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青城曲》 作者:闲云望月 内容简介: 她本是上马可打江山定乾坤、下马可起妙舞倾天下的传奇公主,却因痴心错付,最终国破家亡、含恨而终。   重生归来,恩怨清算,她誓要重新谱写惊世青城曲。    第1章 未知的恐惧 大乾王朝,京城盛阳。 直通宫城的长乐街一如既往的喧嚣热闹,但这种热闹又与往常有所不同。 因为今日是孝宁皇后薨逝四周年忌辰。 孝宁皇后,也就是大耀国的青城公主慕若菱。 五年前,青城公主以联姻公主的身份嫁给了当时还是武王的皇上,只可惜天妒红颜,没想到成亲刚一年就病逝了。 三年前,武王登基时,追封结发之妻慕若菱为孝宁皇后,并把孝宁皇后忌日定为大丧日。 规定这一天,盛阳城里不许进行任何游乐活动,并且皇亲国戚及文武百官皆须斋戒,以示对孝宁皇后的悼念。 虽然孝宁皇后已死,大耀国也已在四年前灭亡,但对很多人来说,孝宁皇后依然是他们心中的传奇和信仰,不止皇上对她情深义重、念念不忘,他们也同样心甘情愿地去祭奠供奉她。 而今年的大丧日更为特殊。 因帝后和杜贵嫔无比思念孝宁皇后,于是决定亲往位于城西忘忧山的殡宫祭奠,并且皇上下达了旨意:一切从简、不得扰民。 帝后妃嫔一起出行,全城轰动,于是千千万万的百姓纷纷向长乐街涌来,让原本就喧嚣拥挤的街市更变成了人的海洋。 从清早开始,无数人亲眼看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从眼前走过,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继续在那里等着,等着銮驾返回时再次观看那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 午后,在无数人的翘首期盼下,仪仗队伍终于再次出现在长乐街的尽头。 街道两侧的人顿时沸腾了,皆跪地高呼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千岁,声音震耳欲聋,直冲霄汉。 虽说皇上有令一切从简,但到底是帝后妃嫔出行,因此随行之人还是数以万计,长长的队伍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无数百姓看着明黄色绸缎与金丝薄纱围得严严实实的帝后车架,目光灼热异常。 虽然不能亲睹天颜,但他们只要知道,大乾王朝最尊贵的两个人此时就坐在里面,这就够了。 庞大的仪仗队伍在百姓狂热的高呼声中有序前行。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突然如流星般从人群上方由西向东而去,紧接着又有一支箭矢顺着原路由东向西而来。 “严加防护,小心有刺客。” 护卫统领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刻吩咐护卫队,同时目光凌厉地看向箭矢射出的方向,但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一声命令,让随驾之人顿时绷紧了心弦,护卫队也开始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变换阵型,纷纷向队伍最中心处的帝后车架靠拢。 约半刻钟后,人群上方再次出现了两支箭矢,只是这次不再是东西向,而变成了南北向。 护卫统领和几位随行将军直觉不妙,生怕是刺客发出的联络信号,于是立刻吩咐弓箭手搭箭候命,同时令执盾护队将车架紧密围住,随后又向车里的皇上请求加快队伍的行进速度。 皇上应允。 围观百姓随着护卫队的变动也变得躁动起来,特别是看到一支支闪着寒光的箭指向自己,心里更加惶恐,不由自主地向后撤离。 紧张恐怖的气息在仪仗队中无声蔓延。因为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虽然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不时地有箭矢射出。 这也就预示着,一旦刺客现身,极有可能会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未知的恐惧往往是对人心最大的折磨。 庆幸的是,宫门已近在眼前,只要帝后和杜贵嫔进入宫门就无虞了。 由于平民百姓不能靠近宫城,因此,随着距宫门越来越近,路旁已渐渐看不到了百姓的身影,只有迎接帝后妃嫔入宫的太监、宫婢们分立两侧。 终于,帝后及杜贵嫔的车架在高大的宫门前停了下来。 此时,宫门前已停放着三架步辇,安静等着各自的主人。 大乾皇帝齐嵘率先下了车,深邃如潭的眼眸向周围巡视一圈后,神态如常、步履沉稳地向自己的步辇走去。 紧接着大乾皇后徐苡诺和杜贵嫔也跟着下了车。 前者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端庄大方,后者却显得畏惧不安,一边撕扯着手中的帕子,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着。 “起驾” 待三位主子全都坐上步辇后,太监总管扬着拂尘高声唱道。 谁知,太监总管话音刚落,突然看到步辇上的皇上伸手指向了东面宫墙。 只见皇上眼睛圆睁,嘴唇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一副活见鬼的震惊模样。 太监总管正欲看个究竟,皇后的惊叫声突然响起:“有刺客!快,刺客在那里!” 不过,她手指的方向却是西面宫墙。 “她来报仇了!救命啊!快来救本宫!” 手执兵器的众护卫还未摸清眼前的状况,杜贵嫔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又乍然响起。 而且因为太过恐惧,杜贵嫔竟从步辇上摔了下来,接着便跪地叩头不止:“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公主” 突来的变故让原本井然有序的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也让正准备松口气的随行将军及护卫军再次绷紧了神经。 “刺客在西面宫墙下,快抓住她!” “刺客混到宫女中了,手里还拿着弓箭,快啊!” “刺客又藏到那棵树上了,快去。” “刺客又跑到墙头上了,快。” 皇后一个接一个的命令让训练有素的护卫军绕得晕头转向,然而这还不是让他们最崩溃的。 让他们最崩溃的是,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刺客的影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场之人除三位主子外,没有一人能看到。 在折腾了好一番后,护卫统领不得不向主子回禀:“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属下们并未发现刺客的踪迹。不知刺客是何模样?” 听到护卫统领的话,齐嵘似乎才恍过神,定睛向四周一瞧,哪有慕若菱的影子?可方才他明明看到慕若菱拿着弓箭要射杀他。 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何会出现这种幻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幻影术? 齐嵘思及此,忍不住向身侧的徐苡诺看去,见对方虽然在极力地维持镇定,但眼中却难掩惊惧之色,显然他们方才所看到的场景应该是一样的。 此时,杜贵嫔还在不停地叩头哭求。 齐嵘深邃不明的目光从杜贵嫔身上掠过,沉声吩咐道:“杜贵嫔有些神志不清了,回宫后给她请个御医好好瞧瞧。” “是,皇上。”徐苡诺声音轻颤地应了。 “起驾” 随着一声吆喝,众太监重新抬起了步辇。 然而,就在三架步辇刚刚进入宫门时,突然从宫墙外飞来三支羽箭,箭矢裹挟着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射向了步辇上的三人。 迅猛的速度、极近的距离,让周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 “啊” “啊” 三个大小不一的痛苦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没有人知道刺客究竟藏身于何处,也没有人料到刺客竟会选择在帝后进入宫门后动手,更没有人敢相信刺客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露痕迹地同时射中了帝后贵嫔三人。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第2章 死生不复相见 夕阳西下,洒下的落寞余晖让位于盛阳城外的这座生意本就不好的酒肆更增添了几分冷清惨淡之意。 酒肆里只有一桌食客,共三人,皆为中壮男子。 此时,三人正凑在一起边吃边小声谈论着什么,看上去既兴奋又害怕的样子。 这时,一年轻公子和一年长者走进酒肆,在与三人相邻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年轻公子二十岁左右,身型高大挺拔,长相俊美无双,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素雅的白玉簪简单挽起,看上去潇洒不羁,风雅无限,很是惹人注目。 而年长者也同样不容人忽视。此人身着青衣,眉须雪白,看样貌估计有七八十岁了,但精神异常抖擞,眼神更是犀利到让人不敢直视。 有那么一刻,酒肆完全陷入了静寂中,仅有的几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瞧。 最后,还是端菜送酒的小二率先回过神来,忙笑眯眯地跑上前招呼贵客,“赶了一天路,两位客官累坏了吧。客官想要些什么?” 青衣长者看向坐在对面的公子,见对方只是认真地轻弹着袍子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遂接话道:“要两壶好酒,至于菜就上你们最拿手的吧。” “好咧,客官稍等。”小二声音响亮地应了声,转身快步离开了。 随着两人的说话声,酒肆里很快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那三个男人继续小声谈论着。 而当年轻公子林长歌隐约听到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时,正轻弹白袍的手微微顿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青衣长者默默注视着林长歌的反应,目光渐渐深沉了几分。 当小二来上酒时,林长歌开口问道:“这盛阳城出什么事了吗?” 小二一听,招牌式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边替两人斟酒边小声劝说:“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不瞒客官,这几日城里确实出了大事,不过上头有令不让谈论,为免惹祸上身,客官还是不要打听了。” “到底出了何事?”林长歌仿佛没有听到小二的劝告,固执地追问。 小二脸上不禁露出为难之色。 这时,邻桌一男子扯着粗哑嗓子嚷道:“小二,怕什么,这又不是在城内,周围也没有官兵盘查,说说怎么了。” 小二无奈,谨慎地向四周巡视一圈,见无可疑之人靠近后,才压低声音说:“五日前不是先皇后的忌辰么,皇上就率领着皇后娘娘、杜贵嫔及文武大臣前往城西的忘忧山殡宫祭奠。可没想到,在銮驾回宫时,皇上、皇后娘娘和杜贵嫔竟在宫门内被羽箭射中了。” “那人死了吗?” 林长歌拧着眉头追问,但话出口后才感觉自己问得多余。若有国丧,他又怎会不知。 “听说杜贵嫔当晚就不行了,不过皇上和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得上天庇佑躲过一劫,好像没什么大碍。” 说到此处,小二又无比庆幸地感叹道:“幸好皇上和皇后娘娘无事,否则咱们大乾还不乱了套。” 邻桌的一清瘦男子见小二说的不够详细,忍不住补充道:“而且我听说射杀皇上、皇后娘娘和杜贵嫔的箭就是孝宁皇后特制的青羽箭,也不知道真假。” 紧挨着清瘦男子的圆脸男子接话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假的。听说孝宁皇后只造过几支青羽箭,四年前孝宁皇后病逝后,青羽箭的打造方法就跟着失传了,仅有的几支也被皇上珍藏了起来,别人怎么可能有真的。 而且听说只要被青羽箭射中的人就没有活命的可能,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活着,就更说明那箭是假的了。” 林长歌手握酒杯,也不插话,就那样低垂着眼睑默默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水,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轻轻颤动着。 青衣长者静静注视着林长歌,当看到林长歌那只握酒杯的手骨节渐渐变得发白时,便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最开始说话的粗哑嗓子男子又一脸神秘地说:“我还听说,其实孝宁皇后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这次很有可能就是她背后的那些人来替她报仇的。 杜贵嫔原是孝宁皇后的陪嫁丫鬟,听说当时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孝宁皇后叩头哭求,说自己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 一旁的圆脸男子也不甘落后地抢着说:“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而且皇后娘娘又是孝宁皇后的义妹,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猫腻。还有皇上的皇位,来得似乎也不那么名正言顺,听说先帝” 实诚本分的小二见几人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没轻重,甚是惶恐,连忙出声阻止:“这种话也敢乱传?不知道现在上头查得很严,下令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吗?你们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那三个男子闻言皆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没敢再继续谈论,沉默着把盘里剩下的少量菜肴吃完后,就起身出了酒肆。 林长歌神色平静地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交到小二手上:“再拿两壶酒来,余下的不必找了。” 小二被手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锭子惊住了。要知道,这可抵得上他们这个小店十天半个月的进账啊。 于是,小二心中的惶恐顿时被狂喜取代,边把银子往怀里塞边激动地道谢:“谢客官赏,谢客官赏。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去给客官准备。” 待小二把酒送来又转身走远后,青衣长者才看着林长歌沉声道:“我早说过青城公主是不死身,除非自然死亡,否则没有人能真正杀死她。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林长歌端起酒杯,把杯中酒水缓缓饮尽后,一脸淡漠地说:“那又怎样,与我何干。”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青衣长者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与你有没有干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想提醒你,这是你心中的结,逃避无用,只有慢慢去化解,方能得解脱。” 林长歌脸上露出些许嘲弄之意,不想在这些对他来说已无任何意义的事上纠缠,径直说道:“从一年多前见到我开始你就一直跟着我,现在我要回家了,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吗?但我把话说清楚,就算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也不会做你的徒弟,这辈子都不会。” “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固执,也不是一般的傻,教你起死回生术都不愿学。也罢,既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 青衣长者叹息着站起身,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锦囊放在桌上,“临走前送你一样东西,或许某天你会用到它。” “慢走。”林长歌淡淡说了句,静静望着青衣长者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接下来,林长歌没有去看锦囊里究竟装的什么,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多在上面停留,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很快,桌上的酒被一扫而空。林长歌本想再要几壶,可看天色已晚,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起身准备继续往家赶路。 当林长歌正欲离开时,不经意间扫到桌上的锦囊,目光先是一滞,接着轻轻笑了。 只是,笑容就像即将来临的夜晚一样,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寥落。 片刻后,林长歌把锦囊随手丢弃在地上,决绝地转身离开,不曾回头多看一眼。 他承认,曾经,他是爱她如痴如狂。 他还曾发誓,若能娶得青城公主,荣登大位之日便昭告天下,为其散尽六宫,许其一世尊宠。 可这一切,在四年多前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都结束了。 不得不说,她很聪明,懂得杀人最毒莫过诛心,所以就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笑他自作多情,笑他愚蠢至极,笑他不及她的夫君分毫 当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用断肠散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祈求,祈求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前尘往事,皆已随风而散,散不去的,也终将被岁月的风沙掩埋,直至看时了无痕迹,听时心无波澜。 现在,他不再是大乾王朝的皇太子齐祯,他只是丞相府七少林长歌。 不管今生还是来世,她的爱恨生死,都已与他无关。 第3章 林七公子 当林长歌回到丞相府时,夜色已深,府中一片安静。 值夜的下人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七少爷,先是一愣,接着便欢天喜地地大叫大嚷起来,试图把这个好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递给府中的每一个人。 林长歌出声制止住下人,见远处书房的灯还亮着,稍稍犹豫了下,抬脚往书房走去。 “父亲。”来到书房,林长歌对着立在桌前、眉头不展的林丞相唤了声。 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让林丞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抬眼看向这个已离家两年的小儿子,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场面,只是沉声说道:“回来了。出外游学两年都学到了什么?” 林长歌的目光从林丞相面前放置的一支羽箭上轻轻掠过,随口应道:“学到了很多。” 看到林长歌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林丞相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发不好了,强压着怒火命令道:“既如此,说来听听。” 呃 林长歌一时语塞,低头整了几下衣袖,才目光闪烁地搪塞道:“其实也没什么。” 林丞相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说不上来?你不是学到了很多吗?” 也难怪林丞相生气,一看到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如今却令他头疼不已的儿子,他就恨不得拳脚伺候。 见林长歌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林丞相忍不住厉声训斥起来:“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天天这般游手好闲究竟想干什么?不成家不入仕不” “七儿!” 就在林丞相恨铁不成钢地训斥时,一声急切的呼唤突然从书房外传来,正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林夫人。 林夫人一见到自己的心头肉,就激动地拉着不肯撒手,细细打量一番后,心疼地说:“两年没见,七儿清瘦了不少,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回来就好,明天娘吩咐厨房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我还好。谢谢娘。”林长歌扯动唇角笑着道谢。 “怎么和娘这般客气,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娘说的是,我知道了。” 这时,完全被晾在了一边的林丞相生气地指责道:“都是你过于娇惯他,才让他这般为所欲为。” 林夫人知道自家男人刀子嘴豆腐心,丝毫不惧对方的疾言厉色:“若不是我精心照顾、悉心教导,咱们林家会出一个十六岁的探花郎?我说老爷,你心情不好我理解,但也不该拿儿子撒气。” 说完,又转头安慰林长歌:“这几天你爹一直在为皇上和皇后娘娘遇刺的事操劳烦心,脾气难免有些不好,你别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是,爹娘也早些歇息。”林长歌没有多问多停留,行礼后径直往外走。 “七儿。” 在林长歌快要跨出房门时,突然又被林夫人叫住了,只听林夫人说道:“你表妹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明天抽空去她房里看看吧。” 林长歌略微迟疑后,温声应道:“是,请娘放心。” 等林长歌离开后,林丞相才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忍不住向林夫人埋怨道:“你怎么让七儿走了,我还想让他帮我分析分析这支青羽箭和刺客的事呢。” 林夫人不满地瞥林丞相一眼,替儿子打抱不平道:“现在想到七儿的好了,那方才为什么要那样严厉地斥责他?亏他一回来就想着看望你这个爹,你也未免太伤人心了。” 被林夫人一唠叨,林丞相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可嘴上却宁死不承认:“我这不是被他气得么。你看他那身酒气,还有那个颓废样儿,一看就知道在外面瞎晃悠了两年。” 回想儿子方才的样子,林夫人也不禁蹙起了眉:“说起来确实有些怪,以前七儿对什么事都是很好奇很热情的,可方才听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遇刺,这么大的事竟连问都没问一句。” “从两年前他寻死觅活地逼迫我们给他退婚开始,我就觉得不正常。”林丞相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负着双手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林夫人见林丞相又咬牙切齿地提起了陈年旧事,无奈地劝解道:“本来那门亲事也不是咱们主动选的,退就退了吧。老爷以后别天天挂在嘴边念叨了,免得惹七儿烦心。” 嘴上虽如此说,但提起儿子的亲事,林夫人也忍不住暗暗叹息,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曾经与儿子有婚约、后来却在距婚期一个月时又被儿子退婚的大将军府三小姐宁芷冉,也不知道在灵隐寺修行的她如今怎样了。 林丞相再次重重哼了声,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锦儿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 林夫人叹息道:“还是老样子。这几年真是委屈她了,不过,现在七儿回来了,想必她心里应该会好受一些吧。” 锦儿,全名姜锦,是已逝的林老夫人最疼爱的外孙女。因其父母早亡,无所依靠,三岁时就被林老夫人接进林家抚养。 姜锦只比七儿小两岁,因此,两人不仅是表兄妹,更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自然也比旁人亲近一些。 若不是中间出了些意外,他们两个现在肯定已经成亲生子了。 林丞相琢磨了会儿,吩咐道:“你好好照顾她,她和七儿年岁都不小了,选个日子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吧。” 林夫人闻言眉头微蹙,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随口应道:“等锦儿养好身子后再商量这事吧。” 如果是在两三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地依照老爷的吩咐去办,毕竟七儿和锦儿两人也都很喜欢对方,而且这也是林老夫人的遗愿。 可看到七儿如今的样子,她竟有些猜不透这个儿子的心思了。虽然说不上来具体缘由,但她总觉得七儿似乎并不太愿意娶锦儿为妻,否则,又怎会两年不归。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林夫人看夜色已深,而林丞相似乎还没有回房歇息的意思,于是催促道:“很晚了,老爷赶快回房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朝呢。” 结果,林丞相却又一屁股坐到桌前,下定决心说:“刺客还没有抓住,我怎么睡得着。我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也一定要赶在那个莽夫之前找出刺客。” 刺客射来的三支青羽箭,皇上留了一支,另外两支,一支交给了丞相府,一支交给了大将军府,并且皇上下令两府必须在半月之内找出刺客,否则就以失职论罪。 距皇上下令已经三天了,虽然现在他对刺客依旧一无所知,甚至连从哪里入手都不知道,但他不会放弃。 他可不想输给那个整天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所以,他必须赶在宁莽夫之前找出刺客。 “你们两个较劲了大半辈子,该歇歇了吧,也不嫌累得慌。” 林夫人见劝不动林丞相,抱怨了句就自个离开了。 锦芳园。 “小姐,小姐。” 床榻上的姜锦刚喝完药躺下,就听到丫鬟兴奋激动的喊叫声从门外传来。 第4章 糟心事 听到丫鬟的喊叫声,姜锦的眉头不由皱起,显然对丫鬟的打搅很不喜。 正在床前伺候的紫衣丫鬟见状,连忙呵斥住闯进来的青衣丫鬟:“什么事值得这般吵吵嚷嚷的,没看到小姐已经睡下了吗?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青衣丫鬟显得异常兴奋,仿佛没听到紫衣丫鬟的呵斥,径直跑到床前向主子回禀:“小姐,七少爷回来了!七少爷回来了!真的,方才奴婢亲眼看到七少爷回了自己的院子。” “真的?”此话一出,紫衣丫鬟顿时惊喜地叫出声来,真心替主子高兴。 青衣丫鬟怕她们不信,忙鸡啄米似的点头:“真的真的,是奴婢亲眼看到的,肯定不会错。” 相较于两位丫鬟的反应,床上的姜锦却显得无比平静,憔悴消瘦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这让两个丫鬟大感意外。 自两年前七少爷离家后,小姐就日思夜盼,整日郁郁寡欢,因此导致身子异常虚弱,就在一个多月前更是生了场大病,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不曾痊愈。 现在好不容易把七少爷给盼回来了,小姐不应该很开心,然后迫不及待地去见七少爷吗?为何会无动于衷呢? 青衣丫鬟见床上的主子对自己带回来的好消息毫无反应,忍不住问道:“小姐,七少爷回来了呢,小姐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谁知青衣丫鬟话音才落,床上正安静躺着的姜锦突然坐起身,对着青衣丫鬟扬手就是一巴掌,同时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这一巴掌打蒙了青衣丫鬟,也震住了紫衣丫鬟,两人皆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突然暴怒的小姐,仿佛从不曾见过一般。 片刻后,最先反应过来的紫衣丫鬟匆匆说了句:“那小姐好好歇息,奴婢们先退下了。”然后扯住青衣丫鬟迅速往外走。 直到来到门外,青衣丫鬟似乎才缓过神,立刻捂着红肿的脸颊委屈地哭诉起来:“小姐那么喜欢七少爷,我只是想让小姐开心。为什么会这样?小姐以前性情那么好,从来没打过我们。” 紫衣丫鬟轻叹一声,小声安慰道:“自小姐生病后,情绪就一直不稳,我还瞧见小姐偷偷哭了好多次呢,连枕头都浸湿了,咱们就忍耐些吧。现在七少爷回来了,小姐的身子也许很快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房里隐约有哭喊声传来: “爹” “娘” “阿祯哥哥” 声音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听闻。 两个丫鬟不禁面面相觑。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精神好像有些失常? 小姐的爹娘不是早死了么?而且小姐对自己的爹娘并没有清晰的记忆,现在为何这般伤心地哭喊爹娘? 阿祯哥哥又是谁? 小姐最喜欢叫的不是七哥哥吗? 大将军府。 “宇儿,你这样不吃不喝可怎么行,身子怎么受得了。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酱肘子,快起来尝尝。”宁夫人轻拍着趴在床上的儿子,苦口婆心地劝着。 一旁手端酱肘子的丫鬟也温声说道:“夫人说的是呢。府中本来尚在斋戒中,不应该出现荤腥的,可因夫人担心四少爷的身子,所以才破例让人做了酱肘子,四少爷可不要辜负了夫人的心啊。” 然而,床上的宁广宇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纹丝不动地趴着,后来听两人一直唠叨个没完,本就愤懑的心情变得愈发烦躁狂暴,于是踢蹬着两腿大声抗议:“我不吃,什么都不吃,不吃不吃不吃!” 见儿子死活不听劝,宁夫人也不禁来了气:“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不是。” “那你为什么连着两天不吃不喝?” “不想吃。” “那还是想气死我。” “不是。” “就是。” “就不是。” “就是。” 就在母子俩像两个孩子般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时,一个魁梧雄壮的大胡子中年男人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冲到床前对着宁广宇的屁股啪啪啪就是几巴掌,沉重的力道直打得宁广宇哇哇大叫不止。 而此中年男人,正是大将军宁雄。 他一把扯下宁广宇身上搭的薄被,声如炸雷般地咆哮道:“再这样胡闹,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宁将军嘴上虽如此说,不过眼睛却在盯着宁广宇背上的伤瞧。 宁夫人见已有两日不曾归家的夫君突然回来了,满心期待地问道:“老爷怎么现在回来了?刺客抓到了?” “没有,只是路过家门口回来看看,马上就走。” 宁将军看过儿子的伤愈合的情况后,又如一阵旋风般冲出了门,可谓是来去匆匆,并且临走时,饿到不行的他顺手拿走了丫鬟手上的酱肘子。 宁夫人看看整日为刺客之事奔波辛劳,然而却没什么收获的夫君; 再看看曾在禁卫军中当差,后来却受帝后遇刺之事牵连,不止挨了军棍革了职,甚至连即将定下的婚事都泡汤了的儿子; 再想想那个说是去灵隐寺住几天散散心,结果却一去不归的女儿 接二连三的糟心事,让一向心态平和的宁夫人也止不住仰天发问:宁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宁夫人再次暗叹一声,又深呼吸几下,继续柔声劝说床上的儿子:“宇儿,别为不值得的事、不值得的人难过了,等你养好身子,咱们重新挑娘子,肯定能挑到满意的。” “我不要,谁都不要。”宁广宇把脸深深埋在枕头里,声音沙哑地抗议。 “宇儿” “夫人!夫人!” 宁夫人欲再接着劝说,突然有个小厮大叫大嚷着跑了进来。 宁夫人浑身立刻紧绷,生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她脆弱的神经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她紧紧盯着满头大汗的小厮屏息问:“什么事?” 小厮看上去却是一脸兴奋激动,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说:“三小小姐回来了。” 第5章 青城归来 听到小厮的话,宁夫人一时愣住了,似乎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倒是一直趴在床上的宁广宇先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小厮再次确认:“三小姐真的回来了?” “真的真的。”小厮点头如捣蒜,“是出府办差的管事让人送来的信,那人说三小姐马上就要到府门口了。” “那还不快去迎接。”宁夫人突然大喊一声,人急冲冲地往外走去。 可因太过激动,在跨出门槛时,宁夫人竟不小心崴了脚,顿时痛呼不止,可即便如此,依旧没能打消她要亲自迎接女儿回府的决心,继续瘸着腿踮着脚,由丫鬟仆妇搀扶着向大门走去。 得知三姐姐真的回来了,床上的宁广宇也待不住了,见宁夫人急匆匆地走了,想也不想地就要起身跟上,结果刚一动,背上的伤就一阵锥心的痛。 宁广宇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不重新趴下,心中气愤异常,捶着枕头咬牙切齿地发誓:等抓到那个该死的刺客,非要让她尝尝军棍是什么滋味不可! “快,快走”在去往府门的途中,宁夫人不停地催促仆妇丫鬟。 旁人或许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可对于日夜思念女儿的她来说,这绝对是让她热泪盈眶的时刻。 要知道,自两年前女儿去了灵隐寺后就没再回来过,言行举止中完全透露出一种要斩断尘缘、与青灯古佛相伴终老的避世态度。 现在女儿突然回来,她又怎能不激动?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现在并不是真正值得激动的时候。 因为她并不知道,女儿这次回来,是单纯地回来看看然后再回去?还是对以前的事已经想通了看淡了,准备回来开始新的人生? 想到这里,宁夫人心中最初的激动渐渐被无奈叹息取代,特别是想到女儿的后半生,心里更是一阵酸楚。 眼看大门已近在眼前,宁夫人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不管女儿为什么回来,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事。 当宁夫人和一众丫鬟仆妇来到大门外时,正好有辆马车在门前停下,紧接着一身穿素衣、脸上未施粉黛的清丽女子从车上下来,正是宁家唯一的嫡小姐宁芷冉。 “冉儿。” 宁夫人一见到女儿,就激动地红了眼眶,哽咽着唤了声,不由分说把女儿紧紧搂入了怀中。 “娘。”相比之下,宁三小姐的神色要平静许多。 不过,众人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自两年前三小姐被林家七公子退婚后,性情就冷淡了很多,极少再有大喜大悲的时候。 宁夫人搂着女儿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然后又握住女儿的手细细打量起来,结果越看越心酸、越看越心疼。 以前,她的这个女儿虽不十分热衷于穿衣打扮,但到底正值青春年华,好看的衣裳首饰平日里都是必不可少的,就算后来被林长歌退婚后整日待在府中不出,每天最基本的梳洗打扮也不曾落下,何时像这般素淡过,脸上未施任何脂粉不说,全身上下竟也找不到一件装饰之物。可见女儿的心被伤到了何种地步。 宁夫人想到此,心里对林家,特别是对林长歌的恼恨又加重了几分。 “冉儿,咱们快进去。”宁夫人心中叹息,面上却带着微笑,一手挽着女儿,一手由丫鬟搀扶着往府内走。 宁三小姐转头望了眼长乐街的尽头大乾王朝皇宫的方向后,才跨进宁家府门。 宁家没有人知道,此次回府的三小姐已不是从前的三小姐,而是在半月前重生而来的青城公主慕若菱。 宁家人不知道三小姐突然回来的原因,可慕若菱自己却无比清楚。 五年前,洞房花烛之夜,红罗帷帐之中,初尝之后,那个人曾贴着她的耳畔说,他们是结发夫妻,以后要风雨同行、悲欢与共、永不分离。 既如此,国破家亡之恨,跌落云端之伤,挚爱背叛之痛,她又怎能一人独尝。 她慕若菱回来,不为别的,只为负我者百倍奉还,仅此而已。 宁三小姐的突然回府,让多日来阴云弥漫的大将军府终于多了些温馨欢快的气息,久违的说笑声也开始传出。 而最高兴的,要数宁夫人无疑了。 从女儿进入家门的那一刻起,宁夫人脸上的笑就没有停止过,一个劲地嘘寒问暖,大事小事基本问了个遍。 但宁夫人问了这么多,有一样却一直不曾提及,就是女儿为什么突然回府。也许是怕听到让自己失望的答案吧,所以才避而不问。 对于这个女儿,她是打心眼里疼爱,因此,两人不仅是血缘上的母女,还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可今日不同往昔,虽然她对这个女儿依旧疼爱如初,但有些话却不能再随随便便地问出口,否则一不小心触到女儿心里的伤疤,惹得女儿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她就算悔到肠子发青恐怕也没用了。 想到这里,宁夫人暗叹一声,不禁再次联想到了与丞相府的那桩糟心婚事,以及被退婚后女儿做的傻事。 大将军府与丞相府一向不太和睦。 三年前,新皇登基后,为稳固朝堂局势,同时也为震慑外敌,希望将相和好。 当时,作为三朝元老的萧老太师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说大将军府的三小姐与丞相府的七少爷关系不简单,于是从中做媒让两家结亲。 她和老爷亲口问过女儿后,才知女儿真的看上了那个相貌俊美又极富才学的探花郎。 最终,两家决定遵循圣意结亲。 可万万没有想到,距两人成亲还剩一个月时,林长歌突然大病一场,昏迷多日不曾苏醒。 后来好不容易清醒了,结果又闹着不肯成亲,死活要退亲,并且直言如果不退亲就不吃药不扎针,直接病死了干净。 最后没办法,林家只得硬着头皮来退亲。 林家人来退亲时姿态放得很低,并许诺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他们会尽量满足,只希望两家能协商和平解决此事,不要惹圣上不快。 女儿见林长歌态度坚决,没有纠缠,也没有提任何条件,主动说愿意退亲。 至此,女儿与林长歌的婚事彻底结束。 事情闹到这一步,将相自然没有和好,不仅如此,两家的梁子反而结的更深了。 皇上气得大发雷霆,欲要给林家点颜色看看,但因林家有静太妃在,最终皇上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斥责了林丞相几句。 只是作为三朝元老的萧老太师自觉愧对圣上,不久就告老还乡了。 而被心爱之人退婚的女儿深感羞辱伤心绝望,一时想不开竟做出了割腕自尽的极端行为,所幸抢救及时才捡回一命。 只是女儿从此后便很少出现在人前,整日待在府中,也不愿再婚配。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女儿突然请求到灵隐寺住几天散散心。 她和老爷没有拒绝,想着女儿愿意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可没想到,女儿这一去就是两年,说什么都不肯再回来,在外人眼中俨然成了出家的姑子。 直到后来,他们才明白女儿的心思,原来女儿是怕耽误弟弟妹妹的亲事,所以才到灵隐寺修行 第6章 一切都在变 “夫人。” 就在宁夫人沉浸在不愉快的往事中暗自伤神时,突然有个圆脸仆妇在门口唤道。 宁夫人抬头看,见是厨房的管事孙妈妈,遂问道:“什么事?” 孙妈妈笑着请示道:“今天三小姐回来了,不知夫人想如何安排晚饭?” 若是平常,像三小姐回府这样的高兴事,不用夫人吩咐,她们厨房里也知道该如何准备丰盛的团圆饭。 可今天赶得实在不巧,正好是府中斋戒的最后一天,按例只能吃素食。虽然午饭时夫人破例让给四少爷做了酱肘子,但毕竟没明确说斋戒解除,她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前来请示。 而说起这次的斋戒,就不得不提孝宁皇后和刚过去不久的大丧日。 皇上规定,皇亲国戚及文武百官在大丧日这天斋戒一日即可,但因夫人感念孝宁皇后医治好了她和老爷两人当年留守苦寒边关时落下的腿疾,因此,每年大丧日,夫人都会让府中斋戒七日,并且这七日内,夫人每日都会在佛前为孝宁皇后祈福,以祈求孝宁皇后早日摆脱阴间之苦。 在盛阳城,或者说在整个大乾王朝,像夫人这样悼念孝宁皇后的人不止一个,而是很多很多。 因为,先不说孝宁皇后极具传奇色彩的容貌和出身,也不说她打江山定乾坤、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和才华,只说受过她恩惠的人就多得数不胜数。 记得孝宁皇后刚嫁给皇上一个月时,盛阳城里突然出现了百年一遇的大瘟疫,并不可遏制地向周边迅速蔓延开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瘟疫,宫里的御医和宫外的大夫们皆日夜钻研,却始终找不到有效的医治方法,无数人只能听天由命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竟然传来孝宁皇后医治好了一个身患瘟疫且奄奄一息的人,一时间,盛阳城里沸腾了 宁夫人听到孙妈妈的话,转头问女儿:“冉儿,你晚饭想吃些什么?” 慕若菱低垂着眼睑轻声说:“娘做主就是了。” 宁夫人轻拍着她放在膝上的手,一脸宠溺地说:“那就吃你最爱的酥鱼片和金鱼戏莲怎么样?” “好。”慕若菱回以浅笑,柔声应道。 宁夫人对孙妈妈吩咐完后,又想起什么来,神色严肃地说道:“去问问广宇想吃什么,记住一定要让他吃饭,不吃不行。” 孙妈妈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这不是为难她么。老爷和夫人都拿四少爷没辙,她一个下人的话又能顶什么用?可夫人有令,她又不能不从,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等孙妈妈退出后,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继续说贴心话。 这时,一直低垂着眉眼的慕若菱突然说道:“娘,我想参加三个月后的大选。” “啊?”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直直盯着女儿。 慕若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她原本打算杀死齐嵘和徐苡诺后就先离开大乾回故国的,可没想到,那两个心中有鬼的人出宫都穿着刀剑不入的软甲。 虽然她不曾亲眼所见,但她可以肯定,她的大师父和大师娘临终前留给她的那两件软甲皆落到了他们手中。 齐嵘和徐苡诺一日不死,她就要承受一日噬心的折磨。 事到如今,她只能把回故国的日子暂时延缓。 听到女儿想参加三个月后的宫廷大选,宁夫人终于明白了女儿突然回来的原因,一时间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女儿这辈子终于不用再与青灯古佛为伴,可以像正常女儿家一样成亲生子了。这也就意味着女儿极有可能已经打开了心结,愿意去尝试新的生活。 忧的是,女儿以前是不愿进后宫的,怎么现在突然想进宫了?何况,依女儿的性子,能适应后宫的生活吗? 他们宁家的孩子都是在边关长大的,再加上老爷不喜那些繁文缛节、条条框框,因此自小对孩子们并不曾过多约束,儿子可以骑马打猎、舞枪弄棒,女儿若喜欢也一样可以。 就说她这个女儿吧,别看外表柔柔弱弱的,其实从小就喜欢玩刀耍枪,而且还说等长大后要跟她爹一起上阵杀敌呢。 宫里的环境和家里不同,宫里规矩繁多又极其严苛,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自己甚至整个家族置于危险境地。 宁夫人琢磨了会儿,语气小心地问道:“冉儿,你以前是不喜欢进宫的,怎么现在突然想进宫了?” 慕若菱神色平静地说:“娘也说了那是以前。世事无常,一切都在变,我也在变,以前不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不喜欢,而以前喜欢的也不代表现在依旧喜欢。 经过这两年的静心养性,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我不想再为不值得的人和事蹉跎岁月,我要开始新的人生。” 看到女儿愿意敞开心扉和自己谈心事,宁夫人知道女儿心里是真的放下了。 她欣慰地笑笑,握住女儿的手温声劝说:“冉儿,想开始新的人生也不必非要进宫去呀,这世上好男儿还很多,咱们肯定能找到合心意的。” 虽然女儿已经耽误了几年大好年华,但凭大将军府在朝中的地位,给女儿找个好夫婿也不是难事,何况,她的女儿又不差。 女儿住在灵隐寺的这两年,有好几家的夫人问起女儿的情况,虽然对方没有明确地表示什么,但她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是想与大将军府结亲。 对于宁夫人的劝说,慕若菱默然不语。 她不需要找到合心意的男子,她只需要报仇、复国。 利用她谋夺太子之位的齐嵘,谋害她的徐苡诺,还有那个谋权篡位、灭了她的国家、杀光了她所有亲人的徐大将军,她会一一拜访。 宁夫人见女儿久久不说话,不禁急了,拍着女儿的手再次苦口婆心地劝说:“冉儿,咱不急,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咱们可得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何况,皇上心里只有先皇后,女儿又和先皇后长得不相像,进宫后肯定会遭受冷落。 慕若菱坚持道:“娘,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也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她无路可退,就算有路,也不会退、不能退。 第7章 帮手 “这” 看女儿如此固执,宁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怕说多了女儿心里郁结再回到那灵隐寺去,最后只得暂时寻了个借口:“冉儿,咱不急,等你爹回来咱们再慢慢商量,啊。” 之后两人岔开话题,聊起了日常琐事。 傍晚,在外面追查刺客下落的宁将军和三位少爷依旧没有回来。 慕若菱陪宁夫人用完饭后,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但当听到下人们说四少爷宁广宇还是不肯吃饭时,她改变了主意,决定去看一看。 眼前有个急需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抓捕刺客之事。 她就是那个刺客。 齐嵘把此事交给了大将军府和丞相府,而这两府是不可能抓到她的,但是又必须得给齐嵘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否则两府就会因失职受罚。 她之所以回宁家,就是想借助大将军府的势力报仇,所以,大将军府绝不可以有事。 如果这次宁将军因失职而受了处罚,那么,接下来恐怕就是手中掌握的占大乾王朝三分之一的兵权被夺。 她相信无所不用其极的齐嵘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更有可能这是他一开始就谋算好的。 她不会让他如愿。大将军府不仅不能有事,还要比以前更强大才行。 眼下,她需要个帮手来帮她一起解决这件事,而宁广宇是个极合适的人选。 当慕若菱来到宁广宇房里时,看到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正跪在地上苦求主子用饭。 而床上的宁广宇却用被子紧紧蒙着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充耳不闻,一动也不动。 慕若菱边往床前走边对地上的众人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跪在最前面的孙妈妈哭丧着脸说:“之前三小姐也听到了,夫人说如果四少爷再不吃饭就拿奴婢是问,奴婢现在出去如何向夫人交差啊。” 慕若菱道:“如果夫人问起,就说四少爷已经在吃饭了。”语气里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孙妈妈跪着不敢起身。 谁知这时,原本一动不动趴在床上的宁广宇突然掀开被子吼道:“没听到三姐姐的话吗?你们不赶紧滚出去还等什么?等本少爷用轿子抬你们出去吗?” 因长时间滴水未进,宁广宇的嗓子已嘶哑得不能成声,嘴唇更是干裂得渗出了血丝。虽然他用尽了力气吼叫,但因气力不足,听上去依旧软绵绵的。 “你们都下去。” 慕若菱加重语气再次吩咐丫鬟仆妇,而后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宁广宇,悠悠说道:“四弟莫急,我有法子治四弟的心病。” “我有什么心病,没有。”宁广宇不肯承认,不过却赌气似的夺过慕若菱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 丫鬟仆妇见四少爷终于肯喝水了,顿时如释重负,特别是孙妈妈,差点没喜极而泣。 既然四少爷已经喝了水,那离吃饭也肯定不远了,看来,她真的可以像三小姐方才说的那样去向夫人回话了。 老爷和夫人都拿四少爷没办法,想不到三小姐一句话就制服了如牛般倔强的四少爷,果然,四少爷还是最听三小姐的。 虽然四少爷自挨了棍子革了职、即将定下的婚事又泡汤后性情就变了很多,不过这从小对三小姐唯马首是瞻的脾性倒是一点没变。 待丫鬟仆妇皆退出后,慕若菱直截了当地问宁广宇:“四弟非冯小姐不可吗?” 宁广宇一听,眼圈顿时不争气地红了。 他把脸深深埋入枕中,哑声喊道:“他们家怎么可以这样,明明说好了把冯小姐许给我,怎么可以因为我被革了职就悔婚。 当初几次三番地找媒人要把女儿嫁给我的是他们家,现在说不嫁的还是他们家。他们以为别人都是围着他们转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慕若菱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聆听宁广宇诉说心底积压已久的愤懑之情。 原来不是非冯小姐不可,更多的是尊严被践踏的不甘和愤怒。 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当慕若菱从宁广宇院子里出来时,天地已完全被夜色笼罩,只有弯月挂在树梢,洒下凄清朦胧的微光。 慕若菱抬头仰望着寥落的夜空,许久后,才一步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故国的夜空。五年,她离开的实在太久了。 跟在身旁的丫鬟桑儿见小姐情绪不好,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这四少爷啊,还是最愿意听小姐的话。夫人劝了那么久,四少爷就是不吃不喝,可方才小姐那么一劝,四少爷就吃了好多饭菜。” 慕若菱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平视着前方慢慢走着。 桑儿见小姐似乎不想说话,自觉地闭上了嘴,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小姐说:“听说冯小姐要嫁给穆王爷了。”语气像是询问又像是陈述。 桑儿不确定地回了声:“是。”犹豫了下,又忍不住小声抱怨:“也难怪四少爷生气,搁谁身上恐怕都不好受。这冯家也真是的,就那一个女儿还准备许多少人家。最开始是何家,后来是咱们家,现在又是穆王府,许来许去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冯大人原是何大人府中养的一个门客,因其有些才学,由何大人举荐入朝做了八品主薄,后又升为七品长史。 冯家的这个宝贝女儿,在十二岁那年,也就是五年前许给了何大人家的小公子,可没想到,在三年前皇上登基那一年,何家因参与睿王谋反被灭了族,而且,这事还是冯大人亲自向皇上揭发的。 冯大人揭发何家的行为,甚得皇上欢心。 皇上夸赞冯大人大公无私、忠心可嘉,并亲自为其提升官品三级。 冯大人由此一跃成为了朝中的新贵、皇上的宠臣。 约一年前,冯家又想把女儿许给四少爷,老爷夫人没有同意。至于不同意的原因,用老爷的话说就是,感觉和冯家不是一路子的人。 可冯家却不肯罢休,隔三差五地托人上门说合,后来见宁家一直不同意,竟请动皇上出面从中说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宁家也不得不做出些许让步。 夫人经过细致地考察,发现冯小姐性子温顺柔和、谦逊知礼,而四少爷对冯小姐也还算喜欢,于是宁家就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准备等大丧日过后就正式下聘把婚事定下来。 可没想到,大丧日那天竟出了帝后遇刺之事,四少爷受牵连挨了棍子革了职。 刺客之事发生后,冯家立马变了卦,不要说结亲了,连登门探望一下四少爷的胆量都没有,生怕被宁家连累似的,这才几天啊,就又攀上了穆王府。 穆王爷是皇上最宠信的弟弟,当初睿王谋反之事就是由他全权处理的。 不过,这穆王爷一正妃二侧妃三夫人都齐全了,冯小姐嫁过去只能做侍妾,就这冯家竟然愿意。 她猜冯家人的脑袋肯定是被驴踢了,再不然就是被门夹了。 第8章 良心的债 “何、家。” 慕若菱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那是在四年多前曾与前太子齐祯订下婚约的何家大小姐何雅珺。 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们两个应该已经成亲了吧,如今坐在帝后宝座上的也会是他们吧。 慕若菱想到此,身上突然袭来一阵凉意,并迅速浸入到心底,她不禁抱紧了双臂。 桑儿看到后,连忙上前扶住她,担忧地询问:“小姐是冷吗?现在快要进入夏季了,不应该啊,小姐不会是生病了吧?” 慕若菱摇摇头,看着路旁静静站立、即将进入花期的合欢树喃喃自语:“是啊,多雨的夏季就要来了,合欢花也快要开了。” 可惜,那个最爱此花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别人欠她的,她可以加倍讨还,可她欠别人的,却无法去弥补,就算重活一世,也只能继续背负着良心的债。 这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惩罚她的有眼无珠,惩罚她对光明正义的亵渎 作为大乾王朝的都城,繁华、热闹似乎成了盛阳城的代名词,多少人不远千里、历尽艰辛来此只为一睹它的风采。 然而,这并不是盛阳城的全貌,即便有“堆金积玉地,山光水色城”之称的盛阳城,里面也总有那么几处众人不愿靠近、不愿提及的地方,而位于城北边的乱葬岗就是其中之一。 乱葬岗,顾名思义,就是胡乱埋葬、堆放尸身的地方。 送到乱葬岗的人,除了穷苦百姓外,还有一些官府送来的无名尸身,以及被朝廷抄家灭族的罪臣及其家人。 初夏的朝阳灿烂、明亮、温暖,然而,却依旧驱散不了乱葬岗上空弥漫的阴森、凄清之气。 当林长歌踏进乱葬岗时,看到眼前的情景和两年前来时一样,白骨处处、杂草丛生、恶臭刺鼻,有几只鸟雀和野狗正在里面寻觅着可吃的食物 林长歌很想在皑皑白骨中找出何家人的尸骨,可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他在白骨上巡视一遍后,最终抬头看向了虚无的前方。 此时,朝阳已完全跃出地平线,万丈光芒璀璨夺目,照得林长歌的眼睛竟有些刺痛。 林长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眼前的白骨,无声倾诉: 雅珺,我来看你了,两年没见,你还好吗? 这两年,我去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事,也见到了很多人,可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我知道你心里怨怪我,我也多次梦到你在责骂我。我很遗憾我给你带来如此多的伤害和痛苦。 雅珺,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希望你还活在世上,这样我们就能成亲,我就能照顾你一辈子 冯府。 温馨雅致的闺房里,冯芊语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子里即将凋谢的海棠花愣神,只见她眉头轻锁、神色黯然,看上去一副愁肠百结的幽怨模样。 “芊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呼唤传来。冯芊语知晓是母亲来了,暗暗叹息一声,起身相迎。 冯夫人一看到女儿,立刻指着身后丫鬟手上的东西笑盈盈地说:“方才穆王爷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你看,这是一对凤凰衔珠金步摇,这是东珠耳环,还有这些丝绸锦缎云样纱,都是少见的珍品,可见穆王爷心里是真的在意你。” 冯芊语妆容精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目光蜻蜓点水般地从那些东西上一掠而过后,便命身边的丫鬟收下了。 看到女儿郁郁寡欢、强颜欢笑的样子,冯夫人脸上的笑也渐渐隐去。 她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冯芊语的手在桌前坐下,语重心长地劝道:“娘知道你喜欢宁广宇,不愿嫁给穆王爷,爹娘又何尝想让你嫁给穆王爷为妾,可穆王爷看上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也知道,咱们冯家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多么不容易,你爹为了咱们家的前程几乎操碎了心,才让咱们家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 穆王爷是皇上最宠信的弟弟,万一得罪了他,咱们家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咱们家不像其他世家那样在京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冯芊语默然不语,在心里挣扎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说出心中所想:“就算穆王爷看上了女儿,爹娘也不用悔大将军府的亲,大将军府势力雄厚,若女儿真的嫁进大将军府,谅穆王爷也不敢怎样,何况,这亲事又是皇上从中撮合的。” 冯夫人隐约听出女儿话里的埋怨之意,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示意伺候的丫鬟都退下后,小声说道:“你说的这些爹娘岂会不明白,只是有件事你并不知道。 这件事本不该告诉你的,但为了让你心里好受点,也不再埋怨爹娘,娘还是告诉你吧,只是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冯芊语见母亲神情严肃,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屏息问道:“什么事?” 冯夫人又向她面前凑近一些,才压低声音说:“你爹之所以悔大将军府的亲,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听你爹说,穆王爷隐晦地向他透露,皇上忌惮大将军府的势力,有意削弱大将军府,所以这次才故意把棘手的追查刺客之事交给大将军府去办。 到时如果大将军府抓不到刺客,皇上定不会轻饶。你说,这种情形下,爹娘还敢让你嫁进大将军府吗?” 冯芊语闻言大惊。 她一直以为爹娘悔大将军府的亲、把她嫁给穆王爷做妾只是因为惧怕穆王府的势力,同时顺便给冯家在朝中寻个有力的靠山,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若真如穆王爷所言,大将军府前途堪忧,她若真嫁过去又能有多少好日子可过?如此想来,爹娘主要还是为她的将来考虑,是她误会了爹娘。 冯夫人接着道:“穆王爷虽然有点乘人之危,但也算是给咱们家指了条明路,避免咱们家将来陷入大将军府的漩涡中。而且穆王爷也表了态,等你嫁过去必不会亏待你,你虽是妾,但可以让你享受到夫人、侧妃甚至是王妃的待遇。” 冯芊语沉默了会儿,最终温顺地应道:“娘说的女儿都明白,女儿嫁给穆王爷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冯夫人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拍着冯芊语的手欣慰地说:“有你这么识大体顾大局的孝顺女儿,是爹娘的福气,接下来就安心地准备出嫁事宜吧。” 冯芊语点头称是。 冯夫人离开后,冯芊语又独自在桌前坐了会儿,然后起身,把藏于梳妆盒里的那个还未来得及送出的香囊用剪子剪烂后,扔进了废物娄中。 爹娘说得对,为了冯家的前程,无论是她,还是冯家其他人,都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只是,她的宁四公子 想到那个风趣开朗又不失温柔体贴的男子,冯芊语不禁红了眼眶。 第9章 无稽之言 三天后,在外追查刺客的宁将军和三位少爷终于回到了府中。四人皆风尘仆仆、满身疲惫,当然也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慕若菱正在宁广宇房里鼓捣草药膏。 这些草药膏不仅可以让伤口很快愈合,而且还能不留疤痕,不过配制起来也不是一般的费工夫,光找药材她这两天就跑了大半个盛阳城。 若不是特爱惜身体容貌的宁广宇再三央求她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消除掉背上的疤痕,她才不愿这么耗费心力。 “这药涂在身上怎么有种辣的感觉?药膏不应该是凉凉的吗?三姐姐,你会不会弄错了?” 趴在床上的宁广宇感受到背上传来的一阵阵灼热感,心里不免产生了怀疑,同时还有点怕怕的。 慕若菱闻言停下涂药的动作,淡声说:“这药涂身上就这种感觉,你若害怕就算了。” 宁广宇连忙陪着笑脸说好话:“不怕不怕,我相信三姐姐。” 慕若菱没再说什么,不疾不徐地继续帮他涂药。 刚做完这些,宁将军和宁夫人就来了。 一看到宁将军,宁广宇就迫不及待地问刺客有没有抓到。 当听到刺客依然没有线索时,宁广宇又气又怒,捶着枕头咬牙切齿地放狠话:“明天我亲自去抓捕她,等抓到她,一定要狠狠打她八十大棍不可。不,至少要两百棍,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宁将军伸手给宁广宇后脑勺一巴掌,命令道:“你就给我好好在床上趴着,哪也不许去。” 宁将军虽然是在和儿子说话,不过目光却一直在许久不见的女儿身上细细打量着。 宁广宇揉着脑袋焦急地说:“爹,半个月已过去一半了,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 宁夫人安慰道:“不是还有一半时间嘛,别急,你爹肯定能抓到刺客给你报仇。” 说到这里,宁夫人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问宁将军:“丞相府那边情况如何?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宁将军仰头灌了一杯茶水,道:“连我都找不到,林煦那个弱书生更别提了。”粗狂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宁夫人头疼地捏捏眉心,死活想不明白,“真是怪了,你说这刺客能藏到哪儿去呢?为何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难不成真是鬼神在作祟?” 宁将军哼道:“青天白日的哪来的什么鬼神,就算有也肯定是人在装神弄鬼。” 安静坐在一旁的慕若菱对宁将军的话十分认同。 没错,她就是在装神弄鬼,因为幻影术利用的就是藏在人心里面的鬼。 在长乐街上,她找人射箭营造紧张恐怖的气氛,目的就是为了引诱那些人心里面的鬼现身,所以,也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看到她的影子。 幻影术极难启动成功,因为它需要各方面条件都满足才能生效。上次幸运地启动成功了,却没有杀死齐嵘和徐苡诺,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这时,宁将军看女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放缓声音说道:“冉儿,我听你娘说你想参加三个月后的宫廷大选,照我说,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你的性子真的不适合进宫。” “啊,三姐姐要进宫做嫔妃啊?为什么呀?”趴在床上的宁广宇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慕若菱垂眸望着杯中的茶水,平静地说:“不为什么,就是想进宫罢了。” “哎呀,不行不行。”宁广宇激动地大嚷,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皇上只喜欢先皇后那样的,听人说后宫的那些嫔妃,大多都是和先皇后相像的人。三姐姐若是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日子该多难熬啊。” 宁夫人也有同样的担忧,叹息道:“说的就是这个理,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去后若再想出来是不可能了。” 慕若菱沉默不语。 宁将军见女儿没有再坚持,以为女儿是听进去了家人的劝告,欣慰地说:“等刺客之事过去后,我和你娘就开始给你挑选人家,肯定能找到让你满意的。” 慕若菱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当然,她并没有放弃进宫的打算,她只是想把此事暂时放到一边,先集中精力解决刺客之事,这才是眼下最紧要的。 至于进宫之事,她不着急。虽然宁芷冉长得和她不相像,但她有让齐嵘喜欢她的法子。 她知道,齐嵘是爱她的,只不过,齐嵘也一样爱江山,而且在爱人与江山不可兼得的情形下,齐嵘最终选择了后者。 她的大师父曾说过,人往往痴迷于两样东西: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 如今,齐嵘已经得到了原本不属于他,但他却渴望得到的江山,接下来就是寻找另一样在意的东西,那就是已经失去的爱人,所以,他的后宫里才会有那么多和她相像的女人。 她相信,如果出现一个容貌虽然与她不同,但其他地方几乎都和她一样的女人时,齐嵘定不会视而不见,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她眼下需要做的,是帮助宁家找出刺客向齐嵘交差。 慕若菱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有件事我想说与爹娘听。就是我从灵隐寺回来的途中,在一茶肆歇脚喝茶时,偶然听到有人议论说,其实这次皇上和皇后娘娘遇刺是穆王爷一手谋划的。” 此话一出,宛如一块巨石从高空落入平静的水面,顿时激起水花无数。 “什么!”宁广宇率先惊叫出声,一时忘了背上有伤,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跳了起来,结果因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的惨叫一声后,不得不重新趴回床上。 而宁将军虽在极力地维持镇定,但手上的茶盏还是不受控制地晃动了几下,致使热烫的茶水溢出洒在了手上。他连忙放下茶盏,把被烫着的手指放在嘴边不停地吹气。 宁夫人更是惊得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冲到门口往外瞅几眼后,才神色慌张地教导女儿:“冉儿,不可乱说,若被旁人听去,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已恢复冷静的宁将军也沉声道:“冉儿,我知道你是替咱们家忧心,可就是再忧心,也不该听信那些无稽之言。” 趴在床上的宁广宇看看自家爹,再看看自家娘,最后又盯着自家三姐姐蹙眉沉思了会儿,张嘴想要说话,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底有一抹异样光芒在不停地闪烁。 第10章 见面礼 面对宁将军和宁夫人虽不严厉但异常郑重的教导,慕若菱温顺地应道:“是,爹,娘。” 宁将军和宁夫人不相信没关系,原本她也没指望他们会相信。她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提前说出来,是想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免得事发之时被惊吓到,同时也为将来要做的事做个铺垫。 宁夫人对女儿似乎还不放心,又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冉儿,一定是你听错了。穆王爷是皇上最宠信的弟弟,皇上曾当着满朝文武说过,穆王爷和冯大人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而且穆王爷对皇上的忠心也是有目共睹的,他怎么会害皇上和皇后娘娘呢?咱们不能因为抓不到刺客就随随便便听信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知道吗?” 慕若菱郑重地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乱说了。”但心里却止不住冷笑。 左膀右臂?那她就先把齐嵘的左膀右臂砍下来,算是送给他的见面礼吧。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宁夫人站起身说:“咱们走吧,让宇儿好好休息,这样身上的伤才能好得快一些。” “嗯。”宁将军应了声,对宁广宇交代了几句要老实待着养伤的话后,就大步朝外走去。 慕若菱和宁夫人跟着往外走。 在即将跨出门槛时,突然听宁广宇问道:“三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给我换药膏啊?” 慕若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说:“明天给你换。” 宁广宇开心地笑了:“好,我等着三姐姐,记得要早点来啊。” 慕若菱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门。她把剩下的药膏已经交给宁广宇房里的丫鬟,说好了以后由丫鬟帮他换药。 宁广宇现在这样说,怕是有话问她吧。她想她应该能猜到宁广宇要问什么。 宁夫人怕女儿累着,劝道:“让下人给宇儿换药就行了,你就好好歇着吧。” 慕若菱微笑着摇头,“娘,没事的,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挺好。” 宁夫人欣慰地笑道:“你们姐弟俩从小就亲近,现在看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娘打心眼里高兴。” 慕若菱笑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慕若菱如约前来给宁广宇换药。 在开始换药时,宁广宇把房里伺候的人全都遣了出去,然后小心地问道:“三姐姐,你真的听到那些人说是穆王爷指使人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吗?” 慕若菱声音平静地说:“应该是我听错了。你没听到昨天爹娘说的话吗?穆王爷对皇上很忠心,是不可能谋害皇上和皇后娘娘的。” 宁广宇有些不服气:“那可不一定。以前的睿王爷看上去不是也很忠心吗?可还不是要谋反,还有那何家,所以人不能光看表面。” 听到宁广宇的话,慕若菱正涂药膏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装药膏的瓷瓶,力气大到仿佛要把瓷瓶握碎般。 何止人不能光看表面,有些事也不能光看表面。 比如,前太子齐祯轻薄自己的皇嫂也就是她之事;比如前世她病逝之事;比如睿王及何家谋反之事 事实的真相往往要比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更加残忍血腥。 除了谋划之人和受害之人外,没有人知道齐祯轻薄她是齐嵘一手谋划的;也没有人知道她病逝是徐苡诺的功劳;同样没有人知道,睿王及何家谋反之事,只是齐嵘清除前太子势力的手段 察觉到胸腔内迅速燃烧起来的仇恨火焰,慕若菱深吸口气,抬眼望向窗外那些葱郁繁茂的花木,借以平复心绪。 宁广宇见她既不涂药也不说话,忍不住奇怪地问:“三姐姐怎么了?” 慕若菱收回目光,继续给他涂药,并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爹娘不相信是穆王爷做的,咱们也别乱说了,免得惹爹娘生气。” 宁广宇却固执地说:“爹娘不相信,可我倒有些怀疑呢。”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 宁广宇就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这样说,就肯定有原因,不管是真是假,咱们都应该查一查,万一是真的呢? 皇上和皇后娘娘遇刺后,穆王爷主动请求帮忙搜查刺客,说不定他这是在掩人耳目、贼喊捉贼呢。” “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慕若菱点点头,见他似乎真想追查下去,便又放低声音继续透露消息:“而且我还听说穆王府里现在还藏有青羽箭,就在穆王府后院那口枯井里埋着。” “啊,真的?”宁广宇震惊不已。 慕若菱淡声说:“真假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别人是这样说的。” 宁广宇眼珠转了转,问道:“那三姐姐记不记得说这话的人长什么模样?我们可以悄悄把他找来问个清楚。” 慕若菱蹙了下眉,摇头说:“我听到这话吓都快要吓死了,哪还敢再去细看对方长什么模样。再说了,就算知道又怎样,盛阳城那么多人,上哪儿去找?何况他也不一定就住在城内,恐怕不等找到人,半月之期就到了。” 宁广宇一想也是,于是下巴抵在枕上开始犯起愁来,“那怎么办呢,现在距半月之期就剩六七天了,再抓不到刺客爹恐怕要遭殃了。”那个林丞相好歹有个太妃妹妹护着,他们爹可没有啊。 “你真想把这件事查清楚吗?”慕若菱正色问宁广宇。 “那当然了。既然发现了一些线索,就不能放着不管。” 慕若菱见宁广宇态度坚定,最终决定让他参与进来,于是提醒道:“其实,若真想弄清楚真假,也不必非要找到那个说这话的人。咱们可以悄悄去那口枯井里挖一挖,看看有没有青羽箭藏在里面就知道了。” 宁广宇眼睛一亮,脸上的愁云顿时一扫而空,“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可比去寻找说那些话的人靠谱多了。” 慕若菱故意蹙着眉说:“可咱们家与穆王府没多少来往,想悄悄进穆王府办这件事太难了。” 宁广宇却一点也不担心,“谁说一定要进去才行,这件事完全可以找人代劳。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三姐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肯定没问题。” 这倒和慕若菱想到了一处,她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此事不是小事。如果你真找到了什么证据,记得一定要藏好,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爹娘。等你回来咱们仔细商量后再做决定。” 宁广宇深知其中利害,自然不会乱来,保证道:“三姐姐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天后,宁广宇不等背上的伤痊愈就出了府。 第11章 身处繁华心简单 在宁广宇出府寻找证据的这天晚上,慕若菱坐在窗前抚琴解忧。 其实,以前她很不喜欢抚琴跳舞、吟诗作画之类的,也不喜欢女工针线,因为在她看来,那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们才学的东西。 她虽然也是女子,但她喜欢的东西却与其他女子有很大不同,这也许和她的身子及所处的环境有关吧。 她虽然出生在皇宫内,但因身子天生异于常人,在出生那天就被大师父带到了山上医治,封号也由原定的倾城改成了青城。 从此后,她开始了每年只有在父皇母后寿辰时才能回宫团聚的日子。 而在她出生之时,大耀国就已经陷入了四分五裂、内忧外患之中,大耀气数已尽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每每看到仁慈宽厚的父皇为了保护江山百姓向那些手掌权势的藩王臣子步步退让时,她心里就特别的愤怒。 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让她的国家重现曾经的盛世辉煌,再也不让任何人威胁逼迫他的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 因此,在山上的那十三年,她最喜欢学骑马射箭、兵书阵法、奇毒妙药之类的,而不太喜欢学诗书礼仪、乐理舞蹈等。 当然,就算她不喜欢,她还是得学。因为她学什么东西是由师父们决定的,而不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当大耀国和百年劲敌大乾王朝决定联姻时,武王齐嵘和太子齐祯同时求娶她,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在战场上有过多次交锋的齐嵘的原因。 可重生归来后,她却发现自己渐渐对这些东西上了瘾。因为当沉浸其中时,她急于复仇的心就会慢下来,可以让她静下心重新审视局势,然后一步一步地、沉稳地谋划布局。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齐祯身上为何总是透着一股从容淡雅、包容接纳万物的温润气质,或许就与这些东西有关吧。 不激进、不偏执、不为难别人也不为难自己、不会热情如火灼伤别人也不会寒冷如冰让人生畏,就那样身处繁华心却简单地存在着。 可她不明白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何偏偏选择那么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时齐祯虽然被软禁了起来,但处境并没有危及到生命的时刻,甚至等事情平息后,他完全可以恢复自由身。可他一死,却永远地落下了畏罪自杀的污名。 断肠散,世上最痛苦的断情绝爱之毒。 他一定是恨死她了才会那样吧?他一定像她恨齐嵘那样恨她吧?是啊,怎么可能不恨呢。 当慕若菱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有这种愧疚遗憾的情绪时,连忙摇头挥去,强迫自己专心抚琴。 她不能再像前世那般,让自己整日活在良心的谴责中,这会损耗她的精力,降低她的警觉性,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前方的路很漫长,也很艰险,她只有摒弃一切于复仇复国无益的东西,才能顺利达到目的。 至于那些无能为力之事,就交给余生岁月吧,淡忘或是铭记,她都愿意承受。 不知不觉夜已深,院子里除了回荡的琴声外,只余虫儿的浅吟低唱。 看来宁广宇今晚不会来了,想必是还没把证据拿到手。 慕若菱望了眼天边的清冷弯月,不准备再等,遂起身去歇息。 第二天早上,宁广宇一放下碗筷又迫不及待地要出府去。 “宇儿。”宁夫人叫住他说:“你身上有伤,不好好在床上养着出去乱跑什么,小心被你爹知道。” 宁广宇把手伸到背后重重拍了两下,强忍着不适感说:“娘,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怕宁夫人不信,又连忙拉外援:“不信你问三姐姐,三姐姐的药可灵了。” 慕若菱自然选择和宁广宇站在同一战线上,温声劝宁夫人道:“是啊,娘,四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说四弟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娘就放心吧。” 宝贝女儿开口说情,宁夫人哪舍得不答应,但终究有些不放心,对宁广宇郑重叮嘱道:“看在你三姐姐的份上今天就让你出去,但现在外面乱得很,你可要当心。” “是是是,谢谢娘,谢谢三姐姐。”宁广宇开心地作揖道谢,而后匆匆往外走,在快要走出门时,突然又回头说道:“我午时就回来。” 慕若菱明白,宁广宇这句话是特意对她说的。 用过早饭后,慕若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调制的姽香放置酝酿的时间已到,需要看看结果如何。 当慕若菱回到房里时,看见桑儿已把沉香木盒取出摆放在了桌上。 慕若菱转头看看漏刻,还差两刻钟才能开启,遂对桑儿吩咐道:“两刻钟后叫我,不要忘记了。”而后,拿起床头案上的兵书翻看起来。 两刻钟后,慕若菱从沉香木盒中取出一个印有兰花的瓷瓶,小心地打开瓶盖放在鼻端轻嗅。 没错,是记忆中的香味。 姽香,是她母后自己调制的,也是母后最爱的,更是不爱用香的她唯一使用过的。 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她终于按照记忆中母后教给她的方法调制了出来,就是不知道是否和母后调制的一样,香气能七日不散。 其实,她嫁到大乾王朝后,也曾试着自己调制,可终究没能成功,最多也就和其他人调制的一样,香气保持两三日不散,后来她就没再费事地尝试了,仍继续使用着出嫁时母后给她准备的姽香。 如今,母后已逝,世上不会再有人给她调制姽香。 她希望自己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每日闻着,就好像母后还在一样。 桑儿伸长脖子往瓷瓶里瞅,很是怀疑地说:“小姐调制的这姽香真的能七日不散吗?很多人都学大耀国的柔嘉皇后调制此香,可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呢。” 更让人不解的是,小姐以前从不曾调制过姽香,也不曾用过,怎么二十多天前睡一觉醒来后就喜欢调制了呢? “会的,一定会的。”慕若菱喃喃,眼神透着坚定。 第12章 烫手山芋 果真如宁广宇所言,午时还未到,慕若菱就看到他出现在了窗前,并且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用蓝色布匹包裹着的东西。 看他那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他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等宁广宇闪身进屋后,慕若菱边关房门边问:“没有人发现你行踪诡异吧?” “没有没有,我是翻墙进府后直接过来的。三姐姐你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宁广宇看上去很激动,边说边把怀里抱的东西小心放到桌上,然后献宝似地一层层打开。 慕若菱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因为除掉穆王府和冯家所需要的证据在她回大将军府之前就已经找人安放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把它们一样样找出来呈现在众人面前就行了。 不过,当她看到那些或完好无损或缺头少尾的青羽箭时,她还是做出了不敢置信状,“这些东西真是在穆王府里找到的?” “这还能有假,就是在穆王府后院那口枯井里找到的。” 宁广宇显得异常兴奋,“刺客终于找到了,看这次冯大人还让不让他女儿嫁给穆王爷。三姐姐,咱们现在就把这些东西交给爹吧,让爹尽快呈给皇上。” 慕若菱蹙眉作沉思状,片刻后摇头说:“恐怕不行,几支青羽箭就能证明是穆王爷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吗?皇上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说不定还会认为是罪魁祸首在栽赃陷害穆王爷。” 正兴奋得两眼放光的宁广宇一听,一张俊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倒没仔细想这些。 是啊,皇上那么宠信穆王爷,仅凭几支青羽箭就会怀疑穆王爷吗?恐怕没那么容易。 还有,如果最后确定凶手不是穆王爷,那穆王爷会善罢甘休吗?会放过宁家吗?到时两家只怕会成为你死我活的仇敌吧。 如此看来,在没有找到更加确凿的证据前,还真不能冒然将此事告诉皇上。 宁广宇思虑一番后,琢磨着说:“要不我再让那人在穆王府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证据。” “这倒是个办法。”慕若菱点点头,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但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你要知道,现在证据就在咱们家,万一这期间被穆王爷发现了什么,他很有可能会反咬一口说爹就是凶手。皇上就算不信,也肯定会生疑心,这样一来,爹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啊!”听她这么一分析,宁广宇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怎么办啊?” 本以为自己找到的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却不想竟是烫手的山芋。 慕若菱盯着桌上的东西思索片刻,说:“我有一个办法。不如把这些东西转交到冯大人手上,让冯大人去向皇上告发此事。” 提起冯家,宁广宇就恨得咬牙切齿,“我不给。就算这些东西不能证明穆王爷就是凶手,可也算是找到了一些与凶手有关的线索,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白白给他们家,扔掉我也不给,不给。” “四弟听我说完,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四弟。” 慕若菱缓缓道:“我听说冯大人对皇上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忠心,而且我也派人探查过了,冯大人家里确实藏有一些对皇上不忠的证据。” “三姐姐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宁广宇完全惊呆了,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难道冯家也要谋反? 对于宁广宇的疑问,慕若菱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径直说道:“你找人把这些东西转交给冯大人,并说服冯大人去告发穆王爷,但是不要让冯大人知道这些东西是你给他的。这样,不管穆王爷是不是凶手,这件事都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然后呢?”宁广宇紧紧盯着她追问。 慕若菱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等时机成熟后,再让爹出面告发冯大人。” 什么兄友弟恭,什么明君贤臣,什么左膀右臂,只要是阻碍她复仇的,不管是人是鬼,她都会一一除去。 宁广宇终于听明白了,不过心里却有点没底,“我知道三姐姐是什么意思了,可如果冯大人家里找不到他不忠的证据怎么办?爹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慕若菱眉梢微挑,“四弟不相信我?” “没有没有。”宁广宇搓着两手嘿嘿笑,“你可是我三姐姐,我不信你信谁。好,我就照三姐姐说的,把这些东西交到冯大人手上。依冯大人那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慕若菱琢磨了会儿,说:“冯大人虽然见风使舵、见利忘义,但并不是没有脑子,想说动他告发穆王爷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你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诱他上钩。” “这倒也是,究竟该怎样做才好呢?”宁广宇啃着手指苦想。 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冯大人去向皇上告发穆王爷呢? 不多时,宁广宇眼中就闪现出了兴奋光芒,“我知道怎么做了。我还找之前的那个人,就让他告诉冯大人这些东西是他自己发现的,再让他骗冯大人说穆王府里还有其他证据,这样冯大人肯定会上钩。” “法子不错。”慕若菱赞同地点头,接着又不放心地说:“但你找的那个人可靠吗?千万别出了岔子,否则会很危险。” 宁广宇自信地笑道:“三姐姐放心,绝对可靠。那人是穆王府里的长工,名叫李福。原本他在王府做事做的挺好的,可自从上头的管事换了后就各种不顺心。 那个新管事是穆王爷一个小妾的远房亲戚,就因为他看不惯新管事在那作福作威嘀咕了几句,结果被人听见告诉了新管事。 于是新管事就天天找他麻烦,打他骂他给他多派活不说,还找各种理由克扣他工钱。他上有老下有小的,没钱可怎么过日子,所以就决定不在穆王府干了,准备另谋生路。” 慕若菱问:“李福现在在哪里?还在穆王府吗?” 宁广宇点头,“对,他说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就出来。现在他和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相信他不会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慕若菱仔细想想,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说道:“那四弟就赶快行动吧,时日已经不多了。” “好,我马上去安排。”宁广宇站起身,把桌上的东西重新用布包裹起来抱在怀里。 慕若菱见状,腾出一个装画卷的长形木盒递给他,“你这样抱着太过引人注目,放在这里面吧。” “还是三姐姐心细。”宁广宇笑着把东西塞进去后,没有多停留地拿着木盒离开了。 第13章 宁芷云的心思 这日午后,慕若菱小睡起来,刚拿起笔练了几个字,就听到丫鬟禀报说四小姐来了。 慕若菱放下笔起身相迎,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身束腰紫衣长裙的宁芷云提着食盒款款走来。 宁家共有三位庶出小姐和一位嫡出小姐,但平安长大的就只有嫡三小姐宁芷冉和庶四小姐宁芷云。 宁芷云虽是庶出,但因生母早逝,自小就是由宁夫人抚养教导的,因此在宁家所享受的待遇基本和嫡出的宁芷冉没什么差别。 “三姐姐爱吃莲花糕,我闲着无事就做了一些,三姐姐快尝尝。” 两人进到房里后,宁芷云边说边把食盒打开送到慕若菱面前,态度一如从前般亲切温和。 “四妹妹费心了,许久不吃倒真有些想念了。”慕若菱用竹签扎起一块莲花糕放进嘴里,品味一番后,微笑赞道:“四妹妹的手艺愈发好了。” 宁芷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随口说了句:“三姐姐喜欢就好。”后便不再言语,而不停绞动帕子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挣扎与纠结。 慕若菱见宁芷云如此,便知其有话要说,但她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边吃边静静等待着。 在她的记忆里,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宁芷冉的记忆里,宁芷云和宁家其他人一样,是个性子爽朗耿直的人,若是平常之事,宁芷云绝不会这般纠结挣扎。 由此可以推断,宁芷云要说的事肯定不一般。 两人的相对无言让房中的气氛渐渐变得怪异起来。 慕若菱依旧泰然自若,可心中藏了事的宁芷云却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让人压抑的沉寂。 最终,宁芷云暗暗吸口气调平心绪,状似话家常般地问道:“我听四哥哥说,三姐姐给他寻的药可以完全去除他背上的疤痕,这是真的吗?” 慕若菱忍不住微微蹙眉,“是的,的确如此。四妹妹为何问这个?是也需要用这药吗?” “不不是我用。” 宁芷云突然涨红了脸,瞄一眼面前的人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慕若菱看到宁芷云的反应甚是诧异,疑惑地盯着她等待下文。 宁芷云犹豫良久,才鼓足勇气解释道:“再有三天就到半月之期了,可爹和哥哥们还没抓到刺客。 我想的是,皇上不是一直在寻药医治豫王爷脸上和身上的疤痕吗?如果三姐姐的药真能去除疤痕,不如把这药呈给皇上,若真治好了豫王爷,到时就算爹和哥哥们没有抓到刺客,想必皇上看在药的份上也不会重责。” 慕若菱闻言,捏竹签的手指不由收紧,同时眼中浮现出一层寒霜。 若不是看宁芷云不知内情,她真想一竹签刺死这个让她给仇人呈药的女人。 让她呈药给齐嵘,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她死了。何况,齐嵘也许根本不需要她的药。 豫王爷齐衡是静太妃所生。齐衡原是六皇子,齐嵘登基后封为豫王爷,同时受封的还有三皇子齐昀和五皇子齐盛,就是睿王爷和穆王爷。 当年,太子齐祯死后,武王齐嵘、三皇子齐昀、六皇子齐衡三人成了竞争太子之位最有力的人选,先帝曾在立谁为太子的事上一直犹豫不决。 约三年半前,豫王爷在皇家围场陪先帝狩猎时,突然马失前蹄摔倒在地,而且不巧的是,人正好摔在一个满是毒蛇的坑里,致使豫王爷的脸部、颈部、腿部等多处被毒蛇咬伤。 更可怕的是,坑里的毒蛇不止一种且世间少见,再加上毒性巨强,宫里的御医皆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豫王爷的身子被毒素侵蚀,一天天地腐烂下去。 当时先帝遍寻天下名医为豫王爷医治,可最后也只是保住了豫王爷的命。 最终,豫王爷的双腿被废,余生只能以轮椅代步,脸上也留下了许多坑洼不平的疤痕,整日以面具覆面。 她猜测,这应该不是巧合,很有可能是齐嵘的阴谋。 而宁芷云方才所说的话,恐怕也不单单是为宁家着想。 如果她猜得不错,宁芷云应该是倾心豫王爷。 只可惜,这终究是没有结果的事。 豫王爷显赫尊贵时,不会娶宁芷云为妻; 如今豫王爷身残落魄,而宁将军和宁夫人又不会让女儿嫁给这样一个毫无前途可言的人。 而她也不会因为宁芷云所说的理由就去救豫王爷: 第一,没有必要。因为刺客之事,她早已安排妥当。 第二,对于大乾王朝皇室的人,她不会给予多余的同情和关心。现在她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至于不相干的其他人,与她没有关系。 虽然宁芷云的话让慕若菱心里不舒服,但慕若菱知道宁芷云是无心的,遂耐着性子解释道:“四妹妹有所不知,我寻的药只对不是很严重的外伤有用,而且疤痕长的时间不能太久。豫王爷是几年前被毒蛇咬伤,毒素早已侵入体内,这药对豫王爷是没用的。” “这样啊。”宁芷云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落寞地道:“那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慕若菱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宁芷云告辞离开,慕若菱起身相送。 结果两人刚出房门,就见宁夫人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捧衣物的小丫鬟。 宁夫人一看到她们,立刻郑重地叮嘱道:“再过几天就是靖老王爷寿辰,我让人给你们两个裁了新衣,做了新首饰,等靖老王爷寿辰那天,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去。” 靖老王爷是皇上的叔父,也是与先帝关系最好的兄弟。 皇上登基后,不忘先帝要厚待靖老王爷的嘱托,每到靖老王爷寿辰都会为其大办宴席庆祝。 帝后遇刺之事才过去不久,刺客也还没有抓到,众人本以为皇上不会再让人大张旗鼓地为靖老王爷操办寿辰,可没想到,皇上却下令一切照常,对此朝堂上下无不称赞皇上的孝德。 她之所以要带两个女儿一起参加宴席,自然是为了相看女婿。 等到靖老王爷寿辰那天,不管是皇室贵胄、还是权臣世家,基本都会到场,适龄公子自是不少的。 她的两个女儿都已到成婚年龄,特别是冉儿,既然愿意嫁人了,自然要好好地挑一挑。 慕若菱和宁芷云也隐约猜出了宁夫人带她们参加宴席的目的。 慕若菱对此无所谓,所以没有过多犹豫地就答应了。 宁芷云心里虽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违逆的话,同样点头应了。 第14章 狡猾老狐狸 冯府。 这日傍晚,冯昂办完事回府,刚下马车,就见守门的小厮捧着一个长形红木盒迎上前来,“老爷,方才有人送了东西过来,并再三嘱咐小的一定要亲自交到老爷手上,那人还说这些东西是在穆王府里发现的。” 穆王府? 冯昂疑惑地接过红木盒,顺口问道:“什么人送来的?” 小厮回答:“对方说他原是穆王府里的一个长工,名叫李福,不过现在已经不在穆王府做事了。” 冯昂微微颔首,没有再问什么,边往府内走边随手打开木盒看。 这么普通的盒子,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然而,当漫不经心的冯昂看清木盒里的东西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神色怪异地迅速合上木盒冲进书房,只当哐当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接着又是关窗子的声音。 等确定门窗都关严实,外人不可能偷窥到房里的情况时,心脏砰砰跳的冯昂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那支完整的箭矢细细察看着。 那是一支刻有青字的羽箭,再看其余的几支断箭,拼接起来也都和这支箭矢一样。 冯昂生怕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再揉揉眼睛,再看,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确信眼前的这支箭矢和刺杀皇上、皇后娘娘及杜贵嫔的青羽箭是一模一样。 冯昂脑中有那么一刻完全陷入了空白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一些,然后开始认真地分析起来。 这些东西真是在穆王府里发现的吗?如果是,穆王府里为何会有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究竟是穆王爷自己的,还是别人栽赃嫁祸给穆王府的? 如果是穆王爷自己的东西,穆王爷想要干什么?如果是别人在栽赃陷害穆王府,那这个人会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还有那个叫李福的长工,为何把这些东西交给他?李福是否还知道其他秘密? 冯昂在书房里足足思索了一个时辰,才最终下定决心把此事问个清楚。 他把箭矢小心翼翼地收进木盒后,又把木盒藏进了博古书架后面的密室里,最后又平复几下狂跳不已的心,才吩咐人去唤那个传话的守门小厮。 守门小厮很快出现在书房内。 冯昂看着他故作镇定地问道:“那个送东西的李福长什么模样?” 小厮回道:“他个子高高瘦瘦的,大约三十岁左右,肤色偏黑。” 冯昂继续问:“他除了让你把木盒交给我,还有没有说别的?” 别的? 有吗? 好像没有啊。 守门小厮皱眉回想,片刻后终于想起一句,“小的隐约听到他临走时嘀咕了一句,好像是什么他住在西街梧桐巷的最南角。” 冯昂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李福把他的住处说的这般详细,是不是想让自己去找他?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冯昂摸着稀疏的胡须琢磨了会儿,沉声吩咐道:“你立刻去把李福找来,我有话问他。记住,不要让人看见了,特别是穆王府的人。” “是,老爷。”守门小厮领命后,匆匆而去。 在等李福到来的期间,冯昂不停地在书房内走来走去,绞尽脑汁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可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即便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这辈子也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冯家近几年才崛起,在朝中的根基还不稳固,比不得大将军府、丞相府那些世家大族。 他摸爬滚打数十年才有今天的地位,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 冯昂思及此,又不放心地唤来自己的亲信,郑重交代道:“你悄悄向穆王府里的人打探打探,问问这个李福之前是不是在穆王府做长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穆王府,原因又是什么。” 约一个时辰后,李福被请进了冯昂的书房。 一进入书房,李福就跪倒在冯昂面前诚惶诚恐地连声哀求:“求大人救救小的,求大人救救小的,求求大人了” 冯昂不动声色地把跪在面前的人打量一番,而后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说话。 李福却跪着不肯起来,“如果不能得大人垂怜庇护,小的宁愿跪死在这儿。恳求大人救救小的,小的整日担惊受怕,真快被逼疯了。” 他言辞恳切,神色痛苦,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在水深火热中受尽折磨煎熬的人。 冯昂盯着李福细细研究了会儿,这才把藏于密室的红木盒取出,沉声问道:“这东西是你发现的?” 李福看见红木盒,脸色突然大变,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他颤声说道:“是。小的发现这些东西后,差点被吓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想到大人一向睿智,又得皇上宠信,这才决定交给大人处理。” 冯昂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是在哪里发现的这些东西?” 李福答道:“前几日,穆王府的小世子在后园玩蹴球,结果球不小心掉到了枯井里,当时小的正巧经过,便奉命下枯井捡拾。 可没想到,当小的下到枯井里后,意外发现井底的土层好像被人翻动过,小的就好奇地往下扒了几下,结果就看到了这些东西。” 冯昂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开始在房中踱步沉思。 谁知,他走了几步后,突然猛地回头盯着李福问:“你说这些东西会不会是别人故意放里面的?是不是有人想陷害穆王府?” 李福被冯昂突来的盯视吓了一跳,心中暗惊:果真和宁四公子说的一样,这冯昂还真是个不好上钩的狡猾老狐狸,看来他要更加当心才行。 于是李福做出恐惧的样子,摇头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小的是不敢在穆王府待下去了,小的怕” 说到这里,李福故意停了下来。 而这成功引起了冯昂的注意。 冯昂见李福欲言又止,心中紧张了几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轻了。 他直直盯着李福问:“怕什么?” 李福仿佛怕被人偷听,起身靠近冯昂耳畔小声低语。 第15章 纸做的红人 冯昂听了李福的话,脸色变幻不定,眼中也露出了震惊之色,同时还有些怀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这可是穆王爷身边的护卫亲眼所见。” 为彻底打消冯昂的疑心,李福开始搅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那个护卫和小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看到后心里特别害怕,就把这事告诉了小的,问小的该怎么办。 可没想到,他告诉小的后,当天夜里就突然暴毙了。御医说他是得了急病猝死,其实根本不是,而是被人偷偷害死的。 这事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大人可能不记得了。就是穆王爷怕对方得的是瘟疫,还上奏请御医到穆王府诊断的那个护卫。” 经李福一提醒,冯昂很快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因为当时公公向皇上呈递穆王爷的折子时,他正巧在御书房与皇上商议事情。 皇上对此事很重视,立刻指派了御医前往穆王府。 而一个王府护卫的死为何让皇上如此重视呢?这还得从五年前那场百年一遇的大瘟疫说起。 五年前的那场大瘟疫,虽然无数人在孝宁皇后的救治下逃过了死亡,但每每想起还是令人毛骨悚然。 先帝很怕这样的事再度发生,因此加强了对盛阳城内人口的管制。 特别是那些权贵帝胄之家,因人口众多又极为杂乱,所以管得更严格一些,规定只要谁府上有不正常死亡之人,皆需上报,经御医诊断后再行处理。 他一直以为真如御医所言,那个护卫是患急病死的,没想到竟是被人偷偷害死的。 若真如此,这李福的话倒有几分可信了,穆王爷似乎真有想取皇上而代之的嫌疑。 冯昂琢磨了会儿,又问:“你是何时离开的穆王府?” 李福如实回道:“昨天。” 把该问的都问清楚后,冯昂本想放李福回去,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做事?” 李福心道:果然是狡猾老狐狸,这是不放心他,所以也准备把他拉下水吧。 李福心中虽如此想,但面上却是感激涕零,立刻叩头谢恩:“多谢大人,以后小的一家老小就仰仗大人了。” 冯昂见李福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心中对李福的信任不禁又多了两分,沉声说道:“好,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当差,只要你对本大人忠心,本大人自不会亏待你。” 李福再次磕头谢恩:“谢大人垂怜,小的回去收拾些衣物就来府上。” 冯昂边把红木盒扣上边说:“你给家里写封信,明天我派人帮你取就行了。” 李福一脸感激地道:“谢大人,这样倒省得小的跑腿了。” 而后,冯昂摆了下手,示意李福退下。 待李福走后,冯昂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始汇集整合所得到的讯息。 深夜,正是入梦好眠之时。 然而,冯昂不仅不觉得疲倦,反而有股莫名的兴奋在体内乱窜,同时眼中不受控制地闪现着狂热之色。 他还记得当初告发何家时,他连升三级。 如果这次再告发穆王府成功的话,他岂不就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况且,这次穆王府的事可比何家严重的多。 别人不知道事情真相,可他心里很清楚。 何家根本没有参与睿王的谋反,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他一手捏造出来的。 因何家大小姐曾与前太子订过婚约,这让皇上对何家有了戒心。 虽然表面上皇上对何大人与以往没什么差别,但暗地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寻何家人的麻烦,而且不错过任何机会地打压德高望重的何大人。 当他发现这个秘密后,便知何家靠不住了。 何家一倒,与何家有牵连的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到那时,他就算不死,这辈子也肯定与仕途无缘了。 这怎么可以!他摸爬滚打多年只为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怎么能轻易认命。 他不甘心,所以想方设法地撇清与何家的关系。 可他跟随何大人、为何大人出谋划策多年,想要抽身出来谈何容易,何况,连他最初进入仕途都是由何大人举荐的。 再三权衡之后,他决定赌一把,为自己、为冯家的前程赌一把。 于是,当睿王谋反之事爆发时,他就捏造了一些何家参与睿王谋反的证据,然后向皇上告发何家。 事实证明,这一次,他赌赢了。 皇上得知后,雷霆大怒,立刻派人封锁何府并进行搜查。 最终,证据确凿,何家以参与睿王谋反的罪名被灭族。 在何家被定罪的那天,皇上亲自为他提升官品三级,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他大公无私、忠心可嘉。 转眼间,他从一个处境岌岌可危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 但他心里却有个疑问,这个疑问常常困扰着他让他感到不安。 那就是,皇上心里是否真相信了何家谋反之事? 皇上到底是因为相信了何家谋反之事,因此看中了他的忠心才能,所以提拔宠信他? 还是皇上心里并不相信,只是因为想要除掉何家,需要他这么个人出来告发何家,而他恰巧帮了皇上大忙,所以皇上作为奖赏才提拔宠信他,其实心里根本不重视他? 虽然这两者呈现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但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却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是前者,这说明皇上是真的看重他,这样他的地位就会稳固些,并且以后升迁的机会会很大。 但如果是后者,那就危险了。 表面上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风光无限,可这个红人却是纸做的,风一吹可能就倒了。 就像那纸老虎,表面上看着厉害,其实根本没什么分量和杀伤力,或许哪天皇上一个不高兴,就把他给处决了。 所以,如果想长久地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他就必须给自己增加分量、增加筹码。 而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皇上刚登基不久,政权还未稳固,最怕臣子有异心。如果这次确定穆王爷真的要谋反,这可是个天大的功劳。 冯昂越想越激动兴奋,越想越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飞进宫面见皇上。 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不过,当冯昂抱着红木盒正欲跨出书房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老爷要去哪里?” 冯昂抬头看,见来人正是自己派出去打探李福底细的亲信。 第16章 决心 冯昂看到自己的亲信,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惊醒,当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事情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安排妥当,他怎么能这样冒然进宫向皇上告发穆王爷? 他真是疯了。 冯昂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两腿有些虚晃地退回了书房。 待亲信也进入书房并关上房门后,冯昂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开口询问结果:“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亲信恭声回禀道:“属下打探过了,李福确实是穆王府里的长工,不过在昨天离开了穆王府。至于离开的原因,据属下打探所知,是李福与他上头的领班不睦,忍受不了领班的刁难和压榨,所以离开了。” 冯昂闻言微微蹙眉,开始在房中来回走动思索。 李福说自己是害怕被穆王爷谋反之事牵连,所以才离开穆王府。 而他的亲信打探的结果却是李福与上头的领班不睦,在穆王府忍受不下去,所以离开了。 究竟哪个才可信? 冯昂的目光再次落到红木盒上。 这青羽箭是骗不了人的。 难道李福是拿与上头领班不睦做幌子好借此离开? 对,一定是这样。 冯昂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亲信见主子久久不说话,忍不住说道:“老爷,是不是穆王府出了什么事?小姐很快就要嫁进穆王府了,老爷可要小心应对啊。” 虽然他不知道穆王府究竟出了何事,但能让老爷一宿不眠的肯定不是小事。 亲信的话猛然提醒了冯昂。 冯昂的脸色迅速变了几变,原本不太坚定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坚定下来。 冯家已经与穆王府定了婚约。他的女儿虽然还未嫁进穆王府,但在旁人看来,两家恐怕早已是一体的了。 现在穆王爷既然有谋反的嫌疑,这亲自是不能结了,否则一旦事发,冯家肯定会被牵连,而如果要退亲,冯家也肯定没好果子吃。 毕竟,穆王府与大将军府不同。 他之所以敢悔大将军府的亲,是因为穆王爷向他保证一定会护冯家周全,他这才敢与大将军府撕破脸,彻底断绝了两家的来往。 可如果他悔穆王府的婚,穆王爷定不会轻易饶过他。堂堂亲王,怎甘心忍受这种屈辱。 所以,思来想去,思前想后,向皇上告发穆王爷都是最有利的选择。 不管穆王爷是否真要谋反,他都应该试一试,到时他只要如实禀报皇上并恳求皇上保密就是了,而且还可以以此为由请皇上帮忙想办法退婚。 就算最后确定穆王爷没有谋反之心,想必皇上也不会重责他,毕竟他也是一片忠心为皇上考虑。 半月之期马上就到了,大将军府和丞相府都没有找到关于刺客的线索,而他却找到了。 想到这里,冯昂紧绷了一宿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打开窗子看着外面即将破晓的天色,摸着胡须惬意的笑了。 明天就是半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那他就过几天再去向皇上禀报。 大将军府。 午饭时分。 厅堂中央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香气四溢。 慕若菱、宁夫人、宁广宇和宁芷云皆已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但几人并没有动筷,而是在等待着,等待进宫复命的宁将军归来。 今天是半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可大将军府并没有在皇上规定的期限内抓捕刺客归案,不仅如此,折腾了半月,就连一丝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因此,府中上下皆在替宁将军担心,担心皇上会雷霆大怒降罪宁将军。 今天一大早宁将军就进宫去了,按理早该回来了,可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这不禁让众人心底的担忧更加重了几分。 相较于宁夫人等人的忐忑不安,慕若菱要显得镇定许多。她慢慢品尝着杯中的香茶,神色恬淡如水。 而坐在对面的宁广宇却没有这种定力,他心里除了担忧,还有些烦躁和疑惑。 据李福传递出来的消息,冯昂昨天就已经决定向皇上告发穆王爷了,可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冯昂究竟是何心思?又有何打算? 亲王谋反这么大的事,作为臣子,难道不应该一旦知晓就立马上奏皇上以免酿成大祸吗? 何况,这么大的事搁心里,冯昂晚上能睡得着么? 还是说冯昂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准备告发穆王爷了? 宁广宇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没底,最后忍不住挪到慕若菱身侧坐下,小声问:“三姐姐,你说冯昂真的会向皇上告发穆王爷吗?为何听不到一点风声呢?会不会冯昂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不告发穆王爷了?” 慕若菱抿了口茶水,淡声说:“四弟莫急,安心等着就好。” 冯昂不急着向齐嵘告发穆王爷,无非两个原因: 第一,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第二,在为自己谋求最大好处。尽管这个好处在别人看来也许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对名利有强烈的冯昂眼中却是一块不容忽视的、诱人的肥肉。 而从她对冯昂的了解来推断,第二个原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想此时的冯昂应该在沾沾自喜。 大将军府和丞相府都没有找到刺客的线索,而自己却找到了,这该是多么大的功劳。 等皇上惩罚了宁将军和林丞相,让两人丢尽面子后,自己再把证据呈上去。 这样一对比,谁有能耐谁没能耐,大家还不是一看便知。 更有可能,冯昂已经在幻想着事成之后自己的锦绣官途了。 宁广宇见三姐姐语气中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淡然,虽然心里依旧感觉不踏实,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无精打采地道:“那好吧,我再等等。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再寻机会问问李福。” 慕若菱微微点头。 宁夫人见两人神神秘秘的,好奇地问道:“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 宁广宇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口搪塞道:“我在说三姐姐寻的药真好,我背上的伤已经全好了,而且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慕若菱闻言,眉头不由蹙起,忍不住向宁芷云看去,果真见宁芷云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看来需要提醒宁广宇一声,以后不要老提药的事了,他每提一次,宁芷云恐怕就得伤心一次。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宁夫人一看就知宁广宇没有说实话,于是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这事还值当偷偷摸摸地说?你就随便应付我吧。” “我哪有。”宁广宇笑着打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粗狂豪迈的声音突然响起:“饭菜准备好了没,饿死我了,今天我能吃下两头牛。” 正是宁将军。 第17章 刺客之事进展 宁夫人本以为老爷挨了皇上的训心情会不好,毕竟这么多年老爷从未遇到过如此束手无策之事,可想而知,老爷心里遭受的挫败感该有多大。她都已经做好安抚的准备了,可没想到老爷竟跟没事人一样。 于是,宁夫人紧张不安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起身亲自给宁将军布菜盛汤,“饭菜早准备好了,就等老爷呢。饿了就多吃些,若饭菜不够,我再让厨房做。” 宁将军顾不上说话,立刻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慕若菱等人也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待宁将军胡吃海喝一通后,宁夫人才急切地询问:“皇上今天有没有训斥老爷?刺客的事皇上又是如何说的?还要不要继续抓捕?” 宁将军端起一碗鲜汤一口气喝完后,心满意足地说:“皇上可能知道这次的刺客不一般,所以也没怎么训斥我和那个弱书生,并且还宽限了七天,让继续抓捕刺客。”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来,吩咐下人道:“去告诉三位少爷,让他们赶紧吃饭,等会儿和我一起出去追查刺客。” 宁夫人心道:皇上这意思是,如果七天后再抓不到刺客就真的要降罪了? 想到这里,宁夫人心里止不住叹息。 之前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再过七天就能找到吗?要知道,时日越久,刺客就逃亡得越远、隐藏得越深,想要抓到只会难上加难。 慕若菱听到宁将军带回来的消息,唇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 齐嵘的把戏玩得真好,可真会收拢人心做好人。 如果宽限七天还抓不到刺客,那时再降罪,不仅能令人心服,还能堵住悠悠之口,同时又展现了自己的仁厚惜才之心。 这时,宁广宇突然问道:“爹,您今天上朝时有看到冯大人吗?” 结果,宁将军还来不及说话,宁夫人已一脸警惕地问道:“你问他做什么?你心里不会还想着冯小姐吧?” 宁广宇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没好气地说:“娘,您想哪儿去了,我就随便问问。” 他现在就等着看冯家怎么找死呢,现在求他娶冯小姐他都不会娶。 有个那样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爹,教养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很可能和她爹一样,也就外表能看,其实内里坏得很、势利得很。 宁夫人怕儿子想不开,耐心劝解道:“这就好,以后就别再想冯小姐了。到靖老王爷寿辰那天你也去,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小姐,若有,就告诉我和你爹,我们帮你去提亲。” 宁广宇捣腾着碗里的饭菜,很是不满地抗议:“娘,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宁夫人道:“我这不是怕你陷在冯小姐的事里出不来么。” 这时,久不开口的宁将军说道:“听说冯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皇上准他不用上朝。” 听宁夫人又提到靖老王爷寿辰,慕若菱口中的饭菜渐渐变了味道。 因为,那天也是袁毅袁大哥的寿辰。可惜,袁大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袁毅,是大耀国袁老将军的遗孤,在三岁那年就承袭了袁老将军的国公之位。 因袁毅自小没有爹娘抚养,所以父皇母后对其很是照顾,从袁毅六岁那年开始就让其长住宫中陪伴太子哥哥,与太子哥哥一起做功课、习武。 太子哥哥、袁毅、徐苡诺及其兄长徐炫明皆是一起长大的。 她虽然不常在宫中,但与几人的关系也很亲近,每年回宫为父皇母后祝寿时,几人总会在一起玩耍、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特别是她十三岁那年回宫之后,她和太子哥哥、袁毅、徐炫明更是一起南征北战,并立志要结束大耀国四分五裂、内忧外患的局面。 可如今,太子哥哥死了,袁毅死了,徐炫明和徐苡诺也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起这些,慕若菱心里阵阵抽痛,眼睛也有些酸涩。 她微仰头看向前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后,她开口说道:“爹,娘,明天我想出去走走。” 她想去寺里给袁毅点一盏长明灯。 当年,她出嫁的前一天,袁毅曾对她说,如果在大乾王朝过得不开心就告诉他,他接她回去,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宁将军听到女儿说想出去走走,立刻瞪大了眼,“你出去干什么?”不会又像上次那样一去不回吧? 宁夫人也有同样的担心,神色紧张地盯着女儿劝道:“冉儿,现在外面很乱,能不出去还是不要出去为好,有什么事交给下人去办就是了。” 慕若菱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遂保证道:“爹娘放心,我只是出去走走,肯定会回来。” 宁将军和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答应了她的请求。 丞相府。 锦芳园。 气氛有些压抑并充斥着汤药味的房内,林长歌坐在距离床榻较远的窗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丫鬟服侍床上的姜锦喝药。 林长歌是奉林丞相和林夫人之命前来看望生病的姜锦。 然而,从他进来,到姜锦喝完药躺下歇息,姜锦都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而林长歌也已经习惯了姜锦对自己的排斥和疏远,因为从十天前他第一次来看望姜锦,姜锦对他就是如此。 他不是真正的林长歌,所以并不在意姜锦对他的态度是热情还是冷淡。 他甚至还有点庆幸,庆幸姜锦没有像从前那般一心要嫁给他,否则他肯定要麻烦缠身了。 但庆幸的同时,他心里也有点奇怪。 听林夫人和丫鬟们说,姜锦是因为日夜思念外出游学的七表哥才患病卧床的。 若真如此,这说明姜锦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七表哥,以至于相思成疾。 可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看姜锦对他的态度,哪点有日夜盼他归来的样子?他反倒觉得姜锦不仅不想看到他,似乎还很反感他的接近和关心。 姜锦为什么会这样对他?难道姜锦在生气故意耍性子冷落他?可看着又不像。 林长歌想不明白,也不愿再费心思去想。 见姜锦已经睡下,他站起身,小声嘱咐丫鬟好生照看后,就离开了锦芳园。 林长歌刚出锦芳园不远,就见林夫人迎面走了过来。 第18章 心病难医 林长歌见林夫人走来,迎上前唤道:“娘。” 林夫人往锦芳园的方向望了眼,担忧地问道:“你表妹怎么样了?精神有没有好一些?” 林长歌摇头,“似乎还是老样子,对我也依旧爱答不理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娘,我感觉表妹并不喜欢我去看她。我正想和爹娘说这事呢,以后我不想每天去看望表妹了,两人这样实在太别扭了,表妹不喜欢,我心里也不舒服,我看我们还是少见为好。” 林夫人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扶额哀叹:“这一个个都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可光哀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林夫人哀叹几声后,强打起精神继续劝说林长歌:“你表妹一直这样可怎么行,把身子都给熬坏了,你和她一向亲近,你得想法子劝劝她让她尽快好起来。” 林长歌默默看着地上缓慢爬行的蚂蚁,没有答话。 看姜锦的样子,应该是得了什么心病。 俗话说心病难医,他连自己的心病都治不好,何况别人的。 这次林夫人来找林长歌,不单单是为了询问姜锦的情况,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她对林长歌说道:“你爹昨天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饭也不与人说话。我猜他肯定是被皇上训斥感觉丢了面子,在那生闷气自责呢。你快去书房劝劝他,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林长歌闻言,眉头不由蹙起,明显不愿去,“娘,您是知道的,爹一直看我不顺眼,见到我只怕会更生气。” “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是他的亲儿子,哪有爹不想看到儿子的。” 林夫人见林长歌依旧抗拒,遂耐心劝解道:“我知道你才从外面回来,身心疲累,不愿劳心伤神插手刺客之事,可眼下咱们家处境危险啊。 我听说皇上又宽限了七日,如果七日过后再抓不到刺客,皇上恐怕真要降罪了。你爹常夸你聪慧、点子多,你就帮他操点心,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林长歌也不好再继续推脱,只好同意了,“好吧,那我就去书房看看爹。” 林夫人欣慰地笑了,“这就对了。等刺客之事过去后,你再好好歇息。” 林长歌点点头,与林夫人告辞后,径直向林丞相的书房走去。 在去往书房的途中,林长歌一直在思索着等会儿见到林丞相时该说些什么。 但当他经过一处花丛时,突然被里面采摘完花瓣正准备离开的丫鬟的谈话声吸引住了。 林长歌知道自己不该去听有关青城公主的事情,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花丛外,无悲无喜的眼眸静静望着虚无的前方。 花丛里的两个丫鬟并没有发现林长歌的存在,继续谈论着。 只听一丫鬟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宁三小姐成功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相信,你是听谁说的?” 另一丫鬟道:“今天早上我陪大奶奶去寺里上香还愿时,遇到了宁三小姐和她的丫鬟桑儿。因我与桑儿熟识,就趁机聊了几句,可没想到,桑儿竟然告诉我,她家小姐成功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你说奇不奇怪。” “确实很奇怪。不是说除了大耀国的柔嘉皇后,没有人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吗?而且听说宁三小姐从不学别人调制姽香,怎么现在突然学了?竟然还调制成功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觉得桑儿肯定在撒谎。”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相信,可桑儿却信誓旦旦地说这是真的” 两个丫鬟的声音渐渐远去。 林长歌僵在原地久久未动。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吐出口气,并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的双手。 低头去看,掌心已汗湿一片,并留下了指甲深陷肌肤的醒目痕迹。 姽香 林长歌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苍凉地笑了。 曾经,他也多次尝试着调制姽香。 他如此做并不是因为多么喜爱,只因此香是青城公主的最爱。 他爱青城公主,也爱与青城公主有关的一切。 但遗憾的是,最后他也没有调制成功。 世上除了柔嘉皇后和青城公主外,还有别人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吗?他不相信。 如此想来,突然从灵隐寺归家的宁三小姐会不会就是青城公主?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长歌的心猛地一滞,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很快,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无用之事,是与不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早说过,不管今生还是来世,她的爱恨生死都已与他无关。 林长歌稳住心神,继续往书房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宁三小姐就是青城公主的话,那刺客之事不就能解决了吗? 想必那个刺客就是青城公主。 因为除了她,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与齐嵘、徐苡诺和杜贵嫔有如此大的仇怨,非要杀之而后快。 大将军府奉命抓捕刺客,如果抓不到就要受惩罚。 青城公主既然选择回大将军府,就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将军府因抓捕刺客失利而受惩罚,所以定会帮助大将军府解决刺客的难题。 他相信,以青城公主的才智和手段,肯定能很好地解决此事,到那时,丞相府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只是,自己见到林丞相后该如何说呢?难道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 林长歌边琢磨着边继续往书房走。 等来到书房外,林长歌才知自己想多了,因为林丞相根本没有让他进去。 而林长歌也正不想进去讨骂,遂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离开了。 到靖老王爷寿辰这天,慕若菱和宁芷云依照宁夫人的吩咐皆是盛装打扮,而宁广宇也没能逃脱,在宁夫人的监督下也被迫好好拾掇了一番。 待三人装扮完毕又经宁夫人验看满意后,才一起前往靖王府。 这次前行的马车一共有四辆,一辆载着慕若菱与宁夫人、宁芷云,其他三辆载着随行的丫鬟及各种礼品。 宁广宇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马跟在车旁。 第19章 能看到神仙的面具 靖老王爷寿辰是盛阳城里的大事喜事,因此到得这一天,靖王府所在的长乐街要比往常热闹许多。 前来贺寿的,跑来瞧热闹的,还有推着小车、挑着扁担卖各种物品的总之说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形下,马车想要顺利抵达靖王府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果然不出所料,在距离靖王府邸还有很长一段路时,马车便走不动了。 宁夫人搭起车帘往前看,见前面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不由焦急起来,“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到达靖王府,去迟了可不太好看,咱们应该早些出来的。” 宁广宇安抚道:“娘先别急,我去前面看看。”说完,便打马离开了。 等宁广宇再返回时,身后竟跟着六个靖王府的护卫。 原来靖老王爷得知大将军府的人来了,便亲自指派了孔武有力的护卫前来帮忙开道。 宁夫人一听笑了。靖老王爷还是如从前那般看重大将军府,又怎能不令人欣慰。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帝后遇刺之事发生后,很多人对大将军府的态度多多少少都有些改变。 虽然这些人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但却有意无意地与大将军府疏远了,就连以前常常登门找她说话的几位夫人也渐渐来的少了。 她知道,这些人和冯家一样,是怕被大将军府连累。 想到刺客之事,宁夫人不禁忧愁起来,再看看面前两个未嫁的女儿,更是愁上加愁。 如果大将军府真因为抓捕刺客失利而受到惩罚,只怕会影响儿女们的亲事啊。 有六个王府护卫在前面开道,道路果然顺畅了很多,不多时,大将军府的马车便在众人艳羡目光的注视下来到了靖王府门前。 待下车后,宁夫人一手挽着慕若菱,一手挽着宁芷云,径直往宾客聚集的地方走去。 而宁广宇不知干什么去了,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一路走来,慕若菱感受到了无数双打量的目光,但她对此视而不见,神色如常地跟着宁夫人前行。 宁夫人并没有往人堆里凑,而是与几位熟识的夫人相互寒暄后,就寻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悄悄指着远处的年轻公子哥小声对慕若菱说:“你看,那是赵家的大公子,去年她母亲还问起你的婚事呢,还有那个陈公子,父母也曾托人来询问过” 慕若菱顺着宁夫人手指的方向一一看去,然后轻轻摇头。 宁夫人见女儿摇头,便知女儿没有看上眼,于是继续寻找目标,结果看了七八个女儿还是没有看中的。 这让宁夫人心里不由紧张起来,难道女儿还是想进宫?或者心里依旧放不下林长歌,觉得这些公子哥都不如林长歌? 宁夫人暗暗琢磨了会儿,怕女儿伤心,这些话她没敢问出口,只说道:“看不上也没事,咱们不急,慢慢找。” 接着,宁夫人把目标移向了宁芷云,结果宁芷云对找夫婿完全提不起兴致。 这让宁夫人心里更疑惑了,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本来儿女婚约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必非要问儿女想找个什么样的。 但因她和老爷不想在终身大事上让儿女不称心,所以不愿多加干涉,尽量给儿女自由挑选的机会,只要儿女喜欢,对方又没有太大问题,她和老爷都不会反对。 可现在倒好,冉儿被林家退了婚,宇儿的婚事吹了,云儿也对找夫婿提不起兴致。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时,府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同时参见穆王爷参见豫王爷的见礼声此起彼伏。 宁芷云一听到豫王爷三个字,无精打采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府门瞧。 慕若菱看宁芷云一眼,也把目光投向了府门处。 出现在视线中的,正是穆王爷齐盛和豫王爷齐衡。 穆王爷头戴金冠,身穿崭新华丽红色衣袍,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再加上那颀长笔直的身姿和浑身散发出的上位者之气,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 而豫王爷也同样引人注目,但他引人注目的是坐在轮椅里的身子和脸上戴的青色面具。 虽然同样是亲王,但众宾客对穆王爷的态度明显要比对豫王爷热情的多。 在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寒暄中,一个五六岁的小公子突然从穆王爷身后探出身来,然后来到豫王爷身边,好奇地盯着豫王爷脸上的青色面具瞧。 慕若菱从宁芷冉的记忆中得知,此小公子正是穆王府的小世子爷。 众人本以为,小世子只是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可没想到,他看了会儿,突然趁豫王爷不备,竟一手揭下面具,然后迅速跑开了,同时口中脆声说着:“六叔叔的面具真好玩,我也想戴戴。” 当豫王爷脸上的面具被揭下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更有许多夫人小姐紧紧捂住了嘴,仿佛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尖叫出来。 而这一切,只因面具下那张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坑洼不平、疤痕累累的脸。 这还能算是人的脸吗?除那双眼睛外,几乎没一块好地方。 他们只知道豫王爷废了双腿、毁了脸,可没想到脸竟毁得这般严重,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想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不敢相信。 要知道,曾经的豫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皇子啊,更是无数世家名媛倾慕的人,可如今竟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众人看不出此时的豫王爷究竟是何神情,只看到那双依旧漂亮的眼睛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也许豫王爷早已经习惯、早已经认命了吧。 众人只能如此猜想。 穆王爷似乎也被惊吓住了,呆呆地盯着豫王爷的脸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忙开口向小世子索要面具。 但小世子却不肯给。 前几日父王曾悄悄告诉他,戴六叔叔的面具能看到天上的神仙。 因为六叔叔从不让人戴自己的面具,所以他若想戴的话,就得趁六叔叔不备揭下面具才行。 而且父王还让他保证,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否则以后再有好玩的东西就不给他玩了。 第20章 恶作剧 穆王爷见小世子不给,于是指挥随从去抓小世子索要面具。 但不知是因为周围宾客多不方便还是别的什么,几个随从转来转去就是抓不到小世子,反而惹得小世子咯咯笑个不停,似乎觉得很好玩。 周围宾客很多,然而却没有人上前帮忙,或者说没人敢上前帮忙。那可是穆王府的世子,若磕了碰了出了意外,谁担待得起。 你追我赶之间,小世子跑到了慕若菱三人所在的方向。 早已按捺不住的宁芷云见状,想也不想地起身去抓小世子。 慕若菱眼明手快一把将她给拽了回来。 宁芷云反应过来,只得重新坐下,只是心里替豫王爷着急伤心难过,连眼圈都红了。 就在一片混乱中,一白衣公子从众宾客身后走出,三两下抓住小世子,声音清亮地说道:“世子若真喜欢面具,明天我送世子几个。”说话间,拿走了小世子手中的面具。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与宁三小姐退婚后便不曾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探花郎林长歌。 林长歌的突然出现,顿时把众人的目光从豫王爷脸上吸引了过来。 众人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双、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限风情的探花郎,心中感叹不已。 两年不见,林七公子还是如此地耀眼,让人一见就舍不得移开目光。 当林长歌出现之后,也有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了慕若菱,当然,其中看热闹的居多。 但慕若菱浑不在意,也没有为了避嫌故意不看林长歌。她像其他人一样,神色如常地看着林长歌和小世子较量。 小世子见有人抢走了面具,跳着脚想要抢回来,“我不要你送的,我就要戴六叔叔的,只有六叔叔的面具才能看到天上的神仙。你快把面具还给我。” 林长歌把面具高举到空中躲避小世子的抢夺,同时开口问道:“是谁告诉你你六叔叔的面具能看到天上的神仙?” “是我” 小世子正要说话,穆王爷的声音适时响起:“承儿,你也太顽劣、太天真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面具,哪能看到什么神仙,快把面具还给六叔叔。” 小世子一听不高兴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向自己的父王,见父王在悄悄向自己使眼色,这才想起两人的约定,遂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也不再抢夺面具,仰头脆声说道:“把面具给我,我要还给六叔叔。” 原来六叔叔的面具不能看到天上的神仙,父王为什么要骗他呢? 林长歌把面具递给小世子,并轻轻捏捏对方水嫩嫩的脸蛋,笑着说:“小孩子可不能骗人哟,千万不能向骗你说你六叔叔的面具能看到天上的神仙的人学,大家都不喜欢骗人的孩子。” 小世子倒也懂事,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我以后不会再拿六叔叔的面具了。”说完,便转身向豫王爷的方向跑去。 穆王爷听到林长歌的话,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看向林长歌的眼神也变得阴冷起来。 慕若菱看到这一幕,再想想方才小世子的话,心中很快了然。 看来这很可能是穆王爷故意安排的一出恶作剧,想必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豫王爷在众人面前出丑。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得不说,可真够恶趣味的,也真够恶毒的。 小世子把面具还给豫王爷后,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六叔叔,我以后不会再拿六叔叔的面具了,六叔叔还会喜欢我吗?” 只听豫王爷声音温和地说:“承儿最是乖巧懂事,六叔叔怎会不喜欢呢。”然后,重新把面具在脸上戴好。 虽然从豫王爷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异常,但慕若菱注意到,豫王爷拿面具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这让慕若菱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齐祯与豫王爷的关系很好,如果齐祯知道豫王爷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心里不知该有多难受。 慕若菱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不该想的人,连忙命令自己停下。 闹剧结束后,围观的众宾客渐渐散去,而穆王爷和豫王爷也被请去内堂与靖老王爷叙话去了。 宁夫人看着林长歌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虽然林长歌无故退婚很可恶,但不得不承认,盛阳城里的这些公子哥,看来看去还是林长歌最顺眼,有才、有貌、聪慧,性格也好,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上等女婿人选。 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生在了林家呢?如果不是生在林家就好了。 林夫人暗自叹息了会儿,怕女儿看到林长歌后心里难受,便想着去别处散散心,遂说道:“靖王府里有一大片芍药园,现在正是花开时节,咱们去那里看看。” 慕若菱却不想去赏花,此刻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一会儿,“娘和四妹妹去吧,我想四处走走。” 宁夫人暗道不妙,果然女儿看到林长歌心里开始不舒服了,又不愿意见人了。她柔声说道:“你想去哪里我们陪你一起去。” 慕若菱隐约猜到了宁夫人的心思,安慰道:“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走走。” 宁夫人听女儿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道:“那好,你自己要小心,等会儿咱们还在这里会合。” 慕若菱点点头,目送宁夫人和宁芷云离开后,转身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也没有让丫鬟跟随。 初夏时节,百花盛开,树木葱郁,处处呈现出一派生机盎然景象。 可慕若菱并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慕若菱不经意间抬头,赫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合欢树林中。 慕若菱心中猛地一滞,那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之人的脸庞突然浮现在眼前。 她连忙摇头挥去,并加快脚步前行,试图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合欢树林。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喜地呼唤:“芷冉姐姐,是你吗?” 慕若菱闻声望去,见迎面而来的是乐安公主齐瑾涵。 第21章 乐安公主 乐安公主齐瑾涵是先帝唯一的一位公主,因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难免刁蛮任性一些,但也不失纯真可爱。 看到齐瑾涵出现在靖王府,慕若菱很是意外,“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那些宫女呢?” 这齐瑾涵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宫的吧? 齐瑾涵顾不得回答慕若菱的问题,兴奋地跑上前拉着慕若菱的手自顾自地说:“真的是芷冉姐姐,好久好久没见到芷冉姐姐了。芷冉姐姐回大将军府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慕若菱笑笑,随口解释道:“我也才回府不久,还没来得及进宫看望公主。公主怎么会在靖王府?” 齐瑾涵道:“我是求了皇帝哥哥好多天他才许我出来的。想不到宫外这么好玩,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 芷冉姐姐,你以后还像以前那样进宫陪我玩好不好?我天天闷在宫里都快烦死了。” 慕若菱缓缓道:“以后有机会我会进宫找公主的。”大选之日已越来越近,她也该做准备了。 齐瑾涵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白皙圆润的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那芷冉姐姐一定要说话算话,不然我会伤心的。” 慕若菱保证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会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慕若菱告辞离开,这时突听齐瑾涵说道:“芷冉姐姐别动,有只小飞虫落你肩上了。” 齐瑾涵说着,伸手去赶小飞虫。 结果,她的手还没碰到慕若菱的肩膀,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喂,你谁呀,干嘛打我三姐姐?” 齐瑾涵一听,立刻柳眉倒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 宁广宇瞪眼道:“我明明就看到了,你还不承认。我告诉你,不许欺负我三姐姐,否则我绝不饶你。” “你”齐瑾涵气愤不已,伸手指着宁广宇的鼻子威胁,“你竟敢冤枉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把你关进大牢。” 公主? 宁广宇撇撇嘴,故意拉长语调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乐安公主呀,失敬失敬。” 齐瑾涵气得跳脚,“你好大胆,竟敢嘲笑本公主” 慕若菱见两人越闹越凶,出声呵斥宁广宇:“公主身份尊贵,四弟不得无礼。” 宁广宇没有再继续纠缠,转头对慕若菱说道:“我听娘说,三姐姐一个人去了别处,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这时,有两个宫女慌慌张张地来寻齐瑾涵,“公主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吓死奴婢了。公主赶快回去吧,靖王妃还等着与公主说话呢。” 齐瑾涵点点头,直接无视宁广宇的存在向慕若菱告辞,并再次叮嘱慕若菱一定要进宫陪自己玩儿。 但当齐瑾涵转身离开时,突然狠狠踹了宁广宇一脚,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宁广宇不防,被踹个正着,蓝色衣摆上留下一片污迹。 这把宁广宇气得不轻,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齐瑾涵咬牙切齿道:“什么尊贵公主,我看是个野蛮公主还差不多,等下次见到她,我非报这一脚之仇不可。” 慕若菱笑笑,没有接话。 见宴席开始的时辰快到了,慕若菱和宁广宇不再耽搁,准备去与宁夫人和宁芷云会合。 可谁知,两人刚走出合欢树林,就看到林长歌迎面缓缓走来,一袭白衣如雪的他在姹紫嫣红的环境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慕若菱看到后没有太大反应,继续前行。 宁广宇却一把拽住她,故意提高嗓门说:“三姐姐,我们从这边走,别让某个不识好歹、出尔反尔的人污了眼睛。” 慕若菱知道,宁广宇这是在为被林长歌无故退婚的宁芷冉打抱不平,说道:“这条路又不是专为某个人铺的,别人能走,我们为什么不能。”说着,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宁广宇一想也是,他们凭什么要躲开这个不识好歹、出尔反尔的家伙,他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要躲也该这个欠揍的家伙躲才对。 想明白这些后,宁广宇开始昂头挺胸地向前走。 而当林长歌看到两人时,便止住了脚步,神色不明地看着慕若菱慢慢走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长歌仿佛闻到了姽香的香味,心渐渐变得沉重,而慕若菱的脚步也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他的心上。 此情此景,让林长歌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拉回到了四年多前那个合欢花盛开的夏日。 那日,是父皇寿辰,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前来为父皇贺寿的,除了大乾王朝的权臣贵胄外,还有大耀国的太子、慕若菱的义妹徐苡诺及其兄长等人。 当然,大耀国的人来此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给父皇贺寿,还为了看望他们的青城公主。 那日近午时,有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来给他传话,说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豫王爷请他去御花园后的偏殿一趟。 他与豫王爷的关系自小就好,两人也曾多次在御花园后的偏殿里饮酒赏花、谈天说地,因此他并没有多想,起身去了偏殿。 然而,当他进到偏殿后,并没有看到豫王爷的身影,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这里要比往常冷清很多,就连门前洒扫的宫女都不见了人影。 他正疑惑间,突然看到慕若菱跨门而入。 这让他感到无比意外,也无比惊喜,不由自主地迎上前想要与慕若菱说话。 可不知为何,慕若菱看到他靠近突然脸色大变,惊恐地颤声警告他:“你不要过来,否则我会杀了你。”随之转身往外跑。 慕若菱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奔跑的脚步显得异常踉跄,并且没跑几步就摔倒在了台阶上。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上前扶慕若菱起来,可慕若菱的身子竟瘫软如水,根本无法站立。 这时他才发现,慕若菱身上的温度竟高得可怕,衣裙已被汗水浸湿,一张脸也是潮红如霞,而双眼里满是痛苦和惊慌之色。 这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慕若菱是因吃了迷药才变成这样,他以为她只是突然身子不适。 世人皆知,青城公主的身子天生异于常人,必须经常吃某种药物才能维持生命正常运转。 他不敢耽搁,迅速把慕若菱抱进怀里,准备去找御医诊治。 可就在这时,一群人出现在了他面前:父皇、母后、齐嵘、大耀国太子、徐苡诺、穆王爷 第22章 明知故问 他正要开口说话,齐嵘突然阴沉着脸说:“二弟醉了,她可是你大嫂。” 然后不由分说把慕若菱从他手上抱走,并迅速离开了偏殿。 听到此话,他如当头棒喝,连忙开口解释,可似乎相信的人很少,而他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看到了父皇痛心的神情,也看到了大耀国太子愤怒的神情。 最终,父皇为平息大耀国太子的愤怒,把他软禁了起来,并向大耀国太子承诺一定会查明真相为公主主持公道。 他有口难辨,只能等慕若菱出面来证明他的清白。别人不相信他是冤枉的,可他相信慕若菱会相信他。 虽然他爱慕若菱如痴如狂,可并不曾对慕若菱有半分不敬,他相信慕若菱心里比谁都清楚。 然而,他忘记了慕若菱爱的是齐嵘,不是他,也高估了自己在慕若菱心中的地位。 当听说慕若菱一直不曾出面为他洗脱罪名时,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慕若菱怎么忍心看着他白白受冤?还是说慕若菱也认为是他设计要轻薄她?亦或是这根本就是慕若菱和齐嵘一起为他设的局? 他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他开始给慕若菱写信。 他写信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慕若菱救他,他只是想知道一件事,究竟是齐嵘要害他?还是慕若菱也有参与? 答案对他很重要。 在被软禁的半个月里,他一共写了五封信,也确定这些信经乐安公主皆转交到了慕若菱手上,可他一直没有收到慕若菱的回信,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直到最后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终于收到了来自慕若菱的回信 眼前的人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林长歌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了前方即将开放的合欢花。 自作多情愚蠢至极 如今想来,慕若菱确实没有说错。 林长歌平复心绪,目不斜视地抬脚往前走。 在三人擦肩而过时,宁广宇冷哼一声,强烈表达着对某人的不满和鄙视。 林长歌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因有皇上在背后支撑,靖老王爷的寿宴席面自不是一般人可比。 尽管来参加宴席的皆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非富即贵人家,但看到宴席上一道道精致稀有的菜肴,还是忍不住感慨:皇上就是皇上,任凭别人有多大能耐,终究是比不了的。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宴席不知不觉到了尾声,有宾客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 宁夫人用帕子拭了下唇角,说:“咱们也走吧。” 慕若菱和宁芷云闻声起身,跟在宁夫人身侧往府门处走。 三人刚走出几步,突听到穆王爷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从身后传来。 宁夫人回头看,见靖老王爷陪着穆王爷、豫王爷从正堂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亲送两位王爷出府。 宁夫人遂拉着慕若菱和宁芷云退到一侧为三位王爷让路。 其他宾客也都自觉退到路旁,只等三位王爷过去后自己再走。 穆王爷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笑着。 靖老王爷微微含笑聆听着,偶尔点头应和两句。 与两人相比,豫王爷显得异常安静,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当靖老王爷走到宁夫人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闲话家常般地问道:“夫人身子近来可还好?” 宁夫人似乎没料到靖老王爷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忙笑着点头说:“还好还好,劳靖王爷费心了。” 靖老王爷微笑着点点头,接着目光又转到了慕若菱身上,温声问道:“公主听说芷冉小姐回府了,一直嚷嚷着要找芷冉小姐玩,不知芷冉小姐今天是否有见到公主?” 慕若菱屈膝施一礼,如实答道:“回王爷,我今天已经见过公主了。” 靖老王爷捋着胡须欣慰地说:“这就好,这样公主就不会再天天念叨了。” 这时,穆王爷突然看着宁夫人问:“宁夫人,刺客的事不知宁将军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靖老王爷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并不想在此时听到关于刺客的话题。 宁夫人含笑的脸一僵,勉强笑道:“将军府已经在全力追查了,还请皇上和王爷安心等待。”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如果将军府真查到了什么线索,还不第一时间上奏皇上? 真不知这穆王爷安的什么心,大庭广众下,又是靖老王爷寿辰,偏偏问这么让人难堪的问题,是故意让宁家在众人面前出丑么?也太可恶了些。 听到宁夫人的话,穆王爷叹息一声,道:“皇上一直在为刺客之事烦心,希望宁将军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啊。” 慕若菱微微一笑,看着穆王爷声音清脆地说:“王爷不必忧心,在皇上规定的期限内,刺客肯定会被抓捕归案。” “哦,是吗?” 穆王爷闻言,微带讥讽地笑了,挑眉慢悠悠地道:“那本王就等宁将军的好消息喽!” 半月的时间都抓不到,他不相信三五天内就能抓到,如果到时还抓不到,皇兄那里可是不好交代的。 虽然皇兄不曾明说什么,但他看得出,皇兄似乎有想夺取宁将军手中兵权的打算。 他想,过不多久,在大乾王朝立足了近两百年的宁氏家族就要大厦倾塌了。 面对穆王爷的嘲讽,慕若菱莞尔一笑,缓缓说道:“听穆王爷的口气,好像认为朝廷不可能抓到刺客。穆王爷为何会如此认为?还是说穆王爷知道刺客的什么内情?” “冉儿,王爷面前,不可胡言。”宁夫人吓了一跳,忙出声呵斥。 穆王爷听到慕若菱的话并没有动怒,反而用更加讽刺的语气说道:“你这话何意?莫非认为刺客是本王派的?哈哈哈,你可真够异想天开的,不如你去告诉皇上,看皇上信不信你?” 周围的很多宾客都跟着笑起来。 慕若菱也在笑。 看到面前女人自信从容甚至还有点诡异的笑容,不知为何,穆王爷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以前他不曾好好关注过这个女人,今日对阵,才发现这个女人似乎有点不寻常。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靖老王爷笑着说了几句圆场话后,继续陪着穆王爷和豫王爷往外走。 可没想到,三人刚走出两步,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数十名手持刀枪的禁卫军,转眼间就把众人给团团围住了。 第23章 相似的一幕 看到突然冲进来的禁卫军,所有人都愣住了。 慕若菱微微愣神后,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再一次看向穆王爷,目光冷漠无情。 穆王爷齐盛恐怕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 靖老王爷在众禁卫军脸上巡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为首的护卫首领身上,沉声问道:“你们擅自闯入本王府中想要干什么?” 护卫首领上前一步,把手中御赐的令牌出示给靖老王爷过目,“请靖王爷息怒,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有人向皇上告发穆王爷行刺皇上和皇后娘娘,意图谋权篡位,属下奉命押解穆王爷及相关的几位大人入宫受审。”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惊雷,炸得众宾客头晕目眩。 特别是那些与穆王府关系密切的人,脸色瞬间惨白如雪,更有胆小怕事者身子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最初的震惊过后,穆王爷突然暴跳如雷,“简直一派胡言,本王何时行刺皇上和皇后娘娘?又何时想要谋权篡位?是谁在诬陷本王?” 护卫首领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穆王爷若有冤情,还请亲自向皇上细说。” 而后,手一挥,高声命令道:“来人,带走,还有张大人、李大人、曹大人,全都带走。” 一声令下,禁卫军迅速上前把穆王爷及被点名的三位大人给控制了起来。 顿时,呼天抢地的喊冤声响彻天际: “我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啊” “我也什么都没干,穆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靖王爷,您是知道我的,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与穆王爷一起谋反。靖王爷,我是清白的,您可一定要救我。” 在呼天抢地的喊冤声中,靖老王爷目光深沉地看向护卫首领问:“不知是哪位大人告发穆王爷行刺皇上和皇后娘娘意图谋权篡位的?那位大人可否有证据?” 护卫首领面露难色,犹豫了下,才说道:“听闻是冯大人,冯大人的随从在穆王府里发现了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青羽箭,而且一个时辰前,属下奉皇上之命去搜查穆王府时,也找到了一件龙袍和伪造的玉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青羽箭! 龙袍! 玉玺! 这不是要谋权篡位是干什么?难不成是拿来玩的? 穆王爷听到连证据都找到了,犹如五雷轰顶,身子剧烈地摇晃好几下才勉强稳住。 怎么可能?他根本没用青羽箭行刺皇兄和皇嫂,也没伪造过什么龙袍、玉玺,更不曾想过谋权篡位,他的府中为何会出现这些东西? 是谁?是谁在陷害他?是冯大人吗?不会,冯大人还没这个胆量。 皇兄为何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他?又为何连问都不问他一句就大动干戈地搜查他的王府抓捕他? 难道皇兄也认为他有异心? 想到这个可能性,穆王爷竟反常地冷静了下来,不过是那种绝望的、心如死灰的冷静。 今日的一幕,不禁让他联想到了当年睿王爷谋反之事。 多么相似的一幕。 当时有人告发睿王爷谋反后,皇兄指派他亲自领兵到睿王府搜查证据抓捕人。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他一直以为睿王爷是真的要谋反,所以皇兄才不得不痛下杀手把睿王爷的势力清除干净。 可如今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齐祯死了。 睿王爷死了。 豫王爷废了。 现在轮到他了吗? 他一直以为,他最崇拜最亲近的皇兄永远都不会害他、怀疑他,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太过天真、太过异想天开。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看清,所有的一切,在皇兄眼中,都比不过那个帝王宝座,包括皇兄最爱的女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应该会落得和睿王爷一样的下场吧。 “哈哈哈” 穆王爷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悲怆凄凉,只笑得眼泪都溢出了还不肯停止。 靖老王爷不知事情真相如何,不敢妄下结论,只能安慰道:“穆王爷一定要冷静,如果真不是穆王爷所为,相信皇上定会查明真相还穆王爷清白。” 穆王爷又大笑几声才停止,声音干涩地对靖老王爷说:“皇叔,我知道这次我在劫难逃,只是走前我有几句话想对皇叔说。”然后挣扎着靠近靖老王爷耳畔低语。 众人不知道穆王爷究竟说了什么,只看到靖老王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中也满是震惊之色。 很快,穆王爷和张、李、曹三位大人被禁卫军押走了。 穆王爷等人都离开了,靖老王爷还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显然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 靖老王爷不动,其他人也都不敢动,皆屏息静气地等待着。 许久后,靖老王爷回过神,立刻吩咐下人:“备车,本王要进宫一趟。”说话间,人已转身快步朝内堂走去,准备更换朝服。 靖老王爷一离开,众人皆争先恐后地向府门口冲去。 太可怕了,要赶紧回家压压惊才行。 同时,有很多人边往外冲边向慕若菱看去,眼神怪异。 这宁三小姐也是够可怕的,竟然未卜先知、一语成谶。 就在一刻钟前,穆王爷还在嘲笑宁三小姐异想天开,说什么即便宁三小姐告诉皇上刺客是他派的皇上也不会相信,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脸。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寥寥数人:慕若菱、宁夫人、宁芷云、宁广宇,豫王爷,还有林长歌。 “你看什么看。”宁广宇见林长歌一直神色不明地盯着自家三姐姐瞧,忍不住凶神恶煞地吼道。 林长歌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朝府门口走去。 慕若菱望着林长歌远去的身影,眉头渐渐蹙起。 这林长歌确实有些奇怪,今天她有好几次发现他在看她。 林长歌不是不喜欢宁芷冉吗?为何会如此关注宁芷冉? 见林长歌那个讨厌的家伙走了,宁广宇这才换上一副笑脸对慕若菱说:“三姐姐真是料事如神,我怎么也没想” 慕若菱小声提醒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然后转头对依然在发愣的宁夫人说:“娘,咱们该走了。” “对对对,咱们赶紧回家。”宁夫人拍拍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然后拉着两个女儿匆匆往外走。 慕若菱能明显感觉到宁夫人掌心的汗湿,看来宁夫人被方才之事吓得不轻。 第24章 林长歌的隐忧 几人来到府门外的马车旁,宁夫人正欲上车时,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匆匆对宁广宇吩咐道:“宇儿,你赶快去寻你爹,让你爹进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我马上去。”宁广宇别有深意地朝慕若菱眨眨眼,笑着离开了。 当慕若菱跟着宁夫人登上马车后,转头一看,竟不见宁芷云上车。 慕若菱心中疑惑,探身往外一瞧,见宁芷云正站在马车旁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愣神。 她顺着宁芷云的目光望去,看到豫王爷正在靖王府门前与人说话。 这丫头真是没救了。 慕若菱暗叹一声,开口提醒道:“四妹妹快上来,要回家了。” 就在这时,豫王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向她们的方向看来。 慕若菱礼节性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而宁芷云却红了脸,怕对方发现她在偷窥似的,连忙转身登上了马车。 回府的途中,宁夫人紧紧盯着慕若菱问:“冉儿,你说真是穆王爷行刺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慕若菱摆弄着腰间的流苏,神色平静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既然从穆王府里搜出了青羽箭和龙袍玉玺,穆王爷终究是摆脱不了这个嫌疑的,只能等进一步侦查的结果了。” 宁夫人琢磨着女儿的话,深表赞同:“说的也是,穆王爷若真没有异心,又为何会私自造龙袍玉玺?哎,刺客之事总算有些眉目了。” 说到这里,宁夫人又握住慕若菱的手歉意地说:“当初你对我们说是穆王爷派人刺杀的皇上和皇后娘娘,我们不仅不信,还训斥了你,你别放在心上啊。” 慕若菱把另一只手覆在宁夫人的手背上,温声说:“娘说的哪里话,我知道爹娘也是为我好、为宁家好,怎会怪爹娘。” 宁夫人欣慰地笑了,“冉儿这次回来,真是长大了不少呢。” 慕若菱笑笑,没有说话。 她想,经历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后,应该没有人还能和从前一模一样。 丞相府。 参加完靖老王爷寿宴的林长歌刚跨进府门,就迎面碰上了一脸焦急的林夫人。 林夫人看到儿子终于回来了,神色顿时放松许多,开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怎么样?今天靖王府一切都还顺利吧?” 林长歌垂眸沉默了会儿,道:“挺好的,很热闹,还顺带看了一出好戏。” 林夫人以为林长歌口中的好戏是靖王府请的戏班子演的戏,并未在意。 她见林长歌脸上似有疲惫之色,遂柔声说道:“累了就回房歇着吧,你表妹那里我已经去看过了,你不用担心她。” 林长歌沉默着点点头,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同时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凶手已经抓捕归案,爹娘不必再为此事烦心了。” 林夫人似乎没听明白林长歌冷不丁冒出的惊人之语,微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良久还未反应过来。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凶手抓到了? “七儿,你等等!” 当林夫人回过神时,看到林长歌已走出一段距离。 她小跑着上前一把抓住林长歌的胳膊,屏息问:“你方才说什么?” 林长歌只得把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我说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凶手已经抓捕归案,爹娘不必再为此事烦心了。” 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凶手是穆王爷。” 或因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慕若菱祸水东引、寻找替罪羊的计谋,林长歌在说到穆王爷三个字时,声音变得有些艰涩。 慕若菱是准备把齐家人赶尽杀绝,让大乾王朝江山易主吗? “这不可能。”林夫人听到凶手是穆王爷,想也不想地断然否定。 谁不知道穆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来不会违逆皇上的意思,怎么可能去刺杀皇上? 林长歌深吸口气,隐含忧虑的目光望着湛蓝的天际,缓缓道:“娘不信我也无法,反正穆王爷已经被皇上扣押了。”语毕,继续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直到这时,林夫人才敢相信是真的。 她顾不得再多问什么,转身就朝林丞相的书房跑去,而且边跑边大声喊叫:“老爷,老爷”惹得府中下人皆好奇地张望。 书房里,林丞相正在闭目沉思,听到林夫人的呼喊,他没有睁眼,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 林夫人用力拍着房门,兴奋地说:“老爷,快开门,方才我听七儿说刺客已经抓到了。” 什么!!! 林丞相倏地睁开眼,神色紧张不已,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边,猛地拉开门问:“是那个莽夫抓到的吗?” 林夫人很是无语,谁抓到的很重要吗? 她不在意地说:“这我倒没问,管他呢,谁抓到的不都一样,只要抓到了就行。” 林丞相一脸严肃地纠正:“这不一样!” 若真是那个莽夫抓到的,让他的脸往哪儿搁?谁抓到的都行,就那个莽夫不行!他决不能输给那个莽夫。 “来人,去请七少爷过来。” 林丞相刚吩咐完,一个小厮突然快步来到他面前说:“老爷,七少爷让小的转告老爷,是冯大人告发的穆王爷。” 林丞相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林夫人不失时机地替儿子美言:“看到没,还是七儿最了解老爷,老爷以后要对七儿好点,别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林丞相哼了声,转身往外走。 林夫人疑惑地问道:“天已经这么晚了,老爷要去哪儿?” 话音落突然意识到什么,忙追上前劝说:“老爷该不会去找七儿问情况吧?我看七儿神色不大好,应该是累了,还是等他歇息歇息再说吧。” 林丞相再次冷哼,“问他他能知道什么,我进宫一趟。” 他倒要看看冯大人是如何抓到凶手的,他和那个莽夫折腾这么久都没抓到,想不到冯大人竟这般能耐。 林夫人听林丞相说是进宫去,便不再追赶,她朝林丞相的背影撇撇嘴,严重表示抗议:别看七儿年纪小,知道的肯定不比你少。 待林丞相离开后,林夫人开始吩咐人好好准备晚饭。 这些日子真是把人折腾得不轻,吃不好睡不稳的,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第25章 该来的总会来 大将军府。 回到府中后,慕若菱刚陪宁夫人喝杯茶歇息了会儿,宁将军和宁广宇就回来了。 这让宁夫人很是意外,忙迎上前询问:“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问清楚了吗?到底是不是穆王爷派的刺客?” 宁将军端起一杯茶一口气灌下后,干脆利落地说:“不知道。我听说刺客抓到了,就直接回来了,准备好好睡一觉再进宫。” 这些日子真是累得够呛,身累心更累,简直比行军打仗还累。 他是大将军,他擅长的是领兵作战、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皇上却偏偏把既不归他管,且他又不擅长的追查刺客之事交给他去办。 这些日子愁的他胡子都掉了好多根,若不是看平时皇上待他还不错,他真觉得皇上是在故意为难他。 听宁将军如此说,宁夫人嘴角不由抽了抽,“这可是大事,之前老爷一直不曾喊累,怎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反而不积极了呢?” 宁将军理所当然地道:“就是因为有了眉目所以才不用着急,等我养足了精神再好好与他们周旋。”说罢,起身离开睡大觉去了。 宁夫人还欲再劝,慕若菱开口说道:“娘不用着急,反正穆王爷和那些证据也跑不掉,就让爹好好歇息歇息吧,明天再进宫也是一样。” 宁夫人一想也对,不是还有那个冯大人在么,冯大人最擅长做这种事,想来应该会帮皇上妥善处理。 慕若菱又陪宁夫人坐了会儿,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结果,她前脚跨进房门,宁广宇后脚就跟来了。 一进屋,宁广宇就迫不及待地说:“三姐姐,今天真是太意外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在靖老王爷的寿宴上抓走穆王爷,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事情肯定一下就传开了。” 宁广宇的神色显得很兴奋,两眼也是亮晶晶的。 听到宁广宇的话,慕若菱边斟茶边神色如常地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刺杀帝后、谋权篡位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没有哪个皇帝会不重视。” 何况,齐嵘又是个得位不正、心中有鬼的皇帝,对这些事就更加敏感了。 她猜,齐嵘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抓捕穆王爷,定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平息各种流言蜚语。 自刺客之事发生后,盛阳城里各种流言层出不穷,虽然朝廷在极力地控制镇压,但收效甚微,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皇上弑父夺位这样的话都有人敢传。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心中有鬼的齐嵘又怎能不怕。 所以,这次不管穆王爷有没有行刺,有没有谋权篡位,齐嵘都会把这个罪名按到他头上,因为只有这样,刺客之事才能尽快平息。 宁广宇对自家三姐姐的话深表赞同,但一想到是冯昂告发的,不禁恨得牙根痒痒,“想不到穆王爷真的是凶手,早知让爹去告发了。这下好了,又让那个冯大人立了大功,真是便宜他了,恐怕以后他更嚣张得意了。” 慕若菱不在意地笑笑,“四弟不要再纠结了,到时还怕没爹忙活的吗?他越是嚣张得意,对我们就越有利。” 想到下一步要做的事,宁广宇又开始振奋起来,满含期待、摩拳擦掌地问道:“三姐姐,现在穆王爷已经抓捕归案,我们什么时候让爹去告发冯大人?” 慕若菱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花木,缓缓道:“冯家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只有等时机真正成熟了才可以行动,否则很可能功亏一篑。” 宁广宇心急地追问:“那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时机真正成熟的时候?” 慕若菱安慰道:“四弟安心等着就好,该来的总会来。” 冯昂与穆王爷不同。 穆王爷恰好是处在刺客之事的风口浪尖上,齐嵘就算不相信是穆王爷做的,可为了尽快平息流言蜚语,也只能让穆王爷来承担这个罪名。 如果短时间内再出现类似的情况,齐嵘肯定会猜到背后有人在栽赃陷害、推波助澜,这对她是很不利的。 所以,对于冯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掘坟墓、引火,让齐嵘自己觉得冯昂有了异心,然后再让宁将军出面告发,只有这样,齐嵘才不会有疑心。 长乐街和凤临街是盛阳城里最主要的两条街道,两街道纵横相交,皇宫就位于相交点的东南方,而两街道周围住的人家也皆是大乾王朝的皇室贵胄或权臣世家。 因此,这两条街道的繁华热闹程度自不是别的地方可比,它们甚至被人们称为盛阳城里的“不夜街”。 豫王府就位于凤临不夜街旁,但也仅此而已,因为繁华热闹是别家的,它什么都没有。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齐明,弯月也悄悄爬上树梢,无言地观看着人世百态。 此时,豫王府里一片冷清昏暗,偌大的府邸中也只有豫王爷齐衡所在的院子里透出些许亮光。 死气沉沉、药味弥漫的房里,齐衡望着铜镜中自己那张面目全非、丑陋不堪的脸,眼中没有愤怒,没有伤心,没有绝望,有的只是死寂淡漠。 不知过了多久,一略显苍老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药汤已备好。” 无人回应。 “王爷?”门外的人又唤了声,语气里充满担忧。 齐衡望着镜中的自己,平静地说:“李伯,明天你离开王府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门外年仅四十岁就头发雪白的李伯一听,顿时心如刀割,历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痛苦无助之色。 王爷这样说,定是被今天靖王府里发生的事伤透了心。 在今天之前,别人虽然知道王爷脸被毁,但也只有极少数人见过王爷脸被毁后的样子。 可今天,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在场,王爷就那样被人围在中间观看欣赏,毫无尊严可言,王爷又怎能不心灰意冷。 如今,王府里仅剩四五个做事的人了,其他人要么寻借口离开,要么被王爷遣散出府另谋生路。 当初王爷也曾多次赶他出府,但他态度坚决地表示,这辈子就跟着王爷,心甘情愿伺候王爷一辈子。 后来王爷见他真心想留下,也就没再继续赶他,并向他承诺以后不会再说什么赶他出府的话。 现在王爷又旧话重提,莫不是万念俱灰,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 李伯想到此,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从地上端起那盆黑黄药汤走进了房中。 第26章 豫王爷齐衡 李伯来到齐衡面前,蹲下身,小心地把齐衡的双脚放入药汤中,边轻揉按摩边说道:“王爷怎么又赶老奴走,老奴早说过,这辈子不管王爷富贵还是贫苦,老奴都跟着王爷。 当年老奴病重,被主家当成瘟神一样抬出府丢弃在路旁的草丛里,幸好被跟随先帝出宫巡游的王爷发现。 虽然当时王爷年纪小,但心底却很善良,不仅求先帝让御医给老奴治病,后来更是留无家可归的老奴在身边伺候。 若不是王爷,老奴哪能活到今天。老奴只恨自己无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被人欺凌却不能做什么。” 齐衡仰面叹息:“罢了,还提这些伤心事做什么。” 李伯苦心劝道:“王爷一定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王爷万万不可轻言放弃啊。老奴相信,王爷身上的伤总有一天会被治好的。” 这几年齐衡已经听过太多这样的安慰之语,心中早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要说他的伤治不好,就算治好了又能怎样,不过是为齐嵘增添烦恼罢了。 齐嵘怎会让他好好活着,等他身子痊愈时,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样一想,天天吃药扎针、吃苦受罪又有什么意义,还连累母妃跟着劳心劳力。 可他又甘心就这样死去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前太子死了,睿王爷死了,穆王爷活下来的希望也渺茫,他若再死了,世上就真的没有人知道齐嵘做过的那些恶事了。 利用结发之妻陷害前太子,致使前太子含冤自尽; 当大耀国突然发生宫变时,见局势难以逆转,于是放弃结发之妻转而接近徐苡诺,以便为自己增加夺取太子之位的筹码; 为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把他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为彻底清除前太子势力、稳固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用莫须有的罪名杀害睿王爷; 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冷血无情之人有什么资格做一国之君。 齐衡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心中恨意滔天,可想到自己无法治愈的残破身躯,所有的怨恨和不甘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不知穆王爷临走时对靖老王爷说了什么,如果说的是关于齐嵘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话 李伯见齐衡久久不说话,也就不再谈论那些让人伤心的事,转移话题问道:“王爷对今天的事怎么看?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真是穆王爷派的吗?难道穆王爷真的有谋权篡位之心?” 齐衡深吸口气,待情绪平稳一些后,才说道:“穆王爷有没有谋权篡位之心我不知道,但从穆王爷当时的反应来看,我敢肯定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肯定不是穆王爷指派的,这很有可能是刺客在栽赃陷害穆王爷,也有可能,这是皇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自导自演?”李伯不解地睁大了眼,“王爷的意思是,因为皇上想除掉穆王爷,所以故意找刺客刺杀自己,然后嫁祸给穆王爷?” 齐衡摇头,“这倒不是。刺客一直抓不到,皇上心里着急,很可能会为了尽快平息刺客之事带来的各种流言蜚语,故意在穆王府里放证据,好抓穆王爷来顶罪。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穆王爷是皇上最得力最信任的人,皇上刚登基几年,地位还不稳固,正是需要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这种形势下,断不会自断其臂,所以真相应该是真正的刺客在栽赃陷害穆王爷,而皇上权衡利弊后,不得已拿穆王爷做了替罪羊。” 李伯闻言赞同地点头,“王爷分析得很有道理。那刺客会是谁呢?谁与皇上、皇后娘娘、杜贵嫔有如此大的仇怨?老奴首先想到的就是先皇后,可先皇后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可能来杀他们。” 说到这里,李伯突然眼睛一亮,“王爷说,会不会是先皇后背后的那些人来替她报仇了?听说先皇后的医术是跟一个叫“无尘”的隐世鬼医学的,若真是那些人,说不定隐世鬼医也在其中。王爷可要让人好好查一查,若能找到鬼医,王爷就有救了。” 齐衡苍凉地笑了,“哪那么容易就能找到。” 齐嵘也肯定不想看到他私自寻医问药。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虽然他成了废人,但齐嵘对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暗里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过齐嵘。 李伯叹息一声,又安慰道:“不管怎样,刺客抓到了,丞相府的危机也就解除了,太妃和丞相大人终于可以安心了。” 提起丞相府,齐衡就想起了白天在靖王府发生的事,若不是长歌表弟出面帮忙抢夺面具,他不知还要遭受多少羞辱。 这时,齐衡突然想起一人来,问道:“今天宁夫人身边的那个紫衣小姐是谁?” 当时,他好像看到那个紫衣小姐欲去夺面具,不过被宁三小姐给拦住了。 李伯回想了下,道:“她是宁家四小姐,好像叫宁芷云。王爷以前见过她,只是可能不记得了。” 齐衡叹息道:“难得还有这么热心耿直的人肯帮我这个废人,真是难为她了。” 李伯闻言心里难受不已,想当年王爷多么风光多么尊贵,有多少小姐倾心仰慕,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连娶个称心的王妃都不能。 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用轻松的口吻说道:“老奴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听到王爷夸赞哪个小姐呢。老奴看那宁四小姐似乎挺喜欢王爷,王爷何不把她娶来做王妃?” 齐衡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行,我一个人受耻笑受欺凌也就罢了,何苦再连累她。何况,我如今这个样子,宁将军和宁夫人又怎会同意。” 李伯道:“老奴看宁将军和宁夫人不是以貌取人、攀龙附凤之人,而王爷又是才华横溢、心底良善之人,宁将军和宁夫人未必不同意。 如果王爷担心事不成,可以请靖老王爷从中说和。靖王府与大将军府交情深厚,靖老王爷开口,宁家肯定不好拒绝,只要” 不等李伯说完,齐衡就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以后不许再提,以免损害人家小姐名声。” 李伯忙点头称是。 李伯帮齐衡洗完脚,把齐衡搀扶到床榻上躺好后,转身去倒洗脚水,结果走到门口时,差点与一人相撞。 李伯定睛一瞧,见来人竟是林长歌,忙又转身向齐衡走去,“王爷,长歌表少爷来看您了。” 待把齐衡从床榻上扶起倚靠在床头后,李伯才端着水盆出去。 第27章 走不出的魔咒 齐衡看到林长歌夜里来访,而且一身酒气,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忧地问道:“表弟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林长歌摇头,“无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原来长歌表弟担心他被白天的事伤到,所以特意过来看他。 这让人生大起大落、深刻感受过人情冷暖的齐衡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来,“我很好,今天真是多谢表弟了。表弟怎么喝这么多酒,饮酒伤身,以后还是少喝为好。”语毕,扬声吩咐守在门外的李伯准备解酒茶。 林长歌笑笑,没有说话。 齐衡又问道:“表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表妹? 林长歌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齐衡指的是姜锦,不禁再次苦涩地笑了。 他怎么又忘了,他现在是林长歌,不是齐祯,姜锦可不就是他们两人的表妹。 林长歌压下心底的酸楚,安慰道:“表哥不用担心,表妹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不多时,李伯捧着解酒茶走了进来,但他把茶盏放到林长歌面前后并未离开,而是充满希冀地问道:“不知表少爷这两年外出游学都去了哪里,途中可曾听到有关无尘鬼医的行踪?” 林长歌正欲端茶盏的手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床榻上的齐衡看去,而齐衡也在看着他。 他知道李伯打探无尘鬼医的行踪肯定是为了齐衡,而他也知道那个跟了他一年多、非要收他为徒的青衣长者就是无尘鬼医,但现在无尘鬼医身在何处,他已无从知晓,不过,无尘鬼医的弟子 想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林长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李伯的问题,犹豫了会儿,才声音艰涩地说:“我不曾听过。” 齐衡虽然对治好身上的伤已不抱希望,但听到林长歌如此说,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见林长歌情绪低落,猜测对方定是在为不能帮他而自责,遂开口劝道:“表弟不要难过,我也想开了,生死有命,不是人力能强求的。” 林长歌沉默着点点头,端起茶盏慢慢喝着,却不知其味。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 当穆王爷在靖王府被禁卫军抓走的那一刻,曾经拥有的富贵荣华都在迅速地离他而去。 五天后,那个伪装成孝宁皇后,在宫门口用青羽箭射杀帝后的女刺客也被“抓”到了,并在皇上和文武大臣面前亲口指证是穆王爷派她去行刺的。 人证物证俱全,穆王爷的罪名已无从洗脱。 半个月后,最终与睿王府一样,穆王府满门被诛。 而立下大功的冯昂冯大人再次晋升,从四品晋升为二品的御史,地位仅次于丞相,亦称副相。 至此,轰动大乾王朝的帝后遇刺事件“圆满”结束。 这日,慕若菱陪宁将军、宁夫人用完早饭,在回房的途中,不经意间看到路旁盛开的合欢花,心猛地一滞,酸楚钝痛感顿时传遍全身。 她望着静静盛开的合欢花,神色苍凉无助。 自重生回来后,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去听、去想、去看影响自己情绪的人、事、物,可现在看来,终究是徒劳,这也许真的是她一生都走不出的魔咒。 就在这时,齐瑾涵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芷冉姐姐,你也喜欢合欢花吗?我二皇兄最爱合欢花,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此话无疑是在慕若菱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插一把尖刀。 她轻轻闭上眼,待心中的痛感缓解一些后,才转头看向齐瑾涵,“公主怎么来了?”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哇” 齐瑾涵欲张口说话,结果刚说了一句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她蹲在地上用胳膊抱住膝盖,伤心欲绝的样子很是让人心疼。 慕若菱被吓了一跳,忙蹲下身问:“公主为何大哭?” 齐瑾涵满脸泪水地嘶声喊道:“父皇死了,母后死了,二皇兄死了,三皇兄死了,五皇兄死了,六皇兄也成了残废之人,为什么会这样?芷冉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的大皇兄。 慕若菱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用帕子帮齐瑾涵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齐瑾涵正哭得伤心,宁广宇突然从背后跳出来一脸嫌弃地说:“堂堂公主在这哇哇大哭,羞也不羞。” 看到宁广宇,齐瑾涵的哭声先是一滞,接着继续哇哇大哭,同时随手抓起身边的枯树枝向宁广宇扔去,“要你管,本公主爱怎么哭就怎么哭。” 宁广宇身子一闪,躲开了她的攻击,“你怎么哭我是管不着,可你蹲在我们家哭算哪回事,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家欺负你了呢。你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现在哭起鼻子来了?” 齐瑾涵一听连哭都成了错,更伤心了,边哭边拉着慕若菱的袖子告状:“芷冉姐姐,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宁广宇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抽,“你还恶人先告状,到底是谁欺负谁?上次是谁踹了我一脚就跑?适才又是谁用树枝砸我?你说这话不觉得心里有愧么?” 慕若菱见两人又开始吵闹不休,有些无奈,说道:“好了,公主快起来去我房里梳洗一下吧。” 说着,伸手扶齐瑾涵起身,同时呵斥宁广宇:“公主心情不好,四弟就不要再招惹公主了。” 宁广宇摸摸鼻子,看齐瑾涵哭得梨花带雨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两人往前走。 结果刚走了几步,齐瑾涵突然瞪着他凶神恶煞地说:“你跟着我干嘛?我告诉你,偷窥本公主梳妆是死罪。” 宁广宇呵笑一声,越来越觉得这个野蛮公主挺有意思,“你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我是来找三姐姐的,谁要偷窥你梳妆。” 慕若菱闻言问宁广宇:“你来找我有事?” 宁广宇嘿嘿笑,目光闪烁不定,“没有,就是来找三姐姐说说话。” 好吧,他承认,他是听说齐瑾涵来了他才过来的,他就是好奇齐瑾涵来做什么。 慕若菱听宁广宇说没事,就让他先离开了。公主要梳妆,他一个男子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齐瑾涵见宁广宇走了,忍不住悄悄回头看,结果发现宁广宇也在回头盯着她瞧。 四目相接,两人的脸色皆有些不自然,于是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第28章 不眠之夜 慕若菱询问后得知,齐瑾涵来找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因为见她久久未曾进宫,再加上穆王爷的事让齐瑾涵心里郁结,所以才忍不住偷偷跑出宫来找她说话。 因是偷跑出来的,齐瑾涵未敢在大将军府多停留,只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送齐瑾涵出府后,慕若菱回房的途中,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太阳也逐渐被片片乌云遮住,时隐时现。 看来,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果然,到了晚上,酝酿了多时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天地间似乎只余哗哗的雨声、呜咽的风声和轰隆的雷鸣声。 夜里,慕若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她也早已料到自己会如此。 这倒不是因为风雨声打搅了她的睡眠。 而是因为自齐祯死后,每到这样的夜晚,她都会彻夜难眠,身心不得不经受着风雨的摧残折磨。 就算有时好不容易入睡了,也是半梦半醒,眼前闪现的皆是齐祯质问她、怨恨她、甚至嘲笑她的画面。 窗外的风雨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慕若菱坐起身,捂着脸在床上僵坐了一会儿,然后下床,端出针线箩筐,开始在里面翻找所需的布匹针线。 外间值夜的桑儿听到房里的动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桑儿不禁瞪大了眼。 小姐一向不喜针线,也甚少动手,怎么现在这般好兴致,三更半夜地不睡觉竟做起针线来了。 她担忧地劝道:“小姐,夜里光线暗,仔细伤了眼睛。小姐需要什么直接和奴婢说,让奴婢和绣娘们来做就是了。” 慕若菱拿着一块绿色的绢布裁剪着,头也不抬地说:“我睡不着,找点事做打发时辰。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再过几天就是齐祯的忌日了,她想做个装有合欢花的香囊放到齐祯的墓前,算是表达一下她的忏悔之心吧。 桑儿见小姐似乎下定决心要做针线,于是说道:“小姐想要做什么?奴婢帮小姐一起做,这样会快一些,早做完小姐也好早歇息。” “不用,你下去吧。”慕若菱阻止道。 “那小姐若有吩咐记得唤奴婢。”桑儿无奈,只得退下了。 这天夜里,难以入睡的不止慕若菱,还有林长歌。 两年来,每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总会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夜,以及那封埋葬了他一生爱恨的回信。 “拿几坛酒来。”林长歌从床上坐起身,边穿衣边朝外吩咐。 只听外间值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说:“因七少爷最近饮酒太多,老爷夫人怕七少爷伤了身子,昨天已经下令,不许奴婢们再私自拿酒给七少爷喝。” 林长歌闻言,转身往外走,准备亲自去库房取几坛酒来喝。 这两年,饮酒已经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习惯,没了酒,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林长歌来到房门外,撑起雨伞,正准备往库房走时,一个丫鬟突然跑进了院子。 丫鬟看到林长歌,立刻恐惧焦急地说道:“七少爷,快去看看表小姐吧,表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声吓着了,又哭又叫的,也不让奴婢进去伺候,奴婢真的怕表小姐会出事。” 林长歌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心中有些疑惑,他好像没听说过姜锦害怕雷声。 这姜锦还真够让人头疼的,一直这样病着熬着,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林长歌暗暗叹口气,跟着丫鬟向锦芳园走去。 雨幕如帘,夹杂着不时划过天空的雷声闪电,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林长歌踏着积水,踩着泥泞,终于来到了姜锦的房门前。 丫鬟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又为他把鞋子上的泥巴擦拭干净。 待一切收拾妥当,林长歌伸手去推房门。 然而,就在这时,房里隐约传出的几声呼喊突然让他如遭雷击,顿时身子僵化如石、脸色煞白如雪。 阿祯哥哥! 阿祯哥哥! 阿祯哥哥! 林长歌的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忽明忽暗的视线里一遍遍闪现着何雅珺的脸庞。 只有她,才会唤他“阿祯哥哥”。 林长歌突然没了推开面前那扇门的勇气,竟转身踉跄着向外跑去。 他顾不得头上的雨水,也顾不得脚下的泥泞,就那样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锦芳园。 “七少爷,七少爷” 丫鬟不明所以,连忙去追,可哪里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长歌的身影在大雨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林长歌没有跑去别处,而是又跑回了自己房中。 他进到房里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把已被雨水淋湿透的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闭着眼睛平复受到剧烈撞击的心。 现在,他总算明白姜锦为何对自己的七表哥变得这般冷漠了,为何不再喜欢、不再一心想着嫁给七表哥了。 原来,此时的姜锦已非从前的姜锦。 虽然他无比希望何雅珺还活在世上,但从未敢奢望过此事能变成现实。 记得他最后一次见何雅珺,就是在四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被父皇软禁后,别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可何雅珺却还想着偷偷去看他。 只是,那个夜晚,正好被她看到了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幕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何雅珺看到那封信时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只记得,她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可能是在替他痛心、替他不值,也可能是,她明白了自己的痴心和他一样给了并不在意自己的人,所以在替自己痛心、替自己不值。 黎明时分,风雨渐歇,房内的视线渐渐被黎明的曙光照亮。 在房门上靠了一宿的林长歌身子早已僵硬不堪。 这时,他隐约听到外面的丫鬟在讨论姜锦的情况,说姜锦昨夜里折腾了一宿,今早高烧昏迷不醒了。 林长歌仰头深深吐出口气,转身打开房门,吩咐丫鬟去备热水,准备沐浴更衣后再去锦芳园看望姜锦。 第29章 为什么 当林长歌再次来到锦芳园时,天已放亮,而姜锦还陷在昏迷中尚未清醒。 外间,林夫人正在叮嘱丫鬟按照大夫的吩咐熬煮汤药和补食。 “我正准备忙完后去看你呢,”看到林长歌,林夫人忙上前担忧地询问:“听丫鬟们说,昨夜里你淋了雨,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林夫人见林长歌脸色憔悴,精神不济,眼中还布着血丝,便知林长歌昨夜里没有休息好。 她怕林长歌有事,忍不住伸手去探林长歌的额头,感觉并没有什么异常后,这才放下心来,心疼地说:“看你精神不大好,还是回去歇着吧,你表妹这里我照看着就好。” 林长歌轻轻摇头,声音沙哑地说:“我没事。娘累了一早上,也该喘口气了。今天就让我照看表妹吧,我想陪表妹好好说说话。” 林夫人闻言,忍不住在林长歌脸上仔细瞅了几眼,心中纳闷不已。 七儿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主动请求照看锦儿。 在这之前,她可是明显感觉到七儿是不愿与锦儿有过多接触的,而且七儿也曾明确表示过,不想再出现在锦儿面前惹锦儿厌烦,怎么今天又如此主动了?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林夫人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就把此事放到一边去了。 这时,林夫人又想起什么来,深深叹口气,说道:“我听丫鬟们说,你表妹自大病以来常常莫名其妙地大哭大叫,我猜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了身,我正琢磨着去寺里请几位大师来给你表妹驱驱邪气。” 林长歌皱眉阻止道:“娘,不用这样麻烦的,表妹她只是病了,以致心情不好。我已经知道表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等我劝劝她,她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林夫人半信半疑地睁大了眼。 林长歌沉默不语。 林夫人见他不愿说,也没有强迫,只正色叮嘱道:“你表妹已经病得太久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出大事的。你若是有法子让你表妹好起来就赶紧试试,可不能再耽搁了。” 林长歌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请娘放心。” 林夫人离开后,林长歌在姜锦的房门前站立好一会儿,才轻轻推门进入。 林长歌一步步来到床前,盯着床上的姜锦看了片刻,然后在床沿坐下。 姜锦睡得很沉,眉头紧紧蹙着,眼角还挂着泪滴。 看着眼前的女人,林长歌心中五味杂陈。 他因慕若菱丢了性命,而姜锦因他丢了性命和整个何家。 活到现在,他唯一感觉亏欠的,也就这个女人了。 好在,上天又给了他机会。 正午时分,姜锦悠悠转醒,眼前的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可当她看清坐在床沿的人时,又闭上了眼,明显不愿多看。 林长歌见姜锦清醒了,便吩咐丫鬟把熬好的汤药端进来喂姜锦喝下。 可姜锦闭眼躺着一动不动。 林长歌明白,姜锦是想让他远离自己。 林长歌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挥手示意丫鬟退下,然后看向姜锦说道:“雅珺,起来吃药了。” 果然,姜锦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颤声问:“你你叫我什么?” 林长歌沉默了会儿,才缓缓道:“雅珺,我是齐祯,想不到我们都还活着。” 姜锦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渐渐地,眼泪溢满眼眶,接着,泪如泉涌,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阿祯哥哥?你真的是阿祯哥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林长歌把药碗放到案几上,然后轻轻扶起姜锦靠在床头,说:“其实,我很希望自己是真的死了,这样就不会再痛苦了,可我确实还活着。” 姜锦突然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阿祯哥哥,你真的是阿祯哥哥,你为什么要撇下我? 阿祯哥哥,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你服毒自尽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跟着一起死了,我之所以生不如死地活着,就是想看到那些害你的人遭报应。 阿祯哥哥,你知道吗?慕若菱死的那天,我去了你的墓前,特地把这事告诉了你,你听到了吗?” 林长歌神色凄然,“雅珺,一切都过去了,就让我们忘记从前,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吧。” 姜锦却自顾自地哭诉着,“阿祯哥哥,我知道你是怕损害慕若菱的名声才答应和我定亲的,可是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一直在想,等我们成亲后,我一定会像你爱慕若菱那样来爱你,我要把她从你心里面赶走,可你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林长歌听着姜锦的哭诉,心也跟着一遍遍被凌迟、被践踏。 是啊,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慕若菱心里根本没有他,可他还偏偏放不下? 为什么要答应与何雅珺定亲,以致让何家遭受灭族之祸? 为什么?谁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答案也许只有天知道。 林长歌仰头望着屋顶,努力不让泪滑落。 不知是哭够了,还是哭累了,姜锦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林长歌扶她靠在床头,重新端起碗喂她吃药。 这时,却听姜锦说道:“阿祯哥哥,我父亲是冤枉的,我父亲根本没有参与睿王爷的谋反,那是冯家陷害的。”说着说着,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林长歌垂眸搅动着碗里的汤药,缓缓道:“我知道。我想,会有人替你们家报仇的。” 姜锦微怔,“谁?” 林长歌不愿多言,只随口搪塞道:“俗话说,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不管是谁,做了错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好了,药凉了,赶快吃药吧。” 在喂姜锦吃药期间,林长歌提醒道:“我们两个都不是以前的身份了,以后不要再叫我阿祯哥哥了。我就叫你表妹,你还和原来的姜锦一样,叫我七哥哥。” 姜锦重重点头,看着眼前的人,郁结已久的心终于多了些安慰。 第30章 传言岂可信 大乾皇宫。 夜晚。 奢华至极的华阳宫里,大乾皇后徐苡诺正端坐菱花铜镜前,由宫女帮着试戴新打造的头饰。 只听一宫女声音甜甜地说道:“这支彩凤步摇可真好看,活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戴在娘娘头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另一宫女笑着接话道:“那还用说,这可是皇上亲手为娘娘设计的式样,世间独一无二,先不说步摇如何,光是皇上的这份心意就无人可比,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最疼娘娘。” “谁说不是呢,皇上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嫔妃像对娘娘这般用心。” 徐苡诺听着宫女们的谈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也流露出志得意满之色,让她那张本就明艳动人的脸庞更增添了几许别样神采。 这时,一宫女手捧药碗从殿外进来,恭声说道:“娘娘,药好了。” 简短的一句话瞬间让寝殿里安静下来,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也很快被紧张压抑取代。 众宫女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主子的神色,不敢言语,也不敢乱动,就怕不小心触了霉头。 虽然娘娘目前还未因怀不上孩子而对身边伺候的人发难,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娘娘难保不心急上火拿她们当出气筒。 而当徐苡诺听到捧药宫女的话时,正把玩步摇上流苏的手顿时停住了,不过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 她转身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开始喝药。众宫女见状,连忙捧着蜜饯、漱口水、帕子等物在旁等候。 她喝的并不是寻常药物,而是特令御医调配的利于受孕保胎的坐胎药。 名义上她是三年多前嫁给皇上的,但实际上她和皇上在一起已有四年了,期间得到的宠幸也不少,然而这么多年她却一直不曾有过身孕。 杜贵嫔是皇上登基后才开始侍奉皇上的,被宠幸的次数也不多,可仅有的几次宠幸就让其为皇上诞下了一位公主,不能不说是天意弄人。 不过,杜贵嫔虽然有诞下公主的运气,却是个无福消受的主儿。 作为陪嫁宫女出身的杜贵嫔,有幸诞下公主为自己在宫中争得一席之地,却在大丧日那天因说了不该说的话,被皇上借御医的手悄悄除掉了,而公主也被寄养到了其他妃嫔名下。 孩子是后宫女人最重要、也最坚实的依靠,可她作为东宫之主却一直无所出,不能不令她焦急忧心。 唯一庆幸的是,如今皇上膝下仅有几位公主,还不曾有皇子降生,她希望诞下皇长子的是她。 “皇上驾到!” 徐苡诺刚喝完汤药拾掇干净,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高喊声,遂忙率领宫女迎接。 “参见皇上。” “平身。” 大乾皇帝齐嵘示意众人平身,并伸手亲自扶徐苡诺起身。 时辰已晚,徐苡诺本以为齐嵘已在其他嫔妃处歇息,可没想到竟又来到了自己寝宫,心里不免有些意外。 她看齐嵘眉间似有烦忧之色,隐约猜出了原因,柔声问道:“皇上这么晚还不歇息,是否在为刺客之事烦心?” 齐嵘闻言,握住徐苡诺的手感叹道:“皇后不愧是朕的解语花,知朕者,唯皇后一人呐。” 徐苡诺微微一笑,示意殿内伺候的宫女退下,边为齐嵘斟茶边安慰道:“皇上不必忧心,真正的刺客早晚都会抓到,皇上宽心就是。” “朕思来想去,觉得刺客应该是大耀国的余孽。朕让人仔细对比了刺客射来的青羽箭,此箭用的材料竟然和慕若菱自己打造的那几支箭用的材料一模一样,所以朕猜想,刺客肯定是和慕若菱特别熟悉的人,很可能就是慕若菱的那些师父们。皇后以为呢?” 徐苡诺琢磨了会儿,道:“皇上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慕若菱的那些师父们都是不问世事的隐世之人,而且早在慕若菱回宫时就销声匿迹了。 何况,他们若是想替慕若菱和大耀国报仇,有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所以,臣妾想刺客应该另有其人。” 齐嵘头疼地捏捏眉心,“刺客一直抓不到,朕心难安啊。这些日子朕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时时盯着朕,仿佛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取朕性命。” 徐苡诺劝道:“皇上勿忧,下个月是皇上寿辰,臣妾的皇兄要来为皇上贺寿,到时趁机问问他慕若菱的那些师父们有没有出现过。”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到时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吧。” 徐苡诺看齐嵘那眉头不展、忧心忡忡的样子,咬了下嘴唇,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话:“皇上是不是怪臣妾害死了慕若菱?” 齐嵘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怎么会,朕知道皇后也是为朕考量,朕选那些与慕若菱相像的女人入宫,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皇后也知道,对于慕若菱的死,许多人心存疑虑,朕不能不防,皇后千万不要多心。” 徐苡诺道:“皇上明白就好,慕若菱不死,我们岂会有安稳日子过,皇上应该了解慕若菱的性子。 当年,皇上利用她陷害齐祯,事情发生后,皇上几乎跪下来求她原谅她都不肯,也不愿与皇上说话、亲近,皇上与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后来,臣妾的父兄又发动宫变,若是让慕若菱活着,她定会找我们报仇,凭她的能力和号召力,我们又岂是她的对手,所以,杀死她才是最稳妥的。” 齐嵘沉默不语,半晌后才道:“可世上一直有传言,说慕若菱是不死之身,除非自然死亡否则没有人能真正杀死她。皇后觉得,慕若菱会不会还活在世上?” 徐苡诺脸上露出了自信、明媚的笑容,“皇上也说了是传言,传言岂可信。慕若菱再厉害也是人,人都是血肉之躯,哪有杀不死的,皇上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齐嵘没再说什么,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跳跃的烛火出神。 翌日清早,齐嵘从华阳宫去上早朝的途中,隐约听到不远处假山旁几个宫女的谈话声,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宁三小姐成功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 果真有此事? 第31章 宁家人的烦恼 “皇帝哥哥。” 就在齐嵘心不在焉地往上朝的大殿走时,齐瑾涵的呼喊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齐嵘闻声抬头看,见齐瑾涵正提着裙摆向他跑来,而且边跑边嚷嚷着:“皇帝哥哥,我要出宫,我要出宫。” 齐嵘目光沉沉地看着因奔跑而两颊泛红的齐瑾涵,冷声提醒道:“朕说过,以后不许你再踏出宫门一步,否则” 结果不等齐嵘说完,齐瑾涵就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芷冉姐姐也不进宫找我玩,我都快闷死了,我要去找芷冉姐姐。” 听到宁三小姐的名字,齐嵘目光微转,片刻后说道:“她不进宫,你就正式下个帖子请她进宫,堂堂公主天天往外跑成何体统。” 齐瑾涵先是一愣,接着兴奋地跑开了。真笨,她怎么就没想到。 齐嵘望着齐瑾涵远去的身影,对身后的心腹太监吩咐道:“等宁三小姐进宫时,记得向朕通禀。” “是,皇上。” 齐瑾涵跑回自己的寝宫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写请帖,然而写请帖的过程并不顺利。 因为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更奇怪的是,那个家伙虽然讨人厌,但她心里却有点想见到他。 因此,在写请帖的过程中,齐瑾涵无数次地咬着笔头犹豫,到底要不要暗示芷冉姐姐把那个讨厌的家伙也一起带进宫来。 就这样,短短的一张请帖硬是从早上磨蹭到午时才最终确定下来。 而最终确定的请帖上齐瑾涵也没有暗示什么,因为她想到对方可能并不想看到她,不想自讨没趣,所以只能心有遗憾地作罢了。 大将军府。 已到用午膳时分,可一早就进宫上朝的宁将军却还未回府。 等候宁将军一起用膳的慕若菱、宁夫人、宁广宇、宁芷云几人皆大眼瞪小眼,各自猜测着宁将军晚归的原因。 穆王爷谋反之事已经解决,而最近也没有听说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按理不该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宁夫人越想越纳闷,越想越不安,于是吩咐宁广宇道:“宇儿,你去找其他大人打听打听,问问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 “好。” 宁广宇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就见宁将军大踏步走了进来。 今日的宁将军明显情绪不佳,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坐下闷头吃喝起来。 难道又是被那个冯昂给气的? 宁夫人琢磨了会儿,开口问道:“老爷怎么了?是谁惹老爷不开心了?” 宁将军气得不想说话,可有些话不说出来又憋在心里难受,于是猛往嘴里扒几口饭菜,狠狠嚼碎咽下后,才气愤地表达自己的不满:“除了那个冯昂还能有谁。你说他一个文官,偏偏要对出兵打仗的事指指点点,跟自己什么都懂似的。” 还真是冯昂。 宁夫人揉揉太阳穴,头疼地问:“他又做什么了?” 老爷不是第一次对冯昂提意见。 因揭发穆王爷有功,冯昂不仅升了官,而且比以前更加得皇上宠信,可以说是皇上面前红得发紫的稀有人物了。 结果呢,这冯昂职位高了,权力大了,渐渐地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人一天天跟着飘升起来,自以为自己能耐过人,什么事都想插一手。 给林丞相找麻烦倒也罢了,毕竟他们两人的职权有交集,平时难免有意见不合的地方,孰是孰非,很难说个清楚明白。 可没想到,冯昂越来越肆无忌惮,找着找着竟找到老爷头上来了。 听到宁夫人的问话,宁将军解释道:“北部边关传来消息,说敌国蠢蠢欲动,似有大举侵犯之意。 我看朝中太平无事,就请求皇上让我领兵驻守边关以防不测,结果冯昂说什么那些弹丸小国不足为虑,不值得我一个大将军亲自出马,派其他将军去就可解决。 这还不算,他竟然求皇上让他那个对打仗一窍不通的儿子去我军中做参军,还说让我好好指点指点,皇上竟然也同意了,你说这算什么事。” 慕若菱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这恐怕不单单是冯昂的意思,只怕也有齐嵘的授意,看来齐嵘对大将军府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宁夫人对冯昂的所作所为也深感不满,略带嘲讽地说道:“这冯大人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自己做了御史还不知足,难不成还准备重新栽培他儿子领兵打仗、当将当帅不成?” 宁将军冷哼:“我看他似乎真有这个打算。” 听闻冯昂越来越猖狂得意,宁广宇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向对面的慕若菱看去。 慕若菱明白宁广宇是什么意思,遂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安心等待。 现在还不是收拾冯昂的时候,就让冯昂再得意一些日子吧。 冯昂现在越是得意猖狂、越是爬的高,到时就会摔的越狠、死的越惨。 宁广宇见三姐姐不让自己多话,心里虽然着急,可终究还是忍耐住了,劝宁将军道:“爹,穆王爷的事冯大人立了大功,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爹就先忍着点吧。” 宁将军无奈地叹口气,转移话题说道:“不管他了,反正刺客之事结束了,我以后也不用再天天进宫面对他了,我只管把军中事务处理好就行,他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 宁将军说完,又想起什么来,继续说道:“下个月就是皇上寿辰,我听闻大昌国的太子要来为皇上贺寿,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皇上的意思是准备好好操办操办,一来好迎接大昌国太子等人,二来这些日子因刺客之事闹得君臣皆不安心,也趁机让大家好好放松放松。” 大昌国。 听到这个名字,慕若菱握竹筷的手指陡然收紧,同时眼底闪过冰寒之色。 大昌国就是徐苡诺的父兄谋权篡位灭掉大耀国后新立的国家。 徐炫明来访? 好啊,那她就等着他的大驾,她定让他有来无回。 午膳接近尾声时,突然有守门的小厮给慕若菱送来了一张请帖,说是从宫里送来的。 慕若菱猜测应该是齐瑾涵的帖子,打开一看,果真如此。 第32章 请帖 宁夫人探头往帖子上瞅了眼,好奇地问道:“冉儿,这是谁的帖子?是乐安公主的吗?” 慕若菱点头说:“是的,公主请我明天进宫陪她。” 宁夫人看宁将军一眼,又试探着问:“那你明天要进宫吗?” 慕若菱略作思索后,说道:“我准备去。公主多次请我进宫陪她,我都不曾答应,这次她正式下帖子请我,如果我再推辞,只怕会惹公主不高兴。” 宁夫人一想也是,上次乐安公主突然跑来找冉儿,把他们吓了一跳。 公主是金枝玉叶,又是先帝唯一的一位公主,若出了事可怎么办? 想到这些,宁夫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用过午饭,慕若菱准备直接回房为明天进宫做准备,结果,宁广宇也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慕若菱以为宁广宇是有话和她说,可谁知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宁广宇还是一句话不说。 这让慕若菱疑惑不已,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弟有事吗?” “啊?” 宁广宇不知想什么出了神,听到慕若菱的问话猛然惊醒过来,嘿嘿笑了笑,目光闪烁地道:“三姐姐明天要进宫,我怕路上不太平,不如明天我陪三姐姐一起进宫去。” 慕若菱道:“不用麻烦四弟了,我不会有事的。” 宁广宇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然后一溜烟跑开了,根本不给慕若菱再开口的机会。 慕若菱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宁芷冉进宫也没见宁广宇这么殷勤过,今天是怎么了?看他心事重重、目光闪烁的样子,进宫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正疑惑间,慕若菱突然意识到什么,眼底不由闪现出一丝笑意。 宁广宇该不会是想进宫见齐瑾涵吧?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慕若菱带着丫鬟桑儿开始向皇宫进发。 宁广宇自然不甘落后,早早就在府门口候着了,不仅如此,还自告奋勇地接替了车夫的位置,准备亲自为两人驾车。 途中,慕若菱正闭目靠在车厢上想心事,突然听宁广宇语气迟疑地问道:“三姐姐,你你今天是不是天不亮就出府了?你这么早出府干什么去了?” 慕若菱心中微惊,猛地张开了眼。 她本以为自己出府没有人知道,不曾想还是被宁广宇发现了。 而桑儿看着面前的小姐却是一脸发懵,忍不住皱眉苦想。 小姐今早有出府吗?她怎么不知道? 噢,她想起来了。今早她起床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头晕晕的。 她见小姐还未睡醒,就想着再躺下多睡一会儿,可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小姐应该就是在她睡着期间出府的吧。 想到这里,桑儿心中自责不已。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出府她竟然都不知晓,实在太失职了。 可桑儿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头晕,是慕若菱悄悄让她闻了迷药的缘故。 因为今日是齐祯的忌日,慕若菱需要去皇陵,而她又不想让别人知晓此事,所以才给桑儿下了迷药。 慕若菱挪到车厢的最前端,掀开帘子问宁广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没有跟踪我吧?” 宁广宇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警惕和担心,如实说道:“我怎么可能跟踪三姐姐,我是看到三姐姐一大早从府外回来,觉得奇怪才问的。” 没有就好。 慕若菱暗暗松口气,随口搪塞道:“我出府也没干什么,就是觉得清早的气息较清新,随便出去走走。” 在天不亮时悄悄出府就为了呼吸清新气息? 宁广宇一听就知道三姐姐没有说实话,但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虽然不知道三姐姐出府究竟做什么去了,但他相信三姐姐肯定不会做坏事。 宁广宇琢磨了会儿,劝说道:“三姐姐一个人出府太危险了,该带几个丫鬟小厮的。” 桑儿也说道:“是啊,小姐不管去哪里都该带上奴婢的,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慕若菱重新靠回车厢上,闭着眼睛缓缓道:“以后不会了,也不需要了。” 就算需要,也要等到明年今日了。 “芷冉姐姐,芷冉姐姐” 当来到宫门外时,马车还没有停稳当,就听到齐瑾涵兴奋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慕若菱跳下马车,看到齐瑾涵正一手扶着宫门一手朝她挥舞着,看上去似乎想跨出宫门却又害怕的样子。 宁广宇见状,不禁有些奇怪。 依齐瑾涵活泼好动的性子,不是应该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和三姐姐相见么?怎么却站着不动?看她那样子,好像宫门外就是不可碰触的禁地似的。 慕若菱也发现了齐瑾涵的不同寻常之处,走到她面前问道:“公主怎么了?为何站在这里不动?” 齐瑾涵不高兴地努努嘴,一脸郁闷地说:“我上次偷偷出宫的事被皇帝哥哥知道了,皇帝哥哥就把我禁足了,警告我说如果我再踏出宫门一步,就把我禁足在我寝宫里。” “噗嗤!”宁广宇一听,直接笑出了声。 齐瑾涵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控诉:“你又嘲笑我。我请芷冉姐姐进宫,又没请你,你来干什么。” 齐瑾涵嘴上虽如此说,但看到这个讨厌的家伙也来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欢喜。 宁广宇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回道:“我三姐姐让我陪她来的。” 齐瑾涵闻言,决定放他一马,然后亲昵地抱着慕若菱的胳膊往宫内走,并边走边说道:“芷冉姐姐,我亲手做了如意红豆糕,就在湖边的凉亭里,你赶快过去尝尝。” 结果,还不等慕若菱说什么,宁广宇已忍不住接话道:“你还会做糕点?那我得好好品尝品尝,想来公主的手艺应该很不一般。” 齐瑾涵无语地朝天翻白眼,这人可真够自觉的,她有说请他品尝吗?不过,看在他说话还不算太缺德的份上,她倒可以赏他两块尝尝。 在路过一处花丛时,慕若菱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同时浑身的神经迅速绷紧,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因为,她看到齐嵘在众太监的簇拥下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第33章 以、后 在看到齐嵘的那一刻,慕若菱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杀死这个男人,而且越快越好。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做,只是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齐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芷冉姐姐,你怎么了?” 齐瑾涵看慕若菱站着不动,有些奇怪,但当看到走近的皇帝哥哥时,自以为明白了什么,于是安慰道:“芷冉姐姐别怕,我皇帝哥哥很好的,你看你以前进宫时,我皇帝哥哥也没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慕若菱眼底浮起一抹冷笑。 怕? 她只怕齐嵘死的太便宜。 不多时,齐嵘来到近前。 众人行礼参拜:“参见皇上。” “都平身吧。”齐嵘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浑厚有力。 齐嵘虽然是在和众人说话,可深邃如潭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直接锁定在了慕若菱身上,细细打量两眼后沉声问道:“朕听闻芷冉小姐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可是真的?” 慕若菱抬眸看了齐嵘一眼,又迅速垂下,温声答道:“回皇上,是真的。” 齐嵘挑眉,同时眸光加深了几分,“朕很好奇,芷冉小姐是如何调制的?” 慕若菱莞尔一笑,声音也放轻放柔了一些,“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如果皇上真有兴趣知道,不如等以后有机会臣女再细细告诉皇上如何?” 以、后。 齐嵘咀嚼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再次在慕若菱身上打量起来。 这个女人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还是这不过是她为不想告诉他而找的一个借口? 是他想多了吗? 齐嵘暗自琢磨了会儿,说道:“好,就依芷冉小姐所言,以后有机会朕定会好好向芷冉小姐请教。” 慕若菱闻言,抬眸看着齐嵘笑了,笑容轻柔似水,如春风拂面。 生长在皇家,又是一国之君,齐嵘见过、有过的女人并不少,当看到面前的女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神态时,他确信自己没有想多。 他寿辰过后就是大选了,等把这个女人选入宫后再问也不迟。 待齐嵘离开后,慕若菱和齐瑾涵等人继续往湖边的凉亭走。 不知是何原因,慕若菱感觉到齐瑾涵的情绪明显比之前低落很多。 默默走出一段路后,突然听齐瑾涵说道:“芷冉姐姐,你真的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吗?以前我二皇兄也多次试着调制,可都没有成功呢。” 若是早点知道芷冉姐姐有七日不散的姽香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提前向芷冉姐姐要一些,然后让人和如意红豆糕一起给二皇兄送去,二皇兄若地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因见到齐嵘的原因,慕若菱的情绪本就很糟糕,此时再听到齐瑾涵的话,心中更加悲伤凄凉。 她望着前方干净如洗的湛蓝天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是真的,我也是才学会不久。” 齐瑾涵闷闷地说:“为什么都喜欢姽香呢,我就不喜欢。” 慕若菱闻言,奇道:“公主以前不是很喜欢姽香吗?我记得当时公主还向青城公主讨要过。” “曾经喜欢,可现在不喜欢了。” 宁广宇忍不住凑近前问:“为什么?” 齐瑾涵赌气似地说:“不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不仅不喜欢姽香,也不喜欢青城公主慕若菱。 二皇兄明明没有轻薄慕若菱,慕若菱为什么要冤枉二皇兄? 而且当时慕若菱明明可以救二皇兄的,可她却见死不救,二皇兄给她写了那么多封信,她竟然一封都不回。 她就不明白,二皇兄为什么那么喜欢慕若菱,喜欢得连命都丢了。 今天是二皇兄的忌日,曾经的一国储君,如今又有多少人记得。 为了那样一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女人,实在不值得。 齐瑾涵虽然没说什么,但慕若菱多少猜到了一些,她望着虚无的天际,心中除了苍凉再无其他。 气氛一时陷入了压抑沉寂中。 跟在后面的宁广宇见两人情绪似乎不大好,故意打破沉寂嚷嚷道:“公主,都走这么久了还没到地方啊,我走的腿都酸了,肚子也饿了。” 齐瑾涵一听,幸灾乐祸起来,“你活该,谁让你早饭不多吃点。” 宁广宇嘻嘻笑:“这不是猜到公主要请我和三姐姐吃红豆糕么,早饭吃太多的话哪还有胃口吃糕点,如若不吃,岂不辜负了公主的美意。” 猜到?齐瑾涵几乎晕倒,“你还未卜先知呀,你是神仙呀。” 宁广宇假装听不懂齐瑾涵话里的嘲讽之意,含笑抱拳道:“过奖过奖。” 齐瑾涵不禁被宁广宇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逗乐了,“谁夸奖你了,好话歹话你听不出来啊。”不得不说,这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吵吵嚷嚷间,几人来到了湖边的八角凉亭里。 慕若菱看到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盘如意红豆糕和几盘精致瓜果。 虽然齐瑾涵明确说要请她品尝自己做的红豆糕,但她并没有拿红豆糕吃,而是直接拿了切好的甜瓜。 因为,她知道齐瑾涵做的红豆糕不是一般的不好吃。 宁广宇看着那盘模样看起来还挺可口的红豆糕,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块品尝,结果一口咬下去便龇牙咧嘴起来。 他很怀疑,这真的是红豆糕而不是石头糕吗?他的牙都快要被硌掉了。 而齐瑾涵却还不停地追问着:“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宁广宇看齐瑾涵那满眼期待的样子,不忍心打击她,最终咬咬牙、狠狠心,重重点头道:“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豆糕。” 怕齐瑾涵不信,宁广宇硬是硬着脖子把一块红豆糕给吞了下去,只是噎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慕若菱悠悠说道:“既然四弟觉得公主做的红豆糕好吃,不如就全吃下吧。” 宁广宇一听,脱口而出道:“三姐姐,你不厚道。”话出口,才惊觉说错了话,立刻向齐瑾涵看去。 其实,齐瑾涵也知道自己的手艺如何,叹息一声,神色悲伤地说道:“我很久没做糕点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吃,我只是想念二皇兄了,所以才做了些。 以前,二皇兄为了哄我开心,每次都会夸我做的好吃,还鼓励我继续去尝试,只怪我太愚笨,一直学不会。” 说完,突然端起红豆糕向湖中倒去,“不好吃就不吃了,倒湖中让鱼儿吃吧,反正今天我的鱼儿还没喂食呢。” 宁广宇见状连忙从她手里抢夺过来,紧紧护在怀里说:“谁说不好吃了,我都说了特别好吃,你们不吃我吃。” “你真觉得好吃?”齐瑾涵不太相信地皱皱眉,说:“可这么多你也吃不完,给我的鱼儿吃几块吧。” 宁广宇却抱着盘子不撒手,“我吃不完带回家慢慢吃。” 齐瑾涵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个的一个人怎么跟个吃独食的孩子似的。 罢了,想吃就吃吧,反正噎死了她不负责。 第34章 突来的赏赐 午后。 皇陵。 林长歌步伐沉重地一步步走向前太子的墓葬。 阳光满目,却融化不了心中的荒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长歌看到了墓碑前摆放的祭品,不由苦涩凄凉地笑了。 想不到时隔数年,还有人记得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 是齐瑾涵吗? 不出所料,等来到墓前,林长歌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盘如意红豆糕是齐瑾涵的手艺。 他伸手朝其中一块捏了捏,不禁无奈地笑了。 几年过去,这齐瑾涵的手艺还是没一点长进,做的糕点依旧硬的噎死人不偿命。 目光转动间,林长歌意外发现一个绿色的物什在两个盘子中间的缝隙中夹着。 他拿起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绣有合欢花的绿色香囊。 这让林长歌疑惑不已。 因为香囊、帕子之类的东西一般是关系不同寻常的男女才会相互赠送的。 难道今天除齐瑾涵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来过? 肯定不是何雅珺,因为何雅珺还病着,根本不曾出府。何况何雅珺已经知道他还活着,又怎会来坟前看他。 不是齐瑾涵,不是何雅珺,那会是谁? 林长歌边思索边打开香囊看,里面并没有别的,只装了满满一袋合欢花。 就在这时,在合欢花淡淡的香气中,林长歌突然闻到了另一种熟悉的香味。 姽香! 难道是她? 林长歌不知道自己为何第一时间又想到了慕若菱,他只知道,当想到这个可能性时,他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而眼眶更是灼热到刺痛。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努力平复着受了极大刺激的心。 过了许久,林长歌才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的香囊,片刻后自嘲地笑了。 怎么可能是慕若菱,定是他又在痴心妄想、自作多情了。 慕若菱在忙着筹划报仇之事,怎么可能有空闲、有心情来看他这个根本就不在乎的人,她应该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但想到报仇,林长歌不禁又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难道慕若菱被齐嵘背叛伤害之后,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后悔了,所以才来看他? 林长歌想不明白,也不敢确定手中的香囊就是慕若菱的。 他站在墓前沉思了会儿,最终小心地把香囊收入了怀中。 不是说慕若菱调制的姽香能七日不散吗?这个香囊究竟是不是她的,七日后应该就能知晓。 直到太阳西斜,慕若菱才被齐瑾涵依依不舍地放出宫。 谁知,回程的马车刚启动,就听宁广宇试探着问道:“三姐姐,你今天那样和皇上说话,是不是还想进宫啊?” 慕若菱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很明确地表态,只说道:“我是想进宫,但最终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如果皇上选我,我就进宫,不选,就不进。” 宁广宇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我看皇上那态度,十有会选三姐姐入宫,这可是三姐姐的终身大事,三姐姐应该提前和爹娘商量好才是啊。” 慕若菱闻言,掀开车帘郑重叮嘱宁广宇,“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爹娘面前,四弟不要提今天的事,到时我自会和爹娘说。” “这”宁广宇觉得很为难。 他和爹娘都是不同意三姐姐进宫的,可现在三姐姐却悄悄计划着要进宫去。 如果他不告诉爹娘让爹娘阻止三姐姐,那万一三姐姐进宫后过得不好怎么办?他岂不是害了三姐姐一辈子? 慕若菱见宁广宇闭口不答,加重语气问道:“四弟,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宁广宇纠结了会儿,最终无奈地投降:“好吧好吧,就当我眼瞎了耳聋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桑儿听到宁广宇无比怨念的语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猛然意识到自己笑得不合时宜,又连忙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慕若菱放下帘子,看着桑儿也沉声提醒道:“还有你,老爷夫人面前不要多话。” 桑儿重重点头许诺:“小姐放心,奴婢的嘴巴一向是最紧的。” 得到两人的保证后,慕若菱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靠在车厢上歇息一会儿,突又想起一事,再次掀开车帘问宁广宇道:“四弟知不知道靖老王爷最近在忙什么?” 她很好奇,那天穆王爷被抓走之时在靖老王爷耳边说了什么。 看靖老王爷那不敢置信的样子,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大秘密。 而从穆王爷当时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猜到了齐嵘要拿自己做替罪羊。 会不会穆王爷向靖老王爷透露了齐嵘做的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可以想办法把靖老王爷拉入自己的阵营中加以利用。 靖王府可是掌管着守卫京城的六十万军士,若有靖王府做后盾,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宁广宇听到问话,皱眉仔细想了想,说道:“寿辰那天过后我就没再见过靖老王爷,只是听说靖老王爷最近好像病了,整日闭门不出。三姐姐问他做什么?”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说:“没事,就是随口问问。”而后放下帘子,开始靠在车厢上琢磨事情。 第二天用过早饭,慕若菱正在房中翻看书卷,突然有个丫鬟匆匆走进来说:“三小姐,宫里突然来人送了许多东西,说是皇上特意赏赐给三小姐的,夫人请三小姐马上过去一趟。” 齐嵘的赏赐? 这有些出乎慕若菱的意料。她猜到齐嵘会选她入宫,可没想到齐嵘竟这么急着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齐嵘这样做,是为了表达自己对先皇后的在意、重视之情吗?可真是痴情的很呢,也虚伪、恶心的很。 当慕若菱来到待客的正堂时,宫里的人已经离去,只有宁夫人和宁广宇在焦急地等待着。 慕若菱往桌上扫了眼,只见上面满满当当地摆放着绫罗绸缎、钗环首饰、金银玉器等物,每一样都极精致华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慕若菱心中止不住冷笑,可真是大手笔呢。 宁夫人一看到慕若菱进来,连忙上前担忧地询问:“冉儿,这究竟怎么回事?皇上为何突然赏赐你这么多东西?” 慕若菱正欲答话,却见宁将军大踏步走了进来。 第35章 贪婪的嘴脸 “爹爹爹,”看到宁将军进来,宁广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急声嚷嚷道:“三姐姐要进宫,您快劝劝她。” “嗯?”宁将军一听,胡子立刻翘了起来,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赏赐,瞪大眼看着慕若菱问:“这怎么回事?” 慕若菱便简略地把昨天在宫里发生的事如实述说了一遍。 宁夫人听后着急地说:“冉儿,你这样说,皇上肯定以为你是故意的,肯定是觉得你想进宫,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地赏赐你东西。” 宁将军也不由眉头紧皱,思索了会儿,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辩解道:“谁说的?反正我是没看出来。我倒觉得皇上赏赐这些东西,是迫切地想知道姽香的调制方法。 既如此,冉儿直接把方法告诉皇上就行了。咱们呢,就赶紧给冉儿挑选人家,尽快把亲事定下来。” 宁夫人仔细一琢磨,觉得很有些道理:“对对对,真有可能是这样,毕竟皇上那么爱先皇后,现在听到冉儿调制出了先皇后最爱的香,激动也是人之常情。” 慕若菱看着宁将军和宁夫人正式表态道:“爹,娘,昨天我是故意和皇上那样说的,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进宫。” “冉儿,你是不是傻了呀?”宁夫人忍不住伸手去摸慕若菱的额头,“你明知道皇上不喜欢你,为什么还非要进宫去?就算你会调制七日不散的姽香又能怎样?皇上还是不爱你啊。没有皇上的宠爱和庇护,你在宫里可怎么过?” 慕若菱态度坚决地道:“皇上爱不爱我我不在乎,反正皇上除了先皇后谁也不爱,大家都一样。皇上就算对我不好,也肯定不会对我太坏。” 宁夫人气得差点没在慕若菱头上打两巴掌,“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宁将军盯着慕若菱看了会儿,突然问道:“你坚持进宫,莫非有什么目的不成?” 慕若菱微惊。不愧是大将军,眼睛够毒辣。 她稳住心神说道:“爹想多了,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觉得皇上还不错,想嫁给皇上罢了。何况,这盛阳城中也没有我想嫁的人,难道爹娘想让我一辈子老死闺中吗?” 宁将军和宁夫人不禁面面相觑。 女儿这意思是,如果不让她嫁给皇上,她就老死闺中一辈子不嫁人了? 女儿为了林长歌,在灵隐寺待了两年,白白浪费两年青春年华,如今又为了皇上,宁愿老死闺中一辈子不嫁人。 这这可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他们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最终,宁将军和宁夫人没有扭过他们的宝贝女儿,勉强答应让其参加皇上登基以来的首次宫廷大选。 自冯昂被皇上亲自提拔为二品大官后,冯家便成了盛阳城中朝臣权贵们争相结交攀附的对象,特别是那些曾经与穆王府有些关系的人,更是踏破了冯家的门槛,他们只为能求得冯大人在皇上面前说句好话,保家族不被穆王爷谋反之事牵连。 时值夏季,处处散发着闷热烦躁的气息,不过冯家待客的厅堂里却是一如既往地凉爽热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此时,宽敞明亮的厅堂里,一身华丽装扮的冯夫人正在和两位贵妇人说话。 冯夫人的心情极好,脸上笑容不断,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春风满面,从发饰上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笑肆意地晃动着。 而坐在冯夫人身侧的冯家大小姐冯芊语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对众人的谈话似乎也不感兴趣,只低头默默摆弄着手中的丝帕。 一红衣贵妇人从随身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食盒放到冯夫人面前,打开盖子说道:“夫人,这是我娘家人从异域带回来的果子,咱们这里吃不到呢,我吃着味道还不错,就给夫人尝尝鲜吧。” “你太客气了。”冯夫人满面笑容地说,见盒中的蔬果果真是从未见过的,遂伸手捏起一颗送入口中品尝,顿觉甘甜无比、口齿生津,忍不住赞道:“味道果真不错。” 红衣贵妇人见冯夫人喜欢,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若夫人喜欢吃,下次我再让我娘家人多送一些来。”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冯夫人说着,又捏起一颗果子塞入了口中。 红衣贵妇人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虽然这些果子确实不易得,更不易保存,但若冯夫人想吃,再不易她也会想办法弄来,只希望冯夫人能在冯大人面前替她家老爷美言几句,这样她家老爷就不用天天担心被穆王爷谋反之事牵连了。 待冯夫人一连吃下十几颗果子,心满意足地停手后,另一紫衣圆脸妇人才拿出一匹缎子说:“这是用稀珍鸟羽和金丝银线织就的缎子,用时近两年才完成。用这缎子裁衣裳穿在身上,在太阳底下一照会发出五色光呢,就送给大小姐用吧。” “万万不可,这太贵重了,芊语哪能用这么贵重的缎子。”冯夫人一看便知此物不寻常,嘴上虽然在推脱,但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缎子瞧,眼中迸发出的灼热光芒遮都遮不住。 紫衣妇人看到冯夫人那副贪婪的嘴脸,心底一阵厌恶,可面上又不得不带着得体的笑做出一幅大度模样。 她亲自把缎子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嘴里说着讨喜的话,“夫人说哪里话,大小姐不仅模样俊俏,又极温和懂事,放眼整个盛阳城,也没哪个小姐能与大小姐相提并论,大小姐若是配不上,恐怕只有月宫仙子能配得上了。” 一番话说得冯夫人心花怒放,也就不再假意推脱,转头朝一旁默不作声的冯芊语催促道:“芊语,还不快谢谢王夫人相赠。” 冯芊语依言起身,勉强笑着施礼答谢:“谢谢夫人。” 紫衣妇人忙扶着冯芊语的肩膀让其坐下,“大小姐不必多礼,听闻大小姐琴艺极佳,我家香儿正准备来向大小姐讨教学习呢。” 还不等冯芊语开口,冯夫人已应允下来:“这是好事,芊语整日闷在屋里无事,若香儿来了两人正好做个伴。” 紫衣妇人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几人正说笑间,有个丫鬟进来向冯夫人禀道:“夫人,老爷回府了。” 第36章 大祸临头 听到冯大人回府了,红衣妇人和紫衣妇人立刻站起身说:“既然冯大人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以后再来找夫人说话,还望夫人不要嫌麻烦才是。” 冯夫人和冯芊语起身相送。 冯夫人边走边说着客套话:“说哪里话呢,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麻烦。今天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以后没事常来坐坐。” “一定一定。” 送走两位夫人后,冯夫人返回厅堂开始查看两家送来的礼品,看着堆满桌子的贵重礼品,冯夫人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想不到他们冯家也有让人当成宝捧在掌心供奉的一天,看来以后她有好日子过了。 就在冯夫人沾沾自喜时,冯昂脚步匆匆、脸色沉沉地走了进来。 沉浸在美梦中的冯夫人并未发现自家老爷的异常,笑盈盈地说:“老爷你看,今天李夫人和王夫人又来找我说话了,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年咱们冯家就能在盛阳城站稳脚了。” 冯昂冷哼一声,瞪着冯夫人呵斥道:“妇人之见,岂不闻伴君如伴虎。你知不知道,咱们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如今老爷正得圣心,咱们家能有什么祸事。”冯夫人不以为意,拿起那匹稀珍鸟羽织就的缎子在冯芊语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琢磨着要裁个什么式样的衣裳才好。 冯昂看了眼冯芊语,沉声说道:“我得到消息,今早皇上派人给宁芷冉送去了很多赏赐。” 冯夫人停下比划的动作,疑惑地问:“皇上为什么给宁芷冉赏赐?” 冯芊语也睁大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等着父亲的下文。 冯昂道:“我派人打听过了,是因为昨天皇上在宫里遇到宁芷冉,得知宁芷冉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所以今天皇上赏赐了宁芷冉东西。 那姽香是先皇后最爱的香,从无人调制成功,我看皇上这意思,八成是要选宁芷冉入宫。” 冯夫人一脸不屑,“入宫就入宫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自皇上登基后入宫的女人多了去了,加她一个又算什么。” 冯昂见冯夫人跟个木头似的一直不开窍,不禁气得咬牙,“你说的轻巧,宁芷冉若真进了宫,咱们冯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到时她还不知道在皇上耳边吹什么枕边风呢,说不定这正是大将军府为报复咱们家设的局。” “老爷的意思是,大将军府设计让宁芷冉入宫是为了对付咱们冯家?”直到这时,冯夫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惊慌起来。 冯家和大将军府因婚事闹僵后,由于有穆王府在背后做靠山,大将军府也没能把冯家怎么样。 虽然后来穆王府因刺杀帝后、谋权篡位被灭门,冯家失去了穆王府这座靠山,但她和老爷也没有太担心。 毕竟如今的冯家正得皇上宠信,更是许多权臣世家结交的对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欺压的。 可没想到,好日子才没过几天,宁芷冉竟然要入宫为妃嫔了,万一到时宁芷冉真的笼络住了皇上的心,冯家岂不要完蛋了? 冯夫人越想越觉得冯家的前途一片惨淡,“这可怎么办,咱们家好不容易才过几天舒坦日子,难道又要回到以前担惊受怕、被人踩在头上作福作威的苦日子?”说着说着,竟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想起家族的前程,冯芊语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眼底满含担忧和对爹娘的心疼。 “遇到事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 冯昂烦躁地斥责冯夫人几句,然后如鹰般锐利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冯芊语身上,“回府途中我已经仔细想过了,让芊语也入宫,与宁芷冉分庭抗礼,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 冯芊语闻言震惊不已,张合着嘴唇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默默低下了头。 “对对对,”冯夫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立刻握住冯芊语的手泫然欲泣道:“芊语啊,咱们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可不能因此跌落下去啊,你愿不愿意为了咱们冯家的前程入宫去?” 作为冯家的长女,冯芊语自小就是个温顺懂事的乖女儿,家族危机之时,面对爹娘的期盼,违逆的话她如何说得出口,虽心中万般不愿,但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一切由爹娘做主。” “好好好,愿意入宫就好,我和你爹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安心等着参加大选吧。” 突来的一场雨让夏日的炎热消减不少。 雨停歇后,慕若菱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朝云烟阁走去,准备去看望病了几日且一直不见好转的宁芷云。 来到云烟阁后,慕若菱看到宁芷云的贴身丫鬟巧灵正靠在门边愣神,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慕若菱走上前小声询问:“四小姐怎样了?精神有没有好一些?” 巧灵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答道:“半个时辰前四小姐喝过药后就躺下歇息了。” 慕若菱又问:“四小姐午饭都吃了什么?” 巧灵叹口气,垂头丧气地说:“四小姐什么都不想吃,奴婢活劝死劝,嘴皮都磨破了,最后四小姐也只喝了半碗稀粥。” 慕若菱不再说什么,抬脚往屋里走。 然而,当慕若菱进到屋里后,看到宁芷云并没有歇息,而是正靠在床头看书。 宁芷云的神情很专注,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察觉。 慕若菱暗叹一声,上前把书从宁芷云眼前拿开,无奈劝道:“四妹妹身体有恙,应该多多休息,切忌再劳心伤神。”同时低头看手中的书,果不出所料,正是医书。 进来上茶的巧灵也忍不住唠叨起来:“三小姐说的是呢,先前奴婢多次劝小姐,可小姐就是不听,这不把自己给累倒了吧。 累倒了也就罢了,病中总该好好歇歇了吧,可还是日夜不停地看医书。说起来也真是怪了,这几年小姐不知怎么了,竟痴迷上学医术了。” 宁芷云憔悴瘦削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来,轻声呵斥巧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啰里啰嗦了,还不快去备些三姐姐爱吃的点心来。” “奴婢还不是被小姐给气的。”巧灵嘟囔着往外走。 待巧灵出去后,宁芷云突然问道:“三姐姐,你可曾听说过大耀国的无尘鬼医留下过什么传世医书吗?” 听到二师父的名字,慕若菱眸光微闪,略微迟疑后,轻轻摇头:“不曾听说过。”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医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学成的,光靠自己学习琢磨更是难上加难,四妹妹还是放弃吧。女儿家做些针线,学些管家本领,以后相夫教子不好吗?” 相夫教子。 宁芷云品味着这四个字,再想想自己喜欢的人,心里酸痛不已。 她倒是想相夫教子,只可惜上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慕若菱看着眼前忧思难解、相思成疾的宁芷云,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齐祯。 不知当年,齐祯是否也像这般为她茶饭不思、牵肠挂肚 第37章 没有可是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在夏日这样难得的凉爽天气里,林长歌却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这一切,只因贴身藏于怀中的那个合欢花香囊。 已经过去七日,可香囊上却还隐隐能闻到姽香的香气。 由此可见,这个绣着合欢花的绿色香囊极有可能就是慕若菱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长歌很意外,同时心中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未敢想过,慕若菱竟然还记得他和他喜爱的东西,并且还缝制了合欢花香囊送给他。 虽然他心里明白,这很可能只是慕若菱在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赎罪,可他心里依然难以平静。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林长歌忙用薄被紧紧蒙住头,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同时一遍遍提醒警告自己: 就算慕若菱后悔了又怎样,就算香囊是她的又怎样,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誓,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他也说过,不管今生还是来世,她的爱恨生死都已与他无关。 她后悔是她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对,与他毫无关系,毫无关系 林长歌自我疏导一番后,以为自己就能像以前那样心如死水般地平静下来,可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用,不仅如此,他反而感到越来越烦躁。 在床榻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林长歌终于躺不下去了,于是起身准备去库房拿酒喝,但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彻底没酒喝了。 因为林丞相前天对他下了戒酒令,并郑重警告了府中所有人,谁都不许给他酒喝,否则直接打死没商量。 林长歌仰头吐口气,最后还是打开了房门,没酒喝那就出去吹吹风清醒清醒吧。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清风过处树叶发出的轻响,便只余虫儿的浅吟低唱。 林长歌在月下转悠时,不禁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跟了他一年多,一心要收他为徒的无尘鬼医。 他记得当时无尘鬼医走时送给了他一个锦囊,说他以后也许会用得上。 锦囊里究竟装的什么?是否与慕若菱有关? 想来应该有关吧,毕竟无尘鬼医从见到他开始就在他耳边不停地念叨,说什么青城公主是不死身,他可以教他一种方法让青城公主死而复生之类的。 想到这里,林长歌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丢弃了锦囊。 为什么要丢弃呢?就算当时不想打开看,拿回来扔到一边也行啊,现在想看也看不了了。 要不他再去盛阳城外的那个酒肆里找找? 林长歌蹙眉琢磨了下,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现在都快两个月了,酒肆每天又人来人往的,锦囊肯定早就不知去向了。 值夜的丫鬟见林长歌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低头沉思一会对月长叹,心里纳闷不已。 七少爷这是怎么了?似乎最近几个晚上七少爷都不太对劲,常常到很晚还不歇息。 难道因为没酒喝了,所以七少爷就睡不着觉了? 七少爷如此反常,要不要告诉老爷夫人知道?表小姐才刚有些好转,七少爷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否则,夫人非被折腾疯不可。 不知转悠了多久,林长歌只感到头昏脑涨时才重新回房歇息。 虽然很困很累,可林长歌睡得并不安稳,一直梦境不断。 这晚,林长歌梦到自己真的去了盛阳城外的酒肆寻找锦囊,而且还被他给找到了。 他正不可思议地拿着锦囊翻来覆去地查看时,人突然醒了。 当清醒后的林长歌意识到方才的一切仅仅是场梦时,对自己很是无语。 他真是疯了,连做梦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看天色已亮,林长歌便直接起了身,准备去锦芳园看望姜锦。 因连着几晚都没有休息好,林长歌不免有些浑浑噩噩、头重脚轻,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 当来到锦芳园时,林长歌看到林夫人正从姜锦房里出来。 他迎上前唤了声:“娘。” 林夫人看到儿子,立刻笑着说:“你的法子果然有效,你表妹的身子好多了呢。” 林长歌扯动唇角笑笑,没有说话。 林夫人看着儿子琢磨了会儿,开口说道:“我看你和你表妹又像以前那样亲近了,你们想成亲吗?你爹想让你们尽快成亲,说这样你也能早日定下心来。 方才我问过你表妹了,你表妹说如果你愿意和她成亲,她就成亲。 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听到“成亲”两个字,林长歌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他不得不面对的事。 和何雅珺成亲,然后照顾何雅珺一辈子,这不正是他重生后最渴望的吗?也是他仅能补偿何雅珺的。 可是 想到怀中的香囊,林长歌一时又犹豫了,但很快他摇摇头,郑重告诫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可是,他必须这样做,于是语气坚定地说:“我愿意和表妹成亲。” 林夫人顿时欢喜不已,“好,等你表妹身子痊愈后就给你们操办婚事。” “有劳爹娘了。” 目送林夫人离开后,林长歌又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向姜锦的房中走去。 此时,姜锦刚喝完药,丫鬟正倒了温水给她喝。 林长歌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然后示意丫鬟退下。 姜锦看到林长歌来,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七哥哥今天来的这么早。” 林长歌轻“嗯”了声,把茶盏递给她,问道:“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姜锦道:“好多了。” 林长歌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和娘说过了,等你身子痊愈后我们就成亲。余生,就让我来照顾你。” 姜锦眼睛一亮,但渐渐又暗淡下来。 林长歌有些不解,“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和我成亲吗?” 姜锦轻轻摇头,半晌后迟疑地问道:“七哥哥,你没有想过报仇吗?” 林长歌闻言,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虽然猜到了姜锦指的是什么,可他还是故作疑惑地问:“报什么仇?找谁报仇?” 姜锦似乎没料到林长歌会如此问,怔了怔,喃喃道:“慕若菱和齐嵘合谋陷害七哥哥,现在慕若菱虽然死了,可齐嵘还活得好好的,还有我们何家的仇。” 第38章 意外之喜 从姜锦的话语里,林长歌深刻感受到了姜锦心底的恨意和不甘,他伸手拍拍姜锦的肩膀,安抚道:“我说过,你们何家的仇会有人替你报,而齐嵘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安心等着就好。 你如今身子刚好转一些,需要静养,不要再想这些折磨身心的事了。” 姜锦见林长歌又是如此说,不禁越来越好奇,试探着问道:“七哥哥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林长歌不愿多谈,随口搪塞道:“你不用知道是谁,你只需知道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够了。好了,你好好歇息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姜锦看阿祯哥哥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愿和自己多接触多亲近,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慕若菱的缘故阿祯哥哥才不愿亲近她,可现在慕若菱已经死了,阿祯哥哥为何对她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的? 难道阿祯哥哥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姜锦摇头否定了。 不可能。 慕若菱那样伤害、羞辱阿祯哥哥,阿祯哥哥怎么可能还爱她?如果爱,就不会服断肠散自尽了。 不要说阿祯哥哥那样心性高傲的男人,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不会再爱了。 也许阿祯哥哥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抚平心中的伤? 对,一定是这样,她应该多给阿祯哥哥一些时间,让阿祯哥哥彻底从慕若菱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再计划以后的路。 那些伤害她和她家人及阿祯哥哥的人,她不会让他们得意下去。 林长歌从锦芳园回来后,就直接把自己关在了房中。 对于慕若菱还活着的事,他不知该如何和何雅珺说,更不敢想象当何雅珺知道这件事时会有什么反应,又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他真心希望何雅珺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件事,可作为同样死后重生的人,这个希望实在太过渺小,何况,世上还一直流传着青城公主是不死之身的传说。 就连齐嵘似乎都对此有所期待,因此慕若菱虽已死去多年,梓棺却一直未曾下葬,只在城西忘忧山的殡宫安放着。 以后随着慕若菱所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大,何雅珺恐怕很容易就能猜到慕若菱还活着。 到那时,何雅珺心中的怨恨不甘肯定都会转移到慕若菱身上,也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他找慕若菱报仇。 若真到那一天,他又该如何? 想到此,林长歌忍不住扪心自问:他恨慕若菱吗?他想要找慕若菱报前世之仇吗?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因为不管是他对慕若菱痴狂的爱,还是最后他绝望的死,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既是自愿的,又有什么好怨的、好恨的? 无尘鬼医给他的那个锦囊里究竟装的什么?是否能为他指明前方的路? 想到那个锦囊,林长歌开始烦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城外一趟。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到太阳西斜时,林长歌终究还是带着一线希望骑马去了盛阳城外那个名叫知味的酒肆。 因天已近晚,当林长歌一路快马加鞭来到知味酒肆时,看到酒肆里并没有客人在,而招呼客人的小二也不知忙什么去了,同样不见人影。 林长歌翻身下马,低头在地上仔细瞅了一圈,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并没有看到锦囊的影子。 虽然早已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林长歌心中难免还是有点失落。 看来,梦终究是梦。 林长歌轻叹一声,默默转身离开,谁知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公子是在找这个吧。” 林长歌回头看,见来人正是上次回答他问题的小二,再瞧对方手上拿的东西,顿时喜形于色,这不正是他要找的锦囊吗? 他忙伸手接过,并诚挚地道谢:“谢谢。” 小二连连摆手,憨厚地笑道:“公子不用客气,公子的东西遗落在我们这里,我们理应替公子保管。” 虽然当时他看到这位公子是故意丢弃的,但他还是捡起藏了起来,因为他直觉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还有那个眉须雪白、很像神仙的长者,也定不是普通人。 万一以后这位公子后悔了再来寻找怎么办?若是找不到该有多失望。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这位公子赏了他一大锭银子呢,他不能不为公子做点什么。 林长歌把锦囊收入怀中,再次道谢后,转身向马儿走去。 就在林长歌准备翻身上马时,不经意间扫到酒肆上方已经破旧的牌匾,略微思索后,又返身朝小二走去,“我看你们店的牌匾旧了,我帮你们写,你们拿去重新做一个。” “啊?” 小二似乎没听明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抬头朝摇摇欲坠的牌匾瞅了眼,立刻见牙不见眼地笑了,“那麻烦公子啦。” 而后,小跑着进去取纸笔。 这公子也是个细心、热心人呢,而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肯定是读过书习过字的。 他们老板正准备重新换个牌匾,这下倒省了请人写牌匾的银子了。 纸笔很快取来。 林长歌大笔一挥,转眼间,知味酒肆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已跃然纸上。 小二一见,惊叹不已,虽然他不懂,但感觉明显比牌匾上的字好看顺眼多了,要知道,那可是他们老板请的很有名望的书画家写的。 林长歌看着纸上的字却忍不住皱眉,然后一把抓起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再次提笔书写。 他现在是林长歌,写出的字也应该是林长歌的风格,不应该是齐祯的,看来以后还要多加练习才行。 小二见状心疼不已,边把那团废纸铺展开边说道:“公子这张写得很好,丢掉多可惜。” 林长歌没有说话,继续认真书写着。 然而,等写好后,还是不满意,于是再丢掉再重写 如此反复几次后,林长歌终于写出了令自己满意的作品,之后又在右下方写下了几个小字:林长歌题。 第39章 怎么可能 等林长歌写完放下笔,小二连忙拿起细瞧,当看到右下方的署名时,两眼突然瞪得比铜铃还大还圆。 虽然他没念过多少书,大字也不识几个,但林长歌三个字他还是认得的,不仅认得,而且他还知道,此人就是名满大乾的十六岁探花郎。 小二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再去看竟然还是如此,这才敢相信是真的。 苍天!他是不是在做梦?探花郎竟然来他们店里吃过饭、喝过酒,而且还亲手给他们店写了牌匾。 有了这个牌匾,以后还怕店里的生意不红火吗? 对了,当时探花郎吃了什么菜?喝了什么酒? 他要赶紧给老板说多准备一些,他敢肯定,等牌匾一挂出,探花郎吃过的酒菜肯定会大卖 当小二从美好幻想中回过神时,看到林长歌已经策马远去,一人一马在落日余晖的沐浴下美好的宛如一幅画卷。 林长歌回到丞相府后,径直回了自己房中。 把门窗全部关严实后,他来到桌前坐下,小心地从怀中摸出锦囊,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打开。 锦囊里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简短地写着几句话。 然而,等林长歌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薄薄的信笺却突然变得犹如千斤重,心里更像压了块大石般沉重,同时也震撼不已。 原来慕若菱真的是不死之身,真的可以死而复生。 呆呆地盯着信笺愣怔良久,林长歌才渐渐恢复平静。 他把信笺上的话牢记在心里后,便把信笺连同锦囊一起用烛火引燃烧毁,看着它们全部化为灰烬后,才移开目光,然后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思量。 他要依照无尘鬼医的方法去救活慕若菱吗? 他为什么要救她?凭什么要救她? 难道就凭那个她用来赎罪的合欢花香囊? 在距皇上寿辰还有七天时,大昌国的徐太子等人终于抵达了盛阳城。 在徐太子入京这天,皇上用邦交的最高礼仪迎接了他,并下令晚上摆国宴为徐太子等人接风洗尘。 安静的房内,慕若菱正在临摹习字,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徐太子进京之事。 而她临摹的字不是别人的,正是前太子齐祯的。 也就是这时,她突然发现,齐祯除了没去战场打过仗之外,其余的似乎都很精通。 曾经,她觉得齐祯并不算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因为在她看来,齐祯和她的父皇一样,性子太过仁慈柔弱。 如果这样的人做了一国之君,日后难保不会遇上和她父皇一样的处境,当国家出现危难时,根本无力保护江山和百姓。 可经历过一些事后她才明白,原来不管是帝王还是普通人,最重要的不是魄力、能力和雄心壮志,而是仁爱之心,否则,即便有再大的能力,也不过是只知道满足自己的豺狼虎豹。 “小姐,小姐” 慕若菱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桑儿突然跑了进来。 她闻声抬头。 却听桑儿无比兴奋地说:“小姐,大昌国太子的车架快要到长乐街了呢,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小姐不想去看看吗?” 听到桑儿的话,慕若菱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沉声呵斥道:“我在习字,没事不要来打搅我。” 她怕她去了会控制不住当场杀死那个冷血无情、忘恩负义之徒。 桑儿敏锐地察觉到小姐的情绪不好,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恭声说道:“是,小姐,奴婢记得了。”而后,迅速退了出去。 午后,慕若菱正欲躺下小睡一会儿,结果刚放下床帐就被外间丫鬟们的谈话声吸引住了。 因声音过小,慕若菱只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字眼,但仅有的几个字却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立刻快步来到外间详细询问:“你们方才说看到了谁?谁还活着?” 慕若菱感觉到,自己问这些话时,声音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几个丫鬟被吓了一跳,连忙从桌前站起身,疑惑地盯着主子瞧。 桑儿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解释道:“回小姐,方才奴婢们在谈论大昌国太子进京之事。奴婢们听到有人说那个给大昌国太子赶马车的小厮是当年大耀国的袁毅袁将军,奴婢们在猜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又听另一丫鬟说道:“奴婢听说袁将军几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会跟着一起来,而且还成了奴仆。袁将军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奴仆呢,肯定是那些人看错了。” 慕若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伸手紧紧拽住身侧的珠帘才勉强稳住身子。 怎么可能?袁毅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桑儿见状忙上前搀扶住她,惊慌地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慕若菱摇摇头,在桑儿的扶持下脚步虚浮地返回房中。 桑儿扶着慕若菱在桌边坐下,又连忙倒了杯水奉上。 慕若菱没有去接茶盏,而是紧紧抓住桑儿的手腕继续追问:“你真的听到那些人是这样说的?他们还说了什么?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赶马车的小厮长什么模样?” 桑儿很奇怪小姐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皱眉回想了下,然后摇头:“没有,他们也只是说像,并没有那么肯定,毕竟袁将军那样身份的人不是谁都能见的。奴婢也觉得不是,袁将军怎么可能会做小厮呢。” 慕若菱仔细琢磨了下,心中燃烧的希望渐渐冷却下来。 是啊,曾经鲜衣怒马、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国公爷怎么可能给人做奴仆。 依袁毅的性子,肯定是宁死也不愿这样屈辱地活着。 何况,徐家父子又是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让袁毅活着。 慕若菱沉默了会儿,问道:“老爷回来了吗?” 宁将军应该认识袁毅,是与不是问问宁将军就知道了。 桑儿回道:“还没有。大昌国太子今天入京,晚上又有宴席,老爷和几位少爷恐怕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 慕若菱原本不打算参加晚上的宴席,可经过一番思量后,又改变了主意,于是吩咐桑儿道:“你去和夫人说一声,我要和夫人一起进宫参加宴席。” 桑儿没有多问什么,答应一声便匆匆去了。 第40章 徐太子 傍晚时分,慕若菱陪同宁夫人一起登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本来,宁夫人一开始听到女儿说不进宫参加宴席,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以为女儿对进宫是犹豫的、抗拒的,可没想到,才没高兴多久,女儿又决定跟她一起进宫了。 宁夫人暗叹一声,忍不住再一次询问:“冉儿,你真的决定要嫁给皇上吗?如果现在后悔,我们还可以想想法子救你,若等进宫后再后悔可就晚了。” 从决定回大将军府的那一刻起,慕若菱想进宫接近齐嵘的心思就不曾动摇过。 听到宁夫人如此问,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娘,我真的已经决定了,也想得很清楚了。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也希望爹娘放宽心,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 “那好吧。”宁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眉间的忧愁又加重了几分。 今日的皇宫格外热闹,当然守卫也比往常森严很多,随处可见一队队佩刀侍卫在走动巡视。 “芷冉姐姐,芷冉姐姐” 慕若菱跟着宁夫人刚跨进宫门走了几步,就听到齐瑾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慕若菱闻声望去,远远瞧见齐瑾涵正兴冲冲地朝她跑来,而且边跑还边朝她挥舞着手,生怕她看不见似的。 宁夫人见状笑着催促道:“公主定是来找你陪她玩乐的,快去吧。” 既然女儿决定要嫁给皇上,那就需要和宫里的人打好关系。 如果女儿和乐安公主关系亲近,在宫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是,娘,那我去了。”慕若菱与宁夫人告别后,转身向齐瑾涵走去。 齐瑾涵看上去很开心,一碰面就亲昵地抱住了慕若菱的胳膊,甜甜地说道:“我就知道芷冉姐姐会来陪我。” 她说着话,又悄悄向四周瞄去,见没看到想见的人,忍不住问道:“他没有和芷冉姐姐一起来吗?” 心不在焉的慕若菱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公主说的是谁?” 齐瑾涵脸色赧然,不好意思地笑着打哈哈,但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直爽地说了出来:“就是上次陪你一起进宫的那个人。” 反正芷冉姐姐也不是外人,她说出来也没什么丢人的。 她就是想见他,怎么了嘛。 慕若菱恍然,故作不解地问道:“你是说我四弟广宇啊,他今天没来,我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公主为何突然提起他了呢?莫非是有什么事?” 齐瑾涵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声音闷闷地说:“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谁说我没来。” 正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宁广宇。 齐瑾涵一见,两眼顿时变得晶亮,忙松开慕若菱的胳膊看向宁广宇,笑嘻嘻地说:“宁四公子,你也来了呀。我又做了红豆糕,你要不要吃呀?” “啊?”宁广宇闻言,一张脸不禁皱成了苦瓜状。 上次吃了这个女人做的红豆糕后他胃里可是难受了好一阵呢。 齐瑾涵见宁广宇被自己吓唬住了,不由咯咯笑起来,“我骗你的,看把你吓的,你想吃本公主还懒得做呢。” 宁广宇见自己不用遭罪了,立刻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油嘴滑舌地笑道:“怎么可能吓到我,我说过,公主做的红豆糕特别好吃,我最喜欢吃了。” “你就嘴硬吧你,我看你就差头上没吓出冷汗了。” “真的没有,不信你做做看,看我吃与不吃。” 从宁广宇出现的那一刻,慕若菱就被重色轻友的齐瑾涵完全晾在了一边,不过,这也正好让她有机会去欣赏周围的美景。 但她还未欣赏几眼,心情就被某些人给破坏掉了。 因为她看到,远处的大道上,大昌国太子徐炫明正在众随从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招摇前行。 这一幕,让慕若菱觉得无比扎心刺眼。 她从徐炫明身上移开目光,开始仔细地在众随从中辨认着,试图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最后一无所获。 就在慕若菱正要收回目光时,却看到徐炫明突然向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紧接着转变方向朝她走来。 慕若菱微微皱眉,同时眼底闪过深深的厌恶。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宁广宇和齐瑾涵也很快发现了徐炫明,两人这才停止斗嘴。 “参见公主。” “见过宁小姐。” “见过宁公子。” 待徐炫明一众人来到跟前,为其引路的宫人恭敬地向齐瑾涵等人见礼。 齐瑾涵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宫人们起身。 “宁小姐。”徐炫明玩味地咀嚼着这个称呼,同时一双狭长的眼睛不停地在慕若菱身上打量着。 当闻到慕若菱身上散发出的姽香香气时,忍不住倾身向前深吸一口,然后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宁小姐身上的姽香可真好闻,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慕若菱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垂眸说道:“是我自己调制的。” 徐炫明哦了声,又问:“是否能七日不散?” 慕若菱道:“是。” 徐炫明目光加深,忍不住向慕若菱跨进了一步。 宁广宇忙伸手把慕若菱往后拉开一些距离,同时警惕地看着徐炫明。 这徐太子面带菜色、眼下青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这样盯着三姐姐,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齐瑾涵也是一脸紧张,瞪着徐炫明问:“青天白日的你想要干嘛?” 芷冉姐姐可是要进宫做她嫂嫂的,可不能被别的男人抢了去。 徐炫明看看宁广宇,再看看齐瑾涵,哈哈笑了笑,说道:“不想干嘛,就是有些好奇,宁小姐是如何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的。” “皇上驾到!”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慕若菱等人闻言,皆行礼迎接。 很快,齐嵘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径直看向徐炫明沉声说道:“朕迟迟不见太子进殿,以为太子还未到,不曾想竟在这儿。” 不等徐炫明开口说什么,齐嵘又看向慕若菱放柔声音说:“上次朕让人送去的东西芷冉小姐可还喜欢?” 慕若菱猜测,齐嵘恐怕也是听说了徐炫明好酒色,所以才故意这样问她以示自己的所有权。 在她的记忆中,徐炫明并不是这般贪酒好色之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不知是当上太子后人变了,还是本性暴露了。 她不动声色地说:“回皇上,臣女很喜欢。” “这就好。”齐嵘满意地点点头,同时有意无意地瞟了徐炫明一眼。 徐炫明不是笨人,自然明白齐嵘是什么意思,因此再看向慕若菱时眼中充满了遗憾。 第41章 那个男子是谁? 慕若菱之所以参加宴席,就是为了尽快确认众人口中说的那个小厮究竟是不是袁毅。 可遗憾的是,从入宫开始到宴席结束出宫,她都没有看到袁毅的影子。 而她回府后也带着一线希望询问了宁将军是否有见到袁毅,可宁将军却说,当时因有林丞相和冯大人在,他就没往徐太子跟前凑,所以并没有看到。 面对这样的结果,慕若菱难免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夜已深,慕若菱却毫无睡意,静静坐在桌前望着随风摇曳的烛火愣神,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那个人真的是袁毅吗?他为什么会来大乾王朝?而且还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袁毅定是自愿来的,因为以她对袁毅的了解,他若不想来,没有人能强迫得了他。 如果真的是袁毅,他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又会做些什么? 这时,安静坐着的慕若菱突然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袁毅会不会去忘忧山的殡宫看她? 想到此,慕若菱便再也坐不住了,不停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同时期盼着明天赶快到来。 直觉告诉她,若那个人真是袁毅,极有可能会去忘忧山。 第二天,慕若菱起床后,看到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但这依然没能阻止她出府的脚步。 她向宁夫人请示后,便独自撑着伞出了府。 当然,宁夫人并不知道她是一个人出府的,否则,定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请求。 走出大将军府后,慕若菱寻了辆马车,然后向徐炫明等人下榻的驿馆行去。 因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不多,即便是最繁华热闹的长乐街,喧嚣热闹程度也比往常减弱了许多。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距驿馆不远的茶楼时,慕若菱吩咐车夫停下,付过银子后,径直进了茶楼。 因此时天色尚早,茶楼里的人不多,大堂里只零星散布着几位客人。 慕若菱没有选择大堂里的位置,而是直接上了楼上,然后经过一番对比挑选后才最终选定一个视线良好的靠窗位置。 这个位置正好对应着驿馆大门,不用很费事就能把进出驿馆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袁毅真跟随徐炫明来了的话,不可能不进出驿馆。 慕若菱坐下后,斟了杯茶水,正欲端起喝时,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竟坐着个面熟的人林长歌。 慕若菱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见林长歌在盯着自己瞧,遂礼节性地点了下头,然后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慢慢喝着,同时关注着驿馆门口的动静。 而林长歌看到慕若菱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甚是意外,又见慕若菱不时地盯着驿馆的方向瞧,便知她是有事来此。 会是什么事呢?林长歌忍不住猜想。难道是来找徐太子报仇的?但看起来又不太像,若真要报仇,慕若菱定不会这般抛头露面、引人注意。 这一日,从早到晚,驿馆门前人来人往,可慕若菱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看天色已晚,慕若菱不得不起身离开,准备明天再继续来守候。 然而,当她站起身最后一次看向驿馆大门时,赫然发现袁毅从驿馆内走了出来,然后翻身上马,迅速朝城西的方向而去。 真的是袁毅!他真的还活着! 慕若菱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朝外走去。 那个男子是谁?为何会让慕若菱有如此大的反应? 林长歌看看快步离开的慕若菱,再看看那个已经策马远去的陌生男子,眼中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目光转动间,林长歌看到慕若菱的雨伞落在了桌上,他想要开口唤住慕若菱,却发现对方已经下了楼。 林长歌略微迟疑了下,然后上前拿起雨伞追了出去。 但当林长歌来到茶楼外时,看到慕若菱已经骑马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林长歌看看手中的雨伞,再看看越下越密集的雨水,决定去追慕若菱。 然而,当他走向自己的马时,才发现拴在马厩里的马不见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向慕若菱看去。 如果他猜的不错,慕若菱骑的应该是他的马。 看到慕若菱如此急切地去见那个男子,林长歌心里愈发疑惑了。 据他所知,徐苡诺的父兄谋权篡位后杀光了大耀国所有皇室的人,也就是说,在这个世上,慕若菱已经没有了亲人。 如果不是亲人,那那个男子是谁?与慕若菱又是什么关系? 林长歌皱眉思索片刻后,决定去看个究竟。 于是他向熟识的茶楼老板借了匹马,顺着路上留下的马蹄印朝城西而去。 果不出慕若菱所料,袁毅去的方向正是城西的忘忧山。 只是,袁毅的速度很快,任凭她怎样快马加鞭地追赶,就是看不到袁毅的影子,只能凭着地上留下的马蹄印判断袁毅所走的方向。 驿馆距忘忧山有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因此,当慕若菱抵达忘忧山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慕若菱没有停留,继续冒雨策马前行,直到来到距离殡宫不远的山坡上时才停下。 慕若菱坐在马背上举目望去,果真看到了袁毅的身影。 此时,袁毅正在殡宫大门处与看守殡宫的人说着什么,看样子似乎是想进到殡宫里去,但看守殡宫的人并没有放行。 慕若菱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觉得两眼刺痛不已。 虽然袁毅不是慕家人,但在她心中,袁毅和她的太子哥哥一样,都是她的亲人。 现在,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在世,她又怎能不激动到泪湿双眼。 慕若菱仰头,让冰凉的雨水尽情地淋在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能冷静一些。 片刻后,慕若菱重新看向袁毅,张口欲喊,可嗓子竟艰涩到发不出声音,努力试了几次,才终于喊出三个字:“袁大哥。”话出口,温热的泪水也跟着滑落。 袁毅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转头向她的方向看来,紧接着人也朝她走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袁毅刚走出几步,人突然栽倒在了地上。 慕若菱以为袁毅只是没注意脚下摔倒了,可没想到,袁毅竟一直躺在地上没有起来。 慕若菱这才感觉情况不对,连忙打马上前。 第42章 我想陪着她 等慕若菱来到跟前,看到袁毅嘴角竟溢出了暗黑血迹,这不禁让她大惊失色。 袁毅竟服了毒药! 她迅速伸手封住袁毅身上的几处穴道,尽可能地减缓毒素在袁毅体内扩散的速度。 虽然袁毅吃的毒药药性发作较慢,但因他是在出驿馆时就吃下的,因此体内的毒已经让他的脸色开始发青发紫,而人也即将陷入昏迷之中。 袁毅努力地张开眼睛看向面前的陌生女子,声音微弱地问道:“你是谁?又是如何得知我姓袁的?” 慕若菱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急声说:“袁大哥,什么都不要说了。前面有个茅草屋,我扶你去那里帮你解毒,你身上的毒我能解。” 袁毅却轻轻摇头,浑然不在意自己已命在旦夕。 他看向殡宫的方向说:“谢谢你的好心,可是我不需要你救。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也从未想过活着离开。她在这里太孤独了,我想陪着她,永远地陪着她。” 慕若菱再次泪湿双眼,语气坚定地说:“不,袁大哥,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她也不会死在这里,我一定要救活你。” 慕若菱说着,伸手去搀扶袁毅起来,可袁毅本就身型高大,再加上人即将陷入昏迷中,即便她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济于事。 慕若菱心知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把袁毅送到茅草屋的,于是转头看向看守殡宫的人,欲向他们寻求帮助。 不曾想,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然后不由分说从地上扶起袁毅背在了背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跟随慕若菱而来的林长歌。 慕若菱不知道林长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很感激他的帮助,匆匆说道:“谢谢林公子,麻烦林公子先把他送到前面的茅草屋去,我去寻些草药。” 林长歌轻“嗯”了声,不再停留地背着袁毅向茅草屋走去。 由于地面湿滑,再加上又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因此去往茅草屋的路并不顺畅,林长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袁毅背到茅草屋里。 而这一路折腾下来,林长歌身上的白袍已经变得污浊不堪。 此时天色已晚,茅草屋里更是昏黑一片。 林长歌仔细在屋内瞅了一圈,发现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柴,于是生了火,屋子里的光线这才渐渐明亮起来。 借着火光,林长歌开始打量躺在地上、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的男子。 此男子大约二十四五的年纪,因中了毒,脸上青紫交加,所以并看不出具体长相,只能看出他的五官较为深刻,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锋锐感觉。 林长歌的目光从那张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对方嘴巴周围的胡须上。那些胡须凌乱、略长,一看就是有几日不曾打理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冒雨来看慕若菱不说,竟然还想和慕若菱死在一起,在他心里,慕若菱一定很重要吧。 就在林长歌蹲在袁毅身旁研究猜测时,慕若菱拿着一把草药匆匆走了进来。 她把草药放在地上后,又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两块石头,接着蹲下身开始用石头把草药砸烂碾碎。 林长歌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她忙活。 片刻后,只听慕若菱说道:“麻烦林公子去找东西弄些水来。” 林长歌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再回来时,手中捧着半个去了瓤的白圆野瓜,里面盛着清澈的雨水。 “谢谢。”慕若菱接过野瓜,把碾碎的草药全都放进里面,用手指搅拌均匀后,小心地喂袁毅喝下。 当做完这一切后,慕若菱才重重松口气,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光了,瘫坐在袁毅身边一动也不想动。 这时,林长歌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是谁?你认得他?” 慕若菱迟疑了下,说道:“他是大耀国的袁将军袁毅,想来林公子应该听说过他。” 林长歌闻言,双眼蓦然瞪大,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耀国的战神将军袁毅不是死了吗? 对于这个人物,他何止听说过,简直是如雷贯耳,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袁毅和慕若菱是青梅竹马,两人更是常常一起征战沙场,留下佳话无数。 慕若菱以为林长歌会问她怎么会认识袁毅,又为何跟着袁毅来忘忧山,但等了片刻,她才知自己多虑了。 林长歌什么都没问,甚至连话都没再多说一句。 这让慕若菱有些出乎意料,她琢磨了下,没话找话地问道:“林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长歌随口说道:“你骑了我的马,所以我就跟来了。” 慕若菱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说:“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马。当时情况紧急,我” 谁知,不等她说完,林长歌就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 停顿了下,又道:“我先走了,你你们自己小心。”而后转身出了茅草屋。 慕若菱看着林长歌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蹙眉。 他明白?明白什么? 她怎么觉得林长歌越来越奇怪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屋外,林长歌闭目仰头站立良久,才返回到之前袁毅摔倒的地方去寻他和慕若菱的雨伞。 当时为了方便,他把雨伞随手搁在了地上。 林长歌找到雨伞后,又重新返回了茅草屋,但他并未进去,只是把两把伞全都放在了门边,然后骑着那匹从茶楼老板处借来的马离开了。 当林长歌回到丞相府时,已是深夜。 林长歌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林夫人正焦急地向丫鬟询问他的去处,他朝林夫人喊道:“娘,我回来了。” “七儿,今儿一整天你跑去哪里了,说好了晚上娘要亲自给你和你表妹炖汤补身子,就是等不到你回来。” 林夫人一见林长歌就开始抱怨,但当看到林长歌满身泥泞、的样子时,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你出门时不是撑了伞吗?怎么还是弄成了这副模样?你的伞呢?” 林长歌脱下外袍丢给丫鬟,干脆利落地说:“伞丢了,我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林夫人既心疼又无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催促林长歌赶快去沐浴更衣,同时命丫鬟去熬驱寒的姜汤。 第43章 茅草屋里的谈话 浴房内,林长歌静静靠在浴池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某处愣神。 池子里的水已没有了热气,可林长歌却毫无所觉,依旧一动不动地在里面泡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丫鬟担忧的询问声:“不知七少爷还要洗多久,水应该已经凉了,需不需要奴婢进去加点热水?” 林长歌拉回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这才发现水已经凉透。 他长长吐出口气,而后跨出浴池,披上浴袍,转身朝外走去。 守在外面的丫鬟见主子爷终于出来了,连忙把炉上煨了许久的驱寒姜汤奉上。 林长歌端着姜汤正欲喝时,眼前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了慕若菱小心翼翼喂袁毅喝药的情景。 他自嘲地笑了下,摇头挥去这些乱七八糟的,而后仰头喝下了姜汤。 夜里,雨一直没有停止,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吵得林长歌整夜不曾安眠。 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忘忧山的那座茅草屋以及屋里的那两个人。 袁毅是否已经清醒? 慕若菱是否已离开忘忧山回了大将军府? 故人重逢,他们两个又会说些什么? 慕若菱会把自己还活着的事告诉袁毅吗? 第二天,依旧阴雨连绵,空气中透着一股沉闷烦躁的气息。 不知是受天气影响,还是昨夜没歇息好的缘故,林长歌有些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看上去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毫无精神。 午后,雨渐歇。 林长歌抬头看看即将放晴的天气,决定出去走走,舒散一下心情。 结果,他刚走出丞相府不远,就看到宁四公子宁广宇正在长街上和几个护卫说话,几人皆神色焦急,鞋子和衣摆上也沾满了泥泞,显然已奔波了许久。 莫非慕若菱还没有回府? 林长歌皱眉走近几步细听,才知果真如此,心里不禁纳闷起来。 难道袁毅还没有清醒?还是又出了其他状况?亦或是两人好不容易相见,不愿这么快分开? 林长歌呆站了会儿,然后返身往丞相府走,准备骑马去忘忧山看个究竟。 谁知他刚转身走出两步,就听宁广宇在身后喊道:“喂,姓林的,你有没有看到我三姐姐?” 林长歌止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虽然我不知道宁三小姐去了哪里,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有事。” “呸,你才有事呢,看没看到一句话的事儿,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林长歌不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只听宁广宇在后面气愤地嚷道:“喂,姓林的,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知道我三姐姐不会有事” “四少爷,林公子说了他不知道三小姐的去处,老爷夫人也交代了,不让四少爷在外面惹事。找三小姐要紧,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接着,是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林长歌一回到府中,就吩咐守门小厮赶快备马,而后一刻不停地朝城西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忘忧山脚下,林长歌才勒住马稍作歇息。 片刻后,他抬头望望茅草屋的方向,继续打马前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隐约听到茅草屋里有说话声传出。 听到有男子的声音,林长歌知道,袁毅已经醒了。 他勒住缰绳放慢速度,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慕若菱的声音传来,虽然不大,但若细听,依稀能听出说的是什么: “袁大哥,你以后就照我教你的方法做,很快你的手脚就会变灵活,功力也会慢慢恢复,等一年半载后,你就能像以前那样领兵打仗、上阵杀敌了。” 接着是袁毅沙哑的声音:“谢谢公主。公主您以后真的会回去吗?” 公主? 林长歌握缰绳的手不由收紧。看来慕若菱已经把自己还活着的事告诉了袁毅,可见对袁毅是有多么信任。 只听慕若菱说道:“大仇未报,我怎能不回去。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后,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回去。” “可公主一个人在这里做这些事太危险了,不如现在就离开大乾。我们先筹划把大昌国灭掉,重新建立大耀国,等局势稳定下来后再来和大乾王朝对决为公主报仇。”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计划的,可后来意识到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何况重建大耀国要比杀死齐嵘和徐苡诺困难、危险很多。 一想到要让齐嵘和徐苡诺多活那么久,我就心痛如绞,而宁芷冉的身份正好可以给我提供有利条件,所以最终我决定把这里的事解决完后再回去。” “公主” “袁大哥,我理解你的心情,容我想想再给你答复。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去,你都要好好活着,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你出事。” “好,公主,我答应您,我会好好活着。现在既然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定不会再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也希望公主好好保重。” “袁大哥,记得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我现在是宁家三小姐宁芷冉。好了,兔肉好了,袁大哥赶快尝尝” 茅草屋里的谈话还在进行,可林长歌已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 他打马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林长歌回到丞相府时,天色已晚,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浑身困乏无力,于是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躺床上歇息了。 结果,到了夜里,林长歌竟突然发起了高烧。 等丫鬟们发现时,林长歌已经被烧得脸色红紫,人也昏迷不醒了。 丫鬟们吓得大哭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去告诉了林丞相和林夫人。 接下来就是请大夫、熬药、喂药等好一通忙活。 直到第二天清晨,林长歌身上的高热才慢慢退下,但人依旧没有清醒。 又过了近两个时辰,林长歌才悠悠转醒。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中,林长歌恍惚看到慕若菱正坐在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公主,是你吗?” 第44章 沉思 公主? 阿祯哥哥是把她当成那个女人了吗? 在床榻前守了几个时辰的姜锦见林长歌终于清醒了,欣喜不已,正欲开口说话,可没想到突然听到林长歌说了这样一句话。 姜锦心中一沉,紧紧盯着林长歌屏息问:“阿祯七哥哥,你方才叫我什么?” 听到是姜锦的声音,林长歌猛然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忙坐起身解释:“抱歉,我做梦梦到了乐安公主,错把你当成她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真是这样吗? 姜锦心里有些怀疑,忍不住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仔细分辨着,想确认此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林长歌稳住心神,不闪不避地迎接着姜锦探究的目光。 姜锦见林长歌目光坦荡,不像是欺骗自己,这才放下心来,暗道:想想也是,阿祯哥哥怎么可能会梦到那个女人,就算梦到了也定是怨恨的,怎么可能是方才那样充满惊喜、期待的语气,定是她多心了。 这时,丫鬟捧着汤药走了进来。 姜锦顺手接过药碗欲亲自喂林长歌喝药。 可林长歌却不愿让姜锦喂,状似无意地伸手去接药碗,同时一脸关心地劝道:“你身子才刚好转一些,不要再折腾来照顾我了,还是回去养着吧。我又不是什么大病,让丫鬟照看着就行了。” 姜锦却固执地端着药碗不松手,声音凄然地说道:“我现在除了七哥哥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七哥哥再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只有亲眼看着七哥哥好起来才能安心。” 林长歌看着姜锦消沉低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劝解道:“表妹不要这样说,你还有林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姜锦神色黯然,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林家人再好,可终究比不上自己家人。” 此话像一记重锤捶在林长歌心上,让他的心闷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同时自责、愧疚、无助、无力等各种情绪翻涌而出,迅速将他包围淹没。 他很想对姜锦说声“对不起”,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去弥补自己对姜锦造成的伤害。 想到此,林长歌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想到了慕若菱,以及怀中的那个合欢花香囊; 想到了不远万里来看望慕若菱并愿意陪慕若菱长眠地下的袁毅,以及他们两人要实现的雄图霸业; 想到了无尘鬼医留给他的那个锦囊,以及对他说的那句话:这是你心中的结,逃避无用,只有慢慢去化解,方能得解脱。 结? 逃避? 化解? 他现在是在逃避还是在化解? 以后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对于慕若菱要做的那些事,他又该如何选择?或者说该为此做些什么? 林长歌靠在床头,双眼静静望着虚无的前方出神。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取舍后,林长歌终于做出了遵从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慕若菱有她要做的事,而他自己也有要做、想做的事。 既然这样,他还纠结什么?为何不放过她,也放过自己;成全她,也成全自己? 慕若菱不是要回去让大耀国重现于世吗?那他就依照无尘鬼医的方法助她一臂之力,从此后天涯两端,永不再见。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有些事就不能再瞒着姜锦,否则计划很难顺利进行,就比如慕若菱还活着的事。 林长歌琢磨了会儿,艰涩地开口道:“雅珺,我” 即便林长歌鼓足了勇气,可想说的话还是难以说出口,因为他明白,这对何雅珺来说是很残忍的事。 姜锦听到林长歌突然郑重地唤她的本名,猜到林长歌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和她说,遂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长歌,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见林长歌往下说。 姜锦疑惑地问道:“七哥哥,你怎么了?你想要说什么?” 林长歌在内心挣扎良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准备好好琢磨一番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姜锦,于是搪塞道:“没事。” 姜锦看林长歌欲言又止,便知林长歌有事隐瞒,但也没有继续追问,搅动了下碗里的汤药说:“七哥哥,药快凉了,赶紧喝药吧。”说着把碗送到了林长歌嘴边。 林长歌默默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喝完了药。 当慕若菱从忘忧山返回大将军府时,已是离家后的第三天下午。 在茅草屋与袁毅相聚的这两日,她主要在帮袁毅解毒,同时教袁毅一些恢复功力的方法,当然两人也聊了许多其他方面的事。 听袁毅说,当年大耀国发生宫变时,他正出征在外,后来接到皇上旨意命他急速回京救援,当他匆忙赶回京后才知徐家父子早已成功夺取大权,那道圣旨也是徐家父子为逮捕他而设的计。 而徐家父子之所以没有杀死他,是因为他在征战时,从敌国得到了一张宝藏图,而生活奢靡、只顾自己享乐不管百姓死活的徐家父子想据为己有,但他没有给。 为此,徐家父子把他给软禁了起来,想方设法地折磨他以达到目的。 这一软禁,就是四年。 一个多月前,袁毅听说徐炫明要来大乾王朝看望徐苡诺及为齐嵘贺寿,于是便向徐家父子提了条件,说如果让他一起来大乾王朝,他就把宝藏图给他们。 徐家父子没有过多犹豫地就答应了袁毅的条件。 可徐家父子并不知道,袁毅根本没打算把宝藏图给他们,也没想过活着回大昌国。 那张宝藏图早已被袁毅送给了可信之人,并恳请对方找到宝藏后,尽可能地去接济照顾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但现在情况有变,袁毅不得不重新规划以后的路。不过,袁毅说了,不用她担心,他会解决好此事,会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四年的折磨煎熬,袁毅的身子早已不如当年强健有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实则已是千疮百孔,若不好好休养锻炼,日后就算不像豫王爷那样严重,但也很难再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这两日因吃不好睡不稳,慕若菱感到身上不是一般的疲累,但她心里却是轻松的,对未来也更多了几分信心。 第45章 他都说了什么? 慕若菱并没有直接回大将军府,而是中途改道去了丞相府。 因为她有两样东西要还给林长歌:马和伞,同时还想对林长歌说声谢谢,以及希望林长歌能把在忘忧山上看到的事情保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丞相府后,慕若菱翻身下马,看向守门小厮问道:“你家七公子在家吗?” 而小厮看到慕若菱,不禁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宁三小姐怎会在这里? 她知不知道,为了找她,大将军府都快把盛阳城给翻个底朝天了。 而且宁四公子也不知发什么神经,从他们家门前来来回回过了好几趟,有两次还非要见七少爷,不过七少爷没有见他。 见小厮呆呆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慕若菱只好再次说道:“你家七公子在家吗?若在,烦请他出来一趟,我有东西交给他。”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在在在,只是七少爷病了,快午时才清醒过来。我这就去传话,看七少爷能不能出来见小姐。” 林长歌病了? 慕若菱微微蹙眉,而后叫住欲转身进府的小厮说道:“既然七公子身子不适,就不必打搅他了。这是七公子的马和伞,麻烦你替他收下,并替我向他说声谢谢。” 慕若菱把马和伞交到小厮手上后,便不再停留地转身离开了。 小厮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伞? 谢谢? 前天夜里七少爷淋着雨、一身泥泞地回来了,难道是把伞借给了宁三小姐? 当慕若菱回到大将军府时,天色已经昏黑。 此时,宁将军、宁夫人、宁广宇正在商量让官府下发悬赏令寻人之事。 三人看到她突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眼前,皆愣住了,仿佛不认识一般。 最后,还是宁广宇先反应过来,立刻冲到她面前大声嚷道:“三姐姐,你跑哪儿去了?这两天为了找你,我腿都快跑断了。” 紧接着,宁夫人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慕若菱的胳膊严肃地质问道:“冉儿,你想吓死我们是不是?出去这几天竟然连个信也不给我们捎。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宁将军黑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在极力忍耐着心中的火气。 让宁家人这般担心,慕若菱心里很过意不去。 当时她想过要给家里捎个信,可因天下雨,再加上距离较远,在忘忧山上根本没碰见什么人,所以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满含歉意地说:“是我的错,让爹娘担心了。我本来只是想去城外的山上走走,可没想到竟迷失了方向,以致于到现在才回来。” “城外?”宁夫人顿时惊叫起来,“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说你没事跑那么远干什么?下雨天山上多危险啊,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慕若菱温顺地应道:“是,爹,娘,我知道了。” 看到她这幅诚心认错的样子,宁将军和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严厉训诫的话,见她衣裳上污泥点点,便让她回房去了。 慕若菱转身离开后,宁广宇犹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待走了一段路后,宁广宇突然问道:“三姐姐,你在城外是不是见过林长歌?” 慕若菱心中微惊,“四弟为何这样问?” 宁广宇解释道:“昨天我出去找你时,在街上看到了林长歌,我问他有没有看见你,结果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总感觉他知道你去了哪里。今天我又去丞相府找他想问个明白,可他就是不肯见我。”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问:“昨天他都说了什么?” 宁广宇气愤地说:“就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我才要找他问个明白,可他竟然不见我,我愈发觉得他心里有鬼了。” 慕若菱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林长歌连宁广宇都不肯告诉,如此想来,更不会把在忘忧山发生的事告诉别人了。 她总觉得,林长歌不是个爱说是非之人。 她随口搪塞道:“我出城的时候是见到了他,不过没和他说什么话,四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好吧。”宁广宇心里虽还有些疑问,但见她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这天夜里,折腾了两天的慕若菱依旧难以安眠。 她在琢磨袁毅的话,在想以后的路究竟该如何走。 到底要不要先离开大乾王朝去重建大耀国? 一种选择,就是一种人生,一种命运。 这不是小事,一旦决定,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必须要想得很清楚才能下决定。 为迎接、款待大昌国太子等人,也为让被帝后遇刺之事折腾得不轻的文武大臣好好放松一下,因此,齐嵘下令,在自己寿辰来临之际,宫中大摆宴席三日以示庆贺。 慕若菱从忘忧山回大将军府的第二天,便是三日宴席开始的第一日。 作为已经被齐嵘内定的嫔妃,这样的场合,慕若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缺席,再加上齐瑾涵又给她下了帖子请她入宫作陪,因此,即便她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进宫去了。 今日的皇宫自然比往常热闹许多,目光所到之处皆张灯结彩、焕然一新,甚是喜庆。 而前来参加宴席的人也是盛装打扮,特别是那些想要入宫侍奉皇上的世家小姐们,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靓丽异常,期盼着能得皇上另眼相看。 慕若菱陪着宁夫人跨进宫门走出不远,就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齐瑾涵。 齐瑾涵一见到她,立刻飞奔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抱怨:“芷冉姐姐,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很久了。” 她说话的同时,眼睛往宫门处瞄着,显然是在寻找什么。 慕若菱心中了然,等到宁夫人走远后,开口说道:“公主别瞅了,我四弟今天有事,不会来了,不过,他有东西让我带给你。” 说着,转身从桑儿手中接过笼子举到齐瑾涵眼前。 齐瑾涵定睛一看,见笼子里是只极其可爱、毛色雪白的小兔子,顿时欢喜不已,满含期待地问道:“他为什么送给我小兔子?是觉得我像小兔子一样温柔可爱吗?” 第46章 本来就比你好看 面对毫不谦虚的齐瑾涵,慕若菱迟疑了下,然后面不改色地答道:“呃是这样。”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她并不知道答案,因为宁广宇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但她觉得,应该是这样。 不然是为什么? 难不成宁广宇是想暗示齐瑾涵要像小兔子一样温顺良善? 或者是说齐瑾涵就像只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一样可怜? 亦或是只是单纯地想送齐瑾涵这个,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这样回答齐瑾涵肯定很开心,至于真实原因,以后就让宁广宇自己去解释吧。 果然,听到慕若菱的话,齐瑾涵兴奋地差点没跳起来,“我最喜欢小兔子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后面的宫女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 她们伺候公主这么久,可是从没听说过公主喜欢小兔子,公主喜欢的恐怕是送兔子的人吧。 听到齐瑾涵的问话,慕若菱无奈摊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需要去问他。” “嗯,下次我一定问他。”齐瑾涵重重点头,小心地把笼子交给宫女后,挽着慕若菱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只是,两人才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公主,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徐炫明。 慕若菱身子微微一僵,而后转身看向来人。 可没想到,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徐炫明,而是站在徐炫明身后的袁毅。 怪只怪,袁毅太过抢眼,即便一身随从装扮,也难以掩盖其风华气度,特别是和身型中等、一身纨绔膏粱子弟气息的徐炫明相比,更显卓越非凡。 看到袁毅出现在这里,慕若菱不禁吃了一惊,同时也疑惑不已。 徐炫明为什么会带袁毅进宫?他不是早就不把袁毅当活人看了吗?还是袁毅用了什么法子主动让徐炫明带他进宫来的? “本太子的随从就这么好看,竟让宁小姐看得如此入迷,若是被你们的皇上看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徐炫明见慕若菱一直盯着袁毅瞧,完全把自己这个皇太子当空气,心中甚是不快,脸上不禁露出了嘲讽的笑,说话的语调也是阴阳怪气的。 慕若菱回过神,从袁毅身上移开目光,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齐瑾涵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芷冉姐姐爱看谁看谁,用得着你管呀,再说了,人家本来就比你好看。” “你”徐炫明一听,脸色变得难看不已,本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但当想起对方的身份后,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僵持了会儿,最后冷哼一声、袍袖一甩,气冲冲地走了。 齐瑾涵似乎还嫌徐炫明气得不够狠,又朝他大声喊道:“徐太子千万不要生气呀,万一气死了” 不过,没等她说完,慕若菱就出声阻止了她:“公主,算了吧,怎么说他也是客,不能太过分了。” 她不是要维护徐炫明,她是在替袁毅担心,怕徐炫明会把怒气转移到袁毅身上。 齐瑾涵意犹未尽地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很是鄙视地说道:“芷冉姐姐你不知道,我特别不喜欢这个徐太子。” 说到此处,她忍不住靠近慕若菱耳畔小声嘀咕:“前天晚上,他竟然在宫里的假山后强要了一个宫女,害得那宫女当晚就跳河死了。 你说他不是祸害是什么,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还是一国太子,估计大昌国都要被他祸害完了。” 慕若菱听得心情一阵沉重,同时还有一股怒气在体内乱窜,不止为那个宫女,更为大昌国的万千百姓。 袁毅之所以希望她现在就回去,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几年大昌国的百姓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急需有人去救他们脱离苦海,帮他们重建家园。 在距慕若菱和齐瑾涵有一段距离的凉亭中,有三人把方才所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她们不是别人,正是冯家大小姐冯芊语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其中一个绿衣丫鬟看着慕若菱窈窕的身段刻薄地说:“宁芷冉这个狐狸精,引诱皇上还不够,竟然还和徐太子牵扯不清,真是个不安分的虚伪女人。奴婢还以为她真会待在灵隐寺一辈子不嫁人呢,没想到都是骗人的。” 另一个青衣丫鬟看看靠在栏杆上静静盯着宁小姐瞧,但却一直不发话的主子,一脸担忧地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这宁芷冉以后可是要进宫和小姐一起侍奉皇上的。 宁芷冉能调制七日不散的姽香,皇上定会偏爱于她,到时她肯定会仗着皇上的宠爱欺负小姐,欺负咱们冯家。” 冯芊语仿佛没有听到丫鬟们的谈论,两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慕若菱所在的方向愣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两个丫鬟却越说越觉得自家小姐的前途一片黑暗。 宁芷冉是唯一一个成功调制出七日不散姽香的人,皇上肯定会对其另眼相看。 她们小姐虽然会弹奏孝宁皇后喜爱弹奏的琴曲,但因为很多人也都会弹奏,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的。 比来比去,她们总觉得小姐进宫后也是受冷落、受欺负的命。 想到此,两个丫鬟忍不住再次叹息,满面愁容。 只听绿衣丫鬟长叹一声,说道:“若是有什么法子能阻止宁芷冉进宫就好了,这样小姐也就不用受欺负了。” 青衣丫鬟也是一声长叹,幽幽说道:“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选宁芷冉入宫,恐怕什么法子都不顶用了,除非宁芷冉死了或者发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事,让她无法进宫才行。” 无法进宫? 绿衣丫鬟皱皱眉,异想天开地说:“看这徐太子好像挺喜欢宁芷冉,听说徐太子的太子妃三个月前死了,若是徐太子把宁芷冉娶回大昌国就好了。 宁芷冉若真嫁给了徐太子,现在是太子妃,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比嫁给咱们皇上做嫔妃地位高多了。” 青衣丫鬟细细琢磨着这番话,眼中渐渐闪现出亮光来,“这倒是个好法子。” 但转念想到什么,神色又迅速黯淡下来,“法子虽好,却没什么用。皇上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看上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说的也是。哎,我这不是替小姐忧心着急么。”绿衣丫鬟深知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由耸拉下了脑袋。 如此看来,小姐的悲惨命运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了。 第47章 微带嘲讽的夸奖 从始至终,冯芊语都没有参与丫鬟们的谈论,但两个丫鬟所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中,而且有的甚至已经入了她的心。 因为她和两个丫鬟一样,在忧心着自己和冯家的将来,甚至比丫鬟还要忧心。 爹娘对她抱的希望很大,而她自己也希望能满足爹娘的心愿,让冯家在朝中的地位变稳固的同时还能更上一层楼。 而宁芷冉和大将军府却是她和冯家前进路上的一大阻碍。 就像爹所说,若日后宁芷冉得了皇上的宠爱,大将军府还不知会怎样打压冯家。 所以,若是能成功阻止宁芷冉入宫,她和冯家以后就会少很多麻烦。 但她也清楚眼前的形势,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要选宁芷冉入宫,因此一般的法子是很难奏效的,必须要用非常手段才行得通。 方才丫鬟所说的让徐太子把宁芷冉娶回大昌国做太子妃的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虽然事情办起来有些难度,但事在人为不是么?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美酒佳肴香飘四溢,众宾客言笑晏晏,气氛甚是融洽和乐。 此时,大殿中央,一身粉色裙裳、容颜俏丽的冯家大小姐冯芊语正在专心抚琴。 婉转悦耳的琴声从她纤细的指尖或快或慢地流淌而出,让众宾客听得如痴如醉,就连上座的皇上也忍不住跟着节奏用手指点着桌面应和。 冯芊语所弹奏的曲子,是孝宁皇后生前最爱的,殿中的人几乎无人不知。 不仅如此,前面几位小姐所表演的才艺,不管是跳舞的、吹箫的、还是舞剑的,也皆与孝宁皇后有关。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谁让皇上最念旧情,这些世家才女们为讨皇上欢心,自然会投其所好。 然而,这对慕若菱来说,却成了一种折磨,更是极大的讽刺。 因此,她在殿中坐了不到两刻钟便坐不下去了,随便寻了个借口向宁夫人请示后,便独自出了大殿,准备去透透气。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但夜空中已是繁星点点,弯月也挂上了树梢。 慕若菱仰头长长舒口气,然后向前方的花园走去。等到达花园后,她开始沿着花园里的一条小径来回走动散步。 走了一会儿,当慕若菱不经意间转身时,突然看到一人正向她走来,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袁毅。 慕若菱先是一喜,接着便紧张起来,匆匆迎上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徐太子知道吗?” 袁毅点头说:“嗯,我找了个借口出来的,不过不能多停留。” 慕若菱向四周扫了眼,见没什么人在,这才小声问道:“你怎么进宫来了?你的身子恢复的怎样了?” 袁毅压低声音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今天是太子让我进宫的,我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好像并没有什么事。” 慕若菱点点头,催促道:“你赶快进去吧,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也要当心。”袁毅低低叮嘱了句,转身快步走了。 直到看着袁毅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内,慕若菱提着的心才缓缓落地,同时松了口气。 谁知,她一口气还没松完,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宁小姐好大胆子,竟敢在宫中私自和男子会面,就不怕被人撞见禀报皇上吗?” 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子声音,慕若菱刚放松的神经不由再次绷紧,但当她依稀分辨出此声音出自何人时,又松懈下来。 她稳住心神,转身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平静地说:“被人撞见禀报皇上?林公子是在说自己吗?但我相信林公子不会这样做。” “哦,”林长歌闻言眉梢微挑,“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 慕若菱微微一笑,道:“林公子若真想如此做,就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不是吗?” “呵,”林长歌自嘲地笑了下,目光微深地看着她说:“想不到宁小姐洞察人心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犀利,让人无所遁形。” 按理,这番话应该是夸奖赞许的意思,可不知为何,慕若菱竟从中隐隐听出了些嘲讽之意。 她不明白林长歌为何这样说,也不想去明白,径直说道:“我要进大殿了,林公子请便。”语毕,转身往回走。 慕若菱走出几步后,听到林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听我家小厮说宁小姐想要感谢我,那就请我去喝杯茶吧,我们就还去上次驿馆旁的那个茶楼。宁小姐以为如何?” 有这样直接开口向人要谢礼的么?而且还指定去那个茶楼。 林长歌什么意思?是想暗示提醒她什么吗? 慕若菱忍不住皱眉,突然觉得今天的林长歌有点反常,也有点让人生厌。 她止住脚步,转身看向林长歌正色解释道:“很抱歉,最近我被爹娘看管的很严,无法再出府去,若林公子想要喝茶,我可以送林公子一些爱喝的茶叶。” 林长歌岂会不知慕若菱在故意推脱,慕若菱若想出府,谁能管得住。 但他没有继续纠缠,顺着慕若菱的话说道:“送茶叶就不必了,等哪天有机会宁小姐再请我喝也不迟。” “好啊。”那你就等着吧。慕若菱随口应了声,转身往大殿走去。 当慕若菱一众人从宫里回到大将军府时,夜已晚。 慕若菱与宁夫人等人分别后,踩着皎洁的月色不紧不慢地朝自己的院子行去。 在距院门还有一段距离时,慕若菱隐约看到门前有个人影在不停地来回走动。 应该是宁广宇吧。 慕若菱思及此,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待走得近了,看到果真是宁广宇。 宁广宇一看到她,立刻迎上前迫不及待地问:“三姐姐,小兔子交给公主了吗?公主喜欢吗?” 慕若菱看到宁广宇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如实说道:“公主说她很喜欢,公主还问我,你送她小兔子是不是觉得她像小兔子一样温柔可爱,我说是的,公主很开心。” “哈哈哈。”宁广宇一听,爽朗地大笑起来,“这公主真不是一般地自信,想象力也不是一般地丰富。” 慕若菱见宁广宇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忍不住好奇地问:“难道四弟不是这个意思?” 第48章 不期而遇 听到慕若菱的话,宁广宇好笑地解释道:“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公主会喜欢,所以才买来送给她把玩。” 在他看来,这个公主可比那只小兔子可爱有趣多了。 慕若菱笑笑,说:“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公主很开心就是了。” 送出去的东西被人喜欢,宁广宇也一样开心。 他跟在慕若菱身后央求道:“三姐姐,明天我和你一起进宫吧。” 慕若菱头也不回地说:“我已经和公主说过了,明天不进宫,后天再进宫陪她。” “噢,这样啊。”宁广宇有些失落,闷声说:“那我后天再和三姐姐一起进宫。” 慕若菱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宁广宇没有跟着进去,和她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翌日,没进宫参加宴席的慕若菱本想静下心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奈何天不遂人愿,她越想越烦躁,越想越难以抉择,最后不得不暂时放下,并决定出府走走疏散一下烦乱的心情。 今日宁将军和宁夫人皆不在府中,慕若菱不必向两人请示出府之事,遂撑着把遮阳用的油纸伞径直出了府门,也没让丫鬟小厮跟随。 等走出府门后,慕若菱才发现自己似乎无处可去,心底不禁生出一丝悲凉。 她在原地呆站了会儿,然后雇了辆马车,向城西的忘忧山行去。 当马车行到中途的一个岔路口时,慕若菱对车夫说道:“麻烦老伯从右边那条路走。” “吁!” 赶车的老伯闻言止住马儿,好心提醒道:“这是为何?小姐不是要去忘忧山吗?左边这条路才是直通忘忧山的,若走右边这条可要绕很远呐。” 慕若菱道:“老伯按我说的走就是了,银子不会少你的。” “小姐说哪里话,我是怕小姐不知道路才多说了两句。既然小姐需要走这条路,老伯我走就是了。” 老伯说罢,扬鞭调转马头踏上了右边的路。 而慕若菱之所以舍近求远走这条路,是因为这条路经过皇陵,她想再去墓前看看齐祯。 若真决定离开,下次再来不知要等到何时。 然而,当马车经过皇陵时,慕若菱掀开车帘遥望着齐祯墓地所在的方向,片刻后轻叹一声又放了下来。 就算再去看他十次百次又有何用,不过是让她徒增折磨煎熬。 罢了,罢了 待抵达忘忧山后,慕若菱付过车钱,便慢慢向山上行去。 慕若菱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去了几天前救治袁毅的那座茅屋。 来到茅屋前,慕若菱正欲推门进入,突然从里面传来一阵响声。 里面有人? 慕若菱愣了下,收回推门的手,悄悄趴在破旧的窗户上往里瞧,赫然发现里面的人竟是袁毅。 “袁大哥。”慕若菱又惊又喜,忍不住叫出了声。 “公主?” 而袁毅看到慕若菱出现在这里,更是喜出望外,忙开门把慕若菱迎进屋内。 慕若菱进到屋内,向周围巡视一圈,奇怪地问道:“这屋里又昏暗又闷热,袁大哥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东西遗落在了这里?” 袁毅笑笑,说:“没有,就是想来看看,不曾想公主也来了。” 此时的袁毅,已恢复了些当年的神采。 虽然袁毅的身子看上去还过于清瘦,脸色也略显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要比前几日初见时好很多,眉宇间的英武锐气也渐渐显现。 慕若菱见状心中稍安,想起什么来又担忧地问道:“这几日徐炫明有没有为难袁大哥?若被他知道袁大哥来忘忧山,他会不会找袁大哥的麻烦?” 袁毅沉默了会儿才道:“不会的,他没有这个时间。自从来到盛阳城,他日夜流连于烟花之地,享受还来不及,哪有心思管别的。” 慕若菱沉默不语。 袁毅也沉默了,片刻后迟疑地问道:“公主考虑的怎样了?是回还是不回?若公主决定回去,我们就提前做些准备。” 慕若菱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容我再想想。” “好。” 袁毅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失落。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会儿,慕若菱打破沉寂道:“我来时看到山下有家酒馆,不如我请袁大哥去吃杯酒吧。” 袁毅爽快地应道:“这主意好。多年不曾与公主一起饮酒,倒真怀念得很。”说着站起了身。 慕若菱站起身边往外走边提醒道:“袁大哥怎么还叫我公主,小心被人听见。” 袁毅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靠近,这才松口气,“抱歉,是我大意了,应该叫宁小姐才对。” 因此时还未到用午膳时间,酒馆里的食客不多,只有两三个。 但当慕若菱看到其中一位食客时,前行的脚步突然停住了,面上也浮现出犹豫之色。 此食客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让慕若菱请喝茶,却被慕若菱以无法出府为由而拒绝的林长歌。 此刻在这里不期而遇,慕若菱心里无奈叹息。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这个人。 而当林长歌看到结伴而来的两人时,先是一愣,接着两条俊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道:“宁小姐和袁将军真是好兴致,大热天的竟然出来游山玩水。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坐下喝一杯如何?” 慕若菱目光沉沉地看着林长歌,不动也不说话。 袁毅虽然才来盛阳城没几日,但对林长歌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日在茅屋里,公主曾与他说过,是林长歌把他从殡宫外背到茅屋的。 而他从茅屋回去后,也向人打听了关于宁三小姐的事,知道宁三小姐曾与林长歌有婚约,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林长歌退了婚。 袁毅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慕若菱,对林长歌抱拳道:“原来是林公子。听宁小姐说,那日是林公子出手相助才使我得以脱险。昨晚在宫里看到林公子本想当面道谢,又怕打扰到林公子,不想今日在这里相遇。真是多谢林公子了。” 林长歌一手拿着酒盅来到两人面前,微笑道:“袁将军不必多礼,若不嫌弃就坐下同饮一杯如何?” “这” 恩人相邀,袁毅不好直接开口拒绝,遂有些为难地看着慕若菱询问她的意思。 林长歌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慕若菱,后见慕若菱迟迟不表态,慢悠悠地问道:“莫非宁将军和宁夫人对宁小姐看管得严,不许宁小姐在外面饮酒?” 第49章 假山后的阴谋 这是故意拿昨晚她说的那番话来堵她的嘴了。 慕若菱瞥一眼林长歌,抬脚往桌前走去,“既然林公子这般热情,我等还客气什么。” 林长歌笑笑,伸手招呼小二添酒菜。 袁毅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说:“今日这酒菜钱算我的,就当是为前几日的事感谢林公子了。” 前来添酒菜的小二笑呵呵地接话道:“今天这桌啊,用不着客官的银子。” 袁毅问道:“这是为何?莫非林公子付过银子了?” 小二笑道:“客官说对了。这位林公子近两个月来常在我们这里吃酒,更有许多银子存放在这里。林公子账上的银子啊,再有仨月也用不完。” 袁毅干脆利落地说:“既如此,直接把银子加到林公子账上不就行了。”语毕,从桌上拿起银子塞到了小二手里。 “这” 小二不敢做主,捧着银子一脸为难地看着林长歌。 林长歌朝小二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地说:“拿去吧拿去吧,莫得为这点小事扰了吃酒的兴致。” “那客官慢用,不打扰客官了。” 有银子收,小二自是开心不已,乐呵呵地拿着银子走了。 慕若菱趁饮酒的间隙瞄了眼林长歌,又很快垂下了眸。 听小二话里的意思,林长歌这两个月常来这里吃酒,这是为何? 长乐街和凤临街上有那么多酒楼酒馆,而且酒菜也都是上好的,不知比这里强上多少。 林长歌却为何大老远跑这里来吃酒?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林长歌边斟酒边闲话家常般地说道:“袁将军和太子等人不远万里来我们大乾为皇上祝寿,想来皇上定会留你们多住些时日了。” 袁毅笑道:“即使你们皇上有心,我们太子只怕也不便多留,毕竟肩上责任重大,国中之事亦不可荒废。听我们太子说,停个半月二十天也就回去了。” “如此说来,袁将军在盛阳城也待不了几日了。” “是啊。” 慕若菱静静听着两人交谈,从始至终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约半个时辰后,林长歌站起身说:“你们慢用,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不等慕若菱和袁毅有所回应,林长歌已转身向外走去。 “那我送送林公子。” 袁毅起身相送,却无意间看到林长歌坐过的凳子旁躺着一样东西。 他弯身捡起,见是一个绣着合欢花的绿色香囊。 “林公子请留步。”袁毅拿着香囊快步追了上去。 林长歌闻言止步转身,当看到袁毅手中的香囊时,心中微惊,下意识地向慕若菱看去,见慕若菱并未注意他们,忙接过香囊攥在手心,“多谢。” 看到林长歌的反应,袁毅忍不住蹙眉。 林长歌为什么看公主,不对,为什么看宁小姐? 看林长歌那紧张的样子,仿佛怕被宁小姐发现似的。 难道那个香囊是宁小姐的? 可如果真是宁小姐的,似乎又有点说不通。 林长歌不是不喜欢宁小姐了吗?他又怎么会贴身收藏宁小姐的香囊? 难不成林长歌心里对宁小姐旧情难忘,又后悔退亲了? 袁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不然怎么前几日林长歌才碰到宁小姐,今日又碰到了?这是否太过巧合了? “袁大哥怎么了?” 慕若菱见袁毅站在门口许久未动,忍不住疑惑地问。 袁毅最后望一眼林长歌的背影,转身边往回走边说:“没什么。” 慕若菱没再多问,慢慢饮着酒,同时琢磨着一些事情。 到皇上寿辰这日,皇宫里更是热闹非凡。 晚上的宴席也比前两日更加精致丰富,而助兴节目也是别出心裁,让人眼花缭乱。 此时,清凉适宜的大殿里,十多名女子正在乐安公主齐瑾涵的带领下表演踩高跷,高超的技艺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慕若菱正兴致盎然地欣赏齐瑾涵的表演时,一个面生的小宫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并附在她耳畔小声说道:“宁小姐,有个男子说有事找小姐,他正在殿外的假山后等小姐。” 男子? 慕若菱微微蹙眉,疑惑地在殿内巡视着。 宁广宇在。 林长歌在。 而袁毅今天没有跟徐炫明一起进宫来。 除这几个人外,还有哪个男子会找她? 难道袁毅偷偷进宫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慕若菱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她向小宫女仔细打探道:“那个男子长什么模样?” 小宫女垂眸答道:“晚上奴婢没看太清,只看到那个男子身型高大,年纪看上去约二十三四岁。” 慕若菱一听,愈发觉得是袁毅,于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袁毅冒险进宫找她,想必是有紧要之事。 走出大殿后,慕若菱向给她传话并准备给她带路的小宫女说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去忙吧。” 小宫女迟疑了下,又悄悄向假山的方向瞟了一眼,这才屈膝应道:“是,宁小姐。”而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假山距举办宴席的宫殿还有一段不算远但也不算很近的路程。 由于那里已远离了主干道,因此人迹较少,视线也较昏暗,除了天上洒下的朦胧月光外,便只有几盏路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 看起来,确实是个适合藏身的地方。 慕若菱不再迟疑,加快脚步向假山走去。 然而,当慕若菱来到假山旁,刚走到一个转角处,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慕若菱还未来得及看仔细,鼻端突然飘入一阵香气,紧接着她的身子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突然出现在慕若菱面前的人,不是袁毅,而是个太监。 此太监见慕若菱晕倒在地,便架着慕若菱的两只胳膊把她拖到了假山后的隐蔽之处,而后朝一旁的花丛低声说道:“我把人带来了,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从花丛里走了出来,“没有被人发现吧?” 太监说道:“当然没有,任务已经完成了,冯小姐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吧?” “急什么,”丫鬟拿出一钱袋银子扔到太监手里,不屑地说:“我们冯家还能亏待你不成?等我家小姐入宫做了嫔妃,你还怕没有好处吗? 一事不烦二主,去请徐太子的事也交给你去办吧。这些银子你先拿去花,等事成后好处多着呢。” 第5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太监掂掂手中的银子,满意地揣入了怀中,说道:“我马上让人去请徐太子过来,你在这里看着,别让人发现了。” 丫鬟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去快去,误了我家小姐的事,小心你的脑袋。” 等太监离开后,丫鬟在慕若菱身边蹲下,然后把一颗药丸塞进了慕若菱的口中。 对于陌生丫鬟塞进自己口中的药丸,躺在地上假装昏迷的慕若菱自然没有吃下,而是趁丫鬟不注意悄悄吐在了草丛里。 但她心底的愤怒情绪却在闻到药丸甜腻的味道时被引燃到最高点,犹如滔天巨浪般瞬间将她吞没。 这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的味道,因为这种药的味道和当年齐嵘骗她喝下的那杯酒的味道几乎一样。 当年她不知情,可现在她很清楚,这是一种迷qg药,而且药力很强。 为什么!为什么都喜欢用这种卑劣手段害人! 屈辱、悲惨的往事不可控制地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如洪水猛兽般撕咬着慕若菱满是伤痕的心,让她痛到无以复加,也让她恨到咬牙切齿。 等太监的脚步声远去后,慕若菱从地上站起身,悄无声息地来到正四处巡视的丫鬟身后,伸手一把扼住了对方的脖颈,“怪不得别人,这是你们自找的。”声音冰冷得宛如从地狱深处发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丫鬟本能地想要尖叫,可她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表达着自己的痛苦和惊惧。 她用手使力掰着扼住自己脖颈的手,同时挣扎着扭头想看清背后是何人。 是谁要救宁芷冉? 是公主吗?不会,公主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捉拿她,而且公主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究竟是谁?是谁? 慕若菱自然不会给丫鬟看清自己面目的机会,遂迅速点了丫鬟的穴道。 待丫鬟昏倒在地后,慕若菱扒下她的外衣穿在身上,又从她手腕上取下一个银镯子,而后迅速离开了。 离开假山后,慕若菱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低等级的洒扫小宫女,把银镯子递到对方眼前,一脸焦急地说:“我是冯家大小姐冯芊语的贴身丫鬟,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我家小姐,就说我有事向她禀报,请她赶紧到假山后一趟。” 小宫女并不认得眼前之人是谁,没有多怀疑,接过镯子就快步离开了。 此时,大殿内依旧歌舞升平、和乐融融。 因小宫女身份低微,并没有进入大殿的资格,于是把银镯子和要传的话转达给了守在殿外听候吩咐的高品阶宫女。 高品阶宫女听完后,径直转身入了大殿。 而殿内的冯芊语表面上看一派平静淡然,实则心里极为不安,生怕自己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遇到什么阻碍。 有句话说,越害怕什么往往就越发生什么。 而这句话,在这一刻也成功得到了验证。 当心里本就七上八下的冯芊语看到宫女送来的银镯子时,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银镯子是她的贴身丫鬟随身佩戴之物,从不轻易离身的。 她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丫鬟不会这么迫切地要见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被宁芷冉发现了端倪? 冯芊语悄悄瞅了眼还未被请走的徐炫明,迟疑了下,最终起身朝殿外走去。 现在还有一些时间,她去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 再有十多天就是大选了,时间已经不多,而今晚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放弃。 当藏身在暗处的慕若菱看到冯芊语领着一个丫鬟朝假山的方向走来时,眼中一片冰冷。 冯芊语,本以为你和你爹有所不同,就像宁夫人所说的那样,是个温顺柔和、谦逊知礼的女子,可没想到,面具下的你竟也这般毒辣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不想做宁家四少夫人,那就去做徐炫明的太子妃吧。 慕若菱见事已成,便悄悄返回假山处等候。 待时机成熟后,慕若菱迅速出现在冯芊语主仆身后点了两人的穴道,然后把昏迷的冯芊语拖到了她之前躺的地方,而冯芊语的两个丫鬟则被她拖进一旁的花丛藏了起来。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到徐炫明的声音传了过来:“到底是谁找我?我好热,好热” 紧接着太监的声音响起,“太子莫急,马上就到了,小的也不认得,只知道她是个模样很好看的小姐” “好看?有多好看” 慕若菱闪身到暗处观察两人。 只见喝得醉醺醺的徐炫明在太监地搀扶下边摇摇晃晃地走着边不停地撕扯着身上的衣裳。 此时,徐炫明上身已是一片裸露。 看样子,徐炫明应该是被下了药。 两人刚走到冯芊语所躺的地方,徐炫明突然跌倒在地,刚好倒在冯芊语身上。 被下了药的徐炫明一触碰到身下的柔软,浑身的yu火瞬间被点燃,根本顾不得考虑别的,本能地抱住对方开始索取。 因光线昏暗,再加上徐炫明的遮挡,此太监并没有发现地上的女子已经换了人,见两人如般纠缠在了一起,自以为完成了差事,得意一笑,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慕若菱看着太监远去的身影冷笑一声,而后整整衣裳发饰,转身往大殿走去。 此时,大殿里一切如常。 慕若菱回到位置上后,不动声色地继续饮酒吃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一旁的宁夫人见她出去这么久才回来,不禁奇怪,小声问道:“冉儿,你去干什么去了?皇上都往你这里看了很多次了。” 慕若菱为自己斟了杯茶,随口应道:“没干什么,就是觉得殿里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这时,慕若菱不经意间看到宁广宇和齐瑾涵在大庭广众下不停地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她转动目光思索了下,悄声对宁夫人道:“娘,你看四弟和公主在干什么。” 这宁广宇明明喜欢齐瑾涵,却还遮遮掩掩地不好意思对宁将军宁夫人说,既如此,就由她这个做姐姐地帮一把吧,免得宁将军和宁夫人不知情给他挑了别家女儿惹出麻烦来。 反正早帮晚帮都是帮,因为若真到那时,她肯定也少不了麻烦,宁广宇肯定会央求她想办法帮忙解决此事。 趁现在问题还不严重,早点透露给宁将军和宁夫人知晓也不是坏事。 第51章 荒唐事 听到慕若菱的话,宁夫人疑惑地看看宁广宇,再看看齐瑾涵,当隐约意识到什么时,惊得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桌上,“这宇儿想要干什么?那可是公主,万一被人发现可怎么了得。” 慕若菱抿了口茶水,淡声说:“就算是公主也总要嫁人的,四弟又没有成亲,公主嫁给四弟又有何不可。莫非娘觉得四弟配不上公主?” “这”宁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在她心中,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好的,也值得好女子相配,可这不代表就能娶公主啊。 以公主的身份,皇上怎么着也要给她在世家大族中挑个承袭爵位的嫡长子做驸马吧? 大将军府门第虽高,但宇儿并不是嫡长子,日后也不可能承袭老爷的公爵,皇上怎么可能同意让公主嫁给宇儿。 慕若菱见宁夫人许久都不说话,遂安慰道:“娘不必担心,我会提醒四弟把握好分寸,不会闹出事情来,至于最后成与不成,我们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宁夫人叹息一声,依旧没有言语,算是默许了。 “皇上,皇上” 当宴席接近尾声时,突然有太监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大殿。 上座的齐嵘不悦地皱眉询问:“何事?” “徐太子他他把冯小姐给给” 大庭广众下,太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禀这件荒唐事。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虽然太监没有明说,但看对方难以启齿的样子,再想想徐太子平时荒唐的行径,众人不难猜到发生了何事。 “砰!” 当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时,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突然传来,原来是震怒的皇上摔碎了手中杯盏。 皇后徐苡诺想要劝说两句,但终究没敢开口。 上次皇兄强要宫女之事已经让皇上很生气了,可没想到皇兄还不知收敛,竟又闹出如此荒唐事来。 很多人都知道冯芊语是要参加宫廷大选的,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不是让皇上难堪么。 皇兄真是的,是把这里当成大昌国的皇宫了吗?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令人窒息的压抑四处蔓延。 这时,低低的抽泣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众人顺声悄悄望去,见是冯夫人在掩面哭泣,再看一旁的冯大人,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徐太子何在?”片刻后,齐嵘看向太监问,声音冷到令人胆颤。 太监回道:“徐太子还在假山后,好像睡着了。” 这种时候还能睡着,可见根本不曾担心过后果,也根本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齐嵘思及此,脸色不禁变得铁青,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徐苡诺一看,连忙起身跟上。 “皇上”冯大人和冯夫人悲痛地呼喊一声,也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去。 同时,有几位大臣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待皇上等人一离开,殿中突然就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表达着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和看法。 有对徐太子感到愤怒的,有对冯小姐同情惋惜的,有纯粹看热闹的,还有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 “这徐太子真是哎”宁夫人摇头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评说。 虽然冯家悔婚着实可恨,但看到清清白白一女子就这样被糟蹋了,任谁听了都免不了要唏嘘一番。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继续饮茶。如若可以,她也不想做得如此绝情。 因为同样身为女子,她明白,这样的事对一个女子来说,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打击都是毁灭性的,何况她又自小就痛恨用非正义、非光明手段为自己谋利的人。 可是,如果不是她识破了冯芊语的阴谋且有自救的能力,那么,现在躺在假山后的就会是她,而且以后极可能还会有别的女子重演她的悲剧。 刀不捅在谁身上谁永远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对于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他人为草芥的女子,她不想给予多余的同情和怜悯。 就在慕若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齐瑾涵突然来到她身边说:“芷冉姐姐,咱们也去看看徐太子做了什么荒唐事。” 慕若菱道:“既然知道是荒唐事,又何必去看,莫污了公主的眼睛。” 宁夫人深以为然,那种场面女孩子哪能去看呢。 可齐瑾涵却不依,抱着慕若菱的胳膊使劲往外拉,“不嘛,我就想看,咱们离远一点看。” 慕若菱无奈,只得对宁夫人道:“娘,我陪公主出去看看。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宁夫人知道,就算开口劝说也不会有什么用,遂提醒道:“那你们小心点,快去快回。” 慕若菱点点头,和齐瑾涵一起往外走。 两人刚走出大殿,就听到假山处有女子凄厉的尖叫、哭喊声传来,让人闻之不禁毛骨悚然。 炎炎夏日,齐瑾涵却被这声音惊得后背生出了凉意,她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前行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慕若菱见状,再次劝说道:“公主,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不要。”齐瑾涵摇摇头,干脆地拒绝,同时加快脚步往假山走去。 慕若菱无奈,只得跟上。 齐瑾涵说是离远一点看,可事实上,她站得比谁都靠前,看得比谁都清楚。 而跟在她身侧的慕若菱自然也把假山后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冯芊语正尖叫痛哭着,并像疯子一般捶打抓挠着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徐炫明,冯夫人和几个宫女拉都拉不住。 而徐炫明的脸上,已被抓出了多道血痕,有鲜血不停地流出。 可徐炫明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太累了,竟然没多大反应。 冯芊语的两个丫鬟跪在花丛旁看着陷入疯狂的主子,浑身瑟瑟发抖,泪水糊了满脸。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齐嵘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愤怒,只冷声吩咐道:“送冯小姐回府,把徐太子先安置在偏殿。”而后,拂袖而去。 这时,只听冯芊语嘶声大喊道:“爹,娘,有人害我,有人害我” 冯昂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刚从花丛中爬出来的那两个丫鬟咬牙切齿地吩咐道:“马上送小姐回府,把这两个该死的贱婢拖回去立刻杖毙。” 呼天抢地的求饶声顿时响起:“求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 “小姐,救救奴婢!奴婢可都是按小姐的吩咐做事的,奴婢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姐” “小姐” 随着两个丫鬟凄厉绝望的喊叫声渐渐远去,冯芊语和徐炫明也被送去了该去的地方。 第52章 虽死犹生 直到第二天近午时,在偏殿歇息的徐炫明才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结果,还没等他坐起身摸清眼前的状况,就听到徐苡诺的埋怨声在耳边响起:“皇兄,你也太荒唐了,这里不是大昌皇宫,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徐炫明很是莫名其妙,从榻上坐起身,摇晃了几下依旧昏昏沉沉的脑袋,疑惑地问:“我做什么了?让你生这么大气。” 话说完,才感觉哪里似乎不对劲,“你怎么在我这里?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 徐苡诺见他竟然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既生气又无奈,咬牙说道:“你说你做了什么,你还好意思问,皇上气得都已经不愿见你了。” 有这么严重吗? 徐炫明闻言,忍不住蹙眉细细回想,很快便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些事。 记得昨晚他喝多了酒,后来有个陌生的太监请他去假山后,说有个小姐要见他,再后来他好像与那小姐一番欢愉后累得昏睡了过去,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又不是我主动找她的,是她自愿的,这不能怪我。” 徐苡诺见徐炫明完全不当一回事,气得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般,只觉得一阵闷痛,“宫女?自愿的?她可是冯大小姐。她若是自愿的,怎么会抓得你满脸伤?又怎么会恨不得杀死你?在皇上寿辰之日发生这样的事,你让皇上的脸面往哪儿搁?” “啊?她是冯芊语?” 徐炫明吃了一惊,但也不过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浪荡模样,“就算是冯芊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皇上又不缺她一个女人。” “你说得轻巧。冯家会轻易罢休吗?皇上面前还不知会怎样呢,以后冯芊语又该怎么办?” 徐炫明皱了下眉,勉为其难地道:“我娶她做太子妃好了。” “就这样?” 徐炫明气道:“那还能怎样?难不成让我堂堂一国太子为她自杀谢罪?她不知得罪了谁,别人要报复她,害得我也跟着遭殃,若不是我被人下了药,我会认不出她吗?难道做大昌国的太子妃还委屈她了不成?” 徐苡诺无言以对,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她叹息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皇兄,你是大昌国的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心思要用在朝政上才是,不能天天在女人堆里厮混,否则于国于己都没有好处,以后你也要多劝劝父皇。” 本就心烦意乱的徐炫明见她喋喋不休,更加厌烦,冲口反击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心里还不是一样想着袁毅?你让我把他带进宫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 “皇兄,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徐苡诺瞬间脸色煞白,人也止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徐炫明一步步向她逼近,“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对袁毅的念想,若是被齐嵘察觉,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徐苡诺心有不甘地道:“为什么他可以想着慕若菱,我就不能想着我喜欢的人?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徐炫明冷声道:“齐嵘想着慕若菱,那是情深义重,你想着袁毅算什么?何况,袁毅心里根本没有你。前几天袁毅离开了驿馆两天,我猜他肯定是偷偷去忘忧山看望慕若菱了,你再想着他也是白费。” 徐苡诺闻言如遭当头棒喝。现在她终于明白袁毅为何宁愿忍受屈辱也要来大乾了,原来是为了看望慕若菱。 心痛不甘的泪水夺眶而出,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压抑也终于不受控制地爆发。 她似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是何身份,不顾一切地嘶声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想着那个女人?你是,袁毅是,齐嵘是,连齐祯也是。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到底为什么!” “你疯了,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徐炫明边出声制止边紧张地朝外瞅着,同时吩咐随从好好看着不让其他人靠近。 回头见徐苡诺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己,又劝道:“不管怎么说,你是大昌国的公主,是大乾王朝的皇后,和她比并不差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 徐苡诺继续哭喊着:“她是死了,可比活着还要让人难受,你们谁又真正忘了她。” “你”徐炫明见她不听劝,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再理会她,兀自坐在一旁生闷气。 不知过了多久,徐苡诺的情绪终于渐渐恢复平静,有气无力地说道:“皇上寿辰已过,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你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了,还是尽快启程回大昌吧。 至于你和冯芊语,我会把你们被人算计的事告诉皇上,也会尽力说服皇上把冯芊语赐给你做太子妃,只是你的态度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当一回事。就算你是被连累的,但终究是你毁了冯芊语的清白,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徐炫明问道:“那刺客的事怎么办?真正的刺客你们并没有抓到,而且更有传言说慕若菱还活在世上。 这次父皇让我来主要就是为了探查那刺客到底是不是和慕若菱有关系,现在还没查出结果,我回去怎么向父皇交差?” 徐苡诺揉揉隐隐生痛的太阳穴,道:“这么多天我们都没有抓到,你又怎么可能抓得到。皇上暗里一直再派人寻找,如果有消息我会立刻传信给你们。” “那就这样吧。”徐炫明深知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于是最终决定提前回大昌国。 他站起身对徐苡诺说道:“我先回驿馆了,事情你看着办吧。” 徐苡诺点点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直到徐炫明快要跨出门槛了,才终于忍不住问道:“皇兄,你真的打算拿到宝藏图后就杀死袁毅吗?” 徐炫明冷哼一声,道:“不杀他留他一个废物干什么。” 徐苡诺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既然是废物,是死是活对大昌国也没什么影响,不如皇兄看在我的面上留他一命吧,全当养了个奴仆。” “你你真是没救了。”徐炫明气得咬牙切齿,愤怒地拂袖而去。 第53章 歌女香盈袖 黄昏,行人归家,倦鸟回巢。 长乐街上,林长歌骑马无精打采地走在回府的路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昨晚徐太子和冯大小姐之事惹得齐嵘震怒非常,现在齐嵘对徐太子已经是眼不见为净,想来徐太子和袁毅等人应该很快就会离开盛阳城。 那青城公主呢?她的选择又是什么?是留下还是离开? 自己呢?又该怎么做? “救命,救命啊” 林长歌正想的出神,突然从左侧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呼救声。 林长歌闻声望去,远远瞧见一绿衣女子正跌跌撞撞地向巷口跑来,紧接着,从一高门大户家里冲出来五六个手持棍棒的壮汉,对绿衣女子穷追不舍。 看到林长歌,绿衣女子仿佛看到了希望,加快奔跑的同时更加大声地呼救:“公子救我,求公子救我,救我” 林长歌没有多想,立刻调转马头冲进了巷子。 在绿衣女子快要被追赶上时,林长歌也恰巧到跟前,绿衣女子慌忙躲到了他身旁。 然而,当林长歌看清绿衣女子的模样时,不禁怔住了。 只见绿衣女子弯眉杏眼,冰肌莹彻,弱骨纤行,再加上那如瀑青丝,完全称得上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绝世佳人。 更令人惊奇的是,此女子除了眉宇间少了些英气之外,眉目神态竟和青城公主有六七分相似。 “公子救我,我真的没有偷他们家公子的东西,还请公子救我。” 绿衣女子见林长歌望着自己久久不说话,心中害怕,遂伸手扯住林长歌的袖角再次开口求救。 林长歌晃过神,目光从绿衣女子脸上移开,看向几个壮汉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追赶一个弱女子?” 几个壮汉见马上的林长歌俊秀文雅,一身书生气,不像个会功夫的人,因此并不害怕。 领头的壮汉朝林长歌晃晃手中的长棍,一脸凶相地威胁道:“她偷了我们家公子很重要的东西,我们奉公子之命抓她回去。我劝你少管闲事,老子手中的棍子可不长眼睛。” “我没有。”绿衣女子摇头否认,颤声解释道:“自半个时辰前我去到李府,根本不曾碰府中的任何东西。” 领头壮汉理直气壮地质问道:“没偷东西那你跑什么?为何不让我们搜身?还不是做贼心虚。” “我我是个女子,怎能让你们搜身。”绿衣女子苍白着脸说,眼中泪珠摇摇欲坠。 林长歌看此情景已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抬手弹了两下衣袖,语气不紧不慢地说:“想不到天子脚下也会发生这等强抢民女之事。不知你家公子是何许人,说来听听。” 领头壮汉下巴一抬,一脸狂妄地说:“我家公子李景胜可是李彬李大人的嫡子,在这条巷子里无人敢惹。你若识相就赶紧滚开,否则,哼哼。” 林长歌扯动唇角不屑一笑,慢声道:“原来是李侍郎家那位不学无术的公子,难怪会做出这种事。” 几个壮汉一听此人竟敢嘲笑他们家公子,顿时火冒三丈,也不再废话,挥舞着棍棒上前欲教训此人一顿。 “我看你们谁敢动。” 林长歌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几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却让人心头一凛。 几个壮汉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相互对视一眼后,重新打量起马上的人来。 这家伙到底是谁?为何明知道他们家老爷和公子的名号还敢多管闲事?是嫌命太长了吗? 林长歌不再理会几个壮汉,伸手拉绿衣女子上马后,说道:“今天这女子我带走了,如果你家公子真想要,就请他亲自到丞相府一趟,我林长歌定会奉还。”语毕,径直调转马头奔驰而去。 丞相府? 林长歌? 几个壮汉傻了眼,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举着棍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两人跑出巷口消失不见。 在这盛阳城,谁人不知丞相府是皇亲国戚,又有谁人不知探花郎林长歌的大名。 别人不说,就说他们家老爷,每次教训公子时,就拿林长歌做比,还说什么不求公子十六岁高中,就是二十六岁高中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可如今公子已年过二十五,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啥都不会。 良久后,几个壮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其中一黝黑壮汉看着空荡荡的巷口问领头壮汉:“老大,现在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领头壮汉把棍子往地上一扔,粗鲁地骂道:“追个屁,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没长脑子?他可是丞相府的林长歌,你有几个胆去追?” 黝黑壮汉担忧地道:“可公子那里如何交代?公子可是放了狠话,抓不到人就不要回去见他。” 领头壮汉道:“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公子,不是我们。”接着手一挥,大声命令道:“走,回去。” 黝黑壮汉弯身捡起棍子,追上前问:“这是为什么?” 领头壮汉瞥他一眼,道:“你个蠢货,连这都想不明白,难怪公子天天指着你的鼻子骂。 这个盈袖小姐可是公子趁老爷外出办差偷偷弄进府里的,公子肯定怕老爷知道。现在盈袖小姐被林长歌救走了,公子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登门讨要,因为公子害怕传到老爷那里被老爷剥皮,哈哈哈” “对对对,老爷一心想结交丞相府,公子也肯定不敢得罪丞相府。” 其他壮汉重重点头附和,接着几人开始边走边商议回去后该如何向公子回禀此事。 林长歌把绿衣女子带出巷子后就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后,开口询问绿衣女子家住何处,准备送绿衣女子回家。 结果绿衣女子话还未说就先掩面哭泣起来。 经林长歌再三追问,绿衣女子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及事情缘由。 绿衣女子名叫香盈袖,是香韵楼里的一名歌女。 约一个时辰前,香韵楼的妈妈说李公子要在家中宴请朋友,请她去府中献歌舞助兴。 结果她到李府后,才知李公子根本不是宴请宾客,而是看上了她。 妈妈收了李公子银子,便和李公子一起算计她,想让她在府中陪李公子过夜。 “如此说来,香韵楼你也不好再回去了。” 林长歌蹙眉琢磨了下,道:“我帮你找个客栈,你就先住在客栈里吧。” 第54章 谁让你没用 香盈袖听到林长歌说要给自己找客栈住,心里很是感激,迟疑了下又道:“可我的衣物细软都在香韵楼,还有妈妈那里,她若见我不回去,定会派人寻找,若真找到公子府上,只怕会给公子惹来麻烦。” 林长歌摆摆手,安慰道:“这个小姐不用担心,等把小姐安置好后我去香韵楼一趟,让人把小姐的东西取来。” 沉默了会儿,又下定决心道:“到时我会帮你赎身,以后你就不要再去香韵楼了。” “呜呜呜”绿衣女子闻言,再次掩面哭泣起来,“谢谢公子,公子这样待我,我我不知要怎样感谢公子才好。” “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如此。” 林长歌望着即将隐没于地平线的夕阳,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林长歌找到一家名叫“安福”的客栈,把香盈袖在里面安置好,又交代店家好生照看后,才离开去往香韵楼。 在徐太子和冯芊语之事发生三日后,皇上下旨册封冯芊语为乐阳公主,并赐婚给大昌国太子徐炫明为太子妃,同时又为冯昂冯大人加封了伯爵。 对于这样的结果,朝野上下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虽然徐太子骄奢淫逸,行事更是荒诞不已,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国太子、未来的天子,再加上又有皇后娘娘在,皇上能怎么办?若真计较起来,只怕会影响两国友好关系,所以只能折中处理了。 这样的结局对如今的冯小姐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了。现在是大昌国的太子妃,以后就是大昌国的皇后,一国之母,而且又被封了公主,冯大人也因此得到了爵位,如此算来,冯家并不吃亏。 又过两日,朝中传出了三日后徐太子要携新太子妃启程回大昌国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夜里,慕若菱不停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沉思,计划着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行动。 原本她是打算亲手杀死徐炫明的,但自从出了冯芊语之事后,她又觉得借冯芊语的手去杀或许会更好一些。 如果她去杀的话,要么是埋伏在路上用箭射杀,要么是在徐炫明的饮食里投毒,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方法,但不管哪一种,势必会在大乾内掀起惊天巨浪,而齐嵘和徐苡诺也定会追查到底,到那时难保不会被人查出什么。 但如果她给冯芊语一种药,可以让徐炫明看上去是因病不治而死的话,这样就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波,她也能省去不少麻烦,而且还能把此事当成冯家的一个把柄握在手中,日后若有需要还能拿来一用。 只是,不知道冯芊语对徐炫明的痛恨有没有到杀之而后快的程度。如果有,事情就好办了,否则,就只能她自己动手了。 夜已深,天地一片静寂。 慕若菱来到窗前,盯着漆黑的夜幕又沉思了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收拾一番后,悄悄翻墙出了大将军府,然后迅速向隔了一条街的冯府而去。 深夜,本该是入梦好眠之时,可冯府的一处院子里却不时地有哭喊吵闹声传出。 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冯大小姐冯芊语所居住的院子。 房中,冯大人一脸阴沉地坐在桌前,死死瞪着床上像失去理智般哭闹不休的冯芊语抿唇不语。 而一脸憔悴的冯夫人正边哭边安抚着床上哭闹不休、非要让爹娘为自己讨个说法的女儿,“芊语啊,这都是命,既然不能改变什么,就接受它吧。 皇上已经下了旨,该补偿的也都补偿了,你可不能再胡闹了,万一传到皇上耳中,他会不高兴的。” “补偿?我遭受的这一切岂是一个公主身份就能补偿的?这根本不是我的命,我为什么要认命?” 冯芊语已经心痛绝望到流不出了眼泪,用早已沙哑的嗓子控诉道:“我说过,我是被人算计陷害的,爹娘为何不查明真相找出凶手,为何要接受皇上的册封平息此事?难道在爹娘眼里我还不如一个伯爵爵位?难道我活该受这样的屈辱?” 冯昂咬牙切齿地道:“谁让你没用,谋害宁芷冉不成反倒害了自己。你以为别人都是死的,真相一查就能查出?她们既然敢做就肯定想好了退路,不会让你抓到把柄的。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你还想让我们怎样? 就算不接受皇上的册封,皇上也不可能把徐太子怎么样,还显得咱们冯家不顾全大局,不知道为皇上分忧解劳。 与其这样,倒不如多争取些好处,也算是你为咱们冯家出了份力。” 冯夫人也劝道:“是啊,芊语,你现在是大昌国的太子妃,以后就是大昌国的皇后,就像咱们大乾的皇后一样尊贵,一生富贵荣华享受不尽。你能有这样的结局,也不算坏事,就不要再闹了,啊。” “噗”冯芊语心痛到无以复加,想要继续抗争,可一张口,竟喷出了一口鲜血,刺目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她的嘴唇和下颌,让她本就苍白无色的脸庞更显惨白。 “芊语,你怎么了?”冯夫人吓了一跳,忙吩咐人去请御医。 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冯芊语的心跟着彻底凉透。 她知道爹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所以这么多年也尽力去帮爹达成心愿,可没想到,到头来,在爹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伯爵爵位的价值。 当看清楚这一点后,冯芊语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躺回床榻上,平静地说:“夜深了,我也累了,爹娘去歇息吧。” 冯昂和冯夫人对视一眼,眼中有疑惑,但更多的是轻松之意。 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安静,但看到女儿不再哭闹纠缠,他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等冯昂和冯夫人离开后,冯芊语又吩咐丫鬟全部退下,然后挣扎着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匕首,心灰意冷的她准备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让她嫁给毁了她清白的徐炫明,从此一生活在屈辱中,她宁愿死。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能和徐炫明同归于尽,还有那个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的宁芷冉。 想到宁芷冉,冯芊语划向手腕的动作不由停住了。 第55章 报仇 冯芊语看着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眼中满是愤恨和不甘:凭什么宁芷冉那个贱女人可以好好地活着,可以好好地嫁人,她更该死才对。 只是,想到自己还有两天就要跟随徐炫明回大昌国了,已经没有机会让她去找宁芷冉报仇,冯芊语只得压下心底的憎恨,重新举起匕首向手腕处划去:宁芷冉,你等着吧,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一个听起来略沙哑的女子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就这样死了,不觉得太便宜徐炫明了吗?你的一生就这样被他毁了,你难道不想为自己报仇吗?” “谁?谁在说话?” 冯芊语大惊,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两眼直直地盯着门口瞧。 很快,一个身形纤细的黑衣蒙面女子出现在眼前。 看到蒙面女子,冯芊语震惊不已,惶恐地后退两步,颤声问道:“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是谁放你进我们府的?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呢?” 而此蒙面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慕若菱。 听到冯芊语的话,慕若菱淡声说:“冯小姐不必害怕,也不必追究我是谁。冯小姐只需要知道,我能满足你为自己报仇的心愿就够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冯芊语渐渐恢复平静。 她冷眼瞧着面前装神弄鬼的女子,语气中充斥着不屑和怀疑,“你为什么帮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也不信你有这个本事。” 慕若菱叹息一声,用悲伤哀怨的口气幽幽说道:“我是听到冯小姐的悲惨遭遇深感痛心愤怒才来找冯小姐的。 因为我也曾被徐炫明深深伤害过,我和冯小姐一样痛恨徐炫明。 只可惜我没有冯小姐这样的机会能长时间待在徐炫明身边,否则,我一定亲手杀死他为自己报仇。” “这么说你也被他给” 见遇到了同病相怜之人,冯芊语似乎找到了倾诉对象,顿时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地道:“我又何尝不想徐炫明死,可他是太子,我若杀了他,不仅我会丢了性命,整个冯家都要遭殃。” 慕若菱听冯芊语如此说,开门见山地问道:“如果我有法子可以让冯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徐炫明,不知冯小姐愿不愿意替我,也替你自己报仇?” 冯芊语惊恐地瞪大眼问:“什么法子?” 慕若菱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扔到冯芊语身后的床榻上,说:“这是一种无色无味也无毒的药粉,但是,如果刚喝过酒的人吃下它,就会在体内变成一种毒药,会使人周身酸痛无力,同时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似有患了风寒的症状。 徐炫明嗜酒,基本每天都会喝。你和徐炫明回程的途中,每天在他喝过酒后悄悄兑了水或解酒汤喂他喝下,不出半月,他就会因病不治而死,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冯芊语颤抖着手拿起瓷瓶,心中却有些犹豫和害怕。 虽然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风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人发现,可是灭门大祸。 慕若菱一看冯芊语的神情,便知冯芊语还没有下定决心,于是继续引诱道:“我想你应该不愿和毁了自己清白的男人成亲生子,也不愿嫁到千里之外的大昌国,而这便是你自我解救的机会。 等徐炫明死后,你就可以让冯大人求皇上把你接回来继续住在冯家,这样岂不更好。 路我已经指给你,至于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慕若菱说完,转身往外走。 在即将跨出门槛时,只听冯芊语开口问道:“你真想帮我报仇?我的仇人不止徐炫明,还有宁芷冉,这次主要是她谋害的我,我要让她死!不知你有没有法子可以帮我?” 慕若菱心中冷笑,头也不回地说:“法子当然有,只是要等你杀死徐炫明回来后才能告诉你,因为就算现在告诉你你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做。等你回来后,我自会来找你。” “好,我会照你的办法做。” 冯芊语一听,最终下定了决心。既然爹娘不肯替她讨回公道,那她就自己替自己去讨。 既能杀死徐炫明和宁芷冉替自己报仇,又能不用嫁到万里之外的大昌国,这样一举三得的事,她为什么不做,即便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那我就静候冯小姐的佳音了。” 慕若菱说完,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当慕若菱回到大将军府院墙外,正准备翻墙进府时,竟隐约看到前方院墙下好像有个人影在走动。 半夜三更的,这人为何在大将军府外转悠?究竟有何意图? 慕若菱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悄悄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握在手中,警惕地喝问道:“谁在那里?” 对方似乎被吓了一跳,愣了下,突然快步向慕若菱走来,同时低声说道:“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若菱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扔掉手中的棍子,疑惑地问道:“袁大哥,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 已在此处徘徊多时的袁毅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慕若菱,心里自是激动不已,听到问话,不太自然地说道:“我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 犹豫了下,又语气小心地问道:“回去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再有两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你要不要一起走?” 对于这件事,慕若菱已经再三思虑过了,答案就是:先回去重建大耀国,然后再来解决她和齐嵘以及徐苡诺之间的仇怨。 时间不等人,世事更是难料,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她不能为了个人仇怨一直在这里耗着,她耗不起,大昌国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万千百姓也耗不起。 她说道:“我已经决定回去。只是我现在是宁芷冉的身份,就算要离开也得安排妥当才行,如果突然消失,他们肯定会四处寻找,闹得人不得安宁,所以我准备假死后再离开。 你先跟徐炫明他们一起走,等我从宁家脱身后再与你联络,到那时我们重新谋划。” “好,我等你,你自己要小心。” 听慕若菱如此说,袁毅紧揪着的心终于落地。 也直到这时,袁毅才注意到慕若菱的一身夜行装扮,担忧地问道:“你穿成这样去做什么了?” 第56章 误会 听到袁毅如此问,慕若菱没有隐瞒,如实说道:“我去找了冯大小姐,我想借她的手除掉徐炫明。” 袁毅闻言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沉默了会儿,道:“其实这件事我可以做的。” 慕若菱道:“我知道你可以做,但你做风险太大,我不想你冒如此大的风险。你现在只需养好身子,恢复功力,等以后好来帮我。” 袁毅见自己被如此看中,深感肩上责任重大,郑重保证道:“公主放心,我会的,我一定会尽己所能帮助公主完成心愿。” “我相信袁大哥,一直都相信。” 安福客栈。 “公子来了,快请上去吧。” 从清早开始便倚在窗前左顾右盼的香盈袖远远瞧见林长歌的身影,忙欣喜地提着裙摆跑下楼迎接。 “香小姐。”林长歌朝香盈袖点点头,边往楼上走边问道:“小姐今天可好?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千万不要见外。” 心中既期待又担忧的香盈袖捏着帕子看林长歌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柔声回道:“我很好,让公子费心了。” “小姐不必客气。” 林长歌和香盈袖前脚进到房里,小二提着茶壶后脚就跟来了。 热情的小二边给两人倒茶边笑着说:“这个茶是我们掌柜让人采买的新茶,和公子前几次来时喝的都不一样,公子快尝尝味道如何?” “哦,是吗?”林长歌说着端起茶盏抿了口,细细品味一番后,点头赞道:“你们掌柜眼光不错,这个茶味道虽然淡了点,但胜在清新爽口,正适合夏日饮用。” 小二笑眯眯地道:“公子是尊贵之人,见多识广,既然公子说不错那肯定就不错了。” 林长歌笑笑,放下茶盏对小二吩咐道:“你去吧,对了,你去和你们掌柜说,把香小姐的客房再往后续三个月。”说着,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小二。 “好咧,公子就放心吧。”小二接过银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香盈袖望着小二离开的身影,眼底满是失望之色,再看看面前这个温润优雅的男子,更加伤心不已。 为什么会这样?林公子为什么一直让她住在客栈里? 自那天林公子救下她把她安置在客栈后,不仅给她赎了身,而且几乎每天都来看她,对她可以说是关怀备至。 从林公子的行为以及看她的眼神判断,她觉得林公子应该是喜欢她,所以才这样待她。 她一个女子一直住在客栈并非长久之计,心思细腻的林公子不会想不到。 原本她以为林公子很快就会接她离开,可没想到今天竟又给她续了三个月的房钱。 难道林公子心里并不喜欢她?也从未想过接她离开?那林公子为何还常来看她? 林长歌见香盈袖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了?莫非有什么烦忧之事?” 香盈袖用手撕扯着帕子没有做声,只是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 林长歌见状眉头微蹙,“小姐真有烦忧之事?不妨说来听听,看我能否帮得上忙。” 香盈袖用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哽咽说道:“公子如此待我,我心里很是感激,可可一直住在客栈并非长久之计。” 说到这里,香盈袖突然起身,然后双膝跪地道:“我知道公子是良善之人,出手救我并不图我的报答,可我心里却不能不记公子的大恩。 我虽然因家道中落流落到烟花之地,但身子并不曾被那些男人玷污,若公子不嫌弃,我愿一生做奴做仆侍奉公子,以报公子大恩。” 林长歌没有想到香盈袖竟是个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爽利之人,微微愣神后,说道:“小姐不必如此,快请起。” 香盈袖却跪在地上不起,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林长歌无奈,只得伸手亲自扶香盈袖起身。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香盈袖,林长歌轻叹一声,开始在房里不停地来回走动思索。 香盈袖说的很对,一直住在客栈并非长久之计,可如果不住客栈又能住到哪里? 听香盈袖方才那一番话,应该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并没有想过把香盈袖带回家做奴做仆或做别的。 该怎么办? 林长歌看着香盈袖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眼前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青城公主的模样,两张面孔就这样不停地交错闪现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计划渐渐在林长歌脑中成型,困扰了他多日的难题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这个香盈袖,也许能帮他大忙,只是 林长歌有些犹豫,又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才最终下定决心,叹息着说道:“小姐许是误会了。我一开始救小姐确实是出于好心,而这几日来看望小姐,是因为小姐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并没有别的意思。” 香盈袖闻言,睁着水汪汪的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长歌,渐渐地,眼泪又蓄满了眼眶,最后捂着脸泣不成声地说:“原来公子是把我当成了别的女子,既如此,我也不该再花公子的银子,不该再让公子担心,我今日就收拾东西,往他处去了。” 林长歌一听急了,“你一个女儿家要去哪里?我我还有事想请小姐帮忙,只是不好开口。” 听到自己能为喜欢的恩人效劳,香盈袖止住哭泣,发自肺腑地道:“公子不仅心底纯善,而且才貌双全,我能与公子相识,得公子照顾,我深感荣幸。能为公子做事,这是我的福分,公子不必顾虑,有什么话请尽管吩咐,即便付出性命,我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林长歌感激不已,深鞠一躬致谢,“多谢小姐舍身相助,只是此事不是小事,需得从长计议。小姐且先安心住着,待我把事情全都计划清楚后再告诉小姐。” 香盈袖点点头,看着眼前的人儿,愁肠百结。 不知道林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故人是何模样,能让林公子这般念念不忘的,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林长歌一从安福客栈回到丞相府,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行动。 结果,林长歌才在房里呆了两刻钟不到,林夫人突然领着两位绣娘走进了院子。 林长歌只得起身相迎。 第57章 我要娶她 一进屋,林夫人就笑眯眯地吩咐绣娘帮林长歌量尺寸。 林长歌不解,疑惑地问林夫人,“娘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量尺寸?我又不缺衣裳鞋子。” 林夫人满脸笑意地说:“你和你表妹的婚期我和你爹已经商量过了,就定在今年初冬,日子已经不多,得赶快准备了,你表妹的我已经让人量好了。” 林长歌闻言大惊,他怎么忘了这事,一把推开绣娘,焦急地对林夫人说:“爹娘急什么,和表妹成亲之事我我还没准备好。” 林夫人拍拍林长歌的肩膀,好笑地说:“你有什么好准备的,有我和你爹以及你哥哥嫂嫂们在,肯定给你俩安排的妥妥的,你就放心吧。”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林长歌看了眼绣娘,欲言又止。 两位绣娘察言观色,知道七少爷有私密话要和夫人说,遂识趣地退到门外等候。 林夫人见林长歌急得额头直冒汗,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淡定从容,不禁奇怪,瞪大眼看着林长歌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林长歌声音闷闷地说:“娘,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一听这话林夫人就炸了毛,伸手点着林长歌的额头严肃地教训道:“这次说啥也不行,亲一定要成。你看你上次发高烧这么久才被发现,多危险啊,如果有了枕边人还会这样吗?当时我和你爹差点被你吓死,我们可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惊吓了。” 林长歌见林夫人硬是把两件毫无干系的事扯到了一起,很是无语,“娘,我上次高烧只是个意外,我生病和我有没有枕边人毫无关系,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这我不管,”林夫人不为所动,铁了心要让两人成亲,“反正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你胡来,我和你爹已经给你俩选好了吉日,必须成亲。”说着,招呼绣娘进来继续量尺寸。 林长歌见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心里一着急,冲口说道:“娘,我不能和表妹成亲,我有有喜欢的女子了。” 话冲口而出后,林长歌自己也怔住了,但转念想到这不过是早晚的事,也就镇定了下来。 林夫人惊得从凳子上弹跳起来,瞪大眼问:“你喜欢的女子难道不是你表妹?” 林长歌犹豫了下,才道:“是宁芷冉,我要娶她。” 这并不是他一时冲动决定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只不过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一些。 他已经想过了,如果想要按照无尘鬼医的方法救活青城公主,这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林长歌说要娶宁芷冉,林夫人并没有当回事,她伸手摸摸林长歌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不会是上次发烧烧傻了吧?你忘啦,你和宁芷冉的婚事已经被你寻死觅活地给退掉了。你还说你不喜欢她,宁愿病死也不愿娶她。现在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想起两年多前刚重生来时自己做的事,林长歌脸上不免有些尴尬。 他掩饰性地轻咳两声,替自己辩解道:“娘,那次我我是真的病糊涂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说出那样的浑话。可这次我是清醒的,是认真的,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喜欢宁芷冉,我要娶她为妻。” 林夫人用手指重重点了下林长歌的额头,瞪着他说:“我看你这次病得也不轻,睁着眼睛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我觉得需要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看看你是不是发烧烧得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林长歌见林夫人根本不把他所说的话当回事,不由急了,忍不住抓住林夫人的手神色郑重地表态:“娘,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除了宁芷冉,我谁都不娶,谁都不要。” 林夫人见林长歌如此郑重其事,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你真是这样想的?” 林长歌毫不犹豫地点头。 林夫人突然感到一阵头疼,用力揉了几下太阳穴后,开始给任性的儿子分析当前的形势,“七儿,你不要吓爹娘。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宁芷冉白白浪费了几年青春年华,宁家现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又怎么可能同意把宁芷冉嫁给你,你不要妄想了。” 林长歌却不担心,自信满满地说:“只要宁芷冉愿意,宁家就肯定会同意这门亲事。”就算宁家不同意,慕若菱也肯定会想办法让宁家同意。 林夫人见林长歌执迷不悟,又气又急,“你想的太简单了,若宁芷冉心里还有你,又怎么会选择嫁给皇上? 退一步说,就算她心里还有你的位置,如今也是身不由己了。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看中了宁芷冉,要选她入宫做嫔妃,并且也早已在众人面前表明了态度。 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吗?那可是皇上,你有多大胆量多大能耐,敢从皇上手里抢女人?你抢得过吗?你好好想想吧。” 林长歌沉默了。 宁芷冉是唯一一个成功调制出七日不散姽香的人,而对孝宁皇后极其“情深义重”的齐嵘也已经表示要选宁芷冉入宫,所以不管齐嵘是不是真心喜欢宁芷冉,都会选她入宫。 如果他想娶宁芷冉,就必须过齐嵘这一关。 在遇到香盈袖之前,这确实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不过,现在有了香盈袖,只要筹划得当,一切难题都不再是难题。 林夫人见林长歌不再说话了,以为他聪明地知难而退了。 可没想到,林长歌蹙眉沉思了会儿,又开口说道:“只要我和宁芷冉愿意成亲,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林夫人听了差点晕倒。儿子外出游学两年怎么变得越来越能折腾了?还真以为自己能耐过人,没什么能难倒自己的?果真是年少轻狂。 她无奈地叹口气,担忧地问道:“那你表妹怎么办?她可是说了,愿意和你成亲。如果她知道你不想娶她,肯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提起姜锦,林长歌再次沉默了,过了会儿才道:“此事我会亲自和她说,爹娘不必担心。” 长痛不如短痛,让这一切事情尽快过去,大家才能彻底安生。 第58章 悲喜剧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夫人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说道:“你爹若知道,非气死不可。我是拿你没办法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说服你爹吧,你爹那关可没我这关好过。” 说到这里,林夫人不禁有点同情自家老爷,先是硬着头皮、放低姿态去退婚,现在又要舔着脸去和人家结亲,想到那尴尬画面她就恨不得躲进地缝不出来。 哎,老爷若是知道了七儿的心思,就算不被气得吐血也肯定会肝胆生痛。 林长歌知道林丞相好面子,定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遂拉着宁夫人的衣袖好言好语地恳求道:“爹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求娘帮我好好劝劝爹,一定要让爹答应我和宁芷冉的婚事,否则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怒气腾腾的声音。 两人忙抬头看,只见林丞相正黑沉着脸大步走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危险气息。 林长歌只觉得林丞相看自己的眼神简直比刀子还锋利。显然,方才他说的那些话被林丞相听到了。 因迟早都要面对,林长歌也不准备隐瞒,于是在林丞相锋利目光的注视下,言简意赅地说道:“我说我想娶宁芷冉为妻。” 结果林丞相二话不说,冲上前扬手就向林长歌脸上招呼。 一旁的林夫人早有防备,因此,在林丞相的巴掌扬起时,就立刻抓住了林丞相的胳膊,好言劝道:“老爷息怒,有话好好说,七儿还小,考虑事情难免不周,何况,七儿才病愈不久,哪经得起你这一掌。” 林丞相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吼道:“我看他是病得轻,否则哪还有闲心说这些混账话。” 林长歌坚持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就要娶宁芷冉。” 林丞相气急反笑,“好啊。我可没那个脸再去和人家谈亲事,你有本事就自己去,看人家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林长歌一听,两眼顿时泛出亮光,直直地盯着林丞相确认道:“爹说的可是真的?如果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爹就同意我娶宁芷冉对不对?” 林丞相见林长歌还在那痴人说梦,嘲讽道:“他们会把女儿嫁给你?别做梦了,不打断你的腿已经是行善积德了。” 林长歌也不与林丞相争论,只说道:“爹放心好了,我肯定会让他们答应的。” 林丞相见林长歌不撞南墙心不死,决定和林长歌赌一把,于是说道:“好,就给你两个月时间,如果两个月内你做不到,你就立刻和你表妹成亲。” 林长歌道:“好,一言为定,就由娘来做证。” 林夫人看看面前对阵的爷俩,头又开始疼了。 不管谁输谁赢,好像都是一出悲喜剧。 安静的午后,姜锦坐在窗前,认真地给缎子上刚完工的刺绣做最后的修整。 缎子上绣的是一幅鸳鸯戏水图,图中莲花盛开,金鱼嬉戏,两只鸳鸯在水上畅游。 栩栩如生的图案,细密整齐的针脚,一针一线都寄托着闺中待嫁女子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期待。 姜锦抚摸着缎子上的图案,再想想自己几个月后要嫁的那个人儿,心里缓缓流过一丝甜蜜喜悦,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但片刻后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渐失,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遗憾和怅然。 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如果她还是何家大小姐、阿祯哥哥还是大乾王朝的皇太子该有多好。 江山如画,帝后无双 “小姐,不好了,小姐,小姐” 姜锦正在暗自伤神,丫鬟馨儿的喊叫声突然从院外传来,声音听上去甚是惶恐焦急。 姜锦猜测定是有要事发生,忙起身走到屋外,看着跌跌撞撞闯进来的馨儿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是不是七少爷出事了?” 这时,另一个丫鬟宜儿听到动静也连忙从屋里走出来,伸手扶住姜锦安慰道:“小姐不要自己吓自己,七少爷肯定不会出事的。” 一路奔跑过来,馨儿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可她顾不上喘口气,一把抓住姜锦的胳膊,带着哭腔说:“小姐,七少爷七少爷他”结果话还未出口泪先冲出了眼眶。 姜锦一听果真与林长歌有关,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七少爷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宜儿见姜锦害怕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忙把姜锦扶进屋内按坐在绣凳上,然后一边倒茶一边安抚道:“小姐先不要着急,七少爷能出什么事,左不过是多吃了几杯酒,惹老爷生了气。”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馨儿捂着脸哭起来,哽咽解释道:“七少爷要娶宁三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同意了,呜呜呜” “这怎么可能!” 姜锦还未发话,宜儿先失声惊叫起来,情绪激动地摇晃着馨儿的肩膀大嚷:“七少爷已经答应和小姐成亲,怎么可能会娶宁三小姐,再说老爷和夫人都已经选好了吉日,又怎么会同意七少爷娶宁三小姐,一定是你听错了。” 馨儿呜咽道:“不会错的,是我亲耳听夫人屋里的人说的,还有,昨天夫人领着绣娘去给七少爷量尺寸裁衣裳,好为大婚做准备,结果七少爷把绣娘给请了出去,可见七少爷心里并不期待和小姐成亲。” 姜锦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一时间,主仆三人哭成了泪人儿。 宜儿抹一把眼泪,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七少爷不是不喜欢宁三小姐吗?怎么现在突然又想娶宁三小姐了?先是和宁三小姐退婚,现在又要和宁三小姐成婚,七少爷到底是要闹哪样?” 宜儿的语气不乏埋怨,但更多的是心疼自家小姐。本以为小姐苦尽甘来,终于要和喜欢的人修成正果了,可没想到中途又出了变故。 馨儿见姜锦只顾流眼泪一句话也不说,出主意道:“趁现在事情还没定下来,小姐不如去求求老爷和夫人,说不定还有转机。” “对对对,”宜儿连声附和,“特别是老爷,老爷一向疼小姐,也极力赞成小姐和七少爷的婚事,小姐去求,事情成功的希望很大。” 第59章 我信,我都信 此时,姜锦已渐渐冷静下来,听到两个丫鬟的话,抿着唇没有应声。 阿祯哥哥说过会娶她,会照顾她一辈子,她不相信阿祯哥哥会喜欢别的女人。 阿祯哥哥娶宁芷冉,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或者说目的。 “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馨儿着急地催促。 姜锦深吸口气,语气平静地说:“这件事你们不要管了,我亲自去问七少爷。” 宜儿闻言快步去内室取来姜锦的外衣替她披在身上,道:“事不宜迟,七少爷今天没有出府,小姐赶快去吧。” 姜锦看着虚无的前方轻轻摇头,“不,等七少爷来了我再问他。” “小姐” 两个丫鬟还欲再劝,被姜锦制止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记住,你们权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翌日,用过早膳,林长歌来到锦芳园看望姜锦,结果进到房里发现,姜锦竟躺在榻上还未起身,而桌上摆放的饭菜已经没了热气儿。 林长歌见状眉头皱起,问在房里伺候的馨儿:“为何不唤小姐起床用早膳?” 馨儿回道:“奴婢叫了,只是小姐不肯起来,说是胃里不舒服,吃不下。” 在隔壁屋做针线的宜儿听到说话声忙走进来,担心地说:“小姐昨晚都不曾吃东西,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七少爷快劝劝吧。” 林长歌望着紧闭的床帐,眉头皱得更深了,莫非他要娶宁芷冉的事姜锦已经知道了? 这不可能啊,他明明吩咐过院子里的人,也请求过林丞相和林夫人,先不要让姜锦知道此事,他要寻个合适的机会亲口对姜锦说,免得姜锦胡思乱想。 “你们去把饭菜重新热一热。” 林长歌摆摆手,示意房里伺候的人全都退下,而后来到床榻前,隔着帐子温声劝道:“表妹怎么了?这么晚了为何还不起来用早膳?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 姜锦没有回应,房里一片静寂。 林长歌继续说道:“表妹连着几餐都吃不下东西,肯定是身子又不好了,我马上派人去请御医。” 林长歌嘴上如此说,可两脚却站着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床榻上模糊的身影。因为他知道,如果姜锦没有生病,很快就会起身。 果然,林长歌话音刚落,姜锦沙哑的声音便缓缓传了出来,“我好不好七哥哥还有时间关心吗?恐怕关心宁三小姐还来不及吧。” 果真知道了。 林长歌暗叹口气,开口解释道:“表妹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因为一些事才要娶宁芷冉,不会真的和她在一起。等事情结束后,我就让她离开,然后我们两个再成亲。” 我就猜到是这样。姜锦在心里回了句,起身下了床榻。 林长歌有些担心地打量着姜锦,只见姜锦两眼红肿、神色憔悴,一看就知夜里没有休息好,忍不住无奈叹息,“你这又是何苦,你也不想想,我真的会娶别人吗?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闹出病来还不是得你自己承受。” 姜锦咬着唇不吱声,眼眶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泛红。 林长歌正想开口再劝说几句,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姜锦突然扑到他怀里哭诉道:“阿祯哥哥,我是怕,怕你真的会娶别的女人。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如果再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林长歌拍着姜锦的后背安抚道:“不会的,我说过会和你成亲,会照顾你一辈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以及我对你说过的话。” “我信,我都信。”姜锦呜咽点头。 待丫鬟把热好的饭菜送来后,林长歌扶着姜锦在桌边坐下,准备亲自盯着姜锦用早膳。 姜锦却没有什么胃口,随手夹了些菜到碗里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七哥哥,究竟是什么事,非要和宁芷冉成亲才行?” “这个” 要如何说才能让姜锦更容易接受,才能把对姜锦的伤害降到最低,同时又不影响事情进展呢? 林长歌斟酌着措辞,片刻后压低声音说:“主要是为了救豫王爷。” “救豫王爷!”姜锦心神俱震,人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是真的吗?不是说豫王爷已经无药可医,连神仙都救不了吗?宁芷冉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嘘,小点声,这事要是传到齐嵘耳中,我们都别想活了。” 林长歌把情绪激动的姜锦按回凳子上,又迅速走到门窗边检查门窗有没有关严实,待确定没问题后,才返回桌前,凑近姜锦面前小声叮嘱:“记住,这是谁也不能往外说的秘密,否则,我们就无法报仇了。” 听到“报仇”两个字,姜锦浑身一个激灵,感觉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死死抓住林长歌的手颤声问:“我们真的能报仇吗?七哥哥,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我们的胜算又有多少?” 林长歌感觉被抓的手一阵阵地疼,但他没有挣脱,而是用另一只手覆上姜锦的手,竭力安抚着姜锦过于激烈的情绪,“这还能有假,我想的是,我们先帮助宁芷冉把豫王爷医治好,然后再想办法让豫王爷替我们报仇。你觉得怎样?可不可行?” “这事七哥哥做决定就好了,我相信七哥哥。只是”姜锦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若觉得哪里不妥当就直接说出来,我们再一起商量。” 姜锦犹豫了会儿,低垂着眼轻声问:“一定要和宁芷冉成亲才行吗?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林长歌知道姜锦在担心什么,握住姜锦的手再三保证道:“你放心,我和宁芷冉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等事情一结束我就和她分开,绝对不会有其他事发生。” 见姜锦沉默不语,林长歌开始分析这样做的必要性,“你也知道,齐嵘对豫王爷很忌惮,豫王爷的一举一动都在齐嵘的掌控之中。 而若想医治好豫王爷的身子,需要的时间又很长,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要瞒过齐嵘绝非易事。所以,若想事情顺利,我们都不得不做出些许牺牲。 丞相府和豫王府沾亲,平日里来往也较频繁。让宁芷冉嫁进来,不仅方便给豫王爷医治,而且不容易令人起疑。” 第60章 神秘来信 听完林长歌的话,姜锦仔细琢磨了会儿,觉得这样做确实是个比较安全的法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点头道:“那就依七哥哥说的办吧。” 话音落,姜锦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盯着林长歌问:“七哥哥怎么知道宁芷冉能医治好豫王爷?是她亲口说的吗?她又为什么愿意帮我们和豫王爷?” 林长歌闻言目光微闪,掩饰性地轻咳两声,边倒茶边故作镇定地说:“是她亲口说的。当然,她帮我们也不是白帮,我需要为她做一件事。” “什么事?”姜锦一听又开始紧张起来,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林长歌未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姜锦,随口搪塞道:“这个她不让说,你也不要再问了。总之,她不会害我们,我们与她是各取所需。” 姜锦听林长歌如此说,心里越发不安了,谨慎地提醒道:“七哥哥,我看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你仔细想一想,从来没听说过宁芷冉会医术,她怎么可能医得好众多天下名医都医不好的豫王爷呢?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林长歌抿了口茶水,缓缓道:“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当时我也这样问宁芷冉,她告诉我说,两年前她在灵隐寺遇到一神秘人,跟着那人学了许多治病救人的奇方。你知道吗?宁芷冉说那姽香的调制方法就是那个人教她的。” “姽香!”姜锦脸色突变,腾地一下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林长歌屏息问:“七哥哥,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她?她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重生回来了?” 林长歌知道姜锦口中的“她”具体指谁,眉心不由突突跳了几下。 他端起茶盏又抿了口,不动声色地说:“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就问宁芷冉,宁芷冉却说那个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说话行动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想应该不是她。” “老爷子?”姜锦慢慢坐下,琢磨着说:“他会不会是慕若菱的师傅?传言无尘鬼医近几年曾出现过。” “谁知道呢,宁芷冉说那个老爷子神秘的很,连她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姜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肯定是了,他传授宁芷冉医术,一定是想让宁芷冉替慕若菱报仇,所以宁芷冉才愿意帮我们,她帮我们也就等于帮她自己。” “或许是吧。” 林长歌见姜锦的注意力从青城公主身上移开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吧。 如果现在让姜锦知道宁芷冉就是青城公主,肯定不会同意他娶宁芷冉,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无法进行。 大选之日已到,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宁芷冉真进宫做了嫔妃或是期间离开大乾回大昌国,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大将军府。 “冉儿,明天就是殿选了,你不好好准备,坐在这儿发什么呆啊。” 阴凉的树下,慕若菱正靠在藤椅上思索脱身之计,宁夫人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语气里充满无奈。 慕若菱收回思绪,起身迎上前,心不在焉地说:“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明天我按时进宫参加殿选不就可以了。” “你呀,真是让人放心不下,马上就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的不谙世事。” 宁夫人半责怪半宠溺地瞪慕若菱一眼,然后牵着慕若菱的手边往屋里走边语重心长地说:“虽说明天皇上肯定会选你,可你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一切还要小心才是啊。” 慕若菱点点头,表面上看一副认真聆听长辈教诲的模样,实则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她已经决定离开大乾王朝回故国,所以入宫之事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她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当然,为了安抚宁夫人等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明天的殿选她还是会按时参加的,因为就算入选,也要等近两个月才会入宫伴驾,到那时,她肯定已经离开了,现在没必要因为殿选之事让宁夫人等人担心。 进到屋里后,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开始传授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和感悟,只为让女儿以后的人生之路能走的顺畅一些。 慕若菱看着眼前的宁夫人,思绪不禁飘回到了五年多前自己出嫁前的情景,母后也曾这样拉着她的手教导她 第二天,慕若菱在宁夫人等人忧虑目光的注视下,登上了进宫参加殿选的马车。 而殿选的结果,也如预料中的一样,慕若菱被封为美人,也是所有新晋嫔妃中位分最高的一个。 殿选结束两日后,宫里派了嬷嬷入府来教导新嫔妃宫规礼仪。 慕若菱表面上规规矩矩地跟着嬷嬷学规矩,不过心思却一直在脱身之计上。 经过多日的思索与筹划,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慕若菱最终决定,以一场大火结束宁芷冉的一生,而时间,就定在今天夜里。 一天的学习任务结束后,慕若菱坐在软榻上,一边揉捏酸痛的小腿,一边思索实施的计划,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这时,桑儿捧着碗走了进来,“小姐,这是夫人特地吩咐给小姐做的酸梅汤,小姐累了一天,肯定又渴又饿,赶快喝下吧。”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喝。”慕若菱捶着小腿说。 桑儿把碗放到桌上,蹲下身说:“奴婢帮小姐揉腿,小姐快喝吧,放久了味道就不好了。” 慕若菱点点头,伸手端酸梅汤喝,清凉的汤汁一入口,夏日的燥热气息顿时被驱散不少。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慕若菱也越来越躁动,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心里有激动也有感伤,特别是想到齐祯,心里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等离开大将军府后,还是去看看他再走吧,也许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用过晚饭,心里藏了事的慕若菱正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一个值夜的仆妇突然给她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人让门口的护卫转交的。 慕若菱借着月光看信封,发现上面并没有署名。 齐瑾涵有事都是写帖子,显然这信不是齐瑾涵的。除了齐瑾涵,还有谁会给她写信?信封上又为何什么都不写?是怕被人知道吗? 慕若菱蹙眉琢磨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莫非是袁毅? 慕若菱想到此,拿着信快步往屋里走,等进屋后关上门,这才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查看。 当慕若菱看清信上的内容时,脸色突然大变。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然而却让慕若菱心神俱震,只见上面写着: 青城公主,明日可否来忘忧河一叙? 第61章 赴约 是谁? 是谁写来的信? 慕若菱拿信笺的手微微颤抖,同时瞳孔张大、心跳加速。 这绝对是慕若菱重生来后最为震惊和恐慌的一次,因为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慕若菱终于从剧烈的震惊中恢复了些许神智,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后背一片湿凉,竟是被吓出了冷汗。 她拍拍还在狂跳不止的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信笺铺在桌上,开始细细研究上面的字迹,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如果对方不是对前世的她特别熟悉,是不可能猜到她的身份的,既然是熟识的人,那她应该能辨认出对方的字迹。 然而,经过一番研究后,慕若菱却一无所获。 不知是写信的人字迹本就如此,还是刻意伪造的结果,信笺上的字迹很潦草,也谈不上什么美感,除了能认清写的是什么外,再也分辨不出别的。 慕若菱无奈,只得放弃,然后开始绞尽脑汁思索关于这封信的种种可能。 写这封信的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身份? 是齐嵘?是徐苡诺?是徐炫明?还是另有其人? 对方写这封信,目的究竟是试探验证,还是真的已经确定她就是青城公主?又是哪里出了纰漏让对方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对方约她去忘忧河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了杀她? 似乎不太可能。位于城东的忘忧河是盛阳城中有名的游玩圣地,游人众多,并不是一个绝佳的行刺场所。 难道是想威胁她以达到某种目的? 这倒有可能。 那她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这晚,慕若菱没有实施她计划了多日的逃离计划,而是整夜在琢磨神秘来信的事,直到黎明时分,她终于做出了决定:赴忘忧河之约! 不管对方是怀疑试探还是已经确定,这对她都是致命威胁。她若想报仇复国,就不能让这种随时都有可能阻碍她行动的威胁存在。 有句话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次赴约,若是能探到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也能及时做出应对,不至于让自己处于很被动的地位。 当做出决定后,慕若菱开始准备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比如便于携带隐藏的匕首,比如一些能在紧急时刻发挥特殊作用的药物。 心不在焉地吃过早饭后,慕若菱向宁夫人请示想去忘忧河游玩的事。 不出所料,宁夫人果然没有同意,“冉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往外跑。你现在可是皇上的嫔妃,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性了。” 慕若菱声音闷闷地说:“娘一直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等我进宫后,想去玩也不能了。” 宁夫人听得心里一阵发酸,也很是心疼,终究没忍心拒绝宝贝女儿的请求,“那你要早点回来,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末了,又叮嘱道:“记得多带几个人跟着。” “好,谢谢娘,我会的。” 慕若菱从宁夫人处出来后,带着桑儿和几个随从径直向府门口走去。 这一日,是炎热夏季里难得的凉爽天气,天半阴半晴,更有凉风拂面,是个适合出游的日子。 也因此,来忘忧河游玩的人特别多,除了河畔两侧熙熙攘攘的游人外,河面上也漂满了或大或小的画舫、船只,琴声、笛声、谈笑声等不时地从里面传出。 慕若菱正站在马车旁观察周围的环境,却见一陌生小厮来到她面前问道:“请问小姐可是宁芷冉?” “我是。”慕若菱猜测,此小厮定是写信的那个人派来的。 果然,又听小厮说道:“有位公子让小的来给宁小姐引路,宁小姐请。” 慕若菱点点头,吩咐桑儿和随从在此等候,自己独自跟着小厮前行。 小厮领着慕若菱来到河岸边后,两人上了一艘小船。 待小船划到河中央处的一艘画舫旁时,船停了下来,只听小厮说道:“公子就在里面,宁小姐请上去吧。” 慕若菱微微颔首,在小厮的帮助下登上了画舫。 此艘画舫不像别的画舫那般人来人往、嘈杂凌乱,而是异常的安静,安静到令人有些不安。 慕若菱在青色帘子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口气,伸手掀开了帘子。 当帘子掀起的那一刻,一人随之映入眼帘。 当看清对方的模样时,慕若菱不禁愣在了原地。 她猜想了很多人,却唯独没有猜到是他,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意外和惊讶。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忘忧山帮她救过袁毅的丞相府七少林长歌。 此时,林长歌正坐在桌前慢慢品茶,见慕若菱愣愣地盯着自己瞧,扬眉浅笑道:“宁小姐不认得我了?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自己?” 慕若菱回过神,压下心底的震惊,缓步来到桌前坐下,说:“不是不认得,只是没有想到。不知林公子叫我来有何事?” 林长歌抬手给她斟了杯茶,顾左右而言他道:“前些日子让宁小姐请我喝茶宁小姐不肯,我只好破费请宁小姐喝了。” 直到这时,慕若菱才明白,上次在宫中林长歌为何那样说,原来请喝茶是假,谈事是真。 她开门见山地说:“明人不说暗话,林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洗耳恭听。” 林长歌见慕若菱连问都不问一句,不免有些好奇,“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就是青城公主的?” 慕若菱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因为当她知道写信人是林长歌时,便知对方不是在怀疑试探,而是已经确定肯定了,再去否认也是徒劳。 她不动声色地说:“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我只想知道林公子的目的。” 林长歌望着她,轻轻吐出几个字:“我要你嫁给我。” 慕若菱握茶盏的手微微收紧,故作镇定地道:“林公子说笑了。既然林公子知道我是谁,就应该会猜到我要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想报仇,想重建大耀国吗?若你嫁给我,我可以让你事半功倍。” “我不相信你。” “你不信我没关系,但你应该相信无尘鬼医。” “二师父!”慕若菱豁然起身,紧紧盯着林长歌问:“你见过我二师父?他在哪里?” 大师父大师娘去世后,她就回了宫,而其他师父要么云游四海,要么隐世而居,从此再无任何消息,没想到竟在这里听到了二师父的消息。 第62章 做交换 看到因得知师父消息而反应激烈的慕若菱,林长歌开口解释道:“宁小姐不要激动,无尘先生不在这里。自三个月前我们分开后,我就不曾再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慕若菱听林长歌如此说,心里失望的同时也有些好奇,重新在凳子上坐下后,问道:“听林公子的口气,似乎和我二师父很熟悉,你们是何时认识的?我二师父又为何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她还活在世上这件事不是小事,一旦泄露出去,特别是如果被齐嵘等人知道,就会给她带来生命危险。 按理,心思缜密的二师父应该想方设法地替她保密才对,怎么轻易地告诉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了呢? 林长歌垂眸静静望着杯中茶水看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和无尘先生也算不上很熟悉,可能是无尘先生看我比较顺眼吧,在一起的一年多里,他一直追着我要收我为徒,不过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这不禁让慕若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二师父是天下有名的鬼医,世上有无数人想要拜他为师,可二师父从未收过除她之外的徒弟,怎么会偏偏想收林长歌为徒呢?而且还追了一年多,这可不像二师父的性子。 慕若菱思及此,忍不住在林长歌身上打量起来,可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对方是个学医的奇才。 林长歌察觉到慕若菱探究的目光,扯动唇角笑了笑,半调侃半自我嘲讽地道:“你没有看错,我没什么特别的,更不是学医的天才,我不想辜负无尘先生的苦心和医术,所以就没有答应。” 小心思被看穿,慕若菱不免有些尴尬,见林长歌不愿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岔开话题说道:“是我二师父告诉你我就是青城公主的?” 林长歌摇头,“不是,他只是告诉我你还活在世上,我是从帝后遇刺及后来的很多事中判断出来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 慕若菱恍然,难怪之前她一直觉得林长歌有些奇怪,经常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瞧,原来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她琢磨了会儿,接着最开始的话题说道:“对于我的二师父,我自然相信他,我也很感谢林公子愿意出手相助,但我并不想嫁给林公子,不如林公子直接告诉我是什么法子可以让我事半功倍。” 林长歌闻言目光渐深,静静看慕若菱片刻,才沉声道:“我知道你本领很大,但这件事只靠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你也不要想着让袁将军帮你,他对这里不熟悉,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嫁给我,让我帮你,是最好、也最安全的法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请你放心,我和你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等我们的目的都达到后,我自会放你离开,不会耽误你任何事。” 慕若菱听林长歌话中有话,直接挑明道:“如此说来,林公子是想和我做交换,既如此,林公子有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 林长歌沉声道:“我知道你要杀齐嵘报仇。我想让你救治豫王爷,然后我们一起扶植豫王爷登基为帝,而且你要立誓,等重建大耀国后,你们永远不能侵犯大乾王朝。” 慕若菱直视着林长歌冷声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林长歌不闪不避地迎接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杀了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林长歌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苦涩,“怎么会。我知道世上没有青城公主不敢杀的人,可很多时候,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就像前太子齐祯死了,可你又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慕若菱心神俱震,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抵在了林长歌的脖颈处,“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是我杀死了他?” 林长歌丝毫不惧架在颈上的利刃,反问道:“难道你不也是如此认为的吗?否则,又怎会在他忌日那天去皇陵看他。” 这一刻,慕若菱突然对眼前的这个人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林长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边捏着利刃从自己颈间移开边解释道:“放心,齐祯不是你,他没有不死之身,所以也不能像你一样死后还能继续活在世间。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和齐祯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忌日那天我也去看了他,而且在他墓前发现了这个。” 林长歌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绿色的合欢花香囊,“当时,我闻到这个香囊上有姽香的味道,想确认究竟是不是你,所以就收藏了起来,后来确认真的是你。我猜你应该是觉得有愧于他,所以才去看他,对不对?” 慕若菱握利刃的手臂颓然垂下,同时闭上了眼睛,任由各种情绪在心中碰撞翻腾。 林长歌见她久久不言,忍不住再次追问:“我想问问公主,当初你不肯站出来替他做证还他清白,现在又为何去皇陵看他?” 慕若菱张开眼,神色悲凉地道:“林公子既然心中明白,又何必多问让人难堪。” 林长歌重新把香囊收入怀中,道:“这也是我最终决定帮你的原因。俗话说心病难医、心魔难除,我想午夜梦回时,公主也肯定多次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感到良心不安。 公主既然知道对不起齐祯,为何还要继续伤害他?如果齐祯还活着,肯定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被心爱的女人摧残践踏。” 如果齐祯还活着 慕若菱想象着这样的情景,却只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无颜面对他。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齐祯能继续活在这世上,就算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也好。 只要他好好的,只要能得到他的一句原谅,能听他说一句他不再恨她,她此生便能得解脱。 可这只能是她的妄想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画舫里一片静寂,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嘈杂吵闹声。 不知沉默了多久,慕若菱终于开口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林长歌闻言,知道慕若菱是答应了自己的条件,他伸手为两人续上茶水,说:“既然公主答应了,不如我们坐下细谈。” 第63章 莫非我脸上有花儿? 慕若菱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尽力挥去脑中那些影响自己情绪的事,然后调整好状态,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全身心投入,尽量让双方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如果她要嫁给林长歌,原定的许多计划就要做出改变,而且肯定有很多新的计划需要去安排去实施。 她和林长歌见一次面并不容易,所以该商定的事还是尽快商定为好。 林长歌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于是等慕若菱一坐下,就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要嫁给我,就不能再进宫去,而齐嵘又肯定不会放弃你,所以我想了一个让齐嵘不甘心放弃却又不得不放弃你的法子。” 慕若菱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长歌,等待他的下文。 林长歌抿了口茶水,继续讲述自己的办法,“我遇到了一个和你容貌身型很相像的青楼女子,名叫香盈袖,我准备让她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齐嵘面前。 只是你需要教她一些与你有关的东西,比如你爱的乐曲舞蹈,比如你的一些特殊爱好、习性等,总之来说就是要让她特别特别地像从前的你,让齐嵘一见就觉得她” “我明白了。”不等林长歌说完,慕若菱就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法子虽好,但在齐嵘面前不会管用,最后的结果肯定是齐嵘把我们两个都选入后宫。 你可能不了解齐嵘,对于他想要的东西,他会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林长歌却不像慕若菱那么悲观,把玩着面前的茶盏淡然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齐嵘虽是皇帝,但不是无所不能,权力也并没有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这世上总有他无可奈何的事。 难道丞相府和大将军府,以及那些对齐嵘有所怀疑的权臣世家都是当摆设的?我们只要安排得当,就肯定能成功。” 慕若菱看着眼前淡然浅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模样的林长歌,不知为何,突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齐祯。 以前,她不曾好好注意过林长歌,如今近距离接触,才发现林长歌的神态举止有时真的和齐祯很像。 这让慕若菱不禁再次起了疑心,忍不住盯着面前之人细细琢磨起来。 林长歌在距婚期一个月时大病一场,醒来后就逼迫爹娘给自己退了婚,然后外出两年未归。他为什么突然悔婚? 被性子高冷的二师父追着收徒,而且还追了一年多。更可疑的是,他没有答应做二师父的徒弟,可二师父还是把很重要的事告诉了他。二师父为何如此相信他? 让她救治豫王爷,扶植豫王爷登基为帝; 让她立誓永不侵犯大乾王朝 林长歌这样做,难道只因为他是齐祯的好友,是豫王爷的表弟,是大乾王朝的子民?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齐祯? 慕若菱被自己的这个猜想惊住了,但很快又自我否决了。 怎么可能是齐祯,若齐祯还活着,恐怕早就找她报仇了,又怎么会愿意助她重建大耀国。 但事无绝对,万一真的是他呢? 林长歌见慕若菱愣愣地盯着自己瞧,摸了下脸颊,故意用戏谑的口吻说:“宁小姐为何这样看我?莫非我脸上有花儿?” 慕若菱回过神,伸手理了理鬓角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而后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谈论道:“既然林公子如此自信,那就依照林公子的法子施行吧。只是,不知道林公子想给盈袖小姐按个什么背景身份。” 林长歌道:“我也才刚把人安顿好,其他的还没来得及安排。” 见慕若菱似有话要说,又试探着说道:“看宁小姐的样子,似乎有好的建议,不如说来听听。” 慕若菱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靖老王爷拉入我们的阵营。这件事就由我来做,我会把盈袖小姐安排到靖王府。 给盈袖小姐找个实力浑厚的家族做靠山,这样齐嵘若想得到盈袖小姐,付出的代价就会大一些,这种情况下,齐嵘才有可能放弃我来换取盈袖小姐。” 林长歌忍不住赞赏地点头,“不愧是青城公主,果然不一般,我才说了那么几句,就把整件事都想透彻并安排妥当了。既如此,那就有劳宁小姐了,宁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联络我。” 慕若菱问道:“盈袖小姐现在在哪里?” “我把她安排在了安福客栈里,宁小姐若是想见她,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慕若菱蹙眉想了想,摇头说:“今天就不见了,时间来不及了,我答应了宁夫人要早些回去。其他的事,我们也改天再商议。”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好,宁小姐请便。”林长歌点头说。 这时,慕若菱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长歌也不说话,就那样用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犹豫了片刻,慕若菱才开口问道:“林公子能不能把那个香囊还给我?” 林长歌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放在怀里的香囊。 他猜慕若菱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拿回香囊,而是为了试探他,试探他到底是不是齐祯,因为如果他真是齐祯的话,是不会轻易把香囊还回去的。 想到此,林长歌松开了捂香囊的手,然后慢慢伸进怀里掏香囊,同时不动声色地问道:“宁小姐送出去的东西为何还要拿回去?莫非是后悔了?” 慕若菱云淡风轻地说:“我只是觉得这香囊留在林公子处不甚合适,想收回罢了。如果林公子不介意,那就算了。” 林长歌笑笑,把香囊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得仿佛根本不在意香囊的去留,“说的也是,这香囊是宁小姐送给前太子的,我留着确实不合适,就还给宁小姐。” 慕若菱心思复杂地看林长歌一眼,接过香囊握在掌心,而后转身离开。 她并不是真心想要回香囊,她只是想试探一下林长歌。 而结果证明,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奇迹出现。 第64章 独一无二的兔子 事情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回程的马车上,慕若菱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合欢花香囊,忍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 本来她马上就能离开了,可没想到竟突然杀出一个林长歌来。 这一耽搁,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恐怕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吧。 但转念想到林长歌说的让她在重建大耀国时事半功倍的话,慕若菱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安慰。 重建大耀国要比杀死齐嵘困难得多,而且这也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事,如果真有法子让她事半功倍,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这样的话她为此耽搁些时日也是值得的,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 至于林长歌提出的条件,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在大乾王朝,她真正的仇人是齐嵘和徐苡诺,而与齐家其他人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特别是再加上齐祯的原因,说心里话,即便林长歌不让她立誓,她重建大耀国后也很有可能不会来侵犯大乾王朝。 现在,她只要齐嵘死,而且在死前亲眼看着自己耗费诸多心血得来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而这个人,还是被自己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残废之人。 想到这样的画面,慕若菱心里就一阵畅快,唇角也忍不住露出了残酷的笑。 既然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她还纠结什么,好好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最当紧。距新嫔妃入宫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要做的事情却很多,他们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慕若菱把合欢花香囊收入袖中,然后靠在车厢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行动。 当慕若菱回到大将军府时已是午时,府里恰巧正要用午膳。 慕若菱陪宁夫人用过午膳,又喝着茶闲聊了一会儿,才回自己的院子。 一回到房中,慕若菱就开始提笔写信。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塑造香盈袖,让香盈袖向前世的她无限靠近,而这就需要她亲自去指导香盈袖。 可她白天要在嬷嬷的监管下学习宫规礼仪,不方便出府,所以只能晚上悄悄地去。 时间紧迫,她已经决定今晚就开始。现在她需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林长歌,以便让林长歌提前做好安排。 书写完后,慕若菱把信密封好塞入袖中,然后起身向宁广宇的住处走去。 “快去给我找,找不到你们就等着挨板子,还不快去。” “是是是,四少爷。” “四少爷,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可就是找不到啊。” “你猪脑子啊,找过了就不会再找一遍。” “可是都已经找好几遍了,就差没把地面翻起来了。” 刚来到院门外,慕若菱就听到宁广宇的咆哮声和下人们唯唯诺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慕若菱的眉头不由蹙起,这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竟闹出这么大动静,于是忙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进到院子里,入目的是满地狼藉,什么博古架,桌椅,软榻,书本,花瓶堆得满地都是,空气中也弥漫着因翻找东西而扬起的尘埃。 慕若菱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口鼻,两眼在院子里仔细瞅了瞅,才看到一堆杂物中的宁广宇。 此时,宁广宇正趴在地上往一个木架下面瞅,全然不顾身上的衣袍被尘土沾染。 慕若菱上前几步问道:“找什么呢” 听到说话声,宁广宇从地上爬起身,气愤地道:“我的小兔子跑丢了。这群饭桶,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你说要他们有什么用。” 慕若菱呵笑一声,在不远处的藤椅上坐下,不以为意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东西呢,一只兔子也值当这么大动干戈,若是想要,再买一只回来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宁广宇不乐意了,义正辞严地反驳道:“这只兔子不一样,它可是我跑遍整个盛阳城才买到的,就这么一只。” 慕若菱见宁广宇急得额上青筋都凸起了,忙说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我不该把它当成一般的兔子。” “这还差不多。”宁广宇嘟囔了句,然后趴在地上继续找兔子。 慕若菱摇着团扇,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巡视一圈,问道:“你确定兔子就在院子里没有跑出去吗” 宁广宇头也不抬地说:“当然确定了,兔子不见时院门关着呢,而且几间屋子也都找遍了,它不在院子里还能在哪。” 宁广宇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来,忙爬起身跑到慕若菱跟前请求道:“三姐姐,你帮我找找吧,你肯定能找到。” “没问题。”慕若菱爽快地答应了,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只是,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谢 宁广宇品味着这个字,感觉有点新鲜,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和三姐姐之间可从来没说过什么谢不谢的,现在三姐姐开口向他要酬谢,怕是有什么事麻烦他去做吧。 想到这一层,宁广宇一本正经地表态,“只要三姐姐帮我找到,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慕若菱看他一眼,再次确认:“你确定” “当然了,我可是你亲弟弟,即便你不帮我找,你要我做什么我也会去做的,何况现在。” “好,咱们都进屋去,院子里不要留人,也不要发出大的声响。”慕若菱说着,站起身往屋里走。 宁广宇不解,追上前问道:“三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他们帮忙就更找不到了。” 慕若菱解释道:“兔子是很胆小的动物,而且警惕性非常高。你们在院子里翻来翻去,动作又这么大,兔子肯定是受到惊吓躲起来了。等咱们进屋后,院子里安静了,兔子感觉安全了,就会出来活动。咱们躲在暗处观察,只要发现兔子的藏身之处就好办了。” 宁广宇担心地说:“那要等多久啊万一它一直不出来怎么办我怕把它饿死了。” 慕若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放心吧,就这一会儿它还能被饿死。” “那好吧。” 宁广宇立刻命下人们全都退出,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慕若菱站在窗前,一边喝着香茶,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一派淡定悠然。 宁广宇却是烦躁不安,不停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并时不时地唉声叹气一番,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他遇上了什么大麻烦。 第65章 杀手锏 约等了两刻钟,慕若菱看到院子西侧靠墙的花丛摇晃不止,明显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穿梭活动。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只兔子了。 见目标已出现,慕若菱放下茶盏往外走。 宁广宇见状精神一振,也要跟着去,但被慕若菱阻止了,“你站在这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 “你一个弱女子只怕抓不住它,我去给你帮忙。”宁广宇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冲过去。 听到这话慕若菱忍不住笑了,“我要是抓不住它你就更抓不住了。听我的,你站在这不要动,否则后果自负。”语毕,走出屋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花丛旁。 透过花丛的枝叶缝隙,慕若菱看到,有只毛色雪白的小兔子正在里面东闻闻西嗅嗅,看样子应该是在觅食。 慕若菱屏息静气,悄悄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瞅准时机,猛地向欲走出花丛的兔子扑去。 兔子受惊欲逃,可为时已晚,被慕若菱逮个正着。 抓住兔子后,慕若菱立刻回到屋里把兔子交给宁广宇,并吩咐宁广宇好生安抚,以免兔子受惊过度生病或被吓死。 看到心爱的兔子终于找到了,宁广宇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连忙按照慕若菱的吩咐把兔子放在腿上,一遍遍抚摸着兔子的背部安抚。 慕若菱看着那只兔子,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疑惑地问道:“这不是你送给公主的那只兔子吗?你什么时候又要回来了?难怪你如此重视它。” 宁广宇闻言开心地笑了,一脸得意地说:“你也觉得它和我送给公主的那只很像对不对?” 慕若菱又仔细瞅了两眼兔子,愈发疑惑了,“怎么,难道不是?我看就是那只啊。” “哈哈哈,”宁广宇忍不住仰头大笑,而后解释道:“当然不是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这只是我跑遍盛阳城重新买回来的,就是想和公主的那只凑一对儿。三姐姐你看,这只兔子的体型、毛色、耳朵、眼睛、嘴巴,是不是和公主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怕是走火入魔了吧。 慕若菱嘴角抽了抽,故意打趣道:“我呀,不像四弟那般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在我看来,这世上所有的兔子,除了体型、毛色不一样外,其他鼻子眼睛什么的都一个样儿。” “那是因为你没仔细看,虽说都是兔子,但兔子和兔子也是不一样的,这就好比人” “我看你是着了魔了。”慕若菱打断宁广宇的兔子论,从袖中拿出书信递到他面前,“好了,兔子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的承诺也该兑现了,现在你马上出府帮我送一封信。” 宁广宇的心思却还未从兔子身上收回来,捋着兔毛头也不抬地说:“兔子才刚找到,我一会儿还要给它喂食呢。” 慕若菱不理会宁广宇的推托之词,径直吩咐道:“记住,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到林长歌手上,而且越快越好,还有,不要让爹娘知道。” “林长歌?” 听到是给林长歌送信,宁广宇霍然抬头,“三姐姐为什么给姓林的写信?信里都写的什么?” “你的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宁广宇不满地撇撇嘴,谈起了条件,“三姐姐不说我就不去。” 慕若菱用扇子敲了下宁广宇的头,道:“你想耍赖是不是?刚才是谁说,只要我找到兔子,让他做什么都愿意?怎么,这话被小狗吃了?” “嘿嘿嘿,”宁广宇脸色不自然地嘿笑几声,然后正色说道:“若是给别人送信,我肯定去,给姓林的送信就免了吧,三姐姐你不知道,我一看见姓林的就想揍他。再说了,三姐姐和他又有什么可说的,这种不识好歹的人还是不要来往为好,免得再被他害了。” “你真的不去?” “不去,打死也不去。” 慕若菱见宁广宇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目光转动几下,使出了杀手锏,“那你想不想娶公主呢?” “想!” 宁广宇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人也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满含期待地问道:“三姐姐有法子让我娶到公主?” 虽然他做梦都想娶乐安公主为妻,但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并不容易,首先皇上那一关就很难过去。 大将军府的地位虽然不低,但他并不是嫡长子,而且在众多的世家子弟中,他也不是最出色的,皇上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把公主嫁给他。所以,他若想娶到公主,必须要借助外援。 慕若菱并未多说什么,再次把信递到宁广宇面前,命令道:“废话少说,马上去送信。” “遵命!” 看来三姐姐真的有法子。宁广宇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活力,把兔子塞给丫鬟后,拿着信就往外跑,并边跑边喊道:“三姐姐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不亲自把信送到姓林的手里绝不回来见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不见了踪影,真正的用实力演绎什么叫跑得比兔子还快。 然而,宁广宇的送信之旅并不顺畅。他快马加鞭来到丞相府大门外,向守门小厮询问后得知,林长歌并不在府中,而且回府时间也不确定。 这该如何是好? 宁广宇在原地转了几圈,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最后只得骑着马在街上随便转悠来消磨时间等候。 约一个时辰后,宁广宇返回丞相府一问,结果林长歌还没回来。 宁广宇不禁气得磨牙,这姓林的混蛋到底跑哪儿去了,他还等着回去向三姐姐交差呢。 没办法,宁广宇只得继续转悠,可没想到,在转悠时正好与林长歌打了个照面。 一看到林长歌,宁广宇立刻气愤地大嚷道:“姓林的,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耽误了我三姐姐的大事,你承担得起吗?” 林长歌勒住马,一脸歉意地说:“抱歉,我有事出城了一趟,让宁公子久等了。听宁公子方才的话,是宁三小姐让宁公子来找我的吗?” 宁广宇冷哼一声,见林长歌态度还算不错,强忍着在那张众人看来无比英俊可他看来却无比欠揍的脸上狠捶一拳的冲动,从怀里拿出信说:“这是我三姐姐给你的信。” 第66章 你就这样走了? 林长歌看到宁广宇手里的信,忙接过来欲拆开看,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是在鱼龙混杂的街上,遂握着信往周围瞧了瞧,见无可疑之人靠近和注意自己后,这才谨慎地把信打开。 宁广宇见林长歌神神秘秘的,心里愈发好奇了,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往信上瞅。 三姐姐和这姓林的秘密通信,究竟要干什么?他是三姐姐最亲最信任的弟弟,连穆王爷和冯家谋反这样大的事三姐姐都让他全力参与了,为什么现在却瞒着他?这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宁广宇偷瞄的动作,林长歌便知慕若菱没有把他们要做的事让宁广宇知晓,遂不动声色地又把信往眼前凑近了一些。 离这么近,就不怕把眼看瞎! 见林长歌不给看,宁广宇气得咬牙,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瞪着某个欠揍的家伙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快速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林长歌重新把信折好放入怀中,匆匆对宁广宇说:“好,我知道了。宁公子,我们后会有期,告辞了。”语毕,扯紧缰绳就要离去。 岂有此理! 三姐姐费笔墨费精力写信,他耗费一下午时间来送信,到头来这个混蛋就这样的态度对他们? 这明显是在敷衍三姐姐,就算眼下不方便写回信,至少也该让他带句话给三姐姐让三姐姐放心吧?他就知道,这姓林的混蛋总爱欺负三姐姐。 宁广宇黑沉着脸,目光如利刃般瞪着准备打马离开的林长歌,冷声问道:“你就这样走了?” 林长歌不禁疑惑,“宁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时间已经不多,他得赶紧去安福客栈一趟,把该安排的都提前安排好。 宁广宇见林长歌似乎根本没想过回信的事,更加愤怒了,嘲讽道:“我三姐姐给你写信,你为什么不回信?堂堂探花郎难道不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吗?” 哦,原来是怪他太敷衍了事了。 看着眼前气愤不已的宁广宇,林长歌感到有点好笑。 本来就不需要回信。慕若菱只是告诉他她今天夜里要去见香盈袖,到时让他给她带路,他只需按照信上说的做就行了,何况方才他已经给了回复。 但鉴于宁广宇护姐心切,再加上又一向看他不顺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也为了节省时间,林长歌还是态度端正地赔罪道:“抱歉,因我急着去安排宁三小姐交代的事,就忘了这事了。麻烦宁公子转告宁三小姐,就说她说的事我已知晓,请她放心就是,如果期间有什么变动,我会写信通知她。” 这还差不多。 宁广宇冷哼一声,又瞪了林长歌一眼,这才调转马头。 宁广宇正准备打马离开时,身后突然有马蹄声疾驰而去,他知道肯定是林长歌。 宁广宇忍不住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迅速远去的白色身影,心里不禁愈发疑惑和好奇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紧急,连一刻都不肯耽搁? 他回去得好好问问三姐姐,有什么事他这个亲弟弟做不得,偏要一个外人去做。 满腹疑问的宁广宇回到大将军府后就直接进了慕若菱的院子。 此时,慕若菱刚结束下午的宫规礼仪学习,正坐在桌前喝茶歇息。 见宁广宇走了进来,她示意屋里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后,开口问道:“信交给林长歌了吗?” 宁广宇点点头,“交给他了,他让我转告三姐姐,说请三姐姐放心就是。” 慕若菱放下心来,边提起水壶给他倒水边说着感谢的话,“四弟去这么久才回来,一定是在那等候了很长时间,辛苦四弟了。” “辛苦倒不觉得辛苦,”宁广宇没有喝水,而是盯着慕若菱再次不死心地追问:“我就是好奇三姐姐和那姓林的神神秘秘的究竟在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因暂时用不到宁广宇帮忙,所以慕若菱并不打算现在就把事情告诉宁广宇,此事关系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暴露的风险,遂解释道:“我和林长歌确实在筹划一些事,但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这分明是不信任他嘛。 宁广宇有点小受打击,怨气十足地抗议道:“姓林的就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我倒成外人了,我才是三姐姐最亲最值得信任的人嗳。三姐姐难道忘了姓林的以前是怎么对你的?” 慕若菱安抚道:“让林长歌参与进来,是因为这件事必须要他帮忙才行。你虽然不能参与,但你却能娶到你喜欢的公主啊。” “真的?”宁广宇一听,眼中顿时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看上去比那夏天的烈日还要炙热多情。 “我骗你做什么,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美梦成真。” 宁广宇这下来了精神,心里的怨气也瞬间消失无影。 他激动地站起身,搓着手在房里来回走动几趟,然后声音响亮地表态道:“好,以后我都听三姐姐的,三姐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三姐姐不让我问的我也绝不多问一个字。” “这就好,如果以后我需要你出手相助,我会和你说。”慕若菱笑着点点头,端起茶盅继续品茶。 太阳落山之时,半阴半晴的天空渐渐被乌云遮盖,原本让人感觉舒适的凉爽夏风也很快被大风取代。 大风刮得树冠剧烈摇摆,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折断般,而地上也是飞沙走石,放眼望去,空中飞舞的皆是尘土和枯枝残叶。 慕若菱站在屋内,看着外面阴沉沉、灰蒙蒙的天,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看这样子,夜里应该会有一场暴风雨,这对出行实在不利,也不知林长歌会不会取消今晚的行动。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慕若菱叹息一声,默默在心里祈祷,祈祷这场暴风雨赶快停止,祈祷林长歌能按计划进行,她实在不想多浪费一天。 果然,两刻钟后,天下起了大雨,哗哗的雨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慕若菱坐在桌前,愣愣地盯着跳跃的烛火出神。 这时,丫鬟桑儿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一到下雨天小姐就睡不好,这是奴婢特地给小姐煮的安神助眠茶,小姐快喝下吧。” 第67章 雨中行 听到说话声,慕若菱回过神,伸手接过桑儿递来的瓷碗,心事重重地喝下了安神助眠茶。 桑儿见主子神色不大好,以为是太过劳累所致,遂担忧地劝道:“夜深了,奴婢服侍小姐歇息吧,明儿还要接着学习宫规礼仪呢。” 慕若菱点点头,再次向窗户的方向望了眼,而后起身向妆台走去。 待慕若菱在梳妆台前坐下后,桑儿娴熟地卸下她头上的发饰,又褪去她身上的外衣,然后扶着她躺到了床榻上。 “小姐睡吧,奴婢就在外间守着的,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等一切收拾停当后,桑儿放轻脚步往外走。 在桑儿快要走出房门时,慕若菱突然说道:“夜里如果我不唤你,你不要进来打搅我。” “是,奴婢记住了。”桑儿温顺地回应一声,退了出去。 夜越来越深,离约定的时辰也越来越近,可风雨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慕若菱心里烦躁,根本在床榻上躺不住,只能在房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她有些怕收到林长歌取消行动的消息。 或许是上天聆听到了慕若菱的祈祷,快到约定时辰时,慕若菱并没有收到林长歌的任何消息,而且风也停了,雨也小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慕若菱精神大震,迅速穿戴整齐,然后拿着把雨伞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廊下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因刮风下雨的原因,府中值夜的下人几乎都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而这恰巧为慕若菱秘密出府提供了方便。 慕若菱一出自己的院子,便直奔临近长乐街的东院墙而去,而这一路上竟出奇的顺利,什么阻碍都不曾遇到。 当翻出院墙的那一刻,慕若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深深吸口气,然后开始环顾四周,很快,在院墙的尽头,她看到了微弱的亮光,她没有多想,抬脚向亮光的方向走去。 结果还未走到近前,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你真的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林长歌。 慕若菱没有应声,直到坐上马车后才开口说道:“我并没有收到林公子取消行动的消息,又怎敢违约不来,我若是不来,林公子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林长歌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看到晚上又刮风又下雨时,他曾生出过取消行动的念头。 这倒不是因为他怕自己被风吹雨淋到,而是在替慕若菱担心,毕竟慕若菱白天要跟着嬷嬷学习宫规礼仪,这可是一件消耗体力的重活儿,同时又要耗费心力去筹划报仇复国之事,如果再冒着风雨去干别的,身子恐怕会吃不消。 但转念想到慕若菱急于报仇复国的心,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担心慕若菱的身子,可慕若菱也许根本不需要他的担心。 他要铭记前世的教训,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再像前世那般自作多情。 最终,他按照约定来了。 “盈袖小姐那里都安排妥了吗她信得过吗” 正当林长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听慕若菱如此问,显然对他所找的人并不是那么信任。 当然,对于慕若菱的怀疑,林长歌完全能理解,毕竟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会搭进去。 他琢磨了会儿,谨慎地说道:“我个人觉得没什么问题。如果宁小姐不放心,等见到她宁小姐再亲自考察考察。” “嗯,此事牵扯甚多,还是小心点为好。”慕若菱点点头,准备等见到香盈袖考察一番后再决定是否进行下一步行动。 因林长歌提前与安福客栈的小二打了招呼,因此两人到达时,看到小二还在开着大门等候。 小二一看到先下车的林长歌,立刻笑眯眯地迎了过来,丝毫没有因为久等而产生埋怨情绪。 “辛苦了,这些银子拿去打些酒吃吧。”林长歌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递到小二手上。 “公子真是太客气了,谢公子赏,公子快上去吧,盈袖小姐正” 小二正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慕若菱,声音戛然而止,眼睛也瞪得滚圆。 这怎么可能盈袖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方才他上楼送宵夜,明明看到盈袖小姐就在房里。 林长歌看到小二不敢置信的神情,故意笑问道:“你不知道盈袖小姐何时出去的” “这小的”小二面露尴尬之色,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小的失职,小的实在不知。” 公子再三吩咐他要照看好盈袖小姐,可他竟然连盈袖小姐何时离开的客栈都不知道,幸好盈袖小姐平安无事,这万一出了事,他可怎么向公子交代。 慕若菱见此情景,对林长歌所说的香盈袖和她长得很相像的话又相信了几分。 她走到小二面前,状似随意地问道:“你真觉得我和盈袖小姐很相像” 小二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仔细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瞅了瞅,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夸张地拍着胸口说:“真是吓了小的一跳,小的还以为见鬼了呢。这位小姐和盈袖小姐长得可真不是一般的相像,想来应该是孪生姊妹吧。” 慕若菱浅淡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转身进了客栈。 林长歌对欲跟着伺候的小二吩咐道:“你不用跟着了,我们自己上去就好。” 小二忙点头应道:“是是是,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深夜的安福客栈很安静,能清晰地听到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声响。 林长歌走在前面,引着慕若菱往香盈袖所住的客房走,两人一路无言。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在两人还未到达时,香盈袖所住的客房房门突然打开了,随即一个绿衣女子从里走了出来,但她没有再向外走,只是立在门外静静看着两人走近。 当慕若菱第一眼看到绿衣女子时,便知此人必是香盈袖。 因为此女子的容貌像极了她的母后,而她又与母后相像。 “宁小姐,这就是盈袖小姐。盈袖小姐,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宁芷冉小姐。” 果然,等走到绿衣女子面前时,只听林长歌介绍道。 慕若菱和香盈袖简单认识后,三人一起进入了客房。 第68章 致命吸引 一跨进香盈袖住的客房,慕若菱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顿觉亲切无比。 她在客房里巡视一圈,又再次把香盈袖打量一番,开口说道:“盈袖小姐也喜欢用姽香吗?我隐隐闻到盈袖小姐身上以及房间里有姽香的香气。” 香盈袖闻言,面露惊讶之色,抬起胳膊嗅了嗅,佩服地道:“宁小姐的嗅觉好灵敏。我是很喜欢用姽香,以前每天都会用它泡澡和擦身,只是最近姽香用完了,新的还没做好,已经近十天没用了。宁小姐现在还能闻到我身上的姽香香味,可能是因为我平日里用的太多,香味已经融进了我的身体里。” “盈袖小姐说的有道理。”慕若菱点点头,接着问道:“盈袖小姐听说过飞仙舞吗?有学过吗?” 听到飞仙舞三个字,香盈袖漂亮的杏眼突然变得晶亮,语气激动地说道:“何止听说过,飞仙舞是我最喜欢,也是我练的最久、跳的最好的舞,在香韵楼时,很多客人都喜欢看我跳这支舞。” “竟这样巧合,如此说来,我们倒能省下不少时间。” 慕若菱心里感到很欣慰,完全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顺利到让她有种错觉:这个香盈袖,仿佛是上天专程派下来帮她报仇的。 她盯着香盈袖琢磨片刻,沉声说道:“盈袖小姐愿意舍身帮我们,我们真心感激,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要严守秘密,盈袖小姐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香盈袖不闪不避地迎接着慕若菱审视的目光,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选择走这条路,无论如何都会走下去,我发誓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一句。当然,如果宁小姐和林公子信不过我,也可以不让我帮忙,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们也从不曾见过。” 慕若菱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长歌,郑重表态道:“我和林公子相信盈袖小姐。盈袖小姐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和林公子不会再对盈袖小姐有任何的怀疑。” 时间紧迫,既然已经决定让香盈袖帮忙,慕若菱便不再耽搁,开始向香盈袖讲述关于青城公主的一些事。 “青城公主虽是女儿身,但与别的女孩有所不同。相较于别的女孩擅长和喜欢的女红针线、钗环珠翠,她更喜欢骑马打猎、舞刀弄枪。” “青城公主喜爱穿青色、绿色的衣裳,身上很少佩戴饰物。” “青城公主喜爱饮酒,不喜甜食。” “青城公主不喜用香,唯一用过的香是她的母后柔嘉皇后调制的姽香。” “青城公主只会跳一支舞,也是柔嘉皇后编排的,名叫飞仙舞。” “青城公主不喜热闹,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思考事情。” 在慕若菱讲述期间,林长歌听得很认真,眼前更是不由自主地一遍遍闪现着青城公主的面庞。 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慕若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慕若菱表面上这般云淡风轻,但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一开始,香盈袖听得也很认真,甚至会把自认为重要的信息在心里默念几遍牢记。 但听着听着,香盈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眉头渐渐蹙起。 她强迫自己忍耐了一会儿,见面前之人的话题还是一直停留在青城公主身上,终于忍不住说道:“为什么宁小姐一直说青城公主的喜恶,而对皇上的喜恶只字不提呢?既然想让皇上喜欢我,我难道不应该去了解皇上的喜恶,然后投其所好吗?” 慕若菱闻言目光渐深,紧紧盯着香盈袖提醒道:“你只需要知道青城公主的喜恶,然后尽力去做就行了,至于皇上的喜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番不同寻常的言论,香盈袖惊住了。 怎么可能不用了解皇上的喜恶呢?如果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万一她不知情犯了忌讳惹皇上厌烦,皇上又怎么可能会选她入宫呢? 虽然听说皇上对青城公主情深义厚、念念不忘,但她毕竟不是青城公主,如果不小心应付,只怕会辜负林公子的重托。 想到此,香盈袖有些为难地向林长歌看去。 林长歌从慕若菱身上收回目光,安慰道:“盈袖小姐不必多虑,宁小姐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好。我们相信盈袖小姐,也请盈袖小姐相信我们。” 这也许就是青城公主让天下人另眼相看的原因。 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问心无愧、勇敢坚强地做自己,磊落、洒脱、真实、强大一切美好的字眼似乎都可以用到她的身上。 即便这一世他不会再去爱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青城公主对他依旧是致命吸引。 当慕若菱和林长歌从安福客栈出来时,风雨已经停息,天地一片静寂黑暗。 两人坐上回程的马车后,慕若菱开口说道:“我已经和盈袖小姐见过面了,下次来时就不用再麻烦林公子带路了。” 林长歌眉头微蹙,“宁小姐是觉得有我在你和盈袖小姐谈话不方便吗?” 慕若菱解释道:“不是,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我们两个人都这样奔波。” “不是就好。”林长歌微微松口气,温声说道:“我还是陪你一起吧,半夜三更的,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他知道青城公主功夫很好、能力很强,根本不需要他这个文弱书生来陪伴保护,但他还是想跟着一起来。 因为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很喜欢听关于青城公主的事,尽管这一世他一直刻意不去听不去关注,但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慕若菱见林长歌坚持要跟着来,也不再劝说,道:“既然林公子不觉得辛苦,那就请便吧。”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厢里一片安静。 片刻后,林长歌开口问道:“现在,宁小姐心里对香盈袖还有怀疑吗?” 慕若菱语气坚定地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决定用她,我就不会再有疑心。” 林长歌发自内心地赞赏道:“说的很对,不愧是青城公主,我想,和青城公主合作一定很愉快。” “我也希望和林公子合作愉快,让我们都能早日得到想要的结果。” “一定会的。” 第69章 怎么办 深夜,凉风轻拂,万籁俱寂,本是入梦好眠之时,然而,大昌国太子徐炫明下榻的驿馆内,一间屋子里的烛火却长明不熄。 屋内,大昌国太子妃冯芊语精神萎靡地坐在桌前,呆呆地盯着桌子上的白色瓷瓶出神。 白色瓷瓶里装的,正是黑衣人送给她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徐炫明的药。 她和徐炫明等人离开盛阳城已经快半个月了,但这半个月里,她并没有给徐炫明下药,至于原因,主要有两方面的顾虑。 第一,那个黑衣人真的靠得住吗黑衣人所说的话又真的可信吗 当时她被仇恨冲昏了头,没有仔细地询问分析就相信了黑衣人的话,然而她并不知道黑衣人是谁,如果到时黑衣人不回来找她,她该怎么办她又该如何去找害她的宁芷冉报仇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万一黑衣人居心不良,以后拿这件事要挟她和冯家怎么办谋杀大昌国太子,这样的罪名谁能担当得起。 第二,她的月信已经推迟七八日了还没来,而且最近几日总感觉身上犯懒、恶心想吐,很是异常,虽然随行御医暂时还未把出喜脉,但她感觉自己十有是怀了徐炫明的孩子。 她恨徐炫明,自然不会生下徐炫明的孩子,这个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会打掉,所以一定不能让徐炫明等人知道她怀了身孕。 如果大昌国的人知道她怀了身孕,肯定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这样一来,就算徐炫明死了,大昌国和皇后娘娘也肯定不会许她回冯家。 眼下她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眼前的困境,冯芊语茫然无措,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同时再次埋怨上天的不公和残忍。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她的计划会被宁芷冉识破为什么被人退婚的宁芷冉还可以风风光光地入宫 “参见太子。” 正在冯芊语愤恨不平、伤心无助地痛哭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们的见礼声。 冯芊语忙擦干眼泪,又迅速把白色瓷瓶藏进妆奁内,然后在妆台前坐下,顺手拿起润肤膏假装在涂抹。 很快,有人走了进来,正是几乎每天都会喝得醉醺醺的徐炫明。 随着徐炫明的进入,酒气也跟着在房中飘散开来。 冯芊语一闻到酒气,胃里突然就恶心起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口鼻,以防自己干呕出声。 徐炫明东摇西晃地走到她身旁,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脖颈,同时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酒气熏天地说道:“爱妃怎么还没睡是在等本太子吗” 浓烈的酒气让冯芊语更加恶心反胃,当然,最让她感到恶心的,还是身边这个男人。 徐炫明却自我感觉良好,浑不在意冯芊语的反感和冷淡态度。 他拿开冯芊语捂口鼻的手,倾身向冯芊语唇上吻去,同时大掌向冯芊语的衣襟内探去。 徐炫明的碰触让冯芊语厌恶至极,她语气冷淡地说:“我身子不舒服,太子去找别人吧。”说着,伸手推开徐炫明欲远离这个男人。 结果喝醉酒的徐炫明因身子不稳,被冯芊语一推竟跌倒在地,只听“砰”的一声,头正巧磕在后面的床沿上。 徐炫明顿时恼羞成怒,狼狈地爬起身,二话不说一把掐住冯芊语的脖子,咆哮道:“不管你你倒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对本太子动手。每次你都说身子不舒服,到底哪里不舒服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看御医你分明是在骗本太子。说,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齐嵘,或者在想别的男人。” 冯芊语因呼吸困难,原本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她拼命挣扎着,然而越挣扎徐炫明掐得越紧。 最终,冯芊语放弃了挣扎。她静静看着徐炫明,眼中没有哀求,反而带着讥讽嘲笑。 这彻底激怒了徐炫明,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掌,冯芊语脸上顿时多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但冯芊语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看着徐炫明,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的脸。 然而,她眼中的冷漠、死寂让人看了却脊背发凉。 “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老实了。你有什么资格瞧不上本太子,若不是看在你们皇后娘娘的面上,你以为本太子会娶你这个声名狼藉的残花败柳” 徐炫明一边恶毒地咒骂着,一边扯住冯芊语的头发把她推倒在地板上,然后像暴怒的野兽般开始撕扯冯芊语身上的衣裳 冯芊语目光呆滞地盯着上方的屋顶,任由徐炫明在自己身上欺凌践踏、予取予夺,地上的寒意透过裸露的肌肤传至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冷到身麻木、心僵死。 自己的得到满足后,徐炫明不再看地上像死人般躺着的冯芊语一眼,径直到床榻上呼呼大睡。 这一晚,冯芊语没有合眼,也没有起身,就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躺着,两眼直直地盯着上方。 第二天,徐炫明睡醒后,见一si不挂地冯芊语还在地上躺着,他走过去朝冯芊语身上踢了一脚,骂道:“你躺在这儿装死呢,是不是想让别人知道本太子虐待你,然后好替你做主本太子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出了盛阳城,就没人能管得了本太子,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大踏步跨出房门,逍遥快活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地上的冯芊语才慢慢站起身,她捡起衣裳披在身上,又理了理头发,然后朝外喊道:“来人。” 外面守候的丫鬟应声而入,“请问太子妃有何吩咐” 冯芊语声音沙哑地问道:“雨停了吗太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启程” 丫鬟答道:“回太子妃,雨已经停了,可太子说泥路难行,要等两日再启程。” 冯芊语点点头,吩咐道:“去备热水,我要沐浴,记得多放一些花瓣香料,另外把我的新衣裳、新头面找出来几套。” “是,太子妃。” 整个过程,冯芊语都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第70章 转变 深夜,当徐炫明从外面回来时,又是满身的酒气和脂粉味。 但这次冯芊语没有像往常那般表现出很反感和厌恶的样子,她静静坐在桌前,认真地在帕子上绣着白色牡丹花,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也仿佛根本没闻到那些刺鼻的味道。 喝醉酒的徐炫明进房后,东摇西晃地往床榻的方向走去,然而,不经意间看到坐在桌边的白衣美人儿,眼前一亮,昏沉的脑子顿时清醒不少,脱口问道:“你是谁” 冯芊语抬眸淡淡扫徐炫明一眼,没有做声,低头继续绣手中的帕子,动作轻盈灵巧,神态娴静柔和。 而当徐炫明看清眼前的美人儿竟是自己那个整天丧着脸、仿佛世上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的太子妃时,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同时忍不住在对方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冯芊语身上穿着一袭月白色绸缎中衣,头上简单的发髻上只用一根珍珠簪子做点缀,脸上虽未施粉黛,却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黑,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淡雅高贵,与花街柳巷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相比别有一番风韵。 徐炫明不禁看得心痒难耐,不由自主地向冯芊语走去,结果人还未走到跟前,一股清香悠然飘入鼻端,香味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徐炫明突然觉得像被人挠了心,浑身开始燥热。 他大步走到冯芊语身旁,凑近对方雪白的脖子狠狠吸了口气,赞叹道:“爱妃今天好香好美,比爱妃绣的牡丹花还要香还要美。” 冯芊语没有理会,背过身继续绣帕子。 今天的徐炫明与昨晚相比俨然判若两人,脾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他见冯芊语不搭理自己,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陪着笑脸温声软语地赔罪道:“爱妃还在生气呐,我承认,昨天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看冯芊语不理,他又继续道:“那我给你跪下行不行”说着,作势要往地上跪。 冯芊语侧过身,语气淡淡地说:“太子莫得折煞我,我可承受不起。” 徐炫明脸上继续陪着笑,可手却急不可耐地抓住冯芊语的手放在嘴边狠狠亲吻着。 冯芊语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也就没再继续反抗。 徐炫明见状,心中大喜,两眼放光地问道:“爱妃不生我气了” 冯芊语没有言语,眼眶却止不住地红了,看上去甚是委屈可怜。 徐炫明搂住她的肩膀哄劝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动手打你,我会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爱着。” 冯芊语泪眼婆娑地问:“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徐炫明拍着胸口保证,“当然是真的,如果骗你就让我变成那王八。怎么样,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冯芊语“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中带泪的模样像极了那沾着露珠的牡丹花。 徐炫明看得心痒痒,忍不住低头向那张娇艳红唇上凑去。 眼看就要尝到那柔软香甜的滋味了,没想到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嘴。 冯芊语轻启红唇道:“太子今天喝多了,想必也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一向爱女色的徐炫明哪肯轻易放弃已经入怀的美人,一把抱起冯芊语往床榻的方向走去,“和爱妃在一起怎么会觉得累。” 冯芊语眉头微蹙,伸手搂住徐炫明的脖子说道:“可是我闻不得太子身上的酒气,又如何能伺候好太子呢” 徐炫明随口搪塞道:“我今天没喝多少酒,没事的。” 冯芊语闻言一脸的不开心,嘟嘴道:“太子又骗我,可见方才说的那些话根本不是真心话。” 徐炫明见怀里的美人变了脸色,只得耐着性子问:“那爱妃说怎么办,我憋的难受,实在等不了了。” 冯芊语提议道:“我让人沏碗醒酒茶给太子去去酒气如何左右不过耽搁半刻钟一刻钟罢了。” 徐炫明心里虽不情愿,但看冯芊语坚持,别无他法,只得放冯芊语下来,“那爱妃可要快些。” 冯芊语扶徐炫明在床榻上坐下,柔声安抚道:“太子放心,我去去就来。”而后转身去外间吩咐人准备茶水。 徐炫明则歪在床榻上稍作歇息。 当冯芊语返回时,手中多了一个瓷碗,她小心地捧着瓷碗来到床榻前,说道:“太子快喝下吧,茶已经不烫了。” 徐炫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猛地坐起身,接过茶碗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 冯芊语看着空碗眸光微动,接过碗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徐炫明一把抱住,天旋地转间,身子已被徐炫明压在床榻上,而那只没来得及放下的瓷碗,摔落地上裂成了数片。 一番后,气喘吁吁的徐炫明从冯芊语身上翻滚下来,转眼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冯芊语看着身旁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男人,又恶心得想吐,她厌恶地拿开放在胸前的猪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清洗。 第二天,当徐炫明醒来时,已是午时。 坐在桌前绣帕子的冯芊语见徐炫明醒了,放下手里的针线,开始亲自为徐炫明梳洗更衣,同时吩咐人摆午膳。 徐炫明见冯芊语突然变得如此贤惠温柔,心里不免好奇,忍不住笑着说:“爱妃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冯芊语淡淡笑了笑,边忙碌边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太子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我嫁给太子已成定局,既然命运不能改变,不如就接受它,这样也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徐炫明听了心里甚是得意,果然女人还是得多教训,不能过于纵容和宠溺,“你早该这样想,嫁给我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将来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可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 冯芊语温顺地附和道:“太子说的是,以后还望太子多多怜惜妾身。” “你就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太子,妾身会永远铭记太子的大恩。” 第71章 发病 接下来的两三天,徐炫明都没有再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而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冯芊语身边,两人如胶似漆,没日没夜地欢爱嬉戏,看上去真有点新婚燕尔的样子。 然而,徐炫明终究不是长情专情之人,即便像冯芊语这等姿色上佳的美人,对他也不过是两三天的吸引力,兴趣热情已过,就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样子,每天出去饮酒作乐,而且不醉不归。 面对徐炫明的冷落,冯芊语表现得很是大度和善解人意,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每次徐炫明醉醺醺的回来时,她都会贴心地奉上一碗醒酒茶。 对此徐炫明感到很是得意和满意,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制服了冯芊语,并且不止一次地夸冯芊语懂事、温柔、大度,是个难得的好妻子。 可徐炫明不知,正是他口中的这位好妻子把他推上了黄泉路。 夏季多雨,再加上徐炫明爱享乐贪玩,每逢下雨队伍都要耽搁好几日才会重新启程,因此,队伍虽已离开盛阳城多日,但走的路程并不远。 雨后黄昏,冯芊语站在窗前,遥望着盛阳城的方向,满眼悲伤凄凉,心里更是深深的不甘和憎恨。 她必须尽快回到盛阳城,到时就算黑衣人不去找她,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宁芷冉报仇,她要把她所受的苦痛、屈辱、嘲笑加倍奉还给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女人。 宁芷冉,你等着吧,我冯芊语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陪葬 “参见太子。” 这时,驿馆门口突然传来下人的见礼声。 冯芊语心中奇怪,天色还早,徐炫明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要知道,往常都是深夜才回来。 她转动目光向驿馆门口看去,果真见徐炫明走了进来,不过是在下人的搀扶下进来的。 徐炫明走的很慢,看上去一副有气无力的颓废样子。 冯芊语见状心思微动,难道是药发挥了作用到现在她才喂徐炫明喝三次药,药效有这样快吗 冯芊语边琢磨边往外走,准备去探个究竟。 等来到近前,冯芊语从下人手里接过徐炫明搀扶着,一脸关心地问道:“太子这是怎么了用完午膳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此时,徐炫明脸上弥漫着一层异样红晕,用手触摸,感觉温度有点高,冯芊语蹙眉问道:“太子的脸为何这样红这样热,是酒喝多了,还是身子不舒服” 身体的突然不适并没有引起徐炫明的重视,他揉揉发热的脸,不甚在意地说:“估计是不小心染了风寒,浑身没有力气,让御医抓些药吃吃就好了。” 冯芊语无奈叹息,“太子也太粗心大意了。这可如何是好,旅途本就辛苦,现在太子又染了病,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日。”紧接着又厉声呵斥随行之人,“你们怎么照看太子的,太子若有个好歹小心你们的脑袋。” 随行之人诺诺不敢应声。 进屋后,冯芊语刚把徐炫明在床榻上安置好,御医就匆匆赶了过来,一刻不停地开始给徐炫明检查诊治。 冯芊语站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御医忙碌,看上去一脸的紧张担忧,但她不是为徐炫明,而是为自己。 最终,御医经过一番诊断后,判定徐炫明的确是感染了风寒,并说不用担心,吃几服药休养些时日也就痊愈了。 冯芊语听后暗暗松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地,她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地说:“没有大碍就好,方才真把我给吓着了,那就劳烦御医赶快开方子吧。” “是,请太子和太子妃稍等片刻。” 接下来就是开方子、配药、熬药一通忙活。 冯芊语更是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她怕下人们出差错,亲自监督着下人熬药,待药熬好后又亲手喂徐炫明喝下,整个过程表现得特别勤快贤惠。 床榻上的徐炫明感觉精神不济、浑身困乏无力,吃过药便睡去了。 冯芊语见徐炫明睡去,渐渐换上了一副冷漠面孔,同时唇角露出了残酷的笑。 但冯芊语心里清楚,现在只是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才是最危险最难走的,她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约三个时辰后,床榻上的徐炫明终于睡醒了。 一觉醒来,徐炫明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精神也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活力满满。 结果,身子一好转,徐炫明便在屋里呆不住了,又想去外面玩乐。 冯芊语知道后,没好气地瞪徐炫明一眼,劝道:“太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身子才刚好转一些又想往外跑,丝毫不体谅妾身担忧的心。何况,现在夜已深,太子就是出去又岂能玩的尽兴,不如等明天或者身子痊愈后再出去。” 徐炫明一想也是,遂打消了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的念头。 他伸手把冯芊语拉入怀中,边用手揉捏着那张鲜艳红唇边慢悠悠地问:“可是我想喝酒,想要女人怎么办” 冯芊语脸色微红,把脸埋进徐炫明怀里细声细气地问:“太子是觉得咱们的酒不如外面的好喝还是妾身不如那些女人会伺候太子” 含娇带怨的语气不禁惹得徐炫明开怀大笑,他一把搂紧怀里的人儿,朝外吩咐道:“拿酒来,本太子今天要与爱妃好好乐上一乐。” “太子。”听到徐炫明要喝酒,冯芊语红唇微嘟,有些不乐。 徐炫明看怀里的人不想他喝酒,也没坚持,一个翻身把怀里的人压在身下,语气宠溺地说:“好,既然爱妃闻不得酒气,那就等我们完事后再喝。” 冯芊语顿时喜笑颜开,伸手环住徐炫明的脖子,主动送上香唇,紧接着两人便是一场大汗淋漓的欢爱。 但这场欢爱并未持续多久就停止了。 徐炫明本以为自己的身子已经无碍了,但这场欢爱却提醒他他的身子确实出了问题,因为进行到一半时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冯芊语也察觉到了徐炫明的异常,她从枕下拿出帕子擦去对方脸上的汗水,一脸担心地说:“太子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不如停下吧。” 徐炫明不相信地又试了几次,发现还是不行,最后不得不停下来。 第72章 垂死挣扎 徐炫明从冯芊语身上下来后,就一直仰面闭目躺着,一动也不动,先前的活力激情早已消失无踪。 冯芊语偷偷观察了会儿徐炫明的脸色,然后坐起身,用手轻轻推了推徐炫明,语气小心地问道:“太子没事吧” 徐炫明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去把御医叫来。” 听到叫御医,冯芊语心里一紧,张嘴欲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穿衣起身。 徐炫明虽然沉迷酒色,但脑子并不笨,俗话说言多必失,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她还是少说为好,免得被徐炫明发现什么。 冯芊语从床榻上下来后,便匆匆走到门口吩咐下人:“太子身子不适,快去请御医,记得把三位御医全都请来。” 而后又返回床榻前安慰徐炫明,“太子不用太担心,太子的身子一向康健,肯定不会有大碍。” 徐炫明睁开眼,呆呆地盯着上方的纱帐出神。 康健恐怕也只是表面的,在这之前,御医不止一次地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切不可太放纵自己,说什么酒和女人皆是催命的毒药,太过沉溺容易伤身。 但他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并没有把御医的话当回事儿,可没想到,如今一场小小的风寒便让他这般力不从心,只怕以后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尽情尽兴地作乐了。 三位御医听到传唤匆匆赶来。 徐炫明从床榻上坐起身,阴郁的目光一一从三位御医身上扫过,最终锁定在年纪最长的老御医身上,沉声问道:“本太子的身子究竟怎样了” 老御医见徐炫明神色凝重,不敢大意,忙上前号脉诊治,为慎重起见,让另两位御医也给徐炫明把了脉。 最后,三位御医得出的结论是:因徐炫明纵欲过度,致使肾气不足,再加上最近天气多变,冷热交替,导致风寒侵体,需要多加调养。 徐炫明听了心中稍安,吩咐御医赶紧开方子配药,一旁的冯芊语也跟着不停催促。 等御医离开后,冯芊语边替徐炫明掖被角边说道:“太子在这躺着,妾身去吩咐人熬点太子爱喝的参鸡汤给太子补补身子。” 徐炫明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参鸡汤味道鲜美,滋补效果也好,给病人补身子是再好不过了。 可一向极爱喝参鸡汤的徐炫明这次却不知怎么了,刚喝几口就吐了出来,说是胃里难受,喝不下去。 冯芊语见状,忙命人把汤端下去,然后倒了杯温水给徐炫明喝,柔声安慰道:“既然喝不下就不喝了,等药好了直接喝药吧。这次御医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肯定能治好太子的病。” 徐炫明有气无力地说:“希望如此吧。” 然而,三位御医竭尽毕生所学配的药并未让徐炫明的身子好转,不仅如此,竟然还有加重的趋势。 一连几天,徐炫明总是在傍晚时分发热,食欲也严重下降,稍微多吃几口东西就会呕吐,而且精神也开始变得恍惚,整日昏昏沉沉,浑身也虚软无力,连下床走路都成了问题。 三位御医意识到情况似乎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然而却查不出病因,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炫明迅速消瘦下去。 徐炫明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性情变得愈发喜怒无常,每当清醒过来时都会骂御医无用,是害人性命的庸医,而且一不如意便摔碗摔杯,打骂众人,连冯芊语也不放过,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这日午后,徐炫明从昏睡中醒来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紧紧拉住冯芊语的手轻声说:“既然御医的方子没用,不如请外面的神医进来看看。” 冯芊语看上去特别担忧徐炫明,连两只眼睛都哭红了,人更是憔悴了许多,听徐炫明如此说,她哽咽道:“如果太子想,妾身立刻派人去找,只是怕神医踪迹难寻,太子”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似乎是不忍心。 但徐炫明心里明白,是怕他熬不到神医来。他说道:“我听说这附近的镇上有一位姓李的神仙,看相算命治病救人无不灵验,就派人去请他,一定要把他请来。” 冯芊语有些迟疑,“此事关乎太子性命,妾身不敢做主,不如请三位御医过来一起商议后再做决定。” 眼下,李神仙可以说是徐炫明唯一的希望,徐炫明自然要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见冯芊语迟疑,立马变了脸色,声色俱厉地质问道:“怎么,本太子还没死呢,说的话就不管用了是吗本太子做的决定还用得到他们允许吗他们没本事医治好本太子,难道让本太子躺在这里等死不成还是说,你也盼着本太子早死” 最后一句话无异于一记重锤砸在冯芊语心上,吓得她肝胆俱颤,“扑通”一声跪地掩面哭诉道:“太子这样说是想要妾身不得安生吗妾身已嫁给太子,太子便是妾身一生的依靠,看到太子患病受罪,妾身心如刀割,只恨不能替太子承受,又怎么会盼太子早死。” 徐炫明冷哼一声,道:“既如此还不赶快派人去找李神仙。” 冯芊语不敢再说什么,领命道:“是,妾身这就派人去找。” 虽然徐炫明不让三位御医参与请李神仙的事,但冯芊语还是决定偷偷地把此事告诉三位御医知晓。 她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徐炫明请李神仙,恰恰相反,她巴不得徐炫明狠狠地折腾,因为徐炫明越折腾,到时事情查起来就越麻烦,她就越安全。 她之所以告诉三位御医,是为了让三位御医知道是徐炫明下令找的李神仙,不是她主动找的,这样若出了事也可以把她的嫌疑撇清。 冯芊语从屋里出来后,竟看到三位御医就在门外站着,她往屋内看了眼,然后示意三位御医到一旁说话。 等远离徐炫明后,冯芊语叹息一身,满面愁容地问三位御医:“现在怎么办太子非要让去外面找李神仙,你们觉得呢” 第73章 命丧黄泉 听到冯芊语的话,三位御医皆唉声叹气,满脸自责惭愧。 适才太子的话他们在门外也隐约听了个大概,看得出太子是铁了心要去外面找神医,作为臣子,他们这些害人性命的庸医又能说什么呢,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医治好太子。 最年长的老御医再次叹息一声,说道:“老臣无能,无法治愈太子,太子想去外面找神医,老臣又岂能干涉,太子妃就去安排吧,不必过问老臣。” 另两位御医表示同意老御医的话。 冯芊语道:“既如此,就只能依照太子的意思办了。” 然后当着三位御医的面吩咐人去请李神仙,并下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李神仙请来,否则重责。 冯芊语安排妥当后返回屋内,看到徐炫明正靠在床头等她,见她进来,开口问道:“派人去请了吗” 冯芊语柔声安慰道:“太子就放心吧,太子吩咐的事妾身岂有不尽心之理。” 徐炫明这才放下心,慢慢躺回榻上等候李神仙到来。 等待是漫长又煎熬的,但好在结果还不坏,日落时分,众人千盼万盼的李神仙终于出现在了驿馆里。 李神仙年约六十,身型高瘦,须发皆白,不过精神异常抖擞,再加上那一身白袍,看上去还真有点仙风道骨之感。 看到自己的救命稻草来了,徐炫明突然就变得精神起来,他上下把李神仙打量一番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听闻李神仙看相算命治病救人无不灵验,那就请李神仙看看本太子究竟患了何病又该用何良药只要李神仙能治好本太子,不管什么条件本太子都答应你。” 此时的徐炫明已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猖狂跋扈、盛气凌人,有的只是一个垂死之人对生的渴望。 李神仙走到床榻前,在徐炫明那张菜色的脸上观察了会儿,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然后问道:“不知太子都曾吃过什么药” 站在一旁的冯芊语闻言,忙命人把这几日御医开的几张药方子全都取来。 李神仙接过药方子,一张张仔细地看着。 冯芊语看的比李神仙还要认真,不过,她不是在看药方,而是在看李神仙,紧张的心随着李神仙脸上的表情波动而跳动。 李神仙看完后说道:“这些方子都是治太子病症的良方,可太子吃了身子并未好转,可见太子不是真的病了,而是邪气侵体,肯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还不等徐炫明说什么,冯芊语已长舒一口气说道:“我说太子怎么病得这么突然,原来是中了邪气,那这邪气该如何驱散呢” 听到自己只是中了邪气并不是真的病了,徐炫明竟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他紧紧盯着李神仙,屏息倾听如何驱散邪气。 李神仙看上去很自信,仿佛根本没把这邪气当回事儿,他放下手里的药方子,拈着胡须信誓旦旦地说:“想驱散邪气并不难,只要把我做法求来的符水喝下去,然后再多吃一些补品调养身子,邪气自然就消失了。” 这么简单怎么听着像糊弄人似的。 冯芊语不禁疑惑,这个李神仙真的会治病吗还是说和那些江湖骗子一样只是混口饭吃 她不动声色地问徐炫明,“太子觉得如何要用李神仙的法子吗” 求生欲极其强烈的徐炫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何况,李神仙所说的法子他也亲耳听说过,而且听说当时那个人都已经咽气了,结果喝了大师求的符水又活了过来,可见有的病吃药是不管用的,必须要用奇方才行。 他不容置疑地说:“当然要用,麻烦李神仙赶快做法求符水,需要什么只管开口说。” 李神仙走到窗边往外瞧,片刻后返回身说:“倒也不需要别的什么,只需在院子中央摆张香案点上一炷香,另外再放碗白水即可。” 徐炫明听了,忙命冯芊语去张罗。 李神仙做法求符水期间,冯芊语陪着徐炫明一起在房里等候。 做法的过程很漫长,两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冯芊语忍不住道:“妾身悄悄地去门边看看怎么样了。” 徐炫明忙出声阻止:“不要过去,李神仙说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否则符水会沾染不干净的东西,这样的符水喝下去就不灵验了。” “那好吧。”冯芊语只得作罢。 约又过了两刻钟,终于看见李神仙端着那碗白水走了进来,微笑着说:“做法很成功,太子赶快把这符水喝下去,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在徐炫明眼里,眼前的这碗符水不亚于那灵丹妙药,仿佛一喝下去他的身子立马就会好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符水,一口气喝完了。 喝完符水后,徐炫明开始躺下歇息,而李神仙则被请到待客厅享用丰盛的膳食。 同时冯芊语又吩咐人收拾屋子供李神仙夜里安歇。 徐炫明这一觉睡得很沉很久,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清醒过来。 清醒后的徐炫明感觉头不昏了,身上也有劲儿了,并且腹中还有强烈的饥饿感,这一切明显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感受到自己身子的变化,徐炫明不由狂喜,立刻命人把李神仙请来赏了二百两银子,并许诺等自己痊愈后更有重金奖赏,保证让李神仙这辈子吃穿不愁。 李神仙说了几句客气话,也就收下了银子,等到午后又开始做法求符水。 两次符水喝下去,徐炫明的身子飞速好转,到傍晚时竟奇迹般地能下榻慢慢走路了。 晚膳时,徐炫明喝了一大碗参鸡汤,还吃了半碗饭和一碟香酥肉。 众人看太子爷能吃能喝能走路了,觉得太子爷已经无大碍了,皆开心不已,对李神仙无不感恩戴德。 当然,冯芊语的开心只停留于表面,心里实则很郁闷。 难道这个李神仙真的能医好徐炫明她好不容易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徐炫明变成病重命不久矣的样子,难道就甘心眼睁睁看着徐炫明好起来吗 不,她不甘心 夜里临睡前,徐炫明又喝了一碗李神仙求来的符水才安心睡下,幻想着明早一醒来他就能像从前那样活蹦乱跳、寻欢作乐了。 然而,现实不会因为人的美好幻想而变得温柔和善良。 半夜时分,正做着美梦的徐炫明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人变得神志不清。 冯芊语忙命人去请李神仙,可李神仙已经人去房空。 三位御医闻讯赶来,看过徐炫明的情况后,皆痛心摇头,表示已回天乏术。 果真,不到两刻钟徐炫明就断了气,结束了放荡又短暂的一生。 驿馆里顿时哀声一片,而哭得最凶的,莫过于冯芊语,然而徐炫明之所以在病情好转时突然死去,也正是她的功劳,因为在晚膳后徐炫明要茶喝时,她把剩下的小半瓶药全都倒进了茶水里。 不过因为有李神仙,三位御医和所有伺候的人以及随行官员等并没有人怀疑冯芊语。 多日不曾露面的袁毅在窗外看着屋内跪倒哭泣的人,面无表情,好似局外人。 他看了眼哭成泪人的冯芊语,转身遥望着盛阳城的方向,心里惆怅无比。 徐炫明都已经死了,却还没有等到公主的消息,公主暂时应该不会离开盛阳城了吧,难道公主真的要进宫为妃嫔,好伺机杀齐嵘和徐苡诺 第74章 一切皆有可能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慕若菱和林长歌的计划也日趋完善,而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按照计划让香盈袖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你们小心点,不要弄坏了。” “这个放到车厢最前面的角落里,免得碰碎了。” “唉呀,这个不能放进去,你们得用手拿着才行。” 大将军府门前,宁夫人正亲自指挥着下人往马车上装礼品,礼品有药材,有特色食材,还有丝绸玉器珍玩等等,这些礼品不仅价值不菲,而且数量还不少,可见要去拜访的人家并不是一般人家。 等把礼品悉数装上车后,宁夫人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满意地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娘。” 宁夫人登上马车刚准备出发,一声清脆的呼唤突然传来。 听到宝贝女儿的声音,宁夫人忙搭起帘子问:“冉儿,有事吗” 慕若菱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听到宁夫人的问话紧抿着嘴也没有回答,直到登上马车后才俏皮地笑说:“确实有点事,就是我想和娘一起去靖王府看望靖王妃。” 宁夫人没好气地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呀,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人小鬼大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呢。” 慕若菱莞尔,“这么说,娘是同意我去了” “这可不行。”宁夫人想也不想地拒绝,“进宫的日子已越来越近,你得留在家里好好学规矩。你也知道,我和你爹从小就对你们管的松,规矩什么的大差不差地也就行了,可现在你要进宫了,宫规森严,不比家里自在随性,你得比别人更用心学才行。” 慕若菱虽不是大乾王朝的人,但毕竟出身皇家,何况前世又嫁给齐嵘做过武王妃,对大乾王朝皇室里的规矩礼法以及人和事多少都有所了解,因此学宫规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再说她又不笨,即便以前没有学过,如今经过这二十多天的学习也该学会了。 听到宁夫人让她留在家里好好学规矩的话,慕若菱便说道:“娘,该学的我都已经学会了,连嬷嬷都说我学的又快又好呢。” “真的”宁夫人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当然是真的,我骗娘做什么,娘若不信只管去问嬷嬷。” 宁夫人见她是真的想去,蹙眉思索了会儿,故意板着脸说:“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回来后我可是要检查的,如果学的不好,看我怎么罚你。” “谢谢娘。” 慕若菱声音甜甜地道谢,一脸欢喜,不过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见靖老王爷的事了。 靖王妃卧病在床已有三年之久,每日药不离口,因此慕若菱跟着宁夫人刚跨进靖王妃的起居室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汤药味。 慕若菱眉头微蹙,忍不住抬眼向室内望去。 透过红色珠帘,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正静静歪靠在床头,她眼睛紧闭,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蜡黄的脸色,深陷的脸颊,干枯的头发,若不是亲眼所见,慕若菱很难相信此妇人便是记忆中那个雍容华贵,即便上了年纪也掩盖不住其风华气韵的靖王妃。 靖王妃仿佛感应到了他人的注视,猛地张开眼,看到两人进来,忙坐起身歉意地说:“是我失礼了,原是坐在这里等你们的,没想到竟差点睡着。” 宁夫人忙上前按住靖王妃起了一半的身子,“王妃说哪里话,是我们打扰了王妃清静,劳王妃费神招待。” 靖王妃虚弱地笑笑,也就顺势靠回了软枕上,然而就这一起一回两个简单的动作,却又让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宁夫人边拍着靖王妃的后背帮其顺气边心疼地劝说:“王妃这是何苦呢,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了,以后的路还长,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 靖王爷和靖王妃一向恩爱,可惜两人成亲十多年靖王妃却一直没能诞下子嗣,三年多前,靖王妃好不容易又怀了身孕,结果六七个月时不知怎么又掉了,而且还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这个孩子便成了靖王妃心中永抹不去的伤痛,整日沉浸在痛苦自责中不能自拔,久而久之,人就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靖王妃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然后拉住宁夫人的手倾诉道:“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只是王爷如此待我,我却不能为王爷诞下子嗣,而王爷又不肯为了子嗣立侧妃委屈我,我这心里有愧啊。” 靖王爷没有继承爵位的子嗣确实是个大问题,这事搁谁身上恐怕都不能不在意。 宁夫人心里暗暗叹息,面上却故作轻松地安慰道:“王妃不要多想,一切都会好的,王妃还年轻,等调理好身子再怀孩子岂不好” 靖王妃满脸苦涩苍凉,“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即便调理好身子又岂能怀上,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 这时,从进来就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慕若菱突然说道:“王妃连试都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是白日做梦呢去年我在灵隐寺时,亲眼看见一个四十五岁的妇人抱着她刚出生两个月的儿子到寺里上香还愿。王妃如今才三十多岁,比那妇人要年轻好几岁,那妇人就可以如愿生下儿子,王妃又如何断定自己就不行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 慕若菱话音一落,宁夫人和靖王妃就异口同声地问。 特别是靖王妃,显得很激动,连靠在软枕上的身子都不由坐直了,原本黯淡的眼中也闪现出亮光。 在两人灼热目光的注视下,慕若菱神色如常地说:“是真的,当时那妇人特别感激寺里的师傅,还请师傅给孩子起了名字呢。” 虽然此事是她胡编的,但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何况依她看,靖王妃的身子并没有大的问题,只因心事太重才导致身子不好,以后若有机会,她想她应该可以帮靖王妃完成心愿。 宁夫人笑着对靖王妃说:“这下王妃该放心了吧,总之,先把身子养好最当紧。” 靖王妃略感安慰地笑笑,重新靠回软枕上,之后上下打量了慕若菱一番,柔声问道:“进宫的日子快到了吧” 第75章 你真是疯了 听到靖王妃的问话,慕若菱垂眸答道:“回王妃,还有不足一月。” 靖王妃轻叹一声,略带遗憾地说:“好好的怎么就想进宫了呢,宫外多自在啊。” 这想法倒是和宁夫人不谋而合,宁夫人立刻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可她偏要进去,谁的劝也不听,真真愁死个人。” 靖王妃的目光有点闪烁不定,“其实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皇上他他咳咳” 靖王妃说到这里突然又咳嗽起来,但慕若菱感觉,靖王妃这次像是假咳,应该是想说什么却又不好说出口,只好用咳嗽做掩饰。 如果她猜的不错,定是靖王爷对靖王妃说了什么,所以靖王妃才会在她进宫已成定局的情况下遗憾地说这些不赞同她进宫的话。 宁夫人并未察觉出什么,她接过丫鬟送来的茶盅递上前,劝靖王妃道:“王妃就不要替她操心了,是好是歹由她折腾去吧,自己的身子当紧,切勿再劳心伤神。” 靖王妃点点头,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 慕若菱没有继续留在房里听两人闲话家常,而是站起身说想去找郡主说话。 “也好,正巧我与你母亲说说心里话。”靖王妃说完,便吩咐人带慕若菱去郡主绣房。 临出去时宁夫人又叮嘱慕若菱不可去的太久,否则会耽误王妃养病,慕若菱温声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慕若菱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找郡主说话,而是为了见靖老王爷,因此,她在郡主房里只坐了不到两刻钟就出来了。 慕若菱出来后便直奔靖老王爷的书房而去,她已经打听清楚,靖老王爷就在书房。 “唉” 当经过一片竹林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同时还夹杂着鸟雀痛苦的哀鸣。 听到叹息声,慕若菱不由精神一振,立刻停下了前行的步伐。这不正是靖老王爷的声音吗 她顺着声音望去,果真看见了靖老王爷的身影。 此时,靖老王爷正蹲在地上,默默看着他面前那只不知是受了伤还是中了毒的鸟雀在地上挣扎翻滚。 鸟雀的叫声极为痛苦凄惨,并渐渐由强转弱,想必是生命已到了尽头。 慕若菱看着靖老王爷思索片刻,然后抬脚迈入竹林,同时口中轻叹道:“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王爷觉得呢” 直到这时,靖老王爷似乎才发现慕若菱的存在,他从地上站起身,再次叹息一声,感慨道:“想来古人的话自是有一定道理。” “我也这样觉得。”慕若菱目光微转,又向靖老王爷走近几步,意有所指地道:“如此说来,王爷心里是相信穆王爷对王爷说过的那些话了” “什什么话” 听到“穆王爷”三个字,心中藏了事的靖老王爷浑身一个激灵,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慕若菱看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鸟雀说:“在王爷寿辰那天,穆王爷究竟对王爷说了什么,我想王爷比任何人都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最初的震惊过后,靖老王爷已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孩子,眉头忍不住皱起,沉声问道:“是你父亲让你来的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如果宁将军真听到了什么风声,肯定会亲自来问他,怎么会让一个孩子来问,而且还是一个即将进宫为嫔妃的女孩子,这太不合常理了。 听到靖老王爷的问话,慕若菱干脆利落地道:“不是,是我自己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想向王爷确认一下,与宁家其他人无关。” 原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以便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靖老王爷稍稍放下心来,而后神色严肃地教训道:“好奇心害死猫,我劝你不要打听此事,更不要自作聪明,小心祸及全家。”语毕,便要转身离开。 慕若菱跨前一步挡住靖老王爷的去路,一字一句道:“太子齐祯,睿王爷齐昀,穆王爷齐盛,豫王爷齐衡,先帝的几位皇子死的死、残的残,若先帝地下有知岂不痛心王爷作为先帝最亲近的兄弟,难道就不想为先帝和那些死去的冤魂做些什么难道就不想还世人一个公道,让狼心狗肺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面对慕若菱的质问,靖老王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后退。 他神色慌张地左右看看,指着慕若菱咬牙低吼:“你真是疯了,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告诉你爹娘,看不撕烂你的嘴。” 因慕若菱停留的时间有限,不能一一细说,于是她深施一礼,言简意赅地小声道:“我很抱歉冒犯了王爷,但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想告诉王爷,如果王爷愿意为先帝、为死去的几位皇子做些什么,我和林长歌公子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 听林公子说,他外出游学时有幸遇到过无尘鬼医,也向无尘鬼医询问过关于豫王爷的事,无尘鬼医说他可以医治好豫王爷。 可王爷心里应该清楚,皇上是不可能让豫王爷康健地活着的,因此,在皇上和豫王爷之间,王爷只能选择保其中一人。王爷一向德高望重,是朝野上下的表率,亦是先帝嘱托身后事之人,选择保谁,我想王爷会做出无愧于心的决定。 世人皆知无尘鬼医医术高明,如果真能把他请来,王妃的病也就不再是问题,而且说不定还能让王爷和王妃实现要子嗣的愿望。 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王爷能仔细考虑,我和林公子期待王爷的好消息,告辞了。” 直到慕若菱转身离开,靖老王爷还未从剧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竟发不出声音来,想追上去问个仔细,可两条腿又像扎根在了地上,任凭他怎样使劲就是挪不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给他带来巨大震惊的女孩子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大将军府的嫡小姐宁芷冉吗为什么感觉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王爷王爷” 这时,有护卫行色匆匆地赶来禀报道:“启禀王爷,刚刚宫里传出消息,皇上请王爷即刻进宫。” 靖老王爷回过神,深吸口气,待心绪稍稍平复后问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听闻皇上刚刚接到急报,说大昌国太子突然病逝,皇上急召文武大臣进宫议事。” “什么消息可靠吗” “公公亲口所说,定然不假。” 即将走出竹林的慕若菱听到徐炫明病逝的消息,唇角不由浮现一丝冷笑。 冯大小姐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第76章 回信 听闻大昌国太子突然病逝的消息,大乾王朝朝野上下无不震惊,众人皆难以相信一个月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突然就这么病死了。 自得到消息后,皇帝齐嵘多次与文武大臣在御书房议事,君臣一起研究究竟该如何处理才能将此事对大乾王朝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要知道,大昌国太子可是在大乾王朝境内病逝的,而且还是死在距盛阳城不远的驿馆里,又死的这么突然和意外,等消息传到大昌国后,大昌国皇帝及文武大臣会善罢甘休吗他们肯定会各种猜测,更有可能会把责任按到大乾王朝头上,到那时两国的友好关系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慕若菱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此事,徐炫明虽然死了,可其他该死的人却还活着,那些人才是她该去关注操心的。 正午时分,一早便进宫商议朝事的宁将军终于回来了。 此时,午膳已摆上桌,宁夫人等人正等着宁将军用午膳。 宁夫人一看到宁将军,忙开口询问:“老爷,大昌国太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那个害人的李神仙抓到了吗” 宁将军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兀自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慕若菱,“我进府时,刚巧碰到有人来送信,说是靖王府郡主写给你的,我就顺便给你拿来了。” “谢谢爹。”慕若菱不动声色地接过信塞入袖中,然后低头继续吃饭,不过心里却有些雀跃。 靖王府郡主性子冷清,不喜与人走的太近,因此她的原身宁芷冉虽然和郡主有来往,但关系并没有很亲密,至少不像她和乐安公主之间可以无话不谈,而上次她和郡主见面也只是说了几句闲话,并没有需要书信来往的地方。 她猜这封信十有不是出自郡主之手,而是靖老王爷借郡主名义写给她的。她等靖老王爷的消息已经三四天了,靖老王爷现在写信给她,想必是已经考虑清楚。 “老爷,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啊。”宁夫人见宁将军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着急地催促。 宁广宇也瞪大眼等着宁将军的回答。 宁将军扒一口饭菜进嘴里,头也不抬地说:“哪那么容易就抓到了,你别瞎操心了,吃饭。” 宁夫人不赞同地撇嘴,“这是瞎操心吗我还不是替老爷、替朝廷担心,万一两国打起来,还不是得老爷领兵出征,多危险啊。” 宁广宇皱眉道:“应该不会打起来吧,大昌国太子又不是我们害死的,是他自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导致风寒侵体病死的,与我们国什么相干,再说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在嘛,她应该清楚究竟怨谁。” 宁夫人叹息道:“话虽这么说,可太子毕竟是皇后娘娘亲哥哥,只怕皇后娘娘心里也怨着呢。” 宁夫人和宁广宇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慕若菱突然站起身说:“爹,娘,我吃好了,先回房去了,爹娘慢用。” “啊,这么快。”宁夫人不信,又夹了个大鸡腿放到她碗里,不容反驳地说:“我才刚吃几口你就吃饱了这才吃多少,不行,学规矩可是很累人的,得多吃点才行。” 慕若菱道:“娘,我真的吃好了,本来也就不太饿。” 宁广宇瞄了眼慕若菱袖中的书信,猜她定是为了看信才这么急着离开,遂帮腔道:“娘,三姐姐又不是小孩子,吃没吃饱她难道还不知道,娘就别管她了。” 宁夫人瞪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女儿家一定得把身子养好,否则以后嫁人生孩子都” 嫁人生孩子 听到这几个字,宁将军突然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了,想到宝贝女儿马上要进宫了,以后想见一面都难,心里更是不舒坦,又见宁夫人一直唠叨个没完,很是心烦,摆手道:“去吧去吧,谁不吃饿谁。”而后拿起女儿碗里的大鸡腿啃起来。 “那我去了。”慕若菱施礼告退。 见宁将军只顾自己埋头吃,宁夫人极为不满,嘟囔道:“老爷,你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孩子,万一把孩子饿坏了咋办。” 大鸡腿转眼间就被宁将军啃了个一干二净,他把鸡骨头丢进碟中,说道:“你就是操心太多,孩子又不缺不傻的,饿了难道不知道自己吃东西孩子现在明显是不想吃了嘛。” 宁广宇赞同地点头,“就是嘛,吃饭是人的本能,正常人我只听说过撑死的,还没听说过谁把自己给饿死了。” 宁夫人道:“你没听说过我可听说过,还记得西城的那个富家少爷吗他不就是把自己给饿死了。” 宁广宇纠正道:“那个富家少爷是气死的,他想娶青楼女子进门他爹娘不同意,他就赌气不吃饭,结果两天后就死了,再说他身子本来就有病。” “说到底他还是因为不吃饭才死的呀。” 慕若菱回房后打开信一看,果真是靖老王爷写来的,靖老王爷在信中说想请她去王府见面细谈。 信看完后,慕若菱把信用火引燃,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 然后慕若菱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沉思,思索究竟该如何安排才能用最少的时间把事情办好。 眼下她出府不方便,若想每件事都亲自安排,显然不现实,因此有些事只能交给林长歌去做。 慕若菱思索了会儿,走到桌前开始写信,准备让林长歌去见靖老王爷,这样也可尽快把香盈袖安排进靖王府。 这封信慕若菱写的很长,足足写了三页纸,她把上次见靖老王爷的事以及接下来的安排和想法都写了进去,并叮嘱林长歌看着裁夺,如果有更好的办法直接去做就行,不必再来问她。 写完信又把信密封好后,慕若菱长舒口气,这才吩咐人去请宁广宇。 “三姐姐找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多时,宁广宇清亮的嗓音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待宁广宇进屋后,慕若菱把信递到他面前说:“帮我把这封信给林长歌送去。” 宁广宇本欲伸手接信,但一听是给林长歌的,立马又把手缩了回去,“怎么又是给那个混蛋的,三姐姐,你和他来往这么频繁到底在做什么” 慕若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笑说道:“我和他做什么你就不必管了,你只需要知道,你每帮我送一封信,你娶到公主的希望就多一分。” “真的”宁广宇一听,顿时精神百倍,一把抓过信说:“那我以后天天给三姐姐送信。”说完,一溜烟跑开了。 慕若菱含笑不语,透过窗户目送宁广宇的身影离开。 第77章 提亲 慕若菱不知道林长歌和靖老王爷具体是如何商议的,只知道五天后突然传出靖王妃收了一个义女的消息。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慕若菱便知,香盈袖已经被安排进了靖王府。 对靖王妃收义女这种行为,众人一开始很不理解,靖王妃已有亲生女儿,为何还要收义女不过当众人了解了其中的缘由后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据说事情是发生在两天前,那天靖王妃去寺里上香还愿,没想到回府途中突遇大雨,幸得此女相邀去其家中避雨才免遭风雨摧残。 在避雨期间,靖王妃与此女闲谈,结果两人越谈越投机,很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靖王妃见此女心底良善、才貌双绝,又得知其父母双亡,只孤身一人活在世间,不禁心生怜悯,遂收为义女接入王府居住。 靖王妃向来怜弱惜贫,是盛阳城里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之人,此事传出后,众人更是交口称赞,同时羡慕此女好福气者亦甚多。 这日午后,宁广宇闲着无事,便带着他的宝贝兔子来找慕若菱说话。 当然,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说话,而是想问问三姐姐今天需不需要给林长歌送信,自几天前送了一回信后就再也没有送过了,他心里着急啊,照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把公主娶到手,他得想办法催催三姐姐才行。 “三姐姐,听说靖王妃收的那个义女名叫香盈袖,而且还听说这香盈袖以前为生活所迫曾做过乐妓,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靖王妃说的那样才貌双全。” 凉亭里,宁广宇一边拿菜叶喂他的宝贝兔子,一边没话找话地与慕若菱闲聊着。 慕若菱放下手里的茶盏,打趣道:“怎么,你这么关心她,莫非是想娶人家” “才不是呢,”宁广宇动作轻柔地捋着兔子说:“我喜欢公主,这辈子只想娶公主。” 慕若菱见他说的认真,故作好奇地问道:“可公主什么都不会,诗书不通,琴棋不懂,连做的糕点都能把人噎死,而且性子野蛮又任性,你到底喜欢公主什么” 是啊,他到底喜欢公主什么 宁广宇歪头想了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我一想到公主就开心,感觉心里暖暖的,想天天看见她。” 这或许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有的人不知哪里好,可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慕若菱望着凉亭外前两日刚被风雨摧残过的花木,心中不禁生出些许凄凉。 说不清道不明,朦朦胧胧。 这种爱的感觉恐怕她是再也体会不到了,世上没有让她想到就很开心、感觉心里暖暖的人。 想见的人倒是有,可惜也只能在梦里见。 “三姐姐,你和林长歌计划做的事现在怎样了进展还顺利吗”这时,宁广宇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慕若菱点点头,“目前还算顺利,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宁广宇目光闪动,咬了下嘴唇,又笑眯眯地问:“那三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林长歌写信今天会写吗” 慕若菱岂会不知宁广宇的小心思,瞥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你连着几天往我这里跑的目的” 宁广宇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这不是着急么,我当然希望三姐姐的计划赶紧完成了。” “我心里比你还急,可是着急有什么用,事情总得一步步来才稳妥。” 宁广宇听了,不禁发起愁来,“听三姐姐话的意思,三姐姐的计划完成估计还需要很久,那怎么办,我是可以等,可就怕公主等不了,万一皇上把她赐婚给别人了咋办” 慕若菱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依公主的性子,只要公主心里有你,就算皇上给她赐婚她也肯定不会嫁。” “可就怕夜长梦多。” 一时间宁广宇的心情跌落至谷底,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满眼期待地说道:“三姐姐,要不这样,不如把你的计划告诉我让我帮你去做,我要文能文要武能武,总比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长歌强吧,如果让我去做,肯定完成的又快又好。” 慕若菱呵笑道:“你就别自个夸自个了,若是让公主听到,肯定又要说你厚脸皮了。” 想到公主不屑撇嘴打击人时的娇俏模样,宁广宇也忍不住笑起来。 丞相府。 “什么你让我去靖王府提亲给谁提亲你吗你想娶的又是谁郡主吗” 书房里,林丞相看着眼前这个折腾不休的小儿子,强忍着把对方一脚踹出门的冲动问道。 这个混账是不是忘了,就在前不久才打了赌要在两个月内让宁家答应把宁芷冉嫁给他,怎么现在又想娶靖王府里的人了,再这样闹腾下去,早晚有一天他非被这个混账气死不可。 林长歌仿佛没看到林丞相咬牙切齿几乎吃人的暴怒样子,兀自说道:“我要娶的不是郡主,是香盈袖。” 香盈袖怎么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林丞相蹙眉细想,很快便有了印象,香盈袖不就是靖王妃新收的那个义女吗昨天夫人还在他面前提起。 他看向等着他答复的林长歌,不动声色地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娶宁芷冉了” “不,就是为了娶宁芷冉才要这样做。” 事到如今竟然还执迷不悟,难道非要等到宁芷冉进宫侍奉皇上诞下皇子才死心吗 林丞相握拳咬牙忍住体内横冲直撞的怒气,问道:“这是为何” 林长歌没有过多解释,只简略说道:“我并不是真的要让爹去提亲,只是想让爹做个样子走个过场,让别人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我和王爷王妃已经打过招呼,爹只管派人过去就好。” 林丞相明显不信,点着林长歌的头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靖老王爷和靖王妃肯陪着你胡闹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不长脑子。” 林长歌正色道:“爹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靖老王爷,有些事现在不方便和爹说,但请爹相信,我不是在胡闹,如果爹不信,去问靖老王爷便知。” 林丞相闻言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的确,他可以不信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儿子,但不能不信靖老王爷。 如果儿子所言属实,只怕这里面大有文章。 林丞相琢磨了会儿,说:“好,等我问过靖老王爷再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谢谢爹。” 目的达到,林长歌微笑道谢,接着开始与林丞相商议一些关于提亲的流程细节问题。 第78章 入宫探病 “三姐姐,三姐姐。” 一大清早,慕若菱才刚起身就听到宁广宇的叫嚷声在院子里响起,声音急切中又带着雀跃。 此时,慕若菱正坐在妆台前梳妆,听到声音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宁广宇正风风火火地赶来。 待宁广宇进屋后,慕若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宁广宇脸色发红,两颊挂着汗珠,一看便知是急急赶来的。 他进屋后先是猛灌了几口茶水,稍作喘息后,才急切地说道:“三姐姐,我今早在街上突然听人说丞相府要和靖王府结亲了。” 丞相府的几位公子只有林长歌还未成亲,现在两家结亲,定然是林长歌要成亲了。 慕若菱对此事似乎并不感兴趣,慢条斯理地往手腕处涂抹着姽香,云淡风轻地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长歌未娶,郡主未嫁,两家结亲又有何不可。” “哎呀,我不是这意思,我才不管林长歌要和谁成亲呢,我是” 宁广宇见三姐姐似乎没意识到此事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心里愈发焦急,正准备好好分析一番,突然意识到三姐姐好像说错了,遂纠正道:“三姐姐,林长歌要娶的不是郡主,而是那个义女香盈袖。” “哦”慕若菱故作不解,蹙眉道:“这是为何那个香盈袖不是才进王府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嫁了” 一门心思想把公主娶到手的宁广宇可没心思管这些,现在他只关心三姐姐要做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他说道:“管他呢,我来找三姐姐是想告诉三姐姐,林长歌既然要成亲了,事情肯定很多,这样一来他肯定顾不上帮三姐姐做事了。” 一听这话慕若菱瞬间明白了宁广宇的来意,“所以呢” 宁广宇瞪大眼理所当然地道:“林长歌指望不上了,所以就需要我出马帮三姐姐做事了呀。”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还真有毅力。 慕若菱瞥他一眼,再次拒绝了,“在我没决定让你帮忙之前,你就别费心思了,你就是把腿跑断把嘴磨破我还是不会告诉你。” “哎,三姐姐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 “嗯说谁呢”慕若菱秀眉微挑。 宁广宇猛然醒悟,知道自己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忙陪着笑脸自我反省,“嘿嘿嘿,三姐姐别误会,我说我自己呢,三姐姐一向聪明睿智,怎么可能死脑筋呢。” 慕若菱见宁广宇并没什么要紧事,遂下逐客令道:“你若没其他事可以走了,这几天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你不烦我都烦了。” 宁广宇看没戏,无奈,只得告辞:“好吧,等我有事时再来找三姐姐。” 末了,又特意嘱咐道:“三姐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千万别跟我客气。” “去吧去吧,有事少不了你的。” 把宁广宇打发走后,慕若菱坐在房里开始盘算沉思。 如今香盈袖的事有林长歌和靖王府的人安排,倒用不着她多费心思,但冯芊语回冯家之事恐怕得需要她略施小计才行。 徐炫明已死多日,想必冯芊语想回冯家的消息也已传递给了冯昂。 冯芊语若想回冯家,必须要得到齐嵘和徐家人的同意才行。 冯芊语回不回来对齐嵘并没什么影响,因此,齐嵘这一关不必考虑。 而徐家关键是看徐苡诺的态度,如果徐苡诺同意,就不成问题,但她想徐苡诺应该不会同意,因此她需要让人盯着宫里的动静,在必要时好出手促成此事。 冯芊语一回来,冯家的好日子也就不长久了。 自得到兄长突然病逝的消息,徐苡诺便整日沉浸在伤心痛苦中无法自拔,除了时不时的哭泣之外,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导致整个人浑浑噩噩、憔悴不堪,结果没几日人就病倒了。 皇后娘娘贵体欠安,朝臣权贵们的那些诰命夫人少不得要入宫侍疾。 因靖王妃身子不好,平时皇后娘娘连每月初一进宫请安的规矩都给她免去了,如今侍疾之事自然落不到她头上来。 但最后靖王妃还是带着郡主和新收的义女香盈袖进了宫。 当然,靖王妃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受了靖老王爷的指示。 不过,靖王妃并没有让香盈袖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而是一进宫就让郡主带着香盈袖去找乐安公主去了,还说香盈袖第一次进皇宫,肯定对什么都很好奇,到时让公主带着她在宫里好好走走看看。 而后,靖王妃领着丫鬟向皇后娘娘的华阳宫走去。 一向奢华至极、圣上驾临频繁的华阳宫里此时却是一片死气沉沉,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皆屏息静气、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主子不快招来惩罚。 当靖王妃来到华阳宫时,皇后徐苡诺刚从昏睡中醒来,正由宫女伺候着喝补身的粥汤。 待靖王妃进寝殿后,徐苡诺挥退伺候的宫人,有气无力地说:“大热天的,王妃身子又不好,何苦再折腾这一趟,本宫的身子没什么大碍。” 靖王妃长期卧病在床,身子早已羸弱不堪,如今从王府到皇宫这一路颠簸,路程虽不选,但基本也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若不是想到充满希望的将来,恐怕她很难坚持下来。 她用帕子掩住口咳嗽了几声,软绵绵地说道:“多日未曾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皇后娘娘贵体欠安,妾身若不来看看又如何能安心。” “有劳王妃挂心了。”徐苡诺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强打起精神说道:“听闻王妃前些日子收了一个义女,能让王妃如此喜爱的人定然不差,本宫倒真想见见她呢。” 听皇后娘娘提到香盈袖,靖王妃捏帕子的手微微一紧,起身屈膝请罪道:“请娘娘恕罪。本来今天郡主和盈袖都要来给娘娘请安的,可没想到一进宫就遇上了乐安公主,三个女孩子便玩到一处去了。妾身想着娘娘身子不适,怕扰了娘娘清静惹娘娘心烦,便没让她们一同过来,若娘娘想见她们,妾身这就派人去唤。” 徐苡诺本就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想见,何况现在她也没心情见,遂说道:“算了,大热天的,就不必麻烦了,以后再见也是一样。” “谢娘娘体恤。” 靖王妃在华阳宫只待了差不多两刻钟就告辞离开了,一出华阳宫,靖王妃立刻命人去寻郡主和香盈袖,而后三人匆匆出了宫门。 靖王妃三人前脚离开,无意中听到香盈袖神似先皇后议论的齐嵘后脚便踏进了华阳宫。 第79章 嫌疑 “皇上驾到” 华阳宫里,徐苡诺喝过汤药正欲躺下歇息,突然听到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喊声,心中不免疑惑。 皇上早朝后才来看过她,怎么现在又来了莫非皇兄的事有了眉目 徐苡诺想到此,忙命宫女扶自己起身迎接圣驾。 皇帝齐嵘大步流星地走进寝殿,边命屈膝施礼的徐苡诺起身边在殿内巡视着,当看到靖王妃及其两个女儿并不在殿里时,心中甚感遗憾,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未曾见到那个名叫香盈袖的女子。 徐苡诺站起身后,紧盯着齐嵘屏息问:“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不是皇兄之事查到了什么线索” 齐嵘收回心神,扶着徐苡诺在凳子上坐下,轻叹着说:“朕已经派了很多人严查此事,也命官府下发了通缉文书,可始终查不到那个李神仙的下落,他就好像突然从人间消失了一样,连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着实让人头疼。” “皇上,”徐苡诺听到事情还是毫无进展,眼圈又止不住红了,哽咽道:“臣妾的皇兄虽然好酒色,但身子一向很好,可没想到突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皇兄死的蹊跷,请皇上一定要查明真相替皇兄报仇,这样也好给臣妾父皇、给大昌国一个交代。” 齐嵘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皇后放心,朕会加派人手继续严查,大昌国那里就有劳皇后费心安抚了,朕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停顿了一下,齐嵘才又说道:“有一件事想问问皇后的意思,方才冯昂痛哭流涕地说,太子妃也就是冯芊语孤苦伶仃、思乡心切想回冯家住,求朕看在他和冯夫人年事已高的份上能答应他的请求,皇后觉得呢” “凭什么答应他。” 徐苡诺听了不禁气血上涌,情绪激动地说:“冯芊语已经嫁给臣妾的皇兄,这辈子生是徐家人,死是徐家鬼,为什么要回冯家难道看臣妾的皇兄死了,她还想改嫁不成” 齐嵘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改嫁倒不太可能,可能是因为远离家人,再加上无夫无子可依靠,所以才想回到父母身边来。朕也只是随口问问,既然皇后不同意,让她去大昌国就是了。” 徐苡诺冷声道:“冯大人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这种事竟然也敢来问。” “念他一片爱女之心,皇后就不要和他计较了,莫气坏了身子。”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齐嵘便以朝政繁忙为由离开了华阳宫。 待齐嵘离开后,徐苡诺的贴身嬷嬷走了进来,劝道:“娘娘,以奴婢看,既然皇上开了口,娘娘不如就答应下来。” 徐苡诺闻言竖眉轻斥道:“嬷嬷莫不是糊涂了。冯芊语已经嫁给太子,哪有再回冯家的道理,若是小门小户人家倒也罢了,只当弃了一只猫狗,可皇兄是一国储君,代表的是大昌国皇家颜面,不管冯芊语是生是死,她都只能在大昌国。” 嬷嬷谨慎地往门口看看,见无人靠近,这才跨前两步小声说:“太子病的突然、死的蹊跷,可又查不出病因,太子妃是太子身边最亲近之人,平日里对太子的饮食起居肯定很清楚,她或许会知道一些什么,把她接回来,娘娘正好可以仔细问问她。” 徐苡诺却不这样认为,叹息着说:“如果她真知道什么肯定一开始就说出来了,何况嬷嬷又不是不知道太子的性子,整天想着往外野,就算娶个天仙在房里,也不过天的热情劲儿,何况他们两个又是勉强凑在一起的,根本谈不上什么爱与不爱,能亲近到哪儿去,不怄气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就是关键所在啊,娘娘。”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娘娘别忘了,太子妃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太子的,而且深恨太子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深受众人耻笑,不得不抛家别亲远嫁他国,她心里能不怨吗就算她真知道什么恐怕也不会说出来。娘娘细想便是。” 听了嬷嬷这番话,徐苡诺浑身一个激灵,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同时心也仿佛被人紧紧攥住般闷痛,“嬷嬷的意思是,冯芊语也有杀害太子的嫌疑” 嬷嬷垂眸道:“奴婢不敢随意揣测,奴婢只是想提醒娘娘,人心难测,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冯芊语杀害皇兄这可能吗她真的有这个胆量吗不管怎么说,皇兄终究是她的丈夫啊。 徐苡诺又惊又怒,死死捏着帕子,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地分析此事发生的可能性。 然而,分析来分析去,这种可能性都不能被排除,毕竟,冯芊语的确是被皇兄毁了清白,嫁给皇兄亦是走投无路之举。 既然有这种可能性,她就应该查个明白才是。 徐苡诺拿定主意后,吩咐贴身宫女道:“即刻请皇上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宫女得令后,快步而去。 而此时,齐嵘正在御书房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并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叹息。 香盈袖,香盈袖,香盈袖 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已在齐嵘的脑海里盘旋多时,怎么都挥之不去。 人往往就是这样,当想见一个人却没有见到时,心里就会一直想,而越想就越想见到,越想见到就越想,就这样无休止地来回折腾,让人坐卧不安。 特别是听说丞相府和靖王府正在商议林长歌和香盈袖的亲事时,齐嵘更是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召香盈袖入宫一探究竟。 但他心里清楚,这样过于明显的做法并不是明智之举,别人他可以不顾及,但不能不顾及皇后。徐炫明病逝之事还未平息,他还需要皇后帮他摆平此事,他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可是,香盈袖今日才随靖王妃进过宫,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进宫了。 这时,御书房外伺候的太监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请皇上即刻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齐嵘烦躁地摆摆手,回到案前坐下,“知道了,朕看完这几本奏折就过去。” “是,奴才告退。”太监察觉到皇上情绪不佳,未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齐嵘却并未看奏折,只是呆呆地坐着。 第80章 主意 当齐嵘再次踏进华阳宫时,已是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而期间徐苡诺因等不及,又派人去御书房催了两次,但皆被门外伺候的太监以皇上在批阅奏折为由给挡了回去。 这让徐苡诺心里有些不快,总感觉齐嵘并没有把她皇兄病逝之事放在心上。 因此,当见到齐嵘时,徐苡诺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埋怨之意,“皇上的奏折批完了如果没有批完,皇上还是回去继续批吧,不必理会臣妾。”说完,别过头不再看齐嵘。 齐嵘本就心烦意乱,又见徐苡诺是这种态度,心里也极为不快,拉长脸沉声道:“皇后让朕来就是为了跟朕置气的” 徐苡诺紧抿着嘴不吭声。 齐嵘心知眼下情况特殊,不好闹得太僵,遂走上前在床榻边坐下,放柔声音说:“朕是被几个紧急折子缠住了身,所以才没有及时赶来,并不是刻意怠慢皇后,皇后为此跟朕置气,岂不是太冤枉朕了。” 徐苡诺听了心里好受了一些,也就顺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她说道:“皇上走后,臣妾仔细想了想,觉得让冯芊语回冯家也好,这样既能体现出皇上的仁爱之心,又能笼络住冯昂让他更加卖力地为皇上做事,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倒有些出乎齐嵘的意料,不过依他对徐苡诺的了解,他想徐苡诺突然转变态度同意冯芊语回冯家只怕是另有目的,很有可能与徐炫明的死有关。 既然徐苡诺想这样做,那就让她折腾去吧,至少能暂时稳住她。 稳住了徐苡诺,也就等于稳住了大昌国,如果最后真查出些什么来,倒是他的幸运了。 齐嵘琢磨一番后,欣慰地说:“皇后能这样为朕着想,是朕的福气。既然皇后同意了,朕马上派人去告知冯昂,让他安排接冯芊语回府。” 两人说话的间隙,徐苡诺的贴身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云妃求见。” 云妃是协助皇后打理后宫之人,亦是大公主的生母,因皇后近日身子不好,后宫诸事皆由云妃及其他两位嫔妃打理,若无重要事宜,云妃是不会来打搅皇后养病的。 徐苡诺没有心情见,本想直接说不见,但碍于齐嵘在,只得问道:“云妃有没有说见本宫什么事” 宫女回道:“奴婢问过了,云妃说再有几日就是大公主生辰,想请示娘娘,大公主生辰是否还按照往年惯例安排” 徐苡诺道:“让云妃自己看着安排就是了,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太奢华铺张,简单些为好。” 齐嵘听着徐苡诺和宫女的谈话,突然心思一动,有了主意,握住徐苡诺的手说道:“皇后近日心情不佳,何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疏散疏散心情朕让人从宫外寻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弄进宫来,再让那些夫人小姐们进宫陪娘娘说话解闷,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岂不好” 徐苡诺推辞道:“皇上不必为臣妾费心了,臣妾实在没有心情。” “就是因为没心情所以才更需要这样做,皇后一直这样消沉可怎么好,宫里诸事还在等着皇后去处理。” 徐苡诺见齐嵘坚持,以为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不由欢喜,也就不再推辞,“这样也好,听闻靖王妃新收的义女能歌善舞,臣妾还没有亲眼见过,正好借此机会见一见。” 齐嵘面上不露声色,可眼底闪耀的光芒却似一簇火苗在跳动。 寂静无人的花园小径上,一宫女手挽装满蔷薇花的竹篮不疾不徐地走着。 当经过一处假山时,宫女神色小心地左右看看,然后迅速隐入了假山后。 此时,假山后已有一衣着光鲜的嬷嬷在等着,此嬷嬷不是别人,正是跟随皇后徐苡诺十多年的贴身嬷嬷,今天也正是由于她的劝说,徐苡诺才同意让冯芊语回冯家。 一看到宫女,嬷嬷立刻低声说道:“去回禀静太妃,就说我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做了,皇后娘娘也已经同意让冯芊语回冯家。” 宫女闻言眼睛一亮,赞道:“嬷嬷真乃守信之人,请嬷嬷放心,我会回禀太妃的。” 嬷嬷沉声又一字一句提醒道:“也希望静太妃和我一样做个守信之人,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静太妃向她许诺,只要她能帮其办好这件事,若日后宫中发生变故,静太妃会保她一家无虞。 这件事对她来说很容易,而且对皇后娘娘也无害,甚至说不定还能查明太子病逝的真相,所以她就答应了下来,当然,她也是为以后着想,以防万一。 先前帝后和杜贵嫔遇刺,至今尚未找到凶手,如今徐太子又突然病逝,这两件事皆指向皇上和徐家人,而皇上和徐家人共同的仇人又是谁除了青城公主和她背后的那些人,她想不出别人。 青城公主是天下奇人,然而奇人也有克星,青城公主的克星便是她异于常人的身子。 当年,大耀国的柔嘉皇后怀孕,在生产的三个月前她被选进宫,主要是为了将来照顾孩子、给孩子做乳娘使唤。 可没想到,三个月后孩子生下来时,竟全身透明如水,唯有眉心的水滴型痣鲜红如血,孩子不仅体内的一切清晰可见,而且人也如静止的水一样,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孩子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当大耀国帝后看到期盼已久的孩子竟是这幅模样,伤心欲绝。 就这样过了三天,孩子依旧不哭不闹、不吃不喝,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怪异的婴孩儿,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到了第七天,宫门外突然有一位老者求见,说他能医好公主。 而这位老者,就是后来青城公主的大师父,那天他把青城公主从宫里带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后,老者陪着青城公主回宫参加柔嘉皇后的寿宴,众人惊奇的发现青城公主果真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只不过需要每日服用老者特制的药物才行。 也就是在这场寿宴上,柔嘉皇后见到了徐家一岁多的女儿徐苡诺,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心里甚是喜爱。 因唯一的女儿长年不在身边,柔嘉皇后心里难免想念,因此便把对女儿的思念转移到了皇后娘娘身上,常常让徐夫人带着女儿进宫作陪。 在皇后娘娘四岁那年,徐夫人不幸难产去世,柔嘉皇后对皇后娘娘更加怜爱疼惜。 没过多久,徐将军续娶了新夫人。柔嘉皇后怕皇后娘娘在家里受委屈,便把其接入宫中抚养。 在大耀国皇宫里,皇后娘娘虽不是公主,但享受的待遇却与公主无异,与青城公主亦是姐妹相称。 而她也就是这时候被柔嘉皇后派去伺候皇后娘娘的。 第81章 噎死也愿意 世人皆言青城公主是不死身,除非自然死亡,否则没有人能真正杀死她。 对于这样的传言,先前她和皇后娘娘一样是不信的,因为当年皇后娘娘把青城公主每日所吃的药偷偷调换后,没出几日,青城公主的身子就变得像水一样瘫软无力,不要说提剑练武了,连下榻走路都是奢望,整日只能在榻上躺着。 而皇后娘娘之所以调换青城公主的药,主要是受了其父兄的指使。 当年,青城公主刚嫁给还是武王的皇上两三个月,就赶上了大乾皇帝寿辰。 因大耀国帝后挂念担心远嫁的女儿,于是派太子等人前来为大乾皇帝祝寿及看望青城公主。 可没想到,在大乾皇帝寿辰那天,却发生了太子齐祯轻薄青城公主之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开始,亲眼目睹此事的人皆以为事实就是如此,毕竟太子齐祯喜欢青城公主是人人皆知的事,而且大乾皇帝还曾写国书替齐祯求娶过青城公主,只不过青城公主最终选择了武王。 然而两天后,皇后娘娘却悄悄告诉兄长徐炫明说,其实这是武王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太子齐祯。 这时,徐炫明便看出了武王想要称帝的野心,而且野心极其强烈,强烈到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最后,事情以太子齐祯自杀谢罪宣告结束。 在大耀国太子等人返程回国时,徐炫明没有让皇后娘娘回去,而是让其留下来陪伴与武王心生嫌隙后情绪低落的青城公主。 徐炫明回大耀国不久,就与徐将军等人发生了宫变,并同时传信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联合武王一起除掉青城公主,并且还向武王承诺,只要除掉青城公主,就让皇后娘娘嫁给武王,并帮助武王登上帝位。 武王见大势已不可逆转,心里虽舍不得青城公主,可当皇后娘娘展开除掉青城公主的计划时,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就这样,对皇后娘娘和陪嫁丫鬟毫无防备的青城公主很快病倒在了床上 当时,她和皇后娘娘是亲眼看着青城公主咽气的,所以才不相信青城公主是不死身的传言。 然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却让她心里渐渐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人要杀皇上和徐家人。 难道青城公主肉身虽然死了,可灵魂还存活于世间还是说有其他人要替青城公主报仇 她不得而知。 但不管怎样,得到静太妃的承诺对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万一以后真发生了什么,她也好有条退路。 大将军府。 刚消停没两天,宁广宇又开始在慕若菱面前晃悠起来,并一个劲儿地追问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给林长歌送信。 慕若菱见宁广宇急得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很是无奈,遂停笔抬头道:“给林长歌的信我是没有,不过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可以带你进宫见一见公主。” “啊,知我者莫若三姐姐也。”宁广宇猛地从凳子上弹跳起来,急不可耐地说:“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好不好我都好几十年没见公主了。” “好几十年你当自己是活在天上吗” “不是也差不多,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慕若菱瞥他一眼,“油嘴滑舌,你就不怕公主再让你吃她做的红豆糕” 宁广宇头一昂,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怕,只要能见到公主,就是噎死我也愿意。” 慕若菱摇头叹息,打趣道:“唉,看来你这辈子是栽在公主身上了,没救了。” 宁广宇嘻嘻笑,“我不要三姐姐救我,我只要三姐姐帮我娶到公主就好。” 见面前的人端坐桌前不动,宁广宇焦急地催促:“三姐姐,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赶快进宫吧。” 慕若菱边用笔蘸墨边说:“不急,后天是大公主生辰,到那天我们再进宫,说不定还有好戏看呢。”说完,低头继续习字。 一听还要等两天才能见到心上人,宁广宇心急如焚,正欲再软磨硬泡一番,慕若菱却先发制人道:“我说后天进宫自有道理,你要是再啰嗦我可下逐客令了。” “没没没”宁广宇忙摆手否认,识趣地把软磨硬泡的话变成了附和之语,“后天进宫也挺好,正好留出时间让我好好准备准备。” 慕若菱写完一张字后,吩咐宁广宇帮她把字拿到一旁晾干。 宁广宇拿着那张字瞅了瞅,发现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两眼蓦然睁大,吃惊地说:“三姐姐你你怎么临摹前太子的字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前太子的字我临不得吗” “当然临不得了,”宁广宇见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色说道:“现在前太子所有的字画已经从世上消失。三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前太子轻薄先皇后之事,有皇上在,谁敢私藏前太子的东西,三姐姐赶快把这字烧掉,免得被人看到。” 慕若菱搁下笔,目光沉沉地盯着宁广宇问:“你也认为前太子想轻薄先皇后” “难道不是吗当时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可是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你不是说不能光看表面吗” “这” 宁广宇被堵的哑口无言,感觉她话里有话,不由瞪大眼问道:“三姐姐你什么意思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曾经说过的话。”慕若菱说完低下头继续习字。 宁广宇见她完全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心急地抢过她手里的笔说:“三姐姐马上要进宫了,万一被皇上看到,心里肯定不高兴,皇上一不高兴,肯定会找三姐姐的麻烦,到那时三姐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慕若菱置若罔闻,从他手里夺回笔继续写,“我倒希望皇上找我麻烦,可就怕他不敢。” 宁广宇听到这惊人之语吓了一跳,摸着慕若菱的额头说:“三姐姐,你没发烧吧,怎么突然说起胡话来了,他可是皇上,怎么会不敢找三姐姐的麻烦。” 慕若菱拿开他的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第82章 不说话会憋死 到大公主寿辰这日,慕若菱和宁夫人登上进宫的马车差不多有一刻钟了,却还不见宁广宇出来。 这让慕若菱奇怪不已,依宁广宇那股想见公主的猴急样儿,不应该这么姗姗来迟啊。 她暗自思索了会儿,掀开车帘对小厮吩咐道:“去看看四少爷还需多久出来,告诉四少爷,如果他再不出来,我们就先走了。” “来了来了来了” 结果慕若菱话音刚落,宁广宇就匆匆忙忙走了出来,嘴里还一迭连声地应着,生怕被落下似的。 当看到宁广宇那一身耀眼光鲜的装扮时,慕若菱很快明白了,“你出来这么晚,就是在倒腾这一身装扮吧。” “怎么样,不错吧。”宁广宇用手整整衣角,无比自豪地说:“这身衣裳可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就是为了见公主穿的。” 还不等慕若菱说什么,结果宁夫人突然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公主嫁给你,你就别瞎折腾了,等你三姐姐进宫后,我和你爹就开始给你张罗婚事。” 宁广宇原本红光满面的脸庞顿时失去了色彩,抗议道:“除了公主,我谁也不娶,爹娘还是别忙活了。” 宁夫人叹息着说:“我当然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娶公主了,可就怕皇上不同意。我看张家小姐也很不错,人长得漂亮不说,针线又好,而且还有学问,张家也隐晦地提了几次了,不如就” “她就是长得像嫦娥仙子我也不要,我就要公主。”不等宁夫人说完,宁广宇已硬着脖子语气强硬地喊出了声。 宁夫人气道:“你就气我吧你,你想娶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困难,到时候娶不到让你哭去。”说完,一把甩下车帘子,似乎不想再看到这个气死人的儿子。 车外的宁广宇似乎并不担心,“三姐姐说了,她会帮我娶到公主的。”怕宁夫人不信,也为了让自己定心,又掀开车帘向三姐姐确认道:“是吧,三姐姐。” 慕若菱狠狠瞪宁广宇一眼,腹诽道:你个大嘴巴,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非要嚷嚷出来,这是怕她食言,在刻意提醒她吗 接收到三姐姐想揍人的凶狠目光,宁广宇讪笑着吐吐舌头,识趣地放下了帘子。 这时,宁夫人不相信地问宝贝女儿,“冉儿,你真和宇儿说过这样的话” 宁广宇都已经嚷嚷出来了,慕若菱也不好再否认,只得说道:“是的,娘,当时我也是被四弟纠缠得没有办法才随口说了这样的话,没想到四弟当真了。” 宁夫人一脸无奈,“这种话也能随口乱说如果最后宇儿娶不到公主,心里岂不埋怨你” 慕若菱劝道:“娘不用太担心,我亲口问过公主,公主也很喜欢四弟,真心想嫁给四弟,只要公主愿意嫁给四弟,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宁夫人叹息一声,说:“我就是怕宇儿到时娶不到公主伤心,为了那个不算很喜欢的冯小姐,他还伤心得两天没吃饭呢,如果娶不到心爱的公主,他还不得跟西城的那个富家少爷一样把自己活活给饿死。” 这时,宁广宇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我肯定能娶到公主,我相信三姐姐,我” 这是嫌宁夫人气得还不够狠是不是 慕若菱咬牙喝道:“闭嘴吧你,不说话会憋死” 宁广宇见三姐姐似乎有发威的迹象,直觉不妙,乖乖闭了嘴,开始幻想与公主相见的情景,结果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命车夫加快速度前行。 今日的大乾皇宫一扫先前徐太子病逝一事所带来的阴霾,目光所到之处皆焕然一新、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人亦是笑语盈盈。 宁夫人进宫后,就去找熟识的夫人说话去了,而慕若菱则和宁广宇一起向乐安公主齐瑾涵的寝宫走去。 “芷冉姐姐,芷冉姐姐” 两人刚走出不远,就听到齐瑾涵的呼唤声从前方传来。 宁广宇听到齐瑾涵的声音,虎躯一震,整个人瞬间精神百倍,什么三姐姐,什么宫规礼仪,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三步并作两步朝齐瑾涵走去。 而今天的齐瑾涵明显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崭新的大红宫装,璀璨夺目的金累丝镶嵌白珍珠头冠,再加上那精致的妆容,看上去华贵无比、美丽非常,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她才是今天的寿星。 宁广宇结结实实被惊艳到了,由衷赞叹道:“公主今天好美,比那月宫仙子还要美。” 被人如此直白的夸赞,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心仪之人,即便大大咧咧如齐瑾涵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见许多人朝他们这里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脸色微红地说道:“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别处吧。”语毕,转身而去。 宁广宇二话不说跟着往前走,脸上的笑容跟吃了蜜一样又甜又腻。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慕若菱琢磨,齐瑾涵口中的“我们”应该是不包含她的,遂识趣地没有跟着去。 而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前面那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直到身影消失也没回头看她一眼,显然是忘记了她的存在。 这一对欢喜冤家不在,她正好可以清静清静。 慕若菱往四周瞧了瞧,看见左侧的莲花湖上有座凉亭,而且亭中无人,遂抬脚向凉亭走去。 慕若菱来到凉亭,刚在石凳上坐下,没想到就远远看见有几人朝凉亭走来。 这让慕若菱的眉头微微蹙起,好不容易找个安静地方,结果又有人来打搅,她实在懒得应付。 但随着几人越来越近,慕若菱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因为她分辨出走在最前面的妇人竟是靖王妃。 靖王妃身侧还跟着一身穿碧绿色裙裳的女子,此女子并不是郡主,而是香盈袖。 慕若菱起身走出凉亭几步迎接靖王妃的到来,不过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香盈袖身上。 今天的香盈袖打扮得较清爽干练,身上也没佩戴多余的饰物,只腰间垂挂着一串白玉流苏,这倒挺符合青城公主的形象气质。 但当慕若菱看到香盈袖眉间鲜红的水滴型花钿时,眉头再次蹙起。 第83章 欲擒故纵 来到凉亭后,靖王妃挥退丫鬟,然后把香盈袖推到慕若菱面前,微笑说道:“芷冉小姐觉得我今天给盈袖打扮得如何连盈袖身上的这件衣裳都是我仿照先皇后穿过的衣裳式样改造的,而且我也已安排妥当,到时在大殿上让盈袖献一场飞仙舞为大公主贺寿,皇上看了必定喜欢。” 显然,靖王妃对自己精心做出的安排感到无比满意。 然而,对这样的安排慕若菱却不赞同,她再次把香盈袖打量一番,如实说出了心中所想,“王妃的想法是没错,只是王妃不觉得这样做太明显了吗旁人一看就知道盈袖小姐是在模仿先皇后,很容易给人一种故意引诱皇上之嫌,王妃岂不闻欲擒故纵一说。” 靖王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看香盈袖,再想想方才那番话,猛然醒悟过来,扶额叹息一声,无比懊恼地说:“都怪我太心急,一心想让盈袖赢得皇上喜欢,竟没有往深处去想,幸得芷冉小姐提醒,否则岂不误了大事。唉,我活了大半辈子,竟还不如芷冉小姐聪慧、通透,真真是白活了。” 慕若菱道:“古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王妃不必懊恼,还是重新给盈袖小姐打扮一番要紧。” 靖王妃一脸焦急地说:“宴席快要开始了,现在回府收拾也来不及了啊。” 慕若菱沉吟片刻,说道:“听闻王妃与静太妃交好,不如去找静太妃请她行个方便。”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那咱们赶快过去吧。”靖王妃仿佛找到了救星,拉着香盈袖就往外走。 慕若菱略作思索后,抬脚跟了上去。 途中,靖王妃忍不住问慕若菱:“芷冉小姐觉得,盈袖该如何打扮才稳妥” 慕若菱不容置疑地说:“把盈袖小姐的妆容换成艳丽的桃花妆,还有,如果要在大殿上献舞,不要跳飞仙舞,换成别的。” “啊这是为何”靖王妃惊讶不已,“这样一来盈袖不就不那么像先皇后了吗万一到时吸引不了皇上可怎么办”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香盈袖也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 当年青城公主跳飞仙舞一舞倾天下,让世上男子无不为其倾心疯狂,而皇上也最喜欢看飞仙舞。 她在宁小姐的指导下已习得飞仙舞的精髓,就连宁小姐都说她跳的和青城公主不相上下。 今晚她本想在大殿上跳此舞好一举俘获皇上的心,可没想到宁小姐竟说让她换成别的。 既然这样,她今晚还是不要献舞了,因为除了飞仙舞,她也不想再跳别的。 香盈袖暗自琢磨了会儿,向靖王妃请求道:“母妃,如果换成别的舞,我许久未练习,恐有生疏,我看今晚还是不要献舞了。” 靖王妃一想也有道理,就说道:“也好,免得适得其反。” 而后,又转头问慕若菱:“我还没明白芷冉小姐让这样做的目的呢,既不能画先皇后的妆容,又不能跳先皇后的舞,那又该如何吸引皇上呢盈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慕若菱闻言细细解说道:“现在外表是其次,主要是神态举止要相像,这样皇上见了便会不由自主地想盈袖小姐如果打扮成先皇后、跳先皇后的舞会是什么样子。 人一旦有了某种渴望,就会想方设法地去验证去实现。皇上那么爱先皇后,他能不找机会验证一下吗 只有皇上亲自验证过了,亲眼看到盈袖小姐真的与先皇后极其相似,心中想要占有的渴望才会更强烈,这样可比直接让盈袖小姐以先皇后的模样出现在皇上面前有用多了,不仅增加了皇上与盈袖小姐相处的机会,又摆脱了故意引诱之嫌。” 靖王妃听得频频点头,待慕若菱说完后,忍不住笑着赞道:“前些日子听王爷说你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当时我还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难怪林公子后悔退婚又想娶你为妻了。” 慕若菱笑笑,没有言语。 三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就来到了静太妃的寝宫前。 在来之前靖王妃就让人给静太妃传了信,因此早有宫人在门口等候迎接。 等候的宫人看到靖王妃等人到了,忙上前见礼,然后恭敬地领着几人往大殿走去。 当几人来到大殿时,看到静太妃正在殿中等候,而旁边的几案上也摆满了待客的茶点和瓜果。 简单地寒暄后,静太妃亲自送香盈袖去内室梳洗上妆,靖王妃怕出什么差池,也跟着进了内室,慕若菱则独自坐在殿里品茶歇息。 静太妃并未在内室停留多久就走了出来,她挥退殿里侍候的宫人,然后来到慕若菱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悄声说道:“宁小姐托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皇后娘娘已同意太子妃回冯家。” 慕若菱浅浅一笑,道:“此事我已听说了,麻烦太妃了。” 静太妃迟疑了会儿,紧紧握住茶盏问道:“宁小姐说世上有方子可以医治豫王爷的身子,这是真的吗宁小姐确定能找到此方子吗” “如果我说不确定,太妃是不是就后悔帮我了呢” 静太妃神色一滞,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但还是坚定地摇头说:“不,我不后悔,就算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即便宁小姐是骗我的,我还是会选择帮宁小姐,只是只是可怜了豫王爷。” 慕若菱抿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既如此,太妃又何必担心呢,我既然说出了口,就有一定的把握。” “这么说,豫王爷真的有救了” 说完这句话,静太妃突然捂着脸哭起来。 儿子有救了,她的儿子终于有救了,以后她的儿子不用再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了,也不用再受世人的耻笑了,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一个母亲感到幸福的 慕若菱见静太妃哭得不能自已,开口劝道:“太妃当心哭坏了身子,待事成之日,太妃再哭也不迟啊。” 静太妃忙松开手,边用帕子擦拭眼角边含泪带笑地说:“真是惭愧,让宁小姐见笑了。” 慕若菱表示理解,“我能体会到太妃的心情。” “不瞒宁小姐说,我做梦都梦着这一天呢,没想到老天真开了眼” 两人正说着话,靖王妃拉着香盈袖从内室走了出来。 第84章 假的,都是假的 重新打扮过的香盈袖要比之前看上去美艳娇媚很多,如果说之前是淡雅清新的幽兰,那么此时就是娇艳妩媚的桃花,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风情。 静太妃看着眼前粉面桃腮、亭亭玉立的人儿,忍不住感叹道:“难怪王妃要认盈袖小姐做女儿,瞧这模样这仪态,看着就让人打心眼里喜欢,我若是先遇上了,恐怕就轮不到王妃了。” 靖王妃打趣道:“怎么,太妃还想和我抢女儿不成这我可是不依的。” 这时,慕若菱突然对香盈袖说道:“既然太妃如此喜爱盈袖小姐,那盈袖小姐以后就多进宫陪陪太妃。听闻盈袖小姐要与林长歌公子定亲了,算起来,盈袖小姐还是太妃的侄媳妇儿呢。” 香盈袖温声应道:“好,我记得了。” 接着慕若菱又转向静太妃说:“盈袖小姐进宫的次数不多,想必对宫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到时太妃可以带盈袖小姐四处走走,也不枉盈袖小姐陪太妃一场。” 虽然静太妃不明白宁小姐为何做这样的安排,但想来必有其用意,于是说道:“天天一个人在宫里也怪闷的,盈袖小姐肯来作陪,我求之不得,可就怕王妃舍不得呢。” 在香盈袖之事上,已知内情的靖王妃脑子转得显然比不知情的静太妃快得多,猜到芷冉小姐这样安排的目的恐怕是为了让皇上有机会接近和了解盈袖,遂笑着说道:“太妃说哪里话,太妃喜欢盈袖愿意让她作陪,这是她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舍不得。” 静太妃一脸欢喜,“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哟。” “放心,绝不反悔。” 几人说笑间,一宫女进来向静太妃禀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娘娘该去大殿入席了。” 静太妃闻言对靖王妃等人说道:“那咱们走吧。” 于是,一众人说说笑笑地往举办宴席的大殿走去。 当慕若菱和靖王妃等人来到大殿时,看到殿里已坐满了人,众人的谈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几人一进来,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带着谈笑声都渐渐停止了。 而众人的目光所聚集之处,自然是靖王妃新认的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义女香盈袖,而且听说香盈袖神似孝宁先皇后,众人早已好奇不已,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一睹真容,自然要好好欣赏研究一番。 短暂的安静之后,殿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声,其实也不能说是窃窃私语,因为谁说的什么,周围的人隐隐约约都能听得到,特别是那些夫人小姐们,谈论声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只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这盈袖小姐的身型很像先皇后,不过就是纤弱了些,没有先皇后的那种气势。” “这也怨不得她,毕竟出身在那儿呢,何况先皇后又是率领千军万马打天下的女英雄,不要说她了,就是男子又有几个比得上的。” “说的也是,你看她的脸盘也很像,只可惜就是妆容太艳了些,先皇后可从来不上这么艳的妆。” “不过她的眼睛倒是和先皇后一样清澈灵动,想来应该也是个良善之人。” “听说盈袖小姐要和林长歌公子定亲了,这俩人倒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唉,林公子又要定亲了,不知道有多少小姐又要伤心了。” “谁说不是呢。” 慕若菱在宁夫人身旁的空位上坐下后,抬头往殿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宁广宇和齐瑾涵的身影,这俩人定是玩疯了,连时辰都忘了。 “她就是香盈袖啊,果真和先皇后很相像,靖王妃认她做女儿,只怕也有这层缘由在吧。”这时,一直好奇地盯着香盈袖瞧的宁夫人突然感慨道。 慕若菱朝香盈袖的方向看了眼,不动声色地说:“谁知道呢,王妃只说香盈袖模样惹人怜惜,身世让人心疼,所以想认作女儿。” 宁夫人点点头,“的确,看着就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这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慕若菱微笑不语。 宁夫人看宴席马上就开始了,却还不见宁广宇的影子,忍不住蹙眉道:“这宇儿跑哪儿去了,一会儿皇上和皇后娘娘就” 结果,话还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了太监的高喊声: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殿里的谈笑声应声而止,众人忙端正神色起身恭迎。 不多时,皇帝齐嵘和皇后徐苡诺在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大殿,众人齐齐参拜行礼。 待众人皆落座后,齐嵘和徐苡诺不约而同地齐齐向香盈袖望去。 感受到上方传来的探究目光,香盈袖忙把头低了下去,看上去一副紧张小心的模样。 而当徐苡诺第一眼看到香盈袖时,一颗心顿时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闷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齐嵘执意大摆宴席的原因了:让她疏散心情是假,自己见香盈袖才是真。 肯定是上次香盈袖进宫时齐嵘没见着,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枉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齐嵘是在关心她。 她的皇兄才刚刚去世,事情真相也还没有查明,齐嵘不想办法解决此事,反而为了一个女人劳师动众。 现在看来,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齐嵘心里爱的始终是慕若菱,即便她为他除去了帝王路上的障碍,助他登上了帝位,他心里也根本不曾真正爱过她,说不定还怨恨她杀死了慕若菱,而齐嵘口中所说的选和慕若菱相似的女人入宫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话恐怕也只是为了安抚她的心。 假的,都是假的,假的 徐苡诺心中嘶喊着、咆哮着,可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笑。 她来回打量了香盈袖几眼,温声细语地说道:“这就是靖王妃新认的女儿果然好一副模样,来,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香盈袖抬眸悄悄瞄了眼笑意盈盈的皇后娘娘,心里愈发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露出端倪惹人怀疑,因此犹豫着不肯上前。 靖王妃见香盈袖站着不动,催促道:“盈袖,皇后娘娘叫你呢,快去呀。你不用害怕,皇后娘娘最是宽厚仁慈,你就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皇后娘娘也不会怪你的。” “是,母妃。” 香盈袖这才低垂着眉眼向台上走去。 第85章 驸马 大殿上,在众人的注目下,香盈袖轻移莲步向上方的皇后娘娘走去。 碧绿色的裙裳,艳丽的桃花妆,纤弱轻盈的身姿,美到令人不敢直视的脸庞 众人看着眼前的情景,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幅画,一副景色宜人、令人沉醉痴迷的画。 大殿里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随着香盈袖的走动而动。 而所有人当中,对这一幕最为震惊的莫过皇帝齐嵘。 他紧紧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子,呼吸都不自觉地减弱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不止容貌像,更难得的是连神态举止都像,如果再打扮成一样,岂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慕若菱 皇后徐苡诺脸上一直带着温和得体的笑。 等香盈袖来到跟前,她站起身拉着香盈袖前后左右细细打量了一番,转头对齐嵘说道:“果真和孝宁” 说到这里,徐苡诺突然止了声,然后转向靖王妃问道:“听说盈袖要和林长歌定亲了事情怎么赶这么急,要不然唉,不说也罢。” 要不然怎样难道还想让香盈袖入后宫不成 众人看看一脸遗憾的皇后,再看看神色不明、目光始终不曾从香盈袖身上移开的皇上,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皇后娘娘一向贤良大度,又善于体察圣心,知道皇上深爱先皇后,所以就想让和先皇后相像的香盈袖入宫陪伴圣驾以讨圣上欢心。 对,一定是这样。 听到徐苡诺的话,靖王妃忙起身答道:“回皇后娘娘,盈袖和林公子的亲事已基本商议妥当,再过几日就可正式下聘了。” 说到这里,靖王妃迟疑了下,又解释道:“其实,盈袖和林公子以前是见过一面的,听盈袖说,林公子曾救过她的性命,所以心里很感激林公子。说来也巧了,盈袖进王府那日,没想到正巧遇到来王府陪王爷下棋的林公子,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徐苡诺笑道:“难怪两人这么快就要定亲了,原来是旧相识,才子佳人,可真是一段佳话啊。” 许多人跟着点头附和。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嵘突然开口说道:“这恐怕不妥,林长歌是朕为乐安公主选定的驸马,怎好再娶别的女子为妻。”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特别是林丞相,真真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心惊肉跳,吓得连手里的酒盅都差点飞出去。 什么七儿是皇上给乐安公主选定的驸马他这个做爹的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林丞相心里嘀咕着,悄悄向其他人瞧去,结果发现大家和他一样,脸上皆是惊愕和怀疑之色,显然也不曾听说过此事。 由此可见,皇上并没有把这事宣扬出去,更有可能在这之前,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而是皇上在见到香盈袖后想据为己有,所以才当场决定让七儿给乐安公主当驸马,这样一来七儿就不能再与香盈袖定亲,香盈袖也就可以顺利地入后宫了。 七儿和靖老王爷应该早就料到了皇上会看上香盈袖吧,所以才假谈亲事。 只是他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难道这样做七儿就能娶到宁芷冉了他很难相信。 这样做靖老王爷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难道就像靖老王爷说的那样,自己只是想帮七儿的忙,不为别的他同样很难相信。 前些日子他去面见靖老王爷时,靖老王爷并未与他多说什么,只安慰他说七儿已经不是三岁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他只管放心就是。 虽然靖老王爷什么都没向他透露,但他知道,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且还是大秘密,否则,德高望重的靖老王爷不会冒着得罪圣上的风险帮七儿做这种荒唐事。 会是什么秘密呢看来他回去后得再问问七儿,也幸好今晚七儿不在这里,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当徐苡诺听到齐嵘说林长歌是为乐安公主选定的驸马时也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震惊立刻转化成了愤怒,心中止不住冷笑:这么快就决定让香盈袖进宫了哼,这次她偏不让他如愿,只要有她徐苡诺在,香盈袖这辈子就休想进后宫。 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徐苡诺微微一笑,温声说道:“皇上莫不是忘了,皇上私下是和乐安公主说过让林长歌给公主当驸马,可当时公主没有同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盈袖未嫁,林长歌未娶,两人定亲又有何不妥呢皇上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听了这才恍然,难怪之前不曾听到什么风声,原来是私底下说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乐安公主的眼光也是够高的,竟然连誉满大乾、让众多小姐倾心仰慕的探花郎都看不上眼,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公主法眼。 齐嵘心里岂会不明白徐苡诺这是在故意跟自己唱反调,摆明了不同意香盈袖进后宫,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只能板着脸生闷气。 徐苡诺见齐嵘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不禁生出些许快意,继续说道:“臣妾知道皇上宠爱乐安公主,一心想给乐安公主选个好驸马,如果皇上还是舍不得林长歌,不如把乐安公主叫来重新问问她的意思如何 如果公主愿意嫁给林长歌,皇上就即刻下旨给两人赐婚,如果公主不愿意,皇上就即刻下旨给盈袖和林长歌赐婚成就这桩好姻缘如何” 这个女人故意让他难堪是不是,明知道此事是他捏造出来的,竟然还要让他当面问乐安公主。 齐嵘两手紧握,淡淡扫了眼徐苡诺,沉声说道:“先前乐安公主让人给朕传了话,说她不方便参加今晚的宴席,此事以后再作商议。” 语毕,示意乐师奏乐,宫廷舞姬开始翩翩起舞,大殿里顿时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徐苡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香盈袖回到座位上去。 慕若菱看着上方各怀鬼胎的两人,眉头微微蹙起。 她猜到了齐嵘会看上香盈袖,也猜到了齐嵘为得到香盈袖必会使出一些手段,却没有猜到齐嵘会当场把齐瑾涵和林长歌凑到一起,如果齐嵘执意下旨给两人赐婚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第86章 不安 原本气氛喜庆和乐的宫宴因香盈袖和林长歌的亲事而变得有些怪异,特别是看到皇上时不时飘向香盈袖的目光,即使脑子再不灵光的人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皇上显然是看上了香盈袖。 不过这也难怪,谁让皇上那么爱先皇后呢,谁让香盈袖长得又那么像先皇后呢,如果香盈袖没有和林长歌议亲的话,恐怕她很快就会成为皇上的宠妃,只可惜,让林长歌先遇上了香盈袖,而且两人不止遇上了,竟还生出了感情,不能不说是天意弄人。 齐嵘在大殿上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徐苡诺见齐嵘走了,也没心情再继续呆下去,耐着性子又坐了一刻钟便提前结束了宫宴。 在离开时,徐苡诺还不忘安慰靖王妃:“乐安公主是不肯嫁给林长歌的,请王妃放心地给盈袖小姐操办婚事,你们两家该做什么做什么,皇上那里本宫去周旋。” 靖王妃一脸感激地说:“谢皇后娘娘,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不过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谁要你去周旋,我们的事顺利得很,就算不顺利,也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帮忙,你不就是不想让盈袖进宫和你争宠吗打量我是傻子呢。 齐嵘一走出大殿,便命身边的公公去寻齐瑾涵,让齐瑾涵务必马上到御书房一趟。 公公领命后立刻去了齐瑾涵的寝宫,结果得知齐瑾涵并不在寝宫里,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 公公没辙,只好派人四处寻找,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听到齐瑾涵在御膳房的消息。 “我的公主嗳,跑御膳房干什么啊,想吃什么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公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道直奔御膳房而去。 一踏入御膳房的门,公公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同时有说笑声从房里传出。 说笑声有女声也有男声,听音色女声显然是公主,男声虽有些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是何人。 公公心中好奇,快步走到门口探头往里一瞧,结果看到公主和宁家四公子正在里面大快朵颐吃烤肉,而旁边的桌上还摆着小酒小菜,看上去好不惬意享受。 眼前的一幕不禁让公公目瞪口呆,看这两人有说有笑毫不生分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那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皇上还准备给公主选驸马,看这情形,公主心里恐怕早就给自己选好驸马了吧。 “大胆,谁允许你偷窥的。” 公公正愣神间,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原来是被公主发现了。 公公吓了一跳,忙上前解释道:“公主息怒,公主误会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窥公主啊,是皇上让奴才来请公主去御书房一趟。” 齐瑾涵不过是做样子吓唬人,并没有真的动怒,闻言重新在凳子上坐下,说:“没看我正忙着么,再说天都这么晚了,皇上累了一天也该歇息了。你去回皇上,就说让他先歇息,我明天再去见他。” 公公瞄了眼红光满面的宁广宇,嘴角微微抽搐:公主您也知道天这么晚了啊,那您还和外姓男子独处一室,而且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这要是传出去,可让人怎么想。 见齐瑾涵坐着不动,公公着急地催促:“皇上说了,请公主务必过去。皇上在御书房已经等公主很久了,公主还是快去吧,免得惹皇上不快。” 这时,宁广宇插嘴问道:“那公公知不知道皇上找公主何事” 公公垂眸答道:“奴才不知,只是看皇上好像挺着急的样子,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虽然皇上没说,但他猜皇上找公主肯定是为了给公主选驸马一事,不过他才不会说出来,如果他现在明说了,公主这个小祖宗只怕更不肯去见皇上了。 宁广宇看看齐瑾涵,沉默了会儿,又问道:“宴席结束了吗” “回宁公子,宴席已经结束了。” “哦,这么快。” 宁广宇有些意外,平时宫宴差不多都要一两个时辰才结束,怎么今天结束的这样快 宴席提前结束,而皇上又这么急着找公主,莫非出了什么事儿而且这事儿还和公主有关 想到此,宁广宇心里隐隐生出些许不安来,忍不住向公公打探道:“宴席为何这么快就结束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公公笑道:“宁公子多虑了,能出什么事儿,不过是皇后娘娘看要变天了,怕刮风下雨大家回去不便,所以提前结束了宴席。” “原来是这样。”宁广宇听了心中稍安,又听说变天了,虽然舍不得和齐瑾涵分开,但也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遂边净手边对齐瑾涵说:“皇上找公主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公主还是去看看吧。宴席结束了,我也该走了,否则我母亲和三姐姐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那好吧。”齐瑾涵玩的很不尽兴,本想约下次还要一起吃烤肉,但碍于公公在场,只好作罢,两人简单道别后,就各自去了。 走出御膳房,齐瑾涵看到外面果然起了风,而且天空中也布满了层层叠叠的乌云,并时不时地有闪电划破夜空,看上去大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盆而下。 但糟糕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齐瑾涵愉悦的心情,只要一想到之前和宁公子谈心说笑的情景,齐瑾涵的两只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弯成了月牙状,心里也仿佛跟吃了蜜一样甜。 跟在后面的公公看着一路上都在哼唱小曲的公主,心里止不住叹息:等见了皇上,您恐怕就哼唱不出来了。 “都这么晚了,皇帝哥哥还非要我过来,有什么话赶紧说,你不睡觉我还睡觉呢。”来到御书房,还未进门,齐瑾涵已扯着嗓子嚷嚷道。 齐嵘早已等得不耐烦,瞪着齐瑾涵喝问道:“怎么这么久才来你一晚上不见人影,干什么去了” 齐瑾涵眼珠滴溜溜转了转,然后下巴一抬,“你管我,就不告诉你。” 她不说齐嵘也没心情细问,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沉声说道:“朕叫你来就是想给你说一声,你年纪也不小了,朕给你选了个驸马,明天就给你们下旨赐婚。” 第87章 死也不嫁 驸马 赐婚 听到齐嵘的话,齐瑾涵惊讶得睁大了眼。 皇帝哥哥为什么突然急着给她选驸马了难道她和宁四公子的事被皇帝哥哥知道了,所以皇帝哥哥想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这个可能性,心思单纯的齐瑾涵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满含期待地问道:“皇帝哥哥给我选的谁呀” 齐瑾涵的反应倒让齐嵘有些意外,以前他也不止一次地提过要给齐瑾涵选个驸马,但都被齐瑾涵以自己还小,不想这么早成亲为由拒绝了,怎么今天却这么积极莫非齐瑾涵已经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想找驸马成亲了 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放眼整个盛阳城,也找不到比林长歌更优秀更合适的人选了,想来齐瑾涵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齐嵘边观察着齐瑾涵的脸色边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朕看来看去,也只有丞相府的探花郎林长歌可与你相配,圣旨朕已拟好,明天就给你们下旨赐婚。” 齐瑾涵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呆怔了会儿,突然生气地喊道:“为什么是他,我不要,不要” 看到齐瑾涵从一开始的期待再到后来的失望,齐嵘很快明白了:齐瑾涵心里应该是有了想嫁的人,只是那个人不是林长歌。 但齐嵘没有多问什么,沉声说道:“朕说了,没有谁比林长歌更适合做驸马,此事由不得你胡闹,朕会让皇后替你打点好一切,你安心待嫁就好。”语毕,袍袖一拂,便要离去。 齐瑾涵一向刁蛮任性,而且又极有主见,自己的事从来不让别人插手,何况这次又是终身大事,因此当看到齐嵘丝毫不顾及她的想法就这么硬把她塞给林长歌时,心里又着急又气愤。 眼见齐嵘就要走出去了,齐瑾涵忙奔跑上前堵住门,冲口说道:“反正我是不嫁林长歌,既然你这么喜欢林长歌,你嫁给他好了。” “放肆,这是你该对朕说的话吗”齐嵘大怒,不由分说抬手向齐瑾涵脸上打去。 齐瑾涵见一向疼爱她的皇帝哥哥竟然要打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也忘记了闪躲,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齐嵘,仿佛不认识一般。 不过齐嵘的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他怒哼一声,袖子一甩,返身回了桌案前,看着上面拟好的圣旨说:“朕意已决,你反抗也没用。” 齐瑾涵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咬着银牙放狠话,“反正我不嫁,死也不嫁,你要是逼我,我就就死给你看,然后再到阴间去找父皇母后告状,告诉他们是你逼死了我,看你百年后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你”竟敢拿父皇母后威胁他,齐嵘气得脸色铁青,“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齐瑾涵见齐嵘似乎有冲过来暴揍她一顿的架势,忙躲到了门边,然后宁死不屈地再次表明态度:“我就是不嫁,死也不嫁,哼。”说完,忙急冲冲地跑开了,速度快的就跟身后有虎狼追赶似的。 “你给朕回来。”齐嵘气得咬牙大吼,追到门口一看,可哪里还有齐瑾涵的影子。 守在门外的孙公公看看气得头顶几乎冒烟的皇上,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要不奴才再去把公主请回来” 齐嵘心里的怒火正无处发泄,闻言冷眼瞧着孙公公问道:“怎么,你觉得你的话比朕的话管用,你去请公主公主就回来了” 孙公公一听就知道皇上把对公主的怒气撒到了自己身上,吓得忙跪地请罪:“奴才该死,奴才不敢,是奴才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哼。”齐嵘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转身进了御书房。 见皇上进去了,孙公公松了口气,又抹了把额上的汗,这才慢慢站起身。 哎,真是伴君如伴虎啊,皇上不好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更甭想好过了,要知道这才刚开始,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狂风暴雨呢。 孙公公正暗自叹息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人朝御书房的方向走来,定睛一看,竟是冯昂冯大人。 见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儿来了,孙公公忙迎上前见礼,问道:“冯大人这么晚过来是要见皇上吗” 冯昂道:“是有点事要向皇上禀报,有劳公公通传一声。” 孙公公叹息一声,好心提醒道:“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依奴才看冯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谁去谁倒霉啊,奴才刚刚才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哎。” “谢公公提醒,这点银子公公拿去打些酒吃吧。”冯昂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孙公公手里,又小声问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生这么大气” 孙公公推让了一番,就笑着把银子塞入了袖中,“还不是为了给乐安公主选驸马的事儿,想必冯大人也看出来了,皇上看上了盈袖小姐,可这盈袖小姐马上要和林公子定亲了,所以皇上就想把乐安公主赐婚给林公子,哪想这乐安公主死活不愿意,哎,难办啊。” 虽然冯昂很不想承认,但林长歌的优秀却是有目共睹的,林长歌无论品貌还是才学,在所有的世家子弟当中都是出类拔萃的,而且又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选这样的人做驸马,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乐安公主为什么死活不愿意嫁给林长歌呢难道在乐安公主心里,还有比林长歌更好的人选 冯昂琢磨了会儿,故作好奇地问道:“乐安公主为什么不愿意难道这盛阳城里还有比林公子更好的人吗” 孙公公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谁说不是呢,可这乐安公主不知咋想的,偏偏看上了那个宁四公子,晚上两个人不参加宴席,却躲在御膳房里吃酒说” “公公说的宁四公子可是宁广宇”冯昂突然打断孙公公的话问道。 “不是他还能是谁,虽然这宁四公子也不错,但与林公子相比还是差了些,你说公主怎么偏偏看上他了呢” 当得到确切答案时,冯昂的心开始往下沉,同时深深的危机感把他紧紧包裹。 宁芷冉已经是嫔妃,如果乐安公主再嫁给了宁广宇,大将军府便是权势滔天,无人可以撼动,到时他们冯家还有活路吗 如今宁芷冉进宫已成定局,他已不能改变什么,但是绝不能再让乐安公主嫁给宁广宇,一定不能。 冯昂沉声问道:“皇上知道乐安公主和宁四公子的事吗” 孙公公不太确定地说:“没听皇上提过,应该还不知道吧。” 冯昂点点头,略思索片刻,然后吩咐孙公公去通禀,准备面见皇上。 第88章 解决办法 听到皇上愿意召见自己,冯昂忙整整衣冠,垂首快步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很安静,而且是一种诡异的安静,置身其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后背发凉、心里发慌。 冯昂神色小心地来到书房中央,正欲跪下参拜,却听上方突然传来一句:“有话快说。”语气低沉冷硬,透着不耐烦。 冯昂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回皇上,南陵一带的洪涝已控制住,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款也已顺利到达受灾百姓手中,请皇上放心,另外小女也已平安接回臣府中,谢皇上体恤,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知道了,下去下去。”齐嵘按捺着性子听完后,烦躁地挥挥手,心思明显不在这些事上。 冯昂悄悄瞄了眼神色不愉的皇上,虽然知道眼下不是多话的时候,但为了冯家的前程,还是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开口问道:“皇上这么晚还不歇息,莫非是遇到了什么烦忧之事?” 今晚齐嵘先是在大殿上被皇后徐苡诺将了一军,后来又被齐瑾涵气得五脏六腑差点爆裂,心里的火气有多大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齐嵘自然没什么心情谈论国家大事,之所以召见冯昂,不过是做个样子,以免被人议论说他这个皇帝为了一个女人荒废国事。 冯昂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也极会明哲保身,从不轻易让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今晚冯昂明知道他火气当头,很可能会迁怒于自己,却还执意来见他,不仅如此,竟还主动开口相问,他不信冯昂不知道他在烦忧什么。 冯昂的举动如此反常,莫非已经帮他想出了解决办法? 想到此,齐嵘冲到嘴边的训斥之语被他硬生生憋回了腹中,深深叹息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道:“爱卿是朕的心腹之臣,有什么话朕也就不瞒爱卿了。朕准备让香盈袖入宫,所以就想把乐安公主赐婚给林长歌,可乐安公主死活不愿意,爱卿可有什么法子让乐安公主心甘情愿地嫁给林长歌?” 冯昂听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办法,“让乐安公主心甘情愿地嫁给林公子,这个恐怕不现实。皇上可能还不知道,乐安公主心里喜欢的是宁四公子宁广宇,两人常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可见感情很不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乐安公主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嫁给林公子呢?” 在说到宁广宇的名字时,冯昂故意加重了语气,目的就是想看看齐嵘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然而,齐嵘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在意,连问都没问一句,只烦躁地说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朕身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为何想要一个女人却这么难。” 冯昂低眉垂目作沉思状,片刻后出主意道:“其实办法还是有的,既然皇上给乐安公主赐婚乐安公主不接受,那不如皇上给宁四公子赐婚。大将军府是肯定不敢抗旨的,只要宁四公子娶了别的女子,乐安公主也就死心了。” 齐嵘蹙眉想了想,继而摇头,“这个法子行不通的,即便宁广宇娶了别的女子,乐安公主就愿意嫁给林长歌了吗?不行不行。” “那就只有”冯昂欲言又止,神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齐嵘追问:“只有什么?” “臣不敢说。” “有什么话尽管说,朕赦你无罪。” 冯昂似乎依旧有所顾忌,迟迟不肯开口。 齐嵘又催促了两遍,冯昂才咬咬牙,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地道:“皇上说的不错,只要有宁四公子在,乐安公主就不可能愿意嫁给林公子,为今之计,只有让宁四公子从世上消失了,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乐安公主的念想。” 除掉宁广宇? 齐嵘细细琢磨着这个法子,这好像和第一个法子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宁广宇死了,齐瑾涵就愿意嫁给林长歌了吗? 好,退一步说,就算齐瑾涵愿意,那也肯定是伤心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不可能宁广宇一死齐瑾涵就愿意嫁给林长歌。 他等不了那么久,盈袖也等不了,盈袖的事必须马上解决,最好赶在丞相府正式下聘前解决。 可这么短的时间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圆满解决呢? 齐嵘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片刻后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中。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冯昂,心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不受控制地颤动:如果林长歌不在了,那盈袖 冯昂被齐嵘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怒了齐嵘,一脸惶恐地跪地请罪道:“若臣有失言之处还请皇上恕罪,臣也是为皇上着想所以才” 原本让人束手无策的事突然找到了解决办法,齐嵘感觉压在心里的大石一下子被人给挪开了,心情顿时大好,边伸手亲自扶冯昂起身边欣慰地说:“爱卿说哪里话,若不是爱卿提醒,朕还想不出办法来,爱卿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有爱卿为朕出谋划策,是朕的荣幸。” 冯昂闻言暗喜,如此说来,皇上是决定除掉宁广宇了?他不露声色地说道:“时间紧迫,既然皇上决定了,就要赶紧派人去办,小心夜长梦多啊。” “对对对,必须立刻马上去办。”齐嵘当机立断道:“这件事就交给爱卿去办,等办妥后,朕给爱卿加官进爵。” 冯昂大喜,“谢皇上,请皇上放心,臣定会让皇上得偿所愿。”语毕,行礼告退。 在冯昂快要退出御书房时,齐嵘不放心地叮嘱道:“记得一定要找几个武功高强之人,林长歌虽然是一介弱书生,但也要小心行事,如果能让别人以为林长歌是自己不小心出意外死的就更好了。” “林长歌?”冯昂脸色僵住,不相信地再次确认道:“皇上确定让臣除掉的是林长歌,而不是宁广宇吗?” 齐嵘反应过来,解释道:“哦,对,朕忘记和爱卿说了。朕觉得还是除掉林长歌最稳妥,林长歌一死,所有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冯昂勉强笑着附和:“是是是,还是皇上圣明,一下子就找出了问题的关键,只是乐安公主和宁四公子” 齐嵘打断冯昂的话道:“这事等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事当紧,记住,一定要不留痕迹,而且越快越好。” 冯昂见齐嵘的全副心思都在如何得到香盈袖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怕说多了适得其反,只得领命告退:“臣遵旨,臣告退。” 不过齐嵘的态度也让冯昂看出了一些端倪:乐安公主选谁当驸马皇上好像并不是十分在意,而且即便皇上不同意,只怕最后也拗不过乐安公主,今天赐婚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样看来,宁广宇当驸马似乎成了板上钉钉之事,而这对他冯家是极为不利的,看来,他得另想办法才行。 第89章 皮痒想找抽 大将军府。 已到用午膳之时,然而宁广宇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任凭人怎么拍门喊叫就是不应声。 这可急坏了宁夫人,生怕儿子和宝贝女儿一样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她已经体验过一次差点失去孩子的痛苦,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这可如何是好,冉儿,你得赶紧想个法子啊。”用膳的前厅里,宁夫人坐卧不安,焦急地催促女儿想办法。 慕若菱不是没去劝过宁广宇,只不过宁广宇也没给她面子,她同宁夫人及那些劝说的下人一样被拒之在了门外,而且连话都没能搭上一句。 而宁广宇之所以变成这样,自然是因为齐嵘要把齐瑾涵赐婚给林长歌一事。 因昨天晚上宁广宇没有参加宴席,所以并不知道大殿上发生的事,而是出宫门后才无意间听说此事。 当时宁广宇就要不管不顾地闯进宫去见齐嵘,是她半威胁半哄劝地才把人给稳住,可没想到宁广宇一回来就把自己给关在了房里,早膳没吃,午膳看样子也是不打算吃了。 对于宁广宇这种以不吃不喝来发泄情绪的行为,慕若菱既无奈又好笑,光坐那伤心、不吃不喝就能把事情给解决了?到最后还不是得先吃饱饭才能想办法解决。 “娘不用担心,我再去劝劝四弟。”慕若菱说着,站起身与桑儿一起向宁广宇的院子走去。 当来到宁广宇的院子时,慕若菱看到丫鬟仆妇们正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说。 慕若菱示意众人退下,而后走上前敲敲门,沉声说道:“四弟,不可再胡闹了,赶紧出来吃饭。” 不出所料,没人应声。 慕若菱又道:“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依旧没人应声。 慕若菱加重语气道:“你真不见我?好,那我把话搁在这儿,我见你时你不见,等你有事见我时我也不会见,你和公主的事我也不会再管了,你可想清楚了。” 说完后慕若菱侧耳细听,发现房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这人怎么跟牛一样倔。 慕若菱无奈,略思索了下,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说道:“既然四弟不肯见我,那我就走了,桑儿,我们走。” 慕若菱嘴上说走,不过身子却站着未动,只是示意桑儿离开。 桑儿会意,故意加重脚步往外走。 果然如慕若菱所想,桑儿刚走出几步,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慕若菱看着脸色黑沉的宁广宇,眼底难掩笑意,就不信治不了你。 当宁广宇看到近在咫尺的慕若菱时,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禁又羞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忙后退一步欲把门重新关上。 慕若菱自然不会给宁广宇机会,忙跨前一步挡住门,然后迅速伸手抓住宁广宇的胳膊把他从房里给拽了出来,“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一有事就不吃不喝耍小孩子脾气算怎么回事,快去用膳,娘和四妹都在等你呢。” 宁广宇奋力挣扎欲摆脱慕若菱的控制,同时语气冷硬地说:“我不饿,我不吃,现在不吃,以后也不吃。”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在跟别人赌气。 慕若菱不由分说拽着宁广宇往外走,“不吃也得过去,你不吃看我们吃。幸好这几日爹有事不在家,否则看到你这样闹腾,少不得又是一顿打骂。” 宁广宇紧抿着嘴不吭声,挣脱不得,只能任凭慕若菱拉着往前走。 直到来到用膳的前厅,慕若菱才松开宁广宇。 看到儿子终于出来了,宁夫人欣喜不已,忙上前拉着儿子在桌前坐下,并亲手盛了一大碗饭放到了儿子面前,“这就对了,就是天大的事儿也不能饿着自己啊。” 宁广宇心里难受憋屈的要死,哪里吃得下东西,用筷子在碗里翻腾来翻腾去就是不往嘴里送。 宁夫人看得着急,恨不能直接夹口菜塞儿子嘴里。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宇儿,也别太伤心了,如果皇上真把乐安公主赐婚给了林长歌,这只能说明你和公主缘分不够,凡事要想开些,不要自己为难自己。” 一听到林长歌三个字,宁广宇心里的火气就腾地往上窜,“这个混蛋,招惹了三姐姐还嫌不够,又来招惹公主,长得好看有才华就能为所欲为吗?看我怎么收拾他。” 宁夫人虽然心疼儿子,但也明白赐婚这件事并不是林长歌的错,明显是皇上看上了香盈袖想拆散两人,说起来,林长歌也算是受害者,于是正色说道:“宇儿,你可不能胡来,这件事不能怪人家林长歌,这是皇上的意思。” 气头上的宁广宇可管不了这么多,硬着脖子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我一定要给三姐姐和公主出这口气。” “你就气我吧你,你若闹得不像话看你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慕若菱也不说话,安静吃自己的饭,不过心里却忍不住想:看宁广宇这架势,林长歌恐怕要遭殃,希望这两人最近不要碰到一起吧,否则,林长歌真被打伤了的话,他们的计划又要被耽搁了。 然而,有些事不是你希望怎样它就会怎样的,就比如这件事,慕若菱午膳时还在祈祷,没想到傍晚就发生了,而且还发生的很意外。 傍晚,天将黑未黑时,说是外出散心实则是打探消息的宁广宇从外回来,刚一进府,一护院就向他回禀道:“四少爷,小的发现林七公子在咱府上西墙角外转悠半天了,不知道想干什么,要不要小的去问个清楚?” 林长歌! 宁广宇顿时精神抖擞,话都来不及说,立马抬脚向西墙角奔去。 怎么四少爷看到林七公子好像比看到乐安公主还要激动?护院嘀咕一声,也忙跟了过去。 宁广宇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西墙边的隐蔽处,发现此时林长歌已爬到了墙头上,看样子是准备翻墙进府。 宁广宇不禁眼放金光,摩拳擦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了: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来你真是皮痒想找抽。 宁广宇冷笑一声,附在护院耳边低语。 护院听了一脸为难:“四少爷,这这不太好吧,他毕竟是丞相府的人。” 宁广宇小声训斥道:“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快去。” 护院无法,只得领命离开了。 第90章 自讨苦吃 护院依照宁广宇的吩咐先离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又装着巡视的样子往西墙角走去。 当巡视到西墙角时,恰好看到林长歌从墙头上翻入府中。 护院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妥,奈何主子有令,只得硬着头皮大声喊道:“有贼进府,快来抓贼啊,西墙角有贼” 此话一出,府中顿时一阵躁动,周围听到喊声的人纷纷叫嚷着朝这里聚集而来。 而最积极的,自然是宁广宇。 护院喊声一落,宁广宇立马从隐蔽处跳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嚷嚷着:“贼在哪儿?贼在哪儿?哪儿有贼?” 而当看到林长歌转身欲逃走时,宁广宇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脚,“好啊,你个小毛贼,胆敢到大将军府偷东西,活腻了是不是。” 林长歌来不及闪躲,正被踢中后背,痛得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但他没有出声喊叫,也没有自报家门,只是双手护住头脸在地上趴着,一副任其打骂的样子。 宁广宇因宁芷冉被退婚一事就看林长歌不顺眼,如今再加上皇上为乐安公主赐婚之事,更是对林长歌恨得牙根痒痒,现在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自然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来偷东西,今天我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宁广宇一边朝地上的人猛踹一边咬牙切齿地吼着,但其实,他真正想吼的是:我让你招惹三姐姐!我让你招惹公主!我让你沾花惹草!我让你招蜂引蝶! 护院见宁广宇一连踹了七八脚还不肯停下,怕闹出人命,拉住宁广宇劝道:“四少爷你看清楚,他不是偷东西的贼,他是丞相府的七公子林长歌,你这样会把人给打死的。” 我打的就是林长歌! 宁广宇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可能是林长歌,林长歌乃相府公子,堂堂探花郎,怎么可能去翻人家墙头,他分明是来偷东西的毛贼。” 护院见宁广宇根本不听劝,急得原地打转,心里更是后悔不已。 他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四少爷,他告诉老管家或者直接告诉夫人不行吗?这万一闹出了人命,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林长歌也是够奇怪的,大晚上的为什么要翻墙进大将军?如果真有事走大门不行吗? 虽然大将军府和丞相府有过节,但如果林长歌真登门拜访的话,大将军府也不可能直接拒之门外不理不睬。 现在倒好,人刚翻墙进来就被一顿暴打,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护院急得忍不住劝林长歌:“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是谁赶紧说出来啊。” 林长歌若真亮明了身份,四少爷就算再愤怒,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毒打他。 然而,林长歌不知道是被打傻了还是怎么着,明明痛得冷汗直流可就是咬着牙一句话不说。 笨蛋!傻子! 护院气得不行,却也只能干着急。 “贼在哪儿?岂有此理,竟偷到大将军府头上来了,真是贼胆包天,快,快去把贼给我逮住。” 正在这时,老管家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来到近前,看到地上趴着的人,老管家才知贼已经抓住,又见四少爷对贼又踹又骂,心里明白四少爷这是在拿贼出气,否则,小小毛贼哪值得四少爷亲自动手。 今天活该你倒霉,谁让你出门不看黄历偏偏在四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闯进来。 老管家袖子一撸,上前对着地上的贼也踹了两脚,“我倒要看看你个毛贼是不是铁打的身子,敢到大将军府偷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护院见状忙把老眼昏花的老管家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不要命了,地上的人是林长歌,不是什么毛贼,四少爷拿林长歌出气,你凑什么热闹。赶紧想办法救人,否则我们都别想好过。” 什么? 林长歌? 老管家懵了。林长歌为什么偷偷进大将军府? 想到方才自己踹的那两脚,老管家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妈呀,他今天也该看看黄历才对。 护院见老管家跟丢了魂似的,心急地催促:“发什么呆啊,快想办法吧,再打下去人就没了。” 老管家回过神,立刻吩咐小厮道:“快去禀报夫人,就说四少爷在打林长歌,快去。” 小厮一听被打的人竟是丞相府的探花郎,也吓了一跳,一把扔下手里的棍子飞奔而去。 接着,老管家上前劝宁广宇道:“四少爷当心脚疼,区区毛贼哪值得四少爷亲自动手,四少爷先回去歇着,待老奴把毛贼捆绑起来,盘问清楚后再由四少爷定夺处置。”说着吩咐人去找绳索。 其实哪里需要什么绳索,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宁广宇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一脚才作罢。 可就是这最后一脚,突然让半死不活的林长歌大叫了一声,然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好! 老管家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蹲下身探林长歌的鼻息,结果半晌都感觉不到有气息进出。 老管家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地说:“四少爷,林公子他他他断气了。” 宁广宇并不相信,他虽然看林长歌不顺眼,但他不是傻子,他才不会为了这样一个混蛋让自己摊上人命官司。 他方才是踹了林长歌很多脚不假,但都避开了头脸和身上的要害之处,顶多伤筋断骨,根本不会致命。 他咬牙道:“你竟敢装死,信不信我真打死你,你给我起来。”说着,抬脚又踹了一脚。 老管家一把抱住宁广宇的腿道:“哎呀,四少爷,人都这样了就别打了,赶紧请大夫要紧。” 宁广宇却不理会,还要继续打。 护院也劝道:“四少爷,他就是没死也是晕了过去,真的不能再打了。” “住手,你个孽障,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是不是?” 正闹得不可收拾时,一声怒喝突然传来,原来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宁夫人,一同来的还有慕若菱。 第91章 我谢谢你啊 宁夫人由慕若菱扶着快步来到西墙角,当看到地上的林长歌已被打晕了时,差点没被自己这个不知轻重的儿子气死,“孽障,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打人,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宁广宇狡辩道:“天黑看不清楚,再说他又一句话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宁夫人戳着他的额头咬牙道:“让你逞能吧,看你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慕若菱见地上的林长歌一动不动,心里也不免担忧。 她不是不知道宁广宇心里的怨气,这次林长歌落在他手里肯定被打得不轻,就是没死也肯定伤了筋骨。 慕若菱思及此忍不住蹲下身查看林长歌的情况。 只见林长歌头脸上并没有伤痕,只有背上、腰侧和腿上有诸多脚印,显然宁广宇聪明地避开了醒目和要害之处。 这让慕若菱心中微安,正欲伸手探林长歌的鼻息时,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裙角,低头一看,正是林长歌的手。 慕若菱很快明白了,原来林长歌是在装晕,只是她心中有些不解。 林长歌为什么要故意挨这顿打呢?难道是在施苦肉计? 宁夫人见林长歌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害怕地问道:“冉儿,怎么样?人还活着吗?” 慕若菱正欲答话,宁广宇却在一旁插嘴道:“肯定活着,没听人家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夫人一把揪住了耳朵,“把人打成这样你还有脸说混账话,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嫌不够乱是不是。” “娘,啊,疼疼疼疼”宁广宇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一向慈祥和蔼的宁夫人此时却变成了狠辣母亲,不仅对儿子的喊叫充耳不闻,反而手上又加重了力气,“你也知道疼,你如此毒打别人怎么不想想别人疼不疼。” 宁广宇疼的龇牙咧嘴,感觉耳朵都要被揪掉了。 他两手用力想要掰开宁夫人的手,结果却越掰越紧,于是怨气十足地抗议道:“娘,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光心疼他不心疼我,我都快疼死了,你快放手啊。” “你除了气我还是气我,你说要你这个儿子何用。” 宁夫人越说越气,咬牙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锁到屋子里去,三天不许给他饭吃,我看他长不长记性。” 宁广宇见宁夫人要来真的,一下子急了,“娘,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想呆在屋里,再说三天不吃饭会把我饿坏的。” 见宁夫人不为所动,宁广宇又急急地向慕若菱求救:“三姐姐,你可一定要救我,我是为了给你报仇才打他的。” 慕若菱瞪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谢谢你啊。”而后吩咐护院赶紧把人拉走。 宁广宇气得不行,边被护院架着两只胳膊往前走边扭头气愤地喊道:“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为什么要帮一个欺负过我们家的外人?我才是你们的亲儿子、亲弟弟好吗?你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真气死我了。”宁夫人见宁广宇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气得心肝肺俱疼。 这能混为一谈吗?之前丞相府无故退婚确实不对,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该解决的也都已经解决了,现在再借机找林长歌报仇算哪回事?到哪儿也说不通这个理啊。 如今把林长歌打成这副模样,丞相府岂会善罢甘休,还不知会怎样闹呢。 宁夫人叹息一声,看向女儿再次问道:“冉儿,怎么样?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慕若菱回道:“人还活着,就是身上的伤很重,需要赶紧找大夫医治。” “人活着就好,人活着就好。”宁夫人大大松口气,忙命人去请最好的大夫,同时又吩咐人把林长歌挪到客房安置。 在众人的帮助下,一身强体壮的护院把林长歌背到背上,老管家等人跟在旁边看护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客房走去。 途中,宁夫人一脸担忧地说:“冉儿,你说,林长歌被打成了这样,我们要不要去一趟丞相府把此事告诉他们?” 其实她是希望丞相府永远都不要知道此事的,可毕竟纸包不住火,若等到丞相府上门问罪就不好了,不如宁家主动登门赔罪,这样也能显示出宁家的诚意。 慕若菱蹙眉沉思,林长歌用这种方式进大将军府,肯定有他的用意,遂提议道:“娘,依我看,还是等林长歌清醒后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吧。” 宁夫人点头,“这样也好。”想到什么又不解地说:“这林长歌也真够奇怪的,大晚上的为什么翻咱家墙头?我可不信他是来偷东西的。”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道:“谁知道呢,只能等林长歌清醒后问他了。” 众人刚把林长歌在客房安置好,大夫就到了。 下人们退出,慕若菱也退到了外间,宁夫人则留在房里向大夫询问情况。 当大夫看到林长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时,不停地摇头叹息,“哎,怎么把人打成了这样,这是用脚踢的吧,少说也得踢了几十脚,到底多大仇多大怨呐。” 宁夫人脸上略显尴尬,“俩孩子闹矛盾,不懂事,也不知道个轻重,就把人打成这样了。您快看看,伤势到底严不严重?” “这能不严重么。”大夫边检查边说:“伤到了筋骨,肋骨有严重损伤,而且还好几处,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竟需要这么久?”宁夫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久?”大夫看她一眼,道:“没在床上躺一辈子都是祖上积德了,这小子算幸运的,夫人是没见过直接被打瘫的。” “这个孽障。”宁夫人听得毛骨悚然,气得又要去找宁广宇算账。 不过,走到外间时被慕若菱给拦下了,“娘,现在给林长歌治伤要紧,至于四弟,我去教训他。” 宁夫人咬牙道:“你替我狠狠骂他一顿,等你爹回来再狠狠揍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胡闹。” “我知道了,娘快进去吧。” 约半个时辰后,林长歌身上的伤终于处理妥当,大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提着药箱离开。 见林长歌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被折腾得头大的宁夫人也没有再等下去,叮嘱下人好生照看后,就带着慕若菱离开了,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丞相府。 不过,两刻钟后,慕若菱手拿着两瓶药再次出现在了客房里。 第92章 上药 听到开门声,正趴在床上痛苦呻吟的林长歌忙止住声继续装睡,只不过眼睛却偷偷地张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来人究竟是不是他所期盼的慕若菱。 当看到来人果真是慕若菱,而且手里还拿着药时,林长歌顿时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似的,立刻睁开眼嚷道:“你再不来我就要疼死了,你赶紧瞧瞧大夫给我涂的什么鬼药,弄得我全身像蚂蚁在咬一样又疼又痒。” 慕若菱瞥他一眼,语气凉凉地道:“这顿打挨得应该很舒坦吧?是不是很值得记一辈子?” 见慕若菱竟然还有心情拿他说笑,林长歌不禁气结,没好气地说:“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就别再挖苦我了。我又不是受虐狂喜欢被人打,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咱们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下去?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让宁将军和宁夫人答应把你嫁给我?” 慕若菱自然不是想挖苦林长歌,她只是不赞同林长歌的这种做法。 她轻轻掀开林长歌身上搭的薄毯,边为其重新上药边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幸好你今天没出大事,你说万一宁广宇失手把你打死或打残了怎么办,你毁了一辈子不说,也让其他人跟着伤心受罪。” 林长歌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敢打死我,再说不是还有你在的嘛,谁不知道青城公主医术高明,能活死人肉白骨。” 说到这里,林长歌郁闷地叹口气,又一脸怨念地道:“唯一不好的就是太遭罪,一想到要在床上躺这么久,我就浑身难受。” 活死人肉白骨。 慕若菱咀嚼着这句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可惜我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林长歌听慕若菱话里似有消极悲观之意,猜定是他的话让慕若菱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心里不免有些自责,遂转移话题说道:“我这顿打可不是白挨的,这次我既然进来了,不住到宁将军和宁夫人答应把你嫁给我我就不出去。” “哦,看样子你是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那丞相府那边呢?林丞相和林夫人知道你来大将军府了吗?” “不知道。”林长歌摇头,皱眉思索了会儿,说道:“你明天让人把我被打的消息透露给丞相府的人,就说我被打的很重,需要在大将军府休养一段时日。” 慕若菱却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上门来问罪?会不会直接把你抬回去养伤?如果这样的话,你的计划不就无法实施了吗?我看不如你直接写信告诉他们,就说这是你为了达到目的故意的,让他们不用担心。对了,林丞相和林夫人知道你要娶我的事吗?” “他们知道的。放心,他们不会上门问罪的,我说过不让他们插手我的事。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会在大将军府住一段日子,免得他们找不到我担心。” 慕若菱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明天我去安排。” “药涂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上完药后,慕若菱重新把薄毯给林长歌搭好,又把余下的药收起以备下次使用,而后转身离开。 “啊,这就好啦?” 见慕若菱要走,趴在床上的林长歌地看着她,吞吞吐吐良久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慕若菱看林长歌的表情,猜到他应该是有什么不便明说的地方,遂神色如常地道:“放心,我现在是大夫,你是一个需要医治的病人,在大夫眼里,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我我” 然而,林长歌碍于颜面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放弃,“你把药放在这儿吧,等会儿我自己涂。” 慕若菱直截了当地道:“你肋骨有损伤,最好不要动。如果感觉哪里疼得厉害一定要及时说,不要等问题严重了才说,那样只会更遭罪,医治起来也更麻烦。” 看来今天是躲不掉了。 林长歌顿时泄了气,索性也不再纠结挣扎,牙一咬眼一闭,喊出一声:“我屁股疼。” 喊完,忍不住把眼微微张开一条缝偷瞄慕若菱的表情。哎,好尴尬! 房里寂静无声。 当听到林长歌说屁股疼时,慕若菱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心里是有点不自在的,同时也有些后悔方才没有那样做,否则也就避免了现在的尴尬。 其实方才上药时,她是很想褪下林长歌的亵裤看看他屁股上的伤的,因为先前她看到林长歌屁股的袍子上有很多脚印,但犹豫了下又放弃了,现在看来,伤应该很严重,否则林长歌也不会说出来。 慕若菱稳住心神,面色如常地走上前,再次掀开薄毯,然后小心地往下褪林长歌的亵裤。 可没想到,亵裤与伤口及药膏黏在了一起,她只略微使了点力,林长歌就痛得倒抽冷气,她只得更加小心谨慎。 好不容易把亵裤褪到腿上后,慕若菱才发现林长歌屁股上的伤真得很严重,整个屁股青紫红肿交加,最严重处竟渗出了血迹,把方才大夫涂的药膏都浸红了。 这个宁广宇,肯定是知道屁股上肉多不会把人打坏,所以就逮着屁股使劲踢使劲踹,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聪明混蛋。 慕若菱看了看,说:“要先清洗干净才能上药。”而后走到门口吩咐人去取清水。 不多时,清水取来。 慕若菱端着水盆来到床前,小心认真地给林长歌清洗干净,然后又仔细地重新上了药,动作不紧不慢,神情不急不躁。 林长歌静静看着慕若菱忙碌,感受着属于她的温柔和细腻,虽然身上的伤很疼,可心里却是暖暖的、柔柔的。 和这样既坚强又不失柔情的女子在一起生活该是多么幸福的事,被这样的女子爱着一定很幸福很幸福。 如果前世慕若菱嫁的人是他,他必定珍爱如命,绝不会像齐嵘那样利用她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可惜 林长歌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 其实他们现在这样也挺好,互帮互助,各取所需,无关情爱,无悲无喜。 第93章 这是亲爹干的事儿吗? “老爷!老爷!” 丞相府里,林丞相正与豫王爷齐衡相谈甚欢,突然一小厮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被扰了兴致的林丞相甚是不悦,皱眉呵斥道:“什么事冒冒失失的,没看到有客人在吗?” 小厮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节,一脸焦急地禀报道:“老爷,小的听说七少爷被人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是谁如此大胆?”林丞相把手里的茶盅用力往桌上一顿,腾地一下站起了身。 岂有此理,竟敢打他儿子,就算他儿子再混账也轮不到外人打,要打也只能他这个当爹的打。 听到林长歌被打伤了,豫王爷也担心不已,紧跟着林丞相问道:“七少爷现在在哪里?伤势究竟有多严重?” 小厮回道:“听说是大将军府的四少爷打的,七少爷现在正在大将军府养伤。” 大将军府? 林丞相和豫王爷皆愣住了。 林丞相愣了愣,然后一言不发地坐下继续品茶,方才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已不见了踪影。 豫王爷则对此事表示怀疑。 不应该啊,宁四少爷怎么可能敢打长歌表弟呢?而且还下如此重的手。 即便两家有过节,宁四少爷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打人吧?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豫王爷思及此,问小厮道:“知不知道宁四少爷为何打七少爷?” 小厮缩着脖子瞄了眼林丞相,底气不足地解释道:“听说是昨傍晚七少爷翻墙进大将军府,刚巧被宁四少爷看到,于是就被宁四少爷当成毛贼暴打了一顿,听说连肋骨都打折了,要在床上躺两三个月才能好。” “这”豫王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长歌表弟为什么要翻墙进大将军府?堂堂探花郎竟然去爬人家墙头,而且还被当成毛贼暴打了一顿,传出去多影响声誉。 豫王爷仔细琢磨了会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奇怪地问道:“被打时七少爷没说自己是谁吗?宁四少爷也没认出七少爷吗?” 小厮撇嘴道:“因为退婚的事儿,宁四少爷一直看七少爷不顺眼,只怕就算七少爷说了自己是谁,宁四少爷也会装成不认识。” 如此说来,宁四少爷极有可能是故意的了,只是长歌表弟为什么要翻墙进大将军府呢? 豫王爷心有疑惑地看向林丞相问道:“依舅舅看,此事该如何处理?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林丞相气得脸色黑沉,咬牙切齿道:“正事不干一点儿,偏学人家浪荡子爬墙斗殴,打死他活该。去,告诉大将军府的人,就说我丞相府没有他这个儿子,要打要杀还是送官府随他们意,丞相府一概不管。” 此话一出,小厮都懵了。 七少爷再怎么不好也是丞相府养了二十年的人,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呢?这是亲爹干的事儿吗? 然而,看着林丞相黑沉如炭的脸色,小厮没敢多话,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豫王爷。 豫王爷知道林丞相方才说的不过是气话。 林丞相好面子,如今长歌表弟出了这样的事,林丞相脸面上自然有些过不去。 就算宁四少爷是故意打的长歌表弟,那也是长歌表弟有错在先,谁让他放着大门不走偏去翻人家墙头,正好给了别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豫王爷开口劝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生气也无用,舅舅不如派人去大将军府把表弟接回来,等把事情问清楚后再与大将军府协商解决。” 林丞相无动于衷,似乎打定主意不管此事,“既然敢做就要敢于承担后果,他自己惹的祸让他自己去解决。” 他猜,七儿肯定是故意的,这应该就是七儿为了娶宁芷冉想出的馊主意。 哼,他依照七儿的叮嘱不插手此事,他倒要看看这个混账最后能不能折腾成功。 小厮一听急了,“老爷,可不能不管七少爷啊,夫人若是知道了定会不依的。何况大将军府与丞相府有过节,七少爷如今落到他们手里,他们还不知怎么折磨七少爷呢。” 豫王爷以为林丞相是拉不下脸面去大将军府接人,遂说道:“如果舅舅不方便出面,我愿意替舅舅往大将军府走一趟。” 林丞相没有吱声。 豫王爷知道林丞相这是默认了。 大将军府。 “放我出去,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听到没有,快给我开门,如果你们再敢关着本少爷,本少爷就把你们一个个煮熟了吃。” 安静的午后,被关在房里受罚的宁广宇不停地拍门叫喊。 被饿了两顿,宁广宇感觉自己已是心慌体虚、头晕眼花,再饿下去,非晕倒不可。 “别喊了,再喊也没用。” 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宁广宇大喜,忙跑到窗户边也没用,我看你只能等爹回来了。” “啊,那还得等好几天呢,到那时我早饿死八百回了。” “年轻气盛、做事不过脑子的人就得这样治治才行。” 宁广宇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打林长歌个混蛋了。不对,打还是要打的,只是应该暗地里打,让林长歌挨了打却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现在倒好,气是出了,可他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真是太冲动了。 宁广宇又悔又气,心知眼下能救自己的只有三姐姐了,遂哀求道:三姐姐你发发慈悲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只要你把我救出去,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随便打人了。” 慕若菱扬眉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宁广宇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连忙坚定地表态道:“千真万确,三姐姐若不信我可以写字据画押为证。” “也罢,权且信你一回。”慕若菱说着,吩咐守门的护院把门打开。 第94章 能屈能伸 这次慕若菱不止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宁广宇爱吃的饭菜。 被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宁广宇看到饭菜简直比看到亲娘还亲,扑上前抓起一只酱鸭腿就啃,边啃还边口齿不清地抗议道:“三姐姐,你又捉弄我,明明给我带了饭菜却还故意那样说,害我吓得半死。 我就知道娘舍不得饿我太久,以前我一顿不吃娘就心疼得不得了,现在又怎么会忍心真饿我三天。” 慕若菱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瞪他一眼,说道:“你觉得很得意是不是?你把人打成那个样子,娘就算再心疼你,也总得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吧,否则传出去让人怎么看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爹娘纵容你打的呢。” 宁广宇听了如遭当头棒喝,“啊,这么说娘没打算放我出去啊?那这些饭菜呢?是娘让送来的吗?” 慕若菱道:“这些菜是我偷偷吩咐厨房做的,娘根本不知道。”当然,也可能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 “你们女人就爱妇人之仁。” 宁广宇用力咬了口酱鸭腿,气愤地道:“我不过踢了他几脚你们就觉得重了,那他退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你说你那次要是割腕死了,谁又来心疼你。” 如果当时林长歌个混蛋没有退婚,现在就不会和香盈袖议亲,皇上也就不会为了得到香盈袖而把公主赐婚给林长歌,说来说错,还是林长歌的错。 听到宁广宇又提及宁芷冉割腕自尽之事,慕若菱有些无奈,正色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现在你仇也报了,气也出了,你们两人的恩怨到此为止。以后不许你再找林长歌的麻烦,他不比你,身强体壮,又有一身好功夫,他经不住你这样暴打。” 宁广宇不满地撇嘴,“三姐姐,怎么感觉你总是向着那个混蛋?我为了给你出气耳朵都快被娘揪掉了,而且还被关在房里挨饿受罚,结果呢,你不仅不感谢我,反而一个劲儿地说我的不是,弄得我好像是多管闲事的外人,他才是爱你关心你的亲人似的。” 看到敬爱的姐姐被人欺负,看到喜欢的女子要被赐婚给自己最看不顺眼的男人,不论是谁,心里肯定都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慕若菱完全理解这种心情,但为了将来考虑,她还是不能由着宁广宇胡来。 如今,她和林长歌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林长歌真出了意外,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在他们的计划未完成之前,林长歌绝对不能有事。 她叹息一声,说道:“你把他打一顿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让自己也跟着受罪。” 宁广宇理直气壮地说:“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心里舒坦啊,要不然,这口气还在我心里憋着呢,吃饭都不香。” “你就逞能吧你,我看你是不想娶公主了。” 宁广宇立刻反驳道:“谁说我不想了,我做梦都想。” “懒得搭理你了,你就继续做梦去吧。”慕若菱哼了声,起身离开,一副我不想再和你说话的嫌弃样子。 见她要走,宁广宇急了,忙起身挡在她面前,表态道:“我听三姐姐的,以后不再找林长歌的麻烦就是了。” 犹豫了下,又忍不住问道:“三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娶到公主?我不想公主嫁给林长歌或者别的男人。” 慕若菱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本来是有办法的,不过现在被你搅和没了,我也无计可施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宁广宇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会被我搅和没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慕若菱提醒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每帮我送一封信,你娶到公主的希望就多一分吗? 我之所以给林长歌写信,就是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而我们的计划里就包括你娶公主这件事,可现在你把林长歌给打了,林长歌生气了,不愿意帮我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宁广宇听得整个人都懵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三姐姐你只是让我给林长歌送信,可没说不能打林长歌啊。” 慕若菱点了下他的额头,道:“要不怎么说你做事不过脑子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还用得着明说吗?我要是没有麻烦林长歌的地方,会三番两次地给他写信吗?” “这我”此时,宁广宇已经有点后悔了。 慕若菱继续敲打吓唬他,“现在林长歌挨了打,林丞相肯定很心疼很生气,到时在皇上面前一诉苦,皇上一心软,说不定当场就会下旨给公主和林长歌赐婚,你这等于把公主拱手让给了林长歌。” “啊,那怎么办?”听到这话,宁广宇彻底慌了神。 如果事情真变成了这样,他一掌拍死自己算了。都怪自己手贱!不对,是脚贱! 六神无主的宁广宇也顾不得什么男子气概男子尊严了,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竭力想挽救的办法,“三姐姐,要不我去给林长歌赔礼道歉吧?” “如果林长歌不接受呢?” “那那就让他把我也打一顿,这样我们就谁也不吃亏了。” 慕若菱嘴角微微抽搐,“你可真是能屈能伸,不过林长歌是斯文人,应该不会像你一样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宁广宇没辙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向聪明睿智的三姐姐身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只要能让林长歌继续帮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慕若菱见时机差不多了,也就不再故意为难他,重新返回桌前坐下,问道:“你知道林长歌为什么偷偷进大将军府吗?” 宁广宇摇头。 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事慕若菱也不打算再隐瞒宁广宇。 因为她和林长歌若想顺利成亲,宁将军和宁夫人那里还需宁广宇从中周旋才行。 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因为我们两个要成亲,而我们要成亲的话,就必须得到爹娘的同意,所以他才故意被你揍了一顿,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长时间住在大将军府,也才有机会求爹娘答应我们的婚事。” 原来他是被算计了! 宁广宇气呼呼地瞪着自家三姐姐,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他的亲姐姐竟然和姓林的混蛋一起算计他,他 等等,三姐姐方才说什么?要和林长歌成亲? 第95章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听到三姐姐说要和林长歌成亲,宁广宇整个人都惊住了,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宁广宇才从极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说:“三姐姐,你莫不是糊涂了吧,你再有不到十天就要进宫做嫔妃了,怎么可能和林长歌成亲?而且就算公主不嫁给林长歌,可还有那个香盈袖在呢,他们两个可是” 不等宁广宇说完,慕若菱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进宫的,林长歌也不会娶香盈袖,这都是我们计划好的。香盈袖是我们故意安排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吸引皇上,皇上如果想得到香盈袖,就必须放弃我,然后我嫁给林长歌。” 一向自诩聪明绝顶的宁广宇此时却觉得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三姐姐,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你和林长歌到底要做什么?” 慕若菱道:“不明白没关系,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如果你想娶公主,就帮忙让爹娘答应我和林长歌的婚事,记住,只有我们两个成亲了,你才能顺利地和公主在一起,也才能真正地过得幸福快乐。” “可这是为什么啊?再说爹娘对林长歌也怨得很,怎么可能会同意,何况你马上就要进宫了,爹娘就是想同意也不能了啊。” 说到这里,宁广宇忍不住抱怨起来,“当初都劝你不要进宫,可你就是不听,结果现在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又后悔了,你说你怎么比我还能折腾,还有那个林长歌,也不是一般得能折腾。” 慕若菱也表示很无奈,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本来她从灵隐寺回大将军府就是为了参加宫廷大选,可没想到袁毅意外出现了,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又决定先离开大乾王朝回故国,然而,当她正准备离开时,林长歌又找到了她,于是几番折腾下来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她相信,他们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的。 慕若菱瞥宁广宇一眼,沉声说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 对于我和林长歌的事,其他的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在爹娘面前故意泄露一些消息即可,比如我夜里偷偷去看了林长歌,比如我对林长歌是如何如何的关心,也要让爹娘知道,林长歌之所以翻墙进府就是为了想见我等等,总之就是要让爹娘觉得我和林长歌之间还有情意,还互相喜欢着对方。” 宁广宇皱眉,“那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林长歌?” 慕若菱端起茶盏抿了口,避而不答:“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把你该做的做好就行了。” 宁广宇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你还是要嫁给他。我看林长歌就是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当初你们明明马上就成亲了,可他却寻死觅活地要退婚,现在婚退了,你也要进宫当嫔妃了,可他又来纠缠你要娶你,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慕若菱边喝茶边听宁广宇发牢骚,反正对这些抱怨的话她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闲着无事听听也无妨。 宁广宇正说得起劲,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问道:“早知道你要嫁给他我就不打他了,你说以后他成了我姐夫,会不会报复我?” 慕若菱闻言目光微转,一个新的想法渐渐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顺着宁广宇的话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他应该不会在明面上和你过不去,可能会在暗地里给你制造一些糟心麻烦事,让你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宁广宇气愤地道:“我就烦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的小把戏,有本事光明正大地打一架啊,他要是敢这样报复我,我就就” 慕若菱慢条斯理地问:“就怎样?” “就再打他一顿。” 宁广宇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显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他真打了自己姐夫的话,肯定会惹众怒,到时他会落到什么凄惨境地是难以想象的。 “你可真有勇气。”慕若菱语气凉凉,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若是想弥补你在他心中的形象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快给我说说。”宁广宇迫不及待地追问。 慕若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以后你就保护林长歌的安危,千万不要让他出事,否则我们功亏一篑。” 以她对齐嵘的了解,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有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发生,以防万一,他们需早做准备。 林长歌一文弱书生,没有功夫自保,而她又是一个女子,碍于身份不便日夜守着林长歌,所以,让宁广宇负责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好。”宁广宇倒也爽快,略微迟疑后就答应了,但转念想到什么,又无奈摊手,“可我被娘关在这里,怎么去保护他?” 慕若菱想了想,说:“我再去求求娘,看能不能把你放出去。” 宁广宇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只要三姐姐去求,娘肯定答应,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三姐姐办不到的事。” 慕若菱瞥他一眼,说:“别奉承我了,赶紧吃你的饭。” “好。” 事情都明了了,宁广宇的心踏实了许多,不禁胃口大开,不消片刻就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然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感慨道:“吃饱的感觉是真好,以后我再也不不吃饭了,谁不让我吃饭,我就跟谁急。” “看来饿两顿还是很有用的。好了,你先在这儿呆着吧,我去看看娘。”慕若菱说着站起了身。 当跨出院门时,慕若菱却看到宁夫人正在门外站着。 见她出来了,宁夫人朝院子里望了眼,担忧地问道:“宇儿没事吧?” 慕若菱摇头,“四弟没事,能吃能睡的,娘不用担心,娘若是不放心,不如亲自进去看看。” 宁夫人摆摆手,叹息着说:“还是算了,你知道娘心软,见不得他那可怜样儿。”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慕若菱跟着往前走,同时斟酌着措辞。 第96章 豫王爷驾临 慕若菱默默跟在宁夫人身侧走了一段路后,打破沉寂说道:“娘,我看还是把四弟放出来吧。 我们把林长歌被打的消息一早就传递给了丞相府,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有人上门问罪,可见丞相府也知道林长歌偷翻墙进府有错在先,觉得理亏不敢贸然上门。” 宁夫人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翻墙进府是不对,可毕竟没干什么坏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打成这样怎么也说不过去啊,谁爹娘看了不心疼。他们没有及时赶来说不定是在商议什么法子讨公道,偏偏你爹和你哥哥们又不在家,到时他们若真来闹可如何是好。” 慕若菱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丞相府不要说来闹事了,有没有人来探望受伤的林长歌还说不准呢。 她轻描淡写地道:“四弟不是没看清是谁么,再说林长歌又一直不出声,他们若真来闹我们就一口咬定说不知道是林长歌。娘不用担心,爹和哥哥们不在家,不是还有我在,他们若真敢来,我去和他们说。”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 “夫人!夫人!” 宁夫人话还没说完,一护院突然匆匆赶了过来。 宁夫人直觉不好,心里一咯噔,浑身的神经顿时绷紧了,“什么事?”不会是丞相府的人打上门来了吧? 只听护院禀报道:“豫王爷突然驾临,正在府门外候着。” 豫王爷? 慕若菱和宁夫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豫王爷的突然驾临感到很意外。 宁夫人满腹疑惑,“豫王爷怎么突然来了?他这可是第一次登大将军府的门呢。” “应该是为了林长歌的事,肯定是林丞相不好意思露面,所以让豫王爷代为处理此事。” 慕若菱嘴上如此说着,不过心思已经跑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自从和林长歌谈了交换条件后,她就一直在琢磨研究医治豫王爷的法子。 豫王爷的情况和别的病人不同,病得时间久不说,而且病因也极为特殊,如今豫王爷体内的毒素恐怕早已浸入了五脏六腑,想要医治好他,除了极其高明的医术之外,运气也很重要。 说实话,她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医治好豫王爷,她能做的,只有竭尽所能、倾尽全力,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同时,她也会祈求上苍的眷顾,既然上苍给了她报仇复国的机会和希望,就请让她得偿所愿吧。等到功成那一日,她定下令重修大耀国所有的寺院庵堂。 她已经想过了,要想医治好豫王爷,祛除体内毒素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然而祛毒的过程却是很漫长的,所以为节省时间,自然是越早开始行动越好。 现在她已成功研究出了一张药方,今日正好可以让豫王爷拿回去。 宁夫人听到慕若菱说豫王爷很有可能是为林长歌的事来的,顿时又紧张起来。 是了,豫王爷是林长歌的姑表兄,让他代为处理此事也说得过去。 不过,当想到豫王爷的为人时,宁夫人紧张的心又稍稍轻松了一些。 豫王爷性子温良敦厚,又是极有君子风度的人,只要宁家赔罪的态度诚恳,该承担的责任担起,想来豫王爷应该不会揪着此事不放。 想到此,宁夫人赶紧命人请豫王爷到待客厅用茶,自己则回房梳洗更衣准备会见贵客。 第97章 莲花糕没有喜酒好吃 因慕若菱心里记挂着药方的事,于是对宁夫人说道:“娘,我先回房了,就不陪娘去见豫王爷了。” 她要回去把药方重新再整理审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在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她不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 宁夫人却拉住她的手说:“冉儿,你不用害怕,豫王爷不是那种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的人,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叮嘱:“到时你就在门外守着,听听豫王爷怎么说,如果看情况不对,马上放宇儿出来,让他赶紧去找你爹和哥哥们回来。” 慕若菱闻言不禁有些好笑,宁夫人嘴上说不怕,心里显然还是怕的。 也罢,她就跟着一起去看看吧。期间豫王爷肯定要去看望林长歌,到那时她再回房整理药方不迟。 两人回到宁夫人的住处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然后一刻不停地往待客厅行去。 可没想到在前往待客厅的途中,竟意外遇到了宁芷云。 之所以说遇到宁芷云是意外,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宁芷云除了每隔两三日向宁将军和宁夫人问安外,皆是闭门不出的,就连一日三餐都是一个人在房里吃的,问原因,只说是身上不好,懒得动弹。 慕若菱心里很清楚,宁芷云哪是身上有病,明显是心里有病,而且还是相思病,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听说豫王爷来了,想亲眼看看。 宁夫人看到宁芷云,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云儿,你不是身上不好吗?怎么跑出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宁芷云两只白嫩纤细的手不安地绞着帕子,轻声说道:“我听说家里出了事,所以出来看看。” 宁夫人不知内情,信以为真,安慰她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你身上不好,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慕若菱却拉住宁芷云的手上下打量起来,“四妹妹整天闷在屋里人都闷坏了,看上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今天既然出来了,就活动活动筋骨吧。我和娘正要去见豫王爷,不如四妹妹也一起去。” 大将军府只有她和宁芷云两个女儿,等她离开回大耀国后,就剩下宁芷云一个,如果日后宁芷云做了大乾王朝的皇后,也能成为大将军府的靠山,这对大将军府应该是极有利的,就是不知道豫王爷喜不喜欢宁芷云。 虽然她可以使一些小手段让豫王爷答应立宁芷云为后,但感情的事她始终觉得还是两厢情愿最好,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也容易出问题。 去见豫王爷,宁芷云自是求之不得,因此看向慕若菱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这样也好,那我们快走吧。”宁夫人说着,匆匆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慕若菱和宁芷云连忙跟上。 途中,宁芷云紧紧握住慕若菱的手,无比感激地说:“谢谢三姐姐,明天我给三姐姐做莲花糕吃。” 慕若菱小声打趣道:“莲花糕没有喜酒好吃,我可是等着吃你和豫王爷的喜酒呢。” 宁芷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三姐姐,你你都知道了。” 慕若菱提点道:“我知道有什么用,你得让豫王爷知道才行,光一个人在那单相思什么时候也修不成正果。” 第98章 争取 听到慕若菱的话,宁芷云沉默了,心中一阵酸涩凄楚。 她何尝想一个人单相思,她做梦都想告诉豫王爷,她爱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爱着他,想永远陪着他。 然而,这不过是她的妄想罢了。即便豫王爷现在愿意娶她,可爹娘那一关呢?这不只关乎着她一生的幸福,也关乎着大将军府的名声,爹娘怎么会允许她嫁给身体残疾、毫无前程可言的落魄王爷去受世人耻笑? 慕若菱明白宁芷云心里的顾虑,但在她看来,最重要的还是豫王爷是否喜欢宁芷云,是否真心想娶宁芷云。 因为其他的问题都是因豫王爷残疾的身子产生出来的,只要豫王爷的身子好了,这些问题就都不再是问题,唯独感情这个问题最难琢磨,也最难解决。 记得有句话叫患难见真情,如今豫王爷正处在人生最低谷,身边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如果这时候宁芷云向豫王爷表露心意,应该很容易打动豫王爷的心。 只要两个人是真心喜欢,当横在中间的障碍扫除后,谈婚论嫁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慕若菱思及此,拉着宁芷云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与宁夫人隔开一段距离后,才说道:“如果你真的喜欢豫王爷,你就告诉他让他知道,只有这样,你们才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 宁芷云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宁夫人,一脸悲伤,“可如果被爹娘发现,我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慕若菱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道:“你就是想的太多,人这一生,不管是幸福还是别的什么,都是要靠自己去努力去争取的,你连争都不争,又怎么知道不行呢?如果自己争取了,结果却不能如愿,也就死心了,日后回想起来至少不会后悔,如果你现在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 一番话听得宁芷云又羞愧又难过。她喜欢豫王爷,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嫁给豫王爷,如今心愿没有达成,就这样放弃怎么可能会甘心。 虽然她一向乖巧懂事,尽量不给爹娘惹麻烦,但她并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喜恶,自己的坚持,只是很多时候不够坚定罢了。 可这一次她不会再犹豫,也不会再退缩,三姐姐说的对,只有去争取,才有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当宁芷云下定决心时,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谢谢三姐姐,我不会轻易放弃的。”顿了顿,又忍不住蹙眉,“只是,我该怎么做才好?” 慕若菱道:“这个问题不要问我,问你自己的心,该怎么做你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语毕,拉着她快步向前面的宁夫人追去。 当慕若菱三人来到待客厅时,看到豫王爷正在厅里安静地等候。 豫王爷看见她们进来,忙示意随从李伯把轮椅往前推一些,客气地抱拳道:“突然造访,给夫人和小姐们添麻烦了,还望见谅。” 宁夫人忙回礼道:“王爷说哪里话,是敝府招待不周,让王爷久等了。” 慕若菱和宁芷云向豫王爷见过礼后,便在宁夫人身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安静地听两人交谈。 第99章 上天真的会开眼吗 简单的寒暄过后,豫王爷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听闻丞相府七公子与贵府四公子发生了争执,丞相很是担心,因丞相有公事在身不能前来,所以便托我来看看,不知七公子现在如何了?” 豫王爷说这话时,声音清亮,眼神平和,态度不卑不亢,并看不出有怨怪恼怒之意。 宁夫人见状紧揪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些,一脸歉意地解释道:“七公子正在客房养伤,大夫说恐怕要修养一两个月才行。实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都是宇儿粗心大意,才误打了七公子。” 豫王爷并没有深究到底是不是误打,反而命李伯呈上了厚礼,“夫人不必自责,丞相也知道七公子是胡闹惯了的,如果七公子有什么得罪大将军府之处,还望多多包涵。丞相并不怪大将军府,只是担心七公子的伤势,不知我能否去看一看七公子?” “这如何使得,丞相宽宏大量不计较已经是大将军府的福气了,怎敢再收如此厚礼,王爷万不可如此。” 事情的发展已完全超出了宁夫人的预料,她怎么都没想到,让自己担心得吃不好睡不稳的麻烦事就这么容易解决了。不过,她心里也清楚,事情能和平解决,肯定少不了豫王爷的功劳。 她拿起桌上的三个礼盒重新塞回李伯手中,态度坚定地说:“这礼是万万不能收的,还请王爷代为转达大将军府的感激之意。” 李伯却笑着说:“夫人就不必再推辞了,登门拜访,哪有再把礼拿回去的道理,若被人知道了,恐怕要说王爷和丞相府不是真心的了。”说着,再次把礼盒放到了桌上,接着又问道:“王爷要去看望七公子,不知七公子住在何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宁夫人自然不好再推辞,只得接受了这份厚礼。 听闻豫王爷要去看林长歌,宁夫人欲亲自陪着过去,但被豫王爷婉拒了。 宁夫人猜测豫王爷怕是有私密话要和林长歌说,也就没有坚持,只指派了一个管事给豫王爷带路。 宁夫人和慕若菱、宁芷云起身送豫王爷离开。 待豫王爷等人走远后,宁夫人遗憾地叹息道:“哎,豫王爷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成了这幅模样,真是上天不开眼呐。” 宁芷云一听这话眼圈瞬间红了,怕宁夫人发现,忙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慕若菱看了眼宁芷云,顺着宁夫人的话半开玩笑地道:“娘,如果将来豫王爷的身子好了,让四妹妹嫁给豫王爷做王妃,娘可同意?” 宁夫人眼一瞪,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怎么不同意?傻子才不同意呢。豫王爷品行端正,才貌出众,如果云儿能嫁给他哎,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干什么,算了,不说了。” 越说心里越堵得慌。 豫王爷虽好,可毕竟是残疾之人,而且身子又被毒素严重侵噬,能不能传宗接代都是个问题,她和老爷可不想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将来豫王爷的身子真的好了,只怕又瞧不上云儿了吧。哎,难呐! 不过,她想这些纯粹是自寻烦恼,这辈子豫王爷的身子恐怕都不会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如果豫王爷的身子真能治好,肯定早就医治了,又何苦等到现在。 慕若菱笑笑,抬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长空,“世事变幻无常,说不定哪天上天就真的开眼了。” 上天真的会开眼吗? 宁芷云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天空。 慕若菱与宁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紧接着宁芷云也离开了,不过她没有回房,而是在去往林长歌所住客房的路上若有所思地转悠着。 第100章 打死也不说 豫王爷来到客房门前,示意李伯在门外等候,自己摇着轮椅进入了屋内。 此时,林长歌正趴在床上边哼小曲儿边翻看书卷,看上去好不悠闲自在,不仅没有一点被人暴打的愤怒和仇恨,好像还很享受这种待遇似的。 豫王爷见此情景,更加坚信这里面有鬼。 哼着小曲儿的林长歌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是豫王爷,很是意外,激动地要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刚一动就浑身疼痛不已,不得不重新趴回床上,忍着痛问道:“表哥,你怎么来了,是我父亲让你来看我的吗?” 豫王爷观察着林长歌的脸色,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是,舅舅听说你被打了,很担心,让我来接你回府。” 接他回府?林长歌忍不住皱眉,不应该啊,父亲心里应该清楚他为什么进大将军府,而且他也叮嘱过父亲不要插手管他的事,怎么现在却要接他回去? 林长歌越想越觉得可疑,探究地盯着豫王爷的眼睛问:“表哥说的可是真的?我父亲真让表哥接我回去?” 豫王爷不答反问:“怎么,难道你还想在这里长住不成?这里可是大将军府,不是丞相府。” 林长歌抱住枕头,把脸紧紧贴在上面,理直气壮地说:“大夫说了,我肋骨折了,不能移动,只能住在这里养伤。” 豫王爷不动声色地道:“这有什么难的,用担架抬着就行了,不会碰着伤着你的。” “我说了不回去就不回去,表哥还是不要费事了。” 豫王爷虽然身子残了,可脑子并不残,见林长歌如此坚持住在大将军府,猜测其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他沉声问道:“你费这么大劲住进大将军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是” 林长歌刚说出两个字突然又停下了,眼珠转了转,决定继续保密。 在万事俱备前,还是先不要让豫王爷知道为好,免得节外生枝,而且即便要让豫王爷知道,也得与慕若菱商量后经过她的同意才稳妥,现在他还是不要多话了。 林长歌暗自琢磨了会儿,一脸神秘地说道:“现在不能告诉你,到时你就知道了。” “你真不说?” “不说,打死也不说。” 林长歌本以为豫王爷会再继续追问,可没想到对方却说道:“你不说,我还懒得听呢,你就在这儿呆着吧,小心别再被宁四公子打了,我可不会再来看你了。”语毕,摇着轮椅向外走去。 看这情形,林丞相应该是知情的,所以当听到林长歌被宁四公子打了时,才会说什么要打要杀任凭大将军府处置、丞相府一概不管的话,倒是他多此一举了。 豫王爷略自嘲地笑笑,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多此一举就多此一举吧,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就好。 听到豫王爷的话,林长歌不服气地撇撇嘴,撑起上半身朝豫王爷的背影喊道:“他敢。” 如果宁广宇再敢打他,他就就让慕若菱收拾他。比武力,他是打不过宁广宇,可是慕若菱打得过呀,他才不怕。 豫王爷回头瞥他一眼,好心提醒道:“别忘了,你可是在别人屋檐下,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祝你好运吧。” 林长歌却不担心,在别人屋檐下怎么了,慕若菱肯定会保护他的,他在这里比在哪儿都安全。 第101章 帕子 当豫王爷从林长歌房里出来后,却没有看到李伯,正疑惑间,只见一小丫鬟快步走过来解释道:“豫王爷,李伯被我们三小姐叫去说话了,李伯走前交代说,如果豫王爷出来时他还没有回来,就请豫王爷到待客厅等一等。” 宁三小姐?宁芷冉?找李伯说话? 豫王爷觉得奇怪,但又不方便多问,摇着轮椅独自向待客厅行去。 丫鬟欲上前帮忙推轮椅,但被豫王爷拒绝了。 豫王爷摇着轮椅慢慢走在去往待客厅的路上,周围鸟语花香、柳绿花红的美景却驱散不了他心中的苍凉和悲伤。 宁芷冉好像马上就要进宫了吧,她找李伯说话会不会是得了齐嵘的什么授意? 不要怪他为何会有如此阴暗的想法,他也不愿这样,可他的处境却让他不得不这样想。 齐嵘自登基为帝后,每隔十天半月都会派心腹太监去豫王府一趟,给他送去诸多补品药材,表面上看是关心他,实则不过是为了查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行动,不仅如此,齐嵘更是派人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今天他来大将军府的事,恐怕很快就会传入齐嵘耳中。 如今宁芷冉找李伯说话,恐怕也是为了帮齐嵘打探他的情况。 虽然齐嵘怎样对待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沉重和悲哀。 痛苦磨难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和未来,他的人生就是解不开的死局。 “豫王爷” 豫王爷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呼唤,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也怯怯的。 他闻声抬头看,见容貌俏丽、妆容精致的宁四小姐宁芷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正欲开口说话,没想到宁芷云突然上前把什么东西塞入他手中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豫王爷疑惑,拿起手中软软的东西一看,竟是一方绣着兰花图案的帕子,上面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清香。 这股清香不是熏香的味道,而是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显然这方帕子是主人贴身收藏的,而且藏了不是一日两日。 豫王爷大为震惊,怕被人瞧见,忙把帕子紧紧攥在掌心,再抬头看时,宁芷云已不见了踪影。 不知怎么,豫王爷突然有点心虚,就跟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悄悄向四周瞧了瞧,见没人注意,忙把帕子塞入怀中,摇着轮椅快速向待客厅行去。 直到来到待客厅,豫王爷的心还在砰砰乱跳,他正欲喘口气,没想到宁夫人紧跟着进来了,他心中紧张不已,有点不敢直视宁夫人的眼睛。 一定不能让宁夫人知道宁芷云送他帕子的事,否则宁芷云肯定会挨骂。 他稳住心神,平复呼吸,然后对宁夫人说道:“夫人,听七公子说他肋骨受了伤,大夫让他不要移动,所以只能麻烦贵府帮忙照看了,等我回府后就把七公子的日常物品派人送过来。” 宁夫人笑盈盈的脸微微僵住。这是打算住在这里不走了吗?就算是肋骨断了,也是可以用担架抬走的嘛,不过转念想到住在大将军府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麻烦一些、操心一些,也就不再纠结了,笑着说道:“王爷说哪里话,七公子是被宇儿打伤的,在大将军府养伤是理所应当的,正好也给了大将军府赔罪的机会。王爷放心,大将军府不会委屈七公子的。” 两人正说着话,李伯走了进来。 豫王爷连忙向宁夫人告辞:“时辰不早了,就不叨扰夫人了,告辞了。” “王爷请慢走。” 宁夫人领着下人亲送豫王爷出了府门。 第102章 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夕阳西下,行人归家,倦鸟回巢,放眼望去,一派宁静祥和景象,就连一向喧嚣哄闹的长乐街,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看上去竟也多了几分柔和静谧之态。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李伯推着脸覆面具的豫王爷在人群中穿行。 两人所过之处,自然引起了旁人的特别注目,但两人早习以为常,浑不在意,何况又各怀心事,也无暇去在意,遂旁若无人地继续向丞相府行去。 当豫王爷和李伯回到丞相府时,看到林丞相正负着双手焦躁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豫王爷知道他在担心林长歌的情况,于是就把事情详细述说了一遍,并传达了林长歌要在大将军府长住养伤的意愿。 林丞相听说儿子并没有生命危险,不仅如此,竟然还成功留在了大将军府,悬着的心终于平安落地,不过一张脸始终阴沉沉的。 这个混账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也不提前知会他一声,害他吓得半死,看回来后他怎么收拾他。 心中藏了事的豫王爷并未在丞相府停留多久,一把林长歌的事传达清楚,就匆匆告辞离开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减少。 李伯和豫王爷一路无言地走着。 在距豫王府还有一段路时,李伯终于按耐不住了,一脸神秘地问道:“王爷为何不问宁三小姐找老奴是为了何事?王爷难道就不好奇吗?” 说真的,李伯若是不提,豫王爷都已经忘记这回事了,因为他的心、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方绣着兰花的帕子占据了。 那方帕子此刻正躺在他的胸前。然而,他却觉得,躺在他胸前的不是柔软的帕子,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烘烤着他冰封的心,让他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处境艰难、身子残疾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和回应这份深情。 “王爷?”李伯见主子久不应声,疑惑不已,忍不住唤了声。 豫王爷回过神,心不在焉地问道:“宁三小姐找你何事?” 李伯却神秘一笑,历经沧桑的脸上现出道道皱纹,“现在不能说,等回府后再告诉王爷。” 豫王爷不禁无语,既然不告诉他为什么还要问他,这是故意逗他好让他着急的吧,不过,听李伯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难道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回到豫王府后,李伯把豫王爷从轮椅中搀扶到软榻上小歇。 按照往常的习惯,接下来李伯会给豫王爷沏杯茶,然后趁豫王爷喝茶歇息时,会去准备热水和药汤给豫王爷清洗身子和泡脚。 然而今天李伯却有些反常,他把豫王爷在软榻上安置好后,没有去沏茶,而是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的纸,双手颤抖着捧到了豫王爷面前。 “这是什么?” 豫王爷看李伯一眼,拿起纸展开看,原来是一张药方,上面写了大概三四十种药材,也没有很名贵,皆是些寻常药物。 豫王爷很快明白了,问李伯:“这是宁三小姐给你的?”说着话,又把药方还了回去。 李伯见豫王爷对这张药方并不在意,急切地解释道:“宁三小姐说了,用这些药熬成药汤,每天给王爷药浴半个时辰,不出半年王爷体内的毒素就会祛除干净。” 豫王爷闻言,再想想之前自己那些阴暗的猜测,不禁有些惭愧,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说道:“李伯,别费事了,没用的,我的身子,只怕神仙也治不好的,如果再传到皇上那里,更会连累别人跟我一起遭殃,这药方就毁掉吧,不要被人瞧见了。” 李伯不由大惊,忙把药方藏到身后,苦心劝道:“王爷,既然有方子,总要试试才甘心呐,而且宁三小姐说了,她给王爷药方的事长歌表少爷是知道的,如果王爷不放心她,可以去问长歌表少爷。” 长歌表弟知道? 豫王爷忍不住蹙眉,同时对林长歌住进大将军府的怪异行为也越来越好奇。 长歌表弟到底要干什么?宁三小姐又是从哪里来的药方?又为什么要帮他?她就不怕被齐嵘发现祸及自身吗? 他从李伯手里要回药方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没想明白其中的奥秘。 李伯再次劝道:“王爷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希望,既然有希望就不能放弃。明天老奴亲自去抓药,不会让人知道的。” 自从被毒蛇咬伤后,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豫王爷都不曾停止过寻医问药,这几年,吃过的药,用过的方子早已不计其数。 如今豫王爷对自己的身子已不报希望,也做好了一辈子与轮椅为伴、受他人耻笑的打算,但看到李伯期待的眼神,想起宫中母妃为他伤心抹泪的样子,还有那个在他人生最黑暗期送他帕子向他传达爱意的女子,豫王爷心里难受不已,同时也有深深的不甘,不甘自己的一生活成他人的笑柄,不甘作恶多端的人逍遥于世。 他盯着药方沉思良久,最终决定再冒险尝试一回,“既如此,那就试试吧,只是你不要去抓药,还让他们去抓,就跟往常一样,一次也不要抓太多,免得让人起疑。” 李伯欣喜地道:“王爷放心,老奴会叮嘱他们的,反正王爷天天抓药吃药,别人早见怪不怪了,不会有事的。” 豫王爷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再次摸向了胸口,只觉那里一片温热柔软。 第103章 盈袖小姐喜欢宫里吗 在大公主生辰过后的第三天,香盈袖被静太妃大张旗鼓地召进了宫。 而这个消息,自然很快传进了齐嵘耳中。 自在大公主生辰上亲眼见到香盈袖的模样后,齐嵘便被这个女子深深吸引住了,想要得到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愈来愈烈。 其实齐嵘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对香盈袖如此痴迷,皆是因慕若菱的缘故。 因为不管是容貌还是仪态,这两人都不是一般的相像,两人若是走在一起,不知道地肯定会以为是亲姊妹。 面对这样的香盈袖,他做不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如今慕若菱已不在人世,他若能得香盈袖常伴身边也心满意足了。 因此,当听到香盈袖被召进宫的消息时,齐嵘简直是喜出望外,立刻派人去盯梢香盈袖的行踪,准备创造一些“不期而遇”的机会。 而香盈袖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齐嵘,自然不会一直待在静太妃寝宫里,她在寝宫里喝杯茶歇息了一会儿,便对静太妃说想出去走走。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和琢磨,心思缜密的静太妃也隐约猜到了宁三小姐和林七公子等人恐怕是在谋划什么,但聪明的她没有多问,只顺着香盈袖的话说道:“如今正值盛夏,处处闷热难耐,不过御花园里莲花池上的凉月阁倒是一个极好的去处,我们就去那里纳凉赏景吧。” 凉月阁位于御花园的正中央,是一座水上凉亭,不管是纳凉还是赏景都是极好的场所。 当香盈袖和静太妃由宫人簇拥着来到凉月阁后,看到莲花池里来回游动的金鱼,一时兴起,便让宫人拿了鱼食,兴致勃勃地给金鱼喂食,一众人说说笑笑,气氛甚是和乐融洽。 凉月阁里说笑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渐渐走近的齐嵘,而齐嵘也抬手制止了太监的通报。 看到香盈袖盈盈浅笑的模样,齐嵘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不禁想起了曾经慕若菱看着他盈盈浅笑的情景,心中不由一阵苦涩,暗叹一声,才又抬脚向凉月阁行去。 “参见皇上。” 有眼尖的宫人率先看到了齐嵘,忙慌张地跪地行礼。 静太妃和香盈袖闻言,吓了一跳,也忙屈膝行礼。 香盈袖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怎地,手里拿的帕子竟掉到了地上,恰巧飘落到齐嵘脚边。 她本能地伸手去捡,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一副想捡又不敢捡的小心模样。 齐嵘看着如此小心翼翼的香盈袖,心里不自觉地生出几许疼惜之情,目光微深地看香盈袖一眼,弯身捡起散发着姽香香气的帕子,递还给了她。 香盈袖有些受宠若惊,抬眸看齐嵘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睑,“谢皇上。”声音轻柔似二月春风,婉转如黄鹂浅唱。 “都平身吧。” 齐嵘说着,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然后声音温和地问香盈袖道:“盈袖小姐喜欢宫里吗?” 香盈袖垂眸答道:“民女自小生长在民间,且家境并不富裕,每年进项不过仅够一家人吃穿食用,从不曾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齐嵘闻言,眼底渐渐浮现出亮光,微笑说道:“既如此,就陪太妃多在宫里住几日,好好玩玩看看。” 静太妃叹息一声,用遗憾的口吻说道:“我倒是想让她多陪我几日,只可惜靖王妃舍不得,盈袖又是极懂事的,不愿让王妃担忧,所以答应王妃太阳落山前就回府。” 静太妃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她这次本就没打算让香盈袖留在宫里,因为她觉得这样太容易让人起疑了,仿佛香盈袖进宫就是为了留下来似的,等两三次后再留香盈袖长住才合适。 齐嵘闻言点点头,没有再说留香盈袖住在宫里的话,不过心里已开始打起了算盘。 香盈袖既然进了宫,他就不会再让她出去,他一定能想出留下香盈袖的办法。 第104章 点醒 齐嵘离开凉月阁后,径直回了御书房,准备仔细琢磨一下究竟要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把香盈袖留在宫中。 只要香盈袖人在宫中,他就有进一步接近的机会,就有成功把她纳入后宫的希望,何况香盈袖本就喜欢宫里,只要他下的功夫足够多,不怕事不成。 不曾想,齐嵘靠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刚闭上眼开始琢磨,就听孙公公进来禀报说,丞相府的林长歌被大将军府的宁广宇打伤了,现在林长歌正在大将军府养伤,而且豫王爷还亲自去了大将军府探望。 齐嵘闻言略感惊讶,但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微张开眼瞥了孙公公一眼,继续闭目养神,不过心里却无比遗憾:为什么没把林长歌直接打死。 他闭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宁广宇为什么打林长歌?” 孙公公答道:“听说是前天傍晚,林长歌偷偷翻墙进了大将军府,被宁广宇误当成毛贼暴打了一顿,听说连肋骨都打折了。” 误打? 齐嵘心中冷笑,鬼才相信。 他不相信当时如果林长歌说清自己是谁,宁广宇还敢如此暴打他,林长歌分明是故意挨宁广宇打的。 至于宁广宇打林长歌的原因,他想他应该也能猜到分。 听冯昂说,宁广宇和齐瑾涵关系匪浅,宁广宇暴打林长歌,恐怕是因为他要让林长歌给齐瑾涵做驸马一事吧。 可他不明白的是,林长歌为什么要偷偷翻墙进大将军府?又为什么甘愿被宁广宇打? 齐嵘想不通林长歌如此做的目的,然而林长歌被打伤后在大将军府养伤的行为却无意中点醒了他。 如果香盈袖受了伤 想到此,齐嵘缓缓睁开了眼,接着慢慢坐直了身,同时深邃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不明笑意。 他不动声色地吩咐孙公公把近身服侍的小太监叫进来。 孙公公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看上去很是机灵精神的小太监就快步走了进来。 齐嵘微笑着伸手招小太监上前,然后小声低语了一番。 小太监得令后,神色郑重地保证道:“请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务必帮皇上把盈袖小姐留在宫中。” 齐嵘好心情地拍拍小太监的肩,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做的自然一些,不要让盈袖小姐察觉你们是故意为之,也不要让她受太重的伤,否则,朕饶不了你们,记住,一有情况立刻向朕禀报。” “是,皇上放心,奴才会小心的。”小太监说完,便躬身退出去做安排了。 留下香盈袖的法子虽然有了,可有林长歌横在中间,实在让人心里堵得慌。 齐嵘想到此,又心烦意乱起来,起身在书案前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朝外吩咐道:“来人,立刻宣冯昂进宫。” 这都过去几日了,冯昂怎么还没有动静,他要让林长歌以最快的速度从世上消失。 当冯昂听说齐嵘召见自己时,自然不敢怠慢,立刻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御书房。 齐嵘从面前的奏折上抬起头瞟冯昂一眼,开门见山地问道:“朕交代爱卿的事办的如何了?” 第105章 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虽然齐嵘没有点明是什么事,但冯昂心里亮如明镜,如今除了香盈袖,还有什么能让皇上如此着急上火。 除掉林长歌之事还未办成,不过在来的路上,冯昂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 听到齐嵘的问话后,他如实答道:“回皇上,本来臣已经找好了杀手,计划这两日就行动,可没想到林长歌突然被宁广宇打伤了,如今正在大将军府里养伤,而且听说林长歌伤得很重,只怕一时半刻不会从大将军府出来。 臣觉得在大将军府里刺杀林长歌过于冒险,所以才没有让人动手。臣现在正在重新想除掉林长歌的计策,还请皇上再给臣宽限些时日。” 大将军府和其他地方不同,守备森严不说,府中的护卫功夫高强者更是极多,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刺杀林长歌谈何容易,到时万一事情败露,被人顺藤摸瓜找到他头上来,他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且因为先前冯家悔婚一事,大将军府本就对冯家有诸多不满,如果再让他们抓住把柄,还不把冯家往死里整,还有丞相府也肯定不会放过冯家。 虽然现在冯家正得圣宠,炙手可热,旁人轻易招惹不得,但若大将军府和丞相府同时对付冯家,结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他实在不敢去冒这个险,除非除非皇上许诺,若真出了事,保冯家无虞。 齐嵘闻言把手里的折子重重往案上一掷,“等你重新想出计策,林长歌和香盈袖只怕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皇上这话明显是怪他办事不力了。 冯昂心头一凛,忙跪地请罪,“皇上息怒,臣知皇上心里着急,只是大将军府里护卫众多、高手如云,没有十足的把握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事情败露,坏了皇上的事不说,只怕连臣一家都” 感受到上方投来的锐利目光,想讨要保命符的冯昂终究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都什么?你怕了?” 齐嵘说着,起身来到冯昂面前,居高临下地道:“平时看你脑子转的挺快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中用了?既然刺杀风险大那就不要刺杀了,换种方式除掉林长歌不一样吗?朕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如今林长歌身受重伤,除掉他正是个机会。人人皆知,病人抵抗力弱,饮食什么的都要忌口,如果林长歌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导致病情恶化暴毙在大将军府 林长歌一死,丞相府肯定会大闹讨公道,可丞相府再闹也只会和大将军府闹,你冯家怕什么。” 皇上这话的意思是,让他把杀害林长歌的罪名转嫁到大将军府头上,让大将军府来背这个锅? 冯昂愣了愣,顿时如梦方醒,果然皇上还是皇上,手段高明不说,考虑事情也永远比旁人周全缜密。 林长歌若真死在了大将军府,丞相府肯定会和大将军府大闹一场,到时他就等着看热闹收好处吧。只要除掉林长歌,让皇上如愿得到香盈袖,还怕没他冯家的好处吗? 想到香盈袖,冯昂不禁又想起了另一个人,雀跃的心开始慢慢下沉。 宁芷冉再有几日就要进宫了吧? 第106章 落水 想到已被册封为美人、即将进宫的宁芷冉,冯昂忍不住悄悄抬眼向已返回到案前的齐嵘瞄去。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皇上了,皇上到底还要不要收大将军府的兵权?到底还会不会重用大将军府的人?皇上不会因为看上了宁芷冉,就打消了收兵权的念头吧?如果这样的话,他冯家岂不永远要被宁家压在头上了? 还有宁广宇和齐瑾涵,如果这俩人再成了亲,他冯家可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皇上” 想到自己和冯家的前程,冯昂不禁忧虑重重,便想着套皇上几句心里话,不过刚开口又止了声。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眼下并不是谈论此事的最佳时机。 如今皇上的心思都在香盈袖身上,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想别的,他现在提这事岂不是自讨没趣。 还是等把林长歌除掉,让皇上得到香盈袖后再谈论此事吧,那时皇上有了神似先皇后的美人陪伴,心情肯定很愉悦。 而且,香盈袖的存在,极有可能会让宁芷冉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到那时他再提及夺取大将军府兵权之事,效果应该会事半功倍。 短短的时间里,冯昂的心思却已转了千百回,他打定主意后,声音响亮地说道:“请皇上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办了。” 齐嵘满意地点点头,一脸赞赏之色,“爱卿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好,朕就等爱卿的好消息。放心,事成之后,朕绝不会亏待爱卿。” “谢皇上!” 冯昂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去杀掉林长歌好来领赏。 午膳后,齐嵘正在御书房里作画,随身小太监突然匆匆进来禀报道:“皇上,不好了,盈袖小姐落水了。” 齐嵘一听,便知他交代的事宫人们已经办妥了,顿时精神大振,立刻丢下笔大踏步往外走,不过,面上却是一脸担忧,“人在哪里落的水?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小太监回道:“就在距御书房不远的镜湖里,盈袖小姐本来是在湖边散步赏莲的,可没想到打理镜湖的宫人们推着水车从她身边经过时,不知怎么车突然侧翻了,上面放的几个水缸滚落下来,水洒溅了一地。盈袖小姐看到有危险本能地后退闪躲,竟忘了身后是湖,就这样掉进了湖里。” 如此说来,盈袖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 “荒唐,都是怎么当差的。” 齐嵘嘴上训斥着,心里却忍不住对想出此法子的人拍手叫好,这样的话,盈袖应该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当齐嵘匆匆赶到时,看到香盈袖已被人救起,正靠在一棵树干上歇息,她的随行丫鬟正焦急地帮她擦拭头脸上的湖水,同时请求宫人赶紧送香盈袖回静太妃寝宫。 但宫人们只是嘴里答应着,却没有人付诸行动。 齐嵘知道,宫人们是在依照吩咐等他来。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 听到太监的高喊,众人齐齐行礼参见。 浑身湿的宛如落汤鸡的香盈袖看到齐嵘,忍着脚踝的疼痛欲屈膝行礼。 齐嵘忙上前两步扶住她,关切的询问:“盈袖小姐不必多礼,有没有伤到哪里?” 第107章 挽香宫 香盈袖实在不愿让齐嵘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可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 她躲开齐嵘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垂眸答道:“民女无大碍,只是脚踝有点扭伤,让皇上担心了。” 齐嵘明显感受到了香盈袖对自己的抗拒,但他假装不知,不等香盈袖有所反应,竟弯身一把抱起,然后不由分说向西面的一座宫室走去,“既然盈袖小姐扭伤了脚踝走不得路,那朕就送盈袖小姐回挽香宫。挽香宫环境清幽雅致,盈袖小姐正好在里面养伤。” 香盈袖一脸惊恐,边用力挣扎边用哀求的语气说:“皇上,万万不可,还是让民女回静太妃寝宫吧。” 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样的机会,齐嵘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说道:“静太妃身子一向不好,亦需静养,盈袖小姐如今受了伤,住在她那里多有不便,就不要推辞了。” 不等香盈袖再说什么,齐嵘已吩咐宫人:“马上传御医在挽香宫伺候,另外准备干净的衣裳供盈袖小姐更换。” 宫人领命快步去了。 一路上香盈袖再三推辞,可齐嵘皆一一找理由驳回了,坚持把她送到了挽香宫。 挽香宫,听名字就能猜到是一座清新雅致,充满诗情画意的宫殿,而且,看门口上方的牌匾,应该是刚换上不久。 齐嵘坚持送她来这里,应该是别有用意吧。 香盈袖暗暗琢磨着,进而联想到了自己落水之事。 往往太过巧合之事,大多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不过这正好合了她的心,本来她去御书房附近散步就是为了看能不能遇上齐嵘,这下倒好,不仅遇上了,而且还单独住进了挽香宫,不能不说是意外收获。 由此看来,齐嵘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让她进后宫。 齐嵘抱着香盈袖到挽香宫后,立刻吩咐宫人小心伺候香盈袖梳洗更衣,同时又命人去熬驱寒姜汤。 刚吩咐完,得到消息的静太妃就赶来了,紧接着,御医也匆匆赶到。 御医看齐嵘身上湿漉漉一片,担忧地劝道:“皇上还是回寝宫更衣吧,小心感染风寒。” 静太妃跟着附和:“是啊,盈袖这里我照顾着就行了。” 齐嵘却道:“无妨,只有把盈袖小姐安置妥当了,朕才能安心。” 静太妃目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看来齐嵘真的对香盈袖动了心了。 约两刻钟后,香盈袖由宫女搀扶着慢慢挪了出来。 此时的香盈袖已梳洗干净,浓淡相宜的妆容,柔软玲珑的身段,崭新华丽的宫装,熠熠生辉的珠翠,整个人看上去美艳非常。 齐嵘眼前一亮,忙迎上前,众目睽睽下亲自扶着香盈袖坐到软榻上,然后命御医给其检查脚踝。 御医仔细地检查后说,香盈袖的脚踝乃中度扭伤,需敷上药膏休养一段时日,并叮嘱在养伤期间,最好不要走动。 等御医给香盈袖的脚踝敷好药膏离开后,静太妃开口问道:“盈袖是想在宫里养伤,还是想回靖王府养伤?如果想回去,我就” 结果不等静太妃说完,齐嵘就打断了她的话,“御医说了,盈袖小姐不宜走动,何况宫里有御医有药材,在这里养伤也方便,就不要再折腾了。” “我”香盈袖抬眸看齐嵘一眼,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 第108章 深感荣幸 静太妃见香盈袖说话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猜其应该是想留在宫里养伤,否则肯定会直接说回靖王府了。 她悄悄看看目光始终不曾从香盈袖身上离开的齐嵘,暗自琢磨了会儿,顺着齐嵘方才的话说道:“皇上说的很对,越折腾对伤势越不利,盈袖你还是留在这里养伤吧,等会儿我派人给靖王妃传个信,也好让王妃安心。” “谢谢太妃,麻烦太妃了。”香盈袖温声道谢。 “盈袖小姐,姜汤好了,请盈袖小姐饮用。”这时,有宫女捧着熬好的驱寒姜汤走进来。 香盈袖的随身丫鬟接过姜汤,小心地服侍主子喝下。 静太妃见齐嵘一直守在这里不走,猜其应该是还有话和香盈袖说,遂交代了挽香宫里伺候的宫人几句就寻借口离开了,并且临走时示意殿内所有伺候的人退出。 芳香四溢的宫殿内,香盈袖和齐嵘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人都没有说话,殿内安静异常,不过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令人躁动不安的气息。 感受到齐嵘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香盈袖浑身不自在,她有些无措地捏着帕子瞄了面前的人一眼,轻言细语地劝说:“民女让皇上费心了。皇上的袍子湿了,还是赶紧回寝宫换掉吧,小心着凉。” 这是在关心他吗? 齐嵘眉梢微挑,脸上止不住地笑,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对香盈袖的喜爱和欣赏,说话的语气也极为暧昧,“能得盈袖小姐关心,朕深感荣幸,那盈袖小姐先歇着,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听齐嵘说晚些时候还要来看自己,香盈袖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红晕,垂眸道:“皇上国事繁忙,不必再为民女操心了。” “不忙不忙。” 齐嵘看着香盈袖含娇带羞的模样,不禁心神荡漾,突然有种想把其拥入怀中的冲动,但他知眼下还不是时候,只得压制住心底的冲动,再次笑着说:“你好好歇着,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好像怕香盈袖再开口阻止似的,话一说完,便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香盈袖看着齐嵘远去的身影,心里忍不住想,看来皇上真的很爱很爱先皇后,如果先皇后还活着,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转念想到自己心仪的人,香盈袖心里不禁一阵苦涩,而后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 如今她已被齐嵘留在宫里,应该多多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正经。 这辈子她和林公子是没有希望了,她也不再奢求什么了,她只希望自己能帮助林公子如愿娶到宁芷冉,以报林公子的救命之恩,此后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过完一生。 华阳宫。 徐炫明的突然离世,给了徐苡诺很大的打击,徐苡诺因伤心过度,导致身子开始不停地出毛病,整日药不离口。 这种情况下,徐苡诺自然没有精力再去打理后宫,遂把后宫之事暂交其他嫔妃打理,自己则专心养病,同时琢磨召见冯芊语时该如何从其口中套话出来。 午后,徐苡诺小睡刚醒不久,就见贴身嬷嬷走进来,一脸凝重地说:“娘娘,刚得到消息,香盈袖扭伤了脚,皇上亲自送她去了挽香宫,而且还留她在宫里养伤,看样子,香盈袖怕是要在挽香宫长住了。” 第109章 让其生便生让其死便死 听到嬷嬷的话,徐苡诺气怒攻心,止不住一阵猛咳,半晌后才喘着气怒极反笑道:“皇上昨儿才命人把挽香宫收拾出来,今儿香盈袖就住了进去,赶得可真是巧,这下皇上可如了意了。” 而香盈袖扭伤脚只怕也是齐嵘暗中使的手段。 她还没死呢,齐嵘就明目张胆地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慕若菱情深义重、念念不忘是不是。 齐嵘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有在乎过她作为一国之母的颜面和尊严吗?没有! 嬷嬷边帮徐苡诺拍打后背顺气边继续分析着:“这几日靖王府和丞相府结亲的事不知怎么也没了动静,奴婢想,会不会是林长歌见皇上看上了香盈袖,心里惧怕,不敢和皇上争夺香盈袖,于是就知难而退了?” 徐苡诺琢磨着嬷嬷的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很可能是这样,皇上看上的女人,哪个男人还敢有非分之想,靖王府和丞相府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嬷嬷顿时如临大敌,“若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娘娘得赶紧想法子,千万不能让香盈袖进宫。” 徐苡诺没有说话,憔悴清瘦的脸上阴暗不明。 嬷嬷见徐苡诺一句话不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再次心急地催促:“娘娘倒是拿个主意啊,这香盈袖若真进了宫,皇上还不把她宠上天去,万一将来再诞下皇子,娘娘可怎么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香盈袖进宫。” 徐苡诺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慢慢靠在软枕上,云淡风轻地道:“这种事光靠阻止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你越阻止皇上心里就越惦记。皇上不是想让香盈袖进宫吗,那就让她进来好了。” 只要香盈袖进后宫,便是在她的掌控之下,到时还不是她想让其生便生想让其死便死。 连名震天下、传言有不死之身的青城公主都死在了她手里,她难道还会怕一个平民出身、手无缚鸡之力的香盈袖。对她来说,除掉香盈袖还不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听到徐苡诺的话,嬷嬷吓了一跳,“娘娘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哪能让香盈袖进宫来,娘娘岂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本宫自有计较,嬷嬷就不必操心了。只要本宫活着,谁也不要妄想踩到本宫头上。” 齐嵘也不行。 徐苡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狠劲。齐嵘不让她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嬷嬷闻言放下心来,原来娘娘心里已有了对策,并不是丧失斗志向命运屈服任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她也就不再此事上过多啰嗦,岔开话题说道:“御医又给娘娘重新配了药方,连同坐胎药都是新方子,等会儿奴婢就让人把药熬上。” 徐苡诺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皇兄突然病逝一事始终查不到什么线索,那个李神仙也一直没有踪影,如今只能在冯芊语身上下功夫了,看看能不能盘问出点什么。 徐苡诺思及此,神色微冷地吩咐嬷嬷:“冯芊语在冯府歇息了这几日,想来应该歇息的差不多了,明日传冯芊语进宫。” 嬷嬷担心地劝道:“娘娘这几日正病得厉害,见到太子妃又少不得受刺激伤心,不如等娘娘身子略好转后再召太子妃进宫。” 徐苡诺却一日也不愿多等,“皇兄的死因一日不查清楚,本宫就一日不能安生,明日就召她进宫。” 嬷嬷见劝说无用,只得应了。 第110章 做戏 翌日,冯芊语被召进了华阳宫。 至于徐苡诺突然召见自己的原因,冯芊语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因此一路上都在思考应对之策。 无论如何,她毒害徐炫明以及有身孕之事一定不能让徐苡诺知道。 来到华阳宫后,冯芊语一见到徐苡诺,就跪地痛哭不止,哭得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令人不忍听闻。 冯芊语虽然是在做戏给徐苡诺看,然而,她的伤心和眼泪、痛苦和绝望却是真的。 自从在假山后被徐炫明玷污后,冯芊语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是千金小姐的她沦为了别人的笑柄,一生被钉在耻辱架上。 遭受到毁灭性打击的冯芊语,身体上的苦痛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精神上的折磨,自事情发生后,她整日寝食难安、浑浑噩噩,常常从梦中哭醒。 特别是有了身孕后,冯芊语的食欲和睡眠更是下降得厉害,常常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觉得饿和困,再加上毒死徐炫明后,心里害怕被人查出,整日担惊受怕,导致精神近乎崩溃。 因此此时的冯芊语看上去极为憔悴瘦弱,脸色蜡黄、眼下青黑、眼窝内陷,完全没了昔日光彩照人的靓丽形象,而这一哭更显可怜,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同情怜悯。 当徐苡诺看到冯芊语的模样时,不由吃了一惊,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沧桑的女子就是曾经那个粉面桃腮,娇嫩得如同出水芙蓉般的美丽少女。 她泪眼婆娑地走上前,亲自扶起冯芊语,然后一把搂进怀里,哽咽唤道:“皇嫂。” 正痛哭流涕的冯芊语哭声一滞,也伸手回抱住了她,两人哭成一团,看上去还真像关系和睦的姑嫂。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才被嬷嬷劝解开,而后入座喝茶歇息。 徐苡诺没有回自己方才坐的位置,而是和冯芊语面对面坐着,丝毫没有皇后的架子,仿佛真的把冯芊语当成了自家人。 落座后,徐苡诺问了冯芊语几句身体如何的话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徐炫明身上。 关于徐炫明的事,徐苡诺问的很细,从徐炫明离开盛阳城到最后患病死亡,期间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基本都问到了。 特别是徐炫明患病之后的事,徐苡诺问的更加详细,比如症状是什么,御医如何说的,都吃了什么药,又吃了什么食物,临终前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冯芊语一边抹眼泪一边讲述,当说到李神仙的符水时,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扑通”跪地哭求道:“娘娘,都是李神仙的符水害死了太子,娘娘可一定要抓到李神仙给太子报仇啊。” 徐苡诺探究地看着冯芊语,想从对方身上找出点什么来,然而不管是从动作神态还是话语上,她怎么看都看不出冯芊语有杀害皇兄的嫌疑。 再说冯芊语也没这个胆量吧,如果被人查出,可是灭族之罪,因为这不单单是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了两个国家。 徐苡诺思及此,心里对冯芊语的怀疑慢慢消除了,叹息道:“你起来吧,李神仙是肯定要抓的,只是需要时间,而且能不能抓到谁也不知道。” 冯芊语扶着凳子站起身,手微颤着端起茶盅喝茶,想用来掩饰心里的恐惧,可没想到茶刚入口就一阵恶心想吐,她本能地用手捂住嘴,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迅速放下。 正在琢磨事情的徐苡诺并未注意到冯芊语的异常,不过她身侧站着的嬷嬷却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第111章 唯一的血脉 徐苡诺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让冯芊语离开了,同时整个人只觉得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如此看来,想要查明皇兄的真正死因是没多大希望了。 嬷嬷亲送冯芊语出华阳宫后,快步返回到徐苡诺身边,面露喜色地说:“娘娘,太子妃怕是有喜了。” “你说什么?” 徐苡诺瞬间满血复活,“腾”地一下站起身,满眼不敢置信,“你确定吗?你是如何看出的?” 嬷嬷上前把反应激烈的徐苡诺重新按回凳子上,解释道:“虽然奴婢不敢百分百肯定,但从方才太子妃喝茶恶心的反应以及走路的姿势来看,十有是真的。” “这这消息太突然了,也太让人意外了,没想到皇兄有血脉留下来,这可是皇兄唯一的血脉难怪短短数日她就消瘦得不成人样儿了”徐苡诺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边说边擦眼泪,可脸上又分明带着笑。 皇兄虽然沉迷酒色、不务正业,但对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还是很爱护的,如今皇兄已不在人世,她一定要把皇兄的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徐苡诺越想越激动,紧紧抓住嬷嬷的手说:“本宫要把皇嫂接进宫养胎,本宫要亲自照顾皇嫂,要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嬷嬷忍不住提醒道:“娘娘有没有想过,太子妃为何不告诉娘娘自己有喜的事?” “是啊,怀孕是大喜事,皇嫂为何要瞒本宫?再说瞒又能瞒多久,还不是早晚都会知道。”徐苡诺激动的心渐渐冷静下来,蹙眉想了会儿,却没想明白个中缘由。 嬷嬷琢磨着说:“依奴婢看,太子妃不告诉娘娘,也许是怕娘娘知道后坚持送她去大昌国,娘娘是知道的,太子妃心里根本不愿去大昌国。” “你说的有理。”徐苡诺点点头,又忍不住皱眉道:“可如今她怀了大昌国皇室的血脉,岂有一直留在大乾王朝的道理。” 嬷嬷道:“所以娘娘得把事情考虑周全了才能做决定,否则很有可能会对孩子造成伤害。如今太子妃身子亏损严重,精神状态也很不好,如果再给她增加压力和负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听到孩子有可能保不住,徐苡诺顿时心慌不已,“那怎么办?这个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嬷嬷出主意道:“奴婢觉得,娘娘先假装不知太子妃怀孕,只说请她进宫作伴说话,等月份一大,太子妃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到那时娘娘就答应太子妃不会送她去大昌国,让她安心养胎,孩子一旦生下来,就由不得她了。” 徐苡诺觉得此法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当即说道:“好,就依你的话办,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嬷嬷道:“奴婢等会儿就吩咐人把偏殿收拾出来,再安排几个稳妥的人伺候太子妃。” 徐苡诺点头,“本宫先派人去冯府告诉皇嫂一声,也好让她提前做准备。” 嬷嬷劝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只是娘娘也不必着急,眼下太子妃身子虚弱,不宜来回频繁奔波,等太子妃回府歇息三五日再请进宫不迟。” “确实如此。” 徐苡诺嘴里应着,可还是立刻让人准备了药材补品,让去冯府传话的掌事太监一并带了去。 第112章 心存侥幸 得到徐苡诺让自己进宫作伴的消息,冯芊语整个人都陷入了慌乱和恐惧之中。 本以为这一关已经顺利通过了,以后可以安心地在府中住下了,可没想到突然又起波澜。 徐苡诺为什么要让她住进宫中?她不相信是为了让她作伴,因为她和徐苡诺的关系并没有如此亲密。 徐苡诺这样做肯定有别的目的,那目的又是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因为她有孕之事,除了她自己,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连她的贴身侍女和爹娘她都没有告诉。 想来想去,也只有徐炫明病逝一事了,可关于徐炫明病逝的事,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徐苡诺到底还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还是说徐苡诺对她起了疑心,想进一步接触她以便从她身上寻找线索? 想到这个可能性,冯芊语心里愈发恐惧了,然而最让她恐惧的,还是腹中这个一直寻不到合适机会打掉的孩子。 毕竟徐炫明病逝之事有那个畏罪潜逃的李神仙在前面挡着,就算徐苡诺对她有疑心,可只要她死不承认,加上徐苡诺手里又没有证据,想来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是那么容易隐瞒的,她若住在宫里,一举一动肯定都逃不过徐苡诺的眼睛,万一被徐苡诺发现了,徐苡诺肯定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把她和孩子送去大昌国。 她好不容易才杀死徐炫明,好不容易才回到冯家,她宁死也不要再离开。 何况她根本不想生下徐炫明的孩子,这是她的耻辱,她不会再生个流淌着徐炫明血脉的孩子来折磨自己。 她要把孩子打掉,必须立刻马上打掉。 但冯芊语心里清楚,想要靠她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掉孩子几乎不可能,她需要人帮忙。 于是,冯芊语想到了一向疼爱自己、不舍得自己远嫁的冯夫人。 她慌慌张张地来到冯夫人房里,声泪俱下地把自己有孕的事告诉了冯夫人,并态度坚定地表示要把孩子打掉。 冯芊语怀的可是大昌国皇室的血脉,性子软弱又缺少主见的冯夫人哪里敢答应,只是哭着劝女儿,“芊语,认命吧,这都是命。 你把孩子打掉,万一被皇后娘娘知道了,你不要说留在冯家了,只怕连命都无法保住,而且还会连累冯家。 退一步说,即便要打掉孩子,也得和你爹商量商量才行啊,你爹这两日有事不在家,等他回来再说,啊。” 冯芊语深知自己父亲的性子,如果让父亲知道她有了身孕,肯定不会冒险让她打掉孩子,说不定还会借此去向皇后娘娘邀功,毕竟她怀的是徐炫明唯一的血脉,皇后娘娘肯定会特殊优待。 冯芊语跪地哭泣道:“如果让爹知道,爹肯定不同意。让女儿去大昌国,女儿情愿一死,还请娘可怜可怜女儿,帮女儿一次。” 是啊,老爷又怎么会同意,又怎么会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呢,万一事情泄露,冯家就完了。 面对女儿的苦苦哀求,冯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陪着女儿一起哭。 冯芊语见冯夫人不答应,继续哀求道:“娘,爹不在家,正好是个机会,娘帮女儿悄悄把孩子打掉,爹不会知道的,娘就可怜可怜女儿吧” 冯夫人本就舍不得女儿去大昌国,此时又见女儿如此可怜,心都要碎了,想到没人知道女儿怀孕,而且老爷又不在家,想来悄悄把孩子打掉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最终心存侥幸地答应了女儿。 由于时间紧迫,冯夫人做出决定后,立刻命心腹之人去买药熬药,当晚就让冯芊语喝下了堕胎药 第113章 相处 自香盈袖住进挽香宫后,齐嵘便成了挽香宫的常客,每日往挽香宫跑不说,各种赏赐更是如流水般地往挽香宫里送,一时间,挽香宫成了宫里人人艳羡的地方。 对于齐嵘所表现出来的热情,香盈袖欣然接受,每次齐嵘来时,两人一起喝茶说话或抚琴下棋,相处甚为和睦融洽。 这日傍晚,齐嵘又心情愉悦地来到了挽香宫,然而一向笑脸相迎的香盈袖此时却是一脸阴郁之色,明显是有什么心事。 齐嵘挥退殿内伺候的人,一脸关切地问道:“盈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香盈袖情绪低落地说:“皇上,民女听闻林公子被大将军府的人打伤了,民女歇息了这几日,脚伤已无大碍,想出宫去看看林公子。” 她如此说,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出宫去,她只是想表达一下对林公子的关心,毕竟在外人眼里,她和林公子是要谈婚论嫁的,如果她对林公子受伤一事表现得毫不关心,很有可能会让齐嵘怀疑她和林公子之间的感情,这对他们是不利的。 听到香盈袖的话,齐嵘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御医叮嘱过,你的脚伤要休养半个月才能行走。”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很担心林公子?” 香盈袖垂眸道:“林公子对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没齿难忘。” 救命之恩。 齐嵘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半开玩笑地说:“朕想问盈袖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救盈袖的不是林公子而是朕,盈袖再遇到林公子时还会喜欢他吗?还想嫁给他吗?” 香盈袖沉默了,抬眸看齐嵘一眼又迅速垂下,片刻后,才轻声说:“民女不知。” 齐嵘却笑了。 如此看来,香盈袖喜欢林长歌,很大原因是因为林长歌救过她的命,她心存感激,所以才想嫁给林长歌,他想,如果当时换成别的男子,香盈袖也一样会喜欢。 也就是说,林长歌在香盈袖心里的位置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只要林长歌死了,只要他对香盈袖足够用心,香盈袖的身和心他就都能得到。 想到此,齐嵘心里畅快不少,柔声安慰香盈袖道:“盈袖放心,此事朕问过林丞相,林丞相说林公子受的伤并没有很严重,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也就痊愈了。” 香盈袖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若真如此民女就放心了。” 齐嵘笑笑,然后岔开了话题,“昨儿听盈袖说可以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是真的吗?” 香盈袖抿嘴看他一眼,半嗔半怨道:“皇上既然不信,又何必多问,皇上就当是民女在撒谎哄皇上开心吧。” 齐嵘见美人似有不快之意,忙陪着笑脸说:“信,信,朕哪能不信呢,朕只是好奇盈袖是如何调制的。” 香盈袖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不要说姽香,就是柔嘉皇后的飞仙舞民女也会跳呢,而且他们都说我跳的好看。” “真的?”齐嵘一听激动不已,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香盈袖的手。 香盈袖两颊一红,有些慌乱地从齐嵘掌中收回自己的手,垂眸轻声说:“皇上若是不信,等民女脚伤好一些后跳给皇上看看。” 此话正中齐嵘下怀,岂有不欢喜之理,“好好好,盈袖可真让朕意外,能遇到盈袖,是朕的福气。” 两人正说到兴头上,孙公公突然求见。 齐嵘耐着性子问何事,却听孙公公说道:“宁美人刚让人递话进来,说身子突然不适,怕明日带病进宫冒犯到皇上和各位娘娘,所以想等身子痊愈后再进宫。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宁美人? 齐嵘蹙眉想了下,才记起是宁三小姐宁芷冉,自香盈袖出现后,他好像就很少再想起这个女人了。 他本想问问宁芷冉患了什么病以表达自己的关心之情,可看到面前的香盈袖,又止住了,只说道:“带病入宫确实不吉利,既如此就让她在家安心养病吧,不必急着进宫。” “是,奴才告退。” 提起宁芷冉,齐嵘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在大将军府养伤的林长歌,同时那个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也再次冒出头来。 他看看面前静静喝茶的香盈袖,琢磨了会儿,问道:“盈袖可知林公子为何偷偷翻墙进大将军府?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民女” 香盈袖本想说不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她突然想到个主意。 皇上不是好奇林公子偷偷进大将军府的目的吗?那她不如借机向皇上透露一些林公子想娶宁芷冉的讯息,说不定能帮上林公子的忙。 于是,她装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林公子他他” 齐嵘见香盈袖眼圈发红,眼睛里似乎还泛着水光,很是好奇,“林公子他怎么了?你又为何这般伤心?” 香盈袖神色凄然地摇头,“没什么。” 分明是有什么! 齐嵘见香盈袖一脸伤心幽怨,猜这其中必有缘故,遂说道:“盈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不妨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香盈袖再次摇头,不肯多言。 这愈发勾起了齐嵘的好奇心,奈何香盈袖不肯说,他也不好强迫,只能等以后寻机会再问。 第114章 李福的来信 自宁广宇得到慕若菱让他好好保护林长歌的任务后,他便在林长歌所住的客房周围安排了诸多暗卫,同时自己也时刻留意着客房的动静,就怕一不小心被敌人钻了空子。 然而,尽心尽力守护了几天,连个鬼影都没有发现。 这让宁广宇有些气馁,紧绷的心弦也慢慢松懈下来。 肯定是三姐姐多虑了,林长歌一没钱二没权三没势,说好听点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说不好听点其实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杀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再说了,这里可是大将军府,来这里杀林长歌岂不是找死,谁会这么笨。 宁广宇坐在树下的草地上琢磨了一番,然后吐掉嘴里的枯草,站起身,准备去找以患病为由延迟进宫的三姐姐汇报一下情况,顺便问问如果敌人一直不出现怎么办。 结果,他刚走出几步,门口的守卫突然给他送来了一封信。 宁广宇接过信看了看,发现信封上没有署名,“什么人送来的?确定是给我的吗?” 守卫答道:“送信人看上去是个农家老者,他说有人托他把此信转交给四少爷。”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得到确切答案后,宁广宇不再迟疑,径直把信拆开看。 信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宁广宇看到内容后,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这封信是被冯昂留在身边当差的李福写来的。 李福在信中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冯昂买通了大将军府厨房的人,准备在林长歌的饭菜里下药害死林长歌,另一件是冯芊语怀了徐太子的孩子,但怕皇后娘娘知道,悄悄把孩子给打掉了。 真被三姐姐说中了,真的有人要害林长歌。 宁广宇气愤不已,但想到冯芊语打掉孩子一事,两眼不禁变得又圆又亮,就像猎人看到守候已久的猎物一样,目光激动而炽热。 那可是大昌国徐太子的血脉,冯芊语竟然也敢擅自做主打掉,真是在作死。 冯昂,这次看你怎么办。你怕李福有问题,以为把他留在身边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现在他却成了你们冯家的催命鬼。 宁广宇得意地笑笑,然后握着信马不停蹄地向慕若菱的院子飞奔而去,他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姐姐。 “三姐姐,三姐姐” 听到宁广宇扯着喉咙的大喊声,在房里“养病”的慕若菱从书上抬起了头。 “三姐姐你看。” 宁广宇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把信展开给慕若菱看。 慕若菱看后,心中止不住冷笑,果不出所料,齐嵘要杀死林长歌以夺取香盈袖。 不过,这冯芊语倒让她有些意外,不止杀了徐炫明,竟连徐炫明的孩子也一并杀了,看来,冯芊语对徐炫明真的是恨之入骨,而且和她爹一样,也是个狠人。 宁广宇说道:“三姐姐,冯昂想害林长歌,想挑起大将军府和丞相府的矛盾,我们赶紧把这事告诉皇上吧,让皇上治冯昂的罪。” 慕若菱瞥他一眼,把信撕碎丢进了废纸篓里,“你真是天真的可以,你以为这是冯昂自己的主意吗?这不过是皇上借冯昂的手办事而已。” 宁广宇惊呆了,“三姐姐的意思是,皇上要杀林长歌?他为什么杀林长歌?”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得到香盈袖。” “这为了得到香盈袖就要杀死林长歌吗?他可是皇上,怎么可能会这样做,我不相信。” 慕若菱道:“你不相信的事多着呢,不过,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宁广宇问:“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还有冯芊语杀腹中孩子的事,我们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慕若菱沉吟片刻,声音微冷地说:“本想再等等再修理冯家,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既然要动手,就要斩草除根,免得日后死灰复燃。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护林长歌的安危,你盯着厨房,先把下药之人控制住,接下来的事等我筹划一下再说。” “好,就照三姐姐说的办。” 第115章 恐惧 在把腹中孩子打掉的第三天,身子还极其虚弱的冯芊语就被徐苡诺请进了宫。 冯芊语这次进宫,可以说是排场十足,不仅有徐苡诺身边的掌事太监和掌事嬷嬷亲自到冯府迎接,而且还有两队大内侍卫及两名御医保驾护航,如此阵仗,足以看出徐苡诺对冯芊语腹中孩子的重视。 然而,这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却让冯芊语深感不安,特别是看到那两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御医,冯芊语心中不好的预感随着距宫门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平白无故的,徐苡诺为什么要派两名御医跟着她? 难道徐苡诺已经知道她有了身孕,怕她在前往宫中的途中出意外,所以才派御医跟着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冯芊语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击打般闷痛难受,致使呼吸难继,身上发冷,因失血过多本就苍白的脸也更加惨白无色。 丫鬟见冯芊语像丢了魂儿般神情恍惚,担心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冯芊语一个激灵从恐惧中晃过神,一把抓住丫鬟的手,声音颤抖地交代道:“进宫后,你要留意着皇后娘娘的动静,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 丫鬟并不知晓冯芊语打掉腹中孩子及毒杀徐炫明之事,因此很不明白冯芊语在害怕什么,“小姐究竟怎么了?手为何这样凉?” “没没什么。”冯芊语忙抽回手,缩到车厢角落里独自品尝恐惧的折磨。 当众人簇拥着冯芊语来到宫门外时,徐苡诺早已率领着众宫女太监等候在那里。 一看到冯芊语,徐苡诺就笑着迎了上去,然后热情地挽着冯芊语的手往华阳宫走。 冯芊语也在笑,只是笑得很勉强、很违心,如果可以,她情愿大哭一场。 在去华阳宫的途中,徐苡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瞥向冯芊语的小腹,眼中闪烁着期待激动的光芒。 感受到徐苡诺时不时瞥向自己小腹的目光,冯芊语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恐惧。 一到华阳宫冯芊语所住的偏殿,徐苡诺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本宫看皇嫂面色憔悴、神情萎靡,不如让御医给皇嫂瞧瞧,也好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心中有鬼的冯芊语自然是百般拒绝,然而徐苡诺却铁了心,一定要让御医给她把脉检查。 冯芊语反抗不得,只能妥协,不仅如此,还得感谢徐苡诺对她的悉心照顾。 御医问了冯芊语几句饮食睡眠如何的话后,开始号脉。 片刻后,御医收回手,说了些放宽心、切勿多思多虑的话后就到外面开方子去了。 徐苡诺安慰了冯芊语几句也跟着出去了。 徐苡诺一走,冯芊语便塞给丫鬟满满一钱袋银子,小声吩咐丫鬟让其找人盯紧徐苡诺和御医,看看徐苡诺有没有向御医问话,如果有又问了些什么。 丫鬟领命后,拿着银子快步离开了。 约半个时辰后,丫鬟进来向冯芊语禀报说:“皇后娘娘问御医小姐的胎像是否平稳,御医说喜脉不明显,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只能过几日再重新号脉,可皇后娘娘却认定小姐怀了身孕,还说明日再请别的御医来给小姐号脉。” 丫鬟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皇后娘娘是不是想孩子想疯了,小姐若是有身孕,奴婢怎么可能不知道。” 冯芊语早已瘫坐在了软榻上。徐苡诺真的知道了,怎么办,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冯芊语乱了心神、失了理智,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于是,傍晚时分,冯芊语趁徐苡诺去找齐嵘议事之际,以饭后散步消食为由带着丫鬟偷偷逃回了冯府。 第116章 彻底完了 冯芊语一回到冯府便直奔冯夫人的房间,把徐苡诺知她有孕的事如实告诉了冯夫人。 结果冯夫人一听,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冯芊语见自己唯一的救星倒下了,更加恐惧绝望,扑在晕倒的冯夫人身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哭声很快惊动了外面守候的丫鬟婆子,众人匆匆进来对冯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糖水,折腾良久才把冯夫人给救醒。 冯夫人一醒来,就开始呼天抢地地大哭,哭声同样撕心裂肺,同样充满恐惧和绝望,“这下完了啊,彻底完了啊,你不是说没人知道孩子的存在吗?为什么会这样,你这是害了冯家啊” 冯芊语也不明白徐苡诺是如何知道的,更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的质问,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 “夫人” 众丫鬟婆子看得莫名其妙,见母女俩哭得可怜,欲劝慰几句,结果刚开口就被冯夫人一顿吼骂:“你们这群没用的贱东西在看我们母女笑话是不是,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都给我滚” 此时的冯夫人就像那骂街的恶毒泼妇似的,完全没了平日的温良宽厚形象。 众丫鬟婆子无故被骂,心里自然不快,但也没敢多言,迅速退了出去。 不过,冯夫人身边那个帮熬堕胎药的心腹嬷嬷却明白发生了何事,浑身不禁冷到哆嗦。她很清楚,这一关靠夫人和小姐是过不去的,必须得老爷想办法才行,遂忙派人去书房请老爷前来。 丫鬟婆子全都退出后,冯芊语摇晃着痛哭不止的冯夫人哭着问:“娘,现在要怎么办?皇后娘娘很快就会知道我逃走的事,肯定会派人来抓我,得赶紧想法子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能有什么法子。”冯夫人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更是悔不当初,“这要是让老爷知道,还不活剥了咱娘俩。” 冯芊语紧紧抓住冯夫人的胳膊,声音颤抖地哀求:“娘,不能让爹知道,否则爹一定会杀了我。” 冯夫人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绝望地捂脸哭道:“这么大的事又怎么瞒得住,还是告诉你爹让你爹赶紧想法子吧,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语毕,拉着冯芊语就要去书房。 冯芊语却抓着桌角不撒手,拼命反抗,“不,我不要去见爹,爹会杀了我的,会杀了我的” “他是你爹啊,除了他你还能靠谁” 就在这时,冯昂走了进来。 冯夫人看到脸色阴沉的冯昂,竟两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当冯昂出现的那一刻,冯芊语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挣扎了两下,也跪在了地上。 冯昂看看地上的两个头发凌乱、满脸泪水、宛如疯子般的女人,冷哼一声,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而此时,冯昂的情绪也是糟糕到了极点,因为除掉林长歌的计划再次失败,他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差。 由于最开始拟定的刺杀计划不便实施,所以他就买通了大将军府里的一个厨娘,准备让其在林长歌所吃的饭菜里下一些诱发伤口复发的毒药,好让林长歌因伤重不治而亡。 可没想到,那个厨娘在给林长歌的饭菜里下药时,当场被宁广宇安插的眼线给抓住了。 虽然那个厨娘在被抓时就被暗中监视的人给射杀了,并没有把背后主使的他给供出来,他不用担心大将军府会查到他头上。 可此事一出,就等于打草惊蛇了,以后大将军府的守备肯定更加森严,林长歌也肯定会被严密保护,想要再杀他是难上加难 “老爷。” 冯夫人见冯昂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某处愣神,忍不住怯怯地唤了声。 第117章 不长脑子的废物 听到冯夫人的呼唤,冯昂收回心神,沉声训斥道:“什么事让你们变成了这样,看上去跟疯婆子一样,成何体统。” 冯夫人膝行上前,双手抓住冯昂的衣摆,声泪俱下、浑身颤抖着把打掉孩子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冯昂一听,顿时如暴怒的狂狮,一脚踹在了冯夫人心口,“废物!你们活腻了是不是。” 冯夫人被踹翻在地,痛得冷汗直流,可为了保护女儿,还是冒死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老爷,都是我糊涂,是我舍不得女儿离开,才出主意让她把孩子打掉,都是我的错,求老爷救救女儿。” 冯昂踹了一脚犹不解气,又抓着冯夫人的头发开始拳打脚踢扇耳光,“你个没脑子的贱人,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耗费了多少心血才让冯家有今天的地位,你倒好,一碗堕胎药就全都葬送了。” “娘爹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眼前的情景看得冯芊语毛骨悚然,因为她从未见过父亲发如此大的火。 她虽不忍心看母亲被打,然而面对雷霆大怒的父亲,她又不敢承认是自己要把孩子打掉的,只能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眼看冯夫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冯芊语爬上前抱住冯昂的腿哭求道:“爹,不要再打了,这一切都是因女儿而起,都是女儿的错,要打就打女儿吧。” 冯昂伸手朝冯芊语脸上甩了一巴掌,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一开始你自作聪明地去谋害宁芷冉,哪会有现在这些麻烦事。” 一巴掌下去,冯芊语苍白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五个醒目的指印,可她只能默默忍受着,找不出话来反驳,也不能反驳。 虽然她谋害宁芷冉很大原因是为了冯家的前程,但是因为她没有成功,于是她所有的牺牲和付出便失去了意义,不仅如此,最后她还把自己弄成了冯家的罪人,真是可笑又可悲。 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冯夫人拽着冯昂的衣摆有气无力地说:“事情已经这样了,老爷就是打死我们母女也没用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应对吧。” “你个不长脑子的废物。” 冯昂又一脚踹了过去,冯夫人痛苦地“啊”了声,人再次躺到了地上。 而后冯昂返回桌前坐下,怒瞪着地上的两人开始想应对之策。 片刻后,他沉声对冯芊语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你有了身孕,想再否认是不可能了。现在你马上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就说孩子是自己流掉的,在孩子流掉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孕,先前之所以没有告诉娘娘,一是怕娘娘责罚,二是怕娘娘伤心。” 冯芊语担忧地问:“如果皇后娘娘不信呢?” 冯昂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不信也得信,你就是拼了命也得让她相信,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法子。只要皇后娘娘没有确切的证据,她就不能给你定罪,另外我再求皇上从中周旋,此事应该能蒙混过去。” 冯芊语不敢再多言,忍不住悄悄向躺在地上的冯夫人望去,见冯夫人对她轻轻点头,于是跪地叩头道:“女儿谢爹的救命之恩,女儿现在就去。” 说完,捂着红肿的脸颊匆匆往外走,结果刚出府门,就遇上了徐苡诺身边的掌事太监。 掌事太监并未多问什么,只说皇后娘娘听闻太子妃回了冯府,让接太子妃回去。 第118章 五雷轰顶 对冯芊语不经允许偷偷出宫回冯府的行为,徐苡诺心里很是不悦,不过当看到冯芊语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时,心里的不悦立刻转变成了心疼和愤怒。 她心疼的自然不是冯芊语,而是其腹中的孩子。近日冯芊语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如今又挨了打,情绪肯定更加不稳,这对孩子的生长是很不利的。 而让她愤怒的是,即便皇兄死了,冯芊语也是大昌国的太子妃,是大乾王朝的乐阳公主,谁如此大胆敢动手打她,就算是冯大人冯夫人也没这个资格。 徐苡诺脸上阴云密布,沉声说道:“谁如此大胆敢动手打你,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我是我自己粗心犯了错,罪有应得。”冯芊语说完,突然又“扑通”一声跪地道:“娘娘,我有罪,请娘娘责罚。” “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徐苡诺示意宫女扶冯芊语起身。 冯芊语没有起身,而是依照冯昂的吩咐把孩子流掉之事说了出来,说完后又痛哭流涕地请罪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无知,是我粗心大意,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 听到孩子没了,徐苡诺犹如五雷轰顶,眼前霎时一片混黑,若不是身边的嬷嬷及时扶住了她,只怕已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冯芊语边哭边不停地磕头,“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太子,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娘娘。” 徐苡诺无法接受孩子没了的事实,或者说是不愿接受,不停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可是皇兄留下的唯一血脉” 正喃喃着,突然想到什么,冲上前指着冯芊语的鼻子大声质问:“说,是不是你恨太子毁了你的清白,所以故意把孩子弄没的?否则好好的孩子怎么会自己没了?” 冯芊语闻言吓得差点没瘫在地上,强撑着身子解释道:“娘娘,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杀太子的孩子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孕。 前几天,我从娘娘宫里回去后,突然腹痛难忍,请了大夫来诊治,这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当时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徐苡诺像疯了般摇晃着冯芊语一遍遍嘶喊吼叫着:“是你杀了孩子,是你杀了孩子,是你杀了孩子” 嬷嬷上前拉住陷入疯狂的徐苡诺,“请娘娘冷静一下。” 又转头劝冯芊语道:“娘娘的话太子妃不要往心里去,娘娘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如今突然没了,娘娘一时接受不了打击才会如此。天晚了,太子妃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等日后再说。” 冯芊语悄悄向徐苡诺瞄去,见对方只顾着哭并未阻止,忙行礼退了出去。 待冯芊语退出后,嬷嬷问道:“娘娘相信太子妃说的话吗?” 徐苡诺听嬷嬷好像话里有话,不由止住了哭声,“嬷嬷的意思是?” 嬷嬷也不隐瞒,如实说出了心中所想:“奴婢怀疑,会不会是太子妃为了留在冯家,所以偷偷把孩子给打掉了? 奴婢猜想,太子妃之所以傍晚偷跑回家,恐怕是看事情瞒不住了,所以去找冯大人冯夫人求救,而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只怕就是冯大人冯夫人教给她的。 奴婢觉得,娘娘应该派人仔细盘查此事,特别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查查太子妃究竟知不知道腹中有孩子,以及孩子到底是自己流掉的还是人打掉的。” 此话与徐苡诺想到了一处,“本宫也有所怀疑,只是冯昂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他既然有了准备,又怎么可能会让你查到证据,恐怕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本宫去查呢。” 嬷嬷道:“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真是冯芊语自己把孩子打掉的,不可能不留一点痕迹,一个个查总能查出来的。” 徐苡诺思虑片刻,握紧双手道:“好,就照嬷嬷说的做。派人看好冯芊语,不要再让她跑了,如果真是她打掉了孩子,本宫就让她给孩子偿命。” 第119章 线索 午后,宁广宇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来到慕若菱房里,一脸郁闷地问道:“三姐姐,那个下毒害林长歌的厨娘被人杀死了,现在怎么办? 我们手里没有证据,该如何揭发冯昂的罪行呢?这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此时,慕若菱正缝制一个用料极其普通的布袋,在她面前的桌上,放置着一张信笺和一个白色瓷瓶。 她缝制布袋的目的,就是为了装这两样东西。 现在,是时候把冯家的事做个了结了。 她已得到消息,徐苡诺已经知道冯芊语腹中的孩子没了,只是冯芊语不承认是自己故意打掉孩子的。 徐苡诺不相信,正在对此事进行查证。 而冯昂那个老狐狸,为了应对徐苡诺的盘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做了严密安排,并且最重要的人证,就是那个受冯夫人嘱托买堕胎药熬堕胎药的人,也已被冯昂灭了口。 这种情况下,徐苡诺是不太可能找到证据的,所以为了使除掉冯家的计划顺利进行,她需要给徐苡诺提供一些线索,这些线索不仅有关于孩子的,还有关于徐炫明的。 不过,这些东西虽然可以杀死冯芊语,但还不足以置冯昂于死地,因为这两件事冯昂都没有直接参与,而且齐嵘还有用得着冯昂的地方,定不会轻易定冯昂的罪。 但她并不担心,俗话说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她相信冯昂不会让她失望的。 听到宁广宇的话,慕若菱头也不抬地说:“死就死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广宇却是一脸愤恨,“三姐姐你是没关系,可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啊,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真是欺人太甚。” “那你想怎样呢?”慕若菱瞥他一眼,放下针线,把信笺和瓷瓶皆装进缝好的布袋后,封住了袋口。 宁广宇耸拉着脑袋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问三姐姐了。”转眼看到慕若菱手里的布袋,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慕若菱拍打开他伸来的爪子,道:“你不是想出气吗?它可以帮你。” “真的?”宁广宇顿时两眼放光,愈发好奇了,纠缠道:“三姐姐给我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好不好?我保证不说出去。” 慕若菱不予理会,转身把布袋收进了带锁的匣子里,然后郑重叮嘱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林长歌,好好保护他的安危。” 此布袋一旦到徐苡诺手里,必然会掀起大风浪,而冯昂为了保全冯家的地位荣耀,肯定会有所行动,所以不能放松警惕。 宁广宇不满地撇嘴,“天天林长歌林长歌,我看三姐姐又开始对林长歌着魔了,我可是有好几个晚上看到三姐姐在林长歌房里待了很久才出来。” 慕若菱皱眉,“你偷听我和林长歌说话?” 宁广宇立刻发誓,“绝对没有。”他倒是想偷听,可惜没那个胆啊。 慕若菱道:“没有就好,否则就别想娶你的公主了。” 又拿这事威胁他。 宁广宇很是不乐意,奈何有求于人只能认了,遂陪着笑脸道:“三姐姐放心,一会儿我就把我的铺盖挪到林长歌房里去,绝不会让人伤他一根汗毛。” 慕若菱点点头,开始思索把布袋送到徐苡诺手里的法子。 第120章 杀了她 果真如徐苡诺所料,冯昂的善后事宜做的是滴水不漏,她派人明察暗访了三四日,结果一丝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冯芊语身边伺候的人一口咬定根本不知道冯芊语有孕。 冯夫人则称自己和冯芊语一样,是孩子流掉的当晚才知道。 冯昂更是离谱,称自己是冯芊语从宫里偷跑回家那一刻才知晓此事,还说自己当时因恨冯芊语粗心不争气,所以动手打了冯芊语耳光。 众人口径一致,一时间,寻找证据之事陷入僵局,徐苡诺对此一筹莫展。 就在徐苡诺为查明事情真相绞尽脑汁苦想计策时,一大内侍卫突然让嬷嬷传递进来一个布袋。 徐苡诺拿着布袋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呈给皇后”四个字,用手按捏布袋,里面有一个椭圆形状的东西,像是瓷瓶之类的。 徐苡诺疑惑地问嬷嬷:“这东西是谁让侍卫递进来的?” 嬷嬷摇头,“侍卫也不知,听侍卫说,是有人用箭从宫外射进宫内的。” 见徐苡诺想打开看又不敢看的小心模样,嬷嬷又解释道:“为防止有人谋害娘娘,奴婢已经让御医检查过了,这个布袋及里面的信笺和瓷瓶皆无毒。” 徐苡诺这才放心地打开布袋看,里面果真装着一个空的白色瓷瓶和一张信笺。 她好奇地打开信笺,可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眼前一黑,同时脚下一个踉跄,竟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瓷瓶和信笺也皆掉落于地。 “娘娘!” 嬷嬷大惊,忙搀扶徐苡诺起身,然而此时的徐苡诺浑身软得仿佛一滩水,根本站不起来。 嬷嬷又急又惊,还以为主子突然患了急病,情急地朝外吩咐道:“快,快传御医。” “啊” 谁知这时,徐苡诺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凄厉的尖叫,只听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是她杀了皇兄,是她杀了孩子,本宫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嬷嬷闻言震惊不已,“娘娘,信里都说了什么?” 见徐苡诺不答,嬷嬷也顾不得许多了,兀自捡起信看。 看到信后,嬷嬷亦是大惊失色,拿信的手都在剧烈颤抖,“想不到果真是冯芊语所为,她真是胆大包天。” 最开始的痛心和震惊过后,徐苡诺渐渐找回了神智。 她借助嬷嬷的手吃力地站起身,一字一句咬牙道:“把冯芊语那个贱人给本宫押过来。” 嬷嬷捡起瓷瓶,和信笺一起交到徐苡诺手里,提醒道:“娘娘,如果真是太子妃杀了太子和孩子,此事事关重大,应先禀报皇上才是。” 徐苡诺抹了把眼泪,很是委屈地道:“皇上向来偏袒冯家,又怎肯替本宫和太子做主。” 嬷嬷道:“如果真的铁证如山,皇上就是想偏袒冯家也不能啊,可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娘娘就要杀冯芊语,只怕到时皇上会怨怪娘娘。” 徐苡诺情绪激动地晃着手里的信笺说:“信上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冯芊语用此瓶中的药毒死了太子,而且孩子也是冯芊语为了留在冯家故意打掉的。” 嬷嬷问:“如果皇上问信和瓷瓶是从哪来的,娘娘准备如何回答?如果冯芊语不承认,娘娘当如何?如果她再反咬一口说是娘娘诬陷她,娘娘又当如何? 奴婢觉得,信和瓷瓶只是一个线索,不能算作证据,如果要定冯芊语的罪,只有她亲口承认是她做的才行。” 第121章 见证 是啊,仅凭一张匿名信笺和一个瓷瓶就想定冯芊语的罪,的确难以令人信服。 听了嬷嬷的话,徐苡诺急于报仇的心顿时凉半截,她揉着疼痛不已的太阳穴道:“冯芊语又不傻,她怎么可能会亲口承认,除非有人指证她。” “所以娘娘要想办法套冯芊语的话。” 嬷嬷走上前小声提点道:“审问冯芊语时,娘娘可以诈一诈她,就说有人亲眼看到她用此瓶中的药下毒害太子,也有人看到她喝堕胎药打腹中的孩子,看她是什么反应。俗话说做贼心虚,如果真是她做的,必定会露出马脚。” 徐苡诺仔细琢磨了会儿,觉得此法可行,又与嬷嬷商议了一番具体该如何做后,才命人去请齐嵘。 此时,齐嵘正在挽香宫里陪香盈袖下棋。 听闻徐苡诺要见自己,齐嵘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近段时日,他很少踏足华阳宫,也很少见徐苡诺。 至于原因,除了想时时刻刻和香盈袖在一起外,就是每次见到他,徐苡诺总会一遍遍催促他追查徐炫明病逝之事,惹得他厌烦,远没有在挽香宫里轻松惬意。 齐嵘不愿去见,正欲找个借口推脱,却听香盈袖温声劝道:“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想必是有要事商谈,皇上快去吧,莫要让皇后娘娘等急了,这棋明日再下也不迟。” 齐嵘看着眼前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香盈袖,脑海里不期然浮起了另一张面孔,“她若是像你这般为朕着想就好了。”等察觉时,话已脱口而出。 香盈袖以为齐嵘口中的“她”是指徐苡诺,没敢接话。 以后她是要留在后宫的,而徐苡诺是六宫之主,她若想在后宫里活下去,就不能得罪徐苡诺。 齐嵘把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盘,站起身说:“既然盈袖这样说了,那朕就过去看看。”临走时又宠溺地笑道:“朕晚上过来陪你一起用膳。”语气说不出的暧昧。 “皇上。”香盈袖脸色微红,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抬眸匆匆瞥了齐嵘一眼又迅速垂下,屈膝施礼道:“盈袖恭送皇上。” 齐嵘见状,不由开怀大笑,心里对香盈袖的占有欲愈发强烈了。 不多时,齐嵘来到了华阳宫。 两眼红肿的徐苡诺忙把信和瓷瓶交给他查看,“皇上,杀害太子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是吗?”齐嵘对此表示怀疑,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说道:“仅凭这些东西就认定是冯芊语杀害了太子和孩子,皇后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齐嵘的反应完全在徐苡诺的意料之中,她说道:“是与不是还要等审问过冯芊语才能下定论,臣妾现在要审问冯芊语,就请皇上做个见证吧。”语毕,吩咐嬷嬷带冯芊语进来。 冯芊语进到殿里,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特别是看到上方正襟危坐、神色晦暗不明的帝后,身上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 “冯芊语,你可认得这个?”徐苡诺冷若寒冰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冯芊语抬头,当看到那个熟悉的瓷瓶时,心神俱震,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这个瓷瓶,明明她把里面的药用完后就扔进了水井里,怎么现在又跑到了徐苡诺手上? 第122章 认罪 面对徐苡诺冰冷的目光、咄咄逼人的质问,冯芊语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摇头否认,“不不认得。” 但她说这话时,目光闪烁、牙齿打颤、浑身发抖,让人不得不怀疑此话的可信度。 “不认得?”徐苡诺怒极,突然把瓷瓶用力砸向冯芊语,厉声道:“有人亲眼看到你用此瓶中的药毒死了太子,也有人亲眼看见你喝堕胎药打掉了腹中的孩子。 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 说,你是自己把真相说出来,还是要本宫宣证人进殿和你对质。” 冯芊语一听有证人,便知一切都瞒不住了,笔直跪在地上的身子突然瘫软在地。 她知道,前面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到了这一步,事情的真相已基本明了,齐嵘紧锁眉头沉声下令:“来人,立刻宣冯昂进宫。” 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冯芊语一个激灵晃过神,突然嚎啕大哭道:“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我也是受人蛊惑才做出此等糊涂事,不是我要杀太子,是有个女人要杀太子,是她蛊惑我的” 齐嵘和徐苡诺闻言心中一惊,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因为此话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宫门内遇刺的情景。 如果冯芊语说的是真的,那那个射杀他们的女人和蛊惑冯芊语杀太子的女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她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又为何只针对齐嵘和徐家人?难道她真的是给慕若菱报仇的人? 齐嵘瞳孔微缩,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个蛊惑你杀太子的女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她为什么要杀太子?” 提起那个一直不曾再出现过的黑衣蒙面女子,冯芊语心里是又恨又悔。 都怪她太天真,相信了那个女人会替她找宁芷冉报仇的话,如今宁芷冉没死,她反倒把自己给逼上了死路。 如果她真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肯定不会就这么任由她欺骗自己,她就是死也要拉对方一起下地狱,然而,她对对方的底细却是一无所知。 冯芊语越想越憋屈,很想大哭一场,然而此刻的她却连哭都哭不出来,“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的声音略沙哑,当时她又是蒙着面,我也无法看清她的长相。 那天晚上我正欲自尽,她突然出现在了我房里,她告诉我说,她也曾被太子玷污过,心里恨极了太子,一心想杀太子报仇,但因为她无法接近太子,所以找到了我,这瓶药就是她给我的。 皇上,皇后娘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被她蛊惑的。我虽然也恨太子毁了我的清白,可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不敢杀太子啊。” 齐嵘暗暗琢磨,那个黑衣蒙面女的话可信吗?她真的是因为被徐炫明玷污过,所以才想要杀徐炫明报仇吗? 徐苡诺也有同样的疑问,但眼下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她目光阴冷地盯着冯芊语道:“如果你没有杀太子的心,别人又怎么可能蛊惑得了你,而且,孩子也是你主动打掉的,你还敢说你没有不良之心吗?” 冯芊语被堵的哑口无言。 齐嵘开口问道:“冯大人可知你毒杀太子之事?” 冯芊语如实说道:“家父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齐嵘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冯昂不知情,事情就还有周旋的余地,否则他也保不了冯家。 第123章 赐酒 约半个时辰后,冯昂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来到了华阳宫。 在来之前,冯昂就已向传旨的太监打听了皇上着急召见自己的原因,但具体因为什么太监也不甚清楚,只说好像是太子妃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皇后娘娘雷霆大怒,皇上这才下旨召他进宫。 虽然太监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冯昂却已猜到,肯定是冯芊语喝堕胎药打掉腹中孩子的事被皇后娘娘知道了。 因此一来到华阳宫大殿,冯昂立刻跪地请罪道:“臣有罪,都是臣教女无方,才会让她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齐嵘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冯昂,你女儿已亲口承认,是她杀了太子和腹中孩子,以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杀太子?” 冯昂整个人都懵了,愣了片刻后,突然跳起身,拽着冯芊语的头发就劈头盖脸地打起来,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他完全忘了帝后的存在。 冯芊语的尖叫哭喊声顿时响彻大殿,刺耳无比。 齐嵘皱眉提醒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冯府。” 冯昂惊醒,忙丢开冯芊语跪地叩头道:“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冯芊语虽是臣的女儿,可她做的这一切臣都不知情,臣什么都不知道。” 徐苡诺冷声道:“你倒推得干净,你女儿做出这种事,无论如何你这个做父亲的都脱不了干系。” 冯昂没敢再说什么推卸责任的话,因为他知道他越是推卸皇后娘娘就越愤怒,因此只是不停地磕头认错,“是是是,皇后娘娘说的是,是臣管教不严,才让她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臣有罪,臣有罪。” 齐嵘道:“既然你也认为冯芊语犯的错不可饶恕,那就赐她毒酒一杯,然后拉去乱葬岗。来人,把冯芊语拖出去赐酒。” 立刻有两个太监进来押人。 心里的不甘和对死亡的恐惧让冯芊语疯狂的挣扎反抗,对押解自己的太监又踢又咬,“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爹,救我,救我” 跪在地上的冯昂浑身颤抖,后背早已汗湿一片,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 此时的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和冯家,哪还顾得上管冯芊语的死活,而且若不是因为这个丧门星,他们冯家又怎会遭受如此大难。 冯昂越想越怒,面对即将被赐死的女儿,他不仅没有一点伤心,反而恶狠狠地骂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毒害太子、杀腹中孩子,如此大罪,即使死一百次也不足以相抵,又有何脸面求救。” 如此诛心之语彻底粉碎了冯芊语仅存的幻想,也让她彻底看清了一个事实:在父亲眼里,她根本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颗为自己、为冯家谋权夺利的棋子。 她这一生,是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等冯芊语被连拉带拽地拖出大殿后,齐嵘神色不明地看了冯昂一会儿,转头问徐苡诺:“皇后以为冯昂该如何处置?” 第124章 机会 按照大乾律法,冯芊语犯下大罪,冯家等人理应被株连。 但听齐嵘如此问,徐苡诺便知,齐嵘想保冯家,否则直接依法照办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再问她。 她知道,最近因为太子的事,齐嵘对她很不耐烦,再加上有那个香盈袖横在中间,导致她和齐嵘的关系冷淡了许多,如果她再不想办法挽救,她的处境就会越来越糟糕。 何况,藏在暗处的敌人,就是刺杀她和齐嵘的女人和蛊惑冯芊语杀太子的女人还未抓到,如果对方真是给慕若菱报仇的人,以后肯定还会继续兴风作浪,未知的危险,需要她和齐嵘联手应对才行。 冯芊语那个罪魁祸首已死,至于不知情的冯昂和冯家其他人,她乐意送齐嵘一个人情,进行宽大处理。 这样恩威并施,也能让冯家以后更加死心塌地地为朝廷效力。 徐苡诺琢磨了会儿,声音温和地道:“皇上自己决定吧,臣妾相信皇上会公正处理。” 齐嵘点点头,沉声下令:“冯昂,冯芊语犯下大罪,按照律法,你和冯家其他人理应连株赐死,但念在冯家往日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遂免去一死,即日起革去官职,全家流放北部边陲,三日后启程,且不经允许不许再踏入盛阳城。” “谢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杀之恩。”冯昂面如死灰、浑身哆嗦着叩头谢恩。 齐嵘的判决让徐苡诺很意外,她本以为齐嵘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公正之心,也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可能会先收回冯昂的爵位以及对其降职,以后再找机会给升回去,可没想到齐嵘竟直接把冯昂给革职流放了,而且还不许再踏入盛阳城。 齐嵘为何突然下如此重手处罚冯昂?他不是很看重冯昂的吗? 冯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华阳宫的,他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再也不能入朝为官了,他最大的靠山皇上也已经彻底放弃了他。 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的这样快。 其实,他心里清楚,皇上之所以放弃他,除了徐太子的事外,林长歌的事应该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由于他没有成功杀掉林长歌,皇上本就对他心存不满,现在又出了冯芊语毒杀徐太子和腹中孩子之事,皇上怎么可能还会重用、袒护他这个没用之人,没借此机会杀他恐怕已是格外开恩了。 “冯大人。” 冯昂正头重脚轻、失魂落魄地走着,恍惚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他止住脚步回头看,竟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孙公公。 冯昂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突然浮现出亮光,快步迎上前问道:“孙公公前来,是不是皇上有新的旨意下达?” 孙公公仿佛没听见冯昂的话,兀自说道:“往日我承蒙大人多次照拂,如今大人要离开了,特来相送。” 停顿了下,又劝道:“大人也不要怪皇上狠心,徐太子毕竟是大昌国的储君,又是皇后娘娘的兄长,皇上不能不顾及皇后娘娘和两国关系。 皇上常说大人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朝廷栋梁,说不定哪天皇上又召大人回来做官了呢。” 冯昂很失望,也很绝望。人走茶凉,一旦离开朝堂,就会有新的官员取代他,到那时皇上还会想起他吗?如果他人在盛阳城可能还好一些 想到此,冯昂忍不住问孙公公:“公公在皇上身边多年,对皇上的心思应该比较了解,以公公看,皇上是真想流放我吗?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留在盛阳城?就算让我留在盛阳城做苦役也行。” “这个”孙公公弹弹袖子上的尘土,欲言又止。 冯昂深施一礼道:“求公公指点,我代整个冯家谢公公大恩。” “大人不必多礼。” 孙公公扶冯昂起身,向周围瞄了几眼,压低声音说:“其实,大人能不能留在盛阳城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如果大人替皇上解决了某个麻烦,让皇上开心了、满意了,皇上能不记大人的好吗?到那时,随便找个理由也就把大人给留下了,大人说是不是?” 替皇上解决麻烦,让皇上开心、满意? 冯昂琢磨着这句话,隐约明白了,原来皇上判他流放的目的,是为了要挟他去杀林长歌。 事成,他就能留在盛阳城;事败,他就只能流放边陲。 这是要挟,也是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而且是唯一的机会。 如今,他已没有退路,无论如何,在三天之内他一定要杀掉林长歌。 。: 第125章 刺客 自得到慕若菱让寸步不离地守着林长歌的命令后,宁广宇就把自己的铺盖挪到了林长歌房里。 说是铺盖,其实简单的很,就一张凉席、一个枕头和一条薄毯。 不知道的,肯定很难相信这就是大将军府四少爷睡觉的地方。 就这样一个床榻上一个地板上睡了五六日后,身为客人的林长歌实在忍不住了,决定和宁广宇谈一谈。 说起来这宁广宇也真奇怪,干嘛非要睡地上,让下人找几块木板简单置个床不行么?看到有人睡地上他就浑身不舒服。 他对躺在凉席上支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的宁广宇说道:“四公子,你天天睡在地上让我良心不安呐,要不你上来和我一起睡?” 宁广宇斜视他一眼,一脸嫌弃,“谁要和你一起睡,我就喜欢睡地上,你管得着么?” 林长歌被噎了下,“呃,我确实管不着,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宁广宇哼了声,没再搭理他,继续晃二郎腿哼小曲儿。 过了会儿,突然听到宁广宇像发神经似的问道:“你为什么想娶我三姐姐?” 林长歌眼珠转了转,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想娶乐安公主?” 宁广宇想也不想地说:“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公主。” “你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 宁广宇撇嘴,显然不信,“那你上次为什么要退婚?” 林长歌一本正经地编着谎话:“上次是因为我大病一场病糊涂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可后来我发现还是最喜欢你三姐姐。” 我看你现在病得也不轻。 宁广宇腹诽了句,突然又想到什么,板着脸问道:“我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想嫁给你,你若娶了我三姐姐,她怎么办?是嫁给你做妾还是嫁到别家去?” 林长歌眉头微蹙,不愿多谈,“这是我的事,就不劳四公子费心了。” 宁广宇冷哼一声,瞪着他警告道:“我先把话搁这儿,如果以后你敢对我三姐姐不好,就不是打断你肋骨这么便宜了。” 林长歌呵笑一声,正欲说什么,突然见宁广宇从凉席上一跃而起,转眼间已从半开的窗户窜了出去。 林长歌正在纳闷,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打斗声,顿时明白了,立刻大声呼喊:“来人,有刺” 然而,话音还未落,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从窗外跳进来,手中闪着寒光的剑直直向他刺来。 林长歌暗叫不好,也顾不得身上有伤,猛地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 黑衣人的剑刺了个空。 林长歌继续在地上翻滚,然而,长剑就像一条毒蛇一样对他穷追不舍,眼看就要刺进他的身体了,剑却突然停住了,而执剑的黑衣人也被定在了原地。 林长歌定睛一看,原来是慕若菱不知何时出现在黑衣人身后点了他的穴道。 他长舒一口气,道:“你再晚来一步我就没命了。” 慕若菱扶着他重新趴到床榻上,歉意地说:“让林公子受惊了。这个宁广宇,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还不知道。”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宁广宇的大喝声:“有本事你们别跑,看我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慕若菱走到窗前朝宁广宇的方向喊道:“四弟你回来。”同时吩咐前来捉拿刺客的众侍卫退下。 。: 第126章 我哪有不用脑子 “这群胆小如鼠的家伙竟然还敢当刺客,见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一会儿,宁广宇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慕若菱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教训道:“我是让你来保护林长歌的,不是让你和刺客打架比高低的。” 一想到方才的情景她就后怕不已,要知道,黑衣人手里的剑上可是涂了剧毒,只要刺破肌肤,此毒就会迅速渗入体内,几个呼吸间就能让人毒发身亡,根本不会给你封穴、服解药的机会。 宁广宇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服气地争辩道:“刺客出现了我总得出去迎敌吧,总不能坐在屋里等他们来杀吧。” 宁广宇说完,转眼看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不禁吃了一惊,“他怎么在这里?” 慕若菱没好气地说:“他不在这里怎么杀林长歌?你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都不知道,到底长没长脑子?你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 “啊?”宁广宇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难怪那几个刺客和他过了两招后就开始逃,原来是为了引他离开好给同伙争取时间。 “岂有此理。”宁广宇气愤不已,从慕若菱手里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后,直接上前朝黑衣人身上踹去,“真是胆大包天,竟敢骗我,活腻了是不是。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见宁广宇要解黑衣人的穴道,慕若菱忙阻止道:“不要给他解穴。你看看他嘴里有没有含毒药,这是唯一的人证,可不能让他死了,还有这把剑,任何人都不要碰,上面有剧毒,一旦被它划破肌肤,神仙也救不了。” 听到慕若菱的吩咐,宁广宇恶狠狠地命令黑衣人:“听到没有,把嘴张开。” 趴在床榻上的林长歌嘴角微微抽搐。 这宁广宇到底是被刺客气糊涂了,还是被慕若菱揪耳朵揪傻了,连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知道,人若被点了穴道是不能动的,宁广宇竟然还让刺客张嘴。 他忍不住提醒道:“四公子,他要是自己能张嘴,就是有毒药也肯定早被他吃下去了。” 宁广宇一想也是,可心里却看不惯林长歌自以为聪明的样子,语气恶劣地回敬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要实在憋不住我就替你把哑穴点了怎么样?省的你憋得难受。” 话说完,宁广宇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两眼不由睁大,“是谁点的刺客的穴道?你们两个应该都不会点穴吧?” 慕若菱道:“是我。” 宁广宇一脸稀奇,“三姐姐你会点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跟谁学的?” 慕若菱面不改色地扯谎:“从书上自学的,本来是因为好奇学着玩的,也从来没试过究竟学没学会,可没想到今天竟阴差阳错地救了林公子一命,也许是林公子命不该绝吧。” 其实这些话她主要是说给刺客听的,免得对方怀疑她会武功,这会给她带来危险和麻烦。 宁广宇对慕若菱的说辞不仅没有怀疑,反而一脸崇拜佩服,“哇,三姐姐你真厉害,不用师父教都能学会,想当年我学点穴可是跟着师父学了很久才学会。” 慕若菱趁机再次敲打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做事不用脑子。好了,别废话了,赶紧的。” “我哪有不用脑子。” 宁广宇不满地抗议,然后用手捏住黑衣人的脸一使力,黑衣人被迫张开了嘴,果真在舌头下面找到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 第127章 字和诗 把毒药从刺客嘴里取出来后,慕若菱依旧不许宁广宇给刺客解穴:“不要给他解穴,就这样把他挪进密室关押起来。” 宁广宇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呀?不解穴我们怎么审问他?” 慕若菱道:“不必问了,你就是问他也不会说。他既然在嘴里含毒药,说明是不惧死亡的,你解开他的穴道,万一他自尽了怎么办?” 宁广宇忍不住皱眉,“可如果不审问他,我们又怎么知道是谁派他来的?又该如何找出幕后凶手?” 听到幕后凶手几个字,慕若菱神色微冷,“问他是问不出真相的。明天让爹押着他去见皇上,直接让皇上审问他。你的任务就是让他好好活着,别让他跟那个厨娘一样被人灭了口。” 虽然在除掉冯家的计划里,有没有这个刺客结果都一样,但既然有了,就顺便带上吧,好歹是个人证,免得到时冯昂说大将军府诬陷他。 想起上次厨娘被射杀的情景,宁广宇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好,三姐姐放心,我现在就把他挪进密室看管起来,等明天我和爹一起押着他去见皇上。” 宁广宇说完,立刻叫了两个侍卫进来,抬着动弹不得的刺客往密室走去。 宁广宇和刺客前脚离开,宁将军和宁夫人后脚就匆匆赶来了。 慕若菱迎上前说道:“夜已深,我吩咐过他们不要惊动爹娘,没想到还是惊动了。” 宁夫人担心地拉着她打量一番,郑重教导道:“冉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大的事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爹娘才是,哪能让你们这些孩子独自面对。”语毕又转头问林长歌:“林公子没事吧?” 林长歌笑着摇头,“我很好,让将军和夫人担心了。” 宁将军在屋内扫视一圈,黑沉着脸问:“我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刺客,人在哪儿?” 慕若菱回道:“为避免再被人灭口,我让四弟把刺客关进密室了。” 宁将军又问:“刺客是谁派来的?” 慕若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请宁将军和宁夫人回去等候,说是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 宁夫人又宽慰了林长歌几句,才和宁将军离开。 慕若菱则亲自回房取东西。 她要取的,是一幅字和一首诗:前太子齐祯的字,冯昂的诗。 字是真迹,而诗则是她模仿冯昂的笔迹自己写的,这两样东西是她特地为除掉冯家准备的,现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慕若菱取到东西后径直来到正房,将东西交到了宁将军手里,“为了掌握冯昂的动静,我和四弟在冯昂身边安插了眼线,据眼线传来的消息,刺客是冯昂派来的。 皇上看中了香盈袖,想据为已有,可因为香盈袖马上要与林长歌定亲了,冯昂为了讨好皇上,就想杀掉林长歌邀功。 这幅字和这首诗也是眼线从冯昂书房里搜出来的,这幅字是前太子齐祯的笔迹,而这首诗是冯昂自己作的,诗中暗讽皇上残害手足、得位不正,还说有朝一日定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冯昂收藏前太子的字?还暗讽皇上残害手足、得位不正? 宁将军和宁夫人大为震惊,满眼不敢置信。 宁将军看看字,又看看诗,眉头皱在了一起。 冯昂虽然追名逐利,心狠手辣,但对皇上好像还挺忠心的,而且冯昂一向处事谨慎又极会明哲保身,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宁将军琢磨了会儿,忍不住再次确认:“这些东西真是从冯昂书房里搜出来的?” 。: 第128章 如实禀报 听到宁将军如此问,慕若菱知道,宁将军心里并不相信冯昂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事。 其实,这件事别人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关键是齐嵘怎么看怎么想。 诗虽然是假的,但诗中所透露的事却是真的。 这是齐嵘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也是最怕别人窥见的,因为此事一旦泄露出去,齐嵘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不仅如此,还会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俗话说积毁销骨,她相信,当做贼心虚的齐嵘看到这些东西后,不会无动于衷,依齐嵘的性子,肯定是立刻把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论和人毁灭掉。 何况,如今的冯昂已是穷途末路,对齐嵘也已没了利用价值,齐嵘会让这样一个可能对自己产生危险的人活在世上吗? 她不相信。她更相信齐嵘会选择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现在宁将军信不信都没关系,她主要是想借宁将军的手把这些东西转交到齐嵘手里。 她说道:“这些东西确实是从冯府搜出来的,而且眼线还说,冯昂藏的东西不止这些,只是他怕被冯昂发现,没敢动。” “这冯昂想干什么,不想活了吗?”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宁将军却皱眉不语。 慕若菱见宁将军迟疑不决,提议道:“不管怎么样,我觉得都应该把这些东西呈给皇上,让皇上来定夺,还有今天晚上刺客的事,也应该如实禀报皇上。” 宁将军依旧不言不语。 宁夫人看得着急,忍不住说道:“我觉得冉儿说得有理,此事事关皇上,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们如实呈报总不会错,如果我们知情不报,万一以后真出了事儿,对大将军府也不利。” 宁将军又思虑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就如实禀报皇上。冯昂明天就要被流放边陲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进宫见皇上。” “我去给老爷准备朝服。”宁夫人说完,转身匆匆进了里间。 慕若菱则去通知宁广宇,让他押着刺客和宁将军一起进宫。 送走宁将军后,慕若菱拿着药来到了林长歌房里,而林长歌也在等她。 “事情怎么样了?你都和宁将军说了什么?”看到她进来,林长歌忙开口问。 慕若菱边给他身上的伤涂药边把方才的事简单述说了一遍。 林长歌听后沉默了,半晌才道:“冯家这次只有死路一条,何家的仇算是报了。” 慕若菱静默不语,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一时间,房里陷入了沉寂。 片刻后,林长歌打破沉寂说道:“接下来该解决我们两个成亲的事了。” 慕若菱点头。 林长歌接着道:“香盈袖给我传信说,齐嵘对她很好,一心要让她留在宫里。事情好像比我们预想的顺利许多,自从齐嵘见到香盈袖,好像就把你给抛到了脑后,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慕若菱蹙眉道:“可我已经是齐嵘册封的美人,就算他把我抛到了脑后,名义上我还是他的嫔妃,所以得想法子让他收回册封还我自由身才行。” 林长歌却已想好了解决办法,“这个好办,我已经想过了,这件事让香盈袖从中周旋最合适。 冯昂没有杀死我,齐嵘肯定还会继续想得到香盈袖的办法,就让香盈袖在齐嵘无计可施时告诉齐嵘,说我心里喜欢的还是你,还是想娶你,如果齐嵘真想要香盈袖的话,应该会有所取舍。” 慕若菱点头同意,“这个法子倒可以一试,就麻烦林公子去安排了。” 第129章 问斩 “砰砰砰,砰砰砰” 夜里,慕若菱正沉浸在睡梦中时,突然被一阵急促响亮的拍门声吵醒。 她睁开眼,发现屋内还是一片昏暗。 “四少爷,大半夜的干嘛拍这么大声啊,魂都要被你吓没了。” 这时,桑儿的抱怨声从院子里传来。 接着是宁广宇的声音:“三姐姐呢?快,我要见三姐姐。”语气听起来很是急不可耐。 慕若菱闻言披衣下床,走到窗前问道:“找我什么事?你是才从宫里回来?” 宁广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外,激动又兴奋地说:“三姐姐,我们终于报仇了,冯家这次是彻底完了。” 慕若菱问道:“皇上是如何处置冯家的?有派人去搜查冯府吗?” 之前冯家虽然受冯芊语牵连全家被流放,但齐嵘只是让禁卫军围封了冯府,而府里的一草一木却都不曾让人动。 她猜齐嵘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是想找机会让冯昂继续留在盛阳城。 宁广宇目光炯炯、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哪能不搜查。三姐姐你是不知道,当皇上看到冯昂作的诗时,气得浑身发抖,连脸色都变成了雪白色,听说冯府里可能还有证据时,立刻命我和爹去搜查。 结果你猜怎么着,不仅又搜出了几首非议皇上的诗词,而且还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玉器和稀世珍玩,那些东西个个价值连城啊,有很多连爹都说不上来是什么。 皇上审问冯昂那些东西哪来的,冯昂说是别人托他办事送的,你说这不是收受贿” 慕若菱听他啰嗦了这么多也没说到点子上,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就告诉我皇上最后是怎么处置冯家的吧。” “当然是依律问斩了,而且是满门抄斩,两日后就执行。毒杀大昌国太子、刺杀重臣之子妄想挑起两家争端、非议皇上、收受贿赂,这数罪并罚,冯家就是有多少条命也不够杀的。” 听到想要的结果后,慕若菱转身往回走,准备继续睡觉。 宁广宇望着情绪没多大起伏的三姐姐,纳闷不已,扒着窗棂问道:“三姐姐,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我们忍了这么久终于把冯家给收拾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我现在只想睡觉。”慕若菱回了句,便进了帐子。 如果是齐嵘和徐苡诺死了,她可能会高兴些。 桑儿边捂着嘴打哈欠边赶人,“四少爷快回去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宁广宇很是受打击,原本以为三姐姐听到冯家完蛋的消息会和他一样高兴,结果发现是他想多了。 但转念想到什么,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不管怎么说,冯家完蛋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别人高不高兴他管不着,反正他是高兴得很。 在冯芊语被齐嵘赐死后的第五天,冯昂及冯家其他人也被当街问斩。自此,冯家这个迅速崛起又迅速陨落的朝廷新贵,正式退出众人视线。 解决完冯家的事后,慕若菱和林长歌又对两人成亲的事仔细地商议了下,然后给宫里的香盈袖传了信。 青城曲 第130章 无力 是谁?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寝殿内,齐嵘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神情颓废至极。 先是刺杀他和徐苡诺,然后栽赃嫁祸给穆王府,接着又蛊惑冯芊语毒杀徐炫明,现在冯家也在对方的玩弄之下被灭了门。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冲着他和徐家来的。 而他和徐家共同的仇人,除了慕若菱及其背后的那几位隐世师父,还能有谁。 虽然世人传言慕若菱是不死之身,但传言终归是传言,慕若菱已死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所以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应该是慕若菱的那几位隐世师父。 可就算知道是那些人干的又能怎样。 那些人神出鬼没,想打探他们的行踪都难如登天,更不要说除掉他们以绝后患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自己一步步逼上绝境吗? 不,不能,他不能被动地任人摆布,他应该主动出击才行,只有主动出击才能保住他所拥有的一切。 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藏在暗处的那些敌人给引出来呢? 齐嵘越想越烦躁,一种无力感深深把他淹没,端起酒杯欲饮酒消愁,才发现酒又没了,“再拿酒来。” 很快,孙公公抱着一坛酒走进来,见齐嵘已有醉意,忍不住劝道:“饮酒伤身,皇上已饮了三坛,还是不要再饮了吧。如果皇上觉得郁闷,不如去挽香宫找盈袖小姐说说话,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盈袖。 想起与慕若菱极为相似的香盈袖,齐嵘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虽然这两人容貌仪态相似,但是性格却极为不同。 一个高傲固执,只为自己而活;一个温顺柔和,善为他人着想。 如果慕若菱不那么高傲固执、肯为他这个夫君牺牲一点的话,他们也就不会从夫妻变成仇人了。 虽然当时他是在慕若菱喝的酒水里下了迷qg药,可并没有让她受到侵犯,他也舍不得。 然而就因为这么点事她就不肯原谅他,不肯助他成就大业。 如果不是慕若菱与他生嫌隙闹别扭,又怎会让徐家人钻了空子,大耀国又怎会灭亡。 说到底,还是慕若菱高傲固执的性格害了她自己。 人活在世上,哪能不受一点委屈,何况,作为人妻,为自己的夫君牺牲一点不也是应当的吗? 齐嵘盯着跳跃的烛火怔愣了会儿,暗叹一声,站起了身,“摆驾挽香宫。” 挽香宫里,香盈袖沐浴完正准备歇息时,听闻齐嵘突然驾临,忙命丫鬟给自己更衣梳妆。 齐嵘在殿内等了会儿,香盈袖才从内室出来。 或因过于匆忙,香盈袖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身上也只穿了件月白色纱裙,看上去极为淡雅清爽,却又不失温柔娇媚。 她疾步上前施礼道:“盈袖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盈袖说哪里话,是朕突然兴起想见盈袖,盈袖何罪之有,快起来。”齐嵘边说边亲自扶香盈袖起身。 看到香盈袖玲珑有致的身段,再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清香,齐嵘心里不由一阵暖热激荡,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那双柔软小手。 。: 第131章 原来是这样 也许是因齐嵘饮了酒的缘故,香盈袖只觉得握住她手的那双大掌灼热异常,烫得她的心都在微微颤抖。 她想要抽回手,齐嵘却紧握住不放,不仅如此,还无视她的反抗把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 香盈袖顿时满脸通红,更加用力地挣扎,可终是徒劳。 这下香盈袖似乎被惹恼了,看着齐嵘郑重提醒道:“请皇上自重。盈袖已与林公子议亲,皇上这样做,只怕会惹人非议,更让盈袖难堪。” 听到“林公子”三个字,心神荡漾的齐嵘心开始下沉,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是朕待盈袖不好吗?盈袖为何还惦记着林公子?” 香盈袖收回手,感激地道:“不,皇上待盈袖很好,盈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哪个男子像皇上这般珍爱呵护盈袖,盈袖真的很感激,能遇到皇上,是盈袖的福气。” 齐嵘忍不住挑眉,“那林公子呢?他与朕相比待盈袖如何?” “林公子他” 香盈袖目光闪烁,迟疑了下,轻声说道:“他对盈袖也很好。” “你没有说真话。”齐嵘向她逼近两步,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香盈袖躲避着齐嵘的目光,有些慌乱地说道:“盈袖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脚伤已无大碍,靖王妃让人传了信,说明天会来接盈袖回府。这些日子承蒙皇上关照,盈袖感激不尽。”语毕,郑重施了一礼。 “你要出宫?” 齐嵘大惊,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软榻上放着几个整理好的包袱,一时慌了神,也顾不得再掩藏自己的意图,直白地问道:“你真的要嫁给林长歌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留在朕身边吗?” 香盈袖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吓着了,满脸惊慌,“盈袖已与林公子议亲,岂敢再做他想,即便盈袖心里对皇上” 说到此处,似觉不妥,连忙改了口,“虽然林公子心里喜欢的人并不是盈袖,可盈袖为报林公子救命之恩,还是愿意嫁给他,照顾他一生。” 齐嵘越听越糊涂了,皱眉问道:“你说林长歌喜欢的不是你?那他喜欢的是谁?既然他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娶你?” 香盈袖神情幽怨、眼圈泛红,哽咽解释道:“其实主要是盈袖想嫁给林公子,靖王爷和靖王妃为帮盈袖完成心愿,才决定与丞相府联姻。 因丞相府不好拒绝这门亲事,再加上林公子喜欢的那个女子已嫁给别人,所以才答应娶盈袖。” “原来是这样。”齐嵘恍然,心里感到无比遗憾。 如果林长歌喜欢的那个女子没有嫁人该有多好,这样他就能给林长歌和那个女子赐婚,而盈袖也就能顺利入后宫。 齐嵘琢磨了会儿,然后扶着香盈袖在桌前坐下,苦心劝说:“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许啊,何况,林长歌又不喜欢你,你嫁给他又怎能幸福。” 香盈袖道:“可是大恩不报,盈袖心难安,盈袖不喜欢欠人恩情。” 齐嵘再次握住了香盈袖的手,而这次香盈袖没有反抗,任由他握着。 齐嵘见状,胆子便大了起来,试探着把她揽入了怀中。 “皇上。”香盈袖轻唤了声,脸色润红,宛如一朵不胜娇羞的莲花。 齐嵘揽住她的腰说道:“你不要急,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你先告诉朕,林长歌喜欢的那个女子是谁,长什么模样,她家中是否还有其他姊妹?” 第132章 这个主意好 听到齐嵘的话,香盈袖犹豫了会儿,轻轻摇头,“盈袖不敢说。” 齐嵘在她那张娇嫩如花的脸上轻啄了口,宠溺地许诺:“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有话只管说,无论是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香盈袖这才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皇上曾问盈袖林公子为何偷偷翻墙进大将军府的事吗?” 齐嵘点头,“朕记得,怎么了?” 话音落,突然联想到什么,两眼不由变得晶亮,“你的意思是,林长歌偷偷翻墙进大将军府是为了见宁芷云?” 大将军府只有两位小姐,宁芷冉已经是宫嫔,只有宁芷云还待字闺中。 不对,盈袖方才说林长歌喜欢的女子已经嫁人,难道林长歌喜欢的是宁芷冉? 香盈袖看齐嵘的表情便知他已猜到,“皇上猜的不错,虽然林公子没有明说,但盈袖知道,林公子心里喜欢的还是宁芷冉。 可因为林公子曾经退过宁芷冉的婚,再加上宁芷冉又是皇上的嫔妃,无法光明正大地相见,所以才想偷偷进府看一眼说句话,可没想到刚翻墙进去就被宁四公子当成贼给暴打了一顿。” 齐嵘不解,“既如此,当初林长歌又为何退婚呢?” 香盈袖摇头,“盈袖也不清楚,只知道林公子很后悔退亲,也许林公子是一时冲动吧。” 虽然琢磨不透其中缘由,但这个消息对齐嵘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好消息了。 宁芷冉虽然已被册封为美人,但好在还未入宫承宠,如果林长歌真喜欢的话,他不介意成人之美。 想到此,齐嵘郁结已久的心豁然开朗,笑道:“朕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她。既如此,朕就下旨收回宁芷冉的册封。” 香盈袖没想到齐嵘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满眼不敢置信,“皇上真的肯为了盈袖放弃宁芷冉?” 齐嵘看着她无比深情地道:“为了你,不要说宁芷冉,就是散尽六宫朕也愿意,因为她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你让朕心动。” “皇上。” 一番话感动得香盈袖热泪盈眶,扑进他怀里倾诉道:“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能为盈袖这样。盈袖不要皇上散尽六宫,只要皇上常来看看盈袖,盈袖就心满意足了。” 齐嵘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儿,感受着对方的似水柔情,然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高贵不容侵犯的脸庞,忍不住无声叹息:如果她能像你这般容易满足就好了。 片刻后,香盈袖从齐嵘怀里抬起头,担忧地问:“皇上准备怎么做?如果此事处理不当,只怕会落人话柄、惹人闲话。” 齐嵘闻言蹙眉沉思,很快有了主意,“宁芷冉不是在入宫的前两天生病了吗?刚好可以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朕明天下旨,就说国师说宁芷冉的命格与皇宫相冲,若入宫会对她及宫中诸人不利,所以收回宁芷冉的美人封号,允许其自由婚配。” 香盈袖依偎在齐嵘怀里柔声附和:“这个主意好,让皇上费心了。” 齐嵘把她从怀里扶起,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沉声说道:“明天朕一道下旨,封你做贵妃。” 皇后之下,便是贵妃。 香盈袖见齐嵘如此看重自己,感动非常,很想当场谢恩接受,但转念想到林长歌的交代,只好暂时谢绝:“皇上还是先下旨收回宁芷冉的封号吧,等他们两个成亲后再纳盈袖进后宫不迟。这样既能让盈袖全心全意地侍奉皇上,又能堵住悠悠众口,免得他们说皇上夺人所爱。” 齐嵘不同意,“这样是不是等太久了?少说也得几个月吧?不行不行,你一天不入后宫,朕就一天不能安心。” 香盈袖摆弄着他的衣领温声软语道:“盈袖这辈子都是皇上的人,皇上还怕盈袖跑了不成。” 齐嵘被撩的心神荡漾,再次搂她入怀,“好,就依爱妃,朕会让他们尽快成亲。” 第133章 好得很 大将军府。 月上柳少、万籁俱寂,本该是入梦好眠之时,然而,宁将军和宁夫人却愁苦满面、坐卧难安。 宁夫人坐在床沿,边抹眼泪边念叨着,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悲伤无助模样,“怎么会这样,冉儿不过是小日子来了受了点凉,想迟几日进宫,皇上怎么就突然下旨不让入宫了呢?若是冉儿的命格真与皇宫相冲,之前国师为什么不说? 冉儿好不容易想开了愿意嫁人了,没想到又是这么个结果,这对冉儿的打击肯定不小,万一再跟上次一样想不开” 想到这个可能性,宁夫人猛地打了个冷颤,又见宁将军负着两手一直走来走去,半点主意也没有,愈发伤心了,“老爷倒是快想个主意啊,冉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宁将军本就心烦意乱,又听宁夫人唠唠叨叨个没完,更加不耐烦了,停下脚步瞪着宁夫人道:“你能不能安静会儿让我仔细想想,皇上不让冉儿入宫,我总不能直接拿刀进宫逼皇上改旨意吧。” 宁夫人一听,更加绝望了。 是啊,那可是皇上,皇上下圣旨,作为臣民,除了接受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是她的冉儿 在窗外偷听了半晌的宁广宇见时机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自己上场了,于是悄悄退到院门口,装成刚进来的样子,然后边匆匆往里走边大声嚷嚷:“爹,娘,您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宁将军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出,见宁广宇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可算找到了出气筒,立刻瞪眼训斥道:“大晚上的不睡觉瞎晃悠什么?又皮痒了是不是?” 见宁将军似乎有揍人的架势,宁广宇忙缩着脖子往宁夫人身边躲,嘴里却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着:“爹不是也没睡。” “你还敢顶嘴。”宁将军一双虎目瞪得如铜铃般大,作势要上去揍人。 宁夫人忙开口阻拦:“老爷,好了,还嫌家里不够乱是不是。” 宁将军瞪着宁广宇冷哼一声,袖子一甩,继续负着两手在屋里来回走动想法子。 宁夫人想起方才宁广宇进来时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宇儿,你说你发现了什么?对了,你是从你三姐姐那儿过来的吗?她现在怎样了?还好吗?” 宁广宇道:“咋不好,好得很,和林长歌有说有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和林长歌有说有笑? 笑? 宁将军和宁夫人面面相觑,觉得肯定是自己耳背听岔了,这个时候冉儿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冉儿给林长歌上药治伤他们是知道的。 但因为冉儿已经决定入宫,而且也已被皇上册封为美人,因此他们觉得冉儿心里已经彻底放下了林长歌,给林长歌治伤只是怕林长歌出事给大将军府惹来麻烦,再加上林长歌也在与香盈袖议亲,因此他们对两人的接触并未做他想。 可现在听宁广宇的口气,怎么感觉事情好像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儿? 难道这里面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 第134章 听墙角 宁广宇仿佛看穿了宁将军和宁夫人的心思,开始睁着眼睛编瞎话,“爹娘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三姐姐故意瞒着您们呢,就连我也是无意中听到她和林长歌说话才知道事情真相,不过当时被三姐姐发现了,三姐姐怕您们骂她,便警告我不许告诉您们。” 宁将军瞪眼道:“什么真相?” 宁广宇不答反问:“爹娘知道林长歌为什么翻墙进大将军府吗?又为什么故意被我打伤吗?” 宁夫人疑惑不解,紧皱眉头说道:“他不是说他从大将军府外经过时,新买的画眉鸟不小心从笼子里飞出来落在了咱们府西墙角,因不好意思上门,所以才偷偷翻墙进府寻找吗?” 宁广宇撇撇嘴,道:“您们听他胡扯,实话告诉您们吧,他翻墙进府根本不是为了找什么画眉鸟,而是为了见三姐姐。 三姐姐不是马上要入宫了么,以后想见一面不容易,他心里着急了,所以就狗急跳墙翻进来了,想偷偷看三姐姐一眼,可没想到刚翻进来就被我撞见了,于是就将计就计被我打伤,好赖在咱们家” “宇儿你等等,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林长歌为什么要见你三姐姐?”宁夫人打断宁广宇的话问道。 宁广宇摊手,“还能为什么,喜欢三姐姐想娶三姐姐呗,我方才还听见林长歌说要让丞相府来提亲呢。” “真的?” “他敢。” 宁夫人和宁将军同时出声,只是一个声音充满惊喜,一个声音冷硬如冰。 宁夫人不防,被宁将军突来的喝声吓了一跳,但她顾不得理会宁将军,激动地抓住宁广宇的手再次确认:“林长歌真这样说的?他真的想娶你三姐姐?我不相信。” 当初林长歌大病一醒来,就逼着林丞相和林夫人给自己退亲,还说什么不退亲就不吃药不扎针直接病死了干净,怎么现在又想娶冉儿了? 宁广宇煞有介事地道:“我骗您们做什么,我来时三姐姐还在林长歌房里没走呢,您们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宁夫人闻言,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外走,准备一探虚实。 宁将军本能地跟着往外走,但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连忙停下。 他可是大将军,怎么能学妇人孩子偷听墙角,这样有损大将军的威仪。 宁广宇看到宁将军的反应,忍不住偷笑,见宁将军像跟木头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怕死地故意问道:“爹不一起去吗?” 宁将军瞪着他不吭声。 宁广宇嘻嘻笑道:“爹不去,那我和娘去了。”语毕,扬长而去。 宁将军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跟着去了,并边走边自我安慰:他不是在偷听墙角,他是在为女儿的幸福保驾护航。 三人刚悄悄来到林长歌所在的客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悦耳的笑声。 是冉儿! 宁夫人心中一喜,精神大震,忙趴在窗上往里瞧。 宁将军虽然脸色黑沉如碳,可也忍不住往里瞄了几眼。 宁广宇也挤到两人中间凑热闹。 此时,屋内的场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馨。 只见朦胧的烛光下,林长歌半靠在床头,宁芷冉则坐在床榻边,两人正头碰头对着一本书谈论着什么,并不时地相视一笑。 宁夫人忍不住感叹:“多般配的两人啊,才子佳人、郎才女貌” “嘘!” 宁广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两人悄悄撤离。 。: 第135章 条件 宁广宇拉着宁将军和宁夫人远离客房后,才看着两人说道:“看到没,我没骗您们吧。林长歌喜欢三姐姐,三姐姐也喜欢林长歌,所以您们就不要再为三姐姐的亲事烦心了,过几天丞相府肯定会上门提亲。” 宁夫人虽然对林长歌退亲一事有怨言,但对林长歌这个人还是很喜欢的,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因此对这桩亲事是乐见其成。 听到宁广宇如此说,她欢喜地接话道:“他们俩也算是好事多磨,丞相府若真上门提亲,我” 结果还不等宁夫人说完,一旁的宁将军已冷冷地表态:“我不同意。”言罢,拂袖而去。 宁广宇一听急了,如果他不能帮三姐姐和林长歌成亲,他就娶不到乐安公主,这怎么能行,他喜欢公主,公主也喜欢他,他必须把公主给娶回来。 宁广宇心里很清楚,如果想让宁将军改变主意,只能靠宁夫人去劝说周旋,于是故意激宁夫人道:“娘,您看爹,三姐姐和林长歌明明两情相悦,爹却非要棒打鸳鸯,万一三姐姐再想不开” 宁夫人心里很是惧怕悲剧重演,忙出声安慰:“你放心,你爹那里我去说,我肯定会让他同意这门亲事。” 宁广宇心中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那娘可要好好劝劝爹,别让爹那么死脑筋。三姐姐愿意嫁的人本就不多,现在皇上已经没指望了,就只剩下个林长歌,爹不让三姐姐嫁给林长歌,难道想让三姐姐老死闺中不成?” 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层,“你放心,我会好好劝你爹的。”而后匆匆追宁将军去了。 宁广宇盯着两人的身影琢磨了会儿,也悄悄跟了过去。 回到卧房,宁夫人看到宁将军正上身笔直地坐在桌前,脸上阴云密布。 宁夫人倒杯水送到宁将军面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老爷莫不是糊涂了,如今冉儿已不能再入宫为嫔妃,丞相府来提亲是好事,老爷为何不同意?” 宁将军拿起茶盅一口气灌下,然后又猛地往桌上一顿,“以前退亲,现在又提亲,把大将军府当什么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宁夫人叹息一声,道:“我知道老爷心里气不过,感觉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可这难道比女儿的命、比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还重要吗? 何况,这口气宇儿不是已经帮大将军府出了吗?宇儿把林长歌打成那样,丞相府若不是觉得有愧于大将军府,岂会就这样算了。 丞相府既然让了步,老爷也不该揪着不放,万一吓得他们不敢来提亲,冉儿怎么办?老爷难道真想一辈子把冉儿留在身边孝顺老爷呐?” 宁将军不吭声了。 宁夫人道:“老爷既然无话可说,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丞相府来提亲,老爷可不许胡来。” 宁将军目光沉沉地盯着跳跃的烛火良久,才勉强松口道:“丞相府来提亲可以,但必须林煦那个弱书生亲自来,否则免谈。” “这”宁夫人面露难色。 谁不知道林丞相是宁死不屈、最爱颜面的人,让他亲自来提亲,只怕比让猪上树还难。 可宁夫人也知道,宁将军这样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再说了,林丞相要面子,难道宁家人就不要面子了?也只有林丞相亲自来才能显示出丞相府的诚意。 哼,这次非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不可,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冉儿。 宁夫人应道:“好,就照老爷说的办,明天我把老爷的意思告诉宇儿,让宇儿传达给林长歌。” 这时,宁广宇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娘,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告诉林长歌。” 惯的都是什么毛病。 宁将军冲到窗前欲训斥偷听墙角的宁广宇,可推开窗户一看,哪里还有宁广宇的影子。 第136章 你说什么都对 “你觉得宁将军和宁夫人会同意我们成亲吗?” 回想起方才与慕若菱一起看书演戏的情景,林长歌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 虽然他和慕若菱是假成亲,但心里还是很期待,毕竟这是他前世最大的心愿,如今算是弥补了些许遗憾吧。 听到林长歌的问话,慕若菱沉吟片刻,说道:“宁夫人是没什么问题,至于宁将军,同意应该会同意,只是过程可能没那么顺利。之前丞相府退亲” “三姐姐,三姐姐,爹娘已经同意你和林长歌成亲了。” 慕若菱话还未说完,宁广宇的大嚷声突然从院子里传来。 “他们真的同意了。” 林长歌一听,激动地直接从榻上坐直了身。 迫不及待进来报信的宁广宇见状,趁机邀功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你应该感谢我打了你一顿,否则想娶我三姐姐哪那么容易。” 林长歌满面笑容地附和:“对对对,四公子你说什么都对。” 宁广宇见林长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脸嫌弃地道:“别笑了,眼本来就小,再笑就更看不见了。” 他嘴上虽如此说,但心里却踏实了许多,看林长歌这般开心激动,可见是真的喜欢三姐姐,想娶三姐姐。 他想,等日后得到他能和乐安公主成亲的消息的那一刻,肯定和林长歌一样激动。 宁将军这么快就同意了? 慕若菱有些意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蹙眉问宁广宇道:“爹真的同意了?没说别的?” 经她提醒,宁广宇才想起该说的还没说完,“有,爹说必须林丞相亲自上门提亲才行,否则免谈。” “啊,这”林长歌脸上的笑僵住。 对林丞相来说,脸面是大于天的存在,上次来大将军府退亲,林丞相已经觉得无脸见人了,这次又怎么肯来? 何况,林丞相早有言在先,关于他向大将军府求娶宁芷冉一事,不会插手一丁半点。 见林长歌迟疑,宁广宇瞪着他吼道:“这什么这,上次退亲,林丞相不就是亲自来的,这次提亲让他亲自来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 林长歌试图解释:“应该是应该,只是” 宁广宇怒了,“只是什么?有脸来退亲,没脸来提亲是不是?我看他是不想你娶我三姐姐” 慕若菱见宁广宇跟个战斗中的斗鸡似的,边把他往外推边说道:“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余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自己解决。” 宁广宇被迫推着往外走,可嘴巴却一点也没闲着,“三姐姐,你可不能心软,否则,丞相府还以为咱大将军府好欺负呢。” 慕若菱没有理会。 临离去前,宁广宇又不放心地提醒:“你们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慕若菱很是无奈,“一天念叨好几遍,就是聋子也听见了。”语毕,关上了房门。 慕若菱返身回来,见林长歌正趴在枕上想着什么。 她没有说话,静静走到桌前坐下,开始思索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既然让林丞相上门提亲这条路走不通,就需要想别的路子。 第137章 安排 客房内,烛火摇曳,寂静无声。 慕若菱和林长歌一个坐在桌前一个躺在床榻上,各自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一会儿,慕若菱就理出了思绪,转头向林长歌看去,欲与对方商议一番,不曾想林长歌也在此时向她看了过来。 她开口问道:“林公子可是想出了解决办法?” 林长歌笑笑,说:“我知道你也想出来了,还是你说吧,我相信你的法子肯定比我的更有效。” 慕若菱也不再推让,大方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既如此,我就直说了。宁将军和林丞相都是很固执的人,想让他们妥协恐怕不容易,退一步说,即便我们从中周旋,最后他们不得不妥协,这期间也会浪费许多时间,而且婚期只怕也会定在很久之后。 我不想等那么久,我想让我们尽快成亲,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借齐嵘的手来办比较好。” 此想法倒和林长歌不谋而合。 林长歌知道慕若菱报仇复国心切,也不愿多耽误慕若菱的时间:“很荣幸能和你达成共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给香盈袖写信,明天一早让人递进宫去。”说着,慢慢起身下榻。 经过这些时日的医治休养,林长歌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如今已能下榻走路,但慕若菱怕他摔着碰着,还是上前扶住了他。 林长歌见慕若菱对自己如此细心周到,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边慢慢往书案前走边微笑着问:“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合适?” 慕若菱略微思索后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不如就下月中吧,中间留出二十多天的时间准备应该够用了。” “好,就依你。”林长歌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语气也说不出的温柔。 来到书案前坐下,林长歌开始提笔书写,慕若菱则帮着研墨。 烛光摇曳,暗香盈袖,才子佳人,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幅温馨美好的画卷。 看着林长歌的字迹,慕若菱的两道秀眉微微蹙起,这字迹很像齐祯的风格。 这时,那个压在心底的疑问不由自主地冒出头来,眼前这个人会不会真 “你看这样写可行?” 慕若菱刚有此念头,林长歌的声音突然响起,同时把写好的书信递到了她面前。 慕若菱收回心神,压下心底的疑问,开始认真看信上的内容,并未发现有不妥之处。 想到香盈袖,慕若菱思索片刻,对林长歌说道:“如果香盈袖真进了宫,徐苡诺肯定不会让她好过,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不如你在信中一并告诉她,让她先回靖王府住,等我们成亲后,就想办法送她离开,让她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林长歌点头,“对,还是你思虑周全,嫁给齐嵘终究不是好的归宿。”语毕,开始接着往下写。 在林长歌书写期间,慕若菱又琢磨了下关于给豫王爷治病的事,然后说道:“等我们亲事定下后,你就回丞相府吧,想法与豫王爷见一面,把给他治病、扶他登基为帝的事都给他说清楚,然后再让人去外面寻一处住所。” 寻住所? 林长歌不解,停下笔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慕若菱。 慕若菱解释道:“给豫王爷治病不能让外人知道,可齐嵘对豫王府监视很严,而且我出入豫王府也多有不便,所以我想找个人假冒豫王爷留在豫王府,而把真正的豫王爷留在外面治病,反正豫王爷一直戴着面具,也不易被人发现。” 闻听此言,林长歌差点就忍不住拍手叫好,“不愧是青城公主,果真与众不同。” 看着对她满眼赞赏的林长歌,慕若菱不由想到了齐祯,心里忍不住自嘲,还有些许苦涩。 在齐祯眼里,她应该是个很不堪的女人吧。 。: 第138章 添妆 第二天,林长歌派人把信秘密传给了宫里的香盈袖。 而香盈袖当晚就给了回信,说齐嵘已经答应把他们两人的婚期定在下月十六。 然而,香盈袖却在信中明确表示,她不会离开,她要嫁给齐嵘,无论结局是什么,都不会怪任何人,而且还说很感谢林长歌,能让她有机会遇到爱惜她的齐嵘。 看完回信后,慕若菱和林长歌久久无言。 在香盈袖看来,他们两个是因为旧情难忘所以才成亲,却不知他们成亲的真正目的,如果香盈袖知道他们成亲是为了对付齐嵘,又会如何选择? 依香盈袖对齐嵘不离不弃的态度来看,如果他们把实情告诉香盈袖,香盈袖只怕会忍不住告诉齐嵘吧? 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林长歌打破沉寂说道:“香盈袖虽然让人惋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不要为她担心了,还是好好筹划你的事吧,到时我请靖王妃再好好劝劝她,如果她实在不愿离开,就由她去吧。” 慕若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林长歌给林家人写了信,通知林家人登门提亲,但他没有把信传给林丞相,而是直接传给了林夫人。 三天后,林夫人果真带着聘礼上了门,而且满脸喜气,一看就是真心想促成这桩姻缘。 当宁将军得知上门提亲的是林夫人而不是林丞相时,气得胡子乱颤。 林家谁来提亲,宁夫人倒不是特别在意,林丞相能来最好,林丞相不来换林夫人来也不差,反正只要冉儿能嫁给喜欢的林长歌就行。 因此,得到林夫人上门提亲的消息,宁夫人激动不已,欲出去好好招待一番,却被宁将军命令不许去。 不仅如此,宁将军还让下人转告林夫人,说必须林丞相亲自来谈,这门亲事才有成的可能。 “老爷可真狠心,若惹怒林夫人把她给气走了,我看你怎么办,你就后悔去吧。” 宁夫人气得不行,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干坐着生闷气。 待客厅里,林夫人听到大将军府的下人传递的话,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因被冷落而不高兴,只是悠闲地喝茶等待着。 而她之所以如此淡定,自然是得了七儿的授意,七儿在信中说让她今天来提亲,到时皇上会派人过来说和。 约等了两刻钟,林夫人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嘈杂声,猜测定是宫里来人了,不由大喜,心道:这次看你们见不见我。 林夫人没有猜错,正是皇上身边的孙公公突然驾临大将军府,同时还带来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宁将军看着摆了一桌子的御赐之物,很是疑惑:“皇上这是何意?为何突然赏赐这么多东西?” 孙公公满脸笑容地说:“这些东西是给三小姐添妆的,皇上听闻三小姐下月十六要和林七公子成亲了,这两人好事多磨终成良缘,皇上替他们高兴,就赏赐了这些,说是添添喜气。” 下月十六!!! 成亲!!! 宁将军和宁夫人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这也太快了吧,再说他们好像还没同意和林家结亲的吧?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而且还擅自做主给两人选定了婚期。 第139章 新的征途 宁将军不是笨人,听到孙公公的话,很快琢磨出了其中猫腻,肯定是林煦那个弱书生搞得鬼。 林煦没脸登门提亲,可又怕他不答应,所以求皇上出面从中周旋。 真是心眼比马蜂窝的孔还多,这次倒让那个弱书生钻了空子。 宁将军暗暗磨牙。 皇上的旨意,他作为臣子不能不听,何况他也希望女儿能得偿所愿嫁给如意郎君,只是这婚期也太仓促了。 他沉声说道:“大将军府很感谢皇上的赏赐,只是婚期太仓促,根本来不及筹备。” 孙公公笑道:“大将军多虑了,之前三小姐和林七公子是订过亲过过礼的,嫁妆什么的不是早就备好的吗?怎么会来不及呢?如果大将军实在担心,我就回禀皇上,请皇上多派些人手过来帮忙筹备如何?” 宁将军被噎了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 宁夫人见事情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忙笑着打圆场道:“公公说的是,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抓抓紧应该是可以的,就不劳公公费心了。” 孙公公又说了几句客套祝福的话,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孙公公后,宁夫人对脸色阴沉的宁将军抱怨道:“老爷这下舒坦了吧,面子不仅没挣着,反而让林家看了笑话,哎。” “哼。”宁将军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既然确定要结亲,自然不能再继续冷落林家人。 于是宁夫人匆匆来到待客厅,准备和林夫人商量俩孩子的成亲事宜。 宁夫人和林夫人对这桩婚事是很赞同的,因此两人一见面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而且越聊越投机。 直到太阳西斜,林夫人才心满意足地从大将军府离开。 亲事定下后,林长歌就回了丞相府,一来好为成亲做准备,二来好安排慕若菱托付他办的事。 林长歌回丞相府大约十天后,慕若菱收到了林长歌的来信。 林长歌在信中说,豫王爷在外面的住所已找好,他会找机会把豫王爷给调换掉,还说靖王妃已劝过香盈袖,但香盈袖不肯离开,并劝她不要觉得对不起香盈袖,这是香盈袖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 慕若菱轻轻抚摸着纸上隐隐透着齐祯风格的字迹,心中一阵怅然。 若是齐祯还活着,该有多好。 她一定会帮他完成所有的心愿,会帮他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转眼,九月十六已到。 这一日,盛阳城里的人几乎都在谈论大将军府和丞相府结亲的事。 毕竟,这桩婚事太过曲折,也太过出人意料。 记得三年前,林七公子和宁三小姐本来是要结亲的,可没想到,临近婚期时,林七公子却突然退了婚。 然后伤心欲绝的宁三小姐在灵隐寺待了两年。 如今宁三小姐好不容易想通了看开了,又荣幸地被皇上看中封为嫔妃,可没想到本该进宫的她却又突然嫁给了林七公子,这其中的缘由不能不令人好奇。 但众人也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并不会去深究,对这桩婚事,众人还是给予了真挚的祝福。 这一日,慕若菱正式嫁进丞相府,开始了新的征途。 第140章 想太多 温馨喜庆的新房里,红烛高照、香气缭绕,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大红。 闹婚房的人已经散去,可在前院招待宾客的林长歌却还没有回来。 折腾了一整天,慕若菱是又累又饿,此时的她只想吃饱喝足,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慕若菱坐在床头又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还是不见林长歌回来。 她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于是伸手揭开喜帕,取下了头上厚重的凤冠,然后走到桌前开始独自享用夫妻宴。 结果慕若菱才刚吃几口,桑儿走了进来,见状不由大惊,慌忙上前欲夺她手里的碗筷,“小姐,这夫妻宴一定要等七少爷回来一起吃,否则会不吉利。” “无妨,让少夫人吃吧,折腾了这么久,肯定是饿坏了。”林长歌清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慕若菱闻声抬头看,正迎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因饮了酒,林长歌脸颊泛红,一双晶亮的桃花眼似醉非醉,就那样一直看着她笑。 慕若菱神色如常,他看他的,她吃她的,并没有觉得不自在。 林长歌看着眼前新娘打扮的宁芷冉,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虽然他不曾见过慕若菱揭下喜帕时的模样,但他想,一定比眼前的宁芷冉更美艳、更摄人心魂。 “七少爷。” 这时,一怯怯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林长歌脸上的笑微凝,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是姜锦身边的丫鬟欣儿所发,定是姜锦又有了什么事。 他张合嘴唇想说过去姜锦那里看一看,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慕若菱看穿了林长歌的心思,开口说道:“林公七少爷有事就去忙吧,不必顾虑我。” 她知道丞相府里寄居着一位表小姐,名叫姜锦,是和林长歌一起长大的,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和林长歌只是名义夫妻,两人之间不会有感情纠葛,等要做的事都做完后,她就会离开,因此不应当阻碍林长歌去追寻自己的姻缘。 林长歌见慕若菱毫不在意自己的去留,心里不免失落,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想太多。 他站起身说道:“那你早些歇着吧,不必等我了。” 慕若菱点点头,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继续吃自己的。 桑儿见林长歌头也不回地跟着欣儿离开了,匆匆走进来说道:“小姐知不知道七少爷出去是为了看表小姐,小姐怎么也不留一下,今天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万一” 不等桑儿说完,慕若菱已放下筷子,郑重交代桑儿及其他几个陪嫁丫鬟:“记住,从现在开始,无论七少爷做什么,你们都不许管,也不许多嚼舌根,若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说三道四,定不轻饶。” 几个丫鬟虽然对新姑爷的行为多有不满,可主子有令,只得听从。 当林长歌踏进姜锦房里时,入目的也是一片大红,里面不仅贴了大红双喜字,还摆了香案,案上置有香炉,香炉两边是两根燃烧正旺的龙凤蜡烛,蜡烛旁放着两杯酒。 林长歌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皱起,不明白姜锦想要干什么。 他在房里巡视一圈,没看到姜锦的身影,遂朝内室唤了声:“表妹。” 话音落,一个一身大红嫁衣、头蒙喜帕的人从内室走出。 。: 第141章 这应该是种病吧 看到从内室走出来的新娘装扮的人,林长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表妹?为何打扮成这幅模样?” 姜锦莲步轻移来到林长歌面前,声音羞涩地说:“阿祯哥哥,今晚我们成亲好不好?我想做阿祯哥哥的新娘子。” “简直胡闹。”林长歌沉下脸色轻斥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赶紧把衣裳换下,若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你,你有没有想过。” 说完,就要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帮姜锦换衣裳。 姜锦却娇喝道:“谁也不许进来。” 林长歌见姜锦不听,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劝说:“表妹” 结果刚开口就被姜锦打断了话,只听姜锦温声软语地说道:“阿祯哥哥叫我雅珺好不好?我喜欢听阿祯哥哥这样叫我。” 林长歌抿着唇不语。 “阿祯哥哥难道不想揭下我的喜帕,看看到底是我好看,还是宁芷冉好看吗?” 见林长歌毫无反应,姜锦索性抓住林长歌的手一起揭下了喜帕。 喜帕下是一张浓淡相宜、精致绝美的脸庞,论美丽程度,绝不逊色宁芷冉。 然而,面对这张美丽的脸庞,林长歌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何雅珺很爱他,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份爱,才能既不伤害何雅珺又能让自己心安。 如果前世他没有与何雅珺定亲就好了,这样何家就不会受他连累,他现在也就不会面临这样的难题。 可世上没有如果。 姜锦端起香案上的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到林长歌面前,缓缓说道:“我和阿祯哥哥是有婚约的,我也一直梦想着嫁给阿祯哥哥,今天阿祯哥哥成亲,总不能撇下我不管吧,今晚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我愿意暂居妾位。” “怎么,阿祯哥哥不愿意?是怕宁芷冉伤心吗?” 听到最后,林长歌隐约明白了姜锦的用意,姜锦应该是怕他和宁芷冉产生感情成为真正的夫妻,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 他轻叹一声,扶着姜锦的肩膀保证道:“雅珺,不要再胡闹了好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和宁芷冉只是名义夫妻,不会发生什么。” 姜锦把他的手从肩上拿下,紧紧握在掌心,眼圈微红地道:“不,阿祯哥哥,我不是在胡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今天,看到宁芷冉穿着嫁衣风风光光地嫁给阿祯哥哥,我很羡慕,也很心痛,我多么希望,嫁给阿祯哥哥的人是我。 阿祯哥哥,我们早晚都是要成亲的,既然这样,今晚就成亲又有什么关系?阿祯哥哥和宁芷冉是假成亲,她又不会阻拦阿祯哥哥。难道阿祯哥哥不想和我在一起?” 林长歌知道姜锦说的是实情。 他和谁在一起,慕若菱不会在意,也不会伤心,然而,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在和慕若菱有夫妻之名期间和别的女子有肌肤之亲,这会让他感到难受。 这应该是种病吧。 林长歌再次叹息一声,劝道:“雅珺,不要这样,我不想委屈你,等我和宁芷冉分开后,再风风光光地迎娶你,我们两个就好好地过一辈子。 夜深了,我该走了,否则明天老爷夫人问起不好回答,你也早些歇息。” 不等姜锦再说什么,林长歌已转身朝外走去,同时吩咐丫鬟伺候姜锦安歇。 。: 第142章 赎罪的机会 “阿祯哥哥。” 眼泪顺着姜锦的脸庞滑下,看着林长歌决绝离开的身影,姜锦心痛如绞。 为什么,为什么阿祯哥哥就是不愿意和她亲近,前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 慕若菱已经死了,她也已经放下身份、放弃尊严去祈求,可阿祯哥哥还是和她保持着距离,到底是为什么? 当林长歌返回新房时,看到宴席已经撤下,而慕若菱在水洗房还未出来。 林长歌来到床前坐下,轻轻摸了摸床上的大红鸳鸯被,开始琢磨今晚及以后要如何睡才妥当。 他是不喜睡地上的,所以如果要分开睡只能让人另置床榻,但这样的话,万一让林丞相和林夫人知道了会很麻烦。 林长歌琢磨了许久,觉得还是同塌而眠最安全,但他不确定慕若菱是否愿意。 因此,当慕若菱从水洗房回来后,他试探着问道:“今晚我们要如何睡?要不要让人另置张床榻?” 慕若菱微微愣了下,很快明白了林长歌的意思,边向梳妆台走边说道:“另置床榻容易引人怀疑,如果七少爷不愿意和我睡一张床,我可以睡地上。”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我我去水洗房了。” 慕若菱从梳妆镜中看着林长歌匆忙逃走的身影,不禁觉得好笑。 她一个女子还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当林长歌再回来时,慕若菱已经躺到了床榻上,听那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入睡。 林长歌轻轻在慕若菱身边躺下,望着那张恬静睡颜,心里说不出地满足。 亲已成,接下来慕若菱最主要的任务自然是给豫王爷治病,除此之外还要帮靖王妃调理身子助其早日诞下子嗣。 如今才刚成亲,慕若菱不方便出府寻药,又不放心让下人去采买,因此当听林长歌说丞相府里常年备有寻常药材时,便决定去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 午后,慕若菱领着桑儿不紧不慢地走在去往库房的路上。 然而,在经过一片菊园时,前方两个丫鬟的谈话却让慕若菱心神俱震。 只听其中一个丫鬟疑惑地说:“真是奇怪,我有好几次听到表小姐叫七少爷阿祯哥哥,表小姐为何这样叫呢?” 另一个丫鬟忙附和道:“对对对,我也听到过,而且有次我好像还听见七少爷叫表小姐什么雅珺,你说奇不奇怪。” “就是,从七少爷外出游学回来后,他们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不如咱们找个机会问问表小姐。” 两个丫鬟渐渐远去。 慕若菱却僵在原地无法挪动一步,同时两眼酸涩刺痛不已。 那两个丫鬟不知道其中缘故,可她却已猜出。 原来,林长歌真的是齐祯重生而来,不仅如此,连何雅珺都还活着。 上天这是听到了她的祈求,所以把他们都送到了她面前,好让她有机会赎罪吗? 慕若菱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自重生来后,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控制不住地流眼泪吧。 “小少夫人怎么停下了?我们还去不去库房了?”桑儿见慕若菱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疑惑地问。 “去,为什么不去。” 慕若菱拭去脸上的泪痕,抬脚继续前行。 她一定要把豫王爷治好,然后助其登上皇位,也一定要助靖王妃诞下子嗣。 这是齐祯与她合作的目的,也是齐祯的心愿,更是她仅能为齐祯做的事。 青城曲 第143章 多情 随着夜色加深,大地渐渐陷入沉寂,丞相府里的人也陆续进入了梦乡。 然而,慕若菱所在的新房,里面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书案前,烛光下,慕若菱翻看着之前琢磨出的五六张药方,做最后的修正和确认。 但今天的她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每次还没看几行就走了神,以至于半个时辰就能做完的事硬是耗费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完成。 而她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因为林长歌到现在还没有回府。 今天一早林长歌就出了府,说是去办一些事。 林长歌没说办什么事,而她也没问,一是不想问,二是觉得没必要问。 可现在她却有些担心林长歌,怕林长歌会出什么意外,而且林长歌身上的伤还未彻底痊愈,如此辛苦奔波对伤势恢复很不利。 在不知道林长歌就是齐祯前,她虽然也会担心林长歌的安危,但却不会像现在这般心烦意乱、惶惶不安。 曾经,她一直觉得齐祯的死会成为她一生都走不出的魔咒,可没想到现在上天又给了她机会。 既如此,她一定要竭尽全力解除这个魔咒,让自己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地活在人世间。 所以,无论如何,林长歌都不能有事,她要他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 还好,结果证明,慕若菱的担心是多余的。 差不多又等了半个时辰,林长歌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是人显得很疲惫,看样子应该是忙了一整天。 林长歌见慕若菱这么晚了竟然还未睡,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在等自己,歉意地说道:“今天出去时忘了跟你说,以后如果太晚就不要再等我了。” 不过,当看到慕若菱面前的药方时,林长歌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误会了,他又再自作多情。 他暗暗苦笑了下,故作镇定地劝道:“夜深了,就不要再看这些了。 我知道你心急,想尽快把这里的事处理完然后回大昌国,可有些事急不得,还是放稳心态一步步来比较踏实,快去睡吧。” “好,你也早点歇息。”慕若菱没有多说什么,收好药方,起身朝床榻走去。 林长歌则去了水洗房。 慕若菱不知道林长歌这一天都忙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应该很累,因为一躺到床榻上他就睡着了,而且呼吸声要比往日略显沉重。 直到林长歌沉沉睡去,慕若菱才把眼睁开。 因光线昏暗,她并看不清林长歌的脸庞,当然,这并不影响什么,因为即便看得清,她脑海里浮现的也是另一张面孔。 齐祯为何要向她隐瞒自己重生的事? 是因为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瓜葛所以才如此吗? 齐祯心里应该很恨她吧,就像她恨齐嵘那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把对方置于死地,可为了齐家其他人,齐祯又不得不与她做交换。 她知道,齐祯其实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前世也是真的爱她。 当初齐祯被软禁后,曾给她写过几封信,信中的内容,不是请求她出面证明他的清白,也不是指责她,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帮齐嵘害他。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询问,她也没有回答。 因为当时的她对齐祯并不是很信任。 如果她给齐祯回信说她没有帮齐嵘害他,齐祯便会知道是齐嵘在害他,这对齐嵘是致命危险。 当时,齐嵘还是她的夫君,还是她爱的人,虽然齐嵘利用她让她感到伤心失望生气,但他们还没有到彻底决裂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面对齐祯的来信,她选择了沉默,不曾回过一字半句。 然而,这个决定,却成了她一生的痛。 她希望以后齐祯能不再对她隐瞒自己的身份,能让她有机会对他说声对不起,能让她有机会告诉他,前世她没有害他。 第144章 你是在关心我吗 虽然新婚不宜出府,但经过一番思量后,慕若菱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豫王爷,准备看看其身上的毒排的如何了,否则她心里没底无法安排下一步的医治方法。 这是慕若菱第一次去豫王爷在外面的住所,按理林长歌应该带她去认门的,就像当初去见香盈袖时那样。 然而,这次林长歌却说有事要忙,脱不开身,让小厮赶车送她过去。 慕若菱想不明白,在林长歌心里,还有什么事能重要过给豫王爷治病。 她很想问问林长歌,连着几日天天早出晚归地究竟在忙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同时提醒自己不要干涉林长歌的生活。 她已经彻底改变了齐祯的人生,实在不应该再去打搅他。 用过早膳,又寻个借口向宁夫人请示后,慕若菱和林长歌一起向丞相府大门走去。 因事情需要保密,所以两人没有安排丫鬟随从,门外只有一个赶车的小厮在等候着。 小厮手里牵着一匹棕色的马,是林长歌常骑的那匹,而旁边的那辆马车,显然是给慕若菱准备的。 看到两人出来,小厮忙把手里的缰绳递给林长歌,然后又走到马车旁搭起车帘请慕若菱上车。 “路上小心点。” 虽然林长歌知道慕若菱功夫很好,他的提醒过于多余,可还是忍不住提醒慕若菱要保护好自己。 慕若菱点点头,犹豫了下,也忍不住说道:“你也小心点,晚上不要再那么晚回来了,夜里行路很危险。” 林长歌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慕若菱会这样说。 如此想来,慕若菱连着几夜都睡那么晚,莫非真的是在等他回来?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长歌心里不禁有些雀跃,两眼晶亮地盯着慕若菱,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慕若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朝马车走去,“我走了,你也快去吧。” 林长歌站在原地未动,直到笑盈盈地目送马车走远,才好心情地上马离开。 听到马蹄声逐渐消失在相反的方向,慕若菱搭起车帘,看到了一个越来越模糊的白色身影。 慕若菱看着看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有欣慰,但更多的是感恩:只要齐祯还活着就好。 豫王爷的新住所是在一个闹市附近的巷子里,距丞相府约有两刻钟的路程。 院子不算大,是个一进一出的独立院落,但满足基本的需求是没问题的。 为了避免引人怀疑,林长歌把之前贴身照顾豫王爷的李伯留在了假豫王爷身边,如今照顾豫王爷的人是林长歌从自己身边挑选出来的。 人也不多,就三个,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泄露的风险就越大。 这三个人,一个主要负责豫王爷的饮食起居,一个主要负责给豫王爷药浴擦身,还有一个主要负责跑腿采买等杂事。 当慕若菱被领进豫王爷房里时,看到豫王爷脸上竟还带着面具,不由皱眉道:“王爷在房里也要戴面具吗?这个院子是单独给王爷准备的,其他人进不来的,王爷就不要再戴面具了。” 豫王爷下意识地摸摸脸上的面具,声音一如往常般平和:“我习惯了,也怕吓着他们。” 慕若菱心说:怕吓着别人,更怕别人看到你的模样吧。 第145章 遥不可及的事 慕若菱能理解豫王爷的心情,但一直戴着面具不利于伤疤的医治修复。 她郑重叮嘱道:“从现在开始,王爷不可再戴面具,否则脸上的伤会更难治愈。” 豫王爷迟疑片刻,缓缓取下面具,露出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慕若菱看着眼前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郎。 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能力让豫王爷恢复当年的模样,希望有吧,否则就太让人遗憾了。 豫王爷见慕若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以为对方是被他的鬼模样吓着了,歉意地说道:“抱歉,吓着表弟妹了,我看还是戴上吧。”说着,重新拿起了面具。 慕若菱解释道:“我不是被吓着了,我只是想起了当年王爷高大俊美的模样,我不确定无尘鬼医传授的医方能否让王爷恢复当年的模样。” 豫王爷苦涩地笑笑,“我如今这幅模样,哪还敢奢望恢复到当年,如果能让我站起来走几步,哪怕是拄着拐杖,我就很感激了。表弟妹心里不要有压力,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慕若菱边给豫王爷检查脸上的伤疤边说:“豫王爷这话说的未免太过悲观,我想大乾王朝的百姓应该不希望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皇帝。” 听到此话,豫王爷突然紧张起来,匆匆说道:“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表弟那里我也叮嘱过了。我很感激你们愿意帮我治病,但有些事并不是人力能改变的,若真到了那一天再谈也不迟。” 慕若菱知道,豫王爷这样说,很大原因是对治好自己的身子没有信心,所以才不让自己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 慕若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认真检查豫王爷脸上的伤,接着又检查豫王爷失去知觉的双腿。 检查完后,慕若菱从随身携带的锦袋里取出一排特制银针,一根一根刺进豫王爷的双腿里,然而豫王爷却感觉不到疼痛。 片刻后,慕若菱取出银针,发现刺进肉里的银针颜色皆变成了黑色。 由此可见,豫王爷体内的毒还很多,还需要加大药量排毒。 只有把豫王爷体内积压多年的蛇毒清除干净,才能开始下一步医治,否则做什么都是徒劳。 “怎么样?还有希望吗?”豫王爷看着黑黢黢的银针,突然觉得未来也像这银针一样黑。 他都泡了这么多天药汤了,可体内的毒还是很多,他应该真的无药可救了吧。 慕若菱边擦拭着银针边安慰道:“无尘鬼医说王爷的身子治愈的希望很大,只是需要的时间会久一些,王爷不必着急。” 收好银针后,慕若菱开始琢磨药方,她对着豫王爷身上的伤疤又研究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药浴的方子在哪儿?上面的药需要调整一下。” “在我这儿。” 豫王爷说着,伸手入怀取贴身珍藏的药方,不曾想,竟顺手掏出了一方丝帕。 豫王爷不好意思地笑笑,忙把丝帕往怀里塞,不过却被慕若菱抢先一步拿走了。 第146章 探心思 在豫王爷紧张地注视下,慕若菱展开了丝帕,清新雅致的兰花图案映入眼帘。 慕若菱之所以会失礼地抢夺帕子,是因为宁芷云私下告诉过她,说自己送给了豫王爷一条绣着兰花图案的帕子来传达情意,看来她没有猜错,就是眼前这条。 而从豫王爷把帕子贴身收藏的行为来看,豫王爷对宁芷云也并不是全然无心。 既然这样,今天她就趁机替宁芷云探探豫王爷的心思。 慕若菱拿着帕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故作疑惑地可道:“这条帕子我在我四妹妹屋里看到过,现在怎么跑到王爷身上了?” 豫王爷见帕子被认出来,不由慌了神,放在膝上的两只手不安地搓动着。 他自然不能说是宁芷云送他的,这不仅会损害宁芷云的名声,也会让宁芷云受到族中长辈的惩罚。 宁芷云身为庶出小姐,处境已经很艰难了,若这件事再传出去,只怕一生都要毁了。 豫王爷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一些:“这是我上次去大将军府看望长歌表弟时在路旁捡的,因见上面的兰花图案极为漂亮雅致,便留下了,并不知道是宁四小姐的东西。” 慕若菱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如今既然知道了失主,理应物归原主,否则让人知道了也不好。帕子就交给我吧,以后有机会我还给四妹妹。” 豫王爷闻言懵了,呆呆地看着慕若菱把帕子收入袖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可是宁芷云亲手送给他的,如果现在退还回去,岂不等于在告诉宁芷云他不喜欢她,不想再要她的东西? 想到这儿,豫王爷心里难受不已,犹豫半晌后,终于鼓起勇气请求道:“表弟妹还是把帕子留给我吧,我我不会让人发现的。” 慕若菱脸色有些不悦,沉声说道:“这可是闺中小姐的贴身之物,王爷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豫王爷无言以对。 “莫非王爷喜欢我四妹妹?” 面对慕若菱直白的询可,豫王爷心头一震,没敢承认,可否认的话又难以说出口。 因为,他真的挺喜欢宁四小姐,也想娶她为妻,可他这幅模样,又有什么资格。 慕若菱把豫王爷的反应尽收眼底,基本了解了豫王爷的心思,也就不再故意为难,“把帕子留给王爷也可以,但王爷要回答我一个可题。” 豫王爷见要回帕子有望,满含期待地可:“什么可题?” “如果有一天,豫王爷真的登基为帝了,可愿意立我四妹妹为后?” 豫王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认真思索了会儿,才慎重地给出答案:“我愿意。”声音缓慢而低沉。 “不在乎她庶出的身份?” 豫王爷摇头,“宁四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子,值得最好的一切,如果我真有那一天,六宫之主的位置永远属于她。” 慕若菱把帕子递到豫王爷手里,说:“好,请王爷记得今天说过的话。还有大将军府和丞相府,这两府的人都是忠君爱国之人,若王爷有幸登基为帝,希望能信任和庇护他们。” “这是自然,请表弟妹放心。” 慕若菱把药浴的方子重新修改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第147章 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慕若菱的劝说起了作用,这晚,林长歌回府的时辰要比前几日早许多。 当林长歌回到卧房时,慕若菱刚沐浴完从水洗房出来,正一边往卧房走一边用脸巾擦拭着头发。 走进卧房,看到林长歌在,慕若菱有些意外,微微愣神后,问道:“今天七少爷回来倒挺早,用过晚膳了吗?要不要让人准备饭菜?” 虽然知道慕若菱很可能只是随口问问,但听着这些关心的话,林长歌还是感觉心里暖暖的,就连身上的疲惫感仿佛都消失了不少。 他摸摸肚子,笑道:“我确实饿了,忙了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慕若菱遂吩咐人去准备饭菜,又见林长歌的白袍上有几处沾了灰尘,于是又命丫鬟备热水伺候林长歌沐浴更衣。 林长歌看着不停安排丫鬟做这做那的慕若菱,隐隐觉得眼前的女子对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至于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奇妙。 肯定是他又想多了。 林长歌摇头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转身往外走,“我先去沐浴了。” 慕若菱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卧房。 当林长歌清洗完再回来时,看到四样小菜和一锅鲜汤已摆上桌,而慕若菱在饭桌前端坐着,不知是否要和他一起吃。 “七少爷先吃着,一会儿还有菜上来。”慕若菱说着,站起身盛汤,待汤盛好后放到了林长歌面前。 此时的慕若菱,神情恬静,声音柔和,态度温婉,看上去像极了细心照顾丈夫的贤妻。 林长歌不禁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情景突然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合作伙伴,而是真正居家过日子的夫妻。 林长歌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认为慕若菱真的想和他做夫妻。 慕若菱这样对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吧。 林长歌琢磨了会儿,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慕若菱愣了愣,才明白林长歌的意思,原来是她殷勤过了头,让林长歌误以为她有事求他。 慕若菱觉得有些好笑,她不是笑别人,而是笑自己。 她站起身不动声色地说:“是有点事要麻烦七少爷。”语毕向床头走去。 慕若菱从枕头下拿出两张药方,说道:“这是我帮靖王妃配制的调理身子的方子,等哪天七少爷得空了,麻烦帮我送到靖王妃手里,记得告诉靖王妃,此事要保密,不可让齐嵘知晓。” 本来她是打算亲自送去的,现在只好拿来应急了。 至于为何要瞒着齐嵘,自然是出于对靖王府处境的考虑。 多疑的齐嵘信任和重用靖王爷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靖王爷没有子嗣,不会威胁到齐嵘的地位,所以靖王爷才能安稳度日。 林长歌明白其中的利害,接过药方看了看,小心地收入了怀中,“好,我明天就亲自送去。” 突然想起什么来,犹豫了下,又接着道:“听说齐嵘已经册封香盈袖为俪嫔,再有十天就要入宫了。” 慕若菱点点头,接着他先前的话问道:“七少爷说明天就去靖王府,如此说来,七少爷的事忙完了?” “还没有。” 见慕若菱欲言又止,林长歌猜她定是好奇自己在忙些什么,忍不住神秘地笑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些日子在忙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到那时,肯定让你大吃一惊。” “此事和我有关?” “当然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换条件,你治好豫王爷帮助他登基为帝,而我则让你在重建大耀国时事半功倍,我会遵守承诺说到做到。” 慕若菱静默无言,其实,即便林长歌不遵守承诺,她也一样会替他完成心愿。 第148章 震惊朝野的消息 在被封为俪嫔的香盈袖入后宫的第二天午时,突然从城西忘忧山传来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 孝宁先皇后的遗体离奇失踪,而且看守殡宫的二十个护卫也全都消失无影。 此事是每隔三日往殡宫给众护卫送吃食的宫人发现的,那两个宫人三日前去时还一切正常,然而三日后再去,看守殡宫的众护卫不见了,而孝宁先皇后的梓棺也只剩下一座空棺。 此消息一传出,顿时闹得满城风雨,各种言论和猜测充斥着盛阳城的每个角落。 孝宁先皇后已病逝近五年,梓棺里的遗体只怕早已腐化成了一堆白骨。 听说过盗金盗银盗财宝的,还没听说过盗白骨的。 是啊,盗一具白骨有什么用?虽然那是天下奇人青城公主的尸骨。 不过,世上传言青城公主是不死之身,除非自然死亡,否则没有人能真正杀死她。 难不成青城公主的遗体根本没有腐化,而是在沉睡几年后,突然又活了过来? 可如果这样的话,活过来的青城公主去了哪里?那些护卫又去了哪里?他们为何要躲起来? 众人想不明白,也觉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当这个惊人消息传进皇宫时,齐嵘还在挽香宫里搂着他的新嫔妃欢好温存。 听到孙公公递进来的消息,齐嵘浑身一个激灵,不禁毛骨悚然,一把推开香盈袖坐直了身。 慕若菱的遗体失踪了? 出现这种情况,他能想到两种可能: 第一种,慕若菱真的如传言中的那样是不死之身,那些人盗走的不是一具白骨,而是一具没有腐烂、完好无损的躯体。他们的目的,是要救活慕若菱。 第二种,慕若菱是真的死了,只是那些人不想让慕若菱埋骨他乡,或者说不想让慕若菱再待在他这个恶人身边,所以盗走了慕若菱的尸骨另行安葬。 孙公公见齐嵘坐着不动也不说话,焦急地催促道:“皇上赶快下旨解决此事吧,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乱套。” 齐嵘回过神可:“看守殡宫的护卫呢?马上传进宫,朕要可可清楚。”同时披衣起身。 孙公公道:“事情怪就怪在这儿,先皇后的遗体失踪了,护卫也全都跟着消失了,若不是宫里的人去送东西,还不知道殡宫出了事。 如果说护卫为了保护先皇后的遗体与那些坏人打斗被杀了,也总得有尸体有痕迹留下吧,然而殡宫里一切完好,根本没有打斗的迹象,奴才甚至怀疑会不会是那些护卫盗走了先皇后的遗体。” 即便不是,也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否则他们不会隐瞒消息,更不会集体消失。 齐嵘边匆匆往外走边冷声下令:“把那些护卫的家眷全都抓来,朕要亲自审可。” 孙公公紧跟在后面答应着:“是,奴才这就去办。” “皇上。” 床榻上的香盈袖似乎被这个惊人消息吓着了,见齐嵘要走,不安地唤了声。 第149章 应对 听到香盈袖的呼唤,齐嵘回头,一张娇艳面容映入眼中。 看着眼前这张与慕若菱极其相似的脸庞,齐嵘心情复杂难言。 他既希望慕若菱被救活,又不希望慕若菱被救活,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慕若菱被救活会发生什么。 他返回床榻前拥香盈袖入怀,并轻轻拍着香盈袖的肩膀安慰:“盈袖不必害怕,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你先好好歇着,朕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皇上。”香盈袖紧紧依偎在齐嵘怀里,无比担忧地说:“臣妾不是害怕,臣妾是在替皇上担心。看皇上的神情,臣妾知道定是出了大事,皇上千万要小心,臣妾等皇上回来。” 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似水柔情,齐嵘深邃的眼中却闪现出一道狠厉光芒。 绝不能让慕若菱活在世上! 如果慕若菱真的重活于世,不止他所拥有的一切会化为乌有,只怕整个大乾王朝都会随他一起从世上消失,就像曾经被灭掉的大耀国那样。 如今他已有了香盈袖,虽然比不上慕若菱高贵有本领,但胜在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且要比慕若菱更爱他在乎他,再加上他拥有的万里江山,这些足以弥补失去慕若菱所带来的缺憾。 想到此,齐嵘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把火把慕若菱的遗体烧个干净,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了。 齐嵘又安慰了香盈袖几句,然后出挽香宫向御书房走去。 现在,虽然不能确定慕若菱是否真的能被救活,但可以肯定的是,真的有人要找他报仇。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倾尽全力去追查那些人的下落,他要把那些人彻底从世上消失。 穆王爷和冯昂是齐嵘栽培的心腹,也是齐嵘的左膀右臂,然而,这两大势力在短短几个月内迅速消亡。 如今,除了靖王爷,齐嵘无人可信,亦无人可用。 最后思虑再三,齐嵘传召了被冷落了好一段时日的宁大将军。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他忌惮宁大将军手中的权势,但不管怎么说,宁大将军都是大乾王朝的人,也是大乾王朝最坚实的后盾和拥护着,有宁大将军在,至少可以保证他的江山不被大耀国的那些余孽觊觎践踏。 至于其他的,只有先迈过眼前这关再去考虑才有意义。 君臣商议之后,齐嵘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增加皇宫和盛阳城的防卫。 此事主要由靖王爷负责。齐嵘命靖王爷严查出入盛阳城的人,一旦发现身份可疑之人,立刻逮捕审问。 第二道命令是,命宁大将军调大军在盛阳城外安营扎寨,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又命人去追查孝宁先皇后的遗体以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做完这些,齐嵘仍觉得不踏实,于是又命官府在大乾境内下发悬赏令,只要有人提供有用线索,便赐予高官厚禄、金银万两,同时又命人去找江湖上的名门帮派、异人奇士暗中帮忙追查。 当所有能想到的都安排好后,齐嵘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感觉踏实了不少。 齐嵘在御书房又歇息了会儿,起身准备返回挽香宫,结果刚跨出御书房的门,却见徐苡诺走了过来。 第150章 报复 眼前的徐苡诺,妆容精致、衣饰华丽,看上去一如往常般雍容高贵。 然而,从其紧握的双手以及略显急促的步伐,齐嵘知道,对方心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淡定从容。 “皇后来了。” 齐嵘止住脚步,声无波澜地说了句,然后转身返回御书房。 待徐苡诺跟着进来后,齐嵘神色淡淡地问道:“皇后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 徐苡诺秀眉蹙起,有些不悦,“臣妾来见皇上是为了什么事,皇上心里肯定和臣妾一样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 小心思被无情拆穿,齐嵘也不再装糊涂,直截了当地说道:“如果是为了慕若菱遗体失踪一事,皇后大可放心,朕已经命人去查此事了,想来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听到齐嵘轻描淡写的话,再看其漫不经心的样子,徐苡诺不禁诧异。 要知道,慕若菱的遗体失踪是大事,因为这意味着慕若菱有可能会重活于世。 对慕若菱不死之身的传言,在这之前她是完全不信的,可谁想到慕若菱在死了近五年后遗体竟然失踪了。 如此古怪之事,让她不能不对自己以前的想法有所怀疑,因此便想着找齐嵘分析商议一番。 她本以为齐嵘会和她一样担心害怕、如临大敌,毕竟此事关乎着他们以及两国的生死存亡,可没想到,齐嵘似乎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齐嵘表现得如此淡定,莫非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想到此,徐苡诺试探着问道:“皇上为何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难道皇上不知道慕若菱有可能会复活吗?皇上不害怕?” “复活?怎么可能。”齐嵘瞥她一眼,然后整理着衣袖,慢条斯理地道:“慕若菱不是已经被皇后杀死了吗?人死不能复生,怎么可能会复活。 虽然世上传言慕若菱是不死之身,可朕记得皇后曾信誓旦旦地说,传言岂可信,慕若菱再厉害也是人,人都是血肉之躯,哪有杀不死的。 既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 看着面无表情的齐嵘,听着那些满含讥讽的话,徐苡诺明白了。 齐嵘不是不害怕,也不是找到了应对之策,而是在故意讽刺她给她难堪,或者说在报复她。 看来,齐嵘心里对她一直是有怨言的。 在香盈袖出现前,怨她执意杀死慕若菱,导致他永失所爱。 在慕若菱的遗体失踪后,特别是又有了香盈袖这个完美替身后,又怨她没有彻底杀死慕若菱以致让慕若菱有了复活的可能。 “皇后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朕还有奏折要批。” 齐嵘拿起一道折子,头也不抬地下逐客令。 看着对自己冷漠无情的男人,徐苡诺彻底绝望了。 以前,齐嵘虽然没那么爱她,可至少会伪装一下,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如今却连伪装掩饰都不屑了,果真是个只顾自身利益的狠心冷情男人。 “臣妾告退。” 徐苡诺没再多言,压下心底的失望和愤怒施礼告退。 不过,她没有直接回华阳宫,而是藏在了距御书房不远的假山后。 果不其然,她前脚出来,齐嵘后脚就跟着出来了,而去的方向,正是挽香宫。 徐苡诺的贴身嬷嬷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先皇后的事关乎着皇上,皇上自会想办法解决,眼下娘娘最该关心的不是先皇后的事,而是挽香宫啊。 皇上如此宠爱俪嫔,照这样下去,俪嫔恐怕很快就会有身孕,若俪嫔诞下了皇长子,娘娘的地位可就危险了,娘娘不能不防啊。” 徐苡诺神色阴冷地望着齐嵘远去的背影,没有吱声,转身向华阳宫走去。 齐嵘不爱她也就罢了,如果连属于她的皇后之位都要夺走,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如果齐嵘真敢让香盈袖踩在她的头上,她会让齐嵘永远失去香盈袖这个完美替身。 太阳高照,光芒万丈。 然而,徐苡诺却感觉不到温暖。 她望着周围的重重宫殿楼阁,不禁想起了大昌国,还有她的袁毅哥哥 第151章 等待求证 如林长歌所说,当听到忘忧山殡宫发生的事时,慕若菱真真是吃了一惊。 不用猜,此事肯定是林长歌所为,只是林长歌为何要盗走她的遗体?难道是二师父的意思? 记得年幼时,有次她因贪玩偷偷跑去了山林深处,结果不小心掉进了猎人设的陷阱里,导致身上好几处被井底竖立的尖竹刺伤,血流了一地。 就在她因失血过多即将陷入昏迷时,被匆匆赶来的二师父救了出来。 当时她问二师父,流这么多血,她会不会死掉。 二师父对她说,她的身子天生异于常人,有点类似传说中的不死身,除非自然死亡,否则没有人能真正杀死她,而且即便被杀死,她的肉身也不会轻易腐化。 不过,当时她只当二师父是在安慰她,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毕竟,她有血有肉有灵魂,会痛会伤会流泪,除了必须经常吃二师父给她配的药外,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她也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可现在,她的遗体却被林长歌盗走了。 莫非她真的是不死身?莫非二师父有法子让她肉身复活? 若真如此,可真是上天开眼,因为这样真的可以让她在重建大耀国时事半功倍,而且是名正言顺地报仇复国。 但慕若菱心里清楚,在没有向林长歌证实前,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她不能高兴得太早。 因此,向林长歌求证成了最迫切的事。 天色已晚,丰盛的晚膳也已摆上桌,而林长歌却还没有回来。 自林长歌不再晚归后,慕若菱都是等他回来才一起用晚膳。 林长歌也知道慕若菱在等他,因此每天都会赶在同一时辰回来。 而今天,林长歌回府的时辰要比往常晚一些。 桑儿见饭菜将冷,劝道:“七少爷怕是被什么事缠住了,少夫人不如先吃吧,再等下去菜就冷了。” 慕若菱因心里藏了事,并没有感觉到饥饿,“我现在不饿,还是等七少爷回来一起吃吧。” 约又等了两刻钟,林长歌终于归来,而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 慕若菱吩咐人去热饭菜,又命人打水进来伺候林长歌净手,准备等会儿好用晚膳。 林长歌净过手后,接过慕若菱递来的家常袍子换上,同时歉意地说道:“抱歉,今天有点事回来晚了,等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 慕若菱道:“还好。” 迟疑了下,又忍不住语带埋怨地说:“只是,这么大的事,七少爷竟然一直瞒着我,如果七少爷提前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七少爷的忙,七少爷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林长歌系袍带的手一顿,“你都知道了。不是想瞒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何况你给豫王爷研究治病的方子已经很费神了。好在事情一切顺利,等再过几天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这时,有丫鬟送热好的饭菜进来,两人停止了谈话。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两人坐下用膳,并把丫鬟全都遣了出去。 第152章 你希望我复活吗 “你为何这样做?” 菜香四溢的房里,慕若菱紧紧盯着林长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减弱了。 林长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她神秘一笑,“你猜。” 慕若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厉害,仿佛要撞破胸腔跳出来。 此时的她,既希望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她怕事情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道:“难道我的肉身真的不会腐化?难道二师父有法子让我肉身复活?” “聪明。”林长歌赞赏地扬眉,“果真如无尘先生所说,你是不死之身。我看了你的肉身,在梓棺中存放了几年,却没有任何腐烂损伤,只不过变成和出生时一样透明如水了。” 当得到确切答案后,慕若菱只觉得两眼一阵刺痛,她仰头灌下一杯酒,借以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 齐祯活着,给了她赎罪的机会。 她的肉身复活,极大地增加了她报仇复国的胜算。 如此看来,上天对她还不算太薄。 只听林长歌继续说道:“无尘先生告诉了我一种“渡血引魂”之法,可以让你肉身复活,从此后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而且不需要再依靠药物维持生命。” 慕若菱静静听着,良久后,声音艰涩地问道:“你……希望我的肉身复活吗?” 林长歌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静默了会儿,浅淡地笑了,“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交换条件,没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各取所需罢了。” 停顿了下,又道:“只是这样一来,宁芷冉就要死了,你肉身复活时,便是宁芷冉死去时。” 各取所需罢了。 听着这几个不含任何感情的字,慕若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听林长歌、确切的说听齐祯说话的语气,好像并不在意她的肉身是否复活。 如今的齐祯,心里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呢? 爱应该是没有了,那恨呢? 记得当时齐祯和她谈条件时说,是因为看到了她放在他墓前的合欢花香囊,知道了她心里的后悔和愧疚,所以才决定帮她。 齐祯这样说,是不是代表着已经原谅了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慕若菱两眼微亮,看着面前的人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长歌见慕若菱似有话要说,温声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慕若菱犹豫了会儿,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你把我的肉身藏在哪里了?地方安全吗?还有那些护卫都安排妥当了吗?齐嵘已经下令全力追查,千万不能出了差池。” 林长歌安慰道:“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此事从几个月前我都已经开始准备了,不会出错的。我让那些护卫和他们的家人都躲了起来,待豫王爷登基后,他们可以回来继续当差。” 对于齐祯,慕若菱是感激的,而且经过这件事,也让她近一步看清了齐祯的品行。 她很清楚,以齐祯的智慧以及手中所掌握的资源,就算不以帮她复活肉身为条件,也依旧能想出让她医治豫王爷、辅助豫王爷登基的法子,然而,他还是选择救活她,救活那个葬送了他一生的女人。 与齐祯相比,她是如此的渺小和不堪。 现在来看,前世,她选择嫁给齐嵘,不是因为齐嵘比齐祯优秀,而是当时的她没有足够高的眼光能欣赏齐祯的优秀。 前世,她不是不爱齐祯,而是根本不配与齐祯相爱。 第153章 取血 慕若菱给自己和林长歌各斟了一杯酒,然后举杯真诚地说道:“让七少爷费心了,这杯酒敬七少爷,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感受到慕若菱的激动和开心、温柔与体贴,林长歌突然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笑着举起酒杯与慕若菱手里的酒杯碰了下,仰头一饮而尽。 慕若菱同样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用过晚膳,慕若菱先行去沐浴,林长歌则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翻看。 但林长歌明显心不在焉,每次没看几行就朝窗外望一眼,偶尔还会走神,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又好像在等什么。 没错,林长歌在等消息,在等姜锦唤他过去的消息。 慕若菱遗体被盗一事姜锦肯定也听说了,应该也猜到了事情与他有关。 依他对姜锦的了解,姜锦肯定会唤他过去问个清楚明白。 然而,这次却有些出乎林长歌的预料,因为直到他上榻歇息时,也没有等到姜锦的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林长歌没有再出府,而是留在府中为复活慕若菱的肉身做准备。 这期间,姜锦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唤他过去询问。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主动去找姜锦。 他知道姜锦心里对慕若菱的敌意有多大,甚至把何家灭门之事都归咎到了慕若菱身上,因此关于慕若菱的事,他并不想让姜锦知道太多。 按照无尘鬼医信上所说,在把慕若菱的肉身从梓棺挪出来放置七天后,林长歌才开始实施“渡血引魂”之法。 其实,法子很简单,就是每隔两日从附着慕若菱灵魂的宁芷冉身上取一定的鲜血,然后加入特制药物后,再通过慕若菱肉身眉心的水滴型痣一点点渗入体内。 鲜血的渗入,会让慕若菱透明的肉身慢慢恢复正常,如此三五个月后,人就能苏醒过来。 这一日,是第一次实施“渡血引魂”之法,因此,慕若菱和林长歌都很激动,当然也很担心,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这日一大早两人就起了身,简单用过早膳后,准备开始取鲜血。 林长歌把装了特殊药物的小瓷瓶放到慕若菱面前,叮嘱道:“无尘先生也没说具体需要多少,只说每次要用鲜血浸染水滴型痣两个时辰才行,这次你先多取一些,我看看情况再说。” “好。”慕若菱点点头,拿起匕首正准备在手掌上划口子,却见林长歌又走开了。 她不确定地问道:“我可以开始了吗?” “稍等。”林长歌头也不回地说,同时打开抽屉找着什么。 当林长歌再回到桌前时,慕若菱看到他手里多了一瓶伤药和一截纱布,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意,“只是划道口子,七少爷不用这么麻烦的。” 林长歌却义正辞严地道:“那也不行,受了伤就得好好清洗处理伤口,万一感染了咋办。对了,还没有准备清水。”说着,又吩咐丫鬟取清水进来。 慕若菱没再说什么,默默拿起匕首划伤口取血。 第154章 羡慕 “伤口不用划太深太长,能流出血就好。” “哎呀你,说了不要划太长,你看这么长一道。” “血已经半瓷瓶了,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 取血时,慕若菱显得很平静,甚至在匕首划伤手掌时,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相反的,林长歌却紧张不已,口中一直不停地大呼小叫着,仿佛划伤的是他的手,流进瓷瓶里的是他的血。 最后林长歌见小瓷瓶快要装满了,而慕若菱还不停下,于是一把抓住慕若菱的手说:“已经够多了,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再看看眼前认真帮她清洗包扎伤口的人,慕若菱心里突然有点羡慕何雅珺,羡慕对方能得这样的男人疼惜呵护,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与其一生相伴。 活了两世,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羡慕别人。 人往往痴迷于两样东西,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 大师父果然没有说错,只可惜,有些道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其深意,然而,却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林长歌的声音突然响起。 慕若菱回过神,看到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 她轻轻抚摸着白色的纱布,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我在想,七少爷这样知冷知热的一个人,以后姜锦表妹可有福享了。” 林长歌扯动唇角笑笑,没有接话,把桌上的瓷瓶藏入怀中后,站起身说:“我该走了,你在家歇着吧,取血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你要好好养着才行,不可太劳累了。” “好,我知道了,你在外小心点。”慕若菱目送他出了房门。 林长歌走后,慕若菱本想继续给豫王爷研究医治的良方,然而却根本静不下心来。 今天是第一次实施“渡血引魂”之法,很关键,她不能不担心。 其实,她很想亲自去看看的,但林长歌说二师父在信中特别提醒,她和宁芷冉不能同时出现,无奈只得作罢。 从早上等到正午,又从正午等到太阳落山,终于把林长歌给等了回来。 林长歌进房后,慕若菱正欲开口可事情是否顺利,却见林长歌直接往床榻上一倒,怨气十足地道:“我的公主啊,你可把我给害惨了,那么多血,害我弄了四五个时辰才处理完,两只胳膊都要累掉了。” 听这话的意思,事情应该是顺利的。 慕若菱放下心来,思索了会儿,劝道:“无尘先生不是说只要两个时辰以上就可以了吗?七少爷怎么不把多余的血弃掉。我看这事以后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太辛苦了。” 林长歌道:“本来我也想把多余的血弃掉,可一想到是从你身上取的,弃掉实在心疼。这事交给下人我也不放心,还是我自己来吧,下次咱们少取点血就可以了。” “七少爷辛苦了。晚膳已备好,用完膳再歇息吧。” “不行,我要再躺一会儿。” 慕若菱见林长歌瘫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看样子是真累着了。 她迟疑了会儿,走到床沿坐下,伸手帮林长歌揉捏胳膊肩膀。 林长歌很是受宠若惊,突想起什么来,忙坐起身说:“你手上有伤,不用管我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其实还好。” 慕若菱手上动作不停,“我的只是小伤,与七少爷的辛苦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何况七少爷是为了救我,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林长歌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笑着说:“真的不用了,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开心了,咱们去用晚膳吧。” 慕若菱点点头,起身吩咐丫鬟摆晚膳。 第155章 衣裳 呼啸的北风,凋零的花木,凄清寒冷的气息,无一不在告诉人们,冬天的脚步已经逼近。 追查孝宁先皇后遗体下落的行动还在大乾王朝境内轰轰烈烈地进行着,不过结果很不如人意,因为半月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齐嵘对此很愤怒,于是又增派了人手,同时加大了悬赏力度,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遗体找到,把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看来,这次齐嵘是下了血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温暖的房内,林长歌边给慕若菱包扎着手上的伤口边说。 慕若菱牵动唇角讥讽地笑笑,没有接话。 待伤口包扎好后,慕若菱问道:“这是第三次了吧,经过前两次的渡血,七少爷感觉我的肉身有变化了吗?” 林长歌忍不住笑了,“你以为这是吃仙丹呢,吃下去立马就能好。才两次能有什么变化,想看到变化至少也得七八十来次吧。你耐心等着吧,有变化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慕若菱也觉得自己好像太过着急了,略自嘲地笑笑,起身送林长歌出门,“七少爷快去吧,如今天气越来越恶劣了,七少爷要早去早回。” 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慕若菱突然想起箱底还压着一件御寒披风。 那是前几日她为齐祯准备的生辰贺礼。 然而直等到昨天齐祯的生辰过去,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把贺礼送出去,或者说没有勇气送出去。 “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 听到慕若菱的话,林长歌不再耽搁,起身往外走,临出门时又想起什么来,转身叮嘱道:“经常取血我怕你受不住,所以吩咐了她们以后每天炖滋补汤给你补身子,你要多喝一些,也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听着这些关心的话语,慕若菱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往头上冲,眼见林长歌要出去了,她脱口说道:“等一下。” 林长歌闻声止步,疑惑地看着她。 慕若菱从箱底拿出那件银色披风,强作镇定地说:“天冷了,我……我亲手给你做了一件衣裳。” 房中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的风声在耳边回荡。 林长歌愣愣地看着手捧衣裳的慕若菱,失了心神。 方才他听到了什么? 慕若菱亲手给他做了一件衣裳? 这可能吗?他应该是听岔了吧? 慕若菱见林长歌似乎没有接受的意思,不免有些难堪,目光微闪地解释道:“我是看你整日为我奔波辛劳才想着做件衣裳答谢你,如果你不想要也没关系,如果你是怕表小姐误会伤心,可说是你的乳娘帮你做的。” 原来他没有听岔,竟是真的。 慕若菱的举动让林长歌很意外,也很震惊。 在他印象中,青城公主一直是高傲尊贵的存在,何曾有过这样的低姿态? 何况,他们只是盟友,是利益合作,各取所需,也各有各的职责和辛苦,谈不上什么答谢不答谢的。 退一步说,即便慕若菱真想答谢他,方式也有很多种,为何偏偏选择了这种? 世人皆知,青城公主不擅长、也不喜欢女红针线,而做这样一件衣裳,要耗费许多精力和时间才能完成。 他实在难以相信,一心报仇复国的青城公主会为了答谢他这个盟友,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一件他不一定会接受的衣裳。 毕竟他们只是名义夫妻,而且慕若菱心里也很清楚他以后会娶姜锦,以慕若菱的性子,肯定是会避嫌的,以免引起误会。 然而,回想近日他们相处的情景以及慕若菱今天的举动,慕若菱似乎并不单单把他当成合作盟友对待。 他有自知之明,不会愚蠢地认为慕若菱喜欢上了他。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慕若菱的目的不仅仅是送衣裳,还想借机告诉他,她已知晓他就是齐祯。 第156章 怅然 先是合欢花香囊,如今又是亲手做的衣裳,看来,慕若菱心里是真的觉得愧对他,所以想补偿他以弥补前世的过错。 虽然他从不曾怪过慕若菱,也不需要她的补偿,但如果慕若菱这样做能让自己心安,他愿意接受她的补偿。 他明白愧疚的滋味并不好受,因为他对何雅珺也是如此。 他希望他们都能像慕若菱说的那样得偿所愿。 “你确定这真的是给我做的?” 林长歌走上前,展开披风翻看着,满脸的不敢置信,还有受宠若惊。 慕若菱见状,忐忑的心得到些许安慰,“这可是男子的衣裳,不是给你做的,难不成是给我自己做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说着,拿起披风帮林长歌试穿。 林长歌顿时咧嘴笑了,桃花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真让我受宠若惊呢,想不到此生我竟然能穿上青城公主亲手做的衣裳。我还以为你心里除了报仇复国,再也装不下别的事了。” 披风不长不短、不胖不瘦,正合身。 慕若菱见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便说道:“时辰不早了,七少爷快去吧。” 林长歌笑盈盈地说:“那我走了,你不要忘了喝汤。” 停顿了下,又意有所指、话中有话地道:“公主的衣裳我收下了,公主的心意我也知晓了。我只想告诉公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公主无须挂怀,该放宽心好好谋划大事才是。” 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慕若菱脸上不禁浮现出怅然之色。 果然如她所料,衣裳一送出,林长歌就猜到了一切。 听林长歌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原谅了她前世犯下的错,不再恨她怪她。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按理她应该感到如释重负才对,可心里为什么依旧轻松不起来?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安置慕若菱肉身的地方和豫王爷在外居住的地方相距不远,只隔了两条小巷。 因此,每次林长歌去给慕若菱肉身渡血前,都会先去看看豫王爷的情况,这也是慕若菱的交代。 看过豫王爷后,林长歌又马不停蹄地往安置慕若菱肉身的小院赶去。 到达目的地后,林长歌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抬手叩门。 李妈妈的声音从里传来:“是谁?” 林长歌声音清亮地说:“是我,开门吧。” 李妈妈是他从丞相府带来的,一起带来的还有四个护院,几人专门看守这个院子。 门很快打开,林长歌抬脚跨入,然而当看清开门之人时,脚突然停在了半空,脸色也顿时僵住。 因为开门的人不是李妈妈,而是多日未曾在他面前出现的姜锦。 林长歌怔愣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忙推开姜锦仓皇地往屋内跑。 来到屋内,看到床榻上的慕若菱肉身完好无损时,林长歌才大大松口气,同时抹了把额上的虚汗。 难怪姜锦这么久都没露面,原来是在悄悄打探他的行踪。 林长歌稳住心神,走出屋子,然后示意李妈妈和几个护院去院外守着。 此时,姜锦还在门口站着,一动也不动。 林长歌上前,拉着她去了堂屋。 第157章 公平 当看到姜锦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林长歌便知,一切都瞒不住了。 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不妨把一切摊开来说,也好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他轻咳两声,打破沉寂说道:“这么冷的天,表妹怎么跑这儿来了。” 从进屋开始,姜锦就一直目光冰冷地盯着林长歌,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我若是不来,又怎么会知道你是如何欺瞒我的。 难怪你一直不愿和我亲近,你早就知道她会复活对不对!你心里还爱着她、还想着和她续前缘对不对!” 林长歌眉头蹙起,沉声说道:“这是宁芷冉答应和我们合作的条件,也是那个传授她医术的老者提出的条件,如果想医好豫王爷、扶植豫王爷登基为帝,就必须救活慕若菱,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两行清泪顺着姜锦的脸庞滑下,“你骗我,你分明在撒谎。你是谁,你是齐祯,是在大乾做了十几年太子的人,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大乾先皇后的遗体,而且还能不留痕迹让整个大乾的人都无处寻找,现在却说没有别的办法让宁芷冉和那个老者答应帮我们,你不觉得可笑吗?你敢发誓你没有私心?” 见林长歌沉默不语,姜锦心痛如绞,突然像疯了一般摇晃着林长歌嘶喊道:“阿祯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害了你,害了你啊,你为什么要救一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恶毒女人? 你那么爱她,可她却害你留下了轻薄皇嫂、畏罪自杀的污名,更害你丢了性命、丢了本属于你的皇位。 阿祯哥哥,你要做的是恨她,是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而不是救活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林长歌不为所动,任由姜锦抓着他摇晃哭喊,许久后才缓缓道:“你太高看我了,很多事并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 何况,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你有付出我就必须要有回报的公平事,前世我怎么爱她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她无关,至于结局我也认了。 如今救活她,我们是各取所需,很公平。” “阿祯哥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死了可以肉身复活,可我们呢,我们却永远回不去了。你不能再做皇上,我也不能再做皇后,而我的家人也永远回不来了,这真的公平吗?” 林长歌知姜锦受了刺激,情绪过于激动,眼下并不是谈论事情的时机,遂说道:“表妹累了,我让人送表妹回去,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 姜锦却紧紧抓住林长歌的衣襟不松手,心痛到呼吸难继,只能大口喘息。 她想嘶喊咆哮,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溢满泪水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阿祯哥哥真要救活她?” 林长歌道:“是,我一定要救活她,但表妹放心,我只是在履行交换条件,对她没有别的心思。等豫王爷登基后,她就会离开大乾回大昌国,我们和她永远都不会再见面。” 姜锦绝望地笑了,松开他一步步往后退去,“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除非她的肉身烧成灰我才相信。” 林长歌闻言心头一凛,生怕姜锦失去理智胡来,沉下脸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杀她就等于在杀我、在杀豫王爷,如果你想让我们死,尽管去烧吧。” “哈哈……” 姜锦仰头疯狂大笑,只是刚笑两声,人突然晕倒在地。 “表妹。” 林长歌脸色微变,匆匆抱起她去寻医馆。 第158章 挑明 寒风呼啸的街道上,林长歌一手搂着昏迷的姜锦,一手扯紧缰绳匆匆向医馆飞奔而去。 好在姜锦的情况不算严重,大夫说主要是由气怒攻心所致,放宽心好好休养调理几日也就痊愈了。 从医馆出来后,林长歌又带着姜锦往丞相府赶去,准备先把姜锦送回府安顿好再去小院。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丞相府,林长歌边抱着姜锦往里走边吩咐人去请大夫。 不想途中遇到了慕若菱。 慕若菱见姜锦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不由吃了一惊,“表妹这是怎么了?”说着,便要给姜锦号脉。 林长歌却抱着姜锦躲开了她的手,“表妹受了点刺激,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慕若菱知道,林长歌不让她给姜锦治病,应该是怕姜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听说姜锦身子不好,已经很久没有出府了,今日为何突然出去了?而且还独自一人。 姜锦究竟去了哪里?又受了什么刺激? 今日林长歌出府是去给她的肉身渡血的,为何会遇上姜锦? 难道姜锦也去了安置她肉身的小院,看到林长歌要救活她所以受了刺激? 慕若菱无从知晓,只能等林长歌回来解惑。 当林长歌再回来时,天色已完全黑透。 虽然没有人告诉慕若菱,但慕若菱知道,林长歌肯定是先去看了姜锦才回房的。 她从屏风上拿起便袍递给林长歌,同时问道:“你是从表妹那里过来的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长歌不想让姜锦知道宁芷冉就是慕若菱,同样的,也不想让慕若菱知道姜锦就是何雅珺。 因为前者会引起姜锦对慕若菱的仇恨,后者则会增加慕若菱对姜锦的愧疚,不管是仇恨还是愧疚,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尤其是仇恨。仇恨的力量是可怖的、是毁灭性的,他无法预料姜锦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所以只能尽力地阻止姜锦知道真相。 林长歌琢磨片刻,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她没有见我,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夫说了,没什么大问题,休养些时日也就痊愈了。” 慕若菱索性直接把话给挑明了,“她是不是去了安置我肉身的小院?是不是知道了你要救活我?” 林长歌一怔,神色渐渐变得复杂,听慕若菱的语气,该不会已经知道姜锦就是何雅珺了吧? 想想也是,慕若菱是谁,可是无所不能的奇公主,又有什么事能瞒过她,退一步说,就算能瞒又能瞒多久,偏他还以为自己很聪明。 林长歌自嘲地笑笑,道:“青城公主果真明察秋毫,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那你打算怎么办?那个小院还安全吗?要不要重新换个地方?” 林长歌紧皱眉头思索,而后摇头,“不用,表妹她……不是外人,不会泄露我们的计划,我好好劝劝她就是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提醒道:“只是,表妹很介意我和你成亲的事,若非必要,你和她还是不要碰面了。” 慕若菱点点头,歉意地说:“让七少爷为难了。” 林长歌没有说话,端起茶盅默默喝着。 慕若菱也没有再说什么,兀自想着心事。 房中一片沉寂,只有窗外的寒风呼呼地刮着。 第159章 闭门羹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青城曲 搜()”查找最新章节! 这一夜,林长歌睡得很不踏实,因为他心里一直在担心姜锦,怕受了刺激的姜锦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因此,第二天,林长歌一起床就前往姜锦的院子探望,可没想到,姜锦依旧闭门不见,再问服侍的人,大夫开的药姜锦也不曾喝。 林长歌很担心,也很无奈,只得趴在窗前好言好语地劝说,可姜锦就是不予理会。 而接下来的七八天姜锦都是如此。 尽管每次来都是吃闭门羹,但林长歌还是坚持每天过来与姜锦说话,虽然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因为林长歌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软化姜锦的心,才能让其平静下来慢慢接受不可改变的事实,如果他不管不问,只会让姜锦更加愤怒和绝望,以致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又是吃闭门羹的一天。 林长歌暗暗叹息一声,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今天需要去小院给慕若菱肉身渡血,而此时慕若菱已自己取好血在等着他。 见林长歌垂头丧气的样子,慕若菱便知事情不乐观,蹙眉道:“一直这样怎么行,闹得大家都不安生,我看咱们还是想个法子吧。” 林长歌却轻描淡写地道:“我觉得这样挺好,能让她冷静地想清楚,等她想见我的时候自会开门相见。罢了,先不说她了,我去小院要紧。” 慕若菱站起身说:“我今天也要出府,又过了一个月,想来豫王爷体内的毒应该清除地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开始施针医治了。” 林长歌闻言握住了她的左手,看到她掌上新旧不一的伤口,既担心又心疼,“你手上有伤,如何施针?要不我去寻个可靠的大夫,你指点着他做。” 慕若菱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晃,“这不是还有只好的,一只手足够了。” 林长歌想了想,道:“两处离的不远,咱们一起走吧,我就不骑马了。” 慕若菱点头,“好。”顿了顿,又忍不住劝道:“如今天冷了,骑马冻得很,我看你以后出去还是坐车吧。” “好,就听你的。” 林长歌笑笑,顺手从屏风上拿起狐狸毛外衣替她披上,而后两人一起出了府。 不知是因天气寒冷的缘故,还是最近不太平的缘故,街上的行人要比从前少很多,不过来往搜寻盘查的官兵却多了很多。 慕若菱看着一队队官兵与他们插肩而过,心里突然有点担心,担心那两处院子被人给找到。 她正欲就此事与林长歌商讨一下,没想到林长歌却在这时开口说道:“你看上去清瘦了不少,脸色也比以前苍白了些。” 慕若菱下意识地摸摸脸颊,坐正身子说道:“是吗?你让人熬的补身汤我都喝了,也吃了补气血的药,可好像没什么用。” 林长歌脸色凝重地道:“看来,这不是药能补救的,随着你肉身慢慢苏醒,宁芷冉就会慢慢消亡。我们得加快速度行动,最好在宁芷冉倒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因为你即便苏醒过来,短时间内也无法行动。” 慕若菱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让豫王爷站起来,至于脸上的伤疤,可以慢慢医治。你可以先联络靖王爷和宁将军等人,让他们为辅助豫王爷登基做准备。” 林长歌道:“这个你不用费心,我已经在行动了,我……” “三姐姐!停车停车。” 正在这时,车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宁广宇。 第160章 想得美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青城曲 搜()”查找最新章节! 听到声音,慕若菱忙搭起车帘往外看,林长歌也忍不住凑到了车窗旁。 见马车停下,宁广宇迅速打马上前,看到两人不由大喜,“真的是你们,我还以为看花眼了呢。” “小舅子,好久不见。”还不等慕若菱说什么,林长歌已笑容满面地招呼道。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宁广宇很有些不自在,更让他不自在的是,从前极看不顺眼的人如今成了他的亲姐夫,按理他该叫声“姐夫”的,可看着那张欠揍的脸他叫不出口啊。 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而后把视线转移到了自家三姐姐身上。 这一看不打紧,很快被宁广宇发现了问题。 宁广宇立刻瞪着林长歌质问道:“姓林的,你是不是虐待我三姐姐了,我三姐姐才嫁给你一个多月,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慕若菱镇定地解释道:“四弟不可冤枉了人,我是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才这样,与你姐夫无关,你姐夫也一直再想办法帮我调理脾胃。” 林长歌闻言,故意亲昵地用脸磨蹭着慕若菱的脸,得意地说:“小舅子,听到没有,我现在可是你姐夫,麻烦你以后对我客气点,否则我让你姐姐教训你。” “你让我姐姐教训我?”宁广宇的嘴差点没撇到耳根后去,“想得美,你看我姐姐听不听你的。” 不过,看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样子,宁广宇心知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但看到洋洋得意的某人,心里还是不舒坦,于是决定借机敲打某人一下,“三姐姐以前胃口可是很好的,到了丞相府却吃不下东西,肯定是丞相府的厨子做饭太难吃,回头我跟爹娘说说,把咱们将军府的厨子送过去两个专程给三姐姐做饭。” 慕若菱闻言立刻阻止道:“四弟不可乱来,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不必再麻烦爹娘,你一说他们又要担心了。” 林长歌跟着附和:“你姐姐说的对,你姐姐已经嫁给我,我会照顾好她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看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宁广宇不禁又想起了乐安公主,一脸幽怨地道:“你们俩倒是夫唱妇随、恩恩爱爱了,我可还是孤家寡人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娶公主?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个……”慕若菱估算了下时间,说道:“应该再等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 “一年半载!” 宁广宇一听,立刻大声抗议:“不行,我不同意,等这么久我会急死的。” 林长歌问道:“那你想什么时候娶公主?” “我想现在就娶。” 林长歌嘴角微微抽搐,“你想得也挺美。” 慕若菱安慰道:“四弟再耐心等一段时间,我和你姐夫会尽快为你们筹划。” 这时,林长歌突然岔开话题说道:“小舅子是有事要忙吧?孝宁先皇后的事查得如何了?” 宁广宇这才想起身上的任务来,“只顾和你们说话,竟忘了正事。方才有人来报,说城东有可疑之人出现,爹命我前去查看,我得赶紧走了。” 慕若菱担心地问:“如果一直查不到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怪罪大将军府?” “不知道。反正皇上说了,如果再查不到,就下令挨家挨户搜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得走了,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们小心点。” 宁广宇匆匆说完,两腿一夹马腹,便向前飞奔而去。 林长歌望着宁广宇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你说,如果他知道是我盗走了先皇后,会不会气晕过去。” 第161章 聪明得让人讨厌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青城曲 搜()”查找最新章节! 见林长歌竟然还有心情说笑,慕若菱很是无奈,“你的心可真大,你就不怕那两处院子被人发现?方才听宁广宇说城东出现了可疑之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该不会是那些护卫露了马脚吧?” 结果,林长歌不仅不担心,反而笑得更欢了,看着她神秘地道:“你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什么意思?”直觉告诉慕若菱事情不简单。 林长歌浓眉上扬,说话的语气充满得意:“放心,那不过是我故意让人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寻找的人疲于奔命,要知道朝廷越混乱对我们就越有利,只是要辛苦宁将军等人了。” “难怪你这么淡定。” 慕若菱闻言放下心来,但想起那两处院子,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那两处院子短时间里可能不会有事,但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人看出端倪,何况齐嵘若真下令挨家挨户搜查的话,又怎能瞒得过。 林长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膝上的手,温声安慰:“你不用担心那两处院子,我保证它们不会出事。” 见林长歌如此自信,慕若菱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你为何这么肯定?莫非里面有什么玄机?” 林长歌目光闪烁,伸手重重点了下她的额头,故作咬牙切齿状,“你呀,聪明得让人讨厌,想私藏点秘密都不行。” 慕若菱揉着被他点过的地方,微嘟着嘴不服气地理论:“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偏你要瞒着我,这能怪谁。” “好好好,怪我,都怪我行不行。” 林长歌不禁被慕若菱极少见的小女儿姿态逗笑了,情不自禁地握住慕若菱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才说道:“实话跟你说吧,那两处院子表面上看和寻常的宅院没有什么区别,可实际上里面装了机关,是我找人经过特殊改造设计的。 如果有人去搜查,只要启动机关,你和豫王爷就可以进入地下密室藏身,而院子里的那些下人我也都给安排了身份,官府去查又能查得到什么。” 这一刻,慕若菱突然很庆幸她和林长歌是盟友,而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可以无声无息地搅得满城风雨、举国震动,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如果林长歌是她的仇敌,她肯定比现在头疼得多。 “怎么突然哑巴了?是不是被我的聪明才智震住了?” 见慕若菱不知想什么出了神,也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林长歌忍不住打趣道。 慕若菱道:“我在想,你也一样,聪明得让人讨厌。” “去,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计划。”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豫王爷的住所。 林长歌跟着慕若菱先去看望了豫王爷,然后才坐车前往安置慕若菱肉身的小院。 又经过一个月的大力排毒,豫王爷体内的毒果然清除不少,再看其脸上和身上的伤疤,颜色也比之前淡了许多。 慕若菱边把几十根特制银针一一排开边说:“看来王爷治愈很有希望,药浴不要停,吃的药也一定要按时吃,接下来我会每七日给王爷全身施针一次,过程很痛苦,但为了将来,王爷必须要忍耐。” 豫王爷看着那泛着奇异蓝光的银针,没有害怕和退缩,反而笑了,“还有什么比整日坐在轮椅上更痛苦、更让人绝望的事,你放心来吧,我承受得住。” 慕若菱点点头,命人把豫王爷挪到床榻上趴好,又褪去其身上的衣袍,然后开始施针。 第162章 要人 趴在床榻上的豫王爷瘦骨嶙峋,身上一块挨一块的狰狞疤痕更是触目惊心,即便是看惯了各种恐怖伤口的慕若菱也不禁揪紧了心。 从豫王爷的惨状,足以可以看出齐嵘的残忍和狠毒。 然而,前世她偏偏看上了这样一个人。 这是为什么? 人们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说她之所以会看上齐嵘,是因为她骨子里和齐嵘一样都是狠辣无情的人? 不,不会的,她不相信自己是这样的人。 虽然父皇不止一次地说她的杀戮心太重,可她杀的都是敌人,都是欺凌伤害他们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对,她没错,没错…… 银针刺在豫王爷的小腿上,豫王爷如上次一样依旧感觉不到疼痛。 随着银针往上走,直到来到大腿处,豫王爷才渐渐有了痛感。 银针越往上,豫王爷的痛感越强,等把银针全部刺进身体后,豫王爷已是冷汗满身,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着,不曾吭一声,也不曾动一下。 “银针半个时辰后方可取出,王爷一定要坚持住。”慕若菱擦着汗湿的掌心,对豫王爷说道。 豫王爷轻轻“嗯”了声,疲惫地闭目歇息,而脸上的汗还在不停地往下淌。 慕若菱见状,拿起帕子替他擦拭。 豫王爷有气无力地道谢。 半个时辰后,慕若菱开始取银针,同时嘱咐道:“王爷切记,施针三个时辰后方可碰水和药浴。” 取完银针,慕若菱拉起床榻里侧的棉被盖在豫王爷身上让其歇息,自己则开始一根根擦拭清洗银针,同时等林长歌前来接她一起回府。 慕若菱正擦拭着银针,突然想起一事来,琢磨片刻,说道:“我想替我四弟广宇向王爷要个人,不知王爷能否答应?” 豫王爷疑惑不解,“要人?” “是。我四弟倾慕乐安公主已久,一心想娶乐安公主为妻,不知王爷是否愿意成就这段姻缘?” 豫王爷虚弱地笑了,“如果乐安公主愿意嫁,我当然不会棒打鸳鸯。” 慕若菱微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等王爷登基后,请王爷尽快给他们两个赐婚。” 豫王爷犹豫了下,又紧张不安地问:“那宁四小姐呢?宁将军和宁夫人可为她挑选了人家?” 慕若菱道:“王爷放心,我四妹妹还等着王爷娶她呢,又怎么会同意和别人定亲。” 豫王爷放下心来,暗暗发誓一定好好配合医治,争取让自己早日恢复成正常人。 慕若菱在豫王爷处等了半个多时辰,林长歌才过来。 和豫王爷告辞后,两人一起坐车回府。 途中,林长歌明显感觉到慕若菱的情绪要比来时低落很多,遂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郁郁寡欢的,是饿了累了,还是豫王爷的情况不妙?” 慕若菱垂眸摇头,“我没事。” 林长歌“哼”了声,明显不信,“你有事不和我说,等以后我有事也不和你说。这可不能怪我,我都是跟你学的。” 慕若菱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经林长歌再三追问,她才闷闷地说道:“看到豫王爷身上的疤痕,才知道齐嵘究竟有多狠毒。你说前世我为什么会看上他呢?还是说我和他本来就是同类人?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的?” 第163章 避而不谈 听到慕若菱的话,林长歌很快明白了,原来慕若菱之所以闷闷不乐,是因为看到齐嵘的“杰作”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看到这样的慕若菱,林长歌有点心酸,也有点好笑,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总有想不明白、钻牛角尖的时候。 在他看来,这是好事,一个能自我反省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何况,他,以及许多人,从未把青城公主与坏人挂钩。 林长歌琢磨着措辞,然后开解道:“齐嵘是齐嵘,你是你,你怎么会和他一样。别的不说,就说一样,你有良知,而齐嵘没有,这就是你和他最大的区别。 至于前世你为何会看上他,我想应该和你的生长环境有关。人们常说环境影响性情,你出生时大耀国已是四分五裂,权臣弄权,欺压你的亲人和百姓,你对此很愤怒,你想变得强大,想保护他们,想改变这种局面,所以你崇尚武力、崇拜强者,因此战斗力极强、杀伐果决的齐嵘便入了你的眼,只可惜你低估了齐嵘的野心,以致让自己一败涂地。” 是这样吗?慕若菱品味着这番话,再回想前世的种种,隐约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苍凉地笑笑,“想不到你竟看得如此透彻,看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愚蠢、特别可笑?当初齐嵘利用了我,可我竟还想着帮他……” 想起慕若菱的那封回信,林长歌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刺痛起来。 虽然他不怪慕若菱,但也不想再让自己去回顾当年的事,那是慕若菱心里抹不去的伤痛,同样也是他的。 他适时打断慕若菱的话劝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人要多向前看,才能摆脱曾经的痛苦。你要相信自己,只要自己行得端走得正、问心无愧就好。” 慕若菱敏锐地察觉到,林长歌似乎并不想谈论有关前世的事。 她本想借机告诉林长歌,前世她没有帮齐嵘害他,现在却只能把话继续埋在心底。 紧接着,林长歌转移了话题,“宁四公子不是想娶乐安公主吗?不如我找个机会和豫王爷说说,求他登基后促成这段姻缘。” 慕若菱打起精神说道:“此事我已经和豫王爷说过了,豫王爷已经答应了。还有我四妹妹芷云,豫王爷也已经许诺,待他登基后就立我四妹妹为皇后。” 林长歌甚是惊喜,“他们俩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我竟全然不知。” “我四妹妹倒是很早就倾慕豫王爷,而豫王爷应该算是患难见真情吧,知晓我四妹妹的心意后,也喜欢上了我四妹妹。” 林长歌欣慰地笑说:“这真是好事成双,我们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吧。” 慕若菱笑笑,没有说话,到那时,她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在连着吃闭门羹十多天后,林长歌终于跨进了姜锦的房门。 进房后,林长歌见桌上的汤药和饭菜皆已冷,于是吩咐人重新换热的来。 第164章 荒谬的言论 十多天未见,姜锦消瘦了不少,眼下也是一片青黑,看上去愈发柔弱可怜。 林长歌心里不免愧疚,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温声说道:“表妹瘦了,等会儿我让人去库房取些滋补品给表妹补身子。” 姜锦没有应声,只是默默望着茶盏里清澈的茶水出神,明显心不在焉。 林长歌又说了几句别的话,姜锦依旧没有回应,于是他也不再多言,静静陪姜锦坐着。 两人不知静坐了多久,姜锦终于肯开口说话了,“阿祯哥哥真要辅助豫王爷登基为帝吗?” 闻听此言,林长歌有些纳闷,“表妹为何突然这样问?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吗?而且等豫王爷登基后,就为你们何家平反昭雪。” 姜锦目光闪烁,抬眸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了下去,迟疑好一会儿后,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所想,“阿祯哥哥没想过自己做皇上吗?” 姜锦的声音很轻,但听在林长歌耳中却宛如晴天惊雷,震得他肝胆俱颤、脑中嗡嗡作响。 他“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本能地想要怒斥姜锦,但仅存的理智制止住了他。 他稳住心神,重新坐回凳子上,然后尽量用随意的语气说道:“表妹怎么突然说起胡话来了,我是丞相府的七公子林长歌,皇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头上。” 然而,不知道姜锦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只听她振振有词地道:“你心里很清楚,你不是林长歌,而是大乾王朝的皇太子齐祯,那个皇位本来就是你的,你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林长歌简直被这番荒谬的言论气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十多天姜锦把自己关在房里,竟琢磨出这么个荒唐的想法来。 他强压着怒火沉声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不管我以前是谁,我以后都只能是林长歌,林家的人去夺皇位就是谋逆,你怎么可以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你是想害林家被诛九族吗?” “不会的,你救活慕若菱后,让她帮你夺位,一定可以成功,这本来就是她欠你的,只要你登上皇……” 见姜锦不像是说笑,林长歌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厉声打断她的话道:“够了,你真是疯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些,你也不要打慕若菱的主意,她从来不欠我什么,更不欠你,你若是想讨债,直接向我讨好了。” 姜锦心痛地抓住林长歌的胳膊摇晃着,似乎想把这个被慕若菱迷了心智的男人摇醒,“阿祯哥哥,你怎么会说她不欠我们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她是如何算计冤枉、羞辱嘲笑你的? 若不是她,你怎会服断肠散自尽,你怎会受世人耻笑,你怎会丢掉属于你的皇位。 还有我们何家,若不是她,我们何家又怎会遭受灭门之祸,我又怎会从即将成为皇后的何家大小姐变成寄人篱下的孤儿,现在你却说她不欠我们什么,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吗?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第165章 她疯了 面对情绪失控、被仇恨侵蚀了心智的姜锦,林长歌感到很无力,也很痛苦。 他很想让他们都能得偿所愿,都能从过去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可他不是神仙,他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扶着姜锦的肩膀苦心劝道:“雅珺,既然有些事已不可改变,就要试着去接受它,如果一直沉浸其中,只会伤人伤己。 前世,慕若菱纵然有错,可她已受到了惩罚,我们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好不好? 这辈子你虽然做不成皇后,可我们相守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也挺好吗?我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 姜锦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她已确定,不管她说什么,这个男人都不可能去夺皇位。 她目光沉沉地看面前的人良久,然后转身向床榻走去,“我累了,你走吧。” 林长歌明白姜锦不想再和他说话,叹息一声,道:“那表妹好好歇着,明天我再来看表妹。”语毕,转身离开了。 待林长歌走后,姜锦一步步返回桌前,两眼空洞地盯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愣神,然而,下一瞬,她突然把桌上的茶盏碗碟全部扫落于地,同时放声大哭。 为什么! 为什么! 皇位本来就是阿祯哥哥的,阿祯哥哥明明有机会夺回皇位,他为什么要放弃。 不,这不公平,她不甘心。 她可以允许阿祯哥哥救活慕若菱,但慕若菱一定要帮他们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才行。 这是慕若菱欠他们的,既然他们放弃仇怨救活她,她就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这才公平,否则,她一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林长歌隐隐听到碗碟碎裂的声响以及姜锦的哭声,心里既生气又难受,犹豫着要不要再返回去看看,但最终他还是离开了,只吩咐下人好好照看姜锦,有什么情况立刻向他禀报。 当林长歌身心疲惫地回到卧房时,看到慕若菱正在用药水浸泡银针,以备下次给豫王爷施针时使用。 见林长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慕若菱猜测林长歌这次定是如愿见到了姜锦,只是看其神色,估计姜锦的情况不大好,遂关心地问道:“表妹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想到姜锦说的那些荒谬至极的话,林长歌就火气上头,“真是气死我了。她疯了,你不必理会她。” 慕若菱还是第一次见林长歌发这么大脾气,而且对象还是姜锦,不能不让她意外。 据她观察,不管是出于爱意,还是出于愧疚怜悯,林长歌对姜锦一直是呵护有加的,如果不是姜锦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或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林长歌定不忍心斥责她。 慕若菱琢磨片刻,蹙眉问道:“你说表妹疯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她……”林长歌心里憋的难受,很想找人倾诉下心中的愤懑,但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止住了,烦躁地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不要理会她就是了。” 慕若菱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两遍,林长歌依旧不肯说,无奈只得作罢,又见林长歌心烦意乱、坐卧不安,遂拿出几包药说道:“既然心里烦躁就不要憋在家里了,出去散散心吧,顺便替我跑趟路。这是我给靖王妃配的药,食用方法在里面放着,麻烦你帮我送过去。” 其实林长歌是不想动的,但想想一直这样呆着也无济于事,于是强迫着自己出了府。 第二天用过早膳,林长歌又去了姜锦的院子。 林长歌本以为姜锦会像之前那样对他避而不见,但这次却出乎意料,姜锦并没有把他拒之门外。 第166章 反常 当林长歌跨进姜锦房里时,竟看到姜锦正坐在绣架前绣一幅牡丹图,神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顾影自怜、悲戚哀伤,反而一派恬静淡然,与昨日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这真的是姜锦吗? 林长歌站在门口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姜锦见林长歌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转头朝林长歌笑笑,柔声问道:“七哥哥怎么不进来坐?”言罢又吩咐丫鬟上茶。 看到对自己态度转变极大的姜锦,林长歌一时有些不习惯。 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走到桌前坐下,随意摆弄着针线筐里五颜六色的绣线说道:“刺绣费时又费力,表妹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身子可好些了?能受得了吗?” 只见姜锦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地说:“好多了,东西我都按时吃了,汤药很苦,饭菜很香,七哥哥让人炖的滋补汤很甜。” “这就好。” 林长歌点点头,见姜锦已恢复平静,他本想就昨天的事再好好劝说安慰姜锦一番,可没想到,他刚开口说了个“昨”字,就被姜锦打断了话,“七哥哥,帮我取根绣花蕊的黄色绣线来。” 林长歌压下想说的话,默默抽出一根黄色绣线递了过去。 他知道,姜锦是不想谈论昨天的事,可越是如此,他心里越不安。 姜锦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乖巧安静? 他可不相信姜锦是因为听了他的斥责后,突然想通了、看开了,所以不打算再折腾了。 常言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锦肯定是在思量什么。 林长歌怕姜锦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也顾不得姜锦想不想听,直接说道:“表妹,我们两个能重活一世,而且还能相守在一起,已经是上天极大的恩赐,表妹切不可被仇恨和不甘蒙蔽了心智,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来,一定要谨记,世上没有后悔药。” 姜锦却温婉笑道:“七哥哥放心,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即便林长歌不怎么放心,可听姜锦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这就好,我相信表妹。” 陪姜锦坐了一个多时辰,林长歌才离开。 林长歌一走,姜锦立刻放下了针线,神色也变得晦暗不明,“来人。” 一小丫鬟快步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问问孙婆子,昨儿我让她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小丫鬟应了声“是”,退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看上去极为精致的四方木盒。 姜锦接过木盒,挥退丫鬟,又把门窗关紧后,才打开木盒看,盒子里除了松软香甜的糕点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纸包。 拆开纸包,里面是少许红色粉末,这便是天下无敌的“丹毒”,只要食用,很快就会丧命。 阿祯哥哥不是要让豫王爷登基为帝吗?如果豫王爷死了,看阿祯哥哥还让谁做皇帝,她就不信阿祯哥哥会眼睁睁看着皇帝宝座落入不相干的人手中。 第167章 谁难受谁知道 姜锦找出一个废弃不用的茶盅,把红色粉末皆倒入其中,接着加入少量清水。 待红色粉末全部被水溶解后,姜锦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拿起一块糕点,然后把茶盅里的水悉数洒在了糕点上,水很快与松软的糕点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姜锦把糕点放回原处,重新合上盖子,然后拿着木盒出了房门,并叮嘱贴身丫鬟欣儿道:“我出府办点事,我从后门走,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歇下了。” 欣儿劝道:“小姐,依奴婢看,还是和夫人或少夫人说一声吧,虽然小姐私自出府她们不会责骂小姐什么,可这样总归不好,再说现在外面又这样乱……” 姜锦训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教我了,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欣儿不敢再多言。 就这样,和上次一样,姜锦悄悄从后门出了丞相府。 温暖如春的房里,慕若菱坐在炭炉旁,一边翻转着手中的烤鱼,一边好奇地问刚从姜锦处回来的林长歌,“昨天你和表妹闹得那样厉害,今天表妹竟然没把你拒之门外?” “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林长歌在炭炉旁坐下,也拿起一只用铁条穿的鱼烤起来。 慕若菱点头,“确实挺让人意外的,我还以为表妹会和上次一样不搭理你呢。” 林长歌闷闷地说:“本来我也以为会这样,可没想到表妹不仅没把我拒之门外,反而对我还挺热情,这实在太反常了,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应该是患得患失的症状吧。 慕若菱沉默了会儿,道:“她对你冷漠时,你心里难受,现在她对你热情了,你又患得患失的,那你到底想让她如何对你呢?” 什么患得患失,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 林长歌忍不住白了慕若菱一眼。 他知道,慕若菱是因为不知道姜锦的那些荒唐想法,所以才把事想得如此简单,“你不知道,表妹她……有时她的想法很可怕,我是怕她惹出什么祸。” “可怕?怎么可怕了?” 林长歌抿唇不语。 见林长歌还是不肯告诉她他和姜锦之间发生的矛盾,慕若菱心里很是不满,暗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你就自己难受着吧,反正谁难受谁知道。 鲜嫩的鱼烤好后,林长歌正准备开吃,突然想起了病中的姜锦,遂命丫鬟把鱼包好给姜锦送去,自己则拿起一只生鱼重新烤。 去送鱼的丫鬟回来后,林长歌问道:“烤鱼表小姐吃了吗?” 丫鬟回道:“听服侍表小姐的欣儿说,表小姐身子不舒服,才刚喝过药睡下了,奴婢把鱼交给了欣儿,等表小姐醒来后再热给表小姐吃。” 林长歌不由蹙眉,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舒服了? 他本想前去看看,但想到姜锦刚喝过药睡下,便决定等等再去。 当林长歌再次去看望姜锦时,姜锦已经从外返回,此时的她正坐在桌前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地吃着已经冷透的烤鱼。 猛然听到下人说林长歌来了,姜锦一个激灵回过神,忙做出一副认真品尝美味的样子。 第168章 豫王爷昏迷 “听说表妹身子又不舒服了,怎么了?现在可好些了?” 林长歌进来后,关心地问坐在桌前吃鱼的姜锦。 姜锦闻言,紧揪的心微微放松下来,她还以为阿祯哥哥是发现了她给豫王爷下毒之事所以来兴师问罪的。 姜锦躲闪着林长歌的目光,故作镇定地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胃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好多了。” 林长歌把鱼从姜锦面前挪开,无奈地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忌口。这烤鱼已经冷了,让丫鬟热热再吃,或者我们重新烤一条。” 此时的姜锦只希望林长歌赶紧离开,哪还有心情吃烤鱼,忙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也吃不下,我只是想尝个味。” 林长歌见姜锦目光飘忽不定,言行举止也不像之前那般大方自然,心中诧异,忍不住再次问道:“表妹当真没事?” 姜锦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能有什么事,七哥哥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林长歌笑笑,没再继续追问,但愿是他多虑了吧。 约坐了两刻钟,林长歌起身离开。 待林长歌走后,姜锦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虚软无力地跌坐在了凳子上。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食用丹毒后最多不超过两刻钟就会丧命吗?为什么豫王爷没事? 当时,她从豫王爷所住的院子里出来后,还刻意躲在外面等了会儿,可什么事也没发生。 距豫王爷吃下糕点已有一个多时辰,豫王爷若是有事,消息肯定早就传到阿祯哥哥和宁芷冉耳中了,可现在却毫无动静。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孙婆子的药是假的? 思及此,姜锦立刻命丫鬟传孙婆子前来问话,然而得到的答案是,药绝对是真的。 那为什么豫王爷没事? 深夜,慕若菱和林长歌正沉浸在睡梦中时,突然被叩门声吵醒,同时桑儿的声音传来,“少爷,少夫人,有人非要见您们,说是有急事禀报,他还说他是从闹市附近的小巷赶来的。” 小巷! 慕若菱和林长歌一惊,睡意顿时全消,两人同时惊坐而起。 “快让他进来。” 林长歌迅速下榻,从屏风上拿起外袍边穿边往外走。 慕若菱也匆匆忙忙穿衣起身,她猜,定是那两处院子出了事。 果不出所料,来人是照顾豫王爷的人。 只听对方说道:“禀少爷,少夫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豫王爷从午膳后就开始不舒服,一直呕吐不止,到夜里竟然昏迷不醒了。” 慕若菱脸色微变,“豫王爷身子不适,为何等到现在才报?” 对方解释道:“是豫王爷拦着不让,豫王爷以为是吃坏了东西才会如此,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情况越来越严重。” 林长歌当机立断道:“好,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语毕,吩咐人立刻备马。 慕若菱则匆匆返回卧房取银针。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慕若菱和林长歌迎风策马奔驰。 途中,林长歌不解地问慕若菱:“自从给豫王爷治病以来,豫王爷的身子就不曾出过问题,怎么现在突然出问题了?难道是药起了不良反应?” 慕若菱同样不解,她已经为豫王爷全身施针两次,这两次进展都很顺利,而且效果也很明显,按理是不会、也不该出问题的。 第169章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当慕若菱和林长歌快马加鞭赶到地方时,看到豫王爷正双眼紧闭、嘴唇青紫地躺在床榻上,探其鼻息,已是气息奄奄。 而豫王爷坑洼不平的脸上,布满了怪异的红色斑点,再查看其身上,亦是如此。 慕若菱不敢耽搁,立刻着手给豫王爷诊治。 她先翻开豫王爷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又捏开豫王爷的嘴巴检查。 一番检查后,慕若菱判定豫王爷是中了某种毒,而且极大可能是丹毒。 她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因为中了丹毒的人,如果不及时服解药,最多活不过两刻钟,而据照看豫王爷的人说,豫王爷从午膳后就开始不舒服了,如果真是丹毒,豫王爷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慕若菱百思不解,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与丹毒有关的一切,片刻后脑中突然闪现几个字:以毒攻毒。 思及此,慕若菱立刻取出一根银针,刺进了豫王爷胳膊上的红色斑点里,不一会儿,银针变成了黑红色,而正常情况下,豫王爷体内残留的毒素会使银针变成灰色。 由此可见,豫王爷果真中了丹毒,只不过因其身子长年被毒素侵蚀,已经对各种毒有了适应能力,所以即便是天下无敌的丹毒也不能即刻要其性命。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找到原因后,慕若菱开始给豫王爷施针排毒,同时命人去熬助排毒的汤药。 林长歌趁机问道:“豫王爷没事吧?” 慕若菱神色如常地说:“问题不是很大,我可以治。” 接下来,房中一片安静。 慕若菱认真地给豫王爷诊治着,林长歌和照看豫王爷的下人则焦急地等待着。 待诊治完后,慕若菱才不动声色地问负责豫王爷饮食起居的婆子,“今天豫王爷都吃了什么?” 婆子一听,就猜到了豫王爷变成这样极有可能与饮食有关,顿时吓得不轻,颤声把豫王爷的一日三餐详细说了,末了又补充道:“豫王爷今天吃的东西以前也都吃过,可以前都没什么事,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慕若菱又问:“东西可都是你亲手煮的?有没有经他人之手?” 婆子诚惶诚恐地道:“哪敢让他人经手,再说这院子里加豫王爷就四个,也没别的人。” 慕若菱微微蹙眉,如此说来,问题不是出在饭食上,“你仔细想想,除了一日三餐外,豫王爷可还吃了什么?” 婆子边回想边道:“豫王爷身子特殊,东西不能随便吃,豫王爷所吃的东西,都是我亲手处理过的,我……” 说到这里,婆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一个四方木盒交给了慕若菱,“我想起来了,今天表小姐来看望豫王爷,给豫王爷带了一盒糕点。豫王爷本不想吃的,可表小姐硬塞给豫王爷一块非要让豫王爷尝尝,豫王爷没办法只好吃了,少夫人看看是不是这糕点的问题。” 姜锦! 林长歌大惊,还不等慕若菱说什么,已厉声训斥道:“我不是吩咐过,除我和少夫人外,不能放任何人进来吗?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话全当耳旁风了吗?” 不用猜,豫王爷变成这样肯定是姜锦搞得鬼。 婆子吓得一哆嗦,缩着脖子解释道:“一开始我们是没放表小姐进来,可表小姐一直在门口唤豫王爷“表哥表哥”,豫王爷不好不见,就让她进来了。” 慕若菱看了眼反应激烈的林长歌,没有说话,默默打开木盒查看,而结果是,盒子里剩下的糕点并没有问题。 显然,有问题的糕点已经被豫王爷给吃了,肯定就是姜锦硬塞给豫王爷的那块。 第170章 我亲自去问她 姜锦明知道她和林长歌在全力医治豫王爷,却还故意下毒害豫王爷。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和林长歌闹了矛盾?她不相信。 换句话说,如果豫王爷死了,姜锦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慕若菱想不明白,只能等林长歌给她一个解释。 见慕若菱盯着糕点久不言语,婆子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夫人,这糕点……”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接过婆子的话说:“糕点没有问题,只是豫王爷暂时不宜食用,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下次表小姐再让豫王爷吃这些东西,一定要向表小姐说明情况。” 当婆子听说是糕点的问题而不是饭食的问题时,不由松了口气,无奈地道:“该说的都说了,可表小姐不听有什么办法,连豫王爷都拗她不过,何况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慕若菱明白,婆子这样说,目的是想让她和林长歌亲自去和姜锦说,“既如此,等回去后我与七少爷去和表小姐说。” 婆子一脸感激地道:“谢少爷和少夫人体恤。” 等了半个多时辰,豫王爷才悠悠转醒。 看到慕若菱和林长歌在,豫王爷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歉意地笑笑,虚弱地说:“很抱歉,又麻烦你们了。我本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竟越来越严重。” 林长歌叹息一声,苦口婆心劝道:“这就是表哥的不是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表哥身子不舒服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才是,若表哥真出了意外,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岂不抱憾终身。” 豫王爷再次致歉,“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以后不会了。只是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事情还没有了解清楚,慕若菱自然不会把姜锦下毒之事告诉豫王爷,只简单解释道:“是饮食不对,与王爷所吃的药相克,所以才会如此,王爷放心,现在已经无碍了。” 豫王爷信以为真,并未往别处想。 豫王爷清醒后,慕若菱和林长歌没有多停留就离开了。 因不急着赶路,回府的途中,慕若菱和林长歌走得很慢,而且两人皆显得心事重重。 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慕若菱见林长歌始终不发一言,终于沉不住气了,说道:“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你和姜锦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你可知道,姜锦给豫王爷下的可是天下无敌的丹毒。若不是豫王爷的身子长期被毒素侵蚀,对各种毒已有了适应能力,今日就没命了。 很显然,姜锦想置豫王爷于死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林长歌阴沉着脸,依旧一言不发。 慕若菱对林长歌的隐瞒很生气,冷声说道:“好,你不说,我亲自去问她。”语毕,双腿一夹马腹向前冲去。 林长歌急忙打马追赶,“你不能去见她。” 慕若菱头也不回地说:“为何不能?难道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我说不能就不能。” 第171章 我不想要 夜色苍茫,寒风呼啸,道不尽的凄凉,说不完的萧瑟。 空旷的街道上,林长歌拼命追赶着慕若菱,可哪里追得上,眼见慕若菱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他情急地喊道:“你停下,我告诉你。” 慕若菱闻声勒马,等林长歌上前。 林长歌快速来到慕若菱跟前,伸手扯住她手上的缰绳说:“不过你要答应我,我告诉你后你不能胡思乱想,也不要想着为我做什么,我不需要。” 听林长歌如此说,再看其凝重的神色,慕若菱隐约猜到了什么,看来事情与她有关,林长歌不肯告诉她,应该是不想给她增添烦扰。 慕若菱握缰绳的手微微收紧,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长歌等待下文。 只听林长歌缓缓说道:“姜锦想让我夺皇位,我没有同意,她杀豫王爷,极有可能是想把我逼到这条路上来。我知道,她的想法很荒唐、很天真,我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慕若菱闻言心神俱震,同时心里控制不住地难受酸楚。 想不到姜锦竟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姜锦这样做,应该是在替林长歌,不,准确的说是在替齐祯鸣不平吧,毕竟那个皇位原本是属于齐祯的。 那齐祯心里又是如何想的,齐祯究竟想不想要那个皇帝宝座? 慕若菱思及此,目光沉沉地与林长歌对视片刻,正色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想不想要那个皇位?如果想要,或许……”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林长歌打断她的话,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真想要皇位,前世也就不会死了。我现在是林长歌,那个皇位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要,所以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慕若菱不知道林长歌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只是为了安慰她以减少她心里的愧疚。 她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扯起缰绳慢慢向前走去。 林长歌见慕若菱情绪低落,忍不住再次表态:“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不要胡思乱想。至于姜锦,你不用担心,回去我找她好好谈谈,保证不再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慕若菱沉默着点点头。 一回到丞相府,林长歌便直奔姜锦的院子而去。 慕若菱劝道:“现在三更半夜的,不如等明天再去。” 林长歌却头也不回地说:“你不用管我,你先回房歇息。” 夜里正是好眠之时,然而姜锦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有吵嚷声传来。 姜锦一惊,猛地睁开眼坐起了身,而几乎同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用力推开。 还未等姜锦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只听林长歌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掌灯。” 姜锦脸色突变,很快明白了,阿祯哥哥半夜来找她,定是她给豫王爷下毒之事被发现了。 不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姜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果,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被发现又怎样,反正阿祯哥哥又不会打她杀她,只要她的目的达到,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阿祯哥哥这般愤怒,豫王爷应该是没救了吧。 第172章 怎能甘心 随着烛台上的蜡烛被丫鬟点燃,原本昏暗的房里渐渐变得明亮。 林长歌挥退丫鬟,大步来到床榻前,一把抓住姜锦的胳膊咬牙质问:“雅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豫王爷差一点就没命了,你是想让我们功亏一篑吗?” 这么说,豫王爷没死。 姜锦不免失望,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她挣脱开林长歌的手,道:“我为什么杀豫王爷,难道阿祯哥哥心里不清楚吗?如果阿祯哥哥愿意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又何苦这样做。” “你果真是这样的想法,你真是疯了。” 当得到确切答案后,林长歌既心痛又失望,“雅珺,我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你是那么的善良纯真,连把你抓伤的猫狗都不忍心打骂,可现在你却为了自己的私欲便要杀死无辜之人,而且还是我们的亲人,你这样和齐嵘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林长歌的这番话无异于一把尖刀狠狠扎在姜锦的心上,顿时让她疼痛难忍、痛不欲生,委屈不甘的泪水汹涌而出,“阿祯哥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我这样做是为了谁,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 是,以前的我是很善良纯真,也很爱你,处处为你着想,可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因为你,我家破人亡,我这一生也只能活在别人的躯体里,现在你却来指责我,你说的出口吗?” 林长歌静默良久,才沉声说道:“这不是你伤害无辜的理由,方才你也说了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要报仇直接找我,我绝不会替自己分辨一句,可我不允许你借此去伤害他人,不管是慕若菱,还是豫王爷,亦或是别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雅珺,收手吧,否则你迟早会害了自己。” 姜锦冷冷地看着他道:“只要阿祯哥哥肯夺回皇位,亲自为我们何家平反昭雪,我就不再伤害任何人。” 姜锦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如果他不答应,她就继续害人,直到他答应为止? 林长歌彻底被激怒了,“你还真是执迷不悟,你以为杀了豫王爷我就会去夺皇位吗?没了豫王爷,还有靖王爷,还有齐氏宗室子弟。我明确告诉你,大乾王朝的江山只能姓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大乾王朝的江山只能姓齐,只能姓齐,姓齐……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姜锦心底的幻想。 可她怎能甘心。 她为阿祯哥哥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没有得到阿祯哥哥的爱,也没有得到一国之母的尊荣,日夜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孤寂,这让她怎么甘心。 林长歌见姜锦丢魂失魄的,心生不忍,伸手搂姜锦入怀,“雅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这样迟早会害了自己。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何家,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无力改变,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等把该做的事做完后,我们就成亲,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姜锦没有说话,也没有挣脱林长歌的怀抱,只是静静地望着某处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姜锦突然说道:“阿祯哥哥,我真的很爱你。” 说完,姜锦离开林长歌的怀抱,又轻声道:“我累了,阿祯哥哥回去吧,阿祯哥哥放心,我不会再害豫王爷,也不会再害别人。” 姜锦的反应让林长歌很意外,也很纳闷。 难道姜锦这么快就醒悟了? 这可能吗? 第173章 是幸运亦是悲哀 虽然林长歌不确定姜锦是否真的醒悟了,但听到姜锦说不会再害人,心里总算安慰了一些。 “那表妹好好歇息,等有空我再来看表妹。” 林长歌扶姜锦躺下,又为其掖好被角,这才离开。 回到卧房,林长歌看到慕若菱并未上榻歇息,而是在饮酒。 他走上前,挨个晃了晃桌上的四个酒壶,发现已空了三个。 再看慕若菱,只见她神情恍惚,脸颊泛红,两眼迷离,显然已有醉意。 林长歌知道慕若菱是心里难受,所以才借酒消愁,暗暗叹息一声,伸手按住慕若菱斟酒的手劝道:“如今你身子越来越差,不要喝这么多了。天就快亮了,赶紧去睡会儿吧。” “没事儿,喝完这壶就不喝了。” 慕若菱拂开林长歌的手,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后,才问道:“你和表妹谈的如何了?” 想到姜锦,林长歌不是一般的郁闷,但他不想再给慕若菱增加心理负担,遂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你不用担心,表妹已经答应不再伤害他人。” “那她还想让你夺皇位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长歌也给不了确切答案,只能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我想表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已经和她说得清清楚楚,大乾王朝的江山只能姓齐,我是不可能去夺皇位的,她应该死心了吧。” “希望如此吧。” 慕若菱站起身,把壶中剩余的酒倒进酒杯里,然后送到了林长歌面前,“抱歉,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林长歌接过酒杯仰头饮尽,说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不必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 看着眼前之人,慕若菱满心苦涩。 齐祯爱她无怨无悔,可她却亲手埋葬了这份爱。 不得不说,遇到齐祯,是她的幸运,亦是她的悲哀。 四日后,又到了慕若菱为豫王爷全身施针的日子,而这天恰巧也是林长歌为慕若菱肉身渡血的日子。 因此,用过早膳,两人相伴着往府门走去。 不曾想,来到府门外,却看到姜锦正站在马车旁,身边也没有丫鬟跟随,看上去好像是专程在等他们。 慕若菱与林长歌疑惑地对望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姜锦身上。 林长歌不动声色地问道:“表妹怎么在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只听姜锦轻声说道:“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看望表哥。” 林长歌微微蹙眉,忍不住又与慕若菱对望了一眼,“你见表哥是有什么事吗?你也知道,我们去是有要事做,而且需要的时间会很久,你去恐怕会有不便。你若是有什么事或什么话对表哥说,我们可以代为转达。” 姜锦却坚持要去,“我没什么事,也没什么话,就是想去看看他。七哥哥不让我去,是不是不放心我?” “没有没有,表妹不要多想,我相信表妹。”林长歌嘴里说着,眼睛却向慕若菱瞟去,想看看对方什么态度。 然而,慕若菱却朝他摊摊手,明显在说:你自己看着办。 林长歌琢磨片刻,最终答应了,“好,既然表妹想去,就一起去吧。” 他要看看姜锦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信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想去看看豫王爷。 ————— 第174章 好兆头 林长歌把慕若菱和姜锦送到豫王爷的住处后,才坐车向慕若菱肉身所在的院子行去。 豫王爷知慕若菱今日要来给他施针,所以一早便等着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姜锦竟也来了。 虽然他和姜锦是表兄妹,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很亲近,再加上男女有别,这么多年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姜锦对他的关注突然多了起来,前几日才带着糕点来看望过他,今日又来了。 姜锦频繁地来看他,莫非是有什么事想和他说? ————— 豫王爷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听到慕若菱对姜锦说道:“表妹在这里恐有不便,不如先去外间喝茶候着,待我施完针后再进来和王爷说话。” 姜锦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若菱先把治病所需的银针、药水等工具在桌上摆好,接着给豫王爷做全身检查,见一切正常,才开始施针。 和前两次一样,慕若菱先从豫王爷没有知觉的双腿开始扎针。 可没想到,一针扎下去,慕若菱似乎看到豫王爷枯瘦的小腿微微颤动了下,她有些不敢相信,连忙又扎了一针,结果豫王爷的小腿又跟着颤动了下。 这个发现让慕若菱甚是惊喜,她本以为得施针五六次豫王爷的腿才可能有反应,可没想到才施针两次就有了反应,虽然反应极小,但至少证明她的医治方法是正确的。 慕若菱又扎下一针,然后问豫王爷:“这次扎针与前两次扎针相比,王爷的腿可有什么感觉?” 豫王爷用心去感受被针刺扎的地方,却依旧没什么痛感,“没有感觉到痛,就是隐隐有点发痒,可仔细再去感受,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也许这只是我的错觉。” 听豫王爷如此说,慕若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豫王爷的腿真的有救。 她欣慰地说:“王爷不必担心,因现在反应极小,所以王爷不容易感受到。但这是个好兆头,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王爷,王爷的腿能治好。” 对豫王爷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消息能比此消息更令他振奋激动。 豫王爷只觉得两眼又涩又痛,他张合着嘴唇想说什么,可最终吐出口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待把银针全部扎进豫王爷身上后,慕若菱又拿出一蓝一红两瓶药膏说:“从明天起,王爷可以开始医治脸上和身上的疤痕了。 这是我按照无尘鬼医的法子给王爷配制的药膏,此药膏与寻常的药膏不同,王爷一定要谨记使用方法。 王爷用时先用蓝瓶里的药膏,蓝瓶里的药膏会让疤痕溃烂流血,如果王爷看到疤痕溃烂了,便要停止使用,待溃烂的疤痕结痂后,把痂揭掉,然后涂抹红瓶里的药膏,三天后,再重新涂抹蓝瓶里的药膏,如此反复几次后,原来坏掉的肌肉便会被新长出的肌肉所取代,到时再辅以其他药物,疤痕便会慢慢消失。 我知道,过程很痛苦也很恐怖,但为了将来,王爷必须承受。” “表弟妹放心。” 在今天之前,豫王爷对治好自己的身子还是有所怀疑的,他不是怀疑无尘鬼医的能力,而是怀疑自己没有那么好命。 可今天,表弟妹却告诉他他的腿肯定能治好,既然天不亡他,他又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承受。 半个时辰后,慕若菱依次把银针从豫王爷身上取下。 就在她准备擦拭银针时,看见姜锦捧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姜锦捧着茶水越过慕若菱,来到豫王爷床榻前说:“表哥,喝茶。” 第175章 我想嫁给表哥 全身施针的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每次施针豫王爷都会痛得大汗淋漓,而等施针完毕,整个人就变得虚弱不堪、口干舌燥,正是需要补充水分的时候。 而姜锦极有眼色地抢在下人前面端来了茶水,这不禁让豫王爷心里暖暖的,遂无比感激地道:“谢谢表妹了。”同时用手撑着床榻欲起身喝水。 然而,豫王爷刚施完针,浑身虚软无力,根本起不来。 姜锦见状,便贴心地说道:“表哥不要起来了,我喂表哥喝。”说着把茶盏送到了豫王爷唇边。 豫王爷略微迟疑后,满腹疑惑地就着姜锦的手喝完了水。 表妹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对他如此上心?还真有些不习惯。 “表哥受苦了。”喂完水后,姜锦又开始用帕子擦拭豫王爷脸上的汗渍,语气听起来也是满满的心疼。 这一刻,豫王爷完全被姜锦出乎意料的动作惊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已然忘记了躲避,任由姜锦在他布满疤痕的脸上擦拭着。 坐在不远处擦拭银针的慕若菱看到眼前的一幕,心中不禁疑惑。 姜锦为何突然对豫王爷这般体贴入微?要知道,就在几天前,姜锦还给豫王爷下了天下无敌的丹毒欲夺其性命,怎么现在又对豫王爷这般关心了? 姜锦如此对待豫王爷,究竟是良心发现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还是别有目的? 整理好银针等工具后,慕若菱起身去了外间,边看书边等林长歌前来接她和姜锦回府,而这期间,姜锦一直在里间陪着豫王爷。 林长歌来后,进去与豫王爷说了会儿话,然后告辞离开。 可没想到,姜锦却不愿一起回去,说什么想再多陪陪豫王爷。 虽然林长歌不知道姜锦为何要留下来陪豫王爷,但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姜锦和豫王爷是表兄妹,可何雅珺不是,何雅珺心里也根本不在乎豫王爷的死活,否则前几日也就不会下毒了。 这种情况下,林长歌自然不放心姜锦留下来,遂不动声色地劝道:“表妹,我们已经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府家人要担心了。何况表哥刚施完针,体力损耗极大,需要好好歇息,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姜锦却辩解道:“正因为表哥刚施完针需要人照料,所以我才想多陪陪表哥。七哥哥回去吧,到时我自己雇车回去。” “表妹,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城里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赶紧跟我回去。”林长歌说着,伸手抓住姜锦的胳膊往外扯。 姜锦还是不愿离开,边挣扎边回头向豫王爷求救,“表哥,表哥。” 豫王爷见姜锦死活不肯走,便更加肯定姜锦定有事和自己说,遂对林长歌和慕若菱道:“既然表妹想多陪我一会儿就留下吧,正好我也有点事和表妹说,表弟和表弟妹就先回去吧。” 林长歌没辙,无奈地看向立在门边的慕若菱,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只听慕若菱道:“既然王爷开口了,那咱们就走吧,等回去后再派人来接表妹即可。我相信表妹定会好好照顾王爷,上次的情况定不会再发生。”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在提醒、警告。 姜锦不傻,自然听得出来,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乱给表哥吃东西,我只是想陪表哥说说话。” 就这样,慕若菱和林长歌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了。 待两人走后,豫王爷强打起精神问姜锦:“表妹单独留下来,是有话和我说吧?现在已没有其他人在,表妹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姜锦目光闪烁,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想……想嫁给表哥,表哥可愿意娶我?” 第176章 我就想嫁给表哥 表妹方才说什么? 想嫁给他? 他没听错吧? 姜锦突兀的问话让豫王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看对方期待又不安的神色,又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错了。 他愣愣地看眼前之人片刻,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确认道:“表妹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表妹能否再说一遍?” “我……我说……” 姜锦面色微红,低头摆弄着手指,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嫁给表哥。” 当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时,豫王爷两眼蓦然瞪大,心里的震惊绝不亚于当初听到长歌表弟说无尘鬼医可以让青城公主肉身复活时的反应。 表妹心里喜欢的不是长歌表弟吗?而且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怎么现在突然想嫁给他了?这也太反常了。 豫王爷琢磨了会儿,试探地问道:“表妹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表妹莫不是和长歌表弟闹了别扭?” 姜锦不语,神色一片黯然。 豫王爷见姜锦一脸悲伤,仔细想了想近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内疚。 他歉意地说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表妹受委屈了。我知道,看到长歌表弟与宁芷冉成亲,表妹心里不舒坦,可表妹也知道,他们两个成亲的目的是为了给我治病,并不是真的要做夫妻。 长歌表弟说了,等我身子好后,他就会和宁芷冉分开,然后与表妹成亲。 表妹与长歌表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有彼此的,表妹定是一时生气失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表妹,你要相信长歌表弟,他说娶你就一定会娶你,他不会让你失望,也会好好爱你照顾你。” 姜锦语气凄然道:“如今的七哥哥已不是从前的七哥哥,而他对宁芷冉也不是我们想象得那般简单,如今我在他心里已是可有可无之人,我不想再嫁给他。” 豫王爷忍不住皱眉,“表妹的意思是,长歌表弟对宁芷冉动了真情?” 虽然豫王爷理解偏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但姜锦并不打算解释,因为此事也根本无法解释。 阿祯哥哥不是对宁芷冉动了真情,而是对慕若菱不曾忘情。 阿祯哥哥娶宁芷冉,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用宁芷冉的血救活慕若菱,而不是医治豫王爷,可听豫王爷方才的话,显然并不知道此事,想来是阿祯哥哥和宁芷冉故意瞒下了。 她猜,阿祯哥哥和宁芷冉也肯定有事瞒着她,可她已不想再去深究。 如今她只想嫁给豫王爷,然后生下能继承皇位的齐姓皇子,夺回原本属于她和阿祯哥哥的东西。 见姜锦没有否认,豫王爷以为自己猜中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静默半晌,才开口劝道:“感情的事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既然长歌表弟和宁芷冉产生了情意,而表妹又愿意成全他们,我也只能祝福他们了。 只是,表妹没必要委屈自己非要嫁给我,我相信舅舅和舅母会给表妹寻个好人家的。” 姜锦的态度却很坚定,“我就想嫁给表哥。” 豫王爷目光渐深,紧紧盯着姜锦问:“我知道表妹心里并不爱我,可表妹却坚持嫁给我,为什么?莫非是为了皇后之位?” 第177章 表哥在骗我对不对 听到“皇后之位”几个字,姜锦心里一紧,不免发虚,有点不敢正视豫王爷的眼睛。 虽然她的确是为了皇后之位,因为只有这样,她所生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但她心里清楚,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豫王爷知晓她的心思,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也许以退为进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短短的时间里,姜锦的心思却已转了千百回,并很快想到了应对之法。 她深吸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迎视着豫王爷探究的目光,无比委屈地问道:“难道在表哥眼里,我就是一个为了权势地位不惜牺牲自己幸福的人吗?” 豫王爷闻言,知道自己过于直白的话惹了姜锦不快,忙歉意地道:“表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让表妹非嫁给我不可。” 只听姜锦幽幽诉说道:“我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而表哥也曾从云端跌落低谷、受人欺凌,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如今七哥哥成了家,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丞相府中已没了我的位置,就像表哥说的那样,舅舅和舅母肯定会给我外寻人家。 可表哥也知道,我虽然是在丞相府长大的,但毕竟不是丞相府正经出身的小姐,我一个孤女,外嫁到别家只怕也是受人欺凌。 我嫁给表哥,是想和表哥相伴余生,同时给自己找个依靠。虽然现在我和表哥之间还没有太深的情意,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真心对待彼此,时日久了,也定会像七哥哥和宁芷冉一样恩爱。 表哥若是不放心,可以不给我皇后之位,我只要陪在表哥和姨母身边,得表哥和姨母庇护安稳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表妹不是为了皇后之位,而是怕嫁去别家被人欺负,所以才想嫁给他这个知根知底的表哥。 豫王爷斟酌了下措辞,郑重说道:“我很欣慰表妹能把我当成依靠,可很抱歉,我不能娶表妹。 不是我不放心表妹,只是我……我已有心仪的女子,也承诺过会娶她为妻,我不能负她,所以表妹还是另觅良缘吧。 其实表妹多虑了,表妹不管嫁到谁家,我和母妃以及丞相府都是表妹的依靠,我们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他人欺凌。” 心仪的女子? 承诺娶对方为妻? 姜锦如遭当头棒喝,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四年前豫王爷身子完好时这样说,她绝对不会怀疑,可如今豫王爷已残疾多年,当年那些倾慕豫王爷的世家小姐们也都已消失不见。 虽说现在豫王爷的身子可以治好,可这是天大的秘密,除了他们几个外,没有人知晓此事,试问这种情况下,哪家小姐愿意嫁给这样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哪个父母又愿意让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姜锦越想越不相信,紧紧盯着豫王爷问道:“表哥在骗我对不对?表哥口中的她根本不存在对不对?” 想到心里的那个人,豫王爷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容,“我说的都是真的,再说我有必要骗表妹吗?我答应过她,这辈子,正妻之位只属于她。” 第178章 长痛不如短痛 这辈子,正妻之位只属于她。 听到这句话,姜锦意识到,想一步登上皇后之位是不可能了,显然,豫王爷已下定决心要立心仪的女子为后。 虽然不能成为皇后,但她还是要嫁给豫王爷,因为只有这样,日后才有机会谋取皇后之位。 姜锦暗暗盘算一番后,红着眼圈说:“我方才说了,我可以不做皇后,我只想陪在……” 结果,不等她说完,豫王爷就打断了她的话,“好了,表妹不要多想了,表妹的婚事我会留心的。 等下次长歌表弟来时我会和他说,请舅舅和舅母用心帮表妹选个好人家。 天色不早了,表妹快回去吧,否则舅舅他们要担心了。” 姜锦却依旧不死心,“表哥当真不愿娶我?” 豫王爷点点头,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我知道有些话表妹不爱听,可我还是想说。 如果成亲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依靠,这是很悲哀的事,也很难会得到幸福。我希望我的妻子是因为爱我才嫁给我,而不是仅仅把我当成依靠。表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锦脸色微僵,听豫王爷这话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她了,她最后一次问道:“就算做妾,表哥也不愿娶我吗?” 豫王爷无奈叹息,“你是我表妹,我怎忍心让你做妾,这样太委屈你了,何况,舅舅舅母他们也不会答应。” 这时,姜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不知表哥心仪的是哪家小姐,你们又是何时认识的?” 豫王爷是个谨慎的人,在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前,自然不会轻易向外泄露,何况此事又关乎着女方的名节,就更加需要保密了。 因此,听到姜锦问,豫王爷不愿多言,只随口搪塞道:“到时表妹自会知晓。” 见姜锦还欲追问,豫王爷又抢先一步开口道:“婚姻大事,我希望表妹能慎重对待,因为这关系到表妹一辈子的幸福。 表妹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恕我不能接受,我相信表妹以后会遇到彼此喜欢彼此欣赏的人。” 想到自己喜欢、欣赏的人心里却一直爱着别人,姜锦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疼痛难忍。 她见豫王爷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失望离开。 豫王爷看着姜锦孤寂的背影,心里也很难受,可又无可奈何。 长痛不如短痛,暂时的伤心总好过一辈子的痛苦折磨。 走出院门,姜锦看到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在,正疑惑间,车帘突然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是林长歌。 而林长歌之所以没有离开,自然是因为怕姜锦再生事端,同时也想在回去的途中趁机问问姜锦见豫王爷到底所为何事。 姜锦的反常举动,让他很是不安,他真怕她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看到姜锦出来,林长歌温声招呼道:“我怕表妹路上有危险,所以特地等表妹一起回去,快上来。” 姜锦微微迟疑后,来到车前,发现宁芷冉并不在车内,想来应该是先行离开了。 第179章 执念 宽阔的街道上,马车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着。 自上车后,姜锦便一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帕子,不曾说一句话,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长歌默默观察着姜锦的神色,看其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定有事发生,于是试探地问道:“表妹还好吧?和表哥谈得可还愉快?表哥身子怎样了?你们又都谈了些什么?” 而此时,姜锦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件事,就是让阿祯哥哥和宁芷冉出面说服豫王爷立她为后。 阿祯哥哥和宁芷冉对豫王爷可以说是有再造之恩,如果他们两个开口,豫王爷定不好拒绝。 退一步说,即便豫王爷为不负心中所爱拒绝了,但只要阿祯哥哥和宁芷冉愿意帮她,也总能想出法子让豫王爷不得不答应。 之前她让阿祯哥哥去夺皇位阿祯哥哥不肯,现在总不至于还拒绝她吧,毕竟这对阿祯哥哥没有什么害处,说不定阿祯哥哥心里巴不得她嫁给别的男人,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再纠缠他了,他就可以和他爱的慕若菱光明正大地续前缘了。 想到这里,姜锦心里不禁一阵苦涩,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做皇后的决心。 阿祯哥哥的爱她没有得到,但皇后之位她必须得到,她要亲手夺回属于她和阿祯哥哥的东西。 打定主意后,姜锦抬头看着林长歌,幽幽问道:“阿祯哥哥,你爱我吗?” 林长歌目光闪动,没料到姜锦会突然这样问。 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说过我以后会娶你,会照顾你一辈子,你要相信我。” “你心里根本不爱我,你只是觉得亏欠我,想补偿我对不对?” 面对姜锦的质问,林长歌脸上有些燥热,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不敢直视姜锦的眼睛,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底气不足,“表妹误会了,表妹对我的情意我心里清楚,我对表妹亦……亦是如此,我以后定会好好爱表妹。” 姜锦闻言笑了,只是笑容甚是凄凉,“感情是强求不来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如今我也想通了,既然阿祯哥哥不爱我,我也不想再缠着阿祯哥哥惹阿祯哥哥厌烦了。” 林长歌的眉心止不住跳了跳,直觉事情不简单,“表妹这话何意?表妹又想做什么?” 姜锦不闪不避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嫁给豫王爷。” 林长歌懵了,瞪大眼呆呆地看姜锦良久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姜锦的胳膊问道:“表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锦却一脸平静,“我当然知道,我说我要嫁给豫王爷。” 见姜锦不似在说笑,林长歌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为了那个皇后之位?” 姜锦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是,我就是想做皇后,那个位置本就是属于我的。” 对于姜锦的这个执念,林长歌感到很无力,“在你心里,皇后之位就如此重要吗?” 姜锦道:“曾经它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认为你会爱我,即便最初不爱,时日久了也定会爱上我,曾经对我来说你的爱才是最重要的。 可后来当我看到你要救活害你丢了性命丢了皇位的女人时,我便知道我错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取代她住进你的心里去。 现在我已不再祈求你会爱上我,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亲自为我们何家平反昭雪。 阿祯哥哥,你不是觉得亏欠何家亏欠我吗?你不是想要补偿我吗?那就请你帮我登上后位吧,如今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第180章 你这是挟恩图报 林长歌承认,在他和姜锦的感情之事上,姜锦看得很清楚,因为他对姜锦确实是愧疚远远大于爱意。 不管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原因,何家的悲剧都是由他引起的,他愿意承担、也应当承担相应的后果,可豫王爷与此事毫无关系,无论如何姜锦都不该打豫王爷的主意。 林长歌目光沉沉地看姜锦片刻,缓缓说道:“雅珺,是我亏欠何家亏欠你,你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可你不该借此伤害无辜之人为自己谋利。何况,豫王爷已有喜欢的人,也承诺会立对方为后,他是不会娶你的。” 姜锦立刻接话道:“所以,我才需要阿祯哥哥帮我,阿祯哥哥和宁芷冉对豫王爷有天大的恩情,此恩可以说如同再造,如果你们开口说和,豫王爷定不好拒绝。” 林长歌闻言又气又怒,冷声斥道:“你这是挟恩图报,此等行为非君子所为,我虽然没什么大能耐,可也不屑这等小人行径。” 姜锦狡辩道:“你说我挟恩图报,难道豫王爷知恩图报不是应该的吗?何况,帝后之位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你不想要,可我想要。 再说,豫王爷能登上帝位也是我们的功劳,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做皇后,我又不是不让他喜欢的女人进宫。” 怕林长歌不答应帮她,姜锦略沉思后,决定先退而求其次,“如果豫王爷真的不肯立我为后,我也不强求,只要让我嫁给豫王爷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就好。” 林长歌岂会猜不出姜锦在打什么算盘,于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然后你再设计夺取皇后之位是不是?” 心思被说中,姜锦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林长歌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劝道:“雅珺,不要再闹腾了好吗?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时间紧迫,我们不仅要给豫王爷治病,要应付官兵的追查,还要联络众大臣筹划将来的事,我们需要做的事还很多,可时间已经不多,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姜锦却丝毫不妥协,“只要阿祯哥哥答应帮我达成心愿,我以后便不再折腾。看在我何家落得如此悲惨下场的份上,阿祯哥哥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林长歌只觉得头疼欲裂,可又不能把姜锦怎么着,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开导劝说:“雅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这样迟早会害了自己。 豫王爷又不爱你,就算得到皇后之位又能怎样?深宫寂寞,何必把大好年华葬送在那里。等以后我们成了亲,我定会好好爱你疼你。至于何家平反之事,我会亲自处理,你完全可以放心。” 姜锦紧紧抓住他的手道:“豫王爷爱不爱我我不在乎,我只想要那个皇后之位,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阿祯哥哥,算我求你,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嫁给豫王爷,你就可以和宁芷冉或者慕若菱在一起了啊,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雅珺,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不是有没有好处的问题,而是……” 姜锦见林长歌推三阻四的,沉下脸道:“阿祯哥哥若是不帮我,我就等慕若菱复活后求她帮我,这是她欠我们的,我看她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你真是不可救药。” 林长歌气得真想抽姜锦两巴掌把她打醒,不肯再与姜锦说话。 第181章 你瞎想什么 “七少爷回来了。” 屋内,慕若菱正等得焦急,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她忙来到窗前向外望,果真看到了林长歌的身影。 “小院的情况如何?表妹没把豫王爷怎么样吧?”林长歌一进屋,慕若菱立刻开口询问,语气充满担心。 虽然离开时她特地提醒警告了姜锦,而姜锦也做了保证,但她却不敢保证姜锦一定能说到做到。 毕竟姜锦仗着林长歌对她的宠爱和愧疚之心,已经不止一次地做出胆大妄为的事了,上次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毒杀豫王爷,若不是看在林长歌的面上,她是断不肯轻易放过的。 林长歌被不可救药的姜锦气得是头昏脑涨,身心疲惫不堪,几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听到慕若菱的问话,他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你不用担心,豫王爷很好。”然后便倒在床榻上不愿动弹了。 见林长歌变成了这幅颓废模样,慕若菱猜定是姜锦又做了什么让人不省心的事。 她上前脱下林长歌的靴子,又拉起棉被盖在林长歌身上,“七少爷若是累了,就躺下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林长歌用被子紧紧蒙住头说:“累倒是不累,就是事情太糟心太让人郁闷,我迟早被她给气死。” 慕若菱闻言,感觉事情似乎还挺严重,遂在床沿坐下,温声说道:“表妹又做了什么竟让七少爷如此生气,不如说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七少爷的忙。” 见林长歌不语亦不动,慕若菱推测道:“莫非表妹又逼你夺皇位了?” 林长歌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这倒没有。” 慕若菱继续推测道:“先前表妹让你夺皇位你不肯,她该不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豫王爷,然后求豫王爷把皇位让给你吧?” 林长歌无语,忍不住掀开被子白了慕若菱一眼,“你瞎想什么呢,你觉得这可能吗?” 慕若菱一脸无辜,“你又不告诉我,我只能胡思乱想了。” 林长歌虽然拒绝了姜锦的请求,但他心里很清楚,姜锦不得到皇后之位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暗暗琢磨了会儿,最终决定把此事如实告诉慕若菱,看看慕若菱有什么想法。 他坐起身,握住慕若菱的手无奈地说道:“怕你为难,本不想告诉你,可事情总要解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表妹她……她一心要做皇后,我劝不动她。” 慕若菱瞳孔微缩,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所以你决定夺皇位是吗?” 林长歌再次无语,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又瞎想,我是林长歌,怎么可能去夺齐家的江山,不要说夺了,即便豫王爷拱手让给我我也不会接受。” “那……”慕若菱糊涂了,“你不做皇上,表妹她又怎么做皇后呢?” 林长歌静静看她片刻,才艰涩地说道:“表妹她……她要嫁给豫王爷。” 慕若菱双眼蓦然睁大,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姜锦不是一心要嫁给林长歌的吗?而且她还听说她和林长歌成亲那日,姜锦也在自己房里设了喜堂,甘愿暂居妾位侍奉林长歌,怎么现在又要嫁给豫王爷了?真是为了皇后之位吗? 第182章 你舍不得她 听到林长歌说姜锦要嫁给豫王爷,慕若菱震惊万分,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再次确认道:“七少爷说的可是真的?表妹她真要嫁给豫王爷?” 林长歌叹息一声,只觉得头疼不已,揉着太阳穴道:“这还能有假,表妹已亲自向豫王爷表明心迹,只是豫王爷不肯娶她,所以她就想让我们出面帮忙说和。你说这不是胡闹么,我如何能答应。” 慕若菱犹豫了下,轻声问道:“你……舍不得她?” 林长歌见慕若菱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倒也不是舍不得,就是她这样怀有目的的嫁给豫王爷总让人觉得有点……哎,我也说不清楚。 如果他们两个彼此有感情也就罢了,我很乐意成全,可这样算哪回事儿?还有,如果她做了皇后,你四妹妹怎么办?你还会让你四妹妹嫁给豫王爷吗?” 想起对豫王爷痴心不改的宁芷云,慕若菱的情绪低落下来,认真权衡一番后,说道:“虽然我四妹妹真心爱慕豫王爷,也不是特别在意皇后的位置,可如果表妹做皇后,我是不会让我四妹妹进宫的。宁芷冉一死,四妹妹就成了大将军府唯一的女儿,我不能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林长歌明白慕若菱的心思。 慕若菱肯定是怕宁芷云受到伤害,更确切地说是怕姜锦使手段害宁芷云。 豫王爷深爱宁芷云,若宁芷云进宫,所得到的宠爱必定会多于姜锦,虽然姜锦不爱豫王爷,但当有朝一日姜锦觉得自己的皇后之位受到威胁时,难保不对宁芷云下手。 姜锦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豫王爷都敢杀,更何况其他人。 林长歌琢磨了会儿,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不反对表妹入宫做皇后是吗?” 慕若菱看着他缓缓道:“我知道面对表妹的请求七少爷很为难,如果七少爷舍得让表妹入宫,我不会反对,豫王爷那里还需要周旋,我会帮七少爷促成此事。” “可你四妹妹怎么办?唉,本来多好的一件事,表妹非要瞎搅和,可如果不答应她,我……” 慕若菱打断林长歌的话道:“不必说了,我能明白七少爷的心情,如果这样做能让七少爷心安,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得有所取舍。记得有这样一句话:爱是付出,欲是索取。 我四妹妹虽然渴望嫁给豫王爷,但她是因为爱,而不是必须要占有的欲。我想即便四妹妹最后没有嫁给豫王爷,可如果她看到豫王爷能恢复康健、能登上皇位、能娶妻生子,也定会替豫王爷高兴。” 林长歌眼眶微热,“抱歉,让你为难了,也谢谢你。” 慕若菱回道:“应该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给我赎罪的机会。” 停顿了下,又忍不住道:“只是这样一来,便只剩下七少爷一个人了,不过,七少爷才貌双全,定有许多好女子愿意嫁进来,倒也不必担心。” 林长歌苦笑着摆手,“罢了,表妹算是教会我一个道理,如果不是自己真心想娶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好,免得害人害己。” 商量妥后,林长歌写了张信笺派丫鬟传给了姜锦,让其耐心等消息,不可再乱折腾。 第183章 我愿意娶表妹为妻 安静的房内,豫王爷正在翻看书卷,突然听到下人前来禀报:“王爷,七少爷和七少夫人来了。” 这让豫王爷有些意外,因为今日还未到施针的日子,而往常七表弟妹只有在施针当天才会出现,现在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和他说。 思及此,豫王爷放下书卷,转动轮椅来到门口,等候两人进来,可奇怪的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两人。 而此时,慕若菱正在院门口给不肯进去见豫王爷的林长歌做功课,“七少爷既然来了就一块进去吧,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早晚都是要面对的,难不成七少爷打算以后都不见豫王爷了?” 林长歌扶着门框难为情地说:“不是我想逃避,实在是觉得没脸见豫王爷。当初豫王爷问我,我救了他他该如何报答我,我说到时只需要帮何家平反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可现在却仗着恩情逼他放弃心爱之人去娶不喜欢的表妹,你说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慕若菱很是无奈,“那你还跟着来干嘛。我都说了我开口和王爷商量,你只听着就好。” 是啊,他干嘛非要跟来。 林长歌懊恼不已,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如果这次他不来,以后再见到豫王爷时会更尴尬。 这时,只听慕若菱出主意道:“要不等会儿咱俩演出戏,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等我和王爷说时你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然后再极力反对,这样就算王爷心里有怨也怨不到你头上。” 林长歌瞥她一眼,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是那种撒谎欺骗、没担当的人吗?罢了,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该置身事外,咱们还是一起去说吧。”言罢,硬着头皮进了院子。 三人碰面,简单寒暄后,豫王爷开口问道:“表弟和表弟妹今日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林长歌虽然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然而事到跟前,发现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甚至连正眼看豫王爷一眼都不敢,只能偷偷向慕若菱瞄去。 事情是难以开口,但慕若菱既已答应林长歌帮忙促成此事,自然不会食言。 听到豫王爷如此问,她开口说道:“我们今天来,一是看看王爷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二是有件事想和王爷商量。” 豫王爷温和地说:“表弟和表弟妹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慕若菱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们听表妹说,前几日表妹来见王爷是想……” 听两人提到姜锦,豫王爷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陡然收紧,隐约猜到了两人前来的目的,不等慕若菱说完,已出声问道:“表妹请你们出面说和是吗?” 林长歌点点头,试图解释:“我们知道王爷有心上人,让王爷娶表妹实在是强人所难,可是表妹她……” 豫王爷抬手制止道:“不必说了,我都明白。请你们转告表妹,我……愿意娶她为妻、立她为后。” 闻听此言,慕若菱和林长歌不禁面面相觑。 豫王爷是个知恩感恩的人,他们猜到豫王爷会答应,可没猜到竟答应得这么快。 豫王爷之所以这样,想来也是因为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吧,只能牺牲自己的感情。 第184章 晕厥 看到反应极为平静的豫王爷,林长歌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又闷又痛。 被迫放弃心中所爱,谁能如此淡定,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 他叹息一声,无奈说道:“抱歉,是我们害王爷伤心了,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愿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希望王爷能理解,倘若有别的办法,我们定不会这样做。” 豫王爷的情绪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眼神一片黯淡无光,“表弟说哪里话,你们的大恩我无以为报,能为你们做点事我很高兴,你们不必觉得有愧于我。” 林长歌真诚地道谢:“我和芷冉谢谢王爷的理解。” 在林长歌和豫王爷谈话期间,慕若菱一直在观察豫王爷涂满药膏的脸,此时见两人谈话已毕,于是开口问道:“王爷是否觉得脸涂上药膏后像火烧一样灼痛?能承受吗?” 豫王爷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脸,但想到脸涂有药膏又放下了,心有余悸地道:“最开始的那两天确实很痛很煎熬,痛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过现在好多了,能让我有精力做点别的事了。” “这就好。”慕若菱点点头,继续询问:“那王爷的双腿呢?与之前相比可有什么感觉?” “自上次扎完针后,我的腿就一直痛,还好痛得不是很厉害,能承受。” 慕若菱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欣慰地道:“感觉到痛是好事,这说明王爷的腿在慢慢恢复知觉,我想过不多久,王爷就可以自己夹着拐杖走路了。” 豫王爷黯淡的眼神终于闪现出些许亮光,“谢谢,让表弟和表弟妹费心了。” 该办的事情都办妥后,慕若菱和林长歌没有多停留,再次向豫王爷表示感谢后告辞离开。 不曾想,在快要走出房门时,慕若菱突然被豫王爷给叫住了,她回头,看到豫王爷手里多了一方丝帕。 只听豫王爷说道:“麻烦表弟妹把这个还给宁四小姐,请告诉她我已有喜欢的人,请她另择良婿吧。” 既然不能娶对方,就不要给对方希望。 豫王爷是这个意思吧。 慕若菱返身来到豫王爷面前,接过丝帕收入了袖中,“王爷的话我会转告给四妹妹,还请王爷保重。”语毕,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慕若菱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眩晕感向她袭来,迫使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去。 站在门口的林长歌见状,迅速跨前几步接住了慕若菱即将倒地的身子。 豫王爷被眼前突发的一幕吓了一跳,神经立刻绷紧了,“表弟妹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厥?” 林长歌匆匆说道:“王爷,芷冉身子不适,我先带她离开了。”而后抱起慕若菱快步出了屋子。 豫王爷并不知道林长歌用渡血引魂之术复活慕若菱肉身一事,见慕若菱晕厥,还以为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过度劳累所致,因此心里被迫放弃所爱的痛苦渐渐被自责和遗憾替代。 林长歌抱着晕厥的慕若菱登上马车后,立刻命车夫快马加鞭往丞相府赶。 第185章 安排 这不是慕若菱第一次晕厥,然而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半月前,慕若菱就已经开始出现眩晕感,期间也曾晕厥过两次,不过症状皆较轻,晕厥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而且也未影响到后面的日常行动。 可这次的情况明显要比前两次严重许多,因为直到从豫王爷的院子回到丞相府,慕若菱都没有清醒过来。 回房后,林长歌把怀里的慕若菱放到床榻上,匆匆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一瓶药,然后又倒了杯温水,把瓶中的药末加入其中,搅拌均匀后,慢慢喂慕若菱喝下。 这是慕若菱昨日才配好的药,为的就是万一她突然晕厥不醒可以救急用,本以为要过些时日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亲自把药喂慕若菱喝下后,林长歌才松口气,而后轻轻在床沿坐下,并伸手握住了慕若菱的手,神色有担忧,也有说不出的哀伤。 宁芷冉晕厥,代表着慕若菱肉身即将苏醒。 这是他希望看到的,按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说不清为什么,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沉重,也许,生命的消亡总是令人惋惜的吧。 约两刻钟后,慕若菱终于悠悠转醒,看到满眼担忧的林长歌,她虚弱地笑笑,慢慢坐起身说:“看来,宁芷冉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林长歌叹息一声,道:“是啊,看今天这种情况,你的肉身应该很快就会苏醒,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只是豫王爷的身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痊愈,宁芷冉倒下后,刚苏醒的你又不能立刻起身去给豫王爷治病,以防万一,我们还需想个两全的法子才行。” 此事慕若菱已慎重考虑过,也想出了应对之法。 她从枕下摸出一张纸说:“这是我画的需要施针的穴位,如果哪天我真的醒不过来了,你找个医术好的大夫,让他按照上面的穴位给豫王爷施针即可。” 林长歌接过图纸收好,劝道:“好,我知道了。你躺下好好歇息,先不要想别的事了。” 慕若菱却说:“我还有件事没做,我得把豫王爷的话以及帕子转交给四妹妹,否则会误了四妹妹。”言罢,强撑着下了床榻。 此事关系到一个女子的一生,非同小可,林长歌也不好多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扶着慕若菱在书案前坐下,并备好纸笔供其书写。 屋内一片安静,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只有偶尔响起的爆竹声。 听到爆竹声,慕若菱的神色不禁凝重了几分,“马上到年底了,等过完年就把宁芷冉病重的消息散布出去吧,也好让宁家人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子,再想想那个沉睡了近五年的人,林长歌鼻子微酸,默默点头应了。 等慕若菱写完信后,林长歌扶着她重新躺回床榻上,温声劝道:“过两日还要给豫王爷施针,你要好好歇息才行。信和帕子我会派人亲自交到宁四小姐手里,其他的事我也会安排好,你不必担心。” 慕若菱点点头,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待慕若菱入睡后,林长歌来到书案前,把信和帕子放入一个小匣子里,然后交给了自己信任的随从,命其亲自送到宁芷云手上。 事情安排妥后,林长歌本欲往姜锦院里走一趟,但琢磨了会儿,还是觉得用书信和姜锦说比较好,因为有些话当面似乎不太好说出口。 他除了要告诉姜锦豫王爷愿意立她为后之外,还想劝告姜锦,不可让仇恨侵蚀了良知,亦不可再伤害无辜,日后要担起一国之母、一个妻子的责任。 第186章 大事不好 除夕之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热闹喜庆的日子,然而华阳宫里却是一片冷清,就连廊下悬挂的崭新大红灯笼散发出的光似乎都透着一股凄清幽怨之气。 往年除夕之夜,宫里都会摆家宴,帝后与各宫嫔妃一起度过。 但因今年乃多事之秋,再加上先皇后的遗体以及那些盗取遗体的人尚未找到,齐嵘便下令取消了家宴。 合宫夜宴虽然取消了,但除夕夜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因此徐苡诺便让宫人备了美酒佳肴,准备在华阳宫里与齐嵘庆祝一番。 虽然自俪嫔香盈袖入宫后,齐嵘便极少再踏足华阳宫,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她相信齐嵘一定会来。 还记得以前逢年过节,齐嵘怕她思念家人故国,不管多忙都会陪她一起度过,而且为解她思乡之情,还会让舞姬排演大昌国的歌舞,让御膳房做大昌国的菜肴。 齐嵘是个聪明人,即便心里并不怎么爱她,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但为了能稳坐皇帝宝座,为了能得到大昌国这个盟友的支持,该给她的尊严和体面也必定会给。 然而,这次事情并没有向徐苡诺预想的方向发展。 桌上丰盛的菜肴已渐渐冷却,温酒的热水也换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不见齐嵘的影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苡诺的心也如桌上的菜肴般一寸寸冷却,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绝情之人,但她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依旧端坐桌前等候着。 徐苡诺的贴身嬷嬷见不得主子受这种委屈,于是寻个借口退了出去,然后悄悄派人前往挽香宫请齐嵘。 如果皇上今晚真的不来,娘娘以后在众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又有怎么威仪掌管六宫,即便日后被娘娘责骂她也顾不得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皇上给请过来。 然而,一刻钟后,嬷嬷非但没有请到齐嵘,反而听到一个让她惊慌失措的消息。 只见她慌不择路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此时,徐苡诺的心已经绝望到宛如一潭死水,嬷嬷的话在她心里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坏过那个忘恩负义之人对她的态度,如今她还有利用价值就如此对她,若以后她没用了,又会落到何种悲惨境地,不用想也知道。 嬷嬷见徐苡诺跟个木头人似的僵坐在那里,心急如焚地再次喊道:“娘娘,出大事了。” 徐苡诺神情麻木地问:“出了何事?”同时提筷去夹已经冷透的菜肴。 她要让自己记住这种冰冷的滋味,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再对那个男人抱有幻想。 那个男人不爱她,只爱慕若菱,不,确切的说,只爱他自己和他的江山。 见徐苡诺终于有了反应,嬷嬷连忙禀道:“娘娘,方才挽香宫传出消息,说……说俪嫔有喜了,皇上已下令晋封俪嫔为俪妃,而且还许诺等俪嫔诞下皇长子后,就晋封为贵妃,现在宫里已经传开,其他宫里的人都赶去挽香宫道喜去了。” 第187章 皇后的尊严不容人践踏 嬷嬷本以为徐苡诺听到消息后,不说震惊大怒,至少也会伤心难过,可没想到对方竟超乎寻常的冷静,仿佛此事根本与她无关似的。 只见徐苡诺把菜夹进面前的碟子里,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明明是大好事,怎么能说大事不好呢。俪嫔不愧是宠冠六宫的人,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身孕,想当年慕若菱也没这等福气。” 看到徐苡诺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淡漠反应,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娘娘莫不是伤心糊涂了,这怎么能是好事呢?万一俪嫔真诞下皇长子成了贵妃,娘娘还能安坐后位吗?” 徐苡诺没有言语,只是慢慢吃着冷透的、品不出滋味的菜肴,但若细瞧,便会发现她拿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嬷嬷继续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娘娘不可不为以后着想啊,宫里的人一贯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自俪嫔进宫后,以前围着娘娘转的那些人都围向了俪嫔。 特别是那个云妃,以前跟个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可自俪嫔入宫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而且奴婢还听说,云妃为了讨好俪嫔,自己出钱请宫外的能工巧匠给俪嫔打造了一整套牡丹头面,并取名国色天香。 这不是故意让娘娘难堪么,谁不知道国色天香的牡丹代表着一国之母。结果,皇上不禁不怪罪,反而一个劲儿地夸云妃有心,还说什么俪嫔担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也配得上那套头面。 皇上这话,分明是把俪嫔和娘娘放在了同一位置,若日后俪嫔真诞下了皇长子,娘娘的地位还能保住吗?退一步说,即便皇上顾念旧情不动娘娘的位置,只怕娘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苡诺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只不过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渐渐变得冷硬阴沉。 齐嵘是个惯会算计的聪明人,正常情况下不会说如此愚笨之话做如此蠢笨之事,因为这会挑起后宫争斗,对齐嵘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如今齐嵘却明目张胆地说了做了。 依她对齐嵘的了解,齐嵘这样做,无非两个原因,一是真心觉得香盈袖可以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媲美,二是齐嵘心里怨恨她,所以刻意捧高与慕若菱极为相似的香盈袖来气她、报复她。 不管哪一种,都证实了一点,如今的齐嵘对她是真的没有丝毫情意了,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再做。 既如此,她还怕什么。 齐嵘的皇位是她帮忙夺来的,他没资格这样对她。 既然齐嵘忘恩负义弃她于不顾,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要给齐嵘一个教训,一个让他悔不当初的教训,她要让他知道,皇后的尊严不容人践踏,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来人,把酒菜撤下。”徐苡诺放下筷子,沉声吩咐道。 殿外守候的宫女快步进来,大气不敢出地撤下了酒菜。 紧接着又有宫女捧了帕子、水盆等物进来伺候徐苡诺净手漱口。 待宫女皆退下后,徐苡诺才抿了口香茶,慢悠悠地问道:“本宫听说俪嫔特别爱吃云妃宫里熬的香果米粥是吗?” 第188章 药果 听到徐苡诺的问话,嬷嬷半含酸半不屑地撇嘴道:“是呢,也不知云妃用了什么法子,那香果米粥熬得极为浓香爽口,不要说俪嫔,就连皇上也爱喝呢,最近云妃几乎每天都会亲自往挽香宫送两碗供皇上和俪嫔食用。 这事说起来也怪得很,其他嫔妃也曾按照云妃说的食材和方法熬煮,可就是熬不出那个味儿。” 徐苡诺冷笑,“云妃定是没有把食材说全,或是没有说出正确的熬煮方法。你派人仔细打探一下,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嬷嬷郑重应道:“是,请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打探清楚。” 翌日午后,徐苡诺正坐在寝殿内望着面前的炭炉发呆,却见嬷嬷匆匆进来说道:“果真如娘娘所料,云妃没有说实话。” 听到这个消息,徐苡诺毫不意外,她点点头,示意嬷嬷继续往下说。 嬷嬷从袖中摸出一个头尖肚圆的小红果子奉上,道:“云妃告诉众人的食材和熬煮方法都没有问题,唯一不同的是,云妃用的香果乃是北山顶上野生的。 寻常的香果本是秋末冬初成熟,但因北山顶上气温极低,所以果子成熟得很晚,再加上那里常年少雨且日照强烈,所以果子格外甘甜。 听说这果子是云妃的兄弟上山狩猎时偶然得到的,吃后感觉不错,就送进宫孝敬了云妃,而云妃为了讨好皇上和俪嫔,便挖空心思制成了香果米粥。” 徐苡诺接过野香果仔细研究了会儿,又放在鼻端嗅了嗅,脸上突然浮现出不明笑意,“果真是好东西,还散发着一股奇香呢,不过……” 见徐苡诺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嬷嬷追问道:“不过什么?莫非这野香果有什么玄机?” 徐苡诺把玩着红果子道:“别的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这根本不是野香果,而是一种有活血化瘀奇效的药果,由于此果极少见,再加上外形气味与香果相似,所以才会让人误认为是野香果。” 活血化瘀! 嬷嬷心中一惊,脱口道:“娘娘的意思是,云妃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俪嫔腹中龙胎?” 徐苡诺冷哼一声,道:“云妃还没这个胆量,她肯定不知道这不是野香果,这正好帮了本宫大忙,到时,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替自己洗脱嫌疑。” 嬷嬷面露喜色,“可不是,云妃撒谎欺骗众人,定不敢让人知道野香果的存在,而这恰恰成了她谋害龙胎的证据。” 说到这里,嬷嬷想起什么又忍不住皱眉,“只是不知道俪嫔要喝多久香果米粥才会小产,此果难得,奴婢怕不等俪嫔小产,云妃的野香果就用完了。” 徐苡诺道:“此药果虽然有活血化瘀的奇效,但也只是让有孕之人胎气不稳,并不是一定会使人小产,所以本宫还需要借云妃的手给俪嫔下一挤猛药。” 何况,她要的,不仅仅是俪嫔腹中的孩子,还有俪嫔的命。 嬷嬷见徐苡诺似有了主意,问道:“娘娘准备怎么做?” 徐苡诺盯着燃烧正旺的碳火缓缓道:“俪嫔有孕,再加上她生辰也快到了,而且正好又赶上上元节,齐嵘必定会大张旗鼓地为她操办一番,本宫是该提前做些准备了。” “娘娘有话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你先下去,容本宫思量一番。” 嬷嬷应了声“是”,垂首退出。 徐苡诺则开始思索下一步行动。 一想起到时香盈袖一尸两命的情景和齐嵘悲痛欲绝的样子,徐苡诺就觉得心里畅快不已。 她不怪齐嵘爱慕若菱、爱香盈袖,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就像她爱袁毅哥哥一样,这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何况,她一直都明白,无情最是帝王家。帝王之家哪有那么多真心真情,不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当初慕若菱嫁给齐嵘不也是为了大耀国吗? 但齐嵘万不该如此薄情寡义,想利用完她就把她遗弃,她不答应。 第189章 姐妹 正月十五上元节在众人的期待中来临。 果真如徐苡诺所料,因俪嫔香盈袖有喜,再加上两日后又是其生辰,因此齐嵘下令上元节晚上在挽香宫摆生辰宴为香盈袖庆祝。 在除夕夜之前,徐苡诺是从不踏足挽香宫的,对依照规矩前来行礼问安的香盈袖也是不冷不热,并且十次有七八次都是拒不见面的。 但自除夕夜做出决定后,徐苡诺就转变了态度,不仅对前来行礼问安的香盈袖变得热情起来,而且还会隔三差五地往挽香宫跑,并送去诸多上好补品,对香盈袖腹中的胎儿表现得特别上心和期待。 面对徐苡诺的热情和示好,香盈袖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反而觉得很欣慰。 如今她已居于妃位,早已超出了心中预想,她很满足,何况她的出身摆在那里,是不可能越过徐苡诺这个皇室公主的,以后的日子,她只想在宫里好好活下去。 齐嵘虽然很宠爱她,可她心里清楚,齐嵘真正想宠的人是先皇后,不是她,齐嵘不过是把对先皇后的爱移情到了她身上罢了。 她承认,她选择嫁给齐嵘,主要是因为贪恋齐嵘对她的爱与呵护,即便齐嵘真正爱的不是她,但这种被人捧在掌中细心呵护的感觉依旧令她沉迷。 可这种爱与呵护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毕竟她不是先皇后,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齐嵘念念不忘。 退一步说,即便齐嵘心里是爱她的,可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例子数不胜数,她在香韵楼时也听过见过许多。 在感情之事上,齐嵘和那些去香韵楼寻欢作乐的男人应该不会有很大差别,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薄情寡义,否则,曾经对徐苡诺百依百顺的齐嵘又怎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对徐苡诺不闻不问。 所以,要想在这宫里很好的活下去,光指望齐嵘的宠爱是很危险的。 而徐苡诺是后宫之主,又是大昌国的公主,身负两国联姻的使命,不能轻易被废,如果能与徐苡诺交好,再加上孩子傍身,她在后宫的日子肯定会顺畅很多。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利弊权衡之后,香盈袖满心欢喜地接受了徐苡诺的示好,几次来往之后,两人的关系已亲密到宛如姐妹。 可香盈袖哪里会想到,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 上元节的重头戏是赏花灯、猜灯谜。 因此,这天还未到傍晚,挽香宫院子里悬挂的各式花灯已全部点燃,放眼望去,花灯如市,喜庆又温馨。 当徐苡诺刻意赶在齐嵘之前踏进挽香宫时,看到各宫嫔妃已经到齐,正众星捧月般地陪着香盈袖欣赏花灯。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一声高喊,让热闹的院子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忙端正神色跪地参拜。 徐苡诺上前亲自扶香盈袖起身,并为其拉紧了身上的狐狸毛披风,“本宫说过多少次了,妹妹有孕,以后就不必多礼了。”又和颜悦色地对云妃等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 然后,徐苡诺带领众嫔妃开始欣赏花灯。 第190章 别出心裁的花灯 挽香宫宽阔的院子里,徐苡诺和香盈袖走在前,众嫔妃跟在后,一众人有说有笑地欣赏着花灯,气氛一派和乐融洽。 当经过一盏葫芦形状的花灯时,徐苡诺不禁停下了脚步,一脸新奇地道:“这盏灯笼倒别致,不仅外形新颖,竟然还能发出三种不同的光,本宫还是头一次见,不知妹妹从哪得来的宝贝?” 紧跟在香盈袖身后的云妃忍不住得意地接话道:“这盏葫芦灯笼,以及挨着的祥云灯笼和龙凤灯笼,都是嫔妾托兄弟让宫外手艺好的制灯人制作的,这式样也都是嫔妾自己想的,在别的地方自然见不到了。” 徐苡诺笑着夸赞道:“难怪皇上总夸你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先是香果米粥,现在又是别出心裁的灯笼,你经手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 这倒让云妃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几盏灯笼不仅讨了俪嫔欢心,竟还难得地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夸奖,想来皇上应该也是满意的,于是心里愈发得意起来,并盼望着皇上快点到来。她还有更稀奇的东西要向众人展示,等皇上来了才能揭晓。 香盈袖见徐苡诺似乎对葫芦灯笼很感兴趣,遂命人取下灯笼,道:“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这灯笼,嫔妾就借花献佛送给娘娘赏玩吧。” 徐苡诺接过香盈袖递来的灯笼仔细瞧了瞧,然后一脸惊喜地道:“这灯笼不仅能发出多彩的光,而且还散发着香气呢。” 还有香气? 众嫔妃更觉好奇了,纷纷围上前一探究竟。 香盈袖凑近灯笼嗅了嗅,果真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还真是,不知道云妃娘娘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蜡烛燃烧时散发出香气。” 见皇上还没来众人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云妃不禁有些遗憾,面对众人特别是皇后和俪嫔期待的目光,她又不好不答,只得如实解释道:“本想等皇上来了再揭开谜底的,既然大家都好奇,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这几盏灯笼里用的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用香料和草药特制的香蜡,所以燃烧时会散发出香气。” “原来如此,今日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云妃有心了。”徐苡诺笑笑,把灯笼交给了随行的宫女。 接着,徐苡诺又带领众人细细欣赏云妃送的另外几盏灯笼。另外几盏灯笼和葫芦灯笼一样,个个新颖别致、寓意吉祥,且都散发着同样的香气。 “皇上驾到!” 众人正兴致勃勃地观赏讨论着,太监的高喊声突然传来。 众人齐齐下跪参拜。 齐嵘沉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起身。 然而,当香盈袖起身时,腹中突然一阵剧痛,同时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了两下,然后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盈袖你怎么了?”齐嵘眼疾手快,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跨前几步接住了陷入昏迷的香盈袖,而后立刻抱起她往寝殿走去,同时大声命令:“快传御医,传院判。” 事发突然,众嫔妃皆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第191章 俪妃薨 本该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度过的上元节,却因俪妃香盈袖的突然昏倒而不得不中途停止。 挽香宫宽敞奢华的寝殿内聚满了人,然而却静得可怕,耳畔能听到的声音,除了远处不时传来的烟花爆竹声,便只有齐嵘慌乱害怕的呼喊。 “盈袖,你告诉朕,你到底怎么了?” “盈袖,朕在这里,你快睁开眼看看朕。” “盈袖……” 可不论齐嵘怎么摇晃喊叫,床榻上的香盈袖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香盈袖双眼紧闭,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看上去不像是病了,而像是睡着了。 看到齐嵘惊慌失措、痛苦难过的样子,徐苡诺心底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但她面上却表现得很焦急和担忧,一面不停地催促人去请院判,一面劝齐嵘道:“皇上不要急,院判马上就到了。俪妃吉人天相,定不会有大碍。” “是啊皇上,俪妃娘娘还要给皇上生小皇子呢,肯定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云妃也跟着劝慰,不过心里却暗叫倒霉。 真是晦气,眼看皇上就能瞧见她挖空心思做的花灯了,没想到俪妃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昏倒了。 即便等会儿俪妃清醒过来,只怕皇上也没心思观赏花灯了,看来她今天想在皇上面前出风头的算盘是要落空了。 小皇子? 徐苡诺瞥一眼云妃,心中冷笑:不要说小皇子了,等会儿你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 太医院的院判是被御前侍卫抓着胳膊一路小跑过来的。 当抵达寝殿时,院判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胸腔里那颗已过半百的心脏更是要跳出来似的,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齐嵘一声狮子吼,吓得他连忙上前替俪妃诊治。 寝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气凝神地观察着院判的神色,以此来推断俪妃的情况是否严重。 虽然俪妃昏倒和她们没有直接干系,但俪妃现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俪妃若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心情肯定不好,皇上心情一不好,合宫上下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院判跪在榻前聚精凝神地为香盈袖请脉,然而片刻后,他原本挺直的上身突然一晃,竟一屁股坐了下去,而且神情恍惚。 院判似乎不相信诊断的结果,直起身子颤抖着手再次请脉,可结果还是一样。 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院判的脸颊往下淌,之前是因为跑太快热的,现在却是被吓的。 齐嵘见院判神色有异,心愈发往下沉,害怕地问道:“俪妃到底患了什么病?腹中的孩子可有危险?” 院判浑身哆嗦着叩头请罪,“恕臣无能,俪妃娘娘已经薨了。” 薨了!!! 此话宛如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开,震得众人脑袋嗡嗡作响。 这怎么可能? 方才俪妃还好好的,还在和众人有说有笑地欣赏花灯,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怎么突然就薨了? 而受刺激最大的,莫过于齐嵘。 只见他眼睛猩红,像极了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把拽住院判的衣襟把其从地上提起,“这不可能,俪妃只是昏倒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俪妃,朕命令你马上把俪妃给朕救醒,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 院判知道自己今天是撞到了枪口上,虽然害怕却无路可退,“即使皇上杀了微臣,微臣还是这句话,俪妃娘娘已经薨了,请皇上节哀。” “你混账!”齐嵘暴怒,大掌一挥,院判已被打飞到门外。 殿内众人吓得皆跪倒在地,头也埋得低到不能再低,以前恨不得浑身发光来吸引齐嵘的注意,可此刻却都只想做透明人。 院判被摔得眼冒金星,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可他没有吭一声,挣扎着在门外以头触地跪着。 齐嵘僵在原地,两眼空洞地望着床榻上安静沉睡的人,眼前的画面渐渐与五年前慕若菱去世时的画面重叠交错。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连一个影子都不能留住! 第192章 验看 宫外,烟花绽放,爆竹声声,一派热闹喜庆景象,衬托得宫内的气氛更显压抑恐怖,一墙之隔,却俨然是两个世界。 俪妃的突然薨逝,震惊了整个大乾皇宫,从上到下皆嗅到了一种危险气息。 而对危险气息感受最深的,自然是陪俪妃谈天说笑、观赏花灯的那些嫔妃以及服侍的下人们。 因此,听到俪妃薨逝的消息,众嫔妃及下人们皆吓得大气不敢出,担心自己会因此受牵连。 俪妃薨逝,众人以为齐嵘定会发疯发狂,然后命人彻查此事为俪妃报仇。 然而,最初的疯狂震怒过后,齐嵘却变得异常平静,面上没有悲伤,眼中也没有哀戚,就那样僵立在床榻前,空洞的两眼直直盯着已没了呼吸的香盈袖。 徐苡诺跪在地上悄悄观察着齐嵘的神色,见其似乎没有立刻追查香盈袖死因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别人不知道香盈袖突然薨逝的原因,她心里却很清楚。 香盈袖是中毒而亡,而那些毒就藏在云妃献的香果米粥和花灯里的香蜡里。 当确定云妃用的野香果是活血化瘀的药果时,她就开始翻看古医书,想找一种与此药果相克的药,结果药没找到,却被她找到了一种名叫“银魂”的香料。 此香料与药果若同时吸入体内,就会形成一种剧毒,只要毒发,立刻致命,神仙难医。 云妃为讨好齐嵘和香盈袖,煞费苦心地制作香蜡,却不知这正好给了她机会。 云妃恐怕永远也想不明白,自己亲手制的香蜡,里面为什么会有银魂。 不过,此毒毒发快,毒性消散的也快,如果齐嵘不赶紧让院判验看,等会儿恐怕就无法验出了。 徐苡诺暗暗盘算了会儿,站起身扶齐嵘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皇上,俪妃突然薨逝,其中定有蹊跷,不如让院判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齐嵘毫无反应,目光也依旧没有从香盈袖身上移开。 “皇上不拒绝,那便是应允了。”徐苡诺言罢,吩咐院判上前验看。 院判捡起摔在一旁的药箱,颤巍巍地上前验看。 片刻后,院判禀道:“回皇上和皇后娘娘,从验看结果来看,俪妃娘娘是中毒身亡。” 中毒! 众人再次震惊,不敢相信竟有人如此大胆谋害皇上的宠妃和龙嗣。 徐苡诺也是无比震惊的样子,“你可确定?” 院判道:“微臣确定俪妃娘娘确实死于剧毒,但至于是什么毒,微臣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徐苡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俪妃娘娘腹中怀的可是龙嗣,敢谋害龙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服侍香盈袖的宫女道:“今日俪妃都吃了什么?可有什么异常反应?” 宫女惊恐地看云妃一眼,浑身哆嗦着禀道:“没……没吃什么,娘娘这几日胃口不佳,吃的极少,从午时到傍晚也只喝了一碗云妃娘娘送来的香果米粥。” 云妃一听激动地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胡说,本宫的香果米粥绝对没有问题,皇上和俪妃都喝了,为何偏偏俪妃出了事?肯定是有人想害俪妃。” 徐苡诺沉声道:“既然俪妃只喝了香果米粥,那便让院判查查吧,也好还云妃清白。来人,把云妃为皇上准备的那碗香果米粥呈上来。” 第193章 无心之过 听到徐苡诺说让院判验看香果米粥,云妃心里一紧,本能地想开口阻拦。 她煮米粥所用的香果并不是寻常的香果,而是野生的,如果被院判查出,她就会担上欺上瞒下的罪名。 但转念一想,云妃又收回了阻拦的话。 眼下情况特殊,如果不让院判验看,便无法洗去她的嫌疑。 毒害皇上宠妃和龙嗣的罪名可比欺上瞒下的罪名严重得多,何况,她就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住。 得到命令,挽香宫的宫人忙把火炉上煨的那碗为皇上准备的香果米粥呈上。 院判拿出银针仔细地验看一番,确定粥里并没有毒,不过却意外发现了香果的问题。 他用银针挑出一小块香果放进嘴里品味片刻,道:“启禀皇上和皇后娘娘,此粥无毒,不过粥里的果子不是香果,而是一种药果。 此药果有活血化瘀之效,过多食用会使有孕之人胎气不稳,严重者甚至会导致小产。” 活血化瘀! 云妃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这不可能,这明明是香果,就算是野生的,可它还是香果,香果是益气补血的,怎么可能使人小产,你不要诬陷本宫。” 院判道:“云妃娘娘请息怒,微臣没有诬陷,只是如实禀报。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此粥里的果子就是药果,只是它和野香果的形状气味极为相似,所以才容易让人认错,想必云妃娘娘也是无心之过。” 云妃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 无心之过也是过啊,何况,又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她是无心之过。 她“扑通”一声跪地请罪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它是活血化瘀的药果,臣妾只是想讨皇上和俪妃欢心,所以才隐瞒了野香果之事,臣妾真的没想害俪妃和龙嗣,求皇上明察。” 齐嵘不言不语,甚至连看云妃一眼都没有,目光依旧停留在香盈袖身上。 徐苡诺皱眉道:“这就怪了,院判说此药果只会让人小产,并不会夺人性命,可俪妃却是中毒而亡,看来香果米粥不是罪魁祸首。” 院判解释道:“此药果虽然无毒,但若与香料银魂同时吸入体内,就会形成一种剧毒,只要毒发,立刻毙命。从俪妃娘娘的症状以及毒发身亡的速度来看,微臣怀疑俪妃娘娘应是中了此毒。” “银魂?” 徐苡诺故作吃惊状,然后脸色阴沉地盘问贴身伺候香盈袖的宫女,“俪妃今日可有使用银魂?” 宫女哆嗦着摇头,“自……自娘娘有孕后,便不曾再使用香料。” 徐苡诺又盘问殿中众嫔妃,“你们今日可有谁使用了银魂,并与俪妃近距离接触过?” 众嫔妃同样摇头。 这时,徐苡诺有意无意地瞥了手提葫芦花灯的随行宫女一眼。 随行宫女会意,开口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记得,俪妃娘娘昏倒前闻了花灯里香蜡的香气,不知道这香蜡都是用什么香料制的,里面是否有银魂?” 云妃惊怒交加,指着宫女尖声喊道:“你不要血口喷人,香蜡里根本没有。” 徐苡诺沉声道:“有没有一验便知。” 第194章 误杀也是杀 徐苡诺命随行宫女把葫芦花灯交给院判,同时又命人把院子里悬挂的另外几盏点有香蜡的花灯也一并取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院判一一验看,最终确定几盏花灯里的香蜡皆含有银魂香料。 听到结果,云妃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雪,这怎么可能,她制香蜡时根本没用银魂香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对,一定是这样。 云妃膝行上前,死死抓住齐嵘的袍角痛哭喊冤,“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制作香蜡时根本没用银魂,定是有人陷害臣妾,求皇上明察,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齐嵘仿佛没有听见,依旧面无表情地僵坐着。 徐苡诺命宫女制住发狂的云妃,叹息一声,道:“本宫记得,云妃很喜欢银魂香料,经常用此香熏寝宫,而香蜡的制作过程繁复,需要的香料种类也多,不小心掺杂进去一些也不无可能。” 云妃想要辩解,可徐苡诺根本不给她机会,“皇上,臣妾相信云妃没有害俪妃之心,只可惜天意弄人,无心之失才害俪妃丢了性命。皇上觉得,此事要如何处理才好?” 云妃尖声喊叫:“不,不是这样的,臣妾错认了野香果不假,可臣妾确定臣妾制作香蜡时没用银魂,定是有人想借刀杀人陷害臣妾。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皇上!” 听云妃提到借刀杀人,徐苡诺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但她知道不能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她稳住心神,向齐嵘请示道:“皇上,云妃坚称自己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有人陷害,是否派人调查一下?” 许久不曾开口的齐嵘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香果米粥和香蜡皆是云妃亲手所做,还调查什么? 误杀也是杀,残害嫔妃和皇嗣乃是大罪。来人,赐云妃鸩酒,族人全部流放。” 命令一下,立刻有太监进来拖云妃出去。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求皇上明察,皇上……” 呼天抢地的哭声渐渐远去。 齐嵘这是相信了云妃误杀了香盈袖? 徐苡诺看看被拖走的云妃,再看看即将长眠地下的香盈袖,唇角不由浮现出一抹冷酷笑意。 她见齐嵘僵坐着不动,“善解人意”地劝道:“俪妃突然薨逝,臣妾知道皇上心痛,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早日让俪妃入土为安才是。”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不能复生…… 那慕若菱呢?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爱的女人一个个害死,连一个影子都不肯留给他…… 齐嵘慢慢站起身,结果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徐苡诺忙上前搀扶。 齐嵘拍拍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朕身子不适,俪妃的后事就劳烦皇后多操心了,吩咐下去,用贵妃礼仪送俪妃下葬。” “请皇上放心,臣妾定会让俪妃风光下葬。” 送走齐嵘后,徐苡诺远远看着床榻上的香盈袖,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说过,没有谁可以踩在她头上,即使皇上也不行。 这个教训,足够齐嵘记一辈子了吧。 她想,齐嵘心里应该能猜到,是她借云妃的手下毒害死了香盈袖,却依旧让云妃顶了罪,可见齐嵘目前是不敢和她撕破脸、不敢和大昌国为敌的。 第195章 香魂酒 一石二鸟之计拔去了香盈袖和云妃这两个眼中钉,徐苡诺的心情自不是一般得畅快。 志得意满的她不屑和一个死去的影子计较,因此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齐嵘的安排,让香盈袖用贵妃礼仪风风光光地下了葬。 风波过后,宫里渐渐恢复平静,徐苡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后,齐嵘依旧沉浸在失去爱妃的痛苦中不能自拔。 在香盈袖下葬后的第七天夜里,已有两三个月不曾踏入华阳宫的齐嵘突然出现在了徐苡诺面前。 此时的齐嵘满身酒气,神情颓废,走路也是一摇三晃的,而且手里还提着一壶酒,哪还有往日的帝王威仪,活脱脱就是一个喝醉的酒鬼。 正准备就寝的徐苡诺见状,眉头不由蹙起,上前扶齐嵘在桌前坐下,劝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一直这样消沉只怕会惹朝臣非议。”言罢,吩咐人去煮醒酒汤来。 齐嵘把酒壶放到桌上,拉住徐苡诺的手醉醺醺地道:“这些日子辛苦皇后了,这是朕让人新酿的酒,朕喝着不错,特地带来与皇后一起品尝。” 齐嵘这是在向她示好吗? 徐苡诺心中不免得意,不过表面上却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臣妾知道皇上心情不佳,既然皇上想喝,那臣妾就陪皇上喝两杯。” 言罢,亲手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待酒下肚后,齐嵘揽过徐苡诺的肩膀,凑近她耳畔温柔低语:“皇后觉得,此酒味道如何?” 感受到耳畔如羽毛般轻柔的温热气息,徐苡诺心里一阵酥痒,她稍稍离开些许,故作镇定地道:“此酒不像别的酒那般辛辣苦涩,细品隐隐有一股甘甜的味道,想必是加入了某种甜果吧。臣妾猜的可对?” 齐嵘笑了,只是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皇后真聪明。朕为此酒取了个名字,皇后想知道是什么吗?” 徐苡诺好奇地问:“是什么?” 只见齐嵘轻启薄唇,温柔却无情地道:“朕叫它香、魂、酒。” 香魂酒? 香果? 药果? 银魂? 徐苡诺的身子顿时僵硬如石,手中的琉璃酒杯滑落于地,摔裂成片。 等反应过来,徐苡诺立刻开始干呕,妄想把喝进肚子里的香魂酒吐出来。 齐嵘继续饮着酒,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柔,可却无比诛心,“皇后放心,此酒虽然加了药果和银魂,但不会像俪妃那样立刻毙命。你应该感谢朕,给你留了足够的时间与这个世界道别。” 徐苡诺又怕又怒,实在没想到齐嵘真的敢下手杀她,看来齐嵘已经知道是她毒死了香盈袖,所以想让她用同样的方式给香盈袖偿命。 齐嵘这样做,是不想要自己的皇位了吗? “齐嵘,你好狠的心,快把解药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徐苡诺突然张牙舞爪发疯般地向齐嵘扑去,一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 只是她还没碰到齐嵘的衣角,就被齐嵘一脚踢开了,“朕狠心?与皇后相比,朕甘拜下风。” 第196章 我在地下等着你 徐苡诺被齐嵘一脚踢翻在地。 她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充满仇恨的两眼直直瞪着面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齐嵘,你毒杀我,就不怕我父皇兄弟踏平大乾王朝为我报仇吗?你不想要你的皇位了吗?” “踏平大乾?” 齐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不止,笑容残忍又冰冷,“徐苡诺,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们大昌国了,你以为现在的大昌还是前几年的那个大昌吗? 你恐怕还不知道,自你的太子哥哥徐炫明死后,你父皇的那些儿子们为争夺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他们还顾得上管你的死活吗? 一盘散沙、民怨沸腾的大昌国自身都难保,还妄想踏平朕的江山,简直痴人说梦。” “难怪你敢下毒杀我。齐嵘,你真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阴狠、最不择手段的男人,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慕若菱还活着,我猜她定会把你那颗黑心挖出来喂野狗。” 齐嵘握酒杯的手陡然收紧,紧到骨节发白,看向徐苡诺的眼神也充斥着危险之光。 徐苡诺知道自己的话激怒了齐嵘,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腹中的疼痛挣扎着向外爬去,同时嘴里虚弱地喊叫着:“来人,快来人,皇上要杀本宫……” 齐嵘饮尽壶中最后一杯酒,起身边向她靠近边冷漠无情地道:“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而且,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后因妒恨毒杀俪妃,并栽赃陷害云妃,事情败露后畏罪自杀,而你身边的那些嬷嬷宫女太监们,都会出来指证你,然后再给你陪葬。” 徐苡诺闻言彻底绝望了,而腹中越来越强烈的痛感也让她无法再继续挣扎,只能瘫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艰难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比恶狼还可怕的男人,用尽所有的力气控诉道:“齐嵘,你好狠毒的心,我帮你清除障碍夺得皇位,一心一意对你,可你竟如此对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一心一意?” 齐嵘轻蔑地笑了,“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如果不是你父兄为了谋夺皇位让你嫁给朕以增加自己的胜算,你会舍得放弃袁毅嫁给朕吗? 你竟然还有脸提慕若菱,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徐苡诺也笑了,满眼讥讽,“我没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 齐嵘,你不要忘了,慕若菱身后的那些人,说不定连慕若菱本人都还活在世上。 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在地下等着你,等着你被慕若菱千刀万剐,等着你遗臭万年……” “你找死!”齐嵘眼中迸射出嗜血凶光,伸手一把扼住了徐苡诺纤细的脖颈。 沉重的力道让徐苡诺透不过气来,她拼命挣扎,大口喘息,却依旧挣脱不开脖颈上那只越来越紧的手。 窒息感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渐渐地,徐苡诺的身子不动了,胳膊也软绵绵地垂下,只有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翌日一早,宫女进来伺候,才发现她们的皇后娘娘已悬梁自尽…… 第197章 死而复生 在大乾皇后徐苡诺被悬梁自尽的当天夜里,宁芷冉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而这意味着,沉睡了五年之久的青城公主慕若菱即将苏醒。 床榻前,林长歌紧紧握住榻上之人的手,声音艰涩地说着安慰的话,“你放心,余下的事我会安排好,你只安心在小院里养身子就好,等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 榻上的慕若菱已是气息奄奄,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听到林长歌的话,她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然后颤抖着手从枕下摸出一样东西交到了林长歌手里,同时张合嘴唇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林长歌低头看掌心里的东西,没想到竟是去年齐祯忌日时慕若菱放在其墓前的合欢花香囊,两眼顿时一阵酸胀。 等他再去看慕若菱时,发现慕若菱双眼紧闭,已没了呼吸。 泪突然冲出眼眶,他俯下身亲吻着慕若菱的额头,无声祝福:若菱,愿你今后的人生平安喜乐、事事顺遂。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青城公主。 当慕若菱肉身彻底苏醒过来时,距宁芷冉去世已有五日。 安静的房内,慕若菱缓缓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等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渐渐变得清晰。 慕若菱人虽然苏醒了,但身子依旧如水般虚软无力,除了眼珠能自由转动外,其他地方皆无法移动。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滴清泪顺着慕若菱的眼角滑下。 原来她真的能死而复生。 林长歌呢? 看到她醒来,辛苦了几个月的他是不是和她一样激动? 慕若菱转动眼珠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映入眼中的却只有一个坐在床榻前打瞌睡的中年妇人,想来此人应该就是林长歌派来照顾她的李妈妈。 慕若菱醒来约一刻钟后,李妈妈才发现,惊得她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公……” 李妈妈本想唤公主的,但想到林长歌的嘱咐又连忙改了口:“慕小姐终于醒了,不枉七少爷这几个月的辛苦。对了,我得赶紧告诉七少爷去,免得七少爷担心,这几日七少爷都写信问好几回了。” 李妈妈说完,急急忙忙出了房门。 写信? 难道自宁芷冉死后,林长歌便不曾来这里看过她? 想到此,慕若菱的心渐渐下沉。 当李妈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碗汤药。 她边喂慕若菱喝药边激动地说着:“想不到慕小姐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是不死之身,真是上天开眼呐。 七少爷说了,慕小姐苏醒后,需要将养一段时日才能正常行动,让我们几个好好照顾慕小姐,慕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慕若菱轻声应了,迟疑了下,又忍不住问道:“七少爷呢?他在哪里?” 李妈妈道:“七少夫人病故,七少爷在府中操办丧事。七少爷说了,别的事慕小姐不必操心,只需安心养身子就好。” 慕若菱不再言语,默默喝着汤药。 林长歌不来看她,真的是因为操办丧事抽不出身吗? 第198章 变故 随着时间的推移,慕若菱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从最开始只有眼珠能动,到几日后手脚开始有知觉,再到半个月后在李妈妈地搀扶下能下榻活动筋骨。 直到两个月后,慕若菱的身体机能才完全恢复正常,只不过,若想完全恢复曾经骑马征战沙场的力量和功夫,还需一些时日。 在慕若菱将养的这两个月里,林长歌一直没有出现。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至少操办宁芷冉的丧事是足够的。 之前慕若菱还能借此事安慰一下自己,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林长歌不来看她,不是因为抽不出身,而是根本不想见她。 看着镜中自己那张久违的脸庞,慕若菱苍凉地笑了。 齐祯心里对她还是怨恨的吧,所以才不愿见复活后的她。 想想也是,她毁了齐祯的一生,是齐祯的噩梦,齐祯肯定在想方设法地摆脱这个噩梦,又怎会来见她。 齐祯能用渡血引魂之法把她肉身复活,已经是大大超出她预想的无私之举,她又怎能奢望更多,她不该如此贪心。 这两个月,林长歌人虽然没有出现,但与她的联系并没有断,每隔几日会让人送信过来,告诉她豫王爷和朝堂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林长歌在信中说,豫王爷的腿已能行走,脸上的伤疤也基本痊愈,而辅助豫王爷登基的各方势力也都蓄势待发,如今的齐嵘已是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等她和豫王爷再将养一个月,就发动宫变。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慕小姐。” 这时,李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慕若菱问:“何事?” 李妈妈道:“七少爷派人传了信过来。” 慕若菱闻言眉头蹙起。 林长歌昨日才给她传过信,正常情况下要等两三日才会再来信,怎么现在突然来信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慕若菱思及此,忙吩咐李妈妈把信拿进来。 果真如此。 林长歌在信中说,经和宁将军及靖王爷商议,决定提前发动宫变,而时间就定在十日后的夜里。 之所以提前,是因为不知道齐嵘是察觉还是听说了什么,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豫王爷身上。 今日近午时,齐嵘突然宣召豫王爷进宫,说是藏书阁里有些典籍需要修缮,命豫王爷进宫帮忙监管,且考虑到豫王爷行走不便,特许豫王爷留宿宫中,直到典籍全部修缮完毕方可回豫王府。 豫王府里的假豫王爷一得到召令,立刻派人告知了林长歌。 因需要长时间与齐嵘正面接触,林长歌不敢冒险让假豫王爷进宫,只得让豫王爷装扮成以前的样子进了宫。 因怕节外生枝、夜长梦多,经过一番衡量后,才决定提前发动宫变。 林长歌担心她的功夫没有完全恢复,面对齐嵘会有危险,劝她为将来的复国大计考虑,放弃亲自进宫找齐嵘报仇的打算。 可她不想放弃。 十日后的那天,正是六年前她历经一个多月抵达盛阳城的日子。 当时,齐嵘在城门外亲迎她,然后把她推入无底深渊,身心受尽折磨。 如今,齐嵘要死了,她也该去送他一程。 何况,齐嵘如此狡猾狠毒,想杀他并不容易,她不亲自动手不放心,也不甘心。 第199章 了断 夜幕笼罩下的长乐街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丝毫感受不到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但从中穿行而过的慕若菱很清楚,喧嚣热闹之下隐藏的是何种滔天巨浪。 一身夜行装扮的慕若菱穿过街道和人潮,直逼大乾皇宫。 随着距皇宫越来越近,四周渐渐变得安静,只不过,巡夜的侍卫队多了许多。 虽然林长歌告诉她,因怕齐嵘察觉,除了齐嵘身边的那些心腹侍卫没有收买外,其他侍卫皆已买通,而且也提前打好了招呼,不会阻止她进入皇宫和齐嵘的寝宫,但为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小心避开了巡夜的侍卫,越墙进入了皇宫,然后悄悄向齐嵘的寝宫逼近。 寝宫外的侍卫不少,但对慕若菱而言根本不是问题,因为还不等那些侍卫看清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影子是人是鬼时,就被慕若菱迅速点了穴道,一一昏倒在地。 清理完侍卫以及值夜的内监宫女,慕若菱悄无声息地来到龙榻前。 透过纱帐,隐约看到榻上一男一女正相拥而眠。 慕若菱目光阴冷地盯着那张让她憎恨至极的脸,亮出藏于袖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齐嵘的心口刺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齐嵘像是有预感般突然惊醒,见匕首已近在眼前,仓促地边向里侧闪躲边毫不犹豫地抓住身边熟睡的女子挡在胸前。 只听“噗嗤”一声,匕首狠狠刺进了女子的心口。 “啊!” 女子惨叫一声,清醒过来,但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何事,便已丢了性命。 这就是齐嵘,为了自己,无论是谁,都能毫不犹豫地拿来利用。 齐嵘一手抓住已没了呼吸的女子继续在身前挡着,一手抽出藏于榻上的长剑刺向慕若菱。 慕若菱松开匕首闪身后退。 齐嵘扔下女子,执剑跃下榻,缓缓出声:“慕若菱,你终于来了,我已等你多日了。” 慕若菱微感诧异,“你知道我会来?” 看来齐嵘已经做好对付她的准备了。 不过那又如何,今夜她既然来了,就绝不会再让齐嵘见到明日的太阳。 齐嵘目露寒光,但神色并不紧张畏惧,反而一副胜券在握之态,“从你遗体失踪的那天起,我就猜到会有今天。 你我夫妻一场,我本不想杀你,可就像徐苡诺说的那样,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有安宁之日,既如此,今天就让我们做个了断吧。我这寝宫,你进来容易,想再出去是不可能了。” “我能不能出去,不是由你决定的。” 慕若菱言罢,抽出藏于腰间的银鞭,灌满内力向齐嵘挥去。 齐嵘挥剑迎战,可那银鞭就跟长了眼睛的银蛇似的,灵巧迅捷地躲避着他的攻击,他的剑根本触碰不到鞭身,更不要说去刺那个在他周围移形换位的女人了。 这个女人几年没有练功,想不到功夫竟一点也没有倒退,还好他早有准备,否则今日恐怕难逃一劫了。 就在齐嵘分神的刹那,手里的长剑竟被银鞭卷了去,还未等他有所应对,银鞭又卷着长剑直直向他的胸口刺来。 齐嵘左右闪躲,可长剑却穷追不舍。 剑,最终还是刺进了他的心口。 但下一瞬,只听“当”一声,剑身从中折断,坠落于地。 第200章 兵变 看到刺进齐嵘心口的长剑被从中折断,慕若菱再次吃了一惊,很快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齐嵘躬身捡起地上的断剑,眉梢眼角皆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想不到吧,我不仅穿了软甲,而且还穿了两件,坚固程度不亚于铜墙铁壁,你是杀不死我的。” 慕若菱讥讽道:“可见你真是亏心事做多了,连夜里安寝都不敢放松警惕,看来你也怕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冤魂向你索命。” 面对慕若菱的嘲讽,齐嵘没有羞愧恼怒,反而愈发得意地向她展示着自己的杰作,“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我做的可远不止这些。不知心思缜密、医术精湛的青城公主有没有感觉出我这殿里的熏香有些特别呢?” 慕若菱看了眼兽金炉里飘出的缕缕轻烟,没有言语。 齐嵘同样看了眼兽金炉,脸上不禁露出诡异的笑。 只见他轻启薄唇,缓缓说道:“熏香里我加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秘药,只要闻到它,即使功力再深厚之人,也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而且闻足一定时间,就会头昏脑涨,进而昏迷不醒,算算时辰,药效也该起作用了。” “你说什么!” 经齐嵘这样一说,慕若菱这才感觉到身子还真有些虚软乏力。她手扶额头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子呈现出摇摇欲坠之势。 齐嵘仰头大笑几声,一步一步向慕若菱逼近,“想不到智勇无双的青城公主也有落入别人圈套的时候,真不枉我耗费几个月时间来布这个局。”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呐喊厮杀声。 齐嵘心头一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寝殿门口,只见皇宫周围火光冲天,喊杀阵阵,听声音,似有千军万马齐齐涌来。 他急声吩咐道:“来人,快去看看出了何事。”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铠甲的侍卫慌不择路地从外冲了进来,“皇上,大事不好,驻扎城外的大将军和守卫皇城的靖王爷突然发动兵变,他们已经带兵包围了皇宫,皇上快逃吧。” 齐嵘如遭雷击,脑袋“轰”得一声炸开。 这不可能,昨日他还在和他们两个商议盛阳城的防卫之事,怎么今天突然就叛变了?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及“目的”二字,齐嵘突然意识到什么,冲到慕若菱面前咬牙质问:“这是你们大耀国搞的鬼对不对?你们为了复仇,所以要灭掉朕的大乾……” 但话出口,齐嵘又察觉到这个理由似乎说不通。 先撇开宁大将军不说,单说靖王爷。靖王爷出身大乾皇室,怎么可能会帮助大耀国的人来灭自己的国家,这其中必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慕若菱仿佛看出了齐嵘的心思,“好心”提醒道:“宁大将军和靖王爷皆是忠君爱国之士,他们怎么可能会帮助大耀国攻打自己的国家。他们不过是想换个勤政爱民、有仁德之心的明君来治理大乾而已。” 齐嵘双眼充血,恨得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明君?谁?靖王爷吗?” 第201章 马上跟我走 听到齐嵘的话,慕若菱脸上扬起一抹残忍的笑,“你猜。” 看着眼前之人那张绝世容颜上的笑,齐嵘突然一阵毛骨悚然,咬牙说道:“肯定是靖王爷,如今齐氏族中,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慕若菱脸上的笑容加深,心情无比畅快地说道:“你错了,是豫王爷。” 齐嵘懵了,等反应过来大声吼道:“你胡说,齐衡一个残废,怎么可能做一国之君,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残废?”慕若菱眉梢微扬,说话的声音温和却无情,“齐嵘,既然你能猜到我会复活,为何就猜不到我会治好豫王爷呢?如今的豫王爷已经是个行动自如的正常人。 他,很快会成为大乾王朝最尊贵的人,而你,在利用结发之妻谋权夺位的那一刻,就注定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齐嵘难以置信,或者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坚决摇头否认,“这不可能,齐衡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我特意试探过他,他的双腿根本没好,离开轮椅就只能瘫在地上。 退一步说,即便你有法子有时间治好他,可他是大乾王朝皇室的人,是我的皇弟。你我之间横着血海深仇,你巴不得我国破家亡,又怎么愿意去救齐家人,你没有理由。” 齐嵘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符合情理。 他之所以找理由召齐衡进宫暂居,是因为一个噩梦,并不是因为怕慕若菱及其身后的那些人救治齐衡,他也从未想过他们会如此做。 而那个噩梦的内容,就是有天他小憩时,竟梦到自己被无数长蛇缠身攻击。 当被噩梦惊醒后,他不由想起了当年围场之事,心里便有些惧怕,怕有朝一日齐衡知道真相后会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 于是他才立刻召齐衡进宫进行试探,顺便看看又过了这么久,齐衡的身子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经过这些时日的试探,齐衡似乎并没有把当年之事怀疑到他身上,而齐衡的身子也依旧瘫痪得厉害,他这才放下心来。 当然,他心里明白,这并不是最安全的法子。齐衡现在不怀疑,不代表以后不怀疑,只要齐衡活着,就有东窗事发的危险,因为只有死人才最安全。只不过,慕若菱要排除在外。 可现在他还没来得及把齐衡彻底除掉,却突然听到齐衡要取代他登上帝王宝座的消息,这让他如何相信。 慕若菱不愿耗费时间精力和一个将死之人纠缠,她手扶桌沿支撑住站立不稳的身子,道:“有没有理由我自己最清楚。齐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无论你如何反抗挣扎,都休想逃出这座皇宫。” 事情到这一步,齐嵘知道自己已被逼上绝路,虽然很不甘心,可也只能暂时撤退以为后图,好在慕若菱的功力已散尽,对他已构不成威胁。 只见他两眼猩红、面色阴冷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实话告诉你,我已让人在寝殿打通了密道。你现在已经没了功力,杀你就如杀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不过,我不会杀你,有你在手,我还怕日后没有力量卷土重来吗?马上跟我走。” 第202章 落幕 齐嵘说着,便要上前拉看上去即将昏倒的慕若菱往密道里去。 可没想到,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慕若菱左臂的那一刻,对方突然举起右手向他的颈间袭来。 事发突然,毫无防备的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感到咽喉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粉身碎骨般的疼痛顿时传遍全身。 齐嵘充血的眼中写满了震惊,当然还有愤怒和不甘。 他嘴巴微张,脸上的肌肉不停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可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身子不受控制地倒向冰冷的地面。 在齐嵘受伤倒地后,慕若菱缓缓蹲下身稍作歇息。 虽然她是假装闻了秘药导致功力被散尽,但之前的打斗以及最后那一刺,把她的功力也基本损耗得差不多了。 最后那致命一击,她用的并不是什么利器,而是趁齐嵘不注意悄悄从发髻上取下的银簪。 见齐嵘眼珠暴瞪、不甘地看着自己,慕若菱冰冷地笑了,“齐嵘,你以为就你知道提前准备吗?虽然现在我的身子不再是不死之身,也不再是百毒不侵,但我来之前却吃了解百毒的药。怎么,你不会忘了我是鬼医的徒弟吧?” 倒在地上的齐嵘想嘶喊,想咒骂,想把眼前的女人一把火烧成灰烬,可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时,耳边隐隐有脚步声传来,意识渐渐模糊的齐嵘挣扎着看去。 从容不迫的步伐,修长挺拔的身型,基本恢复成原样的脸庞,不是豫王爷齐衡又是谁,原来齐衡真的成了正常人。 外面的厮杀声已渐渐平息,而他的人生也将落幕。 这场较量,终究是他输了。 豫王爷在奄奄一息的齐嵘面前站定,没有说话,眼中也没有仇恨和愤怒,他就那样平静如水地看着齐嵘,看着齐嵘咽下最后一口气。 片刻后,他转向慕若菱深施一礼,道:“我齐衡能有今日,多亏慕小姐不计前嫌倾力相助,慕小姐的大恩,我齐衡没齿不忘。” 慕若菱慢慢站起身,道:“以后的事就麻烦豫王爷了,希望豫王爷不要忘了好好善待大将军府和丞相府的承诺,也别忘了宁四公子和乐安公主的婚事。” 豫王爷语气坚定地表态道:“请慕小姐放心,我的承诺定会兑现,也希望日后大乾和大耀永世修好,再无争战。” 慕若菱点点头,转身一步步朝外走。 终于要回去了。 豫王爷跟上前说道:“我知道慕小姐急着回故国,所以已让人为慕小姐备好了马车及日常用品,就在宫门口候着,我送慕小姐过去。” 因提前做了筹划,再加上该拉拢、能拉拢的势力都已拉拢,所以这次兵变并没有造成血流成河、尸堆如山的惨烈场面,而这也正是豫王爷等人想要的结果。 宫门外,停着一辆宽大马车,马车两旁,立着十几名侍卫和几个丫鬟,显然是为护送慕若菱准备的。 可慕若菱并不打算接受,“豫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要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即可,其他人就不必跟着了。” 豫王爷不禁面露难色。 这些可都是长歌表弟托他安排的,虽然他觉得以慕若菱的功夫完全用不着,可长歌表弟却说慕若菱的功夫还未完全恢复,怕路上出意外,所以托他派大内侍卫一路护送慕若菱到边境,可现在慕若菱不肯接受怎么办? 豫王爷琢磨了会儿,劝道:“慕小姐身子尚未完全恢复,为防万一,还是让他们跟着吧,等慕小姐身子完全好了,再打发他们回来不迟。” 慕若菱坚持道:“真的不用,何况我也不想太惹人注目。” 豫王爷见劝不动,只得作罢,“那好吧,慕小姐路上小心。” 慕若菱借助丫鬟的手登上马车后,正欲命车夫启程,突然想到什么,搭起车帘示意豫王爷上前,然后小声低语。 豫王爷边听边微微颔首。 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慕若菱最后向周围望一眼,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启动。 而直到走出盛阳城,那个人也始终没有出现。 ( 第203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残阳斜照,倦鸟回巢,一天又将落下帷幕。 而这一天,正是慕若菱离开盛阳城整整一月的日子。 经过一个月的辛苦赶路,盛阳城已被抛在千里之外,而距大耀国却只有不足五日的路程。 虽然在世人眼中,大耀国已经从世上消失,可面对那片土地,她只愿叫它大耀。 “嗒、嗒、嗒……” 这时,后方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正靠在车厢上闭目想心事的慕若菱猛地睁开眼,忙搭起车帘向外看。 这一个月来,每每听到马蹄声,她总是忍不住这样。细究原因,不过是幻想着林长歌能追来和她道别。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无数次的希望换来的是无数次的失望,而这一次,也依旧没有奇迹出现。 慕若菱望着天边渐渐被乌云遮蔽的夕阳,凄然自嘲地笑了。 不要再抱幻想了,林长歌不会来了,他若想来,肯定早就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夏日的天气,宛如人的心情一般说变就变,方才还余晖满天,可转眼间,已是乌云翻滚、狂风肆虐。 车夫见天气突变、风雨欲来,于是加快速度向前方的小镇行去,准备找个歇脚的客栈。 然而,还未等赶到小镇,天就下起了雨,乌云蔽日,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昏暗之中。 哗哗的雨声中,只听车夫说道:“看这天接下来恐怕还会有狂风暴雨,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客栈才行,慕小姐坐稳了。”语毕,扬起马鞭更加快速地向前行去。 果然,当马车抵达客栈时,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同时夹杂着闪电雷鸣。 安排好入住事宜后,慕若菱回到客房,边歇息边等候小二送沐浴的热水进来。 赶了一天路,慕若菱甚觉疲累,因此沐浴后,简单吃了些饭食便睡下了。 此时,外面的狂风暴雨已经停歇,只余房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在耳边回响。 慕若菱本以为自己能睡个安稳觉,可没想到,睡到半夜时,突然被噩梦惊醒,而这个噩梦,她已连着三四个月都不曾再做过。 噩梦,是关于齐祯的。 自从知道林长歌就是齐祯后,特别是看到对方并没有找她报仇的意思,以及对她似乎也没有责怪怨恨时,她心里就踏实了不少,一直折磨她的噩梦也渐渐不再出现。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这个魔咒,可没想到,今夜噩梦竟又重现。 之所以会这样,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造成的吧。 毕竟,自她复活后,林长歌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不能不让她胡思乱想。 毕竟,她还没有亲口告诉林长歌,她没有帮齐嵘一起害他。 毕竟,她还没有亲口对林长歌说声对不起,还没有亲耳听到他的原谅之语。 这些遗憾,虽比不上噩梦对她精神的摧残,可也足以让她寝食难安,一生受困。 这次一别,天涯两端,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有些话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说出口。 她,愿意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吗?愿意就这样带着遗憾过余生吗? 慕若菱坐在床上,双手捂脸一遍遍问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松开手,才发现掌心一片冰凉,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湿脸颊。 第204章 等待 视线昏暗的客房里,慕若菱摸出枕边的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 可没想到,她越擦,眼泪流的越多、流的越快,她拼命克制,然而根本没用。 擦到最后,她竟控制不住地崩溃大哭起来,同时心中有个声音一遍遍叫嚣着:我要见他,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慕小姐,您没事吧?”门外突然传来车夫担忧的询问声。 慕若菱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忙极力压制住陷入崩溃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吩咐道:“我没事,你去帮我取纸笔来。”声音一如从前般镇定从容。 “好。”车夫答应一声,离开了。 待纸笔取来后,慕若菱坐在灯下,开始写信。 信是写给林长歌的,而目的,是希望林长歌能来见她一面。 在书写的过程中,慕若菱一次又一次地停笔换纸,她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写错了字说话了话,也不是因为想到了更好的表达,只因无声流下的眼泪浸湿了信纸,不得不换。 直到黎明时分,慕若菱才终于把信写好,内容不多,仅仅五六行字,然而却包含了她所有的情感和希冀。 仔细地把信封好后,慕若菱敲开了隔壁车夫的房门。 此人名义上是车夫,但其实是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 依此人的脚程,回盛阳城大约需要六七日,而她在信中给了林长歌一个月零十天的期限,期间,她会一直在这里等他。 慕若菱对车夫说道:“再有几日就到边境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今天你就回去向豫王爷复命吧。” 车夫看着慕若菱微肿的双眼,有些不放心,“我还是把慕小姐送到边境吧,也不差这几日了。” 慕若菱径直把信递到车夫面前道:“你回去后,麻烦把这封信亲自交到林七公子手上。” “这……” 车夫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信收入了怀中,然后简单收拾一下行装就骑马离开了。 望着车夫迅速远去的身影,慕若菱的心情复杂难言,思绪不自觉地又飘到了那个牵动她心神的人身上。 接下来的每一天,慕若菱都是在煎熬的等待中度过的。 她不想、也知道不该这样,毕竟她还有许多事要思考、要安排、要筹划,可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会忍不住想林长歌看到信时的反应,会忍不住想林长歌到底会不会来见她,会忍不住想林长歌若来见她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她又该对林长歌说些什么…… 在等待的日子里,慕若菱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望眼欲穿,什么叫度日如年,也终于体会到了当年齐祯的心情。 想必当时齐祯在等她的回信时也是这般煎熬吧,不,肯定比她更煎熬,因为她才写了一封,而齐祯却写了好几封。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最终把那个性情温厚、乐观爽朗的男子送上了绝路。 而如今她所经受的一切,皆是报应。 约定之期越来越近,慕若菱既希望它赶快到来,又惧怕它到来。 但不管是希望还是惧怕,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可林长歌并没有出现。 ( 第205章 雨夜来人 慕若菱站在窗前,望着已经完全落下山头的太阳,最后一线希望也跟着消失。 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的缘故,慕若菱的心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疼痛和绝望,只感到一片荒凉,万物失色。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这是她该承受的惩罚。 夜幕降临,天地被黑暗笼罩。 慕若菱最后望一眼道路的尽头,伸手关上了窗子。 而后,她走到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游记翻看着,但她明显心不在焉,因为大多数时候,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在盯着摇曳的烛火出神发呆。 夜里,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衬托得夜愈发静了。 不知呆坐了多久,恍惚间,慕若菱仿佛听到有人叩门。 她的神经顿时紧绷,又怕是自己的幻听,遂轻手轻脚来到门后侧耳细听,直到又听到同样的声音传来,她才敢确定门外真的有人。 她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开口问道:“谁在叩门?”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声音的干涩与颤抖。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犹豫,停顿了会儿才答道:“是我。” 对方的声音不大,可听在慕若菱耳中却宛如巨雷,震得她心神俱颤,脑中嗡嗡作响。 没错,这是林长歌的声音。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来了。 他也许极不情愿来,可终究还是来了。 慕若菱的双眼灼热异常,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眼眶。 她用力眨眨眼,又平复了下心绪,才伸手去开门。 不过,当她的手刚触碰到门栓时突然想起一事,忙停下动作,快步返回床前拿起一块青色纱巾蒙在脸上。 门外的林长歌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眉眼如画,神情淡然,看上去,不像是旅途奔波匆忙赶来的。 莫非他早就来了,只是不肯露面见她? “林公子请。” 慕若菱如此想着,侧身请林长歌入内。 林长歌看到慕若菱脸上蒙着纱巾,微微愣了下,边往里走边问道:“在自己房里,公主也要纱巾遮面吗?” 慕若菱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纱巾,然后提壶倒茶水,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没有,我是怕林公子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房中一时陷入了沉寂。 慕若菱说这话,是在怪他自她苏醒后他一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吗? 他不出现,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因看见她而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年之事。 何况,他也发过誓,他与她死生不复相见,虽然在实施“渡血引魂”之法时这个誓言就已被打破,但当时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如此。 其实四天前他就到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他才一直没有露面。 他不知道慕若菱为何一定要见他,也或许他猜到了一些,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次一别,此生难以再见,他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所以他来了。 ( 第206章 放下 林长歌端起茶盅抿了口,浅淡地笑了,“公主说笑了,公主的美貌和风华世上男子无不称赞仰慕,我自然也不例外。 我记得第一次见公主的模样,是在齐嵘的书房,那是齐嵘亲笔所做的一幅画。 画上的公主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浑身散发出的高贵凌冽之气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当时我就想,若是能亲眼见一见本人该有多好,没想到后来我真的见到了。虽然那时公主身上的戎装换成了嫁衣,但美丽程度不减分毫……” 林长歌说这些话时,神情温和,语气平缓,看不出悲伤,亦听不出其中所隐藏的情感,仿佛只是单纯地在讲述一件与己不相干的事一样。 这样的他,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当年那个爱慕眼前女子且因此而丧命的人。 慕若菱不知道林长歌说这些前尘往事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除了悲凉便是遗憾。 林长歌应该是真的放下了,真的不在乎了,所以才能说的这般云淡风轻,可悲哀的是,她对这些往事却还不能做到完全释怀。 慕若菱见林长歌并不介意看到自己的容貌,于是缓缓取下了纱巾。 五年的沉睡,并没有让青城公主的容颜有丝毫的损伤和衰老,纱巾下的面容依旧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眉间天生的水滴型痣也同样散发着奇异的魅力。 唯一不同的是,与从前相比,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许明艳张扬,多了几许内敛沉稳。 林长歌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虽然实施渡血引魂之法时他已见过多次,但和面对活生生的她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和心境。 这个女人,对他似乎总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让他乱了心神,迷了心智。 为掩饰心中泛起的波澜,林长歌再次端起茶盅喝茶,见慕若菱一直不说话,遂打破沉寂说道:“公主放心,盛阳城里一切安好,豫王爷已经顺利登基,宁四公子和乐安公主的婚事也将提上议程。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公主,靖王妃怀了身孕,靖王府还特意备了厚礼去大将军府致谢……” 慕若菱不语,只是默默听着。 林长歌说了半晌,见慕若菱始终不接话,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公主叫我来为了何事?如果是为了当年之事,就不必再说了。” 虽然林长歌表示不想谈论往事,可慕若菱却不能不谈,“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可我还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当时那种情况,我……” 结果不等她说完,林长歌便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路是我自己选的,与公主无关,我不会怪公主,即便公主真的有伤害到我,我也早已原谅公主,希望公主也能早日从往事中解脱出来。 公主有重任在身,前路艰险,希望公主事事小心,得偿所愿。” 慕若菱微微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已亲耳听到林长歌的原谅之语,按理心里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可为什么还是感觉很沉重,甚至失落? 接下来林长歌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慕若菱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两人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林长歌告辞离开,在即将跨出房门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齐祯,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点爱我?” ( 第207章 迟来的真相 “齐祯,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点爱我?” 当慕若菱反应过来时,话已脱口而出,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在纠结、失落什么。 原来,她在意的,不仅仅是齐祯对她所犯过错的原谅,还有曾经齐祯对她的那份深沉却不求回报的爱。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这句话,也基本能猜到答案是什么,可她还是想问一问,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甘心,也才能彻底死心吧。 房内寂静无声,却又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边咆哮呐喊,让人不自觉地神经紧绷、呼吸减弱。 慕若菱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那个身姿挺拔的人,屏息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然而,对方只是背对她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慕若菱自以为听懂了对方的无声之语,两眼酸涩地笑了,“我明白了,是我痴心妄想了。多谢你不远千里来见这一面,我很抱歉曾经给你带来的伤害和痛苦,我……” “你明白什么了。” 林长歌突然打断她的话,说出了压在心中已久的埋怨之语,“情出自愿,我不后悔,你不爱我,我也不怪你,可你不该践踏我对你的爱。 当你为帮你的夫君实现心愿而写信嘲笑、羞辱我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现在却问我还爱不爱你,你告诉我,我还怎么爱你?我又怎敢爱你?” 慕若菱有些听不明白,疑惑地睁大了眼,“信?什么信?当时我是收到了你托乐安公主送来的信,可我确定,我并没有给你写过回信,我知道我这样做不……” “你说什么!” 林长歌浑身一震,豁然回头,满眼不敢置信,“我明明收到了你的回信,而且还是你们武王府的人亲自送来的……” 看到慕若菱茫然的神色,林长歌似乎想通了什么,挺拔的身子晃动了下,无力地靠在了门上,然后抬头睁大眼看着虚无的上方道:“如果那封信不是你亲笔所写,那就是齐嵘模仿你的笔迹伪造的,只怪我当时受打击太大,未分辨出来,才让齐嵘的奸计得了逞。” 直到此时慕若菱才终于明白,齐祯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服毒自尽,原来是齐嵘借她的手诛心杀人。 看着眼前竭力控制情绪的林长歌,慕若菱不禁泪湿双眼,边向他靠近边道:“你给我写信的事,除了传信的乐安公主,便只有我的陪嫁丫鬟杜婉,也就是后来的杜贵嫔知道,肯定是她暗中告诉了齐嵘。” 林长歌缓缓闭上眼,声音微哑地道:“应该是这样,所以去岁大丧日那天,杜贵嫔才会吓得从步辇上滚下来向你磕头认罪,还说什么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想必她口中的大错就是指此事了。” 看着林长歌脸上无声流下的眼泪,慕若菱心酸不已,有愧疚自责,但更多的是心疼遗憾,她忍不住拿出帕子替其擦拭,但被林长歌转头躲开了。 慕若菱也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妥,遂收回手,说道:“昨日小二送来了两坛好酒,林公子愿意坐下喝两杯吗?” 林长歌没有回应,但似乎也没有要即刻离开的意思。 慕若菱迟疑了下,伸手把他拉进屋,重新关上了房门。 ( 第208章 回避 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也许是境随心转,此时再听打在窗上的雨点声,慕若菱的感受已与之前大有不同,少了沉闷凄清,多了轻灵安宁。 自回到屋内,林长歌就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饮酒,转眼间两坛酒就被他喝了个精光。 慕若菱同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着他,见酒没了,默默起身去大厅吩咐小二再装两坛送来。 当慕若菱返回时,终于听林长歌开口说道:“谢谢你约我见这一面,让我知道我当年没有看错人,也没有爱错人,否则,我心里的这个结到死也不可能解开。 也许你觉得是我太过脆弱,一封信就让我舍弃了性命前程,然而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信念坍塌的绝望以及心如死灰的滋味。” 慕若菱的心又酸又痛,面对林长歌的倾诉,除了忏悔和感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抱歉,都是我害了你。那封信虽然不是出自我手,但终究是因为我的私心才让齐嵘有了可乘之机。 你说谢谢我,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爱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让我看清了我自己,更谢谢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以爱为名的欲。 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时光不能倒流,事情无可挽回,我也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 林长歌摇摇头,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没有想过帮齐嵘害我,没有让我活成一场笑话,对我已经是最大的安慰。我说过,情出自愿,我不后悔,也希望你能早日从前尘往事中走出来,全力以赴去做你想做你该做的事,至于其他,就让它随风而散吧。” “可是,我……” 慕若菱刚开口,突然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想必是小二送酒来了,只好暂时止声。 待小二把酒送来后,慕若菱正欲帮两人满上,林长歌却站起身说:“夜已深,我该走了。你明日还要赶路,早点歇息吧。” 见林长歌一直回避有关感情的事,慕若菱不死心地再次追问道:“齐祯,我最后问一句,你心里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留恋吗?我想听你说句实话。” 林长歌背对着她沉吟片刻,缓缓道:“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让一切就此结束不好吗? 我知道,曾经拥有的东西在失去之后会让人感到遗憾,会成为心里的一个结,甚至是一种执念,但你必须放下这种执念,否则你永远无法得解脱。” 慕若菱走到他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心里还是爱我的,否则你不会冒那么大风险、费那么多心力救活我,对不对?你拒绝承认,是怕我心有牵挂,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光复大耀国的事情中去,对不对?” 林长歌的眼神有些飘忽,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你是大耀国的青城公主,大耀国那些置于水深火热的百姓正等着你去解救,我也知道有人在等你回去,我更知道世上有无数男子愿做你的裙下臣,你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个异国人。” ( 第209章 一别两宽 听到林长歌说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回去,慕若菱猜他指的应该是袁毅。 她解释道:“袁毅大哥自六岁起就养在大耀皇宫,和太子哥哥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他和太子哥哥一样都是我的亲哥哥。至于你说的其他男子,他们爱不爱我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面对慕若菱直白且执着的追问,林长歌的眼神飘忽不定,心也颤动得厉害。 他无数次地命令自己用决绝的态度说出“我已不再爱你”这句话,好让慕若菱彻底死心,毫无牵挂地去做自己的事。 然而,他低估了这个女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他以为他可以做到,可事实是,无论他怎样努力,这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见林长歌久久不予答复,慕若菱又向前逼近一步,做最后的努力,“如果你说不爱我了,你马上就可以离开,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如果你说还爱着我,我向你保证,不管你身在何处,从今往后我的心、我的身只属于你一人,就算日后光复大耀成功,我有幸成为帝王,此诺此情此心不改。” 林长歌闻言心神大震,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眸,同时后退一步,声音干涩地道:“公主不要这样,我是大乾王朝丞相府的人,这辈子是不可能跟着公主留在大耀国的。” “如果你想留,就留,不想留,随时可以走,我不会强留你,我只想要你一句肯定的回答,难道和我说句真心话就如此困难吗?” 林长歌知道,面对这样执着寻找答案的慕若菱,今天他是躲不过了,他们两个必须要有个了断。 他斟酌片刻,终于明确地表态道:“抱歉,虽说往事如尘烟,应风过无痕,可我毕竟是凡夫俗子,不可能当做什么都……” 泪不由自主地顺着慕若菱的脸颊滑下,她忙别过头抬手拭去,接话道:“抱歉,是我奢望太多了。你走吧,从今往后,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还请公主将我从记忆中抹去,同时祝公主早日光复大耀,实现自己的心愿。” 林长歌说完,转身往外走,态度很坚决,步伐却很沉重。 一步,两步,三步…… 跨出门槛,踏上走廊,迈向楼梯…… 慕若菱靠在门边,无比绝望地看着那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他对她真的毫无留恋了吗?他会不会回头看她一眼?哪怕一眼,她就心满意足了。 意识到自己这个可笑的念头,慕若菱不禁凄凉自嘲地笑了,若不是他,她竟不知自己此生会如此卑微地祈求一个男人的爱。 林长歌本想直接离开,然而,当踏上第一个台阶时,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曾想,四目相接,却再也无法移开。 一个泪如雨下,一个双眼迷蒙。 最后不知是谁先动,亦不知是谁先乱了心神,两人在走廊中间相遇相拥相吻,有泪水流进嘴里,却已分不清是谁的。 翌日,当慕若菱起身时,林长歌已经离去,不过其睡过的地方尚有余温。 她知道林长歌是什么时候走的,想必林长歌也知道她知道他走。 她没有挽留,而林长歌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慕若菱换了件高领衣裳遮住颈间醒目的吻痕,又戴上面纱,这才打开门。 外面,雨已经停歇,天开始放晴。 慕若菱遥望了眼盛阳城的方向,不再迟疑地策马向大耀国边境奔去。 她不知道林长歌以后会不会来找她,但她会等他来。 他一天不来,她就等一天,他一年不来,她就等一年,他一辈子不来,她就等一辈子。 第210章 故土 四天后,慕若菱正式进入大耀国境内。 当重新踏上故土时,慕若菱不禁泪湿双眼,时隔六年,她终于回来了。 宜州是大耀国最北部的州郡,也是大耀国北境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大耀国在没有和北境邻国、也就是百年劲敌的大乾王朝联姻之前,她和袁毅曾多次前来指挥作战。 时隔多年,如今故地重游,慕若菱自是思绪万千,忍不住放慢速度在宜州城内边走边观察。 宜州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风格豪放的建筑,多风少雨的气候,以及那随风而起、无处不在的尘土,因此,放眼望去,整个城似乎都笼罩着大漠黄沙的苍凉辽阔之色。 但没走多远,慕若菱就发现了不同,记忆中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如今却凋敝不堪,几乎家家大门紧闭,更有甚者只剩断壁残垣,一排看下去,竟找不出一家正常开门营业的。 街上的人倒是挺多,但都是老弱妇孺,且衣衫褴褛、满面风霜。 他们有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看上去奄奄一息;有的蹲坐在路边,两眼空洞地盯着某处出神;有的身穿孝服呜呜咽咽地抽泣着;还有一群脏得已经分不清男女的孩童在草丛中边扒拉边往嘴里塞着什么…… 这些人应该是生活困苦的流民或乞讨者,然而,看到她经过,他们并没有涌上来讨要东西,只是看着她走过去,眼中没有希望,亦没有绝望。 这几年,大耀国和大乾王朝并没有战争发生,可宜州的境况却如此凄惨,不是天灾就是被掌权者残害至此,而就算是天灾,归根究底也是掌权者无能,不能护佑百姓。 慕若菱正走着,突然听到前方一声哭嚎。 她闻声望去,见一老妇人边摇晃着怀里的襁褓边呼天抢地哭叫着,旁边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也在害怕地哭。 而周围的人听到老妇人的哭嚎,仅有几人转头看了一眼,但也只是摇头叹息,并没有人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 是啊,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谁又顾得上别人,只怕就是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慕若菱来到老妇人面前,蹲下身查看其怀中婴孩的情况。 老妇人见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不禁愣了下,等反应过来立刻跪地磕头哭求,“求夫人救救我的孙儿,他才七个月大,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那个八九岁的男孩也学着老妇人的样子跪在地上怯怯地说着:“求夫人救救弟弟,求夫人救救弟弟……” 听到声音,又仔细看了两眼,慕若菱才分辨出眼前的竟是一个女孩子,只是不知为何做男孩打扮。 慕若菱看看襁褓中几乎感受不到呼吸的婴孩,再看看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童,向四周巡视一圈后,指着左侧一处废弃无人的院墙道:“这里风大,我们去那里吧。” “好好好,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老妇人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拉着女童向院墙走去。 到地方后,慕若菱从马背上取下盛干粮的布袋,把里面剩余的糕点、油饼、奶酪和水全都拿了出来。 她先拿了一块油饼给女童充饥,然后又把奶酪递给老妇人,“孩子没有其他大问题,看你们这样子,很有可能是饥饿导致的,你赶紧把奶酪喂孩子喝下,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老妇人感激涕零地道:“谢谢夫人,不瞒夫人,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孩子昨夜饿得哭了一夜,到今早就不怎么出声了,还好遇到了夫人,否则真没活路了。” 慕若菱看看远处在草丛里寻找吃食的孩子以及东倒西歪躺在路旁的人,她很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可看看布袋里仅剩的两块油饼和几块糕点,只有叹息的份。 得赶紧想办法解决才行,也不知道袁毅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青城曲》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小说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小说! 第211章 该死的蠹虫 奶酪喂下后,等了不到一刻钟,襁褓中的婴孩就苏醒了过来。 老妇人放下心来,对慕若菱不停说着感激的话,“今日多亏夫人好心相救,否则我这孙儿定活不成了。” “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 慕若菱说着,把口感较软和的糕点递给老妇人,又把剩下的油饼和奶酪交到小女孩手上,让他们留着下次吃。 老妇人刚把糕点塞进嘴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囫囵吞枣地咽下,然后神色慌张地催促道:“夫人快去躲起来吧,那些军爷今天还没来巡街,若被他们抓住,夫人可就惨了。”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问:“我又没犯事,他们为什么抓我?” 老妇人惊讶地瞪大了她那双浑浊的眼,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抓夫人去伺候那些达官贵人了。” 慕若菱忍不住皱眉,“我已经成亲了。” “成亲又如何,只要模样好的,不管成没成亲,不管年岁多大,只要被他们碰到,都会被抓去伺候那些贵人。” 说到此处,老妇人又痛哭起来,“我那儿媳妇就被抢了去,儿子也被他们给活活打死了,更可恨的是,如果他们没找够满意的女人,就把年岁不足的女孩子也抓去……” 难怪老妇人把自己的孙女装扮成男孩子。 慕若菱气血上涌,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之前她虽远在大乾,但也听说了徐氏一族玩弄权术、欺压鱼肉百姓,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已腐败残暴到了这种地步,皇室如此,想来那些朝廷官员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问道:“丁刺史呢?宜州的百姓沦落到如此境地,他这个地方长官就没什么作为吗?” 老妇人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叹息道:“丁大人倒是个好官,就在三个月前还筹集了一批粮食来接济我们,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粮食刚发放到我们手里,就被朝廷的人给搜刮走了,连个由头都没有。 而且听说丁大人那个几个月前被选进宫做嫔妃的女儿死了,丁大人怕是也寒了心,无心管我们。”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保重。” 慕若菱不再停留,转身上马飞奔而去,而去的方向,正是丁刺史的府邸。 丁刺史是她亲手提拔上来的,从老妇人方才的话里判断,丁刺史应该还保留着那份爱国爱民之心,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他,然后再商议解决办法。 当慕若菱凭着记忆抵达刺史府时,却看到刺史府前混乱不已,主子、仆人、官兵纠缠成一片,喊叫声、哭泣声、恐吓呵斥声充斥着耳膜。 慕若菱看了几眼,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那些所谓的朝廷官差要带走宁刺史的继室夫人,而丁刺史等人则在拼命阻拦哀求。 这群该死的蠹虫! 慕若菱心里早就愤怒不已,此时再亲眼所见,愤怒比之前更盛十倍。 她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一脚踢开拉扯丁夫人的官差,接着又把近旁的几个官差踹倒在地,把丁刺史等人护在身后。 第212章 你也配称大人 慕若菱的突然出现震惊了所有人,就连那几个被打倒在地的朝廷官差也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脸蒙面纱的神秘女子,忘了喊叫,忘了疼痛,也忘了愤怒。 丁刺史看着挡在身前的女子,虽然无法看清其容貌,但看其身手和身姿以及给人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一个人。 听闻青城公主的尸身从大乾王朝的殡宫里离奇失踪了,莫非青城公主真如世人猜测的那样又活了过来? 难怪袁毅将军一直在暗中集结训练兵马、筹集军资粮饷,原来是早有打算。 若真是公主归来,百姓可就有救了。 丁刺史突然感到体内血液一阵沸腾,心也狂跳不止,两眼更是灼热到酸胀刺痛。 慕若菱目光阴沉地从众官差脸上一一扫过,冷声警告道:“马上滚出宜州,以后若再见你们为非作歹,便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说话声,众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丁家人见有人出手相助,自是感激欢喜不已,不过一向仗势横行、目无一切的众官差却是怒气滔天。 满脸横肉的官差首领剑指慕若菱,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阻拦朝廷命官办差,本大人看你是活腻了。大家一起上,把这个送上门找死的女人给本大人抓起来。” 慕若菱话不多说,手中鞭子一扬,鞭子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缠住了官差首领的脖子,然后顺势一拉,官差首领就像没了骨头的狗一样四脚着地趴在了地上。 其他摩拳擦掌准备报仇雪耻的官差一看,顿生恐惧,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官差首领被鞭子勒得嘴巴大张、满脸涨红,本能地拼命用手撕扯鞭子。 慕若菱手上不松,依旧紧紧地抓住鞭柄,“你也配称大人,丁刺史面前,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蠹虫耀武扬威。回去告诉你们皇上,如果他不再作践残害百姓,我可以让他多活三五月,否则,十日之内必取他狗命,滚!”言罢,收回了鞭子。 受此奇耻大辱,官差首领恨得咬牙切齿,要知道,自他凭着做皇上宠妃的妹妹在朝中谋得官职后,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不想今日却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贱女人如此羞辱,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可他心里清楚,今日他们是走了霉运碰上对手了,硬拼下去只会自讨苦吃,很有可能还会丢了性命。好汉不吃眼前亏,总有一天,他会加倍讨回来。 官差首领盘算一番后,从地上爬起身狼狈逃跑,边跑还边回头放狠话,“你们胆敢违抗圣命殴打朝廷命官,等本大人奏明圣上,看不灭你们九族,你们给我等着。” 慕若菱全当他在犬吠。 丁夫人听到官差首领的恐吓之语,不免心生恐惧,这些人可不只是耍嘴上功夫,他们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出。 她忍不住看向丁刺史说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一定会再来的。” 丁刺史恍若未闻,两眼晶亮地盯着慕若菱抱拳道:“今日承蒙夫人出手相救才保家人周全,不知夫人可愿进府一叙,让我等略表谢意。” “丁大人客气了,请。” 慕若菱做了个请的手势,由丁刺史引领着往府内走去。 第213章 嗜血恶魔 入府后,丁夫人命下人们退下,自己也亲自去厨房安排款待恩人的午宴去了。 丁刺史则引领着慕若菱继续前往待客厅。 待两人落座,下人又奉上茶水后,丁刺史才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夫人好身手,今日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不知夫人是哪里人氏,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慕若菱目光渐深,与他对视片刻,缓缓取下了面纱,“不知大人可还认得我?” 当看清那张虽只有两面之缘,但印象却无比深刻的面容时,丁刺史手里的茶盏砰然落地,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他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嘴唇亦是哆嗦不止,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丁刺史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伏地痛哭,同时嘴里呜呜咽咽地说着:“公主,您是青城公主,公主您真的回来了,真是苍天有眼啊,只是老臣……老臣无颜见公主,公主……” 慕若菱伸手扶他起身,劝慰道:“我知道大人是有骨气之人,迫不得已才为徐氏一族效力。宜州地处偏远,也多亏有大人庇护,否则境况只怕还不如现在。” 当年她提拔丁刺史时,丁刺史不过三十出头,正值壮年,意气风发,刚进门不久的继室夫人也是貌美如花。 然而七八年后的今日再见,丁刺史已是头发花白,丁夫人面上亦添了风霜,焉知不是忧虑过甚造成的。 丁刺史伏在地上不肯起身,“是老臣无能,不能让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也不能护佑老臣的两个女儿,老臣有罪。若不是袁毅将军劝老臣说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老臣只怕早就一头撞死了。” 慕若菱微惊,“袁将军?丁大人见过袁将军?他现在在哪里?” 丁刺史回道:“约半年前,袁将军途径宜州,老臣有幸招待了几日。袁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但老臣知道,这几个月袁将军一直在暗中四处奔走筹集兵马粮草,老臣如今也不知袁将军身在何处。” 慕若菱再次扶丁刺史起身,“大人不必自责,掌权者奢腐残暴,又怎能怪大人。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推翻徐氏一族的暴政,给百姓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丁刺史含泪点头,“公主说的是,老臣任凭公主差遣,万死不辞。” 待丁刺史落座,情绪又稍稍缓和后,慕若菱方开口问道:“我一路走来,看到田地大都荒废着,是什么原因让百姓放弃了赖以生存的耕地呢?” 丁刺史痛心疾首道:“壮丁都被朝廷抓去充军或修造宫殿运河去了,而年轻女人很多也都被抓了去,剩些老弱妇孺如何耕种,而且即便耕种收获了些粮食,也会被朝廷以各种理由征收走,百姓根本吃不上,不仅如此,连州府里发放的救济粮都给搜刮走了。” “常言说官逼民反,这几年就没有地方豪强势力反抗徐氏的暴政吗?就任由他们欺压剥削吗?” 丁刺史摆摆手,摇头叹息,“公主有所不知,当年徐氏一族一掌权,就把朝廷和地方官员全都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大耀国原本的那些皇室贵胄以及权臣都被消灭了,有幸存活下来的也都依附了徐氏。 刚开始,那些官员是极听从徐氏号令的,但近两年由于徐氏越来越昏庸残暴,导致有些人渐渐离了心,也有起兵反的,不过都被徐氏一族以残忍铁血手段压了下去,一人造反,不光诛九族,方圆五十里的百姓全部屠杀,一个不留,后来就没人敢再反抗了……” 慕若菱是纵横过沙场的人,更亲身经历过多次惨烈血腥的场面,然而此刻听着徐氏一族的所作所为,脊背还是止不住地发冷。 这些人配称之为人吗?当然不配,嗜血恶魔显然更适合他们。 第214章 主动找上门 因不知道袁毅的行踪无法与之会合,再加上丁刺史一家再三挽留,慕若菱思索一番后,最终决定先暂时在刺史府住下。 住下之后,她一面派人打探袁毅的行踪,一面筹划接下来的行动。 听丁刺史说袁毅已经开始在暗中筹集兵马粮草,也不知收获如何,如今壮丁稀少、民不聊生,估计结果不会尽如人意,所以还得另想它法。 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结束徐氏一族的暴政,只有这样才能让百姓免受更多的苦难煎熬。 在刺史府留宿的第四天清早,慕若菱刚起身,就听到有人拍门,同时有小女孩软糯的声音传来,“姨姨,姨姨,有人找姨姨,有人找姨姨。” 说话之人是丁刺史刚满五岁的幼女。 丁刺史的原配夫人留下了两女一子。 在徐氏一族开始掌权那年,丁刺史的长女就因容貌出众被选入宫做了嫔妃,丁家也因此得以保全,不过丁家长女入宫不到三年就病逝了。 几个月前,丁家次女又被强行纳入后宫,如今也已香消玉殒。 前几日若不是她恰巧赶到,只怕丁夫人也不能保全。 大耀国内不知还有多少人家像丁家这样被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 慕若菱打开门,见丁三小姐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不免有些奇怪。 她弯身抱起丁三小姐,轻轻捏着对方肉嘟嘟的小脸问:“是谁找姨姨呀?” 丁三小姐挥动着小胳膊比划着,“高的叔叔,比爹爹还高。” 慕若菱正欲说话,却见丁夫人领着丫鬟匆匆赶了过来。 到得跟前,丁夫人满脸歉意地道:“容容没打扰到夫人吧?这丫头,转眼就不见了,谁知竟跑这儿来了。” 慕若菱把丁三小姐交到丁夫人手里,笑道:“夫人说哪里话,三小姐纯真可爱,我很是喜欢。对了,听三小姐说有人找我,是真的吗?” 丁夫人一听,哑然失笑,“这鬼丫头,竟自个学会跑腿传话了。是真的,老爷让我来告诉夫人,袁毅将军突然到访,就在前厅,夫人快去吧。” 袁毅来了? 这倒有些出乎慕若菱的意料,她还以为得耗费些时日才能找到袁毅,不想对方这么快就主动找上门了。 她不再耽搁,与丁夫人话别后,便由丫鬟引着向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慕若菱果然看到了袁毅熟悉的身影。 自大乾王朝一别,距今已有九个月,再次相见,慕若菱和袁毅皆激动不已,但碍于丁刺史在场,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双眼灼热酸涩地含笑望着对方。 丁刺史是个极有眼色的聪明人,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很快寻借口离开了。 “您真的是青城公主吗?不对,我的意思是您是真正的青城公主吗?” 这样问好像也不太对…… 袁毅紧紧盯着面纱掩盖下的面容,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地问。 他本以为回来的会是藏着青城公主灵魂的宁三小姐宁芷冉,可没想到,如今站在他眼前的会是青城公主本人。 虽然当听说青城公主在忘忧山殡宫的尸身离奇失踪时,他也这样幻想过,但却不敢奢望会成真,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再三确认,他还真不敢相信。 第215章 见面 由于还没有确定接下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因此为保险起见,慕若菱一直是纱巾蒙面,目前除了丁刺史,并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但面对袁毅,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慕若菱直接取下纱巾道:“袁大哥,是我。” 当看到眼前之人真的是夜夜入梦的女子时,袁毅五官深刻的脸上溢满感恩之情,“想不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公主的真容,世上没有比这更令人欣慰的了。” “是啊,一开始我也未敢想过。此事多亏了林长歌相助,是他盗走了我的肉身,然后用无尘师父教的“渡血引魂”之术救活了我。” 想起那个人,慕若菱心里有点酸酸的,也有点甜甜的。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是回了丞相府,还是在外游历? 林长歌?挺耳熟的名字。 袁毅在脑海中搜寻着与此人有关的讯息,很快就记起了一些片段。 去年,他随徐炫明的使团去大乾王朝。当他因服毒在忘忧山殡宫外昏倒后,听公主说是林长歌把他背去了茅屋。 再后来,他和公主在茅屋里不期而遇,两人便相约去忘忧山脚下的酒馆喝酒,结果再次遇到林长歌。 当时听酒馆的小二说,林长歌是酒馆的常客,而且还存了许多银子在账上。现在看来,林长歌常去忘忧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公主。 他还记得,那次林长歌离开时,他还在其座位下捡到了一个绣着合欢花的绿色香囊。 而且,他还知道,藏着公主灵魂的宁三小姐宁芷冉最终没有进宫嫁给齐嵘,而是嫁给了林长歌。在此之前,他想不明白公主这样做的原因,但现在他明白了。 见袁毅不知想什么出了神,慕若菱打破沉寂问道:“许久未见,袁大哥的身子可好了?” 袁毅收回思绪,道:“好多了,虽然不能与之前相比,但也恢复了八九分,行军打仗没有问题。” 这时慕若菱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好奇地问:“袁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而且还这么快就找来了。” 袁毅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笑道:“当我听说大乾王朝变了天时,我就知道公主的归期近了,所以这些时日就没有去很远的地方,而昨日无意间听说有个蒙面女子打了朝廷命官,我猜应该是你,所以就赶过来确认。” “原来如此,袁大哥有心了。” 慕若菱笑笑,接着两人谈起了起兵之事。 果真如慕若菱所料,袁毅筹集兵马粮草之事并不顺利,奔波了几个月,也仅筹到了两万兵马,而粮草更是短缺。 其实,以大耀国眼下的境况,能筹集两万兵马已属不易,但如果想与以骁勇善战闻名于世的徐家军相抗衡,是万万不够的。 听袁毅分析,那些地方军官守将之所以不愿加入起兵阵营,一是惧怕徐氏处置叛军的残暴手段,二是不相信手无一卒、身无一职的袁毅能带领他们成功推翻徐氏政权。 说到底,就是怕,怕失败,怕反抗的结果还不如现状。 第216章 起事 对于众军官守将不敢轻易加入反抗徐氏阵营一事,慕若菱思索一番后,沉声说道:“徐氏残暴狠辣,他们不敢与之对抗也是人之常情。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借助手上的兵马攻占几座城池,取得一些战绩,把士气给打出来,当他们看到有成功的希望时,自会加入。” 袁毅点头附和,“如今大昌国民怨沸腾、君臣离心,徐氏一族又内斗严重,人人自危,只要公主把光复大耀的旗号一举,以大耀国皇室公主的身份起事,天下人定会响应,这样一来,我们便能事半功倍。” 事半功倍。 听到这几个字,慕若菱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长歌。 记得林长歌约她去忘忧河谈判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慕若菱摇摇头,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命令自己全神贯注解决眼前之事。 她分析道:“徐家军虽然骁勇善战,但我听说,近几年军中军纪涣散,兵将奢淫成风、疏于训练,想来战斗力定不比从前。我打算先攻下北部的三道防线宜城、庆城、平城,然后重整兵马,再一路南下攻入京城隆兴。袁大哥觉得如何?” 结果,袁毅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道:“公主的计划很好,我现在就去整顿兵马粮草,不出十日,就可抵达宜州境内。公主且在此等候,兵马一到我就和公主联络。” “好,袁大哥一路小心。” 十日后,袁毅果真在袁家军旧部将领的掩映下率领一万兵马分批次悄悄潜入了宜州,而另一万兵马则均分成两路悄悄潜入了庆州和平州,以便日后做内应。 兵马一到,慕若菱立刻举起了光复大耀的大旗。 已去世五年之久的青城公主如今重现于世,天下震惊,有人怀疑,有人称奇,有人欢呼,有人恐惧…… 当世人还沉浸在此消息里时,慕若菱和袁毅却已举兵迅速攻占了宜城,控制了宜州,接着又一鼓作气向庆城、平城进发。 因事发突然,来不及增加援军,再加上庆城、元城有伏兵里应外合,战场并没有很惨烈,也没有持续很久,战事最终以两城的守城将领倒戈而结束。 青城公主本就是天下传奇,如今死而复生后又凭借极少的兵力用了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攻占了宜、庆、元三州,一时间,百姓欢呼鼓舞,敌人闻风丧胆。 在攻下三州后,慕若菱命令大军停下休整,同时扩充兵马,并以大耀国朝廷名义募集钱粮,许诺大局稳定后,朝廷三倍偿还。 招兵买马的诏令一出,四方有志之士立即响应,甚至有不少乡绅富户从自家私库里运来钱粮愿意无偿供给军中。 虽然他们愿意无偿供给,但慕若菱还是让人一一登记在册。大耀国重建后,人才凋零,百业待举,而这些人便是可选之才。 为削弱徐氏的势力,也为招揽到更多的精兵良将,慕若菱同时宣布,不管以前是主动依附徐氏的,还是被迫依附徐氏的,现在只要有心为大耀朝廷效力,皆可来投。 此令一出,那些已与徐氏离心却不敢反抗的军官守将纷纷率兵来投。 经过一系列举措,慕若菱一方的势力在迅速扩张,而徐氏一族的势力却在加速瓦解。 第217章 有孕 随着军队势力的极速扩张,成功推翻徐氏暴政的希望越来越大,但同时前行的路也越来越艰难。 因为越接近京城隆兴,州府城郭的防卫就越严密牢固,而且那些守将又都是跟随了徐氏多年的亲信,倒戈反叛是不可能的,只要交手,便是你死我活的恶战。 身负家国血仇以及千万百姓的希冀,作为全军主将的慕若菱不敢有丝毫大意,每次作战都是经过一遍又一遍推演才敢定下作战计划,不过也因此,能屡战屡胜。 夜已深,主将营帐里却依旧透着亮光。 帐内,慕若菱和副将袁毅如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在对着沙盘细细推演研究,为攻打下一座城池做准备。 临近子时,有勤务兵给两人送来了宵夜。 慕若菱端起一碗米粥正欲喝时,胃里突然一阵泛酸并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 她忙放下碗冲出营帐,躬身一阵干呕,结果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袁毅追出来担忧地问道:“公主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我马上让人去叫大夫。”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慕若菱直起身,接过勤务兵递来的水漱了漱口,接着道:“袁大哥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疲累,歇息歇息就好了。夜已深,袁大哥也去歇息吧,余下的事我们明日再谈。”同时命人撤下宵夜。 袁毅对她的话没有怀疑,最近一两个月确实太过辛苦,虽然公主的功夫和体能都很好,可终究是女儿身,时日久了坚持不住也正常。 他劝慰道:“既如此,公主就好生歇息,距开战还有五六日,也不急在这一时。” 慕若菱点点头,目送袁毅离开后,才转身进入营帐。 这不是慕若菱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差不多从半月前她就觉得身子不大舒服,浑身犯懒,也没有食欲,她以为是军旅劳顿所致,因此并未在意,可随着不适感一次比一次明显,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是有了身孕。 思及此,她走到桌前坐下,平复心绪后,开始给自己诊脉。 而脉象显示,她确实有了身孕。 当结果确定的那一刻,慕若菱心里是又惊又喜,还有满满的感恩。 想不到她此生竟有机会怀上林长歌的孩子,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不能不说是上天对她的额外恩赐。 林长歌若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和她一样惊喜并期待小生命的降临? 想起林长歌,慕若菱脸上的欢喜之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怅然,也不知以后他会不会来找她。 翌日清晨,慕若菱走出营帐,看到袁毅正在外面候着。 见她出来,袁毅迎上前问道:“公主身子可还好?”语气充满关心和担忧。 慕若菱望着他沉默片刻,才微微笑道:“我很好,就是怀了身孕,身子偶尔会有些不舒服。” 她之所以如此直白地告诉袁毅此事,是想彻底打消袁毅的念想,她明白袁毅的心思,可她不能也不会接受。 袁毅闻言神色明显一僵,呆呆地看着她的腹部说不出话来。 一旁正往主将营帐送饭的勤务兵耳尖地听到两人的谈话,不由惊叫出声:“啊,公主怀了身孕,那这饭菜可不能再吃了,小的马上去让厨子重新给公主准备。”说完,一脸欢喜地端着饭菜走了。 青城曲 第218章 情深至此 送饭菜的勤务兵这一叫嚷,立刻引起了周围将士的注意,众人纷纷围过来恭喜道贺。 然而,这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皆想当然地把袁毅当成了孩子的父亲,这是慕若菱始料未及的。 这些人,是看她和袁毅经常深夜还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误认知吗? 慕若菱无奈地暗叹一声,正欲开口澄清,却被袁毅截住了话。 只见袁毅脸带笑意看着她,声音极为柔和地道:“既然公主有了身孕,就进帐歇着吧,切不可再像之前那样奔波辛劳。我送公主进去,大家也都散了。” 命令一下,众人迅速散去,各司其职。 袁大哥这样做,岂不等于在告诉众人,他就是孩子的父亲吗? 慕若菱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有些不解,蹙眉问道:“袁大哥,你……” 结果不等她问出口,袁毅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主,咱们进去说吧。” 慕若菱点点头,转身进帐,袁毅紧跟其后。 营帐内,慕若菱直截了当地质问道:“袁大哥为何不解释清楚,你这样做岂不是故意引人误会吗?” 袁毅不答反问:“公主腹中孩子的生父是林长歌对吗?” 慕若菱没有隐瞒,如实说道:“是,我能怀上这个孩子是我的福气,我会生下他好好抚养他长大,然后委以重任。” 委以重任!看来公主是打算等自己退位后让这个孩子来继承帝位。 此话让袁毅意识到了林长歌在慕若菱心中的特殊地位,他静默良久,才道:“林长歌对公主有救命之恩,我能理解公主的心情。 可是公主不要忘了,公主是大耀国皇室的人,而且是皇室唯一的血脉,等复国成功,公主就是大耀国的女帝,而公主所生的孩子,特别是长子长女,会继承帝位。 如果众人知道这个孩子的生父不是大耀国的人,而是大乾王朝位高权重的丞相府的人,他们会作何感想?把国家交到流着异国血脉的人手里他们会放心吗?到时文武大臣会同意公主册立他为储君吗? 何况,如今大局未定,正是需要凝聚军心民心的时候,此事若传出去,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可就糟了。” 慕若菱蹙眉道:“袁大哥说的不无道理,可你终究不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袁毅道:“公主所生的孩子,无论其父是谁,他都是公主的孩子,公主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众人孩子的生父是谁呢?无论是从现在还是将来考虑,这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停顿了下,又忍不住打探道:“请问公主,林长歌有答应过会来找公主吗?” 慕若菱摇头,但却明确地表态道:“不管他会不会来,他都是我的夫君,往后余生,唯一的夫君,我会一直等着他。” 袁毅面色再次一僵,试图劝说:“公主这又是何苦,公主还年轻,以后……” 慕若菱打断他的话道:“袁大哥,你不明白,很多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他做的,也是我欠他的。” 袁毅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前方某处愣神。 他是不明白,公主都已经回大耀国了,而且林长歌又没说来找她,她为什么还要用一生去等待? 难道仅仅因为林长歌救活了她,所以她就对林长歌情深至此了? 青城曲 第219章 皇后娘娘召见 林长歌从和慕若菱相会的客栈离开后,就直接回了丞相府。 事情的发展已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现在他需要仔细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自己究竟要如何走。 在知晓真相之前,他虽然不恨不怪慕若菱,但若说心里没有一点芥蒂也是不可能的,而慕若菱对他的示好,也被他当作是对他的愧疚和补偿,与情爱并没有多大关系,就像他对姜锦那样。 可没想到,在客栈里,慕若菱却对他倾诉衷肠,更愿以余生相许。 这不正是曾经的他吗?想不到,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痴傻。 回府已经快一个月了,经过这一个月的深思熟虑,林长歌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慕若菱。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慕若菱一直是他放不下的人,虽然有过痛苦绝望,但如今都过去了,而且那晚在客栈两人也敞开心扉接纳了彼此的一切,他没有理由在渴望已久的幸福来临时退缩放弃。 只是,他该如何向林家人说呢?他虽然不是真正的林长歌,与林家人也没有深到不可割舍的感情,可他身上到底流淌着林家的血,无缘无故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显然不妥。 何况,此次离开不同以往,或许几年才会回来一次,而且即使回来了也肯定很快就会离开,也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回来…… “七儿。” 林长歌正在房里来回踱步思索脱身良策时,林夫人的声音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他忙收回心神出门相迎。 林夫人一看到他就抱怨道:“七儿,你整天钻在屋里做什么呢?以前天天野的见不着人影,现在赶你出去都赶不走,你上次出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林长歌搪塞道:“没有,就是心情不好,不想见人罢了。” 林夫人叹息一声,拉着他在桌前坐下,苦心劝道:“从芷冉病逝后,你就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得好好活下去啊。” 林长歌默不作声。 林夫人见状,又试探地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已经有几户人家表达了想要与咱家结亲的意愿,你是不是该考虑再娶门亲了?” 林长歌皱眉,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娘,芷冉过世才不过半年,我哪有心情考虑这些事。再说了,如果我现在就娶亲,大将军府的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也显得咱们林家太薄情寡义。” “爹娘也不是逼你现在就娶,只是你一直这样爹娘如何放心……” “夫人。” 这时,院子里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林夫人的话,听上去很急切。 林夫人闻声看向房门口,“什么事?” 只见一丫鬟快步进来匆匆说道:“回夫人,宫里刚刚有人来传话,说皇后娘娘请七少爷进宫一趟。” 皇后娘娘? 进宫? 林长歌忍不住向林夫人看去,眼中疑惑不已,好端端的为何召他进宫?何况,自三个月前姜锦被册立为后后,从未召见过他,两人甚至都不曾见过面。 林长歌蹙眉问道:“是谁来传的话,他有没有说皇后娘娘为何召见我?” 丫鬟答道:“来传话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她只说让七少爷快一些,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林夫人闻言立刻催促道:“不管什么事,皇后娘娘召见你总不能不去,快准备一下进宫吧。 今日皇上率领文武百官出宫祭天,按理皇后娘娘应该一同去的,可听闻皇后娘娘这两日身子不适就没去,想来病症不轻,你进宫正好替我们向皇后娘娘问安,也好让我们放心。” 林长歌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但就像林夫人说的那样,尊卑有别,皇后娘娘召见,他不可能抗命不遵,再加上自己已经决定去找慕若菱,以后很可能都不会再见面,如今见一见也不枉相识一场,毕竟他能和慕若菱相守在一起也得益于她的放手。 思及此,林长歌开始更衣收拾,准备进宫。 青城曲 第220章 借口 临近午时的长乐街人来人往,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人感到繁华热闹的同时也不免觉得有些嘈杂。 因街上人多无法策马前行,奉皇后娘娘之命进宫的林长歌便只能牵着马在人群中一步步前进。 好不容易走出人潮拥挤的那段街道后,林长歌长舒口气,正欲翻身上马,却突然被一个女子声音唤住了,“林公子,请留步。” 林长歌闻声回头看,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陌生女子,不禁疑惑,“小姐认得我?请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陌生女子答道:“我家主子有请,已在楼上备好酒菜恭候林公子。” 林长歌望了眼陌生女子所指的奢华酒楼,心中更疑惑了,近段时日事情繁杂,他并没有与任何人相约,“请问你家主子是?” 陌生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向他走近两步,然后伸右手到他眼前,缓缓摊开了掌心。 当看清对方掌心里的东西时,林长歌吃了一惊,那是一只雕琢精细的白玉耳坠,也是姜锦入宫前常戴的耳饰。 姜锦私自出宫了?她不是病了吗?难道生病只是她为出宫找的借口?若真是这样,她未免也太大胆了。 “林公子请吧。”陌生女子说完,转身在前面带路。 林长歌把马匹交给酒楼的伙计,跟着往里走。 陌生女子把林长歌带到二楼最里侧的雅间后,就自觉退下了,并随手带上了门。 林长歌在房内巡视一圈,却未看到姜锦,后见微微摆动的帘幔后隐约有人影晃动,遂跪地行礼道:“草民林长歌拜见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召草民来有何吩咐?” 一身便装的姜锦很快从帘幔后走出,热情地扶林长歌起身,“七哥哥快请起,这里又没外人,何必行如此大礼。” 林长歌却跪着不动,“草民不敢。娘娘乃千金之体,独自在外实在危险,草民恳请娘娘尽快回宫。” 姜锦眸光闪动几下,收回搀扶林长歌的手,慢慢走到摆满酒菜的桌前坐下,又端起酒盏抿了口,才不紧不慢地道:“我今天出来就是为了和七哥哥吃顿饭话话家常,该回去时自会回去。” 见林长歌没有反应,又加重语气道:“莫非七哥哥看我进了宫,就想彻底和我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娘娘严重了,草民不敢。” “既然七哥哥不把我当陌路人,和我一起吃顿饭又有何不可呢?我好不容易才出宫一趟,难道连这小小的请求七哥哥都不愿满足我吗?” 林长歌无言以对,僵持半晌,最终无奈地在桌前坐下了。 姜锦立刻笑逐颜开,欢喜地给他斟酒,“我就知道七哥哥对我不会这么狠心,我也一样,心里对七哥哥的爱从未减少一分。” 林长歌闻言面露惊慌之色,匆匆站起身道:“看到皇后娘娘贵体无恙,草民也就放心了。” 顿了顿,又再次提醒道:“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还望以后不要再轻易涉入险境,若被他人知晓恐怕要生事端。草民告退。” 姜锦手执酒盏挡在他面前,温声道:“七哥哥的话我记下了。如今来都来了,好歹喝杯酒说会儿话再走,否则,我即便回宫心里也不甘呐。” 林长歌迟疑了下,默默接过酒喝了。 酒的味道微微发甜,不像别的酒那般辛辣,细品,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 姜锦望着那只空了的酒盏,眼底渐渐浮现出亮光。 第221章 你真是个疯子 在姜锦的再三要求甚至可以说是命令下,林长歌不得不重新返回桌前陪其吃饭说话。 面对满桌佳肴,林长歌却食不下咽,心里更是无比的难受和煎熬,同时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宁愿抗命挨打挨骂也不会前来。 他本以为,不管姜锦嫁给豫王爷是不是为了那个皇后之位,但既然进了宫,姜锦应该就会断了对他的念想,退一步说,即便心里依旧放不下,可宫规森严,至少表面上也会收敛掩饰一下,如此等日子久了,对他的念想也许就慢慢淡了。 然而,姜锦今日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深刻意识到,姜锦并不满足于那个皇后之位,更没有打算放弃对他的纠缠。 这是极其危险的事。他以后绝不能再和姜锦见面,不仅如此,还要尽快离开盛阳城才稳妥。 当林长歌烦闷地饮完第三杯酒时,隐隐觉得头有点晕,身上也热热的。 这让他有些奇怪,味道发甜的酒酒劲儿一般不会很大,况且他又不是不胜酒力之人,怎么可能才喝三杯就有了醉意。 他拿起空酒盏放在鼻端嗅了嗅,问道:“不知皇后娘娘给草民斟的是什么酒,草民以前似乎从未喝过。” 姜锦目光流转,轻声慢语道:“此酒是我特地为阿祯哥哥准备的,阿祯哥哥喜欢吗?”语毕,突然倾身在林长歌脸上印下一吻。 这一吻,仿佛像点燃燎原的星火一样,让林长歌浑身顿时如火烧,炙热、酥痒、酸麻,还有一股本能的渴望在体内叫嚣沸腾。 就算再傻再笨再不敢相信,林长歌也明白了自己喝下的是什么酒,不就和前世齐嵘为了陷害他,哄骗慕若菱喝下的那杯酒同一性质吗? 林长歌咬牙切齿、两眼发红地瞪着姜锦,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紧接着他拖着发烫的身子踉跄往外跑,同时嘴里呼喊着:“来人,快来人……” 林长歌的眼神如一把刀狠狠扎在姜锦心上,痛得她无法呼吸,但她不打算停手,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 她冲上前从后一把抱住仓皇逃离的林长歌,并把身子紧紧贴了上去,“阿祯哥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就好好陪我一次行吗?” 姜锦的动作对此时的林长歌来说无疑是摧残灵魂的考验,他拼命挣脱,可却无济于事,反而越挣扎,姜锦抱得越紧,同时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象,不余遗力地撕扯着他频临崩塌的理智。 幻象里有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不是姜锦,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慕若菱。 这一刻,林长歌多么希望,慕若菱能出现在这里。 在互相拉扯中,两人跌坐在地,忍到身体颤抖、浑身汗湿的林长歌抓住姜锦的手腕吼道:“何雅珺,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姜锦含泪笑了,“我当然知道,我要和阿祯哥哥生个皇子,然后扶他登基为帝,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林长歌脑中嗡嗡作响,“这就是你嫁给豫王爷的目的?你真是个疯子,疯到丧心病狂,疯到扭曲丑陋。如果今天你敢碰我,我……” 未完的话被唇瓣堵住,同时一双手缠上了他的脖颈。 第222章 通往悬崖的绝路 当林长歌从昏睡中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身子沉重不已。 他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渐渐地,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而记忆也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姜锦! 想到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林长歌猛地坐起身,迅速转头看向身侧,空无一人,也是这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移到了床榻上。 他仓皇下床来到帘幔遮挡的外间,却依旧不见姜锦的身影,而桌上的酒菜也已撤去。 他又冲向门口猛地拉开门,终于看到一人,不过此人不是姜锦,而是酒楼的伙计。 他面色发白、声音沙哑地问道:“之前在这里吃饭的那位夫人呢?” 不明就里的小二笑呵呵地说道:“那位夫人早就离开了,而且在临走前特地吩咐小的好好伺候公子,所以小的才一直守在这里。 看公子脸色不大好,是不是酒劲还没完全下去?要不要来碗醒酒汤?太阳即将落山了,公子今晚是否需要留宿?小的……” 不等伙计说完,林长歌已“彭”地一声关上门,而后身子紧贴着门板滑坐到了地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和皇后娘娘私通,他还能活下去吗? 退一步说,日后东窗事发时,他就算有机会活下去,可他又有何颜面面对林家人、面对皇上、面对世人? 还有慕若菱,知晓此事后又会如何看他?是否还会像之前那样深爱他? “公子,您没事吧?” “公子,您到底要不要留宿?” “该用晚膳了,公子想吃什么?” “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 门外,伙计边拍门边不停地喊叫着,语气甚是焦急。 林长歌却恍若未闻,两眼空洞地盯着某处,整个人被未知的恐惧和绝望淹没。 前方的路于他来说,注定是一条通往悬崖的绝路,无法回头、无法退缩、无法逃避,只等事发那天,他被推下悬崖,落个粉身碎骨、身败名裂的下场。 炎炎夏日,林长歌却感到浑身发冷,他抱着双膝缩成一团,与渐渐降临的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呆坐了多久,他突然从地上爬起身,飞快往楼下跑去。 伙计见状连忙追赶,“公子,公子要去哪里,那位夫人可是说了,如果公子出了事,我们这酒楼就甭想开了,公子您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走啊……” 不提姜锦还好,一提林长歌就恨得咬牙切齿,直到跨上马离开,也没理会伙计一句。 林长歌一路策马狂奔回到丞相府,匆匆留下一封书信,又简单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后,就又骑马离开了。 夜,静得可怕,只余马蹄踏在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 林长歌疯狂地抽打着马背,只想尽快赶到大耀国,见到想见的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知道事情终有一日会败露,也许几天后,也许几年后,也许更久。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也未想过苟且偷生,可在死之前,他想见心爱的人,想听她说话,想看她哭看她笑,想看她复国成功,成为天下传奇女帝…… 一路上,林长歌不敢停歇,生怕一停下,就会有皇上派来的暗卫追上来抓他回去,他只能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正常情况下,需要一个多月才能走完的路,而林长歌只用了不到半月就进入了大耀国境内,其中的辛苦疲累可想而知,然而比其心中的苦痛却不值一提。 在进入大耀国境内的当天,身体过度透支的林长歌突然昏倒在了一户人家前,幸得主人及时相救才转危为安。 对方劝林长歌多休养几日再赶路,但林长歌拒绝了,一打听清楚慕若菱和袁毅所率领的主力军的位置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赶路。 第223章 疤痕男 随着又一座重要城池被攻破,慕若菱和袁毅所率领的主力军又向京城隆兴迈进了一步。 在大军休整期间,袁毅仔细盘算了下,如果按照目前的进攻速度打下去,只需再有半年左右,就可收复京城。 但如今公主已怀孕近四个月,半年左右正巧赶上分娩,到时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安全的住所肯定是不行的。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况且,国不可一日无君,等收复京城后,如果没有公主在京中坐镇,很容易出乱子。 思虑再三,袁毅决定找慕若菱商议一下,希望大军能加快进攻速度,争取赶在慕若菱生产前能把京城控制住,最好能登基称帝,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稳定人心。 夜已深,而主帅营帐里,慕若菱和袁毅还在商议该如何加快进攻之事才稳妥。 “什么人,胆敢偷窥主帅营帐,快抓住他。” 突然,营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呵斥声,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袁毅闻言立刻站起身道:“公主先歇息片刻,我出去看看。” 慕若菱点点头,目送他出了营帐。 很快,袁毅沉稳浑厚的声音自营帐外传来,“看你的打扮,应属于火头营,不好好在里面待着,跑这里做什么?” 过了片刻,才听到一个略沙哑的男子声音响起,“我……我是来问问公主……和和将军,宵夜要吃点什么。” 此人声音不大,而且听上去有些底气不足。 但慕若菱却从对方的音色中听出了些许熟悉的味道,忍不住站起身往外走。 这时,只听巡夜的士兵说道:“将军,昨夜我就感觉有人在周围转悠,不知道是不是他,将军可要仔细审一审,别是敌方安插的细作。” 昨夜就在周围转悠? 袁毅浓眉蹙起,正欲吩咐将人带下去细审,却瞥见慕若菱走了过来,忙劝道:“夜里风大,公主有孕在身,还是进去吧,我会处理好的。”何况,这种事本来也都是由他处理的。 慕若菱没有回应,只是细细打量着眼前被两个巡夜士兵押解着的男子。 男子脸上的肤色偏暗,且左脸上有道醒目的疤痕,身型倒是很高大,只是过于消瘦柔弱,就算穿着一身盔甲,也掩盖不了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书生气。 慕若菱观察片刻后,吩咐巡夜士兵,“把他押进我帐中。”而后又转头看向袁毅,“夜深了,袁大哥去歇息吧。” 巡夜士兵依命押着男子向主帅营帐走去,慕若菱紧随其后。 袁毅皱眉看着疤痕男子的背影,满心疑惑。 这个疤痕男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别的啊,又不会武功,还一副柔弱书生样儿,不用审也能猜到不可能是敌方安插的细作。 至于模样,如果没那道疤痕的话,应该还算可以,然而有了那道醒目狰狞的疤痕,形象就大打折扣了,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 这样的一个人,身怀有孕的公主为何还要费神费力地亲自审问?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公主竟然还不让他在场,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袁毅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在月光下来来回回走动着,表面看是在沉思,实则是在悄悄关注主帅营帐的动静。 第224章 盘问 落针可闻的营帐里,疤痕男低垂着眼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慕若菱则弯着腰站在他面前紧紧盯着他脸上的那道疤痕瞧,试图辨出个真假来。 疤痕男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神情窘迫不已,匆匆看慕若菱一眼又低下了头,有些无措地捂着脸上的疤痕道:“让公主见笑了,几年前小的因家中贫寒,学人家去山上打猎,不想从山上摔了下来,被尖锐的石头划伤了脸。” 慕若菱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失礼了,遂站直身退开几步,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又是何时从军的?” 交流好书 关注vx公众号 【】。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疤痕男流利地答道:“小的名叫苏熙,是个落第书生,家在济州,七天前刚入火头营。” 慕若菱又问:“为何深夜在我的营帐外偷窥?” 苏熙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小的没有偷窥,小的真是来向公主请示宵夜之事的,火头营里的其他人可以作证,只是小的见公主和袁将军在商议事情,没敢打扰,想等一等再进来请示,没想到被当成了细作,还请公主明察,还小的清白。” “听巡夜的人说,昨夜就看到有人在周围转悠,那个人可是你?” 苏熙神色慌张地摇头,“不是,昨夜小的根本没来过这里。” 慕若菱押苏熙到自己营帐的目的不是为了审问,她也不相信敌军会派这样一个既没功夫又没多大胆量的人当细作,她主要是想探探对方到底是不是林长歌假扮的。 经过一番盘问观察,她发现这个苏熙,除了音色和身上的书生气与林长歌有些许相似之处外,其他地方皆与林长歌相差甚大,特别是脸上那道疤痕,看上去的确像长了几年的旧疤,不像是新受伤的,也不像是假的。 慕若菱默默看了低眉顺眼、明显有点胆怯的苏熙一会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她怎么会认为此人是林长歌假扮的呢?实在太荒唐了。 这里除了她和袁毅,并没有人认识林长歌,如果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需简单换个名字、编造个身份就是了,何须伪装成这样?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心结已经解开,他来见她,根本无需隐瞒,也没理由隐瞒,不是吗? 慕若菱收回心神,对苏熙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人细查,不会冤枉你。今晚我不饥,只需喝一碗清粥既可。” “谢公主。” 苏熙叩头谢恩,犹豫了下,又一脸为难地道:“公主有孕,袁将军特地吩咐过,公主的饮食一定要均衡精细,公主还是说几样小菜吧,否则袁将军知道了一定会心疼公主和孩子的,再说小的回去也不好交差。” 苏熙说这话,显然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袁毅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而他的语气却很平静,神情也很坦然。 这一刻,慕若菱更加确信,眼前之人不可能是林长歌。 林长歌若知道她怀孕,肯定能想到孩子是他的,所以也就不可能说方才那番话。 退一步说,假如林长歌对她没那么信任,不确定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依他的性子,定会当面问个清楚,不可能这般无动于衷。 慕若菱想明白这点后,便彻底打消了心底的幻想,暗叹一声,道:“那就和昨晚一样吧。” “是,小的告退。”苏熙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第225章 夜思 苏熙走出主帅营帐一段距离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的袁毅看到这一幕,心里对这个疤痕男更加好奇了,同时还有警惕。 虽然此人看上去并不具备做细作的条件,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连公主都反常地亲自插手了,可见此人身上还是有可疑之处的,大意不得。 疤痕男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袁毅才返回自己的营帐,然后立刻唤来手下,命其安排火头营的人悄悄监视疤痕男的举动。 当苏熙送完宵夜回到自己所住的营帐时,同营帐的人都已经入睡。 他轻手轻脚地脱去不太合身的盔甲,躺到了用稻草铺成的地铺上,而后像往常般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一遍遍抚摸着上面的针线纹路。 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香囊,一个绣着合欢花的绿色香囊,是慕若菱留给他的。 慕若菱的怀疑没错,他就是林长歌。 因不知该如何面对慕若菱,所以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为了不被识破,他特意花了半个多月伪装改造自己,尽量让自己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事实证明,他的伪装很成功,慕若菱并没有认出他。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慕若菱竟怀了他的孩子。 虽然众人皆说那个孩子是袁毅的,可他不信,他相信慕若菱,那个孩子肯定是他的,只是迫于某些压力才不得不对外说是袁毅的。 毕竟慕若菱是大耀国未来的女帝,而他当时又不在她身边,不管是从她的声誉还是从孩子的将来考虑,这都是最佳选择。 然而,就算知道慕若菱怀了他的孩子又能怎样?如今他已没有未来给她。 他离开盛阳城已快两个月了,情况也不知如何了。 皇上有没有发现他和姜锦私通之事? 丞相府有没有受牵连? 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办?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面对他该面对的? 如之前很多个夜晚一样,林长歌又是一夜未眠。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苏熙继续在火头营当差,只是不再出现在慕若菱面前。 而慕若菱则继续实施她的进攻计划,也没有再问起过苏熙的情况,只有在想念林长歌时才会记起曾有这么一个人来过她的营帐。 相较之下,袁毅倒显得心事重重,因为暗中监视苏熙的人向他禀报说,苏熙每晚都会拿着一个类似香袋的东西看,而且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明显有心事。 这不禁让袁毅想起了去年在忘忧山脚下的酒馆里的情景。 当时他和公主去酒馆里喝酒,不想与林长歌不期而遇,林长歌便邀他们同桌共饮。 而在林长歌离开时,他曾在林长歌的座位下捡到一个绣着合欢花的绿色香囊。 现在仔细想想,苏熙和林长歌似乎真的有些许相似之处,这应该也是公主亲自审问苏熙的原因。 难道苏熙真是林长歌假扮的? 这个可能性让袁毅感到很不安。 是的,他不想让林长歌出现在公主面前,一辈子都不要出现。 公主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他不想再让一个大乾王朝的男人搅乱公主的人生,他希望公主能与毁了她一生的大乾王朝彻底断绝关系。 而公主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他愿意像亲生父亲一样对待。 林长歌,不该出现的。 第226章 坐卧不安 深夜,袁毅从主帅营帐回到自己的营帐,刚躺到榻上准备歇息,突然听到营帐外有个声音传来,“将军,小的有事禀报。”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听得清楚。 袁毅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很快记起来了,原来是前两天来向他汇报疤痕男、也就是苏熙举动的士兵张申。 “进来。” 袁毅立刻翻身下榻,不等张申走到跟前,已率先开口问道:“可是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张申一脸神秘,边伸手入怀边说:“新的发现倒没有,就是上次小的见将军似乎对苏熙每天晚上看的香囊感兴趣,于是小的就给苏熙下了点迷药,把香囊给偷了出来。将军快看看,这香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袁毅瞥了眼张申手里捧的香囊,神情顿时变得僵硬无比,眼睛也仿佛被绿色香囊上的合欢花刺痛了一般,瞳孔不由自主地紧缩。 这不正是去年他们三个在忘忧山下的酒馆里喝酒时,他在林长歌的座位下捡到的那个香囊吗? 果真是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原来苏熙真的是林长歌假扮的。 “将军?” 张申见袁毅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香囊,神色晦暗不明,忍不住疑惑地唤了声。 袁毅回过神,情绪低落地摆摆手,“你退下吧。” 张申不解,“将军不看看香囊吗?” 袁毅道:“不必看了,把东西还回去,不要被他发现了,以后也不用再监视他了。” 顿了顿,又神色严肃地叮嘱道:“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让你监视苏熙的事,特别是公主。” “小的遵命。” 张申领命后就离开了,可袁毅却再也没有了睡意,不停地在营帐里来来回回走动着,明显心烦意乱、坐卧不安。 他没有想到,林长歌竟然这么快就追了过来,由此可见,公主在林长歌心里的地位是很不一般的。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林长歌不远千里地追来了,却为何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呢?而且还隐藏得如此之深,连公主都没有认出来。 再说,公主已经怀了林长歌的孩子,林长歌没有理由不与公主相认。 公主愿意用余生等林长歌,而林长歌又这么急切地追公主而来,可见他们之间是有感情在的,两人发生关系并不是一时冲动、激情使然。 所以别人相信公主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可他相信,林长歌绝对不会相信。 如果说是出于对孩子的将来考虑,林长歌才选择不与公主相认,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但他总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很小。 因为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公主和林长歌都是聪明人,如果想,肯定能妥善解决。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林长歌选择不与公主相认呢? 难道大乾王朝或是林长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无法直面公主,所以不得不把自己隐藏起来? 袁毅仔细琢磨良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否则林长歌怎么会整夜睡不着觉。 看来,他有必要试探一下林长歌,看看林长歌究竟会做出什么反应,如果林长歌能主动离开最好,如果不能,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227章 请辞归乡 这日夜里,林长歌又是最后一个回的营帐。 但今夜似乎与往常不同。 往常这个时候,累了一天的众人基本都已入睡,可今晚营帐里却格外热闹,二三十人皆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而谈论的话题竟然还是关于慕若菱的。 林长歌在乱哄哄的营帐里扫视一圈,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 他不知道这些人何时变得如此大胆了,竟敢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主君。 他忍不住说道:“累了一天,你们都不困吗?你们在这议论公主,就不怕传到公主耳中?” 众人的说话声渐渐降低,皆神色小心地向睡在林长歌右侧的张申瞄去。 张申伸手拍拍林长歌的肩,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大家伙只是闲着没事随口聊两句,有什么要紧的,何必那么当真,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立刻随声附和,更有人问林长歌道:“我们在猜公主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袁将军的。苏熙,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林长歌面无表情地回复一句,然后躺到自己的地铺上,拉起被单紧紧蒙住头,显然不愿参与这类话题。 众人却还在继续谈论着。 只听张申说道:“我说你们都是瞎操心,自从公主回国,就一直和袁将军在一起,孩子不是袁将军的还能是谁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孩子不是袁将军的又能怎样,他还是公主亲生的孩子啊,等将来公主登基,这个孩子就是皇长子或皇长女,而袁将军也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重臣,并且还是公主的枕边人,孩子有这样的父亲有什么不好?孩子的亲生父亲能比得过吗?他又能给孩子什么?” “说的也是,在大耀国还有谁能与袁将军相比。” “公主死而复生,如今又怀孕让大耀国皇室血脉得以延续下去,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张申见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结束话题,“好了好了,这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很晚了,大家伙都睡吧,明儿还得早起训练呢。” 随着烛火熄灭,营帐里归于安静。 良久后,林长歌从被单中探出头,默默盯着昏暗虚无的上方出神。 难怪今天这些人如此反常如此大胆,原来是受人指使故意说这些话给他听。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清晨起床时头重脚轻的,并且原本贴身放着的香囊也放错了地方。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太累造成的,现在看来定是有人为了偷看他的香囊而给他下了迷药。 在这里,认识香囊的,除了他和慕若菱,就只有袁毅。 袁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不揭穿,反而用这种方式来激他,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希望他能主动离开,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慕若菱面前。 慕若菱复国在望,而他们的孩子也有了很好的安排,这样的结局挺好。 他是该离开了,是该去面对应该面对的事了。 第二天,林长歌向营头请辞归乡,毫不意外,营头一口应允了,并用最快的速度亲自帮他走完了流程。 耀眼的烈日下,林长歌最后望一眼主帅营帐的方向,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第228章 心神不宁 苏熙的突然离开在火头营中并未引起任何波澜,严峻的战争形势也很快让忙碌的众人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张申。 苏熙走后,张申心里却渐渐不安起来。 虽然当时他按照袁将军的指示把那些话传递给了苏熙,可他并不明白袁将军为何要那样做,更没有想到苏熙竟会因此突然离开。 那些话都是关于公主和公主腹中孩子的,袁将军为何要让苏熙知道这些?难道苏熙与公主有关系?难道公主腹中的孩子并不是袁将军的,而是苏熙的? 这个猜想让张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曾经,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公主腹中的孩子就是袁将军的,可现在想来,似乎很值得怀疑。 据他所知,虽然公主和袁将军常常深夜还在一起探讨军情,可两人似乎并没有同帐过夜,至少他去找袁将军的那几个夜里,袁将军都是在自己的营帐里过的夜,而且也不曾听说袁将军有在主帅营帐留宿过。 如果袁将军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有必要和公主这么疏远吗? 袁将军对公主隐瞒监视苏熙一事,显然是怕公主察觉出什么,还有苏熙的那个绣着合欢花的绿色香囊,记得当时袁将军看到后整个人都呆掉了,显然是认识那个香囊的,也就是说,袁将军是知道苏熙的一些事的,可他却向公主隐瞒了。 可若说公主腹中的孩子是苏熙的,这也不可能啊。 苏熙的脸长那个样子,除念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外,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公主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呢? 可若说苏熙与公主不认识,那袁将军的行为又作何解释? 这些问题时不时地在张申的脑海中盘旋,让他很是心神不宁,做事时好几次都出了差错。 其实,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并不关心,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他只是担心,万一苏熙真的与公主认识怎么办?万一以后公主发现了此事怎么办?苏熙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如果以后苏熙回来把此事告诉了公主,他还能在营中继续呆下去吗?或者说他还能活下去吗? 袁将军军功卓著,又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即便公主知晓了此事,也不会把袁将军怎么样。 可他只是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喽啰,乱世中只想挣点军饷维持生计,并没想过害别人,可偏偏让他摊上了这样的麻烦事。 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做这事,不对,这是他无法拒绝的,应该说,如果他不是睡在苏熙身边就好了。 这日近午时,张申与另一士兵去库营搬运军粮,士兵见张申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申哥,你最近怎么了,做事总出错,要不是我们替你挡着,营头早就处置你了。” 张申神情木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非所问地喃喃道:“也不知道苏熙去哪儿了,还会不会回来。” “苏熙?” 士兵想了会儿,才隐约记起一张脸来,“你是说脸上有疤的那个书生?你不是说他每天夜里都会拿着一个绣着合欢花的香囊看吗?肯定是找他相好的去了呗,估计是不会回来了。他都走了快一个月了,你怎么还在想他。” “合欢花香囊?你们看见苏熙有个合欢花香囊?” 张申正欲说话,一个声音突然从库营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一人出现在眼前,正是亲自来监督清点粮草的青城公主。 ( 第229章 他真的来找她了 “你真的看到苏熙有个合欢花香囊?” 主帅营帐里,慕若菱紧紧盯着跪在面前的张申,她的心快速跳动着,既期待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面对主君的询问,张申恐慌不已,本能地想要摇头否认,然而感受到上方射来的极具威势的目光,他竟没有摇头的勇气和胆量,“回公……公主,小的也不……不确……” 一看张申闪烁其词的样子,慕若菱便知他在撒谎,沉声提醒道:“张申,你可想清楚,在军中知情不报是什么后果。” 张申浑身一凛,额上开始冒冷汗。 既然袁将军敢放苏熙离开,就证明苏熙不是细作,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个香囊会与军情有关,可公主说有关那就是有关,他又怎敢有异议。 思及此,张申不敢再隐瞒,如实禀道:“是……苏熙确实有一个绣着合欢花的香囊。” “香囊什么颜色。” “绿色,对,是绿色的。” 想不到真的是他! 当得到确切答案后,慕若菱紧攥在一起的手微微松开,同时心里泛起一股喜悦,他真的来找她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今天她偶然听到张申两人的谈话,他还要隐瞒多久? 还好,虽然知道的晚了些,但庆幸的是,她现在知道了,接下来她就能为他们的相见做些什么了。 慕若菱对小心翼翼偷瞄她神色的张申道:“你去吧。”顿了顿,又叮嘱道:“不要让苏熙知道今天的事。” 听到前半句话,张申松了口气,可听到后半句,张申的脸色开始发白,冷汗也冒得更多更快了。 从公主的神情和语气判断,几乎可以肯定公主是认识苏熙的,只是公主好像还不知道,苏熙已经离开军营快一个月了。 张申挣扎了会儿,硬着头皮艰涩地说道:“公主,苏熙早就向营头请辞归乡了。” “你说什么?”慕若菱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可是在火头营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这……”张申一脸惶恐,“小的不敢说。” 慕若菱猜应该另有隐情,遂命令道:“知道什么就说。” 张申这才把事情经过如实讲述了一遍,最后又叩头求情道:“公主,小的不是故意要赶走苏熙,只因小的床铺与苏熙的床铺相临,袁将军便将此事交给了小的来办,小的也没想到苏熙会因此突然离开,还请公主明察。” 袁毅! 这就是你对外宣称自己是孩子亲生父亲的目的吗? 慕若菱心中甚是恼怒,突然扬声吩咐道:“来人,张申违反军纪,拖出去杖责三十。” 话音落,立刻有两个守军进来拖张申出去。 张申自知有罪,不敢求饶,只能乖乖领罚。 表面上看,林长歌突然离开是因为袁毅那些别有用心的话,但慕若菱心里清楚,这肯定不是林长歌离开的真正原因。 林长歌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来找她时不敢露出真实身份,才会让他在听到袁毅那些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话时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就选择了离开。 慕若菱思索片刻,开始提笔写信,而后派信使加急送往大乾王朝丞相府林七公子手中。 信中,她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她和孩子最重要最亲密的人,她和孩子等他回来。 青城曲 第230章 请罪 慕若菱的信还未抵达丞相府时,林长歌就被大乾王朝的皇帝请进了宫。 来传话的是皇帝身边的公公。 据公公所言,因皇帝多日不曾见他,想请他进宫叙叙家常,再加上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诞辰,而皇后娘娘自小长在丞相府,他必定知道皇后娘娘的喜好,所以想请他帮忙拿个主意看看寿宴该如何安排。 虽然公公笑脸相迎,虽然宫里也没有传出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但林长歌明白,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他这一去,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林长歌更完衣后,目光从房内摆放的物件上认真地一一看过,努力地想要记住它们的样子。 只因这个房子,慕若菱曾经住过,这些物件,慕若菱曾经使用过,虽然时日不长,却是可供他一生回忆的时光。 在房内停留了许久,林长歌才转身出门,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皇宫走去。 当林长歌踏入皇宫时,感受到宫里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看上去一派风平浪静,只是不知底下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林长歌被公公领进了皇帝齐衡的寝殿,毫不意外,皇后姜锦也在。 姜锦看到林长歌,本就满含期待的双眼变得更加晶亮,同时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急切地想要说什么,但瞥到不远处的齐衡,又忍耐了下去。 林长歌低眉垂目走到大殿前端,规规矩矩向上方的两人行参拜之礼。 齐衡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语气温和地请他起身并赐了座,但紧接着却把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遣了出去。 林长歌见状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不过由于在事情发生后他就做好了承受一切可能的准备,因此此时他心里竟无比的平静,“不知皇上和皇后娘娘召草民来有何吩咐?” 齐衡眸光微转,沉吟了会儿,才缓缓说道:“朕有个好消息要告知表弟知晓,皇后有了身孕。” 早就按捺不住的姜锦立刻接话道:“是啊七哥哥,我有了身孕,十天前御医就验出来了,只是皇上说,要等我诞辰那天再隆重宣布这个好消息。” 显然,姜锦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并没有意识到风暴已经降临。 虽然知道难逃一劫,可当真相被赤裸裸揭开的那一刻,林长歌还是感到无比的悲哀和绝望。 齐衡望着默然不语的林长歌,眸光渐渐深邃,意有所指地问道:“难道表弟就没什么话想对皇后和孩子说?” 林长歌没有辩解什么,径直跪地请罪道:“事已至此,草民无话可说,草民愧对皇上信任,罪该万死,请皇上处置。” 直到这时,姜锦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七哥哥做错了什么要请罪?难道她和七哥哥的事被皇上发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姜锦止不住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往下想,但仍心存侥幸。 因为知道此事的人,不管是她身边的宫女太监,还是酒楼里见过他俩的人,都被她封了口。 况且七哥哥从外地回府也有三四日了,如果皇上真的知晓了此事,又怎会到现在才召七哥哥进宫?而且在面对七哥哥时也没有发怒,可见是不知道此事的。 第231章 恩怨两清再不相欠 姜锦自我宽慰了一番,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些,然后假装好奇地问道:“皇上和七哥哥在说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臣妾不知道的事?” 齐衡依旧不愠不火,看向她问道:“皇后有没什么想对朕说的?” 姜锦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他探寻的目光,底气不足地道:“皇上想让臣……臣妾说什么?还请皇上明示。” 齐衡脸色渐渐冷凝,“既然你们俩都无话可说,那就让朕来说。请皇后告诉朕,皇后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姜锦顿时心惊肉跳、头晕目眩,眼前似有无数火星在跳跃飞舞。 她竭力稳住心神,强作镇定道:“臣妾腹中的孩子自然是皇上的。” 见姜锦不见棺材不落泪,齐衡的眉头不由皱起,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的伪装,“青城公主离去前曾叮嘱朕,由于朕的身子被毒素侵蚀损耗严重,需要长期调养修复,怕对孩子有影响,因此让朕两年内不要要孩子,朕一直在谨遵医嘱执行,所以皇后怀的不可能是朕的孩子。” 一声巨雷突然在姜锦头顶炸响,震得她身子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皇上为何从未对她提起过此事? “皇……皇上……”她张嘴想说什么,可嘴唇却哆嗦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林长歌神情木然地再次叩头请罪,“此事虽不是草民自愿,但终究冒犯了天威,罪大恶极,草民甘愿受罚,只希望皇上看在青城公主和丞相府竭力救治皇上并扶植皇上登基的份上,恳请不要牵连丞相府,草民感激不尽。” 林长歌的话倒点醒了六神无主的姜锦,是啊,这不是她之前就想好的对策吗? 如果事情不被发现,万事大吉,万一被发现,就借七哥哥和丞相府对皇上的恩情求皇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撇开皇上和丞相府的亲戚关系不说,单说皇上的身子和皇位,如此大的恩情是永远也还不完的,而皇上又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定能想办法将此事掩盖过去。 现在她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不急着对外宣布她有孕的消息了。 姜锦稳住心神思索一番后,跪地哭泣求情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嫁给皇上是想好好爱皇上的,可后来发现,臣妾忘不了七哥哥,臣妾真的喜欢他,不能没有他,求皇上放臣妾和七哥哥一条生路吧。 为了让皇上恢复康健,为了让皇上登上皇位不再受他人欺凌,七哥哥耗费了多少心血,皇上不会不知,皇上忍心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及其妻子命丧黄泉吗?” 虽然自己的皇后再三表示爱的是别的男人,但齐衡却一点也不生气,不仅如此,心底竟然还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段强加在他身上而他又无法拒绝的姻缘。 姜锦说得很对,他做不到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狠手,他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而这条生路,他也早已为他们想好。 他沉声说道:“表弟和丞相府的大恩朕铭记于心,朕也答应过青城公主,要护宁林两家周全,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朕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们救过朕、帮过朕,朕也不想把此事闹大牵连无辜。朕想过了,既然你们有情,又有了孩子,朕就放你们离开,从此隐姓埋名去过自己的日子,如何?” 林长歌叩头谢恩,“谢皇上肯放过丞相府,草民感激不尽。” 姜锦跟着叩头,感激涕零道:“谢皇上,谢表哥。” 而后她看向林长歌,无比欣慰无比期待地道:“七哥哥,我们终于能一辈子在一起了,我会好好爱你,好好爱我们的孩子。” 林长歌没有回应,也没有转头看她,慢慢从地上站起身,一字一句道:“从现在起,你我恩怨两清,再不相欠。”语毕,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姜锦瞬间泪如雨下,身子瘫软在地。 “七哥哥……阿祯哥哥……” 她回头大喊,可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翌日清晨,丞相府突然传出七公子林长歌暴病身亡的消息。 一个时辰后,大乾皇宫也传出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 第232章 不好的预感 “长歌,不要走了,快停下,停下,长歌……” 夜深人静,正是好眠之时,然而床榻上的慕若菱却睡得极不安稳。 她一手抓住身上的薄毯,一手抓向虚无的空中,同时口中害怕地喊叫着,显然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长歌,不要……” 如此过了片刻,她突然大叫一声,直挺挺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额上的冷汗随着她的动作滚落下来。 微弱的火光,简陋的营帐,熟悉的摆设…… 惊魂未定的慕若菱睁大眼看看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噩梦。 实在太可怕了!她竟然梦到林长歌像个傻子一样,走到了悬崖边还不知道停下,结果就从悬崖跌了下去…… 也许是被噩梦惊吓到了,慕若菱只觉得心口又堵又慌又闷,腹部也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深吸口气,然后慢慢下榻,准备倒杯水喝缓解一下。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关于林长歌的噩梦。 自从信使离开后,她就每天活在担忧之中,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特别是二十天前得知大乾皇后姜锦突然病逝的消息,她心底的不安变得愈发强烈。 姜锦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死了?真的是病死的吗? 这和之前林长歌伪装成苏熙来看她是不是有关? 直觉告诉她,这两者应该是有关联的,毕竟林长歌和姜锦之间有太多的牵扯,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挽救的事,姜锦定不会走到这一步。 姜锦是一国之母,她死了,皇帝齐衡会昭告天下,世人很快就能知晓。 那林长歌呢?他是否还好好地活着? 如果林长歌和姜锦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林长歌能保全自己吗? 这对林长歌来说应该不难吧?毕竟他那么聪慧,而且齐衡也许诺过,会护宁林两家周全,无论发生什么,齐衡应该都不会要林长歌的命。 慕若菱如此安慰着自己,可惜作用并不明显,最后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已经离开快两个月的信使身上。 算算日子,信使也该回来了。 不知信使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消息,但愿是她想要的吧。 时辰还早,可慕若菱却没了睡意,就那样愣愣坐在桌前直到天亮。 两日后的傍晚,信使终于归来。 可没想到,信使进入主帅营帐后,竟将原本该送出的信又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了她。 只听对方解释道:“信没有送出去。想必公主也听说了大乾皇后病逝的消息,小的打听到,在大乾皇后病逝的那天清晨,丞相府的林长歌公子也暴毙身亡了。” 慕若菱紧紧攥着手里的信,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也看不出悲伤之情,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信使退下。 然而,信使刚走出营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吓得信使不敢再往前迈步,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哭声很快引起了周围将士的注意,众人纷纷朝主帅营帐投来担忧疑惑的目光。 公主向来沉稳冷静,情绪从未有过如此崩溃的时候,今天是怎么了?公主腹中还怀着孩子呢,这样身子能受得了吗? 青城曲 第233章 早产 远处的袁毅听到动静迅速赶来,一眼看见信使手足无措地站在营帐外,匆匆开口问道:“你为何站在主帅营帐外?里面出了何事?” 他不是不想冲进去一探究竟,只因自公主知道是他赶走了伪装成苏熙的林长歌后,就对他冷淡了许多。 虽然公主不曾说他什么,甚至连提都未提过此事,但他能感觉到,公主心里对他是有怨怪之意的。 因此,若非必要,他也不太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出现在公主面前。 他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主对他的怨怪之意能慢慢消散,虽然有些困难,但他相信,公主最终会明白他的一片心。 何况,他又没有对林长歌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他只是把事实说给了林长歌听,是林长歌主动选择离开的,与他并没有直接关系,公主应该能想明白这点。 信使听到袁毅的问话,就把事情详实述说了一遍。 当听到林长歌已经暴病身亡时,袁毅心神大震,一把抓住信使的前襟不相信地再次确认,“你说什么?林长歌死了?消息可靠吗?” 信使道:“消息绝对可靠,小的亲自打听过,林七公子是和大乾皇后同一天死的,而且小的离开时,有看到丞相府在办丧事。” 袁毅抓信使前襟的手陡然垂下,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这样?林长歌怎么会死呢?他从未想过害林长歌。公主会不会把林长歌的死归罪到他身上? 周围的人很多,然而却无比地安静,只余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震动着人的耳膜。 不知过了多久,主帅营帐里的哭声渐渐减弱,最后又变成无声。 袁毅虽然很担心,但却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眼。 就在犹豫不决时,突然看到勤务兵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他走上前对勤务兵交代了几句,然后目送勤务兵进入了营帐。 结果,勤务兵一进去,立刻惊叫起来,“公主,公主晕倒了,有血……血……,快来人啊,公主流血了……” “马上去请医师来。” 袁毅匆匆丢下一句,便飞奔进入了营帐。 营帐内,慕若菱侧躺在床榻前的地上,而她下身的衣裙已被鲜血染红…… 慕若菱才怀孕七个多月,还不到分娩的日子。 然而,由于军旅生活艰苦及肩上责任重大,使她不能很好地养胎,如今又受了重度刺激,导致孩子早产。 庆幸的是,虽然生产时极度危险,但慕若菱凭着心中的爱与信念,最终平安生下了女儿。 这是她和林长歌的孩子,她不能让孩子有事! 孩子出生后,慕若菱为孩子取名慕天娇。 由于孩子是早产,身子便有些羸弱,而慕若菱生产后身子也很不好。 袁毅怕再折腾下去会出意外,便提议暂时停止进攻计划,让两人好好将养三五个月。 但慕若菱拒绝了。 一天不回到隆兴,她就一天不安心。 何况夜长梦多,万一期间再有什么变故,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因为她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对。 再说几十万兵马每日的粮资也是笔巨大损耗,多耽搁一天,百姓的负担就重一天。 如今士气正盛,最好的策略就是一鼓作气直取京城。 因此,慕若菱只休息了不到二十天,便指挥着大军继续向京城隆兴进攻。 第234章 称帝 自徐炫明死后,徐氏一族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内斗。 徐家家主徐信一共有五个儿子,除长子徐炫明为嫡出外,其余四子皆为庶出。 徐炫明死后,太子之位空悬,徐信的四个庶出儿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斗得是你死我活。 在这场内斗中,徐家三子和徐家四子因被人揭发有逼宫谋反的意图,最终被性情残暴多疑的徐信用毒酒杀死。 没过多久,徐家二子因在如何抵御复国大军一事上与徐信意见不和,言语不慎触怒了徐信,结果当场被暴怒的徐信一剑刺死。 于是,徐家就只剩下了一个最小的儿子徐立。 不过,此人年纪虽小,却是徐家众多儿子中最有智谋最有胆略的一个,也因此,平日里最得徐信宠爱。 长期内斗,加上残暴血腥的统治和奢靡无度的生活,徐氏政权早已分崩离析、人心涣散,受其盘剥的百姓以及无数将士皆在翘首期盼复国大军的到来。 因此,当慕若菱率领大军打到隆兴城时,没费多少力气就攻破了城门,而后在倒戈的守城将士的配合下很快就控制住了城中各处。 徐信得知京城沦陷、众军叛变,心知大势已去,自己已无处可逃,而复仇而来的慕若菱也不可能放过自己,于是,在大军攻破皇宫大门之时,便在寝殿内挥刀自尽了。 攻破宫门后,慕若菱策马直奔徐信的寝殿而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她用剑狠狠刺了几下徐信尚未僵硬的尸体,恨声道:“倒是便宜了这个叛徒。来人,把这个叛徒的尸体挂到城门上暴尸七日。” “是。” 立刻有兵士上前拖徐信的尸体出去。 这时,袁毅匆匆赶过来说道:“公主,我带人搜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看到徐立的影子,他只怕是提前逃走了。” “想逃,休想。” 慕若菱冷哼一声,立刻吩咐道:“徐家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到。马上把徐立的画像张贴出去,并重金悬赏,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好,这件事我亲自去办。”袁毅说完,便马不停蹄地去准备了。 离开七年后,青城公主慕若菱终于又回到了大耀皇宫。 然而,眼前的一切和当初离开时相比已变得面目全非,她只能凭借记忆重新为这座宫殿描绘上熟悉的色彩。 回宫一个月后,慕若菱在一众文臣武将的拥护下登基称帝,成为大耀国的第一位女帝,同时册立爱女慕天娇为皇太女。 对于复国之路上相助最多的袁毅,慕若菱给予了最大的功勋与信任,不仅恢复了他国公爵位,同时让其总掌大耀兵马及军政大权。 而其他有功之人,也皆一一论功行赏。 在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历经浩劫的大耀国渐渐展现出生机,百姓的生活也趋于安定,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唯一让人不安心的,就是逃脱的徐家五子徐立。 此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竟找不到丁点蛛丝马迹。 慕若菱想不明白,一个大活人,面对铺天盖地的追捕文书,是怎么做到一点行迹都不露的? 有没有可能,徐立已经死在了某个隐秘的角落? 第235章 重伤昏迷 这日,慕若菱去皇陵祭典自己的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望着冰冷的墓碑,她不禁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齐祯的陵墓。 本以为上天慈悲,让齐祯有幸重生到林长歌身上,可没想到,最后又是这样的结局。 如今她已复国成功,也生下了他们的孩子,可他却看不到了。 慕若菱眨眨酸涩的眼睛,重新把目光投向眼前的皇陵,思索着该为林长歌建一座怎样的衣冠冢才合适。 午后,銮驾准备返程时,突然有侍卫来报,说徐立一伙人挟持着皇太女闯出了宫门。 慕若菱大惊,顿时慌了神。 天娇是她和林长歌的孩子,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绝不可以有事,可偏偏她远在皇陵,什么都做不了。 慕若菱又急又气,训斥道:“怎么回事?徐立是如何混进宫的?又是如何接近皇太女的?宫里这么多人,就没人发现吗?都是干什么吃的?” 侍卫道:“回陛下,徐立根本就没有离开皇宫,他和他的十几个近身侍卫一直藏在地下宫殿里。今日见陛下率领文武大臣出宫祭典,所以才趁机出来杀死宫人后潜入了皇太女的寝殿……” “地下宫殿?”慕若菱一脸震惊,她在宫里已经快两个月了,可从来不知道有个什么地下宫殿。 “是的,属下们下去看了,里面吃的用的应有尽……”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慕若菱来不及细问,边翻身上马边打断侍卫的话道。 “往城东去了。” 侍卫话音还未落,慕若菱却已策马飞出。 侍卫忙打马跟上,安慰道:“陛下也不要太担心,他们刚出宫,袁将军就得到了消息,立刻去追了,相信袁将军会平安救出皇太女的。” 慕若菱问:“就他一个人吗?” 袁毅的功夫的确很好,但对方却有十几个人,而且还都是无路可走的亡命之徒,更重要的是天娇在他们手上,投鼠忌器,怎么看形势对他们都是不利的。 侍卫回道:“是的,但随后掌管禁卫军的元统领就带人去接应了,想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慕若菱没再说话,只拼命打马向前奔跑。 不知闷头跑了多久,前方远远地传来马蹄声,但慕若菱没有丝毫停留。 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是元统领等人。 慕若菱望向众人,没有看到袁毅,也没看到有人怀抱襁褓,只看到有一辆普通马车。 慕若菱害怕紧张得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甚至不敢去看马车里的情景。 她知道袁毅和天娇在里面,而且情况肯定不好,因为如果袁毅好好的,是不会放着马不骑而乘坐马车的。 好在这时元统领及时开口汇报道:“陛下,袁将军平安救出了皇太女,只是他自己身受重伤昏迷了。” 慕若菱闻言迅速翻身下马,走到车前一看,果真看到慕天娇脸带泪痕闭目躺在襁褓中,想来是哭累睡着了。 而旁边的袁毅后背插着支长箭,一动不动地在车厢底趴着。 慕若菱扒开袁毅的衣服查看伤口,竟发现箭上有毒。 她立刻封住袁毅的几处穴道,用力拔出毒箭后,又匆匆吩咐道:“马上去宫里请御医在国公府等候。” 语毕,她从车里抱出慕天娇,命人赶紧送袁毅回国公府。 待马车离开后,慕若菱才看向元统领问:“徐立等人在哪里?” 元统领回道:“徐立已经被袁将军杀死,其他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有几个逃走的,属下已经命人去追了,他们都受了伤,肯定能抓到。” 慕若菱听说徐立已死,终于彻底安了心。 第236章 此诺此情此心不改(终章) 袁毅自作主张赶走林长歌,慕若菱心里的确是有怨气的,特别是得知林长歌回去不久就身亡了,心底的怨气更是与日俱增。 因此,这么久以来,两人除了探讨军情及朝堂之事外,不曾再说过别的话。 可今天,袁毅却因为救她和林长歌的孩子而身受重伤,这不禁让她心里五味陈杂。 在这件事上,她是感激袁毅的,而且是非常非常感激。 袁毅的箭伤不是很深,所中的毒也并非无药可解的剧毒,但因错过了最佳解毒期,所以救治起来便麻烦很多。 慕若菱和众御医竭尽全力救治了两天,袁毅却依旧昏迷不醒。 这让慕若菱深感奇怪,袁毅已经脱离了危险,按理早该醒了。 如此又过了三天,国公府终于传来袁毅清醒的消息。 得到消息后,慕若菱命人备好车架,准备亲自登门看望并致谢。 可没想到,抵达国公府后,袁毅却以身体不适、精力不济为由拒绝相见。 这是慕若菱完全没料到的,可袁毅不见,她也不好强求,只得满心疑惑地回了宫。 过了几日,慕若菱再次登门,袁毅依旧不见。 慕若菱不知道袁毅为何会如此,但她感觉得到,袁毅是真的不愿见她。 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只吩咐御医细心照看,并每日向她呈报袁毅的身体恢复情况。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这两个月里,慕若菱不曾再登国公府的大门,而袁毅也不曾进宫来,甚至连一道奏折都不曾呈递过。 这不像袁毅的作风。 这一天,突然从宫外递进来一封信,信的内容是约慕若菱到位于城西的南山顶一见。 信没有署名,不过上面的字迹似曾相识,猛一看,像出自袁毅之手,可细看,又觉得不像。 慕若菱思索一番后,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春末夏初的南山,花木葱茏,泉水叮咚,一派生机盎然景象。 当慕若菱登上南山顶后,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座新建不久的茅草屋,看外形,竟像极了大乾王朝忘忧山上的那座。 而大耀国里,见过那座茅草屋的,除了她,便只有袁毅。 看来,是袁毅约她来的没错了。 慕若菱如此想着,走上前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四目相对,屋内坐着的人果真是多日不见的袁毅。 只是,今日的袁毅与往日不同,没有穿惯常穿的玄衣黑袍,而是身着一袭白衣,面上也一改往日的冷峻之色,而是带着浅浅的、温和的笑…… 慕若菱看着看着,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忍不住怔怔地问道:“你是……” 袁毅起身来到她面前,微挑眉笑问:“不知公主当初的许诺可还算数?” 公主? 当初? 慕若菱心神猛地一颤,屏息问:“什么许诺?” “从今往后我的心、我的身只属于你一人,就算日后光复大耀成功,我有幸成为帝王,此诺此情此心不改。” “这些话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袁大哥,你是……” 未完的话被炙热的吻吞没。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