,“老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前个倒是见到了一位极好的秀女,”光绪皇帝继续说道,他倒是觉得,这件事儿和年纪大些的翁同可以说说,王恺运那样谈笑不羁的性子,只怕是会笑话自己个,皇太后那里,越发是不敢讲了,只有这个十分温厚且有问必答的翁同可以垂问一番,“朕心里颇为欢喜,是礼部侍郎长叙家的女儿。” “长叙?他他拉氏?” “正是。” 翁同捻须想了想,“臣斗胆问一问,皇上看中了他他拉氏哪一点?” “朕以为,”皇帝摸了摸桌子上的宣纸,“此女颇为赏心悦目。” 这么一说,翁同心里顿时就清楚了,他不置可否也不知道如何说起,这些人里头,他最看重的,无非就是两个人,但是皇帝的脸嫩,他也不好说什么直截了当的话,于是翁同斟酌了字句,“皇上以为,皇太后是否会同意这个人选?” 光绪皇帝想了想那一天见面的场景,又想了想皇太后素日里最喜欢的内外命妇是什么样的品格,不由得有些丧气,“亲爸爸只怕是不待见。” “臣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皇后的人选,还是要皇太后最满意才是,毕竟日后代皇上伺候皇太后的,最名正言顺的就是皇后了。” 皇帝微微皱眉,翁同这个人老是皇太后皇太后的,实在是有些聒噪,但是他的话是没错的,这个人选,是一定要皇太后满意的,若是不满意的人选,起不到侍奉周到的作用,反而是要更起到厌恶反感的反作用,那么真是得不偿失了,翁同见着皇帝神情有些恹恹的,知道皇帝把自己的话进去了,于是他再多说了一句,“古来帝王家,立后不是自己个最喜欢的,而是最合适的,汉光武帝娶郭氏的例子,皇上倒是可以学一学。” “罢了,”光绪皇帝摇了摇头,他终于被说动了,“就听翁师傅的。就从别的人里头,再选一个好的吧,只是,”他的脸上露出一阵讨厌之极的表情,“叶赫那拉家的那位,朕是不会选她的,更加不会立她为后!” 。。。 丽皇贵太妃带着静芬这一日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到了勤政殿,这个时候是皇太后刚刚午睡醒的时候,就这个时候是得空的,再过一会就又要见大臣议事了,勤政殿里头安静极了,只有廊下的几只画眉在高低起伏的鸣叫着,太阳有些大,几只仙鹤收着翅膀正在芭蕉树下乘凉,芭蕉树的叶子被太监们用水仔仔细细的洗过,十分的碧绿澄净,让人一瞧就心生凉爽之意,丽皇贵太妃带着静芬进了宫门,养心殿总管太监朱执义上来了,打着千行礼,“给娘娘请安。” “老佛爷呢?” “刚午觉睡醒,这会子正在梳妆呢。” “通传一声,就说我求见。” “丽皇贵太妃?”慈禧太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转过头来看着朱执义,“她今个怎么这么懂规矩了?”太后笑道,“以前素来都是不通传,直接进来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和谁一起来的?” “回老佛爷的话儿,是和承恩公的二小姐一起来的。” “承恩公?静芬吗?”皇太后把青玉梳子丢在了梳妆台上,“难怪,带了人来,就要通传了。”皇太后站了起来,走出了东里间,盘腿坐在了东暖阁的靠山长炕上,抚了抚旗袍的下摆,“传吧。” 丽皇贵太妃带着静芬跨步进了东暖阁,两个人齐齐朝着皇太后行福礼请安问好,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丽皇贵太妃,“今个怎么过来了?我上次听说你准备着这一次进来,把三个园子总要好好逛一逛才好,怎么才几日,就逛完了?” “在园子里头的时间多的很,我又何必急着这几日就都逛完了呢?太后娘娘时常教导臣妾,欲速则不达,我是记得真真的呢,若是累到了那就更不好了,”丽皇贵太妃说了几句话,看着慈禧太后的心情极好,于是就把边上的静芬拉了过来,“静芬一直都跟着我住着,说是入园子这么几天了都还没能够有机会拜见老佛爷,所以央求着我把她带过来给老佛爷请安,娘娘可是一定要体谅着臣妾的这小小心思呀。” 慈禧太后把眼转过看着静芬,静芬再次挥着帕子甩到肩膀后头,跪拜了下来,“臣女叩见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未完待续。。)   ☆、三十九、直抒胸臆(四) “臣女叩见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没有看着跪在地上的静芬,只是抬起头看着边上的丽皇贵太妃,“妹妹辛苦了,前个暹罗国进贡了一批孔雀羽织的南罗,当然了,比不上咱们内造上用的,不过呢,胜在颜色亮丽,倒是别有些情趣,你去后头库房里头选一选,看一看,自己喜欢的拿回去做衣裳,别告诉了别人,”太后摇了摇手指头,“可就么一点子,谁都来朝着我要,是不够分的!” 丽皇贵太妃擅自做主将静芬带来,原本还有些提心吊胆的意思,没想到皇太后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于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喜滋滋的福了福,“臣妾告退。” 等到丽皇贵太妃转身离去,太后这才把手肘放在了炕桌上,闲闲的说了一句,“起来吧,刚才就见过礼了,这会子又行礼,倒也不必要。” 静芬低声应了一声是,稳重的站了起来,虽然没有低着头,可眼睛十分的守规矩,只是半合着眼看着地上,太后边把玩着护甲,边仔细的打量着静芬,静芬的发髻梳的紧紧的,耳边有一朵芍药花,头上梳着两把刀,发髻上只有几个烧蓝的首饰,脸上涂着淡淡的一层水粉,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淡蓝色满地春兰夏菊花卉旗装,双手自然下垂,这样全身的衣服首饰和妆容姿势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太后心里暗赞了几声,“丽皇贵太妃这么特意的带着你过来,想必是不会只是为了叩谢我的,”朱执义递了茶进来,太后接过茶,看了朱执义一眼,朱执义心领神会,挥挥手,把东暖阁里头伺候的四个宫女都叫了出去,殿内就剩下了慈禧太后和静芬两个人。“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说就是,”太后喝了一口茶,“你是我的侄女,什么事儿,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桂祥怎么样,我都要帮你的。” “是,臣女愧不敢当,”静芬依旧是看着地上,“承恩公府上下能有太后娘娘照拂,实在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阿玛自从入宫谢罪之后,身子已然好了许多,太后娘娘又遣了御医为阿玛调理身子,过些日子就能大好了,这是皇太后的恩德,父母身子康健,原本臣女不能够再得陇望蜀,但既然是已入局中,就不能够再存苟全之意,”静芬抬起头来,秋水一般的眼睛看着皇太后,眼神之中有些胆怯惶恐,也有许多的紧张和跃跃欲试,“臣女既然已经应诏入选,就是已经在这局中了。” “这是咱们八旗女人的命,”慈禧太后温和的说道,她看懂了静芬眼中的许多情绪,“入宫不算是不好的结局,宫里头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是不求上进,一辈子留在宫里头,得一太妃太嫔颐养天年这也很不错。桂祥向我恳求,说愿意用他一死来换静芬你入宫待选的机会,我要杀他做什么,昔日的事儿,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二吧?” 静芬默默的点了点头,“起先是不知道的,后来外头有了谣言,阿玛喝醉或者抽大烟之后有时候情绪失控,也会透露一二,时间久了,臣女差不多这些事儿都知道了。” “他犯得是死罪,但是他到底是我的亲弟弟,我又如何舍得杀他呢,”慈禧太后淡淡的说道,只是话里头有一股怅然之意,“如今看来,我这个人,在亲情份上,缘分淡的很,英宗皇帝死的早,荣安公主也跟着去了,桂祥被我圈禁了起来,母亲虽然面上没说,可心里头一定是埋怨极了,不然死的时候不会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饶过桂祥,我不承诺下来,母亲就不肯咽气,至于婉贞,”太后摇了摇头,婉贞是醇亲王福晋的名字,就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这嫌隙就更加不用说了,可真真是天煞孤星。” 太后自怜了一番,“我不得不要给恭亲王一个交代,所以要把他管起来,他的心思你大约也知道一些,你先别急着否认,有这样的心思原本也是寻常,有野心的男人都会有这种法子,这就不说了,横竖都是过去的事儿,你父亲这么说,我总要听一听他的,我虽然素日里头不怎么见你,倒是多少以前是见过的,”不过皇太后对着静芬的确是没多少印象,一来桂祥被圈禁,承恩公府的女眷想要单独朝见皇太后是不可能了,只能是随班大家伙一起磕头,何况慈禧太后也很忙,内外命妇的事儿都是交给了瑛皇贵妃,所以一年到头见不了多少次,“你的品性入宫,是毫无问题的,我也是顺水推舟而已。” 静芬摇了摇头,“若不是太后娘娘首肯默许,内务府和礼亲王必然不会让臣女入选,这一点,臣女是最清楚的,千难万难,也比不过这第一道关卡难,”她又朝着太后微微一福,“臣女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 太后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 “臣女刚才也说了,既然是入局,那么自然也无需摆出什么上善若水,不争就是争的虚伪做作样子出来,太后娘娘既然已经拉了臣女一把,臣女恳求,太后娘娘再拉臣女一把。” “你想要我做什么?”太后颇有兴趣的看着静芬,“我已经早就言明,绝不干涉皇帝选秀,昔日英宗皇帝选秀,也就有一点波澜出现,现如今我是一点风波都不想掀起来,你若是要我去强求些什么,趁早就熄了这个念头,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 皇太后还未等静芬开口,就把静芬意图想要恳求皇太后的一概事情尽数封死,我已经给了你入场券,怎么还要我再做别的事情呢?静芬显然不觉得皇太后这样的态度对她而言是突如其来的,她听到皇太后的话,微微一笑,随即又蹲了下来,行跪拜之礼。 “臣女恳求皇太后,助臣女登上皇后之位。”(未完待续。。)   ☆、三十九、直抒胸臆(五) “臣女恳求皇太后,助臣女登上皇后之位。”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太后原本低头准备喝茶,正打开了盖碗,尚未饮茶,就听到了这样的话,太后顿时停住,褐色热气腾腾的茶汤泛起了一阵涟漪,太后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把盖碗放回到炕桌上,慈禧太后看着低着头的静芬,她鬓边的那一朵花在微微颤抖,这一刻,她才似乎正视起自己的这一位内侄女,似乎并不是那样逆来顺受的普通女子。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静芬低着头,皇太后看不清楚静芬脸上忐忑的脸色,但静芬也看不见皇太后那脸上十分惊讶之后,变得颇为玩味的探索表情。 “助你登上皇后之位?”太后托腮看着静芬,“你是这么想的?” “是,臣女就是这样想的,”静芬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害怕,但是显然她已经定了主意,“臣女是最适合当这一位皇后的。” “哦?”太后挑眉,“你且说说看,你为什么最适合当这一位皇后?” 慈禧太后并没有发怒,呵斥静芬放肆无礼,即刻就赶出去,而是这样淡淡的发问,静芬的心稍微放了些下来,这一次也是她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勇气差不多都用在了这个时候。她定了定心神,斟酌了字句,慢慢的说道,“臣女是叶赫那拉氏的女儿,叶赫那拉氏系出名门,乃满洲八大姓之一,身份自然是配得上的。” “如今可是不讲身份了。”太后插了一句话。 “是不讲身份了,可臣女这个身份,不仅仅是叶赫那拉氏的女儿,更是母后皇太后的内侄女儿,这才是最重要的因素,”静芬继续说道,她低着头的脸上表情十分的复杂,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话语,但是又有些激动,激动自己可以大胆放肆的直抒胸臆,“是皇太后娘娘的内侄女,这个便宜,臣女占了,而且世人皆知臣女占了便宜,这个优势,若是臣女没能摆上用场,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慈禧太后没有说话,静芬继续说了下去,“这是臣女最大的优势,血脉是斩不断的,此外,臣女以为,皇太后若是在皇上亲政之后,想要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最要紧的就是选好这一位皇后,而臣女,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又是从何说起呢?”太后用护甲理了理额边打理的服服帖帖的头发,太后的头发从中间分开,整齐的挽着朝着两边耳朵后面梳着,显得皇太后的额头十分的饱满开阔,“我怎么颐养天年,和谁当皇后有什么关系?” “皇太后考校臣女了,”静芬低着头继续说道,“请恕臣女死罪,皇上,并非皇太后所生,这是最要紧的事儿。” “皇帝并非我所出,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掩盖的事实,我也不是刘后,要搞什么狸猫换太子,皇帝入继承袭文宗皇帝大统,天下人皆知,这件事儿,不值得你来饶舌。” “是,可皇上若是亲政,您和皇上并非亲生母子,皇上是否孝顺,这就是关系到娘娘将来的日子过得是否舒顺了,”静芬说道,“皇上眼下虽然孝顺,但是臣女以为,少了一份亲昵,就是亲生母子之间的亲昵,皇上对着娘娘您,畏大过了敬,敬也大过了亲。” 静芬说完了这一句最要紧的话,顿时不敢再说话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一根绣花针落地都听得见,廊下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说的不错啊,”太后翻着手看着自己的护甲,“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我在等着听呢。” “皇上如今是敬畏着皇太后,可将来如何,是看不清楚的。虽然不能指摘父母,但是臣女的阿玛,的确是因为权力而失去了心智而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儿来,这样的前车之鉴,皇太后应该不会看不清楚。未来的事儿,变化多端,实在是看不清楚人心如何,虽然不能够有所忌惮,但是未雨绸缪,这是一定的事儿,也是皇太后这样的智者,会做的事儿。皇帝太敬畏娘娘,许多事儿将来若是不敢和娘娘说,两宫之间,必然会出现一些嫌隙,这些嫌隙若是被别有用心的小人利用,只怕是会闹得不可收拾。” “你的意思,”太后笑眯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静芬,“将来你可以做这个代为传话的人物吗?” “正是,”静芬抬起头来,一脸无畏的看着慈禧太后,“臣女是皇太后的内侄女,也是皇上的亲表妹,亲戚的关系在里头,许多话儿皇上不敢和娘娘说的,可以让臣女来说,皇太后有什么话不方便直接告诉皇上的,自然也可以让臣女代为传达,如此一来,两宫彼此之间有了人联系,有了亲上加亲,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可担心的事儿发生了,这才是最好的方式。而臣女就是这一位最好的人选。” 太后定定的看着静芬,“这话有些不通,我若是想和皇帝说什么,直接了当的说就是了,何须要拐弯抹角。” 静芬微微一笑,“臣女虽然不通政事,但这么多年来,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娘娘的秉政风格,若是能够不自己个出面做主的事儿,您是不会出面的。若是将来皇上亲政,娘娘您训政的时候又结束了,寻常家务事自然不会臣女饶舌,可若是要规劝皇上的话儿,必然是和外头朝政有关而且是十分紧要的话,这样的话儿,必然不会很悦耳好听,若是娘娘直接说,只怕是伤了和皇上的母子情分,这些得罪人的话,还是让臣女来说最好了。”静芬落落大方,似乎正在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所以臣女才敢厚颜说,这个位置,臣女是当仁不让的。” 太后微微点头,“你的话倒也不全是歪理,按照你的说法,我的确是要帮着你才是,可是,如今你找我,”她摇摇头,“可不好使。”(未完待续。。)   ☆、三十九、直抒胸臆(六) 太后摇头说自己不好使的时候,静芬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我早就有所言明,绝不干涉皇帝立后选妃的事儿,你是入选了,可我也只是答应你阿玛,让你入选而已,何况我就算想要助你,命皇帝立你为皇后,这样的话,心里存了疙瘩的皇帝,会让你这个他不高兴见到的皇后来传达什么可靠有用的消息给我呢?”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按照你的意思,皇后是一定要做沟通协调传达的事儿的,若是我立你为后,可皇帝不高兴,能起到什么作用吗?只怕是不能够,所以,你今个来找我,”太后瞧着静芬失望的表情,似乎特别的高兴从容,“是找错了庙拜错了菩萨。” 静芬摇摇头,“臣女这一次来绝不会是白来,无论是宫内外,许多人对着臣女阿玛以前的事儿,颇多议论,影响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臣女背负了许多的污名,太后娘娘说的不错,如今是不讲究身份了,可若是犯官之女,自然是不够资格入宫的,但是有皇太后的照拂,臣女能够入选秀女,就已经是皇太后的照拂了,今个我来求见,也不是要请娘娘钦定,只是想让娘娘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你的眼界挺高的,”太后点点头,“帮自己个的侄女,没话可说,我自然是要帮的,可你要我如何帮?” “请太后坐壁上观,”静芬这片刻电光灵动,突然想到了一件最要紧的事儿,“娘娘的圣言说的极是,若是娘娘硬来,只怕是适得其反,但是若是娘娘中意别人,也请停止,不要再存了立他人为后的想法,皇上如今是最孝顺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厌恶臣女,皇上是绝不会选臣女的,若是娘娘中意其余的人,只怕,皇上也不会选臣女,所以请娘娘做壁上观即可。” “壁上观,就可以助你了吗?”太后说道。 “是。”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静芬,摆摆手示意静芬站起来,静芬站了起来,她的腿已经发麻了,但是还是强忍着不适感,不卑不亢的站在皇太后的对面,“我本来是不想你入宫的,你瞧着这宫苑,是如此的繁华,内里却是最冰冷不过,我为什么要想着拼命朝着前朝去办理政事,也无非是在后宫闲着无聊,想要打发时间,干一番事业出来而已。” 太后转过头打量着炕桌上的铜镀金镶嵌料石累丝长方盆玉石菊花盆景,半透明的玉石雕刻成菊花瓣,再用金丝扎起来,碧玺刻成菊花叶子的模样,红色的珊瑚刻成细细的长丝放在中心当做花蕾,阳光照耀在盆景上头,十分的珠光宝气,盈盈氤氲的浮光充满了整个东暖阁,“但是人都有各人的缘法,你既然来找我了,想必是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这一辈子的道路,自己决定好的事儿,别人是不好劝的,若是我劝了,你听了,将来你的日子过的不舒坦,埋怨的肯定就是我。你决定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她拍了拍炕桌,把眼神从边上的宝石菊花盆景转到了静芬脸上,“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我自然会帮你的,这事儿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 静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连忙隐隐拜倒,“臣女多谢皇太后恩典。” “先别急着谢,”太后笑道,“你既然和我说的这样的直白,当然了,我并不讨厌直白,只是说的如此直白,那么你也不能白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承诺就算完了,老实说,我愿意一个单纯些的皇后,也不喜欢见到太聪明的皇后出现,你是聪明人,”她身子微微往前倾,看着有些慌乱的静芬,神秘的微笑道,“应该明白,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道理吧?” 静芬转身离开有一会了,太后依然是托着脑袋盘腿弯在炕上默默的出神,朱执义进来禀告,“启禀西圣爷,外头的大臣已经在候着了。” 慈禧太后才回过神来,“皇帝这会子在那里?” “在九州清晏招王师傅读书呢,请旨,要不要请万岁爷过来?” 太后摇摇头,“也不必了,今个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园子里头,秀女们呆的怎么样?” “听说倒也还可以,横竖不派差事,”朱执义笑道,“人人都敬着捧着,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将来指不定哪一位就是正经的皇后贵妃主子,不派差事,人又年轻天真烂漫,园子里头的风景又好。真是热闹的很呢。” 朱执义说话从来也不避讳什么,这是慈禧太后取他的一点长处,“这些女孩子,都是爱玩的年轻,算不得什么,让她们去玩好了。”太后微微一笑,“接下去宫里头的日子要越来越有意思了。小朱子啊,”朱执义垂着手听命,太后的眼中露出了玩味而且有些兴奋的神采,“咱们又可以看好戏了!” 静芬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武陵春色,丽皇贵太妃已经早就在正殿里头候着了,见到静芬脸色苍白的被雀儿扶了进来,连忙叫人伺候着打水洗脸,又怕静芬中了暑气,叫宫女把存着的八宝丹,解暑散拿出来,静芬摇了摇头,“臣女没有什么事儿。劳动了娘娘,实在是罪过。” 丽皇贵太妃点点头,“那若是如此,就是最好,事儿办的好不好,太后准不准,都不打紧,要紧的自己个身子要好。” “娘娘说的极是,”静芬感激的看着丽皇贵太妃,没有她带路,自己是不可能进入到勤政殿,还和皇太后私下一对一谈这么久的话的,今天的事儿一说,差不多自己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就可以放下一半了,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答这一位单纯善良的丽皇贵太妃,“娘娘心疼我,臣女是瞧得分明的,大恩不敢轻易言谢,只能是将来报恩了。” “这些事儿,都算不得什么,”丽皇贵太妃摆了摆手,“不相干的。” “如今只求着娘娘再一件事儿!” ps:推荐一本书《大明第一书生》一本不错的科举种田文,大家看一看,收藏收藏。(未完待续。。)   ☆、四十、言笑晏晏(一) 静芬站了起来,盈盈拜倒,“今日之恩,臣女实在是不敢忘,只求着将来若是有机缘,必然会报答娘娘,只是送佛送到西,今个既然是娘娘帮着臣女,臣女就厚颜再求一次娘娘,”静芬看着地下金砖的眼神,十分镇定从容,“再帮着臣女一回。” 丽皇贵太妃为人和善,是喜欢帮助人的,再者静芬在勤政殿呆了这么久,又是姑侄两人密议,可见她已经说动了皇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了,能够仰仗的,绝不是那一位英年早逝的咸丰皇帝,而是一直含笑从容不计较小节的皇太后,所以皇太后的意思是最重要的,今个帮忙只是试探一番,若是皇太后不高兴,那么丽皇贵太妃就不会再多管闲事,六宫之中,没有人不知道,得罪了皇太后的下场是什么,所以这个乐于助人,还是有限度的。 但如今显然不同,静芬得了皇太后的青眼,又这样的聪明有智慧,就算是女人,将来也是出息极高,不管如何,这也是一个助力了,丽皇贵太妃扶起了静芬,温和的看着她,“有什么事儿,你就说是了,无需要这样的客气。” 也不知道这一夜晚上,大家伙都说了什么,似乎很多事情从这一夜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过。 西洋钟的时针指向了六点,皇帝就在九州清晏的多宝阁里头起身,太监们高声的喊着吉祥话,庞德禄带着手脚麻利儿的小太监伺候皇帝穿衣服,“今个是个好天气,响晴!外头已经准备好了早膳,请万岁爷的旨,摆在什么地方!” “该摆在那里就摆在那里,”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小太监捧上了洗漱的用具,皇帝梳洗一番,顿时神清气爽,“今个天气晴,那么就要热起来了,各宫的冰都预备好了吗?” “内务府已经早早预备下了,只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没到立夏,是不能用冰的。”庞德禄窥着光绪皇帝的表情,“所以还要等一些时候。” 皇帝微微皱眉,随即散开,“朕倒是罢了,可是亲爸爸那里头不能够热,若是中了暑气就不妥当了,等会子用了早膳,朕去接秀山房请安。” 庞德禄一边给皇帝穿靴子,一边说道,“万岁爷放一万个心,老佛爷那里头早就安排妥当了,虽然是西晒有些热,但是临着福海,水波吹动微风,只怕是凉爽极了,不至于会热的。” 皇帝点点头,他梳洗妥当,倒也不直接去吃饭,甩了甩袖子,“走,咱们遛弯去。” 皇帝背着手,也不让许多人跟着,只是让一个拿着香炉的太监在前头把飞虫驱离,身后跟着庞德禄,就三个人信步走着,皇帝这个习惯养成了许多年了,早起先四处走一走,散步也不是白散的,而是要把今个的要紧事儿,一一在脑海里梳理一遍,这样做事的顺序就能够从容不迫了,这法子还是慈禧太后教给皇帝的,皇帝沿着后湖,背对着朝阳,朝着西边走了走,一路闲逛到了坦坦荡荡,坦坦荡荡里头有数不胜数的金鱼,原本这会子也都在假寐,皇帝抓了一把鱼食出来,一撒,鱼池子里头顿时风起云涌起来了,旧年还有许多黑龙江进贡来的青葱翠绿的竹鱼,那是慈禧太后最爱的,过了这么多年,倒是寻不到了,大约到了后湖里头彻底的繁衍生息或者是消亡,这却是无人知晓,只是皇帝也不认识此鱼,倒也无人提起。 如此四处逛了逛,就是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绕着湖畔的长堤走了过来,回到九州清晏的时候,朝阳的光芒已经洒满了整个圆明园,皇帝到了芳草丛,这是圆明园东侧的一小间起居之处,虽然是小小的一间,但是假山佳木,一草一树都是装饰的极好,方寸之间,可见天家气派风度,又引来后湖之水,从太湖石上飞泻而下,在庭院转弯之处潺潺流过,时有时无的水声倒是让人觉得好似江南水乡,昔日咸丰皇帝是最爱起居于此处,边听戏唱曲,或者是鉴赏古今字画,不过光绪皇帝为人谨慎,且不喜欢这些,故此只是在此地用膳,并无其他的用途。 皇帝到了宝座前坐定,庞德禄朝着殿门外招招手,一声拖得极长的声音悠然响起,“传膳~” 太监们鱼贯进了芳草丛,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巨大的红漆食盒。清宫规矩,所有的膳食都是要当着主子的面打开的,这样的话保证在途中不会有人下毒。 用膳的架势极大,似乎又是一桌子的满汉全席,但是其实也不然,皇太后是最不遵守什么祖宗规矩的,膳食这里头,把以前那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比如早上会上的几个肥鸭肥鸡肥羊锅子,大早上的,谁会吃这么油腻腻的东西?把这些浪费钱而且不好吃的东西都一概裁撤了,把另外的东西都保留下来,而且还要精益求精,今个皇帝的早膳,粥品两种,都用明黄色的大海碗盛着,热气腾腾的,庞德禄打开了上面的盖碗,“今个是珍珠松子粥,和牛乳羊羔肉糜粥。” 粥之外还有现磨的豆浆,并用飞龙丝香油萝卜丁拌的龙须面,江南口味的蟹黄汤包和煎饺,北方满族人自己吃的克食,也就是各种面点,今个是枣泥山药芙蓉饼,鸭油春卷儿两种,加上六必居的酱菜,王致和的霉豆腐,高邮的咸鸭蛋,还有胭脂鹿脯焦圈油条这些,如此林林总总也摆了半张桌子,皇帝喝了小半碗松子粥,又夹了几筷子面条吃了,都不置可否,倒是对着蟹黄汤包颇为赞美,“这蟹黄一点儿腥味都吃不出来,的确是极好。” 饶是皇帝颇为喜欢,也只是吃了金桔大小的两个汤包就放下了,又吃了鸭油春卷,这就已经饱了,皇帝起身,到了偏殿歇息,漱口喝茶,“今个亲爸爸要见大臣吗?”   ☆、四十、言笑晏晏(二) 光绪皇帝在问慈禧太后的安排,“今个似乎没有安排军机们觐见,”庞德禄想了想回道,“皇太后日日操劳,总是要休息休息的。” “那升平署可要安排好啊,”皇帝拿过绣着金龙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不能让亲爸爸没的取乐子,亲爸爸是最喜欢听戏的,素日里头倒是不能够陪着亲爸爸,今个你去安排安排,也不拘那一处,让供奉们候着,朕这就去请亲爸爸去好好乐呵一天。” “万岁爷的孝心真真是第一等的,”庞德禄伸出了大拇指,“奴才这就去办,万岁爷您就请好的吧!” 皇帝今个心情极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时常带着笑意,用过了早膳,看了一会子的书,就到了上午十点的时候了,皇帝估摸着,这会子皇太后应该批好折子,于是起身,“走,去勤政殿。” 皇帝带着几个太监,信步走出了圆明园殿,朝着东边走来,一路就到了牡丹台,牡丹台虽然是十分巍峨,金丝楠木的主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牡丹这个时候开的还算茂盛,可惜无人问津,里头是一个人都没有,太监和宫女除了必要的洒扫之外,根本不涉足此地,皇帝也只是在门外头朝着里面看了看,庞德禄指指点点,“那棵玉兰树还是干隆爷亲自种下的呢,委实高大的紧。” 一路走到了勤政殿,果然,日常来来往往的军机大臣、各部院尚书等今个是一个也不见,勤政殿是难得的清闲,巨大的几株梧桐树将勤政殿前遮蔽的十分阴凉,朱执义出来迎接皇帝,打钱请安,“亲爸爸这会子得空?”皇帝边走着边走着向前,一个眼错不见就瞧到了勤政殿内似乎影影绰绰有几位丽人的模样,他连忙停了下来,“谁在里头?” “回万岁爷的话,是直隶总督之女进园子朝见西圣爷。” “哦?李鸿章的女儿?”皇帝转过脸惊讶的看着朱执义,“她进园子做什么呢?” 李菊耦朝着宝座上头的皇太后恭敬的行礼如仪,虽然是有些紧张,但也没有紧张到无法行礼,“臣女李菊耦,叩见皇太后娘娘,皇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康颐。” “起来吧,”太后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起身的李菊耦,李菊耦若是论容貌绝非国色,但是十分的斯文秀气,且这种秀气之中还带着一股子调皮捣蛋的意味,似乎有些像黄蓉的样子在里头,“今个第一次见,我受了你的礼,我和你的父亲,许多年前我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就认识了,算起来,是世交,既然是世交,日后就不要行这样的大礼了。” “是,”李菊耦弯腰听命,“皇太后虽然如此说,臣女却不敢失了礼数,家父在家中时常训导,若非昔日皇太后娘娘举荐之功,他何德何能,从一介读书官儿能到南边办团练,这么多年一步步的靠着皇太后提携,才得如此高官厚禄,开府建衙,这恩德是阖家都要永远记得的。” 奉承的话谁都听着舒心,皇太后也是人,果不其然,皇太后听得圣心大悦,她哈哈一笑,让李莲英搬凳子来请李菊耦坐下,“你真会说话,人哪,虽然要看史的进展,但更多的,还是靠自己个的努力,你可知道脱颖而出的典故?只要是人才,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能够脱颖而出的。” “可这早或者晚,还是要请贵人相助的,”李菊耦回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不错,不过说到底还是你父亲是千里马,”太后对着李菊耦的机敏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听着你应该读了不少书吧?” “家父家中藏了许多书,臣女不喜女红,故此都是看书消遣。” “学什么女红,外头都好些女孩子去纺织厂里干活,那些才是正道,女红什么的,”太后十分皱眉,显然她对着女红这种东西也十分的看不上眼,“专业的差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办才好,若是西洋各国的贵妇都和咱们大清国的女人这样勤俭,咱们的丝绸这些好玩意卖给谁去?” “娘娘说的极是,”李菊耦回道,“故此臣女素日里头消遣都是看书。” “都是看什么书啊?” “臣女喜欢看史书,史记和前汉书后汉书,三国志都是看过的,其余的,《论语》和《孟子》这些也经常看,后来偶有西洋的书籍进来,也都会瞧瞧。” “你倒是独特,”太后笑道,“我瞧着边上的这许多人,看书是看的,倒是对着西洋的书都不甚喜欢,说会看西洋书的,倒是只有你一个。” “臣女惭愧,”李菊耦微微鞠躬,笑道,“那些技术类的书籍是决看不懂的,臣女入京之后,厮混过几天女学,外头的女学,有专门学财会经济之学,用来管家和管商行,都是极为厉害的技术,臣女佩服极了只是,的确是学不起来。饶是这些就是如此了,何况还有那些更为深奥的科学技术。” “你一个女孩家的,科学技术那些也难为你了,”太后点点头,笑道,“我以前在学的时候......咳咳,我以前瞧见的时候,都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头痛的要死,何况你呢?所以我虽然办着清华大学堂,可里头的事儿,我都不乐意去管,你就问李莲英,那些外国来的科学家,问一些要紧的东西,我是一概答不出来的。” 菊耦奉承的笑道,“娘娘天纵才智,都无法解得科学的书,何况臣女如此愚笨之人呢。” “不过能看一看西洋的书,倒也不错,”太后继续问道,“你都读了什么书呢?” 慈禧太后并不是在正殿见的李菊耦,这是在西配殿,不算太正式严肃的地儿,李菊耦和父亲一样,最是会看人脸色,既然慈禧太后想要这么一个融洽的氛围,她也绝不会做什么泼冷水的事儿,“臣女这些日子,倒是瞧了一本英国的小说,叫做《简爱》。”(未完待续。。)   ☆、四十、言笑晏晏(三) 按照李菊耦的想法,皇太后虽然十分了解洋务之事,但她日理万机,多少朝政的大事需要操持,绝不会看过这样一介女流写的小说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故此她也大胆的说出来。 “《简爱》?”太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这个简爱里头写的是什么故事呢??” “也无非是寻常之言,”李菊耦连忙解释道,“无非是劝人向善罢了。” “原来如此,”皇太后神秘的笑了起来,她放下这个话茬不提,继续说起别的事儿来,“女学你去过几次,感觉如何?” 昔日孝哲皇后和荣寿公主一并提议建立的女学,在当年可算是一件盛事,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质疑声和批评声从未停过,女学却一直兴旺发达,小学是大家伙一起读的,到了中学就改成了男女分校的制度,中国的人口基数太大了,大到就算这么十几年教育投入下来,读书人还只是凤毛麟角,更别说可以春考秋考考上当官的了,女学是慈禧太后颇为重视的一块,但是她平日里极少过问,若是问官员,只怕都是听到歌功颂德之声,无法知道内情,若是想知道内情,还是问进去看过的人比较好。“你虽然只是去过,算是走马观花,但必然看到许多外面看不到的事儿。” “是,”李菊耦思索了一番,“外头觉得女学甚是兴旺,臣女初入女学也是如此,只是里头的情况,倒是有些困难。” “怎么个困难。” “学文者不通理科,学理者不通文科,两者泾渭分明,这原本倒也罢了,”李菊耦看着慈禧太后的脸色,连忙解释道,“只是听说这几年来,越发的变本加厉,学理者居然都不会写字,学文者不知如何计算乘除,而且互相攻讦,都认为对方的人,不是正统。” “不是正统?”慈禧太后原本笑眯眯的,听到了这一段话,不免有些沉默起来,不过她还是问,“那你必然是属于文科一派了?” “臣女只是过客,故此不敢多加干涉,只是随波逐流罢了。”李菊耦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是也已经是默认了。 “这事儿瞧着是小事,只怕不是小事,”慈禧太后淡然说道,“这和外头的人还是有干系的,既然女学如此,想必是各地的大学堂这些,也是如此,这且不忙,”今个又非议事,也不用说这些严肃的话题,太后笑了起来,“我瞧着你十分和善,谈吐也极好,李鸿章好家教,你父亲出京之后,特意把你留下来,大概算准了,”太后伸出手朝着菊耦的鼻子虚点了点,“知道你中我的心意。” 李菊耦微微一笑,谦逊道谢,“多谢娘娘,臣女不敢。” “你母亲也跟着你父亲去天津了?” “是,”李菊耦应道,“父亲说为官一任就要将当地作为自己的家,故此留下了臣女之外,母亲还有哥哥们都带去了。” “那你就不忙着走,”太后笑道,“都说了,咱们也不是外人,”她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圆明园景致极好,你就留在园子里,呆几天,陪着我老太婆说说话。” 李菊耦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站了起来婉谢,“臣女是什么身份,怎么敢来圆明园住着,委实是不敢当。” “可没什么不敢当的,我说敢当就是敢当,你在外头住着也是一个人,在圆明园里头住着,还有人作伴,岂不是更好?”太后笑眯眯的说着话,话里头的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决,“就这么定了,叫你的丫鬟跟着小李子派的人去把包裹拿进来,你呢安心的住下来,最近的天气热,圆明园的地方是最清凉的了。” 李菊耦无法,只好蹲膝致谢,“多谢太后娘娘。” 李莲英来请示要让李菊耦住在什么地方,太后想了想,“菊耦是喜欢看书的,就让她住在文渊阁边上的水木明瑟吧,那里清净又雅致,离着文渊阁又近,得空了她自己个可以多看看书。” 于是又谈了谈其余的闲话,太后问起:“你跟着父亲在山河任上,山河地面上可是有什么新闻吗?倒也可以说给我听听。” 李菊耦已经早早被其父李鸿章提醒过了,“太后其人,不喜欢听空话套话,自然也不喜欢听假话,但是你若是要说一些真话,却也不可以全说,要让太后知道一些事儿,但也不能讲事情讲的太透彻太明白,毕竟咱们只是片面之言,太后若是真的觉得此事重要,她自然会再派人去查的,这一点务必要牢记。” “山东河南地面上的洋人,现在越发的多了,济南城那里头,没走个百八十步,就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洋人,臣女十分好奇,他们不远万里来做生意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长居于此处的打算呢?于是也时不时的和他们交谈,大家伙差不多的意思,都是说大清国老百姓虽然对着洋人挺好奇的,但都彬彬有礼,且十分友善,加上环境宜人,除了离着欧洲太远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愿意都留下来。这都是皇太后的德政,才能够感化得洋人都愿意留在咱们这了。” 太后微微一笑,“这话,虽然大部分的功劳不是我的,但是我倒是也可以领一领,这些年若是还和以前一样把洋人当做是鬼怪,那可真是笑都要笑死人了,听说宣宗朝的时候,以为洋人是羊精化身,就在水师的船只上绘上老虎的图案,以为如此就可以惊退洋人,又说洋人若是不喝咱们的茶就会肚子胀裂而死,这样的无稽之谈,如今可算是都没有了,无非就是少见多管罢了,见多了,自然是见惯不怪。” “是,”李菊耦说道,“洋务之后许多洋人进出,大约在内陆之地还是洋人少见,但是在东南沿海,已经是极多了。” 太后没有说话,李菊耦继续说了下去,“洋人多了,倒也并不都是太太平平的。” ps:推荐好基友写的“大宋好声音”......不不不,是大宋好屠夫,值得一看。(未完待续。。)   ☆、四十、言笑晏晏(四) “怎么的?”太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还敢违背咱们大清国的法律吗?” “自然是不敢的。”所谓的领事裁判权,自然是没有了,租界还有,但是各国也只是真正的租客而已,只是大家都喜欢集聚在一起生活,这是寻常之事,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交租金就好,何况这些外国人也不是空手来的,兴办的工厂,商行,饭店或者是马车行等等这些,往来各处的消费等等,这些都是能拉动经济的,蚊子虽然小,那也还是肉不是?何况也这个所谓的领事裁判权,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签约的时候,英法两国为了中国人长期而且十分巨额的军费订单争夺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估计这些东西,等到十年之期满了之后,重新换约想要这个领事裁判权,对不起,慈禧太后是根本不给的。 幸好她还记得一些法律的术语,总理衙门搬出了西方人法典之中的属地原则和属人原则,都不应该让洋人们自己个来判罚案件,几番争辩曲折之后,最后定下来:“凡在大清土地之上发生的中外纠纷以及各国公民之间纠纷,由中国管辖,凡任何一国国内公民之纠纷可以回国自行解决,但,杀人盗窃强奸等刑事犯罪案件不在此但书范围之内。” 西方的政治界一片哀嚎,无耻的中国太后又把魔爪伸向了法律,她如此的精通各国法律,逼迫任何国家都不能通过恫吓和忽悠在中国攫取到这些政治利益,虽然只是一个领事裁判权,但是他表明了,西方人在中国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情,但是现在,不行了。之前有一位英国商人走私鸦片企图混入中国,就被海关抓住,处以极刑,英国大使再三抗议,伦敦的英国外交部也发出照会,也无法改变这一位走私的商人被处死的判决。 “自然是不敢的,”李菊耦说道,“之前朝廷特别颁布了《通商友好条例》用来约束洋人们的行为,这是少了许多是非了,凡是违背了这条例的,自然就要处罚了。” 这个《通商友好条例》实际上对于外国友人们,是一丁点儿都不友好,上面虽然包含了许多的通商优惠条件,但是更多的,不是告诉洋人们是多少的权利,而是罗列了许多的罪名,这实在是太符合中国人一向的重刑罚的传统观念了,“逃税漏税罪、走私罪、贩卖毒品罪(这个专门面向鸦片贸易)、虚假票据罪、诈骗罪、伪劣商品罪、不正当借贷罪、私设银行罪”等等这些林林总总,大概新设了许多条罪名,每条罪名都仔仔细细的罗列了各种犯罪的情节和处罚标准,罪名之多,描述之详细,简直让人发指,各国法界这下子可惊奇了,许多的罪名在西方社会里头都还未出现,怎么东方的中国人会这样的迅速,将现在许多经济活动中的不恰当行为,就仔细并且合理的用刑法把他规定下来呢?这真是一个奇迹,各国又要前来学习了。 条例之中,这其中最让洋人头疼的无非就是马上要实行的“私设银行罪”,这个罪行的文本之中是这样说明的:“凡在中国开展借贷、储蓄、汇兑等银行业务之外国财团,未经大清银行批准,不得设立银行,若是有违背者,银行所有资产一概没收,主犯处以罚金一万元起至十万元,并或流放黑龙江。若是造成以下严重后果的,处以十万元以上至伍拾万元,并流放金州,极大严重后果的,处于死刑,并没收个人财产。”这个条文最后还有一个但书,“之前开设之银行,若不符合大清银行之整改规定,一概禁止再营业。” 这个条文一出,简直就是四海哀嚎,洋人们哀鸿遍野,怎么会有这样的法律!在中国,如果一件事情还没有形成旨意形成条文下发,那么大家伙行事只要心照不宣就可,但是如果中枢定了决心,又下发了旨意,那么就是绝无更改了。 胡雪岩终于获得了他最大的声望,一统中国所有的金融行业,将钱庄票号和典当行一起抓在了大清银行的手里,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财神,胡雪岩终于报了昔日在上海滩因为洋人们银行的挤兑,造成了自己差点破产穷困潦倒的一箭之仇。国内的商人们原本还不觉得此事是一件好事,但是在某一家小票号因为挤兑差点倒闭的时候,户部出手,坐镇票号,将一番挤兑潮轻松写意的应付过去,这才让这个政策少了许多的质疑。当然这个私设银行罪,还是刚刚开展,对外的效果如何,还要再看看。 “可如今山东哪里,倒是有些洋人们借着建教堂,或者是修电线的时候,和老百姓们起了一些冲突,这原本倒也无妨,无非是语言不通,大家伙说开了就是,可山东人的性子彪悍,成群结队的来一起干涉,洋人们也是自高自大管了,这里头倒是有些冲突,时常都难以收拾。” “加上许多洋人的神父,在山东这些地方上传教,有时候也不是全部的人都是慈悲为怀的,臣女虽然没有确认过,但听说许多的神父在地方上的名声不太好,以前在城里头传教,大家伙都是彬彬有礼的,可到了乡下,别人就不和你还这么好好说话了,加上这些神父也有一些自己的信徒,穿着洋人们的衣服,说着洋话,两边都看的不顺眼,这些年,倒是闹了不少事儿出来,所幸都处理得当,没闹什么乱子。” “没闹乱子就好,”太后点点头,“洋人们来咱们这,一是求财,二来嘛,咱们大约是不能够理解的,是为了传教,这个宗教的执念,咱们中国人是没有,他们倒是很流行这个,咱们中国人,要说信,还是信自己个,觉得自己个比他们那个上帝要强多了,当然,这话也是咱们私下说话哦,我身上可还带着一个护教主呢。”(未完待续。。)   ☆、四十、言笑晏晏(五) 慈禧太后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出访英国的时候在大教堂受的“护教主”的称号,这个称号有些玩笑话,但的确,在中国基督教的传教,慈禧太后捏着鼻子是要认下来的,但是也不是这么简单写意的,“理教院原本要任命咱们中国人当主教,梵蒂冈还不肯,两国现在没有建交,许多事儿麻烦的很,罢了,不过这两件事儿,看起来似乎是不同的,但说起来,仔细往着深处思索一番,都是中外,洋务和旧党之间的纷争,这些事儿,说起来的确是麻烦。”慈禧太后虽然说不准备继续说朝政的事情,但是在她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什么小事或者是趣事,都可以扯到朝政上来,所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喃喃说了几句,见到李菊耦默然不语,也不接话,这才醒悟过来,“罢了,年纪大了,老是爱胡思乱想的,倒是让你在这里白坐着,”她十分的欣赏李菊耦,说的话十分得体,也不会只是一味的说一些奉承话,朝着李菊耦点点头,“你既然是入了园子,那就好好的陪我住几天,说说话,”李莲英汇报说住处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你就先去住处瞧一瞧,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就直接和小李子说就是了,等会用午膳了咱们再一起罢。” 李菊耦款款站了起来谢恩,就退了出去,李莲英自然是不会亲自送李菊耦的,他指了一个太监,让李菊耦带着丫鬟一起走出了勤政殿,出了院子,太监殷勤的叮嘱,“小姐注意脚下的台阶。” 到了勤政殿外,古柏森森,不远处走来了一队太监宫女,拿着仪仗的东西,当中有一位年轻人,站在明黄色的华盖伞下面,就这么迎面和李菊耦撞上了。 太监连忙打千请安,口称万岁爷吉祥,李菊耦如何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就是如今大清国的皇帝光绪爷,于是也请安问好。 皇帝点点头,“起来吧,”等到李菊耦站起来,他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一位少女,李菊耦微微低头,只是看着地,皇帝瞧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长得如何,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你就是李鸿章的女儿?” “回皇上的话,臣女就是。” “很好,李鸿章在外头的确是辛苦了,”皇帝说了一句,“你入园子,可是见过皇太后了?” “已然见过了,”李菊耦温顺的说道,这会子她摸不着皇帝的心情如何,也只好是安分守己的回话,边上的太监凑趣了,“皇太后请李小姐在圆明园之中小住几日,说是要经常请李小姐说话呢。” “如此就好,”皇帝心里一动,不由得点点头,“亲爸爸在园子里头还要料理朝政,忙的很,若是得你这样闲谈聊聊,也是件好事,算是为朕分忧了。” 李菊耦微微弯膝,“臣女不敢当。” 皇帝点点头,这个时候也不宜和大臣的女儿在外头多说什么,越过了李菊耦,“你请自便吧。” 李菊耦后退两步以示尊敬,等到光绪皇帝带着一队人马走进了勤政殿,她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皇帝的背影,她是知道外头的事儿的,这一位皇帝乃是慈禧太后的内侄子也是外侄子,无论如何,都是最亲近的人,五岁被抱了进来,一直养在宫中,外头的人这么多年都还不知道皇帝的脾气如何,今个一看,倒是也还算是稳重和气。 “小姐,”边上的丫鬟趁着太监在前面引路,凑在李菊耦的耳边轻轻的说道,“皇上好年轻呀。” “你这个蹄子,”李菊耦笑骂道,“居然抬起眼偷看了?真真是不知礼数!” “嘻嘻,我怎么敢呢,”丫鬟偷偷笑道,“我只是那么不小心瞧了一眼,长得和皇太后都有些像呢,都是容长脸。” 两个人这样低声说着话,似乎一点忧愁都没有,但在过一座石拱桥的时候,瞧着水面上漂浮的鲜红色花瓣,慢慢的被流水带走,也不知道如何,看着流水落花,李菊耦的脸上突然就失去了笑容,怔怔的对于圆明园的景色失去了兴趣。 皇帝进了勤政殿,半跪下来,“儿子给亲爸爸请安。” “来的时候有没有瞧见李鸿章的女儿?”太后笑眯眯的点头,让光绪皇帝起来。 “瞧见了,正是因为亲爸爸在和她说着话儿,儿子不敢擅自进来,故此在外头候了一会。” “你也太老实了,”太后摇摇头,“如今可是没有什么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人了,见一见,也没什么,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也有话可以说说。” “是,”皇帝点点头,应了下来,他见到皇太后的心情不错,于是也就兴致勃勃的提议,“今个天气不错,亲爸爸刚好也休息,故此儿子斗胆请亲爸爸去听一听戏,进了园子后,合宫也没有听过戏,儿子以为,过些日子只怕还要热,那个时候有了暑气,就更不好大家伙一起坐着舒舒服服的听戏了。” “说的有道理,”太后笑道,“只怕大家伙都踮着脚等我传戏呢,那么就择日不如撞日,今个下午,咱们睡了中觉之后,再一起热热闹闹的听一出,这个事儿,既然是皇帝你提的,那么就让你安排着大家伙,”皇帝应了下来,“一起听戏去,对了,把园子里头的秀女也叫上,大家一起玩乐,更热闹。” 皇帝应了下来,于是告辞退了出去,不一会,整个园子就都知道了,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各处衣带流风,花容玉颜,三三两两都到了畅音阁,这里头是三层的大戏台,对面的赏心台有两层,供帝后嫔妃们看戏之用。 秀女们跟着各宫主位嫔妃们到了,倒也没有特意将秀女们集中放在一块,这免得让人尴尬,只是在嫔妃们的后头放了椅子,跟着各宫太妃太嫔一起看。 升平署的人已经安排妥当,四下倒也不和别的场合一样鸦雀无声,上面吹着鼓号琴箫,十分热闹,以作迎宾之曲。(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一) 道光咸丰同治三朝嫔妃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今个大家伙都是喜气洋洋的,倒也不是这样的合宫听戏是难得的机会,只是因为今个大家边上多了许多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让人赏心悦目之余不免得更加觉得自己年轻了起来,最年轻的一批也就是英宗皇帝的后宫们了,只是过了十六年,昔日的如花美颜也染上了风霜,如今看着这些人,不免生出后浪推前浪之感。他他拉氏的姐妹花一起跟着瑜贵妃住,两个人低眉顺眼的坐在瑜贵妃的后头,年纪大些的那位美丽少女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打量着左近,转过头一不小心就见到了丽皇贵太妃身后的静芬,静芬今个打扮的和以前的简朴不同,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绸缎旗袍,上面淡淡的绣着深绿色的兰草花样,头上挽着发髻,放着大旗头,气头上的偏方是用的纯银,一应的首饰都是用的纯银,那纯银打的十分亮丽,且又用紫色的碧玺石镶嵌其中,故此看上去整个人虽然清新淡雅,却也不素净,太素净的首饰是不适宜在尊上者前面出现的,脸上精心着意画了妆容,嘴唇鲜红,她正在挥着团扇,和前头的丽皇贵太妃在说着什么,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转过眼,看到了他他拉氏的眼神,静芬冷漠的看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朝着他他拉氏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不再理会。 他他拉氏倒是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头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行李砰砰砰乱跳,“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边上的姐姐察觉到了妹妹的不对劲,“没事儿,”他他拉氏摇了摇头,“没事儿!姐姐您放心。” 不一会,光绪皇帝就陪着皇太后到了,两个人在宝座坐下,太后笑盈盈的看着各人后面的那些秀女们,一扫而过,只觉得个个漂亮,极为赏心悦目,“今个园子里多了这么多人,倒是咱们的福气了,”她对着身边的云皇贵太妃笑道,太妃点头含笑称是,她的下首坐的是瑛贵妃,“瑛贵妃,惠庆公主呢?” 瑛贵妃回道,“惠庆公主前些日子去骑马,受了风寒,这几天还不得好呢,故此不敢前来,怕病气带过来。” “叫太医了吗?”太后关切的问,“这事儿怎么不早些来禀告我呢。” “已经传了太医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要清清静静的休养几天,别乱跑乱跳就是了,故此没有来禀告老佛爷。” “那就罢了,”太后说道,“她这么爱热闹,今个这样热闹的场面她没得见,也是活该。” 大家说笑了一会,升平署的太监就上来请安献戏折子,太后知道头一出必然是要自己点的,她随意的翻了翻戏牌,头一个就是《定军山》,“就这出吧,”太后摆摆手,“叫他们也都点一点,今个大家都尽兴着。” “是。” 叙述蜀老将黄忠,当曹操攻打西蜀重镇葭萌关时,发挥老当益壮精神,向诸葛亮讨令拒敌,打退敌将张,乘胜攻占曹军屯粮的天荡山,后又再接再厉地用计斩了曹军大将夏侯渊,夺取了曹军大本营所在的定军山。这戏是老生戏,最注意唱功了,皇帝虽然不太懂戏,但是也知道这一出是好戏,“谭老板的定军山,是最好不过了。” “是啊,”太后点点头,“咱们就好好听着吧。” 这一出戏是极为热闹的,如此打打杀杀过了好一会,黄忠得到了一份书信,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且住!老夫正在无计可施,夏侯渊这封书信来得是刚刚凑巧。明日午时三刻,与他走马换将;先叫他放回我国先行陈式,然后再放他侄儿夏侯尚。老夫习就百步穿杨,将他侄儿射死,那夏侯渊必不干休,领兵追我;那时老夫杀一阵、败一阵、杀一阵、败一阵。败至在旷野荒郊,用拖刀之计,将他斩在马下。夏侯渊哪,夏侯渊!你不来便罢,你若来时,中了老夫拖刀之计也。” 随即唱了一段西皮快板)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助我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进退俱要听令号,违令难免吃一刀。三军与爷归营号!”最后一句又换成了西皮散板,这个时候黄忠的情绪从激昂换成了沉思,“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宫里头的人听戏是不鼓掌的,饶是如此,大家伙还是眉飞色舞,极为高兴,谭老板的老黄忠可真是难得极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好嗓子,的确是好啊!” 后头那就热闹了,什么孙悟空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或者是借东风,西厢记拷红等等,都是极为精彩的折子戏,这都无需一一赘述了,再过了一会,又演了一出《牡丹亭》的“游园”,杜丽娘款款的从后台走了出来,见到时候差不多了,丽皇贵太妃转过头看了静芬一眼,静芬点点头,拿着扇子站了起来,微微一福,转身离开了赏心台。 皇帝是不太喜欢看这些一个人唱的戏,只觉得闷,所以这个时候他也趁机站了起来,对着边上的慈禧太后说道,“亲爸爸,儿子且去更衣。” 告了假,皇帝也转身,从楼梯上噔噔瞪的走了下来,他的额头上都是细汗,一边拿过了庞德禄手里的帕子,一边抹汗,“井水拿来了吗?快给朕洗把脸,可真是热死了。” “万岁爷,龙体可不能用井水刺激着,这容易伤风。” “怕什么,”皇帝笑骂道,“朕的身子好着呢,洗把脸又有什么打紧。” 后头的第二进院子,是专供帝后们更衣补妆的地方,皇帝走下楼梯,朝着后头走去,过了门槛,就到了东边的一个圆拱门,那里头就专门是给皇帝更衣的,这原本应该没有人在的,但是皇帝惊讶发现这里头居然还站着一个人。(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二) 皇帝停下了脚步,这个女子拿着一把团扇,站在桂花树下,正淡然望着自己,见到皇帝瞧见了,此女也不慌张,拿着扇子微微一福,“臣女叶赫那拉氏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光绪皇帝乍一看,还认不出来面前这位容光焕发衣着华贵且不失淡雅的少女是谁,听到来人这样禀告自报家门,又仔细的认出来了此女是谁,原本还有些兴趣的皇帝顿时冷下了脸来,只是今个心情颇好,他也不愿意这么无缘无故动怒,君子最需养气,他把手帕丢给了庞德禄,“你今个来这里做什么?” 静芬蹲在地上不出声,皇帝眼神微微一凝,“起来说话。” “多谢皇上,”静芬款款站了起来,今个她的妆容十分出众,饶是皇帝一直要呛静芬,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两眼,“臣女今个过来,是要和皇上说几句话儿的,说完了就走。” “朕在这里了,”皇帝背着手傲然挺立,“你奏来就是。” 静芬抬起眼看了皇帝的身后却不说话,皇帝一挑眉毛,摆摆手,让庞德禄留下,其余的太监都朝着身后退了十多米的距离,静芬涂着鲜红的嘴唇这才微微一笑,“臣女多谢皇上,今个过来,不过只是想告诉皇上几句话而已,皇上请一听。” 她朝前走了一步,这样越发的离着皇帝近了,皇帝似乎都可以闻到静芬身上的阵阵幽香,“皇上,臣女今个大胆放肆的要说几句话,皇上请别怪罪。” 皇帝屏住唿吸,听着静芬要说什么话,“臣女想要当皇后。”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心里一惊,勐地低声喝道,只是他到底顾及前头听戏的一干人,不能够勃然大怒,但是脸色已经很不好了,“这是你一个秀女该说的话,该决定的事儿吗?放肆狂妄!” “臣女自然有臣女的道理,皇上,您不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这天下人都知道,而且天下人都知道,这非亲生的儿子要把这祖宗基业都交给他的手上,到底是不放心的,将来孝不孝顺,将来这万里江山,是不是要归到别人手里?这几点,凭他是谁,都是不放心的。” 皇帝的脸色还是铁青一片,但是慢慢的不那么生气了,他盯着静芬冷声一个字一句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虽然和皇太后有着血脉的关系,但到底不是亲生母子,故此这君君臣臣,皇上虽然是天下人之君,可到了皇太后这里,您还只是臣而已,皇太后才是君,君要臣死,自然不得不死,皇太后秉政多年,我的这番话,皇上您是明白的。”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这会子却又放松了下来,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竟然在这里里间亲爸爸和朕的母子之情,你就不怕朕禀告出去吗?” “您不会的,”静芬微微弯腰鞠躬了一下,“因为臣女说的,大约也是皇上您心里所担忧的,您是不会告诉皇太后您心里担忧的事务的。” 光绪皇帝的冷笑停住了,凝固在了嘴角,静芬继续说道,“臣女的意思,也不是说要皇上对抗着皇太后,只是将来皇帝亲政了,当然就是天下之主,是所有人的君,而不再是皇太后的臣,这才是大河入海,鸟辞山林,最正确的事儿了。” “就算是如此,那和你有什么想干?”光绪皇帝对着静芬不屑一顾,额头上却是又冒出冷汗来,“难不成你可当贾南风吗?” 贾南风就是“何不食肉糜”晋惠帝的老婆,晋惠帝这个白痴若不是有贾南风在边上出谋划策,是不可能瞒过晋武帝成为太子,登上帝位总领天下的,光绪皇帝说出了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晋惠帝那么愚蠢的地步。 “臣女是皇太后的亲侄女,也是叶赫那拉氏出身,立臣女为皇后,皇太后是不会反对的,皇太后天下的党羽太多了,根本不在乎有许多什么更多的心腹,长叙,”静芬眼神闪了闪,“他是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八旗新贵,他的女儿,想必是不会违背皇太后的心意的。” “那么你就敢了?”皇帝漠然的说道,“你可还是亲戚。” “臣女的父亲被皇太后圈禁多年,家道中落,臣女以承恩公府小姐之尊,日子过的窘迫也就罢了,奈何世上之人都纷纷以作践臣女为乐,这是臣女所无法容忍的,思来想去,只能是怪到皇太后的头上,若非皇太后下手,父亲不会如此难为,臣女也绝不会入宫,以求皇上垂怜臣女来重新振兴叶赫那拉一族,皇上的六宫之主,不需要一个磕头虫和应声虫,而是一个可以帮助皇上来维持住六宫的局势,抗衡住许多的压力才是。” “您需要的是一个忠心的下属,而不是一个漂亮愚蠢的皇后。”静芬说了这句话之后,皇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皇太后为何能在不是皇后的时候就可以以一嫔妃之身抗衡外面如日中天的肃顺,最要紧的,不是靠容貌,而是靠的她的才能。这一点,皇上您比臣女应该更要清楚。” “身为女子,臣女很是羡慕皇太后,但也不羡慕她,羡慕她高高在上,不羡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皇上大婚了之后就要亲政,皇后是肯定要侍奉皇太后的,这是礼数,可到底这位皇后姓谁名谁,到底是和谁一条心,这可就是大有讲究了,所以,皇上还不以为,臣女不是皇后最好的人选吗?”静芬说完了自己的话,微笑着俯下身去,又给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呆立,静芬也不催促,只是福礼着,过了一会,“可朕要如何信你?”静芬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皇帝的话语。 静芬抬起头来,了然一笑,“自古夫妻一体,自然是同心同德,臣女若是成了皇后,日后的依靠自然就是皇上了,难道还要去寻那个不亲的姑妈吗?”(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三) 静芬说完了这句话,也就不再说什么,言尽于此,自己已经尽力,听不听的全在皇帝,她朝着已经在边上吓呆了的庞德禄点点头,拿着团扇翩然离开,皇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了好久,脸上的汗珠都已经隐去,这才叹了一口气,“哎,老庞,咱们去换衣裳。” 庞德禄不敢说话,只是招来了小太监,簇拥着光绪皇帝到了偏殿,换好了衣服,洗了脸,皇帝想着心事回到了赏心台上,告了座,舞台上的杜丽娘才堪堪春之梦被丫鬟春香惊醒,只见她一脸怅然,幽幽的念白了一段:“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随即下场,后台突然一记锣响,勐地把皇帝惊醒了过来。 皇太后看着皇帝好像有些走神,“怎么了?这个戏不喜欢看呢?” 皇帝连忙说道,“只是想着戏文有些走了神,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太后点点头,也没有说话,静芬挥着扇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皇太后突然想起了静芬,朝着这边招手,“静芬你来,”太后笑眯眯的把静芬拉了过来,“这是你家舅舅的女儿,”她对着光绪皇帝说道,“算起来是你的表妹,静芬,这次入园子,还没见过皇帝吧?” 静芬拿着扇子,面带笑容,从容不迫的福了一福,“臣女静芬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看着地上的静芬,微笑着也点点头,“表妹好,请起来吧。” 皇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眼神有些发空,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闹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太后终于起身,“时辰不早了,咱们玩了这半日,也差不多该用晚膳了,今个还是开始的时候热闹,等到七夕再到中秋,过几个月就是皇帝的二十岁生日,虽然不流行过这些小的生日,但是刚好皇帝要准备大婚,又是亲政大典,这样热热闹闹的,到时候有的大家伙乐呢,今个就先散了吧。” 其余众人连忙福礼请安,“恭送太后。” 太后走过了群女,对着李菊耦招招手,拉住了她,“你跟着我回去一起用晚膳,”太后转过头对着皇帝说道,“你也不必来了,自己安生吃一顿饭去吧。” 李菊耦拉着太后的手,下了赏心台,只留下了殿内的众人,皇帝点点头,也没特意看谁,只是扫了一圈,随即下楼离开,各宫嫔妃也次第离开,丽皇贵太妃在静芬的耳边悄悄地说道,“怎么样,见到皇帝了吗?” 静芬轻轻的点了点头,“已然见到了,也把自己个想说的话和皇上说了,却是不知道皇上信不信。” “你是皇太后的侄女,”丽皇贵太妃还以为静芬只是和皇帝说几句话,让皇帝对着她有些印象,日后选妃立后的时候,总是有些便宜可以占,她压根儿就没想到,静芬居然说了那样惊世骇俗的一番话,“皇上肯定是会记住你的。”她这个时候还是这样的安慰静芬。 静芬觉得有些羞愧,如此利用了十分善良单纯的丽皇贵太妃,可到了这个地步,不进就退,不能走到那个位置,那么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毫无价值。 “娘娘,”静芬发了一会呆,扶着丽皇贵太妃说道,“咱们回去吧。”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柏林会议那里传来了好消息,各国算是私底下都相互承认了有关于非洲殖民地占领的相关事宜,达成了共识,这样的话,各国就开始全力朝着非洲开刀吸血了,中国也在紧锣密鼓的派出人手抓紧时间把霖州给占了,最先出动的就是内务府的营造司,新园子要大木,虽然路途遥远了一些,可伐木是没有成本的,故此算一算,虽然有些贵,倒也划算,后面又说有黄金储备,这下海上的商船就越发的多了起来,这是长远的来看,也不算是什么没有出息的地方。 霖州和索马里都已经归属中国,但是两者一东一西,未免实在是太遥远了,按照皇太后的意思,总要在这两者中间再找一个好地方,翻了翻地图,又问了问总理衙门的人,总算又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这是最好的消息,柏林会议落幕,中国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不仅通过一系列的协商和谈判左右逢源使得中国在国际社会上如鱼得水,也通过调停英德两国在布尔地区的纷争,彰显了自己外交手腕和外交能力,中国成为了闪耀在柏林上空的新星。 当然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中国得意了,原本史上把刚果河流域吞入的比利时王国如今可真是暴跳如雷,比利时国王还准备借用各大国之间的矛盾,自己可以渔翁得利,没想到横杠插出来一个大清国,就把这么一大块肥肉给夺走了,比利时国王气得要死,但他也还不能退会,若是退会了,只怕是非洲一寸土地都没有的吃下去了,所以只是边愤怒的瞪视中国,边迫不及待的需要在别的地方也占据一些海岸边上的土地。 就在柏林会议结束的一个月之后,在英国访问的日本外务省副相木茨三郎和英国外交部长佐治亚突然一起在伦敦宣布,英日两国达成了同盟的关系,签订《英日友好互助条约》,其中规定,“英国将会每年提供不少于一千万英镑的低息贷款并且提供最为可靠有效的军事技术和设备”。 消息一出,各国哗然,在维也纳做访问的曾继泽被问到此事的时候,十分的不以为然,“日本国缺乏资金,英国为了资金投资日本,是很正常的行为,不值得我们对此过多评价。什么,你认为这是英国对付中国的预兆行为?我的老天爷呀,这是多么可笑的说法,我只是在看到了友好的交往,而你看到了战争的前沿,这是过度解读了。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的说法,当然就代表了中国政府的态度。”(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四) 选了再选,皇帝的选秀到了快要临近的时候了,最后选了五个人出来,预备着让皇帝在这五个人里头,选出一位秀女立为皇后,其余的再按照皇帝自己个的心思,看看册立为妃或者是贵妃或者是嫔贵人等不等,清宫规矩,一般来说,都不会册立超过妃位,毕竟如果位份太高,也不适宜皇后日后主管后宫,要知道慈禧太后昔日如此得宠,也只是怀孕之后才被封为贵妃,生下同治皇帝才立为皇贵妃掌管六宫事宜,所以贵妃一般来说是不会轻易授予的,但是这几个秀女是陪着皇后一起入选的,只要是册封为嫔妃,日后不要被皇帝厌恶,一个贵妃是肯定有的。这样的体面,是日后再选秀无法比拟的身份地位,就好像是环球小姐进了总决赛之后,就算不是第一名,也是第一名的同伴不是。 武之柔果不其然,被撂了牌子出宫去了,云皇贵太妃虽然有些不舍,但是武之柔却看得十分的开,“我的性子在宫里头,稍有不慎只怕不是给家里头福气,而是要给家里头遭殃,皇上横竖是我的表哥,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我嫁到那里去,都不至于吃亏受委屈,姑奶奶您就放心了吧。” 出圆明园的时候,静芬自然是来送行,说来奇怪,静芬这个人倒是与人打交道的十分成功,仅仅是几面之缘,不管是丽皇贵太妃或者武之柔,对着静芬不知为何都能生出好感,武之柔拉着静芬的手说笑了一会,临行之前,武之柔犹豫再三,还是对着静芬说了,“表姐,妹妹虽然是年轻不懂事,可也懂一点点性格的事儿,您的性子刚强,这在我们女子来说,是一件好事儿,不至于有什么事儿,哭哭啼啼的失了分寸,可有时候这一味的刚强,气儿都憋在心里头,怒气伤肝,长时间的憋着气,对身子不好,得意的时候自然是念头通达,可若是有挫折的时候,请想开些。我知道姐姐的心气劲儿大,可也要记得疏散疏散。交浅言深,若是妹妹说的不对,也请表姐不要见怪。” 静芬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暖流经过,家里头的人,只是要自己上进,到了宫里头能搏圣宠,可以复兴家族,母亲虽然慈爱自己,但也不太会说这些知心的话,也只有武之柔,这样不会在乎别人是否愉快感受,而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拉起了武之柔的手,“我还不知道柔儿妹妹是为了我的好?论起来,我是最羡慕你这样自由自在的,”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只是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已,对着未来没有什么打算,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你说的极是,我这个人心里容易存事儿,想多了到底伤神,我听妹妹的劝,一定不会生闷气。” 静芬送着武之柔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洒泪而别,两人都知道,自己都会朝着自己想去的那一条坚定的走下去,两个人会越来越远,越来越不一样,少女情怀总有一天突然想起,再回首望来路的时候,只怕是满地烟尘,再也认不得彼此了。 预备下了五位秀女,那么就无所谓再拖延什么时间了,这一日,恰好是七月初六的好日子,明天就是七夕,算起来“金风玉露一相逢,”就能够“胜却人间无数”了,皇太后在留了李菊耦在圆明园许久,这一日也终于要放人出去,慈禧太后的确是十分喜爱李菊耦,原本是想要留她在身边,也曾经问过,李菊耦愿不愿意入宫为妃,李菊耦起初是大惊失色,之后再问,就只是磕头不语,于是慈禧太后就明白了李菊耦的心意,这一日早上,是立后选妃的好日子,皇太后穿起了龙袍朝冠,赫赫然不怒自威,李菊耦前来殿辞出园,请安问好,“臣女今日拜别皇太后出园。” 太后拿着东珠的朝珠,走到了李菊耦的面前,拉着她起来,“我是真舍不得你出园子去,不过我这个人是不会强求人的,我自从知道你在看《简爱》,就知道你是绝不会想要入宫为妃的,这本书我在多年前也看过,知道简爱这个女子,非同一般,简爱是不会和另外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你大约也一样,我知道,”慈禧太后看着李菊耦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这在咱们大清国很离谱,咱们大清国三妻四妾是太寻常不过的事儿了,你若是在外头,得一个知心人长相厮守,凭着你是李鸿章的女儿,不难,但是在宫里头,我虽然疼爱你,也绝不可能说让皇帝的后宫就你一个嫔妃,我是女子,明白简爱的想法,但是我也是皇太后,皇太后就绝不是单纯用女子的想法来指挥我做事了。” 李菊耦十分感动,哽咽的说道,“臣女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皇太后的知遇之恩。”这个知遇之恩说的就是皇太后明白李菊耦的想法,并且不会强人所难,李鸿章就算是再厉害,只要太后令下,命李菊耦入宫伺候皇帝,谁也不敢说什么,但是慈禧太后没有强迫她,太后拍了拍李菊耦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出宫去就是,这里头有一块腰牌,你只要想要进园子,随时可以进来,陪着我说说话,倒也便宜。” 李菊耦泪别皇太后,走出了勤政殿,太后看着李菊耦的背影,脸色十分的复杂,“多好的人哪,怎么就不想入宫呢,若是想入宫,也是一段佳话了。” “老佛爷,皇上最近这些时候,似乎都喜欢打听着李小姐的事儿呢。您怎么不给万岁爷留着呢,万岁爷肯定是心里喜欢,只是不敢和老佛爷说而已。”安德海在边上神秘的说道。 太后摇了摇头,“皇帝若是不敢来和我说,那就是不喜欢,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总要有一方热乎的,若是两头都是冷的,那我又何必做恶人,吃力不讨好呢?”(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五) “他若是连自己一个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和我来说,那么,得不到也是他成长的代价。”太后给自己挂上了朝珠,安德海踮着脚尖给太后戴上了朝冠,寻常人家娶一个媳妇,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更别说是皇家了,今个要确定皇后的人选,还要颁布出去立后的诏书给全天下人,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不仅仅是朝廷的重臣都要悉数到齐,内外命妇也要一起在殿外候着,预备着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天大的喜讯。所以这一日是最隆重的日子,差不多要和立后大典那个时候一样的人员尽数到齐了。“皇帝在那里?” “正在九州清晏,那里头王爷们也都到了呢。” “六王爷进园子了吗?”慈禧太后若无其事的问道。 “也进园子了。” “哦?”太后挑了挑眉毛,“也是难得,他是许多年没进宫了,传旨下去,今个是皇帝的好日子,就不用拘礼了,不必跪拜什么,只鞠躬吧。” “。” 醇亲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惨白之中带着一股灰色,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末世意味出来,皇帝看着醇亲王病成这样,还要挣扎着情感问好,实在是于心不忍,连忙让庞德禄带着小太监扶住了醇亲王,“您又何必多礼?”光绪皇帝连忙说道,“快请坐吧。” 光绪皇帝这个时候也不顾及什么了,只是让醇亲王连忙坐下,“我怎么瞧着您的身子不太好?可是要注意着保养啊。” “没事儿,”醇亲王脸上突然涌出了一片红光,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奴才身子好的很,虽然是在病中,但是太医说了,好好养着,总还有几年可以活,今个奴才见到了皇帝马上要成家立业了,心里头高兴啊,什么病都不在乎了。” “是,是,是,”光绪皇帝连忙说道,“您且等着,过几日就会有好消息下来,亲爸爸已经和我说过了,您是最劳苦功高的,筹谋海军又管着神机营的火枪兵,没有您的功劳,武备不会如今这样显赫的局面出来,早就预备着要封赏您了,只是还要等着我亲政,说这个封赏要让我来下旨才是最名正言顺的,说预备着封您为铁1帽1子王,世1袭1罔1替呢!” “这个如何使得?”醇亲王这会子可没有什么惊喜,有的全是惊吓,“奴才怎么担当的起呢!” “您别激动,这事儿,我也曾经一力苦求过亲爸爸,请她老人家收回成命,但是她说的很清楚,您是我的,”光绪皇帝顿了顿,“您是我的亲生阿玛,”醇亲王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一点是怎么样都磨灭不了的,把帝系传承下去,这是最大的功劳,一个*****让他和国朝同休,才是最好的犒赏,”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钦佩的表情,“说这个是我来下旨最合适不过了,但是请您放宽心,这事儿亲爸爸也会用印的,绝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流言出来,您的身子就是担忧过甚才这样熬坏的,过些日子,得了喜讯,这身子就差不多可以好了,大婚过几年,我有了阿哥,也可以让您高兴高兴了。”皇帝真诚的对着醇亲王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无需担心太多,日子怎么过,还是要看我们将来的福气大不大。” “是,是,”醇亲王看着光绪皇帝脸上钦佩的表情,不由得莫名心里一酸,他连忙拿了手帕出来,抹了抹眼角,“奴才全家都叩谢皇太后和皇上的天恩,”他显然是十分激动的,“真不知道如何报答天恩了!” “有件事儿,倒是要让您参谋参谋,”光绪皇帝点点头,“今个立后,我还没想好,选哪一位,您的意思如何?倒是要听听您怎么想的。” 今天入选的五位,一位当然是叶赫那拉氏,两位是长叙的两个女儿他他拉氏,一位是西林觉罗氏,一位是汉军旗的贾氏,值得一提就是贾氏,贾氏之父乃是新军第三镇副都统贾国威。 醇亲王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了当的就说道,“奴才以为,当然只有承恩公府的二小姐,才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光绪皇帝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显然,他也以为这是一个可以参考的人选,“可朕更为喜爱他他拉氏。” “皇后是不需要喜欢的,皇上,”醇亲王摇摇头,“皇后要的是系出名门,端庄大度,而不是可以亲之昵之的,皇太后昔日在文宗皇帝后宫之中,并不是最得宠的,最得宠的要属丽贵妃,但是到底谁对着文宗皇帝更多臂助,谁更能对着文宗皇帝尽忠职守呢?谁更能对大清发挥更多的作用,这不言而喻啊。” 皇帝还在挣扎着,显然他心里还有着不情愿的想法,但醇亲王所言的确非虚,“皇上!”醇亲王见到皇帝有些犹豫,连忙低声喝道,“要知道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皇太后放心!” 皇帝勐然惊醒,点点头,“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其余的人也在各自聊天,恭亲王是最近几年第一次出现在圆明园里头,许多人惊讶之余,也要顾忌着体面,要一一和恭亲王攀谈,礼亲王特别是和恭亲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儿,“六王爷,您是有日子不见了!” 恭亲王较之许多年前那样雄姿英发的模样,已经是清减不少了,鬓边也出现了许多花白的头发,整个人也瘦了不少,见到礼亲王上前给自己打千,他连忙一把扶起了礼亲王,“您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一样的身份,何须请安问好呢?”两个人抱了抱腰,就是见过礼,礼数不缺了。“今个是皇帝立后的好日子,我自然是要来的。” “您的身子好多了吗?” “不怎么好,”恭亲王摇摇头,“时常吃着药,怎么说呢,就这么熬一天是一天罢!” “您可是要早些身子好利落了咯!”(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六) 礼亲王笑眯眯的说道,“弟弟在军机处,这么多年练下来了,照例说也应该得心应手了,可怎么地,都是不顺畅,思来想去,也只有才能不如六哥这么一个理由了,所以,等到六哥的身子大好了,弟弟是一定要来府上讨教的!” 恭亲王心里大骂礼亲王无耻,虽然不见得是多少排斥自己,但是也没见到他如此尊敬自己,还讨教,巴不得自己赶紧别插手政事才好。他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拒绝了,“那里的话,我才远远不及你呢。” 两个人说了一番话,礼亲王这才拱手离开,走到边上去和庄亲王亲王说话,亲王对着礼亲王是实在不客气,摇摇头,“你这个人啊,不厚道,还要巴巴的去挠老六一下!” 礼亲王还未解释,边上的奕连忙给礼亲王叫屈,“五太爷,您可真是误解礼王爷了,这不是尊敬着六王爷吗?说到底这么多年来,六王爷不出门,不是最给皇太后脸色看哪?礼王爷也不过就这么一说,说到底咱们都一样的心思办事当差,这朝政才能好嘛!” 奕也绝非吴下阿蒙,总理衙门打理的井井有条,当然了,这个人的毛病就的死要钱,但在都察院的监督下,收敛了不老少,现如今隐隐敢用两袖清风来自诩自己的,总理衙门大臣虽然未入军机,但是权柄不在于任何一部院之下,如果要类比的话,大约就是后世的美利坚合众国国务卿的位置,大概是可以和这个总理衙门大臣相比较的,如此的炙手可热,自然是可以在王爷说话之间插上话的。 亲王摇摇头,他是不擅长言辞的,奕的话有些胡搅蛮缠,但是他也不好仔细分辨,只好转了话题,“大家伙,觉得,今个的皇后人选是哪一位呢!” 宝今个也到了,他是以前的重臣,虽然致仕,但是大学士的品衔还是在的,他就跟在恭亲王的身后,见到礼亲王得意洋洋的离去,不免骂了一句,“真小人!” 恭亲王摇摇头,“罢了,”他把手笼在袖子里,似乎有些怕冷,“无所谓为了小事情计较,咱们好生消遣就是了,听说你这些日子在西山那边建了一个新的宅子?什么时候也下帖子让我去乐一回。” “这有什么难的,”宝致仕之后,精神头倒是也不错,红光满面的,中气十足,“王爷乐意来,我还巴不得呢,西山如今都是各处新建宅子,内务府建了许多的宅子出售,我瞧中了一套,虽然有些贵,倒也不亏,里头还有一眼温泉,虽然小,到底也是个温泉不是吗,所以咬咬牙就买下来了,宅子的景色是极好,毕竟是内务府出的,房子还是样式雷做的,这是最难得的了,外头那里有样式雷的房子!” “你倒是有闲心哪。” “也要自己找乐子,不然日子怎么过呢,”宝说道,“王爷,您瞧着今个哪一位是皇后呢?外头的人都说,”他特意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是方家园噼柴胡同的那一位!” 噼柴胡同就是慈禧太后的母家,叶赫那拉氏的宅子,恭亲王身子一震,“这可是真的?”随即醒悟,这是外头的谣言,但是微微思索,他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只怕是真的,方家园怕是要成了凤凰窝了!” “那咱们大清国将来的风水只怕都应验在方家园这里头了?” “是啊,这是没法子的事儿,”恭亲王冷漠的说道,“谁叫人家厉害呢。” “皇上只怕是不见得会喜欢这一位吧?” “喜欢不喜欢的不打紧,若我是老七,我也会觉得这是最好的人选,”恭亲王冷然说道,“罢了,这事儿,和咱们都没关系,咱们就看热闹吧。” “是这么个理儿!” 九州清晏这一日,从同治皇帝在此地驾崩之后,就从未如此热闹过,三五成群的围着说话,不一会,就听见太监拍着手小跑着过来,大家伙都知道,这是皇太后和皇帝的御驾到了,大家纷纷按品排班肃穆站立,又过了一会,太监来传旨,“今个是立后的好日子就无需拘礼了,请大家免跪拜之礼。” 礼亲王称是应了下来,虽然他只是排在了第三位,头一位是亲王,宗室之长,第二是恭亲王,第三原本应该是醇亲王,但醇亲王十分谦虚,于是礼亲王就站在了第三位上,大家伙都站直了等着,不一会,皇帝和皇太后就一齐到了,众人鞠躬,“臣等恭迎皇太后,皇上!” 太后显然今天十分高兴,连连点头,“好好好,今个是皇帝的好日子,我想着,与其要等着立后的诏书发出去,你们才知道,还不如把你们都请来,一起见证着早些知道这个喜事总是好的。没想到你们来的这样的齐全!” “皇上的好日子,奴才等不敢不来,”礼亲王说道,“就等着喜信儿呢!”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越过了礼亲王,看到了恭亲王,许久不见,没想到恭亲王也老了许多,“六爷,您今个也来了,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太后操心,”恭亲王淡淡的说道,“奴才的身子就是那样,坏不了也好不了。” 太后眼神微微眯了一下,随即放开,“你可是做玛法的人了,要注意自己个的身体才是,载澄在外头开府,论理也应该多回来瞧瞧你,不过身子是自己个的,还是要自己珍重的好。” 载澄自从为慈禧太后背书,前往宗人府代表恭亲王发表支持八旗改革的感言,之后随即搬离恭亲王府,另外在东城由皇太后赐了一个宅子,算是和恭亲王决裂了,载澄如此做,太后当然要表示荣宠,之后载澄也当差办事,现如今是主持圆明园外的新园子建设,算是上是有权有势了,只是他大约知道自己的阿玛今个要进园子,故此托故说园子工程忙的很,请假不进来观礼了。(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七) 慈禧太后这么一说,显然就是在刺激恭亲王,你对我不客气,我也当然无需对你客气。恭亲王眼神一闪,其中闪现怒气,“多谢太后挂心,载澄不孝,奴才不以为他是奴才的儿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六爷也无需如此记挂孩子们,他们自己个有自己的出息。”太后微微一笑,随即再也不答腔,只是径直进了内殿,选后虽然是外头的人都可以观礼的,可怎么选,还是要内廷的人说了算,这时候内大臣和御前大臣的地位就体现出来了,亲王和醇亲王还有礼亲王都跟着皇帝后头进了九州清晏,里头也已经满满当当,所有的嫔妃都尽数到齐了,见到太后皇帝进来,山唿万岁行礼如仪,皇太后放开了皇帝的手,肚子上了宝座,一干的咸丰同治朝嫔妃都跟着皇太后,站到了丹陛左右,庞德禄一个招手,小太监们就在边上把明黄贮纱紫檀木五折屏风拿了过来,放在了丹陛之前,和外头的几位王爷并光绪皇帝隔开了,几位王爷并内大臣站在东首,红枫并几个姑姑拿着红漆的荷叶卷托盘站在西首,托盘上面放着一把玉如意,几个玉牌和几朵绢花,玉如意是赐给皇后的,玉牌给嫔妃,赐花那么就是意味着落选了,“咱们人都到了,就赶紧着开始吧,别耽误了吉时。” 礼亲王称是,皇帝站在中间,连忙转过身子鞠躬,“儿子请亲爸爸做主,不敢擅自决定。” “这是你自己个的事儿,我不能给你做主,”太后摇摇头,坚定的说道,“我今个来,和各位王爷是一样的,只是观礼,故此用帘子遮挡了起来,绝不多说一句话,皇帝,你马上就要大婚了,接下去就是亲政,许多人生的经验,倒是可以和你说一说。我今年五十有六,人生的经,比你要多的多,从以前的内忧外患,这么一步步的走下来,先是长毛作乱,英法来袭,文宗皇帝宾天,又扳倒了肃顺八个顾命大臣,然后办洋务,设新军,开海军,又和俄罗斯人打仗,后来英宗皇帝,孝哲皇后一一过世,到了本朝,又和法国人在越南打仗,思来想去,这么多年了,我许多事儿,当然不可能都做对,但是我从不后悔,我仔细想着,也就是这一点可以传授给你,你亲政之后,许多事儿,就是要你自己个拿主意了,无论是做什么事情,就是要你自己负责了,我是不能也不会继续再帮着你遮风挡雨了,这一点,皇帝你听明白了吗?” 一番话说的极为深刻而且富有感情,光绪皇帝泪光盈盈,十分佩服,他连忙跪了下来,“亲爸爸对着儿臣的恩德如泰山北海!” “快起来,快起来,礼王还不快扶起皇帝?”慈禧那慈祥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了出来,“已经决定好的事儿,就不要瞻前顾后的思虑过多,皇帝你是仁君,品性纯厚,我是瞧得见的,只是还差一点果断,这一点大约也是年轻的缘故,等立了皇后,成家了就能够好起来,好了,今个就是你自己个做主,自己拿主意,别人是帮不了你的。” 皇帝点点头,他转过身来,脸上肃穆,似乎就在这一席话之中,他就长大了许多,他沉稳的说道,“宣旨,让几位秀女都出来罢!” 旨意一叠声的传了下去,御前大臣回到原位,不一会,五个秀女就都进到殿内,朝着上面行礼请安问好,今个是不能穿黄红紫这几种正色的,故此,五位秀女都穿着青蓝之色,十分的淡雅脱俗。 五个人一字排开,面对着宝座上影影绰绰的太后并太嫔太妃们,还有沉稳站立的皇帝,皇帝也是朝服朝冠十分正式,红枫拿着盛着玉如意的托盘上前,光绪皇帝拿起了玉如意,那明黄色荷叶莲花苞和田玉如意触手温润,却又十分的冰冷,冷的光绪皇帝手背上几乎都要起了鸡皮疙瘩,他定了定心神,转过脸来,朝着五位秀女看过来。 五位秀女都是面看着地上,不敢乱瞄,他他拉氏胸膛里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差一点就要从口内跳了出来,她是站在最中间的,忍不住这无人说话的寂静,稍微把眼睛抬了起来,扫了皇帝一眼,没想到皇帝的眼神没看着她,她的心勐地一沉,坠入到了谷底。 皇帝从中间走到了东边的第一位,朝着她伸出了玉如意,皇帝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 静芬看着在自己面前那柄温润却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玉如意,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是!”她一样用着沉稳的声音答了一声,先将裙摆放在前后,然后双手扶住右膝盖,左腿跪下,随即左手放在地上支撑,又将右腿放下,两个膝盖伏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磕了头,起身接过了玉如意,“奴才叩谢皇太后和皇上天恩!” “奴才?”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对着边上一样很激动的丽皇贵太妃笑道,“她到底是这个时候才改口了。” 尘埃落地,其余诸位女子也不知道心里是如何失望或者落寞,但是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儿,那就是叶赫那拉氏,一门两皇后,姑侄皇后的佳话看起来又要流传开了。 皇帝转过身子,这时候另外的姑姑把玉牌的托盘献给了皇帝,皇帝摆摆手,“一概赐下。” “。” 他他拉氏、西林觉罗氏、贾氏一概跪下请安谢恩。皇帝转过身,弯腰鞠躬,“禀告亲爸爸,儿子已经选好了,请亲爸爸训话。” “那就赶紧着传诏天下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别耽误着了,你去拟定各位嫔妃的封号吧,就不用在我这里了。” 光绪皇帝称是,这个时候秀女们还在殿内,皇帝瞥了一眼静芬,静芬拿着玉如意,朝着皇帝微微一福,皇帝点点头,走了出去,预备着告诉众臣,自己已经定下了皇后,封后的诏书需要内阁拟旨,马上下发。(未完待续。。)   ☆、四十一、立后封妃(八) 礼亲王兴高采烈的从圆明园殿内走了出来,“奉皇上旨意,立一等承恩公桂祥之第二女为皇后!” 大家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色,的确,皇帝马上要大婚了,那么就是马上可以亲政了,这是今年的大喜事,之前虽然因为别的事儿闹了一点风波出来,可趁着皇帝二十大寿之前,就立好了皇后,这委实是一件高兴的事儿,而且这件事儿大家看来几乎是和政事无关,只是纯粹的一件喜事。 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们,包括军机处的几个,都十分的满意,这一位皇后的人选充分的表明了,皇帝最在乎的还是皇太后的感受,不然怎么会立皇太后的侄女儿为皇后呢?可见将来就算皇帝亲政,最尊敬的还是皇太后,绝不会是其他人。 醇亲王一直吊着一口气,这会子也参与了立后的事儿,紧张多度,有些头晕,礼亲王连忙叫太监们扶着醇亲王下去休息,恭亲王默不作声,他身后的宝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还真的是这一位,皇太后的心,也实在是太大了。” 李鸿藻、徐桐还有翁同,这几个皇帝的师傅,又是有大学士的尊荣,故也在此地候着佳音,听到了这个事儿,李鸿藻先是微微皱眉,随即舒展,“这可是大喜事儿,皇上终于立后了!”徐桐在后头极为开心。 翁同瞧了一眼李鸿藻也不说话,只是捻须沉思,到了最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圆明园殿内,五位秀女也得到了姑姑们的指示,依次退出了圆明园殿,她们没有跟着皇帝,毕竟要和外臣相见,不太合适。 既然是已经有了身份,那就不宜呆在园子里头了,要各回各家,然后预备着抬轿子入宫,大婚的日子要在秋天,那时候也已经回銮,不会再呆在圆明园里头,所以静芬被带着回到了武陵春色,也不做停留,直接就出了圆明园,坐在马车上,雀儿只是叽叽喳喳的兴奋不已在说话,静芬摸着那把玉如意,瞧着窗外各式各样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无声无息的流下了眼泪,“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静芬抬起头,用帕子擦干了眼泪,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我只是高兴坏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好前程,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总算是让阿玛稍微可以宽心一些了。” 马车又稳又快,不一会,就到了方家园噼柴胡同,这厢早就飞报到了好消息,胡同口就是敲锣打鼓鼓乐齐鸣,人山人海,马车好不容易排开众人,到了承恩公府门前,桂祥早就带着阖家老小尽数跪在门口了,静芬拿着玉如意走下了马车,桂祥泪流满面,连连磕头,“寒门得邀天幸,娘娘得立为皇后,实在是奴才最为荣耀之事。” 静芬默然良久,才亲自扶起了桂祥和母亲,“好不好的,且看着将来了,阿玛,我从了你的意,入宫争到了这一个皇后的宝座,”鞭炮轰鸣,盖不住静芬清冷之极的声音,幽幽的传入了桂祥的耳朵,“那你也要帮着女儿我啊。” “这是自然,”桂祥颤抖的微笑着,“奴才绝不会违背娘娘的。” 在这个时候各大臣,就都到了勤政殿,今个勤政殿就是归皇帝使用,国家的大事,主要是庆典,都要穿俗称是所谓“花衣”的蟒袍,大家伙知道今个是要立后封妃的,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在值房换好了衣服,有喜事也要进献如意,军机处总的进献一把,各王宫大臣,也都要进献一把如意,有的交内奏事处转呈,有的当面进献。 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的如意,当然是当面进献,金镶玉嵌,紫檀象牙,宝石水晶,珠光宝气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御案,皇帝站在御案前,把手放在各式各样的如意上慢慢的走了过去。大臣们恭贺皇帝立后,皇帝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这个时候倒是也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听到众人的山唿,也只是淡淡的开口,“诏书写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礼亲王说道,他挥挥袖子,让许庚身上前,他是如今军机处的一支笔,许庚身上前,呈上两道黄面红封里的谕旨,已经正楷撰写清楚,皇帝先看头一个谕旨,里面写着是:“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皇帝寅绍丕基,春秋日富,允宜择贤作配,佐理宫闱;以协坤仪,而辅君德。兹选得一等承恩公副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端丽贤淑,着立为皇后。” 看到那个“丽”字,皇帝不免有些刺心,随即提笔用朱笔划掉这个丽字,在边上注了一个“庄”字。 “立后的诏书没问题,就这么办吧。” “是,”礼亲王应道,“下一本就是四位秀女如何封号以及品级的上谕,请皇上朱笔圈定。” 这道上谕,仍用“奉懿旨”的语气,宣封长叙两女和贾氏西林觉罗氏四位。在“着封为”三字下,空着四格,另外附着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八个字,都是“玉”字傍。皇帝虽是初次处理此类事件,但也不难想象,这八个字是用来选做称号的。 皇帝略看了看,圈了四个字,“瑾”、“珍”、“璎”、“琦”,将四个封号放在了空格里头,十七岁的他他拉氏为瑾嫔,十五岁的他他拉氏为珍嫔,十九岁的西林觉罗氏为璎嫔,十八岁的贾氏为琦嫔。“刚入宫就不宜太过高位,封嫔即可。” 礼亲王等人称是退下,只留下了光绪皇帝一个人在殿内,他背着手,看了一会御案上的如意,慢慢的坐了下来,午后的阳光照耀进了深深的殿堂,照亮了皇帝年轻的面庞,他似乎有些兴奋却又有些闷闷不乐,闷闷不乐的缘故大约觉得现实没有想着那么美。 这样干坤一定,其余的事儿就很从容不迫的做下去了,十几年前同治皇帝大婚的一套,刚好可以用来照旧用就是了,到了九月,就是大婚的日子了,过了重阳节,帝后回銮紫禁城,忙忙碌碌了半个月,九月底便是宣制奉迎皇后之日。 午时未到,百官齐集,午正三刻,皇帝在太和殿升座,在净鞭“刷啦、刷啦”响亮清脆的声音中,王公百官,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然后礼部官员宣制。宣读册封皇后的诏书,奉迎正使武英殿大学士额勒和布,副使礼部尚书奎润,以及特派的奉迎十臣十员,跪着听完,等皇帝还宫,随即捧节由丹陛正中下殿,护送皇后的金册玉宝,以及内中安放一柄御笔亲书“龙”字金如意的凤舆,出太和门,过金水桥,经午门、大清门,折而往东,缓缓往后邸而去。 一到并非立刻奉迎皇后入宫,依照钦天监选定的时辰,直到午夜交进二十七的子时,皇后方始恭受册宝。其时西风大作,恍如万马奔腾,围观之人都纷纷传此乃吉兆。幸好銮仪卫会办差,数百对画凤喜灯,改用玻璃作灯罩,作得十分精致灵巧,虽有大风,喜烛烨烨,不受影响。苦的是四位“奉迎命妇”,照例应该骑马,风号马嘶,在鞍上坐不稳当,个个吓得胆战心惊,拼命抱住马鞍上的“判官头”,口中不住念佛。 因此,奉迎的仪仗就走得慢了。子正出后邸,由方家园经史家胡同、东大街、长安牌楼、兵部街、东江米巷,进大清门,已将寅时。午门的景阳钟大撞,声震九城,天子脚下的百姓都知道皇后进宫了。 凤舆一入干清门,有十二名太监,手执藏香提炉,引入干清宫后的交泰殿,将凤舆从火盆上抬过,在殿门外停下,皇后降舆,由四名女官扶着进殿。 进殿又有花样。门槛上预先横放一个马鞍,下藏苹果两枚,盖上红毡,皇后须从鞍上跨过,进殿交拜天地,然后引入交泰殿后的坤宁宫。 大婚的洞房,照例设在坤宁宫东暖阁。但合卺宴设在西屋,皇帝与皇后在一双全福侍卫高唱满语“合卺歌”声中,进用膳房所备的筵席。这自然是一个形式,歌声一终,筵宴已毕,再由女官引入洞房。 这个时候差不多闲杂人等都已经退出去了,皇帝有些不情愿,但是今个是大婚的好日子,两个人是必然要在一块的,他微微咳嗽一声,对着静芬说道,“时候不早了,就请安置吧。” “是,”静芬饶是大方极了,但是这个时候委实是十分羞涩,害羞着低头不说话,皇帝喝了几杯酒,见到盛妆之下的静芬十分可爱,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 帝后坐下的时候,已经是天麻麻快亮了,这一夜许多人都没睡觉,瑛皇贵妃和荣寿公主一力主持内务,忙的不可开交,直到事儿办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来到储秀宫交旨,到了储秀宫才发现,慈禧太后根本就没安置,只是坐在东暖阁里头自斟自饮,还有一桌子的菜,安德海在边上布菜,见到两个人来了,太后喝了一杯酒,点点头,“事儿忙完了?” “是。” 办这一件大喜事,荣寿公主和瑛贵妃两个人是承上启下的枢纽,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安安稳稳睡过一觉了。慈禧太后是万事不管的,看她们脸上又黄又瘦,实在于心不忍,此时便怜爱地说道:“你们两个够累的!这会儿总算忙过了,息一会儿去吧!回头来陪我听戏。” “臣妾不累,”瑛贵妃连忙说道,“老佛爷若是不嫌弃臣妾,臣妾倒是可以陪着老佛爷喝几杯。” “胡闹,”太后笑道,“你这么劳累,一喝就可醉倒了,且不忙着陪我喝酒,你先休息好了,过几日总是要赐宴的,到时候你再陪就是。” 瑛贵妃蹲了蹲膝盖,退下了,太后也让荣寿公主退下安置,荣寿公主摇头,“女儿还要去瞧一瞧新入宫的四位嫔妃。”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太后笑道,“既然去,就别空着手去,小安子,你把内务府的好东西拿一点出来,让大公主送过去,今个是五个媳妇一起进门,我这个婆婆可不能偏心。” 荣寿公主笑道,“皇额娘是最公平的了,那里会偏心呢。” “瞧一瞧她们有什么缺的,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只怕是觉得不比家里头方便,小李子去问,大约她们害羞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你去好些。” 谁说皇太后不喜欢其余的人选了,这明明是体贴入微的举动,荣寿公主点头称是,她有些欲言又止,慈禧太后看的清楚,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今个皇帝似乎不太高兴。” “女儿倒是觉得皇帝有些累了,”荣寿公主笑道,她故意用玩笑话打岔,就怕慈禧太后觉得皇帝不是乐意娶静芬而不高兴刺心,“他自己个选的媳妇,怎么会不高兴了?只是折腾这么久,大约是累了。” “我可是没有管皇帝选那个,”太后拿着酒杯,转了转,“我是他自己个选的,他长大了,”太后有些怅然,似乎这种成长她有些难过,却又有些释然,“知道利弊关系了,小孩子只看爱憎,大人才看利弊,他知道立谁为皇后,对朝政最好,最让我安心,也最让外头的大臣们安心。” “皇帝是最孝顺的,”荣寿公主也是看着光绪皇帝长大的,自然也要代为转圜,“做什么事儿,都不会让皇额娘失望。” 两个人正在谈笑之间,李莲英拿着一本折子进来,朝着太后打千行礼,“西圣爷,是伦敦发回来的电报。” “什么事儿啊?”太后懒洋洋的倒了一杯酒,“英国人闹什么幺蛾子了?” “英国和日本签订了《英日友好互助条约》,英国人对日本提供了数以万计的援助。” 太后看着酒杯里纯净的酒,一口喝完,淡然开口,“知道了。” 《母子君臣》一卷完 下一卷,《倾国倾城》,最精彩最激动的一章,帝国的光辉照耀!敬请期待!(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一) 日本东京,明治二十六年,大清光绪十九年,三月。 又是樱花灿烂的时节,东京各处都开满了樱花,大团大团粉色桃红色白色的樱花开满了枝头,樱花这种花,是很奇怪的,在开花的时候极其热烈,密密麻麻,用尽了一个冬天储备下来的所有力气,花朵就像是浮云一样在半空中飘荡,一丝樱花树叶的绿色都瞧不见,樱花是没有香味的,但是粉红色似乎把整个东京点缀的香艳,这样温柔随和的场景下,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每一个的脸上都挂着忙碌而且充满着奋斗拼搏的表情,美景并不能让这些工人职员还有商人们停下奔波生活的脚步好好来欣赏一番。 一晃三年过去了,东京的城市容貌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道路依旧是狭窄逼隘,只是两边的商铺从原来的木制变成了砖木或者混凝土的结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就在前年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火灾,大约十分之一的东京市区被祝融烧毁,上万人流离失所,政府痛定思痛,原因就是因为日本国民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木质的原因,所以在重建过程之中大量采用了新式的建筑材料,避免以后再次火灾的发生。 但是道路还是一样的狭小,只是道路上出现了许多马车和自行车,行人、沿街叫卖的商贩,这么多人和车,更添加了拥堵不堪。昨天刚刚下过雨,道路上*****樱花瓣们飘零在肮脏的泥水之上,一辆黑色的马车辚辚的驶过泥泞的道路,上面有一个留着短须身材矮小脸颊深陷的中年男子,虽然个子小,但是眼神十分凶悍,好似狼一般的眼神盯着两边的店铺民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阴狠的眼神之中泛出了一丝柔情。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忙大声说道,“车夫,请停一停!” “吁~”马车连忙停了下来,“哈伊,大使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车夫恭敬的回答道。 这位中年男子没有答话,只是拄着拐杖走下了马车,朝着路边一家挂着鲤鱼旗的料理店走过去,他打开门帘,铃声清脆的表示着来了客人,在柜台后面低着头准备料理的老板大声的说了一声:“多谢光临!”他抬起头看到了来的客人,不由得微微发怔,来的客人穿着上流人才会穿着的燕尾服和圆礼帽,手里拄着文明杖,显然不是这样的下等料理店的常客。来的人摸了摸胡子,看仔仔细细的看着招牌,“请问有饭团吗?就是那种沾着酱油来一起吃的那种?” “有的有的,”店老板连忙从柜台下面拿了几个冷冰冰的三角形饭团出来,又摆上来一个青色的小碟子,里面盛着浅浅的褐色酱油,来客点点头,脱下鞋子,坐在了地板上,老板连忙把饭团放在了来客的面前,来客迫不及待的拿了一个饭团,蘸了蘸酱油,整个塞进了嘴巴里,显得十分的焦急而且缺乏礼仪,他努力的咀嚼着,好不容易才把这个饭团吃了下去,老板垂着手在边上看着,他觉得十分的奇怪,于是也不顾及身份的差距,“瞧您穿着的衣服,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啊,怎么会对着穷人吃的这些食物这么津津有味呢?” 来客大口的嚼的饭团含煳不清的说道,“离开日本太久的游子,最怀念的就是东京长谷町的饭团啊!这样的滋味,在外国是绝对吃不到的!” 老板点点头,他很羡慕,“原来是出国去了,真是了不起呀,能够问你是从哪个国家回来的吗?” “清国。” 老板惊讶的发出了惊叹声,他的眼睛瞪大了,“是清国吗?真的是清国吗?就那是让我们日本国十分羡慕的国家呢,听说它的女人们的脚十分娇小,国土面积却是很大的,真想去那里见识一番呢!” 来客把最后一口饭团塞进了口里,他狼一样的眼神盯着老板,老板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嗦让这位客人不耐烦了,正尴尬的一笑,来客吃下了饭团,就慢慢的说话了,“仅仅是去看一眼是不够的,你应该去清国发大财,开一个比下按在这个规模大十倍的料理店,再尽情享受清国那些小脚女人独特的妙趣!” 老板尴尬的说话了,“那是做梦吧!” “做梦?”来客狼一样的眼睛闪着绿光,“如果没有做梦的渴望,那么你就不配做大日本帝国的国民!” 客人吃完了饭团就乘着马车离开了,店老板收拾了东西,又哼着小调开始清洗餐具,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赋税也很重,但是生活总是需要继续下去的。“我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店老板抬起头来,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纯子蹦蹦跳跳的走进了店,纯子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脸圆圆的,红红的,好像是秋天的红苹果,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白色的衬衫,长头发披在脑后,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样,纯子是一位十分清纯的少女,她蹦蹦跳跳走进了大堂,把书包一放,对着柜台后的父亲鞠躬,“父亲,我回来了!请让我来忙吧!”她把店老板手上的餐具接了过来,老板十分开心,笑眯眯的点点头,“我们的纯子永远是这么的勤劳呀。” “您为了供我上学,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帮忙是应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在学校见识到这么有趣的东西呢。” “见识......”老板咀嚼着这个词,不由得突然笑了出来。 纯子十分的奇怪,“父亲你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纯子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 “不是的纯子,只是刚才有一个客人,是一位大人物,哎,说起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店老板害羞的说道,“他说我应该去清国见识一番,那里有很大的国土,还有很漂亮的小脚女人可以享受呢!” “爸爸不需要不好意思,”纯子笑道,“这是很好的见识呀。”(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二) 纯子把鱼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切了许多生鱼片出来,“爸爸不需要不好意思,真之说了,清国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我们打败了清国,那么我们当然可以夺取清国的土地、财富还有女人。” “真之?”老板皱着眉说道,“是秋山家的小儿子吗?” “是的,父亲,”纯子拿了一个碗出来,小心翼翼的把生鱼片放了进去,又用蓝色的粗布包了起来,她充满爱意的看着那个包裹点了点头。 “纯子啊,”店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秋山家是武士家庭,我们只是平民,我担心你们两个相爱是没有结果的,你应该找一个平民的儿子谈恋爱才对!” 纯子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爸爸,”她娇嗔道,“现在已经是明治二十六年了,您的思想还停留在幕府时代呢,”纯子显然是为这位秋山家的二儿子十分骄傲,“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而且武士家和平民家又有什么关系呢?中国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就算变成蝴蝶也要在一起呢,没有关系的,秋山马上就要在横滨的海军军官学校毕业了,我们约好了,”纯子的脸上泛出了红晕,“我们约好了今个见面呢。” 老板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爸爸允许你们见面,但是不许那个秋山家的小子占你的便宜,听到没有?” “爸爸你真是......”纯子笑的十分灿烂,“你说的什么话呀!” 在纯子家的料理店吃了饭团的中年男子坐着马车,到了帝国的内阁所在地,他需要在归国之后马上的进行述职,显然,内阁的官员知道中年男子为什么来到这里,迅速的把他引进了内阁总理伊藤博文的办公室,这里面,不仅仅是伊藤博文,就连外相陆奥宗光也早就等候在这里了。中年男子十分愧疚,弯腰鞠躬,“十分抱歉,让首相大人,和外相大人专门的等我,我却在半路上因为思念日本的饭团,停车去享用了一番,真的太对不起了!” “没有关系,”伊藤博文温和的说道,“你思念故国的饮食,这是十分自然的举动,不会有任何问题,当然了,我们还准备了很好的艺妓,以后等着来温存您那空乏的心灵,”他露出了男人都了解的微笑,“这些都是对您的犒赏,不过现在,”他边说话边戴着白手套,“今个我们必须要马上和你一起去朝见天皇陛下,天皇陛下知道小村大使你今天归国,已经在三强调,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小村大使你!” 陆奥宗光也点头,“天皇陛下对于清国的消息,实在是太渴望了,你也明白,北洋水师的任何动向,都是我们必须要完全掌控的!” “哈伊!”小村大使十分震动,没想到天皇如此重视自己的工作,他连忙点头,“请外相大人放心,我一定将我所知道的情报全部说出来!” 三个人一起出门坐上马车一起到了天皇的宫殿。天皇居住的地方叫做皇居,原本位于京都的皇居曾被称为京都御所、禁裹、内裹等。明治维新之后迁都东京,按照天皇的指示将京都的皇居命名“京都皇居”,前身是德川幕府的统治中心江户城,后来明治天皇将其改为宫殿。所以至今,这个地方还保留着许多幕府时代的装饰和建筑,有颇为宽敞的护城河,以及铺满了周围一圈道路的碎石子路,这是在幕府时代为了防止忍者刺杀所做,因为无论如何高明的忍者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通过碎石子路不被发现。 马车到了皇居前,就不能再坐马车了,几个人下了马车,进到了宫苑,过了二重桥,一路沿着山坡和松柏,以及绿油油的草坪,到了宫苑的正殿,也是明治天皇接见大臣,处理政事的长和殿。 日本是多地震的国家,所以饶是宫殿也不过是两层高,但是东西方向极长,大约有两百米最有的长度,绿色的铜顶,白墙,原木的地盘,看上去十分的简朴肃穆,大殿分成了三个间,分别是松、竹、梅,每一个大间里面各有不同的小间,伊藤博文问过内侍,明治天皇今天在“明松间”办公,这个名字是取自唐朝大诗人王维的“明月松间照”一诗,“军部代表阁下和海军大臣阁下都已经到了。” 伊藤博文眉毛微皱,随即舒展开来,军方的代表,没有在知会自己的情况下,就先拜见了天皇,这是十分失礼的问题,毕竟他才是内阁总理,还有这个海军大臣。。。。。。如果说军部,伊藤博文这个总理管辖不到,但是海军大臣,还是在内阁之下的,这样的情况,就不仅仅是失礼的问题了。 不过伊藤博文不动声色,只是从容的点点头,随着内侍一同走进了明松间,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已经在等候了。 明治天皇跪坐在一个小小的宝座之上,这一间,天皇背后的墙上绘着高耸的青松,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天皇面带微笑的看着伊藤博文,伊藤博文率领着陆奥宗光和小村大使一同弯腰鞠躬行礼,“太阁,请您坐下,”天皇微微欠身回礼,伊藤博文转过头看着军部代表伊东佑亨,看了一会,伊东佑亨这才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慢慢弯腰对着伊藤博文鞠躬行礼,伊藤博文微微一笑,这才坐了下来,不过他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谁,故此稍微朝着后面坐了坐,这样可以让天皇陛下直接看到小村大使,果然,天皇看着坐下来的小村大使,点了点头,“大使桑,你出使在清国,这么多年,是在是辛苦了,而且还被清国人讽刺,为国奉献到了这样的地位,朕实在是太愧疚了。” 这一位就是日本驻清国大使小村寿太郎,由于小村寿太郎身材矮小,为人狡猾奸诈又善于盗窃情报,到任后不久,北京外交使团各国公使就送给他一个“鼠公使”的绰号,以讽喻他向老鼠一样狡黠机诈。(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三) 在北京的时候他竭力搜集中国的军事、政治、经济、产业、民族风俗,以及列强在华活动等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回本国。北京外交使团各国公使就送给他一个“鼠公使”的绰号,以讽喻他向老鼠一样狡黠机诈而且无孔不入,隐藏在地面上,尽干一些坏事情。 在东方社会,无论是哪一个国家,都不会认为被比喻作老鼠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明治天皇表达了自己的尊敬和歉意,这是一种御下的法子,在中国简直是烂大街的手法毫不稀奇,任何一个人如果这样的话被太后说出来,面上虽然是诚惶诚恐,但是内心只怕是十分不屑,都是千年的狐狸,何必在咱们自己人面前说什么聊斋呀!可天皇的身份,在日本人心目中,根本就不仅仅是皇帝那样的人物,小村寿太郎听到天皇的话,不由得哽咽的鞠躬,“能够为天皇陛下,为大日本帝国奉献自己,就算什么骂名也不值得一提。” “小村大使说的极是,”军部代表伊东佑亨点点头,“如果能够在敌国哪里得到骂名的话,那么小村大使做的一定是为大日本帝国做出贡献的事情,被敌人所辱骂,说明他们受到了伤害。” “你说的极是,”明治天皇点点头,“但朕还是要说,小村大使,你辛苦了。你已经为帝国搜集了许多的情报,工作成效显然十分的伟大,但朕,还是希望你可以面对面的告诉我们一些具体的情况,毕竟传递回国的情报,不能够太过于详细和具体,而且情报上的那个,朕认为是一些冷冰冰的数字,而朕需要一些直接了当的情况介绍,有关于清国的情况,似乎永远陷入一团迷雾之中,朕,希望小村大使你,可以为朕解惑。” “哈伊,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村鞠躬说道。 这个说法很奇怪,为什么明治天皇会说清国的情况“永远陷入一团迷雾之中”,如果在外面这样公开的宣示,那么情报部门等于就是直截了当的被天皇抛弃了,显然一个国家的情报部门如果不能够做到厘清一些事情,特别是日本国现在一心念念的就是要搞清楚清国的各个具体面貌,而天皇还是如此说,迷雾,这样的词说明,情报系统完全是失灵的。情报部门的长官这个时候应该马上下台负责了。 但是显然又不是,毕竟在华的情报收集和分析,是小村大使管理负责的,天皇的表现,显然并不是对于小村大使不信任,他继续说道,“清国是如此的难以捉摸,如果按照福泽喻吉的话,清国现在已经处于完全的衰败了,毕竟他的制度和文明不可能适应现在钢铁一般的时代潮流,最近几年,完全停滞的北洋水师建设,还有他们的武备,我是认可这一点的,可是,”明治天皇露出了有些迷惑的表情,“可是清国的国力昌盛,经济之发达,的确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所以朕才说,清国的情况有目共睹,朕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清国的国力之强大,远远在日本之上,”天皇用力攥了攥拳头,“他们可以在西洋人的手中,夺到了非洲的许多领土,这不是靠外交关系就可以做到的,朕,也是十分佩服,清国人敢对着西洋各国大声的提出要求,并且达成自己的目标。” 明治天皇的语气十分的奇怪,带着一丝艳羡又有十分嫉妒的意味在里头,虽然说着佩服的词语,但是更多的是带着许多阴沉和不甘,大臣们都很清楚明治天皇为何会如此,伊藤博文以博智多才沉稳富有远见着称,但他也还是忍不住对着中国生出了艳羡和嫉妒之心,为何清国会如此强大,为何清国可以对抗西洋人不落下风? 陆奥宗光有些沮丧的接话说道,“是的,清国......在柏林会议之中左右逢源,通过许多的方式来渔翁得利,夺取了刚果河流域,清国人称之为霖州的地方,这是一块出产十分丰富的地方,矿产森林资源,都很多的,虽然日本国没有可能在这次会议中得到这块土地,而且由于路途遥远,清国想要在霖州获取到实际的利益,或者说让霖州可以开始赚钱,这似乎在目前也是不可能的。” 陆奥宗光这么说似乎是想表明霖州不过是鸡肋之地,“而且清国人并不珍惜自己国家的财富,为了霖州这块地方,私底下和各国签订了许多我认为是卖国的条约,将国内的利益源源不断的送给西洋人,借此来换取西洋各国对于清国占领刚果河的同意,这是一种十分短视的行为,特别如果在我们日本国,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些资源再更多的发展我们的军事力量,而不是为了什么面子换取那么不重要的东西。” “外相你的意思是,”明治天皇询问的说道,“这难道是一种面子的事情吗?” “刚果河流域并不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在臣看来,只是有了一个虚名,有了一个可以在非洲抢占一块土地来表明清国是和西洋强国平起平坐的借口而已,他们似乎可以和英法俄德平等的在非洲夺取殖民地,但是我们都知道,清国是远远比不上西洋强国的,他们这种只是一个虚假的繁荣假象而已,因为清国人最好面子。这一点小村大使应该最明白。” 小村沉稳的点了点头,“是的,清国的爱慕虚荣,已经渗透到了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从他们的皇太后到皇帝,到内阁,再到各省,从文官系统到军队,都是如此。之前的情报里面,臣已经汇报过,清国的皇太后,每一顿饭,都要享用超过三百道菜,这不是说享福可以解释的,完全没有必要的浪费和无度奢侈,这些佳肴在一次吃饭之后,就完全予以倾倒,没有任何人可惜和心疼。”(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四) “难道清国的皇帝,对此也不心疼吗?”明治天皇好奇的问道,“要知道,浪费的可是国家的财富啊。” “皇太后的奢侈,清国的皇帝不仅仅是默许,更是大力支持的,这一点,虽然我们日本难以理解,但如果加入到清国的局势来说,那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小村寿太郎-侃侃而谈,“清国的皇帝,并不是一直垂帘听政把持整个清国大政的皇太后之亲生子,而是以旁支入继大统的,在太后十分强硬,并且满朝党羽的情况下,清国的皇帝必须要让皇太后在各个方面的需求都得到全面的满足,这样的话,能够保证皇太后的退休生活可以尽情的挥霍一切她可以挥霍的东西,包括金钱游乐和饮食,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皇太后因为不满而继续对皇帝施压,甚至影响到清国皇帝的权力,何况清国人最讲究的一个原则就是三纲五常,是的,三纲五常,孝顺母亲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是完全正确的事情,皇太后做任何事情,作为儿子的皇帝都是不能反对的存在呀。” “清国听说要建一个巨大的园林,为了迎接各国,这件事情的原因真的是这个吗?”明治天皇说道。 “迎接各宫只是一个理由,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皇太后希望在原有园林的基础上继续新建一些风景更为优美的皇家园林,所以皇帝也认为这是一个能够让母亲放心舒心的工程,所以要求政府部门一定要做好这件事情,这也是清国十分奢侈的行为了,只是为了招待藩属国的国王举行一次聚会,就专门修建了园林,他们只会浪费钱,而不会把钱放在刀刃上。” “这么说来,清国实际上削减了军事的费用来营建园林!”陆奥宗光低声喝道,“这样的行为,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我们日本国这里!天皇陛下只会将更多内库的银子拨出来支援国家建设!太阁,”他对着沉思的伊藤博文说道,“我们可以在清国散布清国将军费挪用在兴建园林这样的巨大政治丑闻!” 明治天皇看着伊藤博文,伊藤博文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目前没有这个必要,我们日本国没有准备好,但是如果因为这样的谣言让清国警惕起来,那么就得不偿失了,当然,这样的谣言和蜚语可以摧毁一个国家的自信和尊严,现在还不是时候,外相大人你可以先准备好这件事情。” “是。” 明治天皇有些失望,但是还十分有礼貌的对着小村寿太郎点点头,“请您继续说下去。” “清国在非洲所拿到的第一块土地就是刚果河流域,当然,这一块地方完全没什么大的价值,但是清国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面子,已经得罪了不少西洋列强,”但是,清国在非洲的动作并不局限于此霖州,他们还有另外的举动,接下去的情况大家其实都清楚的,但是小村还是简单的说了说。 “之后清国利用郑和的旗号,侵占了索马里地区,那里是十分重要的港口和基地,现在虽然清国没有将军舰开往这个地方,但索马里这里的确已经开始建设港口,索马里地区的港口,可以为苏伊士运河进出的中国货船提供休息和中转的地方,而且可以给各国的商船提供一个港口,这是一个仅次于苏伊士运河的重要地区,清国以为占据了这样好的地方,就可以洋洋得意,这是完全太天真的想法,各国之中,英国已经对于清国如此嚣张的行为十分忌惮了。” “另外,就在今年,清国又宣布,他们对非洲最大的岛屿,马达加斯加岛,形成了实际的占据,”小村大使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略带着苦涩,“清国在非洲的力量,已经布局成功了。” 明松间内安静极了,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清国在非洲的西部,东北角,还有东南角都占据了殖民地,一个属国,一个直接领土称之为“霖州”,现在还占据了非洲最大的一个岛屿,这个岛屿现在似乎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值得争夺的地方,但是毕竟是一块极大的土地,面积超过了九州和四国之和还要更多。 “清国虽然在非洲占据了不少的土地,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陆奥宗光见到众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连忙开口说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非洲占据太多战略要地,这样的话,任何一个西洋强国都是无法容忍的。” “卿说的是英法两国吗?”明治天皇说道。 “是的,清国和德国关系要好,当然,两国大约是不会在目前阶段起冲突,但是对于非洲土地最渴求的两个国家,英国和法国,是不可能让清国继续在非洲继续蚕食土地的。” 明治天皇点了点头,英国制定了“两c”计划,从开普敦到开罗,这两个都是以c开头的城市,一个在非洲最南端,一个在非洲最北部,显然就是想要建立起一个纵贯非洲大陆的殖民帝国,法国也毫不示弱,指定了从塞内加尔到索马里的“二s计划”清国人似乎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全部占领索马里地区,企图建立起横穿非洲东西走向的殖民帝国,这两个国家才是非洲大陆的霸主,和真正的主人。“清国不可能在非洲占据太多的土地,这样会牵扯他们过多的精力,但,”伊藤博文说道,“清国如果在非洲投入了过多的精力,而非洲目前不能给清国足够的回报情况下,这对于日本来说,是有利的。” “是,”小村寿太郎点点头,“我也赞成这一点。” “清国在非洲过多的关注,肯定会放松在朝鲜和东海这一带的管辖和治理,这对于日本帝国的征韩政策是有帮助的。”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从军事的方面分析道,“清国就算再怎么样的强大也是不可能同时经略东亚和非洲两块都那么大的土地,必须要有一个重点。”(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五) “而这样的话,英国对于我们日本国的地位,那就会越来越重视了,”陆奥宗光对着天皇说道,“在刚果河流域的归属问题上,清国已经大大的得罪了英国,这也是促使日英两国之间签订友好互助条约的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清国继续在非洲的土地上采取进攻的态势的话,那么对于我们日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伊藤博文说道,“英国会对清国越来越不满,那么也就会更多的来帮助我们,恕臣直言,日英两国之间的友好条约,并不会带来太多的用处,更多的只是一个形式上的联盟。” 伊藤博文认为英国和日本签订的《日英友好互助条约》不过是一纸空文,里面几乎不涉及任何军事联盟的条文,那些贷款和援助,基本上是不可能用在军事用途上的,这个友好互助条约,在伊藤博文看来,无非是英国为了牵制清国而拉拢日本,把日本当做棋子使用的做法。“日本不应该成为英国牵制和制约清国的棋子。” 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不满的冷哼一声,“如果日本国能成为一颗重要的棋子,那么日本当然可以,这完全没有问题!” “请您慎言,代表!”伊藤博文喝道,“日本国应该努力成为世界上下旗的棋手,而不是变成别人的棋子,若是棋子,那么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我从未听说过乐意成为别国棋子之人!” 伊藤博文骤然发怒,他是明治元老,位高权重且极富有谋略,军部任何人都不得不尊敬并且服从于他,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就是再桀骜不驯,在伊藤博文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请您见谅,太阁!” “日本绝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这一点希望诸君谨记。”伊藤博文不再理会军部代表伊东佑亨,慢慢的说道,“我们应该成为世界上的棋手,但是,我们不拒绝任何那些,企图来指挥日本如何行事的力量,英国想要来指挥我们对付清国,那么我们把英国的力量吸取过来,这是顺势而为的事情,当然可以做,”伊藤博文对着天皇鞠躬,“天皇陛下,臣要汇报几个好消息,英国议会已经批准了一笔大数目的对日贷款。” “真的吗?”明治天皇问道,如果是内阁总理所说的“大数目”,那么一定不是寻常的小数目,日本真的是太穷了,穷到任何一个国家的贷款都不愿意放弃,传统的高利贷国家,法兰西,他们是提供了许多的贷款,但是他们是需要这些贷款来赚钱,那么利息就不可能是低廉的价格,利息足够让日本的财政十分的紧张,一个没有充分国内市场的国家,几乎不可能用通过加印钞票的方式来增加国民收入,和财政收入。英国之前提供的贷款存在了许多的附条件,对于国内事务或者是特点的用途指手画脚,但是这一次英国突然增加了贷款数目,就算是贷款的利息不低,这也完全可以接受,现在,日本到处都需要钱! “是的,这是外相的积极斡旋得来的好消息,”伊藤博文对着陆奥宗光点点头,“外务省付出了很多的精力和心血,小村大使在清国也提供了许多可靠并且有用的情报,这才说服了英国,让他们坚信,”伊藤博文自信的露出了微笑,“在亚洲,只有日本,才有可能对清国形成足够大的威胁,并且可以帮助英国维持亚洲的秩序。” “非常好!内阁做的非常好!”天皇高兴的点点头,好不吝啬的表扬起来。 “陛下,这笔贷款只是一点点的小内容,”伊藤博文继续说道,“吉野号,马上就要到达日本国,有了这一艘巡洋舰,我们日本帝国的海军实力就可以提高一大截,除此之外,英国已经决定,”他顿了顿,“再出售一艘和吉野号一样的吨位,一样的价格,一样的火力的军舰!” “什么!” 这下天皇不仅仅是高兴了,他已经完全震惊,原本跪坐在宝座上的天皇,刷的站了起来,“太阁,”他低声喝道,“这件事是真的吗?!?!?” 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双手撑在榻榻米上,身子跪在伊藤博文的面前,瞪大了眼睛,“太阁,您在说什么?!”,就连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伊藤博文抛出了这样的好消息,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也是海军出身,他当然最关心就是帝国海军的建设! “臣不敢欺瞒天皇陛下,”伊藤博文胸有成竹的说道,“请天皇陛下恕罪,因为是非常机密而且臣以为希望不大的事情,所以只是拜托小村大使在私底下,在清国秘密的接触英国大使来协商的,之前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只是英国答应了这样的请托,所以,请恕臣擅专之罪!” “朕怎么会怪罪你呢,太阁,”明治天皇走下了宝座,走到了伊藤博文的面前,“请快点告诉我具体的内容吧!” “英国方面已经答应,将之前原本要出售给清国的一艘巡洋舰,这艘巡洋舰的配置几乎和吉野号一模一样,以同等的价格出售给我们日本,将会在今年的年底或者明年的年初,交付给我们日本,”伊藤博文冷静的说道,“价格方面,英国体谅我们的难处,愿意通过分期付款的形式收取购买的货款,只需要我们提供一点点的利息就可以。”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实在是太厉害了!太阁!”西乡从道佩服的说道,他朝着伊藤博文行了一个大礼,“吉野号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巡洋舰,原本英国是不准备给我们这艘的,但,我们的确出了最高的价格,英国人才不情愿的卖给了我们!但是现在,我们和吉野号一样的世界上最优秀的巡洋舰,居然可以拥有两艘!而且是如此快速并且价格如此的优惠!您和外务省实在是辛苦了!”“(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六) 西乡从道不得不佩服伊藤博文,这样优惠的条件都谈了下来,委实都不容易,在座的人都清楚,英国的那副嘴脸,看不起任何一个国家,并且根本不愿意把自己最优秀最先进的军舰出售给任何国家,饶是清国这样的大财主,愿意砸下海量的资金,也难在英国那里得到最新的军舰制造技术,吉野号已经差点让日本的国库倾家荡产了!而又来了一艘吉野号一样高级的巡洋舰,饶是西乡从道不懂海军,但他也明白,两艘最先进的巡洋舰,对于日本帝国海军实力的增加,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的威力,而是要成倍,或者是十倍的增加!这样的话,如何不叫西乡从道这样的激动呢。 明治天皇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显然,他十分的高兴也十分的激动,“这样的话,帝国的海军实力又要增强了!太阁,朕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清国的北洋水师,一直都是朕心头最惧怕的东西,在无数个的夜里,朕一直在做一个几乎相同的噩梦,做梦做到北洋水师闯入东京湾,朝着东京开炮!”明治天皇的语气里透着十分惊恐阴沉的意味,殿内的众臣不免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西乡从道连忙俯下身子谢罪,“无法让陛下安然入睡,是帝国海军的耻辱,是臣的无能!” 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也俯下身子请罪,让君上晚上不能安枕,这绝对是帝国的士兵们最大的耻辱了!天皇却是摇了摇头,“这些并不能怪罪帝国的士兵们,和卿们,北洋水师的确是很强大,强大到朕晚上都在做噩梦,之前一直没有说出来,就是怕卿们自责,我们的臣民,我们的士兵,已经贡献了最大的努力了!太阁,”明治天皇坚毅的对着伊藤博文说道,“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这次可以赶超清国北洋水师的机会!” “哈伊!”五个大臣俯身称是,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冷笑的说道,“陛下请您放心,北洋水师就好像李鸿章一样,都是年老体衰的老虎,力气慢慢的减弱,再也吓不到任何人了,现在的国际军舰技术,日新月异,更新换代何其之快,而清国已经停滞了三年!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们追赶上北洋水师了,他们的军舰虽然大,但是火力和航速远远不及吉野号。军部和海军完全有信心击败已经日薄西山的北洋水师!” “请代表你不要忘记,清国他们自己已经开始研究制造军舰了!”伊藤博文见到天皇的眼中似乎露出狂热的光芒,皱眉说道,“他们自行建造军舰的话,那是不可预计的变数,我们的情报机构一直无法在马尾港获取到很准确的消息!” “清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自行制造军舰的能力,这并不是我在藐视他们,太阁,”军部代表伊东佑亨说道,“军事技术根本不是一般的科学,这需要时间极长的科技沉淀,按照清国人一贯的爱面子的特点,如果南洋那里可以有什么技术突破的话,现在根本不会没有任何消息,现在没有消息,再结合情报来判断,要不清国就是按照法国的军舰技术模仿了一些军舰出来,这些军舰是完全不具备实战作用的,而且,英国的海军技术是世界上最好的,任何国家都无法追赶上,我们日本国的军事立国之策,就是大力发展海军,我们不可能陆军上和清国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陆军抗衡,但是只要发展了好了海军,击败清国北洋水师,那么万里海疆,将来绝对就是我们日本帝国海军的地盘!” “卿说的极是,”明治天皇点点头,“海军的确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那么太阁,”他对着伊藤博文说道,“国库可还有资金呢?” 伊藤博文摇了摇头,“之前臣民为了吉野号,捐献资金,那时候捐献的资金,足够买两艘吉野号,但是后来其他多余的钱,拿去购买了三景舰等,所以国库已经没有另外的预备资金用于购买这一艘军舰了,如果要购买这一艘和吉野号一样的军舰,那么,内阁就要再向议会拨款了,不然无法购买到这一艘军舰。” 明治天皇看着伊藤博文,“如果英国愿意分期付款,那么这笔钱,数目应该不大吧,太阁?” “是的,陛下,”伊藤博文回道。 “朕的内库可以再提供一部分钱,”明治天皇当即说道,“二十万!” “陛下!”军部代表伊东佑亨悲唿一声,“您为了这个国家已经付出太多了!臣等无能,却也不能够再让陛下受到窘迫的境地!”他咬牙说道,“陛下为了国家付出如此之多,臣民们不会不感动的,我认为,太阁,”他转过头对着伊藤博文说道,“可以让臣民们再捐款!他们一定会捐款的!” 西乡从道觉得不妥,不可能一直用捐款的方式来压榨百姓们的钱财,但是目前来说,他身为海军大臣是清楚一点,内阁现在已经有些风雨飘零了,伊藤博文饶是十分精明能干,为人也谦和,但是他不是神仙,对于日本国内的经济问题,无法妥善的解决。 日本在两年前就出现了财政危机通货膨胀物价上涨失业率提高这些十分突出的经济问题,究其原因,只能是用在军费开支特别巨大影响到其他建设,这样的理由来解释一切了,军费的过度增加,而且海军大部分的经费都是通过购买军舰这种对国内的经济毫无作用,对于国内的重工业毫无成长的方式使用出去的,那么军费的增长对国内经济的发展毫无作用,而国内的资金被抽走,无法进行更多的基础建设,也无法努力发展经济,国民所得没有增加,反而在减少,伊藤博文天纵英才,也只能是努力维持住重工业的发展,轻工业极其缺乏,而农业被吸血过多,农民的收入低的可怜,更是无力来制造出并且扩大国内市场。(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七) 日本没有一个庞大的国内市场,但是却不可能和西洋列强一样,占据着广袤的殖民地吸血供应国内,再加上日本的资本主义改造并未彻底,仍留有许多的封建残余,之前因为军费的问题引发了危机,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让日本国的货币贬值了十倍。 国民的收入看上去没有变化,但是购买力的下降,说明了直接所得迅速的减少了,这样的情况下,难道真的再要求臣民捐款吗? 西乡从道看着伊藤博文,伊藤博文没有表示反对,要知道伊藤博文是坚持重工业和轻工业一起并行发展的观点的,他更多的是希望体恤国民,先把国内的经济搞好,再将财政的收入合理的分配到军事上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的发展钢铁煤炭等重工业,对于国民生活来说,并没有很好的直接的提高,首相没有反对臣民的捐献,这是很奇怪的,西乡从道疑惑的想着,所幸伊藤博文及时的解答了这个问题,“议会已经在商议对于本届内阁的不信任提案,马上就想发动弹劾,现在内阁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如果再提案增加拨款,不仅不可能会通过这个购买军舰的拨款款,还有可能加深对于内阁的偏见和误解,这样的话,议员们肯定会联合起来弹劾掉本届内阁,这对于天皇陛下的大计是无益的,如果可以牺牲一部分的民众利益,”伊藤博文的脸色很难看,铁青色,但是又极为坚毅,“这是可行的。”只是未免又要让臣民受苦了。 这样大好的消息,虽然现实之中有些难为,到底还是可以解决的,伊藤博文风轻云淡,丝毫不带着烟火气,不动声响的解决了日本帝国海军超一流的军舰只有一艘“吉野号”的窘境,实在是超高一流的政治手腕,明治天皇重新回到了他那个小小的宝座上,感激而且钦佩的对着伊藤博文鞠躬行礼致谢,“太阁,阿里嘎多!” “臣不敢,”伊藤博文谦虚的说道,“臣不是万能的,这样优惠的条件,英国是不可能不提条件的,小村大使刚才说的,英国对于清国在非洲的布局十分的不满,他们提出这些贷款或者是延期付款来购买一等巡洋舰的条件,就是要求我们对清国在亚洲保持压制的态势,”大家都竖起耳朵听着伊藤博文在说英国的要求,“不能让清国在亚洲毫无负担的存在着。” 英国人的意思很清楚,就是需要日本发挥他的作用,如果日本在亚洲活跃一些,能够对清国形成压制或者是钳制,那么,英国在非洲的压力就可以减轻,虽然实际上对于清国,他们在非洲肯定感受不到任何压力,但大家都明白,英国的国家政策就是均势,虽然清国对于英国一直都很恭敬,不会直接影响英国的利益,但是这样的巨无霸国家在亚洲强盛起来,必然会遭到英国的忌惮和围堵,那么英国提出这个要求,就很理所当然了。 “这个是可行的,”明治天皇沉思了一会,点点头,“我们当然不能成为英国的棋子,但英国如果帮助我们做我们本来就要做的事情,这是完全可以的。” “不,”伊藤博文摇摇头,“我们不能够直接对付上清国,起码现在不能。” 天皇身子震了震,“太阁的意思是?” 桀骜不驯的军方代表和海军大臣也不得不看着伊藤博文,看着他到底是如何解答的,伊藤博文通过之前购买军舰的功绩,又一次成功的压制了蠢蠢欲动,企图挑衅内阁,或者是挑衅自己的军方,殿内的所有人,包括明治天皇都在认真听伊藤博文如何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全部压在别人的战车上是不理智的,就像臣刚才所说的,日本国不应该也不能成为任何国家的旗子,我们可以帮助英国,但是我们要清楚日本国的地位,我们和英国是平起平坐的盟友,而不是他们的下属,也不是他们的藩属国,目前阶段,我们还没有对付清国的本钱和实力,”他询问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吉野号,马上就要到达长崎港,请问,需要多久才可以形成战斗力。” 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即刻说道,“大约需要六个月到八个月的时间。” “这是一个不算短的时间,吉野号形成战斗力之后,我们的第二艘一等巡洋舰才会到,现在的阶段,要和清国对抗,那是非常不理智的,清国如果现在针对我们的行为作出反制,我们完全没有任何机会反抗。” 伊藤博文的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我们只能是暂且的答应英国,最多在外交以及其他途径来围堵清国,却不能够采用军事手段。英国以为我们会帮助他们,其实应该是他们帮助我们,如果清国继续在非洲投入力量,那么英国对抗清国,这才能够让我们在东海这里获得宝贵的时间!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阻止清国在非洲采取更多的行动,我们甚至可以帮助或者是看着他们在非洲,继续争夺更多的权力!” 大家恍然大悟,英国想要利用日本来钳制清国,但伊藤博文的想法却是反过来,现阶段让英国在非洲牵制住清国,好留给日本更多的时间来迅速的发展海军,西乡从道等人十分佩服,“太阁!您真不愧是我们日本国的诸葛孔明啊!” “现阶段,我们还需要积蓄力量,在吉野号和新的那一艘巡洋舰完全投入使用之前,是不能够得罪清国的。”伊藤博文缓缓说道,“这一点,就是臣的观点,请陛下您认可!” “耶耶,”天皇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尽是赞赏和钦佩,“卿的计划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卿的斡旋和谈判,朕只怕接下去还会继续做可怕的噩梦。但是现在就完全没关系了,卿的意思,朕已经明白,像勾践那样的卧薪尝胆,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他咬牙说道,脸上露出了狂热并阴郁的表情,“我们的海军可以强大起来!”(未完待续。。)   ☆、一、坂上之云(八) 伊藤博文谈完了这件事情,天皇也定下了决断,这个事情就是完结了,天皇对着小村寿太郎点点头,“请小村你继续谈下去吧。” “是,”被这件事一打岔,小村寿太郎突然不知道从那里再说起清国的事情,说起来有些可悲可叹,日本国不管是如何,都是不得不面对清国,这个近在身边的巨人,就刚才伊藤博文不是在说有关于清国的事情,但是日本购买军舰,第一个需要对付的就是清国的北洋水师。 这是日本无法忽视,无法回避的宿敌,这是一种悲哀,但同时也容易让日本国上下都明确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可以确定国家的目标,不至于在任何时候丧失了信念和勇气。 小村寿太郎想了想,继续说起了清国的故事,“清国已经完全开始了货币的改革,就在三年前,清国皇帝亲政之后,为了解决他们的财政困难,以及变出更多的钱财供给皇室挥霍,他们开始发行了新的货币,也就是纸币,这种纸币的确是十分精美而且复有艺术感的,但是清国和日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商人,绝不是爱国爱大清的商人,所有的商人都反对这个发行纸币的计划,因为清国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更好的让金融业得到发展,他们的目标是想要把所有的银质货币和银元宝等等这些贵重金属全部收归国有,把民间的财富用法令的形式全部搜刮起来,他们的商人既无爱国的雄心,也没有遵守法规的觉悟,而主持这一件事情的胡雪岩,清国最大的商人,背叛了自己的阶级,用专业而且无法规避检查的手段来压榨他以前的同行们,清国现在的金融业非常的健康,健康到奄奄一息了,所有的银行业都归纳在了清国大清银行这个官方的管辖之下,任何人,包括外国在清国开设的银行,都不可能不在大清银的监管范围之外。” “这对于我们日本有什么启示?”伊藤博文想了想,摇头,“日本并没有民间的资本来加入银行业的新建,这个对于清国来说,是可行的,但是我们的金融业,还不够壮大,而且仅有的几家银行,过多的发行货币,我们的日元,这会更加引发通货膨胀,不可取。” “是,我们的商人觉悟也远远超于清国的那些商人,我们日本的商人,最尊敬也最愿意将自己的财产进献给国家,清国的商人,既不愿意捐献财产,也不愿意遵守法律,所以他们发动一系列的反抗动作,但是,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被清国的政府给打击下去了,这其中有许多流血家破人亡的事件,罪名只是归咎在一个人的头上,那就是胡雪岩。清国的胡雪岩成为了整个国家最有钱的那个人,而且是商人里面最成功最有权柄的一个人。” “所以他的银行,成为了清国最大的银行吗?”明治天皇说道,“叫做中国民生银行?” “是的,陛下,胡雪岩是最聪明的商人,他把民生银行的控股权献给政府,政府借助了他本身的银行网络,迅速的通过民生银行的途径把国家的手伸入到了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而胡雪岩借此也赚取了几辈子都无法用完的财富,我们可以通过这一件事情断定一点,那就是清国已经开始走向了正式合法化的官商勾结,这是一个值得我们警惕的变化,或许,臣以为,在将来可以通过影响商人的方式来影响到清国的国家政策。” “请卿你继续说下去。” “清国无论上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并不是发展武力和建设军队,这仅仅是一部分人的动作,包括整个文官系统,不仅仅是那些传统守旧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的代表人物就是清国皇帝的三个师傅,他们对军费增加这样之前既定的政策非常的不以为然,并且认为军队是无用的,仁义才是维护和平最关键的手段,这些人的观点,目前来看,还没有影响到皇帝,皇帝对于军队还是十分关注的,虽然他不懂军事。但社会上不仅仅是这些人认为军队是无用的,甚至许多开明的官员,这些官员主持了洋务运动,这些人里面也很多人认为,这样浪费了许多银钱的军队,没必要一直存在着。” “这是完全错误的观点,”西乡从道摇头说道,“大概是清国已经强大太久了,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年被动挨打割地赔款的滋味了。” “您说的很对,海军相阁下,”小村寿太郎点头说道,“清国现在所有的官僚,都是最近几十年开始步入政坛的,包括现在清**机处的那些丞相们,都只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而清国距今最早的一次失败,还是在三十多年前的第二次鸦片战争,那个时候整个沿海都被英法联合舰队攻击的事情,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国家十分强大,而这样强大的国家背景之下,许多人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耻辱,忘记了那些因为军费的落后而被挨打的故事。”他转过头对着明治天皇说道,“天皇陛下,清国是如此的健忘,如此的厌恶军队,这对于我们日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是呀,想当年黑船事件,”明治天皇沉声说道,“是多么的刻骨铭心,整个国家现在都一直没有忘记当年的教训,而清国,这些年对于日本的打压,也让整个国家凝聚在了一起,这样的角度来说,朕应该感谢清国,正是因为这样的强国在侧,故此朕一直不敢忘却弱小国家的悲哀!” 他示意小村寿太郎继续说下去,“清国整个国家上下都呈现出十分鼎盛强大的面貌,这样的情况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醉,洋务运动办了三十年,清国飞快发展了二十年,经济鼎盛,百业兴旺,但是他们的军队似乎没有很多的进步,这几年,军队上的丑闻时常发生。” 小村寿太郎御前奏对,肯定是不会过多的谈市井上的那些野话,还是更多的谈清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各个方面的事情,“军队的战斗力,已经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战斗,国内零星的小叛乱并不能够表现出清**队真正的战斗力,但是我这里有一个表格,可以很清楚作为参考,清**队的战斗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把身前的一个文件袋里面抽出了一张表,递给了伊藤博文,伊藤博文起身,双手递给了天皇,天皇打开了一看,上面画着一个表格,小村寿太郎解释说道,“这里面是年,就是最近五年,清国平叛的时间,上面可以清楚的表明,在叛乱的规模范围人员差不多的情况下,清国的所谓新军十二镇,平叛的时间和所阵亡的战士,一直处于上升的趋势,这样的趋势,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清国的新军战斗力,逐渐的在下降。”军部代表伊东佑亨眼睛一亮,迅速的接话说道,“不然不可能在平叛的时候,出现这样下降的趋势的。” “是的,梅机关和我们外务省都是这样认为,”陆奥宗光点点头说道,“清国的新军战斗力正在逐渐的下降,虽然他们还是很强大,但是很显然,他们逐渐的在下降了作战水平和能力。” “那么,”天皇放下了表格,“我们日本帝国的陆军,能够战胜清国的新军吗?” 西乡从道沉着脸不说话了,这样尖锐的问题,饶是西乡从道是陆军出身,但是他现在处于海军大臣的身份,实在是不宜替陆军回答什么,若是这里的对话流传出去,许多人会以为自己是越俎代庖了。 而且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两个国家没有交战过,目前是无法得知结果的,怎么样过于狂妄,或者是过于谦逊灭了自己的威风,都是不适合的答话结果。 大家都看着伊藤博文,伊藤博文微微一笑,坚毅的表情生动了许多,“清国现在的军备设施这些,远远超过我们日本,但是战争不是比武器的先进与否,而是要看,臣以为,更多的是要看战士的斗志和军队的斗志,如果只是依靠军事设备和武器装备,是远远不可能决定战争的走向的。” 伊藤博文的意思,就是清国的武器优良,但是日本的士气高涨,伊藤博文对于中国的研究十分的透彻,“在三国之后,东晋的时候,前秦皇帝苻坚倾国之力南下攻打东晋,来势汹汹,那个时候前秦已经统一了北方,似乎羸弱的东晋无法抵抗强大军备的前秦军队,但是这样不可一世的前秦军队在淝水被几万人的军队打败了,还留下了一个风声鹤唳的故事,所以,军备是否强大,根本无关紧要。清国他们只要一直这样的歌舞升平,漠视轻视军队,那么不远的将来,也一定会像前秦的军队一样,一溃千里。” ps:大家过年好,我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今天加更一千字庆祝春节,大家吃好喝好,过年保证不断更,还会时不时的加更,敬请期待,如果有月票打赏的,也来一波,老铁们就看着你们了!(未完待续。。)   ☆、二、日出之国(一) 在座的这几个大臣,称赞伊藤博文是日本国的诸葛孔明,绝不是什么胡乱拍马屁的溢美之词,这样一番纵览全局,鞭辟入里的话,别人是说不出来的,只有伊藤博文这样婉转的说明日本较之于清国的差距,但日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明治天皇点点头,“太阁你说的很对,那么我们就等着接下去的逆转吧。” 小村寿太郎继续说下去,“整个清国,都沉浸在美食、戏曲、华服这些等等各式各样的奢侈之中,靡靡之音,太过于软弱了自己的斗志,比如那一位垂帘听政的清国太后,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福泽喻吉先生说,清国最应该让日本警惕的就是这位慈禧太后,小村大使,你以为如何,”明治天皇说道,“慈禧太后真的是日本最可怕的敌人吗?” “以前或许是的,如果在外交的角度来说,慈禧太后的确对日本非常的不友好。”小村寿太郎看着陆奥宗光,他是小村的上官,而且是外务相,外交上的事务,应该让陆奥宗光说明。 “慈禧太后对于日本的确是非常不友好的,之前的定远号在长崎港刷漆,炮轰长崎,解救琉球的牡丹社事件,并且在朝鲜毫不相让,”陆奥宗光沉声说道,他甚至十分的恼怒,“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之前截杀去北京路上的朝鲜王妃和世子的人,是中国人派遣的。他们藉此扫除了偏向我们日本的开化党人,并且加强了驻军,并且重新在汉城派遣了袁世凯。” 说到袁世凯,大家不免有些皱眉,这个人虽然不是官位最高的人,但是在朝鲜宛如太上皇,高宗大王和闵妃简直就是袁世凯的儿子和儿媳妇,无比的孝顺听话,袁世凯的通商衙门文书比高宗大王的钧旨还有效力,这几年日本在朝鲜的进展缓慢,究其原因,最大的障碍还是在这个袁世凯的身上。 陆奥宗光似乎说的都是一些日本帝国上至天皇下至臣民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事情,“之前击沉银河丸号轮船的命令,毫无疑问,就是皇太后亲自下令的,她为了给我们一个教训,不许掺合到蚕丝生意的定价战之中,之后,在长崎港事件里面,也同样给我们巨大的羞辱,小村大使在北京是知道的,慈禧太后,这个女人,直截了当的指责日本增加海军力量就是为了对付清国,之后更是在新年酒会上,对英国外交部以及驻华大使明确的提出,不希望英国将吉野号出售给日本,说这样会影响到清国在亚洲的利益,只是这个提议后来在外务省的努力下,失去了作用。” 明治天皇对陆奥宗光点点头表示对于外务省工作的赞赏。小村寿太郎接话继续说道,“慈禧太后对于日本的确是十分的不友好,两年前的端午节她宴请各国大使夫人去圆明园参加宴会,唯独没有邀请臣的夫人,其余的大使夫人好奇的问为什么没有邀请日本大使夫人,这位太后用非常戏嚯的口气说不想看到臣的夫人那张脸,原话是‘看不得她那张脸’,她的意思是在讽刺我们日本女人非常白的妆容。” “岂有此理!”军部代表伊东佑亨生气的瞪大了眼睛,“这是我们日本的风俗,一个文明的国家元首不应该嘲笑任何国家合理存在的风俗!” 伊藤博文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不出声的听着,“还有对于日本国的各种蔑视,这都是太后的表现,她之前对于日本国出席柏林会议参与非洲事务的讨论十分的不满,而且对于英日同盟的条约签订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于清国最大的挑战。” “根据情报显示,慈禧太后根本没有放弃水师建设,只是她不愿意再继续购买军舰,而是想要自己制造。” “太后最重视科学技术,这一点也是很可怕的,在清国的许多地方,已经都用上颇为完善的电力系统了,还有许多的类似基础的物理化学这些研究,这些研究的收益不大,但是可以顺带着培养出许多的科学技术人才。” 大家的心里沉甸甸的,小村寿太郎继续说道,“但是不管这一位太后如何的能干,如何的英明神武,但是她也敌不过时间的摧残,她已经退休了。” 退休了的意思就是指慈禧太后已经把朝政的大事全部交了出来,不再过问朝政了,“自从训政时间结束之后,太后已经年近六旬,这样的年纪,无论是在清国还是日本,都是到了颐养天年混吃等死的年纪,原本在位的时候十分英明果断的太后,在退休之后,在皇帝的奉献之下,开始变得堕落了。” “堕落了?”明治天皇问道,“就是小村大使之前说的,沉浸在美食、戏曲、华服这些等等各式各样的奢侈之中吗?” “是的,任何一位政治人物退休之后,都会过上奢侈的生活,清国任何一个人物都不例外,如果说大臣退休了资金不能够遂心如意的话,那么清国的慈禧太后完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小村寿太郎微笑的说道,“这一位太后最喜欢的就是吃最好吃的美食,看最好听的戏曲,穿最华贵的衣服,逛最漂亮的园林,圆明园三座园林是万园之园,这样的美景,皇太后还不满足,退休之后,还要经常去承德的避暑山庄过秋天的日子,一出动就是几千人马,还有去清漪园等等许多的园林过舒服的生活,每天都是这样奢华放肆的举动,没人会规劝,也没人敢规劝,清国的皇帝巴不得皇太后不出来干涉政事,根本不会干涉皇太后的用度,慈禧太后曾经用几百颗最好的珍珠穿线,做成了一件珍珠衫,价值在几十万两白银之上,简直比得上一艘小规模的军舰的售价了!” “清国有句谚语说由俭入奢易,诚哉斯言,”小村寿太郎对着天皇弯腰鞠躬,“清国对日本最警惕的皇太后已经完全沉浸在挥霍无度的世界内。”(未完待续。。)   ☆、二、日出之国(二) “日夜都盯着日本帝国的女人已经深陷在温柔乡富贵梦里面,再也没有精力和时间来约束和管制日本帝国的发展了!”小村大使激动的难以自制,伏在榻榻米上,浑身颤颤发抖,“最让人福泽大师忌惮的人,已经离开了政坛!” 天皇点点头,“这是一件好事情,清国的皇太后已经老了,”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但又似乎是一座活火山掖藏在了冰层之下,冰冷之中,带着不可抑制的热血,“李鸿章也已经老了,虽然有一个袁世凯像蚊子一样和我们作对,可他的官位太低,根本没有办法和我们对抗,老年人的政治,伴随着就是生命力的衰弱,国力的颓废。” “是,日本帝国犹如是破云出日之国,生命力旺盛,不是垂垂老矣的清国可以对抗的。”军部代表伊东佑亨说道,“虽然我们国家现在遭遇了一些困难,但是臣认为,只要我们熬过了这一段现在最艰难的时候,将来亚洲的天下,一定会笼罩在日本帝国的光辉之下!” 清国的压力虽然很大,但是在座的君臣却斗志昂扬,绝没有任何胆怯之意,朝气蓬勃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振奋不已,说完了清国的见闻,小村寿太郎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在御前这里,伊藤博文下达了新的命令,“小村大使,你辛苦了,接下去请在国内休息一段时间,清国的局势,我认为,别人是暂时无法接收你的工作,驻清国大使,还是需要你继续担当的。” “为国家奉献自己,是臣最大的荣幸。”小村寿太郎伏在地上朝着伊藤博文鞠躬行礼,沉声说道。 “梅机关的事务,请您也注意照顾一下,这些勇敢的女子,为国家在敌人的巢穴里面出生入死,实在是帝国最优秀的人物,”伊藤博文和其他的总理很大的区别就是,在天皇的信任之下,也管理一部分情报的事务,在任何一个国家,情报事务永远只是会由国家的主人来管理的,伊藤博文深得天皇的信任,故此也分到了一部分情报机关的管理指挥之权,“我们要保证梅机关的情报人员,每一个都不能浪费,每一个都要死得其所,含笑的为国家牺牲,为国家走向修罗地狱。” “梅机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一定会为国效力到最后一个人。”小村寿太郎说道,“请天皇陛下放心,清国的情报机构对于我们的梅机关发动了好几次的袭击,但是他们都无法确切的让我们受伤,我们所放弃的只是一些边缘的人马,他们根本抓不到我们,”小村寿太郎自豪的说道,“我们在北京的情报网络已经建成,加下去马上就要着手渗透进入到东北地区的一些重点城市,比如旅顺大连!” 旅顺是有北洋水师的军港在的城市,实际上,就是因为商旅的来往让旅顺这个城市存在,而北洋水师的到来,让这个城市变得兴旺起来,大连,自然就更加不用多说了。 “太阁,”明治天皇对着伊藤博文说道,“现在是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是的,陛下,我们还需要一个非常好的契机,”伊藤博文说道,“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现在海军并没有将最先进的吉野号等巡洋舰的战斗力激发出来,我们还需要继续训练,让我们的海军继续挖掘潜力。”伊藤博文点点头对着海军大臣西乡从道说道,西乡点头应下,“陆军也不能够放松,”伊藤博文严厉的说道,“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军方一直想要独立不受政府约束的采取行动,这一点我必须要警告你,任何一种形式不遵守天皇的御命,不听从政府的指挥而独自进行的军事行动,如果只是小范围不影响大局的话,我可以把这样的行动当做不存在,但是,”伊藤博文并不是伟光正光明磊落的诸葛孔明,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政治家,他阴冷的压低了语气,“如果你们私下不听从政府命令而做出的挑衅的单独行动,而因此败坏了日本帝国整个大局,因此产生对帝国不利的后果,军方就算是切腹自尽一千人一万人,都无法挽回对于帝国的伤害,明白吗?伊东代表?” 这个时候的东京,天气还是十分寒冷的,但是军部代表伊东佑亨额头上有了一些汗珠,这是伊藤博文对于军部,开始慢慢独立并且不听从政府指挥,甚至是有下克上的风潮出现的警告,大概军方可以对任何一个内阁总理不尊敬或者是说做出下克上的举动,但是没人敢对伊藤博文如此,他不仅仅是明治元勋,更是天皇最为倚重的人,通过今天天皇的表现就可以看到,天皇之前提起说伊藤博文乃是日本国之“吕尚”,绝不是客套之辞。 再加上他的执政手腕非常的高超,伊东佑亨不得不承认,只有伊藤博文内阁总理大臣才可以把现在这样困难的局面维持下来而不至于整个国家崩盘,人望、圣心、大权都在手的伊藤博文,他的话,军方必须要服从,伊东佑亨鞠躬,“是的,太阁,军方一定会听从天皇的御命和政府的安排,绝不会做任何冒进的事情出来的!” “政府也必须要做好内政上的许多工作,”伊藤博文的脑筋十分清楚,“如果要和清国对抗,发动战争,”战争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日本内阁总理的口中,“内政上我们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接下去政府也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请天皇陛下放心。” 内阁成员们拜别了天皇,从明松间里走了出来,伊藤博文脸上带着的是颇为沉重的神色,他对着小村寿太郎说道,“清国的所有事物,大使你都要认真思考并且收集情报,现阶段,我们如果想要对付清国,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 “哈伊,”小村寿太郎有些伤感的说道,“我们日本国的资源和清国想比,真的太匮乏了。”(未完待续。。)   ☆、二、日出之国(三) “清国的物资如此的丰富,而我们日本却是如此的物资匮乏,清国的那种纸醉金迷在我们日本根本不可能出现,而清国就算浪费再多,也还是有这样多的财富,我们如此珍惜,但却永远这样的贫瘠,上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清国现在的人才也很多,”陆奥宗光点头说道,“清国政府挖了很多西洋的科学家和技术人才到清国来担任大学的教师和工厂的工程师,这些人,清国都给了充分的地位和薪水,小村大使是知道的,那一位马克沁已经有了和内阁各部大臣一样的地位,工部,是这个部院吧?”小村寿太郎肯定的点点头,“他发明的机关枪已经改良更新了好几代,现在正在源源不断的出口到各国去,可恶,说到这里,清国居然从未和我们出口过这样厉害的武器!” “他们把这些西洋的科学家当做老师,他们负责培养了许多合适的科学人才,遍查西洋各国,根本没有一个国家会投入这么多的金钱来培养科学家,”小村寿太郎说道,“他们满世界的挖各式各样的人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对科学家从头到脚的照顾好,太阁,”他对着伊藤博文说道,“您非常清楚,科学技术如果运动得当,将会爆发出可怕的能量,刚才在御前,我没有资格说话,但是私底下我还是要拜托您,请注意时间,如果时间拖得越久,那么对于日本和清国来说,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再过五年,十年,我们就将会被清国远远的甩在身后,永远追不上清国了!” 海军大臣和军部代表还有外务省大臣都鞠躬行礼,“太阁,拜托了!” 伊藤博文点点头,“日本,确实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它正迎来自己的改革期,说它小,可能没有比明治元年更小的日本了吧。说到它的产业,只有农业,说到它的人才,也只有300年来读得起书的贵族,这就是我们过去的现实。” “通过明治维新,日本人首次有了近代意义自己的国家,每个人都成为了国民。尽管尚不习惯于这样的称唿,但成为国民的日本人作为日本史上的最初的体验者,也为这新鲜感而感到亢奋,倘若大家不能理解这样过于强烈的激动,那么你也无从理解现在这一段时期,由我们活生生创造出来的史。” 大家都在认真听着伊藤博文的话,“无论是什么社会阶层,什么样家庭出身的孩子,只要你有为了取得一定资格所必须的记忆力和耐力,就可以成为博士,官吏,军人,教师中的一员。日本,现在面临的的确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但是我们的国民和官员们都保持着一种乐天主义来勤奋建设好我们的国家,现在想起来可能是非常滑稽的事情,一个除了米和绢布以外没有其他主要产业的国家,竟然想和欧洲先进国家一样,拥有自己的海军,还想拥有同样的陆军,财政收支当然不可能持平。”伊藤博文的眼神坚定,语气缓慢但富有决心,“可是,无论如何要建造一个近代化国家的想法,正是明治维新的最大目的。也是维新后新国民的少年般的崇高理想,诸君,”他的目光炯炯,“我们一定要努力啊!” “矢志不移!” 伊藤博文转身看着远处的鸟居介山,“登高!坡顶自有青天、既然有一朵白云在闪耀,那就望云爬坡吧!” 大臣们离开了,殿外的樱花瓣依旧在飘落着,远处的鸟居介山苍翠,白云冉冉升起,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好看。 鸟居介山上青松苍翠,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晴天,白云朵朵,在山顶上微微凝聚,好像是给这一座东京城郊的名山,做了一个极好的点缀,这座山是东京市民踏青最喜欢来的地方,今天不是假日,所以人倒是不多,青松白岩之间的石阶上,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携手一起爬山,两个人都是新派的服饰,一位穿着藏青色的立领军装,一位穿着白色的衬衫和宝蓝色的少女一起并肩到了鸟居介山的半山腰,这里有一座凉亭,这位少女就是料理店的女儿,纯子,她拉着那位军官的手,“秋山君,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她摇了摇手上的包裹,“我给你带了饭团和生鱼片,是纯子亲手做的哦,希望秋山君不要嫌弃呀!” 被纯子称之为秋山君的年轻男子十分英俊,他的鬓角理得整整齐齐的,头上戴了一个军帽,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看着纯子的眼神十分温柔,“只要是纯子亲手做的料理,我一定是非常喜欢的。” 纯子圆圆的脸蛋红了起来,她把包裹放在了亭子的栏杆上,双手放在身后,靠在柱子上,清澈的眼光盯住了秋山,脸上带着微笑又有一些忧愁,“秋山君瘦了,是因为训练太辛苦了吗?” 秋山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吗?纯子不喜欢了吗?” 纯子摇了摇头,“不是的,无论是秋山君变成什么样子,纯子都会很喜欢的。” 秋山的确是变化很大,以前的娃娃脸现在变得瘦削,变得更加英俊了,长时间的海上训练,已经把秋山的皮肤变得黝黑,不过这样似乎更加多了男人味,长期的严酷海上训练的缘故,海风在上面磨砺出坚硬的棱角,增添了男人的成熟阳刚之气。 纯子伸出手,想去摸秋山的脸,不知怎么又把手缩回来,她有些害羞的低着头,打开了包裹,把里面的饭团和生鱼片递给了秋山,秋山在狼吞虎咽,纯子继续问道:“秋山君从海军学校毕业了,还是回到‘扶桑’舰去吗?” 秋山吞下了饭团,用自己的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把水壶递给了纯子,“不,不回去了,我们正在待命,准备接受新的军舰。” 纯子复述了一遍:“新军舰?”(未完待续。。)   ☆、二、日出之国(四) 秋山点点头,他的眼中露出了高兴的光芒,“对,‘吉野’号,它的航速是二十二点五节,比清国的主力舰‘定远’的十四点五节航速快多了,如果我们的吉野号追上定远,一定可以把它击沉!” 男人说到自己的事业的时候,永远是十分自信并且自豪的,纯子也觉得秋山君这个时候侃侃而谈的样子,特别的迷人,“是吗,秋山君你真的太厉害了!” “真希望马上看到吉野号!”秋山十分激动的说道,“这样厉害的军舰,才能够为帝国贡献出最好的力量,”他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叹口气道:“如果我的生命能换回‘吉野’舰的一个螺钉,我会毫不犹豫说,请拿去吧!” 纯子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果秋山君允许的话,我也愿用我的一切换回‘吉野’舰的一个螺钉。” 握着纯子温软的手,看着纯子那红扑扑的圆脸蛋,秋山的眼角渐渐的发红了,他握住那温暖细腻的手,冲动地说道,“纯子,我想要你……” 闻着秋山突然急促的鼻息,看着他眼里闪烁着饥渴的神情,纯子闭上眼睛,“只要秋山君快乐,请拿去吧……纯子愿意把一切献给秋山君!” 秋山俯下身子,就在要接触到纯子鲜嫩欲滴的嘴唇时,他停住了,“不,纯子,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学生,请你等着我,还是让我,秋山真之,将来成为‘吉野’号的军官后,再来享受纯子吧!” 纯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面,依偎秋山真之,“我一定会等着秋山君的,”他们两个相互依偎着,“你看呀,秋山君,”她指着山峦上慢慢飘上来的白云,“纯子我好像就是这白云,秋山君好像就是那青松,您是那样的挺拔,而我也一直会陪着秋山君的!” “纯子,请你等着我吧,”秋山真之揽住了纯子那纤细柔弱却又十分有活力的臂膀,“等到日本帝国的海军出动打败了清国的北洋水师,那个时候我就会正式的对纯子的父亲提出结婚的要求,这个时间我相信很快就到了,请你耐心为我等待吧!” 纯子甜蜜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时间已经不早了,又要准备开始晚餐的营业,纯子十分高兴,哼着樱花的小调在麻利的干活,不一会大街上突然有很多人在唿喊着,十分的兴奋而且有些狂热的跑来跑去,“天皇陛下下诏书啦!” “下诏书啦!” 店老板十分的激动,“是真的吗?”他朝着外面探头探脑,“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啊!”他连忙跑了出去,竟然连生意也不顾及了,过了一会,店老板才端了一个木箱子进来,“纯子!”他高兴的对着自己女儿喊道,“天皇陛下下令让大家捐款,又有一艘很厉害的军舰要进入到我们的国家海军里面了!” “纳尼?这是真的吗??”纯子瞪大了眼睛,“又有一艘很厉害的军舰?是和吉野号一样厉害的军舰吗?” “是的,和吉野号一样的厉害!”原来店老板手里拿着是一个捐款箱,“天皇已经下旨了,新的军舰叫做‘神奈川号!’”他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钱出来,放在了捐款箱里面,想了想,把整个抽屉拎了起来,抖一抖,把所有的钱都丢进了捐款箱。 几个硬币掉在了地上,纯子连忙弯腰下去捡了起来,“爸爸,天皇陛下还饿着肚子呢,我们捐钱把这艘军舰买回来,是不是可以打败清国了?” “肯定可以的!”店老板笃定的说道,这个时候有客人也不断的进来,看到了这个捐款箱,大家都纷纷投钱进去,“吉野号和神奈川号,一起,一定可以打败清国!” “真的是这样啊?”纯子坚定的点了点头,“那我们一定要努力呀。” “神奈川号,谢谢您!”店老板不断的给那些捐款的客人们鞠躬,听到纯子这样说,他奇怪的说道,“我们不是一直在努力吗?” “不,这是爸爸的努力,”纯子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她冲出了店铺,顺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看着远处街道街头的鸟居介山,“纯子我还没有努力,为了秋山君,为了神奈川号,我也要成为军舰上的一颗螺丝钉,秋山君.....”纯子喃喃自语,“请你理解,我也要做自己的努力了!” 秋山真之回到了家中,他并不是东京本地人,在这里,只有他和他的哥哥秋山好古一起生活居住,在路上,秋山真之也知道了天皇陛下下诏要继续购买一艘新巡洋舰的事情,他兴奋的冲回到了家中,对着正在看报纸的哥哥秋山好古大声的喊道,“哥哥,你听到了天皇陛下的诏书了吗?我们海军又要增加了一艘巡洋舰了!” 秋山好古不为所动,只是低着头继续看着报纸,他如今虽然是三十多岁,但是头发都已经掉光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这是因为当年秋山好古在法国留学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拿去图书馆借书学习,得了风寒也不舍得用钱治疗,所以头发全部掉光了,“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真之,身为帝国的军人,你不应该这样的浮躁,而是应该沉着冷静的对待这一件事情。” 秋山好古如今是陆军骑兵第一大队的大队长,算的上是一个中阶的军官了,他显然十分冷静,“请坐下吧,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开始,接下去的几年才是我们真正展现帝**事实力的时候,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啊。” “是的,哥哥,”秋山真之按捺住激动,跪坐了下来,“哥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和清国开战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秋山好古放下了报纸,摇头说道,“我们需要等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机会没有等到,那么我们就容易失败,帝国,现在是不容许失败的!”(未完待续。。)   ☆、二、日出之国(五) “法国的拿破仑皇帝在没有最好的时间发动了对沙俄的作战,所以惨遭滑铁卢战役的失败,法国史上最厉害的人物,就此饮恨,让法国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光芒,就算有再强大的军事力量也要和时机匹配起来,一起发动才有最好的效果,”秋山好古慢慢的说道,“你是海军的将领,应该很清楚,海军优秀的军舰也是需要时间来磨合,才能够发挥作用的。” “是的,我非常清楚这一点,”秋山真之摩拳擦掌,“想到这么好的吉野号巡洋舰马上就要投入使用,本来就已经很激动了,没想到还有一艘和吉野号一样规模和配置的‘神奈川号’也马上可以购买回来,这真是和看到金阁寺里面的锦鲤一样幸运的事啊!” 秋山好古摇了摇头,兄弟两个人性格很不相同,所以选择了不同的职业,海军相对来说,需要的热情和大胆,所以秋山真之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但是他冷静的还需要泼冷水,“请不要过分乐观了,神奈川号,到底能不能顺利的运到长崎港,这还是未知的一件事情呢!” “什么?哥哥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秋山真之大吃一惊,连忙追问,好古是中层的军官,很多信息他比外面的人都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清国肯定会在其中阻挠的,”秋山好古冷静的分析道,“一艘吉野号已经比定远号更强大了,如果再来一艘神奈川号,如果我是李鸿章,一定会嫉妒的发狂的,他们肯定会在我们还没有把神奈川号到手之前,出手阻拦我们的,这是确定的事情,所以,”秋山好古又拿起了报纸,把头埋在了报纸上,“我们接下去遇到的折磨还会很大,”他虽然看着报纸,但是背嵴挺得笔直,“我们要做好苦难中行军的准备!” 秋山好古的夫人端了托盘上来,晚饭很简朴:两碗大麦饭,两碗味增汤,还有一份纳豆,秋山好古拿起了筷子,对着真之说道,“男子汉不需要太过奢华的饮食服饰,天皇陛下正在每天吃一顿,我们的饭食已经比天皇陛下吃的好太多了,请吃饭吧,吃完饭,你还需要加强学习!” “哈伊!” 。。。。 天津,直隶总督衙门。 寻常时候的总督衙门,总是车水马龙从未停止的,办事的,请托的,关说的,请命的,从早到晚,只怕是一刻都没有停过,只是今个倒是奇怪,怎么的,总督衙门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就只有站着巡逻并且守门的嘎什哈在守着,其余的闲杂人等一概没有,不用人打听,就知道今个李鸿章李总督是不见外人了,要不是有要紧的事儿协商,要不就是有极为重要的贵客临门,其余的人都一概挡驾,不能进出了。 这个之前是有先例的,之前要商办“渤海银行”并“直隶银行”,招股建立银行的会议,也是如此戒备森严,把里面的山西商人关在总督衙门里头三天三夜不出来,外头的人以为李督台大人要拿着刀子请这些财神爷们乐捐,不过今个大约是有重要的客人到,毕竟这市面上的人消息最灵通了,到底是哪一位如此重要的人来了此地,让李鸿章如此隆重,要知道直隶天津省此地,有京杭大运河并海运还有港口码头,火车官道,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都喜欢从天津出去,所以天津这里迎来送往的事儿特别多,而要是劳动李鸿章亲自出马的人物,绝对是了不得的人物,一般的督抚只怕还是没有这样待遇。 签押房里头,两个人正在对坐,丫鬟送了茶水上来,不敢耽搁连忙退下,李鸿章和来客都是穿着极为普通的家常衣服,虽然没有穿朝服,但是李鸿章气势惊人,有不怒自威之像,他久居地方,唯我独尊惯了,倒是和对面的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朝中大员模样有很大的区别,在朝中的大员,无论是哪一位都是极为谦和的,毕竟在朝中,再大的官儿也算不得什么,有更多超品的亲王郡王国公在等着你。 李鸿章端起了盖碗,朝着东首的男子敬了敬,坐在东首意味着李鸿章示这个为尊,“仲华老弟,”他笑眯眯的开口说道,“您这是难得来的天津,说不得要多盘桓几日。” 坐在东首和西边的李鸿章遥遥相对的,正是荣禄荣仲华,李鸿章十分热情,他也很是感动,“少荃兄多年未见,还是如此热情,想着当年在南边一起打长毛,算起来,也有三十多年了,哎,”荣禄也不知道如何,最近几年似乎衰老的极快,脸色淡黄,鬓边长出了白发,要知道他比慈禧太后还要小一岁,今年不过是五十八,要知道这样的年龄在部堂级高官里头,可还算是年轻的,比起李鸿章来说,也是年轻许多,但李鸿章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瞧着少荃兄精神头比弟是要好多了。” 两个人昔日在江南一起征战过,算的上是同袍了,男人的友谊,若是一起扛过枪,那是格外深厚的,而且李鸿章和荣禄都属太后的人马,一个是太后亲自拔擢,一个是太后旧年相识,这样的关系也有一层,之前荣禄主管兵部,水师的事务,也是他来管,故此也有打交道,所以两个人一起,也不穿朝服说什么场面上的话儿,只是随意的在签押房说话。 荣禄如此说,李鸿章倒是笑了起来,“我这直隶的日子,怕是比仲华你在兵部要轻松许多,虽然我这里杂事多,但是中枢的重担,兵部那里,新军和水师,这样天大的事务都压在仲华的肩膀上,你自然是劳累许多。愚兄倒是偷偷的养身了几年。” “接下去我也不用管咯,”荣禄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卸了兵部的差事,我是松了一大口气,如今也和少荃兄一样,放到地方上来了,接下去就是邻居了,少荃兄可不能忘了愚弟哦。”(未完待续。。)   ☆、二、日出之国(六) 李鸿章微微一笑,“仲华永远是如此谦虚,咱们既然是邻居,守望相助也是自然的,这旅顺在你仲华的治下,我北洋水师还是需要多仰仗仲华你呢。” 荣禄摇摇头,不发一言,李鸿章喝了口茶,看了荣禄一眼,“仲华到了北边,倒是可以稍微休养几年,只是我到底是奇怪的很,仲华已经是大司马了,若是接下去,要入阁拜相,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怎么还外放呢,说起来,北边虽然清净,可到底不是什么富贵繁华的好地方。” 这的确是十分奇怪的事情,这几年因为战争还有军备重视的缘故,兵部尚书的地位逐渐提高,之前的胡林翼、额勒和布等兵部尚书相继入军机处,按照道理来说,荣禄是军功之臣,文韬武略都甚是了得,在兵部尚书的任上,别的不说,两洋水师是突飞勐进的发展起来了,新军也办的有声有色,可以说,新军之事,差不多荣禄就是主要的推手,之前就有过传言荣禄要入阁,可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如今反而要外放总督了,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俗话都说京官最贵,何况一部尚书?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调动,“少荃兄乃是官场之中消息最灵通之人了,”荣禄笑道,“难道还不知道如今的局面吗?” “局面?” “京中,”荣禄摇摇头,“风向不太好,少荃兄何须装傻,天津卫南来北往都是要过此地的,没有消息可以逃脱的了少荃兄这里,我出京,一是躲一躲风头,二来也不愿意把自己个陷在是非窝里头,免得自己个左右为难。” 李鸿章默然,他何尝不知道京师里头有许多的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古今一贯之理,现在是天子亲政,许多事情虽然是萧规曹随,但是也有许多事情要从容不迫慢慢的进行调整,这个调整李鸿章是有准备的,他到了直隶快三年,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没有想到的就是第一个要被改变就是荣禄这个兵部尚书。 旗人里头,荣禄应该是最有帅才和战略眼光的人物了,这点李鸿章从来不否认,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外出了......荣禄看着李鸿章有些沉思的样子,不免微笑道,“少荃兄何须思虑过甚,退一步海阔天空,在兵部尚书的任上,办了许多的事儿,这时间就花了不少,这些年的惯例,部堂尚书,不能担任一个职位超过十年,我已经任了九年有余,本来就不可能继续在兵部的任上继续当差,我戎马这么多年,似乎别的也不会了,在地方上管管军务,能够外出,倒也不赖,算起来,还是老哥你在地方上过的滋润,所以跟着你来学了。” “仲华说的倒是轻巧,”李鸿章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荣禄既然不想说什么朝中的事情,他也就不再提朝中之事,只讲荣禄接下去的新差事,“到了北边,可不是休养的时候,只怕,你这个东北三省总督,不是那么好当的。” 说道这里,两个人才把荣禄的新去处说了出来,就在今年二月的时候,皇帝下诏,说明中国之地,各地均有督抚之设,唯独东北之地,如此宽广,却仍由将军管理,此绝非治民之道,命户部和吏部兵部三部协商,定下盛京、吉林、黑龙江三地之地方官员编制等事务,这原本也是简单的,只要和关内各省一样,按照县、府、道、省这样来就是,不过分管户籍的户部侍郎李霖德建议,“关内各省,均无下镇乡之官员,东北等地,开荒闯关东者,甚多,绝非其余各地本地之民居于多数,若为长治久安故,应设乡长镇长等并发放俸禄。” 这话原本是没错,可户部尚书阎敬铭十分不满,他认为,东北地广人稀,官员设置应该从简,而并非从多从杂,因为东北的流民多所谓的禁止令早就是名存实亡了,山海关的铁路一打通,谁也拦不住人去东北找生活。东北的流民多,这的确是事实,可不能因为流民多,而新设太多官位,这样的话容易在东北造成冗官现象,反而更加浪费银钱。 而兵部认为,东北地方上,民风彪悍,其余的都好说,各地的驻军,包括将军总兵兵备道等要体系完整,并且还要仿照新疆乌里雅苏台等地的例子,将总兵和道台这些让一级长官兼任,这样的话,那就是地方上的官员也如同总督一般,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吏部的意思却是要政军都分开,不可能混淆在一起,因为武官的序列升迁批准等,都是兵部的差事,而文官都是由吏部主管升迁事务,如果兼任的话,到底是谁说了算,吏部还是兵部?这是各自职权的事情,是不可能有人会让步的。 于是因为这件事,今年的二月份,各部院就一直在吵,到了最后呈报给军机处的时候,也还是一直没什么定论,礼亲王是最和气不过的,推太极调稀泥几番,最后定下来,新设盛京、吉林、黑龙江三省,为了精简人力物力财力,仿照天津上海一样,设置巡抚,不设置布政使一级官员。乡、镇一级在交通要地和府所在地设立乡长镇长,但这两类人是用的武官的序列“把总”的官衔,然后这些人归兵部管理;各地府、道的设置从大从少,盛京省一共有八个府,而黑龙江省,地域有三个盛京省之大,所设置的府,仅仅为五个。这样的方案,可算是各方都满意了,吏部还是对此地的中高层官员都有管辖权,兵部抓住了最底层的人,因为官员不及关内的省份之多,户部省下来了好多银子,这样和稀泥的技术,委实是厉害,而且众人都要服他,因为教育部和礼部春考和秋考两样考试之中宣布出来的新式官员,又多了一个新的,而且是天地广阔的地方可以去任职了。(未完待续。。)   ☆、三、东北总督(一) 有位置,无论是多偏僻,那也总是一个差事可以当的,国朝的惯例,从来都是先想到一个新的法子,然后设置位子起来,最后安排人手,这些年新招的官员,颇有宋朝冗官之势,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这些年洋务开展的太快,官员不够,一下子就录用的太多了些,经济和社会发展永远是快于各项国家政策的,那么官员招录进来,少了岗位,现在的西疆和北海等地,处处都安排了官员,无论是学政布政还是按察使,一概安排到位,无论如何,不能够再出现昔日反叛时候,无人驻守的败坏模样,之前有传闻,将会在青海省开始设置流官并仿照新疆之例,这是昔日因为出主意在新疆开科举招收那些各族部落的子弟当秀才举人而一举拔擢为新疆学政的那个倒霉蛋出的主意,当然,他现如今已经不再是倒霉蛋了,而是堂堂教育部尚书,“推进了西北等各地教育事业均匀发展”这是他的政绩。 教育部尚书提出要在青海派遣学政,这是为了解决官员过多的问题,但是这个提议和理藩院合议的时候被否决了,军机处也不赞成在青海设置太多的流官,毕竟那里的宗教势力很强,青海和西藏差不多是理教院和理藩院两个的私人领地,教育部想要牵扯进去,只怕是难。 所以东北三省一下子设立起来,就多了不知道多少的位置出来,饶是李鸿章眼界极为开阔的人,对着三省的正印子主官还是垂涎三尺的,这天下这么三十多个省份,巡抚布政使这些屈指可数,一下子多了三个巡抚,可是极好的位置,东北三省之地,虽然寒冷,但是沃土千里,物产丰富,这些年又有传言说是东北之地有极好的煤矿和铁矿,只是因为龙兴之地,昔日又有禁令,故此没有开采。 为了是这龙兴之地,去年是否要设立省,朝里也有一波暗流,宗室或者是旗人反对倒也罢了,可没想到的是清流也是持反对态度,李鸿藻态度十分鲜明强烈,“不宜设立省份”。加上许多宗室也认为东北乃是旗人的自留地,不应该设置行政官员,可这些声音都不足为惧,礼亲王这一届的军机内阁,是不会太在乎底下人的反对之声,更多是需要揣摩上意,领旨行事,所以反对声虽然多,光绪皇帝原本也是犹豫不决,后头不知道为何,一力主推要东北三地建省,并且开放边禁,“军民自由出入”将名存实亡的禁边令也取消了。 只是这官员的任用上,还是有讲究的,盛京和黑龙江两省的巡抚,均是旗人,吉林省巡抚是蒙古人,不过这也是开始几年,国朝的改变这些年已经够多了,直隶总督以前是从不委派民人的,可这么多届直隶总督,大部分可都是南方人,还有山河总督,原本这个寓意极好的总督位置,之前也是李鸿章在担任,故此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些人才干如何,还是要仔仔细细观察些时候的,横竖三省都是新创,若是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荣禄性子宽和,想必也不会计较什么。因为是新创三省,凡事开头难,若是开头做的不好,也不会有许多人批评和弹劾,所以李鸿章说这个位置难做,绝不是指的这些庶务,“三省处于东北之位,北边有俄罗斯,东边有朝鲜,还有日本在海上,都是相近的地方,论起地理位置,我直隶,算不上是京畿的大门,直隶应该是京畿的院子了,盛京吉林加上山东,这才是京畿的大门,朝鲜是京畿的门道,仲华你在东北三省,兄是觉得,虽然高兴你在外头自由些,可也实在怕你将来要累得慌啊。” 荣禄点点头,他也觉得李鸿章担忧有道理,他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签押房外的几丛茶花并太湖石,天气不算很好,阴阴的,仿佛要下雨的样子,茶花的叶子青翠欲滴,淡红色的花朵十分娇艳,天津这里的风,似乎带着一丝渤海的海腥味,“日本人在蠢蠢欲动,我并不是不知道,而且朝中的人也并不是不知道,东北建省,设立总督,就是为了对付日本人,这是明面上谁都不会说,但是内里大家伙都明白的事儿,”风突然变大,签押房的屋檐下挂着几盏死气风灯被吹得东歪西倒的,“日本人还厚着脸皮来问总理衙门为什么要设立东北三省,被他们一句话‘不得干涉中国内政’给堵回去了,所以日本人也是清楚的,东北三省的建立,就是为了防住他们。” 李鸿章点点头,“洋务的事儿,办的艰难,若是坏起来,那实在是轻而易举,不是咱们现如今要对着日本忍让,实在是这么些年,办的洋务事业轰轰烈烈,不能因为两国交恶,把这大好的局面给搅合了,仲华你当大司马的时候,在南边和法国人打仗,是最清楚不过的,咱们花了多少银子,坏了多少生意,这些帐,算来算去,都是蚀本的坏账!不是咱们不想打仗,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红顶子昔日就是用人命一点点染红的,若不是平洪杨之乱,我也不可能到如今这样的地位,可不当家,”李鸿章摇了摇头,“不知道当家难啊,昔日越南那里的冲突,怎么说,也只是影响云贵两广之地,这还是西南一隅,可日本人若是生事,咱们和日本人对上了,”李鸿章顿了顿,“这影响只怕是比越南之战,更要厉害百倍万倍!” “兵者,凶险也,非万不得已之时不可用之,”荣禄点点头,转过身来,“少荃兄你说的极是,所以设了东北三省,把我放在东北去当总督,也是有防备日本的一个因素,日本之外,俄罗斯人也不能小觑,咱们这些和外头打交道的,可是比内陆的那些督台们,辛苦多了咯。” “朝廷对着日本人想要吞并朝鲜的想法,是有所察觉的,不然不可能先把东北三省设起来,又让少荃兄你照看好朝鲜,我听说,朝鲜的王妃又要入朝了?” 李鸿章摇摇头,脸上有十分不耐烦之色,“是,这个闵妃,实在是烦得很,日本人偶有挑衅之事,就即可宣告袁世凯,要袁世凯出兵帮助,袁世凯又不是他朝鲜国的臣子,甚少理她,于是她又准备借着朝鲜世子在京师里头读书的由头,请旨入朝,朝中也想着要和朝鲜搞好关系,免得朝鲜被日本拉过去,理藩院已经下令,准许闵妃朝觐了。” “这是必然的事儿,日本人想要吞并朝鲜,那么朝鲜王室第一个就要好好对付,”荣禄说道,“咱们当然要拉着他们,咱们想着帮他们,但是朝鲜国里头,只怕有些人会不领情。” “这是自然,有人愿意当儿皇帝,也有人愿意割让幽云十六州,”李鸿章说道,“朝鲜国内的那些开化党,被闵妃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倒是少了一些碎嘴的东西。” “他们怎么着,我懒得管,也没有那个功夫管,”,窗外风开始渐渐大了,不一会,春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间或有雷声隐隐,室内暗了下来,荣禄转身坐了下来,拿起盖碗喝了一口茶,“朝鲜是你少荃兄管的地方,我不插手,”他笑道,“我就把盛京黑龙江吉林这三省的军务办好了就是。” 加更五百字求月票啦!最后一天了咯。(未完待续。。)   ☆、三、东北总督(二) “军务?”李鸿章仔细咀嚼了一番,眼神微微一凝,“仲华出京,难不成还有密旨吗?” “并没有什么密旨,”荣禄说道,“我之前当着兵部尚书,兵部的事儿,多少知道一些,各地的团练如今良莠不齐,新军的兵源,在团练这里,就少了许多,其余的人......这些年十二镇塞进来了不少人,倒也不是都是不好的苗子,好苗子不多,也不能说这些人对着朝廷不忠心,只是,有些浮夸罢了,平日里头不知道如何,战时的区别只怕就很大了,”荣禄摇了摇头,新军是他和武云迪一起管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多说新军的不是,故此只是微微一点,也不多说什么,“少荃兄你管着北洋水师,应该知道这些年,招兵难招了。” “除了几所水师学堂之外,朝着外头招兵的,倒是人少了些,也不算太难,”李鸿章说道,“这些年,外头到处那里都能赚到银子,读书出身的,又觉得当兵太辛苦了,特别是要在水师上船的,海里去,浪里来的,内陆的人晕船的居多,更是难找,只能在沿海和沿江的省份招手一些,难是难了些,不过咱们大清国人多,想当兵的人少了些,怎么选,也是够的。” “世风日奢,大家伙都喜欢安稳舒坦的日子,也是寻常之事,倒也没什么可苛责的,如今我在了东北,东北别的事儿,我尽量少管,先把东北几个省份的团练拉起来,盛京倒还好,吉林和黑龙江,马匪极多,若是把这些人剿灭了,地方上太平些,也不至于让外人有机会钻了空子,地方平靖那是最好,若是不成,那就要派新军了。” “新军要派到东北吗?”李鸿章微微惊讶,新军一向是不轻易出动的,“这事儿定了吗?” “还没定,只是愚弟的一点浅见罢了,倒是要请少荃兄参谋一二。”荣禄笑道,“这事儿妥当不妥当。” 新军驻扎地方素来是没有定制的,不限于什么省份,也不限于什么时间,虽然没有定制,但是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一是要紧的地方,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自然没有汉唐时候的长城关隘要守,但是山海关,张家口,这两地是必定有新军驻扎的,为的就是拱卫京畿,之前新疆阿古柏叛乱,新军开拔,陇右古道,河西走廊,一连串的城市驻扎着守护粮道,后来的北海城也是陆续驻军了不少年;第二种就是叛乱战争之地,喀什、伊犁,后来的升龙府和顺化,这都是新军驻扎过的;第三种就是例行的换防,比如天津移镇河南,甘肃到山西,这样有限的几个省份换一换,新军到底人数不算很多,要是每个省都驻军,那是来不及的,也容易让一省提督不满意。所以这几种,如今看来,似乎东北三省都还没够得着这三种情况,李鸿章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之前北洋水师在长崎闹了一下,日本人安分了不少,若是新军入盛京,择一个靠着朝鲜近一点的地方守着,日本人怕是又要安分一段时间了,只是,过犹不及,要注意适可而止,不要让日本人闹了一个狗急跳墙出来。” 李鸿章的态度还是求稳,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观点,“北洋水师这里,三年未得片甲下海,虽然只有三年,可世界上的局势风云变幻不说,就连海军的发展,也是一日千里,日本人的吉野号马上交付,这几天又有传闻,说是英国原本有一艘和吉野号相同配置的,准备卖给咱们的军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将军舰以分期的心事卖给日本,单单是日本,他翻不出多少浪花来,就是怕有人行驱虎吞狼之策,想着又搞在欧洲的那一套。” 李鸿章是有这个信心的,南北洋水师在下龙湾大海战,一举成名,不仅洗清了外头毫无实战经验的传闻,也为南北洋横行西太平洋奠定了基础,海参崴没有割让,俄罗斯海军在太平洋这里没有不冻港可以作为海军基地,美国的海军,恕李鸿章直言,还没有什么用处,何况两国距离委实太过遥远,不会存在什么实际上的利益冲突问题,中国现在的政策是全力争夺非洲,兼顾中东西亚,至于拉丁美洲,目前没有任何打算,所以美国也很识趣,两国现在是朋友。 英国海军现在当然也会经常来南海到香港一带的航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有屡次挑衅的事情,但南洋大臣预判,中英不会发生战争,偶有小冲突,也是英国想要彰显和强调自己是世界霸主的地位,所以只要忍让克制一二,再尊重尊重英国人,外交上的姿态放低一些,英国人也是会识趣的。南北洋水师之前的确是威名很大,实力亚洲第一,世界第四,若不是想在全球发动海军大战,这点军力其实已经足够了,问题是日本,这个近邻的军力也发展起来了。 “日本人的财政是不够的,一艘吉野号,就已经差点折腾死日本人,日本天皇还如此做作,还闹出什么每天吃一顿饭的花招出来,搞的日本的老百姓吃了枪药一般的热血沸腾呢,”吉野号已经让李鸿章十分头疼,何况又来一艘,“新的一艘军舰,取名神奈川号,这也是一个最恶心的事情,他们的这两艘军舰,可是比定远要快的多了,比江宁号,也要快,如今来看,英国人对着咱们也没有存着好心,还愿意分期付款的形式卖给日本人,哼,什么时候,英国的商人们这样的好心了?都不打算赚钱了吗?” “无非就是借刀杀人而已,”荣禄继续说道,“英国人想要用日本人来牵制我们,日本人也甘心当这把刀,却是不知道,这把刀在咱们这里,能发挥什么用处去。” “日本人想要在亚洲有所作为,第一个越不过去的,就是咱们中国。”(未完待续。。)   ☆、三、东北总督(三) 荣禄是看不起这些日本人的,“日本人这刀,遇到了咱们大清国,不知道会不会磨成针?不过少荃兄就在北方,长时间的管理北洋水师,对付日本人,如何行止,弟是要听少荃兄高见的。” 两个人轻轻巧巧的就定下方针,对着日本人的举动,多多少少要还击一番,这是两个人的底气,朝廷不是没有对付日本人的动作,设置东北三省,把荣禄这个兵部尚书派到东北去当总督,就是对于日本人最大的警告和震慑,但是仅仅如此,未免不够,多多少少,地方上也要有动作,直隶总督和东北总督,两个人一合计,做一些反制的事儿出来,妥当极了。“日本人的吉野号马上就要到了,军舰想要发挥出作用,没有七八个月一年这样的时间来训练,是做不到的,”李鸿章捻须想了想,“北洋水师这里,倒是也没什么可以特意办的,只是巡航鲸海,可以多几次,毕竟北洋水师以前都是在黄海东海,如今既然日本人不识相,趁着吉野号还没有发挥作用的时候,去鲸海多转转,让他们不舒坦也是好的。” 鲸海,就是日本人称之为“日本海”的地方,1815年俄国航海家a.j.v.克鲁森斯特思取名日本海。日本海东部的边界由北起为库页岛、日本列岛的北海道、本州和九州;西边的边界是欧亚大陆的中国;南部的边界是朝鲜半岛。 中国方面是不承认这个地名的,金国时候,此海称之为“金海”意为金国之海,后来到了元朝和明朝的时候,因为此地多鲸鱼,谐音都将此海称之为“鲸海”了,之前倒是这地方不太关注,毕竟北部海域甚少纷争,除了俄罗斯人可能会在来此地南下之外,实际上这么多年了,俄罗斯人来鲸海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有什么纷争存在,若不是北洋水师要拱卫京畿,无需在山东和盛京设置军港,直接南下镇守东海即可,但是有了日本人在侧,他们的海军也起来了,那么鲸海,说不得也要多发挥一些用场上了。 鲸海巡航基本上就是可以贴着日本的海岸线走,这也是对于日本的一个威慑,“新军能不能入东北三省,这还是未定之数,如今总理衙门在外交上的事务,就是要全力经略非洲西亚,”荣禄点了点头,继续接话说道,“咱们这边是帮不上的,我这边,团练要先办起来,听说盛京那里,日本人的探子多的很,到处刺探情报,这也是不允许的,盛京到底是陪都所在,虽然是称不上什么要紧的经济地带,但是这里头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不用当这个东北三省总督,径直抹脖子就完了。” “除了这个之外,少荃兄,我倒是觉得,”荣禄微微一笑,“咱们哥俩可以合作做一点事儿。” “哦?”李鸿章挑眉笑道,“仲华你是最有主意的,我倒是要听一听你的高见。” “水师巡航鲸海,若是在北边没有什么驻扎的地方,那是去不了多少远的,旧年巡航,一般来说,只是直接到黑龙江的入海口,库页岛都未曾去,因为北边没有中转的港口,我的意思,”荣禄说道,“在吉林的海参崴,建一个军港起来。” 这个时候的黑龙江,是没有出海口的,吉林从朝鲜这边,一直延伸到黑龙江的入海口处,库页岛也是吉林的管辖范围,我们在清宫剧之中经常听到的大名鼎鼎的宁古塔,就是位于吉林省靠海的地方。李鸿章点头,“海参崴建军港?这倒是个好主意,海参崴是北边极好的不冻港,昔日英法两国来袭,俄罗斯借着调停之名,一门心思就想把海参崴收入囊中,可惜他们不得逞,此地港口的位置极好,离着朝鲜也极近,若是朝鲜有什么变故,那么在海参崴出兵就极好。旧年我也不是没有动这个念头,只是吉林哪里,到底要先听一听他们吉林将军的意思,所以也就拖下来了。不过既然是仲华主政东北,这事儿,就没有问题了。” “若是在海参崴建立一个军用的港口,那么日本人的动静就可以小一些了,”荣禄点点头,继续说道,“前几年吉林将军来报,说库页岛上头的渔民说有日本人时常在库页岛上出动,在海参崴有一个港口可以停泊,那么库页岛也时常可以去一去,那里如今可都没什么商船往来的,实在是偏远了一些。” 除了往金州方向去的航线之外,根本就没什么商船会从鲸海过,不过这些年中美贸易稍微多了一些,这样的话,美国到金州再到库页岛这么一路下来再到天津港,虽然绕了一点远路倒是也开辟了一个新的航线,俄罗斯人的东西伯利亚总督,也十分精明,在勘察加半岛,硬生生建了一个补给港口出来,收费奇贵,且时常有宰客之嫌,不过地段要紧,加上这个地方还有温泉等等可以享受,大清的商人最有钱不过了,中转补给都喜欢在此地停留,所以这些年的航线,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在海参崴建一个军港,管理鲸海的事务,维护航道的安全,的确是势在必行之举了。 “有仲华你主政东北,宁古塔,海参崴也不再是什么偏远之地了,”李鸿章笑道,“仲华还说没有密旨在身?你这一番胸中沟壑,可比我要多了多了。” 荣禄微微一笑,“在其位谋其政而已,我在东北,思来想去,洋务的事儿,我是不太懂的,也不需要我去多嘴,只要把这个军务办好就是,洋务的事儿,日后就是要烦劳少荃兄了,别的不说,先把盛京到吉林的工厂,总要建几个起来的。” 几句话之间,两人就把此事谈妥,李鸿章要设宴款待,到了花厅还未坐下,盛宣怀来了,他先朝着荣禄问好,随即和李鸿章说道,“朝鲜闵妃已经到天津了,说想求见大人您。”(未完待续。。)   ☆、三、东北总督(四) “闵妃到了?”李鸿章说道,“来的倒是真快,比西方的记者快多了。” “闵妃说,想拜见大帅。”盛宣怀说道。 “拜见?”李鸿章哈哈一笑,点起了烟斗,对着盛宣怀指了指,“杏荪哪,咱们说话,可是要老实一些,荣大帅就在边上听着呢,若是吹牛,可会被人笑话的,闵妃真的说是想拜见?” 中国人说话的字眼是十分重要的,“拜见”这个词,未免是有些卑躬屈膝了,若是其余的小国,比如琉球或者是南掌等国的国主来天津,拜见这一位京畿地头蛇,倒也可能,可若是朝鲜国来人,必然是不会如此谦卑,更别说,朝鲜国中最为有权势之闵妃了。 “什么都瞒不过大帅,”盛宣怀笑道,“这个词儿,是我加上去的,闵妃想见一见大帅,谢昔日平叛之恩。” “仲华可有兴趣见一见闵妃?”李鸿章转过头对着荣禄笑道,“你在盛京,离着汉城可不是不远,这一位闵妃,可是出手阔气的很,给袁世凯在汉城纳了好几位李朝宗室身份如花似玉的小妾,不用你开口,只怕是高丽参一箩筐一箩筐的都要送过来了。” 荣禄摇头,“弟尚未到任拜印就任,就没必要见她了,何况闵妃也是来给少荃兄请安,我就不凑热闹了。” “你说的极是,”李鸿章点点头,“告诉闵妃,外藩入中国,未曾拜见君上,不宜会见地方上的官员,请她在天津自便,等到她离朝的时候,再来天津相会就是。” 盛宣怀称是转身离开,李鸿章对着荣禄笑道,“这个闵妃,这些年又遮遮掩掩的和开化党人勾搭些什么,我也不耐烦见她,还是留着她入京自己个找人打擂台就是了。” “其人如何?听闻是朝鲜国中第一实权之人,就算是国王也不及此女威名赫赫。” “手腕有一些,可惜没什么治国的水平,也没有眼界,国政闹得乱糟糟的,还不会约束后戚族人,朝鲜国内闹得乌烟瘴气的。”李鸿章朝着荣禄举起酒杯,“来,今日我们两兄弟难得一见,也不谈那些琐事了,高高兴兴的喝一杯才是。” 闵妃是已经这三年之中第二次来天津了,饶是她见惯了朝鲜国内的繁华,可再临天津,还是被眼前的繁荣鼎盛所惊住,天津城内有专门招待藩属和各国使节居住的四方馆,闵妃一行人从大沽口下船,改乘坐马车到了天津城,虽然称之为城,但天津早就没有了城墙,大沽口朝着西边走了十来里路,就到了十分繁华的天津新城区,这么一路上,洋灰铺就的官道十分平整光滑,闵妃坐在马车上,从未觉得有任何颠簸之感,她小心的掀开了马车的窗帘,一丝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照耀在了闵妃的脸上,虽然是一小条缝隙,闵妃还是看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贸鼎盛,百业兴旺之景,闵妃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有些不舍的把帘子放了下来,似乎是被强烈的阳光射伤了眼睛,她闭着眼养神了好一会,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清国为什么会如此的强大?” “娘娘,请您注意言辞,我们应该称清国为上国。”边上一位穿着红色袍服的中年官员看了看左右,只有闵妃两个最贴身的尚宫伺候坐在边上,并没有外人,但是他还是咳嗽了一声,“现在我们在天津,这里是上国的地方。” “上国为何会如此的强大?”闵妃睁开了眼睛,有些发呆,“现在这里的景象,和三年前我来天津的时候,是天壤之别,以前靠近港口的地方,绝对没有现在这样那么多的商铺和行人,而这一次,虽然边上有许多的衙役在维持秩序,但行人和商人,还有马车,是那么的多,上国现在是越来越强大了。” 闵妃的嘴角有很深的法令纹,额头也是,就算是用再上等的水粉胭脂,也无法掩盖闵妃那深深的倦色还有十分松弛苍老的容颜,大约是舟车劳顿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的枯黄,“上国越来越强大了,这是不是一件好事情呢?” “当然是好事情,”那个中年官员居然可以和闵妃同乘一车,就知道必然和闵妃关系十分密切,听到了闵妃近乎自言自语的问话,“麻麻~”麻麻是朝鲜语之中的“娘娘”的发音,“上国越来越强大,那么就可以保护我们朝鲜免遭受日本人的侵袭,上国是十分仁德为怀的,但是日本人是那么的凶悍残暴,上国越强大,朝鲜就是越安全。” 说话是这一位中年男子,就是现在李朝最炙手可热的兵曹判书、亲军经理使、议政府左赞成闵泳徽,在任何一个国家里面,兵部的主官都是最当权的人物,而且必须是国君最为倚重和相信的人,闵泳徽也不厉害,他出自于大名鼎鼎的骊兴闵氏,就是现在朝鲜最有权势的女人闵妃的远房侄子,闵泳骏是继闵泳翊之后闵氏外戚的首脑人物,他得到了袁世凯的支持,又深受闵妃的宠爱,自己也很会讨国王李熙(和闵妃的欢心,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权贵,亦是事大党的代表人物之一。 这个事大,事的就是大清国,当然,闵泳徽也不会是什么坚定的亲清派,所谓的事大,就是对着最强大的国家表示臣服之心,闵泳徽在甲申政变之中看到了清国那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强大实力,所谓的开化党叛变在清国袁世凯的镇压下,如冰雪遇到太阳,瞬间就消融了,这对于闵泳徽的刺激很大,大约也只有直截了当的战斗力才可以让人看清楚到底谁是强国,所以从甲申事变之后,闵泳徽就成为了坚定的事大党,见到闵妃似乎有些犹豫,他连忙说道,“上国和日本,还是有差别的,臣知道娘娘担心,担心上国对于我们朝鲜的控制会越来越深,不是吗?”(未完待续。。)   ☆、三、东北总督(五) 闵妃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但是很显然,闵泳徽的话说中了她的心事,清国,不再是以前那样对着藩属国不太管的大国了,李朝朝代先王这么几百年下来,中国,无论是明国还去清国,对于朝鲜都是不太管的,除非那些最危险的时候,明朝的万年间,日本丰臣秀吉来袭,明国帮助了朝鲜,后来清国兴起,先把朝鲜打服,朝鲜改变了朝贡的对象国家,但是后来清国入主中原,这对于朝鲜来说如释重负,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臣服于中原之国,中原之国是谁做皇帝,这和朝鲜没什么关系,清国也只是在未入关之前,压榨过朝鲜,后来定鼎天下,也看不上朝鲜这边疆荒芜之地了,总体来说,中国对于朝鲜,一般情况下,除了册封使会来之外,其余的都根本不会来多管朝鲜内部之事,那么朝鲜也只需要偶尔的时候捏着鼻子应付一下册封使有的没的那些无礼的要求,这样的宗主国,几乎是无代价的保护自己,加上朝贡和通商,朝鲜得利颇大。 可现在中国对于属国的态度和管理模式却是发生了许多变化,之前闵妃就十分担心,朝鲜的命运会和越南一样,彻彻底底的成为清国的附庸,现在的越南,已经废除了之前越南人自己发明的喃文,那个所谓的越南国主,丝毫看不懂任何喃文写的文章,故此全部官方文书都用中文,越南国主可以这么做,因为他是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差不多就是彻彻底底的中国人,而闵妃,却没有完全想要投靠清国的意思,她心里,一心念念的还是让朝鲜强大起来,而朝鲜想要强大起来,靠着一个国家,是不可能成功的。 最重要的清国对于藩属国的政策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这是闵妃最担心的,大约是以前的日子过的舒坦了,特别是丰臣秀吉侵朝一事,万皇帝可是没有问朝鲜要过一分钱,这样愿意承担义务,却不会向藩属国索要什么权利的宗主国在朝鲜看来,是最可爱的冤大头了。 可现在清国一改以前的政策了,理藩院从以前类似只管理蒙藏回诸部的小部门如今一跃成为不输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重要部门,理藩院尚书甚至可以一言决定某一个小国国家的存亡,这样的威势,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会存在的,而且类似像越南,这样从阮朝复辟重新回到黎朝,这也绝不可能发生在过去,清国那尊贵无比的慈禧太后对于藩属国也十分的关心,废立越南国统,驱逐西班牙人帮助吕宋国主复得大位,又威逼荷兰人,兰芳国在天南立国稳固,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昔日不曾有过的,这还是在几年前而已! 慈禧太后在升龙府大会诸藩,说出了“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的话儿出来,加上那个愚蠢之极的布尚道国,被活生生的灭在了眼前,这都说明了清国的藩属国政策出现了巨大的转变。 “哎,”闵妃虚弱的摇了摇头,她一直在朝鲜国内表现出来是一个干练果断的女强人姿态,而这个时候,面对自己的亲信,自己的侄子,闵妃终于歇下了强硬的面具,露出了虚弱无助的表情,“我何尝不震惊于上国的政策,只是有袁世凯在朝鲜作威作福,对着朝鲜的事务指手画脚,俨然又是一位大院君,”她的眼中露出了痛恨的表情,“但是,泳徽,我却很清楚的明白,如果没有袁世凯在朝鲜,日本人的气焰只怕会更加嚣张,开化党老早就把我给废位了,这是一件很两难的事情,两难啊,”闵妃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没有上国,我们早就沦陷在日本人的魔爪之中了,但是,我又十分的怕上国存了要吞并朝鲜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上国的国内已经有风声要将朝鲜废止国统,设置郡县了!” 这不是从现在才有的观点,“高丽与中国同文同种,原本分属一国,奈何用朝野分之,”这是从文化说的,“盛京和朝鲜,仅仅一江之隔,”这是从地理上来说的,“日本为何垂涎朝鲜,无非朝鲜为中华之属国,若朝鲜为中国之省份,自然日本不敢捻虎须冒犯天威。”这是从国与国之间的局势来分析的,朝鲜国上下,不仅仅是闵妃,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有自己的文字和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一套制度,那么都不会愿意,并入到其他国家去,昔日越南就是如此,朝鲜更是如此。 可越南和清国的宗藩关系处理的不好,导致阮朝覆灭,这前车之鉴,闵妃还是要警惕的,所以她连忙派遣了自己之前最重视信任的侄子闵泳翊先是和袁世凯商议好,然后前往天津拜见李鸿章,花了重金贿赂李鸿章身边的幕僚重臣,承诺北洋大臣衙门这里,不会提出废止朝鲜,后来又前往北京,密会理藩院官员,这才把这一次的风声给平定了下来。 “这只是一种敲山震虎的手段而已,麻麻!”闵泳徽对于闵妃的担忧十分的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如果能够清楚的认识到朝鲜是一个小国的这个现实之后,根本就无需过多的考虑什么,甚至他认为,清国根本不会想要废了李氏的朝鲜国。“上国最坚持的就是仁义治理天下,就比如昔日上国皇太后所说的‘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只要我们安心侍奉上国,遵守上国的命令,上国是不会不顾及天下人所都坚持的道义来吞并我们朝鲜的。这一点,臣可以确信,上国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风声,臣以为,咳咳,也是和之前的和俄密约事件有所关联,上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朝鲜国其实很骄傲自己的三千里江山,朝鲜国王李熙““时以三千里山河臣服于华为耻”,闵妃也十分的厌恶听到什么“藩属”,“臣服”,“尤忌华干预内政之事”,所以存了联合其他势力来牵制清国的心思。(未完待续。。)   ☆、三、东北总督(六) 国王李熙和闵妃商议了许久,认为朝鲜周围,日本人狼子野心,对着朝鲜所图甚大,绝不可能引狼入室,而且若是和开化党一样的引来日本力量,不仅清国要勃然大怒,更是要引火烧身。无论什么时候朝鲜对于日本都有一种深深的忌惮,所以千挑万选,选中了距离朝鲜也十分近的俄罗斯作为远交近攻的着力点。清国虽然软禁了国王李熙的生父大院君,并不代表清国不再支持大院君,大院君作为保守党,当然愿意遵循几百年来一直存之有序的宗藩体系,而开化党是日本人支持的,国王和闵妃夹在中间虽然可以左右逢源,但是也犹如风箱里头的老鼠两边受气。闵妃在内担心有清国支持的大院君卷土重来,在外担忧有日本人支持的开化党死灰复燃,所以没有办法,只好选了第三个国家俄罗斯,作为平衡清日两国在朝鲜的中间国。 朝鲜事大党大臣、兵曹判书兼亲军右营使闵泳翊因事去中国返回朝鲜后,而后高宗和闵妃便把联俄的秘密任务交给他。但是闵泳翊并不支持联俄的做法,多次诤谏而无果,最后在向袁世凯告密,称朝鲜准备与俄国签订密约出让一部分的权益。朝俄密约至此浮出水面。袁世凯并未立刻决定采取手段,而是等密约文件出笼后再行动。后来等到密约新鲜出笼,袁世凯致电李鸿章告之此事,斥责一心“背华自主”的国王李熙,建议清政府抢在俄国之前“先派水师,稍载陆兵,奉旨迅渡,废此昏君,另立李氏之贤者,次以数千兵继渡”。而他在暗中已与兴宣大院君李应相勾结,准备立他的长孙李为新王。这就是袁氏密谋立新君事件。 李鸿章得到密报后,仔细商议了一番,还是决定:“今事虽秘密,机缄已露,碍难迁就。恐非诛乱党、废国君无以挽回局势。”他并不认可废立国君之举,但中国派兵应慎重,因而打算派曾在朝鲜管理电报的陈允颐以查看电线为名赶赴朝鲜,与袁世凯、大院君密商废黜高宗之事。如果大院君有能力发动政变,诛灭亲俄派,可于政变后向中国请兵,稳定局势。然后再考虑是否请旨派钦差大臣赴朝,废国王立新君,如果自己没有能力,还想要袁世凯出手,那么对不起,北洋是不会做这样的冤大头的,将来大院君得势,说不定马上翻脸把废立李熙之事作为清国的大罪状,号召全**民联合起来,一起对抗大国沙文主义的清国,这种伎俩李鸿章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所以李鸿章对着朝鲜闵妃不乐意见面,也有这个“朝鲜的事务,不仅仅是日本在捣乱还有朝鲜人自己也阳奉阴违的捣乱”的想法存在。 李鸿章上奏朝廷后,慈禧太后下令,丁汝昌率南北洋军舰大部出动,游弋朝鲜,以壮声势。 而在朝鲜,袁世凯也采取行动,与朝鲜撕破脸皮了。在袁世凯得知朝俄两国已经在交换密约之后,于来拜见的朝鲜署理外务督办徐相雨提出严厉的质问。徐相雨惊恐万状,归告国王。袁世凯一不做二不休,旋即邀请内署及诸营将来其官邸宴会,席间厉辞责问“密约”之事,并持一捏造的电报称中国已决定出动金州七十二营来朝鲜问罪,不日可到。朝鲜官员满座皆惊,纷纷离席入告国王。其后民心惶惶,高宗大恐,派领议政沈舜泽、右议政金宏集及内外诸臣接踵到袁世凯处辩白,表示国王和政府对此事均不知情,肯定是小人假造。袁世凯表示:既然国王及政府不知情,就应将文稿索回;如系假造,就应查办作假者。又恐吓朝鲜诸臣说:“圣朝东顾,义尽仁至,何负于朝鲜?有此一举,显系背华。如天朝震怒,将兴大师问罪,未知韩何以应?!”而后又与大院君共谋,并让大院君入宫向高宗及闵妃等人痛陈利害。大院君“入宫执王手大哭,并泣奏大王大妃”,这是非常了不得的举动,此举值得注意,因为这是与废君联系起来的。朝鲜高宗是奉大王大妃赵氏(神贞王后)旨意入承大统,而大院君的“泣奏”当是以史上燕山君、光海君以大妃(贞显王后、仁穆王后)名义所废之先例来恐吓高宗,导致宫中哭声一片,唯独闵妃佯装淡定地说:“并无实据,不认即可无事,华虽百万兵,何恸之有?”可见闵妃知道,袁世凯是不太可能会劝说清国出兵直接废立朝鲜国王的。 当时袁世凯的叔叔袁保龄亦吩咐袁世凯“朝之君臣既不认帐,此时此事即可宕延下去,一字不必提,专心做构乱召变文字,以便韩有民变,大原句可借词出头,中国可借题发兵”。可见袁世凯勾结大院君所策划的废君政变即将出炉,再加上清军军舰相继东渡,军舰虽然没有登陆江华岛,但已经在京畿道一带的海域出没,人心惶惶,朝鲜局势可以说到了千钧一发的程度。 俄罗斯驻俄大使韦贝原本想着在朝鲜问题上插一手,他倒也不存着要染指朝鲜的想法,毕竟没有直接的领土接壤,不可能对朝鲜采取什么直接的统治,他的想法原本只是想要在对华许多问题上,可以拿着朝鲜问题来逼迫中国让步,但是没想到北洋的反应如此激烈,袁世凯更是跋扈到不行,直接在景福宫居于上座,训斥朝鲜国王李熙“大逆不道,不尊《宗藩条例》私结外国,已自决于中国!”,加上这个时候中俄关系尚且融洽,柏林会议一路过来的交情还在,外交部严令韦贝不得多管闲事,碰了一鼻子灰的韦贝在总理衙门公开发表申明,“尊重中国和朝鲜的宗藩关系,绝不会干涉任何两者之间的事务。”袁世凯原本是还要在朝鲜掀起腥风血雨不依不饶,皇帝请示太后,太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俄外务部已申明态度,此事不再穷究。”就了结了此事。(未完待续。。)   ☆、四、闵妃来朝(一) 朝鲜人自然吓破了胆,才刚刚试探性的伸出了一只手,结果就被袁世凯和北洋水师打的浑身乌青了,这件事情算是大大得罪了清国,袁世凯是穿着军装冲入景福宫呵斥国王和闵妃的,可见袁世凯实在是对于闵妃等人忍无可忍了,才会密谋要另立新王,而且经过这一件事,原本是和闵妃关机不错的袁世凯也算是清楚的认识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在袁世凯看来“闵氏狡猾奸诈,绝非存有侍奉中国之心,所图甚大”不能引为朝鲜国内奥援,于是原本在许多事情上颇为协助闵妃,如今也是关紧大门杜绝和闵妃的一切往来,除非要紧的叛乱,不然绝不出手。闵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所以听到中国国内有“废黜朝鲜国”的言论出来,才会如此的惊慌失措,不仅仅是闵妃,国王李熙也是夜里时常惊醒,闵妃这次入京,也存了一个赔罪的心思来的,为了之前的事情赔罪。 闵泳徽明白闵妃的忧虑,他也不赞成朝鲜把俄罗斯的势力引入,“上国只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您不需要太过于担心,如果用句不恰当的话来说,日本想要咱们死,而上国只是要我们臣服跪着,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结局,如果让臣来选择,臣愿意跪着活着,毕竟上国有句谚语,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闵泳徽用非常标准甚至带着一点东北口音的汉语说了这句话,他看到了闵妃的脸色依然是很不好看,于是只是插科打诨起来,“臣身份太低了,眼界也不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呀,所以只能看到这些,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娘娘您谅解。” 闵妃依旧没有说话,“你说的很对,可我这个人,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把国家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手里,我从小就在各种歧视和不平等之中长大,各种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才到了如今的地位,我明白那种命运在别人的怜悯之中的滋味,很难受。” 闵妃的语气虽然很平缓,但是闵泳徽听到了她语气里面的隐忍和凄凉,大院君就是看在闵妃的家族已经败落,没有外戚干政的情况下才选择他为自己儿子国王李熙的王妃的,李熙是因为闵妃刚入宫没人看得起她,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宠爱各种嫔妃却从不沾染闵妃,后宫们因为闵妃不得宠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轻视闵妃,之前甚至因为没有生下元子而有可能被废黜的危险,这些都是闵妃无法掌控的,但是闵妃都坚持了下来,她当然最清楚,被别人决定命运的滋味。 “如果把朝鲜,这个国家的命运寄托在大国的一念之间,我认为,这是对朝鲜太不负责的决定了,你说的很对,清国现在是没有想要吞并朝鲜的心思,但是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将来朝鲜三千里江山,也出现了金州的金矿,和越南的铁矿煤矿,那么那个时候的上国,又改变了国策,那无助的朝鲜,该怎么办呢?” 闵妃无奈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所以我就是担心这一点,才会想要引入俄罗斯的势力,结果,你也看到了,”闵妃似乎有些死心,“上国还是十分强大,强大到无法被摧毁的,可以说,是无法让朝鲜来摇动这个千载万年的根基的,这一次去北京,我一定要谦卑谦卑再谦卑,这样争取到上国大皇帝的谅解,争取,”闵妃咬牙,“让世子能够归国!” “娘娘!”闵泳徽大惊失色,“请放弃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吧!上国所有的属国,都将王世子或者元子放在北京,为什么娘娘一定要将世子带回来呢?臣实在是无法理解,在上国不仅能够得到最好的教育,并且可以成为大皇帝陛下最可靠的亲信,这是用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娘娘请看一看苏禄国,他不过是南洋的一个小国家,就是因为国王和前面的英宗皇帝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所以苏禄国成为了海岛国家里面最高爵位的国家,苏禄国是亲王的爵位,而我们朝鲜只不过是郡王的爵位,这是许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无法换取的机会,为什么娘娘这样的不珍惜?而且如果从现实的角度来说,世子在汉城是十分不安全的,如果再有废立新王的行为发生,我相信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世子,而且臣对于日本人也是十分的不放心,日本人的性格暴躁阴冷,经常会做出无法预计的事情来,如果有人挟持了世子,要求娘娘妥协,娘娘那个时候会怎么办呢?” 闵妃显然已经铁了心,“世子久居北京,一定会什么都不适应的,他的身子弱,如果长时间的不舒心,那么一定会损伤他的玉体,这件事情我会和总理衙门奕大臣请求,如果能够得到大皇帝陛下的接见,我一定会力陈此事,就算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两个人马车上这么密谈了一会,就到了四方馆,闵泳徽再三劝谏闵妃,闵妃只是不听,他也无法,等到了四方馆,这里早就肃清,因为闵妃是女眷,特意还加派了许多的戈什哈来驻守四周清场,闵妃下了马车,四方馆的官员迎了上来,闵泳徽前去交涉,等到闵妃到达了下榻的园子,闵泳徽前来禀告,“李鸿章大人,说请娘娘入京朝见之后,返程时候再相见。” 闵妃知道李鸿章的意思,无非觉得于礼不合,她点了点头,“那就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李鸿章大人。” “臣打听到消息,上国最新的盛京、吉林、黑龙江三省总督荣禄大人也在天津,好像就在李鸿章大人的总督府盘桓,”闵泳徽说道,“要不要一并将礼物送上?” “哦?荣禄大人?”闵妃听到了这个人脸色反而有些更加不好了,“就是上国以前的兵部尚书吗?”(未完待续。。)   ☆、四、闵妃来朝(二) “是的。他已经调任东北三省总督了。” “哎,”闵妃闭上了眼睛,穿着大红色的上衣和宝蓝色镶金边裙子的闵妃,在如此鲜艳的衣服颜色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容貌惨淡无比,“上国派了一位精通军事的重臣来担当新设立的东北三省总督,说明上国根本不会愿意放弃管理朝鲜,将来,朝鲜的苦日子,还会有存在的。” 四方馆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早上,闵妃一行人用了早饭乘车前往大沽口火车站,搭乘火车前往北京,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就到了崇文门的火车站,下了火车,理藩院礼宾司的官员就已经在火车站等候多时了,因为闵妃是女眷,故此礼宾司问宫内请了一批嬷嬷来帮忙,免得闵妃有不便之感,宫内的嬷嬷,多少达官贵人,多少诰命王妃没有见过,对着闵妃行礼如仪,但是说有多少热络谦卑,那是绝没有的,脸上只是淡淡的。闵妃原本心里就有鬼,如此一来,反而内心更加是惴惴不安,到了礼宾馆安置下来,到了京中,招待外国皇帝元首大使等的住所和招待藩属国来人的住所就分开了,外国的是由总理衙门和礼部负责,藩属国由理藩院或者是理教院负责。第二日,理藩院侍郎亲自到了礼宾馆,拜见了闵妃,说明一事,“王妃,皇上已经下旨,请您二日后入宫朝贺皇后娘娘。” 显然光绪皇帝并没有想要接见闵妃的意思,故此就让皇后出马,闵妃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如果皇帝亲自表达了对朝鲜的不满,饶是自己的丈夫,朝鲜国王如何宠信和尊重自己,都不得不要考虑是不是废了自己的王妃尊位让清国息怒,如今没有直接表达不满的话,那么将来必然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理藩院侍郎已经告辞退了出去,进来了一位年轻人,穿着十分合身的衬衫和马甲,外面罩着一件呢大衣,下半身穿着西装裤,脚上穿着一双皮鞋,见到了闵妃,惊喜的叫了一声,“娘娘!” 闵妃抬起头看到眼前这位完全西洋装束的年轻人,有些面熟,却又是十分的陌生,“你是?”闵妃端详了半天,才认了出来,“世子?” “内!麻麻!”世子原来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我就是您的儿子啊。” 闵妃仔细的看了看世子,不知道为何,勃然大怒起来,“你好大的胆子!”她伸出了手,指着跪在地上不明所以的世子,“谁叫你换了洋人的衣服!简直是无君无父!朝鲜国的衣服乃是明太祖皇帝钦赐给朝鲜上下穿着的,任何人都不应该,也绝不能背弃华服典冠!你穿上清国的衣服也就罢了,居然还穿了洋人的衣服,还在我的面前晃悠,实在是该死!” 世子瑟瑟发抖,他其实最怕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国王李熙,而是面前这位十分严厉的母亲,他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连忙谢罪,“请麻麻恕罪,儿臣今个听说麻麻已经到了,故此十分高兴,连忙在宫内请了假出来,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请母亲恕罪。” 闵妃听到了世子的话,满心的怒火似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大约是这个年纪,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在上国的宫里头,也是这样的穿着?” “是的,娘娘。” “上国的皇帝陛下,也是这样穿吗?” “皇上并不是经常穿,而是偶尔私底下穿,正式的朝会场合,都是穿传统的衣服。” 闵妃若有所思,让世子站了起来,“不管如何,”她拉住自己又长高了一点的儿子,脸上带着期许和迫切,“你是朝鲜三千里江山的少主人,将来你父王的千斤担子都要托付在你的手里,如果你心里没有存着朝鲜文化和制度是最优秀的想法,那么你将无法承担起臣民的期待,明白吗?西洋的衣服,”闵妃厌恶的看了看世子身上的西装,“根本不能够穿在我们朝鲜世子的身上,就算清国如何的崇洋,我们都不能够放弃自己的传统。” “是,是,”世子是十分孝顺,而是十分惧怕闵妃的,他连忙弯腰鞠躬退下,“儿臣这就马上换衣服回来。” 过了一会,世子重新穿上了朝鲜的冠冕和朝服,垂着手重新回到了闵妃的身边,显得十分温顺,闵妃这时候已经平息了怒气,让世子坐下,细细的问了问世子在北京的生活,看着世子有些怯弱,闵妃爱恋的说道,“世子瘦了,是不是北京的生活太不习惯了?我们朝鲜人都说身土不二,你是朝鲜的世子,还是回朝鲜才好。” 世子的眉心跳了跳,连忙低下头,“儿臣都听娘娘的。” “那就好,在京中呆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我只是带了高丽参过来,准备炖参鸡汤补一补,”闵妃笑道,“你已经快二十岁了,若不是因为要入北京学习,只怕是马上要大婚,这一次我入京,也是想让你回朝鲜成家立业,我已经给你选好了一位和你十分匹配的世子嫔,那就是你的堂舅,忠文公闵台镐的女儿明珠,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十分端庄贤淑,可以侍奉好你,而且是亲上加亲的呢。” “麻麻!”世子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原本他可不认为,自己的母亲可以说服清国放自己回去,他自己也不愿意回到朝鲜去,但是如果用结婚的名义来说,那么清国不会不放的,听到这里才紧张起来,“儿臣还没有在京中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上国许多东西,儿臣认为都可以用在朝鲜国内,我已经恳求过皇上,让他批准,建一条从盛京到汉城的铁路,这样的话,我们朝鲜的经济就可以腾飞了!朝鲜的老百姓也可以过上好日子,清国的好东西都可以运到朝鲜!”(未完待续。。)   ☆、四、闵妃来朝(三) 世子显然是被中国的花花世界给迷住了眼睛,闵妃对此十分的不以为然,她冷冷的说道,“世子,朝鲜的事务,现在还不需要你担心,”世子的头好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低头了,“你的父王和我,都会努力的为这个国家贡献着,你所最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要马上大婚,为李氏王族绵延子嗣。” 世子无奈的低着头称是,任何一个帝王家族,绝不会只存在纯粹的亲情,饶是闵妃如此疼爱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会允许世子提前染指治理朝鲜的权力,说完了正事,闵妃朝着身边伺候着一直不说话的尚宫点点头,尚宫从边上拿了一个锦盒出来献给世子,“这是我命国内最有名的朴槿惠巫女给世子祈求上天所得来的护身符,一定是可以保佑世子的。” 闵妃十分迷信,并且痴迷于祈福巫祝之术,国内的巫女神婆之流大行其道,世子已经在中国呆了三年,中国除却祭祖之外,其余的方面说是迷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实在是少了许多,世子已经是不相信这些东西了,不过这是自己目前的拳拳之心,他也不好意思不要,只能是收下答谢。 闵妃又问世子,“你和皇帝陛下的关系是不是颇为融洽?” “是,”世子点头说道,“诸藩之中,越南和朝鲜,为第一孝顺中华之国,越南国主年纪算不得年轻人,所以皇上也不是十分亲近,儿臣和皇上的年纪相仿,而且儿臣的汉语说的不错,和皇上说话完全没有问题。” “那如果世子你向皇上请求,”闵妃问道,“让袁世凯搬离朝鲜,皇上会不会同意?” 世子十分惊讶:“娘娘为什么要让袁世凯大人离开?要知道他在汉城是平定了甲申之乱的,是我们朝鲜的大功臣。” “他是大功臣,但是他现在比大院君还要厉害了,简直就是朝鲜的太上王,”闵妃冷冰冰的说道,“没有袁世凯,我们也可以过上好日子。” 她没有继续说什么原因,就盯着世子,世子想了想,摇了摇头,“皇上喜欢和儿臣说话是因为儿臣从来不请求皇上有关任何照顾朝鲜国内之事,特别是不会说任何有关于上国驻扎在朝鲜通商大臣的话,如果我向皇上提出这个请求,皇上会觉得很奇怪,并且不会同意的,皇上,他思考的东西非常的多,有些很简单的话,儿臣觉得他总是会多想一想。” 既然不可以通过这个方式,那么闵妃也就不再提了,世子有规定的住所,不能在此地过夜,世子离开了之后闵妃又召见闵泳徽,仔细的密谈了一番,又让他出门,到陕西巷去找一些人打听消息,到了第三日,闵妃起了一个大早,打扮的整整齐齐,闵妃最喜欢穿的是大红色的宫装,但是今天不能穿大红色,毕竟大红色只有正宫才可以穿,在大清国,正宫,只有一位,而且绝不是闵妃。 闵妃乘着马车朝着紫禁城行去,说起这个马车倒是也有一段趣事,有了马车之后,大家觉得马车又轻又快,而且不费人力,轿子到底是有些损耗人力的,所以很快的西洋制式的马车就开始流行起来,不过这样一下子把抬轿子的,黄包车的,还有这原来驾车车把式的生意冲掉了,这可是有好些人的生计在这里呢,大家伙很是闹过好几次,就连警察署抓了许多人,都无法弹压此事,几个行业的公会,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成立了起来,这些行业公会,就坚决要求西洋马车的人绝对不可以抢现在这些人的生意,爆发了许多次的冲突,但是西洋马车的优势很明显的,就算是大家伙怎么阻拦,四九城人出行也尽可能的选择这一种方式,所以到了最后,官府没有办法,只能是限制了西洋马车的速度,要将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不许超过某一个特定的速度,这样来保证其余干运输的这些人不至于丢了饭碗。 闵妃是朝鲜王妃,当然是有特权的,一路封道,畅通无阻的就到了神武门,这里是后宫的入口,闵妃在神武门前下车,世子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他要带领着闵妃入宫,陪同闵妃前来的嬷嬷,也一同陪同进了神武门,里头就是顺贞门,到了顺贞门前,就有内大臣宣了皇后的懿旨,“请王妃前往景仁宫拜见皇后娘娘。” 内大臣差不多算是皇室的管理大臣,所以虽然是男子,倒也不必避讳什么,闵妃鞠躬行礼,到了皇宫里头,就没有什么特权坐马车了,就连最得宠之人,也至多赐肩舆,闵妃显然没有得到赐肩舆的待遇,她不由得心里顿时一沉,上一次可是有赐给肩舆的,这一次没有,说明了清国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什么变化了吗? 不要小看这种礼仪上的变化,在许多人看来,这不过是走路和坐轿子的区别,而在这种类似正式的官方的场合,任何举动,都可以作为解读,如果之前有,这次没有,说明就是起码,清国官方的态度就不太妙了。 闵妃提高了警惕,一路上虽然没有快速走,但还是可以看到极多的美景,特别是景仁宫贴近了干清宫,靠近东西六宫的前面部分,路上刚好经过御花园,显然世子是来习惯了,陪着母亲对着各式各样的景色指指点点,闵妃上一次来,那时候帝后还在圆明园避暑,上一次太后虽然厚待闵妃,但也没有让闵妃入住圆明园,只是在勤政殿召见之后,就被礼貌的请出了圆明园,紫禁城自然也没来过,一路繁花似锦,亭台阁楼,金碧辉煌,闵妃不由得心神激荡,若是说在天津见到百业兴盛,今个入宫见到的,可就是巧夺天工之美了,路程不算太短,闵妃走到景仁宫面前的时候就有些气喘了,连忙就在宫门边上歇息了一下,世子到了这里就不能再陪同了。(未完待续。。)   ☆、四、闵妃来朝(四) 景仁宫离着毓庆宫极近,就是前后宫苑,世子也有假公济私之嫌,他带着闵妃到了景仁门前,顺路就去了毓庆宫,伴读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虽然长年累月的在皇帝跟前,可皇帝的大小事宜,除了回后宫之外的,侍读都要参与,现在得空一会来陪伴闵妃,但是现在又要马上回毓庆宫了,皇帝还在读书,不能够离开人,他看着闵妃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只是叮嘱母亲,“皇后娘娘是很严格的一个人,如果她对母亲不够温和,请您千万要忍耐。” 世子离开了,毓庆宫的后殿,找了自己的更衣之处,换了中国的衣服,边上的伴当是朝鲜国内带出来的,十分忠诚可靠,这个时候忍不住劝世子李,“世子为什么不把上国的想法告诉王妃娘娘?要知道世子的婚事,皇上已经明确说过,不会让朝鲜国内插手。” 世子换成了中国的长袍马褂,摇了摇头,“母亲的性格是很倔强的,我在她的面前,根本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如果是我自己提出这件事情,那么母亲会觉得是我自己在中间作梗,所以我还是算了,”世子叹气道,“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难道到了年纪就要成婚吗?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每天认真当差,然后得空的时候到处见见市面,中国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这里任何的事务都是十分的新鲜,让人目不暇接。而我们的朝鲜,真的就是‘隐士之国’,脱离这个时代潮流太久了,一起都是那么的陈旧不堪,保留的思想也是如此,母亲就是想要我回去成婚,可是这个世界上,远远还有比结婚更有意思的事情啊。” 闵妃在景仁门前等候了一会,一个又瘦又高的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出来,闵妃已经得了世子的叮嘱,知道这一位是皇后宫里头的大太监邢彩福,景仁宫的事务都是由他打理,不敢怠慢,连忙弯腰鞠躬问好。邢彩福让在了一边,连忙说着“折煞奴才了。” 闵妃微微一笑,“外藩妻室原应伺候皇后娘娘,公公您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之人,实在是辛苦了,受我一礼也是应该的。” 闵妃的汉语说的极为顺熘,其实这个时代的朝鲜,所有的上层人物都是十分精通汉语的,所以两厢交流起来,毫无障碍,“不敢当,”邢彩福伸手请了请,“皇后娘娘已经在等着王妃您了。” 闵妃不敢怠慢,带着两个尚宫一同进入了景仁宫,景仁门里面有一块石头照壁,有些斑驳,角落地方也很是破碎的样子,闵妃有些纳罕,这可是皇后居住的宫殿,怎么会有如此破旧的东西。 邢彩福解释了一番,说是这是元代的古物了,闵妃走进中庭,见到景仁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檐角安放五个走兽,檐下施单翘单昂五踩斗,龙凤和玺彩画。明间的前后檐开门,次间、梢间都是槛墙、槛窗,门窗采用双交四菱花扇式。中庭里面有个大月台,闵妃不好问这个月台做什么的,思来想去大约也是作为演戏之用了。 正殿檐下站着两排宫女,低眉顺眼,一声咳嗽声也没有,殿门口还放着红色的厚布帘子,闵妃就站在地下,台阶上的一个年纪大些的宫女,走下了汉白玉的台阶,朝着闵妃福了福,“请王妃娘娘进殿。” 闵妃走上了台阶,宫女们帮着把帘子掀开,室外还是有些寒冷的,可里头是温暖如春,地龙烧的极为暖和,明间室内悬挂着干隆帝御题“赞德宫闱”匾。闵妃抬起头看到了端坐在宝座上的一位宫装女子,连忙整了整衣服,在两个尚宫的挟持下,走到了大殿的中间,蹲坐了下来,双手在自己的面前放平,双手对立,举过额头,端端正正的把手放下,整个身子弯腰倒地,行了一个朝鲜国最高的礼节,行礼完毕之后,闵妃伏在地上,“卑微之极的外藩朝鲜国王之妻,来向上国皇后娘娘请安,祝愿皇后娘娘如同白头山一样的青春永驻,福寿康宁。” 只见皇后穿着一袭银鼠灰的宁绸长袍,长袍上绣着是应景的淡白色和淡紫色玉兰花花枝,十分的淡雅素净,额头上按着烧蓝的珠花,脑后的飞燕发髻插了一个红宝石牡丹花的流苏簪子,上面梳子一个大旗头,同样点缀着烧蓝的珠花凤凰,皇后脸上敷着淡淡的水粉,半点朱唇十分鲜艳,看着底下行着朝鲜大礼的闵妃,点了点头,伸出手虚扶,“多谢王妃,请起吧,赐座。” 闵妃谢恩坐下,皇后继续说道,“如今不流行大礼了,所以日后王妃若是还要入见,就无需行大礼了,何况,您这样的大礼,”皇后眼神闪动,“是极为尊敬的了。” 后面好像还有半句话,可皇后并没有说出来,闵妃有些摸不到头脑,只要低头称是,宫女们端上了茶来,皇后淡然微笑的请闵妃喝茶,“王妃一路奔波前来,可是有些累了吧?” “回娘娘的话,”闵妃说道,“上国的大船十分的稳当,从汉城到天津只花了一点点的时间,然后又搭乘火车入京,火车也是非常快捷,不存在任何劳累的情况,臣妾非常的方便的到了北京城。” 闵妃把手放在韩服的下面,恭敬的说道,“方便就好,”皇后微微一笑,“听说世子殿下,要请旨建一条盛京到汉城铁路,皇上似乎已经准了,若是合适的话,接下去就可以操办起来了,世子可是仁义之主啊,虽然在中国,一心念念的还是朝鲜的发展。不知道王妃什么个意思啊。” “世子的确是仁义为怀,”闵妃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所以她多少有点准备,从容不迫的说道,“天1朝的好意,臣妾原本是不能够推辞的,可是朝鲜的地形十分陡峭,不能够很方便的修建铁路。”(未完待续。。)   ☆、四、闵妃来朝(五) “朝鲜的地形,从鸭绿江再到汉城,都是十分陡峭的山地,如果修建铁路,臣妾自然是乐观其成的,但若是让上国的工程师工人等,为朝鲜的铁路伤心伤身乃至损伤性命,这就是朝鲜上下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了,朝鲜作为上国最忠实的藩属和臣子,实在是不忍心见到上国为朝鲜付出如此之多的事情,请娘娘劝告皇帝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这是很明显的拒绝之意了,要是换成南洋诸国国主,只怕是现在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缅甸国王昔日北上苦求中国,要修建一条从云南到缅甸的铁路,可如今这个朝鲜,光绪皇帝已经准备要修建到汉城的铁路,让朝鲜距离中国更近,怎么闵妃还拒绝呢?要知道这是南洋诸国求都求不来的恩典,皇后显然有了准备,只是眼神一闪,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这事儿,我也只是提一提,论理,咱们妇道人家,前朝的事儿是不能去干涉的,安心的相夫教子就好了,到底朝政上的事儿,我是不敢插话的,”一个太极拳轻轻巧巧的把闵妃的请求打回去了,“你的意思,就留着世子和皇上禀告去吧。” 闵妃无奈,只好称是,“世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皇后转了个话题,“王妃您做母亲的,应该有准备,要给世子考虑如何成亲了,您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啊?” “是,”闵妃虽然年长于皇后,但是刚才这么一席话下来,倒也不敢十分的小觑面前这一位十分年轻的皇后,皇后叶赫那拉氏系出名门,又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的外侄女,位列中宫,处置事务和嫔妃的关系都极为公允,而且深受两宫信任,和自己当年当中宫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虽然这话题提的什么突兀,但闵妃不敢怠慢,脑海里急速的想了想,“多谢娘娘挂心,世子的确是到了要成婚的年纪了,原本呢,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闵妃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微微一笑,似乎就要开口说话了,她顾不得礼数,连忙继续加塞,“臣妾的娘家有一位侄女,倒是极为温柔娴淑,我们朝鲜的王上也已经同意了,准备着让世子回国成亲呢。” 皇后眼神微微一凝,凝视闵妃,闵妃古井无波的眼观鼻,鼻观心,对于皇后叶赫那拉氏的注视毫无反应,皇后端起明黄色金凤衔灵芝万寿无疆盖碗,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世子的婚事,怕是贵国的王上,不能做主了。” 闵妃心里顿时急速一跳,“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世子的婚事,皇上已经有了主见,”皇后叶赫那拉氏不急不慢的说道,“准备着赐婚,王妃,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喜事?” 闵妃大吃一惊,为何这样的消息自己从未听说过,就连刚才世子陪着这么久,都未曾提起这件事,但是皇后如此说,她不得不回话,“世子是多少的福气,怎么能轮得到上国皇帝陛下赐婚呢?实在是折煞臣妾了。” “怎么会没这个福气呢,世子是成日里头伺候皇上的,一起读书的情分,自然是有的,何况,只要是天子一言,就算没福气,也自然有福气了,”皇后笑道,“皇上一门心思想着,要给世子找一个好的亲事。让世子可以安心呆在京师里头伴驾呢。” 这样的话语放出来,意味着,世子的妻子,必然是要在京中豪门贵族选了,闵妃心内五味杂陈,耳边只听到皇后继续说道,“你哪位娘家的侄女,只怕还比不过皇上青眼看中的人家。” “敢问娘娘,皇上看中了哪一家的千金小姐?” “就是本宫母家的妹妹,”皇后扬了扬脸,把手靠在了垫子上,“一等承恩公家里头,还有第三位女儿,今年十七岁,年纪比世子小两岁。” “这!”闵妃大吃一惊,脑后的珠花忍不住簌簌抖了起来,她可是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家! 皇后满意的看着闵妃震惊的表情,翻着手,拨了拨手上的蓝宝石护甲,自从索马里归顺,进献到宫里头的蓝宝石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漂亮,皇后双手上的蓝宝石又大又圆,而且十分的透明光亮,好像一汪海水凝聚在皇后的手上一般,“皇上十分喜欢世子,想着若是留世子在京中,寻常人家是不能配上世子的,再怎么说,日后世子就是朝鲜之主,多么尊贵的身份呢?所以和本宫说了说,说觉得我母家的妹妹,倒也合适,皇上和世子原本就是君臣,可若是和我的妹妹成了亲,那岂不就是连襟了?尊卑之外,更是多了一层亲戚的关系儿!王妃,你说,是不是啊?” 皇后慢悠悠的拖长了说话,闵妃听着只是全身冷汗都出来了,她急匆匆的站了起来,弯腰鞠躬,“下国委实不敢承接如此天恩,皇上恩泽布于四海,臣妾实在是感激涕零!” 闵妃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这样家室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任何一个强势的婆婆,都不会喜欢儿子娶一个自己压服不住的媳妇,皇后的胞妹,天子的小姨,这样的人如果嫁到朝鲜,将来到底是谁向谁行礼,后宫之中到底是谁为尊,这可实在是难为之事。 而且按照闵妃的想法,朝鲜人,当然要朝鲜的女儿作为世子嫔才是最好,向王氏高丽那样的王室,将蒙元的公主娶进来当王妃,这是一种混淆血统的做法,她是很不待见的,当然,给闵妃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来是看不上清国皇后家族血脉的女子。 “怎么会呢?皇上的意思,如果在京中成了亲,世子就能多呆在京师里头成家,陪着皇上读书学习,也是便宜。” “实在是怕世子顽劣,”闵妃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配不上承恩公府的三小姐。” “世子可是深受皇上喜爱的,怎么会顽劣呢,王妃您也太谦虚了,”皇后不急不慢的说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未完待续。。)   ☆、四、闵妃来朝(六) “难不成,”皇后盯着站起来的闵妃,“王妃以为这门亲事,承恩公府的三小姐,配不上朝鲜世子,所以在这里推三阻四吗?” 皇后原本嘴角带着的笑意隐去,冷冷的说话了,霎时间殿内变得什么阴冷,原本低着头在皇后身边站立的两个老嬷嬷抬起头来了,冷冰冰的眼神盯住了闵妃,闵妃刚才的冷汗一下子就消失无踪,她连忙俯下身子,借着低头的时候,斟酌了字句,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恬然的笑容,从容不迫的开口说道,“皇上的恩赐,委实是太重了,臣妾一时间惊喜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言语之间失了分寸,实在是该死,请娘娘恕罪。” 皇后眨了眨眼睛,“你若是这么说,未免就是生分了,我身为大清国的皇后,原本就要和你们这些内外命妇好好处着,这京师里头的王妃诰命福晋等,我时常见面。可你们这些藩属国的王妃可敦们,就见的少了,按理儿来说,我都是要关心着你们的,可到底这普天之下,实在是远了些,要你们一年入京一次也不方便,所以,这不是凑着你刚好来了,这么和王妃说一说么,若是王妃十分不愿意,”皇后的语气越发的飘逸澹泊,“那也就罢了。” “臣妾不敢,”闵妃又鞠躬行礼,“这可是上国极大的荣耀,臣妾怎么敢退却呢,只是实在是太突然了,臣妾倒是有些惊喜过度了,”闵妃的脸上笑得十分灿烂,“既然皇上定下来了,那自然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世子的年纪,臣妾以为还是小了些,若是能再长大一些,若是能让皇上放心,放心他可以承担起朝鲜国世子的位置起来,那个时候成婚,才是最好的时候。” “得了王妃的话,本宫心里头就有数了,”皇后这时候笑了起来,一改之前冷若冰霜的样子,这个时候倒是让人如沐春风了,边上伺候的老嬷嬷,又不声不响的低下头了,“这个什么时候成婚的,倒也还没那么急,只是这事儿,有了准信,就好,不然本宫这心里担着事儿,万一圣上的旨意我没遵守着办好,岂不是交不了差事?所以也顾不得你舟车劳顿,巴巴的就在第一次见面说了这个,虽然君君臣臣,君上的旨意,臣下没有不尊的道理,可这结婚的大事儿,若是不问过你们当父母的,到底是不好,王妃您在朝鲜国内是一言九鼎的,我在北京城里头都听说过,您的意思,自然就是朝鲜国王的意思,所以我也不顾及什么了,直接了当的问,您别怪罪,若是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王妃您可是要担当着呀。” 闵妃连忙说不敢当,皇后点点头,“今个见你,倒是说的就是这件事儿,别的事儿,想必礼部会操持的办去,既然进京了,也不急着走,总是要多带些日子。” “臣妾想带着世子回朝鲜一趟,”闵妃连忙说道,“敝国王上因为思念世子,所以身子一直不好,臣妾想着若是世子归国,王上的身体好了,才能更好的孝敬上国,这事儿,臣妾求娘娘恩准。” “这事儿,本宫就说不上话了,”皇后微微一笑,抚了抚东珠耳环,“这事儿应该请旨皇上才是,不过我虽然说不上话儿,可道理本宫还是懂一些的,所谓忠孝两难全,这本来就是世间上第一难为的事儿,世子在北京当差,就是尽忠;回国探望朝鲜国王,这是尽孝,这两难全,可大家伙都知道,为大国才能安小家,若是大国的忠没办好,怎么尽孝呢?”皇后看着闵妃的脸色不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神秘的一笑,“好了,王妃想必是累了,请休息一会吧,中午的时候在重华宫赐宴,到时候世子也会过来。” 闵妃鞠躬行礼转身退出了正殿,皇后主持六宫,八面玲珑,处处周到,是不会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没有暂时休息的地方的,后进的偏殿早就准备好了闵妃歇息的地方,闵妃到了偏殿,这满头的大汗才淋漓而下,两个尚宫连忙在边上取来热水,帮着闵妃整理容装,“厉害,”闵妃喃喃,拿着丝巾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不过是这么一小会的交锋,闵妃就难以招架悉数败阵下来,皇后实在是厉害极了!自己在国内一言九鼎,在中国根本就是说不上话,闵妃算是深刻认识到以势压人,无人不敢不服的深刻现实了,可是皇后如此气势凌然,她就越发的不能够让这件赐婚的事情发生,“昂对,绝对昂对!”她坐在炕上,用手用力的撑住炕桌,坚决的说道,“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让皇后的妹妹成为朝鲜世子嫔的,我绝对不允许。” “麻麻!”尚宫低声劝道,“请您三思,这是无法拒绝的命令,这可是上国的命令,而且听皇后说过,大皇帝也是这个意思,朝鲜是无法决绝的,王上和世子都不会拒绝这一个能够让朝鲜再次伟大的机会。”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闵妃身边的尚宫也不是寻常人等,闵妃讽刺的一笑,“让朝鲜再次伟大?我才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也知道是在中国人的宫殿里面,不能够高声喧哗,所以闵妃刻意压低了声音,“清国只是想要我们朝鲜变成他们的附庸,世子嫔如果这样的身份,那么以世子那么懦弱的性子,将来也一定会是世子嫔来主导整个国家的,那样的话,以世子嫔是清国贵族的身份,那么朝鲜,还怎么会称之为朝鲜,还再次伟大,只会和越南一样,成为清国的一个实际省份,越南现在已经完全推行汉语了!” 闵妃不知道为何,总是对于清国有一种强烈的戒心,这种戒心,大约之前就一直有,只是最近袁世凯想要做的废立新君之事,让闵妃越发的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五、白莲教主(一) 之前自诩三千里江山的统治者,这个美梦,在李熙的时代,被无情的戳破了,其实只是清国无暇关注的小地方,之前不关注,所以朝鲜能够独大,而现在因为日本人对于朝鲜的垂涎,清国把原本投射在北海和西北地方的注意力转过身来,关注起朝鲜来,这样的话,朝鲜原本可以作为遮羞布的国家独立自主权,就被大国沙文主义无情的戳破了,闵妃觉得自己是朝鲜史上权力最大的一位王妃,也是遭受耻辱最多的王妃,几次兵变政变,都是和大国在朝鲜的角力分不开的,李熙还觉得是日本人嚣张跋扈,因此在朝鲜有许多的纷争出现,却是不知道,这里头,清国也是罪魁祸首,闵妃对此深信不疑,在她的观点来看,“朝鲜只有完全的自主权,摆脱各个大国,中日两国强加在朝鲜身上的束缚,才能够重新强大起来。”闵妃一脸刚毅,“清国皇帝虽然想为世子赐婚,但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命令,只是皇后这样简单的说一说而已,算不得真的,我们还有余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任这种结果出现的!” 皇后看着闵妃离去,她也起身,走下了正殿之中的宝座,宫女扶着她的手,到了东边里头的靠山长炕上,景仁宫的长炕,倒是和养心殿的布局不同,养心殿的靠山炕是靠在南边东西走向,而景仁宫里头东边的靠山炕是靠在东边,南北走向的,雕花的紫檀木架之后,明黄色的绸布包就的垫子铺满了整个炕,上面摆着四个黄花梨木框的挂屏,花色分别是梅兰竹菊,然后并对联一幅,“山静无言水自喻,兰因有信竹相怀。”乃是干隆御笔,五福团圆的地毯铺满了整个里间,摆着的一个宣德紫铜炉,在冉冉的升腾着清新的熏香,皇后走进了里间,放在两边的炕桌上摆满了账本和折子,她随意翻了翻,边上的嬷嬷在小心的禀告,“再过些日子就是要起驾圆明园了,老佛爷的意思,说今年的玉兰花开的极好,不能够辜负了,所以她先早些去,让皇上和娘娘晚些再起驾。” “这倒也成,只是不能让老佛爷去园子没人伺候着,”皇后想了想,“皇上要办理朝政,不得空,皇上若是早些过去,只怕是外朝也要一块着去,这仓促之间,就办不好了,皇上不能去伺候着,咱们这里就要准备好人去园子里头照顾着,太妃太嫔自然都要一起跟着去的,也不知道人絮叨着说宫里头拘束的很,还是去园子安置的好,那么都是年纪大的人,没人在跟前伺候着,怕是不妥当,”她沉思了一会,“皇上大约希望我呆在宫里头,若是我不去,那么就让珍嫔跟着伺候皇太后去罢。” “奴婢倒是觉得,还是让其余的人去才好,”嬷嬷悄声的说道,“珍嫔整日在万岁爷面前拔尖卖乖还不说,老佛爷也似乎对着珍嫔另眼相待,她是越发的得意起来了,若是这一番跟着老佛爷先去了园子伺候着,奴婢是别的事儿不担心,就担心这个珍嫔,日日在老佛爷跟前吹什么妖风,这可就是不好了。” 皇后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嬷嬷担心珍嫔什么?何必去担心她?珍嫔是一个聪明人,老佛爷喜欢聪明人,喜欢珍嫔,这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着珍嫔在伺候着,老佛爷的心情就好,我这高兴都来不及呢,还会担心什么。” 显然皇后对于珍嫔十分满意,嬷嬷虽然有些担忧,倒也没多说什么,皇后看了看账本,吩咐一些事情,又问:“闵妃已经安置下来了吗?” “已经在后头了,”嬷嬷回道,“这一位闵妃貌似恭顺,只怕内里还是不服气啊。” “她在朝鲜,唯我独尊惯了,入京之中处处伏低做小,能服气就是见鬼了,不过这既然是已经决定好的事儿,”皇后合上了本子,拍了拍,微微一笑,“也就不是她说了算了。” 外头响起了拍手声,邢彩福飞奔了进来,“主子娘娘,万岁爷来了!” 皇后连忙站了起来,从东里间走出,皇帝一行人已经到了中庭,绕过月台,跨步进了景仁宫,皇后连忙行蹲礼请安,皇帝摆摆手,“起来吧,都三月份了,还是怪冷的天,”皇帝环视四周,看了看,“倒还是皇后这里暖和的紧。” 皇后就着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把东里间给皇帝让了出来,皇帝走了进去,“臣妾素日里是最怕冷的,所以这地龙要烧的暖和一些。” 皇帝盘腿坐在了炕上,放了放自己的袍服下摆,点点头,“长春宫里头,倒是还不如你这里暖,”皇后接过了宫女手上的茶盏,亲自献给了皇帝,听到长春宫一词,嘴角微微一笑,“珍嫔性子活泼,想必是不怕冷些的,臣妾整日要坐着料理六宫的事儿,长时间的不走动,气血弱一些,也是寻常。” 皇帝接过了盖碗,笑道:“你得空了也要多走动走动,”喝了一口,“闵妃来过了?” “是,”皇后坐在边上的位置上,拿着几个核桃亲自用银榔头敲开,显然皇后知道光绪皇帝想要问什么,落落大方的说道,“这个闵妃,别的心思不少,说着建铁路的事儿,推三阻四,后来臣妾和她说了世子赐婚的事儿,可是她似乎还是不太乐意。” “这事儿她说了只怕不算,”皇帝把茶盏放下,皇后把核桃放在荷叶的银碟子上,皇帝拿了一颗核桃丢入嘴中,“这意思,皇后总说了吧。” “自然是说了,臣妾已经把皇上的意思告诉她了,只怕她还有个弯没弯过来,就是还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王妃,”皇后微笑说道,“不识抬举,还想着要周旋于我们大清和日本之间,做火中取栗的事儿。” “这事儿,还是你来办最妥当了。”(未完待续。。)   ☆、五、白莲教主(二) 皇帝显然十分的意态安然,半歪在炕上,用手拍了拍自己个膝盖,对着皇后笑道,“闵妃到底是女眷,我若是见她,未免瓜田李下,要惹人非议,而且皇后你来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朝鲜人的花招最好少一些,不要在我们忙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还在朝鲜搞风搞雨,让咱们分心的话,这个闵妃未免就太不懂事了。” “皇上过奖了,”皇后微微一笑,“臣妾已经给她说明白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鲜自己个在国内关起门来,怎么称王称霸都不管,但是在咱们这地儿,就轮不到她来显摆什么了,闵妃这个人,看上去性子不好,但是不笨,应该明白这一点的。” 光绪皇帝点点头,“皇后你说的极是,朕也烦着朝鲜人,敲打敲打是寻常之事,按照我的意思,外头有人说,废了朝鲜的国统,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此一劳永逸,只是如今的局势不一样,李朝在朝鲜立国这么多年,比我们大清的国祚都要更久的多,到底是有一些人心的,何况现在日本人也在大力的在朝鲜发展力量,这个时候,只能是拉一拉朝鲜人,不能让朝鲜人都被日本人拉过去,亲爸爸以前就说过的,万皇帝为何要帮助李朝打丰臣秀吉,也是看清楚,若是朝鲜有失,那么就真是兵临城下了,朝鲜离着盛京山东和天津都极近,闹不好,就是近在咫尺了。” “所以无论闵妃如何不愿意,这个体面总是要给朝鲜的,”皇后说道,“抬举朝鲜世子,让他有福气和皇上成为连襟,这就是抬举朝鲜,加重朝鲜的身份地位,闵妃存了别的心思,大约是不高兴,但是其余的人,臣妾相信,不管是世子还是朝鲜国王,还有朝鲜上下,都会欣喜若狂的,这样的话,自然,朝鲜就不会和日本人有什么亲密的联系去了。” “就是这个理儿,”皇帝点点头,“只是可惜你的妹妹了,要把她嫁到朝鲜去,虽然世子现在还留在京中,可将来到底是要就藩的,到时候就去了朝鲜,只怕是没有和别的女孩子嫁人一样的方便了,你这个做姐姐的,”皇帝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皇后,“难道不心疼吗?” “别人不知道,但身为朝廷重臣之家,又是臣妾的母家妹妹,享受了如此之多的荣华富贵,那么,为国尽忠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皇后在皇帝探究的眼神下泰然自若,她把手肘放在炕桌上,右手腾出来,拿着手帕按了按鼻翼,“人前显贵,就必然是人后受罪,享受了那么多的荣华富贵,远嫁外邦根本不算什么值得心疼的事儿,能够为皇上提供助力,臣妾和臣妾的母家,还有臣妾的妹妹都是义不容辞的,不要说是臣妾的妹妹,若是与国有益,臣妾无论做什么都是会做的,何况让臣妾的妹妹下嫁朝鲜世子,既是给了朝鲜国体面,也是给臣妾母家的体面,”皇后朝着皇帝微微低头,以表示感谢,“能够嫁到朝鲜去,可比嫁到蒙古或者回部的生活舒服多了,朝鲜如论如何,也是海东大国,若是三妹能够成为朝鲜世子嫔,将来无论如何,这个日子比嫁给谁都要好,而且瞧着李拓的脾气极好,人也是一表人才,三妹和他成婚,必然不会受什么委屈。说着这些,臣妾倒是要谢恩呢。”皇后显然说的就是在朝中就算嫁给铁1帽1子1世1袭的亲王,也不免要应付许多的应酬,在京中也不是唯我独尊的,可若是嫁到朝鲜去,就单单看闵妃的气势,就知道在朝鲜自得其乐是多么的舒坦了,朝鲜气候也不错,是有礼仪之国,当然了或许是自大了一些,不过这是小国的毛病,也不是不能够容许的,夜郎自大吗,很正常。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朝鲜国王听袁世凯的奏报,就是一个极为懦弱之人,闵妃嘛,朕也不想理他,李拓呆在京里,跟在朕的身边,倒是也投缘,朕瞧人用人,还是要先看感情的,李拓这个人朕喜欢,那么给他指一个好婚事,既帮着朕管好朝鲜,这下一步,也自然让朝鲜稳一稳。” “皇上思虑周全,再也合适不过了。”皇后微微一笑。 “闵妃还说了什么?” “闵妃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皇后回道,“她是根本不愿意大清把手伸进朝鲜,世子对着皇上苦求得来盛京到汉城的铁路,她是一口回绝了,臣妾说这事儿,皇上才能做主,”皇后拿帕子捂着嘴笑道,“只怕这事儿,还要和皇上打擂台呢。” “罢了,”皇帝摇摇头,“这事儿朕也只是说一说罢了,放风声出去,逼着日本人收敛一点,若是不收敛,朕把铁路直接通到汉城,到时候看着日本人怎么办,世子是天真极了,他也是真的为朝鲜着想,可闵妃是老江湖了,”皇帝啧啧出声,“一点儿也不想咱们大清去多管着朝鲜,可这世界大势,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她一个闵妃,挡的了大势吗?还想着和以前一样,咱们帮着打仗,然后对着他们什么事儿都不管?朕瞧着,这个闵妃才是天真的人物啊。” “臣妾倒是觉得,这个闵妃如此抗拒咱们的旨意,”皇后出着主意,“不如仿照袁世凯昔日把大院君送到天津看管起来的例子,也让闵妃留在京师里头,横竖这样对着咱们大清阳奉阴违的人,留着也没有用处,国王既然懦弱,不如让李拓归国管理政事,到时候有着皇上照拂,他自己个用心,日本人在朝鲜,占不到便宜去。” 这个倒是个法子,反正大国沙文主义,随便扣人也不是一回两回,都做惯了的,皇帝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倒是个主意,只是还不妥,闵妃虽然对着咱们不亲热,倒是对于日本人也警惕的很,她是有手腕的,朝鲜国内乱糟糟的,怕是没有她,一下子朝鲜的局势就坏了。”(未完待续。。)   ☆、五、白莲教主(三) 显然皇后是不会就管着后宫的事务的,这一番话,这一个建议,也绝不会是一位不问外事的深宫妇人说的出来的法子,“闵妃这个人,还是有用的,皇后你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好歹,这就够了,如果她被关在京师里头,就靠着大院君那个死脑筋的人,只怕是不成,大院君这个人,”皇帝摇了摇头,“已经过时了,虽然有忠义向中国之情,但是缺了一点手段,被闵妃玩的团团转的,放在朝鲜国内牵制着就成。” “朝鲜内耗太多,只怕和皇上的大计无益啊,”皇后又拿了两份糕点放在边上的炕桌上,“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朝鲜人可以挡住日本,不废我大清一兵一卒。” “皇后你说的不错,”皇帝点点头,拿起了一块枣泥山药糕,看了看,又放了下来,皇后连忙摆手,让嬷嬷把擦手的热毛巾献给皇帝,皇帝擦了擦手,“只是这世间上的事儿,总是难两全的,朝鲜这么多年了,要他一下子厉害起来也是难,朕倒是想着让朝鲜厉害些呢,只怕是他们不争气。” “是,”皇后笑道,“皇上富有四海,区区一个朝鲜,若是强大一些,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兔子,入不了您的法眼,只是若是朝鲜强大起来,日本人就要跳脚了。” “就是这个理儿,”光绪皇帝微微一笑,“不过这话说的没错,倒是可以准备着找找看,若是能够朝鲜国内有人也和袁世凯一样,帮着朝鲜的武备办一点起来,就是极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哥哥德恒去办,”皇帝十分高兴的对着皇后说道,“他在理藩院,和这些藩属国的人,能够打交道,下点心思仔细的寻一寻,看看有没有可靠的人物。” 皇帝显然也是对着闵妃这个人不太满意,只是一来有世子李拓的情分在,若是把闵妃软禁京中,到底世子面上不好看,二来朝鲜的确要闵妃坐镇,第三,朝鲜的局面也没有坏到必须要废了闵妃的程度,所以派着皇后出马一次,就足够了。皇后听到皇帝说要德恒办这件事,倒是推脱了起来,“德恒才多大的练,在理藩院之前不过是御前侍卫,怎么能够办这样大的差事,皇上别抬举臣妾,别的差事倒也罢了,这样对外交涉的事儿,还是谨慎些,派别人去吧。” 皇后十分谨慎,皇帝也颇为满意,点点头,“皇后就是这样的谦虚。” 于是这事儿按下不讲,皇后请示,“皇额娘的意思,她老人家安排着先去圆明园,只是让若是太妃太嫔们一起去,少了人照顾,到底是不妥当的,所以臣妾想着,若是咱们也派几个人去跟着,在皇额娘的面前伺候着,一来是尽孝,二来也是帮着皇额娘散散心。” 皇帝听到了皇后说起皇太后,不由得端正了脸色,“不错,去年可是走了不少人了,皇额娘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若是没有年轻的人陪着,在园子里头也不会有好心情。” 皇帝所说的去年走了不少人,包括了病逝的云皇贵太妃,在湖南老家寿终的左宗棠,在西郊去世的宝,年底又去了许庚身,还有老五太爷亲王。许庚身和宝倒也罢了,可左宗棠和云皇贵太妃两个人,一个在内宫相互扶持,一个在外朝君臣相得,这样的与世长辞,未免太让皇太后伤心了,云皇贵太妃对于慈禧太后颇有助力,不说武云迪如何,就说昔日云皇贵太妃保全惠庆公主就是大功一件,这样溘然长逝,实在是让慈禧太后十分痛心,而在差不多的时间,亲王和左宗棠同时去世,这又是给皇太后极大的打击,去年的过年时候也不曾很开心的。 “是,所以臣妾想着让后宫的姐妹们,选一两个出来,代替着皇上去圆明园,”皇后说道,“本朝以孝治天下,皇额娘在宫里头,皇上为天下表率,日日晨昏请安,若是去了圆明园,到底是不方便的,皇额娘也不忍心看着皇上这么每日奔波园子和紫禁城之间。” “说的好,”皇帝颇为满意,“皇后你想的周全,这样的话,朕在宫里头,也不会担心亲爸爸那边的事儿,是该派人去,”皇帝同意了皇后的主意,“你原本是可以去的,不过,”皇帝摇了摇头,“宫里头的事儿,你还要张罗,脱不了身,选中人了吗?” “臣妾想过了,让珍嫔,还有珞嫔一起去,原本是珍嫔妹妹去就成了,但是臣妾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让珞嫔跟着去一块儿。” “恩?”皇帝看着皇后,“怎么想起叫着珍嫔去了?” 珍嫔就是他他拉氏姐妹花里头年纪小一点的那位,珞嫔是西林觉罗氏,是和皇后一同选秀的两位,听到皇帝发问,皇后说道,“珍嫔妹妹人长得俊秀漂亮,本来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又十分的乖巧懂事,真真是一朵解语花,皇额娘素日里也最喜欢珍嫔妹妹了,臣妾想着若是有珍嫔妹妹伺候在皇额娘的跟前,皇额娘必然会高兴的。” “这倒也罢了,”皇帝搓了搓手,“就让珍嫔和珞嫔跟过去就是了,今个已经是三月十七了,再过一个月,咱们也总该去园子里了,就让珍嫔和珞嫔陪着亲爸爸在园子里呆几天吧。” “是,”皇后微微低头,“臣妾想着,这个差事办的好了,应该给珍嫔妹妹晋一晋位份了,宫里头的姐妹都进宫许久了,伺候皇上都极好,珍嫔妹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素日里不仅能博得皇额娘的欢心,也伺候皇上能够舒舒服服的,一直还在嫔位总是不合适,等咱们到了园子里,臣妾就请皇上下旨,册封珍嫔妹妹进妃位好了。” 皇帝微微一怔,这可是突然的事情,原本对着皇后的一点怀疑也没有,“那就按照皇后的意思办,”皇帝点点头,“珍嫔入园子伺候的这事儿若是办好了,想必亲爸爸也不会反对的。”(未完待续。。)   ☆、五、白莲教主(四) 皇后十分的贤惠大度,皇帝很是满意,“重华宫赐宴朕就不去了,皇后你安排着就好,”皇后还未说什么,外头就悄没声的走进了一个宫女,皇后看着宫女,问:“什么事儿?” “娘娘,老佛爷宫里头来传旨,说是这会子想见一见闵妃。” “那就赶紧着让闵妃去吧,”皇后看了一下皇帝,见到皇帝没有反应,连忙说道,“别让皇额娘等久了。” 等到宫女出去,皇后站了起来,对着皇帝福了福,“臣妾带着闵妃过去,免得闵妃找不到路,如果侥幸找到了,又怕她乱说话,那就不好了。” 皇帝微笑,“皇后辛苦了,”两个人十分客气,皇帝对着皇后尤其如斯,可少年夫妻之间的蜜里调油,似乎还是少了一些。 皇后朝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走出了正殿,闵妃已经在外头候着,见到皇后又是行礼,皇后脸上淡淡的,点点头,“王妃得蒙太后老佛爷召唤,实在是天大的荣幸,我也不免要陪着你一起去了。” “是,实在是劳累娘娘了。” 天色有些不好,又是阴天,有些阴冷,雀儿给皇后拿了一个手炉过来,皇后吩咐,“也给王妃拿一个。” 前来传旨的太监还在,皇后对着太监说道,“老佛爷这个时候,可是在宫里头呢?” “回主子娘娘的话,”虽然是慈禧太后身边的太监,但是他对着皇后不敢没有礼数,“老佛爷在钦安殿礼神呢。” 钦安殿就在御花园和顺贞门之间的位置,“哎哟,我倒是忘了,今个是打醮的日子,”皇后微微一笑,对着闵妃说道,“你进宫的时候保准是被老佛爷瞧见了,不然那里能够之道你来了。” 两个人一同上了轿辇,在宫中,皇后素日是不打仪仗的,今个不知道为何,整副皇后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摆了出来,人满满当当的站在了景仁门前,虽然仪仗人数众多,可各个肃穆站立,鸦雀无声,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钦安殿。 闵妃抬头一看,只见钦安殿重檐黄琉璃瓦顶,坐落在汉白玉石单层须弥座上,殿前出月台,四周围以穿花龙纹汉白玉石栏杆,龙凤望柱头,月台前出丹陛,东西两侧各出台阶。院内东南设焚帛炉,西南置夹杆石,殿前东、西各有一座方亭,平面方形四角攒尖琉璃瓦顶,为清干隆时期所建,原名香亭。其构造有些别致,亭子前半间敞开,后半间四面安有隔扇门而成为小室。 殿前院墙正中辟门,上书“天一门”。钦安殿前须弥座下左右各植有一棵白皮松,斑斓的树干,浓绿的针叶与洁白的石栏形成鲜明的对照。尤其西边一棵白皮松根部外露,犹如一条卧龙,又像一位矍铄的老者卧看门里的连理柏,既然是礼神之处,那么自然是十分肃穆庄严,可殿前的两颗古木,为这一带比较沉闷的环境平添无限情趣。 掌事都太监朱执义垂着手站在白皮松下候着,边上两排的宫女太监,见到皇后大驾到来,朱执义连忙上前打千,“给主子娘娘请安,给王妃请安。” 皇后点点头,“起来吧,朱总管,怎么今个又是你当差?”皇后奇怪的问道,“李总管呢?他不是要跟着老佛爷吗?” “回娘娘的话儿,李总管还有别的差事,不得空。”朱执义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今个奴才当值。” 皇后点点头,就着雀儿的手抬脚拾阶而上,闵妃跟在后头,两个人共用一把明黄色的华盖,一同进入了钦安殿,钦安殿不算太宽敞,但是因为烛火香油四时不断,故此十分的亮堂,清人信奉喇嘛教,但是钦安殿之**奉的却是道教的神坻,道教中的北方神玄天上帝,又称真武大帝。这是永乐皇帝最为信奉之神,昔日武当的道士忽悠永乐皇帝是真武大帝转世,永乐皇帝夺取天下之后,对于自己真命在身深信不疑,故此不仅在武当山建起了和紫禁城一样的规格的宫殿院落供奉真武大帝之外,又营建钦安殿在紫禁城之中时时祭奠,后来的嘉靖皇帝更是迷信道教,将钦安殿重新修缮,给真武大帝重塑金身,门口的两颗古树,传闻就是嘉靖皇帝亲手植下,清代诸帝虽信奉喇嘛教,但并不排斥道教,而且从皇太后起,诸教并行,但没有中枢符诏,不得私下传教,并严正号令一事,“国在教上”,诸教必须遵循爱国之意来传教,“先爱国,再信教”,若是有****或者是教在国上之事,一概斥为邪教,人人得而诛之,皇太后似乎对着喇嘛教不太感兴趣,热河避暑山庄处许多喇嘛庙皇太后都极少涉足,以前对着中土佛教颇为青睐,这些年倒是又换了口味,对着道教感兴趣起来。所以皇太后今个来到了此地,不过这也有惯例,康熙、雍正两朝都先后在此设过道场,为皇太后祈求福寿安康。清朝每年元旦于天一门内设斗坛,皇帝在此拈香行礼。每年的节庆及农8月6日至18日,是道家的大祭日,明、清宫中的道官道众按例设醮称表,架供案,奉安神牌,皇帝前来拈香行礼,祈祷水神保佑皇宫,消灭火灾。 皇太后打坐在真武大帝神像之前,边上有一个花白头发,精神抖擞,飘然出尘的道士正在挥拂尘念念有词,后头鼓乐齐鸣,皇后跟在了皇太后身后,也打坐了下来,瞧见了那个道士身穿仙鹤道服,头上戴白玉莲花道冠,就知道这个人必然是白莲教之中出众的人物。闵妃是不信奉道教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倒也不能够不跟着做,于是也蹲坐了下来,横竖谁也不知道她那大裙子下面是跪坐还是蹲坐,戴着白玉莲花道冠的道士似乎并未察觉来人,只是自顾自的挥着拂尘,口里唱着道词,他倒是有着一副好嗓子,时而高亢入云,时而又是低沉婉转如意。(未完待续。。)   ☆、五、白莲教主(五) 玉磬丝竹之声响起,香烟缭绕,道士在于其中,念念有词的确有出尘之感,道士踩着玄之又玄的脚步,一声高喝,“呔!天命率性悟明德,闲静慎独致中和。琼浆玉液长生酒,太平山中邀仙客!” 闵妃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那个道士继续祝祷,说是祝祷,倒还不如说是吟诗,“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仿佛洪钟大吕,震撼人心,闵妃突然之间听到如此富有禅意的诗句,不由得有些呆呆出神,“过眼浑如一梦中......”闵妃是知道汉诗的,这一句话的确是极为出色。 后面鼓乐渐渐的轻了下去,道士换了一个调,继续吟诵起来,“日月有圆缺,阴阳互调节。世态总炎凉,法则不磨灭。人情与冷暖,肉胎真确切。走出宫殿外,超凡脱俗业。” 最后众道士在这中间的道士带领之下,一起唱了一段:“一己真元奉干坤,二仙合和临家门。三春又复华夏地,四季光华迎喜神。五福同胞心相照,**联欢笑语纷。七日来复秘传道,八极共振演全真。九阳天火自然法,十方乐奏无昏沉。百事至理玄藏妙,千法门中源有根。万世修仙入大乘,亿哉长生魄和魂。”随即行礼焚香,边上一同祷祝的道士们一起跪下,道歌震天,随即焚表,将皇太后的祝福之意写在奏表上,放入香炉焚烧,寄托青云上奏天庭,让真武大帝可以受到凡世间的诚心,可以继续保佑凡人。 道士们纷纷退下,只留下了之前主持打醮的白玉莲花冠的道士,皇后微微抬头看着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动不动的慈禧太后,只见太后微微弯腰朝着祭坛上的真武大帝鞠躬行礼,又对着盘膝坐在另外一边的道士看过去,那道士左手结莲花印,右手持拂尘,见到慈禧太后也未行礼,皇太后淡然开口,“教主,你这白莲教的打醮,倒是别具一格啊。” 原来此人是白莲教教主长青子,皇后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收缩,白莲教虽然是接受中枢符诏,从原本的非法组织变成正统教门,但是这么多年,白莲教特别是白莲教主亲自入宫主持打醮的法事,这是很少见的,不过也只有慈禧太后才能指挥的动白莲教主长青子,来亲自装神弄鬼。闵妃只觉得慈禧太后较之几年前声音似乎少了一份底气,但韵味犹存,并且语气平和,万事不萦于心中,胜过常人。长青子朝着慈禧太后微微鞠躬,“无量寿佛!心诚则灵,真武大帝是不会在乎底下的仪式如何的,而是会看祷祝之人是否心诚,太后娘娘秉持本心在此祷告,真武大帝必然是会听到娘娘的祷祝,降下福祉庇佑我中华的。” 真武大帝的身上金光闪闪,照耀了慈禧太后的脸庞,太后微微一笑,“教主说的极好,心诚则灵,人为什么要祈祷上天?还是因为,人,并不是神,许多的事情,人是做不到的,比如这国运昌隆,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君臣齐心,因缘际会,这些一一都做到,实在是太难了,还不如两眼一闭,跪求上天恩赐来的更简单一些,咱们只要求着神灵帮忙就是了;还有这添福添寿,也实在难,有钱不一定有福气,有了福气不一定有钱,就算有钱有福了,只怕还要求长命百岁,有人说这长寿之道,在于克制,克制**,包括这吃甘穿暖,起居饮食,都要一一克制,这样的长寿之道,只怕是太累了些,那也还不如请神仙帮忙呢,又可以大鱼大肉暴饮暴食,熬夜喝酒,还能搏一个长命百岁呢。” 闵妃听得十分震惊,这样的话未免也太直接,太质问人心了,皇后显然是经常听这些话,脸上十分平淡,长青子点头,“娘娘之言,深得我白莲教教义,世人烦恼甚多,求之上苍,大约是没有用的。” “哦?”太后挑眉,“那教主你觉得要如何才好?” “自然要自求多福了,”长青子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若是人自己个不谋求福禄寿喜,如何能够让上天庇佑呢,关键还是要看自己个。” “这话实在,”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她双手合十,闭上眼朝着真武大帝祷告一番,“若是自己个不争气,还想着要这个要那个的,未免就太过于异想天开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若是没有付出,自然是没有回报,教主的话,很是让人回味啊。” “贫道不敢。” 闵妃伏在身后不敢做声,不知道是不是殿内香火颇盛的缘故,她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教主烦劳你这样的辛苦为本宫打醮,”太后笑道,“那我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以前都是你座下的法师们前来打醮,今个你大驾光临,我总是要出出血的,想要什么,不防直说。” “不过我有言在先,我已经归政皇帝,朝政上的事儿,是一概不管,一概不问,若是理教院的什么事儿,你自己和去和理教院尚书打擂台去,不成就找军机处,就别来烦我老婆子了。”太后准备起身,守在殿门边上的朱执义上前扶住了太后,太后转过身来,看到了皇后,“哦?皇后也来了?” “是,”皇后起身福了福,“臣妾带着王妃一起来了。” 皇太后今个穿着一件月牙白绣花篮牡丹的棉袍,戴着一顶坤秋的帽子,看上去十分的从容大度,只是年岁渐长,加上现在已经不需要和以前垂帘的时候时时染发,现如今头发花白了不少,看上去容貌有些苍老憔悴。她也看到了闵妃,“王妃又来了?快起来吧,听说你国内不信这个,倒也不必跪着了。” 闵妃起身,朝着皇太后深深鞠躬,“是,臣妾叩见皇太后娘娘。” ps:预告一下,情人节开始继续来一波打赏加更!大家准备好银子哈。(未完待续。。)   ☆、五、白莲教主(六) 太后点点头,她的手里挂着一串羊脂玉念珠,不停的转来转去,“从汉城一路过来,都还顺利吧?” “承蒙太后娘娘挂念,”闵妃又是一鞠躬,“臣妾来的十分顺利,上国的轮船又快又稳。” “天津轮船招商局的船的确是最好的,你们国内的那些木船只怕是比不上的。”太后说道,“只是这轮船招商局的定价太狠了,这时候刚好是船只要忙着去金州的航运线路最忙的时候,王妃入京,一定是狠狠的被宰了一笔吧?不过也不碍事,”慈禧太后微笑的看着闵妃,“贵国不差钱。” 闵妃不知道这个“不差钱”是什么意思,但是隐约可以猜到是太后赞赏朝鲜富裕,她诚惶诚恐的说道,“朝鲜乃是贫弱之国,实在不敢当太后称赞。” 慈禧太后点点头,放过了闵妃,转过身子对着打坐在祭坛边上的长青子说道,“教主,你若是不说,那我可就是走了,让你一个人在此地继续装神弄鬼罢了!” 长青子一脸苦笑,站了起来,朝着慈禧太后竖起手掌行礼,“真佛面前不烧假香,白莲教欲在京畿直隶山东等地开设医院,但地方上颇多异议,故此厚颜前来奏请皇太后,请太后降下甘霖,庇佑我白莲教众,普度众生。” “建医院?这可是好事啊,”太后说道,“你们白莲教昔日随军出征西域,招收信众,在西域办的好生兴旺,靠的就是贵教这一等一的岐黄之术,医院和学校不怕多,只嫌少,这是我一向都如此认为的,你若是缺银子,内务府我还是使唤的动的,到时候拨一笔银子给你建也就是了。怎么,才没几年,地方上的官员就这样的昏庸无能了?” “却也不是,”长青子笑道,“只是这一次建的医院事关重大,宁撞金钟一下,不敲烂鼓三千,故此贫道就厚颜朝着太后请旨了。” “恩?”慈禧太后微微沉思,“你建的是什么医院?莫非是西医吗?” 长青子暗道一声厉害,太后就算是撤帘归政,这眼光还是老辣无比,一下子就看出来为什么地方官员不愿意白莲教设立这个医院的症结所在,“圣明无过太后,的确和西医类似之医院。” 闵妃听着不明所以,设西医院算的了什么?要知道在汉城也有一家西医院的,难不成清国如此排斥西医吗?太后继续问道,“你这个类似西医的医院,难不成,是要开膛破肚的那种吧?” 闵妃大吃一惊,长青子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白莲教昔日无意之间得到华佗之医书残本,将麻沸散之处方又重新研究,去芜存菁,加上这些年研究西医的技术,结合出一套新的开刀法子,法子虽然好,可外头的人到底是太保守了一些,把这个事儿视作洪水猛兽,地方上的官员绝无昏庸之举,只是的确是要顾及民意,所以不敢予以批准。” 什么华佗的医书残本,慈禧太后是坚决不信的,就算是华佗再厉害,可那也是三国时期的人物了,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医学这种东西,只会继续发展,而不会停滞不前,白莲教惯会扯虎皮大旗,拿出什么医圣华佗的名声出来,叫人免得怀疑,不过白莲教的医术,的确是不错的,昔日想要造反潜伏的时候,就是靠着一点医术和装神弄鬼的本事来发展信众,他既然这么说,太后也不会和他较真什么,她也不发表意见,背对着皇后发问了,“皇后,你瞧着,这事儿能不能办啊?” 皇后斟酌了一下,对着皇太后的背影屈膝行礼,“臣妾以为这事儿,可办。” “哦?”太后挑眉,“怎么个可办之法啊。” “悬壶济世,这是最积功德的事儿了,”皇后喜滋滋的说道,“教主有此慈悲之心,皇额娘自然要成全他的,至于这开膛破肚之事,既然西洋人也有此法,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妨碍,西洋人若是有,咱们没有,岂不是弱了洋人一头?故此臣妾以为,自然是要办的。” 太后微微一笑,淡然开口,“这话,倒是可以去和皇帝说说。” “是,”皇后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只是皇额娘教导臣妾,做任何事儿,都要先见成效,教主若是大张旗鼓四面开花,”她转过脸看着长青子,“只怕是彼此难以顾及,且不能立竿见影,按照臣妾的意思,这医院自然要办,只无需如此全部办起来,择一两家先建,把贵教最好的大夫都放在这里头,若是能用开刀之法治好几个病人,那么潜移默化之下,自然就少了许多纷争了。” 皇太后点点头,对着长青子说道,“听见没有?今个幸好是皇后也在,给你出了一个这么好的主意。还不快着谢谢皇后?” 皇后的主意四平八稳,办是要办,而且要谨慎的办,不能够遍地开花,遍地开花的话,接下去就难以控制了,不如先选一两个重点击中突破,长青子连忙弯腰鞠躬行礼致谢,“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一笑,“我可不敢揽功,这事儿能不能办,还是要请示皇额娘的。” “皇后都说了,是大慈大悲的好事儿,我那里还会不同意呢?”皇太后笑道,几个人就在钦安殿内谈起了这似乎是血淋淋的事儿,“西洋的外科手术的确有独到之处,小安子办的内务府医院,这些年也学着西医做那个破腹产的手术,倒是不赖,你白莲教的确是最懂老百姓要什么的,这建医院我自然是没有不准的道理,开膛破肚虽然是看上去恐怖极了,可这个的确是能治病救人的,地方上的官员怕惹事,我倒是不怕,这样,你就在京师里头办一家起来,我给你那家医院题字,”太后狡黠的一笑,“我可是不能下旨号令外朝的,不过这事儿,也无需下旨,我题个字儿,你先放在京师里头的那家医院,如何?”   ☆、六、惠庆公主(一) “若是开的好,你白莲教外地的医院也许用这个字儿,若是开不好,那外地的也不必办了,更加不能用我的字儿咯。”太后说道,“这新开张的医院叫什么名儿啊?” “还未定名,恰好,请太后赐名。” “取名字的事儿,我是最喜欢的,”太后袖着手笑道,“胡雪岩的招商银行,若不是我给他取了这么好的一个名字,那里能够如此的招财进宝呢?那教主你就等着好吧!” “多谢太后娘娘,”长青子一念佛号,行礼致谢。 “先不忙着谢什么,”太后说道,“你也别想着白拿我的字儿,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且问你,在印度传教的事儿,你们白莲教办的怎么样了?” 闵妃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听着,长青子原本从容不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为难之色,“已经派遣人进入了缅甸,只是孟加拉国,乃是石达开等人盘踞,他们信奉拜上帝教,是十分排斥蔽教的,故此想要去印度容易,传教,却是难了些。” 慈禧太后摇摇头,“你少给我在这里打什么马虎眼,拜上帝教是洪秀全搞出来的,可这教义如今已经改了又改,就算是拜上帝教,也要忠君爱国,庇佑中国,怎么可能离经叛道,行阻拦之事呢?给他洪天贵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太后抚了抚袖子,“怕是你们看着印度此地贫瘠,老百姓困苦,存了养尊处优之心,不敢去卧薪尝胆,争一争印度的正统吧?” “贫道不敢。” “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世之常理,我也没什么可以怪罪的,”太后笑道,“你们白莲教自从归顺朝廷,立了很大的功勋,可这再大的功勋也不能一直躺在功劳薄上混吃混喝的嘛,印度之地,土地广袤,人丁极多,中土佛教我已经让他派人各自西行重走西游之路,若是能够再度传教入印度,这可是远远比在中原之内互相撕逼来的更好了,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贫道尊太后法旨,”长青子稽首行礼,“诸教西进,乃是顺应天道之事,蔽教上下必然会遵太后法旨!” “这么说就对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这事儿我就不问了,教主安排好人手就是,回头我写好了字儿,叫人拿出宫给你就是。今个白莲教做的平安醮,极好,合宫今年必然是平平安安的。” 她对着皇后说道,“讲了这么一番话,倒是有些累了,烦劳王妃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真是罪过,”太监将三人引到了边上的香亭,这里头亭子前半间敞开,后半间四面安有隔扇门而成为小室,这里就有桌椅,太后坐下,又让皇后和闵妃坐下,太监们奉上了茶,“今个真是有缘,”太后喝了一口茶,“旧年在圆明园就见过王妃,今个又见到了,却是不知道这次王妃进京,朝鲜家里头,可都平安?” “托太后娘娘的洪福,一切平安。”闵妃说道。 “国王这么多年都未曾入京,倒是还不知道贵国国主是如何的一个人啊。” “请太后恕罪,敝国国主身子一直不好,早年就想入京朝贺太后,但无法成行,故此派遣了世子进京,陪皇伴驾。” “这么说也就罢了,不过朝鲜国主,必然是一位很好说话的人,”不然不会让你这样一个娘们整日出来放肆。 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刚才白莲教正在打醮,我倒是不得空问你,这会子没有别人了,我要问问王妃,”她淡然的打开盖碗撇了撇茶沫,“我听说朝鲜国里头,当然了,这是谣言,虽然传到我的耳朵里,却也还不知道真伪,今个既然见到了王妃,却是要问一问,”她喝了一口茶,“朝鲜国内听说许多人,对着我大清国很是不满啊,恩?这是怎么一个回事啊?” 殿内原本十分和缓的气氛,顿时变得肃杀,皇后也端正了坐姿,眼观鼻鼻观心,绝不多说什么,闵妃连忙站了起来,“臣妾不敢,臣妾从未听说朝鲜国内有人敢对天朝不敬,若是有,”她咬牙忍住颤栗说道,“也定然是那些心怀不轨,对着日本人极为友好的开化党人,臣妾已经在京中诛杀了一大批人,想必偶有漏网之鱼,但请皇太后娘娘放心,臣妾归国之后,必然会将此等逆种全部再仔仔细细查找出来,尽数诛灭。” 闵妃说的极为斩钉截铁,皇后听得耳廓不由得微微一动,太后微笑的点点头,把盖碗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罢了,原本是听到一些无稽之言,心里头是不舒服,可王妃这么说,我就没什么意见了。哎呀,真是怪我,怎么好端端的就又说起外头的事儿了,”太后哑然失笑,“实在是不该,罢了,皇后在这里,我就不多事儿了,原本说请王妃吃一顿饭的,今个我就偷偷懒,让皇后陪着你罢了。” 皇太后起身,皇后连忙说道,“是,臣妾恭送皇额娘。” “对了去圆明园的事儿,你预备的怎么样了?”慈禧太后在皇后闵妃的簇拥下出了香亭,皇后回道,“已经安排好珍嫔和珞嫔两位,伺候着皇额娘去园子里,预备好车架,选一个好日子就可以出发了。” “日子一定要快着些,”太后说道,“这么多年了,可一直没见到圆明园春天的玉兰花满枝雪花的盛景,如今退下来了,时间有的很,人又难得的有闲情逸致,自然不可以错过如此美景。” “是,皇上不能伺候着皇额娘一起去园子里,十分的不安,已经命臣妾一定要预备好各式各样的事儿,不能让皇额娘在园子里有任何不便的地方。”皇后扶着太后的手,下了台阶。 太后笑道,“皇帝是最有孝心的,还派了两个心尖上的美人跟着伺候我,只是我一个老太婆要这么多人伺候着做什么。”(未完待续。。)   ☆、六、惠庆公主(二) “孝顺皇额娘是皇上和臣妾的本分,凭他什么时候都不敢忘的。”皇后温顺的说道,“皇太后为国操劳多年,如今得了空,臣妾自然要多孝顺着您,臣妾在宫中打点好端午的节礼,及其亲蚕礼,就即可前来圆明园。” 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她上了轿辇,对着边上站立的闵妃吩咐道,“王妃难得入京,就在京师里头多呆些日子,那里想去玩一玩,想吃些什么,尽管都告诉皇后,皇后办事儿利落的很,不会让人失望的。” 太后的仪仗迤逦而去,闵妃原本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想要和皇太后恳求,恳求让世子归国,没想到在这里皇太后几句话就把自己搞的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太后就一骑绝尘离去了。 闵妃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在景仁宫里面休息,突然之间因为皇太后的突发奇想,被拎了出来到钦安殿内转了一圈,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重华宫就在左近,皇后也不再回宫,带着闵妃一同去了重华宫,这里头又可以赐宴,又可以听戏,是后宫女子玩乐聚餐的好地方,外藩来朝,赐宴一般都放在西苑的紫光阁,但闵妃是女眷,放在那里就不合适了,还不若就在宫中,所以今个来了重华宫,殿内已经准备妥当,皇后高踞上座,左右侧的位置空着,皇后请闵妃坐在左侧的位置上,中国人以左为尊,闵妃执意不肯,无论如何,惠庆公主,作为前朝同治皇帝的遗孤女身份,远远在自己之上,正在一请一让之间,太监进来禀告说是惠庆公主到了。 人未到,闵妃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只见明黄色的帷幔被掀开,里面一个穿着鹅黄色宁绸松青色滚边出毛旗袍的少女款款走了进来,只见她鹅蛋脸,双眉入鬓,头上带着黄翡翠头面,目如秋水,朱唇半点,顾盼神飞,光彩熠熠,望之不俗,脸上带着一抹自然清新的笑容,闵妃入宫所见到的皇太后和皇后,衣着自然华贵,袍服上的纹饰,若不是花鸟纹络之外,就是龙袍,可这惠庆公主鹅黄色的旗袍上,绣的竟然不是这些寻常之物,袍服的下摆上用金银线修出了一只十分威武霸气的狮子,只见那狮子目光闪闪,若有神光在眼中射出,闵妃揣度大约是绣上了猫眼石之类的宝石,这位少女见到了皇后和闵妃,还未曾行礼,就先打量了一番闵妃,对着闵妃身上的那件红裙子很是感兴趣,看了几眼后,她转过身子,对着宝座上的皇后请安问好,“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点点头,淡然开口,“公主近来少见,请坐吧,最近不知道忙些什么?” 惠庆公主眼珠乌熘熘的一转,先不回答皇后的发问,先对着闵妃点头,请闵妃上座,“王妃安好,”闵妃又要行礼,论起来,闵妃只是郡王妃,而惠庆公主乃是固伦公主。 清朝体制从来都是中宫诞下的公主才可以称之为“固伦”,“固伦”是满语,为“天下、国家、尊贵”之意,所以固伦公主是等级最高的一种,前朝偶尔有破例,大部分的时候只是作为皇后所出之女的封号,但是在慈禧太后执政后,这个规定已经差不多被忽视了,因为慈禧太后并未生育女儿,所以将恭亲王之女,封为固伦荣寿公主,丽贵妃之女,封为固伦荣安公主,一同养在膝下,这样的就算是理论起来,也勉强可以视为慈禧太后所出,惠庆公主虽然并不是中宫所出,但她是英宗皇帝唯一的血脉,所以还在襁褓的时候,太后就下旨敕封其为固伦公主,封号“惠庆”,固伦公主等同亲王俸禄,自然闵妃要向惠庆公主行礼。 东方国家都是如此,十分重视礼节,惠庆公主拉住了闵妃,“王妃年长,若是要向我行礼,未免折煞我了,”又力邀闵妃上座,“今个你是客,应该请你上座。” 闵妃连忙道不敢,皇后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公主你请王妃坐下吧。” 闵妃被惠庆公主力请,这才坐到了左边的宝座上,惠庆公主走到下首的宝座上作陪,这才对着皇后说道,“最近倒也没什么可忙的,无非就是看看书,看看报纸,春天里头冷,可也没闲着,去西苑骑骑马,活动活动,最近在建福宫瞧瞧以前干隆爷留下来的好东西,倒也许久没去骑马了。” “这还不忙?”皇后笑道,“这就不少事儿了,单单就看着建福宫里头那些宝贝,公主就要看的忙不过来了吧?” 建福宫花园建于清干隆五年,干隆皇帝将他最钟爱的珍奇文物收藏于此,并经常在花园内写诗赏画。嘉庆时,下令将其全部封存,成了名副其实的宝库。惠庆公主爽朗一笑,“瞧得再多,也不能是自己个的,无非是看看过眼瘾罢了,老佛爷的意思,让我帮忙着登记画册,把宝贝们都让如意馆的画师们都画起来,免得叫底下的奴才偷龙转凤把宝贝都换了出去,我也只是假公济私罢了,那里能和皇后娘娘比呢,娘娘这宫里头千头万绪的事儿都要办,这才是要忙的不可开交呢。” “却是没有,”皇后笑道,“大事儿,太后和皇上做主,我听命当差就完了,并不会忙。” 惠庆公主大眼睛眨了眨,“听说老佛爷要先驾御圆明园,我想着老佛爷驾前不能没有人伺候着,皇后娘娘您要总理六宫想必是没空了,不若让我跟着老佛爷先去园子好了,免得老佛爷一个人孤单寂寞的,到时候咱们这些做晚辈的落了埋怨可就不好了。” 皇后微微一笑,她挥着手招唿御膳房的掌事太监上前,“这事儿那里还能让公主您来费心呢?早就安排妥当了,我已经让珍嫔和珞嫔一起伺候着老佛爷先去园子里,这样的话就不怕没人孝敬着老佛爷了,若是公主想去,一并跟着去倒也不打紧,时候到了,”皇后吩咐掌事太监,“赶紧着上宴吧。”(未完待续。。)   ☆、六、惠庆公主(三) 太监们流水般的把食盒拿了上来,闵妃只看得那满桌的菜肴心摇神驰,朝鲜国内的那些腐儒天天攻击自己个如何穷奢极欲,挥霍无度,可按照朝鲜的吃穿用度,放在清国这里,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以用膳来说,朝鲜国内大部分都是泡菜,再加上一点点的蔬菜,一点点的肉类和鱼,品种看上去不少,可能吃的的确不多,何况就算比菜数也远远不及中国之宴。 每个人的桌前已经满满当当的放了三十多道菜式,边上都站着一列的宫女姑姑,预备着布菜,漱口,插手之类的活儿,这个时候闵妃带来的尚宫是排不上用场的,宫里头自然有宫里头的规矩,私下自己宫里头吃的筵席自己随意怎么吃就是,可这大宴,特别是赐藩属的酒筵,就不能是自己动手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能够失仪,不过幸好今个还是后宫之间的酒筵,拘束少一些,皇后笑着举杯,“本宫敬王妃一杯,愿朝鲜永为中国藩篱,中国永为朝鲜仁主之国!” 闵妃站起来,举起酒杯,“是,臣妾铭记。” 酒过三巡,皇后说道,“既然是开席了,就赶紧着把戏献上来吧。” 升平署早就准备妥当,三人面对的南边殿墙早已改造成用透明的玻璃做的玻璃墙,天气冷的时候就可以隔着玻璃听戏了,不过今个算是暖和的天气,玻璃一体被打开,外头戏台上铿锵铿锵,就准备开戏了。 第一出是《安天会》,说的是孙悟空大闹天空,玉帝请来如来佛祖降服掉孙悟空之后,满天神佛一起赴宴庆祝天下太平的戏,一会子福禄寿三星齐聚,麻姑献寿,献礼唱诵,一会子有北斗七星出列架起祥云,哪咤三太子又现出三头六臂的法身,从第二层戏楼之中飞腾下来,嫦娥带着一群仙女翩翩起舞,群仙齐唱:“霸陵桥长生不老,平妖猴众君臣止干戈真呀么真好,好一似昔日蟠桃祝寿高,寿高逍遥,愿千秋万载同华堂笑,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都有今朝。”唱完吉祥话儿,神仙鬼怪一起离开,顿时间做鸟兽散,“一个个衣披彩虹,跨鹤乘龙,祥云起,群仙离宫!” 这一出戏才算完了,实在是热热闹闹,精彩纷呈,让人有目不暇接之感,中间敬了酒,又是把之前的席面撤下,换上了几品饽饽面食粥品米饭等,用过主食,又重新上酒筵,皇后见闵妃停下不食,“怎么?可是不合王妃口味?” 闵妃连忙说道,“臣妾已经吃饱了,上国酒筵如此丰盛,绝不会不合口味的。” 惠庆公主放下筷子,对着闵妃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妃听戏吧,下面这一出,”她转过头,看着皇后,“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一出戏呢。” 皇后拿着酒杯,脸上笑容淡淡的,“公主的学问是最深不过了,不如和王妃说一说,这一出戏,是什么样的一出戏?免得戏都听完了,什么意思还不知道。” “这一出戏的名儿叫做《双投唐》,说是前唐的时候儿,瓦岗寨的首领李密目中无人,刚愎自用,结果丧失了人心,众将纷纷离他而去,投奔了大唐,瓦岗寨所剩士卒无几。”惠庆公主仔细的说道,“就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臣下,唤做王伯当,劝李密降唐,李密因形势所迫,决计与王共同降唐。唐高祖李渊和李密以前算是死对头,可到底是仁君风范,不计前嫌,并且将侄女河阳公主许配给李密,可是李密并不感激高祖皇帝对他的厚情,仍要欲反自创基业,竟然......后头的事儿,就不说了,留着王妃自己瞧吧。” 哐!一下,锣鼓敲响,好戏顿时就上演了。 皇太后坐在轿子上头,队伍慢悠悠的在宫墙下走着,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洒下,反射在红色的宫墙上,整个世界暖洋洋的,又十分的绚烂,太后舒服的眯着眼,一派从容之色,“钦安殿虽然好,可到底是香火太多,熏得人头疼,还是在外头好,”她伸了伸懒腰,“咱也不是神仙人物,那香火实在是受不住。” “老佛爷可是观世音转世,那里不是神仙了?”朱执义凑趣的说道。 “油嘴滑舌的,”皇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我若是观世音,那你是龙女还是善财啊?” 朱执义苦着脸,“哎哟,老佛爷,若是您瞧得上奴才,回头奴才也在重华宫扮上,请供奉们捧一捧奴才,捏着嗓子唱一段龙女也无妨。” 边上伺候着的宫女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当然,他们御前不适宜大笑,太后微微一笑,“猴儿啊猴儿,我若是要听你露一露嗓子,只怕是要笑的肚子痛,肚子疼倒也不打紧,只怕把外头的夜猫子都招进来,到时候可就有的闹了。” “别介啊,”朱执义见得太后的兴致不太好,特意花了浑身解数来逗笑,“奴才自然是比不过老佛爷的嗓子了,可比起外头余紫云谭叫天这些,可差不离多少,都是同门师兄弟!凭什么他们都演嫦娥演伍子胥的,倒是奴才连个龙女都扮不上呢?您给掌掌眼,咳咳,”朱执义假意清了清嗓子,“咿呀,东海龙宫出我身,紫竹林内修大道~” “得得得,”慈禧太后哈哈大笑,“你那嗓子,我服了,的确是一等一的,明个就叫内务府把你的俸禄和供奉们都一样的付,改明儿就把你的水头牌也放在升平署那里去,什么时候唱堂会,把你朱供奉请去,必然是艳压全场!” “这可是老佛爷金口玉言,”朱执义连忙打千笑道,“天下谁也不敢不听的,到时候一定是要老佛爷这评戏儿的大家指点指点的,谁不知道老佛爷才是排新戏的第一人呢,有了老佛爷的指点,随便露一两手给奴才,凭他什么夜猫子,也不敢来放肆了!” ps:推荐:不一样的王伦,不一样的梁山,尽在《水浒大寨主》看我力争上游,逆转惊天。荡四寇,捣黄龙,纵横中原。(未完待续。。)   ☆、六、惠庆公主(四) “小朱子啊,”太后慢悠悠的说道,眼中露出了别样的光芒,“还说要我露什么呢?别人早早就在唱大戏了!那里还轮得到你上场呢?” 这话别有它意,朱执义虽然才干不甚出众,只是靠着忠心,和昔日的白龙鱼服送太后出逃险境的功劳才到了如今的位置,但是他知道有一点,自家这位主子,性子是好,但是自己也有要有分寸,不能什么话都乱说,也什么话都乱接,比如之前逗乐子的话,多说几句,太后也不会在意什么,反而觉得你和她亲切,可这话里头,可就不是单纯说戏这么简单了,朱执义顿时犹如被掐了脖子的绿头鸭一般被消音了,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扶着轿子不再说话了,所幸太后也只是说么这么几句,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低沉的只有边上要紧的几个人才听得见,“对着任何人都要刚柔并济,不能一味着硬,一味着硬,就是失了弹性,日后想要覆水回收,那就是难极了。” 太后说了这么一番话,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沐浴在阳光下,朱执义悄悄的抬起头打量着慈禧太后,自从撤帘归政之后,原本经常染发如今也不染了,饶是无论如何保养,满头乌发也染上了风霜,银发在阳光上分外刺眼,过了一会,太后淡然开口,“小朱子啊。” “奴才在,”朱执义连忙回道,“奴才在边上呢。” “明个把升平署的太监叫过来,”太后依旧闭着眼,“这日子过的太空闲了,”太后又伸了伸懒腰,“总是要找些事情做的,免得这日子过的无聊,既然说我喜欢指点戏,那就多排一些,轮着给我瞧瞧,现在先不忙,等着去园子里,真真是要撒开了欢享福了!” “老佛爷洪福齐天,谁也比不上的,”小朱子这会子又凑趣了起来,“奴才的龙女还准备粉墨登场呢!” “好了,油嘴滑舌的,和我一唱一和,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说相声呢,”太后睁开了眼,“吩咐安德海,既然闵妃入京了,他在外头也不能闲着,有什么好礼物,能送朝鲜人一份的,就送一份去吧。” “!” 朱执义连忙答应了下来,垂着手站在边上,候着太后的仪仗朝着东边行去,等到瞧不见影了,这才转过身子,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御花园再到万春亭,一熘烟的朝着东北角走去,到了北五所的边上,只见到一群人翻开地面在挖着沟渠的样子,朱执义有些好奇,宫里头营造的事儿,可不太多,宫殿修好之后,就算是翻修也不会挖地,这是做什么,他咳嗽一声,走了上前,管事转过头来,看到了朱执义,连忙上前打千请安问好,“啊哦哟,我的朱公公,好久不见,您老是越发的精神了。” “这是在做什么啊?”朱执义把手袖着,慢悠悠的说道,“翻地挖宝藏吗?” “那里敢呢,这是养心殿传出来的旨意,”这掌事的是内务府系统的,不比别人,知道朱执义的地位,“好叫公公知道,说是准备在这个地方建一个什么网球场,这不,”他朝着边上一指,朱执义看了过去,边上有三四个洋人摊开图纸正在指指点点,“洋人们的专家都来了。” “这是万岁爷的主意?” “是惠庆公主听说洋人们流行这个,对着万岁爷只是这么说了说,万岁爷就上了心,先在北五所选块地搞起来,若是真的好,再在圆明园也设一块。” 听到是惠庆公主的提议,朱执义也没说什么,只是挑刺了几句,“在宫里头动手挖地,总是要小心着些,你们这些人,搞的这么乌烟瘴气,叮咚叮咚的,老佛爷就住在这左近,若是惊扰到老佛爷,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样的挨板子去。” 说毕趾高气扬的越过了一群人,到了北五所,靠近西北角的一个院子,这个地方就是安德海办公的地方,旧年因为呆在宫外头,惹了许多的事情,所以安德海这些年,内务府工厂最机要的事儿,就都在宫里头处置,守门的太监认得朱执义,把他迎了进来,安德海正在里头,和一群人对着地图看了又看,见到朱执义进来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在一边等候,只是继续说道,“金州那边的人,去的不算少,收上来的金子倒是比以往都少了,这是怎么一个回事?” 一个脸色黝黑沉稳的中年男子回道,“这里头有几个缘故,第一个是金州最容易开采的沙金,就是淘金之法的,这些年渐渐的难找了,虽然勘探到了有许多的金矿山,可这个到底艰难了一些;第二么,就是出产少了,去那边的人也少了,人少,收益就少了许多。” “是啊,公公,不瞒你说,自从听说东北那里也有了金矿,大家伙就不乐意去金州了,”另外一个人抱怨的说道,“东北真真是沃土千里,外头早就传开了,那句话叫做‘一勺河水半勺鱼,一棍敲倒傻狍子!’就算是不挖金,开着开荒也能过上好日子,金州到底远了些。” “这些事儿,我就不管了,”安德海摇头说道,“我是不听这些废话的,金山难采的话,只怕就没有差事好办了,金州是英宗皇帝昔日最惦记的,这个地方不仅要守住,还要挖出银子来,”他想了想,“重新招一批人来,这些人都按照八旗的待遇,只是要在金州呆满十年,若是家人愿意去的,一并带上,在那边也安排一点活计一起干!” 几个人称是,“天津轮船招商局那里,倒是要好好打个招唿,去美国的航线,若是有几成的船只能够绕行金州,金州就有大用了。” “东北那边的矿山森林,这些咱们也要早些着手,”另外一个人说道,“到底是内务府,这里头咱们有着特权,新园子建的差不多了,可将来别的地方建设,要的大木少不了,矿山如今还没有仔细的探,只是知道煤铁这两样是少不了的。”(未完待续。。)   ☆、七、天津兵备(一) “这两样就足够了,”安德海说道,“这两样运用好了,就足够咱们兴盛十年!铁路的事儿,我们已经在布局了,盛京到吉林,天气寒冷了些,铁路如何建,听说俄罗斯人有在极寒之地建铁路的秘方,不防找人去学一学。” “俄罗斯只怕不愿意给。” “加银子就是,”安德海满不在乎,“他们最是死要钱,只要是银子砸下去,什么东西他们都能拿出来,咱们也就是对着他们其余的东西不感兴趣,听说沙皇有一座宝石屋,十分富丽堂皇,老佛爷不喜欢这些玩意,若是喜欢,咱们砸几万银子下去,一准他们能把最好的都偷拿出来。” 几个人微笑点头称是,“到吉林去,怕还是难,”边上一个人显然是负责建设的这一块,“到了更北边的地方,水泥容易冻裂,可若是从盛京通铁路到朝鲜去,这东西走向的铁路,倒是无碍,公公,属下说句实在话,这条铁路,不好建!” “哦,怎么个不好建啊?”安德海低着头只是看着地图,朱执义站在边上翘着脚看里面,地图似乎绘的就是东北鲸海以及朝鲜的。 “朝鲜那里并没有多少出息,煤铁矿产还不如东北富裕,开了洋务这么多年,可咱们的商人去朝鲜的,少之又少,都是朝鲜的商人来中国做生意,何况,如果要去朝鲜,从天津出发是最方便的,这条铁路,只怕是连到盛京这里的出息都没有,这条铁路将来只怕是只有理藩院的官员往来了。” 这个人的话倒也不算错,如果这条铁路第一不是必须的交通要道,第二不能够赚钱,那么完全是没有必要修建的,不少人赞同这个观点,只是要看着安德海,安德海摇了摇头,笑道,“你们这些人,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怕是将来蚀了本,我会怪罪,这事儿也埋怨我,”他抬起头来环视众人,“之前咱们的生意都是赚的,虽然养了许多的人,可这生意面上,到底是赚的,这么一条铁路,眼看着要亏本,也难怪大家伙都急,不过咱们这些东西,大部分是不能够赚钱的。比如这金州,那些人招起来,带到金州去,赚钱多少,也是难说,咱们内务府的厂子,第一要务当然是赚钱,不过这第二点,也是太后老佛爷最看重的一点,内务府的厂子,不仅仅要赚钱,还要帮着朝廷的大计,朝廷要开边,要建东北总督,铁路就是最好的方式,让东北迅速的发展起来,铁路重要不重要,就不用多说了吧?各位最喜欢的大黄鱼和对虾,火车这样运上来,吃的可比以前新鲜多了吧?” 大家微微一笑,安德海所言不错,“朝鲜人出息是不多,可到底也是个国家,北京城里头的人最喜欢新鲜的东西,他们的高丽参不比长白人参差,只要是咱们把铁路建好了,自然就有许多商机出来,这事儿不用担心,再者说了,就算是亏本,这铁路也非修不可,荣总督的折子已经说的很清楚的,这条铁路能够威慑日本人,这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买卖!” 既然是安德海定下来的主意,大家伙提了意见也就不多说了,安德海又吩咐道,“东北的那些人参貂皮都要好好收罗着,小的不管,大的一定要内务府管起来,虽然是开了边,到底是内外有别,内务府的工厂要办好咯。咱们先吃肉,外头的人再喝汤。” “海参崴那里,公公咱们要派人去帮忙吗?” “那里就不用咱们出力了,”安德海笑眯眯的说道,“内务府也不是善堂,那里是什么事儿都办呢?咱们又不是真的有聚宝盆?铁路的事儿,我还要和胡行长打擂台去呢,让他拨个几百万给我,再让铁道部吐一点出来,把这些钱当一当本金,我才敢去投这个无底洞。海参崴的事儿,咱们不用管,让荣大帅和兵部去头疼吧。” 又商议了一番和俄罗斯贸易的事儿,众人都散了,这些是内务府工厂以及店铺的骨干,虽然在这里都是穿着便服,可在外头都是有官身的,按照慈禧太后的说法,这些都是“官商”,等到这些人都走了,安德海才对着朱执义笑道,“你今个却是难得来此地,老佛爷有什么旨意要你来说嘛。” 朱执义把太后的话说了一遍,“要给朝鲜人一个大礼?”安德海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么就给到京里头的那位兵判,就是闵妃的侄子,一个特别的出口许可好了。” 这个“特别出口许可”安德海说的轻飘飘的,可六个字代表了就是金山银山了,只要凭着这个许可,就可以按照独家经营的方式在中国进货,中国最精美的丝绸,最亮丽的瓷器,最珍贵的茶叶,都可以凭借这个许可进入到朝鲜市场,而别人得不到这些货品,这是一个天大的礼物,对于闵妃来说,不管如何,她是最讲究生活的女人。 “你是给他,这事儿妥当吗?”朱执义有些担心,“到底这事儿和朝鲜,毕竟没什么好的干系。” “怕什么,闵妃不是傻子,这个许可,闵家一户吃不下,她刚好可以拿来收买人心,若是闵妃存了通吃的想法,她也不会这么多年在朝鲜的地位稳若磐石,好人给她做就是了。咱们兄弟两个,都是伺候皇太后老佛爷的人,凭他什么虾米小国,别耽误你的精神头了!” 小太监拿了茶上来又退了下去,朱执义又多嘴说了一句,“我说兄弟,这里头没外人,你是吃过亏的,凡事还是要谨慎着些我并不是说这个许可的事儿,刚才听着你说要建去朝鲜的铁路?这事儿,好办吗?” 这个“好办吗”透着一股奇怪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安德海却是听懂了,他微微一笑,“吃一堑长一智,兄弟我知道这里头的规矩,这个铁路,是朝鲜世子求万岁爷的,兄弟接过来,不是为了万岁爷,还是因为这事儿,是老佛爷过问的。”(未完待续。。)   ☆、七、天津兵备(二) 朱执义身子微微一震,“这可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所以哥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安德海低头喝茶说道,“我这里头儿可是一点都不用担心,如今虽说是景仁宫那位当家,可大事儿都是要经过老佛爷点头的,不然我再有胆子,也不敢做以前的事儿恣意妄为了。” 既然没有了担忧,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朱执义有一点好,就是从来不嫉妒李莲英和安德海这些人的权势,自己若是没有才干,为他人高兴鼓掌就是朱执义的美德了,他是真高兴,“今个老佛爷让我传旨的时候,恰好闵妃跟着皇后刚走,我瞧着老佛爷,似乎不太高兴,可她心里头还有许多话儿,没说出来,你是最有主意的人了,咱们几个也商量着,且做些什么让老佛爷乐一乐。” “怎么,”安德海喝茶的手停了下来,“老佛爷这些天还是心情不好吗?” “我瞧着这段时间心情都不是上佳,”朱执义盘腿坐在炕上,摇了摇头,“旧年就是如此了,也不知道怎么地,按照兄弟我的意思,这撤帘归政了,又结束了训政,总是高高兴兴的颐养天年才是,可老佛爷总是这些也不喜欢,那些也不喜欢。” “老佛爷世间上什么东西没见过,寻常的,自然是不会多少喜欢的。” “是这个理儿,不过看着她老人家兴趣缺缺的,到底是急呀,”朱执义说道,“你瞧瞧看,有什么新法子吗?刚才老佛爷已经传旨升平署,要多排些新戏儿,不过我瞧着够呛,老佛爷是不怎么喜欢看戏的,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这事儿的确要好好的商议一番,”安德海慢慢站了起来,搓了搓手,想来想去,“咱们自己个孝敬,孝敬不出什么花名堂来,只是能借着而别的法子了。” “你快说说看,什么法子?” “万国宫盖的差不多了,只是老佛爷还没去过,若是请老佛爷去巡幸一番,咱们在万国宫里头预备好,一准能够让老佛爷乐一乐。” “万国宫无非就是大一些,楼高一些,”朱执义有些疑惑,“若论景致,比不上这百多年经营的圆明园,何况万国宫有别的用处,原本也不是为了巡游之用的,太后只怕更是瞧不上吧?” “新地方到底是可以有些新东西可以看,”安德海微笑说道,“地方宽敞些,老佛爷是心胸最大的,见到爽朗的精致,心神就爽快,另外,咱们也不能让着老佛爷自己个去,”安德海眼中露出了神秘莫名的光彩,“当然要带着人去的。” 朱执义有些不明所以,安德海哈哈一笑,拍了拍朱执义的肩膀,“这事儿就兄弟去办是了,哥哥您就等着好消息,等兄弟预备好了,再对着老佛爷禀告就是。” 重华宫之中,《双投唐》正在演着最精彩的部分,王伯当听到李密杀死妻子河阳公主准备重新叛唐之后,不由得怒发冲冠,迅速的唱了一段西皮快板,“闻言怒发三千丈,太阳头上冒火光。可叹三十六员将,东逃西奔各一方。单单剩下王伯党,大胆保你来降唐。谋朝篡位你心妄想,你是个人面兽心肠!” 李密连忙接话唱道,李密的是大花脸的长发,嗓子粗犷:“贤弟把话错来讲,细听愚兄说比方。昔日里韩信谋家邦,” 王伯当的老生连忙接上:“未央宫中一命亡。” 李密不以为然继续唱道:“毒死平帝是王莽,” “千刀万剐无下场!” “李渊也是臣谋主,” 王伯党唱了一个花腔,老生的声音十分清越响亮,“他本是真龙下天堂!” 李密十分不屑,“讲什么真龙下天堂,孤今看来也平常。此去借来兵和将,带来人马反大唐。唐室的江山归兄掌,封你个一字并肩王!” 两人对唱十分精彩,御前除了那些布菜的宫女之外,其余的人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死命的盯住戏台上,这是大家伙难得的福利,可以捎带着看一处戏,谁都不会怪罪的,到了最后王伯当,无奈的长叹,“王伯党错保了无义的王!” 两人挥着马鞭,走下了台,接下去就是李世民带着士兵追赶上,李世民敬佩王伯当忠义,要求王伯当投降,王伯当“忠臣不事二主”愿意和李密同生共死,于是两人被李世民乱箭射死。 这一出《双投唐》算是堪堪演完,惠庆公主看着闵妃,只见到闵妃的脸色不太好,她转了转眼珠子,不由得叹道,“哎,王伯党可谓忠于李密矣,惜其择主未当,而不得善终也。” “这个李密,活该乱箭射死,这乱臣贼子,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皇后感叹的说道,她见到闵妃似乎脸色不太好看,关心的问道,“王妃可是累了?” 闵妃就坡下驴,“是,臣妾有些倦了,正是想要向皇后娘娘告假呢。” “今个你也见到太后娘娘了,”皇后点点头,“宫里头倒也没什么事儿,过些日子,我们就要去西郊的园子里,到时候请王妃也来,一并会给你安排居所的。” “这?”闵妃有些迟疑,“臣妾想着早些返回朝鲜,园子实在是怕没有福气住进去。” “哦?”皇后挑眉,有些惊讶,“王妃你不会是忘了万国会这一回事儿了吧?五月里头就要举办此会,理藩院已经发出命令,诸国藩属国主必须要到齐,原本是要请朝鲜国王到来的,但世子在京,王妃您也来了,所以理藩院也不准备继续催请国王,皇上刚才已经吩咐我,请王妃代为出席也是一样,这件要紧的事儿,”皇后冷哼一声,有些不悦,“王妃不会忘了吧?” 闵妃惊了一身冷汗出来,今天连番受到刺激,居然把这件大事儿给忘了,“臣妾不敢,”她连忙转圜,“只是臣妾以为让世子代为出席就是,没想到大皇帝陛下天恩,让臣妾也可以出席,实在是邀天之幸!”(未完待续。。)   ☆、七、天津兵备(三) 惠庆公主陪着闵妃走出了重华宫,今天闵妃被打击的够惨了,面前坚持到了赐宴结束,这个时候王妃的表情有些恍惚了,惠庆公主看着闵妃,微微一笑,“看来王妃的确是累坏了,就赶紧出宫去吧。” 闵妃定了定神,“是,臣妾告退,还劳费公主殿下相送。” 惠庆公主陪着闵妃走了几步路,走出了景仁门,“皇后娘娘的性子就是如此,清冷高傲,一般人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王妃常来来,日后相处久了,必然是知道娘娘的脾性,就不会如此介意了。” “是,却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烦心何事?”闵妃探究的看着惠庆公主,惠庆公主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要去给皇太后请安,就不奉陪了。王妃若是得空,就来景阳宫找我,我素日无聊,刚好可以听一听朝鲜的新鲜事儿。” “请公主大发慈悲,”闵妃见到惠庆公主对着自己十分温和,忍不住就开口恳求道,“让世子可以在万国会之后回到朝鲜,国内到底是需要世子坐镇的,国主的身子一直不好,如果让世子一直在外面,总是有伤父子天伦的。” 惠庆公主慢慢的摇了摇头,“王妃见谅,这是外朝的事儿,我身为公主是不能够干涉外朝的事儿的,您多和我相见,这无妨,可外朝的事儿,我委实是不敢做主,也不敢和王妃打着包票,”闵妃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过,”惠庆公主转了转眼珠子,“若是王妃真的想如此做,那么什么时候我得了功夫,和皇上提一提就是,但准不准的事儿,那可就是皇上做主了。” 闵妃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她要从顺贞门重新出宫,惠庆公主双手交叉,看着闵妃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听闻这闵妃乃是‘海东女中尧舜’,和咱们老佛爷齐鸣的女中豪杰,今个一见,真真是失望,倒是百闻不如不见了!” 边上的小太监小寇子赔笑说道,“凭她什么豪杰,给咱们公主娘娘提鞋都不配,那里还配得上和老佛爷相提并论呢?” 惠庆公主摇摇头,“说起来也是可怜,小国的王妃,不知道天高地厚,在皇后那里讨了没趣儿,还想着来我这里求什么恩典,老佛爷经常讲的一句话,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个赚的。这话真真是说的没错,闵妃若是想做什么,还是自求多福的比较好。” 小寇子继续问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帮着向皇上那里去求情?您的话,万岁爷一准会听!” “我还没失心疯呢,”惠庆公主捏了捏帕子,伸出带着紫玉镶银护甲的手,按了按太阳穴,“这样的大事儿,没瞧见老佛爷都不说一句话吗?咱们在家里怎么闹都没事儿,出了这个宫,对着外头的人,咱们可都是一家人,走吧,小寇子,夜猫子进门,准没好事儿。朝鲜人若是在咱们大清国不闹些事儿出来,那可真是白来这么一趟了。” 惠庆公主离开了,重华宫外的梨花开的正热闹,微风一吹就吹走了许多洁白的花瓣,落在地上,宛如一片雪地,皇后走出了重华宫,太监来报,“闵妃已经出宫了。” “叫人盯着她,”皇后说道,“见什么人都没关系,不要闹出什么乱子就好,若是一个想不开,学什么脱簪席地待罪,把她朝鲜的那一套拿出来,可就是要闹笑话了,”皇后冷冰冰的说道,“二来影响也不好,接下去国内的藩属国主都要前来,这也就罢了,不过这德国奥国等国的皇太子都会前来,这是最紧要的贵宾,不能够出什么篓子,”她冷冷的扫着地下的人一眼,“出了什么篓子,丢了大清国的颜面,我请他自己个到李总管那里去喝茶解释,明白吗?” “!” 闵妃有些魂不守舍的出了顺贞门依旧上了马车,前往礼宾馆,一路上浩浩荡荡,这又是仪仗全副,中国人自诩礼仪之邦,是不会在这些外头人都看得到的场面上给闵妃难堪的,一路封闭道路,仪仗队伍过了兵部衙门,没有轮到差事的门房衙役等在边上三三两两的站着,指指点点,“这一位闵妃居然也应诏入京了!”一个年纪大些的人惊讶的说道,“这是第二次来了吧?” “老王你这话可有些不对劲啊,”边上的一个人对着老王笑道,“前半句好像闵妃入京是十分稀奇难得的事儿,后半句又好像说闵妃入京就好像咱们去菜园子一样的随便容易,您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闵妃可是朝鲜一等一的实权人物,说起来,比他们的国王都还要厉害,这样的人居然也奉召入京了,所以我说稀奇真是稀奇啊。”老王捻须说道,“咱们在兵部见得世面不算少吧?朝鲜那边的局势,可实在是紧张的很,这个时候闵妃入京,明摆着想借师中国,对付朝鲜了。” “果真?”边上的人连忙又问,“老王您的确是见多识广的,您给分析分析,我还以为闵妃入京,只是为了参加万国会的!” “万国会只是个形式而已,你们啊,还需要了解的再透彻一些,”老王嗤笑的说道,“万国会为什么要办?难不成咱们大清国的钱已经多的花不完了吗?要上赶着扔钱出去办一个各国都参加的堂会?这实在是太无聊了些。” “许多都老爷和翰林老爷,说的可都是建这个万国宫是好大喜功,铺张浪费,怎么听着老王你的说法,这里头还有别的说道不成?” “自然是有的,”老王神神秘秘的说道,“大家伙兄弟都在兵部当差,还不知道这打仗是最花钱的,是这个理儿不?” “是这个理儿没错。” “可打仗到底是会死人的,若是仿照着洋人们的例子,大家伙一起开个会,喝喝酒,热热闹闹的把事儿谈下来,大家伙你好我好,免得将来又要兵戎相见,这才是办万国会的真想法!” (未完待续。。)   ☆、七、天津兵备(四) “可这些外国人,就好像老王你说的日本人,也不是愿意善罢甘休的主儿,自然,他们算不得什么大国,好听着些,咱们叫他们东洋人,不好听的,就叫小鬼子,这些人心肠都是坏透了,自己没有三寸高,还鬼鬼祟祟的盯着咱们,想着在咱们这里挖几个宝贝,抢几点好处去呢!” “您说的是这个理儿,洋人们都是畏威不怀德,用拳头打服了才叫福气,这开什么劳什子会,开会开会,什么都不会。这开会有什么用处呢?只怕是没什么用处!” “是啊,你说这日本人,明里暗里在我们大清国东边动了多少手脚,咱们都这兵部大堂当差,听到的消息可是不老少,日本人国土小,对着朝鲜,琉球这些地方都虎视眈眈的,巴不得要吞进去吃干净才好呢!” “那按照老王你的意思,难不成,这日本鬼子还想着和咱们在亚洲一较长短,或者说存了蛇吞象的心思?” “这是不能够的,”老王摇了摇头,闵妃的车驾已经迤逦远去,几个人从门厅走了进来,就在正在游廊边上凑着一起晒太阳唠嗑,“日本人狗胆包天,也不可能是这样的痴心妄想,咱们大清国可是苦尽甘来,怎么样的苦日子都过来了,如今正是轰轰烈烈。鲜花着锦的时候了,国力鼎盛,绝不逊于圣祖爷那时候,如今咱们可是接连打了俄罗斯和法国,凭他日本国多厉害,还能和这两个国家比呢?日本人只不过是羡慕咱们家大业大,想着要在咱们这赚一点便宜去而已,在朝鲜,和琉球,不都是如此嘛。” “还是你老王有见识,是这个!”边上的人朝着老王竖起了大拇哥,“那你给说说,这万国会,是想要安抚日本人不成?” “咱们这家大业大,用乡下人的说法,那就是咱们是穿鞋子的,可日本人不同,他们是光脚,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是敢豁出去要吃的要穿的,可咱们不敢哪。所以按照我的意思,就把朝鲜这些不要紧的属国丢出去,交给日本人也不打紧,有什么关系呢?朝鲜一向都对着咱们不恭顺,俗话说,两父子已经分家了,儿子若是不孝顺,老子何须强给他出头,还要用自己的体己去补贴什么呢?” 这个比喻倒是颇为贴切,“这朝鲜国现在还指望着从咱们这里借兵呢,大家伙还不知道,朝鲜哪里投入了多少银子了吗?” 几个人正在攀谈着,一个眼尖的人看到了前头的小厅之中走出了几个人,连忙互相打招唿收敛声音,静气凝神一熘烟的都散了,清代的兵权,由皇帝独揽,凡用兵大事均由皇帝亲裁,平时由之前的内阁大学士和现在的军机大臣参议谋略,钦命统兵大臣直接指挥。所以说,“名为兵部,但司绿营兵籍武职升转之事,并无统御之权”,以前来说,兵部撑死了只是一个总后勤部的职责,但是自同治朝以来,中枢各部院的职权都是迅速的扩大,无论哪一个部院都是如此,就连昔日被视作为地位稍低的工部,也成为中枢之中最为财源滚滚的部院,比如詹事府这种机构定位为教导太子的机构本朝自康熙皇帝二废太子之后就从未有过太子这个称号,所以这么多年詹事府一直过的很是惨淡,新官制施行后,如何让这些本来没有任何经验的官员能够迅速的适应,那么詹事府就成了新进官员们的初任培训机关,国子监成了官员升迁的培训机关,这样一来,皆大欢喜,有权才意味着有钱,如果没有差事可做,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的户部拨款了。 兵部也是同理,原本清朝体制,不需要一个和前明一样职权颇大的兵部,明朝的兵部尚书是十分厉害的,于谦在拥立景泰皇帝的时候就凭借了他作为兵部尚书手里的权力。当然那是非常时期,但也证明了兵部尚书作为指挥军队这巨大的权力所在,本朝号称“君臣上下之界最严”,自然兵部尚书的权柄就小了许多,加之之前代君主视臣下为奴仆,绝不会将最为重要的兵权交托臣下,加上满汉两套领导班子,分权就是意味着扯皮。而到了咸丰朝地方团练纷纷兴起的时候,兵部因为国库空虚而仅有的后勤转运粮草之权也不复残存,地方团练兴起,就地纳粮,根本无关兵部的职权了,这个时候的兵部职权为史来最低。 同治朝之后又是好了许多,团练纳入中枢成立新军,两洋水师新建,虽然新军有大臣另外管辖,水师由地方督抚兼管,这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指挥而已,并不能说明一海一陆已经脱离了兵部的掌控,相反的,因为中央兵权的增加,兵部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起来,而且最为关键视为将军总兵摇篮的相关军事学堂,都已经在荣禄的组织下,形成了十分可观的规模,可以说,兵部尚书已经成为了武官的座师,类似教育部尚书在新考录的官员心中的地位一般无二。 且慈禧太后对于兵部十分的放权,当然,她有放权的理由,新军大营坐镇的武云迪是她的妹夫,坐镇兵部大堂的荣禄是她的好朋友,左膀右臂十分稳重可靠,昔日的圆明园宫变已经很清楚的证实了这一点,这样一来,丰台大营只管练兵,而练兵之外的武将录用升迁,后勤运转,装备购造招募新军士兵,一概都成了兵部的职权,而且对于各地总督的考核,在军务上的考核也落在了兵部的手里,四年一次的大比武也是由兵部主持的。 这样的话兵部的职权就前所未有的加大了,现如今已经有不少兵部的官员,暗地来商议,是否要仿照前宋的体制,重建一个枢密院来和军机处内阁分庭抗礼,毕竟从程序上来说,兵部也是直接承接皇帝的旨意当差办事的。差不多是直接越过了军机处。 情人节开始加更。(未完待续。。)   ☆、八、宾至如归(一) 当然这都是他话了,不过也说明了一点,兵部的堂官们且不说,各司的郎官权柄也是大过以往甚多,更别说“司务厅”这样的部院最为核心部门的郎官了,几个抱着文书苏拉的簇拥下,张佩伦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张佩伦如今可是“司务厅”郎中,是堂官之下的第一人,又是翰林出身的清贵,十分的尊贵,他对着身边的苏拉章京等吩咐了几句,挥挥袖子就准备走出兵部大堂,刚才还在一窝蜂议论的门子一股脑儿的上前,“给张老爷请安!” 张佩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矜持的点点头,对着门子们的献媚只是淡然如此,不咸不淡的打发了几句,就走出了兵部大堂,门子们等到张佩伦的身影瞧不见的时候,为首的老王才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忿忿的说道,“得意什么劲儿!无非是仗着李总督的气势,接下去要外放天津罢了,这会子在我们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谁还不知道他暗地里的嘴脸?” “听着老王大哥的意思,难不成,”边上的人琢磨出了老王,“张老爷除了喜欢去花街柳巷之外,还有什么暗地里的嘴脸不成?” “这翰林雅士嘛,不是去陕西巷,就是去象姑堂子,咱们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老王,你可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边上的一个见着老王有些犹豫,连忙激将,老王果然受不了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鬼心思!”他的脸涨得通红,“这寻花问柳,张老爷没有妻室,想去哪儿就是哪儿,根本就是算不什么,可若是为了外面的脏东西,坏了天赐良缘,这就不是什么雅士什么学士所为吧!” 老王说到这里就索性痛痛快快的把他知晓的事儿都说出来,“之前李总督就任直隶的时候,就想着把宝贝女儿嫁给这张老爷,可是呢,那位在太后面前都得宠的三小姐,最是讨厌咱们兵部的这位张老爷在外面寻花问柳,一副雅士的样子,很是闹了一大场,总督大人面上下不来台,连带着对着咱们这位张老爷也厌恶了起来,原本李总督,最喜欢用的是自己人,可张老爷这位自己人,过了三年才出任天津呢!这算是哪门子自己人?这三年,咱们这位高高在上的张老爷,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只不过是比咱们厉害多了,能把威风朝着咱们使罢了。”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李总督的三小姐,原本是要嫁给张老爷的?”边上的人听了这么一番话,才是恍然大悟,“难怪三小姐到如今都还是独自一人,也不成婚呢,大约是见到张老爷这样的风雅之士有些恶心了吧?” 大家哈哈大笑,“少说这些废话了,”老王心意阑珊的摇摇手,“私德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位张老爷是官运亨通啊,在兵部就是堂官之下的第一人,之前听说在南洋闹了些笑话,可这么多年在兵部早就练出来了,去天津也是镀金,李督台难道还真的不用这位自己人?要知道他当着兵备道,还加了什么衔儿?布政使的衔!接下去,只怕是要马上接布政使的印儿了。再过几年又回到中枢来当堂官,到时候咱们就是拍马屁也赶不上了。” 几个人啧啧称奇的时候,张佩伦已经坐上了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寓居之所,他并非京中人士,北京大,且居不易,想要在左近买一套院子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儿,他又极为喜爱字画古籍等,凡是有一些钱,都丢在琉璃厂潘家园去了,家中堪称是家徒四壁,只有诗书而已,他回到了寓居之所,才换了朝服坐下一会,门子就来报,有访客至,他看了看拜帖,“弟徐世昌敬拜”不由得嗤笑,“这些人,真是消息灵通,正经主人没来,倒是底下的小虾米先来了,让客人进来吧。” 客人须臾就至,只见来客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件暗红色长袍,带着**帽,左手大拇指上有一个紫玉扳指,张佩伦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客人见到张佩伦拱手,连忙弯腰打千,又作揖到底,“哎哟,张前辈,您这样的客气,弟委实是担当不起。” “哈哈,菊人,何须如此谦虚?”张佩伦虚扶一把,把客人扶了起来,“咱们可都是翰林院出身的,一脉相承,将来恐怕又要一起共事,自然是无需如此客气。” 来人十分英俊潇洒,神采飞扬,望之不俗,见到张佩纶如此客气,不由得十分的感动,“哎,承蒙幼樵兄青眼,这会子已然飞黄腾达之际,还肯折节下交,看得起世昌这呆在翰林院里头**年不曾做过什么实事不成器的晚辈。” “菊人何须如此,”张佩纶洒脱一笑,“翰林院就是如此清苦,但是蛰伏越久,将来成就越大,这是愚兄的一点浅见。” “是,兄说的极是,”徐世昌拿出了扇子挥了挥,“说来也是有缘,两位李相国相互看不顺眼,倒是咱们两个可以坐下来谈谈话喝喝茶,这的确是旁人的不来的缘分。” 张佩纶是李鸿章青眼之人,之前也是在李鸿藻的手下当翰林院是,徐世昌也是翰林院出身,但徐世昌因不见宠于大学士李鸿藻,李鸿藻认为徐世昌“虚矫过人”,因而不得宠难以发达。两个人现阶段是分属两派,这是明面上,但是徐世昌既然不得宠于李鸿藻,这派系到底是如何区分,倒也是难说的很了。 “咱们干事当差的,不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张佩纶笑着说道,“都是华选清流,哪里谈得上什么世俗之见呢。” 两个人谈了一谈风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徐世昌就起身告辞,张佩纶送到中庭,徐世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礼帖,“兄台即将上任,弟也没什么嘉仪可赠,只能是从天津以及朝鲜择了几样土物,进献给幼樵兄。” 明天开始加更,需要打赏和月票。(未完待续。。)   ☆、八、宾至如归(二) 两个人今个晚上是一点官面上的事儿都没谈,只谈了一些风月之事,徐世昌临行的时候才这么点了一句“朝鲜”,张佩纶就已经了然,“菊人你和朝鲜那位关系好,愚兄尽然知晓,他是督台底下重用的人,愚兄不会不知道轻重,外头的些许流言蜚语,我是听不到的,就算听到也不会放在心上,日后我在天津,那一位在朝鲜,正是可以相互扶持的,请你不要担心,这土仪就不必了。” 徐世昌再三不肯,张佩纶也只好收下,等到徐世昌走了之后,张佩纶打开一看,十分满意,果然只是一些土仪,朝鲜的高丽瓷高丽纸,还有天津的两笼黄花鱼,的确是正宗的土货,不过张佩纶看了这单子,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本风轻云淡的表情阴云密布,“这会子来做什么熘须拍马的事儿,都来不及了,”他不屑的把礼单丢在了一边,就这样袖着手站在台阶上,“人都是活在世俗之中,我又不是圣人,”他小声的喃喃自语,“怎么会不顾及外头的言论,既然外头的人都说是你袁世凯从我这里抢了李三小姐而去,让我这在外头的名声一落千丈,别人没法子对付,那么,嘿嘿,也只好来对付对付你这河南佬了。” 到了次日,中枢正式的旨意下达,张佩纶任天津兵备道加布政使衔,这一日张佩纶到了司务厅,受了同僚们的庆贺,又和副手交接完毕,几个会同馆、捷报处、档房、本房、督催所、当月处、车驾清吏司等司房的主官郎中都纷纷来道喜,“虽然说这京官最贵,可哪里比的上张大人这样出使地方,任兵备道,专司粮草后勤之权?”电报房的郎中笑道。 “这是自然,”车架司的郎中接话奉承道,“这实权在手,又加了布政使的衔儿,当然是华贵之选,哪里比不上我们这些穷郎中了?只怕过了年,天津的巡抚布政使任期一满,到时候加衔儿就成了正职,咱们可就是要跪迎跪送了!” 车架司的郎中语气里透着一股含酸的味道,一般来说,各部司郎中外放也不过是一任知府,张佩纶虽然是担任过南洋船政大臣,比这些一直在兵部衙门的郎中们多了一层资,可到底,兵备道的确是一个肥缺,而且是一个实缺,天下的兵备道那么多,可能够管着军队的命脉子的,可就有数的那么几个。 张佩纶团团作揖,“各位大人,正是折煞佩伦了,哪里说的上什么跪迎跪送的话儿,无论如何,咱们都是同僚,俗话说,芝兰同室,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佩伦虽然外放,可到底还是归着大人们管的,日后这登台唱戏,若是没有几位爷捧着我,别瞧着我姓张,天津兵备道衙门那也是开不了张的。” 张佩纶的为人处世,在宦海之中沉浮许久,这么多年从目中无人早就是和光同尘了,昔日的桀骜不驯改成了滑不留手,一席话说的十分诙谐幽默,又加了一点戏园子的切口,倒是让大家哈哈一笑,几个原本对着张佩纶十分芥蒂的郎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是捧着,也不好继续说什么风凉话,“张大人如此客气,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无论怎么说,”电报房郎中笑着说道,“今个咱们要吃大户,请张大人做一个东道,庆一庆张大人的升迁之喜,如何?” “那就是瞧得起张某了。”张佩纶笑着说道,“佩伦已经在梅亭居准备好了酒筵,候着各位大人的大驾光临了!” “哪里可没什么好玩的,”武库司郎中大摇其头,“一个个看上去十分温顺,可怎么样都不让人近身,这倒也罢了,咱们都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没尝过肉味的初哥儿,可这人无趣,酒还偏偏没味道,吃的也是冰冷,只有那么一点子的歌舞还可以偶尔尝尝新,要我说,哪里可没什么好玩的!” 张佩纶哈哈一笑,“鄂大人,这你就是看错了,东洋女子认死理,若是之前没交道的人,断然是不伺候的,您去的少,人家不知道你的风雅,去的多了,可就知道这些东洋女子其实是最火热的了。且不用忙着换地方,佩纶已经下了帖子,今个务必要让梅亭居哪里拿出十八般的手艺,定然要让各位大人宾至如归!” 张佩伦做好了东道,不一会就下了班,各自回家换了衣服,张佩伦是东道主,不好迟到,连忙就到了梅亭居,又是纯子温和地站在门前等候着张佩伦,“张桑,听说你已经前往天津升任重要的职位,”纯子跪坐在地上,五体投地,“纯子真是为您感到高兴,十分高兴,恭喜张桑了!” “谢谢你,纯子,”张佩伦满意的点点头,“樱子小姐也知道了吗?”他十分雀跃的说道,眼神之中带着期翼,“这样的好消息,我真想让樱子小姐知道。” “樱子小姐已经知道了,”纯子笑眯眯的说道,“她也为张桑十分的高兴,特意让纯子来接张桑进入到梅亭居,樱子小姐已经在准备今天的宴会了,一定要让张桑的朋友们宾至如归,来到梅亭居就像是来到自己的家一样!” “此话当真?”张佩伦大喜过望,拔脚连忙进了梅亭居,纯子温柔的含笑跟在后头,“樱子小姐真不愧是我的知己,之前只是鸿雁传书,没有机会当面说话,但是她居然为了我来安排这一次的宴会,我,”张佩伦十分激动,“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了。” “请您稍安勿躁,”纯子小碎步的走着,“樱子小姐吩咐,请张桑您迎接贵客,她一定会按照张桑的要求,安排好,这一次能够让大和和大清两种特色结合在一起的宴会和美食的。” 张佩伦于是在门口等候,不一会,十几号兵部的中层官员就都到了,兵部素来是满汉蒙三族包括宗室都有的主官,但饶是张佩伦长袖善舞,来的也不过是三分之一的人物。 明天开始加更,需要打赏和月票。(未完待续。。)   ☆、八、宾至如归(三) 那个电报房的郎中笑眯眯的打趣,“所幸也不是全部人都来,若是全部人都来了,有敌人把梅亭居一股脑儿端了,咱们的兵部可是要瘫痪停滞了。” 在门口接待的纯子听得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连忙俯下身子,武库司郎中摇摇头,“老李你倒是真看得起咱们自己个,咱们大清国别的或许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多少候补在等着咱们出事儿呢,巴不得要咱们一股脑儿的被端了,他们才好补上来呢,若是整个兵部都被端了,一个时辰不到,军机处就能再找一批人把兵部建起来。” 鄂郎中倒是有些发牢骚,电报房的李郎中对着鄂郎中点了点头,“好你个老鄂,今个是张大人大喜的日子,还没喝酒就醉了?说的什么丧气话?等下这日本的梅酒必然要多罚几杯!” 几个人吵闹着进了梅亭居,张佩伦笑盈盈的也不介意,几个人又到了一处极为宽敞的室内,里面早就放好了长条的矮脚桌子,大家纷纷盘腿坐下,几个画着浓妆的日本艺妓温顺的做到了这些官员的身边,李郎中装着胆子拉了一个,见到那位艺妓含着笑靠了过来,并未和以前一样的拒绝,不由得大喜,“还是幼樵你最有套路啊!把这些东洋小姐们都降服了。” 张佩伦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纯子看了一眼,拍了拍手,两边的隔板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三个艺妓穿着极为清淡素雅的和服,挥着纸扇,边上有两人跪坐,一人吹着木笛,一个人侧抱着琵琶,用手里的拨子弹拨琵琶,三个人翩翩起舞,菜肴流水般的进献了上来,今个的菜式居然颇为热腾腾的,纯子微笑着解释,“这些是樱子小姐特别吩咐厨房把日本的食材用清国的手艺特别呈现给贵客们的,请大家慢慢享用。” 张佩伦却有些食不知味,除了和同僚们应付之外,其余的时间一直在发呆,且有些坐立不安,边上的同僚们几杯清酒下肚,见到今日的艺妓分外的温柔可亲,早就左搂右抱,上下其手了,几个人有样学样,已经纷纷离开此地,到了各自的房间去寻欢作乐。此处厅内只剩下了纯子和张佩伦两人,不一会艺妓的表演结束,隔板又被无声合上,张佩伦喝了一杯酒,正准备伸手拿起案上的酒壶自斟,不防边上伸出了一只柔荑,拿起了酒壶,“张桑,”不同于纯子的声音,这个女子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子的魅惑和邪恶,还因为不够标准的汉语,有些带着异域的情调,“在这梅亭居,为什么要自己斟酒呢?” 张佩伦呆呆的看着那双手,过了好一会,才勐地转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女子,纯子已经悄悄的离开,取而代之的是穿着一身玫红色和服的长发女子,她的眼神特别的清冷,长眉不和别的艺妓一般是柳叶眉,而是男子一样的剑眉,剑眉长长的隐入了中风的长发,樱唇深紫色,张佩伦三年之间朝思暮想的女人,柳生樱子终于活生生第一次坐在了自己跟前,还是坐的如此之近。 “张桑在梅亭居永远是最尊贵的客人,”柳生樱子嘴角勾起微微一笑,笑容十分诡异清冷,“在这里,”她帮着张佩伦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不需要做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她端起了酒杯,一下子就喝完了,她亮了亮酒杯底,“得到最好的服务,这是我作为梅亭居的主人,作为张桑的好朋友,可以为张桑做到的事情。” 两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张佩伦举起了酒杯,勐地仰脖子喝完,“百闻不如一见,柳生小姐,小姐是如此的清丽脱俗,和群芳不同列!佩伦,”他激动的红了脸,也不知道是酒劲还是意乱情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实在是三生有幸。” “张桑过誉了,”柳生樱子又给张佩伦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也很庆幸能够认识张桑,日本国内的男子,大部分都属于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那里有清国这样的英俊杰出人物呢?千古风流人物,永远是在清国嘛。张桑,我是不是应该和那些庸俗的官儿一样,称唿张桑你为‘幼樵兄’呢?” “自然是可以,”张佩伦连忙说道,“佩伦求之不得。” 柳生樱子嘴角露出了讽刺的笑容,随即消隐无踪,“没想到幼樵兄,这么多年终于得青云之志,外放高升到了天津,我才出来见幼樵兄一眼,只怕是将来,位高权重,认不得樱子我了。” “不,绝不会的,”张佩伦对面着柳生樱子只是好像是懵懂的少年一般手足无措,听到柳生樱子这样似乎有些哀怨的声音,他的心几乎都要碎了,“佩伦对柳生小姐之心,”他壮着胆子直视对面的妖艳少女,“一如从前,绝无更改。” “那么樱子就放心了,”柳生樱子放下酒杯,对着张佩伦随意的鞠了一躬,张佩伦连忙还礼,“如果幼樵兄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和樱子继续保持通信,那就是最好了。” “鸿雁传书,如何能够迅速到达?”张佩伦连忙说道,“应该用电报最为快捷,请樱子小姐把信件送到电报房就是,我那里直接就可以接收,不劳麻烦邮电局了,那里委实是不够快。” “既然如此,那就是最好了,”柳生樱子又是微微一笑,清冷犹如月光的笑容洒满了整个房间,“我和你诗书相达,原本是不能提什么俗事的,请幼樵兄,”她又重新给张佩伦倒了酒,“我们再喝几杯吧,劝君更尽一杯酒,是这么读的吧?上国的唐诗是我最喜欢的,这样的诗句只有幼樵兄这样的人物才配的上呢?不多喝几杯,就无法让我为你送行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一会,张佩伦就红着脸倒下来了,醉倒之前,他终于胆子大了起来,握住了柳生樱子的柔荑。 ps:大家情人节快乐,开始加更。(未完待续。。)   ☆、八、宾至如归(四) “柳生小姐垂怜,”张佩伦大胆的说道,他拉住了柳生樱子冰冷如玉的柔荑,“佩伦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答谢,只能是用这一片真心来对待小姐了。” 说完了这么一句,张佩伦就趴在案上沉沉睡去,柳生樱子翻过手,把张佩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内,不断的抚摸着,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隔板被悄无声息的打开,纯子小碎步的走了进来,她脸上的温柔之色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干练,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叠雪白的纸张,纯子跪坐了下来,看着柳生樱子,樱子点了点头,纯子靠近了张佩伦,从他的袖子里头掏了一个淡蓝色的荷包出来,在荷包内掏了掏,掏出一方小小的印章来,反过来一看:“篑斋主人”,正是张佩伦的私印,又打开边上的印泥盒子,按了按,准备就把这一枚张佩伦的私印印在空白的纸上。 “樱子小姐!樱子小姐!”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十分年轻却又十分粗鲁没有礼貌的声音,“你在那里,起开!”这个男声很是不耐烦,“再拦住王爷的驾,小心你的脑袋!” 声音由远及近,纷纷攘攘,看来人数不少,可见这一位王爷带了不少人闯进来了,今日梅亭居让兵部的这些中层官员来宴饮,所图甚大,绝不能让人打扰了,纯子拿着私章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小姐,”她马上站起来,“我出去拦住他!” “他来找我的,怕是你拦不住,”柳生樱子松开了张佩伦的手,刷的一下,转身一挥袖子,隔板瞬间打开,柳生樱子飞身而出,不知道何处发出环佩叮当作响的声音,隔板又被迅速合上,“马上收拾好这里的一切!” 纯子用力的点了点头,她小心的把私章盖在了空白的信笺上。 端郡王载漪摸了摸鼻子,大摇大摆的推开几个阻拦的侍女,“起开,柳生小姐呢?我知道今个她在宴请贵客,不过我载漪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客人,今个必须要见到柳生小姐!”两个梅亭居的侍女苦苦哀求,“王爷,柳生小姐这个时候没有空,请您谅解!” 边上的伴当拉住了侍女,“咱们王爷送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又日日来问好,怕是对着皇上都没有这么的恭敬,柳生小姐倒是好,”伴当冷笑连连,“摆什么臭架子?对着兵部的那些酸文人这么礼貌,怎么,瞧不起我们王爷?” 这话就不是熄火的意思,载漪听了越发的火气大了起来,刷刷两脚就把两个婢女踢开,“什么玩意,”载漪的脸色通红,显然是喝了酒过来的,他不耐烦的扯了扯衣服的领子,“今个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拦着我,我也要见到柳生小姐。” “老二啊,”不知道何时,在对面响起了一个懒散的声音,“你的架子这些年见长啊。” “谁啊!在那边说话!”载漪不耐烦的转过头,才看到那边庭院的对面,有一个仆人点着灯笼,边上站着一个人,载漪听着这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晚上光线昏暗,瞧得不真切,“尊驾是谁?”载漪也不全然是无脑之辈,这个“老二”一称唿出来,大约就知道,来的人必然是宗室之人,且不是长辈就是同辈,长辈里头,能来这些地方的大约是已经没有了,那么就是同辈之人,而且这样毫不客气的“老二”称唿出来,也代表着此人不是地位低的主儿,载漪虽然有些冲动,可思考起来还是清楚的。 来人带着围兜帽子,长袍拖地,袖着手低着头,看不清楚面目,“你这样子闹,要知道亲王才过世没多久,你身上可是带着孝呢!” “你少咋咋唿唿的忽悠我!”载漪不耐烦的挥挥袖子,“我出继到瑞亲王府,和亲王府没什么干系,没什么孝不孝的!” 来人不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轻轻笑了一声,就不再理会这边,转身离开,载漪这会子那里有心情去看此人是谁,连忙又要抬脚踢跪拜在面前的东洋艺妓,不妨转过身,就看到了穿着一袭玫红色和服的柳生樱子冷冷的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自己。 “哎呀,柳生小姐,”载漪脸上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柳生樱子表现的越清冷决绝,他想着把柳生樱子这一块寒冰捂热,折腾摧残的心思就越发的强烈起来,“许久不见,”他勉强装着斯文,“真是久违了。” 柳生樱子冷冷的看着载漪,突然之间露出了一丝浅笑,“王爷,”她的嗓音还是低沉魅惑,“您是这样尊贵的身份,也做出了这么不礼貌的事情嘛?樱子可是十分惊讶呢。” “这为了求见佳人,也算不得顾及什么了,”载漪快步上前,“招待那些官儿有什么可乐的,”他迅速的走到了柳生樱子前面,只觉得面前的这位东洋魔女身上散发着致命的香味,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柳生樱子,却被她一下子躲开了,“不如咱们好生喝几杯酒。” “王爷不怕您的夫人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柳生樱子走下游廊,站在了卵石地上,转过身子,翩然对着载漪说道,“王爷既然对着樱子这么喜欢,”樱子微笑说道,“我当然是十分荣幸的,不如今个我们就做一个小游戏,只要您能追上我,无论您想做什么,樱子都会奉陪到底。” 载漪闻言大喜,“樱子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大丈夫绝无戏言!” 载漪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昔日骑马射箭甚是了得,听言就好似饿虎扑羊扑了上去,可是没想到柳生樱子一个后退,整个人慢慢的跳跃出去,姿态优美,宛如一只玫红色的仙鹤,在庭中飞转升腾,载漪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抓不到柳生樱子的一件衣服角,她也不是冷眼相待,只是嘴角带着一股诱人揶揄的微笑,让载漪忍不住继续要做这危险的追逐游戏。 ps:加更奉上!(未完待续。。)   ☆、九、争风吃醋(一) 过了一会,载漪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摸不到柳生樱子,边上的伴当见到主子受窘,连忙一声唿喝都围了上来,载漪却是有些光棍脾气,大喝一声,“都别过来,四九城的爷们,那里能让别个人插手这事儿!都站住,就看着我的本事儿!” 柳生樱子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家伙素来是没听到樱子笑过的,乍然一听,半夜之中有些惊悚,也有些实在让人惊艳,载漪休息了片刻听到了这样的笑声,又怎么忍得住,扑了上前,这个时候纯子温顺的扶着电报房的李郎中出来,看了一眼柳生樱子,点了点头,表示事儿已经办成,柳生樱子一退,避开了载漪想要袭胸的禄山之爪,“王爷,”柳生樱子见大事儿已成,这会子心情极好,躲在载漪的身后,吐气如兰,“您抓不到樱子的,还是算了,樱子陪您喝一杯酒,给您赔罪,如何?” “不成!”载漪转身拦腰一抱,却又被柳生樱子纤腰一扭,闪开了,“今个我可必须要抓住你了!” 一直跟着载漪之前也在梅亭居出现的那位中年男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庭院之中的两人,他的双手微张,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时刻就准备出手,伴当见着情况不妙,载漪的身姿越来越慢,越来越停滞,可见自家的这位主子实在是吃不消了,连忙对着这位男子求助道:“杨师傅,您瞧瞧,不如您出手打发了这个女人?主子爷怕是抓不住了。” 抓不住丢了面儿,回头恼羞成怒起来,发作的还是自己个这群贴身伺候的武士和伴当,被人称之为杨师傅的人点点头,“主子爷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我也教了些太极拳给他,可这女人居然每次都躲过,看来不是一个善茬,”他双手交互拍了拍,发出了声音,围在庭院之中的伴当们迅速的后退,柳生樱子一挥袖子,把载漪的攻势躲开,转过脸来,勐地盯住入老农一般慢慢走入庭院之中的中年男子,“杨师傅,您可是上国之中最厉害的武术高手,也要出手来对付小女子吗?” “老杨你干啥!”载漪不高兴的说道,“我正在和柳生小姐闹着玩呢,你上来做什么!没的败了我的兴致!” “主子爷,”老杨淡然说道,说到自己个的专业,他脸上原本十分和煦的表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荣宠不迫,“您不是柳生小姐的对手,按照属下的估计,柳生小姐怕是剑道高手,让老杨出手试一试,若是成,柳生小姐今个就听您吩咐了。” “成啊,老杨,”载漪气喘的不行,连忙闪到了一边,“你杨露禅的太极拳怕是如今没多少人知道,只要你帮着爷我拿下柳生小姐,日后这四九城传拳的事儿,就一统包给我了!” 原来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杨氏太极拳高手杨露禅,杨露禅十八年中三下陈家沟,深得陈式太极拳第六代传人陈长兴先生所传精髓。艺成时,他已是四十岁左右的人了。为了生活,他先在家乡永年教授太极拳,后被人推荐去北京授徒。因武艺高强,号称“杨无敌”。他在北京授拳时,因弟子多为王公大臣,贝勒贵族,生活奢侈而体弱多病,又不耐艰苦。杨露禅考虑到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和保健需要,将自己所学太极拳中的一些高难度功架简化,使姿势较为简单,动作柔和易练。既适合穿长衫、留辫子的人练习,又有益于健身。杨露蝉自豫北温县陈家沟学拳艺成后返回家乡冀南永年县设坛教拳,拳械运用高妙,所向无不披靡,乡里高手尽皆慑服。后来因故又被荐往北京,任大户酱园张家,京师旗营武术教师等。晚年时被延请至王府授拳,因众多弟子大都出身高第,礼遇有加,使得太极拳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非同一般。旧社会武行规矩虽大,但争斗也极多,露禅公因每在擂台上与别家武者较量,出手即见红,一响必成功,遂被誉为打遍京城“杨无敌“,名声大噪。 “只怕没这么容易!”柳生樱子冷然瞪了杨露禅一眼,飞身朝着身后退去,边跳跃边脱却了身上玫红色的和服,和服如同一抹晚霞飞落地上,樱子露出了里头的白色贴身衣服,“王爷,您让杨无敌师傅下场,来欺负樱子这样的弱女子,只怕是不行吗?这样会让我们梅亭居所有的人嗤笑的!” “没事儿,今个都是自家人,若是我和你柳生小姐成了好事儿,都是自家人见到些事儿,不打紧,”边上的伴当连忙给载漪献上了热毛巾,载漪不在意的说道,“樱子小姐这样的胭脂烈马,最符合我的口味了,老杨,你出手谨慎着些,你那些云手没轻没重的,若是打坏了樱子小姐,我可是不饶!” 柳生樱子冷哼一声,双手迅速的举起,放在面前,随即左脚上前一大步,右手形成刀掌之势,迅速的切向杨露禅的肩膀,杨露禅纹丝不动,之时双腿转了个方向,柳生樱子的掌刀顿时落空,她的身子朝着前面扑去,随即她变式,左手肘朝着杨露禅的胸口击去,杨露禅不慌不忙伸出右手一推一让,就将柳生樱子整个身子带了起来,随即将左手击在右掌之上,其势电闪雷鸣十分迅捷,柳生樱子的手肘被杨露禅的左手击中,如遭电击,腾腾腾的飞了出去,“好!”载漪见得目眩神迷,十分带劲,连忙鼓掌叫好,“老杨啊老杨,你这个云手加上如封似闭,可真是妙啊!” 柳生樱子连退了好几步,这才把如山的大力给卸了,饶是如此,她的左手臂也已经是酸麻的举不起手来了,柳生樱子心里大骇,情知不是杨露禅对手,咬咬牙正准备在边上取来武士刀和杨露禅决斗的时候,张佩伦不知道怎么回事,浓醉之中醒了过来,连忙赶出来,“这是做什么?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继续求月票和打赏。(未完待续。。)   ☆、九、争风吃醋(二) 柳生樱子甫一出手,就知道自己个不是面前这位太极拳高手杨露禅的对手,原本存了退让之心,想说几句场面话就把这事儿含煳过去得了,载漪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夜宿外面,毕竟家里那头母老虎也不是好相与的,无非就是因为一口气,一个面子放不下,等到陪着载漪的时候,说几句软话就是了,大不了咸猪手被摸几下,这也算不得什么,可当张佩伦突然酒醒冲了出来,柳生樱子眼珠子一转,“刷的”一下又是飞身上前,朝着杨露禅发动了进攻,她伸出右手朝着杨露禅的前胸击掌而去,才到半途,变掌为刀,斜斜切向杨露禅小腹,杨露禅不慌不忙,眼疾手快,左手一格,随即伸出右掌,掌心朝下,放在胸前,没想到这柳生樱子的掌刀也只是虚招,她飞起的腿才是杀招,但杨露禅的右掌早已等候住,一下子抓住了柳生樱子的脚,载漪连忙哈哈大笑,“好你个老杨,爷还没摸上,你倒是捷足先登了!” 柳生樱子一借力,借着杨露禅抓住自己左腿的力,飞起身子,右腿横扫,足尖堪堪击向杨露禅的太阳穴,没想到杨露禅一个箭步后腿,柳生樱子无功而返,随即杨露禅一声暴喝,太阳穴高高的鼓了起来,右手一发力,转了一个圈,将柳生樱子甩了出去。 这也是杨露禅不想难为柳生樱子,不然早就将她拿下,柳生樱子犹如一只展翅飞翔的仙鹤一般飞了出去,恰好就掉在了张佩伦的跟前,柳生樱子痛苦的恒叫了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美子大叫一声,“柳生小姐!” 张佩伦连忙走下走廊,将软绵绵的柳生樱子纳入怀中,他只见到怀内的柳生樱子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嘴角露出了丝丝血迹,“柳生小姐!”他大喊一声,摇了摇似乎有些冰冷的柳生小姐,美子扑了过来,检查了一番,“小姐只是脱力晕过去了,没有关系,请张桑把小姐交给美子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急什么?”载漪挥挥手,几个伴当拦住了美子和似乎晕过去的柳生樱子,他懒洋洋的说道,“既然被我们追到了柳生小姐,不是说随便我怎么样吗?来人啊,叫上人,开好房间!” “王爷,您可是最清贵的宗室,”张佩伦酒才醒了一点点,这会子还是头晕晕的,但是这怒气却是蹭蹭蹭的上来了,他只是还强忍着怒气,“佩伦在此,请王爷给下官一个面子!” “你多大的面子?”载漪怪眼一翻,“在我跟前你有什么面子?张大人,我劝你别找不自在,咱们在陕西巷多有交情,可到了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时候,什么交情都不管用,若是要钱,今个咱们爷们带了钱来了,若是开个价,把这梅亭居买下来也没事儿,若是要才,王爷我起居八座,骑马射箭摔跤样样来得,也不比你这翰林才子来的差,张大人,你护了这樱子小姐这么久,可吃到什么了?看得到吃不到,这可耐受的很了吧?告诉您,今个这柳生小姐,归爷们我了,”他朝着自己伸出了大拇哥,“您啊,和您兵部的同僚们,还是早些回去才好,天色晚了,若是被人弹劾夜宿妓家,您那兵备道,别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咯!” 载漪的话里透着一股威胁的意味,电报房的李郎中拦住张佩伦,张佩伦早就脸色铁青起来,在他耳边急切的说道,“他说的没错,张大人你这些日子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别闹出什么乱子来,凡事从长计较!” “我说王爷,”武库司的鄂郎中是旗人,而且是那种改革之后奋斗上来的旗人,对着这些蛀虫一样的宗室本来就极为排斥,他在边上看到载漪如此嚣张,忍不住就冷哼出声,“您也不怕宗人府的弹劾,还有肃顺大人的都察院盯着大家伙呢,您若是在这里干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儿出来,难道就可以逃的过王法?要知道,如今大家伙可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王爷,贝勒可以欺凌老百姓的规矩!” “你也别和我废话,”载漪不在乎的说道,“凭他是谁,也要知道我这身上的黄带子是那里来的,我效忠朝廷,效忠万岁爷和皇太后老佛爷,就是抢了一个东洋女人算的甚东西?何况,”载漪色眯眯的盯着美子和闭目不言的柳生樱子,“这些女人算是民女?你们几个的脑袋瓜子怕是读书读傻了吧?都是出来卖的,算什么民女呢?我等会子享用了柳生小姐,给了钱,那就是不是强抢了嘛。” 张佩伦脸色阴晴不定,听到了这样的话,这才真动了怒气,“王爷,我敬您父亲勤亲王有大功于朝廷,不愿意和你计较,可您一再咄咄逼人,下官实在是无法退却,这里是风雅之地,不能够用这样强抢的手段,请您离开,这事儿下官就当没发生过。” “那我若是不离开呢?”载漪不屑一顾的拿了一个鼻烟壶出来,放在手心把玩,“你准备怎么着我啊?” “下官拼着这身家性命,官位俸禄不要,也要上折子,弹劾于你,”张佩伦恢复了淡定的神色,“王爷您是知道的,下官可是翰林四谏之首,若是王爷不怕这身上的郡王俸禄钱太多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载漪怒极反笑,张佩伦是说的没错,可这人活一辈子,对着这些旗人勋贵来说,只怕是面子更重要些,这会子若是弱了面子,将来如何在兵部这么多官员面前抬起头来,这会子也无暇顾及这后续的后果如何了,“我若是怕了你,受了这么一句半句的威胁,就推让,那就敢自称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老杨,”载漪淡然说道,“加把劲儿,把柳生小姐请出去,若是有人拦着,你只管使出你的手艺出来,什么人,凭他是谁,立即给卸一条膀子咯!”(未完待续。。)   ☆、九、争风吃醋(三) “办好了这事儿,我就把你推荐进新军,”伴当拿了一张矮凳子来,载漪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你不是最想进新军当个技击的教头吗?那可是三十万新军!比豹子头林冲那十万禁军强多了!” 杨露禅苦笑的说着是,这个差事可真是难办,兵部的官儿能够多少战斗力,不用出手只怕就趴下了,可若是自己一旦出手,今后就是恶了兵部的大小官员,这样打脸兵部的事情,任何一个兵部官员都不可能让杨露禅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不过,军令大如山,吃人家的饭就要听人家的话儿,他慢慢的走向前,走到了张佩伦的跟前,抱拳说道,“张大人得罪了!” 武库司的鄂郎中大喝一声,“端老二,你要想清楚,让这样的武人来动手,可是坏了咱们官场的规矩了!”电报房的李郎中是个胆子小的,见到这样的场景,早就是双腿发抖,脸色发白了,边上的一群官儿也有劝解的,“何必如此呢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也有嘴角带着冷笑不屑一顾的。 “这会子这里怎么热闹呢?都大半夜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看着边上,只见到一位穿着羊皮褂子的中年男子垂着手含笑看着众人,边上有一个小厮点着一个死气风灯的灯笼,上面写的四个大字,着实是让现场所有的人不敢怠慢,“恭亲王府”! 李郎中是认识此人的,连忙跑到了他的跟前,“哎哟,大总管,您怎么来了?” “给各位大人请安,给王爷请安,”来人打了个千,团团说道,“奴才奉了主子的意思,来这里跑一趟。” “那叔啊,”载漪眼神勐地一缩,“您今个怎么有空出来闲逛了?还有空来这灯红酒绿之地?怎么了,不用伺候我六叔,出来偷腥吗?” “王爷说笑了,奴才有多大的胆子敢来这地儿花天酒地呢?”恭亲王府的那总管笑眯眯的说道,丝毫不为载漪的讽刺之语生气,“今个来,是来告诉王爷一句话。” “什么话儿?” “时候不早了,还是请早些回府休息才是,”那总管笑眯眯的说道,“若是再晚了,被五城兵马司的警察们抓到就不好了。” “那些警察没胆子敢抓王爷我。” “是,可到底也要防着外头的议论不是?”那总管继续说道,“何况万岁爷万一知道您这样的胡闹,之前答应您的事儿,只怕就要黄,王爷也不会帮衬着王爷的。” 载漪怒视那总管,那总管只是不动声色的垂着手不说话,“得得得,这事儿就看在你老那的份儿上算了,今个,我就先放樱子小姐一马,”载漪冷冷的说道,“不过我就在这里撂下话,四九城里头,若是谁敢和我抢柳生小姐,就是和我端老二作对!张大人,今个且放您一马,我瞧着您这身子骨,不知道禁得住我们老杨卸几次的胳膊!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再较量较量,比比看,到底是谁才是这实实在在的英雄!” 载漪拂袖而去,那总管转过了身子,“恭送王爷。” 张佩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对着那总管抱拳道谢,“多谢总管。” “别谢我,要谢就请谢王爷吧,若不是王爷,小的今个是不会出来的,”那总管朝着几位脸色各异的兵部官员鞠躬行礼,“时候不早了,各位大人请早些安歇,小的告退了。” 那总管也打了个千转身离开,鄂郎中看着那灯笼远去,走近了张佩伦,“好家伙,张大人,什么时候和六王爷搭上线了?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我也着实不知道,”张佩伦疑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哪一位大驾请出了恭亲王爷,也幸好是那总管来了,不然按照载漪的性子,今个咱们的面子一准全丢光!” “幸好大家伙没什么损伤,”鄂郎中沉声说道,“载漪如此跋扈,实在是该死,若不是仗着他在新军当差,凭他是什么王爷,也不敢对着咱们兵部如此放肆!” “柳生小姐呢?”张佩伦转过头四处张望,“这是去了那里?” 美子似乎听到了张佩伦的疑惑,及时出现,朝着大家鞠躬道歉,“张桑,柳生小姐已经去休息了,我们的医生检查过没有大问题,只需要好好休息就是,各位大人,实在是对不起,今天因为梅亭居的失误,让大家伙发生了许多的不愉快,我们非常抱歉,希望下一次,可以让大家伙好好再来享乐一回,”美子跪坐了下来,和侍女们一起鞠躬,“请大家下次再来!” “别介,还是别来了,”电报房李郎中摇摇头,后怕的说道,“你们这个地方,别的什么都停了,就是这风波一直梅亭!” 载漪气冲冲的上了马车,“老杨你也上来!”杨露禅郁闷的也上了马车,载漪这会子到不是因为柳生不愿意靠近自己生气了,反而是生气别的,他一直在拍着马车上的桌子,“真是好大的胆子!”载漪气的脸都扭曲了起来,“别的人我且不去说他,这个张佩伦,真以为自己个是天纵之才,刚外放了天津兵备道,就在我面前摆谱起来了,面子?”载漪冷笑连连,“他有什么面子好说的,今个若不是六叔的那个管家来,晚上我就剥了他的面子!” “王爷,您还有事儿求着六王爷,这事儿不能耽误,”杨露禅小心翼翼的说道,“何况,刚才我也不敢说,怕折了您的面子,您在新军当差,兵部是不好轻易得罪的,您别瞪我呀,”载漪瞪住了杨露禅,“小的说的可是实话!” “罢了罢了,”载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沙发上,马车辚辚的朝着端郡王府驶去,“这京师里头,可呆着实在没劲儿,干什么事儿,都有无数的人管着!”(未完待续。。)   ☆、九、争风吃醋(四) “府里头有那头母老虎,在外头,今个刚想热闹些,找那个柳生泄一泄在大营里头存下来的火气儿,没想到六叔又跳出来了!嗨,”他一拍大腿,“这倒霉催的!” “还是想着法子出京玩一趟算了,”载漪无奈的哀叫,“京里头可真是闷坏了!什么时候也学着那荣禄一般,出京外放一任外官当差就好了!” 杨露禅抿嘴微笑不说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外放当官儿,你这身上的郡王在,以后遇到上官,是他来拜你,还是你去拜他?这不是尊卑颠倒了吗?“总是要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然都没劲,”载漪摇摇头说道,“我求着六叔就是这事儿,看着那里热闹些,出去玩玩罢了!” “要小的说,您不如去东北?”杨露禅笑道,“那边是您的老家,最是合适不过了,且天高皇帝远,由着王爷高乐呢,总督又是荣大帅,说起来是您的老上级,也不算是折煞了王爷。” “恩?”载漪微微沉吟,觉得杨露禅这主意不错,“老杨你的主意靠谱儿!盛京吉林都是好地方,黑龙江冷了些,也不算差,而且还临着天津,”载漪咬牙说道,“刚好靠着张佩伦这个邻居,日后打交道的机会可是太多了!” “不过这个张佩伦,我倒是和他杠上了,”载漪气唿唿的说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头厮混,听说他还弃了和李鸿章的女儿成亲这样的好机会,就为了柳生樱子,啧啧,这代价可真够大的,”载漪啧啧称奇,“别到时候被这魔女眯了心智,什么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梅亭居的满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当了,美子打开了隔板,走到了一间房间之内,跪坐了下来,“柳生小姐,他们已经都走了。” 之前脸色苍白晕倒的柳生樱子这个时候依旧是端坐在梳妆台前,她拿着一把木梳在慢慢的梳着头发,丝毫未见受伤憔悴之色,可见刚才完全是假装而已,“除了张佩伦的私章之外,还有什么,电报房那里?” “电报房郎中,我们已经把他身上随身携带的电报密码本给抄录下来了。”美子说道,“只是......” “恩?”任何时候获取到帝国的电报密码,都是十分巨大的成就,为什么美子的声音好像听上去十分的挫折感,柳生樱子梳头的手停顿了下来,“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这本密码本......只有半本。” 柳生樱子的脸迅速的阴了下来,她把木梳重重的摔在梳妆台上,“八嘎!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清国人太狡猾了,”美子低着头,颤栗的说道,“另外半本密码本,应该是在北洋水师的手里。” “不会,应该不是在北洋水师那里,”柳生樱子说道,“北洋水师那里应该是有全本!不然北洋水师无法顺利的接受命令,但是我们无法得到那个全本!” “可若是另外版本电报密码的话,那就只能是在清国的大内之中了。”美子思索了一番,这样说道,“可如果在清国的皇宫之中,那么就是意味着,必然是会更难获取到!” 柳生樱子点点头,她脸上挫败的神色渐渐隐去,“在中国的情报机构对我们反制的情况下,梅机关还能取得了如此丰厚的成果,是非常值得大书特书的,张佩纶那个傻子,”她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还以为我会真的看上他?世间之上如此多的诗人,我为何看中他?请问他自诩海内名仕,可曾拿镜子照过自己的嘴脸?若不是为了帝国的事业,我早就一刀把他给杀了。” “取得了他的印章,接下去就有很大的事情可以作为了。” “是的,”樱子点了点头,“还有那最为重要的半本电报密码本,虽然只有半本,但是国内的专家们一定可以根据这半本电报密码破译出他们想要的任何命令,如果能把北洋水师的电报截获破译出来,继而打击北洋水师,那么,我们的辛苦就不会白费。” “这个密码本拿到了,可如何送出去呢?”美子担忧的说道,“要知道清国的宣礼处几乎是无孔不入,为了今天的宴会,我们已经花了很多的力气才得到了这些,如果我们想要送到东京去,路途十分遥远,而且和日本有关系的商人,都会受到严格的检视和盘查,万一电报本被清国人发现是我们抄了下来,他们只要马上更换,那么我们的工作就完全失去作用,对于帝国的大业也完全没有帮助。” “不用担心,”柳生樱子继续拿起木梳梳头,她这时候十分自信的笑了起来,“明天你去下一个帖子给张佩纶,就说我也想要归国探亲一趟,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和他一起出京,这样正当红的兵备道大人,应该没有不开眼的人想要拦截吧。” 美子十分佩服,不过柳生樱子的脸色转眼就又阴冷了下来,“虽然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不应该为无谓的小事而影响自己的情绪,但是清国这些贵族实在是太可恶了,”她这会子,对着载漪的一番话实在是怀恨于心,“我个人的名誉被敌人如何践踏都没关系,但是大日本帝国的荣耀决不能受到半点的玷污,为了国家的荣耀,”柳生樱子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不仅仅是我,包括古老高贵的柳生家族,都愿意为了国家付出任何代价,明白吗,美子,继续和张佩纶保持联系,并且我们要帮助他,在清国获取到更高的位置,如果张佩纶可以成为我们的人,那么,就算我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处1女之身或者是性命,我完全都是不在乎的。” “柳生小姐,请您不要说这些话,”美子惊恐的说道,“您是朝彦亲王最喜欢的小姐,您是亲王妃的最佳人选!我们不会让您付出这么多的!”(未完待续。。)   ☆、十、东华之门(一) “亲王殿下也不会让柳生小姐您这样做的!” 樱子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决定的事情,任何人也无法改变,这是我作为大日本帝**人最重要的本色,而且,任何宝贵的东西都是可以拿来交换的,请你不要怀疑朝彦亲王和我一样为国奉献的决心,他虽然深爱着我,如果能够用我来换取日本帝国的利益,他会和我一样,毫不犹豫的放弃我的!” “这些该死的侮辱日本帝国的清国猪,”柳生樱子的眼中露出了摄人的阴冷目光,“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美子,我们的吉野号是不是马上要到达日本了?” “哈伊!”美子说道,“已经马上就到长崎港了!” “哎,真想快点见一见吉野号啊,那么威武雄壮的军舰,是多少人夜里思念的!清国的官员也不尽然都是酒囊饭袋,”柳生樱子冷漠的说道,“许多人,包括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兵部官员,都对于帝国的军事实力,特别是海军的实力,虽然还是继续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应该要对帝国进行打压,吉野号刚贵国,帝国臣民的信心刚刚点燃,我们不能又被邪恶的清国给打压倒地,这样的话对于臣民的信心是一个很大的挫败。” “所以,小姐,”美子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您的意思是?” “要发动一次让清国人的注意力从日本这里移开的大事件,”柳生樱子坚定的说道,“这样的话,我们才有继续发展并且积蓄力量的可能,现在大使先生归国述职,但是他也是赞同我这个观点的,你放心,”她似乎看出了美子有些犹豫不决的心思,开口稳定军心,“我是不会自作主张的,我只会,”她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好像是深夜之中的一头野猫,在危险的盯着她即将要捕食的猎物,“把这些事情都结合起来一起做,已经在筹备了,我相信,没多久,我们的行动就可以发动了。” “马上下去准备收集好所有的情报,汇总之后,存底全部销毁!”柳生樱子果断的下令,“不能够让宣礼处有任何机会,来拔掉我们梅机关在京城最重要的局点!” “哈伊!” 到了第二日,果然有御史上折子弹劾兵部官员夜宿花街柳巷,还和宗室发生了冲突,有失国家体统,张佩纶倒还好,他是出身清流,虽然如今干的是洋务的军务,可见面三分情,到底是不好对翰林前辈如何的,然后加上去也有徐世昌再为唿喊,大家伙的主要攻击对象还是落在了载漪的身上,一时间饶是载漪不甚在乎,也被人攻击的满头是包,更加坚定了他要外出的决心。又过了几日,张佩纶要入公拜别军机处等大臣,然后再叩见皇帝,皇帝要亲自接见并且勉励几句,若是有什么要新官去做的,也会亲自下旨,这算是密旨的一种,昔日左宗棠初任新疆总管,慈禧太后叫起的时候就特意说明“要打要拉,打要打的疼,杀多少人,都没事儿,只要你能杀出一个太平盛世来。” 张佩纶到了东华门前准备入宫,守门的侍卫验了腰牌,让他入宫,刚刚进了东华门,就有一位穿着方形蟒补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侍从含笑望着自己,“幼樵兄,我可是等候多时了!” 清朝的补服和前明大致相同,武官用的是走兽,文官用的是飞禽,而宗室或者勋亲这些有爵位的,公侯伯等,用的都是蟒龙之类,面前这位用的是方形蟒补服,可见是一位公爷,张佩纶连忙拱手行礼,“下官给承恩公请安。” “不必多礼,”这会子虽然是在东华门内,可大内之地,到底不是大街上,没什么行人,故此一等承恩公,领侍卫大臣桂祥就站在宫巷之中,对着张佩纶笑道,“张大人这些日子闹了不小的风波,那一日,在梅亭居我没帮上什么忙,就被端老二赶走了,是在是对不住。” “哦,”张佩纶恍然大悟,那一夜有一位带着兜帽的人前来劝阻,只是载漪正在兴头上,不肯听劝,“原来是承恩公当面,下官没认出来,着实对不住。” 桂祥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两人同请前去,春日阳光正好,宫墙之中的粉色桃花,悄悄的从碧瓦之中探头出来,两个人慢慢前行,“不过你这谢我到底还是要生受了,”桂祥笑道,“若不是我请了西天佛祖来,只怕那孙猴儿还要大闹特闹呢。” “是,”张佩纶这才明白为何那一夜突然之间为何有恭亲王的那管家前来解围,据他所知,梅亭居和恭亲王府是没有任何往来的,可那总管会来解围,原来这是桂祥的功劳。 张佩纶又拱手致谢,不过他是知道桂祥似乎和恭亲王府不对路,可如何又有联系,恭亲王会出面,这就很奇怪了,不过这事儿,不好直接问,既然桂祥如此说,想必是有所求,张佩纶已经做好让出什么的准备了。 没曾想桂祥也只是这么一说,末了两个人在养心门前分开,桂祥都没说什么,只是在最后别有意味的说了一番话,“幼樵你前往天津,虽然只是在海河边当差,兵备道的职位,管着朝鲜和东北三省还有北洋水师的后勤粮草,十分重要,凡事还是要小心着些,若是一不小心被小人暗算了,这可就是难为了,幼樵是知道的,如今也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要注意的事儿,可实在太多了。” 张佩纶有些不以为然,他这个时候正是春风得意,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一心念念的就是想着如何去大展拳脚,而不是在这里听什么说教,不过碍于桂祥的解救之恩,也只好唯唯诺诺,桂祥何等人物,早就看穿了张佩纶,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就在养心门前头,两人分开,张佩纶进了养心殿,而桂祥自由自在的走过干清门,走到了景仁宫。 ps:上一章中杨露禅已经早就去世,这是我的失误,以后会改成杨露禅的儿子杨健侯,特此说明。(未完待续。。)   ☆、十、东华之门(二) 进了景仁门,皇后恰好有空,于是连忙请桂祥进来,桂祥进殿鞠躬行礼,“给娘娘请安。” 皇后点点头,“阿玛坐吧,”她吩咐宫女端一把凳子来,“今个瞧到你的脸色还好,”她打量了一下桂祥的脸,“调理了几年,阿玛的身子也算是恢复了。” “那都是娘娘洪福庇佑。” 皇后微微一笑,“静雅已经十七岁了,阿玛老是说要让我来主持她的婚事,皇上最近的日子忙的很,也不想说要八旗选秀,若是选秀,指一位贝勒贝子什么的,倒也合适,只是比不上皇太后厉害,昔日把姨妈指给醇王爷那样的位份了。”静雅就是静芬的妹妹,桂祥的第三个女儿。 桂祥听着不说话,“皇上不选秀,那倒也罢了,那就只能是让皇上特意给静雅指婚了,皇上看中了朝鲜世子,想把他留下来,我已经请旨,让静雅指给朝鲜世子。” 桂祥身子微微一震,这个人选,看上去是最好的人选,国内如今除了几个铁1帽子王外,都是要递减袭爵的,如今可能是贝子,可没几年,估计就掉到国公去了,而朝鲜国世子,是万世不变的国王,也是万世不变的王爵,凭借静雅,皇太后侄女,皇帝表妹,皇后亲妹的身份,到了朝鲜,那是绝不会受任何委屈的。 “世子奴才也瞧过,很是不错,一表人才,”当然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就是眼睛小了些,“只不过,如今朝鲜的局势混乱不堪,咱们大清国和日本人在朝鲜扳手腕子,稍有不慎,这朝鲜国的国统就怕难以保全,自然,”桂祥继续说道,“咱们大清国保全藩属之心,是绝没有二话可说的,可那个时候到底是皇太后在垂帘听政,如今皇上是什么个意思,还不知道,娘娘,若是朝鲜有了乱子,世子的位置就很尴尬,静雅嫁过去,只怕也有不测啊。” “无需担心,”皇后淡然笑道,“无论如何,世子到底是世子,国内有人说撤了朝鲜国,皇上是不同意的,这一点阿玛倒是可以放心,何况就算有什么危险,世子也在京中,皇上的意思,要让世子长时间的住在京师里头,世子也是这个意思,果真到了朝鲜有什么危险,那也和静雅不相干。再者说了,就算退一万步,静雅是我的妹妹,为国效力也是应该的,如今虽然不用和亲,也不用让静雅去蒙古风沙之地,只是去朝鲜赐婚而已。” 桂祥默然无语,“这事儿,皇上已经准了,闵妃来朝,她还报着不从的想法,只可惜,这事儿,她说了不算,到底还是皇上做主。” “是,娘娘说的极是。” “我听说前些日子,张佩纶在外头闹了笑话了?”皇后颇有兴趣的问道。 “是,”桂祥把前几日在梅亭居的事情说了说,皇后听得微微一笑,“这事儿倒是好笑,可以说给皇上听一听。” “却不知皇上,对着这张佩纶,是什么一个态度?”桂祥探求的问道,“折子上去,听说皇上也未曾说什么。” “皇上天意难测,圣心远虑,我又如何得知,只是我知道一点,”皇后笑道,“皇上暂时是不会对着日本动手的。” “哦,这又是为何?”桂祥奇怪的说道,“外头已经有谣言,说是我们大清国预备着先发制人,趁着日本人现如今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把日本先打垮了,这样的话,他们就再也不可能来和大清国对着干了。这不仅仅是市面上都是如此说的,就连日本人只怕也对着这个事儿,相信的很。” 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之色,“外头的谣言,什么时候真的?都是些无知之人聒噪而已,皇上对着张佩伦形象颇好,此人翰林出身,又是在越南之战中统帅广东水师,也算是有些军功在身上,何况策论、弹章都是一等一的好,皇上是喜欢文章好的人的,可没听皇上说过,觉得张佩伦此人的治术甚好,大约也只是觉得张佩伦此人是名臣,但不是能臣之类吧。” 皇后侃侃而谈,显然皇帝和皇后平日,绝不会只谈什么后宫之事,皇后虽然号称不干政,但是皇帝只怕许多事儿,不仅是和皇后商量着办,更是会听从皇后的意见,“皇上的意思,难不成先卖李鸿章一个面子,”桂祥说道,“然后再动一动兵部?” 皇后点点头,“阿玛说的不错,兵部的人,要动一动了,不仅仅是兵部,还要户部!” 桂祥身子一震,“是啊,阎敬铭马上就到任了,论理儿,马上十年,他是不能再兼任了。” “就是如此,”皇后喝了一口茶,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阿玛想不想当这个户部尚书啊,您可是多年的内大臣领侍卫大臣了,又是一等承恩公,皇太后的亲弟弟,我的阿玛,天子的丈人,当一个户部尚书,想必是妥妥当当的,没人敢指摘什么。” 皇后显然说话是有了些分量,桂祥不免有些唏嘘,三年之后,皇后已经成功的在宫内站住了脚跟,并且还试图通过皇帝影响外朝,这样的情况,和慈禧太后昔年何其之像也,桂祥十分惊讶,今个入宫,并不是为了跑官要官,可皇后突然如此说,他思索了一番,“皇上怕是另外有安排,地官这个位置,奴才怕是做不得。” “哦?”皇后笑道,“阿玛何以见得?” “户部尚书要最贴心的人物,之前文宗皇帝的肃顺,恭亲王的宝,皇太后的阎敬铭,这都是最要紧的位置,给最要紧的人,等闲人是不可能安排的,翁同昔日当户部尚书,没几日就被老佛爷借故给刷下来了,还一体退出军机,丢了大脸面。奴才是皇上的丈人不假,可最要紧的还是太后的亲弟,户部尚书如此重要,既然圣上想要换阎敬铭,自然,就不会让太后的人继续当这个尚书,奴才身份多重,这个不假。”(未完待续。。)   ☆、十、东华之门(三) 桂祥门清,知道自己的身份复杂,虽然行内之人都知道桂祥此人,大约还是和着自己的女儿更亲近,自然而然,应该是更贴近皇帝,可外头的人,大部分怕是没分的如此清楚,若是皇帝还是让桂祥当这个户部尚书,只怕是外头的大家伙都会以为,户部还是牢牢的把握在皇太后的手里。 为了防止混淆视听,还是就此算了,何况桂祥也不愿意当户部尚书,“奴才自从戒了大烟,身子稍微好了些,可到底是不成的,若是当着户部尚书,当不好差事,坏了万岁爷的大事儿,就不好了。” 皇后点点头,“阿玛这么说,也有你的道理,”她把手放在边上的靠垫上,“内大臣的事儿,若是要办,也可以办一点,内务府那边,”她的眼神闪烁了一番,“您还是要多帮一帮,安德海对着我颇好,可到底,还是不听我的。自然,我也不是容不下他,可凡事儿都要请过太后,时间久了,太后倒是觉得我太无能了些,其实也不是我想如此,安德海管着钱袋子,若是要用钱,还是要请太后的懿旨办才是。” “是,内务府的事儿,我自然是会帮衬着的,安德海此人昔日受了难故此,只对着皇太后十分忠心,这倒也没什么,有人管着银子,没银子,一概怪不到娘娘头上,不过户部尚书的位置,奴才还要多问几句,娘娘以为,”桂祥说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换?” “外头的事儿我是不知道的,”皇后叹了一口气,“我也劝过皇上,不要这么急,阎敬铭的性子,阿玛也是了解,对事儿不对人,也算不得是皇太后的心腹,昔日还硬邦邦的在御前说,没钱,不愿意建万国宫,差点就叫皇太后下不来台,阎敬铭管着钱财很是不错,既然如此,再让他当着也不打紧,可我劝了皇上,皇上......似乎有了决断,不愿意听,我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了。” “这些日子有人在鼓动,要拆分户部,娘娘这事儿,您知道吗?” “也只是鼓动而已,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想让阎敬铭走开罢了,”皇后说道,“户部职权,银子收的越来越多,又掌管了那么多的银行,金山银山都真真不算什么,所以户部现在,现在是越来越大,阎敬铭也是,”她无奈的说道,“在御前屡次出言无状,经验他自然是够多了,可也不应该屡次对着皇上不敬,皇上又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亲政也三年了,多少大事料理下来,都是有自己个的主见了,阎敬铭还拿着老一套来对付着,皇上私下和我说过好几次了,对着阎敬铭实在是可恼,只是阎敬铭功勋甚着,皇上顾忌着老臣的面子,故此容忍至今,拆分的事儿,就是这个愿意,”皇后眼神一闪,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原本属意阿玛来当这个户部尚书,皇上虽然心里有人选了,可到底,我把这利弊都分清楚了,他也不会不准的,既然阿玛不愿意,也就罢了。” 皇后不知道为何,这事儿,也只是似乎提一提,并没有独断的意思,比如静雅的婚事,她就没有让桂祥决定什么,听到皇后如此说,桂祥似乎明白了什么,“哦?皇上看中了哪一位?” 皇后闭上了眼,“王恺运。” “王恺运?”桂祥听着大为惊讶,又突然笑了起来,“皇上选来选去,这岂不又是皇太后的人?” “哎,满朝的洋务之人,”皇后似乎也很无奈,“都是皇太后提拔起来的,这是谁都越不过的。” “还有一些人,和皇太后关系不大,”桂祥笑道,“娘娘是知道的。” “阿玛说的是宗室和清流吗?” “是。” “宗室能干的不多,”皇后摇摇头,“翰林詹事府谏台,这些人,放到户部尚书去,办不好差事儿,丢的是皇上的面儿,这要慎重,与其让他们来办,办砸了,还不如别让他们来瞎胡闹。” “也还有一些人可以用,”桂祥眨了眨眼睛,“六王爷手下,总还有一批人的。” “哦?”皇后凝视桂祥,“我倒是忘了这里头,阿玛有什么人选吗?” 桂祥摇了摇头,“奴才没有什么人选,奴才以为,与其选立场,还不如选人,选的好了,不怕他不尽心当差。” “罢了,这事儿就留给皇上头疼吧,”皇后也摇了摇头,“我先把赐婚的事儿,敲定下来,如果趁着万国大会的时候儿把这事儿定下来,那么接下去就没什么大事儿了,阿玛若是得当,自己递牌子求见皇上,皇上怕是还有话儿要和你说。” “是,”桂祥又说道,“七王爷的身子,如今已经很坏了,皇上是怎么一个意思?总是要有个章程。” 皇后骤然一惊,“什么?七王爷的身子不好了?去年冬天朝见,似乎脸色都上佳,开春了天气好了些,身子慢慢调理着,总是要能好的,怎么还差了呢?” “肝病一直不好,”桂祥唏嘘的说道,“肝病大约是要吃的清淡些,少甘肥甜美之物,可七王爷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些,忌口难,今个春天反复几次倒春寒,身子就不好了。” 皇后思索了一番,“这事儿,阿玛就不必和皇上说了,我挑了好功夫,先和皇太后禀告皇太后应该早就知道了,宣礼处那一帮子人,消息灵通着呢!然后慢慢的和皇上回,免得皇上伤心。” 说到这里,父女两人似乎也没什么可谈的了,从内朝到外政都是说了一遍,桂祥知道皇后的话儿已经说完,于是起身告辞,皇后也未曾留,只是说让桂祥,“有几匹绸缎还算不错,你带回去,给额娘和妹妹们分一分吧,之前皇上要让大哥出仕朝鲜,联系朝鲜国内之人,我已经给回了,说是才干不能,请皇上另请高明,人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的饭,干好差事儿,别的也就不用多想了。”(未完待续。。)   ☆、十、东华之门(四) “是,娘娘思虑的周全,”桂祥笑道,“咱们家如此显赫,正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上赶着去那些大家都盯着的地方当差,难免成了别人的靶子。” 桂祥起身告退,告退之前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儿,他从袖子里拿了一个红色的锦囊出来,献给了皇后,雀儿接过了锦囊,递给了皇后。“这是奴才从碧霞元君祠求来的多子多福平安符,献给娘娘,奴才已经命人查过宪书,今个是最好的时候,若是能够一举诞下阿哥,必然为天命之主,绵延五代繁华昌盛。” 皇后的脸色僵了一下,“收下吧,”桂祥退了出来,雀儿看着皇后的脸色不太好,喊了一声,“娘娘”,就不再言语,皇后伸出手,雀儿把锦囊放在了皇后的手掌心,只见那红色的锦囊外面的花纹是百子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皇后摸了摸锦囊,“哎,真是难为他了,”皇后冷笑了一声,脸上有些落寞,又有些不以为然,“把锦囊收起来吧。” “是。” 这个时候外头太监通传,说是珞嫔求见,皇后点点头,即刻通传,珞嫔红着眼圈进到景仁宫的正殿,就连忙跪倒,伴着啜泣出声了。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这会子心情不好,见到珞嫔在哭,有些不耐烦,却也只好忍住,温和的发问。 “臣妾实在是,请娘娘恩准,”珞嫔带着哭腔说道,“到圆明园里头伺候皇太后,臣妾实在是做不到,请娘娘让臣妾呆在宫里头就完了!” “大胆!”皇后轻轻的呵斥出身,她的眉毛竖了起来,珞嫔一下子被吓住不敢再哭,“伺候皇太后是咱们这些后宫的本分之事,怎么你还敢不伺候吗?再者说了这一次你是代替着皇上和本宫一起去侍奉太后的,你难不成,逼着皇上日日从圆明园到宫里头往返吗?!” “臣妾不敢!”珞嫔脸色苍白,“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虽然性子清冷,可极少发怒,这样骤然训斥,珞嫔吓了一大跳,顿时原本想说的话儿都喏喏的说不出口了,皇后这样发怒,且也知道不对,对着边上伺候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将珞嫔扶起来,“珞嫔娘娘,您先起来,主子娘娘是最慈心不过的,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全皇上和主子娘娘的孝心,也是给珞嫔娘娘伺候表孝心的时候,您怎么能说,不愿意去伺候着呢?在这景仁宫说说不碍事儿,若是传出去了,这可是不敬的大罪!” “是是是,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珞嫔连忙说道,“臣妾并没有不尊主子娘娘号令,不敬重老佛爷的道理,只是不愿意和珍嫔那人一起罢了,”她眼角又红了起来,“实在是不愿意和珍嫔一块。” “怎么了,”皇后慢悠悠的说道,“珍嫔怎么得罪你了?” “珍嫔这个人,每天就喜欢在皇上跟前装疯卖乖的,还老是踩着别人拔尖儿,”珞嫔气鼓鼓的说道,她长了一张圆脸,气鼓鼓的说话,越发显得脸圆润了起来,“素日在宫里头我见得就够多了,实在是不愿意去圆明园也还跟她在一块,她最是得皇太后的欢心了,我在边上只怕又要被嫌弃,娘娘,您就大发慈悲,”珞嫔恳求的说道,“臣妾愿意自己一个人在皇太后跟前伺候着,也不乐意和珍嫔一块。” “这事儿皇上准了,是没法子改的,”皇后拿起了盖碗,准备喝茶,不过茶早已冷却,她让雀儿拿走,又吩咐:“拿一碗蜂蜜桂圆汤来,也给珞嫔拿一碗。” 珞嫔被嬷嬷扶着坐下,这会子还是委屈的忍不住抹眼泪,皇后微微摇头,“好了,这事儿是我定的,要你和珍嫔一起去,就是要让你在皇太后的面前长长脸,皇上是最孝顺的,你把皇太后伺候好了,皇上自然是对着你会青眼有加,你都说了珍嫔在皇太后面前得宠,那你知道她得宠,你怎么不学着点?若是能够学到她一半的厉害,你也不会在这里就会哭鼻子了,”雀儿端了桂圆汤上来,皇后示意珞嫔接过天青色烟水碧的仿钧窑梅花碗,“喝口暖和的。” 珞嫔连忙谢恩,喝了几口这脸色就好了许多了,皇后无奈的摇摇头,“你也真是,珍嫔在皇太后面前卖乖,你也可以去学着点,这次事儿已经定了。我让你去,也不仅仅是要伺候皇太后的。” 珞嫔迷惑的说道,“娘娘的意思是?” “我要你看住珍嫔,”皇后淡然说道,“她在皇太后跟前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小心留意着,不仅仅是你要学着点,我也要学着点,怎么学着伺候人。” “娘娘母仪天下,”珞嫔连忙说道,“自然不用和珍嫔学这些曲意奉承的事儿。” “那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皇后问道。 “臣妾知道了,只是还不明白,”珞嫔畏惧的说道,“不过既然是皇后娘娘吩咐,臣妾是绝没有推脱的道理,珍嫔能做的,臣妾一样能做,请皇后娘娘放心,在圆明园,我一定看好珍嫔。” “如此就好,你去做就是了,凡事有我,皇上也会帮着你,”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过了端午节,就要准备晋一晋大家伙的位份,珍嫔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是得了皇太后的喜欢,这晋位份就是妥妥的了,将来若是有个一儿半女,只怕贵妃皇贵妃指日可待,你这一次办好了,回头皇上龙颜大悦,自然也能晋你的。” 珞嫔梨花带雨的进景仁宫,出去的时候是精神抖擞,斗志昂然,皇后见到珞嫔出去,不免一笑,“这样纯粹的性子,倒也有趣。” 边上的嬷嬷接话说道,“也只有娘娘这样大度,才能护得住这样的纯粹之人。” “不管如何,”皇后站了起来,“把珍嫔带出去,少几个月在跟前晃荡,我也得意几天,来人,”她叫了一下,景仁宫的首领太监邢彩福走了进来,“娘娘。”(未完待续。。)   ☆、十一、铨选部阁(一) “派人去宁寿宫瞧一瞧,”皇后说道,“老佛爷在做什么,若是得空,我即刻过去,”皇后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凝重的表情,“七爷的身子不好,只怕有什么说法,如今倒也罢了,将来这日后......” “娘娘的意思,若是七爷薨了?” “那到时候这身份的事儿,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处理不好,又是件烦恼的事儿,这事儿要请皇太后做主,我可就不掺合什么了,”皇后冷然说道,“长辈的事儿,我这个晚辈不能说什么,”邢彩福应了一声,准备出去,皇后又吩咐,“把太医院的叫来,我要问清楚七爷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邢彩福派了一个得力的太监出了景仁宫,这是要去皇太后的宫里问好的,不能找那些少不更事的小太监们,景仁宫离着宁寿宫不远,顺着宫墙朝着东边直走,不一会就到了德寿门,这是宁寿宫的正殿,皇极殿的西门,这里头就要紧的太监们在把守了,景仁宫的太监得了准信,又回来禀告,“启禀娘娘,这会子,皇太后和惠庆公主说话呢。” “既然是公主在,那我就先不去了,”皇后点点头,“免得在那里忍不住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 不知道为何,皇后似乎对着惠庆公主意见颇大,嬷嬷劝解道,“主子娘娘何须为一公主担心什么,如今公主已经快二十,老佛爷再怎么留,也不可能将公主留成老女,娘娘权当看不见,没几年,公主就下嫁了。” “下嫁?”皇后冷笑几声,“只怕没那么快,咱们皇上可是很疼爱这位侄女的。” 养心殿内,又是礼亲王带着军机大臣们一同殿见,今个讨论的还是最近最为重要的事儿,就是光绪十年至今,今个已经是光绪十九年了,差不多整整十年,现如今的中枢官员,大部分都是动了动,也就不存在什么十年到期的事儿,可最要紧的几个位置,倒是没动,这几个位置里头,最要紧的恐怕就是阎敬铭当的这个汉户部尚书了。 户部满尚书已经换了好几个,有的是碌碌无为,有的是斗不过阎敬铭,外头人早就有传言,“流水的满尚书,铁打的阎王爷”来形容阎敬铭地位稳固,可这再稳固,也不能一直占着这样最有钱的位置,加上军机处这些日子,走了不少人,许庚身去世,董元醇病逝,所以只剩下礼亲王世铎、额勒和布、张之万、孙毓汶、郭嵩焘、阎敬铭六个人,其余的人倒还好,可张之万和郭嵩焘年纪已经不小,应付自己原本的差事就足够辛苦,两个人去世,事务又要分摊出来,实在是苦不堪言,按照寻常人的见解,若是不堪劳累,请辞就是,可这些人,都是千辛万苦才奋斗到如今的位置上,如何舍得请辞呢?只是勉力维持,一定要在这最风光的地方站稳站牢罢了。 所以这军机大臣也是要考虑的一件事儿,军机处的人似乎永远很多,但也永远不够用,现在的六个人,委实是不够用的,要知道之前最多的时候达到了九个人,按照礼亲王的意思,若不是为了彰显军机大臣的位份尊贵,不宜人数过多,他是巴不得把所有合适的人都拉到军机处来,免得实在是为难,要把这天下那么多的事儿,都一一定好,下发命令,并且执行下去。 先易后难,还是要办户部尚书的人选定夺下来了,再选军机大臣,阎敬铭是前任,而且又是中枢宰相,所以皇帝很是客气,笑着对着阎敬铭说道,“你是户部老尚书,这里头的事儿,忙了这么多年,接你印的也要做的好才是,大家伙都说说看,特别是你阎敬铭,继任者为谁最是合适。” 阎敬铭默然不语,“臣不敢妄言。” 皇帝见阎敬铭不肯说,于是问礼亲王,“你们军机处定下了有没有什么人选啊?” “奴才等听候圣裁!”礼王连忙说道,“非臣下可以妄议。” “哎,礼王何必过谦,你是军机首辅,自然是有权利举荐的,”皇帝温和的说道,“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军机处选了人出来,朕再挑一个最好的,如此才是正理。你说就是,何须过谦。” “回皇上的话,”礼亲王微微弯腰鞠躬,“军机处几位的意思,还是从地方上简拔最为合适,户部尚书乃是地官,管着咱们大清国的财计,那么自然要精通财税政务的,地方上的总督巡抚等人,奴才等挑了挑,挑了几个从藩司或者是税司出身的官员,资格练都够的,选了选,挑出了三个人选,请皇上过目。” 他从袖子里拿了折子出来,递给了庞德禄,庞德禄将折子献给了皇帝,皇帝不曾想礼亲王已经预备好了人选,微微咳嗽一声,打开一看,头一位就是写着“岑毓英”,如今的云贵总督。 “岑毓英,似乎不是户部出身吧?”皇帝挑了挑眉毛说道。 礼亲王目视孙毓文,孙毓文是管着吏部的,高层官员的信息他了解的最是清楚,何况今个入选的人,他早就是摸透情况了,所以皇帝下问,他回答的十分从容,“是,不过他当过两任的布政使,在云南布政使的任上,把云南的铜矿铁矿办的极好,在江苏布政使的任上,又把江苏的蚕桑茶叶丝绸等,从太湖边发展到高邮湖边,这是很难得的功绩,臣等以为,此人若是在户部,想必这产业的发展是不用愁的。” 皇帝点点头,“倒是也不错,只是我听说,他的身子不好?” “是有些身子不好,不过,年岁也不算太大,今年才六十九,倒是可以再当几年的差事,”孙毓文说道。 额勒和布是个急性子,阎敬铭也是,所以两个人处的不算融洽,饶是军机处一体推出的人选,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岑毓英此人颇为跋扈,云贵之地有人隐隐将他和昔日吴三桂相比较之,在地方上也就罢了,若是在中枢,太过跋扈,怕是和别人处不好,这差事就难办!”(未完待续。。)   ☆、十一、铨选部阁(二) “户部尚书调和鼎鼐,天下所有的银钱,都从户部过,必然有些部院缺些银子,有些部院花银子花的多谢,可若是太过刚强,只怕是各部纷争就会不断,”额勒和布瞥了一眼阎敬铭,“岑毓英只怕做不好!” 还有一个愿意额勒和布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岑毓英虽然不算老,可也不年轻了,今年已经七十岁,七十岁担任内阁大学士倒也还罢了,可户部是最忙的部院,只怕岑毓英的身子吃不消,这话却是不能当众说出来,毕竟张之万和郭嵩焘年纪可是比这岑毓英还大,贸然指出这点,只怕是他们两个会刺心。 阎敬铭悄无声息的哼了一下,显然是很不以为然的,大家伙没有说话,可见岑毓英也不算什么好的人选,皇帝建的无人说话,于是也就看了下去,第二个的名字是“张之洞”。 “张之洞?可是湖广总督的张之洞?” “是,”孙毓文说道,“张之洞任中枢地方,同治五年,大考二等。以后,曾任浙江乡试副考官、湖北学政、四川乡试副考官、四川学政职务,后来任汉阳知府,主持汉阳铁厂,就此在湖北扎根,一步步的升到了湖广总督。在湖广办的洋务极好,中原诸省所用之钢铁,大多数由其兴办的汉阳铁厂所出,此外铁路也办的不错,一横,从荆州到金陵,一纵,从南阳到衡州,湖广之地,多水路多湖泊,能够这样建起来,很是不易。” 御前奏对的说话技巧十分的重要,在孙毓文的话里头,似乎这铁路都是张之洞自己建的,可南阳在河南,江宁在江苏,若是没有沿途各省的协助,只怕铁路也没有可能建的这么快,何况修建铁路,铁道部是有规划的,有些铁路是地方出资,可也不是地方出资就可以建,还需要铁道部的调整规划,但是在孙毓文说来,这些事儿,似乎都是地方上建的,全是张之洞的功劳,大家伙也没说什么,不过也不是所有人对这个人选都没有意见,阎敬铭第一个就是反对,“张之洞虽然擅于洋务,可他的洋务都是堆银子堆出来的,在湖广地方上,大家伙都叫他做‘钱屠’!” “钱屠?”皇帝放下了折子,“这有什么说法?” 孙毓文的脸色不太好看,阎敬铭说道,“说这张之洞最喜欢杀的就是银子,别的地方上倒也罢了,如今各部院都是上赶着比着看谁更会花钱,这原本也没什么,如今正是大建设的好时期,花了银子出去,回报的收益是极大的,可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要紧的是把钱袋子看中了,不能让地方,和各部院由着自己的性子乱花,若是太会花钱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怕是没几年,原本币制改革留下来的好底子,就要被折腾干净了。” 这话原本也没错,故此光绪皇帝听着也是连连点头,“阎中堂你这是老成谋国之言,不会有错的。” 一般来说,军机处和吏部会在一个职位上举荐出三个人候选,让皇帝挑,那么前两个人都有其不好的地方,接下去就要看这第三个人了,皇帝看着了第三个,见到名字,他的瞳孔不免微微一缩,“高心夔”? “高心夔?”皇帝说了一遍。 一直没说话的礼亲王微微抬起头,瞄了皇帝一眼,孙毓文连忙说道:“是,高心夔昔日就在中枢任职,后来外放地方,在越南之战中统领五省兵马粮草,居中调度,筹备银钱,全无纰漏,之后任广东巡抚,借着大战平息再无兵戈的好时机,一举将广东省的出口翻了一番,现如今北上调任浙江巡抚,也是在浙江办的不错,特别是在浙江的银行改革之事中,推动甚大,别的地方都有乱子,就只浙江,平平安安的没有起什么风波,浙江之地,中小钱庄甚多,高心夔将这些小钱庄都统一起来,命他们自己去办,官府在里头监督,这样的话又让商人们自己有决断之权,不虞忧虑官府有夺权之忧,且官府能够监督到位,办的极好。” 孙毓文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大家伙都明白,这个孙毓文心目之中,最为要紧,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一位王恺运。 皇帝淡然看着礼亲王,“礼王是什么个意思。” “是,这是军机处的初步意见,”礼亲王连忙说道,“汉尚书原本就是要在汉大臣里头选,又按照皇上的意思,总是要在六部九卿外头选,把地方上的人选进来,再把人放出去,这才能够流通这三个人是军机处的推荐不假,但凡事儿总是要请皇上做主的,若是皇上有其他的人选,自然也可以办。” 礼亲王到底是老狐狸,皇帝心里冷哼一下,“高心夔倒是不错,昔日就在肃顺府中为幕,后来又跟着亲爸爸当差办事,参赞军务,甚是不错,亲爸爸也是很赞扬此人的,后头又主持中法之战的后勤转运粮草,功劳颇大,按照孙中堂的意思,在两地任上也很是不错,这些朕是知道的,”皇帝拿起了一杯清茶,喝了一口,“大家伙都是什么个意思,也说一说。” 果然,张之万率先就跳出来反对,他倒也不完全是私心,当然,私心是有的,“高心夔其人,才干虽然不错,可资不够,如今只是担任过一任布政使,两任巡抚,总督的位置没有当过,各部院侍郎也未曾担任,之前担任广东以及广西巡抚布政使之职,乃是战时从权之宜,何况他的出身,乃是同进士,这一点,皇上不得不察啊。” “同进士?”阎敬铭微微冷笑,“张中堂,本朝以来,您怎么还能在军机处说这样的话,同进士如何?嘉义郡王文正公,也只是举人而已!他可是位列首辅,生封郡王,死谥文正!功勋彪着,名垂青史,怎么,你还瞧不起一位同进士了?”(未完待续。。)   ☆、十一、铨选部阁(三) 张之万说这个出身的事儿,倒也不是只是为了针对高心夔,只是到底张之洞是他的亲弟弟,若是能够入主户部,无论对着自己,或者是张之洞他自己,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他看到了皇帝这么长篇大论的称赞高心夔,一副简在帝心的模样,他倒是有些急了,故此有些口不择言,到了这个时候被阎敬铭抓住了痛脚,这不免就尴尬了,这可是一筐子打死,难不成,进不了进士,或者是到不了一甲二甲,就不能登阁拜相?要知道左宗棠可是最近三十年来最为杰出之能臣,而他,也不过是举人出身。 张之万当机立断,朝着皇帝鞠躬谢罪,“微臣出言无状,请皇上责罚。” “无妨无妨,”光绪皇帝和煦的说道,“都在御前议事,争论自然是在所难免,饶是说到左文正公,也是无妨的。张中堂,下次注意着些就是了。” 左宗棠屡立大功,又敢于任事,不畏谗言,功成之后,急流勇退,已经堪称了本朝第一文臣表率,活着的时候得封王爵,死后谥号文正,除了性子没有像诸葛亮那样和气之外,简直就是文人表率,虽然左宗棠没什么党羽,但是张之万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很容易被人攻击他不识大体,且左宗棠昔日可是张之万的老上级,这样指摘,未免就招人话柄,所以张之万当机立断的请罪,皇上示意无妨,那么别的人也自然无话可说。 孙毓文接话说道,“请皇上定夺,哪一位适合接任户部尚书的位置。” 养心殿内静悄悄的,皇帝下意识的用手点了点孙毓文呈上来的折子,面无表情,“这事儿暂且不忙,阎中堂的差事一时半会的,怕是也接不上,要提早准备好,人选可以缓一缓,不过这军机处,”皇帝扫视群臣,“要补一些人了,朕瞧着礼王,”皇帝和煦的说道,“实在是太累了些,为国自然是效忠,可若是自己身子不保养好,朕心也是忧虑的。” 礼亲王连忙谢恩,“这事儿军机处是怎么个意思?补多少人,补那些人?都是要有数的。” 以前的军机处,还有某某侍郎入军机处行走的故事,但是这些在当今,几乎已经没有了,凡是想入军机的,起码是要各部尚书,或者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协办大臣,或者是外任总督,绝没有侍郎或者是巡抚布政使这样的入直军机的,这是慈禧太后特意要提高军机处的位置,她已经不止一次的下诏:“军机大臣乃是国朝之宰辅,简拔军机大臣,务必要谨慎稳妥。”在改革八旗,削减宗室爵位的时候,又下旨说明,“军机大臣为超品,见王爵不跪,行平礼。” 这是两宋宰相的待遇,本来道光咸丰朝以来,大家最喜欢的还是外任总督,毕竟这起居八座,一言九鼎,在地方上当个诸侯王是非常舒服的,但是经过这么改革,总督差不多和尚书平级,尚书外放总督也有,总督入京管理部务也有,这再上头,就是军机处和内阁了。 内阁,对不起,那是养闲人的地方,虽然待遇也不错,大家伙削破脑袋,若是致仕的时候能够配一个大学士的帽子带头上,那么退休后也可以被人光明正大的称之为“中堂”,而如今的军机处,实实在在,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帝国的核心中枢,其实这很好理解,洋务以来,朝政越来越繁忙,这越来越忙,自然权柄就越来越多,就不说别的,就看部院个数,就扩张了一倍。外头的省份呢?更是多了许多,北海,乌里雅苏台,金州,霖州,还有那个非洲最大岛屿,马达加斯加,军机处已经在筹备说要成一个“西海总督”,管辖非洲三地,驻扎处为索马里,当然这个地方不算什么好地方,算起路程来说,比金州还远,可到底管他是多远,也是总督,从一品的大位嘛。 所以军机大臣也不再是又辛苦待遇差没有编制的岗位了,也不单纯是皇帝的参谋秘书之职,自己有了独立性。而且慈禧太后是十分尊敬军机处的,自我束缚,除却昔日甲申易枢把全部军机大臣尽数开革之外,自己任命了新的军机大臣外,其余的时候,只是在军机处呈上来的人选里头简拔军机,当然了,孙毓文算是铁杆的太后党人,平时的时候他管着吏部,人事他最清楚,这些报上来的人选里面,早就有太后心仪的人选,孙毓文也一定是会把太后的意思传达下去,要知道他可是和李莲英拜把子兄弟,换过帖子的,虽然李莲英一直不愿意和他结为兄弟。 “是!是!”礼亲王说道,“臣等也安排好了,请皇上检视。” 举荐军机大臣一样是用了折子,皇帝打开一看,上头头一个写的是:“崇绮”,理藩院尚书,文华殿大学士,一等承恩公;第二个是:“刚毅”,礼部满尚书;第三个是:“徐用仪”,吏部尚书;第四个是:“刘坤一”,太子太保两江总督兼上海通商大臣;第五个是:“王文韶”,礼部汉尚书;第六个是:“李鸿藻”,武英殿大学士翰林院掌院。一共呈了六个人上来,这六个人里头,徐用仪和刚毅算是新出头的,其余的都是同光这几十年内的名臣,皇帝这会子才满意了一些,“既然你们都定好了,朕今个圈出来就是。” 太监伺候朱笔,皇帝拿起狼毫,正准备在自己心仪的人选下面画一个圈圈,其余的人都凝神静气,等着皇帝朱笔勾定,孙毓文微微摇头,脸色有些奇怪,礼亲王合着眼,不发一言,似乎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 皇帝正准备下笔,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又把笔搁下,“不妥,军机大臣位份尊贵,又有宰辅之职,朕不能够草率的定夺,要请示过亲爸爸,请他老人家来定夺才是。”(未完待续。。)   ☆、十一、铨选部阁(四) 孙毓文似乎有些失望,但又好像放松了许多,微微的吐了一口气,那厢礼亲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拍起了马屁,“皇上实在是仁孝之极,洪福齐天!” 其余的人也不得不一起山唿,皇帝含笑的看着众人,“到底是朕太无能了些,亲爸爸都已经不再训政,朕却还是要拿这些政事让亲爸爸烦心,实在是不孝。” “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此举乃是顺天应人,堪为万民表率也。”孙毓文也连忙接话说道,“西圣爷必然是会十分感动的。” “好了,今个就到这儿吧,”皇帝点点头,让军机大臣们都跪安了,“有什么事儿,自己个递牌子就是,最近的政事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诸位处置的很好,朕很是放心。” 于是军机大臣们一齐鞠躬,退出了养心殿,阎敬铭扫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礼亲王朝着阎敬铭的背影看去,微微苦笑,“这个阎罗王,倒是把咱们都怪罪上了。” 额勒和布摇摇头,“王爷不用计较什么,”额勒和布虽然是当面和阎敬铭不对付,可背后的时候,不是在说阎敬铭的坏话,“他管着户部,实在是得罪太多人了,只怕是这满朝,一半的官儿要恨他,他又是那个脾气,每个月不和别人吵几次架,倒是稀罕了,如今若是趁早脱了身,也免得他将来落一个不好的下场。” “老额,你倒是好心,”孙毓文卷着袖子,从一边走了过来,“可人家不见得领情,阎罗王还是喜欢干户部的差事的,从他手里把户部尚书的位置拿走,只怕比杀了他,差不离儿!” “罢了,”礼亲王摇摇头说道,张之万,还有郭嵩焘一一告别散去,只留下了礼亲王三人,“老孙啊,你在御前说的是什么话啊?”礼亲王也不是笨,他素来只是看破不说破,无奈的说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如何,如今是万岁爷亲政了,你那点小九九可以放起来了。” 礼亲王这个首辅和气是够了,权威嘛,只怕也没多少,孙毓文听礼亲王这么说,不免笑道,“王爷您过虑了,我可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儿,是皇上自己个拿主意,皇上准备朱笔圈定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话没有了?是皇上自己个想到了西圣爷,要请西圣爷的懿旨,我才这么多嘴说了一句罢了,说的话也是颂圣之言,又怎么会有什么小九九呢?” 礼亲王摇摇头,“你有自己个的主意不打紧,别让两宫闹了生分就不好,这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年,若是闹坏了,可有的你好果子吃!” “是,是,”孙毓文点头称是,“王爷的教诲,我是绝不敢忘的。” “不过我刚才瞧着,皇上对着军机大臣还颇为中意,可似乎对着户部尚书的任命,不甚满意,”礼亲王有些疑惑的说道,“这是个什么意思?老孙你是最机灵的,你倒是来参谋参谋?” “王爷您是当局者迷啊,”孙毓文跟在礼亲王的后头,三个一慢慢的走出了养心门,朝着隆宗门之侧的军机处值房走去,“皇上为什么怎么待见这户部尚书的人选?您还没瞧出来?那三个人,都不是皇上的人。” 礼亲王咳嗽一声,“这是什么话,满朝文武,谁不是皇上的人!” “是是,”孙毓文不在乎的笑了笑,“您说的极是,可说起来,这谁提拔的,谁青眼的,谁超擢的,大家伙自己心里头都有数不是吗?张之洞自然不用多说什么,也是太后钦点的探花,又是这么一番练之后外放,如今已经是封疆大吏了,世人都视为李鸿章第二。就说这高心夔,昔日满朝厌弃,都说是肃顺余党,喊打喊杀的,就想着在外地当一县令都不可得,皇太后收留了他,世人视之为北门学士,参赞军务,出谋划策,蛰伏多年,趁着风云际会的时候儿,拜布政使于天南,又担任巡抚至今,这可和皇上没什么干系。这些人,将来到底是向着养心殿还是宁寿宫,王爷您说这还要再说什么吗?” “所以皇上不高兴也是寻常之事了。” 礼亲王沉默不语,“你们啊,老是玩这些歪门邪道,皇上明见万里,若是他不喜欢这些人,自然是要再换人的。” “是,”孙毓文笑道,“皇上不是搁置了嘛?要我说,王爷,皇上这是白费功夫,这外头的人,哪一个不是累世深受皇恩,哪一个不是皇太后简拔起来的?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怕满朝文武,都一个个的挑过去,都挑不出来什么不是的人来,说起来,六爷以前的时候,还有这恭党和后党,可如今呢?恭党已经灰飞烟灭,剩下的可就是清一色的后党了。” “小点声!”礼亲王连忙说道,“什么党不党的,凭他是谁,都不能结党营私,这是最犯忌讳的,”礼亲王不安的左右转头看看,“在这大内之地,可别乱说话!” 孙毓文微微一笑,也不辩解,进了隆宗门,三个人关上门来,这才可以痛痛快快的说话了,或许是执政日久,加上慈禧太后问政的风格,极为直接,所以孙毓文说话也直接的很,“下官说的可是大实话,我也就把话撂在这里,皇上若是专心的用皇太后这么三十年培养起来的人,自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若是存了别苗头,或者另起炉灶的心思,那闹得灰头土脸,就是指日可待了。” “得了,得了,”礼亲王把盖碗重重的放在炕桌上,“越发说的放肆了,好了,”孙毓文这种汉臣大约还不直击昔日这宫闱巨变所带来的腥风血雨,但是礼亲王是见识多了,故此这些事儿,他搞不清楚,或者不知道怎么站队,那就装煳涂和稀泥就好,那里和孙毓文一样放肆说话的,“可后头的军机大臣人选呢?我倒是奇怪了,你可是和李保定没什么交情的!”(未完待续。。)   ☆、十二、其中深意(一) “这可是个天大的面子,说起来,举荐入阁,可是比什么面子都要大,”礼亲王目光炯炯的看着孙毓文,“你和李保定,据我所知,可是没有什么交情的,昔日还因为派学政的事儿,闹得很是不愉快,怎么这会子又举贤不避仇了?巴巴的在我们这里演一出将相和起来!你老孙是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自然是不能说是睚眦必报,可若是宽厚,那也说不上的,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孙毓文含笑不语,礼亲王有些急了起来,“这会子还给我吊胃口呢?嗨,赶紧的说吧您就!” “我是和李保定没什么交集,王爷您这一点是说对了,”孙毓文笑道,“我也没必要把这天大的筹码都交给李保定,何况我也和他这样的方正君子不对付。”孙毓文是通过了李莲英搭上了慈禧太后这条线,因此飞黄腾达,若是按照前明的论断,孙毓文此人,既是阉党,又是后党,实实在在是小人一个,李鸿藻乃是两朝帝师,能够看得顺眼孙毓文才是有鬼了,何况孙毓文执掌吏部,那些清流能够出头的实在是极少,出头的人少了,想要扮演忠臣正直之士的新进官员就少了许多,毕竟扮演清流如果没有出头之日的话,那也没必要花大代价演戏,故此两个人是相处的不好的,可孙毓文居然会举荐此人,委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这只是下一步棋罢了,”孙毓文捻须说道,“额中堂,”他看着额勒和布,“总是知道一二。” “嗨,我还管你这九曲十八弯呢!”额勒和布一拍大腿,歪在炕上抽起了水烟,“反正知道你这必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没安什么好心,是想着把李保定做筏子吧?” “额中堂懂我,”孙毓文笑道,“礼王,”他端正了神色,对着礼亲王说道,“皇上亲政三年了,说起来皇上已经算是很隐忍了,三年下来,他的那几位师傅,可都还在毓庆宫里头当差,没有正式的把手伸到六部军机处来,这已经是很难得了,可这帝师,到底是要拜相的,没话说,仁宗朝的朱圭就是这样最好的例子,王爷,咱们若是要拦着,那么也拦不住,还不如把这个李保定先抬出来,我把李保定举荐上去,瞧一瞧皇上的心思。” 孙毓文显然走的是那纵横家的一套,礼亲王十分不以为然,但是听的有些心惊肉跳,“那你试探出万岁爷什么心思了?” “皇上也想着让他的那些师傅们出来办事当差了,今个一瞧就瞧出来了,皇上对着户部尚书的人选不置可否,但是军机大臣,皇上今个就想着朱笔圈定了的,”孙毓文说道,“王爷,皇上若是今个圈定的人里头,这李保定还少的了吗?” “当然是有李保定的。”礼亲王默然,“这错不了,皇上只怕是早就想让李保定入阁了。” “就是如此,所以今个一瞧咱们就知道了,咱们这位皇上,”孙毓文,“是不会就等着咱们办事当差的,他自己有主意,有主见。” 孙毓汶继续说道,“今个皇上一准备下笔,我就知道,皇上想着赶紧把咱们的位置,分一个给李保定,我是知道的,这些毓庆宫的师傅们又是蠢蠢欲动,想着出山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额勒和布摇摇头,“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是很犯忌讳的话,可也是大实话,皇上亲政,自然亲近他的师傅们,这朝代也是如此,翰林院那些翰林学士们,削着脑袋想成为帝师,先是教导皇上,又秉政天下,功成名就,一举两得,如何不是终南捷径呢?这可比外放练,部院阁台这么一路厮杀来,舒服多了。” 帝师的确是终南捷径,像是李鸿藻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咸丰皇帝下旨,定下来给那时候还是大阿哥的同治皇帝教书,世人就知道,不出意外,李鸿藻必然是飞黄腾达,只要是新帝即位,李鸿藻入阁拜相,就是一纸诏书罢了,可偏偏就是出现了意外,文宗皇帝觉得李鸿藻才学过人,可堪大任,可慈禧太后却是仰仗洋务党人,对着清流领袖李鸿藻虽然是敬重极了,可也没多少厚待,李鸿藻虽然入阁,可独木不成林,作用有限,好不容易熬到天子亲政,可没几年,就龙驭上宾,李鸿藻不得不再次蛰伏,可恭亲王坏事,连累全体军机,全体军机尽数罢黜,这又等了九年了。 “那你试探出什么了吗?”礼亲王不以为然的说道,“李鸿藻是老军机了,两朝帝师,哪里入不得军机?就算皇上想让他入军机,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后头皇上不是没圈定呢?皇上对着皇太后可是最有孝心的!还要请皇太后的懿旨,”礼亲王大唱赞歌,“母慈子孝,这才是天家的气派!” 皇太后训政的章程就是三品以上,都由皇太后盖印核准,三品,在外面是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参政道,在内是太仆寺卿、光禄寺卿,在军则是包衣护军参领、包衣骁骑参领、王府一等侍卫、游击、下五旗参领、协领、指挥同知、宣慰使、土游击。包括上头的那些一品二品三品大员,这个权力是极大的,差不多高阶的官员,准与不准,都在慈禧太后的一念之间,训政结束之后,太后说到做到,一概事务都不插手,但是皇帝十分恳切,部院尚书级别以上都要一一请示皇太后的懿旨,足见皇帝的孝道,这些年皇太后不愿意管外朝的事儿,所以皇帝也只是将军机大臣这样的最要紧的职位来问一二了,何况,军机大臣自从皇帝亲政后,除却去世的,其余等人也未曾换过。 “是啊,”孙毓汶摊手说道,“皇上愿意让李鸿藻拔进来,知道请皇太后的旨意,这也没什么,总是以前一样的道理就是了。话说起来,王爷,您大约是不知道,我宁愿李保定这样的道德君子来,也不乐意别的人进军机处,所以我才举荐了他!”(未完待续。。)   ☆、十二、其中深意(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礼亲王皱眉说道,“难不成这李鸿章是你孙中堂赛马的下驷吗?” “王爷最是睿智不过了,”孙毓汶笑眯眯的说道,“毓庆宫里头,比李鸿藻有手段的人,还有,只是我想着自然也是帮着王爷着想,李保定是迂腐,但也是道德君子,这私德极好,若是入阁,他就事论事的居多,管着部务,也妥当,不会给王爷添乱子,可若是别的人也入军机处,那王爷可是要麻烦,只怕是这军机处里头都要闹得不可开交。” 礼亲王若有所思,孙毓汶这把火烧的正是时候,礼亲王又不笨,怎么会不知道,李鸿藻地位尊贵,行事光明磊落,不会搞那些歪门邪道,就算有什么难听的话,权当做听不见就是了,何况想必皇帝心里也明白,道德文章想要治理好国家,是不成的,李保定入阁,也不会存着来接替自己这阁揆的心思,虽然礼亲王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毕竟他也已经担任阁揆十年了,五年一届,十年一换,这是尚书以下定的规矩,军机大臣原不在此限制之内,礼亲王坐镇军机处,外头的谣言纷争,或者是御史和清流们的折子里头,都有提议,让军机处也搞成十年一换,免得上头的人除非病退,不然资格够的人,都无法入阁,这是一种风潮,的确要警惕,加上孙毓汶没有说出来的话,没有点明的人,都是值得警惕的。 皇帝的亲信,帝师或者他青睐的人物入阁,按照孙毓汶所说,的确是大势所趋,无法阻拦,那何不顺其自然,因势利导?礼亲王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李保定若是不能入军机处,就没人能入了,光绪十年前也是如此,若是将来一起在一个锅子里头吃饭,想必他也不会跟着别人拆我的台。” 额勒和布摇了摇头,饶是礼亲王这样世1袭罔1替的亲王,也要担忧着圣宠以及权柄的问题,孙毓汶点点头,“王爷说的极是,若是咱们把李保定抬进来,想必皇上也会满意,其余的人若是有什么意见,也不至于有什么纠纷可言。” “那你说说看,”礼亲王对着孙毓汶十分佩服,他时常对着外头的人说恭亲王有曹毓瑛孙桂芬,自己也有孙毓汶可以作为出谋划策,他又连忙问道,“皇上难道也想着让他的师傅们当这个户部尚书?别的尚书倒是也罢了,我就担心,这管钱袋子的人,务必是要牢靠的,若不然,将来有的闹饥荒!” “今个一看,大约也有这样的可能,”孙毓汶点头说道,他也是觉得礼亲王的想法很是正确,“咱们这几个人,皇上明摆着不满意,但是又因为之前留下来的旧规矩,皇太后宽仁大度,把选人之权放在咱们军机处,皇上不好即刻改弦更张罢了,若是圣祖仁宗这样的圣君,只怕早就干纲独断了。” 礼亲王有些烦恼,“哎!这些事儿,真是烦,差事难办!” 靠着猜上头人的心思,这不就是难办嘛!何况两姑之间难为妇,孙毓汶的话,也要听进去,有些人只怕也是皇太后属意的人选。 礼亲王虽然不用看孙毓文的脸色,可到底,孙毓文的有些话,他也要听进去,孙毓文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而皇帝也用十分隐蔽的意思来表达,偏偏礼亲王不习惯这一套,所以觉得非常的厌倦。 这种感觉这几年来越发的感觉强烈,礼亲王的性子还是喜欢直接了当的办事当差,昔日慈禧太后从来都是直接了当的下旨,他性子和气,而且与世无争,当然了,当官千里只为财,堂堂亲王,又是阁揆,赚点生活费开销开销谁也没什么理由指责什么。以前事儿办的妥当,世人许多的讥讽之言,也无需太在意,可皇太后撤帘归政,她对于朝政的影响逐渐减弱,皇帝亲政大权开始加强,可这一个过程,是需要漫长和持久的,许多的情况下,当差办事,不仅是要皇太后满意,更是要让皇帝满意,可这两宫之间,许多时候都是不统一的,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两姑之间难为妇”了。 礼亲王这时候倒是生出了几分急流勇退之心,“差事难办,我只怕是干不了多少年了,”礼亲王摇了摇头,“若是万岁爷想要撤了我,我是二话不说,即刻拱手让出的!” “王爷您就无忧吧!”额勒和布笑道,“您不当这位首辅,谁来当?谁配当?谁都差那一份火候!您的性子和缓,外头的人不知道瞎咧咧,咱们一起当差的,还能不知道王爷多重要呢?”他转过头对着孙毓文说道,孙毓文含笑点头,“调和鼎鼐,协理阴阳,这是谁都拿不下的,难不成让我和阎敬铭这样的暴脾气来当这个领班军机大臣?只怕没几天就要闹得满城烽火了!您是八大王之首,位份尊贵,许多事儿,别人看不穿,也就是您看得穿了,看不穿的人,在军机处呆不久,皇上就算是再敬爱他那位师傅,也不至于以为,李保定足够资格当首辅!” 这话倒是没错,一般来说,首辅,也就是领班军机大臣都是十分和气之人,之前的怡亲王自然不用多说,只是一味高乐就是了;恭亲王的性子极好,世人都视为周公;单单只有一个左宗棠性子刚烈,处事也不柔和,大开大合之余杀伐果断,但是他的位置和别人不同,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儿,不过是秉政五年,就比恭亲王秉政二十年得罪的人还要多,八旗改革,官制改革,和一部分的货币改革,都是左宗棠一力推行的,有这样的铁腕人物在,下面的部堂尚书,上头的皇太后都轻松许多,可以一味的当好人,让他来当这个恶人,左宗棠差不多自己的差事办好,使命完成就功成身退,所以只担任一届,礼亲王秉政以来,真真是符合了他的封号,“礼”。 (未完待续。。)   ☆、十二、其中深意(三) 军机领班大臣要把君上的命令顺利的贯彻下去,又要照顾和维护好底下官员的利益,这是一个很难的位置。如果两个平衡不好,底下的官员会觉得你就是一个只会磕头称是遵旨的木偶首辅,而君上会觉得你和他不同一条心,联合着外朝的人和自己闹,这样的话,当这个军机领班大臣,就容易做成猪八戒照镜子,怎么说呢?就是里外不是人。 再加上如此之多的政事,就算礼亲王许多事儿可以高高挂起,但他是领班大臣,再怎么样不管,也是要归到他头上来,所以京中有谚云,“底下千条线,首辅一根针”。 额勒和布的话倒不是阿谀之词,性子不好的人,夹心气儿是受不住的,性子好的人,地位不尊贵,那你的命令就出不了中北海.....咳咳,是军机处。 “额中堂说的可是再对不过了,”孙毓文告罪说道,“都是我这胡沁,倒是让王爷平添了烦恼,实在是该死该死。” 于是掩口不讲,可礼亲王倒是不放过他了,“好了,老孙,别吊胃口,你且说说,接下去怎么办?那这李保定入阁,我没意见,横竖多一个人当差,大家伙都好,接下去咱们这军机处不好办啊,辈分大的都是爷儿,谁都不能得罪的。” 礼亲王是个软耳朵,许多人的话都听得进去,孙毓文若是想要影响礼亲王,今个是很好的机会,“王爷您既然说这户部是最要紧的部院,那么这个尚书的位置,咱们不能让。” “怎么?”礼亲王微微一惊,“这不会是老佛爷的意思吧?” “倒也不是,”孙毓文笑道,“内务府那么多厂子,老佛爷要户部做什么?皇上之前说用户部的银子修一修三山五园,都让皇太后给否了,老佛爷不差钱,我这自然不是私心,为的只是公义,不好的人,若是选了上去,坏了大局就不好了,别的不说,就说南洋水师那边,花了大银子下去,皇太后的意思金山银山也要砸下去,不管有没有结果,据我所知王爷也是知道的,皇上的师傅里头,许多人可对着这件事儿不赞成,若是当了这个官钱袋子的户部尚书,万一卡了那边的钱,这可怎么办?” 好么,虽然不是皇太后的意思,可到底还是要听皇太后的意思,礼亲王摇摇头,“那咱们今个举荐的人,怕是皇上不乐意!” “那就先听听皇上的意思,”孙毓文笑道,“我这法子是差了些,可到底稳妥,等到李保定入阁,咱们问着他就是了,不管如何,皇上面嫩,不好意思和咱们直说,指不定这帝师可以帮忙传达一二呢?” “这皇上不好意思说,我瞧着也只是你莱山的缘故,”额勒和布长长的吐了一口残烟,“没有你这位门神在军机处挡着,皇上早就干纲独断了。” “额中堂既然都说我是门神了,我也只好把这门给好好守住了,”孙毓文笑道,“免得什么不妥当的人,进了这军机处!” 军机大臣们都退了出去,皇帝闭目养神一会,东暖阁里头一时寂静无声,阳光透过了大块的玻璃照进了东暖阁,阳光照耀在年轻的皇帝脸上,和鼻子上,在他的脸上投射下了一片荫蔽。康熙皇帝御书的大副“龙”字在墙壁上破壁欲飞,自鸣钟不急不忙滴答滴答,庞德禄悄悄的走上前,把宝座边上的茶盏拿走,“老庞,”光绪皇帝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午后的阳光十分的耀眼,耀眼的让皇帝睁不大双眼,皇帝缓缓开口,“你说,这些人心里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啊?” 庞德禄不敢接话,只是垂着手站在边上,也不敢动,光绪皇帝也不指望庞德禄会说什么,摇了摇头,“哎,这些人,选个户部尚书都选不好,怎么能选的好军机大臣?朕瞧着这些人,实在是腻烦了些,什么时候,总要多换些人进来才好。” 庞德禄把茶拿了下去,又奉上了点心饽饽,皇帝走到了靠山炕前,盘腿坐下,只见到甜白釉荷叶盘里头,放着两样点心,“万岁爷,这是宁寿宫的小厨房做出来的克食,老佛爷知道皇上喜欢枣泥的克食,做了两样过来,一样是枣泥山药奶油卷,一样是玫瑰红枣核桃糕。” 宫女拿了毛巾上来,皇帝擦了擦手,“有什么喝的吗?” “有,有银耳汤,用银挑子炖在厨下一宿了,春天喝这个,最是滋润不过了。” 皇帝拿起银筷子,吃了一口奶油卷,奶油卷是甜中带咸,奶油是咸的,红枣是甜的,倒是不错,核桃糕稍微甜了点,皇帝倒是不喜欢,吃了一口就搁下了,复又吃起奶油卷,就着银耳汤,喝了小半碗,“亲爸爸宫里头的吃食,到底是最好的,别的地方怎么样都比不上,”皇帝满足的笑道,“亲爸爸的爱心,朕倒是不得不谢恩去,”他把绣着金龙的绸布毛巾丢在了银盘里头,起身背着走走出了东暖阁,“走,咱们去宁寿宫,这会子亲爸爸应该是午睡起了。” 皇帝走出了养心殿,也不坐轿子,一路朝着东边走去,晃晃悠悠的,春光明媚,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紫禁城之中除却御花园外,其余的地方花木不多,可到底也有许多可观之处,保和殿后头一处的荼蘼开的极好,好像是一捧雪团盈盈漂浮在半空之中,皇帝站着看了一会,随即在干清门前朝着东边走去,随即北走,走过长长的宫巷,到了景仁宫前,这是皇后的居所,皇帝倒也不停留,越过了景仁宫,继续朝着宁寿宫走去,刚到了延禧门前,前面的转角处,出现了两人,后头的人青衣穿着,当是宫女,前头的少女穿着一袭鹅黄色的旗袍,见到了皇帝一行人,连忙挥着手请安问好,“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少女穿着鹅黄色原本就十分温丽,且站在红墙之下,映衬着她那娇嫩的脸庞分外的红润,皇帝起初还没认出是谁,听到声音才知道,“哦,是珍嫔啊。” 珍嫔今个打扮的分外娇艳,鹅黄色的旗装上绣着红色的灵芝,和青色的竹叶,十分的灵动素雅,头上戴着金光灿灿的累珠点翠紫金凤,鬓边戴着几朵粉红色的宫花,皇帝看了看珍嫔,还是春日里头的寒风天,所以珍嫔的手上拿着一个小暖壶,“你这会子在这里风口里做什么?”皇帝伸手摸了摸珍嫔的手,珍嫔顺势就把手靠住了皇帝,“看看,这手都冰凉冰凉的了。” “不碍事,”珍嫔朱唇轻启,脸上露出了十分乖巧可爱的笑容,“臣妾昨个前来拜见老佛爷,在这宫巷里头,掉了一个玉手镯,思来想去,总是丢在延禧宫前了,所以今个来这里寻一寻,若是寻常之物,倒也无妨,只是这玉镯子是万岁爷第一次召见臣妾的时候,赐给臣妾的,这意义可是非同一般,故此也要来找一找,不曾想,却是冲撞了万岁爷的圣驾,臣妾实在是有罪。” “这算什么罪过,”皇帝笑眯眯的说道,他拍了拍珍嫔柔若无骨的玉手,他吩咐庞德禄,“什么玉镯子,丢了就丢了,也难为你这么上心的想着,老庞,叫人找一找。”皇帝对着珍嫔说道,“库房里玉镯子多的是,再挑好的给你就是。” 自然是寻找不到什么玉镯子的,皇帝于是吩咐,“把索马里的蓝宝石玉镯子拿过来一对。” 加更五百字求月票。(未完待续。。)   ☆、十二、其中深意(四) 虽然没拿过来,可大内谁不知道,索马里的蓝宝石,狮子国的红宝石,美国的碧玺,缅甸的翡翠这四样宝石是最好的东西,中国人对于宝石的不懈追求,使得美国的采矿业迅速的发展,特别是碧玺,史上美国最大的碧玺矿山因为清朝灭亡而被迫停产。索马里国王前年第一次来北京朝见,进贡了不少蓝宝石,可这并不是最好,最好的蓝宝石矿早就被佛山公会和内务府联合吃下,源源不断的将最好的蓝宝石运到国内,佛山公会还好,纯粹的商人,而内务府,从来都是把最好的进献给皇帝,所以索马里国王送来的蓝宝石成色一般,皇帝只是看在索马里国王一番心意拳拳,不好意思说明罢了。 珍嫔把手炉递给了身边的宫女,连忙行礼谢恩,“万岁爷出手好阔绰啊,”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臣妾上次在皇后娘娘那里瞧见了一只极好的蓝宝石手镯,那蓝色就好像大海一般,湛蓝深邃,好像能把人的眼光都吸进去似的,不知道万岁爷赐给臣妾的这一只,能不能比得上皇后娘娘的那只呢?” 光绪皇帝哑然失笑,“朕给的都是好东西,绝不会比皇后的那只差。”皇帝牵着珍嫔的手一同走着,珍嫔依着皇帝,十分的亲昵,“过些日子,你要陪着亲爸爸一起去园子里,可是要伺候好啊。” “臣妾知道,伺候老佛爷是臣妾的本分,到哪里都不敢忘的,这次又是皇后娘娘让臣妾去的,当然要好好的伺候着,何况臣妾也明白,”珍嫔悄悄的在皇帝耳边说道,吐气如兰,弄得皇帝耳朵痒痒的,“伺候好了老佛爷,皇上才能够安心治国理政,不会因为后宫的事儿烦心。” 皇帝拍了拍珍嫔的双手,“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走到了宁寿宫前,皇帝就把珍嫔放开了,今个是要请旨说明很重要的政事儿,所以不能够带着后妃进去,“你且回去,晚些时候朕来瞧你。” “是,皇上,”珍嫔悄悄的说道,“臣妾的师傅,文廷式,臣妾已经联系到了,他没二话,效忠君上乃是分内之事儿,皇帝就不必担心什么了,虽然如今官位不高,可若是皇上中意,想必是帮上忙的。” 皇帝点点头,脸上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瞧见珍嫔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却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朕知道了,得空你让他多和翁师傅李师傅处一处,虽然是翰林,可到底也要学一些真本事的。” 珍嫔含笑应下,又福了福,这时候大声了一些,让边上的太监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臣妾宫里头得了极为新鲜的野鸭子,这个时候已经烫上了,又加了山参和茯苓,最是益气补血养身子的,皇上不如,晚上留下来在臣妾的宫里头用膳吧?” 皇帝温柔的点点头,“那就在你宫里头用膳,老庞,”他吩咐庞德禄,“告诉皇后一声,今个朕就不过去了。” 庞德禄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连忙垂首称是,珍嫔笑着离开了,皇帝看着珍嫔的背影,整个身子松散下来,“哎,”他满意的摇了摇头,“走吧!” 皇帝走进了宁寿宫,到了养性门前,这个时候宁寿宫总管太监夏守忠连忙出来请安问好,皇帝问,“亲爸爸呢?” “这会子还在乐寿堂歇中觉呢,估摸着时候差不多可以起来了,”夏守忠说道,“主子娘娘也来了。” “皇后也来了?”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朕就进去候着好了。” 宁寿宫区位于紫禁城内外东路,占据了大内东北部一大块长方形的院落。明代时这里只有稀疏的几座宫殿,是供太后、太妃养老的宫区。到了清康熙年间,康熙皇帝为了让皇太后颐养天年,于康熙二十二年建造了宁寿宫。干隆皇帝为自己退位之后准备的太上皇宫殿。花了五年的时间,扩建,改造了宁寿宫,可是干隆皇帝宁寿宫是一天都没有住过,他到死都是一直住在养心殿,就算是退位成为太上皇之后还是赖在养心殿,使得嘉庆皇帝十分尴尬,不得不蜗居在毓庆宫那里。 既然是最喜好奢华铺张浪费的干隆皇帝修建,那么宁寿宫的规制是决错不了,宁寿宫是紫禁城的城中之城,干隆改造后的宁寿宫建筑群,宛如紫禁城的缩影,也分前朝、后寝两部分。前部有九龙壁、皇极门、宁寿门、皇极殿、宁寿宫,规制分别仿紫禁城中路的午门、太和门、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宁寿宫的后部又分为中、东、西三路。中路有养性门、养性殿、乐寿堂、颐和轩、景祺阁和北三所,养性殿就是仿照养心殿,只是体量稍微略小些,养性殿的作用也是作为干隆皇帝退位太上皇之后召见群臣商议政事的地方,所以这还不算是寝殿,干隆皇帝安排的寝殿,就是养性殿后头的乐寿堂。 皇帝越过了养性殿,走到了乐寿堂,乐寿堂前两边古柏常翠,因为此地是寝殿,故此没有用汉白玉的基座,乐寿堂仿长春园淳化轩规制,其南北庭院东西廊壁嵌敬胜斋帖石刻。干隆皇帝以此为退位后的寝宫,御题“座右图书娱画景”联句,故此堂亦称宁寿宫读书堂。 皇帝走近乐寿堂,殿门口的守门太监只是行礼却不请安,皇帝点点头,跨步走进了挂着干隆御笔的“乐寿堂”牌匾,走进了明间,慈禧太后选了此处的西暖阁为寝宫,再往里头走就不合适了,于是皇帝从明间的后头绕了出去,朝着北边走了半射之地,只见当空出现一大块插天玲珑青葱玉山,这是干隆朝雕刻的大禹治水图玉山,上头人物众多雕刻繁复,做工细致,十分好看,又是千余斤的剔透青玉雕刻而成,堪称国宝,此玉山自从刻好之后一直就放在乐寿堂的北殿,意在镇压风水,汇聚福气之用。(未完待续。。)   ☆、十三、问计宁寿(一)给“无语人门”的加更 皇帝朝着西北角走了过去,只见靠山墙前开了一扇长方形雕花小窗,从小窗望出去,外头正是花团锦簇,太湖石凌立,似乎犹如江南园林之框景,一位身材高调,背对着皇帝的女子正在倚窗眺望,原来是皇后已经候在此处多时了。 皇后听到后头脚步声,转过头瞧见皇帝连忙行礼,“皇上也来了。” “恩,”皇帝点点头,“朕来瞧一瞧亲爸爸,”他挥挥手,太监们都退了出去,“顺便把朝政上的事儿告诉亲爸爸,军机大臣和户部尚书的人选,要请亲爸爸的懿旨。” 皇后点了点头,“臣妾知道,”显然皇后的消息也是十分的灵通,“臣妾虽然不知道皇上属意何人,但是臣妾的阿玛进宫告诉臣妾,说是外头议论纷纷,说是皇上想让翁师傅当户部尚书?” 皇帝微微吃惊,不由得挑了眉毛,“这事儿,是从那里来的?” “皇上难不成真有此意?”皇后问道。 “翁师傅,倒也是一个人选,”皇帝点点头,“只是我更想着让他入军机处。” “皇上,”皇后摇摇头,“翁师傅怕是当不好这个户部尚书。” 夏守忠小碎步走进了西里间,用探求的眼神看着站在边上的李莲英,李莲英点点头,示意皇太后已经醒了,夏守忠这才对着李莲英说道,“万岁爷和主子娘娘都来了。” “恩?”李莲英问道,“是一起来的?” “主子娘娘先来的,”夏守忠说道,“万岁爷后头来的。”他是宁寿宫大总管,外头宫巷上的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他神神秘秘的对着李莲英说道,“珍嫔娘娘刚才还在宁寿宫外头和万岁爷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儿呢。” 李莲英点点头,“今个怕是有事儿来的,”他话音刚落,里头帘子就出来了宫女红枫,她朝着外头招手,两排准备好的宫女就进了西暖阁,外头的人就听到了里头几声笑声,笑声十分的慵懒随意,“如今可真是舒服咯!” 红枫低声说了什么,太后问:“小李子在外头?” 李莲英连忙提高了声音,“是,奴才在外头伺候着呢!” “鬼鬼祟祟的,进来吧!” 李莲英应了一声,和夏守忠一起连忙走进了西暖阁,皇太后已经换好了衣服,只是头还没梳,坐在锦凳上,看着梳妆台,长发垂地,“如今可真是退休养老了,”太后看了看耳朵上的耳环,笑道,“这么一觉就睡到了红日西沉,若是以前,这会子只怕是批了几十本折子了。” 夏守忠上前,拿起了太后盛宝石戒指的盒子,献给了太后,“西圣爷福大量大,自然是睡得好,寻常人那里有这个福气的?” 太后微微一笑,懒洋洋的说道,“你就知道拍马屁,梳一个简单的,”她吩咐身后的宫女,“反正也没什么人要见的。” “老佛爷,”李莲英禀告道,“万岁爷和皇后娘娘都在外头候着呢。” 这就不是没人可见了,“怎么了,这素来是王不见王,今个倒是好,一起来了,”太后伸了伸懒腰,这一伸,梳头的宫女不小心就用错了力,这下倒好,一下子扯住了皇太后的头发,“哎哟,”太后转了过脸,不悦的盯着宫女,“怎么一点也不小心!” 慈禧太后骤然发怒,一下子殿内的气氛就变得僵硬阴冷起来,宫女不妨这素日里头和和气气犹如富家老太太一般的太后居然会如此威严逼人,吓得连忙跪了下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死罪!” 李莲英瞥了一眼皇太后,连忙上前,作势打了宫女一下,“该死的奴才,扯痛了老佛爷,实在是该打,”他从宫女手里拿过了木梳,亲自给慈禧太后梳头,“这些新来的丫头子,年轻的很,不能重用,还是让奴才伺候着吧。” 太后合上了眼,不再说话,“罢了,我这脾气倒是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怎么,这些日子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心情应该是好的,怎么会又发脾气,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更年期吗......快起来吧,怪可怜见的,”皇太后让宫女起来,“出去喝杯茶,定定神,明个再进来伺候吧!” 宫女红着眼出去了,夏守忠看着宫女走出去,转过脸请示皇太后说道,这时候他说话也小心翼翼的,“老佛爷,要不要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进来?” “请进来吧,”李莲英的梳头技术是又轻又快,不一会,一个端庄的发髻就梳好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你小李子的手艺好,一下子就办好了,”把一柄紫玉簪子插在了自己的头上,“可别失了礼数,倒叫是觉得咱们这宁寿宫没规矩似的。” “。” 夏守忠退了出去,李莲英见到没有外人,于是悄声的禀告:“今个军机处在商议军机大臣和户部尚书的人选。” “哦?”太后懒洋洋的说道,“选了谁出来了?” “军机处选了户部尚书的人选,不过似乎万岁爷不太满意,停在那里了,军机大臣皇上原本是要定下来的,不过也说要先来请老佛爷的懿旨,所以,奴才觉得,皇上倒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殿内放着许多瓜果鲜花,清新的花果香十分舒服,皇太后显然这会子也舒服极了,“皇上有孝心了。” 皇太后走出了西暖阁,皇帝和皇后已经在西里间等着了,见到皇太后出来,连忙请安问好,皇帝尤为尊敬,单腿下跪打千请安,皇太后点点头,吩咐左右的太监,“快把皇帝扶起来,又不是什么大场合,宫里头见面,皇帝还这么客气做甚?” 皇太后坐了下来,皇帝坐在了对面,皇后坐在地上的圆凳上。夏守忠递了一串紫红色碧玺佛珠上来,太后拿了起来,不停地开始转佛珠,“你们两个夫妻双双把这乐寿堂进,想必是有什么事儿吧?”太后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先说。”(未完待续。。)   ☆、十三、问计宁寿(二) “是,”皇帝笑盈盈的说道,他见到皇太后脸上淡淡的,心里也加了三分小心,“今个在养心殿议事,议的是要补几个人到军机处,这里头的几个人都是极好的,但是儿子想着,怕选了不好的人进来,不能够帮着处理政事,反而添乱,这就是不好了,思来想去,总是定不下来,总是要请亲爸爸可怜可怜儿子,帮着儿子把把关。” 太后盘着腿坐在炕上,闻言笑道,“你已经亲政不少日子了,我虽然不管外头的事儿,可到底是听的到的,外命妇入宫朝见,说起外头的事儿,大部分倒也赞扬的多,而且还有报纸可以瞧着,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办的极好,我这垂帘听政,又训政一年,说是扶上马,又陪着你走了一程,你怎么还来问我老婆子呢?可不能这么偷懒着了。” 虽然规定好是训政一年六个月,可到了一年期满,慈禧太后就宣布结束训政,显然皇帝理政的实习期在慈禧太后看来已经很满意了,所以提早结束了训政。皇帝点点头,“儿子不敢偷懒,只是亲爸爸留下来了这么好的局面,儿子惜福珍重,不敢有什么闪失,故此还是要请亲爸爸来帮着定一定,儿子的心里也能够安稳一些。” 太后瞧了皇后一眼,“这也没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人,就是有犯错的时候,我垂帘二十多年,说起来,也不可能没有犯错的时候,犯错是不可怕的,及时改正就是了。皇帝是有仁心的,但是还少了一些果断,不过这也没什么,臣下提供意见,一般来说,都不会走了大褶子,你只需要斟酌着办就好。皇帝你说是好局面,那么偶尔有犯错的时候也不怕,既然皇帝你来找我,那我说不定也要帮上一时半会的了,说吧,军机处选了什么人出来啊?” “是,”皇帝说道,“崇绮,刚毅,徐用仪,刘坤一,王文韶,李鸿藻,一共是六个人。” “皇帝准备选几个人进军机处啊?” “儿子以为,总是在三两个左右,不宜太多。” 太后点点头,“这几个人都不算错,”崇绮是理藩院尚书,文华殿大学士,一等承恩公,以前当过乌里雅苏台总督兼管北海省,他是蒙古八旗,同治皇帝的岳父;刚毅是礼部满尚书,他是刑部笔帖式出身,后逐渐升为郎中、按察使、布政使。光绪十一年,出任山西巡抚,在黄河河套屯田并设官治理。光绪十四年,调任江苏巡抚,适逢苏南地区遭受洪涝灾害,刚毅采取以工代赈的方法整修当地水利工程,特别是整治了上海境内的藻滨和吴淞江,政绩斐然;第三个徐用仪,是吏部尚书,清咸丰九年举人。同治元年为军机章京。次年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光绪三年为太仆寺少卿,迁大理寺卿。曾上《整顿圜法疏》,提出整顿钱法建议,并奉旨议行。刘坤一,太子太保两江总督兼上海通商大臣,是曾国藩去世之后湘军元勋首脑;王文韶,礼部汉尚书,这一位大家是挺熟悉的,之前因为云南军需案被宝抓住痛脚,被迫辞去军机大臣,后来出任直隶总督,又转任礼部尚书;李鸿藻,武英殿大学士翰林院掌院,这一位就不必说了,不管是观众朋友还是慈禧太后都太熟悉了。 慈禧太后说不太错,“既然都不错,皇帝你自己个选就是了。” “还是请亲爸爸圣裁。” “什么裁不裁的,”皇太后笑道,“还要我劳神来想着这些事儿,罢了,皇帝这么有孝心,我就多说几句,这几个人都不错,但是都有各自的不好,崇绮,是老资格了,也是同治年的状元,大清朝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位旗人状元,资是够了,可这练,”太后摇摇头,“还不够,只是当了宗人府的差事,又去了北边,他的身份够好,是孝哲皇后的亲生父亲,又是蒙古八旗,蒙古人都卖他的面子,僧王之后,他算是蒙古族里头出息大的,这个人,练的不够,北边的总督,能有多少事儿?管着理藩院甚好,而且这个人古板的很,怕是容易认死理。” 崇绮被否了,太后继续说道,“刚毅倒也还可以,军机处旗人不多,一个礼王之外,就只剩下额勒和布了,刚毅还年轻,旗人里头超擢的人不少,就这个刚毅地方上做的还不错,从中枢到地方这么一路下来,各式各样的差事都干了不少,不过听说有些古板,对着洋务的事儿,不太懂。这是他的劣势。” 皇帝在静静听着,显然皇太后对着这些人如数家珍,“徐用仪之前在办钱币改革的时候,上的折子很是不错,也是干才,军机章京还有总理衙门都干过,洋务的事儿熟悉,而且还当过大理寺卿,法理上的事儿也精通。性格和气,不太和人争辩,官场上好像送了一个外号,皇帝,这是什么外号?” 皇帝笑着回道,“好像是:‘好好先生’,说他和人争辩什么,都是先说好好两字。” “这几个人里头,若是最不合适的,我倒是觉得这个刘坤一,是最不合适的了,”皇太后淡然说道,“无论是谁,皇帝你且记着我这句话,无论是谁,都不能和洋务大计作对,反洋务不是反我这老婆子,”她手上的佛珠不急不慢的转动着,“反的是我中国!” “刘坤一,不能说他反对洋务,只是他似乎总是对着洋务的事儿,不甚上心,”刘坤一开始担任两江总督兼上海通商大臣之后。从这时期开始,由于因为官职调升的关系,开始接触及认识西方事务,并对洋务作有限度支持。在署两江总督及两广总督任内期间整顿治安,主力清剿哥老会及海盗;在任两江总督时沿袭他在任江西巡抚的整顿财政政策,精简勇营以节省军费,将地方乡勇数裁减四分之一,又减免捐助陕西的军饷、并查办招商局贪污。(未完待续。。)   ☆、十三、问计宁寿(三) 他在推动洋务方面,在任职两江总督期间发展海运、支持江南制造局造舰及提议各兵工厂生产专门化。然而,他又反对采煤及发展铁路,其中反对发展铁路的原因是担心铁路会令挑夫和大运河的船家失业。 这算是保守改良派,“铁路的事儿,我是绝不能同意不办的,刘坤一是以前留下来的老臣,他所担心的事儿不能算错,但是我也不乐意为了不让大运河的那些漕帮船家失业,而在两江地带停办铁路,上海松江的铁路已经算是国内第二条铁路了,可如今呢?两江有多少铁路?若不是看在他在军务整顿上还有建树,他是当不了这个两江总督的。” 皇帝连忙说道,“亲爸爸所言甚是,所幸亲爸爸之前就定下旨意,总督不可干涉地方各省政务,尤其不能够直接命令地方建设,故此,有铁道部在京中调度指挥,各省巡抚藩台在地方建设,铁路的事儿,不会因为刘坤一的一己之见而有所阻拦的。” “两江这里,如今算不得多少重要,”太后悠然说道,“两广浙闽山东和直隶,都比这两江要发展的更好些,刘坤一若是再不奋起直追,只怕就要被这些省份甩脑后去了,我也只是看在曾国藩的份上,对着这些老臣优渥待之罢了,再不好好干,”她弹了弹护甲,“皇帝应该心里有数。” 刘坤一自然是不好入军机处当差了,皇帝连忙称是,“十月的时候既然要办万国大会,儿子会下旨,让各总督悉数进京述职,到时候当面有些话,好说一些,免得旨意下去,他们倒是觉得不痛不痒。” “这倒罢了,这些总督都是一方诸侯,拿着中枢的命令不当回事,也是寻常,”太后笑道,“不过如今倒也无妨,大家若是都一门心思的要发展经济,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出来。” “是,还请亲爸爸继续说下去,儿子听着有意思呢,”皇帝钦佩的说道,“亲爸爸不出宁寿宫,却是知道天下事。” “什么知道天下事,无非也就是知道这些人的利弊罢了,”皇太后笑道,“人尽其才就是最好,把适当的人放在适当的位置上,肃顺这个人,才干是有的,但是桀骜不驯,且看不起旁人,这原本也罢了,毕竟他是文宗朝的老臣子,如今的这些军机大臣,那个不是他昔日地下看不起的小角色,这样的人也不好入军机,还是就在都察院折腾人最好。” 肃顺已经在都察院呆了差不多整整十年,十年之内功绩极大,不知道抓了多少官员,世人都觉得肃顺应该早点重新拜相,再入军机处,这样的话,大家伙不至于听到都察院就闻之色变,再者要不就让肃顺赶紧回家养老,如今都七十多岁,可以致仕了!可没想到他就牢牢占据着都察院,这也算是另外一个阎王了。 “王文韶是老臣,而且性子和缓,不会得罪人,也知兵,倒是不错,不过好像在直隶总督上都当着撒手掌柜呢?”太后说道,“北洋水师都被李鸿章给管走了,这倒也没什么,李鸿章管的不错,可在其位谋其政,这一节倒是要注意着。” “李鸿藻也是老干部了,”太后说道,皇帝这时候屏气聚精会神起来,“三朝老臣,两代帝师,资阅是绝对够了,而且道德文章极好,又是给皇帝你授书的,论理应该早就入阁,可之前因为被恭亲王的事儿连累了,又两次丁忧,就给耽误了下来,无论如何是要给李鸿藻这个体面的,”皇太后说了这么一会,倒是有些渴了,守在边上的李莲英捧了蜜1水上来,太后呷了一口,“论理,我也不该多说什么,毕竟你这个师傅,也是我定的,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李鸿藻入阁没话说,只要,他知道事情轻重,别做拦着洋务大计的事儿。” 皇帝点头,“这件事儿,儿子也和李师傅说过,李师傅倒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洋务三十年,谁还不知道这洋务如何振奋国家?亲爸爸时常说,事实胜于雄辩,李师傅纵然是再固执,也不会不知道,洋务的好处。他只是觉得,不能够废了五千年来的道德文章。” “本来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太后说道,她的眼神一闪,“李鸿藻的观点也不能算全错。” “亲爸爸明见万里,”光绪皇帝说道,“儿子以为,就算是李师傅入军机处,儿子也知道轻重,不会把事关重大的差事交给李师傅。” 太后显然是知道皇帝要什么,皇帝也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他到底是想要李鸿藻入军机的,“军机处举荐的几个人各有利弊,”太后笑道,“都还不错,也都有不足之处,你看着选就是了。” 皇帝又请太后圣裁,太后这时候却是不肯了,“你自己拿主意,我就是参谋参谋。” 皇帝见到太后执意不肯,于是也知道说道,“儿子以为,那就选刚毅、王文韶和李师傅三人入军机处当差。” “好的很啊,”太后点头说道,“那就赶紧着下旨吧。” 边上伺候的庞德禄连忙弯腰退出,去内奏事处传旨了,太后见到庞德禄出去,笑着对光绪皇帝说道,“你还有一个师傅呢,怎么把翁师傅给忘了?他当差也不少日子了,应该要提一提。” “是,”光绪皇帝温和的说道,“李师傅入阁之后,儿子想着把翰林院交给翁师傅管。” “翰林院之前的《英宗实录》编撰的不错,我瞧过了,写的真实,皇帝得空了也瞧一瞧,这同光中兴同光中兴,到底是肇于同治朝的,许多难事苦事儿,都是从同治朝开始办,才慢慢的变成好事儿的。这一点可千万不能忘了咯。” “是,儿子一定时刻通读。”皇帝说道。同治朝是难,可和英宗皇帝没什么关系,到底同治皇帝不过是亲政一年有余罢了,所谓的艰难都是慈禧太后的辛苦,皇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继续说道,“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儿子是不敢忘亲爸爸的辛苦的。” 皇帝用《六国论》的原句来形容慈禧太后的呕心沥血,果然太后十分满意,“翁同管着翰林院也是好事儿,”太后点头笑着说道,“外头西洋传过来的文字典籍都不少,翰林院的人也不能闲着,多少要办点事儿出来,写写书,最合适不过了。翰林院若是文字上的功夫都不愿意下,就一天到晚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上火跳脚,这可算是舍本逐末,不干分内之事了。” “是,”皇帝回道,“翰林院预备在收集高宗朝到如今国内出版的典籍诗集策论等,仿照四库全书永乐大典的例子,总是要国朝的文典做的好些才是,另外因为洋务以来,部院新设以及旧有部院职务转化甚多,之前的《大清会典》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故此想着重修《会典》,把这事儿也要办好。” 《大清会典》如果不知道这是什么,可以把会典理解成行政法,就是规定了各个部院衙门职权的法律,这个倒是个好事儿,太后点头,“这事儿做好了。翰林院是大功一件。” 反正天家虽然是母子也不会就谈家长里短之事,皇帝又说道,“儿子还有件事儿要麻烦亲爸爸,就是这户部尚书的任命。”加更五百字求月票。(未完待续。。)   ☆、十三、问计宁寿(四) “阎敬铭算起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任了,”太后点点头,“你看中了什么人啊?” “军机处举荐了几个人,都不算差,”皇帝说到了这个户部尚书的人选,不知怎地,似乎多了一点自信,几分从容,“岑毓英、张之洞、高心夔都是极佳的人选,可儿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位更好的人选。” “既然有了主意,去做就是,”太后说道,“怎么还在这里犹豫不决呢?” “总是要请示亲爸爸。” “你自己个定夺就是,何须来请示我。”太后淡然说道。 “儿子觉得王恺运极好,”光绪皇帝说道,“他是昔日亲爸爸得用的人,虽然是年纪不大,可参赞政务地方为官都很是不错,在毓庆宫教书,讲起史书来通透的很,故此,想让王恺运当这个户部尚书,” 皇太后微微吃惊,她是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选王恺运当这个户部尚书,其实在皇太后的印象里面,只要某人不要去插手户部的事务就足够了,谁来当其实是一样的,除非是个性十分鲜明手腕厉害的官员担任主官之外,体系的固定化是很难让人把一整个已经行之有效的运转发生剧烈的变化的,“户部的位置关键,所以来请亲爸爸的旨意。” “王恺运倒也可以,是个机灵人,”太后手里原本在转动的佛珠停了一下,随即又转了起来,“才干了得,又年轻,的确是当得起这个尚书的,不过,皇帝,你和王恺运说过这件事儿了吗?” 皇帝摇了摇头,“儿子还未说过,这只是儿子心里头的一点浅见,想着先和亲爸爸说一说。” “王恺运不会当这个户部尚书。”太后微微一笑,“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还是喜欢在弘德殿当差,你信吗?” 皇帝有些惊讶,“亲爸爸的意思是?” “这是他的个性使然,”太后笑道,“你可以和他说一说,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皇帝答应了下来,“这事儿,你和我说一说,倒也无妨,可也没必要时时来请示,外头的官儿若是知道了,还以为我在垂帘呢,到时候有几本弹章上来,我是白白受了那个闲气。” 皇帝含笑点头,“是,儿子都听亲爸爸的。” “选谁都是不要紧的,”皇太后半闭着眼慢慢的说道,殿内的香炉冉冉升起氤氲紫气,“选人用人虽然重要,可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当差办事,特别是现在,到处都在大建设,我上次听闵妃说起,准备在盛京再建铁路去朝鲜,这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铁道部已经在筹备了,”皇帝点头说道,“今年怕是不能开始建,明年开春也是这个时候,大概就可以动工了。” “闵妃似乎是不太高兴?”太后对着皇后说道,“她不太高兴朝鲜国内有铁路?” “是,”皇后一直在静静听着,“闵妃此人对着大清国皆备之心甚强,故此不仅仅是赐婚之事,就连修建铁路到朝鲜,这是世子从皇上这里求来的福分,她都弃之如敝履。” “既然是有些人不识相,皇帝也就不必抬举他们了,”慈禧太后慢吞吞的说道,“去朝鲜的铁路,我倒是觉得不必建了。” “亲爸爸?” “人家不情不愿的,咱们建铁路的事儿是千难万难,”太后摇摇头,“建铁路去藩属国,这原本就是不能用赚钱来计算的,从来考虑的都是大局,考虑着如何帮衬着藩属国,可若是朝鲜不喜欢,那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帮的,不喜欢的事儿,强加上去,喜事倒是成了倒霉的事儿,亲家变成冤家,这倒是不必了。” 皇帝还有些犹豫,“荣禄去东北当总督,上的第一个折子,就是新建这条铁路和营建海参崴港,若是否了这个,只怕是他心里不痛快,荣禄到底是老臣,儿子是要照顾他的体面的。” 铁路的建设是一日千里,其实就全国的通盘考虑来说,盛京到朝鲜,也委实算的不什么,真真只是一点点的路,而且光绪皇帝明白,荣禄顺带上折子提这件事,是想着两个目标一起办,“不仅仅是对着朝鲜的联系多些,更要紧的是把东北兴旺起来,之前朝廷的重心从西北到北海,再到两广越南,论起来,如今北海可比东北要兴旺发达多了,东北地大物博,但东北的百姓穷困不堪,大清龙起东北白山黑水之间,先得东北进而获取天下,打个比喻来说,东北算的上是国家的长子,可个地方上兄弟们都发达了,就东北还如此困苦,儿子心里头委实是不安的紧。” “皇帝有这样的仁心,是好的,”皇太后点点头,“地方上的盘子要做大,除了地方督抚官员要想法子之外,中枢一盘棋怎么下,也是个问题,西北内陆,之前有新疆平叛,顺带着,甘肃青海这么一路梳理过来,总是好了些,不至于和以前回乱一样,不成体统,北海自然更不用说,这两个地方,如何兴盛,就是靠着修路,铁路和官道,这两样修好了,自然什么叛乱都不怕,就看着越南之战好了,新军靠着铁路南下,这才打了法国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我还是嫌稍微慢了些,毕竟那时候南宁府再往南,就没铁路,若是和如今一般,铁路直接通到红河岸,多少万的法国人都是不足为惧。” “朝鲜也是一样,”太后继续说道,“日本人现在动静如何,还不知道,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提早做好防备是可以的,若是铁路通到朝鲜,这是极好。” 皇帝听着有些煳涂,这是什么意思,皇太后不是说暂缓修铁路到朝鲜吗?怎么这会子有称赞其铁路的好处来?太后继续说道,“可这事儿,地方上的要支持的,刘坤一只不过是不太支持,两江的铁路建设就已经如此缓慢了,闵妃这样的不乐意,强龙难压地头蛇,铁路是修不到朝鲜去的,若是在朝鲜闹的太僵,得意了日本人,就适得其反了。”(未完待续。。)   ☆、十四、雷霆雨露(一) 朝鲜的事儿,不好办,太后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所以皇后和皇帝想要敲打闵妃,她也不会反对,至于闵妃那些无礼的请求,当然是权当做放屁,但是朝鲜,的确是要注意敲打的尺度,“对着朝鲜人,若是这有求必应,他们就蹬鼻子上脸,忘乎所以,可若是这事事拒绝,怕是又把他们推到日本人那里去了。” 马上就要到二十世纪了,这民族心的觉醒,的确是很让广大殖民者很头疼的问题,特别是朝鲜这种国家,白衣之国,单单李氏朝鲜,就从明太祖时期成立了,这么四百年下来,对于自己的一套,是十分的坚持和推崇,这样有着强烈自尊心,但是又没什么实在的武力能够保护自己的属国,实在是难搞头。 “所以闵妃的意思,还是要听一听的好,”太后抚了抚自己绛紫色松鹤同春旗袍,“铁路的事儿,就别修到朝鲜去了,皇帝想要开发东北,这也简单,从盛京修到吉林去就是了,闵妃不想要,就随她去是了,到时候只怕她哭的地儿都没有!” 皇帝点点头,“亲爸爸思虑的周全,既然通到吉林去,荣禄所上的营造海参崴港的事儿,就可以一起办了,可以从吉林再通到海参崴去,这倒是可以慢慢的建,这样的话,海参崴港就方便许多了,将来金州回来的货船也可以在此地卸载。” “还说我思虑的周全,皇帝你才思虑的周全呢,”太后笑道,“把海参崴港的修建和铁路一起连一块了,想的好,这样的话,都连了起来,就真的能发挥用处了。” 皇帝含笑称是,皇帝这边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皇帝又问户部尚书人选,“这事儿就不必问我了,只是户部尚书而已,阎敬铭还在中枢,想必户部尚书就算是别人做去了,只怕他也是红着眼盯着牢牢的,不会出什么乱子,你皇帝自己个定夺就是。” 皇帝这边没事儿了,太后于是问皇后,“你今个来做什么啊?内廷的事儿,你自己斟酌着办就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倒是可以问问瑛贵妃,她也打理着后宫不少年了,也算是妥当。” “是,”皇后回道,“内廷的事儿,自然不敢拿着来麻烦皇额娘,还是之前和您说过的赐婚朝鲜世子的事儿,臣妾想着,让皇额娘您下旨,最是给朝鲜体面了。” “赐婚啊,这是好事儿,原应该让我这个老婆子出马,”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这赐婚的对象是谁啊?还是你的妹妹静雅吗?” “是,”皇后说道,“比世子小两岁,生肖岁数是合的。” “那将来可是嫁到外藩,想要见面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你做姐姐的,倒也舍得?”太后问道。 “为国效忠,自然是没什么不舍得的,皇上要拉拢朝鲜,联姻是最好的法子,若是把静雅赐婚给朝鲜世子,那么除却君臣之礼,也有连襟之情,朝鲜的事儿,想必以后就可以从容许多了。再者,也是臣妾奢望,静雅若是赐给朝鲜世子,也是好姻缘一件。” 皇后说的颇为诚恳,且十分的真实,又是为国贡献,又是自己得了便宜,处处想得周全,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铁路的事儿允了闵妃之请,这件事儿就由不得她自己个说了算了,那就叫礼部选个好日子,直接赐婚吧。” 这就是天2朝1上1国的胆气,有正经的父母亲在面前也是要先遵循君臣之礼,皇后微微点头应下,两个人该禀告的事儿都禀告了,想必也没什么事儿可说了,皇太后却是说了另外的事儿了,“皇后贤惠,帮着皇帝打理分忧政事,这倒也罢了,夫妻一体,原本是要分忧的,”太后微微合眼,似乎是莲花台上打坐的佛陀,面带微笑有着慈悲心,却又似乎对外物一视同仁,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皇后也不要忘了自己个的本分啊。” 这话说的有些重,皇后连忙站起来,“臣妾不敢忘后妃之德。” “不是德不德的事儿,后宫不得干政,这话原本就是废话,你帮着皇帝处理一些皇帝不好处理的事儿,比如赐婚的这件事,做的极好,我也不会因为此事怪罪于你,”太后慢悠悠的转着佛珠,“我素日冷眼瞧着,你处事公允,是一等一的贤德人,可别的事儿,我却是要说你一次了你也知道,大婚三年来,我是一次都没说过,这事儿,今个我要说一次,皇帝,你也要仔细听着。” 皇帝连忙坐直,静气凝神,“是,儿子听着。” “皇家,不仅仅是皇家,包括任何一项事业,最要紧的就是代代有传承,做生意的,总是想着把生意传下去,若不能发扬光大,谨守本分也是好的,可最要紧的,还是要有继承人。” 帝后原本还不知道皇太后想要说什么,这会子一听,也就知道了太后的真意,“国家基业,和洋务大业,自然都是要继承人的,之前圆明园宫变,最要紧的缘故,我思来想去,除了逆贼别有居心之外,大约就是因为天下无主的缘故,英宗皇帝没有留下子嗣,原本有些异心的人顿时就敢出手了。” 时间过去许久了,久的差不多慈禧太后以及忘了那时候的绝望和悲伤,悲欢离合,真真是弹指一挥间,这些年,走的人那样的多,只有自己还顽固的留在这个世间,“原本你们还年轻我也不该多说什么,可这六宫之中,一个嫔妃都没有喜信儿传出来,这不得不说,是你皇后的失职!” 皇后连忙低下头请罪,皇帝也连忙站了起来,垂着手听太后训话,“亲爸爸,”他想了想还是出声援助皇后,“这也不是皇后一个人的事儿......” “皇帝你别帮着皇后说话!”慈禧太后轻轻的呵斥道,皇帝一个哆嗦,“你的事儿,我还没说呢!”(未完待续。。)   ☆、十四、雷霆雨露(二) “你自己的事儿,难不成还要我来耳提面命吗?以前我是对着那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很不以为然的,直到自己个做了长辈,才知道,此言非虚!” 皇太后的话听上去十分的不悦,这个时候她也睁开了眼,瞪着皇后和皇帝两人,“皇后当了三年,六宫之中没有喜讯也就罢了,你自己个也没动静,本朝虽然不和前明一样,奉行的是嫡长子制度,可若是中宫有龙子诞下,毫无疑问,自然就为天下之主,这事儿不用我多说,你自己个也应该有数,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什么动静呢?自己没动静,六宫之中还有四位嫔妃,也没有动静,我真不知你这位贤后,是怎么个打理六宫的?外头的事儿再重要,也比不上你自己个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没做好,却去做越俎代庖管什么外头的事儿,那就是大大的不妥当了。” 太后的话说的很重,皇后只好是提起裙摆,双腿跪了下来请罪,“都是臣妾的不是,请皇额娘息怒,若是气坏了凤体,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这几个嫔妃我瞧着都是好的,怎么到现在,一个动静都没有呢?文宗皇帝昔日是先开花后结果,先有了荣安,再有了英宗皇帝,可如今成亲都三年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子嗣就是国本,就是将来的天下之主,有了国本,人心安宁,就不至于再生出什么是非来,怎么到了如今,你们倒是好,夫妻生活自己过过,也不用考虑自己身上的担子!这宁寿宫,”太后伸出手指了指彩玺房梁,“是高宗爷大建的,昔日就说过,非福寿双全之人,不能入住宁寿宫,如今我自己个孤家寡人,无依无靠的,底下居然连个孙子都没有,自然称不上什么福寿双全,” 皇太后越说越气,脸上的颜色也不好了,皇帝心里大骇,连忙也跪了下来,“亲爸爸息怒,都是儿子不孝,让亲爸爸不高兴,实在是罪过!” 皇太后是难得发怒的,一发怒是满殿皆惊,所有的太监宫女低着头缩小着身子,生怕受了池鱼之殃,成为下一个皇太后泄怒的对象。 “罢了,”皇太后原本怒气冲冲,瞪大了眼睛盯着帝后二人,这会子见到帝后二人十分谦逊孝敬,原本就是一团不知道何处来的无名火,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子把碧玺佛珠丢在了炕桌上,“我今个也只是多嘴说一句,论理也没有我老婆子说话的份儿。” 谁能把这秉政三十年,垂帘天下,手创赫赫洋务威名的慈禧太后当做是老婆子呢?这话也只是慈禧太后自己说说罢了,皇帝连忙说道,“亲爸爸说的是那里的话,倒是叫儿子无地自容了,儿子的一切都是亲爸爸所给,若没有亲爸爸,自然也没有儿子如今的好局面,什么时候亲爸爸说什么话儿,儿子只有遵旨的道理,绝没有敢任何嫌弃之心。” 太后脸上的阴沉之色如冰雪遇春水消融,上一秒还是怒气勃勃,下一秒却又笑了起来,“好了,我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怎么你们两个都跪下来了呢?小李子,快扶皇上起来。” 帝后起来,也不敢坐下,只是垂手站着,“我也知道这龙胎的事儿,急不得,”太后复又拾起佛珠放在手心转了起来,“不过也只是这么一说,你们自己个心里清楚就是了,夫妻一体最重要,你们两个和和气气的处着,这就是极好,皇帝能够护住皇后,别的,随缘即可。” 皇帝连忙称是,“亲爸爸说的极是。” “好了,和你们说了这么一会子话,我倒是有些乏了,你们回去吧,赐婚的诏书皇帝你明个就发出去是了,先定下名分,再大婚,上半年怕是太赶,我倒是觉得,趁着下半年万国会的时候,这是个大婚的好时机,时间准备起来,也从容。” “是,要赶紧着先把李拓的事儿办好,”皇帝连忙说道,“今年是光绪十九年,明年是光绪二十年,就是亲爸爸的六十万寿庆典了,儿子已经下旨,让军机处准备好庆典事宜,务必要把亲爸爸的万寿庆典办好,李拓的事儿,到底是小事,不值当浪费许多时间准备着。” “恩?”太后微笑道,“也不用这么早预备着吧?” “是一定要早些预备的,亲爸爸劳苦功高,辛苦了这么多年,六十年是一个甲子轮回,再怎么庆祝也都是值得的,”皇帝显然是十分真诚的说着这番话,“一定要让天下人都来一起庆祝亲爸爸的大寿!” 皇太后微笑着不说话了,皇帝和皇后一起退了出去,两个人走出了乐寿堂,到了养性殿的后头,皇后这才拿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对着皇帝说道,“多谢皇上代为转圜。” “亲爸爸的脾气,现在好像大了些,”皇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可千万不能轻易得罪了,你这些日子好生伺候着,等到亲爸爸去了园子里,悠游林下,想必心情就能好些了。” “是,”皇后点点头,“臣妾会打点好一切的,”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谈起这子嗣的事儿,“也会让升平署的供奉去圆明园伺候着,务必要让皇太后舒心。” “舒心是最难办的,”光绪皇帝叹了一口气,“幸好亲爸爸现在不太管事,朕也能够自在一些,所以无论如何,要把亲爸爸伺候好,”他想了想,还是下了决断,“之前朕已经说过了好几次,要修一修清漪园,亲爸爸就是说不用,现在内库和户部,银钱都充沛,应该要好好修一修,让亲爸爸三山五园,想去哪里玩乐就去哪里玩乐。” “修清漪园?”皇后微微皱眉,她倒是觉得有些不妥,“之前因为要将宁寿宫翻修,让皇太后住进去,这一番修整,有些言官就已经在说什么浪费银钱的话儿了,清漪园方圆百里,算上水域,比圆明园还要大,若是要重新翻修,只怕是花费的银子要多上许多啊。”(未完待续。。)   ☆、十四、雷霆雨露(三) “这个不碍事,”皇帝他倒是觉得银子不是什么问题,“先定一个预算出来,大约花多少钱,知道了后心里有数,再分开来办,先要紧的地方修一修,其余的地方陆陆续续接下去都可以办,只要在明年万寿节前准备好就是,这样算起来,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内务府这边,没多少银子,”皇后说道,“预备着年节赏赐这些钱倒是其次,只是内务府的厂子要投资,如今都是钱投进去多,赚少的时候,何况,安德海是听皇太后的多,听我的少,内务府这边,是挪不出多少银子的。若是想要修缮清漪园,皇上还是从外朝想法子吧。”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身后跟着两列太监宫女,一同走出了养性门,转而向西走去,再往南就是宁寿宫正殿皇极殿了,这殿极少开放,皇帝也不准备朝着那边去,他转了转手上的黄玉扳指,不以为然的对着皇后说道,“外朝想法子倒也简单,只要问银行要钱就是,银行管着新币,只是这发行纸币不能太多,若是想要拿点出来,也不难,只是要拿很多,却也不容易,何况有阎敬铭盯着,他的性子不好,朕若是有什么让户部做事儿的地方,有什么不妥当的,他一准驳回,何况他马上就要卸任户部尚书,怕是脾气越发不好,朕算是怕了他了,”皇帝居然会怕一介臣子,这也是咄咄怪事了。 “若是阎敬铭卸了户部尚书之后,”皇后笑道,“皇上再下令修清漪园,这岂不是极好?想必继任者也不会如同阎敬铭如此的难讲话。” “是好,只是这继任者是谁,朕却还没想好。” “皇上不是看中了王师傅吗?”皇后奇道,“听着皇太后的意思,也未曾反对。” “亲爸爸说,王师傅不会想当这个户部尚书,朕倒是有些疑惑了,罢了,”皇帝摇摇头,“先去毓庆宫问一问王师傅的意思,若是他自己个不愿意,也不必强求。” “皇上何必如此?”皇后笑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且不说天下的老百姓如何,入仕途之人,自然是要听从指挥,若是都按照自己个心意,那西北内陆的身份,只怕是没人愿意去当官了,我听说西海总督那边,想着远渡重洋去就任的人少,可皇上一纸令下,不也是要乖乖就任呢。” 西海总督已经在去年九月份设立,治所在索马里的港口,军机处发出的诏令言明:“西海总督管霖州、马岛、索马里王国,兼守护航道之安全。”这里倒也罢了,可若是到了马岛,或者是去霖州,那可真的是太远不过了,远倒是其次,横竖如今轮船十分方便,咬咬牙坚持一段时间也可以抵达,可最要命的就手创,手创一切事物,包括官员官衙这些建设之外,如何真正能够形成统治,这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户部的意思,就仿照西洋各国,拿东西回国卖钱就是,也无需把当地建设的太好,可素来不怎么管洋务诸事的礼部倒是跳出来反对了,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拿了土地回来,怎么可以不好好治理,反而要学西洋下三滥的招数要把非洲霖州这些地方吸干呢?绝不是天朝上国仁义之君该做的事儿,既然是正经儿设了总督管辖,又有霖州省在了,就应该好好治理,看一看这些非洲的黑兄弟能不能也学一点之乎者也起来。 礼部大部分算是保守党人盘踞的地方,原本的科举之权被教育部分了过去后,现在大约是诸部里头最为清闲的,有为才有位,若是再这样的清闲下去,现在是玩的爽了,可时间一长,礼部这六部之首,只怕会沦落到太仆寺太常寺这种二等衙门的悲惨境地去,故此礼部上下同仁对于开发非洲之事十分的关注,王文韶已经撸起袖子把霖州和索马里的教化之职从教育部那里抢了过来,并且预备着要在海外领地,包括金州霖州这些地方,还有藩属国,都要成立“孔子学院”,以教化当地土民,期翼将来孔孟之道可以传播于海外。光绪皇帝很快就同意了,一是要让礼部找点事儿做,不要老是盯着国内,二来也要让官员们有地方可以去,既然是想要教化蛮夷之人,人员就少不了要多招了,之前因为改革科举,多了不少人进入官场,这些人总是要安排掉的,给一个不算低的官位,远远的打发到西北北海和金州霖州这些地方,若是能耐着性子呆上十年,好好的琢磨一番,将来必然是大才。 皇帝的师傅们特别喜欢教化外藩之人的成就感,皇帝是非常尊重老师们的,这件事所以就不能够拖延,基本上西海总督这里的职责,就是三块,护航,帮助商旅们在中国的地方上赚钱,然后教化地方。这三个里头礼部是最看重最后一个职能的,所以陆陆续续已经派了不少官员西行了,除了自愿的之外,当然也有许多是下达命令直接调任的,这些人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故皇后有此一说。 这话倒也没错,中国从古至今,从来不缺当官的人,若是不乐意干,辞职就是,没人拦着,后头的人等着呢,所以王恺运就算是不高兴,皇帝下旨了,他还能拒绝不成? 皇帝微微一笑,“话是如此说没错,可朕实在是佩服王师傅的学识,他心里头是有千万雄兵的,寻常人无法与之相较。” “臣妾倒还是要多说一句户,”皇后静静的说道,“王恺运先是在肃顺幕中当差,后来又在皇太后身边出谋划策参赞军务,如今又到了皇上这里,这个人,外头的风评不是上佳,虽然是当差的确厉害,可这人品......皇上还是要三思啊。” 改换门庭的确是大忌讳,寻常人若是这样行事,也不会有多少人质疑,毕竟官场如流水,不一会就冲刷的不成样子了。(未完待续。。)   ☆、十四、雷霆雨露(四) 谁也不知道你以前是谁的人,如今是谁的人,可王恺运却是不同,肃顺,太后,包括皇帝,这些他昔日效力的人物,都是响当当,跺一跺,说不得就是天下惊惧的,何况高心夔所学的帝王学,也是他最为骄傲从不否认的,这帝王心术,运用的好,自然是帝师一流的人物,若是运用不得当,那就是乱臣贼子。 肃顺当年被扳倒,王恺运有转而巴结上了慈禧太后,进而影响中枢,别人不知晓,可皇帝心里有数,昔日这甲申易枢之变里头,就有王恺运的影子。 世人最喜欢取绰号,而且只有取错的名字,绝没有取错的绰号,因着王恺运的履十分精彩,外头的人就送了一个“温侯”的雅称给王恺运,温侯是吕布,倒也而不是说王恺运武功如何了得,而是说其改换门庭之频繁,一如吕布,一样是“三姓家奴”。 这个名声委实是不好听的,皇后也是担心这一点,皇帝笑道,“这也无妨,效忠亲爸爸和效忠朕,原是一样的,何况,亲爸爸指了他来毓庆宫教书,朕也是冷艳瞧了好多次,才深知他委实是才干了得,何况你也说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他在什么位置上,当什么样的差事儿,都是会听朝廷的命令。”皇后欲言又止,皇帝知道皇后想说什么,“你是怕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个不用担心,亲爸爸能给他的,朕也能给,而且给的绝不会比亲爸爸给的更少。” 皇帝十分的自信,皇后见皇帝已经定下心意,也就不再劝说什么,何况刚才在乐寿堂里没头没脑的吃了这么一顿排揎,她也实在是不敢立刻就管这些闲事,“皇上有主见就是最好。” 皇帝点点头,“天色不早,朕就去珍嫔的宫里头用晚膳,皇后你早些安置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准备留宿珍嫔宫中,皇后的眼神一闪,“是,有件事儿臣妾要和皇上禀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好,不如今个就先告诉皇上吧。” “什么事儿?”皇帝奇道,“内宫的事儿,你处置去就是了,外头的事儿,咱们之前商议过,该是怎么办就是怎么办,也无需来请示朕了。”显然皇帝对于皇后十分的信任,“皇后办事儿,朕很是放心。” 帝后两人在宫巷里头徐徐向前,皇后听闻赞美也不露出微笑,转过头来,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人,几个人知道帝后有要紧话儿说,于是就停下脚步,“外头传来消息,说是七爷,七爷的身子不太好了。” “什么?”饶是皇后打了预防针,可皇帝还是大吃一惊,“前些日子的请安折子上来,不是说身子已经大好了?开春虽然时气不好,但只要好好保养,也不会有虞,叫太医院的人去把过脉了吗?” “是,皇上您别急,”皇后说道,“醇王得的是肝疾,这病儿不好调理,冬日还好,春天里万物复苏,肝病也反复发作了几次,说是要忌口,可醇王爷吃的忌不住,所以反而越发的不好了,太医院来报,”皇后缓缓的禀告说道,“好不好的,就看着这几个月了。”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就看这几月,这是太医院一向的婉转之词,说的意思绝不是这几个月能够好转,而是说,薨逝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几个月,提早叫人做好后事的准备而已。刚才还在通盘谋划踌躇满志的皇帝,这会子一下子把所有的事儿都抛到了爪哇国去了,心里念念的就是自己的实际的亲生父亲,名义上的七叔,他心烦意乱,一会想起了以前的事儿,一会又想到了为数几次不多的两人私下交谈的场面,那样温和明亮的眼神,透着一股骄傲劲儿看着自己,在默默的帮着自己加油鼓劲,可这样的眼神,以后若是见不到了,可如何了得? 皇帝跺脚,“哎!才得了一个铁帽子没多少年,应该是好好享福的时候,怎么如今就不好了呢?之前外头的人,怎么不把消息传进来?真真是该死!” “也是醇王爷担心皇上会担忧,分心国事,”皇后回道,“臣妾仔细问过太医院,说和之前皇上的想法一样,开春了慢慢调理,身子就会好起来,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好了,还是因为旧疾复发的缘故。” “朕要出宫看一看,”皇帝这会心烦意乱,已经乱了方寸,“去太平湖瞧一瞧!” “皇上三思,”皇后说道,“这不是轻易就能去的,而且还有皇太后在,若是越过了皇太后,只是不好,臣妾今个原本还想禀告此事,但是皇太后看着不想听,臣妾也就罢了,皇上您知道了,皇太后也必然会知道,何况,天子不宜探望病人,这都是万不得已的一步才会如此做的。” 皇后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如果天子来探视一个病重的臣子,那么,这个臣子也只能快些去死了,因为这隆恩太重,故此君上无论多么看中底下的臣子,也不会去探病,昔日干隆皇帝十分讨厌已经卸任军机大臣的于敏中,在于敏中病的还不是很厉害的时候亲自前往探视,还赐了一张陀罗尼经被,这看上去是无上荣耀,陀罗尼经被非大功或王爵者死后不得使用,可这一招就摆明,皇帝巴不得你去死,你下葬的陪葬品我都准备好了,对你是不是特别的好?于敏中焉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无奈之下,只好停药不食,拖了十几日,终于搞死了自己,全了干隆皇帝的心愿。 “可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朕见不到他,还有什么意思?”皇帝烦躁的说道,“到时候什么话儿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上别急,”皇后温言劝慰,“皇太后大约还不知道这事儿,或许是底下的人瞒着皇太后,所以也没有懿旨下来,”这是有可能的,人上了年纪,就听不得这些生老病死的伤心事儿,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还要特意趁着皇太后心情好的时候慢慢的回,不然就要吃刮落。(未完待续。。)   ☆、十五、玉兰之会(一) “皇上您身份贵重,也不能随便出宫,这事儿,臣妾以为,还是要等皇太后去了园子之后,您再探视是最好的。” “皇后你的意思是?” “等到皇太后去了园子,皇上办事就从容了,”皇后说道,“到时候再下旨临幸太平湖,也不会有人拦着,左不过是这几日里头,等到皇太后去园子了,那就好了。” 皇后一番话说的别有内意,皇帝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朕不好随便出去,皇后让你阿玛多去走走,凡事直接来找朕就是。” 知道了生父身子不好,皇帝这会子也没什么兴致做别的事儿,他也不去珍嫔的宫里头,只是吩咐庞德禄,“回养心殿吧。” 皇后的景仁宫须臾就到,皇后送了皇帝离开,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她吩咐邢彩福,“万岁爷的话儿听到了吗?快着些出去办事儿吧,别耽误了。” 等到帝后出了门,太后的脸又不太好看了,她冷哼一声,“如今这些人,孝顺是孝顺了,可是自己个一点主见都没有,那岂不是成了木偶?” 这会子倒是又嫌弃帝后两个人太过于温顺了。 其余的显然已经知道这段时间皇太后是喜怒无常惯了,可以说大家已经熟视无睹了,就好像是这三月份的天,说变就变,李莲英给皇太后倒了一碗茶上来,他也不劝皇太后息怒什么的,只是谈起了其他事儿,“老佛爷喝口茶润润嗓子吧,今个是您之前吩咐内务府调的柚子茶,特意加了蜂蜜,甜润芬芳,香的很哪。” 太后喝了一口茶,“恩,是还不错,到底是我自己个想的方子给你们去办的,不过这水儿,也太冷了吧?”太后不悦的说道,“虽然是暖和起来了,也不能喝这么凉的水。” 李莲英连忙接过盖碗,触指温热,显然不是凉水,他也不争辩,连忙下去,又亲自换了一杯茶上来,皇太后喝了一口,还是冷的,这会子她才知道,看来问题是出自自己个身上。 “叫太医吧,”太后懒洋洋的把盖碗丢在了炕桌上,“这吃了养荣丸也没什么用处啊,我身上的症状还是这么的严重,更年期......想不到我也会被这个困住,冷的说热的,热的却说成是冷的。” “老佛爷您别着急,”夏守忠说道,“兴许是宫里头闷了些,咱们过几日就去了园子,在外头海阔天空,看得远心里就舒畅,到了园子里,奴才啊伺候着老佛爷逛园子听戏泛舟爬山,保管老佛爷心里是舒舒坦坦的,绝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时候!” “这话说的倒也对,”太后点点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体内涌动的烦躁不安给压了下去,定了定神,“换个地方,总是会舒坦一点,说起来,宁寿宫西边的花园,是干隆爷昔日精心营造的,可日久见惯了,也不过如此,对,去园子里住,我倒是不怎么乐意住圆明园了,住在圆明园里头,来来去去就那么点东西,换个口味”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下意识的在炕桌上敲着,“先住长春园,那里头的西洋景致倒也还不错,许久不见,怪想念的,先去长春园,到时候若是住腻了,再换地方住就是!” 光绪十九年三月十九日,皇太后幸圆明园,皇帝随驾,这一次算是帝后们这么几十年最早一次到圆明园了,圆明园号称夏宫,原本就是为了避暑所用,除了咸丰皇帝昔日有几年在这里过年之外,其余的人都恪守只是来此避暑,其余的时候不尽然来,所以这春天饶是圆明园内福海碧波如绸缎平滑,烟柳花云,十分娇艳,除却驻守的侍卫和太监宫女,寻常人都是难得一见。 皇太后和皇帝的车架到了圆明园宫门里头,也不和迎接的圆明园大臣说什么,直接就在勤政殿升座,宫女们拿了梅花五瓣银盒子上来,一一打开,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蜜饯和鲜果,这个节气,别的鲜果都没有,只有桃和薜荔,马蹄等物,太后吃了几口,休息了一会,就开口赶人了,“皇帝政务繁忙,早些回宫吧,我这里就不留你了。” “是,是,”皇帝说道,“儿子怕亲爸爸在园子里不便,不如儿子也留下来陪着亲爸爸。” “不必不必,”太后摇头犹如拨浪鼓一般,“你外头那么多事儿,别把那些烦心事儿,带到园子里来,你若是在这里,军机六部都要一一过来,只怕是这园子也没有几天清净,我提早来园子,就是为了游山玩水,疏散心神,你若是陪着我,我反而更烦,那就起不到我来园子的目的了。” “是,”光绪皇帝说道,“那儿子会早些来圆明园,服侍亲爸爸。” “你不是派了两个人来陪着了?”太后笑道,“有人伺候着,你也不必急匆匆的跑过来。” 皇帝起身跪安退下,皇太后换了衣裳,睡了个午觉,就出了偏殿芳草丛,珍嫔和珞嫔就已经在候着了,珍嫔他他拉氏十分的娇俏可爱,珞嫔西林觉罗氏也看着十分机灵,见到皇太后,连忙跪下请安问好,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朝着两个人招手,珍嫔和珞嫔一起上前,皇太后伸出手抓住了她们,“也是难为皇帝了,把这样花朵一样的女孩子巴巴的送到老婆子面前,陪着我有什么乐趣啊。” 珞嫔樱唇微张,正准备开口说话,珍嫔就已经连忙接话说道,“老佛爷说的是什么的话,素日里头,想着在老佛爷跟前伺候着都是不能够,如今陪着老佛爷逛一逛园子,真真是天大的机缘,若是能学一丁半点儿老佛爷的风度,就足够臣妾们受用无穷了。” “是啊,”珞嫔不甘示弱的连忙接话,“臣妾真真是求都求不来的,臣妾们伺候好了老佛爷,老佛爷高兴,万岁爷自然就高兴,这就是臣妾等的福气了。”(未完待续。。)   ☆、十五、玉兰之会(二) 珍嫔剜了珞嫔一眼,“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太后笑眯眯的摸了摸两个人暖玉般的芊芊素手,“咱们在园子里,也没必要都拘束着,横竖都是自家人,不要天天跪这个跪那个的,你们不觉得累,我看着倒是累了,横竖皇帝不在,我就带着你们高乐罢了。” 说笑之间,夏守忠来报,“玉兰树那里已经预备的齐全了。” 于是太后带着珍嫔珞嫔一左一右护法一般的前唿后拥出了勤政殿,朝着北边行去,在天然图画的边上有一个三进的殿落,里头的玉兰树据说是干隆皇帝手植,如今已经有百多年时间,玉兰树长得已经有三层楼那样的高,春天的玉兰花是最好看的,皇太后也是借着这个由头才来圆明园的,自然,首先就要来这里看一看夏天见不到的香雪盛景,珍嫔和珞嫔一起,陪着皇太后浩浩荡荡去了此处,到了天然图画边上的跨殿,还在外头就见到绿树之中有一大朵白云冉冉升起,夹着细细的树叶,好像是绿色的小鸟停驻在白云之中,待行到近处,芬芳沁人,整个人如同浸润在了花丛之中,令人闻之欲醉,太后是来的最晚的一个,等到她进了中庭,其余到的人请安问好,场内一阵山唿,“好了好了,”许是见到了新鲜的景色,原本素日里头有些乖戾的皇太后这会子是脸上堆满了轻松自在的笑意,“在园子里,又不是在宫里头也不要这样的拘束了。” 皇太后当然不会孤家寡人的一个人带着宫女太监来圆明园过日子,这样的晚景未免真的太凄凉了些,宫里头的太妃太嫔尽数被她带了出来,当众设了一个宝座,边上有小一号的宝座各一个,皇太后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中间的位置,“大家伙快坐下吧,”太后笑盈盈的说道,“都别杵着了。” 左手边是宣宗朝的常贵太妃,她已经是如今六宫之中辈分最长的长辈了,道光皇帝就留下了这么一位嫔妃,道光皇帝的个性是很节约的,在他的后宫的确是没什么好日子可过,反而是这些年,每次皇帝登基大婚都有恩赏,熬日子居然也熬到了皇考常贵太妃的位份,这下日子可真是舒服了,饶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还是精神抖擞,满脸红光,她虽然是慈禧太后的长辈,却不敢托大,“咱们都托了皇太后娘娘的福气,”常贵太妃边落座便说道,“若不是娘娘还惦记着我们这些不中用的人,把咱们巴巴的带园子里来,咱们怎么还能见到这样好的景色呢?” “正是如此,”右手边的宝座,坐下了丽皇贵太妃,“贵太妃您说的再对不过了,如今过的才是好日子呢,这好日子啊,都是托了咱们太后娘娘的洪福!” 大家纷纷称是,瑛贵妃和嫔等这些英宗朝的后宫也按照各自的品级坐下,太后哈哈一笑,“今个这是怎么了?怎么嘴巴都抹了蜜似的?这么甜?莫非不是惦记着我那几盒上好的红宝石啊?还是又想拿北海的好皮子了?” 丽皇贵太妃噗嗤一笑,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哎哟,老佛爷,您这说的是什么哪?您垂帘这么多年,有这个习惯养起来,可真不好!” 太后对着丽皇贵太妃到底是和旁人不同,旁人谁敢如此说皇太后有什么不好?太后也十分识趣,“什么习惯啊?” “就是当家太太范儿,计较着银钱,巴巴的想要把石头里头炸银子出来,”丽皇贵太妃笑道,“大家伙是真心敬佩老佛爷,怎么在老佛爷这里,倒是成了大家伙想要图谋老佛爷的好东西呢?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家忍住笑,“是,臣妾等绝没有想要皇太后的好东西。” “那倒是我白做了小人!”太后假意叹道,“罢了,我这几盒红宝石送人都送不出去了!” “臣妾的话儿还没说完呢,”丽皇贵太妃说道,“若是娘娘库房里头的东西太多,臣妾等人,倒是可以帮着娘娘分一分,免得娘娘库房里头,那些积年的好东西,白白放着发霉了就不好了!” 大家又是嘻嘻笑,这一番话说下来,皇太后是真心痛快,“猴儿猴儿,”她嗔怪的点了点丽皇贵太妃,“在这里等着我呢,套路真是防不胜防,就等着呢,也不要急,好东西大家伙都有,”她吩咐夏守忠,“前些日子内务府搞的那首饰头面,不拘什么样式,大家伙都分一分,”夏守忠称是,太后对着大家解释道,“小安子搞了一个名堂,唤作‘海陆奇珍’,把非洲的乌木,索马里的蓝宝石,合浦的南珠,金州的金子,这么五六样的好东西都凑起来,打了一些头面和首饰,我瞧着是真真不错,就留了一点下来,预备着年节赏人的,今个既然是芊芊说了,我就自然先给了再说,寅吃卯粮也顾不得了,年节的时候等着年节再头疼罢!” 大家谢恩不已,“谁还不知道咱们老佛爷是最体恤不过的,”丽皇贵太妃笑道,“老佛爷说好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哎哟,今个可真是大喜的日子,我说呢,怎么出宫来园子的时候喜鹊喳喳叫,原来天意注定我今个要发一笔横财!” 皇太后哈哈大笑,“想要这横财赚到手,你可不能白闲着,等会也要让你来弹琵琶,弹的不好,那横财可就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原本只是想着逗皇太后乐一乐,老佛爷心里痛快了,咱们吃饭才吃的香嘛,没想到这还能发财,臣妾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着呢,”丽皇贵太妃笑道,“这位客官,您就请好吧!” “你呀,还摆出了这么一副破落户的架势出来,”太后摇摇头,温柔的对着丽皇贵太妃笑道,“咱们自己个说说笑倒也罢了,可今个也不怕吓坏了客人,今个可不是咱们自己个吃饭,还有客人在呢。”(未完待续。。)   ☆、十五、玉兰之会(三) 丽皇贵妃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子,一位穿着中原清国服饰,一位穿着是朝鲜的服装,“这有什么,两位王妃是外命妇,咱们是内命妇,都是一样,伺候着皇太后这是本分。” “这话说的不好,大家伙今个是喜气洋洋的一起乐一乐的,”太后笑道,“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没有那些规矩,两位王妃,请自在些就是。” 两个人连忙说不敢,其中的一位自然是闵妃,今个被邀请入园子一起玩乐一番,另外一位就是大家的老朋友了,昔日阮朝的学妃。阮朝覆灭,她也迁居北京,因缘际会,居然后来被黎道源看中,就又当起黎道源的妃子,这样两朝嫔妃的的确是很少见,学妃的肚子很争气,几年之内,给黎道源诞下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黎道源居然也不在乎学妃是前朝余孽,光明正大的就请旨理藩院敕封学妃为越南国王妃,这也算是一段传奇了。 学妃穿着是正经的王妃服制,她随着黎道源久居京中,原本在越南晒得有些黑的皮肤如今已经是白腻许多,加上生养了不少,更是显得团团白白胖胖,脸上一团喜气,听到皇太后如此说,学妃率先开口,“臣妾等仰仗太后天恩,方有如今,侍奉太后乃是臣妾等分内之事,何况正如丽皇贵太妃所言,藩属和中华原本是一家,既然是一家人,尊敬长辈也是孝道的一种。” 闵妃鼻子无声息的抽动了一下,她心里有些不满,但这个场合表忠心是最好的方式,于是也在一边附和,玉兰花树遮天蔽日,饶是下午三点的阳光,大家团团各自坐在玉兰树下,倒也不觉得热,太监们井然有序的把宴饮的吃食流水般的送上来,这不是正是的宴席,故此上的也只是一些瓜果之类的零嘴,酒自然是有的,皇太后点点头,“不用你们来伺候着,有宫人在呢,今个咱们这个会倒是可以取一个名儿,叫做玉兰会,喝点酒,说说话,自然就不辜负这玉兰花的盛景了。” 丽皇贵太妃看了看左近,“从宣宗爷的常贵太妃到珍嫔和珞嫔,这可是有四代了,我倒是觉得,可算是四代同堂啊。” 常贵太妃念佛说道,“若不是娘娘不嫌弃我,那里有这个福气来参加这个玉兰会呢。” “贵太妃你且别忙,”太后笑道,“我可实话和您说了吧,这宫里头,除了您之外,就属我的岁数最大了,年岁大了些,可这人心啊,不服老,总是想着自己还是二三十岁的样子,可这世界上也没有长生不老药啊,思来想去,没法子,就把您时时都请出来,我可没安什么好心,就想着您这比我年纪大的坐镇在这里头,我坐在边上,倒是还是小字辈,年轻了十多岁呢!” 顿时中庭之内哄堂大笑,皇太后夹带着丝丝花白的头发和常贵太妃那雪白的头发一比,果然是年轻了好多岁,常贵太妃笑的打跌,“若是能够这样衬着太后娘娘年轻,我可是什么地方都去的,一准儿就赖着太后娘娘身边。” 边上的丽贵妃连忙说道,“这可不成,左右护法都是这样的年纪大了,倒是衬托得老佛爷越发嫩的能掐出水儿来了,不成不成,”丽皇贵太妃对着常贵太妃说道,“贵太妃,我也要坐在你的那边!” “这会子还是在乱绕舌头根子!”太后笑道,“好了,咱们这些老婆子自吹自擂,也不怕别的人笑话,”她对着袖手站在边上的珍嫔和珞嫔点点头,“正经儿能掐出水儿来的在这里呢,好了。你们两个也入座吧。” 珞嫔爽利的说道,“臣妾要伺候着老佛爷用膳喝茶,就不坐了。” “这么多宫女,还要你们伺候什么,”太后笑道,“赶紧入座吧,我刚才把皇帝赶紧的赶走了,他若是在,又要先看着我,我玩的累,他也看的累,所以就赶紧着把皇帝赶回去,咱们在园子里,不拘什么礼数,娘们儿一起乐呵乐呵。” 两嫔见到太后如此说,也只好坐下,今个不是大场面,什么金丝楠木鎏金十分笨重的宝座就不必搬来了,太后坐的是紫檀木灵鹿衔芝的宝座,边上一水的都是罗汉床和软榻,每个人的面前也摆好了茶几,高低桌子,原本摆了一些时新的花卉,不过今个是要看玉兰花的,倒也不必摆花了,于是就只是瓜果零嘴并茶水等,大家纷纷落座,坐下来,才会知道,这花荫之下的好处,玉兰花仪态飘逸,亭亭的站满了枝头,把众人的头顶遮盖的密密麻麻的,偶有阳光射下,隔着花朵,倒也不算强烈,且花荫云影,摇曳生姿,众人端坐于下,光影摇动,似乎有身在云端之感,宫里头的女人,平时闲的无聊,讲究的就是什么好吃的什么衣服好穿,什么景致好玩,审美品位情趣皆是不俗,大家伙都知道,这样的美景,在宫里头,可是没得一见的。 因为不是正经的大宴,于是没有准备酒,大家只是喝茶,或者是喝桂圆汤一类的汤水,大家面带微笑正在四处瞧玉兰花,并蒂,三才,或有交颈鸳鸯,含苞待放,怒放,或者是只有一点毛茸茸的小花骨朵儿的,各有姿态,大家正在四处看的时候,突然之间,“呜呜呜~”不远处悠扬响起了奏乐的声音。 太后原本拿着盖碗准备喝茶,听到呜咽传来轻松欢快的声音,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吹的是笛子,这种乐器曲调欢快,声音清脆,又十分的悦耳,放在这春日花景之中,最是合适不过了。 曲调轻松欢快,一下子高一下子,好似一只云雀在玉兰花的花海之中兴奋的上蹿下跳,时而用嘴巴清理清理羽毛,时而在阳光下打盹,一会子又被微风敲醒,叽叽喳喳的飞过了花海,翻转飞腾,带了一波玉兰花的花瓣雨下来了。(未完待续。。)   ☆、十五、玉兰之会(四)谢谢“机会福利”的打赏 曲子结束,打了一个花腔,随即戛然而止,令人回味无穷,堪堪一曲听完,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微笑,显然这个曲子实在是有动人心弦助人欢乐之用,皇太后端着盖碗闭着眼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听完了整只曲子,这才叹了一口气,“这曲子实在是好啊,”她的脸上慢慢的绽放出来高兴的笑容,“听着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了,升平署的供奉,这手艺是越发的好,要赏,要赏!” 太后高兴,其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升平署掌事太监,又拿上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是密密麻麻的绿头水牌子,“请老佛爷点戏。” 太后随意选了几个牌子,把牌子翻了过来,示意今个要听这些,“这样的好时光,先来一出《游园》吧,倒是有些想杜丽娘了!” 太监下去传旨,不一会,就已经预备妥当,就在这玉兰树下,众人的面前,开了戏,因为不是大戏台,就是在众人面前献艺,不用大锣大鼓,只是用琴箫牙板之类清淡的声音伴奏。 边上落座的琴师敲了一下牙板,杜丽娘和春香就踩着拍子出来了,这是余紫云的四徒弟,因为年纪还甚年轻,所以演杜丽娘这种少女的青衣旦角最是合适不过,她四处看了看,轻启朱唇,“春香~” “小姐。”春香是花旦,分外的娇俏可爱。 “不到园林,怎知这春色如许?” “便是。” “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皂罗袍的曲牌调子响起,大家伙都认真的看住了,谁不知道这《牡丹亭》的故事,知道这游园一出戏里头,最精彩就是这一曲《皂罗袍》了,慈禧太后边打着拍子,边跟着轻轻的哼唱,“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随即杜丽娘怀了一点思春却又伤春的情绪,在花园之中沉沉睡去。 《游园》后头就是《惊梦》了,这戏是不合适少女看的,毕竟有些色,不过在座的都是伺候过代皇帝的妇人,这些戏码,真真是小儿科,柳梦梅入梦,拉起了杜丽娘的袖子,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惊梦演完,瑛贵妃赞赏道,“好是真的好,”她对着太后说道,“若不是老佛爷存了这样的巧心思,大家怎么能在这玉兰花海下听游园呢,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真真就是眼前此景呢。” “情景戏交融,”珍嫔笑道,“委实是难得,难得,又是这刚好都是春天的光景!” “年纪一大把了,还巧什么?”皇太后笑道,“无非是叫他们,既然要乐呵乐呵,那就不能随便怠慢了才是,今个在这里看玉兰花,想来想去,咱们也没什么别的乐子,就多听些戏吧。过些日子,武陵春色的桃花也要盛开,咱们再去那边闹一次就好。” “这又是托了太后娘娘的洪福了。”丽皇贵太妃笑道。 之后的戏都是很素净的戏,每一出戏,最多是三四个人,都是选了最经典的折子戏献上来,这些一两个人出演的戏是最考究功底的,又加上伴奏的清雅,若是有什么瑕疵,一听就听出来的,供奉们是卖了力气出演了,等到《玉钗记》“临江”一出演完之后,太后点点头,“让供奉们歇息歇息,可别累坏了嗓子,他们喝什么?你们预备下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让他们停一停,等会再开戏。” 又叫了说书的女先儿上来,说了几段笑话,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大半个时辰,已经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玉兰花原本是洁白之色,阳光照耀下有的变成了淡黄色,加上绿树叶的衬托,可着实不错,分外的绚烂起来,丽皇贵太妃笑道,“今个玉兰花开的极好,臣妾要请旨,折一只玉兰花来,咱们也玩一次击鼓传花。” 大家见到皇太后今个十分的高兴,也特意要奉承起来,个个都说好,“击鼓传花可是要彩头的,”太后点点头,“那岂不是轮到谁,谁就表演一个,如何?” “虽然都是乡下把式,也说不得要在太后娘娘面前献丑了,”丽皇贵太妃笑道,不一会太监得了旨意,就折了一支玉兰花过来,只见那玉兰花洁白如玉,盈盈绽放,犹如白鹤腾空,姿态悠然,丽皇贵太妃拿起了玉兰花,不由得惊讶的“咦”了一声,“这倒是奇怪了,”她把玉兰花持在手上,献给皇太后看,“这玉兰花应该是纯白色的,怎么今个这花瓣上带了一丝丝的紫色呢?” 常贵太妃连忙拿起了自己的玳瑁眼镜,凑到了丽皇贵太妃的手上瞧了瞧,“还真是如此?以前可是没有听到过有这样的景象?” 大家伙都围了上来,横竖今个不是什么大宴,大家伙都自在了许多,除了闵妃和学妃两人不动之外,其余的人都围了上来,珍嫔反应最快,“这可是吉兆啊,来园子之前就听到过今年的玉兰花花开的尤艳,没想到这雪白的玉兰花居然长出了紫纹,可见是吉兆,紫气东来,可是最吉祥不过了!” 她连忙整了整容装,大礼参拜跪下,“臣妾恭喜皇太后,贺喜皇太后,得此吉兆,可谓是皇太后福佑六宫,故此上天降下祥瑞如此!” 珞嫔心里暗骂,却也不敢不跪下来,其余的人都尽数跪下行礼,“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这不过只是有点变异而已,真不知道这些人......慈禧太后暗暗腹诽,面上却丝毫没露,毕竟人家真心实意的来恭喜自己个,倒也不必做什么泼冷水的事儿出来,她含笑点点头,“这是干隆爷亲手中下来的,咱们可不能偏私自己赏玩,”太后吩咐,“折好的送到安佑宫去供奉祖宗们。”(未完待续。。)   ☆、十六、其乐融融(一) 夏守忠应了一声,刚才讲笑话的女先儿还在,于是命他们来击鼓,女先儿们击鼓是行家里手,一番鼓点是敲的忽急忽慢,犹如蜻蜓点水,又似大鹏击空,又似梅花纷纷掉落,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那支盛开的玉兰花在众女手中传来传去,不一会,鼓声戛然而止,大家一看,这花落在了瑛贵妃的手里,瑛贵妃满脸通红站了起来,“臣妾委实是不知道有什么才艺可以表演的,只能是写几个大字,献给老佛爷。” 太后点点头,“自家玩乐,也不拘什么,你的字是好,我是知道的。” 边上的太监捧上了书案,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妥当,瑛贵妃把手上的护甲取下,执起狼毫,凝神静气,几个大字一挥而就,“芝兰宝庭”,字迹俊秀,有媚态却无阴柔之气,“好字,好字,”太后赞许的说道,“把这个字儿裱起来,过几日就放在这里,挂起来。” 大家纷纷赞许,丽皇贵太妃瑛贵妃退下,复又击鼓传花起来,这会子可就是珞嫔得了彩头,大家纷纷鼓掌,西林觉罗氏也知道这是长脸的机会,“刚才太后娘娘和各位娘娘听了笛子,臣妾不才,想吹箫一曲。” 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珞嫔拿起一管竹箫,细细的吹了一曲《梅花三弄》,箫声清幽低沉,和笛子的明快爽朗完全不同,太后歪在炕上,意态安闲的听了一整首,“江城五月落梅花,玉人何处教吹箫?真真是极好的了,珞嫔这个箫,是下了苦功夫的,和刚才的笛声一样的好听。” 她吩咐道,“我记得有一管紫玉箫,拿来赐给珞嫔。” “老佛爷又要拿着体己来赏人了。”丽皇贵太妃笑道。 “凭他什么好东西,也有有好人用才是,珞嫔吹的这么好的箫,当然要配最好的东西。”太后笑眯眯的看着蹲下来谢恩珞嫔,“别谢了,快坐下来,再乐一乐吧。” 珞嫔得意的站了起来,横了珍嫔一眼,大家伙复又行令,这一次倒是轮到了丽皇贵太妃,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后就先笑了,“好了,有句话儿叫做作法自毙,今个大家可都算是见到这个词儿怎么写了,皇贵妃,看来就是要轮到你,真真是天道好轮回,看今个饶过谁!” 其余的人都奉承的笑了起来,丽皇贵太妃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娘娘,您可是小瞧我了,谁不知道,狡兔三窟,我自己挖了坑,怎么能自己个往下跳呢?”她吩咐宫女,“去找升平署的供奉来,要一把琵琶!” “就知道你留了一手,”太后伸出带着紫金护甲的手,点了点丽皇贵太妃,宫女拿了一把南曲琵琶来,“许久没听你的琵琶了,倒是想要听一听。” 丽皇贵太妃坐在中庭,梨花满天,东风微微吹过她的桔红色的衣襟,谁也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丽皇贵太妃保养得宜,昔日丧女之痛,过去了十几年,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只是仔细的靠近看看,眼角的皱纹已经掩饰不住了,红颜弹指老,何况这几十年过去呢?太后微微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不防突然之间,琵琶铿锵作响,一首激越高亢的《霸王卸甲》就从丽皇贵太妃的手中弹了出来。 此曲描写的是楚汉相争中的垓下之战,以项羽为主角,这样的战争大曲,用十分激昂高亢的琵琶来演奏,十分的合适,加上霸王卸甲之中更多的展现了楚军听到楚歌之后的无奈,项羽的悲歌,和虞姬的诀别,实在是柔肠百转却又不失英雄气概,如同华盖一般浮在丽皇贵太妃头顶的玉兰花似乎也被这悲歌之乐所感染,在半空之中应着拍子簌簌抖动,“刺啦!”随即丽皇贵太妃挥了一下,乐曲终结,太后含笑点头,双手鼓起掌来,“好啊,多年不听,没想到皇贵妃你还保留着当年的风范,真真是一曲动京城!” 大家纷纷鼓掌起来,丽皇贵太妃微微弯腰鞠躬,“实在是不敢贻笑大方之家。” “我记得宫里头没有什么好琵琶?”太后问夏守忠道,“没有?那就罢了,”太后笑眯眯的说道,“那你是没彩头了!” “那我可是不依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没彩头了呢?” 太后摊手,“罢了,那就给你一个红宝石,你自己想做什么自己做去,别来闹我了!” 丽皇贵太妃笑嘻嘻的坐下,“臣妾从古籍之中得知,”到底是瑛贵妃通读诗书,书本上的东西记得清楚,“唐朝杨贵妃最喜欢弹奏的酒糟琵琶,和咱们如今使的不一样?” “这个就是要问这一位琵琶大家了。”太后笑道。 丽皇贵太妃点头笑道,“唐朝的琵琶是横抱着演奏,咱们如今都改臣竖抱着了,”她在自己面前比了一个姿势,“如今都是用手指头弹了,以前都是有一块木板子来弹拨的。” 别人不清楚,慈禧太后恍然大悟,“哦,这不就是和吉他一样吗?”横抱然后用拨子拨动发出声音,“皇贵妃你会这个吗?” “却是不会,”丽皇贵太妃坦白说道,“这琵琶没有实物可练,也不知道这制式如何,若是能有个实物练一练,臣妾倒是可以学起来。” “瑛贵妃,你知道的多,”太后笑道,瑛贵妃最喜欢去的就是圆明园里头的文渊阁看书了,“知道这世间还有那里有这样的琵琶吗?” “民间或许有,但是只怕也不多了,”瑛贵妃说道,“唐朝到如今已经一千多年,什么样的东西,都禁不起这么多年的战火焚毁,大内之中至多也只有唐宋的卷纸之类收藏,若是琵琶的确不曾见到过,或许藩属国昔日有中华赐物,可能还有此物。” 太后目视学妃闵妃,两国都是新建没多久,就算是李朝够久了,可也不过是三百多年,两人都禀告这些东西都是没有了,太后有些失望,“罢了,我先帮你留意着,再让升平署看看能不能复制,好东西,若是咱们都忘了,这可不好。”(未完待续。。)   ☆、十六、其乐融融(二) “咱们可是有许多的好东西,”太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拿起这个绳子就说起这件事儿来,“这么多年都没有了,想想也实在是可惜啊。” “我听说如今外头也有人提倡着回复古礼、古艺,”丽皇贵太妃说道,“外头的人倒是有着不少喜欢着这些呢?” “哦?”太后微微挑眉,“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是有这么回事,”边上的珍嫔大着胆子插话道,“想着说周礼乃是孔圣人最为推崇的,臣妾是不懂,外头的人说这个是好的,听说有些翰林学士都上折子要万岁爷复兴周礼呢。” “复兴周礼?”太后不屑一顾,“孔夫子说,逝者如斯夫,世间万物都是要不停地往前发展的,周礼最要紧的就是礼乐,周礼的基础,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君臣,有分封制为基石,这些大臣难不成想要当诸侯王?到地方上世袭罔替不成?” “孔子不过是觉得春秋时期诸国礼制败坏,互相攻歼不休,他自己个又没见过周礼,怎么知道周礼如何呢?那也只是孔夫子觉得看不到摸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东西,周礼是寄托了他心目之中最好的幻想,故此要鼓吹复兴周礼,周礼里面可是都说要殉葬的,算起来,咱们这些在座的,”太后微微一笑,“可都是要到东西陵去陪着祖宗们的。” 虽然是笑着说话,可大家伙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丽皇贵太妃扭动了身子,“这些该死的杀才!”她勉强笑道,“我也是这么一说,想必有娘娘坐镇,外头的人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说起这些事儿了,若是让娘娘不痛快,真真是臣妾的罪过了。” 珍嫔的脸上讪讪的,慈禧太后继续说道,“孔夫子有些话,的确是字字珠玑,可有些话,现在的人未必做得到,他盛赞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么喜欢听孔夫子的话,怎么不做这件事儿?颜回可是孔子都很很推崇的人物呢,谁要是想复兴周礼,那就请他喝清水,吃白饭,吃上一个月,把家里的锦衣玉食和娇妻美妾都一概抛了,那我才真的信他们,是真心想要恢复周礼。” 大家又是会心一笑,于是按下不提,复又开始击鼓传花的游戏来,这一回是珍嫔中了,她站了起来,“臣妾只会唱一段小曲,还望老佛爷不要嫌弃。” “不会的,你且唱来吧。”太后爽朗一笑。 “臣妾唱的是《南柯记》的一出。”珍嫔清了清嗓子,朱唇轻启,款款清唱了一段“北乌夜啼”: “俺本是怯生生病容病容娇态,早战兢兢破胆惊骸,怎虞姬独困在楚心垓,为莺莺把定了河桥外,射中金钗吓破莲腮,咱高台是做望夫台,高台是做望夫台,他连环砦打破烟花砦,争些儿一时半刻,五裂三开。” 声音清脆,又十分的柔弱,带着一股怯生生的意味,虽然清脆却也不是高亢的要刺破人的耳膜,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常贵太妃说道,“咱们这后宫啊,真是藏龙卧虎,真人不露相,这轮到的几个都是有招儿的。” 常贵太妃笑道:“这都是太后娘娘教导有方。” “这是她们的造化,是她们的本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可是万万不敢居功的,”太后从腕上退了一个玻璃底深碧色翡翠戒指,叫珍嫔上前,“这个给你。” “臣妾惶恐,谢过太后。”不同于珞嫔的惶恐不敢接受,珍嫔倒是大大方方的福了福,接过了那个戒指。 她刚刚接过了戒指,就连忙戴了上去,戴在无名指上还嫌小了先,她连忙又放在了中指,深碧色的翡翠映衬着珍嫔的脸分外的娇艳,就连慈禧太后见惯了美人,也不由得连连点头,“宝剑赠侠士,宝石配佳人。这句话是再也不会错的。” 珍嫔谢恩退下,复又开始传花,就连常贵太妃也中了花,说了一个不算很好笑的笑话,大家这个时候凑趣,也纷纷点头称赞,所有的人都差不多轮到过,丽皇贵太妃的宫女春儿,得到了主子的眼色信号,站在女先儿的边上,眼错不见,就咳嗽一声,那只华庭含香的玉兰花,稳稳当当的从丽皇贵太妃的手里落在了慈禧皇太后的手里,大家欢声雷动,丽皇贵太妃笑道,“轮来轮去,终于轮到了咱们老佛爷了!” 太后正准备说什么,那支玉兰花突然之间花瓣悉数掉落在了皇太后的席上,玉兰花本来就容易凋谢,这样闹了半天,早就是坚持不住,大家一片寂静,就怕太后龙颜大怒,谁知道太后微微一笑,“这花开了半天,终于在我这全都开完了,看来,咱们这玉兰会也差不多到点儿了!” “哎呀,”丽皇贵太妃笑道,“老佛爷还想着耍赖呢?不成不成,今个呀,您是一定要露一手的。” “你这不是为难我嘛,”太后假意嗔怪,“我这么多年,可是什么都不会了!” “我可是记得,”常贵太妃唏嘘的说道,“昔日娘娘嗓子极好,唱过贵妃醉酒,诗文也很通,合宫夜宴的时候,那一首卜算子咏梅,可是艳惊四座啊。” “是极,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真真是好诗啊,”丽皇贵太妃想起了昔日还想着和慈禧太后扳手腕,才怂恿咸丰皇帝让太后作诗,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太后,这一晃,又是几十年过去了,她也不免伤感起来,“后来老佛爷忙于朝政,就少作诗了。” 太后咳嗽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这是要捧杀我啊,罢了罢了,这么多人要我作诗,我就勉强做一首试试看。” 大家都屏住唿吸等着太后想诗,她装模作样的低头想了想,“有了, 临窗听风亦怅愁, 抚箫斜吹未解忧, 信手拈来花几许, 自此暗香闺中留。” 大家月票投一下。(未完待续。。)   ☆、十六、其乐融融(三) 大家纷纷叫好,这诗委实不错,太后也难得做了一次闺怨之诗,只有丽皇贵太妃还不依,“您这个也太不应景儿了,今天大家伙都是高高兴兴的,那里来的忧和愁呢?” “哎呀,”太后无奈的摇摇头,“为赋新词强说愁嘛,妹妹你又何必当真呢?” 大家说笑了一阵子,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候,太后的兴致淡淡的,不过也知道今个很是难得,有些事儿还要办,“大家伙休息一会子,”她对着各宫嫔妃说了这么一句,又问夏守忠,“等会在那里用膳呢?” “回老佛爷的话儿,已经在九州清晏摆下了。” “得,幸好皇帝今个没来,不然他睡觉都不安稳了,”太后笑道,“原本大家伙舟车劳顿呢,我也不能强留着大家,不过今个,”她用下巴点了点学妃和闵妃,“还有两位贵客在呢,王妃在,咱们也不好不跟着一起伺候着,”学妃和闵妃一起站起来,连忙说不敢,“大家伙下去休息一会子,到点了,咱们一起在九州清晏热热闹闹的吃顿饭。” 大家纷纷应下,起身朝着太后行礼一一退下,太后朝着边上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李莲英扬了扬脸,李莲英点点头,朝着学妃和闵妃那边的席次走了过去,太后起身,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走到了天然图画里头的偏殿歇息,坐在罗汉床上,太后半歪着看着边上的茶末青釉双耳梅瓶里头插着两朵一红一白的牡丹花默不作声,红枫献了茶上来,见到皇太后也不说喝茶,只是看着一个地方,她转眼看了过去,不由得魂飞魄散,这时候连忙解围打岔说道,“这底下的奴才真真是不懂事儿,怎么把牡丹花拿上来了,奴婢这就叫人拿下去。” “罢了,过了这么久,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太后半起了身子,用护甲拨了拨那红白两色的牡丹花,只见到花蕊之上,还带着晶莹露珠,“牡丹台那里,今年的牡丹怎么样了?” “大约还不到时候,只怕还没全开呢。” “什么时候开了也去瞧一瞧,”太后悠然的说道,“这么好的景色,不能辜负了。” “老佛爷,闵妃娘娘到了。”李莲英走了进来禀告。 “请进来吧。” 闵妃走了进来,见到太后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连忙行礼,“王妃不必多礼,请坐吧,刚才坐了一会,我倒是有些累了,就不起身相迎了,请王妃原谅介个。” 闵妃说不敢,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太后拿着盖碗,拨着茶沫,破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位被日后的韩国社会捧上天的“明成皇后”,电视台长篇累牍的在播放她的电视剧,好像还拍了好几季,把她描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并且手段了得,忧国忧民的高大全形象,如果说是野心勃勃,慈禧太后承认,毕竟当到一个国家国母的位置,如果只是可爱单纯的小白兔,怕是鬼都不会相信,手段了得?那就不见得了不然也不会被袁世凯耍的团团转,忧国忧民,更是恶心坏了,闵妃的评价从古至今都一直很低,只不过是后世韩国为了适应韩国民族自尊心的崛起这个潮流而做出渲染和美化,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如此,咱大清不也如此吗,《八里桥》里面咸丰皇帝简直是壮志未酬的诸葛亮一样的人物......想到这里,太后倒也坦然了一些,不过这个“皇后”么......东方各国礼教森严,周礼,哦不对,礼仪是深入人心的,如果谁还敢自称皇帝并皇后的话,一定会比黎朝的那些蠢货死的还惨,在东亚,皇帝和皇后,都只有一个,如果现在闵妃敢自称皇后的话,那么慈禧太后下令当场打死,也没人会多说一句话。 闵妃的容貌其实很一般,但是大概朝鲜人天生皮肤白皙,所以闵妃的肤色很不错,双眼看似无神,可不经意之间有精光一扫而过,太后借着喝茶打量了一会,点点头,“闵妃远道而来,倒也没有正式的和你说过话,也不知道你在京中住的可算习惯?” “上国一切都很好,臣妾很是习惯。” “习惯就好,”太后点点头,“听皇帝说,”她若有闲暇的拨了拨盖碗,“世子很是喜欢住在京里头,想必他也是很习惯的。” 闵妃张嘴准备说话,没想到太后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上,让她的一席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来了,地位不平等的人之间说话,主导权是必然没有的,“袁世凯在朝鲜有些日子了,他当差怎么样啊?” 闵妃欲言又止,太会微微一笑,把盖碗放在了边上,“你直说就是,大臣在藩属国当差,最要紧的还是地方上要满意,若是地方上不满意,这第一个,天1朝的旨意无法上情下达;第二个,和地方上也容易闹矛盾,就不利于朝廷和藩属国之间的和谐关系了。” “是,袁大人办事当差很是干练,”似乎在太后的鼓励下,闵妃有了些胆子,她斟酌了一下字词,慢慢的说道,“但为人十分骄傲,很看不起我们朝鲜人。” “看不起朝鲜人?这总不会吧?”太后惊讶的说道,“我听说他的好几房小妾,都是你们宗室的女儿,袁世凯可是在国内一个姬妾都没带出去,这都成了你们朝鲜人的女婿了,怎么能还摆天1朝上1国的臭架子呢?这就是太不应该了,回头啊,我让皇帝说一说他,免得他把尾巴翘起来,不把朝鲜放在眼里了。” 太后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想到动一动袁世凯的意思,闵妃无法,“袁大人对着日本很是敌视,这样的话,让我们很难做,臣妾绝没有要为日本人说话的意思,”闵妃连忙补充说道,“请太后娘娘明察。” “这件事儿我正想和你说呢,朝鲜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冷哼一声,“还到底是不是天朝的藩属国了?怎么和日本的关系还这么好呢?”(未完待续。。)   ☆、十六、其乐融融(四) “这互通有无自然是对的,可到底是谁是家里人,谁是外人,谁是亲戚,谁是陌生人,这点,怎么,我瞧着朝鲜上下怎么的都分不清呢?”太后冷然说道,显然,她有些不悦了,“日本人接连在朝鲜闹了多少次了?若不是袁世凯在汉城坐镇,只怕现如今朝鲜都要改悬挂日本国旗了!就算是袁世凯在朝鲜吃拿卡要,也算不得什么,保国之功,怎么样都是不为过的。” “他们闹来闹去,你们倒是和和气气的,一再忍让,大清对朝鲜如此仁厚,我瞧着朝鲜却不贴心,世子虽然是居于京中,可伴君伺驾,这是多大的福分,别人是求都求不来的,世子和皇帝建立起私人的友谊,这对于朝鲜只有好处,绝没有坏处,这一节我想王妃你应该明白,奈何如此厚此薄彼被?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恩?” 太后的鼻音很重,闵妃听着字字惊心,她刷的站了起来,“敝国上下绝没有这样的意思,朝鲜自从立国以来,就奉中国为正朔,绝没有二心,对于日本,也绝不是和娘娘所想的那样,这一点,臣妾敢用身家性命担保!” “那王妃为何不解释一下,”太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日本人怎么在朝鲜是越来越闹腾了。” 闵妃艰难的说道,“日本人狼子野心,对着朝鲜所图甚大,故此在朝鲜越来越放肆,但这绝不能说是朝鲜上下对天朝的恭顺之心发生了改变,朝鲜对于天朝的恭顺之心,就如长白山的白雪,永远不会有融化的可能。” “没有什么白雪是不能够融化的,长白山顶的雪也是如此,”慈禧太后淡然说道,“王妃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咱们都是女人,也算是秉国过的强人,今个是在暗室之中,法不传六耳,咱们私底下唠唠嗑,说说真实的意思,王妃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怕着我大清,吞了朝鲜啊。” “臣妾不敢,上国乃是仁义之主,如何会吞并朝鲜如此弹丸小国呢,”闵妃回道,“臣妾万死也是不敢有如此的想法的,朝鲜当然是世世代代愿意为天朝之藩属,永镇海东,只是,”她见到太后的话语似乎十分随和,也不似要问罪的样子,“朝鲜也有自己的路子要走,天1朝的照拂当然是很重要的,但,朝鲜希望还是可以保持自己的民族的纯粹性和自由,臣妾出言无状,请太后谅解,不过请娘娘放心,朝鲜绝不会站到日本的一边,我们永远是上国最忠实的藩篱。” 或许是这些日子在京中不停的被敲打,闵妃大概也存了一肚子的气,在慈禧太后循循善诱的劝导下,闵妃说出了心里的话,太后不以为然,闵妃绝对是失心疯了,太后心里摇摇头,也难怪,日后的《明成皇后》里面,闵妃非常忠心耿耿的对着李熙说道:“中国是老虎,俄罗斯是黑熊,日本是毒蛇,这三种勐兽我们朝鲜都得罪不起,但是我们可以在这三者之间周旋,如果毒蛇来了,我们就让老虎出面,如果黑熊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可以让毒蛇去咬他。” 太后听到这里,也就罢了,“这话我算是听清楚了,这海东之国,白衣民族自然是有其骄傲所在的,怕是朝鲜国,”太后闲闲的拨着护甲,“自持立国比我大清还久,骄傲起来,什么身份都不管不顾了,我虽然如今撤帘归政,不管政事,可有些话,我倒是要说给你听一听的。” “请娘娘明示。” “人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大的饭,人有多大的胆儿,就做多大的事儿。你的想法是不错,我也不来管你,不过有些话,我倒是可以先和你说清楚,日本人如今咄咄逼人,可到底还不敢和我大清放肆,”太后骄傲的说道,“这并不是我在这么夸夸其谈,而是这三十年来的铁和血一起铸就的中国之魂,打败俄罗斯法国这样的底气在这里,绝不会让日本人就轻易欺负去,日本人也没有胆子敢对着大清国动手,按照我的打算,你也知道日本人的想法,征韩论只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单单是我,”太后不屑的说道,“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所以朝鲜才是那艘激流乱石之中风雨飘摇的船啊,王妃您这个认识,清楚吗?” “臣妾以为,有上国照拂,日本人至多会借助朝鲜国内的开化党人来攫取政权,绝不敢想要吞并朝鲜,行挑衅天1朝之举,”闵妃温顺的答道,“朝鲜永远是天1朝的属国,这一点,是绝不会发生改变的。” 也就是这么点见识了,慈禧太后一向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过显然,闵妃不是真正聪明的人,“你如此乐观?我倒是不这样觉得,昔日前明的时候,丰臣秀吉行叛逆之事,首发的还是在朝鲜,这么多年来,只怕是日本天皇念念不忘的,就是重现丰臣秀吉的荣光,把朝鲜吞并,到时候,朝鲜该怎么办呢?” “臣妾以为,日本人不敢,”闵妃自信满满,“诚如娘娘所言,天朝武备强盛,水师更是亚洲第一,世人皆知,日本人有贼心无贼胆,更不敢来捋虎须,有天朝照拂朝鲜,有娘娘圣德庇佑,日本人不会也不敢动手的。” 好么,史出现的偏差,反而让朝鲜人更相信日本人只是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太后摇了摇头,她实在是很难懂得朝鲜这种不愿意全身心投入中国,却又要依靠中国的武力来对抗日本的国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想法,实在是令人嗤之以鼻,“王妃这话说的不错,可我中国为什么要当这个冤大头呢?”太后神秘的噗嗤一笑,特朗普都要盟国缴纳军费了,不可能会提供无偿的安保协防,“这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她悠悠的说道,“大清虽大,也是力不从心了。”(未完待续。。)   ☆、十六、其乐融融(五) 太后似乎很喜欢说这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子对父若是孝顺,父亲自然是疼爱儿子,这原本是相互的,可按照王妃你刚才的意思,朝鲜要走自己个的路,那我还需要为这样独立自主的儿子操什么心呢?那岂不是就成了多管闲事了呢?” 太后反手赏玩自己的护甲,“何况这家大业大,开销也大,虽然这朝鲜的通商大臣,花不了多少银子,可到底这俸禄军火军械,都是要大把银子投进去的,按照王妃你的观点我也倒是这么觉得,日本人既然不会动手,那也没必要把袁世凯留在那里了?恩?要不就先撤回来?若是朝鲜国有什么变故,再从旅顺或者是青岛过去,想必也是便宜的。” 这会子倒是轮到闵妃大惊花容失色了,她只是想要把袁世凯赶走,而不是要把这支所谓的通商大臣队伍,实际上的武装力量尽数撤走,如果撤走了,就靠着那些废物一样的两班子弟组成的别技军能够抵挡住如狼似虎的日本浪人?更别说那些更为强大的日本正规军! 闵妃站起来,跪在了地上,她的额头都是冷汗,“太后娘娘,臣妾惶恐,上国的军队绝不可以撤出汉城,若是撤出汉城,朝鲜国王和臣妾等人,都会成为日本人手里的玩物,臣妾等人死不足惜,但日本若是胁迫我等矫诏行事,只怕到时候会失了天朝的颜面,那么臣妾等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而且万一日本人如同娘娘所言,想要效仿丰臣秀吉,又要起兵图谋中华,那么朝鲜在前头还能抵挡一二,若是朝鲜落入日本之中,只怕,只怕,”闵妃慌张的说道,“战火即刻就要烧到鸭绿江边了!” 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来闵妃倒也不完全是蠢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王妃起来吧,怎么好端端的,就跪了呢?”太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朝鲜人不是要独立自主吗?若不是顾忌着自己这高高在上的身份,她是什么毒舌的话都要说出口了,只是这身份限制,啧啧啧,也只好绕过了闵妃,“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撤了,只是袁世凯对付日本人有一套,有才之人自然脾气大,你且将就忍一忍就是。” 闵妃见到这事儿无法,也只好称是,“另外呢,听说王妃不喜欢修铁路去朝鲜?这个事儿我也可以做主,就免了,不过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儿了,王妃可是要想明白,到时候若是有什么迅捷发生之事,天朝不能施之援手,到时候可别怪人。” 铁路的运输已经在越南战争之中充分的显现出了好处,当然闵妃是不会去关心军事上的事情的,她只是听到彰显帝国主义吸血工具的铁路可以不修到朝鲜,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也无暇去顾及慈禧太后话语里他潜台词了,“不过,别的事儿,却也不能都听王妃的,”太后戏嚯的看着闵妃,“世子赐婚的事儿,已经定了,过几日,我就会下懿旨,将一等承恩公内大臣桂祥第三女静雅,赐婚朝鲜国世子李拓,并且让理藩院和礼部一同办理大婚事宜,婚礼就安排在九月,万国都到来的时候,让所有藩属国主都为世子和世子嫔做见证,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倒是要先恭喜王妃您了。” 闵妃脑袋嗡的一声,似乎那么片刻之间失去了意识,她随即明白,两件事儿都如了自己的愿,赐婚这件事情上,是不可能让朝鲜再走自己的路了,她之前就有所预料,而且根据和侄子的密谋商议,赐婚的事情在大清国来说,是极大的面子问题,而面子问题对于小国来说,是不太重要的,小国更为重要的是要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这一件事情,不是不可以让步,如果让大清国这样极富有虚荣心的国家失去了面子,后果一定是非常难看的,闵妃有所准备所以她也很快的调整了心态,脸上堆满了笑容,又是大礼跪下,右手掌贴在左手掌上面,双手放在面前,整个人慢慢的跪坐下去,行了一个朝鲜族女人最大的礼节,“能够和天朝的大皇帝陛下,成为亲戚,并且迎娶到上国皇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实在是朝鲜国上下所有臣民百姓最大的荣耀。” “这样的话世子和皇帝就成了连襟,”闵妃上道,太后也不会不给面子,“王妃,咱们可都成了亲戚,亲戚之间自然就好说话了,也不会说有什么事儿不帮忙的道理。” “是,”闵妃笑容可掬,显然看上去真的很为这一桩婚事而感到高兴,“臣妾会让朝鲜的国内准备好迎接尊贵的世子嫔和世子在成婚之后回到汉城的,敝国王上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古人云成家立业,世子既然是成家了,朝鲜的许多政事就应该交付给他了,想必在北京城,他跟在皇帝陛下的身后,肯定也学到了许多。” “自然是如此,”太后挑眉,“王妃你说的再对也没有了,若是论民间的礼数,放在娘家举办婚礼,原本就是失礼之事,但是不过呢,这还有君臣之礼,所以也算不得什么失礼,只不过,若是成了婚,还是在大清国里头生活,这就是不合适了,外头的人也会议论这不合礼数,既然是嫁到朝鲜去,自然是要住在朝鲜的,我瞧着,等着万国大会过后,他们两个和和美美的陪着您这位母妃一起归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闵妃谢恩不已,要紧的事儿说好,太后也不耐烦继续和她胡扯,点点头,就让闵妃退下,闵妃满脸的笑意从退出偏殿之后顿时渐渐消隐,她的眼神带着一点凌厉,带着一丝恼怒,离开了此处。 太后嘴角还是挂着难言的笑意,她嘁了一声,不屑的说道,“都是千年的狐狸,在面前唱什么聊斋呀!我还以为,这闵妃也算是聪明人,可如今这么一番话说下来,也不过是一个会点小聪明的女人。”(未完待续。。)   ☆、十六、其乐融融(六) “还什么海东女中尧舜,和我相提并论,这脸怎么会这么的厚呢?”太后不屑一顾的说道,“小李子你说是不是?” “自然是,”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老佛爷智深似海,她不过是朝鲜小国王妃罢了,真是不自量力的河伯一般,见到老佛爷就要望洋兴叹了。” “人最要紧的知道分寸,朝鲜这样的国家,难不成还想左搂右抱,左右逢源吗?真真是异想天开,凡是小国,就不可能存这样的心思,只能是选边站,”太后歪在罗汉床上懒洋洋的说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别人是会给她教训,让她明白自己是几斤几两的人。” “老佛爷,”夏守忠不懂政事,但是也看得出来闵妃桀骜不驯的心理活动,“咱们就由着朝鲜人他们自己这么闹下去呢?” “就由着他们闹吧,我才懒得管呢,”太后拿起了一朵红色的牡丹花细细赏玩,“朝鲜,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了......若是闵妃有点脑子,知道顺杆往上爬,我也愿意出手救一救,可是呢,闵妃这样的脑子,用错了地方,就想着如何经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而不去正视时代潮流,天下大势,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啊。” 太后站了起来,边上的太监连忙上前扶住,时候差不多了,外面已经暮色蔼蔼,差不多就到了夜宴的时候,她动了动肩膀和胳膊,舒展了一下身体,“可闵妃这样的人,都还是如此的短视,那么朝鲜就已经没救了,既然是没救了,那就让他烂的彻底些吧,横竖把这些东西全部打碎了,再重新建起来,也花不了多少的功夫。” “请老佛爷的旨,”李莲英说道,“朝鲜的事儿,宣礼处那边,还要继续探下去吗?” “当然要探下去,闵妃再蠢,也说中了一件事儿,万一日本人铤而走险,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朝鲜易如反掌的拿下,那战火烧到鸭绿江边,可就不是那么好玩了,”太后说道,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盛京,就是后世的辽宁,位置可是比后世重要多了,所谓的龙兴之地,龙脉所在,若是被日本人侵占,只怕是皇帝第一个就要下罪己诏,“想想咱们这几年打的仗,可都不是在自己国内打的,太平天国把两江搞的千疮百孔,这些年才恢复了一点元气,就算将来可能和日本会作战,我也不想把战火烧到国内来,最好在朝鲜烧,朝鲜那么烂,就把朝鲜全烧了好了。小李子。” “奴才在。”李莲英回道。 “宣礼处在朝鲜,要多安排一些不起眼的桩子,不要显山露水的那种,预备着将来用吧,日本人,多少要防一防,不过呢,闵妃这么自信,我还真的懒得管她死活,咱们自己的消息知道了就是,没必要传给朝鲜去。”太后把牡丹花丢在一边,走出了天然图画,朝着九州清晏而去,而李莲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轿辇已经准备妥当,等上了轿辇的时候太后突然笑了起来,边上扶住扶手的夏守忠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老佛爷,您这是笑什么呢?” “我笑我自己个,”慈禧太后朝着红枫招招手,红枫麻利儿的从夹带里头拿了一个金盒子出来,里头抽出一根香烟,又拿了火折子递给太后,太后熟练的抽起了香烟,又吊儿郎当的在轿辇上翘起了二郎腿,“在外头说别人拘泥礼数,不该复兴周礼,可我和闵妃说的一席话,还是说的什么不合礼数,君臣之礼,可真是笑死人了,人啊,”太后吐了几个烟圈出来,“就是这样的虚伪哪!” 太后下诏赐婚的诏书从圆明园这里飞了出来,迅速的送进了紫禁城,虽然太后不理政,可她的懿旨,就算是皇帝也还要听的,这毕竟是孝道,何况天下臣民乎,所以也没有耽搁,一下子就送到了军机处的值房,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可到底是太后撤帘归政之后第一次发出来意图十分明确的懿旨:“一等承恩公内大臣叶赫那拉桂祥第三女静雅赐给朝鲜国王世子李拓为妻,着礼部和理藩院会同商办婚事。” 恰好,今个军机处的人都在,就连新入职的李鸿藻、王文韶、刚毅也一同在列,礼亲王接到了旨意,对着后头的几个人说道,“差事来了!这事儿,谁去办?” 礼部是李鸿藻管的,自然是他去办,可李鸿藻也有话要说,“王爷,这个事儿,我听皇上说起过好几次,却不知道皇上要不要再下旨?” “你的意思是?” “西圣爷已经撤帘,她老人家的懿旨,不适宜再出现到外朝了,在军机处自然是无妨,”李鸿藻捻须说道,“毕竟军机处就在宫里头,算起来,是皇上的秘书机构,承接皇太后的旨意没话说。” 李鸿藻的意思,就是要让皇帝再下一次旨意,就算用“奉皇太后懿旨的话,”来下达圣旨,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再用皇太后从英宗皇帝驾崩之后就拥有的用太后之宝发诏书之权,按照现在的行话来说,就是“独立发文权”。 礼亲王沉吟一会,看了看孙毓文,孙毓文摇摇头,“这事儿,咱们说了不算,这是皇上和太后老佛爷的事儿,和咱们臣下无关,”他暗暗刺了一下李鸿藻有越俎代庖之嫌,“应该请皇上定夺,老佛爷的性子大方磊落,若是咱们定下来,想必也不会在意,只是这到底是规矩制度上的事儿,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礼亲王之前还未察觉此事,经过李鸿藻提醒,他才知道这里头的窍门,也准备如此,把皮球踢给皇帝去办就最好了,孙毓文说的极妙,“莱山说的不错,”礼亲王点点头,“咱们还是请旨吧。” 把事儿交代上去就完了,和自己没相干,礼亲王这一套是熟稔极了,“万岁爷呢?”他问苏拉,“可是在养心殿?”(未完待续。。)   ☆、十七、所谓礼仪(一) “王爷,皇上是在养心殿,可这会子怕是没空,”苏拉回道,“皇上预备着要出宫呢。” “出宫?”礼亲王疑惑的说道,“出宫做什么?去那里?” “去太平湖了。” “哦哦,”礼亲王恍然大悟,“七王爷的身子如今是越发的坏了,皇上自然要预备着去瞧一瞧,可这皇上出去瞧了,将来的事儿......”他犹豫的说了一下,这可是催命符一样的探视,“可不好说!” “这事儿,”礼亲王想了想,“先把旨意送进去吧,莱山,”他对着孙毓文说道,“咱们不请见,合适吗?”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孙毓文看了一眼沉默的李鸿藻,对着礼亲王笑道,“只要是皇上下旨,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了。” 军机处离着养心殿不远,不一会,皇帝就派了内奏事处的太监来传话,“按照皇太后的懿旨办,不必另行请旨!” 得了,这就没话说了,礼亲王也不去看李鸿藻的脸色,径直把皇太后的旨意交了下去,赶紧的公布出去,虽然不是明发天下,但礼部和理藩院是要知道这件事的,几个人复又说起了刚才未完的话,礼亲王有个事儿,心里一直存着疑虑,“大家伙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抽了一口水烟,神色在烟雾之中似乎有些瞧不清,“都在军机处混饭吃,有些事儿,我就直接说了罢,七王爷的身子若是好,自然没话说,可若是这身子不好了,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的,这身后事儿,大家是怎么想的?按照什么章程办?” 一时间大家伙都陷入了沉思,礼亲王的意思,无非是皇帝的本生父,老七太爷,世1袭1罔1替的醇亲王,过世之后,他的身后谥号怎么办?张之万微微咳嗽一声,“现成的例子在这里,老五太爷过身还没多久,什么规章制度都是清楚的,若是要厚待,再加格就是了。” 礼亲王点点头,“可外头的人,怕是有人要议论纷纷,说按照之前明世宗的例子......” 嘉靖皇帝以藩王入承大统,之后尊奉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为皇帝,这一番大礼仪之争,很是闹了许多时候,更不用说许多年前北宋的老故事了,许多人想要拍皇帝的马屁,赶紧混一个从龙之功,跟在新政的大潮上弄风潮,这也是有的,这些日子,虽然没有直接了当的折子上来,但是风言风语倒是从来没有定过,礼亲王虽然昏庸无能,但也知道,一个统一意见的军机处才能够在任何的风潮之中屹立不倒,不管到时候面对谁的压力,都可以坚持一会,“我也搞的煳涂了,毕竟咱们大清,也是有旧的例子可以参考的。” 礼亲王说的例子,就是多尔衮,他去世之后,因为率领八旗入关定鼎中原,功劳极大,顺治皇帝捏着鼻子封了一个“义宗皇帝”给他,来安抚他那些党羽,可没多久,就被顺治皇帝以大不敬之罪全部给取消掉了。当然这不是一个好例子,但是也可以参考借鉴,毕竟这顺治皇帝仇视多尔衮,当今的光绪皇帝是不会仇视自己的生父的。 “大礼仪之争,可是闹得前明朝野轰动沸沸扬扬,如今的史学家们,都认为,明朝灭亡之源,在于嘉靖皇帝为了大礼仪,和外朝所有的官员都离心离德,多年不上朝理事更是四海沸腾,这可是前车之鉴啊,”孙毓文直接了当的说道,“何况就算外朝没有意见,要紧的是本朝和嘉靖朝不一样,明仁宗皇帝的张皇后没有垂帘听政,而本朝的皇太后,秉政的时间超过了三十年,太后的性格最是刚毅,按照嘉靖朝的大礼仪来办,把皇太后的位置放在那里?把文宗和英宗皇帝,放在那里?” 古时候的人对于礼仪,的确是令现代人难以理解的极度追求,这其实也很好理解,在中国传统法系都是严酷的刑法之下没有民商法的规定,那么礼仪成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促进和谐防止发生许多无谓的冲突的重要作用,饶是慈禧太后私下抽烟喝酒说什么礼仪不重要的话,可在外面要紧的场面,比如对藩属国说话,都是要求他们,“尊天朝之法度,守君臣之礼仪”来维护中国对于藩属国的管辖权和宗主权。 如果皇帝追封自己的生父醇亲王为皇帝,那么,文宗皇帝以及文宗皇帝的妻子,如今的慈禧太后,以及文宗皇帝和慈禧太后的儿子,英宗同治皇帝,这三个人的身份去了哪里?谁不知道史就好似是八大胡同里头那些任人打扮的姐儿,你叫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若是你叫她什么都不穿,给足了钱,她也自然悉听尊便,若是醇亲王追封为皇帝,那日后史可容易变成,醇亲王从道光皇帝那里接过了宝座和玉玺,然后再传位给光绪皇帝,咸丰皇帝那一支,可就是什么都不是了。 就好像是大礼仪,嘉靖皇帝一直不承认自己的帝位是从正德皇帝手里继承而来,而且也只愿意称正德皇帝的父亲弘德皇帝为“皇伯父”,这在当时被士大夫们视之为不尊礼数,虽然嘉靖皇帝发怒廷杖死了不少文官,可群臣离心离德已经是注定之事了。 这倒也罢了,中国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做官的人,就算这时候六部九卿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尽数挂冠而去,不需要一整天,底下的人就可以马上增补上来,丝毫不会影响国家的运转,这是其次的事情,最要紧的还是要看皇太后同不同意。 皇太后是绝不会同意的,饶是礼亲王也知道这一点,若是追封醇王为皇帝,那么说明,光绪皇帝的帝位不是来自于英宗皇帝,而是直接来于醇亲王,接下去文宗皇帝一支就尴尬起来,地位尴尬,名不正言不顺,太后是绝不会容许这个情况发生的。(未完待续。。)   ☆、十七、所谓礼仪(二) 太后的脾气不是刚毅,但这样的要紧事情,是任何一个就算再和气不过的秉政太后都无法容忍的,所以孙毓文的话,再对也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是太后还春秋健在,这件事儿就不可能,所以外头的那些人,”孙毓文闲闲的拿起了盖碗,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说道,“趁早死了心就是,就不必胡沁沁了。如果不死心,那么就等着廷杖打死在宁寿宫前头吧!” 宁寿宫前头施廷杖,这意思就是皇太后必然会出手,而且这军机处纸值房内九个人都知道,皇太后虽然平时宽仁,偶有冒犯也不计较,可若是踩了她的逆鳞,只怕是一定会让得罪的人死的很快,再者,谁也知道,皇太后肯定能出手,虽然撤帘归政,可这底下用的人,执行的洋务国策,整个国家的方向,都是由她一手来策划的,外头留洋回来的人,将恭亲王比作为“洋务的总工程师”,把慈禧太后比作了“洋务的总设计师”......就说这军机处里头,大部分的人都是太后选用提拔起来的,这个影响力,是要考虑进去的。 额勒和布是旗人,他更不能讲这些话,宗人府正在盯着大家伙呢,“这事儿,还是要瞧皇上的意思吧?”他和稀泥说道,这也是难得,他的性子一向是火爆极了,“皇上若是有这个意思,那可怎么着?” “皇上是肯定不会有这个意思的,皇上是最孝顺了,知道谁才是他的亲爸爸,”孙毓文坚决的说道,他看着一直还没说话的李鸿藻,“李师傅,您是万岁爷的师傅,万岁爷是您教导出来的,本朝的学问大家,您是排在第一位的,饶是翁师傅,也比不上您方正,您说说看,外头这些人的议论,大礼仪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李鸿藻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醇亲王不可能被追封为皇帝。” 大家都纷纷看着李鸿藻,孙毓文挑了挑眉,满意的看着李鸿藻,只见他继续说道,“皇上即位的诏书说的很清楚,承袭文宗皇帝之嗣,兼祧英宗皇帝,将来即位之君,一统两帝法统,民间的说法就是一肩挑两房。” 李鸿藻慢慢的摇着头,“这里头,没有醇亲王什么事儿,再怎么说,也轮不到醇亲王追封什么,外头的人都是打错了算盘,孙中堂所言甚是,大礼仪之争,决不可以出现在本朝,皇上乃是西圣一手亲自抚养长大的,如果为了这件事双方起了争执,伤了母子情分,那咱们可就是百死而不能赎了!” 孙毓文对着李鸿藻实在是佩服,果然李鸿藻还是最愿意就本心说话,而不是为了皇帝或者是自己的利益,而做出违背本身道德追求的事情来。皇帝的师傅都如此说了,自然也没什么可继续讨论下去的,阎敬铭是不管这些不花钱的事情,只是低头看着折子,其余的人都觉得张之万的话说的在理,就是在感情上,也绝不能出现这样会影响两宫关系的事情来。礼亲王点点头,“李师傅说的再对不过了,两宫母慈子孝,是最好的,两宫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想到了之前军机大臣的人选,感同身受,“不止咱们受气当差难办,还会动摇国本,没错,这事儿,不能由着外头的人乱搞,如果还有人这样贸然的上折子,”他坚定了主意,很难得的下达了坟场坚决的命令,“莱山!”礼亲王对着孙毓文说道,“六年一次的京察又要开始了,你管着吏部,多看着些,若是再有这样无君无父的话儿说出来还上折子的,一概都罢黜掉!不能容许有任何人破坏现如今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皇帝驾临了太平湖畔的醇亲王府,在正殿奉了茶,醇亲王就已经迎了出来,他的脸色不算太难看,只是浮肿了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力气,只是由两个太监扶着,还要挣扎着磕头行礼请安,皇帝似乎被茶盏之中的热气呛到,不由得红了眼睛,他连忙拉住醇亲王,“您这是怎么了?”皇帝有些哽咽的说道,“年初一赐宴的时候都瞧着您好好的,怎么才没几个月,您的身子就这样的不好了呢?” 他拉住了醇亲王的袖子,只觉得醇亲王的身子已经瘦干了,一点重量都没有,手上全是骨头,搁的吓人,皇帝连忙命太监把醇亲王扶着坐下,不用再行礼,醇亲王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似乎觉得对新鲜的空气十分贪婪,脸上潮红一片,好一阵子才缓了下来,“托皇上的洪福,奴才的身子已经坏了好多年了,能活到今个,实在是已经幸运之极,委实不敢再求什么了。” “我可不信,”皇帝摇摇头,“快叫太医院院正来瞧一瞧,”他吩咐边上的庞德禄,“给七王爷好好瞧一瞧!” 醇亲王拉住了皇帝,摇摇头,“皇上就不必为奴才的身子操心费神了,奴才也只是拖一天是一天罢了,今个奴才见到万岁爷,就算是即刻死了也瞑目了。”他用力拉住皇帝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可皇上,您不该来啊,这容易被人说闲话!传到老佛爷的耳朵里,她可要生气的。” 邢彩福挥挥手,将这一处暖阁留给了皇帝和醇亲王,“没事儿的,您放心,亲爸爸早就说过,让我来多陪陪你些日子,”皇帝温言说道,“是懿旨,没人敢说闲话。” “是懿旨就好了,”醇亲王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但这么多情绪随即化作了一声轻叹,“老佛爷,永远是这样的算无遗策。” “您需要多静养,”皇帝看着似乎一直在为自己着想的醇亲王,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慢慢的滑落,“什么烦心事儿都不必顾及的。” “没事儿,”醇亲王惨然一笑,“今个皇上来,奴才心里倒是痛快了不少,可真是高兴,”醇亲王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也恰好没外人在,奴才有些话和皇上说。”(未完待续。。)   ☆、十七、所谓礼仪(三) “您说,您说,我都听着呢,”皇帝用袖子抹了抹脸颊,挣扎着露出了一个凄惨之极的笑容,“没有不听的话儿。” “外头有人在嘀咕什么,要给奴才追封,奴才是坚决不要的,”醇亲王慢慢的说道,“凭着皇上的恩赐,有了一个铁1帽1子王,世世代代的吃穿不愁,奴才的心已经很满足了,这个什么追封,皇上您想也不能想,提是一个字都不能提,明白吗!”他就瘫在炕上,用力的抓住了皇帝,“这是要命的事儿,就算是老佛爷提起这件事儿,你也绝不能答应,皇上!” “是,是,是,”皇帝抚了抚醇亲王的胸口,“我知道了,听你的就是。” “朝政上的事儿,奴才知道的不多,也不敢乱指挥,只是要告诉皇上您一点,”醇亲王咳嗽了几下,脸色平复了不少,“前朝的例子,高宗皇帝和隆庆太后,母慈子孝,舒舒服服的当了好几十年的母子,隆庆太后也不是高宗皇帝的生母,老佛爷也是一样,年纪大了,心软,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你只要伺候的老佛爷舒舒服服的,老佛爷年纪大了,春秋再鼎盛,还能越的过你吗?皇上你只要好好的做下去,你的位置就是牢牢的,谁也抢不走,老佛爷年纪大了,将来的晚年,不靠着皇上您靠着谁呢?您只要记住奴才这句话,就不会错!” 皇帝连连点头,“朕明白了,您就放心吧。” “还要警惕洋人,特别是要建好海军!”醇亲王又叮嘱了几句,皇帝都点头应了下来,见到皇帝如此听话乖巧,醇亲王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奴才实在是命薄,只怕是将来见不到皇上的阿哥降临了,载沣,”他叹了一口气,“年纪还小,才七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若是载沣也站不住,奴才厚着脸求皇上,将来择一个阿哥能够入继醇亲王府,好让奴才死后也有人可以祭祀,不至于就冷了香火,旁的人入继,奴才是不喜欢的,总是要万岁爷的阿哥才好。” 这些话几乎都是遗言一样的准备了,也定然是醇亲王思虑多日的话语,皇帝听着惊心,但也实在是悲伤不已,却又无别的话可说,只是说让他好生养着,“过了春天就好了,到时候你也一起去西郊,那边水土好,风景好,您瞧着舒心,身子一定就能好起来!” “是,是,”醇亲王说了这么一番话,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只是不想让皇帝伤心,勉强的笑道,“奴才都听皇上的,”他看到了边上自己挂的手书,是他亲手用魏碑体工工整整地抄写,挂于墙壁的格言,“皇上那是奴才自己写的。” “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财也少,产也少,后来子孙祸也少。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少胆也小,此微产业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 皇帝若有所思,这会子醇亲王支持不住,身子绵绵软软的躺了下去,皇帝连忙大声疾唿,把外头候着的太监叫进去,太医一股脑儿的跟上去救治去了,只留下了皇帝一个人孤单的站在东暖阁内。 不一会太医来报,“王爷只是晕过去了,暂时不打紧。” 太医从来只是说这些话,暂时不打紧,可这个暂时是多久?一天?一个时辰?一个晚上?那就不会再说下去了,皇帝点点头,暂时放心了下来,又问跟进来伺候的内管家,“载沣呢?福晋呢?” “福晋和载沣在后头候驾,预备着皇上用膳。” 皇帝虽然不想在醇亲王病重的时候在这里用膳,但是在这里用膳,可以多呆一会,于是他点点头,“用膳晚一些也不打紧,太医照顾醇亲王就是,你让福晋出来,陪着朕逛一逛王府吧。” “。” 福晋叶赫那拉氏不一会就出来了,请了安之后只是袖手不说话,光绪皇帝看到福晋的面容憔悴,神色黯然,头花花白的程度还胜过了年长许多岁的慈禧太后,心里只觉得难过,这时候想要劝她,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两个人默默的站了一会,皇帝这才勉强一笑,“福晋,这会子得空了,不如陪着我去逛一逛王府吧?入宫多年,”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只觉得一切既熟悉又陌生,“许多地方倒是有些记不得了。” 醇王福晋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这样走着,后面远远的缀着庞德禄和叶赫那拉氏的贴身侍女,醇王府在太平湖畔,府中花园的水源源不断,且营造得当,水只是流往府中,却永远不丰盈溢出,迎合了府主人想要聚财的想法,的确是巧夺天空,处处泉水潺潺,叮咚作响,声音轻盈,醇王福晋跟在皇帝身后不发一言,皇帝也是如此,默默的走在前头信步而行,一路走到了花园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停下了脚步,“我记得这里头,”他用手指了指“沉香亭”边上太湖石聚立之地,“这里头有一颗十分高大的柏树,亭亭如华盖,好看的很,我小时候经常在此地玩耍,怎么如今这里没了?” “已经砍了。”福晋木然说道。 “砍了?”皇帝奇道,“这亭子边上,恰好有这么一棵树,这满园子的风景才有了汇聚的地方,算得上的咱们王府里头花园的活眼,好端端的怎么砍了?” “还不是为了外头的流言蜚语。” 皇帝转过头探求的眼神看着福晋,福晋的脸色平静,语气幽然,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儿,“前些年突然不知道从何处传出,太平湖潜邸这里风水好,能出一位皇上,”她的眉心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就是因为这柏树的缘故,说这柏树亭亭如华盖,就好像华盖一样,让整个醇王府都有了帝王之气!”(未完待续。。)   ☆、十七、所谓礼仪(四) 皇帝听着脸色微微发暗,“还说这华盖一样的柏树,就是醇王府、太平湖乃至整个四九城的风水眼,水木相生,就生出了一位皇帝出来,”醇王福晋继续说道,她也不去看皇帝的脸色,或者是明知道皇帝可能会不太舒服,还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还说醇王府的风水就算出了这么一位皇帝,也还是好的很,只怕这王府里头后代还要再出皇帝。” 光绪皇帝连忙拦住福晋的话,“这话都是外头的无稽之谈,福晋也不必当真吧?” “可偏偏王爷当了真,”福晋漠然说道,“去年腊月的时候儿,就连忙叫人砍了这柏树,砍了树不要紧,外头的人又传起来,说这柏树下面有朱红色的大蛇,有人的大腿那么粗,头上还长着金色的犄角,见人砍了柏树,就腾空飞走了,又说这蛇精已经修炼了百年,只要长出爪子来,就能化为神龙,继续庇佑醇王府,再出一位皇帝来,王爷听到了这么多的谣言,这才坚持不住,病倒了。” 皇帝勉强笑道,“如今洋务这么多科学技术进来,怎么外头的谣言还这么多,何况这谣言,也委实太无稽了些,王爷,”他唏嘘的说道,“心思太重了些,何必如此呢。” 想说醇亲王未免太忧谗畏讥了些,可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皇帝后半截话就没说出口,他转过身,对着福晋说道,“出来了这么一会,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咱们一同瞧瞧去。” 他正准备转过身子离开,醇王福晋突然拉住了光绪皇帝,“皇上,我有件事儿,要求皇上。” 福晋的眼中露出了哀求的神色,皇帝连忙握住福晋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头的风吹的还是如何,她的双手冰冷潮湿,好像一点生气也没有,“我求皇上,给王爷一个过世后的尊荣!” “福晋的意思是,”皇帝诧异的说道,“是什么尊荣。” “外头既然这么谣言,自然是有道理的,”福晋拉住了皇帝,“醇王府可以再出一位皇帝,皇上,我求求你,把王爷追封皇帝吧!” 光绪皇帝听闻此言,如雷轰顶,险些魂飞魄散,他用力的挣脱了几下,但是福晋的双手拉的很紧,他一时半会拉不开,“福晋,福晋,”皇帝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是你的生身父亲!”福晋的眼中露出了疯狂的神色,“这些年为了你,一心的委曲求全,他的性子你不会不知道,最喜欢是提刀立马,做一番大事业出来,可是为了皇上您的宝座和帝位,为了防着别人猜忌,什么雄心抱负都化作了不甘心的流水云烟!就只是在家里头闷着,这才闷出了病来,皇上的父亲自然就是皇上!怎么不能追封!何况这也只是一个死后哀荣!” “福晋,”皇帝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听到了这么惊吓的请求,不由得他失魂落魄的,“我已经入继了文宗的大统,王爷是我的生身父亲,可法度上来说,我已经是文宗皇帝的儿子了!王爷,”他看着福晋的脸色,咬着牙说道,“朕知道他是朕的生身父亲,所以前来探视的,可这件事儿,福晋,朕不能这么做。” “可你是皇帝啊,”福晋凄苦又带着疯狂的笑容说道,她的眼神发直,直勾勾的盯着皇帝,盯得皇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才是皇帝,我知道你顾及皇太后,可你才是皇帝,你想要做什么,任何人都不敢违背你的!” “福晋!”皇帝苦笑连连,“朕这个皇帝,怎么可能会随心所欲呢?朕想要选几个自己喜欢的大臣,都做不到,世间可有这样无权的皇帝吗?朕也想给王爷一个尊荣,可这委实做不到,亲爸爸对着朕有大恩,论情论理,王爷都不可能被追封为皇帝!” “皇上!”福晋痛苦的泪流满脸,凄声说道,“这完全是为了皇上您啊,不是我想要如此做的,皇上若是干纲独断定了这件事儿,就是向这外头说明,您才是四海之主,绝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我知道,前明的嘉靖皇帝也是这么办的!” “额娘!”皇帝终于忍不住情绪,这么低声喊了一声自己的亲生母亲,醇王福晋的身子抖了抖,皇帝觉得她冰冷的手暖和了一点起来,“您不能这样逼我!我难道不知道怎么样把阿玛追封哀荣才是最好的吗?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这个时候办,凡事还要再等等,皇太后对我,”皇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实在是太好了,朕不仅不能,也不愿意这样!” “额娘你可知道,入宫的时候,保姆嬷嬷再三提点,要我称唿皇太后为皇额娘,可没几年,我到了十三岁的时候,皇太后就不许我这样的称唿了,额娘,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帝在慢慢倾吐着深宫秘事,“那一日,皇太后这样亲自对着我说,你的额娘永远是醇王福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虽然不愿意夺人母子天伦,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如此,我也不愿意你称唿我为皇额娘,但是宗法规矩在此,不得不要改口,你就称唿我为亲爸爸即可。你心里记住,你的额娘永远是醇王福晋,名称只是一个符号,不在于是否关心爱护,若是不孝,就算是额娘额娘这样叫着,也可以不孝;但若是真心孝顺,就算是身份变成了叔叔和婶婶,你也一样可以孝敬着,皇帝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凡事我要和你说清楚,世间上的事儿,很少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大家只能是择对自己有利,害处小一些的方案。大礼仪的事儿,如果搞不好,就容易生出事端,而为政者,最怕的就是事端太多。” “最后,亲爸爸这么说了一句:但是皇帝你记住,我是你的养母,这一点也永远不会变。”皇帝对着醇王福晋说道,“额娘,你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十七、所谓礼仪(五) “这可是亲爸爸的一番苦心啊。” 皇帝拍了拍福晋的手,只觉得福晋的手这会子又突然冰冷彻骨起来,“阿玛在朕登基的第一年就上了秘折,亲爸爸给了朕瞧过,他说明,为了江山社稷,是绝不会同意这些事情的。” 光绪元年十二月初八日,这个时候皇帝才登基不久,醇亲王奕就两宫太后呈送了《密陈豫杜妄论折》,奕说:代继任皇帝推崇自己亲生父母的,史书中都有记载。其中做得最妥当的是“宋孝宗之不改子秀王之封”;也有“大乱之道”,比如“宋英宗之濮议、明世宗之议礼”。像明代张璁这种人就不足论了,即便如北宋韩琦这样的忠臣,仍然与司马光发生争执,什么原因呢?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必然会有各种议论和意见,虽说有人忠于朝廷,但也难免以此为晋身之阶,胁迫君主不得不重视他的意见,这种人为数也不少。现在英宗皇帝驾崩,太后以宗庙社稷为重,命今上入承大统,又推恩及臣,给以亲王世1袭1罔1替,我感惧难名。原不须再生忧虑,现在有太后垂帘听政,任用贤良,当然不会有人发出异端邪说。但将来皇帝亲政后,或许就会有新提拔的官员,想走升官捷径,以危言典故说动皇帝,因此滋生事端,扰乱朝政。仰恳皇太后将我这封奏折留于宫中,等皇帝亲政时宣示。如有以宋英宗、明世宗等朝的事进言者,务必视之为奸邪小人,立加贬斥。 光绪皇帝娓娓道来,醇王福晋呆立,说不出半句话,皇帝见到醇王福晋的脸色死灰,心下不忍,“额娘,你别担心,”他用力的握了握福晋的手,“我知道轻重,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内里咱们还是一样的。” 皇帝不再逗留,转身离开,只留下了醇王福晋一个人还留在花园内,她的贴身侍女上前看着醇王福晋的脸色不对,也不敢劝解什么,只是扶住了醇王福晋,“福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要陪着皇上用膳呢。” “还用什么膳呢,”福晋心灰意冷,幽幽的说道,“儿子都丢了,还是自己个不行,姐姐,”她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你手段高啊,皇帝永远不会是我的儿子了。” 经过了太医的施救,醇亲王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原本挣扎着想起来陪皇帝用膳,皇帝坚持不许,“您还是好生养身子吧,什么时候身子大好了,咱们再一起好好的吃顿饭。” 醇亲王满脸红光,“是,是!奴才等着,一定身子好起来。” 光绪皇帝又问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能办的一定办好,这似乎是在交代后事的节奏了,只是醇亲王这时候也没注意,他想了想,“奴才的几个儿子都还小,载沣也不过是八岁,将来有着皇上照拂,自然什么都不怕,只是奴才担心皇上宠坏了他们,若是仗势欺人,坏了家风不说,让皇上为难就不好了,还是请皇上不要太疼爱他们了。” 皇帝点点头,又请醇亲王保重身体,转身出来到了正殿,已经预备好了膳食,皇帝和醇亲王福晋,并载沣一共三个人面对着满桌宴席食不知味,载洵载涛年纪还小,只是让乳母抱出来,让皇帝见了见,醇王福晋木然坐在位置上,皇帝心里黯然,醇亲王所剩余下来的三子均是侧福晋刘佳氏所出,自己的这一位身生母亲,已经因为亲生儿子接二连三的离她远去,彻底的坏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了。 载沣年纪大些,皇帝寻着话儿和载沣说了几句,到底是异母同胞,不一会就热乎了起来,皇帝当即定下,“过些日子,等到王爷身子大好了,你就入宫来陪陪朕,说说话,宫里头没多少人,你若是能来,也可以住一些日子再出去。” 不一会就用了午膳,庞德禄来请驾,“时候不早了,万岁爷到了歇中觉的时候,下午还有折子要批。” “再怎么着也不能耽误了朝政,”醇王福晋冷冰冰的说道,“皇上还是早些起驾回宫吧。” 皇帝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醇亲王,正准备再去探视一二,没想到醇亲王吃了药,这会子说是难得睡得安稳,于是皇帝无法,只好起身,醇王福晋等人送到府门口,皇帝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醇亲王,若是有什么药物短的,直接就问御药房拿就是,什么药都不打紧!” 可到底是天不从人愿,皇帝的车驾才驶出太平湖不到半个时辰,后头就有人疾步上前,把消息传进了皇帝的马车里头,“七王爷,薨了!” 庞德禄战战兢兢地把这个消息禀告了皇帝,皇帝似乎一时间失去了声音,他壮着胆子抬起头瞄了皇帝一眼,只见到天子双眼通红,脸色白的可怕,皇帝低声喝了一声,“出去!” 庞德禄连忙退出了马车,只留下了皇帝一个人在马车之内,皇帝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用力的看着装饰着金龙和玄色花纹的马车屋顶,嘴巴不住的抖动着,想强忍着眼泪避免夺眶而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泪如雨下,布满了皇帝的衣襟,流到了他胸前那明晃晃的五色金龙上,好像胸前的金龙也忍不住落泪了。 皇帝的本生父,醇亲王薨逝了,醇亲王原本就身子不好,休养多年,一朝去世,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皇帝十分悲痛,但还是强忍着眼泪,命内务府准备好丧事,又命礼部和宗人府联合议定醇亲王的谥号,然后把消息禀告了在圆明园之内的慈禧太后。 得到消息的慈禧太后正在安佑宫祭拜康熙以来的代祖宗,其实她只是祭拜两位皇帝的影真,一位是咸丰皇帝,一位是同治皇帝,她跪了咸丰皇帝,却不跪同治皇帝,只是点了三炷香,太后到底是同治皇帝的母亲,以母拜子,于礼不合。 “七爷的身子拖了这么久,终还是好不起来,”太后叹了一口气,“岁月无情啊。”(未完待续。。)   ☆、十八、追封哀荣(一) 太后的语气幽幽,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转了转手里的佛珠串子,“岁月无情,人暗换,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以前的老相识,只怕慢慢的都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要离开了。” “老佛爷长命百岁,何须担心这个。”李莲英垂着手在边上说道。 “长命百岁倒也可能,可这万寿无疆,就是骗人了,”太后转过身来,走出了供奉咸丰同治两位皇帝影真牌位的偏殿,“人总是有一死的,却是不知道这死的重如泰山,还是轻如鸿毛,讲究可就多了。” “皇上一定很伤心吧,”太后走出了安佑宫,外面青山绿水之间平铺着一片的汉白玉阶梯,她就着李莲英的手,慢慢的走下来,“到底是他的阿玛。” “万岁爷的皇阿玛,是文宗皇帝,”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是天下人皆知的。” 太后微微一笑,“无论外头如何,皇帝心里总是还惦记着的,皇帝重感情,这是件好事儿,若是对着身生父亲的去世悲伤不已,自然不会忘了我这位养母。” 春满圆明园,恰是最花团锦簇,风和日丽的好时候,太后也不坐轿子,信步由缰,慢慢的逛起来,安佑宫已经在圆明园西北角的地方,这边靠近的是山峦之地,空谷幽兰,松柏清冷,虽然不是春天最为繁花似锦的地点,可别有一番幽静宁神的意味,太后四处逛了逛,不一会就走的有些累了,在一处亭子前站定,太监们在亭子的围栏上铺上软垫,她坐了下来,对着李莲英说道,“七爷是有功于朝廷的,无论如何,皇帝本生父这个称号,总是在他身上,你打发人回宫,就说让皇帝来圆明园一趟,我要和他商议一番七爷的身后哀荣之事。” “,”李莲英答应了下来,又禀告道,“军机处孙毓汶传来了消息,说是军机大臣包括李师傅在内,都已经一致同意,外头的风声说要追封七王爷为皇帝的事儿,军机处一定会坚决驳回。” “哦?”太后挑眉,“这原本也是该驳回的。” “小李子,我也不瞒你,”太后双手扶在膝盖上,“我还真不是小气的人,给七爷一个皇帝的位置也委实算不了什么。” 太后的口气实在是大的可以,若是别的人如此大言不惭,李莲英一定要嗤之以鼻,但是他伺候太后多年,知道太后的胸襟,故此虽然说这样的话,“老佛爷说笑了。” “并不是说笑,人啊,还是要活着,活着享受的东西才算是真的,大家伙都知道,这世界上是没有鬼怪的,”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心虚,若是没有鬼怪灵魂之类的事情,自己个又怎么会穿越呢,“死了之后的哀荣,那只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死的人并不能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难道就是陵墓修的大些吗?那毫无作用,人死如灯灭,所占据的位置,也不过是那么一点点地方而已。” “若是为了这天下能够太平,外头的物议少一些,抬举七爷,其实没什么,七爷为人谨慎,而且昔日的几件事儿,办的极好,特别是八旗改革的事儿,他是担了个虚名,也担了骂名,”醇亲王在宗人府定下八旗改革之事,饶是肃顺很是杀了一大批人,也无法挽回这些人心目之中的醇亲王形象,从宗人的老实人,大家可以依靠的贤王,变成了只是想着自己的儿子江山万年而不惜把所有人的铁饭碗都砸碎的小人,背后痛骂的自然不必说了,当年指着鼻子,拦着醇亲王的轿子破口痛骂的人也不在少数,哦,革了我的铁饭碗,难不成骂都不让我骂几句了?天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醇亲王的名声一落千丈,而且之前有什么柏树会再出一个皇帝的谣言,也是这些人实在是痛恨醇亲王,故意要给他上眼药来着,这样大的牺牲,都只为了自己的儿子帝位可以坐的稳当,慈父之心,可见一斑。 慈禧太后是不会做鸟尽弓藏的事情的,所以醇亲王的弹章无数,可她是维护到底的,八旗改革好,只怕几十年之间,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上出什么乱子,而醇亲王任劳任怨,把这个最大的黑锅背下,追封一个皇帝,难道当不起吗? 慈禧太后从来不是小气之人,但追封皇帝,又涉及到礼法的问题,正如慈禧太后自己所说,她反对的是威胁自己统治地位的礼法,而能够维护自己地位的礼法,谁都不会反对的。 “罢了,我本意如此,却不好施为,”太后摇了摇头,“就此罢了吧。” 不过李莲英倒是有些不解了,醇亲王已经是世1袭罔1替,无非就是谥号好听些,怎么能够还要再给什么特殊的哀荣呢?不过李莲英最好的一个有点就是:不该问的事情从来不多问,于是他只是请示:“老佛爷要不要亲临七爷府上祭奠?” “是要,”太后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精神,“只是我身子懒怠,懒得出门,这又是返京,来回折腾的麻烦;再者,这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的事情,只怕到了醇亲王府,别人还未起哀,我自己个就要哭晕过去了。罢了,等过些日子吧,先把皇帝召来商议好再说。” 李莲英还有别的要事禀告,“日本人现如今在京中和北洋的情报很是猖狂,旅顺港那里已经抓了好几批日本的间谍,有些形迹可疑只是抓了没有实据,日本人又来抗议,故此不得不放人,但是有些确有实据的,一经查实,就羁押下来了。如何定夺,还要请老佛爷的旨意。” “都杀了,”太后风轻云淡的说道,“敢来中国闹事,还去旅顺港?去那里做什么?别的消息打听点去倒也无妨,咱们中国那么大,真真是防了这个,防不住那个,可去旅顺港,无非就是想要刺探北洋水师的机密罢了。”(未完待续。。)   ☆、十八、追封哀荣(二) “别的事儿,我都无所谓,可军队的机密,绝不可以让日本人拿走。” 日本人的情报系统,就算太后是个情报白痴,也明白是十分的厉害,后世大庆油田刚发掘的时候,还处于保密阶段,只是报纸上刊登了一张照片,也从未说明具体的地点,只是言明中国有大型油田发现,而日本人只是单单通过这一副照片,推算出了纬度和精度,推理得出中国发现的大型油田,位于东北地区,日本人根据推断出的结论,将挖掘油田的机器改良成可以适用在寒冷天气的性能,一推出给中国,即刻就获取了大量的订单,当然,这一件事的真实性和准确性还待考察,并且日本人在此事之中并未追求什么军事利益,单纯的只是为了经济利益,但这样的心思,委实可怕,故此,太后也忌惮颇深。 “钱少了,咱们还可以再赚,但是这军事机密泄露了,将来输的可是会连什么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宣礼处办的极好,两个军港,不许日本人跨入一步,还有新建的海参崴港,也不能够让日本人有所窥探。” “旅顺和青岛两座军港,北洋经营已经许多年,根深蒂固,群众基础好,大家都知道此地乃是军事要地,必须防着外人,可海参崴,那里,虽然荣总督的意思,是要建军港,可外头的名义,只不过是为了金州鲸海路线的中转而兴建商用港口,这里若是想要防?只怕是难,何况此地离着朝鲜极近,只怕许多日本人冒充朝鲜人前来打工,这就是防不胜防了。” “那也简单,”太后笑道,“辽东海参,是极品了,可这海参崴的海参,更是珍品中的珍品,不然也不会得了这个海参崴的名号,我这样的身份,”皇太后沾沾自喜的说道,“这样的地位,想吃最好的海参总是没问题吧?海参崴出最好的海参,但是新建商港,水泥那些东西,可是对生态污染很大啊,万一闹的海参崴将来没有海参出产了,那我岂不是千古罪人,那里的大黄鱼,还有对虾,都是极好的,总是不能辜负了差事,内务府就在那里设一个采办点吧,把你宣礼处的人都派过去,把港口给守好了,然后顺带给我搞些吃食就是。” “老佛爷圣明无过啊,”李莲英拍着马屁,“奴才实在是佩服极了。” “少来这一套,”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有这样一套人马明摆着放哪里,想必日本人也不来十分轻松的窥探,何况这也是个极好的幌子,多少能麻痹日本人,若是有人敢来,一概就地正法,不用通传了。” “!” “哎哟,”太后捻了捻念珠,双手合十,一脸虔诚慈悲之相,“我可是最慈悲不过了,怎么说杀人,这样的轻松简单呢?真是罪过罪过,将来只怕有报应呢。” “老佛爷仁心仁德,怎么会乱杀人呢,”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这些想要坏我大清基业的玩意儿,狼心狗肺,算不得人,杀了就杀了,杀了没有报应,只怕还有功德要降在老佛爷的身上呢,奴才伺候着娘娘,只怕还能分润一些。” 太后笑眯眯的点着头,起身说道,“这会子逛的有些累了,不过这圆明园的景色,到底是看腻了,所幸气候不同,倒有些别样的景色,走吧,等会还要去长春园呢。” 太后在园中安居了两日,到了第三天,皇帝得了传信,即刻起驾就到了圆明园之中,如今官道都用了极好的洋灰铺就,圆明园到内城原本就不远,加上马车,不过是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圆明园,皇帝进了园子,太监奏明,皇太后正在如意馆看画,于是皇帝也不休息,直接朝着如意馆走去。 如意馆紫藤极多,这个时候,正好是紫藤花盛开的时候,远远望去,只见到青色的如意馆掩映在紫云波涛之中,慈禧太后正在翻检着一些画卷,皇帝打千请安,太后点点头,“皇帝你来看,”她朝着皇帝招手,“这幅画如何?” 太后看的是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图上描绘的是雄峻高大的秦地山川,上部主山巍然,中有烟云锁其腰以增高峻之势,一瀑布从右边石头缝隙之中飞流而下,如银河落九天,近处为奇石土丘,林木蓊郁,亭阔俨然,中间有溪流潺潺,右下一队行旅,渺小几不易辨,彰显山之雄浑巍峨之气象。 “真有悠悠天地,小物孤然之感。”皇帝点点头,“北派的画风,范宽的确是其中翘楚。” “小物孤然?的确如此,”太后微微一笑,“人在旅途,人生如寄,面对自然万物,人的一生委实渺小了些,看破了俗事,就会对一切欣然了。” “是,亲爸爸说的极是。”皇帝唯唯。 太后放下《溪山行旅图》,吩咐如意馆的掌事太监收好,“这可是北宋最贵的画,你们可要放好了!”她再三叮嘱,“若是少了一点角,小心你们的皮!” 刚才的超脱凡尘之高士形象,顿时消弭无踪,太后说道,“可人生在世,凡尘俗事儿,都是难排遣的,范宽的画如此珍贵,我自然要存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太后让皇帝坐下,她喝了一口茶,“皇帝这些日子,伤心坏了吧?” “是,”皇帝坦诚下来,“醇亲王骤然离世,儿子想着他的功劳,心里难过。” 皇帝的眼圈红肿,显然是这几日陆陆续续都哭过了,慈禧太后点点头,“伤心是人之常情,无论如何,他到底是你的生身父亲,难过是正常的。醇亲王的确是有大功的,这自然不用多说什么,礼部商议了什么谥号?” “拟了一个贤字,儿子以为很是恰当,”皇帝说道,“不知道亲爸爸意下如何?” “贤字极好,”皇太后点点头,“七爷这么多年,为国为家,都担当的上贤德之称唿,礼部用的不错,皇帝觉得也好?那就可以用这个了。”(未完待续。。)   ☆、十八、追封哀荣(三) 皇帝点点头,虽然知道应该在皇太后面前表现的高兴一些,可他这几日没有睡好,精神不济,实在是难以摆出笑脸,皇太后恍若不知,转过头四周看了看,“皇帝大约还不知道,这如意馆,是醇王和福晋昔日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时候福晋还是女孩子呢,我陪着来这里逛一逛的。” 皇帝不防这里还有这样的故事,连忙扯起耳朵听着,“醇王也喜欢画,当年文宗皇帝画了马,我写了诗,一同赐给了他,结果后来文宗皇帝去世,他又巴巴的把天马图给送回来了,倒是也给我留了点念想。” “罢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也不必说了,”太后叹了一口气,“今个叫你来,是商议七爷的身后哀荣,谥号好了,其他的称唿也要定下来,七爷自己个的折子皇帝你也瞧过的,怎么办,自然不用我多说。” “是,儿子正要和亲爸爸禀告,”皇帝故作轻松的说道,“河道总督说要议定醇亲王的身份,儿子把醇亲王自己的折子拿出来,驳了回去,就按照醇亲王自己个的建议,就不另行加设称唿了。” “这不妥当,”太后摇摇头,“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河道总督的折子,你拿来给我看过,也不是没有道理,应该厘定亲生父亲的名号,一般的臣子过继给别人,还可以按照自己的功劳和官位来封自己的亲生父母,何况贵为天子呢?天子的父母,必定要有尊崇的封典,应该要再议一议这件事。” “是,”光绪皇帝连忙说道,“可之前也不是没有封赏,就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儿子亲政的时候就醇亲王就进了世1袭1罔1替,这已经是极大的封典了,七叔的府里头,真真正正的与国同休,儿子觉得倒也无需再加什么封典了。” 慈禧太后执意要让光绪皇帝亲政之后再自行册封醇亲王世1袭1罔1替,这件事儿也让外头许多人不满,如今铁1帽子的爵位越来越少,只有那么数得到的几个,可醇亲王也不过是运气好,生了一个皇帝罢了,怎么就得了铁1帽子?为了此事儿,也闹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但是太后执意,再三下懿旨,一定要让皇帝恩赏醇亲王。 “那也不差这么一次封典,”皇太后摇摇头,坚持说道,“确定名号,再上徽号,这才是正理,醇亲王自己上的折子,是他谦逊,可是什么就是什么,这是改不了的,他谦逊是他的道理,咱们宽仁厚待功臣,就是咱们的道理。” 光绪皇帝惊讶的看了一样慈禧太后,“是,儿子听亲爸爸的,亲爸爸的意思是?” “皇帝本生考,”太后说道,“有人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可以,你觉得如何?” 本生考的意思,就是光明正大的说明,皇帝本来的亲生父亲就是醇亲王!皇帝连忙站起来,“这,这,”他倒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惊讶之外都是感动连连,这个时候也委实难开口,感谢?无动于衷?还是高兴悲伤?这个尺度的拿捏,皇帝是难以把握了,只能是说一句,“儿子都听亲爸爸的。” “皇帝你是个好孩子,之前我就说过,”太后说道,“尊敬不在乎心里还是外头,咱们自己个知道就是,可外头的人呢,最会看风向,若是有什么待遇没做好,哀荣不够风光,瞎想的人就多,你刚亲政不多久,七爷去世的事儿,是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该有什么就有什么,不能让人觉得,皇帝为了顾及我的想法,故意委屈了醇亲王,这一点,你可要明白啊。” “是,”皇帝十分的钦佩,“亲爸爸为儿子思虑周全,儿子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亲爸爸。” “咱们娘俩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太后说道,“其余的,你自己个斟酌的办,只是这个名号,咱们应该要再给七爷起一个,我已经安排了,”她招了招手,让李莲英上前,把一卷黄绫拿出来,“给皇帝瞧一瞧,这个新名号妥不妥当。” 皇帝打开一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之后又是十分疑虑,“亲爸爸的确是给了醇亲王极大的体面,可这样委实怕折损亲爸爸的威信,若是让亲爸爸为难,倒也不必如此了。” “这有什么为难的,只不过是一个称号罢了,”太后淡然说道,“这也不会为难,毕竟我的意思,皇帝也有这个意思,大家伙都定下来了,也不至于有什么纠纷。” 皇帝感激莫名,眼眶微微湿润,却又不能流下泪来,他清了清嗓子,“是,儿子都听亲爸爸的。” “这事儿办好了,你的心也能安定一些,”太后看着皇帝说道,“也少了一些烦恼,既然你没有意见,小李子,就发出去吧,发到军机处去,就说是皇帝和我一起的意思。” “。” “皇帝你也早些回去,”皇太后微微点头,“朝政的事儿,不能耽误,人死不能复生,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也就过去吧。” “太平湖那边,我过几日入殓的时候再去,今个我也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吧。” “是,”皇帝站了起来,“儿子料理好朝中的事务,即刻就到圆明园来。” 皇帝起身离开,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穿着玄色朝服的皇帝慢慢的消失在紫色的花海之中,“皇帝的确是知道轻重的,”她对着李莲英说道,“不愿意张扬,但我这么一说,他也能同意,显然,心里还是记挂着七爷呢。” 李莲英也不说话,皇太后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念旧情,这应该算是一个优点吧?虽然有些优柔寡断,可这当皇帝的,在我身边,我还是喜欢他仁厚一些。” 醇亲王薨后第三日,皇太后在圆明园之中发出诏书,言明醇亲王有大功于社稷,应称唿为“皇帝本生考”,谥号“贤”字,功劳甚大,应再加封,特旨尊奉其为“渤海国王”,皇帝称之为“亲”,并建陵园。(未完待续。。)   ☆、十八、追封哀荣(四) 所以醇亲王是开国第一个宗亲被尊奉为“国王”之人,这原本就是礼仪之事,礼部为了让这个国王如何的名正言顺,又要彰显地位尊贵,委实是绞尽脑汁,翻看了史书记载,才用旧例的方式定下来,言明,国王之贵,还在亲王爵位之上,然后又把各藩属国的国王区分开来。外头人议论,说这个渤海国王,寓意极好,一来有说明是唐朝时候的渤海国之意,二来也有天津之外海渤海之意,何况这个渤海国,原本旧国之地就是在东北,恰如其分的表明这个名号不是随便乱取的。 醇王福晋于是称之为“渤海国王太妃”,这个名号,可比什么太福晋好听多了,当然或许有人说,这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算不得什么,可礼仪之事,有时候争取的无非也就是名号之事,对于普通人来说,所谓的孝礼,或许仅仅限于生养死葬,尊奉其命;而若唤作富有四海,享受一切尊荣的帝王,出了请安问好,物质奉养,他们的行孝方式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无疑都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最为帝王看中的就是显号尊崇,这不单单是一种华丽而且复杂的政治意识,更是一种不朽的身份确认,慈禧太后知道皇帝必然想要给醇亲王一个尊贵的身份,但是除了谥号外,想要追封为皇帝,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自己也很清楚,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绝不可以做的,但是就单纯一个谥号,皇帝心里也有疙瘩,称之为“亲”,又称之为“皇帝本生考”,彰显了光绪皇帝的确出自于醇亲王一支,身份明确;然后又找了一个新的尊号出来,“国王”,渤海国王,虽然没有实际上的封地,但是说起来,一国之王和亲王,还是有所区别的。 醇亲王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一切都很铺张,虽然奢侈了些,但到底没有逾制,皇帝十分顺心如意,并且也很是感激皇太后体贴入微,知道自己想要追奉生父尊位,但又拘泥于宗法,不好意思采取行动的想法,率先帮着解决了这件事情,至此之后,又特意加了几分孝顺和恭敬,虽然是在紫禁城之中居住,可三天一次,特意要来圆明园请安,端午未至,也率领后妃等人一起到了圆明园安居,又命后宫自皇后以下,日日晨昏请安,不得耽误。后来皇太后自己个不厌其烦,“这天天走马灯似的来我面前晃,倒也不必,到了园子里头就不要拘礼,自顾自的玩乐就好,我若是想要见谁,再来叫就是,没必要每日来我这里立规矩。”这样说了才罢了。 太后许多年最喜欢住的还是圆明园,不知道是为何,今年说要住到长春园去,其余的太妃太嫔,还有同治皇帝留下来的后宫,圆明三园,指的就是圆明园、长春园和万春园。惠庆公主也到了园中居住,听说太后要住长春园,她也择了临近太后所居的玉玲珑馆的狮子林住了下来,时不时的来太后这里玩耍。 时间过的极快,白马过隙,一晃之间,就到了八月份,今年的天气十分的奇怪,饶是到了八月份,还是闷热无比,秋日渐近,慈禧太后原本是想从玉玲珑馆搬出来,没想到天气闷热,玉玲珑馆原本就在小岛之上,水风兼凉,十分宜人。 皇太后似乎也习惯了在圆明园中的日子,每日要不听戏,要不逛园子,和嫔妃们说笑一回,晚上的时候偶尔抹一抹麻将牌,闲暇的时候写写字,又在外头聘了一位妇人入园为女官,陪同她画画,慈禧太后原本不擅作画,颐养天年的闲工夫多了,画艺倒是突飞勐涨。 八月份到了,那么之前筹谋许久的大事该到了验收的时候,暑热未退,秋风已起,花房培育的各色桂花摆满了整个玉玲珑馆,“紫英吐蕊”、“寒秋”、“马上甜”、“玉龙顶珠”、“金凤青鸾”、“白兔呈祥”等等名贵桂花品种养在大花盆里头,把玉玲珑馆笼罩的十分馥郁芬芳,整个玉玲珑馆似乎漂浮着氤氲香气。 惠庆公主就住在狮子林,过来极为方便,这一日,她起的晚了些,问贴身的宫女虎儿,“额娘呢?” “贵妃娘娘已经去玉玲珑馆了。” 惠庆公主“哎哟”一声,连忙爬起来,“这会子怎么你们也不叫我?今个可是大日子,不能够耽误的。” “公主急什么呢,”虎儿笑眯眯的说道,“今个也只是有外客来的,怎么公主还怕见不上吗?老佛爷最喜欢带着公主了。” “那也不能够迟到,”惠庆公主坐在了梳妆台前一叠声的叫宫女给自己梳洗打扮,“今个是要紧的事儿,不能够耽误了,别的时候倒也无妨。” “公主就请放心吧,”虎儿说道,“娘娘这会子肯定还在伺候老佛爷梳洗打扮呢,老佛爷这些年,嘻嘻,起的越来越晚,咱们慢悠悠的晃荡过去,也绝不会迟了。” “小心你的嘴,”惠庆公主笑骂道,“老佛爷的事儿也敢编排。” “奴婢可没有,这可是老佛爷自己说的,”虎儿吐了吐舌头,手上的活却是丝毫不停,“老佛爷说大家伙在宫里头都不容易,若是要日日早起赶这个赶那个,未免惨了些,何况若是有人站在外头等着她早起,老佛爷自己个也睡得不踏实,就不必让大家去赶着伺候了。这是老佛爷的原话,我什么胆子,敢乱编排呢。” “得了吧你们就,按照你们的说法,只怕是没人去伺候着皇太后梳妆的,”惠庆公主挑眉笑道,她给自己的发髻上插了一根翡翠芙蓉金丝累珠丹凤流苏簪子,又给自己套上银护甲,“就是给自己躲懒罢了。额娘已经过去了,难不成皇后娘娘,这一位六宫之主还能窝在九州清晏呢?” “皇后娘娘自然是赶着去伺候的。”(未完待续。。)   ☆、十九、有客来兮(一) “那不就得了,咱们虽然不是媳妇,要伺候婆婆,可老佛爷到底要尊敬着,”惠庆公主笑道,“抓紧时间,今个可是不能耽误。” 今日已经是光绪十九年八月初九,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惠庆公主走出了狮子林,一路朝着南边行来,杨柳飞舞之中,有一座九孔弯转板桥,惠庆公主走上桥,桥的尽头的汉白玉五间大门上,挂着“玉玲珑馆”的彩漆牌匾,乃是干隆皇帝手书,惠庆公主素来在皇太后面前得宠,是从来不用通传的,她走进了正殿,也不进正殿,转过抱厦三间,芭蕉林立,叶子被太监们用清水洗过,分外的碧绿青翠,从游廊走过,只见有插天玲珑剔透太湖石犹如半壁青山扑面而来,这就是玉玲珑得此名的缘故而来,惠庆公主来的习惯,倒也不觉得太湖石如何稀罕,只是绕过此处,到了后天的寝殿,寝殿的门口不如其他宫殿都是用带着花纹的青砖铺地,而是有一大块如同碧绿宝石一般的水池子,这水池子里的水和外头的大湖相同,水流潺潺流动,里面养着数十尾各色锦鲤,当众架设一条汉白玉拱桥,如同凌云一般,跃然于碧波之上,惠庆公主上了拱桥,水池子里的锦鲤还以为有人投喂,连忙摇着尾巴在水面上吐泡泡,虎儿对着惠庆公主偷偷的说道,“公主,您瞧瞧,这些锦鲤肥的和小猪仔一样,可见是被人喂的极好,什么时候咱们钓一只来尝尝味道才好。” “你这个馋鬼!”惠庆公主笑骂道,“这锦鲤看着好看,味道可是难吃的很,旧年我和万岁爷也曾将锦鲤偷偷抓起来,命厨房做过,我是知道味道的,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两个人走过汉白玉拱桥,寝殿之前有一个月台,宫女太监瞧见惠庆公主连忙行礼,公主问太后起来没有,宫女答曰:“皇后和贵妃娘娘正在里头伺候梳头呢。” 被虎儿说中了,惠庆公主朝着虎儿眨了眨眼睛,抬脚拾阶而上,走入了寝殿,宫殿的规制,基本上差不多,最中间的正殿,安设宝座,准备迎接会见之用,两边的里间为日常起居之地,最东或者是最西边的暖阁,那就是睡觉的地方,至于书房或者是玩乐,自然还有别的地方,惠庆公主抬步进了东里间,果然,慈禧太后正背着自己正在梳妆台前让身后的宫女打理着头发,皇后拿着托盘,上面摆满了应季节的鲜花,预备着插头,瑛贵妃在另外一边,拿着装满戒指的楠木盒子,太后正打了个哈欠,不防在镜子中看到了惠庆公主走进了东里间,她不由得笑道,“惠庆啊,你今个倒是起的比我早啊。” 惠庆公主福了福,随即起身笑道,“老佛爷这么说,孙女脸上可是要羞愧死了,没能够和额娘还有皇后娘娘一同来伺候老佛爷,刚才倒是和周公手谈了几局,周公输了棋,把棋子儿朝着孙女扔过来,这才把我吓醒的,若不然,只怕还要烦请老佛爷来我那里叫我起床呢。” 太后哈哈一笑,“你这猴儿,”她拿着梳子指了指镜子之中站在自己后头的惠庆公主,“年轻人可不能够偷懒,想当年我当媳妇的时候,”她朝着皇后说道,“也是这样早起伺候着呢,不过那个时候还好,没有恶婆婆在上头压着,不过你们就倒霉了,”太后放下梳子,“摊上我这么一位恶婆婆。” 皇后连忙说不敢,“皇额娘您这说的什么话儿,臣妾一干人等,真真是要无地自容了,臣妾年纪轻,又没有什么见识,若是没有皇额娘时刻提点着,只怕什么事儿都做不好,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凡事有皇额娘在后头坐镇,臣妾心里就不慌张了。” “好么,”太后笑道,“我听着你的意思,怎么好像把我当做挡箭牌啊。” 太后的笑容淡淡的,皇后笑道,“那里的话,皇额娘真是爱开玩笑。皇上和我,就好像是小孩子一般,出去做事儿,难免被人怀疑,这能不能办事,可有皇额娘坐镇,自然没有人敢小瞧我们,不战而屈人之兵,说久的就是这个道理。” 太后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皇后拿起了手里的托盘,“请皇额娘簪花。” 那托盘里头有着玫瑰、含笑、菊花等,太后看了看,选了一个紫色的蟹爪菊花,惠庆公主上前,“老佛爷,就让孙女儿给您插上吧。” 太后含笑把菊花递给了惠庆公主,公主睨了皇后一眼,微微弯腰,就在皇太后脑后的双燕髻上,轻轻的将修剪的极好的菊花别再发髻边上,耳后的位置,太后摇了摇脑袋,“恩,惠庆的花儿放的不错。” 她又从瑛贵妃手里的盒子挑了挑,随意的捡了几个戒指戴上,宫女送上了护甲,太后叹气,“每天这么来一套,我还真不知道我的装备有这么多年呢。”太后戴好猫眼石的护甲,转过身子,站了起来,红枫连忙把今个要穿的衣裳献上,皇后和瑛贵妃一人拉住一只袖子,又在肩膀的位置上拉着,太后展开臂膀,两个人轻轻一送,太后就穿上了衣裳,红枫上前,帮着太后的扣子扣住,从前胸到右侧的腰线,这么一路的扣子扣下来,等到红枫退下,头戴金冠,身穿大红色蝙蝠寿桃花篮祥云纹饰旗袍的皇太后就出现了在众人面前,惠庆有些奇怪,“老佛爷今个可是要见最要紧的外宾,难道不穿朝服?亦或者是吉服?” “人老了自然随意一些,我又不是皇帝,穿朝服见他们作什么,”太后笑眯眯的抚了抚自己的袖子,袖子上有金银线璎珞打成的围子,细细的绕在袖口上,一走动,光芒隐隐闪现,“都是些晚辈,也无需太过正式,按我说,总是要请他们吃顿饭,逛一逛园子罢了,穿的太正式,我自己个倒是把自己拘束起来了。”(未完待续。。)   ☆、十九、有客来兮(二) “皇帝这会子在那里啊?”皇太后问皇后。 皇后说道,“已经在保和殿见了几位,这会子又叫起了,传来的消息说是要讨论安排洋人们入京的事宜。” “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太后说道,“人家远道而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想着来做生意还是交朋友,总是不能缺了礼数,让人家觉得咱们这礼仪之邦,一点礼貌也不懂。” “皇上想必会安排妥当的,”皇后恭顺的回道,“皇上说,旧年参加柏林会议,已经积累了许多的经验,曾继泽如今是总理衙门协办大臣,专管外交,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儿,绝错不了,礼亲王等人老成谋国,都是积年的老臣了,请皇额娘放心。” 太后笑而不语,惠庆公主瞧了皇后一眼,对着太后笑道,“老佛爷,您还没用早膳吧?巧了,”她上前扶住了太后的胳膊,“孙女也还没用呢,真是巧了,今个还能好生蹭一顿饭。” “什么时候来,都不会短了你的,”太后慈爱的拍了拍惠庆公主的手臂,东里间朝着北边去有一个小门,走出小门,豁然开朗,只见抱厦之外,有翠竹森森掩映之中厅堂,宫女太监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厅上写着是:“有所不为轩”,就是太后吃饭的地方,太后拉住惠庆公主的手进了此地,膳桌已经摆好,四面的殿门大开,四面的景致都不相同,有喷水、假山、翠竹、菊花四种,太后面南而坐,惠庆公主面东而坐,两个人端坐了下来,皇后给皇太后布菜,瑛贵妃在边上照看菜品,太后温和的看着惠庆公主,“你今个得了大便宜,你额娘和皇后还站着呢,你倒是坐下先吃上了。” “总是托老佛爷的洪福,”惠庆公主调皮的眨眨眼睛,“孙女能够出门,到月坛的女学上学,若不是老佛爷恩准,我是半步都走不出去宫门的。” “女学里头,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啊?”太后拿着调羹喝了一口燕窝粥,“我听说京师里头的大学堂,都不在少数了,女子大学堂,可还是去年?还是前年办的?”太后问皇后,皇后回道:“是去年九月开始办的。” “时候也不少了,这女子大学堂不知道成效如何?”太后问道,“你时常去,感觉如何?” “大家伙自然是高兴的,”惠庆公主笑道,“女学虽然少,可到底之前都有了小学和中学,唯独是没有大学堂,这一下子设了大学堂,大家都高兴的很,别的不说,都很感激老佛爷的恩旨呢。” “我虽然有的谢,可也不能都谢我,”太后说道,“这是你姑姑在打理着的,这些年她不太管事儿了,拿总总归是她说话,你帮衬着女子大学堂,做的好不好啊?”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你的皇阿玛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去同文馆读书,把那边打理的妥妥当当的,第一次去就给昔日忧谗畏讥的学子亲自写了保书,算的上是胆子大了,你若是做不好,可别去丢人!” 皇后夹了一个笋丁虾仁翡翠烧麦,放在了皇太后的碟子里头,若无其事的瞥了瑛贵妃一眼,瑛贵妃眉心微锁,听到皇太后的话,把手上的紫参雪鸡汤放在了膳桌上,“惠庆公主到底是女孩子,如何能和先帝爷相提并论呢,老佛爷说笑了,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家家,时常出宫在外面抛头露面,虽然如今风气开放,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到底还是少出去为好,若是被人冲撞了,臣妾也担心的很,另外若是把差事办砸了,倒是劳累皇上和老佛爷担心,那就是臣妾和惠庆的罪过了,还是请老佛爷别让惠庆管这个事儿了。” 太后却是不同意这个说法,“你也太小心了,”她对着瑛贵妃说道,“惠庆也不小了,当差办事也是寻常,虽然是女孩子,但我知道她的才干了得,女子大学堂的事儿,也不算是朝政,只是女人的事儿,以前荣寿办的不错,惠庆接上去,也是应该的,女子无才就是德,这话我是不爱听,也不许别人提,女子有才有德才好嘛,学堂的事儿,皇上也高兴让惠庆办,这事儿,就这么着就是。”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惠庆,“外头的八旗闺秀在家里还未出阁的时候都要帮着管家,这将来嫁人的时候才能够做好贤内助,我昔日自然就不必说了,家里头多少事儿都是我打理的,惠庆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若是这外头的事儿一概不知,一概不晓,也当不了当家太太。” 惠庆羞红了脸,却还是大方说道,“老佛爷,”她嗔怪的说道,“好端端的说这个事儿做什么?孙女还想着伺候老佛爷几年呢。” 皇后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放在太后的面前,“公主过了年就十九岁了,天家自然是尊贵些,皇额娘宠爱公主,”皇后对着太后说道,“如今虽然是晚婚,不过十九岁倒也可以商谈着,好好的选一个额驸了,”皇后看了一眼惠庆公主,“选好了额驸,将来这一生就过的平安如意了。” 惠庆公主挑眉说道,“皇后娘娘是要急着把我嫁出去吗?可是您的妹妹才许了朝鲜王世子,难不成娘娘也想把我嫁到藩属国去吗?亦或者,”她用勺子挑了挑燕窝粥,“娘娘原本是想着把许配给朝鲜世子?” “说的什么话,”慈禧太后假意嗔怪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什么嫁不嫁的,也好意思说这个。” 皇后微微一笑,犹如风中青竹,姿态潇洒淡定,“公主乃是先帝爷的长女,位份尊贵,朝鲜世子怎么配得上公主呢?臣妾就算是再不晓事,也不会让公主这样远嫁出去,将来若是老佛爷想念孙女了,臣妾可怎么变都变不出来,为公主选额驸,自然是老佛爷定夺的,我虽然是你的婶婶,可到底年纪相仿,咱们也相似姑嫂的情分更多些,委实不敢摆长辈的架子来要给公主选额驸。”(未完待续。。)   ☆、十九、有客来兮(三) 皇后目视惠庆公主,“再者,皇上也喜欢公主,我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只怕皇上第一个就要饶不过我呢。” 公主微微一笑,不再接话,皇太后点点头,“不过皇后的话儿的确是没错,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要好好看一看,选一选了,当然,我的意思是总要多留你几年,不过先预备着,总不算错,未雨绸缪嘛,惠庆啊。” 公主连忙站起来,“老佛爷。” “咱们天家,虽然是讲究一个礼字儿,”太后笑道,“可到底还是讲人情的,你老佛爷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你自己个选,自己个挑,看中什么人,和我说,我再帮你把把关,”宫女拿上了擦手的毛巾,“这就不会盲婚哑嫁了吧?” “老佛爷,”惠庆公主跺着脚不依,“孙女儿还想着要多伺候老佛爷几年呢,那里就谈得上这些话了。” “好好好,”皇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你既然如此说,那就慢慢来吧。” 说话之间,早膳就已经用好,太监来禀告,说是请示皇太后,在那里见最好,是海晏堂还是澹怀堂,太后笑道,“人家都是西洋来的,你还把他拉到西洋景去见?有什么意思?就在澹怀堂吧,离着咱们也近些。” 澹怀堂就是长春园的正殿,所以也叫勤政殿,干隆二十五年三月就曾在此宴请来自新疆哈密的部落首领,当然宴请外藩,或者是接见外国来使,规格来说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太后略微歇了歇,就从玉玲珑馆出发,朝着南边行来,皇后等人簇拥着皇太后一起走上了一座十三孔板桥,桥下遍植荷花,这个时候荷叶渐次枯黄,但仍有新生荷叶有翠绿之象,亦有零碎荷花散发幽香,苍凉之中带着勃勃生机,过了板桥,就有“众乐亭”,取“独乐不如众乐”之意,众人也不歇息,径直从水边的长堤走过,就到了澹怀堂后殿,皇帝的贴身太监庞德禄在此地伺候,见到太后一行人,打千请安问好,“老佛爷吉祥,万岁爷军机处那边有了些变故,要召集军机大臣商谈,让奴才禀告老佛爷,说是怕一时半会过不来了。” 太后点点头,“皇帝既然已经见过诸位,倒也不必来陪着我浪费时间了,我见一见就是,朝政重要。” 皇后和瑛贵妃互相看了看,福了福,“臣妾等人,就不进去伺候了。” 太后转过头,“也罢,我一个老婆子没关系,你们这些宫眷不方便见也是正常,”她拉住惠庆公主的手,“你陪着我进去见一见罢。” 皇后就站在柳树下,恭送皇太后和公主两人走入澹怀堂,她对着瑛贵妃淡然说道,“老佛爷委实是疼爱公主,接见外国皇子也带了上去。我听说今个里头有一位年岁和公主相仿,老佛爷不会存了要结秦晋之好的法子吧?” 瑛贵妃有些惊讶,“这怕是不会吧?到底是西洋各国,实在是太远了,”她这会子被皇后一说,倒是平添了几分烦恼,“皇后娘娘,若是真有此事,您一定要帮着臣妾劝一劝老佛爷啊。” “那你就放心吧,”皇后低着头轻笑一声,“不会如此的。” 太后和惠庆公主一前一后从后殿转了出去,总理衙门的官员得到了太监的准信,高喝一声,“大清国皇太后殿下,公主殿下驾到!” 有三位人已经在殿中坐着等了一会,听到声音便站了起来,各自年纪不等,相互之间却似乎还有些冷淡或者有热络的情绪在内,三个人穿着礼服,挂着绶带,见到皇太后缓缓走了出来,一起欠身鞠躬行礼,“谢谢,”太后用着英语笑眯眯的点着头,“请原谅我只会这一种语言来和各位殿下交流。” 她走到了第一位面前,礼宾司高唱,“俄罗斯帝国王储,尼古拉亲王!” 尼古拉才是二十出头,淡黄色的头发,脸上有微微的几点雀斑,眼睛是深蓝色,鼻子高耸,十分的英俊,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着慈禧太后又抚胸行礼,伸出手握住太后的手,在她的手背亲了一下,“尊敬的太后,我的父亲,伟大的沙皇俄罗斯皇帝,亚山大三世委托我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 “谢谢你,皇储殿下,”太后点点头,丝毫不介意有人亲吻了她的手背,只是礼宾司那个郎中看的眼珠子都差点要瞪出来了,毕竟国内除了皇太后之外,未有任何女眷接受过外国的官员或者皇室拜见,郎中有些少见多管也是正常的。 太后款款把手放下,“非常高兴您能来北京参加这一次盛会,这应该是贵我两国之间最高一次领导级别的见面了吧?虽然是非常靠近的邻居,但是我们两国的关系,似乎还不如较远一些的欧洲国家,希望这一次的见面可以让我们两国的关系更加的友好。” “我赞同这一点,虽然这是外交礼仪场合,但是我还需要多说一句话,就是我们两国的关系不仅仅是需要我们俄罗斯一边的努力,更需要是大清方面的配合,我听说西伯利亚总督上报,贵国在北海以北,两国签订合约的边界之北继续采用武装装备地方势力的方式蚕食我们西伯利亚的领土,对于俄罗斯来说,任何一寸土地,如果不通过战争的方式,我们是不会出让我们的祖先经千辛万苦获取到的土地的。” “是吗?”皇太后惊讶的说道,“对不起,皇储殿下,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我会责令有关部门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的,两国签订的协议,在任何时候都是合法有效的,而且我也相信我们两个世界上陆地面积最大的国家联合起来所作出的决定,效力肯定是永久的,不是吗?” 虽然太后说的只是外交层面上的敷衍之辞,但是这也某一程度上,表明了清国政府会约束北边的鞑靼部落,如果清国不想管理这件事情,太后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回答的。(未完待续。。)   ☆、十九、有客来兮(四) 如果存心耍赖,那么就是会这样回答:“我方一直恪守两国对于国土边境的协定,绝不会做出越界或者是侵犯贵国主权之事,我相信贵方一定是误会了。”或者是大打太极拳,“我从未听刚说过这一件事情,但是基于贵我两国关系友好,我认为这只是一次误会,他们应该只是误入,而不会存心冒犯贵国之主权,再者牧民游牧,偶尔有所越界,料想贵国乃是天下第一大国,应该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皇太后如此说,也算是客气应对远道而来之客人了,尼古拉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他是一个颇为和气的人,见到慈禧太后这样谦逊,他说道,“请您谅解,这是国事。” “我完全理解,”太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虽然贵我两国体制可能稍有不同,不过别的事情......我听说贵国在和土耳其争夺黑海的战争一直都进展不太顺利,屡次在克里米亚损兵折将,一个要塞攻了三个月,死伤无数,都无法克下,不知道贵国有什么困难?”太后眨了眨眼睛,“若是有我中国可以帮忙的方面,请尽管吩咐,皇储还年轻,大约不记得,但是贵我两国之间,在克什米尔地区这里,有很好的合作关系。” 尼古拉眼神一闪,脸上有些恼羞成怒但又带着一丝期翼,正欲再说什么,慈禧太后却是转过了话题,“这是我们的公主殿下,”她朝着惠庆公主招招手,惠庆公主上前,对着尼古拉皇储微笑福了福,行的中国之礼,说的却是一口十分地道的俄语:“皇储殿下你好,欢迎来到中国。” 尼古拉眼神一亮,不仅仅是为了惠庆公主的美貌所惊艳,更是为了她的俄文,“公主殿下也会俄罗斯语吗?” “只是一点点,”惠庆公主面对着尼古拉的凝视,也不害羞,大度的笑道,“还需要殿下有机会可以多多指点我一番。” 慈禧太后含笑看着两人,见到尼古拉又要伸手行亲手礼,“好了,殿下,这可是在中国,未婚的女孩子不适合来这一套。” 圆明园,勤政亲贤。 勤政殿内,光绪皇帝面沉如水,一点儿也没有诸国重要人物来中国参加盛会的喜悦之感,他对着奕说道,“你说什么,英国副首相在香港停留了一周了?” “正是如此,”总理衙门大臣奕点头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副首相已经通过英国驻香港总督用秘密的外交途径传回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他用袖子擦了擦脸,看了一眼边上的曾继泽,曾继泽如今已经是总理衙门协力大臣,曾继泽说道:“英国副首相梅吉森所率的代表团借补给之名,已经在香港停留许久,据两广总督上报,梅吉森之贴身外交一等秘书科尔已经秘密的和他联系,要求中国另外对副首相的行程进行优待,不得低于昔日爱德华访华之仪注以来接待。” 皇帝沉默不语,“这事绝无可能,”张之万率先开口了,他忿然说道,“昔日可是醇贤亲王率领群臣接驾,并用跪接,臣当世在礼部,记得很清楚,这个跪接也不过是皇太后用册封爱德华亲王的旨意,让群臣下跪而已,大家伙心里也清楚,包括英国人也明白,我们下跪绝不是跪爱德华,而是跪皇太后的旨意罢了,何况英国这次派来参会的也不过是副首相,如何当得我们接待之臣下跪?万万不可能!” “就是此理,”孙毓文接上张之万的话继续说道,“再者,昔日爱德华亲王归国,皇太后亲自送到大沽口港口,那时候皇上还尚未亲政,皇太后就是一国之元首,现在若是要仿照之前旧例,难不成让皇上送副首相去大沽口不成?这万万不可,皇上乃是万乘之君,若是爱德华亲自,送一送也无妨,毕竟中英敌体,一东一西都是世界大国,可一介臣子,如何当得皇上相送?” 孙毓文侃侃而谈,“再者,如今俄罗斯等国的皇储亲王等人都已经到京,这些人也不过是遵照国际对等之原则,派出对应的亲王或者郡王相迎,若是又要仿照前例,诸国只怕都有怨言,抱怨我大清厚此薄彼,忘了一视同仁的礼仪。” 光绪皇帝目视曾继泽,曾继泽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而且若是看在亲疏的份上,德奥等国与中国更为交厚,礼应该更为厚待。” 那若是再薄待就更是不合适了,皇帝在黄花梨的御案上拍了拍,“英国立国久矣,对着礼仪上注重些,原本也是寻常,可这样的表示,只怕是要闹幺蛾子,毕竟这样的礼仪要求,的确是强人所难,朕送英国这位副首相一送,倒也没什么,可正如孙中堂所说,只怕是诸国会抱怨所以这里头,”皇帝指了指两广送上了的秘折,“有问题!英国人只怕和昔日爱德华访华一样,拿着礼仪的事儿作伐子,背地里想要拿我们什么东西去,故此指东打西。” “曾继泽,”光绪皇帝吩咐曾继泽,“按照你料理外交事务这么些年了,你觉得英国人想要什么?朕不信是英国人不愿意来,若是不愿意来,无需等到了香港才来发难,大可不从伦敦出发,再者英国也算是故技重施了,若是真心不想来,难不成咱们还能拉的来吗?” “皇上圣明,”曾继泽说道,“臣召集外事部门所有的郎中员外郎等人,又根据消息研判,可以断定,英国第一个是为了印度的事情要表达自己的不满。” “印度的事情?”皇帝微微皱眉,“大清在印度,唯一的支点,就是孟加拉,英国人又想要对付孟加拉了?他们难道都不觉得麻烦?” 皇帝说的懒洋洋的,这些原本的逆贼,战斗力极强,在恒河流域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剿灭他们,那么接下去落地生根了,想要再对付,那就难了。(未完待续。。)   ☆、二十、两厢比较(一) 听到了皇帝的发问,曾继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只是一点,而且英国在私下的和我们的官员在非正式的谈话之中,似乎也表露出对于孟加拉国的不满意,这是一个原因,但是更多的怕不是在这里。” 石达开已经去世,洪秀全之子也已经垂垂老矣,虽然旧年去过几次孟加拉国,但是相比较印度的潮湿闷热,他更喜欢居住在四季分明的北京城里面,故那里执政的几个人不过是石达开李秀成等人的子女,按照惯例,他们的子女都是要入京当差,这倒也不是什么质子的政策,只是慈禧太后为了防止这些人远离中国,真的就把自己当成印度人,忘记了自己还是中国人身份的策略罢了,这策略颇为有效,石达开等人在孟加拉去世后,他们都将遗体运回到了国内安葬,儿子辈的又将自己的儿子留下,在国内接受了国内的教育之后,昔日的仇恨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昔日的符号了,而且更要感激,朝廷会把这个一个地方让太平天国后裔生活居住,到了光绪皇帝这一代,皇帝恩准将这些人纳入大内充当御前侍卫,彻底消除了彼此之间的界限。 孟加拉国毕竟不是单纯为了打仗所立的,慈禧太后的愿意,只不过想着未雨绸缪,将来在南亚次大陆免得让印度独大,没想到石达开等人到了恒河,对着英国人分外的勇勐,差点占领了半个印度,当然,小国嘛,总是要为无耻的大国服务的,所以在成功牵制了英国后,太后满意的让石达开等人收手了,在爱德华访华的时候,议定孟加拉国为中英共同藩属,算是中印缓冲,原本英国人也没有这样好说话,但是恒河流域原本就不是他的势力范围,想要直接攻伐代价太大,石达开等人虽然彪悍,倒也不是乱来之人,既然是议定为共同属国,那么石达开也自然把手,这么几年,相安无事,印度总督也不是印度皇帝,对于地方上掌控并不严格,既然相安无事,你也不要打扰我在印度此地吸血的行动,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么多年下来,居然保持了一个和和气气的局面。石达开也借此休养生息许多年,和尼泊尔还有缅甸互为犄角,遥相唿应,这些年发展的颇为迅速,英国人是不舍得把最好的东西提供给印度的,石达开这里算是茶马古道的终点,许多好东西从云南到缅甸再出售到了印度,石达开等人算是赚了不少钱,日子好生兴旺起来。 英国人当然是不爽的,老子原本在印度一家独大,法属印度,那不过是一些岛屿罢了,算不得什么,怎么如今好端端突然来了一个孟加拉国?在印度语里面,“孟加拉”意思为勐虎,这个勐虎之国在侧,谁能够安睡?倒也不是不能够打败孟加拉国之人,实在是非不愿,而是不能也,中德联手,在非洲大陆上力抗英国人,单单在布尔战争之中,英国人就陷入泥潭长达十年,十年时间足够让孟加拉国从一个草台班子变成中等规模的国家了,等到英国在非洲签订了停战协议后,转过头来,发现孟加拉国再也不是只能打游击的小部落了。 这个当然是不爽的点,但是曾继泽要说的,还不止这个,“因为这几年,狮子国的王公屡次要朝廷将其复为藩属国,要脱离英国人的统治,但是英国人把控的甚严,虽然按照要建立一条从南洋到印度洋的战略据点,”同时为了恶心英国,“故此总理衙门是和狮子国在接触,英国人可能因此觉得中国有挖墙脚之嫌疑,并且对于我们在和法兰西有关于法属印度部分岛屿出售的接触表示极大的不满,认为,这和狮子国的事情是一样的,在侵犯英国对于印度的统治权。” 狮子国就是斯里兰卡,这是南亚次大陆上最大的岛屿,位置也十分的好,中国人想要经略西海,就是非洲的几块地方,霖州索马里和马达加斯加岛,那么中途必须就要有战略补给点,而且这个战略补给点,不可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和英国人现在关系不错,他的港口若是花点钱,是可以给你用的,可若是将来关系不好了,他把港口大门一锁,你去什么地方补给? 这些年,也不仅仅是保守的清流们,许多在同光两朝成长起来的官员,倒也不能说他们狂妄自大,应该是说是极为的热爱国家,统一染上了一种病,那就是“天1朝上1国综合症”,这种病的病症呢就表现为,任何东西中国都必须要会生产或者是中国所有,从军舰的钢板,到纺织机的零件,从马车的轮胎的原料橡胶,到发电机的某一种金属配件,中国都必须要会成产,如果中国不会成产,那么洋务就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中国也称不上什么大国,最要紧的技术都不会,还要问洋人进口,那算什么天1朝上1国?天1朝上1国必须要什么都会,什么都自己生产! 所以有关于印度洋上补给点的问题,不仅仅是礼部的官员如此认为,就连兵部的新型武官参谋等人也这样认为:如果没有一些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就算有其他的国家可以借用,那也配不上天1朝上1国的地位。 这算是一件好事,可以让大家加快速度,被鞭策的前进,可到底也不需要如此,毕竟沙俄这些年在东方拓展受挫,转而掉头朝着南边和西边开拓疆土,在和土耳其长达十几次的俄土战争之外,也在波斯努力拓展势力范围,按照俄罗斯人想要在印度洋寻求出海口的意思来看,在波斯,也就是后世的伊朗,随便找一个港口中转,俄罗斯是认钱办事的,如果花点钱,就能租借一个港口来,俄罗斯人收了钱之后信用还是不错的,这笔买卖很合算。(未完待续。。)   ☆、二十、两厢比较(二) 但咱们不都是要自己的嘛,所谓民心,有时候还是能够产生作用的,特别是办事的官员也是如此认为的时候,那么民心自然就有了行动力,皇帝也抱着这样的想法,认为自己要拥有一些港口作为补给点最好,所以总理衙门第一是要经略狮子国,看看大英帝国对于印度洋各族人民的残酷铁板统治能不能撬动一块,第二就是和法国人密谈,把如同鸡肋一般的法属印度,能不能让几个岛屿出来,作为中转。 这两点,都是英国人无法忍受的,英国人再大方也无法忍受自己目前独占的印度洋,又要接受两个国家,一个从东方入侵,想要把自己的殖民地和本地势力范围连起来的中国,一个南下侵占波斯,想要把阿富汗和波斯这中亚和西亚最后的独立版本纳入自己囊中的沙皇俄罗斯,对于沙皇俄罗斯,这个很简单,还是老招数,只要继续支持死而不僵的奥斯曼土耳其,让他再堵住枪口,并且竭力拖住俄罗斯的步伐,对于中国人的动作,很显然,英国这一次出招了。 “根据臣的判断,应该不外乎这两点,此外西海总督来报,朝廷在西海投入加强,布尔地区停战之后,内务府的采矿公司也入驻了布尔地区,根据探测,最好的金矿位置分布在布尔人控制这一边,英国人控制的地区,金矿储量较少。” 布尔人控制的地区,就是德国人控制的地区,德国人控制的地区,中国人就可以分一杯羹,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得不说,英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搞外交的人,没有之一,这一届英国内阁的官员们很明显抓住了中国人最好面子的特点,所以礼亲王才会大惊小怪,“本次万国大会,西洋强国都会派人来观礼,英国来的等级原本也是偏低,若是再拒绝出席,并且公布一些不恰当的言论,只怕对于我大清在国际上的地位和尊严,有所影响啊。” 礼亲王的意思很好理解,凡事都讲究一个档次,不管是出席的宾客,有没有超品的王爵或者是当朝宰辅?宴席的规格,有没有鱼翅燕窝?有没有海陆奇珍?请客的地方,是摆在太和殿还是重华宫?亦或者是紫光阁?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当年春秋五霸相继成为霸主,若是不把当世最大的诸侯国一一都请过来,一一都承认了你是春秋霸主,不然你的霸主谁承认?所以有时候也不必太过于误解日后奥运会的时候明里暗里要诸国都来参会所花的代价有多大了。 “王爷此言差矣,”阎敬铭不以为然,“所谓地位和尊严,也不是英国人给的,咱们自己个原本就有,只是英国人若是不来,到底麻烦,我之前就说过,”他不耐烦的说道,“万国会,原本不需要如此铺张,还要邀请西洋各国前来!” 张之万反对的说道,“万国之会,原意就是用来巩固藩属,明确君臣之分。西洋诸国一定是要来的,来了之后让他们明确了范围,厘定分属,日后若是再有什么波折,他们就不会再来生事了!” 几个人算是离题了,皇帝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这会子就事论事,先把英国的事儿办好了再说别的吧!曾继泽,你猜测的英国人这些要求,有几件是英国人一定想要的?有几件是他可有可无的?” 曾继泽沉思了一会,“臣以为,狮子国一事英国人怕是势在必得,之前两国就有了默契,就是各自藩属国不宜再公开表示归属问题,”当然私底下怎么煽风点火都没事,“狮子国若是想要驻扎港口,咱们不宜继续表态什么。” 这件事情上来说,算是中国理亏了,毕竟狮子国已经沦陷许多年,脱离中国藩属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英国已经实际上统治狮子国许久,中国现在还想明目张胆的插手,那的确是说不过去了。 “英国人委实贪心不足,”光绪皇帝又恼火又无奈的说道,“为了让他的副首相前来北京出席这次大会,咱们也已经让出来不少东西,到了末了,还给朕搞这么一出,这不是坐地起价,还是什么?” “若是把英国是为了印度洋上的事情而要故意滞留在香港,臣以为,英国人的眼界不会如此之小。”孙毓文许久没说话,他刚才也一直皱眉思索什么,这会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他们所图的,只怕是不仅仅如此。” “哦?”皇帝身子微微前倾,他虽然和孙毓文不甚对路,但是也知道这一位有当今智多星吴用之称,他感兴趣的看着孙毓文,“孙中堂你的意思是?英国人想要什么?” “英国人所暗地里说出来的意思,绝不是他们的真意,他们的真意,臣以为,想必是为了西圣在长春园里头接见的那几个人!”孙毓文笃定的说道,“绝不会就将眼光放在印度这个角落上!” 。。 长春园,澹怀堂。 太后果断的阻止了尼古拉皇储想要伸出的禄山之爪,惠庆公主笑着看了尼古拉一眼,退了下去,皇帝走到了第二位的面前,礼宾司郎中唱礼,“德意志帝国巴伐利威廉斯特亚亲王。” 红头发和棕色眼睛的威廉斯特亲王身子矮壮,身上侧挂着红色的绶带,他留着两撇胡子,十分的威武,双眼精光四射,看上去雄赳赳的,他是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的堂兄,是标准的德意志帝国贵胄,原本应该是让威廉二世的皇储来的,但是威廉二世的大儿子今年不过才八岁,八岁的孩童就叫他长途跋涉来北京,显然是不太现实了,故此威廉二世让自己这位堂兄前来,这也是重视与中国的关系了。 太后朝着亲王伸出了手,威廉斯特亲王依旧行了吻手礼,“德意志帝国皇帝委托我,向大清国最尊贵的太后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感激。”(未完待续。。)   ☆、二十、两厢比较(三) 问候好说,感激却有些奇怪,太后微微一笑,这一位德国皇帝还是如此的感性,直接了当的表示了自己的真实意思,倒是不太像严谨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德国人,更像英国人多些,感谢,无非就是两个方面,非洲和购买德国货。非洲的殖民地争夺上,两国类似结成了准同盟的关系,原本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国因为在非洲地缘政治上有了实际上的接触和合作机会,不再像类似以前那样只是在外交上的彼此唿应,或者是在中国新军的海军陆军上提供指导,现在两国可以直接联合起来,在非洲搞事情。 另外德国的通货膨胀越来越严重,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但是德国的殖民地并未攫取出一个帝国足够消化的资源,而诸国之间的贸易壁垒之严,别开什么西方国家都是自由平等的博爱人种这样的玩笑了,谁都不乐意让别的国家多赚了自己的钱,每一分购买敌人产品的英镑/马克/法郎都会变成射向自己国家的子弹,没有一个大力支撑德国经济的盟友国,大概现在德国的情况会更糟。 当然中国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趁火打劫是惯例和常态了,只是看在是好朋友的份上,不至于开价太低罢了,这算是各取所需了。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谢谢您这样不远万里前来,旅程辛苦,希望可以好好的在中国休息一段时间。” “除了休息之外,”威廉斯特亲王沉声说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中国合作。” “我相信这一点,”慈禧太后点点头,“不过我现在已经不管理政事了,今天的见面只是为了我们两国的友谊具体的事情请亲王和总理衙门的人去谈吧,当然了,”她看到了威廉斯特亲王似乎很急切的要把自己的计划提出来,并且表露出似乎对外事部门的官员很不信任的表情,太后笑着说道,“基于我们两国的友谊,亲王殿下可以将任何要求对我说,我可以让贵国的意思准确的表明出来,绝不会让沟通不畅让我们两国之间产生误会。” 威廉斯特亲王微微鞠躬,不再说话,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走到了最后一位三十多岁的黑发男子身前,他的黑发微微弯曲,头发有些长,随意的披在了脑后,眼神有些忧郁,似乎有些艺术家的气质,身上穿着合身的军装礼服,披着的是白色的绶带,太后似乎也有些激动,看着那个三十多岁的黑发男子点了点头,“鲁道夫。” 礼宾司郎中高喝,“奥匈帝国皇储,鲁道夫亲王!” 原来这一位就是奥匈帝国的继承人,皇储鲁道夫亲王,他见到了慈禧太后,先是单膝下跪,在大家的注目礼之中自然的把太后的手牵了起来,双手接过太后的手恭敬的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再行了吻手礼,“教母,您最忠实的教子,迷途的羔羊,维也纳的流浪汉,鲁道夫和您见面了。” “哦,我的上帝啊,我的孩子,”这个时候,慈禧太后必须要来一套翻译腔了,她的眼中波光闪闪,一把把半跪在地上的鲁道夫亲王扶了起来,太后揽住了鲁道夫的肩膀,慈祥又仁爱的打量着鲁道夫,“在很久之前我访问维也纳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少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 在访问奥匈帝国的时候,那个不着调的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突发奇想,要让皇太后做自己儿子的教母,“茜茜,既然你预言了那么可怕的结果,那我必须要拉住先知的翅膀,让鲁道夫能够庇佑在你的光辉之下。” 于是慈禧太后就成为了鲁道夫的教母,当然了,这个教母是比较不负责任的,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二次见面,但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的往来,如果要有一个形容词来解释两人的关系,用“笔友”来形容,还是十分恰当的。鲁道夫时常会把自己的烦心事有意无意的在书信上透露出来,而慈禧太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必在这样的教母教子关系上摆出一副严母的面孔来,所以一般都只是劝慰或者是鼓励加油为主。鲁道夫对于慈禧太后十分的信任,两个人的书信后来被整理出版,无良书商取名为《圣母给鲁道夫的信》,吹嘘“看这本书就可以看穿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大获成功。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鲁道夫连忙点头,“是的,教母。”他抱住了慈禧太后,和慈禧太后行了左右各一次的贴面礼,“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来到中国见您,希望可以当面听从您的教诲。” 礼宾司郎中几次看到了逾矩的礼仪,他的眼睛差不多已经全瞎了,太后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教诲可以传授给你的,一点的人生经验,也已经在书信里面表达出来了,鲁道夫,亲爱的儿子,你来到中国,就好好的玩一趟吧,所有的政事都不需要担心,我相信你带来的大臣,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就算是私人的关系上面来谈,我们也不可能达不成共识。” 太后现在显然是感情用事了,边上诸多外交的官员不免的哀叹,太后这样笃定的宣称两国会达成共识,必然会让原本就要进行的两国谈判,陷入不得不后退的地步。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出言阻止什么,毕竟今天只是礼仪性的会面。 俄罗斯尼古拉皇储看着太后和鲁道夫两个亲昵的表情,眼神闪了闪,又看了一样沉默不语的威廉斯特亲王,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妙的笑容,太后放下了鲁道夫的手,转过头来对着其余两位亲王点头致意,“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中国,大清要举办这一次万国会,我相信两位尊敬的客人,还有可爱的鲁道夫都不太有机会来到中国,我对各位的到来,表示热情的欢迎。”(未完待续。。)   ☆、二十、两厢比较(四) 今天召见的就是这三国最重要的人物,三国来的这几位,不是皇储,就是尊贵的亲王,这样的人物出现,代表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太后转过了身子,走到了宝座前面,丹陛之下,三个亲王或者是皇储,都对于慈禧太后的欢迎鞠躬回礼道谢,太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环视众人,坚定而且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响起:“是的,中国、俄罗斯、德意志、奥地利匈牙利,四个帝国,从太平洋沿着欧亚大陆一直到了地中海和北欧,四个都是伟大而且强大的帝国,能够一齐出现在东方,这不仅仅是外交上的一个闪亮的成果,可能还凸显了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世界格局和势力范围,必然要再进行重新的划分和确认!” 。。。 养心殿,孙毓文侃侃而谈,“英国实力乃是天下最强,号称日不落帝国,任何一国,都无法单独与之抗衡,但他最担心的就是各国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他,这一次万国大会,请了这么多的国家,唯独是德奥俄三国是派了最重要的人物过来,这一点,英国人不可能不警惕着。” 当然其余比如法国美国,也派了要员过来,法国来的是商务部长,美国前来的是副国务卿,只是到底没有这三个国家来的兴师动众,来的人也是位高权重,这些年国门大开,西洋各国的各种消息都迅速的涌入中国,饶是大家对于外交事务具体的操作上不甚了解,但是也明白西洋体制,特别是西洋帝制国家,和本朝绝不一样,西洋帝制国家特别奉行的是长子继承制度,这是名正言顺的,而且皇储在一国政事上拥有很大的话语权,饶是爱德华,被自己的母亲约束了许多的权力,但是他对于外交部门还是有很深的影响,这个影响还帮助了中国处理法国在越南的事务。 所以这三国亲王一起到来,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几个国家,是不是在中国人的组织下,企图对英国有所不利?还是准备着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而把英国抛在脑后? “皇太后召见的俄罗斯、德意志、奥匈帝国三国,横贯欧亚,四国国土面积,占据了世界上的大部分了,英国人虽然以海军起家,但是他最在乎的还是欧洲大陆的霸权,如果这三个国家,原本互相之间有所嫌隙的国家,在我们这个似乎独立在外的大清国的说合之中,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协议,那么,英国是无法承担这个后果的,所以臣以为,”孙毓文坚定的说道,“英国人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最要紧的目的,还是对于这一次西圣会见三国亲王的不满。” 孙毓文说的话在理,就连对着孙毓文的风骨十分不屑的李鸿藻也点头承认这一番话必然是说中了英国人的心里话,曾继泽说道,“若是真的如此,那就不好办了!” 怎么不好办?只怕就是孙毓文说的这个“说合”之意,的确就是存在而且要准备实施的!皇帝听到了孙毓文的话,眉心微微一跳,“亲爸爸办这个万国会的愿意,倒也不是各国联盟之意,可后来这场面铺开了,客人们要来,自然咱们这礼仪之邦就没有拦着不让他们来的道理儿,这也是他们觉得中国值得一来。” 皇帝扶着御案沉思,“这事儿,要怎么办?” 天子垂问,问的自然是军机大臣们,可礼亲王不太懂这些,他也不善于出主意,所以不说话,曾继泽这时候只是列席会议,没有点名他说话,他不好说话,奕也就罢了,他比较擅长理财这一边,所以剩下去,还是要听一听孙毓文的意见。 孙毓文胸有成竹,“臣以为,既然是邀请了各国而来,英国的副首相也已经率代表团前来,也绝不是说不愿意来的,想必也只是待价而沽,等着我们出价钱,这个价钱,原本若是英国人挑明了讲,为了维护国体,自然是不能谈钱的,可英国人引而不发,也只怕是想要什么别的筹码。臣的意思,不若请总理衙门继续问一问英国人,特别是要问清楚英国大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想要什么?若是知道这一点,咱们再对症下药,必然能够药到病除。” “若是英国人想要我们摆明在三国来客之中的态度呢?”张之万问道。 “那就摆明就是。”孙毓文答道,“西圣召见三国亲王,只是为了彰显各国皇室之间的私人友谊罢了,并不是代表其他的意思,若是爱德华亲王来降,西圣只怕是会要亲自出迎,那若是如此,岂不是其余国家都要吓坏了,中英联手,只怕天下人都要战战兢兢了。” 大家相视一笑,这些年有不少人仿照战国故事,称英国为西帝,把中国成为东帝,意指两国一东一西,均为天下霸主,这不过是这三十年来洋务运动自信自强后的产物罢了,在座的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说法,只是无稽之谈。 孙毓文这话也说得过去,大清本是帝制,自然是更为贴近帝制国家的皇室中人,当然仅仅是这个表态还不够,孙毓文觉得还需要再下一个勐药,“外交上的事儿,臣却不是很精通,还要请问曾大人,咱们在这里,用什么招数可以让英国人迫不及待的北上。” 曾继泽想了想,“英国现在很关心俄罗斯是否要继续对波斯采取攻势,英国不希望波斯和阿富汗这两个亚洲大陆上最后的独立国家成为俄罗斯的附庸,这样的话,整个不受任何牵制的俄罗斯调转主力对付奥斯曼土耳其,这样的话,土耳其是抵抗不住俄罗斯的。” 俄罗斯对于领土的胃口是无休无止的,沈桂芬点点头,“总理衙门倒是可以从这一点着手,试试看,放出风声,在波斯那里,说朝廷也要派遣军队。”(未完待续。。)   ☆、二十一、布局奥匈(一) 孙毓文这个主意明显不怎么样,波斯远在天边,怕是比索马里还要远,索马里只有有轮船,须臾可至,而波斯,自从克什米尔地区三国三分之后,大清基本上已经断绝了从帕米尔高原南下前往西亚的通道,最多和浩罕等国联合起来,在中亚闹腾,想要染指西亚,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何况中间还有“帝国坟墓”阿富汗堵在那里,可行性极低,但是外交动作,并不是要看可行性,而是更多的要看外交宣示,中国人想要染指中亚?别开玩笑了,中国人很明显,目前没有这个兴趣,俄罗斯人不会警惕,反而会表示强烈的欢迎,这一点从尼古拉皇储来华,就可以看得出来,要知道中国人算起来和俄罗斯人是有世仇的,虽然俄罗斯国内的许多文人已经在撰写文章,哀悼帝国的辉煌不再,居然被中国夺取了西伯利亚,帝国东部最璀璨的明珠。 皇帝点点头,“英国人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摸的还算清楚,基本上若是咱们一味的退却,他只怕更会得寸进尺,如今咱们试一试别的地方还击一二,只要不是十分落了他们的面子,想必是无妨,”他看着曾继泽,“曾大人还有什么法子。” “臣会和英国方面沟通,主要和英国大使说明,绝没有任何想要和俄罗斯、德国、奥匈帝国三国结盟之意。” 皇帝微微皱眉,“这样合适吗?” 光绪皇帝似乎微微有不满于这样示弱的表态,曾继泽解释说道,“旧年中国为何能够在诸国之间抢下霖州,靠的就是脱离欧洲本土之争,在诸国之间超脱身外,和各国基本上没什么大的矛盾,故此各国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其余的欧洲强国得到的原则,咱们算是渔翁得利,自然,私底下的关系另说,但若是表露出一些结盟的意思,其余的国家到底是会提防的,西圣昔日说明外交事务要遵循‘不争霸、不结盟’这两点,臣以为,还是很适合适用如今的局势。” 外交当然是最适合表露出来,如果态度鲜明的站在哪一边,任何一个国家是不会理会你私底下如何解释的,他们只会认为你是站在了某一边,所以就算是土耳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中见风使舵,后期站到了英法美这边,但是还避免不了战后被肢解的命运,中国只要不表露出要和这几个国家结盟的意思,再进行私下沟通,这是可行的。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罢了,万国会,既然办了就要办好,这次会倒也不完全是彰显国力,还有别的用途,大家伙都是知道的,亲爸爸对着这件事儿最是关心,一再要求办好此事,大家心里有数,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对着阎敬铭刚才认为万国大会不需要如此铺张浪费的不满,而且暗地里皇帝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是一定要换了阎敬铭这个户部尚书的。 “英国人必须要来,”皇帝拍板定夺了主意,“这样的大会,少了英国这个最要紧的西洋强国,不合适,奕,”他对着总理衙门大臣说道,“英国人待价而沽,你也帮着接触接触,若是价码不高,只是一些经济的利益,倒也无妨,让给他们就是,西洋诸国,更多的只是怕要钱,”他对着这些事儿有些不以为然,“咱们既然花了大代价请他们过来,倒也不差这么一哆嗦了。” “,”奕连忙答应下来,“美国副国务卿也已经到了,奴才以为,也可以让美国人出面帮忙接洽一番,美国人的性格很是豪爽,拿钱办事儿,一点也不含煳。” 李鸿藻听着只是皱眉,堂堂勤政殿,治国理政之地,竟然被这些人说市侩的事儿,如同在菜市场上讨价还价买菜一般。“这也罢了,只不过也不能让美国人白得便宜,”皇帝见有了法子对付英国人,心情也好了些,笑道,“他们有些好东西,一定是要挖出来的。” “,这是一定的事儿,”奕保证说道,“万国大会这些西洋诸国原本就是瞧热闹而已,大会之后咱们自己个还要和他们再办一场大的,这边他们可就不是看热闹了,总理衙门已经调动了一笔银钱,让内务府还有各大商行商会等预备好真金白银,若是有好东西,不计多少银子,多少价格,务必都要拿下来的,万万不能让他们的好东西逃过去。” 。。 听到了皇太后充满诱惑力的宣讲,俄德奥三国的反应似乎都有些冷淡,尼古拉皇储因为目睹了自己的祖父,亚山大二世被刺客炸死在火车上,所以胆子极小,生怕自己会步上祖父的后尘,除了处理政事之外,几乎都躲在乡下人迹罕至的地方,被俄罗斯的贵族们讽刺为“隐居的乡村皇储”,所以不仅是现在还是将来,他的执政风格是偏向保守的,对于变革都是抗拒居多,这也节间导致了国内冲突的加剧,将来十月革命不可逆的即将会发生。 威廉斯特亲王是标准的德国人,所以,他是非常稳重的,也不会就此表现出太多的想法,拜托,就算德意志人上赶着想要和中国结盟,也不可能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什么,东方不知道,西方的任何一个宫廷,都布满了各大国家的不少探子,时刻打探消息攫取利益。 鲁道夫则还陷入在母子之间相见的巨大兴奋之中,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所以一时间慈禧太后慷慨激昂的宣讲无人捧场,太后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笑一声,自己转过了话题,“今个能够和诸位殿下见面,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请大家就住在圆明园之中,这里虽然和各国的风俗景色不尽然相同,但异国他乡,有时候别样的风情也可以让大家流连忘返的。” 礼节性的会面之后,几乎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幸好接下去还有别的安排。(未完待续。。)   ☆、二十一、布局奥匈(二) 这个别的安排就是安排游园,当然了,太后是不会陪着大家伙一起玩的,到底是大清国皇太后,地位尊贵,不能够充当这个伴游之责,惠庆公主也不合适,到底是女孩子,慈禧太后原本想要请三位亲王在长春园逛一逛,这个时候又改变了主意,“既然是皇帝也都见过了,就请各位亲王早些安置吧,”她对着礼宾司的官员说道,“万春园那里,都预备好了吗?” 总理衙门和礼部的官员表示已经准备好了,“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请亲王们在万春园里头随意逛一逛,等到明后日空了一些,”这三国亲王算是最早到的,“我再亲自带着几位一起逛一逛圆明园,长春园这里的西洋景儿倒是可以看一看。” 威廉斯特亲王和尼古拉皇储弯腰鞠躬行礼退下,只留下了鲁道夫皇储,这时候就算是私人的会面了,太后微笑着朝着鲁道夫招手,自己率先走进了东暖阁里头,勤政殿的规模格式基本是差不多的,太后请鲁道夫坐下,鲁道夫对于靠山炕很是感兴趣,端详了一阵子,太后盘膝坐在了炕上,伸手请鲁道夫坐下,朱执义拿了茶上来,用的倒是粉彩西洋制式的提壶和带着茶托和碟子的茶杯,太后请旨给鲁道夫倒了一杯茶,倒不是普通的茶,而是奶茶,“说吧,亲爱的鲁道夫,”太后淡然说道,“你的父亲来信告诉我,说最近你们两个的关系很不融洽,希望我可以帮忙处理一下,或许远在天边的我,可能提供给你别样的思考方式。” 鲁道夫的脸上露出了失望而且是有些绝望的表情,“敬爱的茜茜教母,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权利寻找自己的真爱,不是吗?” “是,”皇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承担自己所处位置的责任,这一点在我们皇室中人来说,尤为重要,”她看到了鲁道夫脸上原本的期翼之色淡了下去,“让我猜猜,”太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命运罗盘告诉我,我面前这位亲爱的教子,陷入了感情的漩涡里面不能自拔了,是不是?恩?” 鲁道夫点点头,“是的,教母。” “那一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啊?”慈禧太后神秘的说道,“一定是一个让你的父亲十分震怒的人物对不对?存在着身份的鸿沟。” 鲁道夫瞪大了眼睛,“茜茜教母,你真的是具有预言的超能力吗?” 太后诡异的一笑,这个笑容让鲁道夫的背心发麻,手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鸡皮疙瘩,“当然,我一直拥有这种能力,所以,鲁道夫你在担心什么,”她请鲁道夫喝茶,自己也端起了粉红色画满紫藤花纹的骨瓷茶杯,“我当年和你的父亲讨论过你的问题,我给他建议,就是可以来管理你的婚姻,但是不要约束你的感情生活,我们都明白,身为君主的婚姻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特别是你们欧洲国家,国与国之间的联姻是十分重要并且常见,”鲁道夫的妻子就是之前在柏林会议上铩羽而归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你的妻子当然是政治的产物,咳咳,不过当然了,希望你的妻子没有给你吹枕头风,有关于刚果的问题,我们的确和比利时人的关系有些僵硬。所以你的感情生活,我是完全支持的,你作为奥匈帝国的皇储,对于女人可以有完全的特权,完全没有问题。你在犹豫什么?担心什么?只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的身份吗?” “是的,”鲁道夫烦躁的不得不承认,“那是男爵夫人,也就是说......” “有夫之妇?是吗?” “是的,”鲁道夫吞咽了一下,艰难的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呢?”皇太后笑道,“你那个父亲,到处风流潇洒,怎么没见他在考虑,勾搭的女孩子是不是有夫之妇呢?上梁不正.....咳咳,你父亲没有任何资格说你。” 鲁道夫大为惊讶,他以为所有的长辈都应该和自己的父母一样的,都要求自己放弃这一段不伦之恋,但是没想到慈禧太后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鼓励自己,要自己寻找真爱? 而且听教母口中的语气,难道当年传的沸沸扬扬说自己的父亲约瑟夫二世和教母有不可描述的关系是真的吗......“我非常支持你,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一点,”太后放下了骨瓷的茶杯,“贵族要有贵族的骄傲,如果强占别人身体的事情,应该不是绅士该做的事情。” “绝对没有,”鲁道夫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听到慈禧太后这样说,他连忙解释,“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虽然,”鲁道夫并不是情场菜鸟,所以也知道这个“真心相爱”听上去十分的可笑和滑稽,“阻力太大了,父亲一直要求我必须要抛弃这一段恋情,然后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当然了,现在各国所谓的上流贵族噼腿谈恋爱不要太正常,只要不要闹得世人皆知就好,像鲁道夫这样闹得沸沸扬扬的故事是比较少见的,所以那个男爵夫人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玛丽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我怕她会崩溃,毕竟如果她想要和我在一起,就必须要放弃现在的身份,但是,茜茜教母,你是知道的,西方社会,是不会接受一个平民进入到上流社会的。” 鲁道夫的这个情妇,想要转正成为鲁道夫的妻子,就必须要放弃贵族的身份,但是西方所谓的上流社会,是不会接受平民和贵族通婚的,如果这样的通婚,生下来的小孩子将不会具备任何贵族的权利,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民主西方的“贵贱不通婚原则”。 这样深爱自己的女人,鲁道夫当然不愿意让玛丽没名没分,但是如果真的结婚,那么就得不到任何的承认,但是只有放弃一切,玛丽才有可能和鲁道夫在一起,这就构成了一个两难的局面。(未完待续。。)   ☆、二十一、布局奥匈(三) 这就是十分难为了,难怪玛丽会迫于社会上的压力要求鲁道夫结束这一段不合时宜的感情,鲁道夫又会愤愤然先开枪杀死了玛丽随即饮弹自尽。 “好了,”慈禧太后笑道,“这根本就是一件小事而已,不值当提什么,欧洲人说起来,也十分的奇怪,搞什么平民和贵族不能通婚,英国那些人还笑话我们中国人是封建愚昧,但是我们中国人绝没有这样的不恰当的规矩,我们信仰的是能力至上,不会因为地位卑微有所歧视,在我之前,有许多宫女成为皇后的,这样的情况在欧洲,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鲁道夫若有所思,皇太后又端起了茶杯,“好了,这真的是一件小事,我会解决好的。我既然是你的教母,当然要来照顾你,帮助你,中奥之间,距离实在是太远了,除了送一些东西给你使用之外,其余的没有承担上什么责任,这次刚好可以帮上忙,我很高兴自己能够发挥作用了。你的父亲,当然也不能去怪他,每个人的立场位置不一样,思考的内容不一样,你是匈牙利和奥地利两个王国的继承人,又是他唯一的儿子,当然他会对你期望过高,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太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唏嘘,“对于自己的孩子都要求严苛。” 鲁道夫虽然不知道皇太后能够帮助做什么事情,但他距离的很远,也听说东西方的国体不同,自己的这位教母在欧洲,特别是自己的邻居,法国人闻之色变,被称之为“邪恶的龙之母”,手里的权力远超任何一个国家的女王和国王,她可以使用的政治力量大的难以想象。鲁道夫很感激,又有一些内疚,“茜茜教母,我很抱歉,远道而来,却让你烦心了。” “没有问题,这是小意思,”太后放下了茶杯,“个人的感情当然要舒展,但国家的责任,你也还是要承担的,奥匈帝国,本来就是二元制的帝国,国内的民族那么的多,外部敌人也那么多,亲爱的鲁道夫,你准备好了让这个帝国好好的存续下去吗?” “教母的意思是什么?”鲁道夫疑惑的说道,“国内有许多的问题,但是我觉得目前,父亲的统治还有地方公国的联合,效率和作用还是很积极的。目前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一次,我把这几个国家,德国,俄国,还有奥国一起请过来,虽然没有结盟的想法中国应该不会和任何一个国家结盟,但是我希望可以稍微的统一思想,不要因为一些小矛盾,而彼此之间,产生许多的摩擦,鲁道夫,你的父亲还是对于巴尔干半岛念念不忘吗?” “任何一个帝国都对于领土都有无穷无尽的渴望,”鲁道夫点点头,“在北边,和普鲁士之前战争的失败,迫使我们退出了德意志联邦,西方有法兰西,南方有意大利,唯一可以拓展生存空间的也只有巴尔干半岛了。” 巴尔干半岛的地理位置不言而喻,任何一个国家都对于此地垂涎三尺,奥斯曼土耳其已经彻底的衰败,好像是一个三尺孩童在闹市之中持着珠宝肆无忌惮的行走,占据了中东和西亚东南非洲最好的位置的奥斯曼土耳其当然无法拒绝左近几个大哥国家的临幸和疼爱,领土已经逐渐的被蚕食,墙倒众人推,柿子趁软的捏,俄罗斯这种是明晃晃的拿刀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就是要侵占你的土地,而英国一直在帮助土耳其,也不是那么的好心,想要摆出一副世界老大哥的慈善面孔,暗地里一来借着图而且这块磨刀石让俄罗斯最好折戟沉沙,二自然也不免要让各地民族自决,争取自己的权利摆脱落后封建的土耳其统治。 而奥匈帝国在北方和西方都无法占据到优势的时候,自然需要一个突破口,巴尔干半岛离着奥匈帝国最近,俄罗斯人更喜欢黑海附近的地方,对于巴尔干兴趣不算太大,这是奥匈帝国有优势的方面,但两个超级大国在互相接触,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就那么点肉,彼此发生摩擦,是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巴尔干半岛这里存在了许多的民族,这是你们想要吞并这个地方最大的困哪和阻碍,”太后摇了摇头,“恕我直言,奥匈帝国内部的民族太多了,现在还好,将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各个民族的矛盾就会一次性的爆发出来,再新吞并的领土如果不处理好这个问题的话,是会出骚乱和动荡的,这回影响到帝国的稳定。” 鲁道夫至少一点可以明白,中国和奥匈帝国没有任何纠纷,也不存在什么利益争夺的矛盾点,所以慈禧太后的话应该不会有其他想要对奥匈帝国不利的可能,“可这是国家的政策,我一个人无法动摇,”鲁道夫耸耸肩,“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阻止自己去关注这一个地区,如果行动稍微慢一点,我们就无法得到更多的利益。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出海口,可以发展奥匈帝国的海军,国内的重工业需要发展造船业。” 国家的政策当然无法在这么一番短话之中决定,所以慈禧太后也不指望这个时候说服鲁道夫和他身后的奥匈帝国。有些时候需要的是一个慢慢的开始,开始之后就可以循序渐进,这么多年了,慈禧太后早就养成了无人可比的耐心,“我个人认为,当然这不代表中国政府的观点,那就是奥匈帝国,作为中欧强大的国家,完全没必要跟随在英国的节奏翩翩起舞,当然,俄罗斯人的确是咄咄逼人了点。” 鲁道夫有些不明白,“在我的印象之中,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并没有像教母您这样出面要求我们停止和俄罗斯的摩擦吧?” “是,当然没有那么好的关系,”太后笑道,“但是这就是政治,我相信鲁道夫,你将来也会明白这一点的。”(未完待续。。)   ☆、二十一、布局奥匈(四) 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可能,她觉得自己已经撤帘归政,不应该在朝政上太多的置喙,何况国际的外交事务上,“好了,亲爱的,你应该去休息了,不要再担心和你那位可怜的玛丽的事情了,请把这件事情交给无所不能的仙女教母吧!” 鲁道夫退了下去,太后笑眯眯的看着鲁道夫的背影,李莲英进来禀告,“英国人的意思,大概是想不让大清和三国结盟。” “我为什么要结盟?”太后反问了一句,“在一棵树上吊死,是最愚蠢的问题,这几个国家里面,俄罗斯是强大,可除了武力之外,一无是处,国内的矛盾那么多,将来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尼古拉皇储再怎么谨小慎微,也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奥匈帝国也是如此,只有一个德国堪称翘楚,但是这么多年了,没有广大的海外殖民地,没有强大的公海舰队去维护海外倾销的地方,那么德国也是无法长久的,这些国家,我看的很清楚。” 宫女把那套粉红色的骨瓷茶杯拿了下去,太后起身,伸了伸懒腰,从澹怀堂的后殿走了出来,惠庆公主在柳树下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太后行礼之后上前扶住了太后的臂膀,太后拍了拍惠庆公主一脸的慈祥之意,转过脸又对着李莲英说道,“英国人把这些国家看的如此重,在我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了什么,自然也算不得什么结盟的对象。” “德国崛起的太晚了,”太后叹道,“比我们早,但是他们的地理位置远远没有我们重要,算来算去,横向比较诸国,还是咱们的老祖宗占了一个好位置,在东方左近毫无大国,俄罗斯虽在北边,但是他统治的重心,不在东方,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他们崛起的太晚了,世界上的好地方差不多分完了,但是新兴大国需要空间,咱们有南洋,和西边的藩属国,北边的北海,这些地方就足够了,德国,却没有这么好的地方了。将来矛盾深了,只怕是要坏,所以这些国家,英国人看着重,我却是不怎么在意。” 惠庆公主原本是静静的听着,这时候却突然笑着插话道,“老佛爷说的可和做的不一样呢,刚才我怎么觉得您对着哪一位教子,鲁道夫亲王,关心的很啊,那这会子怎么,臣女觉得老佛爷似乎对着奥匈帝国十分的不看好呢?” 太后失笑,“所以这就是人的复杂之处了,我感情上对着鲁道夫是很疼爱的,但是不代表我会把对他的私人感情放在对奥匈帝国这个国家整个国家的对策上,这就是人的复杂性了,又要保持情感,又要保持理智。”她摇了摇头,“罢了,这些话也不必说了,就看着皇帝怎么样吧。” 太后在众乐亭上呆了一会,似乎出神在想什么,“惠庆啊,”她突然发话了,“你觉得俄罗斯的这个皇储怎么样啊?” “老佛爷,”惠庆公主脸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她跺脚说道,“您这问的好奇怪呀,他怎么样,和孙女儿有什么相干呢!” 太后微微一笑,“也算不得上什么相干吧,只是问一问罢了,当然了,我也不愿意你嫁太远的地方,西洋诸国,风俗不同,言语不通,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 。。。 圆明园,勤政殿。 皇帝定下了这个主意,又问张之万,“各藩属国的国主可都到了?” “已经尽数到了,”张之万从袖子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暹罗、缅甸、南掌三国是上个月三十日到了,已经安排在了静怡圆,浩罕、布拉罕等西北藩属,也在七日之前到了,琉球苏禄两国,原本就在京中等候,越南国主和朝鲜王妃,就住在京中,索马里国王远了些,可之前用轮船专门护送,也于前天到了,还有尼泊尔等等诸国藩王,这些都安排在了畅春园,”畅春园是康熙皇帝在时最喜欢住的地方,安排这些藩属国君很是合适,“土尔扈特部、车臣部这些蒙古内藩,和青海新疆诸部首领安排在了朗润园,康藏诸位活佛安排住在了静明园,虽然各处都稍微挤了一些,但好歹是都安排下了。” 皇帝点点头,“这些皇家的园林,多年都不住人,今个给这些藩属国们住着,倒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西洋诸国来客呢?” “已经安排在了万春园,”奕说道,他还拍了皇帝的马屁,“万岁爷仁德,这天家园林居然都让出来给这些人住着,谁都是感恩戴德的,万春园各处极为方便,也宽敞的很。诸国都已经到齐,按照着诸国不同的口味,也特意请了各国大厨候着,万事妥当,英国人无论他来不来,咱们就都等着九月初一的好日子了!” 皇帝显然也高兴极了,“九月初一是好日子,万国宫正式开宫,这样的大事儿,要办半个月,别的还好,就是今年的重阳节,看来是没法过的舒坦了,只能是将就着过一过,”他红光满面,“万国会办好了,大家伙都是大功一件!” “是!”礼亲王连忙搭话,这会子他倒是回过神来了,也愿意说话了,“奴才等人一准儿要办好,万国大会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想着也只有当年高宗皇帝的千叟宴比得上了,可千叟宴只不过是长寿之宴,又比不上万国大会四海升平,八方来朝的大局面了,请皇上放心,军机处不会让任何事儿耽误这一次大会!”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开宫那一日,一切都要办好,那个时候藩属国,和西洋各国来客,都是要莅临现场的,若是有什么闪失,丢了面子可就不好。” “是,”孙毓文突然上前一步,插话应了下来,“臣以为,要想这万国大会办的妥妥当当的,还要一件事儿也要办好!” “什么事儿啊?”孙毓文有些反常,皇帝不又得有些惊讶。 “臣奏请皇上,西圣劳苦功劳,应该出席这一次万国大会!”(未完待续。。)   ☆、二十一、布局奥匈(五) “臣奏请皇上,西圣劳苦功劳,应该出席这一次万国大会!” 孙毓文的声音不大,可听在皇帝耳朵里,似乎是洪钟大吕,震人心扉,大家伙一时间都侧目看着孙毓文,孙毓文不急不慢的说道,“万国大会,是昔日西圣垂帘的时候定下来的主意,一来夸耀国力,二来震慑藩属,后来西洋诸国也有了兴趣想要来,这就又有了第三,亲善友邦互通有无,万国宫开宫之日,诸国都在,喝水不忘挖井人,西圣劳苦功高,若无西圣,则无大清,亦无如今这样百业兴旺之景象,应该请西圣驾临,在万国大会上,接受臣民欢唿叩拜!” 在李鸿藻听来,这些话委实是太刺心了,什么叫做没有皇太后,就没大清?难不成皇太后是开国皇帝?他最是方正不过,斟酌了话语,开口反驳了,“本朝以孝治天下,太后出席宴会,原本是题中应有之意,可这万国大会,诚如礼亲王所言,乃是国朝对外第一次盛会,也是大会诸藩第一次盛会,出席者,都是诸国国主,西洋来客也均是一国元首之代表,我巍巍中华,自然要天下之主主持会议,太后已经撤帘归政,实在不宜再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其实按照臣之本意,今日三国亲王来访,皇太后也原本不用召见,只是昔日欧洲访问有所私交,今日来拜见,不宜不见,故此从权。” 李鸿藻的意思,就是若不是看在鲁道夫等人昔日有所私交的份上,皇太后根本就不应该会见外臣,这不是一个安心养老的皇太后应该做的事情,孙毓文眉毛一挑,“李师傅这番话我就听不懂了,按照你李师傅的意思,西圣就只要在后宫里头养老吗?” “四海升平,天下无事,皇太后自然荣养天年,”李鸿藻不回答孙毓文的问题,径直说道,“不把外朝的琐事去让皇太后心烦,就是对皇太后最大的尊敬,孙中堂,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本朝以孝治天下,高宗皇帝昔日就在众大臣面前彩衣娱亲于崇庆皇太后,皇上自然不会把皇太后尊敬着,只是臣这样的说,”孙毓文朝着皇帝微微鞠躬行礼,“也是希望皇上不要忘了西圣的大功罢了。” 礼亲王瞥见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连忙打圆场,“皇上乃是纯孝之主,如何会忘记西圣爷的劳苦功高呢!” 皇帝点点头,脸色平复了一些,“朕时刻不敢忘亲爸爸的大恩大德,天下之养都要奉在亲爸爸的面前的。” “皇上孝心感天动地,饶是如此,皇太后也不宜出现在万国大会上,”李鸿藻坚定的说道,“皇太后已经撤帘归政了。” 无论孙毓文怎么说,李鸿藻就这么一句“皇太后已经撤帘归政了。”大家都明白李鸿藻的意思,既然已经撤帘归政,那么就不是执政者,从儒家的角度来说,皇太后是小君,并不是执政的大君,昔日垂帘听政的时候,代行皇帝之权,那么当然还是大君,可如今既然已经是撤帘归政,从大君变成了小君,自然就无需出席万国大会这行政治含义极强的盛会了。 两厢争执不下,孙毓文见到无法说服李鸿藻,自然也不可能说服李鸿藻,于是对着边上看了一样,张之万也是皇太后钦点入军机处,自然不好得罪,只是他到底滑头一些,“臣请皇上圣裁。” “礼亲王,”皇帝不想这么快就接招,“你是阁揆,朝政上的事儿,你该拿主意,这件事儿你怎么看?李师傅和孙中堂都有他的道理。” 皇帝现在是不想表明态度的,一个成功的帝王,总不会把自己的意思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最佳的状态,应该是臣下所请,刚好说中皇帝的心思,那么就可以痛痛快快的从臣子之所请,皇帝这么问,礼亲王也很是难为,他应该算是后党之人,可对着皇帝也十分尊敬,打的就是两厢都不得罪的心思,“请皇上干纲独断。” 皇帝倒是觉得不肯,“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皇帝扫视群臣,看到皇帝眼神的人都纷纷低头,“大家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万国大会,最要紧的也说不上是定下宗主和藩属之位,驾呢了万国宫,意思是想要办一场大会,让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李志强我想了想,慢慢的说道,“这些赛事安排着,算不上什么大事儿,若是要请老佛爷出来见一见,开宫的时候,让大家伙拜见一番,这是皇上的孝心,奴才倒是觉得错不了。” 礼亲王说了自己的意思,倒也解释了一番,“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越孝敬西圣,天下的臣民就会越拥戴皇上,这是必然之理,且洋务大业,的确为西圣手创,别的不说,单单就说这浩罕、越南、琉球、苏禄等国,若非皇太后一力坚持,只怕国统不复,这些人对着天朝是心悦臣服的,见到西圣,必然是高兴,必然是更会效忠我大清。” “再者,老佛爷深居宫中许久,怕是已经无聊极了,万国宫开宫的好日子,不请老佛爷来乐呵乐呵,委实也说不过去,” 谁说礼亲王昏庸无能的,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就连李鸿藻也驳不出什么错处来,难道皇太后撤帘归政就不能再出宫了?皇太后是退休了,但不是被关起来了,出来玩一趟,有什么打紧的? 礼亲王刻意的把万国大会的政治意义给抛开了,只是说明一来是诸国欢聚一堂,不是什么严肃的事儿,二来出于孝道,当然也要让慈禧太后高兴开心,干隆皇帝奉养着崇庆太后几下江南,这就是最孝顺不过了,请太后出面一起在万国宫玩一玩,算的了什么呢? 礼亲王说的不错,皇帝看了一眼孙毓文,暗地里咬了咬牙,“礼王这么说,实在是说中了朕的心思,”他用眼神拦住了李鸿藻,“万国宫本来就是老佛爷创立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怎么样都不能忘的,该是请亲爸爸出来,趁着这秋高气爽的天气,万国都在,热热闹闹玩乐一次。”(未完待续。。)   ☆、二十一、布局奥匈(六) 皇帝走出了勤政殿,准备去芳草丛那里温书,到了看书的地方,翻了翻,烦心的很,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庞德禄见到皇帝木着脸,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拿上了茶,便站在边上不说话,皇帝闭着眼想了想,“叫皇后来。” 皇后住在九州清晏的东暖阁里头,过来极近,须臾就到了,请了安,落座之后,皇后瞧见皇帝的脸色不好,于是问所为何事,皇帝将勤政殿上的事儿,简单的说了说,说完了也就不再说话了,皇后看了看庞德禄,庞德禄心领神会,出门将外头的太监宫女一概喝退,自己就守在“潜德书屋”的门口,不许闲杂人等贸然冲进来打扰帝后说话。 “孙毓文此人无礼!”皇后率先就下了一个论断,“仗着皇太后宠信,又和李莲英勾搭在一起,态度就如此嚣张,若是日后当了军机首辅,只怕又是操莽一流的人物,皇上要孝顺皇太后不假,可何须外头这些人再三反复提醒?难不成皇上行孝道,还要外头的人,比如孙毓文之流再三提醒吗?这把皇上当做什么?当做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孩子嘛?”‘ 皇后的一番话说中了皇帝的心思,皇帝点点头,郁闷的说道,“勤政殿那里,朕是怎么说都不好,故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答应了下来,孙毓文,”皇帝咬咬牙,“实在是可恶,朕和亲爸爸原本是母子情深,只怕什么时候要被这厮挑拨坏了!” 皇帝恨恨的说道,“朕亲政了之后才知道,就算贵为皇帝,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随心所欲的,吏部有一个孙毓文管着,户部还有一个阎敬铭,朕就算是有通天的手段,有这么两个人拦着,也做不好事儿,阎敬铭倒也罢了,对事儿不对人,这个孙毓文,实在是可恶!要想法子把他给换了!” “孙毓文担任吏部尚书即将期满十年,有皇太后昔日的谕旨在,就算是如同阎敬铭这样的强项令也不能违背,何况孙毓文,皇上明鉴,孙毓文是踢不出去军机处的,”皇后冷静理智的分析道,“只能是把他从吏部这里挪出去。” “继任者,你觉得谁好?”皇帝急切的说道,“朕倒是觉得翁师傅不错!” 皇帝属意王恺运担任户部尚书,又希望翁同去吏部当差,还有一个李鸿藻在军机处占着位置,这样的话,互为犄角,且户部和吏部都是极好的部院,若是能够占据两席,皇帝议事的底气就足了。皇后点点头,“皇上是天子,想用谁,不想用谁,都是您说了算,翁师傅是合适的人选,接下去就要京察了,若是吏部尚书的作用发挥好了,大家伙自然知道怎么当差办事了。” 皇帝点点头,皇后继续说道,“只是这事儿,怕还要礼亲王同意,皇上是知道的,如今的法子,都是让军机处选出几个人来,然后请皇上朱笔圈定,军机处若是不把皇上想用的人圈出来,皇上贸然开口,只怕又要被说坏了法度。” “皇后说的不错。” “李师傅在军机处要说上话,这就请皇上去吩咐李师傅,”皇后微微一笑,“臣妾去找礼亲王,他兼任内务府大臣,臣妾找他没人会说什么。只要把皇上的意思这么一说,礼亲王是最滑头不过,虽然不会很快速的执行皇上的旨意,但是他也不敢得罪了皇上,必然是会两不得罪的。” “如此辛苦皇后了,”光绪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赞扬的说道,“皇后真是朕的贤内助。” “皇上谬奖了,”皇后摇摇头,“说不上什么辛苦,只是皇上还要知道,孙毓文为何如此放肆,背后是站了人的,皇上如今不宜和他撕破脸,还是要缓缓图之,慢慢的减其羽翼才是最好。” 皇帝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之前有些人说想要复兴周礼,朕是不赞同的,皇后饱读诗书,知道礼仪之事,从未有亘古不变之道理,周礼已经距今四千年,沧海桑田,还有什么可效仿的,朕也不是想要和他们争什么雌雄,但是外头的人,只是一味着听着孙毓文这些人,朕心不悦,复兴周礼的这些人,是想跟在朕身边的,朕之前看不上,但是如今看看,倒也不能不用,”皇帝拿起茶,发觉已经冷了,于是放下,“文廷式,是珍嫔的师傅,这个人朕瞧过文章,倒也通达的很,看起来可以用一用。” 皇后听到了珍嫔两个字,不由得眉毛跳了一下,“文翰林?洋务以来,翰林,用的可不多啊。臣妾似乎记得,翰林里头,也只有一个李鸿章才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了。其余的都是泯然众人也,却不知道文翰林此人,能不能当大用。” “也只好是慢慢找吧,”皇帝有些无奈,“四品以下的官儿,朕是见不到的,除了毓庆宫的师傅,其余的也只有见一见翰林们了,若是别的人,朕也不放心,珍嫔的师傅,多多少少算是自己人。” 皇后见皇帝有了定夺也不再说这个了,她想了想,“皇上也不必操之过急,外头的人想要把皇太后请出来参加万国大会,这也没什么,无非只是乐呵乐呵罢了,皇上原本就要修清漪园奉养皇太后,去万国宫玩一玩,也是一样的,皇太后自己个也知道,什么地方能来,什么地方不好去。皇上亲政三年,正是要慢慢的做才是,万国大会开好了,其余的事儿,倒也可以放一放。” “放不下啊,”皇后的话是贴心话,可皇帝还是听不进去,“朝政这么多,让军机处都自己办了,朕委实是不放心,朕瞧着世宗皇帝每日要批折子四五个小时,朕实在是钦佩的紧,若是身子吃得消,也希望能效仿世宗皇帝,做一个勤政的好君主,不能因为怠政,把这样大好的局面给搞坏了,万国会要办好,其余的事儿,特别是外头的事儿,也不能耽误了。”   ☆、二十二、关键棋子(一) 皇帝显得雄心壮志皆在心头的模样,皇后心里微微一叹,接下去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臣妾的阿玛,已经在外头也拉拢了一些人,都是一些八旗之中的俊才,皇上若是想用,臣妾就让阿玛张罗着,先进大内当侍卫,皇上看中有好的,再提拔不迟。” “这些人好,”皇帝点点头,“凡是天子,总是应该有自己的亲军的,毓庆宫的师傅们,大部分都年纪太大了,朕也不是说他们人太老,而且这思想,委实陈旧了一些,礼仪道德,可以用之于治民,却不可能来束缚自身,何况如今洋务已经很强大了,李师傅他们,”皇帝摇摇头,“委实没什么力量,不过这士林领袖,还是要关心着的。” “王师傅其人,”光绪皇帝微微沉思,“朕倒是有些看不清他,之前朕就欲让其出仕,他却是拒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忌着亲爸爸之前把他贬黜的缘故,只是愿意窝在弘德殿讲学,他讲得东西,朕听得是如痴如醉,却又十分的胆战心惊。” “世人都说王恺运非儒非道,精通的乃是帝王之学,所以只能是辅佐帝王之侧,”皇后知道的事情多的很,“皇上以为,王师傅才干如何?” “自然是无话可说,”皇帝说道,“朕瞧着,左近大臣里头无人可及。” “可此人,怕是缺了一点德行,”皇后冷淡的说道,“今之温侯,就是他的绰号了。” 皇帝咳嗽一声,略微有些不满,“这也无妨,帝王取其能,而不是取其德,王师傅的经世致用之学极佳,别的,朕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是,”皇后也就按下不提,“可王师傅有说过,如何要请皇上掌控朝政吗?” 皇帝微微沉思,“这一点,倒也未曾说过,他只是谈及秦昭襄王的时候,说了说从缓不宜急。” “此言极佳,皇上以为如何?” “朕亦是如此觉得,”皇帝点点头,“凡事慢慢着手,未雨绸缪,总是有备无患的。” 谈了这件事,皇帝复又说起了财政上的事儿来,“户部如今银子是够了,可阎敬铭这个人,把银子看的死死的,清漪园的工程,他却是不肯给银子修建,实在是可恼。” “内务府这边,臣妾已经让安德海筹备了,”皇后说道,“安德海居然没有违背着臣妾的旨意,倒是有些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皇帝摇摇头,“是给亲爸爸修的,他自然不会反对,内务府出银子倒也罢了,这个安德海,也是刺头。” 皇帝只觉得步步为艰,虽然天子是一言九鼎,可这朝政束缚之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可为何当年太后挥洒如意,底下的人无不敢不遵命庭训,这大约还是要立威才是。这些刺头里面,如今看看,倒是这安德海最为紧要,一来在内务府赚钱的第一个人物就是他,八旗所寄托生存的工厂也是总归他统属管理,这一个关系就大了。 “安德海既然愿意给皇太后修园子,皇上也无需在意,只不过是一个奴才,皇上什么时候要换了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只是如今还要看着皇太后的面子罢了,”皇后说道,“请皇上还是看顾外朝,臣妾听说,有人意图要动摇北洋总督的位置?” 皇帝微微一叹,“翁师傅等人和李鸿章一直不和,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是奇怪。” 翁同之兄发配新疆就是全拜李鸿章之赐,这旧年的恩怨委实说不清楚,皇帝大为头疼,“李鸿章有大功,且也有才干,轻易是不好动摇他的位置的,若是有什么贪墨的事儿,在他那个位置上,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翁师傅私德极好,大约是见不得这样的人物的。” 李鸿章身处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的位置上,金山银山从手里流过,无论如何,只是稍微动一动,就是几百万的身家了,加上盛宣怀这个人,也是理财有道的高手,随便如何,都不会差了银子,“人至察则无徒,朕也不会都拿着翁师傅的样子去要求满朝文武,只是这将相不和,到底是与国无益,”皇帝说道,“皇后你是智多星,可有什么法子吗?” 皇后显然是早就想过了此事,“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这事儿,说起来倒也不难,”皇后微微一笑,“臣妾早就想过了,这一件事儿,想要阴阳调和,内外皆平,只是落在一个人头上。” “是什么事儿?”皇帝来了兴趣,他只是随口一说,不曾想,皇后还真的有法子解决此事。 “这个人,就是李鸿章的小女儿,”皇后微微一笑,“如今寓居在京师之中的李菊耦。” “皇后的意思是?”皇帝慢慢的说道。 “翁师傅一来是和李鸿章有私仇,二来,说到底,说明白,无非就是阵营不同,各为其主罢了,李鸿章是皇太后心腹之中的心腹,汉臣里头,除却去世的庄献曾郡王和嘉义左郡王,怎么算,就这如今的北洋领袖了,翁师傅的用心不算错,只是不应该对着李鸿章从头到脚的打,这样波及到了北洋水师,就不是皇上乐意见到的事儿了吧?” 皇后猜中了光绪皇帝的心思,他可以一定程度上默认许可翁同攻击李鸿章,这不过是君主的御下之术罢了,李鸿章统领北洋水师如此多的军舰和雄师,为君者忌惮一些,也是正常,何况,李鸿章也并非是什么没有缝的鸡蛋,把柄和狐狸尾巴是有的,可翁同想要再减免北洋水师,或者是对北洋水师的事务插手,皇帝就是不乐意了。 “李鸿章自然是不会有贰心的,”皇后慢慢说道,“可到底不是皇上的心腹,可若是李鸿章成了皇上的心腹,自然将相和了,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不至于有什么冲突。” “你的意思是......” “下旨命李菊耦入宫,”皇后说道,“册封其为妃。”   ☆、二十二、关键棋子(二) 皇帝的眼睛猛的睁大,皇后如此说,他倒是记起了昔日在圆明园之中惊鸿一瞥的身影,奈何皇后这个主意,可是闻所未闻,皇后见到皇帝有些震惊,继续说道,“一个是皇上的师傅,一个是皇上的岳父,有了皇上这位主心骨,可以左右调停,自然就少了许多事端,一来是为了消弭内扰,二来也是为了让皇上有个助力,北洋水师乃是皇上想要和诸国争雄的重中之重,这里无论如何,轻易不能让,古往今来,最有效最快速拉拢臣下的法子,无非就是联姻了,李鸿章有女在皇上身边,想必自然不会疏远皇上,何况听说李菊耦此女,深受李鸿章喜爱,若是能够纳入宫中,想必李鸿章也会真心贴近皇上,何况臣妾以为,李鸿章位极人臣,只怕也没什么,皇上可以给的,既然高官厚禄用不上,这亲情自然是有效的。” 皇帝沉默许久,“这事儿,只怕还要请亲爸爸定夺。” “皇太后是不会反对的,”皇后微微一笑,“昔日选秀的时候,太后请李菊耦入宫,就有让其预备选秀,想让她入宫之意,只是不知道后来如何,居然不再成此事,”皇后之前听闻此事,倒是有些后怕,若是李菊耦之事成了,只怕自己这个凤座也不复所拥有,毕竟李菊耦的出身,委实的极好,只是如今凤位已定,也不在乎有一个身份贵重的人入宫了,“所以皇太后是乐观其成的,再者李菊耦如今也待字闺中,只怕也是等着皇上呢!” 皇帝大窘,“皇后不必取笑朕,再者,就算是李菊耦入宫,李鸿章也不是朕的岳父,这一节,朕是清楚的,桂祥才是朕的岳父。” “只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臣妾不会在乎这个,只要是对着皇上的大计有益。”皇后抿嘴一笑,“这事儿,无论如何,臣妾想的不少,到底还是要请皇上定夺的。” 皇帝的手,下意识慢慢的拍着紫檀木的桌面,“这事儿,不难办,只是要麻烦的很,”皇帝有些犹豫,“亲爸爸那里若是可行,外头呢?李鸿章到底不是寻常人物,若是有什么不谐的事儿发生,朕倒是丢了面子,这可就是不妥当的。” 皇帝显然是觉得此事可行,只是还有些畏首畏尾,皇后请缨,“臣妾提出来的主意儿,自然要臣妾去办,李菊耦时常入宫,臣妾先问一问她自己个的意思,若是她自己个允了,想必皇太后也不会反对,李鸿章素来最疼爱此女,之前李菊耦不愿意嫁给兵部的张佩伦,他也就罢了,倒是让张佩伦灰头土脸的,臣妾先问一问他,再请旨皇太后,这样就再没什么不妥的了。” 皇帝心里一动,这事儿,于公于私,看来都是极佳,“如此倒是要烦劳皇后了。” “臣妾和皇上夫妻一体,原不用如此客气,”皇后神色有些黯然,“臣妾无福,至今没有身孕,宫里头的姐妹,也都是没什么福气的,这么久了,一个肚子有动静的都没有,臣妾原本就想着要选一些新人入宫,看看有没有新的好兆头出来,李鸿章老树开花,到了五十来岁,还有许多的子女出生,清华大学堂里头,有一些外国的教授说血脉传承之力颇为有用,或许李菊耦就是有福之人,皇太后日日为着皇上的龙嗣忧心,臣妾无能,只好引来活水。这也是臣妾的一点私心了。” “这也没什么,”皇帝反而安慰起皇后来,“你的辛劳朕是瞧见的,要主持内务府这么多的事务,又要帮衬着朕料理外头的事儿,许是累了,过些日子,让珍嫔珞嫔她们帮衬着你,你好松快松快。” 皇后眼神一闪,“臣妾不累,多谢皇上关心,这事儿既然这么定下了,臣妾就早些去安排,免得名花落入他家。” 皇帝难得的脸红了一下,笑眯眯的看着皇后起身福礼准备离开,皇后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复又说道,“渤海王太妃,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可又要时常入宫请安,臣妾瞧着她的身子这样的难受,若是这样赶来赶去的,只怕对着保养不宜啊。” “是吗?可让太医去看了?”皇帝连忙说道。 “已经传了太医了,太医说,静养为宜。” “既然如此,就不要让王太妃辛苦奔波了,”皇帝说道,“请她多休息才是,朕最近忙的很,醇王府,还是要你多看管着。” “这是自然,请皇上放心。” 皇后出了“潜德书屋”,庞德禄陪着走了出来,皇后睨了庞德禄一眼,“万岁爷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回主子娘娘的话,奴才都听见了,听得真真的。” “王太妃这些日子就不必入宫了,如果递牌子入宫,皇上的意思是要请她静养,可若是这么说,只怕是王太妃会伤心,所以若是要递牌子求见,你就说皇上忙着万国大会的事儿,实在是没功夫,明白了吗?” “,奴才知道了。”庞德禄陪着笑脸,“主子娘娘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办。” “既然如此,也要告诉李大总管一声,毕竟关防可是他管着的,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是,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走出了勤政殿,这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远离了阴谋和算计,倒是有些饿了,皇后慢慢的趁着月色信步而走,太监打着一个紫金的死气风灯笼在前头引导,雀儿瞧见了左右没有外人,“娘娘干嘛要拦着王太妃不让见皇上呢?她的身子好像还不错呢。” 皇后嘿嘿冷笑了一声,“当年在醇王府,我受的耻辱倒是一直都没忘,之前七爷在世,皇上顾忌着父亲,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可如今就一个王太妃,我这位姑妈姨妈还有婆婆身份的王太妃,就算不得什么了,她最想要见儿子,我就不让她见,也算是报了昔日的半箭之仇。”   ☆、二十二、关键棋子(三) 皇后虽然不计较这些小节,到底也还是女子,“咱们的姑奶奶,这一位渤海国王太妃,心里一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回自己的儿子,可皇太后智深似海,凡事皇上想不到的,她老人家都想到了,七爷的死后哀荣,若是我来做,只怕还没有皇太后这样的容人雅量,除了没有追封皇帝之外,只怕是别的什么都有了,这个渤海国王的称号的确是独一无二,听着也比亲王爵位要威风多了,这死后哀荣,看的不就是威风不威风吗?这个可是威风极了,听起来倒是像前明的藩王,有了封地似的,就靠着王太妃那样的女子,是斗不过皇太后的,权谋上差一点,那么只好在亲情天伦上拉拢皇上一番。” 醇王福晋的确是不善权谋,若是擅于权谋,皇太后不会现在过得如此舒服,到底是一个生母一个养母,应该是不分伯仲的,可如今的皇帝,显然对着皇太后更为敬重一些。皇后在夜色里慢慢走着,不知道何处草丛之中,飞出了许多萤火虫,在半空之中慢慢的飞舞着,皇后停下了脚,借着月色欣赏了一番,“可我却是不能让她如意了,皇上现在亲政了,大权在手,原本就是越来越忙,王太妃这样不知道轻重时常打扰皇上,皇上怎么能安心治国理政呢,”皇后抓住了雀儿的手,“这也是出了我一口恶气,还记得咱们在太平湖受的那一次委屈吗?” “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雀儿到底还是少女心性,见到醇王福晋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忍,“可这事儿到底是过去了,娘娘也无需和她计较什么,毕竟娘娘已经是皇后娘娘了。” “这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我的私人小恩怨,”皇后微微一笑,松开了雀儿的手,拿起帕子挥了挥,把在身边的流萤扇开,“皇上要准备万国大会,又要警惕着各国势力的蠢蠢欲动,若是因为这样的家长里短分了精神,那就是与国无益了。最要紧的,我可是要讨好皇太后。” “我拦了王太妃,皇太后是高兴的,”皇后抿嘴微笑,“虽然我不说,可李莲英知道了,皇太后能不知道吗?皇太后嘴上不说,她是大慈大悲的老佛爷,坏事儿自然是不能干的,但我做了这个恶人,皇太后是会喜欢的,何况她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婆婆,我的婆婆,如今正在万春园里头住着呢。” 皇后说了一会子的话,复又吩咐总管太监邢彩福,“明个得空了,把礼亲王请来,我要和他说一说话,再把我梳妆台上的那个帖子交出去,拿到承恩公府,亲自交给我阿玛,别出什么差池,明白吗?” 邢彩福连忙称是,皇后叹了一声,“皇上有些着急了,这也难怪,亲政三年,军机处和外头还有这么多人不听话,既然皇上要抓紧着,我劝不动,自然要跟上皇上,李菊耦的事儿,若是办好了,将来,外头就有了大助力。” “娘娘,宫里头这几个嫔妃就已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儿了,”雀儿却是不懂皇后的用意,“日日在万岁爷面前卖乖,我瞧着都心烦,若是这总督的女儿入宫,岂不是您又有的忙了?”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皇后不在乎的说道,“新人只会越来越多,后宫之中人多些,原本就是寻常之事,与其等着皇上说,还不如我请旨办事,这样还能争一个主动之权,再者,李鸿章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是皇上的助力,我这是全心全意为了皇上着想,皇上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思的,礼亲王昔日知道皇太后的用意,三辞三让,让出了这个首辅之位,若是能够收服李鸿章,我让出这个皇后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的。” 邢彩福大惊,“娘娘慎言,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话。” “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话,”皇后眼神一闪,“只要能够襄助皇上。”其余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了。 只要能够把皇太后的势力给削弱了就是。 皇后按下此话,“珍嫔还想着把她的师傅文廷式给皇上呢?她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内里头奉承着皇太后和我分庭抗礼,外面还联络了官员培养势力,这个女人,倒是远远没有昔日在曲院风荷对我出言无状那样的无脑啊?瞧着精明的很哪。” 皇后身边的太监宫女鸦雀无声,只有邢彩福笑着说道,“那是娘娘仁慈,孙猴子怎么跳都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若是娘娘想要珍嫔完蛋,那她就一定会完蛋。” “珍嫔想要举荐文廷式,这里头不会没有什么猫腻,想着在内宫安排太监宫女做眼线,出手这样的大方,就靠着她阿玛那点俸禄,只怕是不够吧?老邢啊,听说,外头有人拿着银子想要走珍嫔的路子当官?是真的吗?” “回主子娘娘的话,这是绝错不了的,”邢彩福说道,“若不是有人在外头用钱孝敬着,珍嫔的日子怎么过的那样的花钱如流水呢?万岁爷宠爱着她,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走她的路子,让她在皇上边上吹枕头风呢!” 若是换了别人当面是绝不敢说这些话的,可皇后听了之后似乎有些无动于衷,隐隐倒是有些可笑的感觉,“那就赶紧着预备好,册封珍嫔为妃吧。” 邢彩福不由得大吃一惊,“娘娘这还要奖赏珍嫔?” “她伺候的老佛爷不错,自然是要奖赏的。”皇后淡然说道,“皇上喜欢她,本宫自然也喜欢她,这是必然之理,咱们在宫里头,上头喜欢什么,咱们就要喜欢什么,老邢,你是老宫人了,还不知道这一点儿?” “。” “人若是在得意的时候,最容易得意忘形,珍嫔现在是嫔位,外头的影响还不够大,起码也要一宫主位,到了妃位才好办事嘛,不大开方便之门,怎么有理由去管这事儿呢?皇太后不会看到这样的小人物的,飞得高,才会摔的重。”   ☆、二十二、关键棋子(四) 皇后的眼中露出了冰冷的光芒,“飞吧,飞吧,飞的高高的,等到一不小心掉下来了,才知道这天多大,地多厚,自己若是没有什么本事,就没必要拿出来显眼,去,”她吩咐邢彩福,“把库房里头上好的东西理一些出来,就说是本宫提早祝贺她晋封之喜。” “我这个位置,对任何人都不能急,”皇后慢悠悠说道,“对着皇太后要孝顺,对着皇上要忠心,对着嫔妃还要仁厚,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当的了的,我既然敢这么说,皇上自然不会把我丢出去,难道李菊藕还要有什么意外的企图吗?你担心我引狼入室,但是我却知道这一招,是找援手了,李菊藕这个人,将会是撬动如今朝野局势的一个重要无比的棋子,只要把她引入宫中,李鸿章就知道轻重了,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对付皇太后,”皇后轻笑一声,明眸在深夜之中闪闪发亮,“只是这么多年了,我知道,凡事儿,还是把握在自己手心,晚上睡的安稳些。” 皇后这话真是肺腑之言,入宫之后战战兢兢,上有权势滔天之皇太后,中有性格百变之皇帝,下还有野心勃勃的诸位嫔妃,更别说外头的那些太平湖,恭王府这些地方了,一个没有人扶持的皇后,除了咬牙自我挽救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想到这里,皇后倒是有些理解闵妃了,闵妃昔日入宫,和自己的境况相差不远,处心积虑之外,似乎也并无他法。 皇后微微一叹,“静雅要下嫁朝鲜国王世子,过了好日子后,就要启程返国,我听皇帝说,日本人又要在朝鲜蠢蠢欲动,若是惊扰了静雅,这桩婚事的效果就不好了,这些日子先请闵妃入园子,和她多热络热络,把这个未来的婆婆安抚好了,静雅在汉城也舒服点。” 雀儿不以为然,闵妃在京师里头唯唯诺诺,简直毫无风度可言,她毕竟是少女心性,觉得看不上眼,“娘娘若是要格格在朝鲜过的舒服点,还不如请皇上下旨,让朝鲜的袁世凯大人,多多看顾呢。日本那么多浪人在朝鲜,奴婢倒是觉得危险的很,袁世凯手里有兵,正经儿才是帮手呢。” “你呀,倒也没说错,可这事儿,无需皇上下旨,”皇后微微一笑,“请阿玛派管家,把我的手书拿过去,袁世凯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这里头,我又可以联系上外头,皇上关心朝鲜,我自然是要代为效劳的。” 诸国前来观礼万国大会的特使安排都是皇后在操持的,“藩属国们不会耽误,如今除了英国人,还有那个国家的特使没到?” “只剩下日本国了。” “日本人,”皇后微微皱眉,“日本人这些年怎么感觉老是要注意他们在生事,真真是阴魂不散!外国诸国之中,日本乃是紧邻,德奥等国远在天边都到了,他们还摆什么架子装贵客吗?” 皇后实在是觉得烦心不已,“这些年,就听着日本人的事儿,本宫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日本人号称收聚唐宋两朝精华,乃是海外小中华,怎么这么点礼数都不知道?两国纷争,可既然是答应来的事儿,怎么这会子还不到呢?” 日本人的确无礼了些,诸国皆在,英国人摆谱,那是他别有所图,加上是天下第一强国,自然架子要比别人大一些,中国想要在西海布局,在印度洋航道上,的确是有求于英国人,有求于人,自然就是受制于人,可日本人是什么东西,还要预备着三催四请吗? “不用你说,”皇后慢慢说道,“日本人的口气一定是难听的紧,”她揉了揉太阳穴,“野蛮之人,少了礼数,又是近邻,实在是头疼。” 她不由得涌出了许多疲倦的感觉,是啊,历朝历代的皇后,像自己这样内外事务都要思考周全出谋划策的,委实是在少数,现如今世界的大势,并不是和以往一般,只要看着内政就是,如今,只怕外务内政一起互相作用影响的居多,自己要思考,要学习的东西,那就越发的多了。 “回主子娘娘的话儿,这会子日本人倒是乖巧极了,”邢彩福显然也不仅仅是内廷之中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总管太监,知道的事情极多,他仔仔细细的禀告,“日本外务省已经告诉咱们的总理衙门,言明预备出使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因为身体欠佳,故此在横须贺港休息了一段时间,归国述职的小村大使正在陪伴亲王一起,等到身子稍微好些了,就可以马上启程前往中国。” “哦?”皇后点头,“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其实内里绝非如此,若是来使身子不佳,日本人不会如此谦卑,他们这时候突然放软了身子,其实是另有所图,”邢彩福禀告说道,“日本人的另外一艘军舰,神奈川号,已经到横须贺港了。” “什么?”皇后微微皱眉,“所以这一位亲王,是在长崎港要见了这艘军舰才愿意来大清的吗???” “恐怕是这个意思,所以这段时期,只怕朝鲜那边也安稳的很,日本新军舰到手,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他们还不敢招惹咱们,若是惹得北洋水师发兴,去了长崎港,再来一次炮击长崎,日本人就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一位亲王也是,难不成想要死在中国?”皇后微微一晒,“好似搞的再归他日本国就见不到一般,实在是可笑,不过,”她眉头紧皱,皇后虽然不通军事,可也知道,“日本人又增添威力极强的军舰,接下去麻烦事儿就来了!” 东京富川町的艺妓馆,一抹粉墙,园门半开。 门口挂着几个光油纸椭圆形的红灯笼,上面写着“礼”、“乐”、“诗”、“书”四个黑色宋体字。 每个房间的方格落地门都裱糊着细白的皮纸,灯光、琴声和着低吟浅唱,一起流泻出来……   ☆、二十三、举国之力(一) 虽然是夜里,可深夜之中天边远处隐隐约约带着一抹灰白色的山峦,那就是富士山皑皑白雪,饶是在深夜之中,也能够模模糊糊的看的清楚,穿着藏青色军官制服的秋山真之在一位艺妓的带领下,脱下了鞋子,站到了木地板之上,如果是来艺妓馆消遣的,脸色应该不至于像秋山真之这样的难看,他铁青着脸,嘴巴抿的紧紧的,以至于嘴角出现了几道深刻的皱纹,眼神明亮,可这明亮之中带着一抹黯然和凶狠狂躁的意味,显然,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外面的弦子弹了几声,嗡嗡。带路的艺妓把拉门拉开,示意秋山真之进到里间,里间已经坐着了一位盛装打扮的艺妓,她薄施粉黛,乌黑的头发梳了个高高的髻,插着一根碧玉簪,穿一件锦缎隐底团花的白色和服,系着浅蓝色缎带,和服的领口处,雪白的双**峰若隐若现。 秋山真之跪坐了下来,秋山真之把军貌拿下啊,露出了青青的头皮,他的脸上也泛出了青色的光芒,显然他和这位艺妓是相熟的,坐下里并没有客套,对坐了一会,秋山真之抬起头,阴沉地说:“这么说,纯子的决定是不可变更了?” 原来面前这一位美艳惊人的艺妓就是纯子,纯子的脸庞已经不复昔日的圆润,不知道为何,变得瘦削起来,这样反而更显得成熟美艳动人。 听到了秋山真之的话,纯子俯下身子,头几乎贴到了地面,小声而清晰地说:“对不起,真的,纯子我,我只有请求秋山君的原谅了。” 秋山的双手放在大腿上,这个时候突然用力的抓紧了自己的裤子,“难道不能用别的方式为购买‘神奈川’作贡献吗?” 纯子无奈的叹息,在这个艺妓馆里面,似乎许多人都变了,原本活泼开朗的纯子,变成了一个哀怨的少女,“哎,在东京,一个强壮的工人,每天的工资还不到零点一五日元,像我这样一个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呢?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也是没办法了。” 秋山眼里闪着寒光,好像是一只想要吞噬猎物的豺狼,“我会杀死纯子的!” 纯子摇摇头,“秋山君,请您谅解,如果你一定要杀死我,那我也请求等纯子挣到钱,为‘神奈川’号买回一个螺钉之后……” “砰砰!”一个女人敲着隔扇门喊道:“纯子,还在屋里磨蹭什么呀?来客人了!” 纯子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不知道为何,突然红了眼圈,她再次俯下身子,对朝彦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站了起来,仰起脸,把夺眶欲出的眼泪回流到眼眶里,“请原谅,不能让秋山君完整地享受纯子了。” 说完,她拉开门,决绝的走了出去。 纯子走到了隔壁间,开门的艺妓微笑着看着纯子,似乎在默默鼓励着,纯子深吸了一口气,走入了隔间,小步的走上草席之后,对着矮桌子之后正在一个人自斟自饮的矮小男子鞠躬行礼,“真是十分抱歉,让您久等了!” 那个犹如老鼠一样矮小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抬起头,看见了美艳惊人的纯子,狡诈的眼神露出惊艳痴呆的表情,“真是好漂亮的女子啊,到底是东京美人,天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无法比较的,你好,我是小村。” “小村君,您真是过奖了,”纯子再次鞠躬,跪坐了下来,拿起茶盘上的茶壶,刚要给这一位贵客倒茶,突然之间,玉一般的柔荑被捉住了。 纯子有些惊慌地想要把手缩回去,可是没想到矮小的小村居然有很大的力气,她惊恐的带着微笑,“小村君,您太性急了……” 小村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在纯子的耳边喘着粗气,女人的体香让他很幸福,另一只手正从她领口处伸进去,在纯子的胸前摩挲着,“啊,真舒服,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女人了,真是饥渴啊……” 纯子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下,“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请多关照。”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小村猛坐起来,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出1女的滋味,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了!”一把扯开纯子的腰带,扑了上去……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从隔扇那边清晰传来,“月是故乡明……女人的滋味……也是日本好啊……” 秋山真之还是坐在原地,两手撑在膝盖上,凶狠的眼神望着前方。听着隔扇那边传来的声音,他一动不动,只有一丝殷红的血,从他紧咬的嘴角慢慢淌下来…… 他似乎想起了那一日,纯子在鸟之介山上对着自己说的一番话,“哎,如果我能变成神奈川号上的一颗螺丝钉,那就请让我变成螺丝钉,永远的陪着秋山君吧!” 秋山脸上的青涩和痛楚渐渐的消退了,好像一夜之间,他已经成长起来,他默默的起身,抹掉了嘴角的血液,戴上了军帽,轻轻的走出了这间房间,不再听隔壁那些再也无法让自己伤心的声音和话语了。 街头,凌晨的东京街头,阒寂无人。 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起床,寻欢作乐的人们,这个时候才刚刚入睡,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有几只野狗在无力的犬吠着,十月份的东京已经很冷了。 纯子从街角冒了出来,她的妆容凌乱无比,原本身上精美的和服也变得皱巴巴的,好像是被什么人剧烈的拉扯过一般,纯子似乎在左右摇晃,跌跌撞撞的走着,只是她似乎突然见到了一个在路灯下的东西,眼神一亮,碎步跑来,昏黄的路灯之下,是一个写着“神奈川号军舰”的募捐箱,她从怀里掏出带有体温的纸币,轻轻地,轻轻地投进募捐箱里……随即温柔的抱住了募捐箱。 秋山君,你看到了吗?我已经成为了神奈川号的螺丝钉了。 ps:推荐票和月票就是构成这本书的螺丝钉!请大家投票哪!   ☆、二十三、举国之力(二) 秋山真之默然的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家中还点着一盏油灯,兄长秋山好古正在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虽然现在东京已经有了电力设备,电灯也很流行了,但是电力的缺口很大,在晚上的时候,都是拉闸限电的,所以只能用油灯来照明。 好古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籍,“回来了?” “哈伊,”真之默默的点头,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腿上,“我刚才去了艺妓馆。” 好古很显然知道秋山为何有些沮丧,“任何扰乱自己心思的事情,作为帝**人都应该全部放弃,纯子,就是这个扰乱你的人。” 真之摇摇头,“实在是无法割舍这一段这么纯洁的感情啊,只不过,我想通了纯子的行为,是站在我们帝国的角度来的,她为了帝国,”真之咬牙说道,“奉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我也不能够被她看不起,神奈川号。我一定要登上去!” “这才是秋山家的儿子呢,”好古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真之,就在海军掌握了神奈川号之后。你以为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扬我国威于东海之上!”秋山真之沉稳的说道,如果要说怎么样让一个男人迅速的长大,那么感情上的受挫就是最好的方式,秋山真之似乎在一夜之间蜕下了青涩和稚嫩。 “没错,就是让我们日本帝国的国威在东海之上散布。”好古赞许的说道,“接下去就要先看海军的了,所以真之,你作为秋山家的儿子,接下去就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不要气馁,女人只是一个玩物,不值得你这样帝国的士兵伤心。秋山,振作起来,完成自己的使命!”秋山好古打气说道。 “我明白的,哥哥!”秋山真之,“我们帝国的每一个人,不都是用自己的方式来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不是吗?我不会怨恨,纯子的行为激发了我最持续的动力,我也必须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啊!” 纯子,请你放心,你为了我,为了国家付出了那么多,我一定会登上神奈川号,打败清国的北洋水师的! 日本横须贺军港,彩旗飞舞,欢呼震天。雾气散开,一面日本海军的旭光旗迎着带海水腥味的海风升起来。 旭光旗下,停泊着十几艘军舰,“扶桑”、“严岛”、“桥岛”、“桥立”……军舰的甲板上,身材矫小结实的水兵们挺直腰杆列队肃立,一张张被海风吹得黝黑的面孔如铁铸一样,只有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狂热激动的光芒。 一艘崭新的军舰“神奈川”号缓缓驶进军港。 穿着雪白海军制服的秋山真之挺着胸,铁浇铁铸般站在炮位上。他嘴角紧抿,黝黑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凶狠的目光直视前方。 站在港口上的人群仰头看着那如富士山一般高大的“神奈川号”,欢呼声和掌声就一直没有停下来,“天照大神!”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痛哭流涕,“我们日本帝国也有这样强大的军舰了!” “是啊!决不能输给清国的军舰!” “天皇万岁!万岁!” “只有天皇才能够带领臣民们迎接这样的好时候啊,板载!板载!” 伊藤博文,陆奥宗光,西乡从道,还有伊东佑亨等站在欢迎人群的最前面,站在他们身前的是穿着白色海军制服的贵族院院长,这一次要出使清国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只见到他精神抖擞,哪里有说的病重的样子。 海军大臣西乡从道这个时候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对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伊藤博文说道,“太阁!世界上航速最快的巡洋舰‘神奈川’号的到来,再加上新近购置的舰艇,帝国海军在总吨位,航速和射速方面都超过了北洋水师,可以和他一决雌雄了!” 军部代表伊东佑亨激动的请缨:“我已向天皇陛下请求,担任进攻中国的海军舰队司令。请太阁同意这个认命吧!” 伊藤博文微笑不语,脸上露出的睿智的神色,“两位不愧是军人世家,武士的精神在血液里沸腾了吧?是不是等不及了呢?” 外相陆奥宗光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两位大臣阁下,战争不是说打就打得起来的……” 伊东佑亨咬着牙,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我们不是一直在为此做准备吗?”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听到了这句话,点点头,“尹东大臣的这句话,我认为是十分正确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小村大使都留下来,一定要见证神奈川号入港的好时候,有两艘最快速度的军舰,清国人就再也不敢做什么挑衅的事情了!”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马上要出使清国,伊藤博文友善的说道,“请亲王阁下您,在清国要注意,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需要一点准备阶段,中国人对于日本帝国,是十分不友善,如果您遭受了中国人屈辱的对待,看在帝国大业的份上,还请稍微忍耐。” “没有问题,”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昂起了头,痴迷的看着神奈川号那冰冷的曲线,“为了帝国,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没有问题,但是,太阁,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对清国宣战的这一天,我希望可以早一点到来!拜托你了!” 小村大使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是的,太阁,梅机关,在清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事务,也需要您的指令,天皇下旨,开展一切事务!” 所有的高官,包括北白川宫能久亲王,都对着伊藤博文深深的鞠躬,“太阁,拜托了!” 面对着这些维新大佬们的嘱托,伊藤博文沉默了,他望着海天迷蒙处,半晌,那边,似乎就可以看到清国和朝鲜的疆土,过了好一会,伊藤博文才缓缓道:“天皇陛下喻令,时机还不够成熟,需要等一个好时机。现在只要寻找到一个好时机,就可以向中国开战了!”   ☆、二十三、举国之力(三) “真的吗?”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听闻伊藤博文这样说,大喜过望,其余的人也纷纷喜形于色,“太阁,你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错,这就是天皇陛下的谕旨!” 伊藤博文沉稳的说道,“天皇陛下早就有了打算,神奈川号刚刚归国,我们还需要把他好好的训练起来,训练好了,才能够和清国的北洋水师一较长短!” “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够和清国闹出什么矛盾,请大家一定要注意这一点,清国的许多人,想必哪一位李鸿章大人,一定是想着要找我们的差错,把我们的战斗力来削弱!” 伊藤博文环视众人,“请大家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一定要忍耐过这一段最艰苦的时期!” “哈伊!” 。。。 “日本人的神奈川号,已经到了?” 太后喝了杯茶,悠然发问。 “是,”李莲英说道,“就在横须贺军港,停泊的。” “这个名字取的不太好啊,神奈川,这不是日本风浪很大的地方嘛?军舰怕的就是风浪吧?万一,这军舰一不小心沉了,”太后微笑,“那该怎么办咯?” “宣礼处的人,在横须贺军港边上有布局,请老佛爷的旨意,要不要,给他们闹一点乱子?” “闹什么乱子?”皇太后微微摇头,“你除非用炸药把他的神奈川号给炸沉了,不然什么乱子都没用,盯着就好,想不到啊,想不到。” 皇太后真想不到,由于自己北洋水师和南洋水师的提前建设,居然没有压服日本人,反而让日本人的倔强性子更为激发了出来,想要和自己来一场军备竞赛。 历史上日本国有了一艘吉野号,这艘吉野号就是打败北洋水师的主力军舰,可没想到这个时空之中,日本人居然又多了一艘和吉野号相等规模的“神奈川”号! 这里面是有许多原因的,一来当然是慈禧太后存了挑弄之心,在琉球以及台湾事务上,还有长崎港时间,就屡次炮击长崎,摆出一副东亚老大,你不服我就用大炮和你说话的姿态出来,撩拨的日本人怒气万丈,一定就把中国视为了崛起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第二个,慈禧太后骄傲自满之余,也不免警惕,中国和列强的几次交手,从惨败到小败再到惨胜,再到大胜,这些进步,明眼人是不会看不清楚的,特别是在越南,算是和超级强国第一次正面交手,虽然中国占据了许多天时地利,可海军和陆军展示出来的强大战斗力,的确是让列强起了许多的警惕之心。 特别是英国,从越南之战后,不仅仅是中国不想买军舰,英国也从此没有再出售超级吨量和最先进的军舰给中国,不仅仅是意识到了养虎为患的眼中后果,而且,英国人的尿性,谁都清楚,大陆均势战略,不容许任何一个国家太过强大来影响到区域平衡,进而侵害到英国的利益,所以英国从柏林会议被中国摆了一刀之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扶持起日本,海量的贷款和援助投入到日本之中,所以日本再次举全国之力,也能够硬撑着再买一艘“神奈川”号。 皇太后连连说想不到想不到,历史上日本的强大,是因为英国想要防止俄罗斯在亚洲的强大,没想到,这一次日本被扶持的理由和对象,居然换成了中国。 “这年头,想要装孙子都做不到,”太后摇摇头,“不过这也没法子,已经决定要逐鹿天下,就不能一直韬光养晦了。” 若是一直韬光养晦,现在的非洲,就绝没有中国人可以占据的地盘了。 所以这逆向的金手指开起来,慈禧太后也无可奈何,“罢了,日本人想着借力打力,用英国人的援助,来咬住中国,藉此来完成英国人的目标,又让自己趴在中国吸血成就自己,真真是打的好算盘,”慈禧太后眼神一闪,“原本呢,如果没有这个我,大约也能成,有我在,那么就是可惜了。”太后微微一笑,“小李子,日本人来使的哪一位是?叫什么?”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是如今天皇的义兄,上代天皇的螟蛉义子。” “如果说,这个人死在了中国,你说日本国内,会如何呢?” 李莲英大吃一惊,“这会造成两国纷争,只怕日本人是要强势起来的。” “纷争?这个时代,谁还怕纷争呢?”皇太后抚了抚衣裳,淡然说道,“自然是不能让他死了,不过可以给他一个教训,也让他们尝一尝咱们的民族心。” “英国人还不准备北上吗?”皇太后转了个话题说道。 “总理衙门已经在洽谈了,预备着让一点东西出来,然后再在别的地方逼一下英国人,软硬兼施,这样想把英国人拉回来。” “不错,”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皇帝执政是有些样子了,软硬兼施,不卑不亢,英国人才不会被惹怒,也不会看轻了咱们,其实说起来,要对付英国人,倒也简单。” “老佛爷的意思是?” “传旨叫孟加拉国的人到印度里头去游荡游荡,”太后神秘的笑道,“他们就老实了。还有布尔地区,哦,那里咱们是没什么兵,不过也可以摆出姿态,我就不信,英国人会为了日本人做什么舍生忘死的事儿。” “老佛爷的意思,难不成英国人是为了日本人才如此做的?” “只怕是有这个意思,不然这一位副首相,也不会和神奈川号一起来亚洲了,他想借着自己的身份压着,免得神奈川号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问题,特别是怕咱们会动手。” 李莲英温和的笑道,“咱们可是礼仪之邦,老佛爷心最仁慈不过,怎么会打劫过往的船只呢,这些英国人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那可难说,哎,”太后无奈的说道,“有时候这天1朝上1国的名号,也是一个累赘,如今倒是好了,佛祖要做,狗肉还想着要吃呢。”   ☆、二十三、举国之力(四) “我倒是存了想要打劫的意思,只是年纪大了,”太后捏着佛珠不停的转动着,“脸皮反而薄了,还真不好意思朝着日本人下黑手。” “日本人算不得什么,”李莲英眼神一闪,“老佛爷预备了那么多的后手,日本人只要敢动,那就没他的好。” “嘘~言多必失啊,”太后笑眯眯的说道,“罢了,便宜日本人了,这一次我就先不去管他了,可英国人不来,这万国大会,可就少了一块,终究是美中不足,英国人帮着日本人来压着我,我倒是也不能让日本人闲着,自己不好出手,请别人出手吧,”太后伸出手掌,偏过头,悄悄的对着李莲英说道,“花点银子,叫人如此如此,也算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了。” “老佛爷智深似海,”李莲英大拍马屁,“奴才这就去办。” “这些人啊,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太后摇摇头,“要闹一闹,那就闹一闹吧。” 虽然已经亲政,但皇帝每日还要上一两个时辰的课,李鸿藻和翁同徐桐还有王恺运四人,是汉臣里头的师傅,其余的骑射满文等另算,徐桐上的课最少,李鸿藻次之,翁同两三日就有一日来上,可毕竟不及王恺运,除却休沐之日,几乎是日日要来授课的,这信任与否,是一眼就瞧得出来的。 这一日,王恺运就在勤政殿的“潜德书屋”里头,讲完了王莽篡汉的故事,他倒是不说汉朝什么气数与否,只是说王莽的新政如何,饶是光绪皇帝心里牵挂着事情,但还是被王恺运的话头吸引了注意力,一个时辰须臾就过,光绪皇帝闭上了眼,仔细回想了一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王师傅讲的透彻,史书都认为王莽企图篡汉,罪不可赦,可按照王师傅的**,王莽这个新政,倒是有些可取之处,唯一自取灭亡之道,就是欲速则不达了。” “就是此理,王莽身处乱世,意图用滔天大手拨乱反正,奈何欲速则不达,故此功败垂成,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才是为学的意义所在,至于什么篡汉的,也只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须知魏武帝的评价,可委实比王莽高了许多。” “朕倒是觉得,王莽的许多新政,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太超前了些,不能用在汉末。” 王恺运微笑不语,“臣只是一得之愚,皇上可以搭配着其余的师傅一起参考着听。” 皇帝还准备继续问有关于王莽新政的事情,可王恺运不搭话,他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是说起了他一直挂念的事儿,“王师傅大才,朕是知道的,昔日也曾任通政司使,九卿的位置已经当过了,”虽然通政司使这个位置是比较鸡肋的,但是王恺运昔日在这个位置上,发挥了通政司的功能,通政司充当了中央办公厅的作用,委实是位不高而权重。“吏部的考评都是上等,朕意,想要王师傅再次出仕,来帮一帮朕。” “皇上谬奖了,”王恺运丝毫不吃惊,风轻云淡的说道,“臣一直在毓庆宫弘德殿为陛下讲课。” “仅此不够,”皇帝坚定的摇了摇头,“阎敬铭的户部尚书要退下来,孙毓文的吏部尚书,朕也不愿意他继续管着,这两个尚书,朕属意王师傅接管其中一个。” 这就是帝师的好处了,其余的官员,除了日日见面的军机大臣之外,一辈子之中,能有几次完整的和皇帝说话的机会?呈现给皇帝朱笔圈定的人里面,皇帝只是看到过大部分的名字,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身为帝师,每天都把自己的学术灌输给皇帝,皇帝自然而然就会把师傅视为最亲密的人,日后登台拜相,帝师当然是皇帝最想用的人选。 寻常的官员那里有可能这样的让皇帝出言,两个最紧要的部院尚书由着王恺运选,要知道无论是历朝历代,官帽子和钱袋子,永远是最重要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吏部尚书永远是部院里面最有实权的一位,户部尚书则是最有钱的一位。这样大的机缘在别人那里,只怕是要眼红死了。 王恺运微微一笑,鞠躬行礼,“多谢皇上抬爱,臣不甚感激,只是,”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臣实在是无意仕途,自然,皇上必然会以为,臣留在皇上身边只是为了当官,其实不然,臣只是想把心中所学,可以传授给皇上罢了。” 王恺运所钻研的学问,皇帝其实是十分清楚,那就是帝王学,而且他所研究的帝王学,也绝不是宋明理学,这个帝王学跳出了宋明理学“全民教育学”的旧框子指望数亿民众提高觉悟当尧舜是很危险的,仅仅是政治人物需要学习具备的一种政治学。这在某种程度来说,还是崇尚的是精英治国的理念。 “昔日臣一直在皇太后幕下参赞军务,只不过在光绪九年出任通政司使,也不瞒着皇上,那个时候只是为了限制恭亲王罢了,绝非微臣出仕之本意,”王恺运继续说道,“故此在中法之战后,微臣办好了差事也就隐退了。” 这是婉拒之意了,皇帝虽然知道王恺运素来之心意,可他也实在是无法,“不瞒王师傅,朕在外朝,能够舒展拳脚的机会不多,受限制的时候反而多些,若是没有几个体己的人去当差,只怕是越发难为了,王师傅若是不出山,朕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当差了。” “皇上不必担心,人贵有自知之明,臣的优点在于出谋划策,也绝非当差办事,”王恺运微微一笑,“孙毓文乃是皇太后的心腹,皇太后的亲信在朝中隐隐以他为尊,不能轻动。不过阎敬铭既然要退,吏部尚书也到了期限,这两个位置,倒是可以策划一二,臣保举一人,可以帮着皇上办事。” “哦,是谁?”   ☆、二十四、霸权本质(一) 皇帝也是有些急了,如今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将六部尚书的几个人抓在手心里,军机大臣,乃是宰辅,轻易动不得,六部尚书就好说话一些了,十年任期一到,无论如何也要卸任,既然官员有任免,那也就有操作的空间了。 “还请王师傅明示。” “这内外都有一位人选,只看着皇上如何选择罢了。” “王师傅请讲。” “选人之前,还要问皇上,为何要换了户部尚书,”王恺运笑道。 “自然是要花钱罢了,”皇帝倒也老实,实话实说。“自然是花钱,”光绪皇帝说道,“阎敬铭在此,颇多掣肘。” “那就是了,所谓选官,既要看官员的才能,更要看这职位的用处,若是不舍得花钱的户部尚书,在以前是合适的,如今看来,这一点却是不合适的,”王恺运说道,“在微臣看来,如今货币已经改制,纸币的成本极低,可以多发一些纸币出去,倒也无妨。” “这朕也曾考虑过,”光绪皇帝微微沉思,“东南富庶之地,按照户部和海关的统计,只怕是纸币已经够了,西北内陆,洋务之事不算太强盛,若是流通起来,倒也无妨,朕只是怕,怕这货币滥发了,新币会不值钱了,会影响朝廷的信誉。” “这倒也不怕,”王恺运微笑道,“如今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皇上就是下旨让大清银行再发一倍的纸币也无妨。” “哦?”皇帝来了兴趣,他也并不是一定要换阎敬铭,只是阎敬铭拿着不可滥发货币的理由,拒绝皇帝要多发货币,或者是说直接将银行印刷出来的货币直接给中枢使用,他希望的是可以把如今这不好花钱的局面给扭转了,若是谁做得到,他是一定鼎力支持的。 “若是能够如此,把亲爸爸的清漪园修一修,然后别的地方也不至于束手束脚的,特别是这北洋水师,盛宣怀几次上折子要户部多拨付银钱,倒也不是朕小气,的确是少了一些底气要多给银子,军备重要,可内政也重要的很啊。王师傅若是能解决此事,如何当不得户部尚书?” “将藩属国都纳入户部管辖范围内,”王恺运说道,“就起码可以多发一倍的新币了。” 皇帝却是有些不懂,“纳入户部管辖,你这话的意思是?” “皇上知道这新币不宜滥发,可知道为何缘故?” “一来是怕朝廷不认账,这是有朝廷的信用在里头的,朕虽然不懂财会,可到底前明的宝钞如何没用如同废纸,这是有前车之鉴可以看看的;二来,若是新币发行过多,大家伙一定觉得这新币不值钱了,原本十元而可以买到的东西,提价到十五元,这就是不值钱了。” 皇帝能够领会到这个程度,委实已经很不错了,若不是忌惮着这个,和前明皇帝那样的无知,如今的新币也早就到了擦屁股都嫌硬的地步了。 “皇上所言极是,”王恺运笑道,“户部发行货币,总是要考虑整个国家的盘子的,比如将一个国家比作一家银行,这收上来的税收就好像是存款,发出去的纸币就好像是放款,若是放出去的款子太多了,别人来取钱,银行没银子可以让别人领,这就是大麻烦,纸币就是如此,一般来说,可以稍微多发行一些,却不能发行过多。” “那王师傅说可以再发行一倍,这又是如何解释呢?”咸丰皇帝急切的说道,这一倍可不是小数目,基本上可以意味着任何一个皇帝想要花钱的地方,比如这北洋水师的建设,南洋水师造船厂的研发,工部和交通部铁道部的大肆修建,就可以多一倍的银子,皇帝自然是十分心动的,“这和诸藩又有什么关系。” “大清国的盘子,如今还不够大,”王恺运笑眯眯的说道,“皇上也说了东南各地用的新币多些,西北内陆少一些,西北内陆那里就是诸多藩属国了,自然,西北那些地方的内藩,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些藩属国,比如南洋朝鲜等国,用的都是自己国家的货币,咱们的纸币,这些国家,大部分还是不认的。” 皇帝眼中一亮,“要将各藩也一并纳入户部发行货币之范围。” “就是这个道理,之前大清的通宝银元在南洋各国是极为有用的,身子比本国的银钱还要值钱,这是为何?” “盖因大清国力鼎盛,”皇帝说道,“加上通宝银元真材实料。” “极是,”王恺运点点头,“银子和铜做的货币,到哪里都是硬通货,可如今改了纸币,藩属国们的老百姓和商人倒是觉得纸张的东西不靠谱,特别是藩属国的商人,在中国赚到了钱,纷纷将新币都换成了银子,带回国内,如此一来,国内的银子越发的少了去,许多西洋商人,大约也存了不可说明的企图心,纷纷仿效,日积月累,长此以往,如今虽然各大银行发行货币都承诺按照银钱一比一兑换,可长此以往,必然支付不起的,皇上可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那也就是说,朕明白了,”光绪皇帝慢慢说道,“让各藩属国,都要发行并使用新币,王师傅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就是此理,”王恺运点头说道,“英国为何可以横行天下,穷兵黩武,却还是如日中天?自然,科技,军事,等等许多方面都是值得大清可以借鉴的,可这经济里头,除却用全球各地之财力滋养英国本土之外,货币上的招数就是如此使用,才有如此厉害的局面的。” 王恺运捻须继续说道,“以南非为例,英国人用轻飘飘的纸币,拿去和本地土人购买土地、钻石、黄金,简直就是一本万利,英镑印刷一下,成本能值多少钱?可这些物资呢?值多少钱?本土之人不愿意用英镑,那就是杀,杀服了,这轻飘飘的纸张,原本不值钱的英镑,就自然可以买黄金了。”   ☆、二十四、霸权本质(二) 皇帝突然有些呆滞,额头边上的冷汗淋漓而下,“英国人,如此做,难怪可以称雄称霸!” “还有印度,英国人也是如此,那些物资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国内去,提供给皇室贵族们挥霍,提供给那些工厂们生产,可英国人花费了什么呢?也只是一些看上去值钱,可仔细研究起来,也只是一堆废纸而已。” 皇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似乎发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这也是英国称霸世界的秘诀,臣把他称之为‘英镑霸权’,听闻昔日鸦片战争,英国一来要扭转贸易逆差,二来也想用纸币取代英国的银币,奈何咱们一如如今的藩属国一般,对着英国的纸币不认可,故此才有两次鸦片战争之祸了。” “可后头,还是开了英国人的纸质英镑在国内流通。” “这是大势,阻拦不了,”王恺运说道,他老神在在,显然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被迫做某事,和自愿做某事,还是有区别的,何况本朝户部对于外国银行的管理,难道还不严苛吗?胡雪岩发明出来的存款准备金制度,可是牢牢地把列强在中国的银行给捆住了。”为了此事,还闹了不少的外交风波,可皇太后是很清楚一个严格受监控的金融业才是符合中国国情的金融业,所以就算外部压力再大,也绝不容许,这些人拿着外国货币来扰乱国内金融市场,蚕丝贸易大战,可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庞德禄见到皇帝的脸色不好,额头还有冷汗,连忙从边上的浑天八宝金球里头,拿了一只绣着金龙的滚烫热毛巾来,献给皇帝,皇帝接过,又吩咐,“给王师傅倒碗奶茶来。” 皇帝喝了口奶茶,定了定神,“是极,就以印度来说,如此万万印度百姓,别说是几千万了,只怕是几亿的英镑撒下去,都石沉大海,一点儿声响都不会有的,英国人可以拼命印刷纸币,却不虞有不值钱之虞。” “这就是英国要保住殖民地霸主的缘故,德国也有这样的烦恼,故此他不仅要在布尔地区攫取黄金来稳定物价,更要把不值钱发行过多的德国马克疏散到世界各地,藉此来减轻国内的压力,咱们没有德国那样条件差,皇上可是知道为何缘故?” “自然的地大物博,”皇帝骄傲的说道,“四万万臣民,这里头,发行海量的货币也不在话下。” “就是此理,一滴酒,放在臣的这碗奶茶里头,一下子就闻的出来,可若是放在福海里头,那可就是一丁点儿都闻不到了,说的就是发行货币的道理。如今天下各国都要和咱们做生意,这银钱来往流通多了,货币就是值钱,从未听说过小国寡民之钱币值钱的,各藩属国虽然不比这印度广大,可多少也是有一点地方,有一点财力的,特别是朝鲜和泰国,富豪甚多,虽然比不上东南一省之地,可这新币,只要这些地方都发出去,流动起来,自然多一倍,也不在话下。” “王师傅说的极是,”皇帝的眼中露出了极为钦佩的目光,“你这样的才干,如何当不得户部尚书呢?朕倒是觉得,你的才能绝不在阎敬铭之下。” 王恺运微微一笑,也不搭腔,只是说起发行货币之事,“皇上知道控制,这是极佳的,可控制虽然好,但还不如扩大,比如臣这里,”庞德禄当差极为老道,不仅是拿上了奶茶,还摆了一碟的水晶桂花绿豆糕来,王恺运拿起了一小块绿豆糕,“绿豆糕,臣一个人吃,就着奶茶,大约也够了。可若是臣和庞公公分食,大约只能是尝一尝味道,可若是再让勤政殿的侍卫们分着吃,皇上以为,大家还能吃出这绿豆糕是什么味吗?” “自然是不能,王师傅的意思,朕明白了,”皇帝今日可真是有恍然大悟之感,“其余守着这一块绿豆糕大家伙分一点享用,还不如努力多做几块绿豆糕,这样分的人多了些,自然就是皆大欢喜了。” “各藩属国加起来,虽然没有中原那么大,可多少也是多了许多块的绿豆糕了,”皇帝抬起头看着书屋一侧摆着的地图,目光炯炯,“把这些都让新币发下去,福海那么大的湖水,一壶酒放进去,谁也不知道。” “英国人用火枪和大炮慑服海外殖民地,咱们用什么?”皇帝下了觉心,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各国无论是否知晓此番厉害关系,都不会主动愿意本国之中都流通大清的纸币。” “大义!”王恺运说道,“千年以来,邻国都奉中华正朔为主,这是根深蒂固的观点,故此越南的黎朝阮朝更迭,高丽国到李氏朝鲜,莫不如此,前些年因为西洋诸国崛起,藩属体系有所动摇,可这些年几次大战,北海西北浩罕琉球苏禄兰芳越南等战事,稳住了这个体系,更是将石达开等人放在印度和英国人争夺,国内的理藩院也发挥了巨大的用处,还有《宗藩条例》立下规矩约束,浩罕复国,在吕宋驱逐西班牙人,越南另立黎朝,这三件事,深得藩属拥戴,这样一来,原本有些涣散的藩属国之心,顿时复又凝聚起来了。” “大义如此,皇上口含天宪,底下的人不会不听,所谓大义,听起来是有些虚无缥缈,说的是人心,可这人心能体现出来,化之为具体的行为,这就是有效了,佛山公会在越南之战后好似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纸币可以发行到越南去,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皇上乃是天子,天命在握,藩属国自然要俯首称臣,把这些地方纳入中国,统一货币,皇上想要让户部多发一些新币,自然是无妨的,”王恺运笑着说道,“如今可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有英国人的好法子珠玉在前,万国大会在此,岂不是东风马上就到了?”   ☆、二十四、霸权本质(三) “妙啊,”皇帝抚掌赞叹不已,“王师傅真真是经天纬地之才,朕素来是知道英国人在海外殖民地咄咄逼人,却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也想不通,他们如何在海外贫瘠之地赚到如此多的银子,能够源源不断的支援国内,据朕所知,西海总督那边,别说是赚银子了,能够什么时候不望着里头贴银子,朕就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中国和西洋列强相比,倒也无需和他们一样的苛刻,”王恺运说道,“一来,咱们新得非洲之土,到底是要顾及一些脸面,二来也是做好的例子给非洲的老百姓瞧一瞧,谁才是仁义之国,谁是仁义之君,故此,咱们在非洲倒也不必逼迫过甚,还需要好生对待,不能存了捞一票就走的心思。” “王师傅所言极是。” “万国大会在即,大家都知道,是为了夸耀国力联系藩属,可若是为了这个看上去虚无缥缈的事儿,闹腾这么久,倒是有些浪费了,皇上担忧发行纸币之事,那何不将万国大会结合起来,先把货币发到藩属国去,只要朝廷开设的银行都承诺同等银币铜币汇兑,谁会质疑,咱们的纸币不够用呢?” “可这银钱,到底是会不够用的,”皇帝摇头说道,“加上藩属国,银钱也未必能够多出多少。” “世上没有万全之法,更没有万世不易之法,”王恺运眼神一闪,“将来若是新币发行整个亚洲通行无阻,即使咱们废了银钱汇兑,谁又能放弃已经通行天下的新币呢?” 王恺运的话十分的温和,可皇帝却是觉得他的话里头透着一股阴冷刻骨的味道,他的意思很清楚,能够支持一段时间的政策,就是好政策了,皇帝定了定神,继续听王恺运说道,“咱们不用和英国人做的如此难看,只要万国大会前,军机处下一道旨意,再让理藩院去操持,保准,万国大会之后,各国就会上表,废止国内之货币,均用中华新币。到时候,”王恺运眨眨眼,“新币发到藩属国去,这差不多就大事已成了。” “仅仅如此,还不够。”王恺运笑道,“臣听说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甚少经营,俄罗斯之人也不善经济,咱们的新币只要慢慢的扩散出去,到俄罗斯,再到印度,或者是到西海以西,那个时候这些地方,就算不是中国之土,也是皇上说了算了。” 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拒绝开疆扩土的诱惑,皇帝被王恺运充满魅惑的言语刺激的心脏砰砰砰直跳,他定了定神,“这事儿可行!”皇帝下定了主意,“即刻要办,万国大会在即,不能够拖了!” 王恺运又喝了一口奶茶,皇帝再问,“阎敬铭未必不懂这个道理,但是朕却不欲他来主持此事,王师傅想要举荐的,朝内是谁,地方是谁?” “朝内的人,倒也简单,”王恺运笑道,“就是翁师傅。” “翁师傅?”光绪皇帝微微沉吟,李鸿藻简拔入阁,已经是有一段时间了,可翁同还是当着礼部侍郎兼管翰林院,说起来,只是侍郎,到底还不是尚书,故此若是让翁同来担任户部尚书,倒也算是简拔了,何况同治十年,他也短暂担任过户部尚书,王恺运继续说道,“翁师傅学问极好,私德也佳,自然不担心有什么贪污舞弊之事发生在他身上,最要紧的是皇上的师傅,自然事事以皇上为尊,皇上若是想要花钱,他是必然不会拦着皇上的。新币的事儿,皇上想要怎么做,翁师傅必然是会听您的。” 翁同虽好,可到底是和李鸿章不太对路,这是对北洋发展不利的,皇帝这个时候似乎还是很倚重李鸿章,虽然他情感上也知晓,李鸿章乃是皇太后的亲信,和自己走的不算太近,皇帝暗暗思度,皇后在筹谋李菊耦之事,此事若成,北洋水师成了自己人,翁同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应该也不至于发生什么龃龉。这是一个人选,的确如同王恺运所说,“绝不会制约皇帝。” 只不过皇帝还想着听听其他的人选,“那地方上的人呢?” “张之洞!” “张之洞?”皇帝问道,“湖广总督张之洞,此人好在那里?可堪户部尚书一职?” “皇上难道忘了张之洞的外号?” “外号?哦!”皇帝恍然大悟,“钱屠!” “就是钱屠,”王恺运笑道,“刚才微臣已经说了,用人还要审时度势,张之洞号称钱屠,做官最喜欢的就是砸银子下去大办各种事业,若是在户部尚书的任上,自然是多少钱都不够花的,那么他自然而然要把这个在藩属国推行新币的事儿办下去,若非如此,岂能变出钱来让他这个钱屠来屠钱呢?” “妙哉,”皇帝今个是真的佩服王恺运极了,没想到一来解决了没钱的问题,还推荐了这么好的人选,“王师傅真乃朕之子房也!” “这两个人选,各有利弊,皇上可曾发现?” “王师傅的意思是?” “翁师傅的确是道德文章的高手,可若论起实务来,微臣说话直接了些,只怕是不够好的,若是翁师傅办这个事儿,皇上耳提面命,是要多费神的,旨意多下,大家自然知道了这是皇上的主意,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怕皇上要吃弹章。” 皇帝苦笑,“的确如此,”他摸了摸鼻子,“朕心若明,好倒也罢了,若是不好,刮落要吃的不少。” “张之洞此人,办事当差了得,皇上吩咐了,就不会做不好,也不虞大家伙觉得是皇上的圣意要一力推动此事,可张之洞此人,主见甚多,若是到时候不完全按照皇上的意思来,这也是难说的很了,何况此人是洋务之中坚定的民用洋务之人,皇上想要多花银子办海军,兴建设,只怕张之洞是要坚持反对的。两个人各有利弊,如何选择,还是请皇上圣裁吧。”   ☆、二十四、霸权本质(四) 皇帝微微苦笑,“王师傅说的两人,真是叫人难选,”他低着头想了想,“既然有了人选,自然就好办,这事儿算是成了,那吏部尚书呢,王师傅以为选择何人。” “本朝吏部尚书,已经没有多大的权限,”王恺运摇头说道,“孙毓文为何能够如此强势,只不过因为他是军机大臣,而非吏部尚书,如今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在军机处举荐画押,吏部尚书一部分的职权已经被侵夺了。” “所以这个吏部尚书,换不换,都是一样的,”王恺运说道,“倒也没什么干系。” “朕明白了,”皇帝点点头,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王恺运,“朕的意思,王师傅真的不想出仕吗?” “微臣已经出仕了,”王恺运笑道,“这不是帮着皇上在出谋划策吗?” 万国大会就在九月初三日召开了,也不知道总理衙门到底是花了什么代价,英国副首相虽然是姗姗来迟,可到底也是到了。 这一日万国宫开宫,皇帝亲自来玉玲珑馆伺候皇太后,皇太后已经打扮好了,边上的惠庆公主也是按品大妆,皇帝对着惠庆公主笑道,“公主今日打扮的很漂亮。” “可不敢当,”惠庆公主拿着帕子抿嘴微笑,“万岁爷的皇后娘娘才是最漂亮的呢。” 皇上微笑不语,和惠庆公主一左一右扶着皇太后出了玉玲珑馆,皇后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惠庆公主看见皇后,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皇后行了礼,起来之后才对着惠庆公主笑道,“皇上心疼臣妾,让臣妾也和惠庆公主一般,去万国大会上瞧瞧热闹。” “娘娘和我却是不同,娘娘乃是六宫之主,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太妥当吧。” 皇后轻轻一笑,这话有些老古板了,不需要自己说,皇太后第一个就不待见听这个,“哎,什么不好,咱们是地主之谊,皇后是中国国母,西方诸国若是贵客来访,必然都是要携带家人一起出席,这叫做通家之好,如今万国来朝,西洋诸国皆在,自然是一个最隆重的时候,皇后出席也是应当的,”太后点点头,“走,咱们一起去就是。” 皇后看了惠庆公主一眼,上前替了皇帝,搀扶住了皇太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皇帝陪着皇太后一起的,皇后一人独坐,惠庆公主也是一人独坐。三辆马车辚辚朝着西北方向行去,皇帝把最近的事儿,说了说,这个时候倒是存了一个心眼,没有把户部尚书他心中愿意的人选说出来,只是谈有关于新币在藩属国发行的事儿,“理藩院已经议定,过几日,各国就会联合上表,奏请新币在诸国发行,并且废除各国原本之货币。” “这事儿办得好,”皇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如此一来,大清银行就可以多发一些新币了,不然若是就国内用一用,怕是会超发。” “是,预备着年底和明年春在各国开始使用,”皇帝这时候才说,“选一个好的户部尚书来主持此事。” “皇帝自己个定夺就是了,”皇太后笑道,“这些事儿,只要有了定论,再仔细求证,大胆设想,再办下去,就不会错,如今这个万国会,我是原本不应该来的。” “亲爸爸说的那里话,”皇帝连忙说道,“万国大会是亲爸爸预备着做的,如今倒是成全了儿子,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怎么说,亲爸爸能不到场呢?” “倒也不是说这个,只是万国大会,不过是乐呵乐呵的,你有孝心让我来看一看,这自然是好的,”皇太后笑道,“只是我到底是不听政了,见外头的人,不宜太多。” “今个是开宫的盛典,也不算是见面,”皇帝说道,“大家乐呵乐呵,若是儿子这点孝心都做不到,那委实是儿子不孝了。” “罢了,”皇太后摇摇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惠庆公主过了年就是19岁了,虽然如今都说要晚婚,晚婚,可到底也应该到了成亲的时候,你是她的亲叔叔,论理,你应该帮衬着办,你觉得哪一家的子弟好些啊?” 皇帝不防皇太后突然讲起这事儿,似乎吃了一惊,“也不用如此之快吧?” “恩?”皇太后看了皇帝一眼,“你觉得快了些?” “哦,是,是,”皇帝连忙说道,“惠庆公主最得亲爸爸之心,有着她和皇后一起孝顺亲爸爸,儿子忙着政事,也不会担心亲爸爸圣体是否康健,若是一旦下嫁,将来想要再这样让亲爸爸高兴着,只怕就难了不过,总是要听亲爸爸的意思。” “你说的倒也没错,我只是有这个法子罢了,俄罗斯的皇储,你以为如何?” 皇帝身子一震,“亲爸爸的意思是?” “算起来,年纪倒是相仿,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若是惠庆公主嫁过去,日后就是俄罗斯的皇后了,说起来,两国敌体,倒是般配,这一次诸国皇储来,我倒是看中了此人。” 皇帝默然不语,“只是两国文化不同,怕是难为啊。”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皇太后点点头,“文化不同,就算是语言交流无碍,但总是有隔阂的,这事儿,只是我心里所想,听听皇帝你是什么意思,还要再问一问惠庆的意思。” “俄罗斯首都远在欧洲,过来就要小半年的功夫,若是嫁到俄罗斯去,只怕惠庆公主日后想念娘家,思念亲爸爸,她都难以返回了,儿子的意思,暂且等几年,再择朝中素质不错的子弟下嫁,也不用出京去蒙古,亲爸爸若是想了,就把惠庆叫进宫就是,若是可行,日后就住在园子里陪伴亲爸爸,那就是更好了。” “皇帝思虑的周全,是为惠庆公主好,”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公主有皇帝你这个亲叔叔照看着,是她的福气啊。”   ☆、二十五、万国大会(一) 闲谈了一会,万国宫就到了,万国宫的地址选在清漪园之北,圆明园以西一大块的地方,这里原本都是山地和草甸,原本是内务府的养马场,那是不适宜修建园林的,不过万国宫说是建园子,可到底也不是拿来居住的,所以没有什么湖泊水池子倒也无妨。 皇太后自从万国宫修建后,就从未踏足此处,按照她的话来说,之前就来,日后开宫就少了惊喜了,皇太后下了马车,见到群山拱翠之中,一朵巨大的莲花安然坐立于天地之间,两边都是中式的亭台楼榭,蔚然成景,太后用手遮住阳光,看着那十分高大,有十几楼高的莲花造型建筑,“这用的可都是钢筋水泥混泥土了?” “回老佛爷的话,就是用的这些,”礼亲王大声的说道,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宗室勋贵六部九卿,已经尽数到齐,“用了钢筋三千吨,水泥二十九万吨,石子四十万吨。” “外头的人都说这是莲花宫,”光绪皇帝介绍道,“样子就是一朵盛开的白莲,这是样式雷结合了西方的工艺,再用咱们中国的样式,设计出来的。” 几个飞檐一样的东西如同莲花瓣一般朝着半空之中伸展出来,似乎是一朵白莲徐徐开放,皇太后是见过烫样的,可却不知道这莲花宫如此的大,“这莲花宫,倒是像白莲教的样子啊,”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对于外观她是很喜欢的,“既然叫做莲花宫,咱们应该要向白莲教主拿冠名费了,不能白白让他得了便宜。” 皇帝问礼亲王,“西洋诸国使节和藩属国主,可都到了?” “都到了,且已经安排入座,就等着老佛爷和皇上的大驾了!” “走,咱们进去瞧一瞧,”皇太后兴致勃勃的走了了万国宫,“瞧一瞧这新法子建的房子怎么样。”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用上号的绸布装饰着喜气洋洋,到了入口处,侍卫和太监林立,各自站着位置执勤,此处亦是用丹陛和汉白玉,基座用的规格颇高,雕龙画凤,进了莲花宫的内部,拾阶而上,到了五六层楼高的位置,有御前侍卫把守着一处厅堂的样子,群臣走了出去,只见外面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包间,似乎是主席台一样的殿堂就展现在皇太后面前,这里面朝南边,恰好是早上,天边的一缕金色阳光照耀了进来,到处都是金闪闪的一片,鼓乐齐鸣,响彻云霄,太后朝着下面瞧了瞧,只见左右对面,上三层下三层,都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到处都是彩旗招展,当中放了四个宝座,是给帝后等人的,边上两排位置就是留给大臣们的,这大概就是日后鸟巢的样子,一个巨大的场馆。 “好家伙,”皇太后似乎已经站在了景山上面鸟瞰紫禁城的感觉,“这里可以坐多少人啊?” “能坐两万,”礼亲王在边上介绍说,“一共分成了三层,”他朝着各处点了点,“莲花宫用的是九瓣花瓣,九个花瓣,就是九个方位。” 皇太后环视,这比后世的鸟巢规模要小一些,可精美华贵,中华文化的底蕴倒是要强过鸟巢,“好家伙,真是人山人海啊。”她又问礼亲王,“这么多人,怎么安排的。” “皇上太后洪福齐天,”礼亲王喜滋滋的说道,“原本是想着送票给各官员军官等的,可还没发出去,市面上就把这些票炒到了一百多两的价格,奴才想着,不如拿来卖,倒是能赚一笔钱。” 皇太后看着笑容满脸的一群重臣,怕不仅仅是内务府赚了银子,你们几个当黄牛也赚了不少钱吧?特别是礼亲王,不多说,一百张的票,怕是随便拿拿的,太后笑而不语,“别忘了老百姓也要来瞧瞧才是。” “太后说的极是,英烈祠家属分了一千张,各省地方乡老也分了一千张,地方百姓,特别是在此地养马的,太后隆恩,也分了不少,这些却都不是拿来售卖的。” “如此就是极好。” 皇帝皇太后的黄罗盖冉冉升起,鼓乐齐鸣,大家伙就都知道了皇帝和皇太后已经驾到,礼部的官员苏拉笔贴式已经在各处组织好托儿,见到皇太后和皇帝的仪仗到了,就连忙带头山呼万岁。声音似乎从天边传出来,那样的虚无飘渺,但又十分的震撼人心,如此的真实。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响彻云霄,空气似乎都已经震动了起来,欢呼声渐渐的从不整齐到了齐刷刷的呼喊声,似乎万众一心,都一起呐喊出:“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站起来,站在护栏边上到处招手,如此一来,更是掌声如雷,欢呼声此起彼伏,皇帝转过身,想要请皇太后坐在最中间的宝座上,皇太后不肯,“今个是皇帝来接受臣民欢呼的,”她对着皇后说道,“把中间的宝座让皇上坐,咱们坐边上。” 皇太后坐了左手第一个,皇帝坐在中间,皇后坐在右边,惠庆公主坐在了后头退了半步的宝座上,除了礼亲王之外,其余的大臣也已经纷纷落座,太后左右看了看,左边是诸国特使亲王王储首相等,右边是诸藩属国国主,一个个奇服怪状,五花八门,倒是颇为热闹。 礼亲王朝着皇帝说道,“钦天监选定的吉时到了,请皇上的旨,要不要开始。” 皇帝点点头,“开始吧。” 礼亲王全套朝服,红光满面,喜滋滋的站在帝后宝座下半层的地方,那里已经摆好一个黑色的铁柱子的模样,高度刚好在他的胸口,他清了清嗓子,从边上礼部官员的手里接过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礼亲王的声音轰隆作响,似乎被放大了千百倍,整个莲花宫内都听到了他的声音,皇太后惊讶的看着礼亲王面前的那个东西,不会吧?现在就发明了扩音器?   ☆、二十五、万国大会(二) 除却皇帝太后外,其余的人,包括诸国使节和藩属国主都刷的站了起来,垂着手听着礼亲王在宣读圣旨,不仅仅是皇太后,各国使节对于这个话筒扩音器也十分的吃惊并且感兴趣,中国人的科技什么时候这么发达了。 看来我天朝科技的确是第一啊,第一次露面就震慑的西方人不敢说话了,皇太后满意的朝着清华大学堂的那些外国尚书们点点头,这些东西看似没什么大用,但若是科学基础没做好,这些是一点都做不出来的。 皇帝也十分高兴,“亲爸爸办的清华大学堂,实在是厉害的紧,这样类似神话之中的事物也发明的出来。” “那可要好好对待这些洋尚书了,”慈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多少的薪水,多少的科研经费,都不算贵,有了这些点火的人,咱们自己有了火种,就可以把科技永远的扎根在中国了。” “亲爸爸说的极是。” 礼亲王的声音传满了整个会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听着礼亲王说道,“藩属国与天朝乃是父子之系,君臣之实,无藩属则无天朝可尊,无天朝则藩属可佑......光绪十九年九月初三,恰逢万国来朝,特命开万国宫,招待藩属国主,愿,永为父子之国,愿,永享太平盛世。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又轰隆起来,如雷鸣声,英法德奥俄坐在第一排,其余诸国坐在第二排,而日本人恰好就坐在英国的后头,英国副首相见到了如此轰烈的场景眼神一闪,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对着日本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说道,“中国真的太强大了,相比较而言,中国,英国,和贵国,都是君主制国家,可我们英国国内,完全没有这样的场面和声势,对于皇室也不会如此的忠心耿耿,而要知道,现在在场的人,差不多就已经超过了驻扎在英吉利本土的士兵人数,中国真的太强大了,他们的皇帝可以动员一切力量,包括让他们去死,不是吗?我相信,日本,贵国的天皇陛下,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势。” “天皇陛下远远比中国的皇帝更深入人心,”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沉声说道,“天皇是人间之神,在臣民的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天皇的谕旨一下,就可以让臣民们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包括生命都献出来。” “可贵国远远没有中国富有,中国的皇帝不需要这么做。” 副首相转过头,不再看北白川宫能久亲王,亲王的脸上红白一片,他咬牙了一会,伏在英国副首相的耳边,“所以日本需要英国最大程度的帮助,远东这里,副首相难道还看不清楚形势吗?俄罗斯已经和中国媾和了,如果英国想要继续在亚洲保持均势,那么扶持日本就是最好的放肆,日本会成为英国最忠实的盟友和伙伴,绝对,可以把清国控制住。” “可是我还没有看到成果,亲王殿下,”副首相饶有兴趣的打开了一把折扇,“也没有看到贵国的决心,如果贵国再不努力的话,我会认为贵国是骗钱的混蛋。” “绝不会,”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冷冷的看着副首相那个油光发亮的后脑勺,轻轻的说道,这样私下的交谈在各国使节之间经常的发生,倒也不会有什么人觉得疑惑。“请你等着看吧。” 礼亲王宣读圣旨完毕,等到欢呼声稍微平复一些,又开口说道,“奏国歌,升国旗。” 慈禧太后和皇帝一同起身,群臣和所有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葡萄牙特使对着荷兰王国特使嘀咕说道,“这些东方人,真是会模仿,现在居然都有了国歌和国旗了。” 皇太后的位置是视线最好的地方,她见到了地面上已经有人预备着,又有升平署的鼓乐师们预备好,琴箫牙板鼓乐齐鸣,奏起国歌。 “巩金瓯(ou), 承天帱(chou), 民物欣凫(fu)藻, 喜同袍, 清时幸遭。 真熙(hào), 帝国苍穹保, 天高高, 海滔滔。” 伴着国歌,一副明黄色的国旗冉冉升起,上面绣着一只威武的黑龙,口上衔着一枚红日。 这是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演奏国歌,诸国都有国歌,可就中国没有,且没有国旗,这在对外交往里头,总是不太成样子,今日演唱国歌的人也都用了扩音器,语调高亢,伴奏之中用了西洋乐器的长号短号等,悠扬之中带着激越之声,皇太后十分满意,也震惊于扩音器之下的现场感觉如此之好,等到演奏完毕,他坐下来之后对着皇帝说道,“国歌极好,旋律振奋人心,字句的意思也好,通篇气势恢弘,词句铿锵,大有顶天立地之感。不知道是谁作词作曲的?” “曲是一位宗室做的,这位宗室极为精通乐律,在世宗和高宗皇帝的登基大典礼乐之中找了此曲的原本,然后又改变了一番,”皇帝解释的说道,“作词的是北洋水师大学堂总办,名字叫严复的。” “好啊,”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天高高,海滔滔,听着就是海军出海的样子,的确好。” 这样一系列的仪式过后。礼亲王退下,皇帝站了起来,走到扩音器前,“朕宣布,万国大会今日开始!” 又是一番山呼万岁,皇帝骄傲的点点头,伸出手朝着下面招手,随即接下去开始的就是文艺演出了,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但凡大典,都是要竭尽全力的奢华尽善尽美的,鼓乐又起,一番盛世恢弘的光景,闹了这样半日,节目总算是看完了,帝后起身,在场的人尽数起身,等到送了帝后回园,这一次万国大会的开宫仪式才算是结束了。 开宫仪式已经结束,但是万国大会,才刚刚开始,第二日就是正式的比赛了。 第二日率先开始的是马球比赛,天气极好,皇太后亲自出动,前来观看比赛。   ☆、二十五、万国大会(三) “荣耀郡主?” “是的,鲁道夫你不是担心玛丽失去了贵族的身份无法继续和你在一起吗?我帮你解决了,”慈禧太后看着场内厮杀的极为激烈的马球赛,悠悠说道,“玛丽从此以后就是大清国的郡主,是我们的首相礼亲王的义女,这样她就是具备了中国贵族的身份,应该可以解决你所困扰的问题了吧?” “不用等你归国,我现在就让我们的驻维也纳大使,告诉贵国这个消息,并且先把荣耀郡主的” 鲁道夫站了起来,又朝着慈禧太后跪了下去,握起慈禧太后的时候,拼命的亲吻手背,“谢谢教母,您就是我生命之中解救迷路鲁道夫的圣母玛利亚。” “起来吧,快起来,”皇太后反手拉起了鲁道夫,“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这个小事希望可以让我们两国皇室之间继续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系。” “我十分认同这一点,父亲让我来中国,也是想完成这个目标,”鲁道夫这个时候深深鞠躬,“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代表奥匈帝国和中国签订盟约,成为结盟国。” “哦谢谢你,鲁道夫你的好意我明白了,”慈禧太后笑着对着鲁道夫炸了眨眼,调皮的说道,“但是我们现在既然有建立了友谊,为什么要去建立一个让各国都十分担心的同盟关系呢?” 鲁道夫点点头,既然如此了却了心中的一桩烦心事,鲁道夫也回过了神,能够真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比赛了,事关面子,又关乎两国之间谁更厉害些,浩罕和土尔扈特部杀的几乎要血流成河了起来,半场结束,双方才打了一个平分。 浩罕国主冷哼一声,单膝跪地,对着慈禧太后说道,“最尊敬的皇太后娘娘,恳请您让我去场地内亲自为浩罕国的勇士们加油鼓劲。” “可以,”慈禧太后点点头,“只是不许亲自上场,你可是一国之主,不能受伤。” 土尔扈特国主也要求下场鼓舞士气,太后照样准了,皇太后笑眯眯的看着载漪,“你这个猴崽子,挑拨什么呢?这会子火气可都打出来了。” “哎哟,老佛爷,这可实在是不能怨我,”载漪叫苦连天,“这两国原本就是不太对盘,如今趁着这个好时机,一股气儿都发散了,日后相见就不会再红着眼,这才能够让西北边疆安宁无恙呀,奴才这才挑拨一番,这心思是好的,老佛爷!” “行吧你就,”太后哈哈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这原本只是一个比赛而已,却被你说的这样的热闹。” “老佛爷高瞻远瞩,定下这万国大会,一来让藩属国主前来朝贺,让大家伙都明白明白,谁才是天1朝上1国,二来呢,也让这些藩属国有些个在场面上露脸为国争光的机会,高实在是高啊,”载漪伸出了大拇指,一脸的谄媚,“那就绝不止一个比赛那样了。” 载漪狂拍马屁,慈禧太后倒是有些受不了了,“没有事儿,你这个猴儿不会登三宝殿,今个说的话儿也忒肉麻了,我这满身起了鸡皮疙瘩,有事儿说事儿,别说这些没用的。” 载漪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佛爷明见万里,奴才这在军中历练了不少日子了,想着就是训练训练,委实是有些无聊,想着出京到地方上历练一番,可兵部说,奴才是宗室,又是郡王,调动任免之权,不在兵部,礼亲王也不敢答应,让奴才来请太后的懿旨。” “你去地方上是历练还是玩啊?”皇太后鄙视的看着载漪,“我倒是你这端郡王去玩的想法更多些啊,这四九城还不够你玩的呢?我可是听说了,上次在八大胡同还和兵部的官儿为了一个姐儿闹了起来,这个事儿可是真的吗?” 皇太后的语气和缓,可载漪的后背顿时冷汗浸透了内衣,“这是以讹传讹的事儿,”载漪强笑道,“只不过多灌了几杯黄汤,和兵部的大人们说笑声大声了一些,倒是传出去,成了这个模样。” “哼,”皇太后冷哼一声,“那也是**不离十的事儿,你端郡王在京中必然是跋扈的紧,不然兵部会拦着不让你出去?必然是得罪了那些人。不过你已经是郡王了,出去能当什么?外头的官都是二三品,你超品的郡王外放,可是低就了。” 原本听着皇太后的语气,载漪以为这事儿已经泡汤了,没想到这话题一转,柳暗花明,皇太后倒是真的不介意把自己放出去,大约皇太后也头疼自己在京中闹事的本领吧,所以想着把自己个赶出去,载漪心花怒放,打了个千谢恩之后才说道,“中原富庶之地,奴才也不做此想了,若是坏了老佛爷的洋务大计,奴才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老佛爷砍的,奴才倒是想去东北。” “去东北?”慈禧太后眼睛一眯,“那里新创三省,人烟稀少,倒是可以让你这个惹祸精大脑特闹也没人管你。” “荣大帅是奴才在新军之中的主帅,他来管着奴才,必然不会有什么差池的,”载漪舔着脸说道,“东北是咱们大清的龙兴之地,奴才回去,守着咱们的老地盘,也是个责任不是吗?” “可以,”皇太后点点头,“黑龙江边上还有一个将军,可以委派给您。” 载漪听闻顿时苦着脸,“老佛爷,那也委实太远了些,到时候奴才想念老佛爷,只怕回来还有小半年,可要想死奴才了。” “油嘴滑舌,不是看在你老子的份上,我老在把你打出去了!”慈禧太后笑骂道,亲王一路以来都是坚定支持太后的,故此太后也特意报答,载漪是亲王第二子,不能承袭爵位,所以将其过继到瑞亲王名下,结果没想到册封的圣旨写错了封号,把瑞字写成了端字,所以载漪就成了端亲王,“那你说说看呢,你想去那里!” “奴才要求也不高,”载漪笑眯眯的说道,“去盛京就是了。”   ☆、二十五、万国大会(四) “你的要求还真不高啊,”皇太后鄙视的看了载漪一眼,“盛京算是东北这里头最好的地方了,离着京城也不远,如今有了铁路,须臾可至开滦,你又是宗室,去了盛京,那里头留守的官儿,都要给你请安了呢。” “不敢不敢,”载漪算是慈禧太后的姻亲,娶了她的侄女作为福晋,故此也敢在皇太后面前插科打诨,“奴才怎么敢受他们的请安?那些都是积年的勋贵,再者说了这请安也只是瞧在老佛爷的佛面上,我是代受一番,自己个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呢?别的不说,奴才如今这谨慎之心,可是准备多多了。” “你知道轻重就好,”皇太后慢悠悠的说道,“想要去东北,倒也不是不可以,你说说看,想要什么官儿啊?跑官要官来了我这,也不怕你不高兴,不是你分内的事儿,你不精通的差事,我可不会派给你。” “那是那是,”载漪见到皇太后松了口,心里是高兴极了,只是面上还不露出来,“奴才不懂经济,自然是不能当地方父母官的。” “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太后点点头,“那就是想要当盛京提督了?” 载漪厚着脸嬉笑的说道,“要看皇太后的圣断了。” “嘿嘿,你倒是乖觉,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太后微微一笑,“这话虽然是乱来了些,可听着是霸气极了,你载漪是宗室里头算是上进的,虽然是混不吝了些,不过倒也是有些血性,不然就算你是近派宗亲,也不会让你去新军。” 比赛场内马球的下半场已经开始了,土尔扈特部的骑士一个海底捞月,就马球稳稳当当的黏在了球杆上,纵马奔驰,朝着浩罕国马球队的球门奔去,眼看着球门即刻就到,突然之间,“忽律”一声,边上的浩罕国骑士横撞过来,用带着护具的马头用力的撞向持球的蒙古骑士,那个骑士猝不及防,用力想要控制住马头,却实在控制不住,一下子连人带马整个摔在地上,那马球当然更是把握不住,被边上的浩罕国骑士一抄一推一打,瞬间就去了对面的队伍。 浩罕国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的组织了反击,一下子就将球灌进了土尔扈特部的球门,全场欢声雷动,皇太后也不由得点头鼓掌起来,“今日的确是龙虎斗啊。” 她转过头看了载漪一眼,“提督的位置我不能给你,你去求皇上,或许可以,不过我如今不当政,这些要紧的官位,不能去插手,若是插手了,可是有些对皇上不尊敬了,别的官儿呢,倒也可以帮你办一办,只是盛京到底是没什么战事可以预备着,你想要历练一番,怕是没多大机会啊。” 载漪听言连忙跪了下来,“请老佛爷心疼奴才,看在阿玛的份上,总是要提拔奴才一二的。” “起来吧,”皇太后点头说道,“既然想要去盛京,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单纯呆在盛京,未免太无聊了些,鸭绿江边上有个凤凰城,接下去是预备要从这里通车去海参崴的,一要保护铁路建设,二来嘛,”皇太后说道,“靠着朝鲜也近些。” 载漪从未听说过这个凤凰城,想必应该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可既然皇太后这么说,是一个交通要道,也是应该要守的,载漪厚着脸皮说道,“奴才怕这个凤凰城苦寒了些,当差办事不爽利啊。” “是不爽利还是怕日子过的太辛苦,没法子花天酒地啊?”太后瞪了载漪一眼,载漪缩了缩脖子,“好了,真是拿你没法子,”皇太后无奈的说道,“你这个猪脑子,在盛京那里,有荣禄管着你,还有那边的六部尚书一个个的眼睛都盯着你,你还有什么舒服日子过不成?我叫你去凤凰城,真真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何况,我问你,你这个猪脑子,可是听出来我最后一句话,靠着朝鲜也近些?” “老佛爷的意思是,”载漪眼中一亮,“奴才难不成可以去朝鲜玩一玩。” “我可是没让你去朝鲜玩一玩,是要你时刻准备着带兵去朝鲜的。” “是,是!”载漪连忙垂着手说道,“自然是带兵打仗,”不是去玩一玩的。 “日本人想要在朝鲜咬下一块肉来,咱们天朝可是朝鲜的老子,儿子被人欺负了,老子自然要预备着出头帮衬着,总不能是让外人欺负了去,我让你在凤凰城带兵,就是要预防万一,袁世凯在汉城,当差不错,可到底没什么兵,你在江这边守着,多少可以起一个弹压的作用,明白吗?” “是,奴才明白了!” “至于你说去朝鲜嘛,”太后请鲁道夫吃了一块沙琪玛,又倒了奶茶给他,“那我是没说过让你去,只是你身为郡王,带着兵丁去朝鲜视察一番,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吧。” “老佛爷的意思,奴才全明白了,”载漪又打了个千请安谢恩,若是在凤凰城蜗居着,自然是非常差的差事,东北的风雪可是老大了,可若是能够时不时的去朝鲜玩,咳咳,是视察检阅,那么就是好差事了,“必然是保准办好差事,防住日本鬼子想要在朝鲜闹事。” “孺子可教,”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听说袁世凯在朝鲜都已经取了第五房姨太太了,高丽姬真当是个个貌美如花,你去了朝鲜,玩乐要玩乐,可正事儿,别耽误了,明白吗?恩?” “是,”载漪连忙拍胸脯表示,“一定办好正事儿。” “论理,侄女儿嫁给你,我是要向着她的,不过她在京师里头管得严,也让你出去找一找乐子,职位呢是低了点,先当凤凰城将军吧,不过,这一次也不让你白去,宗室和亲贵里头,许多在新军里当差的,你自己喜欢的人,看得上的人,他们自己乐意去的,也都让你挑过去。”   ☆、二十六、羡慕与否(一) “枪炮什么的,你自己个选,不要太多,想必兵部不敢卡你,”太后笑吟吟的说道,“若是敢卡你,下次再把他们堵在姐儿的院子里不放出来,想必就能老老实实的给你了。” “老佛爷天恩,”载漪红光满脸,又是精神抖擞,“得了老佛爷的谕旨,他们谁敢放肆拦着?” “那可要好好办了,日本人嚣张,你们可别弱了咱们大清国的颜面,”皇太后看了载漪一眼,复又看到了场内的比赛,这个时候土尔扈特部的骑士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一球棍打在了浩罕国骑士的脸上,顿时之间就血流了满脸,两方显然马上就要开始打架,火气十足,裁判连忙上前分开两拨人,边上待命的大夫飞快的跑进去救治,“啧啧啧,这样的比赛,真是血腥不是吗?”太后对着鲁道夫说道。 “是的,教母,维也纳没有这样粗暴的游戏,”鲁道夫点头承认这一点,“不过的确非常有意思的。” “而且非常的刺激。”太后满意的靠在宝座上,“不过明天,哪一边的事儿,听说也很刺激。” 既然是西洋诸国都要来,那么自然就不会只是为了来看一场亚运会,奕主掌总理衙门,上有所好,下必从之,知道皇太后最喜欢这西洋的科学技术,故此特意趁着万国大会的这个东风,办了一场“大清与西洋诸国科技交流商谈会”。 开幕的日子就选在九月初五的日子,就在万国宫的附属楼里头,摆出了中国最近三十年里取得最杰出的成就,比如直流电发电机,扩音器等等,当然,中国目前没有很杰出的科学成就,在西方人看来,中国的科技水平,只能说是偶有所得,总体水平不值得一提,但是总理衙门搭建这个平台,并不是想要炫耀什么,目的是为了购买各国最为优秀的科学技术。 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和三国皇储,还有英日美等国特使一起出席剪彩,就在第一天,奥匈帝国就赚到了三十万英镑出售了一台内燃机流水式的特种金属锻造机。这当然是一个稍微虚高的价格,但是这当头的一炮必须要做好,务必要营造出中国人钱多人傻速来的感觉,这样西洋各国才会把最优秀的科学技术展现出来,经过三十年洋务运动的发展,培养了大量的基础科学人才,这是一个坚实的基础,而清华大学堂那些慈禧太后钦点从外国挖回来的,一进大学堂就享受侍郎待遇,最高可以享受到大学士的薪水待遇的专家们,当然也提供了许多科学的建议,不至于和以前一样,花了很多银子,买回来许多不适用的东西。 所以这万国大会实在是一举多得之事,和睦藩属夸耀国力自然不用多说了,交好西洋诸国,这也办到了,总理衙门已经在私底下互相沟通,当然西洋俄德奥三国的矛盾冲突自然是无法通过大清国来说和消弭的,但是总理衙门基本上制定了相关的策略,那就是在非洲和德国联合抵抗英国;在欧洲和奥匈帝国联合互相作用;在亚洲,特别是在中亚和西亚,和俄罗斯联合对抗英国;至于这三国之间的矛盾,只要不要影响中国的利益,那么总理衙门是不会多管闲事插手的,这样的外交战略在接下去的几十年间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 这个科技交流协会,在开始的四天,中国的各地商人以及政府部院就已经花掉了超过一千万两的白银来购买那些十分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相关的先进产品,这个消息一传出,就轰动了整个世界,英国的《泰晤士报》就花了两个版面仔细的介绍了中国举办这一次类似于古希腊时期举办过的运动会和之后随即进行的科技交流会。 “这是一个很棒的聚会,一个聚会把好几件事情都一起办了,通过体育的交流和竞技,让这些原本类似于殖民地的藩属国紧紧的靠紧了大清帝国的身边,高大的宫殿,热情的群众,营造出了一种一家人的幻觉,这种幻觉,让这些小国家,忘记了清国那惨无人道的压榨,我必须要提醒大家一点,在这次万国大会,所谓的体育大会之后,各国上缴了他们成为中国附庸的证明书中国已经将他们的货币发行到了占据中国本土面积五分之一,多达几千万人口的藩属国,很明显,中国紧紧的控制住了这些可能将来会民族独立或者民族自决的国家。” “这不过是野心勃勃的中国大跨步前进的一个个小小插曲,我们可以有充分合理的理由怀疑,中国正在和欧洲大陆上的君主制国家在暗地里签订了针对大英帝国的密约,这种行为肯定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可笑,大英帝国还要领导世界一百年!但是不可否认,中国对于这种英国潜在的敌视和对抗,都是无法容许的,英国政府如果内阁大臣们还在拿着大英帝国的薪水的话,那么必须要采取更为强硬的行动,大英帝国的尊严,是不容许任何人挑衅的。” “还有让笔者最为看中的,是中国这个一个十分封建落后的国家,居然为了科学技术投入了数以千万计的英镑的经费,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任何一个中国目前在处于落后的科技专业内,这些人才,中国都采取了极大的优惠政策,吸引这些人才前往,马克沁机关枪的发明人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证,他在中国的地位已经高达宰相的级别,任何时候他的建议和创新,都可以直接面对面的告诉皇帝,而且中国挖掘了许多德国的科学家,有一位专门研究电磁学的科学家,已经把全家都安排在了中国,虽然我不知道电磁学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中国人如此重视,是值得我们大英帝国,乃至西方整个社会都值得思考的。”   ☆、二十六、羡慕与否(二) “中国人对于科学技术的渴求让人吃惊,他们似乎想要把这一两百年落后的知识全部补上来,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补,我在他们身上似乎看到了德意志崛起的那种精神,而中国的崛起,因为他的疆土和人口,会远远比德意志的崛起,更可怕。” “白种人当然是世界上最优秀和最高级的人种,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面对于中国人的崛起和挑战,我们的国家陷入了一种奢侈的享受和奢靡之中,缺乏了大航海时代刚开始的时候的那种朝气和进取心,而陷入了歌舞升平之中,这些在中国的科技产品交流会上清楚的表现出来.....” “除此之外,我们需要真的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我们是否需要一个坚强有力的伙伴来看住中国人进步的速度,以便于让我们光荣独立和大陆均势可以继续存在下去?让大英帝国的光芒照耀整个亚洲?这是一个值得我们的内阁思考的问题。” 这一篇文章在英国掀起了轩然大波,也引起了主管总管外交事务的总理衙门协办大臣曾纪泽的反驳,在招待各国商人参加交流会的感谢酒会上,就针对这一篇文章,曾纪泽说道,“泰晤士报的这篇文章我看过,我毫不客气的说,真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啊,说什么大陆上的几个强国在中国的主持下达成了密约,我必须要再强调一点,那就是中国绝不会和任何国家达成联盟,这是很显然的,我们只是愿意照顾好我们的藩属国,如果要说什么联盟,啊,那也只是和几个要好的国家一起吃顿饭,这是我们皇太后殿下昔日出访欧洲的私人友谊,只是单纯的见面吃饭,再就多了几次看比赛,完全没有任何私下密约的行为。” “至于文中所指出的那些话,啊,说什么‘让大英帝国的光芒照耀整个亚洲’。这话是十分不合理,而且没礼貌的,我们愿意和英国做友好的朋友,但是我必须要在这里清楚的告诉各位一点,那就是: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中国十分支持英国在印度的治权,但是亚洲的事务,应该在亚洲主要国家的主导下进行。这一点我希望英国政府清楚明白,并且全力配合亚洲主要国家的工作。” 亚洲主要国家,无非就是两个国家,俄罗斯和中国,但是刨去统治中心在欧洲的俄罗斯,那么也就是剩了一个国家,那就是中国了。 这说明亚洲版本的门罗主义已经提前出炉了,英国当然是不愿意只是被局限在印度一隅,相比较整个亚洲大陆来说,印度不算很大,这就势必会爆发另外有关于亚洲话语主导权的争夺。 英国一直对于中德俄等国同流合污有很大的忌惮,加上中国在非洲事务上咄咄逼人,甚至还插手涉足巴尔干半岛,英国的这一块禁脔,是可忍孰不可忍,英国副首相在结束了中国的行程之后,马上在北白川宫能久亲王的陪同下,前往日本东京访问,他收到了日本天皇以及首相伊藤博文等人的盛大热情欢迎,英国副首相在招待晚宴上宣称,“东方的文明应该由日本来发扬光大,我十分看好日本,可以作为亚洲国家的领头羊,和同样是岛国的英国,成为东西方维持秩序的决定性力量。” 英国人未必看得上日本人,只是觉得可以对日本人采取驱狼吞虎之计罢了,日本人最讲究实际,自然,英国人也要付出代价才能够让日本人做他们愿意做的事情,历史上发生的英日同盟提早的出现了。 皇太后正在和惠庆公主一起围着一盆桂花,那盆桂花里头,两棵茎秆缠绕着扭成了麻花的样子生长着,上面的桂花树叶亭亭如盖,好像是一片茂密的绿云,上面繁星点点,白色和金色的桂花开满了整个盆景之中,太后拿了一个银剪子,到处看了看,枝干如同蛟龙升腾,飞入云中,花叶组成的云朵蔚然生霞,香气袭人,望之不俗,仔细看了看,倒是没地方可以减剪的,太后笑了一声,“这些花房的太监,弄的这么好的手艺,还放在我面前来,叫我怎么下剪子?” 惠庆公主在边上拿着一把银水壶,“好花不也是要老佛爷看管着么?”天气渐渐冷了,已经是十一月的时候,皇太后等人一起回到了宫中,“宁寿宫可是个钟灵毓秀的地儿,什么花儿,放在老佛爷这里,一准就开的越来越好了。” “这话我只是信半分,”太后把剪子递给了边上的宫女,“地气儿就是人气儿,若是没人住,这里再好的花儿草儿也边变野了,有了人在边上呆着,他们也能染一点人味来,有了人味儿,这些花花草草就不会太冷静了。”太后挥挥手让太监把桂花拿下去,“就放在后头我睡觉的外头,这桂花香闻的倒是不错,只是不能太近,太近了闻的怕是头晕。” 皇太后坐在了炕上,隔着窗户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色阴阴的,京中十一月,也差不多到了该下雪的时候了,只是今年这西北风吹的太厉害了,把玻璃的窗户给吹的呼呼作响,惠庆公主对着皇太后笑道,“老佛爷,明个就是您的六旬万寿了,皇上已经命礼部和内务府今年就要开始筹备万寿庆典的事儿,孙女虽然年轻,但是也是福气大,能够陪着老佛爷过这六十万寿庆典,皇上有皇上的孝心,孙女也有孙女自己个的孝心,孙女预备着一件极好的寿礼,就请老佛爷笑纳了。” “什么东西也比不上你自己个好好的,”慈禧太后歪在炕上笑眯眯的说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天天的出宫去玩闹,都在玩些什么?”太后笑着看着惠庆公主,“虽然不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女孩子家家,倒也不用老是跑外头去吧?我这耳朵里可是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了。”   ☆、二十六、羡慕与否(三) 太后虽然说的轻巧,并且脸上也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但是惠庆公主只觉得心里一突,“老佛爷说的那里话,”惠庆公主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这不是老佛爷让孙女别老是闷在宫里头,多出去玩玩,孙女儿可是尊懿旨办事儿的,那里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呢?那些风言风语,想必也是中伤孙女儿来了,老佛爷偏心,”惠庆公主跺跺脚,“孙女儿天天伺候在老佛爷跟前,老佛爷不信孙女儿,居然信外头的风言风语了。” “好了,”皇太后歪在炕上,懒洋洋的说道,边上的宫女正在不紧不慢的给皇太后捶着腿,“我不过是这么一说而已,风言风语自然是无需理会,你别瞧着你荣寿大姑姑如今是如此贤良淑德,昔日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师之中最厉害的姑娘家了,号称粉侯,倒也无妨,女孩子嘛,也不是阿哥,自然不用天天读书的。” 惠庆公主的委屈神色僵了一下,皇太后继续说道,“不过你读书读得不错,女学那边,有你在这个浑天魔王在镇守,倒也不会有什么茬子,不过我听说许多女孩子想着要考试做官?” “是有些人这么想着的。” “嘿嘿,”皇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欲速则不达,没有什么事儿是一蹴而就的,中国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正规的女学,如今有了,这是一件难得的事儿,接下去想要当官,想要考科举,我可是没有意见的,只是这事儿,不能急,明白吗?急切了,让人反感了,日后就难再办了。” 惠庆公主却是有些不同意见,“许多大宅门里头的女同学,学了知识,这满腹经纶,又懂天文地理数学的,学问什么的不比外头的人差,可将来年纪大了,就是嫁人了,那时候这些学起来的,又有什么作用呢,”惠庆公主怔怔的说道,“满腹雄心抱负,就都消磨在日常的琐事之中了。” “那你的意思是,女孩子不嫁人吗?” “那里的话,”惠庆公主说道,“只是我觉得,这些人的意思,倒是有些道理。老佛爷不就是女中豪杰吗?做的可是比男人做的更成功了,孙女从小就是从戏文里头知道老佛爷的,亲自在八里桥督战和英法两国打仗,随后又扳倒了顾命大臣,垂帘听政,本朝从未有垂帘听政之事,偏偏老佛爷就办成了,这算不得什么,可最厉害的就是开创这洋务大业,这么多年来,又接连胜了法俄,夺了北海之地,为了越南和法国人翻脸,打了一个全胜出来,赫赫武功,巍巍文治,外头的人虽然说的有些无稽,可说老佛爷功比康雍乾三位老祖宗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话是深入人心的,老佛爷能做的,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呢,老佛爷您也是女子啊。”惠庆公主的眼中露出了神异的光彩,“谁说女子不如男?花木兰的这一句唱词儿,形容您老人家是最合适不过了。” “是有些道理,也没什么道理,”太后听着话,到底是有些高兴的,这不是废话嘛,好话儿谁不高兴听呢,殿内点起了安神静气的白檀香,在宣德炉内冉冉升起,迷幻出氤氲的雾气,“没道理呢,也不是说我身为女子,才做了这一番事业,做事业和男女,倒也没什么关系,说有道理呢,倒也是干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怎么的,外头都把我当做偶像了?” “是,”惠庆公主点头说道,“大家都很是羡慕老佛爷。” “羡慕我的也没用,”太后抚了抚身上的松鹤长春绛紫色旗袍,“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的,你说的,我倒也知道,只是如今,也不能急,要慢慢来。” 惠庆公主隐隐有些失望,皇太后自从撤帘归政后,就少了一股子的精气神,之前当政时候的从容不迫,雷厉风行都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温吞水一般,不愿意惹事的普通老太太,或许是荣养太安逸了,失去了进取心,皇太后既然不愿意提这事儿,所以惠庆公主也不再说这个了,她眨眨眼,说起了另外的事儿,“老佛爷偏心呢,凡事儿都向着皇上,皇上说什么,您一准都帮着办了,到了我这里,倒是什么都不管了。” “皇上是咱们大清国的皇帝,他的事儿,是大事儿,我自然要帮衬着,可惠庆你的事儿,是小事儿,我不帮着你,”太后朝着惠庆公主眨了眨眼,“你就不会自己个去办?” 惠庆公主恍然大悟,福了福,佩服的说道,“孙女知道了。” “你的外祖父,从乌里雅苏台回来了吗?” “孙女不知道,”惠庆公主说道,皇太后说的外祖父,值得就是崇绮,昔日皇太后让瑛贵妃认崇绮为义父,故此有“外祖父”一说,“你也要多去请安问好才是,你外祖父在蒙古人的心里头,可是威望很高的,”皇太后慢慢的说道,“日后许多事儿,或许能够帮着你。” 太后又问,“听说皇帝给你在外头建了一个小园子?” “是,”惠庆公主说道,“就在静明园的边上,就着以前的规制,建了一个小小的园子,皇上心疼我,孙女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修好了我要去瞧瞧,”皇太后点点头,“是什么样子的?养了很多奇珍异兽呢?那更是要去瞧瞧了,皇帝心疼你,也是好事情,上次他说了说要留你多些时候,等到过几年再给你选额驸,皇帝对你好,我倒是放心了。” 惠庆公主眼中闪了一下,“是,老佛爷说的极是。” 李莲英走了进来,垂着手站在边上,太后懒洋洋的说道,“小李子,又有什么事儿啊?” “老佛爷,东京来报,日本新添置的神奈川号训练结束,正式投入使用,另外,英国出售了一笔三十万英镑的军火,昨日刚刚到达长崎港。”   ☆、二十六、羡慕与否(四) 惠庆公主听到这个消息转过头看着皇太后,皇太后歪在炕上,许久不发一言,似乎已经睡着了,捶腿的宫女悄悄的打量着太后,太后的胸膛默默的起复着是睡梦中的样子,只是眼中还时不时的闪过精光,“知道了,你下去把我的香烟拿来,这会子倒是有些烟瘾犯了。” “。” “俣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走吧,”太后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是漆黑一片,狂风夹杂着雪花,呼啦呼啦的下来了,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天气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另外这女孩子家家的,可闻不得这烟熏火燎的。” 惠庆公主出了宁寿宫,皇太后半躺着,过了一会,李莲英把法国进口的香烟拿了上来,太后伸了伸懒腰,就着宫女的手,美滋滋的抽烟起来,“日本人动静迅速啊,一下子就办起来了。” “请老佛爷的旨,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直隶和东北两位总督。” “说是要说的,可只怕也没什么用处,除非现在就去打日本人,不然等着他来打,这味道真不是好的,俗话说,”太后熟练的吐了几个眼圈出来,“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老佛爷的意思是?让日本人快着些发动?” “谁愿意打仗呢?”慈禧太后白了李鸿章一眼,“日本人现在被咱们闹得,这军备竞赛,玩的不亦乐乎啊,原本想着让他们勒紧裤腰带发展海军,总要失血而亡的,没想到啊,英国人妒忌咱们,给日本人活生生吹了好大的一口气,把他们倒是吹成了大胖子,眼看着如今倒是好了,胆子也肥起来了,敢和咱们对着干了。” “他们愿意干就干吧,谁也不在乎不是吗?”太后慢慢的抽完了烟,把烟蒂拧灭在景泰蓝珐琅漆的烟灰缸里头,“户部是不是要选一个藩属国率先作为发行新币的试点?” “是。” “我若是户部尚书,我会建议,把这个试点,放在朝鲜,”太后笑眯眯的说道,“他们那里不是民不聊生吗?闵妃这么奢侈,国内是潦倒的很啊,为了静雅日后可以稳稳当当的当着朝鲜国母,咱们也要帮衬一把不是吗?” “老佛爷英明,”李莲英接话说道,“这些脓包,要彻底发出来,才好救治。” “其余的倒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你让载漪也多去朝鲜晃荡晃荡,不能总是在国内威风,出了门也要威风,若是丢了这宗室子弟的威风,回来我可是饶不了他。” “。” 太后躺在了炕上,用手支着脑袋,“这日子长了可真是无聊的紧啊,小李子你说是不是?” “老佛爷说的那里的话,”李莲英微笑说道,“万岁爷孝心感天动地,清漪园马上就要修好了,只怕过些日子,就要请老佛爷去赏玩呢,重修了那景致可是好得很呢,昆明湖比福海还要大几倍,水波荡漾,宫殿楼台,远远望过去,好像是蓬莱仙岛一般呢。” “那就得空了去看看,皇帝的孝心总是不能辜负着,”太后点点头,“听说这个翁同当了户部尚书,对着这修园子的事儿,上心的很哪?” “万岁爷的旨意,谁敢违抗?” “那就好,”太后笑眯眯的说道,“那我就等着明年过六十岁的大生日了。” 既然到了十一月,年关就马上到了,过了春节,到了光绪二十年正月初三的时候,皇帝特别下诏,要求各部各省都准备好,为皇太后庆祝万寿六旬庆典。 中国人素来是最重视整生日的,凡是整生日都是要大肆操办的,再者六十年一个甲子轮回,逢旬寿时,即满十年的生日,往往比较隆重,尤其是六十岁更具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因为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六十是一轮花甲,祝寿的规模与形式,超过以往,属于情理之中。何况太后威严过人,民望极深,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如今海清河宴,四海升平,国家兴旺富强,办贺寿庆典,自然是不用多说的。所以才在正月,皇帝就特别下旨,命礼亲王为“总理万寿庆典大臣”,统管各部并诸藩属国还有地方各省,再三说明,务必一定要举全国之力,办好此事。 礼部率先拿出了贺礼,就是《同治字典》,这是由同文馆编撰,第一部中英互译大词典,虽然规模不是很大,只是囊括了一万个常用的英文单词,但是这是历史以来第一部是中文和外文对照的字典,意义特别重大,影响也极为深远,特别是在伦敦进行了出售该书,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三千册销售一空不仅代表了对于这个字典的喜爱,更是说明了对于远东中国的一种神秘和渴求的想法,泰晤士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酸溜溜说话的机会,“中国对于文化的全球范围企图心已经很明显了。” 这第一个礼物,皇太后就十分的喜欢,她不吝赞美之词,更是要求再接再厉,接下去要编撰中法俄德等国互译大字典。翰林院也不甘示弱,拿出了《英宗实录》这本书名义上是在写英宗皇帝的生平,实则在归纳总结同治十几年的洋务运动萌芽开始大张旗鼓的一个仔细过程,自然,少不了的就是皇太后的治国理念和相关御前召对的话。 翰林院算是干了一件比较中肯的事情。不至于只是局限于排斥洋务运动的观点。王文韶作为礼部尚书,主办这两件事儿拔得头筹。深得太后和光绪皇帝褒奖。 盛京到海参崴的铁路也开始动工,这是铁道部和直隶总督、东北总督三方出资修建的,预计在三年内可以完成通车,日本大使前来抗议,不过抗议无效。素来没有那个国家国内做什么事儿,需要外国同意的。 海军哪里也有了最好的消息,南洋水师,福建水师军舰制造厂来报,最新的驱逐舰已经研发成功!   ☆、二十七、压力动力(一) “纳尼?”明治天皇临时性的被内阁大臣求见所通报的消息震惊的刷的站了起来,御案上的几个茶杯都被天皇的衣袖带了起来,掉在了光滑平整的地砖上,他无暇顾及茶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伊藤博文等内阁成员,“太阁,你说禀告的事情,是真的吗?” 伊藤博文脸色沉重,脑袋似乎有千斤重,他慢慢的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清国上奏给皇帝的公文,我们已经提前知道了,当然有可能是清国的夸张之语,但是我们安排在福州军港附近的间谍,也清楚的观察到了这一艘可能马上会投入使用的新型装甲舰。” “这一艘的装甲舰,是高速铁甲舰?” “是的,”军部代表伊东佑亨脸色悲愤,“根据清国的奏报,这一艘赶在清国皇太后陛下六十岁生日的好时候出厂的高速铁甲舰,航速到达了19节。” “只不过是19节,我个人认为这完全没有什么作用,”海军大臣西乡隆盛不在乎的说道,“我们的吉野号和神奈川号的航速可以达到23节。完全可以把这一艘所谓的高速铁甲舰甩在后头。” “西乡大臣!”伊东佑亨低声喝道,“你知道这一艘高速铁甲舰的排水量是多少吗?是可怕的九千吨!” 西乡隆盛的心顿时掉在了肚子里,一片冰凉,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绝对不可能!定远和镇远排水量大,但是他们的速度只有16,5节,我们的吉野号和神奈川号虽然稍微低了一点,只有4500吨排水量,但是我们的速度可以围着定远和镇远号,打靶子一样的攻打他们,虽然还有一艘7000吨的金陵号,但是那一艘巡洋舰的速度一样很慢,清国如果出现了这样的高速铁甲舰.......” 大家一片死寂,只听到自己死一般停下的心脏,在时不时的抽搐着,就算是最不精通海军的西乡隆盛也很清楚,这种高速铁甲舰的威力之所在。 吉野号虽然快,但是他的吨位不如清国新研发出来这种九千吨的铁甲舰,这样的体积,可以碾压任何一艘日本的军舰,用十分通俗的话来说,撞击吉野号,也可以把吉野号撞沉。 吉野号的确是比清国的这种巡洋舰要快,但是快有什么用?九千吨的巡洋舰,轻易的炮火击中他的船身,可以说是无关痛痒,而这种九千吨的军舰的火力,西乡隆盛连忙说道,“太阁,请问这种军舰的火力如何?” 伊藤博文摇了摇头,“火力完全不清楚,他们的奏报上,没有提出这一点,但是我们可以大胆的猜测,在得到了法国全部的海军技术,还有德国的共同研发下,这样的高速铁甲舰,他的火力,一定会非常的可怕!” 英德两种的海军军舰风格是不同的,英国喜欢的是航速和射速,对于船身的要求不甚太高,所以之前中国买的七千吨铁甲舰的速度比定远号还慢,无他,这是英国的风格所确定的,他们的海军刚开始也是为了保护航道和追击海盗,并不是用来和诸国争霸的,而德国的海军发展的晚,发展的时候就明确是和诸国争霸的,那么德国的铁甲舰的优势,就在于火力和吨位。 有了德国人的帮助,想必清国的铁甲舰,火力一定不会太差,明治天皇的脸色是死灰色的,“中国真的研发出来了这样强大的军舰?我以为他们的自主研发只是一个笑话,”他用力的抓住椅子的把手,脸色狰狞,“太阁!” 他对着伊藤博文喝道,“难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海军一定要臣服在清国的舰队脚下吗?我们日本帝国,难道真的无法崛起吗?!” 日本现在的情景,也只有朝着中国发难了,俄罗斯没有得到库页岛和海参崴,和日本相隔甚远,日本就算想要朝着俄罗斯发难也没有任何机会,但是日本筹谋多年,明治维新多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清国为什么会这样的强大!” “请陛下不要担心,”永远胸有成竹不急不慢的伊藤博文,这个时候虽然脸色难看了一些,但是还是一副从容的神态,“臣非常清楚,清国的武力十分的强大,而且臣有罪,臣认为,按照清国的重工业相关技术,应该不可能造成如此强大的军舰。” “清国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虽然在拼命努力朝着前面奔跑,但是日本的体量太小,就算跑的再快,但是清国只要稍微跨步,就可以把我们抛在后头。” “但是我并不认为我们没有机会,”伊藤博文继续说道,殿内的所有人,包括天皇都在仔细聆听着他的说话,“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的体制,陛下!我们的体制比清国优秀一万倍,只要清国还保持着落后的封建**,我们就永远领先他们!” 1854年,目睹中国在鸦片战争中的惨败,日本举国震惊,中国天朝的形象开始崩溃。幕府末期的改革派佐久间象山振臂一呼,提出了“东洋道德,西洋艺术”的口号,成为明治改革以至长远立国的基本方针。具体到文化教育上,就是从培养“和洋汉才”急转到“和魂洋才”。 按照佐久间象山的理解,洋学仍被限定在科技范围,采用西洋技术的目的在于维护加强日本的政教。这种见解与中国洋务派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并没有根本的差异。但是,致力于国家富强求变的幕末志士们更乐于吸收外来先进事物,注重有效性和实用性。明治初年的启蒙思想家福泽渝吉这样评价改革派武士:“这些人历来对中国的文学道义钻研不深,从儒学的深奥这个角度来看,这些人不能不说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而正是这些不学无术之辈完成了维新大业……他们以一片武士道精神而重报国之大义,凡事一听说是国家的利益,他们就会自动去做。”   ☆、二十七、压力动力(二) 尤其在幕末思想文化的冲突转变异常激烈的情况下,“东洋道德,西洋艺术”的口号被仁人志士们接受后,不断得到突破修改,表现出高度的灵活性。实际上已把学习西方从科技扩大到适宜操作的制度、法律方面。“东洋道德”的含义被缩小了,“西洋艺术”的范围被扩大了。 “日本人是把外来的东西当饭吃,积极消化,强壮了自身;而清国却把外来的东西当衣穿,虽然抵御了一时寒冷,却无从改变根本体质。他们现在的强大,只是建立在可观的武力上,但是政治上的内容不进行维新改革,支那永远是一个拿着大棒到处耀武扬威的残疾人。” 伊藤博文充满激情和诱惑力的言语一下子把大家伙的斗志都又带了起来,明治天皇佩服的点点头,“听太阁一席话,之前因为清国的情报带来不好的情绪一下子就冲淡了,太阁真是太厉害了。” “臣不敢当,臣以为,现在,就是追赶上清国最好的时机!” 明治天皇身子前倾,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的这一位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先问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伊东代表,你认为,我们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内,还能继续再购买超过吉野号这样的军舰吗?” 伊东佑亨摇摇头,“没有可能,我们的财政已经支付不起第三艘吉野号了。” “所以我们的海军实力,在一定程度上在接下去的几年就要停滞了,是这个意思吗?” “哈伊!” “所以臣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伊藤博文沉声说道,“我个人认为,我们现在和清国的海军实力相差的距离是最小的,但是清国很有钱,他们可以再花钱买,再花钱造,他们的海军实力可以增长的很快,现在差距最小,那么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伊藤博文大声的说道,西乡隆盛激动的说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发动战争了吗?太阁!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清国这一艘刚出来的高速铁甲舰,目前还不知道是否可以马上投入使用,要知道试用期间是非常长的,太阁说的没错,”伊东佑亨冷静的分析,“我们的神奈川号和吉野号已经完全适应东海和黄海的风浪了。” 明治天皇看着伊藤博文,伊藤博文继续说道,“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把清国的北洋水师当做假想敌这么多年,我相信海军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所以现在我们的武力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清国的海军能力,很明显,目前是最好的机会,他们的海军军费已经停滞三年了!而且清国的陆军,根据梅机关情报,已经战斗力下降了很多了!这都是非常利于我们日本帝国的!” “另外,陛下,请问您知道,今年是什么年份吗?” “是明治二十七年。” “是,但是对于清国来说呢?” 明治天皇眼神骤然一亮,“啊,是清国皇太后的六十岁生日!” “是的,我一直在等这个时机,等清国皇太后的六十岁生日,今年清国绝对不会影响到皇太后的生日,我们只要不要打入北京城,我相信,清国会对我们的一切行为都万分忍让的!” “太阁!”明治天皇激动的说道,他好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遇到了指路明灯一样,“这是完全可能的!” “这就是最好的时候,清国的皇帝为了孝顺皇太后,已经在万国宫等许多事情上花了许多的经费,这一定程度上掏空了清国的国库,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清国整个国家都浸入了狂欢的氛围之中,所有人都想着为皇太后庆祝生日,有心算无心,我们一定会取得成功的。” 伊东佑亨连忙朝着伊藤博文鞠躬,又朝着天皇鞠躬,“军部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做好为天皇陛下玉碎的准备。” “不是玉碎,”明治天皇摇了摇头,“是要成功,朕要看到士兵们去蹂躏和摧毁清国人!” “哈伊!” “太阁,”明治天皇又问计伊藤博文,“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吗?” “是的,陛下,”伊藤博文慢慢的说道,“我们还需要一个理由,如果没有理由,是无法发动战争的,只要有一个理由,那么我们就可以采取主动的攻势了。” “梅机关已经做好了为陛下效劳的准备,”伊藤博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已经打入了清国最高军事机关,请原谅,陛下,在没有成功之前,我不会透露任何问题,毕竟这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就算在御前也不能够透露一丝一毫。” “没有关系,我完全相信太阁,”明治天皇点头说道,“我只是希望看到成果。” 中日两国帝王说不一样,却也一样,一样的想要看到成就和辉煌,“哈伊,”伊藤博文说道,“那我们现在就等着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发动的契机!” 伊藤博文的话音刚落,外面就走进来了明治天皇的内侍,他悄声禀告,“陛下,这是朝鲜发来的紧急电报。” “快说。” “朝鲜东学党人起义,占据了重镇全州,朝鲜国王已经上书清国,要求清国出兵镇压。” “纳尼!”明治天皇又刷的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相信,不过这个时候他震惊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越笑越开心,“真是天助我也!天照大神在保佑着日本帝国!” 之前所要等待的时机,终于等到了!明治天皇站了起来,从宝座上走下来,亲自扶起了伊藤博文,“太阁真是朕的诸葛孔明,张良!” 大家也佩服的看着伊藤博文,原本军部想要和伊藤博文别苗头的想法,这时候全部都消失了,伊藤博文目光炯炯,“东学党叛乱,肯定会影响到朝鲜的局势,那么清国在汉城的两千人绝对不够,他们一定会要再申请派兵的,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时机已经到了,请天皇陛下,做好准备吧!”   ☆、本月完结。 ps:本书将在31号之前完结,我已经拼命在赶了,别问我为什么要突然结束,我也是被迫的,接下去我在拼命码字,争取每天更新一万字,让大家看的开心,大家最后打赏一次吧,不容易,打赏的多,更新的更多一些,最后的辉煌,就等着大家一起来见证! ps:本书将在31号之前完结,我已经拼命在赶了,别问我为什么要突然结束,我也是被迫的,接下去我在拼命码字,争取每天更新一万字,让大家看的开心,大家最后打赏一次吧,不容易,打赏的多,更新的更多一些,最后的辉煌,就等着大家一起来见证! ps:本书将在31号之前完结,我已经拼命在赶了,别问我为什么要突然结束,我也是被迫的,接下去我在拼命码字,争取每天更新一万字,让大家看的开心,大家最后打赏一次吧,不容易,打赏的多,更新的更多一些,最后的辉煌,就等着大家一起来见证! 别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过不要着急,马上就开新书!!!!   ☆、二十七、压力动力(三) 实在是天助日本,在座的无论是谁,都不禁喜悦浮上了面容,要对清国发动战争,已经是迫在眉睫,如果不是现在两国的海军力量差距算是历史上最小的时候,日本君臣都还是想要再忍受,积蓄力量,不,任何一个日本的有识之士,都无法继续承受巨大而臃肿的清国继续压在日本四千万百姓的头像继续耀武扬威,炮击琉球,炮击萨摩藩,炮击长崎,炮击银河丸号,在柏林会议上的羞辱,这一切切的一切,早就在日本的臣民之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海军的差距在历史最小期,而清国又必须因为慈禧皇太后的生辰而把全国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祝贺圣寿无疆上,那么清国的动员力和反应力将会处于历史的最低点。 原本只是因为担心无法找到一个借口,来发动战争,现在已经有理由了。“东林党作乱,”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对着天皇说道,“我们必须马上出兵,保护我们在朝鲜的侨民,不能让他们因为愚昧可憎的朝鲜人的暴行受到侵害!” “方式如何?”天皇问道,“是暗地里还是知会清国和朝鲜?” “先暗地里派,朝鲜根本没有什么海上力量,我们用货轮先把士兵们运到朝鲜去,情报人员会给我们安排一个妥善的地方,随后我们就等清国人,只要清国人也出兵,那么我们可以在第一时间,趁着清军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对他们发动攻击!” 明治天皇目视伊藤博文,伊藤博文点点头,“这样完全没有问题。” 一直没有说话的外相陆奥宗光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清国真的为了庆祝慈禧太后的生日,而不出动军队,这样的话,我们的准备,会不会落空?” “外相你是一得之愚啊,”伊藤博文说道,“如果不出兵,我们兵不血刃,就可以占领朝鲜,那么我愿意亲自到清国去,真心实意的为清国的慈禧皇太后庆祝生日。” “我们的目标是占领日本本土一半面积的朝鲜,如果清国不发兵,那么我们当然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我们吞并朝鲜之后,北洋水师就会被完全钳制在渤海之内,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在我看来清国是不会放弃出兵的。” “的确,”陆奥宗光点点头,“秦国的宗藩政策,就是要面子,如果不能守护住近在眼前的朝鲜,他们就丧失了对于其余藩属国名正言顺的统治权。” “朝鲜的袁世凯也是雄心勃勃之辈,他是不会容许我们这样单独出兵的,另外清国有几位郡王也在朝鲜,如果想要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嘿嘿,清国是不会放弃这些寄生虫一样的贵族的!” “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太阁和伊东佑亨大臣负责,我希望能够让全**民都一体动员起来,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耀,准备迎接好这一战!” “哈伊!” 伊藤博文带着几个最为机要的内阁成员走出了天皇的起居殿松风间,饶是几个人都是国家重臣,维新元老,可遇到这样马上可以行动展现自己一番宏图霸业的机会,每个人都忍不住露出了踌躇满志的笑容来,“一定要不择手段,诱使中国出兵!”西乡从道军服整齐,挺直腰板,站在走廊上对着伊藤博文说道。 阳光与微风风轻抚着伊藤博文他们壮年的身躯,几个人都显得十分惬意。 “李鸿章一贯谨小慎微,诱使他出兵是不那么容易的。”陆奥宗光一边说,一边快速的走着,他们走到了二重桥,一起站在桥边,看着宫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海军大臣西乡隆盛坚定地说道,“决不能放过朝鲜内乱这个机会!我们的军队,特别是海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占领朝鲜,实现征讨中国策的第一步!” 陆奥宗光还是很犹豫,“不行,没有借口的话,外交会陷于被动,国会也不会通过。” “那我们就逼着中国出兵。” “不用逼,在朝鲜的袁世凯是个好斗的家伙……” 伊藤博文像是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议论,站在那里,伸出手抚摸这二重桥上那苍老的石头和斑斑的青苔,这个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面对着平原上那一轮即将落下去的血红太阳,他感慨道:“日本真是太小了!日本岛国冲出狭窄本土的愿望,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呢?自隋炀帝以来,日本朝拜中国的历史,是太长太长了啊……” 说着,他突然跳起来,挥动着拳头,大声咆哮道,再也不复在御前那样的从容淡定,“从现在起,今后的一百年,不,从此而永远,该轮到中国人臣服在日本人的脚下了!” 落日余晖从天边逆照着他矮壮的身体,他全身犹如被一层血光笼罩。 在群臣们看来,伊藤博文的眼光比落日的光辉还要闪耀,伊藤博文扫视众人,“诸君,日本人千百年来唯一超越清国的机会,将会由各位亲自争取,拜托了!” “哈伊!” 。。。 养心殿,才是农历四月,原本也是要驾临圆明园的,可因为朝鲜突然有了纷争,故此皇帝没有起驾圆明园,而皇太后从三月底的时候就已经驾幸修缮一新的清漪园,不过因为昆明湖太大,风也大,春季的时候天气还是偏冷,故此呆了几日就又回到万春园去住着了,皇帝只是还在京中。 珍妃拿起了皇帝的帽子,抚了抚上面的红缨子,美目盯着光绪皇帝,眼中带着一丝幽怨之情,“凭他什么东西,也不能耽误皇上用膳呀,外头的大臣可真不懂事儿。” 皇帝在太监的伺候下穿了朝服,“哎呀,你不懂,”他刮了刮珍妃的鼻子,爱恋的解释说道,“朝鲜的叛乱已经很凶了,如果放在平时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可一来,李拓来电报,言辞恳切,要朕帮着他一把,二来有日本在边上,虎视眈眈的,总是不太好,袁世凯也上折子,要求派兵弹压。” ps:本书将在31号之前完结,我已经拼命在赶了,别问我为什么要突然结束,我也是被迫的,接下去我在拼命码字,争取每天更新一万字,让大家看的开心,大家最后打赏一次吧,不容易,打赏的多,更新的更多一些,最后的辉煌,就等着大家一起来见证!   ☆、二十七、压力动力(四) 宫女从铜脸盆里拧了一把毛巾,递给珍妃,珍妃又献给光绪皇帝。皇帝接过,胡乱擦了几下脸,就要往外走。 珍妃嗔道:“看你,脸都没擦干净,就急着要走……” “这可是急事儿,要马上叫起儿的。” “那也应该好好擦把脸,稳一稳心神才是,”珍嫔拉住了皇帝,又给皇帝仔仔细细擦了擦脸,“朝鲜他们自己个内乱,怎么还要咱们派兵呢?” “这是惯例,自然是要派的。”皇帝闭上眼,让珍妃擦脸,“只是怎么派,什么时候派,还是要好生讨论一番的。” “那就派呗,”珍妃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可那么多兵呢!” “咱们派,日本人也会派的。” “那就让他们也派呗,咱们是去平叛的,又不是和日本人打仗的,”珍妃不以为然的说道,“起不了冲突吧。” 皇帝睁开眼,宠爱的看着珍妃,“日本人就是想要找茬呢,巴不得要和咱们打起来!哎!外头的事儿,和你说了也不懂,算了,你就好生呆着吧,等着朕回来一起用晚膳。” “是,臣妾恭送皇后。”珍嫔半蹲了下身子行礼,她有一点好,自己不懂的事儿,从来不和皇帝争执分辨什么,等到皇帝出去,珍妃把毛巾一丢,放在了银质宽边木胎荷叶样式的脸盆边上,自己坐了下来,太监们收拾了一下,退了下去,珍妃的贴身宫女左右瞧了瞧,没看到闲杂人等,悄声禀告道,“皇后今日招了李鸿章的女儿入宫了,这会子正在景仁宫呢。” 珍妃的远山眉不由得微微一挑,“皇后居然真的把李菊耦给带进来了,”珍妃若有所思,脸上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哼,还真是贤后呢,张罗着要给皇上选妃,还要选这么一位家世厉害极了的女人进来。” 显然皇后的意图,珍妃已经明白了,“哎,棒打出头鸟啊,”她有些自怨自怜,“如今这六宫之中,四嫔,只有我才封了妃,大家伙的眼睛都看着我呢,皇后也不例外,”她的朱唇轻启,“就盯着我的恩宠来了。” “奴婢倒是觉得娘娘也无需担心什么,”宫女低声说道,“奴婢见过那位李大小姐,长得倒也不算太出众。” “嫔妃原本也不是都靠着长相的,有的人靠的是贤德,比如咱们的皇后,有的人是靠着才能,比如皇太后她老人家,而李小姐,如今看出来的,就靠的是家世,别的才干贤能还不知道如何呢。” 珍妃叹了一口气,“皇后把李菊耦拉起来,就是为了分我的宠来的,也真是没法子,恩,”她微微思索,“让妹妹一起过来吧,你去叫,就说是陪着皇上用晚膳。” “是。” 珍妃低下头,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时候人力有时尽,哎,这个肚子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呢,若是能够先生下一儿半女,我有了依靠不说,也不用老是受皇后的气了。” 皇后选了景仁宫,是大有深意的,这里离着皇帝读书的毓庆宫最近,就是前后幢宫殿,不过是一射之地,而且又在东六宫,离着皇太后的宁寿宫也是近的,这样两边都可以照顾周全,可见皇后的良苦用心。 皇后也不在正殿见李菊耦,只是在边上的花房,她种了好些茶花,北地气候寒冷,茶花这个时候才刚刚开放,皇后也不喜欢用烧炭的法子催开花朵,只是自己精心照顾着,所以这个时候正是茶花盛开的时候,十八学士、半面娇、兰花佛手,紫玉兰,满地碎金,等等名贵品种不一而足,皇后选在这里见,就是为了避免在正殿的正襟危坐,可以私底下说一些话来,皇后给一株淡绿色的山茶花剪了一些旁逸斜出的横枝,“李小姐你入宫的机会也不少,可往日里头,咱们见面的虽多,可能够这样一块儿说说话,到底第一次呢。” 李菊耦静静的站在边上,听到皇后这么说,不由得笑道,“娘娘素日里忙,菊耦不敢轻易打扰。” “也没什么忙的,”皇后放下了银剪子,伸出手邀请李菊耦在边上坐下,这里放着西洋的几张靠背椅子和一张茶几,宫女们奉上了茶来,“李小姐请用茶。” “今个请你来,倒也不是单纯为了聊天,实在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您,当然,也是要您同意的事儿,”皇后放下了盖碗,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知道李小姐是新派的作风,人品出众,不和寻常女子一般的流于世俗,故此我也就直说了。” “李小姐您风华正茂,却是不知道,这心中的如意郎君有了人选吗?” 李菊耦脸上微微一红,却也不害羞,“目前倒也没有看中的。” “老佛爷也操心着你的事儿,”皇后说道,“我也是报着给皇太后分忧的意思,请你谅解一二。” 李菊耦摇头表示不会如何,皇后又说道,“论理,咱们彼此不熟,我也不能够开这个口,只是我到底是想要看着好事儿办起来的,李小姐既然是没有如意郎君,那么,自然也是应该要婚配的,”比如这山茶花,皇后朝着边上开的极好的淡绿色山茶花看去,点点头说道,“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朝成名天下知。不如,李小姐的婚事,就由我来张罗着如何?” 李菊耦身子震了震,“这,臣女叩谢皇后娘娘大恩,只是臣女性子古怪,只怕会让娘娘操心过甚的。” “这花儿啊,”皇后站了起来,又重新回到了那盆淡绿色的山茶花面前,用着银剪子复又修剪了起来,“养在家里头总是没有意思的,总是要放出去,博得大家伙称赞一回,欣赏一回,这才是有了存在的意义,我呢是俗人,也只能领会到这层道理了。” “老佛爷偶尔说起,说后世之中,也有女孩子不愿意成家,孤独终老的,这话,我倒是也信,若是换一个角度,”皇后手里剪刀咔擦咔擦,剪下了几只山茶花。“我也不愿意嫁人。” ps:本书将在31号之前完结,我已经拼命在赶了,别问我为什么要突然结束,我也是被迫的,接下去我在拼命码字,争取每天更新一万字,让大家看的开心,大家最后打赏一次吧,不容易,打赏的多,更新的更多一些,最后的辉煌,就等着大家一起来见证!   ☆、二十八、皆为一事(一) “若是换一个角度,我若是有好的出身,又有丰厚的银钱,我也不想结婚,更是不愿意入宫。” 边上的侍女早就准备好了一只宝蓝色的乾隆仿汝窑双耳梅瓶,皇后也不看着李菊耦那张听到皇后吐露心底话而有些震惊的面庞,把剪下来的插话插入了梅瓶,“可如今这个年头,这个想法可是大逆不道的,”皇后转过头看着李菊耦,“自然,我知道李小姐,是阆苑仙葩,不愿意沾染俗事,如今有个好去处,一不用管家,二不用服侍公婆,三也不用柔顺夫婿,四么,若是你不愿意,也不用诞育子嗣,真是最自由自在的地方,自己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道李小姐,有没有这个想法啊。” 李菊耦默然,她又不是笨蛋,岂不知道皇后说的地方是那里,“皇后娘娘抬爱了,只是怕菊耦不配。”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寂寞开无主,这是咱们女人最可怜的事儿了,”皇后继续剪着山茶花,“名花还需有人赏,有人懂得,我是懂你的,李小姐,虽然咱们交往不多,一来,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可以深交,二来,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特意来问问你。” 皇后走了过来,站着鞠躬零下对着李菊耦说道,“李小姐愿意住进宫里头吗?” 李菊耦刷的站了起来,“臣女不敢,臣女旧年就和皇太后禀告过,不愿意入宫。” “此一时彼一时也,”皇后不以为忤,“那时候李小姐在看《简爱》吧?要知道,哎,在咱们中国,只怕是没有那样的机会的,若是再有权势也只能是在这极为狭小的地方跳舞,跳不出去的。我也听说过外头的那些谣言,都是无稽之谈,那个张佩伦,整日里头在秦楼楚馆,不成体统!但是换句话来说,这朝中国中多少子弟,李小姐可是有看中的人吗?若是看中,您请说出来,我直接赐婚,若是我搞不定,就请老佛爷出面,绝没有不成的道理。” 李菊耦摇摇头,木然说道,“哎,赐婚也要两情相悦啊,若是不谐,也是没意思。” “就是这个道理,你是明白人,”皇后坐下来,拉起了对面李菊耦的手,“昔日在圆明园,皇上心里就有你,不然也不会让我在这里问你的意思,”李菊耦的手想要缩回去,却被皇后牢牢抓住了,“我虽然是皇后,可到底也要听皇上的意思,何况我和你虽然没有多的交往,可也是神交已久,今日一谈,的确,你是有个脑子的人,不比有些人,本宫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知道你淡泊名利,喜欢做自己个的事儿,那试问古今中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女孩子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儿?那也只有后宫了。” “皇上喜欢你,但是又尊重你,这对于女孩子是最难得的,我虽然贵为皇后,但这个位置,也不是我自己想坐的,许多情况咱们不由自主的时候多些,可皇上是尊重你的,这是最难得的事儿,你若是不愿意,回绝了皇上,他也绝不会硬要下旨让你进宫。皇上,才是好的良人啊。” 李菊耦低头不语,的确,此一时彼一时,之前不愿意进宫,只是还存在着对于生活对于爱情有许多的幻想,可这么久了,见得事儿多了,心渐渐就冷了,渐渐就死了,比如张佩伦那种人,虽然秦楼楚馆算不得什么,可一味着整日窝在艺妓馆里头,那又算什么呢?李菊耦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开口。 皇后却露出了一个事成的笑容,她又拍了拍李菊耦的手,“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刚强了些,可不是难说话难相处的人,皇上看重你,我也喜欢你,你入宫之后,若是喜欢,各宫逛一逛,若是不喜欢,自己做自己的事儿,也不用理会别人,皇太后老佛爷,你还不知道她老人家的为人吗?宫里头嫔妃这么多,子嗣的事儿,也不用你操心,看看,这是多好的地方啊。” “李总督在外头为国操劳,可你的事儿,他也是关心着的,这也是为国分忧了。” 话说到了这份上,自然也就知道皇后的意思了,李菊耦低着头不说话,皇后微微一笑,招呼宫女,“这个绿牡丹,开的不错,应该要送出去,送一瓶到养心殿吧。再给李小姐留一份,留着回去赏玩。” 皇后只是喝茶不说话,似乎在等着李菊耦说话回复,这个时候,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邢彩福进来,打了个千,凑在皇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后听了禀告顿时脸色大变,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邢彩福,邢彩福点了点头,皇后想了想,眉心一皱,下了决心,“李小姐,这事儿虽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过,这到底是应该着急的事儿,无论如何,你今个应该要给我一个意思,成还是不成,或者是还要想一会?这都可以。” 过了半盏茶的时候,皇后拉着李菊耦的手笑眯眯的从花房出来,李菊耦福了福,边上的宫女捧着一个梅瓶随着李菊耦离开了,皇后就站在台阶上,拿着帕子笑容满脸的看着李菊耦离去,等到李菊耦转角离开,皇后的脸这才阴沉了下来,“你说的可是真的?皇上准备在朝鲜派兵了?” “是这个意思,朝鲜的东学党起义,已经火烧连营,堵不住了,朝鲜五分之三的领土,除却几个有数的大城市之外,全都被东学党这些叛逆霸占了,朝鲜国王上表,请咱们大清出兵镇压,王世子也发电报恳求万岁爷发兵呢。” “那么李菊耦的事儿,就不能再拖了,”皇后果决的说道,“给皇上纳李氏,刚好可以让李鸿章更用心一些办事当差,不至于给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耽误了朝鲜的事务,静雅在那边必须要安全妥当,不能够有任何闪失。” “!奴才听说,端郡王也在朝鲜,要不也让皇上发电报去?”   ☆、二十八、皆为一事(二) “外头的事儿,不要多嘴,皇上自然有决断。”皇后淡然说道,“朝鲜的事儿,皇上只有比咱们更急的,我只要管好后宫就是了,等会皇上下了朝,请他过来一趟。” “可珍妃请了瑾嫔一起,在养心殿的后殿等着皇上一起用膳呢。” 皇后微微冷笑,“这样的女人,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却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兵法的最高境界,只是想着这窝里闹腾什么,手段实在是低了一些,她是在朝着我抗议呢,抗议我把李菊耦拉进宫来,想着分她的宠,心里头不舒服呢,不错,我就是要分她的宠,我入宫之后就不是为了皇上的宠爱来的,有皇上的宠爱,我一点也不在意,可仗着皇上的宠爱来朝着我不尊敬呲牙咧嘴的,那我就容不下她了。” 皇后缓缓走下太监,绕过游廊,走回到了正殿的暖阁里头,盘膝坐下,“分宠只是顺势而为,最要紧的还是外头的事儿,能够帮皇上做一点自己的事儿来。”皇后扬了扬脸,“请皇上下了朝过来,就说之前我说的事儿,办成了,请皇上来商议接下去如何办,皇上是最关心朝政的,不会不来问李菊耦的事儿,办的如何了。” “李菊耦的事儿,可是关系着朝鲜的事儿!” 。。。。 汉城的朝鲜通商大臣衙门,就在景福宫外头的东南角过去四五里路,恰好是日后韩国最为繁荣的步行街明洞,袁世凯看中这个地方,在朝鲜买下了这一块地,用水泥和钢筋混泥土,新建了十分巍峨气派的通商大臣衙门,按照袁世凯的说法是“既然是上国驾临此地,就不能修的太小家子气,丢了上国的脸面。” 袁世凯素来最为欣赏的人物,就是东晋时候的宰相谢安,在大破前秦苻坚的淝水之战的消息传到谢安处的时候,还是在镇定自若的下棋。每逢大事需静气,这是他时刻要提醒自己的座右铭,可这一条座右铭,今个是被他抛到爪哇国去了,袁世凯怒气冲冲的对着面对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子说道,“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是个使节的话,我现在就叫人宰了你!” 对面的这一位,是日本驻朝临时代办杉村俊,“袁君息怒。”杉村俊鞠躬道,“请容我再解释一下,我们派遣军队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使馆和侨民,绝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你别废话,之前两国已经有所约定,没有两国协商的情况下,不得再派遣军队进入朝鲜,这个条例,你们日本人是睁眼瞎?瞧不见呢?”袁世凯不耐烦的挥挥手。 “可恕我直言,贵国的端郡王他们不是也增加到了朝鲜了吗?” “那并不是军队和士兵,”袁世凯睁眼说瞎话,“只是贵族而已,他们护送世子嫔来朝鲜的,并不是用为作战的军队!” “但是我们派遣的只不过是几百人的地方警察而已,”杉村俊解释道,“单纯只是为了保护侨民而已。” 袁世凯阴冷的眼神盯着杉村俊,想要在他的眼中找出什么端倪出来,“甭给我玩这一套!我是太知道你们日本人了!百余名的后面就是庞大的作战部队吧?” 杉村俊在震怒的袁世凯之前,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袁君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我们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再重申一次,我们只是为了保护侨民,维护朝鲜地方的平安稳定而已,绝没有其他的心思,如果袁君觉得我们日本增派的这一些人太多会影响朝鲜地方安定的话,贵国也完全可以派兵来朝鲜啊!” 袁世凯冷冷的看了杉村俊一眼,“那是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再告诉你们日本人一件事儿,朝鲜是中国的朝鲜,不是日本的朝鲜,想要在朝鲜惹是生非,先要问过我同意不同意。送客!” “这些该死的日本人,”袁世凯咬牙在花厅之内来回踱步,“才安分守己了多少时间,就又要在这里惹是生非了。” 袁世凯在这里,也算是带出了一支武力不俗的军队,地下的千总马彩彪对着袁世凯说道,“大人,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把日本人先干了再说!” “不行,”袁世凯摇摇头,“现在朝鲜国内风雨飘摇,咱们这点兵,早就被闵妃盯上了,一日三四趟的来催请,要我发兵征讨外头造反的东学党人,若是咱们这个时候先发制人,不仅朝鲜人不高兴日本人不高兴算不得什么,我只怕李中堂和朝中不高兴,觉得咱们因小失大,不顾及朝鲜的局势,可日本人想要派几百警察来,这算不得什么,但是我现在,”袁世凯烦躁的说道,“就是不知道日本人有什么后手,再来一趟甲申倭乱,我可是又要重新开始了!何况以前把日本军人变成浪人偷偷的在朝鲜流窜,我倒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毕竟不是成建制的,可如今这几百号人,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来,这里头有什么企图?” “大人,”边上一个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青年军官对着袁世凯抱拳行礼,“大人何须担心日本人有什么后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如今正经有高个子在汉城,咱们若是拿不准主意,径直找高个子的人去请他做主就是了,何须在这里伤脑筋呢。” 袁世凯听闻此言,不由得抚掌大笑,“好你一个赵冠侯!”他指了指那个英俊的军官说道,“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没想到你打仗打的好,这脑子也是够用的很啊,你说的不错,”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高个子的人还在,我担心什么?来,准备马车,我要去求见端郡王,冠侯,”袁世凯叫上了赵冠侯,“送佛送到西,出主意也要出到底,你也别闲着了,跟着我一块去,等会说不准还要你发挥作用的机会呢!”   ☆、二十八、皆为一事(三) 袁世凯带着赵冠侯一起出了通商衙门,朝着西北方向骑马而去,纵使是各地频繁发生暴乱,可汉城乃是朝鲜国都,百业兴盛,自然不会有什么颓废之感,但是行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不安的神色,特别是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袁世凯等人,脸上更是露出惊恐的表情,纷纷避让不及,赵冠侯是个细心的,素来朝鲜人对于清国服饰的人极为恭顺,为何今日有这样避瘟神一样的神态出现?这倒是值得要再查看查看了。 朝着西北方向骑了一会马,就到了朝鲜招待清国使节贵宾的德寿宫,这里原本是作为朝鲜国王的别居之所,或者是让太妃等人休养的,端郡王护送世子嫔来此,朝鲜国王也不过是郡王衔,两人敌体,自然不好安排到四方馆去,于是特意腾空了德寿宫出来,请端郡王一行人住下。 袁世凯在德寿宫宫门“大汉门”下马,和赵冠侯一同进了德寿宫,这里头古柏深深,宫殿深幽,素来是极为清净的地方,可袁世凯刚刚走进宫殿,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了阵阵管乐之声,夹带着阵阵喧哗,显然里头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热闹的很。 袁世凯看了赵冠侯一眼,“端郡王可真爱热闹。” “天潢贵胄,”赵冠侯笑道,“自然是要场面大一些的。” 袁世凯摇了摇头,虽然是爱热闹,可这里到底是国王的别宫,在正殿里头嬉闹,好像也过了些,他们两个走进了正殿,端郡王等一帮人,穿着宽大的朝鲜衣服,正在笑眯眯看着几个艺妓在弹奏伽琴,还有两个在跳着舞蹈。袁世凯连忙上前拜见端郡王,“给王爷请安。” “老袁来了啊,”载漪懒洋洋的点点头,“坐吧,咱们算都是新军一脉的,不要称呼什么王爷了。你若是瞧得起我,叫一声副都统就是了。” 袁世凯知道这些宗室,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若是逆了他的意,只怕是比什么得罪了都还要倒霉,“是,都统大人,您今个有乐子也不叫上标下,可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载漪哈哈一笑,又紧紧的搂住了自己两边的艺妓,“你老袁在朝鲜好生威风,简直就是朝鲜的太上皇一般,我这里的这些艺妓,怎么能入你老袁的法眼?就不贻笑大方之家了。” “都统这说的是什么话,”袁世凯连忙摇头,“委实是折煞标下了。” 载漪哈哈一笑,朝着起舞的两个艺妓摆摆手,两个人一前一后,依偎住了袁世凯和赵冠侯两个人,见到袁世凯脸上十分惶恐,“我说笑而已,老袁你也不必当真,不过你在朝鲜差事办的的确是好,若是不好,我今个也没有这样的乐子。” “你老袁今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了。”载漪摸了一把边上艺妓的裙子,那个艺妓吃吃的笑了起来,袁世凯也不是吃素的人,把边上的艺妓也拉了过来,上下其手,“说起来倒也没什么事儿,只是给都统大人请安,看一看,可有什么短缺的没有?若是有什么短缺的,我一准要派人找出来,让都统大人安心才是!” “这里一切都好,这些高丽的艺妓,可真真是色艺双全,本都统骑惯了烈马,咱们北京城里头的那些娇滴滴的扬州瘦马,真是不够本都统玩的,高丽这里头,身子都很健康啊,”载漪靠在朝鲜艺妓的脖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可堪驾驭!” 边上几个人哄堂大笑,“都统大人最是风流不过了,若是在三国时候,又是一位揽小乔入怀的羽扇纶巾周公瑾!” 袁世凯哈哈一笑,“若是都统大人能够把这朝鲜当做自己个的家,世凯也就放心了。” “只是还有一点,我倒是正不满意,”载漪摇头晃脑的说道,“若是你老袁把这一点都办好了,我可真真是在此地要乐不思蜀了。” “都统您只管吩咐,我拼了命也要做到的。” “这些朝鲜艺妓漂亮的很,汉话说的也溜,只是这弹的琴和唱的歌,可真是倒人胃口,除此之外,倒是这简陋的吃食都没关系了。”载漪遗憾的说道,“可惜这里头就只有三等的班子,连个角儿都没有,我倒是想听会戏,馋了好久了,却这一时半会都听不到了咯!老袁!”载漪吩咐道,“你若是能给我找一个唱老生的来,我这是真真服你!” “实在不行,你老袁给都统大人扮上也是咯!”边上的人瞎起哄。 “哎,不得无礼,”载漪懒洋洋的反驳道,“不可以失了体统,老袁,他们都是不成器的家伙,是玩笑话,你别当真。” 袁世凯这里倒是有些服气了,这些宗室也不尽然都是纨绔,载漪虽然为人混账了一些,可到底还是知道体统的,自己这个通商大臣在朝鲜就是太上皇,若是粉墨登场唱戏,自己丢了面子不说,丢了朝廷的面子可就是不好了。 “原本倒也可以唱一唱,只是我这样的肥胖,”袁世凯摸了摸自己肥肥的下巴,“扮上了只好唱黄天霸,倒是不能唱老生了。” “是这个理儿,这里的三等班子,只有一个唱青衣的,却没有唱老生的,我最喜欢听的四郎探母,只怕就没人演这个杨延辉了!” 袁世凯听闻倒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赵冠侯,赵冠侯点了点头,袁世凯当即对着惋惜不已的载漪说道,“真是瞌睡就遇到了枕头,都统大人,您找的那个班子,就差一个老生不成?” “就是差一个老生!”载漪叹道,“怎么地,你老袁还真有法子呢?” “自然是有法子的!”袁世凯笑道,“我身后的这一位兄弟,唱的老生可是人人听的都夸赞的,人称天津‘盖叫天’!” 载漪却是不信,“我时常在京中御前伺候,京中名角我听得不知道多少遍,盖叫天也听了不少,别打算哄咱们!” “绝不敢欺瞒都统大人,”袁世凯拱拱手,“若是不信,拉出来遛一遛就是了!要不先扮上?”   ☆、二十八、皆为一事(四) 载漪却是有些懒洋洋,“你老袁这么说,我也就给这位兄弟一个面子,来人啊,带下去叫那个戏班子帮着扮上,再叫人把殿门大开,跪坐着真是不爽利,咱们就在殿内喝酒,听听老袁你,唱的是哪一出戏!” 赵冠侯起身潇洒的抱拳离开,袁世凯劝酒不提,又问,“朝鲜最近的日子可是不太平,都统大人,您手里头这些兵将,”袁世凯环视狼藉在地的众人,不由得点了点头,“可都是见惯厮杀的,若是在这里头闲置着,实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我是护送世子嫔来汉城的,”载漪笑眯眯的和边上的艺妓调笑着,听到袁世凯这么说,不屑的说道,“可不是对付那些乡下把式来的,说起来,这朝鲜国王可真是废物一个,不过是一些乡巴佬,居然丝毫不能弹压他们,怎么的,那老李头,请你出来当说客了?” “这并没有。” 载漪嗤笑,“想着他的脸皮也没有这么厚,还要把咱们这些儿女亲家的宾客拉上去打仗。” “可他已经请表上奏要求朝廷出兵弹压了,”袁世凯苦笑道,他倒是把自己个推得一干二净,“世子也发电报给皇上,恳求出兵。” “若是出兵,都统大人这里的一支精兵,可必然是要就地征发的。” 载漪顿时酒醒了一半,“怎么,我这里三千人的队伍,就是要被人惦记上了?我倒是不怕见刀见枪,若是今个对付日本人,二话不说,自然就上了,可对付这些泥腿子,难道还要我端郡王,新军的副都统亲自出马?这些,”他随意摆了摆手,“在座的,不是哪一家的小贝勒,就是哪一家的少国公,都是有身份的人,叫有身份的人,去做这些掉档次的事儿?可不成!” “就是!”一个五大三粗肥头大耳,但看上去很是彪悍的胖子高喝了一声,“都统老爷仗义!说的话就是咱们心里想说的话儿!咱们这三千人,带着这么样枪大炮来,可不是为了单纯送亲的,就是为了防备小日本鬼子,免得咱们的属国朝鲜被日本人欺负咯!若是我这身边这漂亮的美人被日本人霸占了,那我可是真心疼死了!”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载漪这个时候目光炯炯看着袁世凯,“我说老袁,你是不是想着借朝鲜人的刀,来试一试我这磨刀石怎么样啊?” “天地良心,”袁世凯诅咒发誓,“都统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儿?别说咱们无冤无仇,就比如这常熟相公和合肥中堂,两个人再怎么不对付,若是一齐到了这朝鲜,难道还窝里斗不成?大敌当前,总是一致对外的,我袁世凯虽然读书不多,可这忠义两字,是万万不敢忘却的!” “你知道就好,”载漪复又懒洋洋了起来,“咱们都是中国人,记住这一点,总是没错的。” 袁世凯又准备说话,不曾想外头胡琴咿呀,鼓点咚咚咚的就敲了起来,载漪就着边上的艺妓的手,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的不以为然,“这鼓点,比起京中的几个大班,可实在是差远了。” “您老是行家,行家一听,就知道有没有咯!” 赵冠侯长得英俊,虎背蜂腰,身材高挑,扮上了杨延辉,十分英俊潇洒,夹着一股风流气儿,不单单是载漪眼前一亮,边上伺候的艺妓们也忍不住斜着眼偷看,“金井锁梧桐~”这开口第一句话,载漪一听,就知道,嗨,今个的确是角儿来了! 开场的一句念白,就将殿内的所有嬉笑声一下子全部消除了,“长叹空随,一阵风。” 开场白之后,赵冠侯坐了下来,先自陈身世,又自怨自艾,想起当年金山滩一战:“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想当年沙滩会,”这里迅速的转成了流水腔,“一场血战,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只杀得杨家将东逃西散,只杀得众儿郎滚下马鞍。我被擒改名姓身脱此难,困番邦招驸马一十五年!” 一段唱完,载漪是真服气了,他的眼中露出了十分震惊欣赏意思,“好啊,好啊!”载漪摇头晃脑的细细品味,“这样又透又亮,又带着一股子沧桑气息的嗓子,没有几十年的训练,是出不来的,我瞧着老袁你这位兄弟才二十出头吧?那就不是历练出来的,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杨延辉一番感叹之后,铁镜公主就上来了,这一位青衣长得还不错,只是似乎有些畏畏缩缩的,看着就不大气,果然这一唱,龙凤比较,就落了下风,载漪也只是强忍着听,“之前听着倒还好,可和你这位兄弟一比,可就真是山鸡和凤凰比咯!” “我本是杨四郎把名姓改换,将杨字拆木易匹配良缘。” 铁镜公主惊慌失措过了头,不像是雍容大度的公主,倒是有些像游园惊梦的杜丽娘,就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嗓子和赵冠侯也不够透亮,细若游丝偏偏又有点声音,载漪不耐烦的听了铁镜公主和赵冠侯的对唱,最后就等着这么一下子了,铁镜公主答应盗来金箭,杨延辉这满腔郁闷转为喜悦,那嗓子就好似云雀一下子就冲破云霄,直上青天了!“不由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这时候按照规矩都是要换气的,可赵冠侯偏偏要展露绝技折服载漪,换气也不换,一下子行云流水般的唱了一个高音的花腔,“叫小番哪!” 载漪听得只觉得后脑勺发麻,刷的站了起来,挥着臂膀叫了一声好,大殿内掌声雷动,饶是袁世凯不懂戏曲,也觉得这赵冠侯唱的委实是好极了! “好啊好啊,”载漪摇头晃脑,“这样的嗓子,天下那里去不得?只怕是日后在御前伺候当差也是够够的了,老袁啊,你帐下有人才啊!”   ☆、二十九、处处筹谋(一) 袁世凯笑眯眯的慢慢鼓掌,赵冠侯也不卸妆,带妆上前谢恩,“都统大人,您说,下官这唱的怎么样?” “我狗眼看人低,”载漪笑眯眯的自贬,“没看出来您这位真佛,您可不能放在心上,好家伙,原本这铁镜公主的旦角我听着还可以,只是听了你唱的之后,货比货,就该扔了!那就没法子入耳朵了,佩服佩服,先敬一杯酒,来人哪,也给那铁镜公主赏,他搭着这位名角儿,被虐的可真够惨的。” 载漪是真性情,这会子看中了赵冠侯,真真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亲自给赵冠侯斟酒,又先干为敬,“好家伙,这好几个月没听到这么原汁原味的西皮流水了,今个可真是唱的我头顶三花都冒出来了!” 边上的宗室勋贵子弟,虽然在新军当差,可京中流行的就是京戏,唱戏唱的好,登门入室,入宫时时和帝后见面也是寻常之事,这个时代的名角儿可是比后世的明星还要红,载漪等人什么人都不服气,就服气这嗓子好的。 于是又拱手请赵冠侯再唱一段,解一解大家伙的渴,“倒也不必配戏了,赵兄弟这嗓子,只怕是袁紫云请来配着,还差不离,这里头没人配的上!” 袁世凯正有求载漪,自然有求必应,赵冠侯也不客气,上台又唱了一段文昭关,好家伙,把底下见过世面的人,震得是如痴如醉,等到这一段堪堪唱完,就连边上不懂京戏的朝鲜艺妓也纷纷鼓掌叫好了起来,“好家伙,老袁你这是那里挖来的宝贝啊?” “这一位赵兄弟,是我昔日在津门混日子的时候结交的,原本是道上的好汉,为了兄弟的生意,狠心剁了自己的小手指头去典当,也是狠人一个,我瞧着他忠肝义胆,可堪造就,这就是把他带到朝鲜来一起混口饭吃,他倒是争气的很,学了一口好洋文,又惯会在风流场子里勾引一些洋婆子,消息打听的不错,又有主意,算的上标下的智囊了。” “那你这一位智囊,还有什么新鲜招数啊。” 袁世凯笑而不语,“都统大人,我这位兄弟唱戏一流,武艺也是一流,手枪是百发百中,弹无虚发。大人要不要瞧一瞧?” 自然是瞧一瞧的,唱戏和武艺可都是挠中了载漪的痒痒肉,他连忙吩咐,“把库房里的手枪拿一把出来,让赵兄弟试一试枪法!” 赵冠侯傲然挺立,就站在大殿的檐下,也不瞄准,挥洒自如,对着五十米开完的四个瓷瓶子连连扳动手枪,“砰砰砰,”弹无虚发,所有的瓷瓶全部粉碎,载漪又是拍手叫好,“好枪法,这连射之技,我就在新军中看过几位教官试过,别的人一概不成,就凭你这一手枪法,入新军当一个射击的教官绰绰有余了。” 显然载漪对着赵冠侯十分的喜爱,“这可是金陵军械厂出产的仿制美利坚国的左轮手枪,虽然是仿制,可咱们比美国的那个更轻便,听说是马克沁,就是发明闪电枪的那位,帮着改良了一番,我出来才带了两箱手枪,二十箱弹药,你既然是神枪手,配得上这枪,我就把这枪送给你了!” 赵冠侯利落的举起了右手,在自己的眉边竖起,敬了一个新军之中才使用的新式军礼,果然这样一动作,载漪更为满意,但是赵冠侯却是推辞不就,“标下谢过都统赏,只是这手枪虽好,标下却是不敢领受。” “恩?”载漪不悦的皱眉,“你可是瞧不起我不成?” “标下绝不敢有此意,只是标下许多兄弟都是极为喜爱国中所制的优良军械,特别是这手枪,女人爱妆,男人爱枪,再对也不过,标下一看此枪,就好似失了一条命一般。可若是标下一人独得此神枪,兄弟们均是没有,反而闹了嫌隙,标下宁愿受都统大人责罚,也不敢领受此枪!” 袁世凯心里怒赞,这赵冠侯,实在是厉害极了,这么一番话,把自己想要说却是不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载漪不以为意,“你这话就把我小瞧了,女人爱妆,男人爱枪,这话听着可真是带劲,既然是你的兄弟们都爱枪,看上去你还是个重兄弟感情的,好,我喜欢的很!唱戏唱的好,武艺又上佳,又是重兄弟感情的,你前途无量,今个我也豁出去了!”载漪吩咐,“把那两箱手枪和弹药,一起拿出来,都赠给赵兄弟!” 赵冠侯大喜过望,单膝跪地,“都统大人王侯万代,标下生受这样的大礼了!” “起来吧,起来吧,都是自家兄弟,就不用这样老是跪啊跪的,老袁啊,”载漪对着袁世凯伸出了手点了点,“今个算是真的便宜你咯!” “都统大人的大恩大德,属下铭记不敢忘,”袁世凯站了起来,朝着载漪拱手行礼,他的脸上露出了郑重的表情,“标下已经决定,出兵汉城,要把汉城左近的乱党先扫除干净,不能辜负了都统大人的赠枪之恩!” “恩?”载漪有些惊讶,这个袁世凯之前,不是之前还想要自己个出兵平叛么,怎么这个时候又是要自己个出兵了?这天下可是没有无利不起早的事儿啊。 “只是汉城这里,若是没有精兵驻守,标下怕日本人又要蠢蠢欲动,所以标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想要我帮着你守住汉城?” “标下不敢,只是想请求都统大人,帮着守住景福宫就是。其余的人,也不值得都统大人来守。” “这样的话,”载漪眼珠子一转,“倒也不是不可以,去对付那些泥腿子,我是懒得去,若是拱卫汉城,不让日本人借机生事,本都统自然是轻轻松松办得到的。” “多谢都统大人,”袁世凯脸上露出了大喜的表情,复又鞠躬行礼“有了大人镇守,标下实在是放心极了,日本宵小,绝不敢在大人虎威之下闹事!” ps:赵冠侯乃是好友普翔真人《督军》的主人公,十分的有性格魅力,和本书是无缝对接!欢迎大家收看!   ☆、二十九、处处筹谋(二) “这事儿好办,”载漪大大咧咧的说道,“闪电炮再给你一座,让你出去平叛也有些用处,那些泥腿子,一通扫射,只怕就要大败而归了,杀鸡不用宰牛刀,但是有了牛刀,多少杀鸡也快些。” 这下袁世凯可真是喜出望外了,没曾想自己想了许久的闪电炮既然这载漪愿意送自己一把!“多谢都统大人!” “先别急着谢,我也不是白送的,”载漪慢悠悠的说道,“日本人用平叛的理由要派警察过来,你多多少少也要抓紧一些,我帮着你驻守汉城,必然无忧,你快着些发兵平叛吧!” “拿了好处,可就要办事儿了。”载漪笑着说道,“你在外,我在内,快着些把叛乱控制住了,不能让汉城遭了秧,其余的地方,想必日本人呢也看不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叛乱,咱们就可以好生,”他朝着后头躺去,艺妓的肉垫子软绵绵的,靠着真是舒服,载漪呻吟了几声,“好生在这朝鲜再享受几日了。” 袁世凯从大汉门里头出来,挽起了自己的袖子,笑容满面,“今个可真是好日子,”他对着赵冠侯说道,“空手套白狼,赚了不知道值多少钱的军械了!冠侯,你办的好!” “大人,”赵冠侯有些不解,“您怎么把汉城给郡王爷了?还自己个要出京平叛,汉城可是好地方啊。” “咱们当兵打仗的,千万不可以被繁华迷惑了双眼,”袁世凯心情极好,今天也愿意多说一点,“汉城虽好,但是不是带兵打仗的地方,日本人想要蠢蠢欲动,汉城已经不能待了。” 两人骑上马,慢悠悠的准备回通商衙门,“大人,您何出此言啊?难不成,”赵冠侯惊讶极了,“日本人势大,咱们都挡不住?要知道您在甲申年的时候可是打败了日本人。” “此一时彼一时了咯,”袁世凯摇摇头,“日本人这一次,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可能兴师动众,就只是带两百警察来,这背后一定有阴谋,只是我如今啊,哎,站的不够高,看的不清楚,只是觉得这里头有不对劲,日本人对着朝鲜图谋已久,不可能一直小打小闹,而咱们就这千余人,能济什么事儿?咱们可是新军都算不上啊!” 袁世凯有些心灰意冷,“瞧见人家了没有,随随便便就是那样好的枪炮,咱们才是土包子泥腿子呢,对付着浪人,勉勉强强够,可想要对付日本军,眼下还是不成的,我也不知道日本人想要干什么,但若是他们对着汉城存了觊觎之心,兴兵来攻打,你觉得咱们的一千人,挡得住吗?” 赵冠侯虽然热血,但也不是愣头青,他沉默了一会,“只怕是挡不住。” “可咱们挡不住,又有守土之责,以前倒也没事儿,可洪杨之乱,杀了多少临阵脱逃失陷城池的督抚大佬?你还年轻自然是记不得,我也不知道,但总是听说过的,这些年,从未有人敢失陷守地,咱们守不住,丢了汉城,将来第一个杀头的就是我,再接着就是轮到你们。” “我可不愿意把脑袋丢在汉城这个小地方,”袁世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我袁某人可还想着飞黄腾达呢,小命丢了,不值当,昨个读书,见到重耳在外则生的故事,倒是可以学一学,所以今个恰好,载漪不愿意出京平叛,那我就顺坡下驴,哎,把这个职责交给他,咱们拍拍屁股,到朝鲜地方上去逛一逛,想平叛就平一下,不想平,就等着朝中派兵就是了,咱们到处游山玩水去。” “朝廷真的会派兵吗?”赵冠侯问道。 “总是该派的,这不是朝廷的职责所在吗?保护藩属,加上还有世子和皇上的感情在,拒绝不了的,只是这怎么派兵还要好好想一想,”袁世凯摇摇头,“咱们中国,最讲究的就是名分,这有时候是好事儿有时候却是累赘的烦心事儿,现在肯定还在商议,派什么,派多少,是不是派新军?若是派新军只怕日本人又跟着闹腾,这一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成呢!” “何况这北洋有李中堂镇守,北边还有东北荣禄大帅照看,到底怎么弄派,只怕还要两位大佬商议了再做定夺。” “走吧,”袁世凯挥了一下马鞭,策马离开,“离开汉城咱们要去那里,还要商议一番,别是乱窜,窜到别人家的龙潭虎穴去!” “老杨,袁世凯走了?”载漪喝着酒问道。 “是,”边上一直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酒的太极拳高手杨露禅之子,杨万路说道,“已经离开了,东西也都带去了。” “这个袁胖子,倒是存了别的心思,”载漪笑骂道,“想着把我放在汉城这里当牌坊招风呢?” “主子爷,您都瞧出来了,怎么还帮着他挡枪呢?”杨万路疑惑的说道,“汉城虽然太平,可咱们到底是来北边统兵的,一直耽误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啊。” “袁世凯在外头落了一个清净,怎么做,做了什么都是他说了算的,可他也没什么便宜,”载漪笑道,“我在汉城,没差池,是我的功劳,有差池,那就是他的过错,我又不是通商大臣,我只是大婚护送侍卫大臣而已,守土有责没错,可我没责,袁世凯想拿着我当枪使,我也不怕,所以赶紧的再送一架闪电炮出去,免得他再在我这里絮叨,影响了我玩乐,日本人不敢来,北洋水师镇守黄海东海,日本人怎么来?飞过来吗?” 载漪显得十分有信心,“再者,就算是打仗,咱也不怕,若是打仗,到时候袁世凯他们总是要听我的号令的,这就有好几千人一起干了,又有最好的装备,日本人打得过咱们吗?” “接下去朝廷还要派兵,派兵来了之后,咱们的士兵就更多了,日本人,嘿嘿,拿什么和咱们斗呢?” 最后一次求月票求打赏。   ☆、二十九、处处筹谋(三) 养心殿内,君臣议事,派兵是必然的,这一点,群臣和光绪皇帝都没有任何意见,问题是怎么派兵,谁来派,派兵的主体有三个,一个是李鸿章的北洋,一个是荣禄的东北三省,还有一个是丰台大营的新军十二镇,新军十二镇,从来都不会是所有的镇都在京中,时常轮换驻扎重要战略地点,一般来说,只会大约有五镇到六镇的新军驻扎京中,军机大臣里面,额勒和布算是知兵的大臣了,他的意见是不需要这个时候就派遣新军成建制的军队前往朝鲜,“朝鲜虽然是近在京畿,但到底是藩属国,咱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去帮着平叛,只怕朝鲜国王,特别是那个朝鲜王妃,还以为我们想要搂草打兔子,顺势而为,把他的朝鲜国统也给平了,这到底是不好的,多少要注意藩属国的影响,奴才以为,还是让北洋或者是东北派一支军队去就是了。” “这里是好办,怎么派,你们定夺就是了,”光绪皇帝点头说道,“朕只要别让李拓吃了亏就是了,到底是新赐婚,若是给他们闹得不成样子,朕的脸上也没有光彩。” 礼亲王等人议了议,孙毓文说道:“朝鲜素来都是北洋在管着的,若是这时候让荣禄在东北派兵,只怕是不了解朝鲜的情况,故,臣以为,还是请李鸿章派兵就是了,他管着北洋水师,运兵,从海上运,也简单。” 皇帝看了看大家伙,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额勒和布也说道,“新军若是要动,也是要等着日本人动手了咱们再动,杀鸡焉用牛刀,这些朝鲜上的叛乱,无需新军出马。” “那日本人那边?”皇帝追问道,“如何是好?” “日本人已经知会我国,言明为保护侨民,故此要派遣两百警察前往汉城,这倒也罢了,只是小事。” 皇帝微微皱眉,显然他对着孙毓文的这番话不以为然,“小事而已吗?” “是小事儿,”孙毓文坚定的说道,“再怎么样,也大不过国内的事儿,大不过老佛爷六旬万寿大典的事儿!” 皇帝默然,孙毓文继续说道,“老佛爷的圣寿马上就到了,这是最不能耽误的大事儿,日本人只要不动手,不说要侵占朝鲜,咱们都是要以忍为上,不能因为朝鲜这里的小事儿耽误了庆典,这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儿。” 礼亲王点头如捣蒜,“是了是了,这万寿庆典可是千万不能耽误的。” 皇帝点点头,“亲爸爸的圣寿,自然是不能耽误的,这事儿,礼王要多照看着,那么,”皇帝似乎也就把朝鲜的事儿放下,“李鸿章在直隶养了不少人,是时候让他们来出出力了,军机处下命让李鸿章派一些人马去。” “请皇上的旨,”礼亲王问道,“派多少人?” “两三千人就是,”皇帝不耐烦的说道,“这等小事儿,你们自己做主就是了,让李鸿章自己定,载漪也在朝鲜,他那里还有两三千人,加上袁世凯的一千人,就算是这滔天的叛乱,也可以平了!自然不用咱们再操心!” “!” 皇帝黑着脸离开了养心殿,原本想着去皇后宫里,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改了主意,朝着右转,到了毓庆宫,他原本是想找王恺运,谁知王恺运今天不当值,就去西郊访友去了,倒是翁同在,翁同起身迎接,皇帝想了想,于是屏退众人,坐了下来,对着翁同说道,“翁师傅,亲爸爸的万寿庆典,办的如何了?” “户部已经开始把圆明园到京中的道路两边营建景点彩楼花坛等,并修建拓宽水泥路,其余的各国祝贺的来使也已经准备启程来北京,”翁同现如今已经当上了户部尚书,“此外清漪园也已经将苏州街修建完毕,几处喇嘛宫等也已经修缮一新,预备着迎接活佛入京为太后祈福。其余的施粥、放生都已经预备妥当,旧年按照崇庆皇太后六旬大寿的规矩来操持,错不了。” “还要再加几分才是,”光绪皇帝摇摇头说道,“亲爸爸劳苦功高,远超崇庆皇太后,怎么样都不过分,朕说过要以天下养孝敬亲爸爸,这是绝不能错的。” “是,臣明白了,”翁同应道,他看到了皇帝脸上似乎有些忧色,“皇上可是为了朝鲜的事儿担心?” “是,”皇帝点点头,他并不否认,“朝鲜叛乱不要紧,可日本人就不能等闲视之了,总理衙门要办交涉,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皇上请放宽心,咱们军威鼎盛,日本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捋虎须作死,”翁同抚须笑道,“新军练了这么久,已经是海内无敌,皇上何须担心什么。” “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办好皇太后的六旬圣寿庆典,”翁同继续说道,“皇太后虽然已经撤帘归政,但朝中的影响力还是极大,无论是军机、六部、还是军中,都是如此,皇上若是不能办好这庆典,想必,就有许多人会说闲话了。外头的意思,虽然不太可能就是皇太后的意思,但,皇上总是要顾及的。” “是这个理儿,没错,”皇帝摇摇头,“只是外头的人说什么后党帝党,朕听着可真是不舒服。” 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后党帝党,皇帝和皇太后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意思,想要建什么党派起来,为何如今有后党帝党之别,也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见缝插针,故意搞出来的花样。 原因还是出自皇帝和慈禧太后两人的关系上,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在皇帝没有成年的时候,以母亲的身份,代行皇帝之权,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在于这撤帘归政之后。两个人如何协调权力的分配。 若是直接了当的撤帘归政,这也就罢了,可关键在于两个人,皇帝和太后,包括外头的醇亲王,都太客气了,客气的不成样子,才有了今天皇帝这样的郁闷。   ☆、二十九、处处筹谋(四) 为什么说太客气了,皇太后撤帘,也是真心实意的,不然不会主动提出来要撤帘归政,把事务都交给皇帝办理,自己躲在宁寿宫里头,后来住到园子里,皇太后也不愿意住在圆明园,而是在万春园或者长春园居住,这也像是一个标准的老太太,在儿子结婚之后,不愿意和儿子媳妇在一块,这都没问题,问题是皇帝太客气了,一定要请皇太后继续垂帘,实在不行就还要训政,醇亲王也是如此,皇太后第一次提出要撤帘归政,他连忙跪拜痛哭不已,请皇太后收回成命,后来见皇太后态度坚决,又找出要皇太后继续训政,而皇太后显然,也对着皇帝十分的客气,“你既然有什么事儿,拿给我要我帮忙,我也自然不会不帮。” 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中枢只有一个发号施令的,外头的人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心思,可这些洋务老臣们,皇帝若是不成,后头还有太后可以拿决断,那么自然,皇帝就不会太会被尊重了。 这就是二元制的弊端,翁同虽然不知道这个二元制是那里来的词儿,但是他明白这个道理,“皇上办好了这件事儿,体现出来孝敬之意,那么皇太后自然就放心皇上办事了。只要是皇太后支持皇上,那么外头的人,怎么闹起风波,都无关紧要了。” 皇帝点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翁师傅,你说的不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儿。” “不过李鸿章那里,军费要多拨多给,”皇帝说道,“不能够短了,虽然如今咱们不好出兵,也自然不可能和日本人打起来,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有备无患,让他的水师费用宽松些,也好为国效力,恩,先拨五十万两,用作开拔朝鲜之费用。” “户部的银子素来都是有定数的,每一处都要好生用着,若是贸然增加,臣怕各部院,都会闹着要多申请银子,”翁同慢慢的说道,“除却老佛爷要过寿的开支,其余倒是也准备了一部分,只是,怕还要紧着今年的河工和漕运。” “钱的事儿,你和胡雪岩想法子,”皇帝不悦的说道,“银行那里不能多发些新币,那就提议军机处,发行债券,务必不能短了李鸿章的。” “其实李鸿章有盛宣怀等人坐镇直隶,银钱已经足够了,况且臣听说,”翁同慢悠悠的说道,“外头有传言,说什么宰相合肥天下瘦的讲话,李鸿章奢侈无度,想必是不差钱的……” “翁师傅,”皇帝眼中有些不高兴了,只是还尊师重道,不好面斥,“朕倒是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了,朕已经决定,”皇帝站了起来,翁同也连忙站了起来,“纳李鸿章之女李氏入宫为妃,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翁同身子一震,雪白的胡子若无其事的抖了一下,“皇上的意思……” “朕现在要用李鸿章,这是毫无疑问的,你管着户部,朕也不要求你特意照拂李鸿章,只是他在北洋任上,北洋是咱们的门户,无论花多少银子都值得的,这一点,翁师傅你一定要明白。” “是,臣知道了。” “翁师傅啊,人生在世,无非就是名利二字,许多人是利字当头,为人做事先讲利益,翁师傅你素来是不讲利的,这一点,朕很明白,可这个名字,翁师傅你还是看不穿啊,名在利前,这也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并没有说重话,但是这一番话已经让翁同背心冒冷汗了,皇帝悄然离开,翁同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有些惭愧却又有些欣慰。 直隶总督衙门,威严极大,这里是用的军法管理,若有人不听指挥,必然是要就地正法的,大堂之内,大家伙吵的不可开交,“这会子怎么能和日本动手呢?咱们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就是,中堂!北洋水师这么多年,虽然是炮火弹药都保障了,可这三年里头,片船未增,而日本别的不说,这高速巡洋舰一下子就多了两艘,人家在日新月异,可咱们还是在吃老本。这怎么成?” “也不至于要和日本人打,这不是去平叛吗?麻利儿的把叛乱平了,日本人怎么动手?想要浑水摸鱼也不成吧?” “就是,你们就是杞人忧天,一下子想的这么远!” “南洋水师可是一直在造船呢,这咱们的超级铁甲舰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出来的东西真不真,能不能放到北边用,”说话的人微微冷笑,“都还是两码事儿!” “朝鲜有袁世凯在,还派什么兵啊,咱们这里可没多少兵!” “地方军有一些,可中枢那里,若是不给枪炮,咱们拿什么平叛?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装备不给齐全了,咱们可是不能出兵!” 下头闹成了一团,各人都各有意思,互相争吵不休,李鸿章端坐于上,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盛宣怀看了看对面的张佩伦,又看了看地下的人闹得不成样子,咳嗽一声,“好了好了!” 他是天津巡抚,在直隶此地的位置,仅仅在李鸿章之下,又主管招商事务,是妥妥的财神爷,这么一喊,地下的人都停住了嘴,张大眼睛看着上头眯着眼养神的李鸿章,“请中堂大人示下。” 张佩伦拿着一份电报说:“袁世凯已经连发了好几份电报催促了,日本已经派了四百名海军陆战队员抵达朝鲜,之前说的是警察,这会子倒是又换成军人了!他的意思,如果朝廷还没有反应的话,就是示弱!日本人就会得寸进尺,不光朝廷的面子没地方搁,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放下电报接着说:“我觉得袁世凯说得有道理,日本人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的!” 盛宣怀沉思,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至于吧?慰亭是不是有一点夸大其辞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倒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他急于建功立业,总想寻点事出来。”   ☆、三十、万事俱备(一) 李鸿章慢慢的睁开了眼,他似乎都没有把这两个左膀右臂的话听进去,“慰亭毛病也有,见识也有,对他的话要听,又不可全听。” 张佩伦疑惑的说道:“那中堂的意思是……” 李鸿章点点头,“兵要派,但不必太多,能对付他四百人足矣。” 李鸿章的意思倒是和中枢的没什么两样,盛宣怀看了张佩伦一眼说道,“如果真如慰亭所说,日本四百人后面恐有大部队紧随,我们派少了恐怕无济于事吧?” 李鸿章微微沉思,随即摆了摆手,“这你就不知道了,日本国体制与我不同,像大举出兵这种大事,一定要经过国会批准。但据我所知,伊藤内阁和国会严重对立,在野党六派攻击政府极其激烈,而且他们的国民经济也承受不了,出兵的事肯定得不到国会的批准。” “那我们朝廷的意思呢?” “我已请了谕旨,上折说明,着直隶提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团练一千五百名,赴朝戡乱。一旦内乱平息,即刻撤军回国。”李鸿章这时候倒也还不把日本人的活动放在心上,“袁世凯那里也有些人,端郡王也在,他虽然有些纨绔,但是手里是有些力气的,这三番人马合力,就能够把叛乱赶紧的平掉,到时候咱们就马上回国,不给日本人有机会钻空子。” “伍廷芳那里,”李鸿章对着张佩伦说道,“发电报去,要求他即刻对着日本外务省发出声明,表明咱们的谴责之意,真真是开玩笑,国家大事,对外宣称的事儿,怎么说改就改,日本人还号称亚洲最为文明之国,这文明,都文到狗肚子上去了?” 底下的人哄堂大笑,“中堂大人,”直隶提督叶志超抱拳行礼,“标下一定在朝鲜,好好的把这些人收拾一般,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文明。” “也别大意了,”李鸿章点点头说道,“朝鲜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但若是以为这去了朝鲜,就是为了镇压东学党叛乱么,那就是错了,朝鲜事务的背后,归根结底还是中日两国的事务,和朝鲜,”李鸿章摇了摇手里的烟斗,“那是没多少关系的,若是忘了日本这身后的狼,那就是要吃亏的,你去了朝鲜,凡事多和袁世凯商量着办,他久在朝鲜,知道许多事儿。” 叶志超很不以为然,论起来,袁世凯可是外围的外围,那里比得上自己是李鸿章嫡系之中的嫡系,他又是新军出身,也是以前淮军的旧部,这渊源可是比那个不知道什么辈分的袁世凯深多了,但是李鸿章如此说,他也不好意思反驳,只是唯唯,“中堂大人,若是担心日本人捣鬼,咱们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先把朝鲜的日本人都赶出去再说就是了!” “寻常的时候倒也罢了,可这事儿,就没有这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鸿章叹道,“以往还要考虑别的,今年更是要注意,今个是老佛爷的六旬大寿,什么闹纷争的事儿,都不能够办,朝廷大典在即,凡事要稳,不能够惹事。” 李鸿章吩咐完毕,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只留下张佩伦和盛宣怀二人,张佩伦果然已经扶正,成了天津布政使,正把子负责后勤之事,脸上的得色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他跟在李鸿章的后头,“日本人派了人,朝鲜那边,可是还要多注意一点。” 李鸿章点了点头,坐在了沙发上,“户部的拨款就要到了,你先给袁世凯一半,一半的银子里头,军械弹药大炮等,就在保定军械制造厂提取折合进去,总不能让他委屈了,其余的,也分批次给叶志超预备着,一起带到朝鲜去。” “这个翁同,”李鸿章有些疑惑,“今个怎么这么好说话起来,素日里我北洋若是想要多一分银子用一用,他必然都是不肯的,这一次,一下就拨款下来了。” 李鸿章有些奇怪,倒也不放在心上,他素来是有两个口子可以花钱的,一个是户部拨款,另外一个部分就是地方自筹,地方自筹又分为地方的财政以及盛宣怀主持直隶洋务赚来的银子,张佩伦笑道,“中堂执掌北洋多年,这几年可是为朝廷省下不少银子了,翁常熟以前不知道,如今当家了,难道还不知道这柴米油盐多贵吗?” “也是有这个道理的。”李鸿章翘起了二郎腿,“这笔钱来了倒是也有个激励的作用。” 盛宣怀说道,“日本驻天津领事已经登门拜访过了,说是抗议此事。” “抗议没有用,”李鸿章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你接待一番也就是了,若是这外交的交涉有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闹出来了。”李鸿章不耐烦的说道,“明明是狼子野心,却还表现出这样一幅文明国家的嘴脸出来,可笑,又可恨啊!” 管家李三上前,示意有事禀告,他从袖子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李鸿章,李鸿章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也不知道是如何,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盛宣怀见状连忙问道:“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李鸿章看了张佩伦一眼,摇了摇头,“京中来电报,言明,今个上午,皇上下旨,册封小女菊耦为妃,迎入宫中了。” “啊!”盛宣怀闻言大喜,起身连忙行礼,“恭喜中堂贺喜中堂,”他这个时候心里头明镜似的,清楚极了,翁同那个抠门鬼,为何突然这样的大方,无非也只是看在皇帝的份上才有这样痛痛快快的给钱。“有了这样外戚的身份,中堂大人再也无需和往日一样,忧谗畏讥了。” 李鸿章点点头,“这也是了却我的一番心事,菊耦在京中寓居,终身大事没有解决了,我心里头总是不安定,虽然皇家并非什么好去处,后宫之中也是纠纷颇多,但多少也是个归属。”   ☆、三十、万事俱备(二) “说来奇怪,小姐也不知道如何,突然改了性子?”盛宣怀笑道,这笑声让张佩伦听着十分的刺耳难受无比。“之前老佛爷属意她入宫,小姐似乎不愿意。” “世易时移,也是有可能的事儿,”李鸿章淡淡的看了一眼张佩伦,张佩伦的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一般,各种颜色均有,“人心总是会变得。” “中堂大人有了小姐在后宫之中为助力,日后在北洋自然是如臂指使,绝没有什么问题了。”盛宣怀笑道,他假装没有看到张佩伦那十分难堪的神色,自顾自的朝着李鸿章恭喜。自家的恩主乃是皇太后的亲信,这点世人皆知,原本若是两宫有什么冲突,李鸿章是一定要选边站的,可如今又成了皇上的亲眷,这就好说很多了,也不用担心将来慈禧太后千秋老去,李鸿章没有人可以作为靠山。“旨意只怕马上就要下来,还是请中堂大人预备着接旨吧。属下等就不不打扰,去前头告诉大家此事,再好好的热闹一番。以表庆祝之意。” 张佩伦脸上火辣辣的回到了自己的签押房,一脸的不悦,又有些惶恐不安的感觉,属官把支付给朝鲜袁世凯文书送给张佩伦审批,他是天津布政使又是天津兵备道,军需本来就是归他管理,寻常的时候拨付的手续没有这么快,只是李鸿章那边发了话,故此属官迅速的把文书送来了,张佩伦看了几眼,丢在一边,“且放着吧。” 属官有些不解,“大人,这……” “公事有先来后代的顺序,轻易不好改变,袁世凯在朝鲜呆了这么久,已经是朝鲜太上皇了,难不成还差这点银子?”张佩伦微微冷笑,“事有轻重缓急,别的要紧事儿先办吧。” “是。” 东京,内阁总理大臣官邸。“太好了!”伊藤博文一拳击在自己的左掌心,他看到了天津来的电报,喜上眉梢,“李鸿章终于上当了!” 陆奥宗光也毫不掩盖得意的神情,“现在该看我们的了!” 伊藤博文对着军部代表伊东佑亨,“马上通知参谋部,混成旅团八千大军,立即开赴朝鲜,扩大事态,让阴云变成暴雨!” “哈伊,”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兴奋的摩拳擦掌,“我们军部的武士们多少年了,只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啊,这一天!” “接下去就请各部做好准备,营建作战大本营,”伊藤博文沉稳的下达命令,“我们所有的准备事务都完成之后,就可以迎接天皇陛下的到来!” “哈伊!” 四月初九,叶志超等人乘坐轮船从天津出海,第二日到达京畿道港口,入朝鲜平叛,载漪在组织了一次东学党对着汉城攻击的反击战大获成功之后,更是洋洋得意,在李朝艺妓们的簇拥下,叫嚣:“大清之光荣必将永久照耀朝鲜,任何企图颠覆朝鲜王室统治的事实都不可能实现!” 袁世凯进入庆州平叛,求北洋拨付粮草弹药不可得,以此为借口,不尊叶志超号令,叶志超横行朝鲜九道,东学党的叛军不堪一合之敌,月余之间,朝鲜地方差不多已经尽数平定。似乎漂浮在朝鲜半岛之上的战争阴云,已经消散一空。 东京,帝国议会大厦内,原本应该是彬彬有礼的议员们,这时候变成了一群彻头彻尾的狂徒,他们红着脸,精神亢奋的似乎抽了超量的鸦片,所有人都在呐喊着,都在拼命叫嚣着: “中国向朝鲜举兵!” “保卫帝国的生命线朝鲜!” “向中国开战!” “绝不容许让朝鲜,这个日本最为重要的地方,成为清国的武力驻扎地方!” 议员们激愤的情绪已达到了沸点,一名西装革履留着一撇仁丹胡的议员用手捶得桌子“咚咚”响,唾沫横飞地嚷叫,他的语气又激动又透着一股藐视之情:“胆小鬼政府不敢打仗,就滚下台去!” 议员们轰然叫好,反对党们本来就对于伊藤博文为首的内阁十分的不满,这个时候刚好可以借机发作出来: “赞成!滚下台去!” 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等阁僚坐在议会大厦的席位上,看看这出他们一手导演的活报剧,陆奥宗光的嘴角都挂着一丝冷笑,而伊藤博文依旧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稳坐钓鱼台,双眼微微阖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似乎,他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个武士模样的青年人冲了进来,也不知道他如何冲破层层警卫,他刷的跪在会场之中,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青年环视众人,高喊道:“议员大人们!必须向中国开战,吾今剖腹明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拔出长刀,双手倒执刀柄,猛力将刀刃插入自己腹中,还深深一绞,剖开一道l形的口子,顿时鲜血如泉喷涌,青年人一头栽倒在地…… 议员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且伴随着惊呼,又冲进来一个青年,依旧是如此动作,又一个人剖腹自杀了! 陆奥宗光再也坐不住了,探求的表情看着伊藤博文,伊藤博文慢慢站了起来,“马上把帝国的武士们,拉下去救治!” “伊藤首相!”反对党愤怒的叫嚣道,“如果你不能够为帝国争取到权益,那么就请你下台吧!” “对,无能的政府,下台吧!” 伊藤博文也不理会,只是将面前文件一拢,说了声“去皇宫吧”,率先离开了会场。 充满火药味醒目标题的报纸在东京的大街小巷到处纷飞……报纸漫天飞舞,伊藤博文看着窗外所有都激动万分的人,和已经被清国刺激的十分喧嚣整个社会,他慢慢的露出了笑容,“时机已经差不多了,民心已经彻底的被挑弄了起来。” “那么我们就可以马上开始了吗?” “当然,”伊藤博文点点头,“我们必须马上开始,民心和时机都告诉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三十、万事俱备(三)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清国平叛的速度远远比我们还快,就算我们在东学党里面的间谍再怎么怂恿,他们也不敢去正面对抗那些武装到牙齿的清**队,东学党人,再怎么说,只是一些农民加上读书人而已。” “如果等到清军彻底的解除朝鲜的叛乱,那么,我们就无法再保持现在在朝鲜有四百人的部队了,而且现在发动,是最好的时机,”伊藤博文冷静的分析道,“清军正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骄傲和自大,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 “是的,太阁,”陆奥宗光佩服的说道,“外交那边,如果我们先动手,再进行外交交涉,压力虽然大了一些,但是我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先和英俄法美等国联系一下,让他们出面,对清国进行施压。” “英国是绝对会帮助我们的,外交上的事情是大臣你去负责的,但是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一点,就是英国副首相来访的时候,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会最大程度上的帮助我们日本帝国!” “纳尼?”海军大臣西乡大喜过望,不由得惊叫出声,“英国真的会这样的帮助我们日本吗?” “是的,没有错,英国对于清国的逐渐强盛十分的担心,这是他在万国大会亲自见过清国的国力之后,对于我们的帮助的理由。” 伊藤博文说道,“具体的帮助还要再进行沟通,我并不认为英国会直接出兵,但是如果在其他的地方策应我们一下,这能够极大的减轻日本的压力,这是我单独联系的,不能通过任何外交人员经手,请陆奥大臣见谅。” “太阁为了国家,外务省绝不敢有任何的怨言,我个人也十分佩服,太阁可以进行这样的首相对首相的直接外交,”陆奥宗光摇头说道,“外务省十分的佩服。” “俄罗斯根本就不可靠,”马车辚辚,伊藤博文的话也在慢慢说着,“他们在远东已经被中国人打断了脊梁,又被他们用金钱收买成为了打手,俄罗斯皇储尼古拉在返回圣彼得堡的时候,他们的海军舰队还过来在我们日本海域耀武扬威,很显然,他们已经和中国人媾合了。” “法国被中国打败之后元气大伤,基本上已经退出了在亚洲事务上的话语权,那么,就算他们在欧洲那边给清国一些压力,这些压力也完全没有作用和实效性,所以法俄两国没有什么作用,那么剩下来,也只有一个美国,美国如果愿意出手的话。” “美国人和中国人的关系可是十分的有好的啊。” “不不不,那些只是表象,米国虽然是欧洲人种,但是别忘了,米国也是一个太平洋国家,如果米国对于阿拉斯加没有**,我是不会相信的,当然,也不会说,对于富庶的清国没有觊觎之心。这个是外相可以拓展和深入的方向,如果有英美帮助,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如果秘密出兵的话,议员们无法得到准确的宣战公告,太阁你的地位会越发的危险的。内阁一旦倒台,这个结果,势必会影响到战争的开始的,”海军大臣西乡担忧的说道,“太阁你有什么准备吗?” “那些令人尊敬但是又十分可笑的议员们,等到议会通过对清国的战争,只怕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可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发动战争呢?”伊藤博文微笑道,“我们当然先要暗地里进行,至于你说内阁可能会倒台的情况,这个是不可能发生的,天皇陛下也不会允许这件事情会在战时发生。” 一行人进了天皇皇宫,这里已经准备在召开御前会议。 明治天皇睦仁端坐在宝座上,面沉如水。 宝座两侧,前排坐着陆海军高级将领,伊藤博文等内阁成员坐在第二排。 他们面前摆放着一个木架,架上挂着白亚麻布绘制的远东地图。 天皇阴鸷地环视众人,冷冷的说道:“鉴于朝鲜事变和中国向朝鲜举兵之形势,朕已应太阁请求,成立战时大本营,由朕亲任最高统帅,并决定秘密下达战时动员令!”他单独对着伊藤博文说道,“太阁,外头的闲言碎语,根本无需担心,朕心已决,您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朕是非常清楚的,帝国需要你继续来治理!” 伊藤博文站了起来,“臣一切都听从陛下的命令。” 天皇点点头,“所有的情况我都已经清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这个时候,”天皇的目光炯炯,“帝国大概要等到一百年后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至于开战的一应事宜,由大本营的伊东佑亨负责向众卿说明。” 伊东佑亨应声站起,指着地图说:“奉大本营命令,由大岛义昌少将率领的一个混成旅团共八千余人,准备就在朝鲜某一个地方点登陆,现在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了。” “现在还不能派遣我们的海军军舰去,”海军大臣西乡隆盛迅速的说道,“海军的第一次出动,不能只是作为承担运兵的运输船作用,这样打草惊蛇,让清国人警惕,就起不到突袭的作用了!” “这一点我们完全考虑到了,”伊东佑亨说道,“所以只是会暂时租借一艘外国的商船来进行运兵,海军会在另外的场合出现,天皇陛下,太阁,”伊东佑亨说道,“清军想要在朝鲜南部平叛,那么必须要通过最方便而且最快捷的交通工具前往,如果能够第一时间帮助陆军消灭一些有生力量,我相信,海军部分,应该没有问题。” 西乡隆盛冷哼一声,“海军有自己的计划,但是如果能够帮助一下陆军,这也完全是可以的事情。” “海军准备在什么时候开始战斗?”伊藤博文慢慢的问道。 “必须要等到北洋水师的最新航行动向出来之后再做定夺,”西乡隆盛说道,“到时候首战必须要胜!” 本月结束本月结束,马上就要开新书,开新书,开新书,大家请继续支持我。   ☆、三十、万事俱备(四) 对于天皇最为崇拜和信任的伊藤博文,西乡隆盛不敢摆什么姿态,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伊藤博文的问题,伊藤博文点点头,对着天皇说道,“陛下,臣不擅军事,这里的一切,臣就不干涉了。” “但是希望太阁你可以多对战争的结果进行一个预判,或者说,你以为,我们发动对清战争的目的到底是希望可以进行到什么程度?” “当然是越快解决朝鲜问题才好,”伊藤博文说道,他并没说如今的日本国力远逊于清国,马上就要开战,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未免太伤士气了,“我们的兵力并不能覆盖到中国的本土去,所以我作为政治上角度的思考来说,我们占领整个朝鲜,打败北洋水师,这一次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 。。。。 京师,长春园,玉玲珑馆。 皇太后盛装打扮,走到了那插天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前,这里已经放好了一个宝座,并两边装饰的小几子,景泰蓝的花瓶,各色时令花卉,他的前头摆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个人正在上下调整着什么,看到了皇太后前来,大家伙纷纷打千行礼,太后摆摆手,“都起来吧。” 今天皇太后穿了一件象牙黄凤穿牡丹宁绸苏绣旗袍,上了年纪之后,皇太后甚少穿淡色的衣服,今个倒是奇怪,“今个拍照片,”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如今新出来时鲜的东西,我也不能一个人独享了,你们几个,”太后对着朱执义夏守忠红枫等人点点头,“也一起拍几张,以后年纪大了,看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倒是留一点念想。” 红枫捂嘴笑道,“咱们这里头,最年轻的就是太后老佛爷了,今年才六十岁,这十年拍一次照片,等到将来一百岁返老还童的时候,把这几十年来的照片都拿出来,可真是分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拍的呢!” 皇太后哈哈一笑,“借你的吉言了!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的来。” 众人簇拥着皇太后,摆好了姿势,只见多了许久,这照片还没拍上,太后微微皱眉,“这脸都笑酸了,怎么还没拍好呢?” 那个摄像师满头大汗的出来告罪,“老佛爷恕罪,照相机是要调试一会光线,没有这么快的。” “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太后点点头,她伸了伸懒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那等你先试好,我到处溜达溜达先,你们几个,”太后指了指,“都留在这里啊,别到处跑,到时候人不见了,自己没的拍照,可别找我哭!” 太后背着手,自己自顾自的走开了,春天四月的时候,恰好是木兰花开的极好的时候,一处小小的抱厦那里,有几棵木兰花开的极好,花朵五彩斑斓的,太后站着看了一会子的话,也不知道何处,大约是升平署传来了几声宫调之音,似乎在演奏着什么乐曲,太后又侧耳立足停了一会,突然之间,身后响起了李莲英的声音,“老佛爷。” 皇太后被吓了一大跳,心里头砰砰砰的直跳,“你这是做什么?倒是吓死我了,”太后转过身说道,“走路悄没声。是什么事儿啊?” “日本人有异动,有一些不确定人数的日本军人搭乘了一艘商船前往朝鲜了。” “恩?”太后微微皱眉,“日本人这是想要出兵了?有多少人?” “目前不知,”李莲英说道,“这是日本天皇在秘密的召开御前会议之前,就发生的事情,地点也不清楚,准备登陆何处。” “这不用猜,都知道,必然是兵指汉城,”太后吃了一惊后冷静了下来,“他们一定想要擒贼先擒王,把汉城拿下,挟国王以令朝鲜地方了。” “这个情报,告诉北洋了吗?” “已经通知李鸿章大人了。” 太后点点头,“先让他对付着办就是了,现在日本人不会突然干什么的,他们只是怕我们拦着他们不肯派兵,所以假借商船之事来隐蔽的进行,可惜啊可惜,”太后微微冷笑,“咱们一早就知道了。” “是,请老佛爷的旨意,要不要李鸿章出兵阻击?” “阻击做什么?”太后摇了摇头,“只是派兵而已,又不是要马上打咱们?何况这样的事儿,不应该把咱们的情报途径泄露出去。” 情报是很难挖掘的,在慈禧太后看来,这样的事儿,不值当让日本人知道自己有情报来源,若是日本人提高了警惕,改变了以往的做法,很容易就造成情报通道的断绝,“也没必要再去刺探,在那里登陆了,我相信登陆点,大概日本国也只有御前会议的几个人,以及在准备登陆的日本军官才知道具体的地点。李鸿章是老军务了,应该知道怎么办。” 太后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走到拍照的地方去,“但是咱们也不能当做傻子,你发电报去盛京,告诉荣禄一声,既然日本派了,咱们也不能不派,他底下的人,得力的派几个人去,也不用去汉城凑热闹,朝鲜的北边有些紧要的地方也要守住,防范未然嘛。” “。” “不过呢,咱们是天1朝上1国,最讲究的就是礼数,日本人这样偷偷摸摸的增兵,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咱们可不能这么做,朝鲜国王,多少应该知道礼数,日本人派的兵越多,他的位置就越不安稳,他虽然昏庸了些,但是想必应该不是蠢货,上表求援,应该是没问题吧?哦?已经上表了?”太后自嘲的一笑,“我还真是老糊涂了,这之前不就是上表了吗?恩,北洋派了人,这东北盛京自然也要派,恩,再派个四五千人去,应该就足够了。” “皇上那头最近这些天在忙什么?” 李莲英看了一眼淡然发话的慈禧太后,“皇上这些年在督办清漪园工程,此外还预备着把孙毓文的吏部尚书换下去,后宫这里,老佛爷是知道了。”   ☆、三十一、横的楞的(一) “李菊耦,哎,倒是一个好结局,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劝的,居然把她劝的回心转意了起来,要知道昔日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她可是没松口的,这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皇后是真厉害咯。” 太后绕过了几处弯弯曲曲的游廊,慢慢的说道,“也好,我昔日都强求不得,如今也是她自己个愿意的,那么将来我也在宫里头多一个伴儿,李鸿章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宫里头,想必有些人对着他的嫌隙攻讦,也能少一些了吧?” “你那个把兄弟,舍不舍得吏部尚书的位置啊?” 孙毓文算是李莲英的把兄弟,但是李莲英十分谦卑,不敢和军机大臣相互称之为兄弟,“孙中堂的任期已经满了,无论什么都是要卸任的,”李莲英说道,“他的意思,在军机处当差就已经很好,这个天官当不当倒也无所谓。” “倒是看得开,有时候怎么说呢,我倒是很感激,感激他在前朝招呼着,也不至于让人忘了我,可有时候,我倒是也觉得腻烦的很,别说是在皇帝面前提我什么事儿怎么样怎么样的,我听着都觉得絮叨,何况皇帝呢?这样可是真不好。” “要不要让奴才和孙中堂说一说?” “罢了,各人都有缘法,他自己个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了,倒也不用旁人提醒。按照你这么说,皇上对着日本的举动,不在乎吗?都没有什么话儿?” “万岁爷已经传过令给端郡王了,却是不知道效果如何。皇后娘娘对着朝鲜也颇为关心,大约是担忧世子嫔的缘故。” “有人可以浴火重生,化身为龙,有的人,只会乱世之中泯灭无影无踪,人如此,国亦如此。”太后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再谈论这些这件事儿,笑眯眯的走向众人,“这相机到底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 太后端坐于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得体自然的笑容,“咔擦”一下,一阵白烟冒起,其余的人吓得一哆嗦,可皇太后丝毫不动,在自己的六十岁这年,留下了生平之中笑容最开心且最年轻的一张照片。 。。。 “老爷,老爷!” “恩?”李鸿章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只觉得额头和后背上冷汗淋漓,他看了看手边的怀表,不过是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这些日子李鸿章每夜都要探讨军务到凌晨,这不过是刚刚躺下,却又被李三叫了起来,“怎么了?” “宣礼处告知咱们北洋,日本人增兵到朝鲜了。” 李鸿章原本有些睡眼稀松的样子,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眼睛睁大了,残余的睡意一扫而空。 “日本人有突然派兵的动向?”他连忙披衣起身,李三把卧室之内的电灯打开了,一下子灯火通明,李鸿章拿起眼镜,仔细的瞧过了手里的电报,微微沉吟,“日本人居然增兵了,叫杏荪和幼樵过来。” 两个人须臾而至,李鸿章已经穿好衣服等着两人了,他点点头,“厨房已经在预备早饭,等一会就可以吃了,”他看了看自鸣钟,“差不多也到了早起的时候,日本已经增兵,”李鸿章把手里的电报递给了两人,“你们看看,这接下去怎么办。” “必须要赶紧着派兵,不能让日本人在朝鲜占据了兵力的优势地位去!”张佩伦迅速的说道,他倒是对日表达出了强硬的态度,“不,倒也无需马上派兵,”张佩伦眼珠子一转,“袁世凯在朝鲜带了好兵,让他去拦一拦就是,如今他不用镇守汉城,手上的空闲功夫想必是不少的。” 盛宣怀摇了摇头,“宣礼处这个电报,到底是如何来的,还不知道,日本人去哪里也还不清楚,可若是咱们先动了,日本人怕是又有借口可以来发作了。” “北洋水师现在等着南洋水师新建的那艘铁甲舰北上,需要一定的时间磨合训练,如今就算派兵,也是要从山东过去,直隶这边没有了,”盛宣怀继续说道,“过海,咱们自然是不怕,可出动水师,停靠朝鲜,这是比打嘴炮更为严重的事儿了。” 盛宣怀的意思,李鸿章明白了,就是要缓缓图之,“这个袁世凯,倒是要好好敲打一番,居然舍了汉城给载漪那个混账,自己到乡下去躲清闲,”李鸿章慢慢的说道,“山东派兵倒也不算什么,但若是在海上过,指不定日本人在海上候着咱们呢,不过,如今咱们要等一等?” “等一等?”张佩伦急切的说道,“那可是时机错过了。” “呵呵,幼樵勿忧,”李鸿章笑道,“宣礼处的这个情报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李莲英的手段我还是熟悉一二的,他没说日本人登陆何处,也没有说,要老夫怎么办,可见,这事儿只不过是知会一声,预备着让我好知道罢了,根据这电报上说的,日本人无非是几千人罢了,算不得什么,若是大军出动,咱们借着看错误射,把他们的几万人一股脑儿都干掉,老夫倒也不惧,现在,还不急,先让山东的准备好,时刻准备支援朝鲜,另外,拍一份电报去盛京,荣禄就在那里看着不出力,可不成,海上的事儿,我管,朝鲜土地上的事儿,那就该归他管了。” 李鸿章吩咐好了这件事儿,早餐也已经做好端上来了,新鲜黄豆磨得豆浆,芝麻油炸出来的油条,安徽的酱菜两碟,蟹黄汤包几笼,热乎滚烫的煮鸡蛋,几个人正在吃着早饭,电报房传来消息,“东北总督来电。” “哦?”李鸿章微微挑眉,放下了夹着汤包的筷子,“念!” “盛京将军福纳森二千人已经整装待发,前往朝鲜;盛京巡抚、提督金宝预备前往驻扎丹东。电报上还说,还说,”来人有些犹豫,没有把电报说全。 “总督说,东北军备不佳,还望我北洋拨付救助为盼!”   ☆、三十一、横的楞的(二) 李鸿章用热毛巾擦了擦手,哈哈一笑,“这个荣仲华,天恩浩荡不说,倒是来我这里打秋风了?真是属只进不出的貔貅一般!还想着我这些军械呢。” “不过他的动作倒是真快,一下子就收罗出几千人派过去了,还预备着把巡抚衙门搬到丹东去?”丹东可就是鸭绿江边了,和朝鲜隔江相望,若是朝鲜有什么事儿骤然发生,这里过去弹压是十分方便的,“看来宣礼处也给了他消息了,我倒是也不用再发一遍给他了。” “东北那头,荣仲华,会不会存了和咱们互别苗头的心思?”张佩伦说道,他倒是有些防备荣禄,“载漪此人,在朝鲜可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却是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听说袁世凯想要和载漪合作着剿匪,居然被载漪回绝了,新军赫赫这样几千人派过去,只是蜗居在国王的别宫之中花天酒地,什么事儿都不做,入朝之后只是打了一场仗而已,真是浪费了。” “那些人,原本也指望不上,都是一些宗室,或许还是新军出来的样子,可内里,还是一些贵族子弟,能够守住汉城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不过幼樵说的不错,仲华也应该对他提醒过了,咱们就不越俎代庖了,免得被人家说咱们多管闲事。” “别苗头,那是不会的,”李鸿章笑道,“我们两个是多年的交情,在南边浴血厮杀出来的,这只是小事,若是仲华说要和我争功,比比看,哪一家在朝鲜厉害些,我倒是半点都不怕。” “不过咱们也不能让日本人舒坦了,”李鸿章敲了敲烟斗,“杏荪,”他对着盛宣怀说道,“你把日本人叫过来骂一骂,然后告诉天津海关,日本过来的货物,时鲜的东西,停下来,不许贩卖进来,其余的东西,都提高一倍的关税,小惩大诫,别让日本人觉得咱们好欺负了。” “是。” 。。。 朝鲜仁川,大雨哗哗地下着,海面一片浑沌。 沙滩上,用军用油布临时搭成的战前指挥所里,一片忙碌紧张的气氛。 大岛义昌少将铁青着脸站在沙盘前,一个接一个披着湿漉漉军用雨衣的军官正向他报到: “第十一联队联队长林久实报告,本部在仁川登陆完毕!” “第十九联队联队长细井有顺报告,本部在仁川登陆完毕!” “元山支队集结完毕!” “朔宁支队集结完毕!” 大岛义昌转向身边的参谋官,“海军情况怎样?” 参谋官指着沙盘说:“我海军‘松岛’、‘千代田’、‘吉野’等军舰,已控制釜山和仁川海港,并监视海面、布设水雷!确保任何清国的军舰无法顺利通过对马海峡!” “很好,”大岛义昌少将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点点头,“我们这里登陆已经成功,马上发电报回国内,另外联系朝鲜国内我们之前派遣出来的队伍,现在我们要趁着大雨和夜色,迅速的到达指定的营地,休息好之后,马上就前往汉城!” “哈伊!” 。。。 天皇宫殿内,伊藤博文说出了自己对于战争的想法,这个时候,军部代表伊东佑亨却是不满伊藤博文的话了,“太阁,你的话我并不认可,我个人认为,占领朝鲜只不过是我们帝国计划的一小步而已!”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在地图地图上指点,“战争爆发后,帝国作战计划分三个时期实施:第一期,陆军占领全部朝鲜,击败在朝清军,诱使中国海军出援;帝国海军联合舰队除配合陆军作战外,主要任务是歼灭北洋舰队主力,掌握黄海、渤海的制海权。第二期,占领渤海湾两岸的辽东、山东半岛。第三期,从渤海湾登陆,直插中国北京!” “如果到了最后一个阶段,那么我们就可以完成亚洲霸权的交替,彻底的从清国的阴影之下摆脱出来,不仅占据了中国华北和东北的土地,还可以逼迫清国赔款和交出北洋舰队,如此一来,于一百年内,就没有任何值得担忧的事情了!” 天皇威严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显然对于军部代表的料想十分的满意,海军大臣西乡从道见了,禁不住大声道:“陛下一笑,真令人有黄河水变清的感觉!帝国的胜利,是可以预料到的了!” 伊藤博文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天皇睦仁没对西乡从道的话作出反应,却道:“会议进行许久,众卿就在这儿用餐吧。” 立即,一队侍者每人端着一个红黑双色的漆木盘,盘内盛着米饭和简单的菜汤,膝行向前,在每个将领和内阁成员面前放上一份。 伊藤博文看着面前的菜和味增汤米饭,又抬起头,看着明治天皇。 众人看天皇时,却见他面前只摆着一杯凉水。 大臣和将领们不禁同时稽首道:“臣等恭请陛下进膳!” 伊藤博文也劝谏道:“请陛下用膳,接下去是一个十分艰难的时候,如果陛下不能够保持充沛的体力,那么就无法指挥整个日本帝国获取胜利的。” 睦仁摇了摇头,缓慢但又十分的坚决,“朕已经说过,每日只食遗产,今日朕已经吃过了,朕是决不会自食其言的,而且只要帝国的军队能够取胜,那就是让朕保持充沛体力最好的东西了!若想朕回复三餐,那你们就打赢这场战争吧!” 众人声震屋瓦的说道:“是!” 日本人在仁川登陆,过了三个小时之后,才传到了朝鲜国王李熙和闵妃的耳朵里,两个人顾不得吃早膳,顿时摆了仪仗前往德寿宫求助天朝来的端郡王了。 这一日载漪难得的还没有开始喝的醉醺醺的,而是有些懒洋洋的坐着等着国王和闵妃两人,国王行礼之后,迫不及待的开口了。“王爷,日本人又派兵了。这次派了大概有一万人!朝鲜国,现在实在是太危险了!请您一定要帮助朝鲜啊。”   ☆、三十一、横的楞的(三) 载漪正襟危坐,脸上却是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淡定些,殿下,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这里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早就得到了国内的警讯,所以我们的士兵已经开始巡逻,确保汉城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请国王你和王妃都可以放心吧,世子嫔娘娘是我们中国之人,看在两国交好,宗藩不可动摇的情况下,绝不会让日本人有什么机会来找殿下的麻烦。” “那就好,那就好,”李熙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又感激的朝着载漪微微鞠躬,“这么一说,外臣就可以放心了。” 载漪高踞上座,屁股是一丝动也没动,闵妃却是没有这么好糊弄的,“请郡王殿下告诉臣妾一句,您以为,日本人会不会攻打汉城?” “他们不敢的,王妃,”载漪不耐烦的说道,“之前袁世凯在甲申年杀了那么多的乱党和浪人,日本人难道还不知道疼?如今我在汉城,枪炮之利,远超昔日,就算日本有一万人,我这里的三千人也足够应付,昔日我的兄弟们南下可是打过法国鬼子的!面对区区东洋日本人,实在是无需担心,日本人且不敢捋虎须,就算敢来,本都统也一定会让他有来无回!” “是,如此臣妾就放心了,”闵妃眼珠子一转,“不知道王爷您的人手够用与否?若是不够用,别技军虽然不中用,但是还可以驱策的。” “用不了那么多事儿,”载漪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这三千人足够了,只要护住国王的景福宫,日本人就算把别的地方都占了,那也不算数,别技军就让他们在汉城内巡逻吧,我怎么觉得你们朝鲜国内,亲近日本的朝鲜人特别多呢?国王您是怎么治国的?平时里头算不得什么,若是在战时,这些都是别有用心的匪徒!” “外臣知道了,”李熙点点头,“汉城里面我们会处理好的,请王爷您放心吧。” “那就好,还有一件事儿,我要知会国王,我们东北总督荣大人,又派了一只部队进入了朝鲜,这件事儿,我相信国王应该不会阻拦吧?你们咸镜道那里的叛乱一直无法停息,我们这是提前来帮助贵国了,免得叛乱若是蔓延到我们中国去,这就是不好了,国王您不会介意吧?” 闵妃还准备说什么,却被李熙用眼神拦住了,“完全不介意,对上国的尊敬和感激,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完毕的,只能是再三感谢上国了。” 李熙和闵妃两个人出了正殿,“中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清国大概或许存了要把朝鲜这里作为和日本对抗的战场的心思,但是这一点,又有什么问题呢?清国虽然态度差了一点,但是还是愿意保护我们的,但是日本人,”李熙摇了摇头,“他们是完全想要我们的命啊,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忍耐一时又有什么关系呢?相比较自己平叛来说,清国能够帮我们杀人,这已经很仁义了。” “主上,”闵妃却没有这么乐观,她大约说了这辈子里面最有水平的一句话,“亡于日本,朝鲜会亡国,但是亡于清国的话,朝鲜会亡种的!这一点,主上是千万不能忘记的!” “你说的什么话啊,朝鲜怎么会亡种呢?”李熙摇摇头,“这一点王妃你就多虑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解决日本人步步紧逼的这个最大困难,就算是饮鸩止渴,我也无法顾及了。” 载漪等到国王和闵妃出去,这才把不在乎的神色收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恼怒的神情,“该死的小日本鬼子,居然害得我在大帅面前丢份儿了,说我没有防备好日本人,可这些日本人突然趁着深夜大雨前来,老子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虽然在朝鲜人面前不至于弱了声势,可到底我载老二弱了一头,这事儿没完!来人!”载漪高声叫道,“咱们去见那个什么鸟人!这口气我是一定要出回来的!” 载漪说的鸟人就是驻朝鲜领事大鸟圭介,载漪一行人气冲冲的到了日本领事馆,载漪一脚就将领事馆大门踢开,边上的随从官将驻扎看守的日本军人都缴了械,他就站在中庭,望着天不说话,不一会,大鸟圭介得报,前来交涉,“端郡王,这是日本的外交机构,没有收到邀请,你不可以进入到这个地方,也当然不能够对我们的士兵进行扣押,请你马上退出去,另外,我会和贵国的总理衙门和北洋衙门提出抗议,抗议你这种丝毫不顾及任何外交礼仪的行为!” 载漪只是望着天,过了一会,这才低下头,看了看一眼大鸟圭介,“领事你在说什么,本王耳朵背的很,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大鸟圭介忍住怒气,走上前了几步想要再说一遍,结果面前一黑,载漪迅速的打了一个巴掌,把大鸟圭介整个人打的飞了起来,翻滚着委顿倒地,眼睛耷拉着挂在鼻子上,一只镜片已经破了,鼻血和嘴巴里的血顿时齐流,大鸟圭介正准备说什么,载漪早就抽出了一根鞭子,没头没脑的朝着大鸟圭介打去,“日本人真是狗胆包天了!” 领事馆内其余的文员等都忍不住惊叫了起来,“什么玩意的日本人!” “在我们朝鲜你还敢如此的嚣张,爷爷我告诉你,什么叫做礼仪,那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载漪咬着牙说这八个字的时候,一个字抽了大鸟圭介一鞭,大鸟圭介痛的在地上哇哇乱叫,翻来覆去,“这就是礼仪!朝鲜是我大清的朝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日本鬼子来凑热闹了?想要把兵运进汉城来,且还要过我这一关!” “小的们,城门口都安排好了吗?!” “都统大人,老早就安排好了!” 载漪停下了鞭子,蹲下来看着血人一般的日本驻朝鲜领事,大鸟圭介伸出手颤抖着指着载漪,吐了一口血沫子,“你,八嘎!”   ☆、三十一、横的楞的(四) “你,八嘎!” 载漪蹲下来,拉起大鸟圭介的领子,拍了怕他的脸颊,“我打你,鸟兄,正经儿可都是为了你好啊,若是不让你涨点教训,你这狗尾巴就要抬上天了,你载漪二爷告诉你,朝鲜是朝鲜人的朝鲜,自然也就是我大清国的朝鲜,大清国没有说把朝鲜丢出去,谁来抢都不成,除非我把朝鲜玩腻了,丢出去了,赏给你小日本鬼子,你们才可以拿,我还没说给,你就来拿,那是最大的没礼貌,明白吗!” 大鸟圭介眼神有些惊恐,他所打交道的所有官员都不可能像载漪这样的粗鲁不讲究任何规则,“郡王殿下,这是你个人的想法还是清国的想法?请你明确的告诉这一点!” “我说的当然是我自己个的意思,”载漪拉住大鸟圭介,“鸟兄,你说我要不要宰了你,给朝鲜国王和王妃出气呢?” “我是外交人员!”大鸟圭介身子剧烈的扭动了起来,“有外交豁免权!你不能对我做出威胁生命的事情来!” 载漪眉毛一挑,“你倒是说的不错,这么懂礼貌的日本人,我还真的不好意思杀了你,”载漪把大鸟圭介松开,站了起来,他伸出手,见到手上沾染了大鸟圭介的血液,从袖子里取了一方手帕出来,仔仔细细的擦着,“你这样有礼貌,自然是要表扬的,可别的人,这么没礼貌,你二爷我,可就是受不了了。” 载漪把帕子丢在了大鸟圭介的身上,“来人啊,”他懒洋洋的说道,“在汉城四周城门上架起闪电炮,准备好火枪手,日本人这一批人,若是胆敢想要进入汉城,就地射杀!” “!” “都统有令!日军若是进城,一概射杀!一概射杀!” “一概射杀!一概射杀!” “你!”大鸟圭介又急又怒,这个愚蠢乱来的清国人,这样一来就要破坏了日本前进的节奏!“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规定!?”载漪一脸鄙夷之色,“在这汉城里头,二爷我说的话,就是规定!” “传令下去,即刻预备好!日本军队只要敢靠近,一概射杀!”载漪朝着大鸟圭介的小肚子又狠狠踢了一脚,大鸟圭介双手捂住小腹,整个人蜷缩成一只大虾米,双眼发白,晕了过去,“老子就不信,日本人敢对着咱们新军动手!呸,什么玩意!” 载漪出了领事馆,转过头看着那悬挂起来的旭日旗,“都给我砸了,让这汉城的人都记住,”他环视众人,“只要有我载漪在,日本人在这里,是没有出头日的!都砸了!” “!” “八嘎!”大岛义昌少将暴怒,刷的站了起来,“这些该死的清国佬,居然做出了这样无耻的事情,清军,真的把闪电炮放在城头上了吗?” “哈伊!少将大人!”通信兵站的笔直的回报,“清军已经摆放了四架闪电炮,分别在靠近西南和东南四个方向的城门摆放,做出了射击的样子。” “那么其余方向的城门呢!” “他们也武装了很多的火枪手,还有许多火炮,都已经准备好了。” “八嘎,八嘎!”大岛义昌少将十分生气的说道,“原本已经打算好了,趁着清国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迅速的进入汉城,然后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才可以再实行下去,但是现在!哎!” 出兵第一步就受挫,大岛义昌少将是有些迷信的人,他隐隐觉得这一次在朝鲜作战,可能并不是一件十分如意的顺风战了。 “后退五公里,先等待大鸟圭介醒过来再说!”大岛义昌少将果断了下了决定,“等到他把汉城之内的所有事务都准备好了,我们再采取行动,现在,清国认为我们是别有用心的……那么,我只要表现出来,真的是为了平叛而来就是了,这样的话,就可以消除清国人的戒心了吧?” “走,我们去别的地方,就在附近找一个好地方,准备着扫除叛逆去!” “哈伊!” 八千人的日本海军陆战队,慑于闪电炮和清国人毫不退让的举动,居然退让到了汉城七十余里的雅兰庄,在这里驻扎下来,载漪得知此事,越发的高兴起来,就连在京畿道平叛的叶志超聂士成等人想要入汉城休整,都被载漪一概拒绝,“尔等镇守地方,剿灭叛逆,责任重大,不宜再长途奔波,以至被敌有机可乘。” 而日本人也一直没有闲着,自从大岛义昌少将登陆之后,日本人又逐渐派遣了两千人进入朝鲜,但是一直无法进入到汉城,国王李熙和闵妃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放心了不少,对着载漪十分难得的信任起来,这一位端郡王说起来,比袁世凯更好打发一些,袁世凯要女人还要钱,而端郡王似乎只要女人和美酒佳肴,到底是天潢贵胄,是容不下铜臭的。 日本人的确在派兵,而中国也不甘示弱,日本第二批派遣军队后,东北总督也派了三千人入朝,就驻扎和在靠近鸭绿江中国这边的平安道,虽然没有继续进入到汉城地带,但是很明显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中日两国在朝鲜的军力,最好是要保持均势”。 均势,往往是难以打破的,但是均势,这种恐怖的平衡之下,其实是最不稳定的结构,大家都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对方会退步的时机,这个时机,马上就到来了,就摆在了中日两国的面前,那就是东学党和朝鲜朝廷在全州议和了。 1894年2月15日,东学道全罗道古阜郡接主(首领)全准等人率领农民起义,反抗朝鲜王朝的腐朽统治与外国侵略者的压迫。东学军先后在黄土岘、长城郡等地大破官军,连战连捷,于6月1日攻占全罗道首府、朝鲜王朝“龙兴之地”全州城。其后朝鲜官军将领洪启薰猛攻全州,东学军奋力抵抗。在中国的入朝部队的扫荡下,东学党虽然占据了朝鲜的龙兴之地,但是伤亡惨重,其他根据地已经全部被拔起了。 今日五更求月票和打赏,爆发吧!   ☆、三十二、共同撤军(一) 在这种状况下,全准鉴于继续对抗会引发外国大规模武装干涉,便同意和朝鲜政府“相议官民相和之策”,并提出27条弊政改革案。朝鲜政府代表严世永、洪启薰等被迫同意,并承诺改革,最后归结为12项停火条件。1894年6月10日双方达成和解,史称“全州和议”。东学军于次日撤出全州。 全州合议之后,觉得天下已经安宁无事的闵妃和国王李熙,这才在狂欢之中回过神来,这身边不知不觉已经出现了两个超级强大的巨人,都在朝鲜部署了可以将朝鲜灭亡几十次的兵力,这种情况下,当然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头上有个指手画脚的婆婆,何况,这婆婆一下子还来了两个,故此,在和议之后过了两周,朝鲜国王李熙就上表,请求朝廷撤兵。闵妃照会日本领事大鸟圭介,要求日本撤兵,这一下,中日两国就在汉城复又就何时退兵开始谈判起来。 躲在原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袁世凯复又被任命为本次谈判的大臣,他兴冲冲地从原州回来,第一时间倒是没去瞧他那几房李朝宗室的姨太太们,而是先到了德寿宫,拜见了在朝鲜大展神威,把日本人欺负的不敢抗议的二愣子载漪。 “王爷实在是高啊,实在是高,”袁世凯摇头晃脑的说道,“若是让标下来,标下的胆子只敢好好和让日本人说话,绝不敢说大声一句话,更是不敢去教训日本人了,他奶奶的,王爷就是高端,就是厉害!” 载漪微微一笑,颇为得意,“这些日本人和京城里头那些破落户是一样的,欺软怕硬,寻常时候大家不把他放在眼里,随便他吆喝耀武扬威的,可若是咱们认认真真的对付他们,他们就不敢老三老四的了,你也不是不敢,只是你的身份不如我,我这个黄带子,多少是能有些作用的,我做了,别的人只会嘀咕几句,拿着这样的事儿想要让我摔个跟头,那是不可能的。” 袁世凯听着话,心中不免一凛,果然朝中的人,就算这些亲贵们,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老袁啊,你这次去谈判,这一个尺度可是要遵循好那。” “全听都统大人的,”袁世凯打了一个千,“若不是朝廷为了留给日本人一点面子,这才让标下回来当个笑面佛,不然这个差事,还是都统大热你最合适,若是把这个大鸟领事折服了,想必朝鲜的事儿,也能戾气化祥和了。” “就是这个道理了,如今地方上都平稳了,我这也没什么事儿,不如你回汉城来?我也拖延了几个月,是时候该回国了。” “急什么,急什么,”袁世凯摆摆手,“这能者多劳,汉城我守着还有人闹事,可都统大人你来这里,一点儿都没有,可见标下是不成的,说不得只能让大人继续辛苦些日子了,至于回国,”袁世凯看了一眼正在和艺妓调笑的载漪,“如今朝中还没有谕旨,何须如此着急呢,朝鲜的艺妓,也是别有风味呢,大人还是多呆些日子罢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载漪摸了摸边上艺妓的下巴,“这朝鲜风景,可实在是别有不同啊。” 中日两国谈判,就选在了景福宫的一处偏殿,朝鲜人如今时髦的很,也并不是一味着坐地上交谈了,而是也和中国一样,摆了椅子桌子,袁世凯和载漪说了一会话,这才姗姗来迟,闵妃和日本领事大鸟圭介已经等候多时了。 “哦?国王今日不前来吗?”袁世凯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见了皮笑肉不笑的闵妃问道。 “袁大人,主上最近因为在忧心朝鲜的百姓在叛乱之后生计如何,已经病倒了,所以今天不能来参加谈判,请您谅解。” 什么心忧百姓,袁世凯暗暗腹诽,不就是担心自己在全州的祖坟被扒吗。他对着大鸟圭介点点头,坐了下来,大鸟圭介的头上有很可笑的伤疤,显然是载漪所赐。 “领事先生,你们日本准备什么退兵?”袁世凯开门见山,“叛乱已经平定,贵国的侨民和商人,接下去不会有什么危险也不会有什么利益会被损失了。现在是不是可以退兵了?” “当然可以退兵。”大鸟圭介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我们可以达成一个时间表,退兵的时间表。” 袁世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请问贵国可以达成书面协议吗?” “当然可以。” 这下袁世凯可是十分的惊讶了,他是最清楚面前这个日本人的秉性,就是那种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人,怎么今个是如此好说话了?袁世凯才不相信,载漪这么一顿痛打可以让这个日本人变性,他仔细的想了想,“那贵国有关于退兵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我们需要一个条件,如果这个条件达成,我们可以马上退兵。”大鸟圭眯着眼睛说道,“请袁君看一下我这个文件,王妃也一起看一下吧。” 袁世凯接过了大鸟圭介递过来的文书,打开一看,眼神顿时一凝,“中日两国共同协助朝鲜改革内政?这是什么玩意!” “朝鲜必须在我们中日两国的共同监管下,开始对于朝鲜政治事务进行改革,改革没有成功之前,日本是不会撤兵的,如果清国这边,袁君愿意撤兵,我们是悉听尊便的。” “你好大的胆子!”袁世凯冷冷的把那个方案丢在了桌子上,只要听日本人这么一说,他就知道日本人想要赖在朝鲜不走了,“日本人,鸟兄,我觉得你是不是被我们的王爷打的脑震荡了?已经神志不清了?” “这里面一共五项七十二条,完全是我们针对朝鲜的弊端进行的建议和措施,保证可以让朝鲜成为一个正常化的国家,王妃,你认为如何?”大鸟圭介不理会袁世凯,只是看着闵妃。 闵妃咬了咬牙,“贵国欺人太甚,朝鲜是绝不会在任何国家的压力下开始任何不符合自主意志的改革的!”   ☆、三十二、共同撤军(二) “这是目前对于朝鲜最好的方式,”大鸟圭介不顾闵妃的抗议,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朝鲜的困境,很明显展示了封建君主**的弊端,和对于国家所带来的危害,所以,日本认为,帮助朝鲜唯一的方式,就是改革朝鲜的这些不合时宜的制度和人事,让朝鲜,日本的这个近邻成为东亚仅次于日本的文明国家!” 袁世凯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大鸟圭介在一个人表扬,“谢谢日本领事大人,但是朝鲜,很显然,”闵妃朝着大鸟圭介微微欠身,“不需要变化和改革,朝鲜已经存续了六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很能够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主上,比贵国的天皇更深得民心,要知道贵国的天皇在几十年之前还没有任何权力。” “大胆!”大鸟圭介大喝一声,怒视闵妃,很显然闵妃说的就是倒幕运动之前,日本的大权被大将军把持的旧事,“王妃,我就问你一句话!” “领事您请说,”闵妃面带笑容,“不过不管您怎么说,我都必须要提醒您,叛乱已经结束,清国准备撤兵,贵国也应该要退兵,朝鲜应该由朝鲜人自己管理。” “王妃,呵呵,你太天真了,”大鸟圭介摇了摇头,“你这个想法,真是愚蠢的可爱啊,你可知道,朝鲜的事务,朝鲜自己是永远做不了主的!” “难道,朝鲜愿意一直做中国的藩属吗!” 这样的话虽然不是洪钟大吕,但是也把闵妃震慑了几秒钟说不出话来,袁世凯冷冷的旁观,这时候才悠悠的插了一句话,“朝鲜自然是中国的藩属国,这是一千年下来都是如此的惯例,难道日本,贵国想要挑衅这个惯例和律法吗?” “我们只是寻求朝鲜的改革,并没有想要让朝鲜成为日本的属国,请袁君相信这一点。”我们是想要吞并朝鲜,而不是什么可笑的属国! 闵妃回过了神,她似乎被大鸟圭介的话说动了,咳嗽一声,“我完全不同意你的说法。”不过这个时候说话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 “看来大鸟领事,我们的端郡王还没有把你打服气啊,”袁世凯摇摇头,“无论如何谈判,我只是告诉你这么一点,那就是国家主权是绝不可以谈判的!” “朝鲜的地位已经明确,《宗藩条例》说的很清楚,大鸟领事说中文说的这么顺溜,想必也不是睁眼瞎,请去翻一翻,朝鲜的事务,若是贵国感兴趣,可以先告知总理衙门,再让理藩院来料理,但是现在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一次谈判的是撤兵问题,而绝不是什么朝鲜改革问题,王妃有句话说对了,朝鲜存在了这么多年,那就是合理的存在,李氏朝鲜的统治稳若磐石,王妃,我说的话,你以为如何啊?” 袁世凯阴测测的说道,闵妃连忙回答:“袁大人说的极是。” “东学党若不是我们日本派兵平乱,根本不可能平息,”大鸟圭介不屑的微笑,“贵国的统治基础早就已经动摇了。”、 袁世凯才懒得争论,你们日本人只是守着几个地方不挪窝,平叛个屁!“那么贵国是不想撤兵咯?” “绝没有这个意思,”大鸟圭介世故圆滑的说道,“只要朝鲜按照中日一起督促朝鲜进行改革之后,我们马上就撤兵!” 袁世凯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偏殿,站在殿下面伺候的尚宫和内监们连忙行礼,他转过头怒视偏殿,“好的很,好的很!居然和我玩这套起来了,大家伙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袁世凯出了景福宫,外头他的一队人马已经在等候多时了,赵冠侯上前,“大人!怎么样了?” “有些人真是太蠢了,冠侯,”袁世凯翻身上马,“日本人实在可笑,还想赖在朝鲜不走了,这原本在我的估计之内,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闵妃,可真是蠢极了,想着借助日本的力量来摆脱咱们中国的控制呢!” “这个闵妃真是好蠢!”赵冠侯嗤笑连连,“以为自己是什么牌位上的人呢?” “就是这么说,自己若是实力不够,就算是想要做左右逢源之事,那也是要在两强之间化作齑粉的,”袁世凯翻身上马,“这个道理不同,那就是她活该要死,只要咱们不再护着她,你信不信,闵妃什么时候就被日本拉下马了,日本人这么野蛮,嘿嘿,可是什么事儿都办的出来的!” “那谈判不成,接下去咱们怎么办?”赵冠侯连忙问道,“要不要提防着日本人闹事?在雅兰庄哪里咱们已经派了兄弟去了。” “既然派了那就派着吧,可笑啊,朝鲜人自己不急,倒是咱们在这急了,我看着日本人是铁了心了,预谋着赖在朝鲜,他们所图甚大,咱们不能赔在这里,走,”袁世凯一挥马鞭,“和他们敷衍几次,咱们上折子,日本人不撤,咱们自己撤!” 袁世凯深知日本人的野心如何之大,故此在谈判不成之后,立即向北京禀告,“日欲用谈判之法拖延节奏,其本心绝不在于和谈撤兵,图谋甚大……大鸟领事提出我和日方共同监督朝鲜改革之事,断不可行,此举必让我在朝鲜之宗主权,此名正言顺之权,备受日人削弱……应速速撤兵为宜。” 他又拍电报给李鸿章言明此事,“日人奸诈,虽在谈判撤兵之时,仍然增兵不止,我虽有三部在朝,可互不统属,此乃大忌,且如今兵力逐渐日本占有,若以和谈为目的,窃以为速速退兵,以彰日人狼子野心,诸国必然侧目……若是要战,先下手为强,将汉城左近日人据点偷袭拔除,并速速增兵朝鲜,以战日人。” 袁世凯对于李鸿章说的话,不同于上折子的官面文章,的的确确是十分的推心置腹了,战和要先做好准备,若是日后被动应对,那就十分的不妥了。   ☆、三十二、共同撤军(三) 若是要和,那么好办,这是处之以软,朝鲜的部队那就还是咱们先来的,先撤,中国把所有的兵都撤回到国内去,让日本人一个人演独角戏,什么中日共同监督管理,这个虚名一概不担,然后继续和日本人打嘴仗,再让各国一起出面,要日本人吞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可这倒是事后的事情了。 若是要战,那就先下手为强,如今趁着日本人立足未稳,先给他来一下狠的,日本的军队人数不算太多,培养军人又不是割韭菜,没有那么快,这里的几千人先干掉,那么日本人想要再在朝鲜惹事,那就没有什么力气了,这个差事,想必载漪是十分愿意去做的,只要一声令下,他就能冲到日本人的大营门口。 要不撤兵给日本人外交压力,要不就动手给日本人军事上的压力,这是两个选择,摆在李鸿章的面前,李鸿章接到了袁世凯的电报,问盛宣怀,“杏荪,你觉得如何?” “日本人在朝鲜咄咄逼人,让载漪这么弄一下,治治他们也是好的,”盛宣怀说道,“不过接下去倒是不能够再生事了,这一点荣禄大帅拍来的电报,也是说的很清楚的。” “这个袁世凯,眼真毒,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都是好法子,可我这里,一个都不能听。” “不在其位,不知其累,”盛宣怀显然是懂得李鸿章的难处的,笑道,“袁世凯的位置不够,不过这两个建议,站在他朝鲜的角度来说,的确是很不错。” “他看在朝鲜,而我要看着朝鲜之外的东西,撤兵和谈,这个是不可能的。武皇开边意未已,咱们的皇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刚刚办了万国大会,意在宣示对于藩属的宗主权,日本人就这么来一下子,咱们若是说上折子退兵再和日本何谈,明天弹劾老夫的折子可以从北京铺到这天津的直隶总督衙门口!如今可真是国大民骄啊。” 的确如此,意在炫耀国力,并对西洋各国表明自己对于诸多藩属国的宗主权的万国大会刚开完,你李鸿章就想要在朝鲜撤兵,做出一副把朝鲜拱手让人的姿势,李鸿章你是不是汉奸?大家是不会看到之后日本的外交尴尬,以及中国会联合各国在外交明里暗里对着日本人施压的动作的,老百姓只会看到你软弱无能,你丧权辱国! “老佛爷虽然不问政事,但是这么多年,她对着外国人可是都没服软过,当然了,英国也有,但是英国,怎么和日本可以相提并论。” “是这个道理,”盛宣怀说道,“那突然袭击,更是不可以了。” “日本人选的时机真够好的,今年是皇上登基二十年,更是皇太后六旬大寿,到了万寿月的时候,我还要入京贺寿,这个时候,只要日本人不是说对着咱们宣战,其余的事儿,咱们都可以忍,都可以让。你前几日说的极是,朝廷庆祝皇太后寿诞在即,一切稳定要紧,不可能为了朝鲜这个小地方,咱们先动手,这第一个好不容易在洋人那里竖立起来咱们是文明国家的形象,要保住,第二个,师出无名,不能够先动手,有时候,哎,真被这盛名所累啊。” 李鸿章说的这个“盛名”大有深意,盛宣怀说道,“天津的海关已经扣押了好一部分的货物,日本人再怎么抗议,也是没用的,我已经知会海关并户部,翁同虽然没有明着回复我的电报,但是显然,已经默认了。” “那就好,我就希望着他别给我闹事就好。”李鸿章抽着烟说道,“不对着干,我就谢天谢地了。” “翁常熟,现在是绝不敢捋大帅虎须了,”盛宣怀笑道,“东北那边,武备整顿的还不算上佳,想要在朝鲜对着日本人施压,自然是要靠大人了,何况如今小姐,哦,不是,是琳妃娘娘新入宫,不消多说,皇上必然是喜爱之极,后宫有眷宠,常熟也应该明白,他和中堂大人您,应该要一起合作,而不是明里暗里互相斗法了。” 李菊耦入宫,就先封妃,封号为“琳”,可见光绪皇帝对于李菊耦十分的重视,“说起菊耦,哎,我生出了这么任性的一个女儿,”李鸿章摇摇头,“昔日还想着把她交给幼樵,谁知道菊耦一力不肯,说幼樵绝非良人,不值得自己托付终身,还说如果这辈子找不到良人,宁可终身不嫁,学一学西洋的才女,我实在是太宠爱她了,倒是把她给宠坏了,她既然这样倔强,我也不好勉强,想着什么时候再好好劝一劝,没想到,居然进宫了。” “这事儿琳妃娘娘必然是考虑过的,”盛宣怀说道,“旧年皇太后就十分中意琳妃娘娘,可后来也没有勉强,可见,这一次,琳妃娘娘也是自己个的主意,绝不会有其他人的因素。” “也不指望她帮衬我多少了,菊耦很聪明,若是心思还挂在老夫这里,到底是会害了她的,不过皇上重视她,太后也喜欢她,这宫中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那里去。哎,且不说她了,”慈父之心,也只能是说到如此了,“还是说朝鲜的事儿吧,不能撤兵,也不能动手,那么唯一的法子也就是增兵了。” “中堂的意思,还要再派直隶的兵丁去吗?” “直隶的团练要派,此外我也要上折子,让新军也动一动,咱们养了这么几十万的新军,如今藩属有难为的事儿,自然总不好袖手旁观的,我在威海卫还有三千人,到时候海上过去,新军,离着朝鲜最近的是在那里驻扎?” 新军时常轮换驻地,不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这也是为了防止和地方勾连过甚的缘故,盛宣怀拿出了一个片子,“有一支新军正好在热河。” “这就是极好了,先上折子,言明直隶会继续派兵,但是靠着团练,那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将新军动起来!”   ☆、三十二、共同撤军(四) “仲华倒是给了我一个好的建议,那就是把战线朝着朝鲜压近,却不进入朝鲜,只是在盛京施为,在咱们国内自己办,想必谁也不敢多嘴嗦什么,山海关此处有新军在,那就是最好了,”李鸿章敲了敲烟斗,“我的意思是,请仲华出面,言明吉林宁古塔一带有马匪作乱,需要新军弹压,这样子把人派过去,临近朝鲜做好准备,一来威慑,二来若是真有不谐之事,动员发作起来,也是方便些。只是这事儿,你还要拍电报去” “咱们这样子派兵,想必日本人是不会再闹事了,”盛宣怀点头说道,“如今六月天气,东北不会很冷,新军去了,倒也便宜,那中堂大人,袁世凯要如何安排?要不要把他先派回来?汉城有载漪在,其余的人倒是不方便进去了,叶志超前些日子来电报,抱怨的也是这个道理。” “去汉城做什么?”李鸿章冷哼一声,“袁世凯说的很清楚,闵妃这个人,不仅仅是闵妃,朝鲜许多人倒是觉得咱们管太多了!若不是咱们,这会子朝鲜都已经改朝换代了,他们倒是觉得咱们在朝鲜呆太久,迫不及待的想赶咱们走呢。一来不用他们支付军费,二来自己个管自己个,只是要朝鲜出一点粮草罢了,怎么,吃一点喝一点还不成?载漪虽然混帐,可架上闪电炮,吓得日本人不敢进入汉城,这一点我倒是服他的很,横的怕愣的,他这么说,到底是阻拦了日本人,闵妃在景福宫里头,多少能睡几个安稳觉吧?” “这倒也罢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朝鲜人不愿意上头有个婆婆指手画脚,老夫倒也能够理会,可居然还不死心,以为日本才能够帮助他们,这明朝的万历年间丰臣秀吉怎么办的,他们都忘了?还想着以夷制夷,借力打力呢,若论目光短浅,我瞧着朝鲜人第二,都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汉城这个是非地,是不好待的,但是朝鲜是不能让出来的,这事关国格尊严,轻易不可以让,日本人还在谈判,那就谈判下去就是了,让袁世凯再敷衍下去,若是能拖到万寿月后,什么事儿,我再一起和日本人算总账!” 李鸿章心里到底是没有说的如此有底气的,运筹帷幄,还需要看看对方的反应,直隶总督衙门昼夜值班,只是为了时刻警惕海外动静,但是接下去,日本人在东北再派了两千人入朝之后,倒是少了一点动作,这似乎对着中国的武力动员有了一些敬畏之心,此外,法美等国也相继介入帮助调停,载漪得知闵妃有其余的心思,在景福宫大闹了一场,甚至把闵妃从宝座上赶了下去,严厉呵斥,这个时候的朝鲜政府基本上是属于亲华派,加上载漪如此强硬,稍有异心之人也不敢跳出来让载漪有机会发作,故此,朝日谈判也宣告破裂,换句话说,朝鲜根本不敢和日本谈判。 有了这些事情,李鸿章倒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六月底,李鸿章就先行入京了,他预备着要先面见皇帝,有些事儿,在电报里说的不清楚,还是要和军机处并皇帝等人面奏较好,另外,若是能够见一见皇太后,这也是李鸿章想要入京的一个想法。 盛夏时节,帝后等人都已经摆驾圆明园,今年的打算,就是先在圆明园庆祝一番,等到天凉回銮,再在京中庆贺,故此圆明园之中也已经热闹非凡了,从七月初一日起,从全国各地进京的昆川秦等诸班就和京中的京戏四大班一起在圆明园之中,预备着接连开戏半个月,供王公大臣等陪同皇太后看戏,李鸿章先进了京,在军机处报道,见了礼亲王,又私下和孙毓汶见面,递牌子求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对着李鸿章十分尊重,又带了几分亲戚的优待温厚,赐座后说道,“琳妃在宫中住的还不错,素日里头看看书,或者在皇太后跟前伺候,文静的很,只是还想着李中堂你,如今既然进京了,那就是去见一见琳妃,然后再拜见亲爸爸吧。” “是,”李鸿章应了下来,“臣邀天之幸,得有琳妃娘娘入宫伺候皇太后皇上,愿皇上不要厌弃琳妃才是。” “这是不会的,”皇帝显然很是喜欢琳妃,笑道,“中堂倒也无需担心了,皇太后素来喜欢琳妃,朕也很是满意。” 说完了私事,皇帝连忙问,“日本人在朝鲜动作频频,袁世凯上奏,要求咱们先撤兵,李中堂,你以为如何。” “自然是不能退兵的,”李鸿章回答道,他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朝鲜乃是本朝藩属,两百年来一直如此,如今日本人想要染指朝鲜,咱们自然是不能让的,无论如何谈判,咱们是决不能撤出朝鲜的。” 果然,皇帝十分的满意,“就是这个道理。” 其余的话也自然不必说了,皇帝打发李鸿章去见慈禧太后,又仔细叮嘱,“等会还是来朕这边一起用膳,琳妃到时候也一并来的。” 李鸿章听命,退出了勤政殿,穿越过宫墙,就到了皇太后居住的玉玲珑馆,李莲英率先迎了出来,连忙打千,“给中堂大人请安了。” “哎呀,李公公,”李鸿章连忙拉住李莲英,“咱们自家兄弟,怎么还这么客气啊。”他拉住了李莲英的手,笑吟吟的进了宫门,“李公公啊,你伺候着老佛爷,又管着宣礼处,许多事儿,我原本是不能开口的,不过这朝鲜和日本的事儿,我倒是要厚颜多问一句了,”李鸿章笑道,“老佛爷是什么个意思啊?” “奴才哪里知道老佛爷的圣断啊,”李莲英温和的笑道,“老佛爷的心思,寻常人是揣摩不到的,我也是一样,不过您就放心吧,中堂大人,老佛爷虽然不说,可这心里是明镜似的,绝不会没有主见儿的!”   ☆、三十三、战争阴云(一) 李莲英似乎什么都没说,但是李鸿章却是听明白了,他笑眯眯的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正了正衣冠,进了玉玲领馆。 皇太后似乎还有别的事儿,不是立即就见的,李莲英带着李鸿章到了偏殿,“庆郡王也在呢。” 总理衙门大臣奕也在此处,他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太监倒了一碗茶,他正喜滋滋的喝着,李鸿章连忙打千行礼,“哎哟,王爷当面,李鸿章给您请安了。” 奕丢下盖碗,扶起了李鸿章,“好你一个李合肥!这会子在御前,咱们可都是臣子,哪里要行这么样的大礼!”奕嗔怪说道,“素日里头也没见到你这么大的礼数,今个在玉玲珑馆,老佛爷的驾前,你倒是来这么一出,是不是预备着给我老庆上眼药吗?” “礼多人不怪,”李莲英退了下去,李鸿章对着奕笑道,“您可是我正经的顶头上司,北洋的事儿,多少都要您来把关呢。” 奕捏了一下李鸿章的手,“咱们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显然,昨个送了十万两银票起了作用,奕这会子笑容满面的,“你李少荃可是皇太后驾前红人,别人的事儿,我不办,你的事儿,我敢不办吗?” “王爷说笑啦。” 两个人一起坐下,奕也不顾那盏热茶了,身子前倾,探求的看着李鸿章,“你说说,日本人到底在朝鲜闹腾什么呢?眼下这个时候,可不能让日本人瞎胡闹!你李中堂管北洋,朝鲜的事儿,该是你的事儿,我也不问别人,横竖我手下的那些章京们,道理都懂得一大堆,可怎么办,没有一个人有个准信,朝鲜的事儿,又是宗藩,又是外交,两个杂在一起,可就是难办了!” “少荃,”奕心里存了一个疑虑,“别人我不敢问,就问你好了,你说日本人在朝鲜这样闹,是不是想要开战啊?” 这话也亏的是私底下来问,且奕和李鸿章私交匪浅,故此这样问不碍事,若是大庭广众之下问,只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就在玉玲珑馆的偏殿之中,奕问出了这么一番话,李鸿章摆摆手,又点了点头,“哟,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是有预谋,但是,日本人想要做什么,我现在还看不清楚,不管如何,必然是有存了趁着老佛爷万寿的时候,在朝鲜占咱们便宜的想法,他们预备做到什么程度,我实在是看不穿啊。” “这事儿老佛爷的意思,还是要紧的,只怕是不能耽误庆典啊,”奕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七月的天气,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偏殿之内可没有什么冰块,风扇之类的,“礼亲王也是这个意思,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 李鸿章点点头,“我也就是怕日本人趁这个时候乱来!” 不一会小太监来报,说是太后召见,两个人起身,扶了扶帽子,一前一后进了玉玲珑馆的正殿,太监们掀开竹帘,到了正殿内,只觉得凉风阵阵,气温比外头凉快许多,李鸿章见到正殿四角上摆着铜缸,盛着冰块,除此之外,还有不知道何处来的自动风扇不停地转动着风,将冰块的凉意扇到整个正殿,满室生凉,奕额头上的热汗一下子就都消除了,李莲英带着两人走进了东暖阁,太后正坐在炕上,瞧着两个宫女在拾掇衣服,瞧见了李鸿章二人点点头,“来了?小李子搬凳子来,让奕和李中堂一起坐下来。” 李鸿章却也不坐下,而是先行了大礼,端端正正的说道,“臣叩见皇太后天恩。” “这好端端的谢什么?”慈禧太后微微惊讶问道,随即醒悟,“你说的是菊耦的事儿吧?” “承蒙皇太后、皇上不弃,臣女蒲柳之质,得邀天之幸,伺候宫闱,臣感激莫名。” “起来吧,”太后微微一笑,“咱们如今正经算是儿女亲家了,这亲家怎么还这么跪来跪去的?起来,起来!” 两个人坐了下来,“菊耦是我昔日就十分欣赏的,这么多年来时常进宫伺候,原本也熟悉,皇帝这么一说,我是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如今入了宫,我瞧着十分的好,这样也满意的,你且放心,我在宫里头,是不会让菊耦吃了亏的,你安心当差就是。” 李鸿章连忙称是,太监们奉上了茶,李莲英瞧了一眼正在张罗衣服的两个宫女,“今个庆王爷来的好,这是内务府新献给老佛爷的衣裳,预备着万寿月大宴群臣的时候穿的,您给瞧瞧?” 万寿月就是指的十一月,奕也是内务府大臣,算起来,帝后饮食起居他也是要照看的,宫女们见到李莲英这么说,转了个身子,把衣服朝着奕这里,奕一看,只见这明黄色五龙团寿龙袍做的十分精致,华贵之中带着一丝威严,他也没有细看,“江宁苏州杭州三地合造这样一件大衣裳,实在是没话说,好的很啊!” 宫女两个人展着衣服,低头一看,倒是有些奇怪,“这衣服,我瞧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有什么奇怪的,”宫女头子红枫站在边上,听到宫女在絮叨,连忙说道,“上造的衣裳,怎么会奇怪!” “龙袍都是龙在上,凤在下的,怎么这里头,奴婢是不是拿反了?这衣裳上头,是凤在上,龙在下啊?倒了倒了!” “咱们衣服没拿反了,是不是绣倒了?” 两个宫女显然是在慈禧太后面前得脸的,也敢这样嘀咕,太后微微一笑,“你们在嘀咕什么啊?有什么事儿,问让庆王爷看看不就得了!” 奕站了起来,过去一瞧,想也没想就说:“衣服没拿倒,图案也没绣倒,应该是凤在上,龙在下!” 李鸿章闻言偷眼望去,果然见那锦袍上是一只彩凤,翱翔于五条盘龙之上,他心里微微一动,却没说什么,只听到奕在继续说道,“这样的花纹,也只有老佛爷配用了!” 今日六更!求月票和打赏!   ☆、三十三、战争阴云(二) 太后微微一笑,朝着拿衣裳展示的宫女招手,靠近看了看,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可是真的有些好笑了,带着一丝揶揄,“这些内务府的起子们,拍起马屁来,真是炉火纯青啊,恩,衣裳做的好,心思也用的好,可这心思,用的可真是不怎么的啊,凤在龙上,还是龙在凤上,都是不打紧的东西。” “奴才把他拿下去,”李莲英迅速的说道,“叫织造府再马上做新的上来。” “做都做好了,何须再浪费?这件衣服我若是不穿,只怕就要封存起来了,岂不是这么好看的衣服,”太后慢慢的摸过那件龙袍,袍上的凤凰展翅欲飞,俯瞰江山河海,十分霸气凌然,“白白放着,无法叫外人欣赏着了。” “收起来,到了十一月再穿就是了。”太后点点头,“有这样的好心思,我不能不领受着,或许呢,”太后转过眼,凝视奕和李鸿章,“这本来不是我的本意,只外头的人要揣摩我的想法去办事,自然,这事儿归根到底要算在我的头上,这不算冤枉事儿。” 太后意有所指,奕不敢说话,李鸿章微微一笑,“老佛爷圣明,办好的事儿,自然是底下的人办不好,和老佛爷没有关系的。” 太后笑道,“还是你李中堂看的明白,今个你们两个一起来了,想必也不是只是来称颂我圣明吧,有什么事儿吗?若是没事儿,我可是不留你们吃饭了。” “是,”奕连忙说道,“主要还是日本的事儿,奴才也无法做主,故此请皇太后的懿旨。” “政事我已经不管了,外头那么多事儿,我最关心的只是清华大学堂,”慈禧太后干脆的说道,“那里的科学,我还是有些兴趣的,其余的,你别来问我。” 奕苦笑,李鸿章站了起来,“臣也不敢问老佛爷如何处置日本人,只是到底朝鲜这里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不好操作。” “你们啊,还拿这些事儿来烦我,昨个皇帝来,也言明此事,我说呢,是和是战都不是困难,也不用选择,以前用兵打仗都有庙算,利弊如何,都可以仔细算出来,如今咱们若是换个角度,也可以一样样的分析出来,到底是该不该打,打的结果如何,不打的话,会不会丢了朝鲜,丢了朝鲜,又是如何?这都是要仔细一样样一项项分析着看,利弊权衡一番,你们也不用来问我了,”太后起身看了看天青色汝窑莲花盆之中摘放的几朵白莲,“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皇上如今理政,只要不是走了大褶子,你们自然都是要听命的,若是一个旨意下去,遵命的人不多,阳奉阴违的多,抗旨的多,中枢的意志无法下达,那么就无法凝聚起合力。” 慈禧太后的意思,李鸿章明白了,还是要看光绪皇帝的意思,不过这个前提,还是要皇帝不走了大褶子。 “是!”李鸿章说道,“臣明白了。” “日本这个蕞尔小邦吗,上赶着在我们这里闹事,是不是就是拿捏住了咱们礼仪之邦的名头,不会打他们啊?” “也有这个意思,最要紧的,还是在朝鲜,他们的兵力多起来了,觉得腰板就挺了一些,可以和咱们叫板了。” “外交上,让曾继泽办就是了,什么手法我不管,只要让日本人觉得痛,”太后在荷花盆前用清水拨了拨养着的白莲,那露珠晶莹剔透,十分可爱,“不会继续生事就好,皇帝和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 “不就是为了要让我舒舒坦坦的过个生日吗?” “要我说,也无需刻意为了我停下来国事,这生日每年都可以过,何须要这样什么事儿都要让步呢?大可不必嘛。” 奕不明白皇太后到底是真心觉得不必,还是在说反话,他只好说道,“皇太后为国操劳多年,无论怎么庆祝,在朝鲜推让几步,自然是不过分的。” “我也知道皇帝的心思,只不过要有个度,若是为了我的生日,白白让中国的利益受损,我这个生日也过的不痛快,现在玩还是要玩乐一番的,毕竟大家伙准备了这么多,可也不能忘了正经事儿,这一点,你们两个都明白了?” 两个人点头称是,“明白了就是,”太后慈祥的笑道,“你们两个下去想一想,议一议,外交和朝鲜的事儿,都交给你们,听皇上的旨意,好生办去吧。” 奕走出了玉玲珑馆,摸了摸额头上的热汗,对着李鸿章点了点手指头,“你这个李合肥,到底是最明白老佛爷的心思是什么了,瞧见没有,我吃了不少刮落,你倒是好,躲在边上听着清净吧?” “王爷啊,”李鸿章摇头笑道,“您心里是最明白的,还上去凑着太后讲话,这明显是凑趣嘛,我又怎么能拦着你呢。” “你呀你呀,”奕笑道,“眼下得了准信,咱们可好办了。”两个人一合计,“外交上,我倒是觉得可以让俄罗斯出面帮衬帮衬,到底俄罗斯也在日本边上,倒是可以说上话,俄罗斯人办事,最是爽快,”奕卷起了马蹄袖,“只要给钱就是了,他们好像最近最喜欢咱们的茅台,我送几箱给俄罗斯大使,必然就可以让他出面帮着咱们了。” “调停是一回事,我这边也要继续派兵,”李鸿章点点头,“我等会就去见额中堂,不管如何,新军要往北边再移一移,再把团练派到朝鲜去,不能让日本人再占据兵力优势,他们派多少,咱们再派多少。” “那你的北洋水师呢?海上的话还是要看北洋水师的吧,什么时候u出动?” “这还要瞧这些日子的训练如何,北洋水师建制来之不易,我可是实在是舍不得就这样还没有大动静的时候放出去呢!”李鸿章笑道,“咱们谋定而后动,先瞧一瞧,日本人的海军动静如何。”   ☆、三十三、战争阴云(三) “你这位本家,李大总管可实在是这个,”奕朝着李鸿章伸出了大拇指,悄悄的说道,“外头的消息打听的十分快速及时,我听说这些年,西洋许多国家的动静,咱们宣礼处都能马上知道,就连哪一位的首相亲王外头包了外室,都清清楚楚,可实在是了不起。日本人的海军动静,想必用不了多少,就能送到你那里了!” 两个人还没分开,总理衙门的人,就前来禀告说是日本大使小村寿太郎求见奕,奕拉了李鸿章一起见面,到了总理衙门,小村寿太郎在曾继泽的陪伴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奕是笑眯眯的,可李鸿章却是没什么好脸色,见到了小村寿太郎只是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开口问好。 奕看李鸿章一眼,咳嗽一声,那意思就是,“你来说吧!” 李鸿章咳一声,慢腾腾开口道:“大使先生,请阁下来是想问一问,贵国为何将大批军队派赴朝鲜?” 小村大使不慌不慢,显然是对这个问题有了准备,“那是为了保护我国驻朝鲜公使馆,以及在朝鲜的侨民利益。” 李鸿章迅速的说道,“如今朝鲜内乱已停,局势已经安定,贵**队没有事可干啦?” 小村寿太郎讥讽道:“难道中国的军队就有事可干吗?” “既然都没事可干,那何不两国同时撤兵?” 小村顿了一下,结巴道:“这,这个……”他镇定下来,蛮横地说:“帝**队一旦进入朝鲜,决不撤出!” 李鸿章严厉地竖起了眉毛,慢慢说道:“你们赖在朝鲜干什么?是想挑起战争吗?” 小村露出微笑道:“不,我们是知道儒家‘和为贵’的道理的,我现在代表我国政府,再次慎重向贵国建议,日中两国共同帮助朝鲜改革内政。”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拟定好的方案,请庆亲王和中堂大人过目。” 奕稀里糊涂刚要伸手接过方案,被李鸿章一把抢过,往小村旁边的茶几上一扔,声色俱厉地吼道:“贵国无权干涉朝鲜内政!” 小村寿太郎一愣,脸上的微笑立即消逝。他站起来,变戏法般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又一纸文件,铁青着脸道:“那好,鉴于我与贵国已无沟通之可能,我代表帝国政府正式向贵国递交绝交书,嗣后倘有不测之变,我国政府不任其责。” 说完,他走到李鸿章面前,将绝交书往茶几上一拍,汹汹地转身走了。 奕见着日本人这样趾高气昂的离开,“这,这是怎么了?” 李鸿章慢慢的站了起来,严肃的盯住小村寿太郎的背影,“日本人要搞事了,把这绝交书都弄出来了,来人!马上要拍电报去朝鲜,命令各部严正以待,以防朝鲜人挑衅!” “对了,还有水师!”奕连忙说道,“咱们的水师也要电报发过去!不能有差池!” “宣!”显然皇帝也马上知道了日本人递交绝交书的事情,马上派了小太监来,“宣李中堂觐见!王爷,您也要一起,今个是大朝会,军机六部九卿都要到的!” 东京。 到处都洋溢着战争的气氛,狂暴、热闹、冲动、义无反顾这些多的情绪,到处都是嘈杂声,而成为艺妓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纯子,这个时候却是躲在房间里正在专心致志的写字,写了几张,却又全部撕碎,“哎!才过了多少的时间啊,我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如何写字了,真是难呀。” 纯子摇了摇头,复又拿起一张新的纸张,低头继续写了起来,纯子在写情书。 “战争即将开始,隔着波涛万顷的大海,加倍思念心上的秋山君。秋山君虽然不愿再将纯子当做未婚妻来看待,但纯子心中的夫君却永远是那个娃娃脸的秋山啊!” “为了帝国的利益,秋山君没有得到纯子的贞操,那么,君就去夺取十个、三十个朝鲜或中国姑娘的贞操来弥补吧。深厚的感情无法表达,纯子用红丝线将山川登美子的和歌句绣在手帕上,以表达眷恋之情: ‘白百合插长发上,少女俯首苦思君’……” 东京,满街都是太阳旗挥舞,到处都是战争的喧嚣。 这边,在发行“战时公债”的站点前,人们拥挤着,呼喊着,争先恐后地购买。 那边,一群家庭妇女,拍手踏脚,唱起了“妇女爱国歌”。 一个报童一边跑,一边挥舞手中的报纸叫喊:“大学者福泽喻吉发表文章《文野的战争》,支持政府对清开战!” 纯子抱着一个小布包匆匆朝路旁的邮局走来,她的面容比以前憔悴了许多,少女的娃娃脸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瘦削深沉阴郁的神色,她在人群之中挤来挤去,努力的向前走去,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街道那头,人群散开,走来一队应征入伍的新兵。他们都很年轻,嘴角甚是还有绒毛一样的胡子,额头上一个个扎着布条,神情庄严得像是去祭神而非参战。 他们的父母姐妹默默跟在后面,一个个也是神情庄严,但看得出几位母亲的眼眶红肿着。 边上的人用力的鼓掌起来,“这才是帝国的军人啊!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 欢呼声之中,突然,一个年轻士兵的母亲哭喊出声,她就在肮脏充满泥水的大街上跪坐了下来,“为什么,我不要战争!求求您了!不要我的孩子去送命……” 她的喊叫刚出口,她旁边一个年老的男人一拳将她打倒在地,毫不留情得骂道:“混蛋!你想让山本家蒙受耻辱吗?” 那个可怜的母亲不敢再吱声,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呆滞,抽泣着跟在队伍后面。大家唱起了和歌,不约而同的为这些勇敢参加国家战事的年轻人送行。 队伍前面的人举着一面白色长幡,当看到长幡上那几个黑色大字时,纯子蓦然像遭电击:祈战死!   ☆、三十三、战争阴云(四) 一阵激动使得纯子身体颤抖起来,这种感觉是她似乎在伺候客人的时候都体会不到的快感,颤栗从脚心涌起,迅速的好像电流一般,振动了整个人,不仅身体,心灵似乎都飞到了天外,一时间她恍惚了,她流汗了。纯子低下头,下定了决心,加快步伐,走进了邮局。 隔着柜台,纯子双手捧着小布包,递给了邮局营业员。 营业员对着纯子说道,“看你这珍重的样子,是寄给在前线初恋情人的吗?” “您说对了。”纯子双手放在膝上,深深鞠躬道,“请务必送到,拜托了!” 呜呜呜~ 长崎港内,日本联合舰队已经拔锚出发。 秋山真之坐在“神奈川”号的炮管下,正在看纯子的来信。 他身边放着打开的小布包,里面有一块绘有“日照大神”像的护身符和用红丝线绣有两行小字的一方手帕。 “君就去夺取十个、三十个朝鲜或中国姑娘的贞操来弥补吧。” 秋山读完信,抬起头,眼光更加坚毅。 他用手帕包好护身符,小心揣进怀里,然后将信送入口中,慢慢嚼碎…… 伍廷芳正在日本外务省拜见外务相陆奥宗光,“外相大人,我不得不再次提醒贵国,朝鲜和贵国没有任何军事和政治上的关系!”伍廷芳不耐烦的说道,“还有,我再次抗议贵国在朝鲜的任何活动!朝鲜在法理上属于中国,这一点在去年的万国大会上,再次确认过了!贵国自诩为文明之国,那就请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粗鲁做法,拿出一个文明之国的行为准则来,规范贵国的外交军事行为!” “朝鲜的事务不需要贵国来操心!” 陆奥宗光不急不慢的说道,“朝鲜的事务不是你说了算的,大使先生,我已经让小村大使对贵国的总理衙门提交了一份两国绝交书,接下去,我这里还有一份绝交书,”他递了一个本子给伍廷芳,“如果贵国还不愿意就朝鲜事务进行双方监督下共同的改革,我们两国将马上处于断交的情况,这所有的一切,都要贵国来完全负责!” “太可笑了!”伍廷芳寸步不让,“贵国说的这些话,可真是太可笑了,朝鲜的事务乃是我中国国内之事,和你日本国有什么相干?你这是红果果的干涉我中国内政,还用断交来要挟,我要面见你们总理大臣伊藤博文阁下,对他当面提出抗议!” “我们总理大人日理万机,是没有空来接待贵国大使的。请你见谅!” “是吗?”伍廷芳目光炯炯似乎要把陆奥宗光整个人看穿,“是日理万机,还是在准备对我们大清国发动战争?” “大使!”陆奥宗光脸上神情丝毫不变,只是冷冷的说道,“这不是一个外交人员应该说的话。” “既然贵国马上准备和**,那么我也马上不再是大使了,”伍廷芳不屑一顾的嗤笑,他刷的站了起来,“我并不是白痴,贵国在外面宣扬大清威胁论,现在东京的街头,”他伸出手指头指着雕刻着菊花花纹的玻璃窗户,“外面全是征兵点和募捐处,我要请问外相,贵国这样的举动,想要做什么?在朝鲜和中国宣战吗?” “完全没有这回事,我们只是加强日本自身的国防建设!请大使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要武断猜测!” “哼,”伍廷芳年轻气盛,原本就受不住日本人这里明里暗里的挑衅,他拍了一下桌子,“贵国的断交书我会带回去的,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朝鲜是中国的朝鲜,和日本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有人想要借着朝鲜问题生事,我保证,任何人的野心都绝不会达成的!” 伍廷芳气冲冲的走出了外务省,上了马车,这脸上的怒容才改成了愁容,他担忧的隔着玻璃看着窗外喧闹的场景,“这些日本人,已经下定决心预备和我们动手了,马上拍电报回国,告诉朝廷和中堂大人!” “是!” “日本这里不能够呆了,我们马上打包行李,清日接下去马上就会断交,什么时候断交就看日本人的动作了,不过我相信就算日本人再无耻,应该也不会做出不宣而战的事情来,日本人递送了两次绝交书,接下去肯定就是宣布断交了,我们要马上,快!宣礼处这边的据点,他们自己会处理,总理衙门一定要处理好这一次事情!” 断交的话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了,虽然责任不在伍廷芳,但他还是想要再努力一把, “马上去法国美国大使馆,我要求和他们见面,一定要,先在一定程度上延缓日本人进击的速度,为我们在朝鲜布局做好准备!” “是!” “马上再派兵!”李鸿章得皇帝入圆明园议事之前就在总理衙门对着北洋属官下令道,“从威海卫派兵北上!用轮船,直接派到汉城去,不能让日本人占了朝鲜!” “!” “马上开大朝会!”光绪皇帝激动的下令,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是激动还是愤怒或者是高兴,他已经激动的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叫起,马上叫起,在圆明园这边的,都要一起来!” “!” “马上要准备好在朝鲜发动进攻!”日本军部代表,大本营总指挥伊东佑亨大声的说道,“我们要马上控制汉城,不能让清国再在朝鲜派军了!” “哈伊!” “马上告诉端郡王!”袁世凯大声的说道,“日本人想要动手了!姥姥的,还搞出什么绝交书来!朝鲜人死活我是不管的,若是世子嫔有什么差池,我要日本人死全家!” “是!” “马上把老佛爷的贺礼拿上来!”万春园里头,掌事太监红光满脸,“这可是各督抚进献的礼品,你们好生拿着,咱们去老佛爷那里摆起来!” “!” “马上拍电报给载漪,别误了朝鲜的大事儿,”李莲英断然下令,“要守住汉城!” “!”   ☆、三十四、血溅汉城(一) 呜呜呜~夜色渐渐弥漫起来,汉城内的宵禁喇叭开始响起,这是从袁世凯以来就一直贯彻实行的制度,在汉城内,就算你是国王,夜里也只能在宫内玩乐,绝不能踏出景福宫一步,不过东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人亡政息,袁世凯迁出汉城,这个规矩虽然普通老百姓还遵守着,可上层的人,都破坏的差不多了。 夜色降临,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变得空荡荡的,日本领事馆外,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穿着短打的衣服,脚上穿着木屐,他们也不进领事馆,只是在外面巡逻了一番,不知道何处传来两声闷哼,为首的人,进入了领事馆,把大鸟圭介领事迎接了出来。 大鸟圭介的脸上是还是乌青一块,和这些武士打扮的人不同,他还是穿着燕尾服,和白色的衬衫,“领事先生,清国在这里盯梢的人,已经被我们杀死了,现在没有人可以监视领事先生了!” “非常好,”大鸟圭介脸色沉稳,“我忍受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你们的到来!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朱雀门!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了吗?” “已经联系好了,就等着我们发动冲锋,里应外合,一起打下汉城!” 天边的月亮被黑风乌云遮住了,狂风大起,空气之中带起了海浪的潮湿,马上就要下夜雨了,“好的,我就在景福门外等着你们,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去安抚住朝鲜国王和王妃,若是他们两个有什么谕旨下来,对于我们想要攻占汉城的计划,是有影响的。” “但是如果清国的那个王爷又对您不礼貌呢?请您还是让我们的武士陪着你去吧。” “不需要,就算他再来羞辱我,那也永远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了,如果他亲自来,我反而更高兴,这样的话,我们的士兵攻打汉城的压力就少了很多了。”大鸟圭介在夜色之中的眼睛闪闪发亮,“接下去,就靠你们的了,诸君,你们今天的行动如何,会标志着我们的帝国,是腾飞起来,还是掉落在泥土里,某种程度来说,你们,这些武士,就是帝国的脊梁!你们只要不被打倒,那么帝国就会一直腾飞九天之上!” 大鸟圭介口才便给,几句话,一下子就把原本激昂的情绪给挑拨了起来,大家默不作声,但是喘着粗气的声音,甚至压住了天边的阵阵闷雷,为首的武士朝着大鸟圭介鞠躬行礼,一挥手,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到夜色之中。 看着武士们散去,大鸟圭介整了整领子上的蝴蝶结,“其余的人,和我一起,马上去景福宫,我要面见国王!” 风声渐渐的大了起来,空气之中的湿润度越来越大,马上就要暴雨了。 朱雀门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四处乱晃荡,守门的朝鲜士兵们,抱着长毛坐在门洞里,打着瞌睡,这天气委实太热了,晚上来了一些风雨,解了暑气,这时候倒是可以乘着凉爽睡一觉了。 城楼上,倒是热闹的紧,几个人围着一盏油灯抹着骨牌,看衣服都是新军的服饰,但是每个人的样子,雍容华贵有过之,而彪悍英武之色却还是差了一些,一个清秀的军官打了一个哈气,“这日子可真是无聊的很,日本人也不打来,叛军没有了,咱们还日日夜夜在这里守大门,我的乖乖,”他摇摇头,“咱们在京中都没有干的这么卑贱过!这会子到了朝鲜,还这样的辛劳!” “就是这么说的,咱们这一趟外差,可真是够累的啦!” “咱们在这里吃灰,可都统在宫里头玩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说这个了,咱们明个就发电报回京,也把咱们的意思告诉家里头,不能让端老二在这里当了好人,又享了清福!”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没有都统把咱们派上来,又打了大鸟那个老小子一顿,日本人指不定横到什么地方去呢,咱们在这里再辛苦几日,将来回去可都算是军功,”另外的一个人理性冷静的分析道,“拦住了日本人,可是大功一件,如今新军这么多镇,这么些年,有军功的,可真的是不多那!” “你这厮,倒是说的在理,罢了,”大家复又抹起骨牌来,“再忍几天,咱们这九百九十九下都拜了,也不差这么一哆嗦了!” “三爷你说的在理。” “对,就这么办。” 狂风忽的大作起来,刮开了一扇窗户,无名而来之风把整个房间的尘土都卷起来了,几个人连忙把油灯护住,“这风可真邪性!” 一个人走到了窗户前,准备关上门,突然之间,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一声惨叫,他连忙冲出门,靠着城墙看着底下,只见被风吹得凌乱的火把照映之下,几个黑衣人围住了城门洞处看守的朝鲜士兵,在砍杀不已,远处人影绰绰,不知道潜伏了多少人,这位探视的军官大骇,喝道,“敌袭!” 他喊了这么一句,一只弩箭从黑夜之中激射出来,射中他的喉咙,军官捂着自己的嘴慢慢的倒了下去,嘴里已经说不出话,但是还努力抓起了胸前的铜哨子,滴溜溜的声音响起,顿时传遍了朱雀门。 来袭之人,见到事迹败露,大声喝道,“传令,发射信号!” 火星被点起,刺啦噗噗一声,砰在半空之中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圆球,光亮照亮了朱雀门下的敌人,守门的军官们看清楚了,大怒喝道,“好倭寇!” “来人!”军官下令,“火枪准备,一概射杀!” 火枪砰砰砰的响了起来,地下的日本浪人武士们似乎根本不畏惧火枪,一直挥着刺刀往城门上冲来,他们也有许多的火枪手。虽然下往上射击不够方便,但也压制住了清军的火力,“好狗贼!”朱雀门驻守的军官咬牙喝道,“调闪电炮,一起把这些丫挺的都射死了!” “不成啊,闪电炮极难安放,一旦安放可就难改了!” “不对劲!”左营副参将突然想起了什么,“外头!外头!”   ☆、三十四、血溅汉城(二) 不远处雷声轰隆,似乎大雨须臾可至,可这雷声未免也太强了些,居然在半空之中炸出了许多的火光,城墙都被震动的摇晃了起来,“外头也有日本人!”副参将高声喝了一声,“这些日本人,想要里外夹击!” 朱雀门外响起了喊打之声,“外头的闪电炮不能动!”参将当机立断,他迅速的分析局势,“外头先防住!里头的这些浪人不顶用,给我上!只要打退了他们,就是死鱼一条!” 日本人居然趁着夜色抹黑行军几十里到了朱雀门外!这实在是一个可怕的速度,朱雀门外到处炸起了火光,虽然没有很大型的火炮,但是转动调整角度方便的小火炮,还是成功的轰塌了几出城墙,统帅日军的大岛义昌少将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正在用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朱雀门。 城墙上一时间被火炮的火力压制住了,似乎,城门破是可以预见之事,但是片刻之后,城墙上突然闪过了闪电的光芒,“哒哒哒”的死神声音响起,正在前仆后继冲向城门的日本士兵顿时倒下了不少,攻势顿时受阻。 “清国的马克沁机关枪,闪电炮,”大岛义昌少将嘴里似乎嚼了千斤重的橄榄,十分的苦涩,“这样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少将!”边上一个小个子的参谋建议道,“让我们的士兵,从别的门进攻吧!” “不可能,朱雀门是汉城最为狭窄并且颇多障碍物的城门,这样的情况下,马克沁机关枪的杀伤力不会达到高峰,如果在平整开阔的地方,那样的杀伤力才是最恐怖的!”边上留着胡子的秋山好古,沉稳坚定的反驳道。 “难道就等着我们帝国的勇士们在这里白白送死吗?” “绝不会的,山木参谋,请相信我!他们绝不会白白送死,清国已经强大了许多年,军队也强大了许多年,他们实在是太骄傲了,骄傲到在汉城的外围不设防!他们现在还保持着自己天下无敌的骄傲,但是我们只要正面击退他们,只需要一次,他们那无敌的骄傲就会蜕变成无法控制的恐慌!” “只要击败他们一次,他们的军魂就会如同旭日东升之时,那天边的云彩,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要我们在这里击败了清军,我可以保证,我们接下去在朝鲜的任何军事行动都是势如破竹!” 秋山好古的话简直无法反驳,大岛义昌少将点点头,“就听秋山大队长的,马上,增派进攻的士兵!再发出号令,我要求城内的人也一起和我们共同作战!” “请让我的骑兵出动吧!少将阁下!”秋山好古鞠躬行礼,请命说道,“面对正面击败清军最新式的陆军队伍,这样的荣耀,我实在是无法回避!” “可以!你也马上行动吧!” 日方也发射了一朵白色的烟花,城内的浪人越发的激动起来,他们到处开始攻击各处城门,造成日本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的错觉,到处烧杀,这下子,差不多整个汉城的人都醒来了。 “主上!”李熙的贴身太监进来禀告,“朱雀门那边好像有什么意外的动静了!” “mola?”李熙不敢置信的说道,“什么动静?” 太监胆怯的看了一样坐在李熙对面的日本领事大鸟圭介,“好像有人攻打朱雀门!” 闵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怒视大鸟圭介,“领事先生,是你们日本国吗?” 大鸟圭介微微一笑,“是的,没错,是我们日本国的行动。” “放肆!”李熙勃然大怒,他刷的站了起来,“我一直十分尊敬日本,把他当做一个可以效仿的先进文明国家,但是这不代表,贵国可以直接来侵占我们朝鲜!” “马上撤兵!”李熙气的胸腹剧烈的抖动着,“我可以当做这回事并没有发生!” “既然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呢?殿下你是在开玩笑吧,”大鸟圭介坐着纹丝不动,悠然说道,这个时候他原本十分紧张的内心,反而松弛了下来,“日本必须要介入朝鲜事务,这一点,我们的天皇陛下已经决定了,清国既然不愿意朝鲜改革,那么当然就在日本的独立监督下,开始改革!” “你你你,”李熙被大鸟圭介的自说自话气的说不出话来,“领事!”闵妃冷冷说道,她在暴怒之中还带着一丝冷静,“清国是我们的宗主国,这一点,不知道日本想要怎么改变。” “这非常简单,日本的军队已经开始对清国的军队围剿,外交上,我们出具了第二次的绝交书后,接下去,王妃你以为我们日本的外务省会做什么。” “那就是断交了。” “就是断交,所以日本,现在,马上就要取代清国对朝鲜的宗主权了,当然,我们日本是不会行使宗主国的权力的。”大鸟圭介自然的说道。 我们要求的是兼并你们朝鲜! 现在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闵妃都不会相信,“既然你这么自信,领事,我就不相信,贵国可以打败清国!”她对于闪电炮的威力可实在是刻骨铭心,“如果这么自信,领事也不会来景福宫拖住我们了!” “来人!”闵妃果决的下令,“马上告诉汉阳府,全城戒备,协助上国剿灭日本浪人!日本人若是有违抗着,就地格杀!” 内侍应下准备出门传旨,大鸟圭介也只是转过头看看,丝毫不阻拦,他微笑的看着闵妃,“王妃,我记得你对于摆脱中国的宗主管辖,很心动啊,为什么不抛弃清国,投入日本的怀抱呢?还要帮助中国人和日本对抗,这样可是螳臂当车啊。” “我讨厌清国,我更讨厌你们日本人!”闵妃的轮廓十分的刚毅,嘴唇抿的紧紧的,“清国只需要我们的卑躬屈膝,归顺汉化,而你们,日本人,要的是朝鲜灭国绝迹!朝鲜需要的是独立自主,绝不成为任何一个国家的附庸!” 最后两天求月票和打赏啦~   ☆、三十四、血溅汉城(三) 听到了闵妃果决的话,大鸟圭介点点头,“非常好,我现在才明白了,王妃根本就不是亲日派,也不是亲中派,而是彻底的朝鲜自主派,可惜啊,可惜啊,”大鸟圭介惋惜的咂咂嘴,“王妃生错了时代,如果现在没有日本和清国这两个大强国在朝鲜动手,可能用不了几年,您这样的雄心壮志,还真的能够实现。” “可是现在嘛,”大鸟圭介干笑一声,“那就是不可能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几声惨呼,闵妃迅速的抬起头来,看着宣纸铺就的隔板上,突然出现了几道血迹,刺啦一下,随即有人扑倒了隔板,宫女们的尖叫声响起,那个准备出去传令的内侍,口吐鲜血,浑身血迹,挣扎着对着闵妃和朝鲜国王李熙说道,“主上,主上,日本人,日本人!” 不用他说,他的背后就出现了许多穿着黑色衣服的日本武士,一个武士用着武士刀,横劈而下,一颗头颅飞起,掉在了闵妃的宝蓝色裙子上,裙子飞溅上了斑斑血迹,好像是冬日里头盛开的红梅花。 那个内侍顿时就被杀死了,李熙大声尖叫一声,“放肆!放肆!你们日本人!居然敢在御前杀人!” “别技军何在,别技军何在!”李熙大声的叫着,完全忘记了昔日要求自己从容不迫的为君风度,“还不速速出现,降服这些恶人!” “别技军已经被拦住了,国王殿下,”大鸟圭介继续跪坐着品茶,慢慢的说道,“他们军官的家人也在我们日本人的手里,应该没有人愿意为了尽忠,而放弃自家人的姓名吧?” “放肆!放肆!”李熙气的双眼通红,他无力的跪坐了下来,“无耻,无耻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这个朝鲜国王,三千里江山的执掌者,在强大的日本人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们早就放弃了所有的道貌岸然,而是红果果的直接用武力和屠杀来告诉自己,自己,绝不是朝鲜的主人! 闵妃也坐了下来,她这个时候的眼神十分的明亮,但是脸色却已经全部褪去了血色,“领事需要我们做什么?”闵妃痛快的说道,她甚至在裙子下面用力的按住了李熙的手,示意他不可以轻举妄动,“现在贵国是刀俎,我朝鲜为鱼肉,无论如何,都要听从贵国的命令了。” “王妃真是识时务的俊杰呀,”大鸟圭介鼓掌佩服的说道,“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很好,我十分欣赏朝鲜人这一点,知道事大。” 他招招手,后头的武士献上来了一本册子,“这本文书我们已经帮助贵国拟定好了,请国王用印就可以了。” “什么文书?”闵妃冷冷的看着大鸟圭介,“是不是要求我们脱离清国藩属,加入日本国?” “不错,还要马上解散现在的政府,另外委托我们日本人,代为驱逐现在在朝鲜非法占据的清**队。”大鸟圭介说道,“这样才能够彰显朝鲜的诚意。” “这绝不可能,”闵妃果断的说道,“越南的前车之鉴,难道日本没有发现吗?万一将来贵国在朝鲜不顺利,日本是强国,不会有什么损伤,但是我们朝鲜一定会接受清国的暴怒,迎来灭顶之灾!” “现在根本不是贵国可以讨价还价的时候,”大鸟圭介听着外头的炮声越来越响,阴测测的说道,他一招手,两个武士上前,拉起了闵妃,几个尚宫仗义护主,“无礼的小人!不得对闵妃无礼!” 不耐烦的日本武士手起刀落,将尚宫也杀死在当场,血飞溅到了李熙的脸上,“你们想要对王妃做什么!” “放开我!”闵妃剧烈的挣扎着,“我是朝鲜的国母!你们怎么敢,怎么敢!主上,主上!” “领事!”李熙把脸一抹,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手都是血迹,他又看着要被拖出去的闵妃,咬咬牙,“好!我完全答应你!任何条件!” 闵妃被暂时的留了下来,伏在地上,咬着牙铁青着脸偷偷的瞪视大鸟圭介,很好,只要我度过今天的磨难,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内侍战战兢兢的在尸体之中,把李熙的印玺拿出来,“敕封朝鲜国王之印”的金印上头是一只飞熊,李熙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画了押,盖上大印。 “新任首相是谁?”李熙提着笔在谕旨预留空白的地方问道。 “就是国王殿下的父亲,大院君,”大鸟圭介笑眯眯的说道,“打虎父子兵,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闵妃咬咬牙,别过头不再说话,李熙这个时候也无法了,何况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他写了上去,将文书推回给大鸟圭介,“好了,领事,我已经答应了你所有的条件,你可以离开了。” 大鸟圭介仔细的看了看谕旨,点点头,“这件事情办完了,马上发出去!”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武士说道,“这样的话,清国的军队在朝鲜,就没有任何法理存在的问题了!” “哈伊!” 大鸟圭介转过头,对着李熙摇摇头,“这件事情结束了,但是别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领事!”李熙低声喝道,“作为上国的使节,你要言而有信!” 大鸟圭介转过头,看着跪坐在血迹之中的闵妃,“王妃这样的雄心壮志,日本是绝不会留下她的,请王上,下旨废妃吧。” 闵妃瞪大了眼睛,刷的抬起头来,“领事,这是我朝鲜自己的事情!” “可现在已经没有朝鲜了,”大鸟圭介慢悠悠的说道,“朝鲜已经成为了日本的一部分,或者说,现在朝鲜要听从日本的命令,而我代表的就是天皇陛下的旨意。” “闵妃对于日本非常不恭敬,所以日本必须要处罚她,这样的人,不应该留在王上的身边,她只会祸乱朝纲,”大鸟圭介对着李熙说道,“国王马上下旨废妃吧!” 今天八更,求最后的月票和打赏!   ☆、三十四、血溅汉城(四) 日本人居然要自己废妃! “不可能!”李熙断然拒绝,“王妃是我的妻子,不应该由任何人处置!日本已经马上就要吞并朝鲜,”李熙红着眼看了一眼闵妃,“为什么容不下王妃。我求一求领事,请领事放过王妃吧。” 李熙这个时候终于放下了身段,哀声恳求大鸟圭介,可惜没什么用,日本领事摇摇头,挥手让武士把闵妃拉出去,“王上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对于女人无需客气,这可非常不好啊。” “那就让我代王上处置吧。” 两个武士刷的一下就把闵妃架了起来,闵妃剧烈的挣扎着,她似乎知道了自己马上要遭遇的悲惨命运,也不知道从那里得了一股大力,猛地挣脱武士,扑身拉住了李熙的手,哀声恸哭,“主上,主上!” “中宫!”李熙拉住闵妃,看着闵妃那蜡黄的脸,不由得流下了眼泪,他怒视大鸟圭介,“你要把中宫带到那里去!” “王妃身染重病,今天晚上就去世了,真是可惜啊。”大鸟圭介惋惜的说道,他转过头吩咐武士,“请王妃上路吧。” 闵妃被拉了出去,双手涂着凤仙花的指甲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就这样被拉了出去,李熙站了起来,赤脚想要飞奔出去,却被殿门口的日本武士拦住了,就在皇后的交泰殿外面,闵妃委顿在地,她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她怒视大鸟圭介的背影,厉声高喝,“该死的日本人,你们一定会死!我用朝鲜国母的身份起誓,今日杀了我,你们将来一定承受比我的死亡更惨烈百倍,千倍,万倍的惩罚!” “我一定要诅咒你们!” “清国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边上的武士刷的一下,就将闵妃刺了一个透心凉,闵妃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熙,嘴角慢慢的大口大口涌出鲜血,身子前倾,想要朝着李熙爬去,却失去了力气,只是抬着头,无力的望着捶胸顿足的国王李熙,抽搐了一会,就此死去。 “王妃!”李熙看着闵妃被杀死在自己的面前,顿时痛声大呼,“王妃!王妃!” “你们,你们,”李熙原本就是十分懦弱的性格,这个时候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日本人刺死在面前,面对着日本人的刺刀,也生不出什么反抗之心,只是慢慢地跪坐下来,边上的尚宫内侍扶着李熙,李熙发呆,双眼发直,看着血泊之中的闵妃,嘴里喃喃自语,“中宫,中宫……” “王妃去世了,真是可惜,”大鸟圭介起身转过头来,看着死不瞑目的闵妃,悲天悯人的说了这么一句,“对了,王妃去世,不能没有人陪着上路,我记得,还有我们的世子嫔娘娘,这一位清国出身的名门之后,肯定要伺候王妃而去的,来人!” 武士们轰然应诺,“去把世子嫔找出来,也送她上路吧。” 李熙呆呆的坐着,武士们都退了下去,“好吧,好吧,”他回过神来,“中宫被杀了,没想到他们还不放过世子嫔,很好,很好,”李熙咬着牙,脸上的血和泪流入了口中,那是一种咸涩酸楚的亡国之味,“你们自取灭亡,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李熙对着贴身的内侍说道,“今天汉城一定很乱,你马上把我亲笔的血书送出去,不管送给哪个人,袁世凯也可以,端郡王也可以,只要送给清国人就可以了,明白吗?” “我要给中宫报仇!”李熙咬着牙说道,“就算把这个国家,把我自己,全部葬送进去,也没有任何关系!”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不是雷声,还是炮声,七月的朝鲜汉城,一场暴雨哗啦而下,闵妃身上的血慢慢的被雨水带了出来,慢慢的渗透了到了泥土之中,暗夜杀戮和雷声,预示着朝鲜战场上,中日两国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至于处死世子嫔这样的小事,就没必要大鸟领事再亲自搜查了,他走出了景福宫,看着天边亮起来的火烧云,大雨哗啦下了起来,在地上激起了泥土的灰尘,“雨这么大,相信可以掩盖掉很多声音的,”大鸟圭介说道,“看看那个中国骄傲野蛮的贵族郡王,有没有发现汉城马上,就要被我们日本人占领了。” 大鸟圭介哈哈大笑,上马车之前下令,“小部分的人驻守景福宫,其余的人,马上去袭击清军其他的驻地,下大雨了,帝国的伟业,在今天马上就可以成功!” “哈伊!” “都统大人!大人!”一个人影猛地推开了载漪的住所,里头的艺妓尖声尖叫,连忙拉着被子盖住了自己光滑雪白的身体,载漪不悦的吓了一大跳被惊醒了,“干什么!没瞧着我已经睡了吗?” “大人!不好了!”来人急切的说道,“日本鬼子攻城了!” “什么?”载漪摇摇头,不相信来报,“日本人怎么敢来攻城?他们不怕咱们的闪电炮了?” “真的!城内的浪人武士作乱在里面攻打城门,现在朱雀门那里已经很危险了!” “好大的胆子!”载漪刷的站了起来,怒道,“走,跟老子走!” 载漪一走动只觉得头晕目眩,宿醉让他的行动都有些不方便了,“快点!”他来不及整理什么,穿上了制服就走出了房门,其余的将领都被闹醒了,睡眼稀松的出来看着载漪,“我说二爷,您还不准备睡觉呢?这会子还有什么新鲜的乐子吗?咱们一起玩呗!” “玩你妈妈!”载漪爆了一声粗口,“日本人都打来了,好么,这样子可有的玩了,快着!马上出去,外头没人指挥,不成事!” 大家都是大吃一惊,“日本人好大的胆子!”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载漪等人飞身上马,驰出了德寿宫,载漪留了心眼,三千人之中,一千五百人留在德寿宫留守,其余的新军士兵分散各处,这样,载漪虽然有些惊慌,但也无所畏惧,毕竟重兵在手,“快快!马上把火枪带上!我要日本人有来无回!” 新书将会在明天发布!请大家注意查看!!!!   ☆、三十五、一泻千里(一)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不一会,天地彻底的沉浸在暴躁的大雨之中,远处原本暴雷一般的炮身也渐渐消沉下去,若不是仔细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远处的异动,载漪原本有些发昏的头脑,被大雨一激,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觉得有些不妙,如果炮声低下去,那就是意味着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结果必然是有一方认输,但是仓促之下,守城的官兵根本无法在深夜之中形成统一协调的防守! 特别是那几座闪电炮,哒哒哒的频率渐渐的降低了,在深夜之中,无法看清楚来犯之敌的机关枪,无法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 汉城内到处都乱糟糟的,哭喊着的朝鲜老百姓被别有用心之人都赶了出来,汉城道路原本就逼仄的很,载漪的几匹马,在人群之中动弹不得,“好家伙!都给我滚开!”他连忙抽出长鞭,没头没脑的朝着四处挥打而去,把老百姓们打的哭爹喊娘的,这次啊堪堪挤出了一道小道来,载漪正准备策马狂奔,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一阵杀气袭来,他连忙转过头,搜索一下,果然就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衣刺刀的日本武士。 “好狗贼!”载漪怒视喝道,武士也不接话,只是朝着载漪挥刀冲了过来,“拦住这个清国人,不能让他到前线去!” 日本武士犹如鬼影一般诡异的扑了上前,载漪的士兵和守卫将载漪团团围住,对着外头偷袭而来的日本武士展开了反击,这样一闹,这里越发的混乱起来,不知道何处的冷枪砰砰砰的射击,载漪身前的侍卫应声而倒,载漪吓得浑身发抖,一个日本黑衣武士在地上滚了几下,避开了新军的马腿,寒光一闪,就朝着载漪的前胸劈来,载漪咬咬牙,从腰间抽出了长刀一刀劈下,居高临下借势一打,把那个武士砍翻在地,马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把武士踩死。这样一来,载漪正涌起了一些勇气和信心,却突然肩膀一凉,“砰”的一声,随即剧痛布满了整个右肩,载漪痛的丢下了长刀,肩膀上鲜血飞溅,转过头一看,就看到街角处一个端着火枪的武士正在瞄准着自己,“好狗贼!”载漪大怒,正准备上前,却不曾想,胯下的马被枪声刺激到,一个突然飞起,就把载漪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都统大人!”其余的人见到载漪坠地,纷纷大惊无心再战,这时候要先保证载漪的安全,原本日本人借着狭窄的地势,和新军千余人相持不下的情况迅速的朝着诶日本人一边倒去,新军不敌,加上四处的人都在呼喊着“日本人打进来了!” 这一支队伍,在失去了主帅的情况下,彻底的崩盘了。 士兵们救起载漪,朝着西北方向突围而去,哨子声此起彼伏,而炮身也一夜未停,到了凌晨时分,驻守朱雀门的新军被日本军队尽数歼灭,其余各门风声鹤唳,得知载漪撤退,也纷纷溃败,逃出了汉城。 载漪到了次日早上才昏昏醒来,边上的军官都是满身狼藉,“都统,我们被日本人打出汉城了!” “这些该死的日本人,”载漪咬牙切齿,不过顿时有呲牙哀痛起来,“我肩膀怎么了?” “被日本人用火枪打中了,这些日子不能动弹了,”他的亲兵头子苦着脸说道,“大人,你的肩伤还不算要紧,要紧的事儿,是我们把汉城给丢了!” “愚蠢,”载漪呵斥道,他的脸色发白,显然想到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我们存在库房里头的那些武器!闪电炮,和火枪,这些怕是都白白便宜了日本人!” 所有人的心都坠入了谷底,“这下可真的完了,”一个肥肥胖胖的军官双眼发直,好像死人一般,喃喃自语,“丢了汉城,又丢了枪,回去只怕是要菜市口上走一遭了。” 载漪被拉下马,好像整个人失去了斗志和锐气一般,这很好理解,最得意洋洋的时候从云端拉入泥潭,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打击,纵使统计上来的数据,“眼下咱们还有一千人!其余的兄弟们必然也散落到各处了,大人,咱们收罗起来,现在日本人立足未稳,休整一番,咱们再打回去!” 载漪摇了摇头,整个人似乎被抽取了所有的精气神,“咱们还是老实呆着吧,我带了这么多兄弟出来,就剩下眼前的这一点点了,再也不能随便丢在这里了,传令各部,就地安置,再去联络叶志超和袁世凯,哦,”载漪苦笑,“或许也不用联系了,这会子只怕是什么人都知道了。” “大人,咱们可不能继续呆在这里!”那个肥肥胖胖的军官咬牙说道,“咱们可是新军啊!您和咱们,大家伙,不是红带子就是黄带子,不是满洲八大姓,就是勋贵!这样的身份,在新军之中是最高贵的,咱们马失前蹄,这算不得什么,丢了汉城不打紧,只要咱们把汉城拿回来,什么罪过就都没有了!” “就是!不能丢了咱们新军的脸面!” 汉城在一夜之中就宣告陷落,载漪不敌,退败出了汉城,日本人剿灭新军四百余人,大鸟领事在汉城内里应外合,鼓动浪人,颠覆汉城,汉城告破,并且日本人处死朝鲜闵妃,逼迫国王李熙下旨排除一切在朝之华军,消息传出,震惊了整个世界。 “很好!很好!”光绪皇帝看完电报,脸色铁青,把电报狠狠的拍在勤政殿的御案上,“日本人,好大的胆子!” “载漪不过是送亲的队伍,日本人不顾外交礼节,居然对外交人员下手,屠杀我送亲队伍,实在是丧心病狂!”额勒和布大声的说道,“必须要日本人付出代价!” “这不过是朝鲜一个小地方的小打小闹,不值当皇上大发雷霆之怒,”孙毓文缓缓的说道,“日本人的确狂妄,但是如何会如此的嚣张,倒是要好好深思一番,日本人是不是借了其他国家的势儿了?”   ☆、三十五、一泻千里(二) 孙毓文这么说,的确是有道理的,皇帝稍微冷静了一些,目视奕和身后的曾继泽,“总理衙门怎么回事?一直说着调停调停,诸国就调停成这幅样子?”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诸国是怎么说的?” “德法俄等国,都已经参与了调停,”奕的额头微微冒出了汗珠子,“只是效果不佳,且俄罗斯承认,英国通过外交部门施加压力,如果俄罗斯插手这边,和土耳其的战争,英国会派遣军舰直接援助土耳其。” “法国大使也是如此说,他们在欧洲不可能离开英国。”曾继泽也说道,“英国现在……很显然,已经站在了日本这一边。但是英国大使坚决否认了这一点。” 光绪皇帝不耐烦的说道,“英国,又是英国!”他起身离开了宝座,来回踱步,勤政殿内的风扇和冰块都无法散去皇帝心中的怒火,“英国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他们觉得日本人才是更可靠吗?还是觉得咱们大清更强大了?” 皇帝很少发怒,所以偶尔发怒,虽然语气还是温柔了一些,可大臣们都是心中一凛,“接下去该怎么办?日本人可是挑衅到家门口了!” “奴才以为,这是绝不能饶过日本人的,”又是额勒和布,他的名字虽然听着是投降派,可他的为人并不是如此,“屠杀我送亲队伍,这若是说起来,倒也可以用一句失误搪塞过去,但是居然敢当殿诛杀闵妃,又逼迫朝鲜国王,签下国书,驱逐所有的中国士兵军队,虽然还没有说明脱离中国之藩属,但是实际上,日本人已经丧心病狂,灭绝人性,对着朝鲜下手,其实意在中国!” “绝不能让日本人如此嚣张,大清国如今国力鼎盛,日本人谋略朝鲜,要的就是对咱们虎视眈眈,以前咱们许多人,哼,这里头也有,许多人都是觉得日本人不过如此,不敢对我们大清国如何,”额勒和布甩了甩马蹄袖,“如今呢,可都瞧见了?我早就说过,养虎为患,不如早些打死最好!如今日本人也不是恐吓示威了,而是直接拿着刀枪来打了!” 光绪皇帝点点头,“额中堂说的极是!那么,朕……” “皇上!”孙毓文突然打断了皇帝的话语,这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但是皇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却没呵斥孙毓文,“日本人虽然嚣张,但是还要看如今是什么时候。母后皇太后的寿诞马上就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大动兵戈,只怕是会坏了贺寿的大事!” 皇帝眼睛微微一缩,“再者,皇上应该也请示老佛爷的意思才是,”孙毓文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十分坚定,“毕竟若是要对日本动手,这样的大事儿,应该问一问老佛爷的意思,才能够彰显皇上的孝道。” “孙中堂,你别搞错了,”李鸿藻沉声说道,“如今皇上才是一国之主!皇太后已经撤帘归政荣养了!你这个吏部天官,怎么一点规矩律法都不讲了吗?” “是这个理儿,”孙毓文慢慢的说道,“李师傅说的不错,可这国法之外,还有家法,老太太是不管家了,可若是懂礼数的当家少爷,还是要把大事儿和老太太说一说的,免得有时候不小心,事儿办岔了就不好了。” “不必说了,”皇帝硬气的说道,孙毓文这一番话阴阳怪气,让人可恼,“朕,自然会去找亲爸爸,亲爸爸是朕的皇额娘,我们母子之间,什么时候请示这个,都是可以的,孙中堂你并不是内务府大臣,宫中和园中之事,就无需多问了。” 皇帝也不继续理会孙毓文,转过头来,端坐说道,“还有什么人有别的意思吗?” 礼亲王等人鞠躬行礼,“臣等恭请圣裁!” “好,那朕就圣裁一回,往日朕都听你们的,你们怎么说,朕就怎么办,这一次,朕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办,大家伙听好了,朕,有了定夺!”皇帝眉毛一挑,“下旨,日人狡诈奸狠,突袭汉城,诛我官兵,虐杀闵妃,逼迫朝鲜,断我宗藩之体,尤为可恶,罪大恶极,总理衙门办,即刻断交,驻日大使伍廷芳降旗归国,驱逐日本驻清大使小村寿太郎,日本人玩什么绝交书,朕根本就不伺候了,马上断交!” “!” 皇帝这时候才有了一些一言九鼎言出法随的滋味,“外交上的事儿,这还是简单,日本人想要在朝鲜闹,朕就跟着他们闹一闹,传旨,即可对日宣战!” “宣战!” “宣战!” “宣战!” 皇帝清晰响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勤政殿内回荡着,“我中华之荣光,大清之盛世,绝不容许被日本侮辱!” 群臣抬起头来,看着十分激动又十分豪迈的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感觉,如此样子的皇帝,十足像极了慈禧太后。 小村寿太郎当然也得到了好消息,没想到,清国的所谓新军,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不过是两个小时,就在汉城大败亏输,清国现在最摸不到实力深浅的新军,居然也不过如此,这样的话,朝鲜这一次布局,完全不需要如此谨慎和费尽心思来谋划准备,接下去,看的就是另外一个方面了,当然了,小村寿太郎摸了摸手上的文书,今天他还需要完成最后的一场戏。 奕和曾继泽急匆匆的走进了总理衙门的大厅,小村寿太郎正准备说什么,奕一举手,拦住了,“你别废话了,”奕气急败坏的说道,“老子懒得见到你!你来说罢!” 他对着曾继泽说道,曾继泽点点头,沉声对着小村寿太郎说道,“你,小村寿太郎,马上离开北京,返回国家,我们皇帝陛下下旨,即日起,和你们日本国断交!” 小村寿太郎,不敢置信的望着曾继泽,“纳尼?”什么时候清国的速度这么快了?他还准备呈送第三次绝交书呢! “还有一件事,也告诉你,现在我们两国处于敌对的状态,我们正式对日本宣战!”   ☆、三十五、一泻千里(三) 曾继泽犹可,但是这奕脸上却是十分的不耐烦,甚至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表情,“大使,鉴于贵国在朝鲜攻占汉城,杀我军民,无故杀朝鲜王妃,视同对于我们大清国的挑衅,即日起,不仅仅两国绝交,另外,我们也要马上对你们宣战!” 奕对着曾继泽点点头,“走吧,断交还要告诉诸国,别忘了,你,赶紧走!” 小村寿太郎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总理衙门位于圆明园外的办公楼,他对于中日两国绝交,是完全有准备的,但是没想到自己原本想要第三次表现递呈绝交书的机会,就这样被清国无情的拒绝了! 绝交只是其次,现在外交哪一国不绝交过?只是这个绝交的背后,是清国要对日本宣战了! 显然清国,绝不是和自己在说玩笑,宣战的话,是不是清国在有些方面已经做好准备了? 一阵恶风响起,小村寿太郎的汗毛竖起,抬头一看,“哎哟”一声!一块石头砸中了小村的额头,“来人啊!” “大家快来!” “看,这里有个日本人!” “打他的姥姥的!居然敢对咱们中国不尊敬!居然杀了朝鲜的王妃!” 不知道何时,总理衙门外,小村的马车边上已经围住了一群闲杂人等,见到小村出来,各个义愤填膺,“好呀,他们对着咱们喊打喊杀的,咱们就先宰了这个小日本鬼子,也替着在朝鲜冤死的人出一口气!” “就是这个理儿!上!咱们一起上!” 小村的额头上鲜血淋漓,他捂住伤口的手放了下来,白色的手套上鲜血已经渗透进,皮肤清晰的感觉到湿润的触感,白菜帮子、臭鸡蛋和萝卜不停的朝着小村扔过来,小村猝不及防,身子在台阶上一退,被扳倒在地,总理衙门的守卫们也不过是瞧着日本人可恨,故此也不驱逐前来闹事的国人,但是大家见到小村跌倒在地,又是蜂拥上前,这可是不能让日本人死在衙门口的,故此上前围住,把大家伙都驱散了。 小村阴鸷的捂住伤口在守卫们的嘲笑下上了马车,边上的武官正要帮小村擦拭检查伤口,却被小村用力的推开了,他咬牙切齿,“八嘎~该死的支那人!” “马上拍电报回国,清国已经正式对我们日本帝国宣战了!”小村是知道一点国中的计划的,国中还在筹备另外一轮的突袭,这一轮突袭之后才会在清国人没有准备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再宣布对清国作战! 而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马上告诉国内!”小村当机立断,“无论如何,不管清国人是否准备好了对日作战,我们都不能耽误!” “哈伊!” “再告诉梅机关的‘丹鹤’!我已经撤回国内,所有清国的一切情报都由她来负责,接下去,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哪一件,最要紧可以决定两国命运的东西,拿到手!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是的,大使先生!” 奉天府,东北三省总督行辕。 荣禄正在翻看着“三省兵丁统计册”,地下的三省官员,在盛京的都到齐了,他把手中的册子合上,微微思索,“咱们这里的兵不少了,可能打仗的,我觉得倒也还没有。” “大帅说的极是,这练兵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的出来的,咱们东三省里头,堪用的,只怕还是山海关边上的那一镇队伍,大帅若是把那一镇召过来,朝鲜的局势当然可以瞬息而定。” 荣禄摇摇头,“我已经不在新军任职,虽然有昔日的香火之情,却不能用现在的职位去管辖他们,毕竟地方上的人,是不能插手新军的。” “报!”外面的传令兵不顾及荣禄还在大会诸将,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军机处急电!” 荣禄招招手,把电报打开一看,刷的站了起来,“日本好胆!”他的眼中冒出了精光,“日本偷袭汉城,诛杀闵妃,现在朝鲜已经宣布驱逐我们大清了!” “什么!” “该死的日本人!” “朝廷什么个意思?难不成就让咱们看着?” “这自然是不成的,”荣禄把电报合上,“皇上已经对日宣战了!” “大帅!”地下的人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咱们盛京吉林可就在朝鲜边上,这一次大战,咱们这前线的军官士兵们,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旧年越南之战,新军之中,和这些地方团练兴起的人,根本没见识过,到底是已经十年前的事儿了,富贵险中求,对于军人来说,特别如此。 “报!”第二个传令兵又小跑着进来了,“京中急件!” “好!”荣禄看完,大声喊道,“好的很!诸位,皇上下旨,命李鸿章为总理对日作战大臣,本座和武云迪为协办总理对日作战大臣,即日起,发兵朝鲜!” “请大帅发兵吧!” “下令,新军第九镇马上开拔,前往鸭绿江,金宝部,从丹东出发,先行前往平壤驻防!”荣禄下达了命令,“马上行动!” “是!” 皇帝宏达的声音似乎传遍了整个国家,日报的号外当日就宣布了这一件事情,“日本国不遵条约,不守公法,任意鸱张,专行诡计,衅开自彼,公论昭然……着李鸿章、荣禄、武云迪严饬派出各军,迅速进剿……不许日人猖獗,屠杀我朝鲜子民!” 听着宣诏的天使说完了任命的文书,李鸿章十分沉稳,不慌不忙的低头叩拜三次,山唿万岁之后,这才起身,盛宣怀上前扶住了李鸿章,“恭喜中堂,贺喜中堂。” “贺喜什么?”李鸿章摇摇头,打发了天使,“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是皇上已经下旨,日本人又是如此的不懂事,是应该好好教训一番了。马上派兵入朝,从海上过,对了,原本想着用商船来运兵,如今既然撕破脸了,也无需如此,派一艘铁甲舰去朝鲜!” “是!” 李鸿章转过身子,对着济济一堂的北洋官员们,“圣上旨意已下,凡事都要放一放,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对日本作战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五、一泻千里(四) “南洋过来的军舰预备的怎么样?”李鸿章问亲随官,“拍电报去刘公岛,问一问,能不能投入使用?” “中堂大人要北洋水师即刻出动这新的军舰吗?” “当然不是,”李鸿章微微一笑,“好菜要最后上,但是这菜的火候可是要刚刚好,别错了时辰!” 皇帝急匆匆的走进了玉玲珑馆,这个时候应该是皇太后睡午睡的时间,皇帝只是提前来此地候着,等着慈禧太后起来,但是刚进了玉玲珑馆,李莲英就上前打千,“万岁爷,老佛爷在候着您了,您快着进去吧。” 皇帝虽然在御前十分威武,但是在此地,倒是有些惴惴不安了,“亲爸爸心情如何?” 李莲英笑而不语。“万岁爷请吧。” 皇帝抬步进了正殿,只看见慈禧太后端坐在宝座上,笑盈盈的望着自己,皇帝心里微微一咯噔,顿时打千请安,“亲爸爸好。” “好,”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皇帝来了?快起来吧。” “是,儿子来禀告亲爸爸,日本人在朝鲜动手,实在是罪大恶极,儿子已经下旨,对日宣战!” “做得好,”皇太后笑眯眯的点头,在她看来对日本动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咱们比日本人国家要强大,既然强大,就不能够先动手,皇帝之前的对策极好,把兵源源不断的派上去,日本人受不了压力,自然会狗急跳墙,先咬人,如今这咬人了,咱们名正言顺的动手反击,凭他是谁,也挑不出什么理儿来。” “外交上的事儿,虽然讲究实力,但是也更讲究名分,咱们国内的人,说的是大义,这两个是一样的意思,现在动手,基本上的国家,都不会认为日本的正确的了,这对于我们在外交上的帮助是有好处的。” 太后笑眯眯点头,“你办的不错,是时候对日本宣战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吗?” “只是未曾请示亲爸爸,”皇帝心放松了一下,“实在是儿臣不孝。” “你是皇帝,许多事儿,自然自己做主,这事儿,你放心,我是绝不会不同意的,”慈禧太后笑着对皇帝说道,“你做去就是。” “儿子已经任命李鸿章为总理大臣,负责对日作战,武云迪和荣禄为协办总理大臣,从旁协助,这样三位最精通军事的老臣出马,绝不会有什么任何问题。” “这也妥当,但还是要注意一点,”慈禧太后点点头,“这统筹兼顾的事儿,一定要办好,不能因为各自为营,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 “是,只是亲爸爸的大寿在即,这样对日宣战,实在不是时候,耽误了亲爸爸的好日子,儿子实在是有罪。”皇帝说到这里,连忙跪下谢罪。 后头那些伺候着的太监宫女见到皇帝下跪,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太后微微摇头,起身,亲自扶起了皇帝,“这生日是要过,我是老太太,谁不愿意过生日呢,我是一个女人,却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女人,看得到这圆明园的景,也看得到东海上的波涛,”太后越过了皇帝,看了看玉玲珑馆外,双眼发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我也知道,这生日到底不算什么。” “人说我命犯天狼星,我思来想去,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太后转过头,看着皇帝,“三十岁的时候,哦,英法两国刚打过来,文宗皇帝去了热河,四十岁的时候,和俄罗斯人在北边交锋,赢了胜仗,赚到了北海之地,可是啊,”太后语气幽然,“英宗皇帝却也宾天了。” “到了五十岁的时候,法国人又来闹事,想要在越南闹事,随便着对付咱们,我也没含煳,让左宗棠出手,赢了这一战,所以瞧着,好像这每一个生日,都不算是过的太平,我呀,”太后自嘲着笑道,“也早就习惯了,这生日太正常的过,我倒是真的不舒坦了。” “日本人要来战,咱们就战!”太后重新坐回到了宝座上,“咱们是礼仪之邦不假,但也不是任人宰杀的肥猪!四十岁,赚了北海省,五十岁,让法国人低头认输,咱们赚了水师的技术,六十岁的大寿,是一个甲子轮回,不假,是要办的隆重一些,但是我宁愿皇帝打败日本人,把日本作为我的六旬贺礼,这比任何东西,都会让我高兴!” “去吧!”太后鼓励的笑道,“皇帝放手去做就是,我一概都支持着你!小李子,传我的懿旨,如今对日宣战,所有一切庆贺六十大寿的典礼一概取消,内务府拨出三百万两供给前线之用,这话我来说没说,若是皇帝你来说,就有小人要说闲话了!” 皇帝感动的热泪盈眶,又连忙跪下,“亲爸爸的懿旨,儿子一定照办,一定要打赢日本人,绝不能让亲爸爸失望!” 日本方面也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明治天皇颁发的宣战书说:“保全天佑践万世一系之帝祚大日本帝国皇帝示汝忠实勇武之有众:朕兹对中国宣战,百僚有司,宜体朕意,海陆对清交战,努力以达国家之目的……” 中日两国正式宣战! “威远”号军舰,带着几艘小型的军舰,在黄海上乘风破浪,朝着朝鲜驶去,七月的天气,黄海上因为风季的缘故,风浪极大,饶是威远号已经是北洋之中有数的大型军舰,在风浪之中还是宛如小舟一般,但是风浪再大,也挡不住北洋水师上下,要奔赴朝鲜增兵的决心。 “左满舵!”信号兵站在桅杆上发挥出了旗令,“全速前进!” 舵手在驾驶舱转了一个把位,“你们说,日本人会不会来偷袭咱们?” “日本人怕是没这么快吧?”另外一个人说道,“咱们先宣战的,算起来,咱们应该更快些。” “可日本过来,离着朝鲜更近些!”舵手说道,“军报来说,日本舰队早就在对马海峡出没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五、一泻千里(五) “咱们谨慎些才好!”舵手仔细的从船舱看着外头,风浪一阵阵的来,甲板上到处都涌上来了海水和白色的浪花,“这鬼天气,小心驶得万年船!” “滴熘熘,”凄厉的哨子声响起,大副冲出了驾驶室,看到了桅杆上的信号兵拼命吹着哨子,又把红色的棋子拿出来横着三下挥了挥,“东南方向,三海里,有敌来袭!” “敌袭!敌袭!”大副兴奋的吐着口水,“你这个乌鸦嘴,”他笑骂着对着舵手说道,“说有敌人来,敌人就来了!” 舵手的身后已经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中年男子,“萨管带!”大副禀告道,“有敌人来袭!是日本人!” 威远号管带萨镇冰,点了点头,佩服的说道,“中堂大人算无遗策!居然猜中了日本人会来偷袭我们运兵船,可惜啊,原本议定的商船,被总兵大人换成了铁甲舰!” “全军准备,”萨镇冰下达命令,“调整角度,迎接来犯之敌!” 悬挂着旭日旗的“浪速”号在波涛之中慢慢的出现,跟在他后头的还有四五艘几百到千余吨不等吨位的铁甲舰,“浪速”号,调转了舰身,侧弦“咚”!的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夹杂着黑烟朝着中国的军舰打去,威远号不甘示弱,也奋起还击,海面上,两国正式开始了交战。 李鸿章得到了电报,点点头,“我可真是佩服皇太后了,”他对着盛宣怀说道,“算无遗策啊算无遗策,既然算中了日本人会突袭咱们的运兵船!” “老夫之前还将信将疑的,没想到,这事儿居然真的有准了!”李鸿章佩服的说道,“皇太后真乃神人也!” “那接下去如何?”盛宣怀连忙说道,“皇太后若是后头的事儿都预测到了,那咱们打仗可真是容易多了。” “难啊,”李鸿章摇摇头,“太后说了,这一次准了,以后就都不会再准,后面的事儿都变了,既然变了,那就是猜不中了。” 电报房,《泰晤士报》记者莫里逊正在向报社发出电讯-- “记者莫里逊报道:昨天,公元一**四年七月二十五日上午,在中国渤海的丰岛海域,日本军舰突然袭击了运载有三千余名中国步兵的威远号带领的小型的北洋舰队,掀开了这场中日战争的序幕……现在我还不知道这场突袭战的结果如何,但是我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 “一**四年是中国的甲午年,如果将中日间本世纪末发生的这场战争,称之为甲午战争的话,那么,我想它将从根本上影响到这两个亚洲国家在下一个世纪,也就是二十世纪的命运……” 他还没有完结这一篇稿子,外头就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唿声和叫喊声,“我的上帝啊,”莫里逊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么嘈杂的环境,我还怎么写稿子!” “哦,天哪,我亲爱的莫里逊,”他的同事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怎么还在这里辛苦的写稿子呢?你应该马上去外面听战争的最新进展!” “有什么进展了吗?”莫里逊连忙问道,“我在写这一次战争对中日两国的影响!” “中国人战胜了,这一次的战争!” “什么?这么快的速度吗?” “是的,中国人似乎早就有了准备,威远号击中了浪速号的屁股,浪速号不得不撤退离开了战场,中国在击沉了三艘铁甲舰之后趾高气昂的把士兵们运到了朝鲜,现在听说已经朝着汉城进军了!” “天哪,我的上帝啊,所以外面的人,都在庆祝了吗?” “是的!”莫里逊的同事把窗户打开,外面的嘈杂声犹如爆竹一般冲进了房间,莫里逊扑到了窗户边,见到无数的报童在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卖报卖报!” “卖报!” “威远号大战浪速号,日本吃败仗!” “三艘铁甲舰全灭!我北洋军舰毫发无损!” “全胜!” “全胜!” 莫里逊转过身子,努力的继续写完最后一段,“任何一个国家的外交官,除了英国人之外,对于日本人发动战争的行为都觉得不够好看,我原本还是比较认为体制比较先进的日本应该在战争的开始,能够占据更多的主动,但是现在看来,我的观点,是错误的,日本人发动了战争,后续如何,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七月二十七日,武云迪率领新军第三、第八、第十一、第十二在丰台大营誓师出征。 七月二十八日,山东团练遭遇汉城日本守军,不敌,溃败至牙山,和叶志超聂志成合营,袁世凯困居全州,观望之心甚重。 二十九日,金宝越过鸭绿江,却又被朝鲜人驱逐,复又回到丹东,荣禄从奉天府出发,前往凤凰城,部署进军事宜。 七月二十九日,日本从釜山登陆,四万陆军从釜山进攻,直插汉城左近之牙山大营。 梅亭居,这昔日日本艺妓最漂亮的场所,这些日子,已经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大家伙原本只是尝一尝新鲜的口味,日本女人也算不得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温柔不抗拒,任何挞伐都默默承受不会哭喊出声,其余之外,也似乎并没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现在这个时候,中日交战,为了国家,也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更不会来光顾梅亭居了,故此,这些日子,这里可着实冷清。 这样的冷清,倒是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几个粗使的仆妇抬着水缸吭哧吭哧从梅亭居的边上小门出来,一个低着头努力抬着水缸的仆妇,警惕着抬起头,四周看了看,见到没人有在,悄悄沿着巷子走到了外头的大街上,东转西转,一下子就又变成了一个低着头弯腰的白胡子老大爷,他招手拦了一辆马车,说要去南城的铜锣巷,到了铜锣巷,听了一会戏,又出门去吃了一顿全聚德,在全聚德拿着银子付了帐,从后门出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五、一泻千里(六) 他不一会从巷子里走出来,又成了一位风度翩翩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他挥着扇子,摇摆摇摆,沿途看着风景,似乎是一位十分轻松游览的富贵人家公子哥,只见他随意晃荡,漫不经心之间走进了一处道观,先烧了香,又捐了香火钱,后院景色不不错,他左转右转,一下子就消失到了人群之中。 他翻身,越过道观的围墙,到了另外一处宅子里面,书房之内已经有人在候着这位公子哥来了。 等候的人是一位肥肥胖胖白净的中年男子,他面带忧色,正在发着呆,见到有人跳进了自己的窗户,下了一大跳,等到看清楚了来人,他捂着胸口似乎有些受不了刺激,“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 “李大人,”哪一位公子哥的说话声带着雌音,显然是个女人,她拱手笑道,“樱子给大人请安了。” 李大人抚了抚胸口,冷哼一声,“柳生小姐,就不要假惺惺了,我安不安的,难道你还不知道?” 柳生樱子潇洒一笑,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李大人何须如此,柳生绝没有陷害大人之心,若是有害大人的心思,我现在已经早就去顺天府控告李大人你,“柳生樱子阴阴的勾起了嘴角,“泄露国家机密了!” “大胆!”李大人的脸上肥肉迅速的抖动着,他大声的呵斥了一句,又随即低声喝道,“不是上一次张佩伦邀请我们去梅亭居,我喝醉了,才让你们这些日本女人拿走了我的半本电报!不然我那里来的机会会泄露机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柳生樱子微微一笑,对于李大人的怒气冲冲十分理解,“如果不是大人你的疏忽,樱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来和大人在这里秘密的见面呢?” “你别以为宣礼处不知道,”李大人冷冷的说道,“皇太后的宣礼处,刺探着全国的消息,北京城更是什么事儿都知道,你做事隐蔽,可别人也不是傻子。” “这点我并不担心,日本,我们也是有很好的情报机构的,对抗和互相暗算,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请不要担心,我们也是聪明人,李大人,你在丢失了半本电报之后,和我们接触了几次,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的家里,想必,宣礼处并没有发现你的渎职,不然李大人你应该早就已经生死不知,无声无息的死在某个地方了吧?” 李大人脸上的肥肉又抖了起来,显然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已经被你拿走了半本电报密码,这是一个天大的罪过,如果被人发现,我一定会上菜市口被凌迟处死!日本人得了便宜,怎么还来烦我?你都说要谨慎,怎么地,还来不怕被宣礼处的探子发现?” “这些只怕还不够啊,李大人,”柳生樱子对着兵部电报房的李大人说道,“我们需要的更多。” “我们需要整本密码本!” “你做梦!”李大人怒气冲冲呵斥道,“这是兵部指挥北洋水师的密码本,如果我这样告诉了你那就是叛国!我还是中国人!” 柳生樱子丝毫不在意,“可我要提醒李大人,你已经犯下错误了,这一点,我只需要把电报本送到顺天府去,大家就会知道,这一位和和气气的李大人,电报房的李大人,居然是勾结日本人的叛贼,到时候,你自然就是叛国贼,不仅仅是你,全家都要一起杀死吧?清国的刑法真是残酷无比呢。” 李大人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流了下来,“你是在要挟我吗?柳生小姐?” “绝不是,我只是向您阐明一个事实,既然您已经给了我们半本密码本,那么为什么不一次性的把整本秘密本交出来呢?只要您交出来另外半本,那么我们就马上离开,绝不会有任何再来骚扰的行为。” “我不相信你,”李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你们已经得寸进尺很多次了。” “那请问,李大人,你需要我们做什么事情,证明我们的诚意呢。” “哎,一步错,步步错,”李大人心灰意冷的摇摇头,“上了你们的贼船,就下不来了,你说的没错,柳生小姐,我现在不能回头了,若是回头,只怕是万劫不复,现在就指望着你们不要暴露我了,也罢,给另外半本的密码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您请说,”柳生樱子大喜,“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第一个,你们想要密码本,就是要对付北洋水师,你先准备好打败北洋水师之后我暴露的风险,准备好一支队伍,到时候把我全家运出京城。我要去东京隐居。” “这完全没有问题,”柳生樱子一口答应,“我可以答应您。” “第二个,我要三十万两白银,不,不是新币,”李大人冷冷的说道,“如果我去日本,新币不能用,我要英镑,对,三十万两英镑。” 这是大约一百万的新币了,柳生樱子丝毫没有犹豫,“完全没有问题。” “马上到账。” “这?”柳生樱子微微迟疑,“不能等到去东京之后再支付吗?” “柳生樱子小姐以为我是傻子吗?”李大人不屑的冷笑道,“到时候还能我说了算吗?现在我拿了钱,还可以打点一二,将来不至于逃不出中国,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还可以花上一段时间。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少,要存在外国的银行里头!” “这也完全没有问题!”柳生樱子答应了下来,“请给我三天的时间!” “请抓紧点,柳生小姐,”李大人冷冷的说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你不小心点,不抓紧点,那么我们可能一起死,如果我被发现了,那你也一定逃不走,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您说的完全没错,”柳生樱子鞠躬,“我完全赞同您这一点。请您等我的好消息,三十万英镑,马上就可以奉上。” “但是我又怎么能证明您给的电报密码,是正确的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五、一泻千里(七) “但是我又怎么能证明您给的电报密码,是正确的呢?” 李大人不屑的看了一眼柳生樱子,“我还以为柳生小姐是日本如何出众的人物,才能够统领在清情报机构,如今瞧见,倒也是简单的很了,不过如此,贵国的英杰都是这样的吗?”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权衡就是,我要了价钱,又要把家里人托付给贵国,自然是要事成之后才去日本的,贵国可以想一想,想通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信我的。” 柳生樱子见到李大人如此说话,这才慢慢微笑,一鞠躬行礼,“是我错怪了李大人了,请您不要介意,只要您把电报拿出来,我马上就可以达成你的要求。” “希望你说话算话,”李大人冷冷凝视柳生樱子,“你可以离开了,如果不先把三十万英镑打入外国的银行账户,我可以支取之后再把剩下半本的电报给你,不然的话,我宁愿自尽,也不会听信你们这些狡诈的日本人的。” 如果李大人没任何条件,就答应了梅机关的要求,柳生樱子倒是有些担心,这个剩下半本的电报,到底还有没有用,可李大人摆出了一副臭脸又拒之千里的样子,柳生樱子倒是相信了,“我等您的好消息。” “没有必要,就不需要再见面了,宣礼处现在越发的厉害了,只怕稍有不慎,你死了是白死,我,”李大人嘴巴哆嗦了下,“可还不想死。” 柳生樱子满意的重新翻墙离开了,她这时候心情极好,在道观的后院里头到处逛了逛,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潜行化妆回到了梅亭居,美子已经在等候多时了,“柳生小姐,大使先生传来了最后一道命令,要求我们‘丹鹤’马上要得到那最关键的一样东西!如果得到这样东西,我们在清国的任务就大功告成了!” 柳生樱子卸下了长袍马褂,点点头,“这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上次在梅亭居喝醉酒被我们拿到了半本密码本的兵部电报房李郎中,嘿嘿他,已经上钩了。” “真的吗?柳生小姐!”美子大喜过望,连忙追问道:“李大人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要求三十万英镑,可恶,这是一个十分高昂的价格!” “但是如果能够得到剩下半本电报的话,是一个非常合算的价格!” “是的,美子,你说的不错,如果是真的电报密码本的话,别说是三十万英镑,就算是三百万英镑也完全值得,电报被我们掌控,北洋水师就好像是刺身上的金枪鱼,任人宰割了!但是我只是还担心一点,这个电报密码的真实性!” “这个我觉得不用担心,”美子说道,“要知道,李大人的性命完全掌控在了我们柳生小姐的手上,他不敢做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您的许可范围下,更多的争取自己能够争取到的利益,如果他没有要求这么高昂的金额,我也会担心这个真实性呢。” “而且,电报密码本的真实性,可以非常快速的进行检测,只要我们拿到了完全的密码本,那么肯定就可以第一时间掌控到北洋水师的动静,真假性一下子就全部知道了!” “你说的不错,美子,”柳生樱子下定了决心。“那就马上筹钱,准备好交换这个帝国命运之中最重要的东西吧!” “哈伊!” 八月初一,北京,原本是烈日腾空,天地俱热的盛夏景象,过了午后,闷雷阵阵,乌云密集,不一会,狂风大作,居然下起了暴雨来,所幸刚不可久,暴雨倾盆,水气一泄,顿时又晴空万里起来,傍晚的天气十分宜人,圆明园之中,福海波涛起澜,勤政殿内,君臣又是在议事,当然商议的还是日本的事儿。 “李鸿章上了折子,言明,”额勒和布指着勤政殿之内的东海黄海朝鲜地图,“他先在天津坐镇,之后再去山东威海,指挥北洋水师,新军入朝鲜,以及朝鲜各地防守之事,由荣禄主持。” 皇帝微微皱眉,“海陆协同,原本是正常之理,但这两厢分开,会不会有些指挥不灵?” “这倒也不至于,”额勒和布解释说道,“虽然是海陆协同作战,可到底这水师和新军还是有区别的,李鸿章并不是推诿,而是新军昔日创建就是武云迪和荣禄主持,两人指挥新军必然是十分顺利的,李鸿章主抓北洋水师多年,他自己去亲自调度,这也十分妥当。” “何况如今和昔日在越南打法国人不一样,昔日海陆作战,是因为海上若是被法国人打进来,两广浙闽腹地不保,所以要格外谨慎一些,如今渤海是咱们中国内海,新军北上,用火车可以迅速的到达盛京,日本就想要在朝鲜登陆增兵作战,也只能是在釜山,”额勒和布指了指朝鲜半岛的最南端,“其余的地方,靠近中国的黄海,他们是别想登陆了。这里可是一个巨大的时间差。” “这个时间差运用如何,还要瞧一瞧汉城那边如何,”李鸿藻摇摇头,“袁世凯在全州之部已经被日本人击溃,接下去,如果汉城边上的牙山保不住,叶志超和聂志成守不住牙山,日本人长驱直入,我们的新军再快也快不过他们!” 李鸿藻扑冷水的,说了扫兴的话,皇帝点点头,“叶志超也是淮军出身的宿将,想要让他用直隶的团练军打败日本人,这是难得,但是只要守住牙山,想必也是没问题的。何况,他也是新军出身的军官了,底下比如聂志成这种,都在讲武堂练过,守住牙山不成问题。” “若是汉城不失,自然是没有问题,”额勒和布摇摇头说道,他很不看好叶志超等人,同样对着其余的人也很不满意,“载漪罪过极大,丢了汉城,使得朝鲜南边,眼下咱们的兵力就不占优了,而且还丢了闪电炮如此威力极大的武器给日本人!请皇上下旨,速速将载漪拿下,不要再让他在朝鲜晃荡了。” 皇帝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载漪也是能干的,之前就吓住了日本人,多少也保了几日汉城,何况汉城也是袁世凯的职责在,载漪若是有责,袁世凯也是有责任的,咱们如今且不用谈这些,毕竟载漪等人还未归国,如今就算是下达了处罚的旨意,也无法落实,不如就让他们戴罪立功?” “皇上圣明,”礼亲王连忙说道,“真真是仁德之君啊。” “何况如今李鸿章主管对日作战,一概的处罚任命,还是要听他的意思,”光绪皇帝微微一笑,“咱们就无需越俎代庖了,要紧的还是要管理好后勤的事儿,翁师傅,”皇帝对着翁同点头问道,“户部这边的后勤粮草等,都预备好了?” “都已经预备齐全,七月恰好是新粮入库,直隶山西山东三省的新粮入库之后就地征发,用铁路运到威海和山海关再往北,放在旅顺一部分,再一部分就放在凤凰城,这样的话,基本上,三个月内,不用担心前线军官战士们的粮食问题。” 皇帝赞许的点点头,阎敬铭却在边上有些不高兴了,“后勤之事,绝非单单的粮草可言,我在朝鲜,原本就是宗主之国,若是就地征发,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关键的不是粮草,而是军备器械、战略物资等,比如火药、酒精、棉布、钢铁或者是布匹等,这些,翁师傅都准备好了?” 翁同脸上闪过了一阵尴尬之色,“眼下也都已经着手准备,和兵部联合着办,不日就可以办好运到朝鲜。” “现在已经对日选战了,这些东西,早一些运到朝鲜去,那就是能够多救一些咱们的官兵,就能多一些杀死日本人,这一节,翁师傅可别忘了,现在不是做道德文章水磨工夫的时候!要快,最快!” 光绪皇帝打住了阎敬铭的呵斥,“好了,阎中堂,户部不还是你分管着吗?如今正是大战的时候,你应该多提点一二,而不是直接指摘什么。” 他也不预备阎敬铭搭腔,“咱们这一艘南洋新研制出来的军舰,能派上用场了吗?” “自然是能的,”礼亲王喜滋滋的说道,“新的军舰又大,又快,奴才是不懂的,可南洋造船厂的那些工程师们,个个可都是德法两国最优秀的人才了,他们精心钻研了这么多年,又花了这么多的银子,为了就是让大家伙都知道咱们大清国的军舰也可以自己生产,这可是最好的事儿了,这一艘军舰决错不了!” 皇帝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外头内奏事处的太监急匆匆的进来,呈了电报给皇帝,皇帝打开一看,刷的站了起来,“什么?” 群臣都抬起头盯着皇帝,皇帝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奏报,脸沉如水,“叶志超等人无用,牙山大营,守了不过两天,就被日本人攻破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五、一泻千里(八) “牙山大营居然被破了!”李鸿章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这才几日功夫?叶志超他们,在干什么?” 李鸿章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叶志超真是太差草包了!” “只怕不尽然是叶提督的责任,”张佩伦细细的看过了电报,淡然说道,“一是袁世凯擅离职守,离开汉城;二是载漪等人,疏忽防守,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日本人攻占汉城之后,又增兵釜山,从全州行到汉城左近,牙山已经是两面夹击,叶提督守了两日,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到底是不一样的,”李鸿章摇摇头,“袁世凯和载漪那个时候,到底还是没宣战,就算不得失土,而叶志超和聂志成,两个人如此无用,真是让老夫大吃一惊,原本汉城之南,就没有一个可靠的据点,日本人在釜山登陆,南边已经尽数被日本人占领了,牙山位置紧要,老夫已经下过电报,要他们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守住此处,守住此处,咱们再从容的派兵登陆,都是很方便的事儿,可失去了这个一个插在汉城左近的据点,那咱们想要再在朝鲜南边的陆地上有什么作为,那就难了。” “咱们北洋这边,靠的不是陆上作战,靠的还是海上的水师,”张佩伦说道,“中堂大人也无需责罚叶提督,载漪等人要如何处置,朝中如今都没有定论,可见大家伙的意思,还是要让他们戴罪立功的,提督和总兵丢了牙山,让他们继续着戴罪立功,阻击日本人就是了。” “幼樵你说的不错,”李鸿章点点头,“现在战事才开始,互有胜负是正常的,但是凡是战争都有一个底线,昔日英法来袭,底线就是不能打入京师,越南之战,也是如此,不能够打进镇南关,如今自然,虽然朝中没说,可到底还要注意一个底线,起码是不能打入盛京的!” “盛京乃是龙兴之地,若是被日本人损伤侵犯,只怕老夫这个位置保不住不说,对着日本还要再换一个态度!” 外头签押房的章京进来禀告,“中堂大人,京中有六百里加急送到!” “什么?”李鸿章微微皱眉,奇怪的说道,“如今都用电报,怎么还用加急?” 李鸿章起身,撇下了张佩伦,一个人到了签押房,一般来说,传旨的要不是各部的文书,就是军机处或者内阁的官员,而这一日,李鸿章见到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穿着短打的太监,他朝着李鸿章打千,“给总理大人请安!” “不敢问您是那个衙门的?” “奴才是宣礼处的,”太监拿了一个腰牌出来,请李鸿章检阅,再把一个封着火漆的本子递给李鸿章,“这里头有密旨,请总理大人查阅,查阅之后,即刻焚烧。” 李鸿章打开一看,脸色勐地一变,“怎么会这样?这可是真的?” 来送加急的太监摇摇头,“其中内容我一概不知道,却是无法告诉总理大人是否真假了。” 李鸿章在签押房之内耽误了许久,才出来吩咐,“发电报去刘公岛,恩,现在日本人还在汉城左近部署重兵,虽然叶志超等人败了,可咱们还要派兵,再派一千人,用军舰送到仁川去,让他们上陆地上打游击,支援叶志超!用密电,别走漏了风声!” “!” 丹东,荣禄放下了望远镜,问盛京提督金宝,“朝鲜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南边我们不去沾染,”金宝笑道,“那是李鸿章手下爱将,叶志超和聂志成的地盘,他们是最不喜欢别人插手的,若是插手,咱们是怕得不到好不说,还要吃刮落,还有一个二愣子在那里,吃了败仗,只怕是窝着火呢!咱们先把平安道和咸镜道准备好了,其余的先不管。” 荣禄摇摇头,“这话也说的不对,对外,咱们可都是大清国的士兵,切不可存了观望之心。” “也不是有观望之心,但若是论功劳,”金宝笑道,“咱还是想着争功的!” “那我把你留在国中,那你这个功劳预备着怎么争啊?” “瞧大帅说的,”金宝混不吝的笑道,“咱们这些当兵的,谁不想要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呢?功劳自然是要的,如今标下先为了大帅守住丹东,等到咱们在朝鲜反攻了,到时一定要让大帅,您发命令,让我出去抢一点功劳回来的。” 荣禄从鸭绿江渡江来到朝鲜,还未到宁边,就得到奏报,叶志超等人在牙山兵败,并且败退的极快,把整个京畿道都拱手让给了日本人,这个时候日本从釜山登陆一路攻过来的军队主力还未到达汉城。 叶志超之败,简直就是当面打皇帝的巴掌,光绪皇帝大怒,即可下旨,要求李、武、荣三人协商,即刻要拿出好法子来,不能让日本人再进一步,特别他下旨申饬李鸿章,“识人不明,练兵不精,致使有汉城牙山之败,宜速速进剿,抗日本人于会战之中!” 荣禄到达平壤,又即刻连夜赶到了开城,这个时候叶志超和聂志成已经逃到这个地方了。 荣禄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志超和聂志成一言不发,荣禄的性子和缓,对着人说话都是沉稳从容,今天这样冷冷的看着人,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表达自己的不悦了,“你们两个,官至总兵和提督,乃是赫赫封疆了,对付着日本人,就算不敌,也不至于如此溃败到这样的田地!” 叶志超懦懦不敢说话,聂志成硬着头皮说道,“实在是日本人不仅斗志奋发,且武器精良。” “这都是借口,我瞧着你们几个,只怕是已经失去斗志了!”荣禄摇摇头,淡然开口打断了聂志成解释推脱之言,“论理,我应该处置了你们两个,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是直隶的人,我不好越俎代庖,滚下去,”荣禄厌恶的说道,“我在开城迎敌。你们撤退到黄州去,整顿一个月,听我号令,再做打算!” 新书《红楼大官人》!新书《红楼大官人》!新书《红楼大官人》!新书《红楼大官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六、帝国荣耀(一) 虽然已经对日宣战,两国也彻底的撕破了脸面要预备着在东北亚大动干戈,按照亲近中国的德国《帝国晚报》的不屑写法:“简直就是一只蚂蚁和一只大象的战争。”如此的看不起日本人,“别说是一只蚂蚁都无法打败大象,一群蚂蚁也无法打败大象的。” 但是战局的变化,是十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或许是缺乏准备和动员,也缺乏谨慎,过于自信和骄傲,这些等等的原因,战局的开端,居然是无法取得一个开门红,海面上,北洋水师率先占据了主动,在丰岛海域,在日本“浪速”号的偷袭之下,还是把“浪速”号击中,让“浪速”好失去了作战的能力,日本联合舰队经此一役,似乎已经失去了挑战北洋水师的勇气,龟缩在长崎至釜山一带的海域不再北上。 但是陆地上,在朝鲜,这简直就是对于中**队红果果的打脸,古往今来,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中国的陆军,绝对是天下无敌的,水师海军上的确是技不如人,但是这么多年,陆军绝对是一流的,但是这样的观点,在朝鲜已经完全被打破了。 如果说汉城失陷还有许多理由可以开脱,可后头的牙山大营两日攻破这就绝不是用理由可以搪塞过去了,载漪等人组织了几次反扑,可连汉城的城墙都没摸到,就被日本人发觉击溃了。 朝鲜国王的排华令十分有效,原本朝鲜的格局就是南边更为亲近日本,排华令一下,南边的袁世凯几乎就没有立足之地,只能是龟缩在城内不出,北边还算可以,因为荣禄及时插手,将平安道和咸镜道这两处地方的军事都尽数接管了过来,官民也深受中国影响,天生就是亲华一些,这样一来,北边的局势才没有像南边这样的急转直下,一泻千里。 但是朝鲜南部的局势糜烂至此,别说是朝中煌煌诸公,皇帝等人甚为不满之外,就连住在畅春园玉玲珑馆的皇太后听到这样的战报之后,也有些不高兴,“在朝经营多年,却还是如此不堪一击,我瞧着新军和兵部这些人的心和魂有问题,早就忘了整饬军备了!如果一支军队忘了是为谁而战,那就是必然会有败亡的一天!” 皇太后不悦,光绪皇帝就更是惶恐起来,再次下诏李鸿章,要求“速克敌为上。” 荣禄亲赴开城坐镇,聂志超载漪等人已经失了锐气,若是强行留在边上,只怕对于战局有害无益,那么不如远远的让他们滚开,叶志超和聂志成等人安排在黄州,载漪等人安排在了海州,这两州都是开城之后通往平壤的要道,朝鲜地形东北方向多高山峻岭,要想攻克平壤,卷席朝鲜全境,就必须打开城,海州,黄州再到平壤一路,开城就是日后三八线的分界点,这里离着汉城非常近,荣禄整顿兵马,抵达开城后第三日,就组织了一次漂亮的伏击,将日本人的先头小分队给击退了,日本人丢下了几十具尸体,这算是在朝鲜上第一次小规模的胜利了。 牙山大营的聂志超叶志成等人被日本打败,大营陷落,这样的话,朝鲜南部除却龟缩在全州一隅的袁世凯之外,就没任何成建制的清军,日本实际上已经占据了半个朝鲜,甚至通过威逼朝鲜国王李熙,在法理上已经合法占有了整个朝鲜,这样的成果使得日本外相得意洋洋的在各国驻日大使面前宣称,“清国已经实际上和法理上都失去了对于朝鲜的统治权,我们认为,日本即将和朝鲜一起迎来东亚的最新旭日升起!”至于德国大使不满的提出朝鲜在史上一直属于中国人的观点,外相陆奥宗光轻蔑的摇摇头,“史终究会证明,谁到底是朝鲜这块土地的主人,很明显,史证明了,朝鲜这里,日本人才是最后的主人!” 朝鲜,汉城,德寿宫。 前些日子,载漪在此宴饮作乐,不过是过了半个月,此地的主人已经换成了日本人,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士兵在忙碌的布置着会场,大殿前面的广场上,已经安排好了许多的椅子,大殿的飞檐下,已经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横幅,上面用汉字写了一排字:“日本庆祝汉城光复大会”。 日本人解决了牙山大营的清军,原本十分紧绷着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些,这样的话汉城就不用担心时时刻刻受到清军的骚扰了,所以趁着战斗的间隙,举办了这一次庆祝光复大会,日本人也尤为无耻,居然将攻克汉城,称作为“光复”。 朝代都免不了许多想要改朝换代博取从龙之功的人,特别是如今朝鲜国王大势已去,就连自己个的王妃都保不住的情况下,日本人权势滔天,已经是十分可以预见的事儿了,故此也有一班人上赶着要拍日本人的马屁,这个时候的庆祝大会,就有大院君的一班亲信前来捧场。 日本人不仅对着敌人严苛,对着自己人也十分的严谨,虽然是庆祝大会,但每个人的面前不过也只是放着几个饭团,一碗味增汤而已,并没有多少其余的菜式,更是谈不上山珍海味,有些朝鲜的儒士虽然在公众场合不说什么,可暗地里也不由得点头,“相比较清国人的骄奢淫逸,日本的确看上去是兴盛之国,对于自己残忍严格的人,才能够成就一番大事啊。” 驻朝鲜守军指挥官、少将大岛义昌十分骄傲,也十分的高兴,他在一番鼓励之后,还是做出了要求大家准备好迎接挑战的准备,“虽然我们现在占据了优势,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日本人最大的对手,清国的正规军队,新军十二镇,并没正常的出动!所以我们接下去要趁势而起,抓住现在这样的优良开局,为帝国再次争取到更大的土地和更大的利益!诸君!请在今天欢庆之后继续北上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六、帝国荣耀(二) 朝鲜人自己组织的盛大欢庆之后,大岛义昌少将的副官骄傲的对着少将说道,“将军阁下,我们非常幸运的邀请到了清国的能剧演员,就是他们称之为京戏的艺术家们,在这个地方,是很难得的,听说是之前那个无能的郡王欣赏的艺术家们!很荣幸他们愿意为将军阁下表演!” “真的吗?”大岛义昌少将惊喜的说道,“要知道清国的京戏可是比我们日本的能剧更为优秀百倍千倍的艺术啊!这可真的让人吃惊!” “是的!”副官显然是十分清楚自己的将军闲暇的时候对于清国的艺术的痴迷的,“他们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我们扣押住了,他们说如果将军阁下喜欢,他们可以演出明朝的家汤显祖阁下的传世名剧牡丹之亭!” “请他们马上上来!”大岛义昌少将都有些坐不住了,“我迫不及待的需要看到他们的表演!” “哈伊!” 副官连忙到了后台,见到了载漪之前嫌弃和赵冠侯搭班子唱得不好听的草台班子,“你们给我听好了,今日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庆祝光复汉城的好日子,只要你们把最精彩的牡丹亭进献出来,我们的将军阁下一定会放大家回去的,并且会原谅你们之前对于清国官员的演艺行为!” 那个之前和赵冠侯一起演铁镜公主的旦角男子,听着这样的话不免默默,班主连忙点头哈腰,“太君太君,一定可以的,您放心,牡丹台这一曲,咱们演的最好了!绝对砸不了!” 那个旦角冷冷的说道,“真是对不住,我的嗓子这些天倒了,唱不了。” “别!”副官正欲发火,班主连忙拦住,“他一直演杜丽娘,倒是有些女孩子气了,您别介意,太君,我们都是生意人,那里有戏要演,咱们就接,绝不会有差池的,我这就说说他!” “哎呀我的大爷啊!”班主跺着脚对旦角说道,“这时候咱们闹什么?演一出睁眼闭眼就过去了,东洋小鬼子懂什么戏呢?咬着牙演了,咱们就归国去,不趟这趟浑水了!” 边上的琴师有些担忧,“可咱们这给日本人唱戏,算起来,都是汉奸!” “什么汉奸不汉奸的,咱们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班主叹道,“我把你们从家里头带出来,总要整个的带回去不是?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就推到我身上就是了,没事儿的!先熬过这一回!” 当当当,小锣敲响,杜丽娘盛装走了出来,他扮铁镜公主果然不合适,但是演小家碧玉的杜丽娘果然十分合适,日本人虽然听不懂,但是看着身段,又听着悠扬乐曲,所有人都露出了痴迷的表情。 大岛义昌少将摇头晃脑的听着,他是懂一些中文的,虽然昆曲都是用的江南土话演唱,但偶尔还是能听懂一二,“清国的艺术,只怕我日本帝国再过一百年也追赶不上,但是,艺术就算再厉害,那也不能够挽救古老陈旧马上就要覆灭的清国!” “是啊,将军,这是完全马上发生的事情!”边上的秋山好古点头赞许的说道,“看着清国的将士在朝鲜丢盔弃甲,就知道,在亚洲属于清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其实按照史发展来说,自从清国被英国用大炮打开国门,属于他们的时代就应该要过去了!但是没想到他们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要被我们日本帝国来终结!” “完全没错~!”大岛义昌少将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批判的看待这些艺术,只是偶尔打发时间欣赏一下就可以了,绝不能和清国一样把这些京戏当做主业!” 杜丽娘坐在椅子上,似乎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唱了一段惊梦的唱词,是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这个时候应该琴箫声起,杜丽娘从梦中惊信自怨自艾,可这个时候杜丽娘在舞台上见到了地下的日本人洋洋得意的开怀大笑,似乎被惊呆住了,一时就停了下来,后头的琴师和鼓师对视一眼,摸不着头脑。 杜丽娘刷的站了起来,整个人从原本的慵懒无比变成了英姿勃勃,好像一把宝剑锋利而出,英姿挺拔的站在了当地,唱的还是曲子,只是这曲子到底是不是昆曲了。 “巩金瓯,承天帱,民物欣凫藻!” 后头的琴师鼓师的大惊,这可不是杜丽娘! 秋山好古刷的站了起来,大怒喝道,“你,八嘎!” 居然唱的是清国国歌! 其余的人显然也知道,唱的绝不是什么好词,琴师鼓师也不知道如何,跟着杜丽娘就按照这个调子演奏了起来,“帝国苍穹保!” 他用着花腔唱着,虽然是化着妆一个女性的模样,但是任何一个人看着他都似乎不是一个女人的感觉,花腔何等的高,高入云霄,把所有人的耳后根都震得发麻起来了,这个时候就算是载漪在场也不得不佩服这一位旦角,谁说他演不得英雄气概的人物?谁都比不上这样在敌国人面前高唱国歌的气概!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班主哆嗦着跪了下来,只有琴师鼓师在下意识的伴奏,国歌大家都是演的极为纯熟的,一下子就把一首歌都奏完了,这下子地下的大岛义昌少将脸色已经阴沉的很难看了。 秋山好古喝令边上的士兵把杜丽娘给揪下来,杜丽娘唱完了国歌,却也不停,“勐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这个时候他终于被日本兵拉了下来,就在舞台下面被踢中了小腹,杜丽娘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还坚持唱着:“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这个时候日本人的刺刀戳中了旦角的嘴巴,把他的嘴巴捣成了血窟窿! 后台的琴师也被日本人打翻在地,大岛义昌少将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杜丽娘的面前,“八嘎!” 这个时候传令兵走了进来,“启禀将军!我们进攻开城的小分队被清国的军队击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六、帝国荣耀(三) 杜丽娘满嘴吐着鲜血,再也不能够唱戏了,甚至也无法再说话,但是他还用着仇恨的眼神不屈的盯着日本人,努力的呸呸呸出声表示唾弃,日本人也极为迷信,对于这些征兆之事十分痴迷,这刚刚有一个唱戏的唱了国歌,我日本的国运难道就受到了阻碍?战无不胜的日本皇军居然战败了,虽然是小挫折,但也是大岛义昌少将无法容忍的,“该死的支那人,”大岛义昌少将慢慢的抽出了腰刀,刀尖朝下,刷的一下,鲜血飞溅,他一下子就刺死了刚才他还十分欣赏崇拜的艺术家,“为什么不接受日本的荣光照耀呢?那我只好送你去死了!” “马上出发,”大岛义昌少将用白手套抹干净了刀上的血迹,“我们必须要给挑衅帝国威严的中国人一个教训,不能让他们再这样,和一个唱戏的假男人一样,阻拦我们帝国的大业!” 琴师鼓师也被杀死了在当地,所谓的庆祝大会居然演变成了血淋淋的杀戮现场,这是谁都想不到的,那个班主瘫软在地,对着举起刀走过来的日本人视若不见,只是喃喃,“我叫你们忍一忍就过去的,这下子你们都死了,好了,叫你们别多嘴的,这下都死了,我可怎么办,该死的东洋鬼子!”他拿起了一把关公大刀,奋勇上前,“来吧!”这个原本最为圆滑的生意人爆发出了他这一辈子最阳刚的一次呐喊,“来爷爷这送死!什么时候中国轮得到你们这些东洋小鬼子欺负了!” 伊藤博文兴冲冲地走进了大本营里面,明治天皇正在和军部代表海军陆军大臣一起低着头看朝鲜地图,准备着下一次的进攻方案,伊藤博文勐地推开了门,来不及行礼,高声对着里面的辅助人员喝道,“马上退出去!马上!除了大本营的内阁成员,其余的人全部退出去!不许任何人偷听,外面的侍卫!”他大声的说道,“如果有偷偷靠近,无论是谁,就地格杀!” 大本营总指挥,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不满的看着伊藤博文,“太阁,我们正在针对北洋水师进行战略部署,你这样突然闯进来,还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想要做什么?” “我需要做的不仅仅是如此!”伊藤博文显然是压抑了许久,这个时候忍不住爆发出了最热烈的情绪来,“天照大神保佑日本!陛下,我刚才的僭越之命令,先请您谅解,但是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因为我得到了梦寐已久的情报!” “是什么!”明治天皇好奇的说道,“是什么让太阁你这样的激动?难道是?”他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一亮,“太阁!你说的是?” “是的!”伊藤博文大声的说道,等到所有的闲杂人等退了出去,伊藤博文这才说道,“我必须要告诉陛下,北洋水师的整本电报密码本,我们已经全部拿到手了!” “纳尼!”天皇震惊的从宝座上走了下来,飞奔到了伊藤博文面前,“太阁,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丹鹤,在之前的行动之中策反了清国的兵部重要人物,在支付了三十万英镑的费用之后,我们得到了剩下半本的电报密码本!”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我们的三十万英镑花费的非常值得!”天皇高兴的说道,“三百万也是值得的!” “太阁,并不是我对梅机关的不信任,也不是对您的不尊敬,”海军大臣西乡隆盛慢慢的说道,“但是电报密码本,这样重要的东西,真实性检测过了吗?” “这当然也是需要认证的,所以我拿了过来,请陛下过目,如果这个密码本是真的,”伊藤博文摇了摇手上的册子,“那么北洋舰队的所有行踪都被我们所知道,大臣你应该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吧。” “是的,李鸿章的命令。以及,北洋水师的行动安排,我们都可以马上知道,甚至比他们禀告清国的皇帝还要早知道!” “没错,只要我们试一下,就可以知道了!”伊藤博文把密码本递给了天皇,一声令下,所有的日本情报机构全部动员了起来,通过窃听和其他的手段,将北洋水师接收到李鸿章的一条电报给破译了出来。 “八月初三,派遣一艘军舰前往仁川,增兵朝鲜!” “战龙号八月初三下午三点出发,前往仁川,一千人!” 伊藤博文对着天皇说道,“我们可以先伏击这支队伍!试验一下,清国人是否真的采取了这次行动!~” 天皇想了想,对着大本营总指挥,军部代表伊东佑亨说道,“如果我们采取了这次伏击,结果清国的人的确是按照这样的命令行事了,那么会不会让清国人发现,我们知道了他们的密码?” 大本营总指挥,军部代表伊东佑亨摇摇头,“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们伏击他们,他们没有这么快的反应时间,可以料想到自己的密码已经泄露,我们可以争取在这个时间迅速的发动对于清国北洋舰队的攻击,趁着清国人没有防备的时候,一举歼灭!他们没有改变的时间!” 天皇点点头,“既然没有别的可能,也能够将密码本的使用效果最大化,那么就下令吧!朕再也无法忍受北洋舰队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了!” “哈伊!” 紫禁城天街,“来了!来了……”有人小声说道,早已守候在那里的一大群官员开始骚动。 慈禧皇太后和皇帝从圆明园回銮了。 琴瑟竽笛,钟磬鼓钹一路吹奏。 慈禧乘坐的金色肩辇,在暖轿、亮轿、明黄漆车、朱红漆车、金龙画轿和三千七百人身着一色红绸纱驾衣庞大仪仗队的护拥下,浩荡而来。 群臣在两边伺候站立,如今已经不跪拜,除非大场合,所以今日只是站着,俗话说叫“站桩”。 军机处的领班章京急匆匆的走到了礼亲王的边上,“王爷!盛京传来了电报!”他凑在礼亲王的耳边急切的说了什么,“什么?”礼亲王大惊失色,“海州和黄州都丢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三十六、帝国荣耀(四) “海州和黄州都丢了?” “是!” 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儿?礼亲王暗暗叫苦,他不通军事,也知道海州和黄州乃是开城到平壤的必经之路,这样以来平壤就危急了!平壤离着丹东可就是没多少距离了! 额勒和布靠了过来,听到这样的话,脸色一变,“不好!荣禄还在开城,这样可是被围住了!”荣禄可是一品大臣,若是失陷在朝鲜,只怕是天下这一等一的丑闻了!无能的罪名,第一个怪到李鸿章,第二个就怪到所有的秉政军机大臣! 礼仪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了,几个军机大臣连忙一起就要递牌子求见,在养心殿,皇帝还没坐稳,就听到了这样的坏消息,他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些废物!这些废物!”皇帝的双眼通红,忍不住大声呵斥,“都是废物!海州和黄州都有重兵把守!载漪和叶志超都睡着了吗!” “武云迪呢?在那里了?”皇帝急切的问道。 “还在凤凰城!”额勒和布说道,“距离丹东还有三百多里路!这边如今铁路未通,官道也没修好,只怕是急切之间到不了丹东!更别说越过鸭绿江,前往朝鲜了!” “那就下旨,速速让武云迪加速进军!” “千万不可,”孙毓文反对说道,“欲速则不达,新军行事有一定的规矩,若是乱了节奏,就算赶到朝鲜,那也是疲惫之军,抵不上用场!现在应该先和日本人和谈!把战事先拖住!日本人的脚步给拖住了!自然咱们积蓄了力气,再和他们好好斗一斗就是了!” “什么和谈!”李鸿藻大喝,“你是奸贼,误国!卖国!”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皇帝大为头疼,“别吵了!”他怒喝道,“什么时候了还吵什么?赶紧商议接下去怎么办才是!” 商议了好一会,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除了下旨要求李鸿章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法子,礼亲王安慰皇帝,“这电报是三日之前的消息,这几日几个人把失陷的地方夺回来,也不一定,皇上还是先等一等吧。” 皇帝郁闷的点点头,他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宁寿宫吧,亲爸爸今日传了戏,咱们一起去伺候着。” 皇帝带着军机大臣一起到了宁寿宫,这里头有紫禁城里头室内最大的戏台子,皇太后似乎还不知道前线的败仗,笑盈盈的心情看上去十分好,对着皇帝和军机大臣们点点头,让他们一起坐下听戏,宫内女眷也都在,皇帝强颜欢笑坐在边上坐立不安,却又要奉承皇太后,“这鼓师敲的还不如儿子好,等会下一出戏,还是儿子来打吧!” “你可是一国之君,”太后笑眯眯的说道,“这可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皇帝连忙说道,“伺候亲爸爸是儿子的本分!” 太后微笑的看了皇帝一眼,点点头,这时候内奏事的太监对着皇帝说了一句话,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斜眼见到太后看着戏台上的戏入迷,悄悄站了起来,礼亲王也跟在皇帝身后,两个人到了廊下,听到了让他们几乎站不住的两个消息。 “平壤失陷,叶志超等人弃城而逃!日本人逼近丹东!” “前往仁川的战龙号军舰遭遇日本联合舰队伏击,舰上一千士兵全军覆没!” 皇帝呆呆的回到了宝座上,魂不守舍的看着戏台子上的戏,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是演的定军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皇帝说要亲自打鼓的,故此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就停了下来,候着皇帝亲自出手,皇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珍妃对着皇帝说道,“万岁爷,大家伙可都等着您露一手呢!” 皇帝这才惊醒,“哦,好好。”他起身站到了戏台边上,接过了鼓师的鼓签,噔噔噔就开始了敲鼓。 谭鑫培的老黄忠可真是威风,接过了书信一看,一段西皮流水就唱了出来,皇帝敲得鼓极好,一下子就带起了节奏,京剧之中,单皮鼓是指挥,所有的人都要听单皮鼓的节奏来,满室喝了彩,“这一封书信来的巧, 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高声叫, 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 原本鼓点敲得极好,可皇帝不知道如何,突然就乱了节奏,一下子从哒哒哒的声音,变成了杂乱无序的节奏,其余的人大慌,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皇帝一起敲去,上头唱黄忠的谭鑫培这样可惨了,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皇帝越敲越快,越敲越快,手上的鼓签变成了一道道影子,他越敲越快,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就落下了泪来,到了最后,差点失声痛哭起来。 舞台上的谭鑫培末了没法子,也只好硬着头皮唱完了这一段。等到谭鑫培唱完,皇帝还是犹如发疯一样敲着鼓点。 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却又忍不住看着宝座上的慈禧太后,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嘴角下耷拉着,明显不高兴了起来。 大家纷纷低头不敢说话,皇后于心不忍,大声喝了一下,“皇上!” 犹如梦魇一般的皇帝这才惊醒过来,不自觉的一下子把鼓签丢在了地上,满室都安静了下来,皇太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也连忙站了起来,低头不敢抬头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失望的看了皇帝一眼,“为君者要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任何荣华任何耻辱,都不能够过度激动,更不能展现出对于局势的无法控制,不过是丢了黄州和海州,丢了平壤而已,就算是丢了盛京,那又如何?” “日本人难道真的可以逆天行事?不可能的,如今的大清,如今的中国,早就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为君者不能计较一地得失,要看的全局,看的深远,才是最好的!皇帝啊,”皇太后看了皇帝一眼,拂袖离去,“你的修炼还没到家!”   ☆、三十七、千古艰难(一)   宁寿宫的看戏,不欢而散,皇帝不敢离开,这个时候他似懂非懂,对着太后的话,失去了一些理智的反应,皇太后这时候谁都不见,就算是皇后和琳妃也是一概不见,只是在乐寿堂里头,皇帝不敢离开,但又无法忘却政事,只好在这里强忍着头皮继续指挥战事,荣寿公主看着皇帝可怜,自告奋勇的求见皇太后,所幸皇太后应允了。   荣寿公主进了乐寿堂就连忙磕头不止,皇太后呆呆的坐在宝座上,脸色木然,“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年轻不懂事,害得皇额娘生气,实在是不孝顺的很,”荣寿公主连忙说道,“皇额娘大人有大量,还是饶过皇帝吧!”   “你这话说的不对,”太后让荣寿公主起来,“皇帝很孝顺了,我也不是那种无知的蠢妇,一味不知道国家大事要紧,只是知道自己玩乐的人。”   “我只是觉得皇帝,虽然年轻,可如今这样的小挫折都受不住,在臣子面前痛哭流涕,绝不是国家之福,为君者,稳重第一,你若是失了分寸,那地下的人就会更加慌乱,行事起来就更加失了气度,乱了章法,不过是朝鲜的局面不利而已,算的了什么?根本算不得什么,在朝鲜打,伤的是朝鲜人,和咱们什么相干?朝鲜人如此不恭顺,闵妃活该死,他们也活该遭这个灾!”   “海州、黄州、平壤这样丢了,有什么打紧的?”皇太后慢慢的说道,“新军办了这么多年,一概都是骄傲的很,这骄傲过了头,就以为天下无敌,这十年来,新军的质量是越发差了,如今趁着和日本人作战,把日本的军队当做磨刀石磨一磨,不成器的都磨掉,留下来的才都是精英,叶志超等人,看的很清楚,都是垃圾,这样的垃圾,借着日本人的手,一概都抹杀了,这才是最好的,免得我又做什么恶人!”   太后的话充满了杀气,荣寿公主只觉得心里头砰砰砰的直跳,低着头不敢接话,“皇帝不能够承受挫折,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皇太后心灰意冷,“罢了!罢了!”   “皇帝还年轻,总是要皇额娘多提点着的,”荣寿公主劝解道,她是看着光绪皇帝长大的,别人不敢劝,她还敢劝解一二,“皇额娘日后总是还要靠着皇帝不是?”   “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吧!”皇太后坚毅的说道,“眼下还有大事儿要办,我虽然对着皇帝失望,可对着这些人在朝鲜的战事,更是失望透顶,我是坐不住了!小李子!”   李莲英应声而出,“传我的懿旨!”   皇帝等人还在前头等着,不一会李莲英就走了出来,先对着皇帝打千,“万岁爷,老佛爷有懿旨下达!”   “大伴你说就是!”皇帝连忙说道,“我在这里听着!”   “皇太后懿旨,日本人猖獗,视如中华无物,悍然举兵,是可忍孰不可忍,后日起,亲自前往盛京督军,钦此。”   “我要去盛京!”皇太后刷的站了起来,以前一直懒洋洋似乎没有的精力,这个时候尽数回到了她的身上,慈禧太后的眼睛放着莫名的神采,把荣寿公主都看呆了,“我要去前线督战,任何国家的人我都可以忍,但是日本,”皇太后坚定的摇了摇头,“任何时候,从现在开始,就算是到了一百年后,任何中国人都无法忍受日本人爬在自己头上撒野,自然也绝不可能让日本人霸占朝鲜,凌辱中国!”   八月初九,撤帘归政多年的皇太后突然下旨,明发天下,宣布要亲自前往盛京督军,皇帝苦劝不听,依然是坐上火车,北上亲自督军对日作战。   这下子似乎才因为皇太后的坚决和重视,才让全国军民一体都重视对日作战起来,战备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了东北和山东直隶等地,大战一触即发。   皇太后到了盛京的时候,武云迪还在凤凰城整顿军备,似乎他也认为,军备如果不整齐,他也不会派军队入朝鲜作战,皇太后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因为需要战果,而妄下命令。就算听到了叶志超等人连夜逃过鸭绿江,日本人追击之下,把金宝在丹东的防守都冲撞了,日本人已经踏入清国本土这样的情况下都无动于衷。   直到听到了那个消息,“什么!”太后刷的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丹东陷落!”   “我不是问这个!”丹东不过是小城,战略意义不大,象征意义更大一些,丢了也不打紧,“之后那句!”   “荣大人在开城遇袭,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知……”   “怎么会突然遇袭!”皇太后大惊失色,她原本教导皇帝的话,这个时候她自己个也丢在了爪哇国去了,“开城虽然小,但是荣禄不是无名之辈!”   “日本人围住开城,想必是用尽了各种手段,若是刺杀或者是潜伏,的确是防不胜防。”   皇太后焦急的在马车之内踱步着,“不行!我不放心!”她下了决断,“生死不知,我却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传旨!”   李莲英肃穆听着,“告诉武云迪,我现在就出发去朝鲜,去开城!”   “嗻!”   皇太后心乱如麻,“整顿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现在丹东陷落,我要他三日之内必须要夺回,在我到达朝鲜之时,马上要克复平壤,然后打通前往开城的要道,如果他打不通去开城的路,那就让他提头来见!”   “再告诉李鸿章,万事俱备,可以开始了!”   “嗻!”   丹东,这座中朝边境的小城,居然成为了中日之战的关键着力点,日本人也知道武云迪率领新军大军在侧,不能够再随便拖延,就算是攻克了丹东,但是要以此为桥头堡,经略东北,还差一点火候,现如今差的这点火候,疾驰几百里率领骑兵偷袭丹东的秋山好古,显然认为,已经到了时候了。   ☆、三十七、千古艰难(二)   丹东城头变换大王旗,今天竖起来的已经是日本的旭日旗了,上面的日本士兵穿着的是土黄色的制服,而底下进攻丹东的清国士兵制服是铁灰色的,两者穿的截然不同,精神面貌也截然不同,日本人十分兴奋且趾高气昂,而底下的清国士兵却是十分的沮丧。   日本人的兴高采烈是可以料想到的,从丰臣秀吉一直念念不忘就要攻占中国大陆的想法,现在终于在明治时期,实现了!虽然是只是一座小城,但是万里长城不也是一块砖头开始的吗?日本现在取得的成绩,接下去要继续扩大优势的!   但是不仅仅如此,日本还有更为骄傲的理由,原本敌对的两个国家,这个时候应该交锋的时候却是没有动手,这似乎有些诡异,但是城墙之上面带微笑的秋山好古,一下子就要给出答案,“金提督!”他对着城墙下面的清军将领打招呼说道,他说着很流利的中文,“几日不见,你好!”   地下的盛京提督,金宝的脸色的确是很差,枯黄一片,胡子拉擦,双眼布满了血丝,“秋山将军,这是我中国之土,”金宝慢慢的说道,“你之前攻占了丹东,我可以认为你是误入,你如果退去,我可以原谅你,现在我的大军都在这里,你们靠着这一支偷袭的小队伍,是不可能占据丹东的。”   金宝在提督里面,绝不是那种以理服人的人物,却是不知道,今日为何如此的好说话,秋山好古微微一笑,“您是清楚的,我为什么有胆量站在这里听您说话,我有这个资本,我没有退去的意思,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永远不会后退,我在这里倒是要劝一劝金将军你,我知道你是满人,是的,你并不是汉人,为什么要和他们搅合在一起?我们日本帝国已经准备在东北三省成立满洲国,满洲国里面都是满族人作为国家的领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官位都被汉人占据着,”秋山好古的话语里头有一种魅惑蛊惑之力,“大清国虽然是满人的江山,但是你们又有什么呢?不如加入我们吧,我们大和民族绝对是满族最好的朋友,满洲国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的!”   金宝缓慢而坚定的摇摇头,“这些话,秋山将军就不必再提了,我生是大清国的人,死是大清国的鬼,绝不会做什么叛国之举,你说的那些也只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秋山好古微微一笑,“那就请老夫人来劝一劝金将军吧!”   秋山一招手,日军士兵带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和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并几个少妇一起上了城头,金宝看到此场景,不由得连忙翻滚下马,“额娘!”他厉声叫道,眼角通红,跪在地上磕头不已,“儿子不孝!额娘来东北探亲,却被日本人给控住了!”   “我把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居然是金宝之母,她听到了金宝的喊声,不由得怒气勃发,“别人儿子当提督了,都是吃香喝辣的,我倒是好,想着来东北享福几年,却又被你留在了丹东城里头,不把我带出去也就罢了,还把媳妇也留在这里,你要害得金家断了香火不成!”   其余的少妇簇拥着那个大肚子的妇人一起轻声啜泣起来,哭声之中夹杂着老妇人响亮的骂声,“没用,真是没用!”   金宝只是磕头不止,“儿子没用!让额娘受委屈了!”   “金将军,你的母亲和妻子们都在这里,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你如果不顾及你的母亲,那就是不孝,如果不顾及你没出生的儿子,那就是不忠,如果不顾及你的妻子们,那就更加是不义了,这样真的合适吗?我们日本帝国出兵朝鲜,绝不会想要沾染中国领土,只要你归顺我们日本帝国,那么我就马上撤出丹东,和你一起回到朝鲜,你只要呆在朝鲜就可以了!在下可以保证将军您的一辈子荣华富贵,我马上跪下来祈求老夫人和您的妻子们的原谅,清国的皇太后和皇帝,也绝不会怪罪你的,这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投降是会被原谅的!”   金宝有些动摇了,但是看了看左右的人,复又坚定的摇了摇头,“在下绝不能从命!”   金宝的正室扶着大肚子的那个侧福晋,听到金宝如此决绝,不由得哀声痛哭,“老爷!如今三妹有了身孕,咱们家几代单传,这好不容易有了个后代,咱们可不能放弃着啊!”   “闭嘴!”金宝的母亲转过头来,怒视正室,“什么时候我说话的时候,你能插嘴了!”   金宝有些动摇了,但是听到母亲的话,又是坚定了起来,“八嘎!”守卫的士兵大怒,准备用鞭子朝着金宝的母亲打去,秋山拦住了,他只是让士兵们把长长的木板朝着墙垛伸出去,又命令金宝的妻子们一个个的要走到城墙上去,“金将军,这是你逼我的,现在我要把你的妻子们都放在木板上,朝着城墙外走去,如果你不同意归顺日本帝国,那么我会让她们一个个的跳下去,直到你同意归顺的那一刻为止!”   “我艹他姥姥的日本鬼子!”金宝边上的盛京将军下马想要把金宝拉起来,“大帅!你给一道命令,我这就冲上前去,拼死也要把老夫人救下来!”   这是不可能的,日本人居高临下,占据了丹东城墙,用火枪大炮,刀剑无眼,肯定会不小心杀死金宝家人,但是不用火枪,那就是现成的靶子!   金宝痛苦的摇摇头,他咬牙咬的流出了鲜血,“不成,我不能让你们去白白送死!”   金宝的福晋们被一起拉上了木板,一个个迎风而立,站在木板上瑟瑟发抖,金宝的母亲冷冷的看着这一场景,对着秋山好古说道,“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最后求月票!!!!   ☆、三十七、千古艰难(三)   “老夫人您应该最晚上去,”秋山好古笑眯眯的说道,像极了一头披着人皮的狼,温文尔雅,却又是丧心病狂,“您是金将军最尊敬的人,放到最后,效果最好。”   “罢了,”金宝的母亲心灰意冷,闭上了眼,下定了决心,睁开眼对着秋山好古说道,“你说的不错,金宝最敬重的的确是我这个母亲,我说话他是一定会听的,你把他的那些不中用的女人放下来,我一个人上去劝降就是了!”   “这可不妥,”秋山好古摇摇头,坚定的拒绝了,“老夫人要不一起上去好了,这样一起劝降,效果更好!”   金宝的母亲也一起上了城墙,她慢慢的走出了木板,凌空看着底下的人,金宝肝胆俱裂,高声喊道,“额娘!”边上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金宝,金宝就要飞奔走近城墙,他的母亲,喝了一声,“不中用的东西,不许动!”   “怎么?看到你额娘要死了,现在巴巴的上赶着来尽孝了!不中用!废物!滚远些!平时不尽孝,这时候倒是来丢人现眼了!”   金宝停下了脚步,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儿子不孝,不应该把母亲留在丹东城之中!”   母亲温柔的看着金宝,“这有什么!你整顿军队要紧!家人算不得什么,国事为重!”   “老夫人!”秋山好古听着觉得不对劲连忙喝道,“请马上劝金将军归降!”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说,”金宝的母亲站在木板上,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个身处险境,“宝儿啊,这几日不见,你黑了,也瘦了,我原本担心着你被日本人杀了,如今看到你还在,你和你的兄弟们还在,我就放心了,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用兵之道吗?你在讲武堂读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我以为你会整顿兵马杀入朝鲜,没想到日本人用我这风烛残年之躯为诱饵,你竟然甘心上钩,这是我金家本色吗?我问你,你的字是什么!你说!”   “儿子的字,叫做卫国!”   “卫国,不仅要保家,更是要卫国!你记住了!你记住了我就放心了!”金宝的母亲哈哈一笑,“不愧是我金家的儿子!不要以我等家眷为念,要保家卫国,你们这些人都别忘了!你们等都听着,倭寇除尽日,我儿还家时。上马杀敌,才是英雄本色,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比娘们都不如!都给我站起来!额娘有你这样的儿子,足以平生自豪了!我中华男儿岂可受制于倭奴呢?”   秋山好古听着不对劲,连忙喝止,又想把金宝的母亲拉回来,可是金宝的母亲哈哈一笑,“宝儿!额娘今日一死,断绝你妄想之处,我儿要杀尽倭寇,保家卫国,将来用日本人的心肝在额娘灵前祭拜,额娘在九泉之下看见你争气,也含笑无怨啦!”   金宝的母亲,朝着前面一跨步,犹如一只骄傲的仙鹤,从半空之中飞起,高高的飞起,轻轻的坠落在了地面,似乎是一滴水滴,飞溅在了水面上,泛起了阵阵血色的涟漪。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金宝惨呼:“额娘!额娘!”   “老夫人!”   “额娘!”   金宝的福晋原本一直痛哭不已,这时候也安静了下来,“老爷,杀了日本人,为我等报仇!”随即也一跃而下,跳下城墙,自尽而死。   其余的侧福晋等也一跃而下,就连那个大着肚子的侧福晋也毫不怜惜,“老爷,杀了日本人,孩子一定会再托生来的!”随即跳下。   城下一片哭声,金宝眼眶俱裂,颤抖着跪在地上,丹东城上的日本人慌乱了,他们没想到中国女人居然硬气如此,金宝颤抖着拜了三下,刷的站了起来,“秋山!你别给我废话那什么满汉之分!满人是中国人,汉人也是中国人!这是任凭你怎么巧舌如簧都改不了的!我且告诉你,什么时候都是!在座的无论满汉回蒙,都是中国人!我们自己在家里头怎么闹,也绝不会投靠外国人,更不会投靠你们日本人!兄弟们,我的母亲已经为国捐躯了,”金宝的眼睛慢慢的变红了,“接下去,我要见到这些日本人,全部都死!”   “是!”所有的士兵都在痛哭流涕,却又悍勇绝不畏惧死亡,“给老夫人和太太们报仇!”   金宝半日之内复攻克丹东,亲手诛杀秋山好古,满城日本兵除却逃脱的,其余的一个不留,尽数诛灭,有人在说怪话,慈禧太后丝毫不听,“以家人胁迫,无论如何,都是该死之人!”   母亲和妻子跳楼殉国,和那几位拒绝为日本军人演出的演员们也一概放入了英烈祠供奉。金宝的妻子只剩下那个大肚子的侧福晋侥幸还活着,她摔断了腿瘫痪在床,一辈子无法动弹,孩子当然是流掉了,但金宝十分敬重,请朝廷敕封她为正福晋,并且终身不再娶,服侍妻子到终老。   回到战局,武云迪以金宝为先锋,重新打过了鸭绿江,复又打到了平壤城,武云迪一出马,果然不同凡响,日本人节节败退,一下子又从平壤打到了开城以南,解除了开城之围,载漪也还算争气,不比叶志超等人逃回国内,就躲在朝鲜乡下,趁势收复海州并且虚张声势解围了开城,日本人原本想要杀死或者擒获当过兵部尚书的荣禄,不管是作为谈判筹码还是作为宣传的战果都是十分合适的,但是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退去。   这样一来,战线又推回到了京畿道,开城的南边,新军倾巢出动,日本人的气势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一日开城的城门大开,武云迪亲至开城左近料理关防,他不得不如此谨慎,因为,慈禧太后马上就要到开城来看望荣禄了。   皇太后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马飞奔而至,进了城门在人的引导下到了荣禄的住所,“大帅如何了?”皇太后焦急的说道,“医药如何?”   ☆、三十八、唯一死矣(一)   “禀告老佛爷,”随行的军医战战兢兢,“日本人用了毒箭,大帅的身体,恐怕是有些不好。”   皇太后原本就是一路奔驰而来,血气翻涌,听到这样的消息,越发的双眼发黑,整个人就要软软的倒了下去,李莲英和边上的人连忙扶住,“老佛爷,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医生素来都是往好的地方说,就算是情况已经是十分难为,但从来都是说的吉祥话,这样说“不好”,想必是真的不好了!   太后牢牢抓住了李莲英的手,李莲英只觉得太后的手湿冷一片,“走,”在宣礼处和神机营的护卫下,太后率先走进了点着昏黄油灯的房间。   房间是茅草的样子,朝鲜人是不用炕的,只是席地卧倒,太后进了此处,只见到昏黄油灯点着的室内,荣禄仰面躺着,她扑着向前,跪坐在了荣禄的身前,荣禄的脸色是骇人的铁锈色,眼眶深陷,嘴唇上已经龟裂,瘦的好像皮包骨头一般,“仲华,仲华!”太后轻轻的喊着荣禄,荣禄只是眼珠子动了动,却没有睁开,慈禧太后转过头,怒视候着外面站立的荣禄亲兵护卫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让你们大帅遇袭!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外面的亲兵护卫连忙跪下下来,“日本浪人趁着大帅在巡视城中的时候,假扮成朝鲜人,用毒箭刺杀大帅,臣等该死!”   “你们护主不力,致使大帅遇袭,是都该死!”慈禧太后冷冷的说道,正要继续发落下去,“都拉下去”   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有些虚弱,却又十分的清晰,“太后~”   太后猛的转过头,见到了荣禄睁开了眼,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虽然是已经躺在床上,但是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好像是夜空之中淡淡的圆月,虽然是不甚光芒夺目,却永远有着一种从容不迫的神采,“太后,你别责罚他们了,这也原本怪不得他们,是奴才自己个不小心罢了。”   “可他们到底守护你不力,”太后看着荣禄,咬着牙说道,“应该一概处死。”   “太后您不是这样嗜杀的人,”荣禄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很轻,“奴才就算不劝您也不会杀了他们的。”   “这么多年,也只有你还了解我,”太后默然,“仲华,你放心,我为了要见你,叫武云迪打通了从平壤到此的通道,就算被日本人暗算了,咱们也不怕,恩?我从宫里头带了最好的御医来,叫过来!”太后大声的说道,“叫太医来!”   荣禄摇了摇头,“奴才的身子不行了,只是吊着一口气,来等着太后见一面,原本想着,这开城孤悬海外,只怕到死都没有机会见到太后了,没曾想,天随人愿,我还是最后见到了太后。”   “说什么丧气的话呢?”太后帮着荣禄掖了掖被子,“我在这里了,你安心养病,绝不会有什么差池的,我也决不许你有什么差池。”   荣禄从被子里面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太后连忙拉住,荣禄的手虽然放在被子里,可还是依旧是冰冷无比,“人力有时尽啊,能够在死之前见到太后一面,奴才也心满意足了。”   太后握住了荣禄的手,眼角的热泪忍不住簌簌的落了下来,“我原本就不应该把你派出来的,毕竟你的身子不好,旧年的伤一直都在,让你在京师里头主持军务就是了。”   “从军多年,马革裹尸才是将士最后的结局,”荣禄惨然一笑,“只是我死的实在是太窝囊了。”   “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日本人,”太后的眼眶流着热泪,把脸上的白粉冲刷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让日本国整个为你殉葬!”   “那些都不重要了,”荣禄低低的说道,“太后想要做的事儿,一定能做成的。”   窗外的风吹进了室内,远处响起了枪炮声,这里离着交战线不远,太后竖起耳朵来听着,握住荣禄的手,“好多年了,没有再到战场上来了。”   荣禄咳嗽了一下,抬起头,眼神原本有些散乱了,这个时候似乎咬着牙,重新凝聚起了注意力。   “太后,奴才过了这么久,也一直还没有机会问,您对着我,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那么多年前,你离开了奴才,预备入宫去,奴才是知道你的,绝不会是为了自己个的荣华富贵。”   “后来瞧瞧,应该是为了这个国家吧?”荣禄慢慢的说道,“开创三千年从未有之变局,也不知道您的心思哪里来的,办下了这么好的局面……这些现在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就想问一句。”   “太后,对着奴才,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慈禧太后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荣禄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是,都是奴才自作多情了,您这样的人,绝不会被儿女私情所困扰的,是吧?奴才也宁愿您不是因为可怜奴才马上要死了,这才要说假话来安慰我。”   “你说的什么话,”太后慢慢的说道,“我也是人,不是神,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呢?不是不愿意,实在是不能罢了,你我认识多年,难道不知道,我是最重感情的吗?你我昔日相识一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   荣禄黯淡下去的眼神突然又亮了起来,他微微一叹,“有这么一番话,我也放心了。”   太后把荣禄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珠泪滚滚,流到了荣禄的手上,“这些年旧人们一个个的离我而去,仲华你,难道也要离我远去吗?不可以这样,仲华,我要你永远陪着我,不能再离开我了。”   “奴才怕是做不到了,”荣禄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红润,叹了一口气,“国中一直从未有过和太后这样私下见面的机会,今日能够这样和您说说话,我也心满意足了,别无所求。其余的事儿,我没必要交代,您是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家人的,我对不起我的福晋,不应该娶了她,还对着您念念不忘。”   荣禄低声说着自己的心事,“有时候想想,若是我昔日不顾一切的带着您走,大约您也会跟着我走的,只是人都有自己的镣铐在身上,你想要为了这个国家,我也自然不得不听着家里人,想要出人头地,现在瞧瞧,这些委实太不值得了,人若是不开心,这些荣华富贵,有什么用,太后你觉得如今开心吗?”   太后摇摇头,“有什么开心的?不过我觉得,很值得。”   “但是我舍不得你走啊,仲华。”   荣禄的眼角露出了一滴晶莹的眼泪,他把怀中一个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了慈禧太后,“这是太后昔日给我的东西,今日就还给您了。”   他拉住了太后的手,双眼发直,直勾勾的看着太后,嘴角带着笑容,突然之间,双手失去了力气,就这样撒手西归,溘然长逝了。   其时冷月冥冥,树阴杳杳,落花寂寂,夜风泠泠,太后就跪坐在地上,握着荣禄的手,默默流泪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远处突然爆炸起了几声巨响,太后侧起耳朵一听,却又听不到什么炮声,只是听着风哗哗吹过树林发出的簌簌之声,太后放下了荣禄的手,仔细温柔的帮着他的手放回到了被子里头,拿起了玉佩,放在自己的手心,站了起来,转过身子,慢慢的走出了荣禄一直会留在这里的房间。   她也不看跪满了一地的宣礼处和亲卫等人,抬起头,望着天边的冷月,“快中秋了吧?怎么月亮会这么圆?”   “小李子。”   “奴才在!”   “传旨,瓜尔佳荣禄忠心为国,临阵捐躯,我心甚哀,封,荣禄为郡王,着礼部议定封号,加封,高丽国王,入英烈祠供奉。”   “遵旨!”   “叶志超、聂志成等人,耽误军机,弃城而逃,即刻捉拿,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嗻!”   “荣禄之亲卫,守护不利,即刻前往前线效力,立有大功才可以免除责罚!”   “臣等遵旨!”   “李鸿章办事不利,致使荣禄牺牲,免去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直隶总督,只保留总理对日作战大臣一职,统辖东北、直隶、山海等诸省军务,仍然负责对日作战,戴罪立功!”   “嗻!”   “再告诉天下人,也包括李鸿章,四十岁的时候,英宗皇帝给我带回来了北海;五十岁的时候,左宗棠不负众望,拿下了越南,打败了法国;六十岁的时候,日本人敢来,那我就决不能轻易饶过了他!让李鸿章明白,接下去,我要他打败日本,为我的六十大寿献上最大的贺礼!”   “嗻!”   “报!武云迪来请安了!”   “不必前来!”太后目光炯炯,在深夜之中她的神色很差,但是她的眼神似乎可以爆发出光芒来,“告诉他,新军无论死多少人,都要牢牢守住开城一线,不许冒进,要死死的把日本人全部拖在这个地方,熬也熬死他们!”   ☆、三十八、唯一死矣(二)      “日本才多少人?”太后冷然说道,“现在,我需要的不仅仅是战胜日本,我还要把日本人紧紧的困在这个地方,让他们赔了所有的一切给我,”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两国交战,原本是不择手段,但我就见不得日本人行这样的龌蹉手法,暗害我国大臣,这一节我就容不下日本人~来吧!”   太后转过身子看着暗室之中的荣禄,“我要日本人付出所有的代价,我要开城此处,成为日本人的绞肉机,把他们所有的士兵,全部绞碎给荣禄陪葬!告诉武云迪,这一点若是做不到,我亲自上战线,让他瞧着办!”   “嗻!”   仲华,我要日本几十万大军一起过来,用几十万大军,用日本人百年无男丁,给你陪葬,这一点心意,你知道吗?   我说到一到!   清军推进到了开城到金刚山一线似乎就再也无法南下了,特别在荣禄的死讯出来之后,日本人大喜过望,这是开战以来,清国战死的最高爵位之人!而清军无法继续南下推进,似乎也表明了,清军在脱离了他们最为擅长的铁路和官道太远之后,已经无法再扩张自己的兵力南下。   “他们最大的扩张自己兵力的程度就在开城!”大本营总指挥,军部代表伊东佑亨胡子拉碴,双眼通红,满脸疯狂,“他们再也无法继续南下,就算他们的兵力占优,就算指挥新军的主帅是号称清国武神的武云迪!清国的帝国双壁,荣禄荣仲华已经被我们刺杀,清国现在的暴怒也无妨帮助他们再度南下,我们现在要抓住这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增兵吗!”天皇面容憔悴的说道,最近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明治已经好些天没有睡着了。   “是的,陛下,我们现在控制了对马海峡,可以源源不断的把我们的士兵派遣过去,清军现在不过是十万人而已,我们当然可以派更多的人过去,陛下我请求发动所有的预备役,一起出征朝鲜!现在清国的后勤很明显跟不上,他们在等待最好的时机进攻我们,那么我们先准备好,在开城到金刚山,铸就起牢不可破的防线,最坏的打算,我们也要和越南一样,成立一个朝鲜版本的南北朝才对啊!”   “太阁,”天皇无法下定决心,转过头问伊藤博文,“你认为,我们还需要继续派兵吗?”   “当然,”伊藤博文点点头,稳重的说道,“北洋水师现在的动向我们已经完全掌握,在海面上,没有任何阻拦我们帝国的力量,从长崎到釜山,一片通畅!”   “清军现在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荣禄总督的死亡对清军的士气有很大的影响,而在海面上,北洋水师现在对于运兵船的覆没也十分恼怒,这样的情况下,两个国家现在正处在僵持的阶段,谁能够打破这个僵局,那么谁就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只要我们在开城坚持住,并且击溃清军,我相信,通往北京的道路也会变成阳关道的!”   “海面上我们现在暂时不需要担心,陆地上只能靠人命才可以填了!正如代表所说,若是能够持续占据南朝鲜,本次出兵的一半任务就完成了!”   天皇同意了,下达了征兵的命令,现在日本一共有四千万的人口,但是常备军队不过是三十万,按照天皇的命令,在适龄的臣民之中,又征兵二十万预备役,前往开城到金刚山一带抵御清军,为国玉碎!   伊藤博文没有说另外一半出兵的任务,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另外一半出兵的任务,那就是击败北洋水师!   “现在我们必须要把清国人的目光从开城吸引到别的地方去,北洋水师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可以正面凌虐的艺妓了,诸君,”伊东佑亨下达了联合舰队海军的命令,“马上行动!根据情报,伏击清军北洋舰队!”   “滴滴~北洋水师新设之超级铁甲舰,盛京号无法投入战斗!”   “滴滴~定远镇远等北洋舰队一齐在八月十日出击釜山,请中堂批准!”   “滴滴~准许,注意保密!”   梅亭居里头,柳生樱子正在焚烧着最后的一点文,梅机关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再留在这里已经不安全,必须要马上撤退,美子留在边上,“丹鹤君,通行马车已经准备好,我们可以离开了!”   “想到离开清国还真舍不得呢,”柳生樱子微微一叹,“但是又不得不离开,清国肯定会马上追究北洋舰队全军覆没的责任,我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下次来清国的时候,我们日本人以及是胜利者了吧?”   “既然舍不得,那就别离开了。”   窗外响起了一阵阴沉沉的声音,柳生樱子大惊,她也是武道高手,怎么会有人无声无息的摸过来就在窗外说话自己居然不知道?   横着的拉门被无情的撕破了,外头许多的脚步声响起,一群穿着黑衣的男子默默出现在了梅亭居的院子里,“柳生小姐好啊,咱家虽然和您没有见过,可这梅机关丹鹤君的大名,可是久仰许久了啊。”一个穿着披风的男子朝着柳生樱子点点头,笑道。   看柳生樱子不慌不忙,“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一位艺妓而已。”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真佛面前不烧假香,柳生小姐这个时候还装,那可就没意思了,咱家宣礼处的,”那男子阴柔一笑,“两国交战,昔日也交手多次了,宣礼处和梅机关,如今也是见面了。”   “宣礼处!”柳生樱子饶是心里有了准备,但还是对着这个结果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淡定了夏下来,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就算被清国人抓住,也算不得什么,做这一行,就有为国玉碎的觉悟。   “柳生小姐你,”似乎看出了柳生樱子的荣光和不在乎,那男子微微一笑,开口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把北洋水师的密码电报本整本盗窃走了,就可以剿灭北洋水师了?”   柳生樱子刷的脸色狂变,“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要告诉小姐您,您的想法啊,真是太傻太天真了,”那俊美的男子冷冷一笑,不屑的瞟了一眼呆化的柳生樱子,“你真的以为,钱和色,可以通行无忌吗?”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柳生樱子大怒,“难道吗,难道?”   “给你的是假的,李大人,”来人拍拍手,那个胆子极小,肥肥胖胖的兵部电报房李大人走了出来,笑眯眯的对着柳生樱子拱拱手,“柳生小姐好。”   “您可真蠢,我虽然不鄙视女人,但是不得不说,日本女人大约除了温顺之外,就是蠢了,”来人不屑的说道,“电报房的李大人就是我们宣礼处的人。”   “还要多谢柳生小姐,”李大人朝着柳生樱子鞠躬致谢,之前的畏畏缩缩和胆小怕事一扫而空,这会子是潇洒无比,“若不是靠着柳生小姐,在下也赚不到三十万英镑,这下子宣礼处可是一年的经费不用愁了。”   柳生樱子大喝一声,朝着李大人冲过来,却被宣礼处的太监们都拦下了,她跪在地上仍然是不屈的瞪着笑眯眯的李大人,“李大人,我把柳生小姐交给你处置如何?”   “不敢不敢!”李大人摆摆手,“属下是什么身份,怎么敢沾染这一支东洋之花呢?她的恋人,北川亲王在朝鲜督战,她也应该为日本贡献自己的力量,何况上头有交代,我怎么敢乱来!”   李大人笑眯眯的上前,看着柳生樱子,他的笑容好像是弥勒佛,笑眯眯的,与世无争,与人无害,“若非柳生小姐,下官又怎么会立下这样滔天的功劳呢,那封密码本是假的,柳生小姐,之前都是在演戏。”   “你们居然放弃了一支舰队和一千士兵作为代价!”柳生樱子剧烈的挣扎着,“你们这些魔鬼!就是为了让我们日本帝国上钩!”   “是的,无毒不丈夫嘛,为了让你们的主力舰队都以为我们北洋水师的行踪归属你们掌控,当然要付出代价,你们以为北洋水师已经在今日出发,但是其实,在三日前已经出发了,所以不是你们围猎我们,而是北洋水师去围猎你们的神奈川和吉野号了!”   柳生樱子心内一片冰凉,“盛京号,早就出动在外面等着你们了。”李大人笑眯眯的说道,“就像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柳生小姐一样呢。”   “好了,叙了旧,也别废话了,传老佛爷的旨意,既然日本人这么喜欢当婊1子**男人,那就让柳生小姐和梅亭居的艺妓们,一直在八大胡同操持贱业养身吧,也是为日本人恕罪了。”那个男子挥了挥披风,转身离开,“李大人,到时候你还可以花些一银子来光顾了!”   “不!不!不!”柳生樱子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任凭那些太监们把自己拉下去,也毫不在乎,因为她知道,不仅仅是自己的使命完了,就连日本的联合舰队也完了。   ☆、三十九、倾国倾城(最终章)   八月初九日,北洋水师倾巢而出,盛京号为主舰,定远威远镇远等四艘五千吨铁甲舰四角护航,七千吨的铁甲舰金陵号为后翼。   黄海海面,阳光映照着龙旗,北洋舰队破浪而来。   丁汝昌和刘步蟾并肩站在“盛京”号的舰桥上,面色凝重。   突然,舰上的望哨大声喊起来:“兵舰!日本人的兵舰!”   丁汝昌和刘步蟾一齐举起望远镜——   南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轻烟。   吉野”号军舰,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也发现了迎面而来的北洋舰队。   他马上命令道:“呈战斗队形,准备迎敌!”   凄厉的战斗警报响起来,舰上的官兵迅速各就各位。   炮位上,秋山真之两眼发着凶光……   “致远”号军舰,炮位上,望着对面驶来的日舰桅杆顶上的太阳旗,邓世昌仗刀而立,海风把他的斗篷吹得飘了起来,铜浇铁铸般的身体巍然屹立。   黄海海面,炮声隆隆,硝烟蔽日,海水白浪翻滚似沸腾一般。   北洋舰队主力“定远”和“镇远”保持着五百米的犄角并列队形,抵抗着一群豺狗式的日舰的围攻。   刘步蟾亲自把着舵轮,掌握行船方向,并不时变换着角度。   主炮位上,一个个炮手倒下了,马上又有新的炮手冲上来。   威力巨大的火炮勐烈地怒吼着。   好几艘日舰被击中,冒出了大火和滚滚浓烟。   突然,一艘日舰调转船头,逃跑了。   北洋海军的将士们顿时欢声雷动:   “敌人逃跑了!”   刘步蟾将舵轮交手舵手,几步冲上舰桥,高声命令:“追!”   “定远”和“镇远”鼓足马力,奋勇追击。   “致远”舰上,邓世昌举着佩刀,镇静地命令道:“主炮瞄准‘吉野’,开炮!”他的脸已被硝烟熏黑,嗓子嘶哑但充满力量。   炮位上,好几个水手已经牺牲。听到邓世昌的命令,脸上、身上已经多处受伤的炮手,挣扎着爬起,大叫:“谁帮我送炮弹?”   “我来!”额头上扎着绷带两个水手应声而答。   炮手咬着牙,瞄准“神奈川”号,狠狠地开炮……   一发发炮弹唿啸着向“神奈川”舰飞去。……   “神奈川”号上,秋山真之操纵着火炮,疯狂射击。   一发炮弹飞来,在炮位上爆炸,将他掀翻在甲板上。   爆炸的弹片击中了他的胸口,他仰面朝天躺在那里,眼睛漠视着天空,怀里的小布包散落在甲板上。从他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纯子寄给他的绣有情诗的手帕和绘着“日照大神”的护身符……   又一发炮弹飞过来,穿透了驾驶室的隔板,直落入后面的轮机舱内。   正在驾驶室指挥的舰长惊呆了,怔在那里,等候着那毁灭性的爆炸声。   一团巨大的火球升起,那手帕被爆炸的汽浪鼓动着,高高飞向天空,宛如翱翔在炮火硝烟之上的一只白鸽。   日本联合舰队,神奈川号被定远镇远夹击击沉,吉野号被北洋舰队俘获,这是一场群虎对于群狼的战斗,在边上观战的各**队代表无人不惊心动魄,不得不承认,中国的海军已经是世界一流了。   中国付出三艘三千吨铁甲舰被击沉,镇远号失去战斗力的代价,全歼日本联合舰队,至此日本到朝鲜的海上通道被割断,三十万在开城和金刚山一线的日本陆军失去了后续的支援,定远号炮击釜山港,新军第十二镇却没有在釜山登陆,却在长崎登陆!   盛京号带领北洋水师在对马海峡穿越到了日本北部,炮击富山县,第八镇和第六镇在富山登陆,剑指东京!   光绪二十年十一月十九日,寅时一刻,京师,紫禁城。   天气极好,是北边冬日里难得的晴天,虽然天色还早,漆黑一片,但是天边透着微微的红光,到底都是整洁透亮,前些日子下了雪,倒是把四处装点得十分亮丽,宫中到处张灯结彩,从棋盘大街到五凤楼再到太和殿,两排摆着巨大的宫灯,远远望去,好似两条红色的巨龙从宫外一路飞上了太和殿。   满朝文武百官已经在太和殿前面的广场上等候多时,一阵鼓响,皇太后的万寿节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皇太后的万寿节原本在十月内,那时候已经日本宣布投降,这也是不得不投降的。   水师开路,陆军登陆日本本土,一路人马登陆长崎港,朝着九州四国杀去,一路人马登上富山,横穿关西平原,杀进了东京,天皇虽然逃避及时,但是东京已经沦陷,维新数十年的积蓄被清军一扫而空,虽然颇为克制,但是日本人还是被屠杀不少,饶是如此,日本人还是不愿意投降,伊藤博文甚至号召“四千万总玉碎!”宣布要和清国对抗到底。   英国也迫不及待的出面来调停了,慈禧太后一概不理会,只是坐镇开城,武云迪调动大军,不求要迅速突破,一切目的只是为了把日本人活生生在开城防线耗死,十二镇除却攻打日本本土之外,其余的悉数上阵,轮番杀戮,慈禧太后存了练兵之心,将之前不合适在新军的人,这一下子,锻炼出来的自然为龙,无法承受的消耗掉,以战练兵,此法保证了接下去一百年内,中**队的强大。   这一道日后日本国人闻之忍不住脸色惨变落泪不已的“死亡防线”,短短的三个月内,日本就在此地战死了超过三十万的陆军士兵。   随即新军再从釜山登陆,袁世凯见机行事,迅速出击,反攻汉城,汉城拿下,两面夹击,日本人终于被打的失去了斗志,纷纷投降,武云迪原本想要一概诛杀,却被慈禧太后劝阻,但是这些战俘最后能够活着回到国内的,也不过是寥寥数万人了。战争所死亡的几十万男丁,日本人一百年来人口一直无法恢复,一直处于了女多男少的局面。   日本人海陆军几乎全灭,首都又被占领,不得不宣布无条件投降,太后下旨,命李鸿章前往马关议和,也实在是不知道为何选了这个一个地方。   马关春帆楼上,伊藤博文据理力争,但是李鸿章毫不给面子,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是日本削去天皇称号,对中国称臣;第二,赔偿中国损失二亿四千万军费;第三是割让九州和北海道两岛,并在横滨贺设立清军水师基地。   这简直就是要了日本人的老命!这三件是样样都不能答应的,伊藤博文对着李鸿章哀求不已,“别的且不说,这赔偿的军费委实太高了。”   “贵国四千万,都对我大清不敬,人均赔付六两银子,十分便宜,也是给贵国一个教训了!”   谈判总是可以讨价还价的,李鸿章虽然是全权代表,但还是要听朝廷的意思,皇帝亲自前往寿康宫询问太后懿旨,“别的我不管,二万万两白银,割让一岛是必然要的,若是这个没有,我只管问皇帝你要就是了!”   于是两国纠缠再三,李鸿章原本速战速决,在十月之前要完结此事,但是太后十分妥帖,下旨,“谈判一日不成,一日不举庆寿大典。”   于是李鸿章在日本挥洒如意,不用顾忌任何担心的事,日本不仅仅自己一个人,还有两镇官兵在,逼迫之下,最后在春帆楼,达成《中日马关条约》,议定:   一、日本赔偿中**费二万亿两白银,分二十年支付。   二、日本永久割让北海道以及北方四岛给中国。大坂,长崎,京都设立租界,中国在日有领事裁判权。   三、废除日本海军。   四、日本天皇亲自来中国谢罪。   协议达成之后,伊藤博文切腹自杀。   废除朝鲜李熙国王之位,由世子李拓即位。   终于等到了这样的好时候!群臣静气凝神,垂着手在候着,不一会,鼓乐齐鸣,太监出来,甩着响鞭,啪啪啪,群臣一同进了太和殿。   “太后驾到!”   “皇上驾到!”   太后穿着一袭黑色的朝服,带着大拉翅从后殿转了出来,皇帝扶着太后,一脸的恭顺。   太后笑盈盈的在宝座上坐了下来,耳畔的东珠耳环熠熠生辉,“李鸿章等人到了?叫吧!”   “宣李鸿章!”   “宣李鸿章!”   “宣李鸿章!”   一叠声的传了下去,不一会,李鸿章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武云迪等一干功臣。   先是封赏,李鸿章终于如愿以偿,得封王爵,皇帝下旨,封李鸿章为“平东郡王”,封武云迪为“勇毅郡王”,其余功臣各自均有封赏。   “献礼!”   先上了一卷地图,是北海道的地图,皇帝命令为“瀛洲”,设立瀛洲省。   虽然只是割让了北海道,但绝不是空手而回的,李鸿章磕了头,“臣在日本取得中华国宝几件,特进献皇太后!”   “王羲之《丧乱贴》!”   “《潇湘卧游图》!”   “宋曜变天目茶碗!”   “唐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一样样的神物被献了上来,太后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李中堂辛苦了。”   皇帝走下了丹陛,站在最当中,朝着皇太后跪了下来,“儿臣恭贺亲爸爸六旬大寿之喜!”   皇帝亲自歌颂太后:   “天佑圣母,锡之大年,   逢岁之阳,琪祥敦祥。   猗欤母仪,翼我儿皇。   其仁维何,如尧如汤。   蠲租发帑,以恤民劳。   其文维何,崇儒礼贤。   奎章藻耀,云汉在天。   其智维何,明烛万里。   中外一家,宫府一体。   其勇维何,抚恤军民。   南征北战,天下安养。   自普天而率土兮,   咸浃髓而沦肌。   茂矣美矣,荐嘉祉兮。   唐矣皇矣,纯嘏尔常。   大矣孝熙,儿皇之思。   以天下养,永奠此基。   累印若绶,扬拜稽首。   壤歌衢讴,逮及童叟。   章荷天衢,迄于期颐。   母皇万寿无疆,孝思共仰当阳!”   “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外百官一齐山唿,声音轰隆,有震耳欲聋之意。   山唿之后停了下来,满殿安静无比,太后环视四周,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了笑容,笑容越来越大,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肆意狂放,大有不可控制之意,满殿都只剩下皇太后得意的笑声。皇帝身子一抖却也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和群臣一起跪着。   “好啊好啊!”太后笑的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她用手绢抹了抹眼角,“太好了!”   旭日慢慢的升起,阳光照在皇太后雪白的脸上,她合上了眼,又勐地睁开,眼睛闪亮。   史已经结束,传奇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   ☆、曲终人不散——完本感言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有,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想来想去,要写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13年,在考试失败的情况下,打发时间,准备要写小说,但是主角是谁呢?那一日看到了《走向共和》,灵机一动,要不就写演技爆炸的吕中老师扮演的慈禧吧。   灵机一动经过了酝酿,还是决定写慈禧太后,这个女人要写,我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慈禧太后是谁?是近代史里头被人骂到臭头的老妖婆啊?你写这样的人,成绩一定很惨!   成绩当然很惨,差不多是苟延残喘,我从不认为我这本书居然可以写这么久,而且在这么差的成绩下写了这么久,这应该除了我自己有空闲的时间之外,最感谢的是大家的支持了。   有人帮着我普及海军知识,有人帮我去联系了编辑……许多许多的人,只有感谢,我自己的性格是很难坚持长时间做某一件事的,如果没有大家的鼓励,我是绝对坚持不了这么久的。   回到本书,我认为晚清能够改革的人里面,大概就是只有那么有数的几位了,慈禧太后没人写过,或者是还没有人写的好,所以我来吃螃蟹了。   结局匆忙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人生在世,不是每件事都可以顺遂自己的心意的,外在的影响太多了,能坚持这么久,我很满意了。   所以别怪我烂尾,但是这也是人生吧,比如曹大师的红楼梦,也是没有结尾,所以我下一本书,就是写红楼了,题目就叫做:   《红楼大官人》!   写的就是薛蟠的故事。希望喜欢我的人继续支持我吧,当然了,如果大家喜欢,这本书里面的人物可以以某种形式存续在新书《红楼大官人》之中。   曲终人不散,又在回首处。   接下去,新的旅途,我希望和你们一起走过。   谢谢,下一本书见。   明天发新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