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唐第一女相》 作者:晢晢 内容简介: 重生后的杨广誓要挽救破碎山河,杀尽天下反贼,为表兄李渊奏响了凉凉… 世人皆说我是疯子,对,请叫我疯子,不要叫我傻子,杨广睥睨天下,撸起袖子准备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听说杨广下全国诛杀令追杀表兄李渊,李渊小命要玩完? 穿越者王庾表示,事情往往不会太简单... 这是一个包罗万象一切皆有可能的时代,是王者还是青铜,且拭目以待... 第1章 大风将起 白鹤山天宫院。 窦轨刚停在竹屋前,门就自动开了。 “客自远方来,身心劳苦,请进来吃杯茶吧。” 里面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窦轨虽心有疑惑,但还是抬脚踏进了竹屋。 屋内摆设简陋,一位着白衣道袍的中年男子盘腿坐于床榻,此人,就是以相术风水扬名天下的袁天罡。 袁天罡睁开双眼,伸手招呼:“大郎请坐。” 窦轨扫视屋中一眼,在屋中央地面的蒲团上跪坐下,对袁天罡拱手道:“见过道长,今日前来,还请道长为某相看,问问前程。” 袁天罡认真地打量了窦轨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掐指一算,乾坤便在心中,他低沉而又浑厚的声音响起:“苍穹碎裂,日月无光。 “大风将起,四海沸腾,山河倾覆,乱世逐鹿。 “大郎前额饱满,蕴藏富贵,下巴浑圆厚实,右侧凸隆,明洁光亮,乃是功绩之所。 “不出两年,乱世之中识得明主,必定在梁州、益州大树功业。” 窦轨大喜:“若真如道长所言,他日功业能成,我定不忘您指点过我的大恩大德。” “大郎且去吧。” 袁天罡闭上双眼,已是逐客之意。 “嘭。” 窦轨站起来正欲离开,屋中突然一声巨响,惊住了他。 他循声望去,却是一只活物用四肢紧紧缠住一个竹夹膝,从床上滚落下来,撞到了一旁的柜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只活物大部分的毛发是金色的,腹部和四肢有一部分毛发为白色,窦轨刚好看到的是它的侧面,耳朵直立,尖尖的,尾巴像是狐狸的尾巴。 而它环抱的竹夹膝是用竹篾编成的圆柱形物,中空,四周有竹编网眼,供人取凉。 但这个竹夹膝却与普通人家的不太一样,此物中空部位里面还有两个小球,球面画着精美的图案,很是玲珑。 那只活物似乎是被里面的小球给吸引住了,死死地抱着竹夹膝,前爪透过网眼往里掏。但网眼太小,它始终抓不到小球。 掏了半天,小球挨着地面,离它的爪子甚远。 它停下动作看了一眼里面的小球,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它将竹夹膝竖立在怀中,两个小球立刻就滚落到了底部,触手可及。 它兴奋地摇了摇尾巴,将爪子伸进了网眼,虽碰触到小球,却拿不出来,它顿时就急了,抱着竹夹膝翻滚捣腾了起来。 “嘭。” 矮几掀翻了,茶杯茶壶碎了一地。 “铛。” 花瓶碎了,花枝断了。 “咚。” 砚台转动,墨水四溅,书籍散落 其中一本书籍从它的爪子下飞出,朝着袁天罡袭去。 窦轨一惊,却见袁天罡淡定地伸出手,轻轻松松地接住了书籍。 “黄毛,过来。”袁天罡神情无奈,将书籍放在一旁。 黄毛? 窦轨再次看向了那只名叫“黄毛”的活物,此时它身上沾染了墨水,黑黄白相间,煞是丑陋。当它听见袁天罡的呼唤,立刻就甩掉了怀里的竹夹膝,迈着小短腿奔向了袁天罡。 此时,窦轨才看到了它的正面,耳朵不是纯粹的尖,而是略圆,面容似狐狸。 窦轨在心里嘀咕:莫非这是只狐狸?可这只狐狸也太胖了些,腿也太短了些 难道是被施了妖法的狐狸? 窦轨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禁失笑,肯定是自己看了太多关于妖魔志怪的杂书,所以才会如此想。 黄毛跳入怀,袁天罡一点都不嫌弃它身上脏,任由它蹭了一身的墨水,轻轻地抚摸它背部的毛发,目光扫向还呆立在门边的窦轨,淡淡问道:“大郎还有事?” “不,不,没事。”窦轨作揖:“那某就告辞了。” 跨出门槛之后,又忍不住回头往里看,只见那黄毛趴在袁天罡的怀里,摇曳着尾巴,尾巴下面的白色绒毛格外的显眼,那一块白色绒毛区域的形状就像是桃子。 窦轨心生好奇,想再仔细研究一下,眼前房门却“嘭”的一下,关上了。 袁天罡望着紧闭的房门,抚摸黄毛的手慢慢往下,直至它浑圆又软和的白色毛发区域,方才停住,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口中叹道:“唉世人的好奇心就是太重” 是夜,袁天罡站在院子中仰望星空,却见三垣中星宿排列与往常有异,群星闪耀,紫微势弱。 忽然,一道白光自紫微垣中破空降下,落在了东北方向。 袁天罡摸了摸怀中干干净净的黄毛,目光深邃,语气幽幽:“大风将起” “既然生了我,为什么不好好对我?” 上一秒她还捂着自己的断手,声声泣血地控诉那人,下一秒她却进入了梦乡 难道是她痛昏了过去,这是梦境? 又或者是她死了,这是地狱? 不,都不是。 王庾还能清楚地记得右手被斩断那种剖心剜骨的痛,太痛了,痛到窒息,到后来,是真的痛死了吧。 否则她又怎会出现在另一个时空? 王庾已经意识到,她穿越了,因为她的双手完整无损,且传来的痛是被勒的痛,而不是断手的痛。 这不是梦,更不是地狱,她还活着。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穿越成了一个小孩,目测大概六七岁左右,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袍,上面沾了灰尘,有点脏。双手被绳索绑得很紧,因此她感觉到了痛。 她抬起头,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陋,除去一张稍大一点的木床和一个陈旧的木柜以及一张大概三十公分高的案几,就没有别的像样的家具了。 床上摆着竹制枕头和一床黑色的陈旧的棉被,床边的地面上滚落着一个圆柱形的物体,也是由竹篾编制,中间镂空,四周都是网眼,倒像是古代的“竹夫人。” 但比竹夫人短小,应该是竹夹膝。 屋中随处可见的是方形的竹席,散落在地面上,供人坐卧。 上面或坐或卧的人都跟她一样,双手被绳索绑住。头发散乱,面上灰扑扑的,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沾满灰尘泥印,像是在泥土中滚过一般。 王庾在心中数了数,屋中加上她一共二十人。男人们头戴幞头,身着黑色或者土黄色圆领窄袖袍衫,脚蹬软底靴。女人们则身着窄袖襦衫,下身束裙,腰系长带,足蹬高头鞋履。 这样的装扮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王庾看过去,在她不远处的杂物堆中有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是她的瑞士军刀。 没想到这个东西也跟着她一块儿来到了古代。 王庾眼睛一亮,站起来就要过去捡。 “砰”。 第2章 俘虏必死 “砰”。 王庾还没来得及行动,房门就被人踢开,一群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抓住里面的人就往外拖。 “啊。” 女人和孩童们受到惊吓,尖叫了起来,却遭到了那群人更为粗暴的对待。 “不许叫,再叫就现在杀了你,快走。” 王庾一样被拽住了手臂往外拖,她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堆杂物,咬了咬下唇,脚下一滑,身体就往左边摔去。 拽住她的男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又看向了摔在地上的王庾,骂道:“贼小子,连路都走不稳,活该你被杀。” 骂完,上前一把拎起王庾,就往外走。 王庾握紧了手中的瑞士军刀,忍住身体悬空的痛苦,在路上抓住一个“同伴”就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那人愣住了。 还没等到回答,王庾就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到柱子上,骨头都快被撞散了。 抓她的人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子,别耍花招,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说完,亮了亮腰间的刀。 王庾忍住疼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眉顺眼地站到一旁,再也不敢出声。 “算你识相,反正是个死,就让你多活一刻。”那人粗暴地拽住王庾的胳膊,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看来她穿越得不是时候,这马上就要丧命了。 王庾猜得没错,这些被关的人被带到了一块空地上,面向一个木台跪着。 “将军,这些人是昨天抓的,给您练练手。”一个獐头鼠目的手下殷勤地给站在木台中央的青衣男子递上一把弓。 旁边另一个手下紧跟着递上箭矢:“将军这么厉害,箭无虚发,一向都是百发百中。等到魏首领攻进洛阳,把那杨广老儿拉下马,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宰相,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哦。” 青衣男子被哄得很开心,仿佛大宰相唾手可得,一挥手,豪气干云:“没问题,到时候你们各个都封大官。” 众人学着官员作揖:“多谢甄将军,哦不,多谢甄大宰相。” “哈哈”青衣男子狂傲地大笑起来。 魏首领,洛阳,杨广,甄将军,大宰相王庾在脑中迅速消化这些信息,再联合之前她看到的,脑中闪过一道亮光,莫非现在是隋朝? 对了,他们称杨广老儿,又说要攻进洛阳,一定是烽烟四起的隋朝末年。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王庾循声看过去,跪在最左边的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前插着一支箭。 杀戮已至。 有人不甘心等死,开始逃跑,拼命地往后面跑去。 后面是一片树林,只要进了树林,他就得救了。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很快就有人加入了逃跑的队伍,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跑,就意味着死亡,跑了,兴许还有生的机会。 但还有一些人是被吓软了腿,站不起来,只能乖乖等死。 “咻。” 箭矢直射而去,有人应声而倒,不过跑了十来步就死了。 “咻咻” 一支箭刚射出,另一支箭就接踵而来,一箭接着一箭,将那些满怀希望的逃跑者给射死了。 王庾看见那些人的眼睛,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还含着一丝希望,希望后面那片树林能给他们带来生机。 然而,他们还没进入希望之林,就已经踏上了黄泉之路。 再看站在木台上的青衣男子,他手持弓箭,嘴角含笑,脸上始终保持着戏谑的表情,就好像这些人不是人,而是他练箭的靶子。当这个靶子移动时,他的心情会更兴奋。当靶子的心脏上插着他的箭倒下去时,他的心情亢奋到了顶点。 当看见逃跑的人没跑几步就被射死了,其他人被震慑住,不敢起逃跑的心思,纷纷对着青衣男子磕头:“将军饶过我们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青衣男子不为所动,冷酷地吐出了四个字:“俘虏必死。” 当这句“俘虏必死”说出口,这些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惨叫声不断传来,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而跪在地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周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股尿骚味 王庾皱了皱鼻头,往左边看去,却是跪在她旁边的一个男孩吓得尿了裤子,他脚下土壤的颜色变深了。 她往左边更远处看过去,那些被俘虏的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无法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尖叫声和惨叫声以及恐惧的表情让那些冷酷的手更加亢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嗜血,他们欢呼着,大笑着,仿佛在观看一场生死游戏,一场让他们无比愉悦的游戏。 不行,她得想办法自救,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她就得抓住,她要活下去。 她下意识地去摸虎口,却被掌中硬物硌了手。 对了,她还有武器。 王庾捏住瑞士军刀,将主刀翻出来,双手垂在地面上,左手在外遮掩,右手拿着瑞士军刀去割手腕上的绳子。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跪着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轮到她了。 她一个小孩,在群狼环伺的境地,就算是解放了双手,她也逃不出他们的魔爪。 怎么办? 王庾努力加快手上的动作,脑袋飞速运转,目光紧紧地盯着青衣男子的手。 魏首领,甄将军,杨广 “咻。” 箭矢飞出,有人应声而倒。 “将军好箭法。” “将军百发百中。” 王庾一看,她左边还有三个人,右边无人。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王庾再看向青衣男子的时候,他已经弯弓搭箭,又一支箭飞了出去。 好快。 青衣男子已经不想欣赏这些人的恐惧了,他欣赏够了,所以他想速战速决。 王庾迅速往左边看去,又往后面看了一眼因逃跑而被射死的那些人,她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个青衣男子喜欢从右边依次射到左边,且每一箭都要射在心口,一箭毙命,不管是逃跑的人还是跪在地上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射中了心口。 他在炫耀,炫耀他的箭法有多高超,有多精准,就好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他就是把这些人当成了靶子,生命在他眼中毫无价值。 “咻咻” 无比清晰的倒地声,王庾的身体猛地一弹,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弯弓搭箭,这一次,箭对准了王庾 第3章 不可思议 “咚。” “咚咚。” “咚咚咚。” 王庾望着前方那闪着寒光的箭头,已经能想象到箭头插进心口所带来的剧痛,不比断手痛得轻。 她的心跳在加速,正在一点一点往上蹦,仿佛下一刻,心脏就会从嘴里跳出来。 冷静,冷静。 王庾闭上了双眼,认真倾听。 她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没人关注,在那些凶徒眼中,王庾闭上双眼无非就是吓得不敢看而已。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王庾能感觉到死神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只等她咽气就带她下地狱。 她的心跳仍然在加速,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没法让心跳恢复正常。 或许,她会死 上一世,她刚考上博士就已经死了,还未来得及完成学业,享受人生 这一世还未开始,难道她又要死了吗? 不,她不想死。 她试着深呼吸,凝神倾听。 “咻。” 箭矢破空而来。 它的速度非常快,夹击着气流飞速前进,眨眼间就到了王庾的胸前。 突然,王庾睁开了双眼,同时身体往右倾斜。 “呀。” 一声惊呼。 青衣男子对自己的箭法很自信,当他射出这一箭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小孩必死无疑,所以他看也没看,就将弓箭递给旁边的手下,准备离开。 当听到来自手下的惊呼声时,他转过身去,却发现那最后一个俘虏依然挺直了腰背跪在地上,跟之前一样的神色,面无表情。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左肩上插着一支箭,那是他刚才射出的箭。 怎么可能? 青衣男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他的箭法从来没有失准过,他对准了那个小孩的心口,又怎么会射到肩膀上去? 他抓过一名手下:“他是怎么躲过去的?” “这这”手下认真回忆了一遍刚才的情景,支吾着说道:“好像是他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 不可能。 “拿箭来。”青衣男子伸出手。 手下立即递上弓箭和箭矢。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青衣男子迅速弯弓搭箭,再一次对准了王庾的心口。 又来了。 王庾眯了眯双眼,刚放松的肌肉又紧绷了起来,心跳持续在加快。 “咻。” 破空声响,这一次的箭矢比刚才的速度更快。 王庾沉住气,看准机会,迅速往右边倒去。这一次,比刚才更用力,王庾倒在了地上。 但箭矢插进了她身后的土壤中。 又躲过了一劫,王庾忍不住轻呼了一口气。 “有意思,有意思,老子很久没碰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娃儿了。” 青衣男子一连说了三个“有意思”,脸上表现出了对王庾浓厚的兴致,但一丝杀机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就在旁人以为他这样说是打算放过那个小孩时,青衣男子又迅速取了一支箭,搭弓,对准了王庾。 此时的王庾正躺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再加上她刚才中了一箭,流了很多血,又用力躲过了第二箭,此刻已经筋疲力尽,头晕目眩,只想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但青衣男子显然不会因此放过她,从他那充满嗜血的眼神中,王庾清楚地知道,他要杀了她,不死不休。 “咻。” 来不及多想,箭矢已经朝着她飞来。 只能拼死一搏了。 王庾咬紧了牙关,右脚猛地在地上一蹬,身体旋转,往边上一滚。 当箭矢再一次插进土壤的时候,周围的人惊掉了下巴,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高手吗?竟然能躲过甄将军的箭? 是神人吧? 不,是神童吧。 连续两箭落空,青衣男子心中激起了斗志,又取了一支箭。 没力气了,王庾气喘吁吁,瘫在地上,只想睡一觉。 可是不行啊,她得活下去。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抓住肩膀上的箭用力一弯,箭身断裂,只留下箭头在她的身体内。 瞥见自己身上灰白的衣服,看这款式,倒有点像 有了! 不管有用没用,赌一把吧。 于是,众人看见王庾突然盘腿坐了起来,双手合十,紧闭双眼。 她在干什么?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王庾身上,他们似乎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在他们的记忆当中,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躲过甄将军的箭,这个小孩是唯一一个躲过去的。 来了。 “咻。” 箭矢破空,夹击着急速的气流卷起了一阵小旋风,直射王庾。 “破。” 只听得一声大喝,他们看见王庾睁开了双眼,手腕上的绳索突然断裂,她双手在地上一拍,身体旋转向上。 箭矢擦肩而过,射入地中。 而王庾的头发轰然散开,三千发丝披于肩上,手结太极印,又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此刻,她站立于天地之间,风灌满了她白色的袖子,更显得她身姿飘逸,郁郁飘仙,就像那玄都观的天师,仙风道骨,威严不可犯。 众人惊呆了。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王庾就如同被神灵附体一般,双眼闪闪发光,用一种充满了沧桑的老者声音说道:“吾乃玉清圣境无上开化首登盘古元始天尊,此小道是我门下弟子,尔等休得无礼。” 随即用凌厉的目光扫射众人,煞气满满地说了一句“欺我弟子者,必死”。 众人被镇住了,尤其是王庾周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让他们不敢直视。 这是元始天尊为保护弟子附身了? 面对不怒自威的王庾,众人心中一股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不敢上前,唯恐亵渎了玉清祖师。 青衣男子此时的想法跟众人是一样的,以为这是元始天尊显灵了,他手上一松,弓箭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嘭。” 有人的刀跟着落在了地上。 刀,魏首领,魏刀儿。 甄将军,甄翟儿。 王庾双眼一亮,原来是他们 王庾顺势,身体猛烈地抖了抖,装作是被这声音惊醒,而后一脸茫然地望着众人,声音稚嫩胆怯:“发生什么事了?” 一人试探着问她:“你不记得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王庾露出认真回忆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 果然不记得了。 果然是元始天尊显灵了。 但有一双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睛始终盯着王庾,他问:“你师父是谁?” 第4章 叫袁明元 王庾懵了,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她后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此时黏糊糊的很难受。又气力耗尽,如今全凭一股想活下去的欲望撑着。 但看甄翟儿这副神情,似乎不那么好糊弄。 她深吸一口气,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镇定地说道:“将军印堂发亮,额前饱满,下巴浑圆,光洁明亮,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一定会大有建树。 “想必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甄翟儿将军吧?” 甄翟儿眉梢往上挑:“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他根本就没参与这次劫掠行动,也没在这群俘虏中露过面。 此话一出,王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不疾不徐地施了一个道礼,“甄将军,久仰,小道乃是袁天罡的徒弟,姓袁名明元,我师父有几句话让我转述给您和魏首领听。” “袁天罡?”甄翟儿露出疑惑的表情,问左右:“袁天罡是谁?” 左右皆摇头:“不认识。” 王庾:“” 王庾心里一慌,老天是在玩她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此时的袁天罡应该已经四五十岁了,以他的才华,相术早已闻名天下,甄翟儿又怎么会不认识? 就算不认识,也总该听说过他的名号吧? 难道是她记错了? 又或者说因为她的出现,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这个时期的一些人或者一些事也不复存在了? “小子,老子管你是什么小道还是老道,既然你落在老子手中,老子就一定要杀了你。” 甄翟儿突然发难,从旁边属下的腰间抽出一把刀,就冲向了王庾。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完全没给王庾思考对策的机会。 甄翟儿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到了王庾的面前,他扬起大刀,又重重落下。 情急之下,王庾开口念起诗来,声如洪钟,传自四方: “霹雳真元出, “巍巍山河聚, “刀剑摘星辰, “福禄飞下凡, “子孙千秋业。” 甄翟儿愣住,大刀停留在王庾头顶的发丝上。 念完诗,王庾后背的衣服已然全湿透,额头上也是细汗涔涔,双腿有点发软,全靠一股气撑着。 此刻,她望着头顶上寒光闪闪的刀刃,心里头直发麻,也非常的忐忑不安,如果这首诗还不能打消甄翟儿的杀意,那她,真的要葬生于此了。 “小子,念一首诗就想让老子饶过你?太天真了。”怔愣过后的甄翟儿,依然不改初衷。 “俘虏必死!” 王庾绝望了,终究逃不过一死。 她闭上双眼,静等死亡来临。 “刀下留人。” 就在刀将要往下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再一次阻止了甄翟儿的杀戮。 甄翟儿举着刀没放下,回头看向来人,见是首领身边的谋士刘先生,眉毛一挑,他怎么来了? 只见刘先生走了过来,抓住甄翟儿的手腕,往上一抬一挪,刀离开了王庾的头顶。 王庾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仍不敢放松警惕,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预料不到。 “刘先生怎么来了?”甄翟儿对待来人还算客气,不过还是不忘提醒他一句:“首领可从来不管这些俘虏的事,刘先生莫非是想插手此事?” “不是,老夫没有这个意思。”刘先生先是表明了立场,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个小孩身份特殊,首领要见他。” 身份特殊? 首领要见他? 甄翟儿心中不悦,“他一个庄户的小孩,身份有什么特殊的?何况他父母已经被我们杀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庄户的小孩? 父母死了? 那她现在是个孤儿啊。 王庾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她才刚穿越过来,身体内连原主的记忆都没有,在这个世界,她谁也不认识。 刘先生摸了摸下巴上长长的胡须,笑道:“非也,非也。他刚才说他的师父是袁天罡,甄将军日夜跟随首领征战,自然不知道袁天罡是谁,但老夫知道。 “这袁天罡原是益州人,自小聪慧,好学问,精通技艺,尤其是精通面相风水。 “听说他擅风鉴,凭风声风向,可断吉凶,十分灵验。 “听说被他预言过的人,无不被言中,所以很多大官贵族都想找他看面相,尤其是洛阳城中的世族官宦子弟,无不想方设法见他一面。” 甄翟儿再次挑眉:“真有这么厉害?” “当然。”刘先生郑重点头:“要不然首领也不会一听说他的师父是袁天罡,就让我赶来救人了。” 还是有人识货嘛,看来袁天罡混得不错,王庾心中稍安。 甄翟儿侧头去看王庾,想起这小子刚才种种举动,又在他的箭下、刀下毫不畏惧,有那么一丝丝超脱世俗的仙风道骨。 “既然是首领要见他,那我就送他过去吧。” 甄翟儿粗暴地抓住王庾往前一推:“算你小子走运,走吧。” 这是一个狼窝,稍不留意就会被啃个尸骨无存,第一关算是过了,但也只是暂时保住了性命。谁知道那个魏刀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也要杀俘虏? 穿越成一个俘虏,也是够倒霉的。 性命堪忧啊。 王庾用余光瞥了一眼后方,甄翟儿提着刀紧跟在她的身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以及那吃人的目光足以把她凌迟处死。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每一个俘虏? 还是说,身处乱世,这些可怜无辜的老弱病残就逃不过一个死字吗? “首领,人带来了。” 刘先生的声音把王庾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去,屋中央的胡床上坐着一名中年男人。 他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头戴黑色幞头,嘴唇上方和下巴上皆留有短须,此刻坐姿豪放地坐在床上,就着几案上的菜喝着酒。 盘中残余几片羊肉、几片菜叶子,此时看来已无任何品相可言,但满屋子都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和酒香味,勾起了肚中馋虫,翻江倒海。 “咕咚”。 王庾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第5章 师父在哪 “就是这小子?” 魏刀儿放下酒杯,随意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看向了王庾,“娃儿,你几岁了?” 王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只能凭身高来估算。 但她还没回答,魏刀儿又开口了:“六岁?” 王庾顺势点了点头:“嗯。” 魏刀儿摇了摇头:“六岁的娃儿,还是太小了,这么小的娃儿能学到什么?” 王庾立马说道:“我三岁就跟着我师父学习相术,学了三年,不敢说比得上那些真人仙长,但是比外面那些只懂皮毛的道士要强多了。” “喔”魏刀儿顿时来了兴致:“那你说说,这三年你都跟着你师父学了些什么?” “风水,五行,六壬,面相这些都懂一点,我师父说了,不出十年,我定能出师。”王庾拍了拍胸膛,骄傲地说道。 这一拍,不小心碰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但旁边的人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也不管她疼得是否快要死去,只关心她之前念的诗。 “首领,刚才老夫听他念了一首诗,似有深意。”刘先生禀道。 魏刀儿目光掠过王庾肩上的箭头,说道:“把你刚才念的诗再念一遍。” 王庾忍住伤痛,缓缓念道: “霹雳真元出, “巍巍山河聚, “刀剑摘星辰, “福禄飞下凡, “子孙千秋业。” 刘先生仔细琢磨了一番,脸上浮现喜色,急切问道:“这是袁天罡作的诗?” 王庾本想昂首挺胸,增加一点威势,但肩上的伤实在太痛,只得弓着背来缓解疼痛,她一本正经地胡说:“有一天,师父夜观天象,然后就说了这几句话。 “我记性好,当时就在旁边,就记住了。” 听到王庾的话,刘先生显得很兴奋,他走到魏刀儿身边,小声说道:“首领,这首诗暗含您的名字,暗指您将来会主掌天下。” “有这意思?”魏刀儿端正了姿势,身体往刘先生那边倾斜:“先生怎么知道这首诗说的就是我呢?” “首领,您听我给您分析分析。”刘先生开始向魏刀儿详细解说这首诗:“您看,这第二句巍巍山河聚暗含了您的姓。 “第三句刀剑摘星辰暗含了您名字中的刀。 “最后一句子孙千秋业中的子也就是儿,岂不是在说您的名字魏刀儿? “又如,第一句中霹雳,第二句中山河,第四句中飞下凡也暗含了您的名号历山飞。 “这几句诗的意思就是,首领您是天上战神下凡,来拯救天下苍生,为子孙建立了千秋功业,这说的就是您即将取代隋朝杨氏,掌管天下啊。” 听完这位刘先生的解析,王庾差点笑出声来,解析得是真妙啊,妙不可言。 若不是她生死未知,她真想和这位刘先生喝个痛快,他简直就是她肚中的蛔虫,将她情急之中胡编乱造的诗的中心思想,一丝不差地说了出来。 魏刀儿听完这番话,喜不自胜,仿佛已经能窥见自己坐拥天下号令群雄的宏伟霸业。 他下了胡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王庾跟前,一把抓住她,“说,你师父在哪?我马上派人去请他来。” “嘶。” 魏刀儿正巧抓住了王庾受伤的肩膀,王庾痛呼出声,眼睛开始冒金星。 魏刀儿一看,连忙放开了她,仍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师父现在在哪?” “他” 她原本就只想借由袁天罡的名号来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鬼知道他现在在哪,不如随便说个地方,先糊弄过去,猛然触及到甄翟儿那嗜血的目光,心中一紧,肩膀上的伤更痛了。 “他在” 王庾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王庾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她肩膀上的箭头已经拔了出来,身上的大小伤口也被清理包扎好。 “你醒了?” 看见她醒来,一直守着她的小兵立刻兴奋地跑去禀告了。 很快,魏刀儿就来到了她的床前。 “娃儿,快告诉我,你师父在哪?”魏刀儿一脸的迫不及待。 早在那小兵去报信的时候,王庾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此时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师父半年前去云游了,他现在在哪,我不知道。但他临走之前跟我说,若是首领打下太原,他就到太原来投奔首领。” 这个时候,李渊和李世民应该在太原吧,只要到了太原,她就寻机逃跑,去投奔李世民。 “太原啊。”魏刀儿摸了摸嘴唇上方的胡须,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刘先生一脸兴奋,对魏刀儿说:“首领,袁天罡这是为您指了一条明路啊。您想想,太原郡自古以来就是边防重地,粮仓储备丰盈,若是首领拿下太原郡,必定能名震天下。 “到时候各方英杰听说了您的大名,必率部来投奔您。届时您手中有兵有粮,还怕大事不成?” 魏刀儿一听,说得有道理啊,于是,大手往大腿上一拍:“召集人马,三日后出发,攻打太原。” 又对站立在一旁的小兵说道:“照顾好” 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这娃儿的的名字,便回头问王庾:“对了,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王庾似模似样地施了个道礼:“小道姓袁名明元。” 魏刀儿对小兵丢下一句“照顾好袁明元”就走了。 等他们都离开了房间,王庾才有心思打量这间房,房中的摆设很简陋,除了必要的家具,任何装饰品都没有。 想想魏刀儿一介农民起义军首领,要养着手底下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有钱,他们无非就是靠掠夺周边地区来维持军队开销 “嘭。” 突然房门被踢开,有人闯了进来。 王庾吓了一跳,看见是甄翟儿,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煞神来干什么? 不会是来杀她的吧? 她不由地往床的里面挪动,警惕地望着甄翟儿:“你甄将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甄翟儿“啪”地一声,右掌拍在床上,身体前倾,如狼的目光牢牢地锁住王庾,危险的气息倾泻而出:“你,休想逃。等我帮首领拿下太原,我就杀了你。” 他拔出匕首,对着王庾的脸比划了几下,最后抵着她的脖子:“俘虏必死” 第6章 施离间计 “你,休想逃。” “俘虏必死。” “拿命来” 王庾猛然坐起,双手握拳抵于床面,身上黏糊糊的,她这才发现全身都湿透了,脸上全是汗。 幸好,只是一个噩梦 在魏刀儿军营中的这些日子,她每晚都会梦到甄翟儿追杀她,不是死于他的箭下,就是死于他的刀下,那锥心刺骨的痛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 “小郎君醒了。” 小兵端着水盆放在架子上,走到床前看见王庾满脸大汗,便说道:“小郎君又做噩梦了吧? “这些日子,小郎君夜夜噩梦缠身,睡不踏实,瞧着面色蜡黄,着实令人心忧。 “不过,小郎君放心,首领已经吩咐大夫给你开些好的安神药,每日服用,待你伤势好了,噩梦也就不会缠着你了。” 小兵伸出手上前:“来,小郎君,我帮你换身衣服,出了汗就不能再穿了,否则你的伤口会感染的。” 王庾侧身避过,抓着被子挡在胸前:“我自己来,你出去。” 小兵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这些日子,小郎君从不让人近身,除了伤口换药之外,沐浴换衣服都是自己动手。 或许是父母被杀、全村被灭给吓着了吧,所以不让陌生人靠近。 唉,还是个孩子,怪可怜的。 等到小兵离开之后,王庾才从床上起来,换好衣服,洗了脸。又从地上刨了一些灰,抹在脸上、脖子上、手上。 她第一次洗了脸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原主的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样,一双桃花眼格外引人注目,且皮肤很白。这样的相貌出现在人前,不管她是男是女,都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现在的她身负肩伤,年纪又小,手无缚鸡之力,且还有潜在的危机,她不宜引人注目。所以,她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丢在人海中绝对是那种看一眼就能忘记的平凡人。 “吃饭了。” 帘子掀开,刘先生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帐中。 王庾身体弹了一下,随即转身,笑容灿烂地喊了一声:“先生。” “饿坏了吧,快过来吃饭。”刘先生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在食案上。 一碗白粥,两个胡饼,三碟小菜,这就是王庾每日的早饭。 王庾席地而坐,拿起筷子就开吃。 到了这里,王庾才感觉到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这个时期的家具都是矮脚的,没有椅子,平时都是跪坐着吃饭、写字、说话时间长了,双腿就容易发麻。 食案很矮,王庾盘腿坐于地上,这样符合她道童的身份,也比跪着舒服一点点。不过,她还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然容易腿麻。 刘先生一面看着她吃东西,一面漫不经心地问她:“关于这天下局势,你师父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王庾一顿,信口说道:“师父说了,若是魏首领能夺下太原,此后就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直抵洛阳,荣登大宝。” 刘先生听见这话,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小郎君多吃点,待你师父来了,我定要请他好好喝两杯。”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刘先生冲外面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随即,驻守在帐外的一个小兵回答,声音里难掩兴奋:“甄将军杀了隋将潘长,我军大胜。” 王庾夹菜的手一顿,怎么不是李渊? 刘先生喜得站了起来,搓了搓手:“袁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啊” 听着外面高呼“甄将军”的喊声,王庾计上心头,装作非常崇拜的模样望着帐外:“甄将军真是厉害啊,箭术百发百中,武艺又超群,这才到太原两日,就杀了对方将领,真是太厉害了。 “难怪大家都说,甄将军比魏首领还要厉害” 刘先生搓手的动作顿住,眼神微变,回头看向王庾:“你刚才说什么?” 王庾一脸的天真无邪:“我这几日听他们说,甄将军的箭术是军中最厉害的,武艺也是最高的,就连魏首领也打不过他呢,他是最厉害的人” 刘先生的脸色黑了几分,又问:“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就是外面那些人啊。” 王庾话音还未落,刘先生就已拂袖而去,望着摆动的帘子,王庾扬起了嘴角。 “他竟敢有这样的心思?” 魏刀儿一掌拍在案几上,案几一分为二,飞了出去。 此时再听帐外的欢呼声,魏刀儿不觉十分刺耳,朝外吼道:“都给我闭嘴。” 帐外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但众人被吼得莫名其妙,这打了胜仗,还不许欢呼了? “首领息怒。”刘先生小声劝道:“甄将军如今在军中威望渐长,首领不宜与他起冲突。” 顿了一下,刘先生又道:“如今想来,袁先生的那首诗中已经暗示了这一切。” 魏刀儿不明就里,疑惑地看向他:“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领且听我说。”刘先生缓缓分析道:“您再仔细听一遍这首诗,霹雳真元出,巍巍山河聚,刀剑摘星辰,福禄飞下凡,子孙千秋业。 “真元中的真与甄将军的姓同音,摘星辰中的摘与翟同音,子就是儿,这首诗中还有甄翟儿的名号。 “刀剑,刀箭,这就是甄翟儿平日里使用的武器,摘星辰暗含他有朝一日会和首领您争天下啊。 “也怪我疏忽,当日未能参悟出来,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首领,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甄翟儿勇猛过人,武艺超群,是您手底下最厉害的大将,此时还不能杀。 “待他帮首领攻破洛阳,废了杨广,到时候再杀他也不迟。” 魏刀儿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那就暂时先留着他的狗命。” “不过,袁明元不能再住在原来的帐中了。”刘先生说道:“我方才问过了,甄翟儿每日都要去看袁明元,似乎对他很上心。 “袁明元是袁天罡的徒弟,有他在我们手中,就不愁袁天罡不来,若是袁明元被甄翟儿笼络去,对我们很不利。” 魏刀儿想了想,说:“那就让袁明元搬到先生的帐中,由先生看管。” “小郎君,首领下了命令,让你从今日起搬到刘先生的帐中。” 小兵说完,就开始收拾她的被褥衣服。 王庾悄悄地呼了一口气,离间计奏效了。 但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个坏消息,那就是,此时太原郡的掌管者并不是李渊,李渊和李世民不在太原 第7章 以身请代 时值四月,凉风习习,大运河之上,上万条光彩耀目的大船头尾相随,绵延长至两百余里。有装载卫兵和武器帐幕的大船,还有宫妃、王公贵族、武官员所乘坐的彩船,最引人注目的是隋炀帝杨广和他的皇后萧氏所乘坐的大龙船。 大龙船有四层,高四十五尺,长两百尺,上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二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装饰得金碧辉煌,绮丽夺目。 此时,杨广正在他的寝殿内揽镜自照。 想他七岁就能吟诗作赋,才华横溢,风华绝代,怎么就落得个身死异处的下场呢? 还有,这一世,他去江都的行程怎么提前了四个月? 难道是因为他重生了,所以这一世的事情有所改变? 对,也该有所变化了,否则,他重生又有何意义? 良久之后,杨广突然对着镜中英武俊美的人像,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一句话:“好头颅,谁当斫之?” 正端着茶杯走来的萧皇后闻言大惊失色:“陛下为何说如此不祥的话?” 杨广转身对她凄然一笑,并没有像前世一样回答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有些事情就不应该重蹈覆辙。 他是一个帝王,他不容许帝王的尊严被践踏,他的江山也绝不容许别人觊觎。 他,杨广,一定会杀尽天下叛贼,收复原本就属于他的山河。 “该上朝了。” 杨广甩了甩袖子,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姿态走出了寝殿。 萧皇后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疑惑,疑惑中还夹杂着一丝担忧,陛下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杨广坐于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一众臣子,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目光慢慢地巡视众人,当看见宇化及和令狐行达时,心中的愤怒喷薄欲出。 众人只看见杨广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眼神十分吓人,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态。 虞世基心中咯噔一下,直觉杨广今日不太正常。 “朕许久不见许国公,他今日怎么没来啊?” 听见这话,宇化及有点疑惑,昨日阿耶还给陛下请过安,怎么就成了许久不见? 宇化及放下心中的疑惑,恭敬回道:“回陛下的话,父亲大人连日来坐船,身上又有旧伤,身体不适,昨日已向陛下告过假。” “哦。”杨广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向众人,又问:“如今,那些叛贼如何了?都消灭了吗?” 宇化及知道杨广不喜欢听到叛乱的消息,于是,像往常一样谄媚地说道:“陛下放心,叛乱已平定大半,所剩不过十之一二,很快就能平定的。” 虞世基笑着附和:“是啊,陛下不必担忧,那些叛贼不值一提,很快就会被消” “一派胡言。” 杨广一掌拍在宝座上,大声骂道:“如今四方叛乱愈演愈烈,你们身为朕的肱股之臣,非但不想法子剿灭叛乱,还在这里公然欺瞒朕,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啊,把这两个欺君罔上的小人拉出去,斩了。” 宇化及和虞世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呆若木鸡,这是怎么回事?陛下一向不喜人在他面前提及叛乱之事,他们刚才说的话就和平日里是一样的。 平日里陛下听到之后可是高高兴兴的,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大发雷霆,要拿他们开刀了? 不只是他们,其他大臣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深觉杨广今日有些反常。 然而当禁军冲进殿内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杨广是真的动怒了。 “陛下,臣错了,请陛下饶恕我吧。”宇化及反应算是快的,立马跪在地上求饶。 虞世基紧随其后,跪伏在地,满腔忏悔:“陛下,臣是思陛下近日心情不佳,才说这话宽慰陛下,臣不是有意欺瞒陛下的,请陛下饶过臣这一次吧,臣再也不敢了。” 说完,就对着杨广磕头,脑袋重重地磕在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旁人听着都觉得疼。 尽管两人认错态度极佳,但处在盛怒之下的杨广又岂会饶过他们,他虎目一瞪,冲禁军吼道:“你们都是聋子吗?没听见朕的话啊?” 禁军吓得抖了一下,连忙去抓宇化及和虞世基。 突然,从后面跑过来一人,一把抱住了虞世基的身体,不让禁军带走。 这人就是虞世基的兄弟虞世南。 虞世南抱持着虞世基,向杨广恳求:“陛下,臣知兄长犯下大错,不敢求情,只恳求陛下看在往日君臣情分上,允许臣代兄长受刑。” 闻言,虞世基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虞世南,见他一副情真意切、视死如归的神态,感动地红了眼眶,回抱了虞世南。 心中感动万千,虞世基想要对虞世南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翕,最终还是闭上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瞧见这一对兄弟生死临别之际相拥而泣,手足情深至此,众臣无不动容。 但杨广并没有心软,他的声音依然冷酷:“带走,即刻行刑。” “陛下,饶命啊” “兄长” 眼看着两人被拖出去,过了一会儿,禁军进来禀告:“陛下,两人皆已被斩首。” 闻言,虞世南悲嚎恸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就晕了过去。 杨广只是淡淡地撇了虞世南一眼,吩咐道:“送他回去,让太医去瞧瞧。” 解决了前世江都政变的领袖宇化及,杨广的目光停留在令狐行达身上,看得令狐行达是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今日杀气很重啊。 不只是令狐行达有这种感觉,满殿的武大臣都有这种感觉,他们纷纷低下了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种不安的气氛中,杨广又轻描淡写地开口了:“太原的情形如何了?” 话问出口,半天没有人应答。 谁也不敢开口,就怕一开口,不知哪里就惹怒了皇帝,丢了项上人头。 眼看着杨广黑了脸,又要发怒,检校民部尚书韦津站了出来:“回陛下,前不久太原传来消息,历山飞叛贼派部将甄翟儿袭击太原,杀了潘长,太原危急。 “您派遣唐国公去讨伐甄翟儿,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以唐国公的才干,一定会击退叛贼。” 杨广脸色一沉,唐国公,哼,确实是有才干,居然敢公然反他? 等着瞧。 旁人一见杨广又变了脸色,以为韦津要遭毒手,在心中默默地为他鞠了一把汗。 可惜,等了良久,没等到杨广大发雷霆,却等来了杨广的一句话:“今日议事就到这儿,令狐行达,随朕来。” 第8章 性情大变 令狐行达刚跟着杨广走进内殿,旁边就冲出来几名禁军,抓住了他。 想起刚才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就让令狐行达恐惧不安,他忙问道:“陛下,臣犯了何错,为何要抓我?” 他今日在朝堂上可一句话都没说,进来这里也没说话,怎么就得罪皇帝了? 杨广看着他,赤红了双眼,脸上遍布愤怒,前世被令狐行达勒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在他重生之后的每天夜晚,他都会做噩梦。就算是在白天,他也会突然感到窒息,脖子痛得厉害。 那些乱臣贼子,居然敢弑君! 枉朕如此信任他们,他们却背叛了朕,该死! 该死!!! “令狐行达意欲行刺朕,其罪当诛,拉下去,斩了。” “陛下唔” 就这样,令狐行达还未来得及辩解,就被堵住嘴拉出去斩了首,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保住。 半个时辰内,连杀三名大臣,萧皇后听见消息赶了过来:“陛下,您今日是怎么了?” 杨广将目光从镜子移到萧皇后身上,满脸的戾气:“哼,总有小人想害朕,朕要警告他们,这个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天下人都应该听朕的,谁敢背叛朕,朕就让他去见阎王。” 萧皇后一时语塞,望着此刻浑身充满了杀气的杨广,她莫名地感到害怕,陛下是真的性情大变了。 这时,几个宫女走了进来,“陛下,这是沿岸官员送来的东西,请您过目。” 司宫魏氏双手奉上一张礼单,太监总管德顺接过礼单,递给了杨广。 杨广先是撇了一眼魏氏,而后才去看礼单,匆匆扫了一眼之后,就将礼单重重地甩在了魏氏身上:“你是怎么办事的?朕吩咐的东西怎么没有?” 魏氏捂着被砸疼的手臂有点懵,明明都在上面了啊,“陛下” “还敢狡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何用?”杨广怒不可即:“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斩了。” 宇化及三人被斩还是听人说,如今亲眼看见杨广杀人,萧皇后只觉得杨广身上散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戾气,那是来自死神的召唤,让人喘不过气来。 萧皇后很是疑惑,前几日还瞧着好好的人,陪她看落日赏月亮,共品两岸风光。虽说他这几日时常走神,话少了些,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萧皇后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陛下,魏氏一向得您器重,今日不过是犯了小小的错,为何要杀她?” 杨广冷哼:“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何用?” 萧皇后听得更糊涂了。 她不知道前世是魏氏打开了东阁阁门,放政变军进入东阁,以致后来杨广死于令狐行达之手 杨广的目光转向跟着魏氏进来的两名宫女,“你们两个” 那两名宫女一听见杨广的声音,就吓得全身颤抖,急忙磕头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有个声音很耳熟,杨广命令她们:“抬起头来。” 两人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直视杨广。 杨广认出了左边的宫女,这是前世向他告发外间人人欲反却被他杀了的宫女。 现在想来,这是一名忠心侍主的宫女,前世死得太冤了。 “你,叫什么名字?”杨广指着左边的宫女问。 宫女回道:“奴婢叫香桃。” “从今日起,你就在朕的身边伺候。”杨广大手一挥,“你们先下去吧。” 萧皇后看了看香桃,面容平庸,举止神态皆一般,不知杨广是看中了她哪一点? 今日在杨广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太多让她疑惑了,她不明白,也不敢问。 过了一会儿,一名禁军在门口禀道:“陛下,许国公去世了。” 杨广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之后,他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启程回洛阳” 裴虔通看见内史舍人元敏,忙上前问好,“元舍人,这陛下突然间下令回洛阳,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元敏是杨广身边的近臣,应该知道一点内幕,岂知元敏也是一脸茫然:“我也是刚听说了这个消息,正感到纳闷呢。 “你说,陛下最喜欢去江都了,当初下江都时,赵将军反对,陛下就把他扔进了牢狱。任宗、崔民象、王爱仁相继劝谏,却无一例外掉了脑袋。 “可如今行到半途,陛下却突然下令回洛阳,真是让人感到疑惑啊。” 裴虔通点了点头,同样感到疑惑不安:“是啊,听说陛下刚下了命令把赵将军放出来,官复原职。还有苏威,也官复原职了。” 这放在从前,惹怒了皇帝,被罢官免爵贬为庶民,下了大狱,是永无翻身之日。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却在今天发生了,真是令人费解。 元敏想了想,“或许是许国公知道长子被斩首,病情加重,突然去世的缘故吧。陛下一向宠信许国公,他去世了,也该回洛阳操办葬礼。” 或许可能真是这样吧,但裴虔通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虽说打了一场胜仗,杀了隋将潘长,但是太原的城墙不是一般的厚,甄翟儿几次发动进攻,都没能打下太原。 甄翟儿不甘心,整日领着几万人在太原外围晃荡,时不时就劫掠一番,搞得周边百姓人心惶惶,严重威胁着太原的安全。 晃荡了一些时日,甄翟儿突然退兵了,回到大本营休养生息。 这一日,甄翟儿与魏刀儿商量好对策,准备再次对太原发动进攻。 军队集结完毕,魏刀儿正在跟甄翟儿进行最后的交代。 而王庾望着密密麻麻的士兵们,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悲凉,最后能活着回来的会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庭将失去儿子、丈夫、父亲? 不知何时,甄翟儿走到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袁家小子,等本将军回来,请你吃顿好的。” 王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他挤出了一丝笑容,但那笑容看着十分别扭。她嘿嘿笑了一声,口是心非地说道:“祝愿甄将军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虽然笑得勉强了点,但说出的话还算中听,甄翟儿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马。 “嘭。” 不知是何缘故,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甄将军居然在上马的时候摔倒在地,四脚朝天,十分滑稽。 王庾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啊哈哈” 她这一笑,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尤其是最近看甄翟儿很不顺眼的魏刀儿,更是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刘先生笑得低调,但扬起的嘴角也合不拢。 莫名其妙摔了一跤,还是在大军面前,甄翟儿觉得他这个主帅颜面扫地,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甄翟儿感觉到此刻他的脸又红又烫,便迅速爬起来,顾不得衣服上的灰尘,冲那些小兵吼道:“笑什么笑?闭嘴。” 小兵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王庾立即收起笑容,一脸的严肃,假装一切没发生过。 刘先生出来打圆场:“好了,甄将军就出发吧,我等就静候将军的好消息。” 甄翟儿手握缰绳,仔细扫视了地面一圈,没发现地上有油之类的润滑物。他悄悄地跺了跺脚,确定地面不滑之后,“噌”的一下就跃上了马背。 当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他心里才踏实。 甄翟儿突然撇了王庾一眼,然后对魏刀儿说:“首领,自从袁家小子来到我们军营,我们的势力就不断壮大。这小子就是我们的福星,今日就让他跟我去太原吧,有他在,我相信很快就能攻下太原。 “想来上次没能打下太原,是袁家小子没有随军的缘故。” 王庾忽觉后背阴风阵阵,忙拉住刘先生的袖子,泪眼汪汪地祈求他:“我不去” 第9章 李渊父子 最后,王庾还是不得不跟着甄翟儿出发去了太原,因为甄翟儿发动士兵们一起请求魏刀儿,说她是福星,能带来好运什么的。 呸,她要是福星,也该是先给自己带来好运,逃出这个贼窝,又怎么会给一个煞神带来好运? 可是不甘心又怎么样,最终还是在魏刀儿的谆谆嘱咐声中上了马。 她望向前方的甄翟儿,目光狠厉,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 虽然魏刀儿要他保证她的安全,但她却觉得甄翟儿想伺机杀了她。回去之后只要说战场混乱,她偷跑被敌军杀了什么的,就能交差了,反正魏刀儿正值用人之际,也不会杀了他。 王庾又看向周围,她和甄翟儿的一个亲兵坐在同一匹马上,处于队伍中间位置,四周都是甄翟儿的亲兵。说是为了保护她,其实是为了监视她。 唉,她可真是倒霉,生逢乱世,又落入狼窝。 也不知道李渊父子到太原了没有?太原郡的情况应该早就上报朝廷了吧?杨广该派人来讨伐了吧? 当初她要是坚持自己的喜好选历史专业,如今就不会只记得主要的历史事件,不知道其他的细枝末节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都怪那人,逼着她学什么工商管理 等等,该不会因为她的出现,就没有李渊讨伐魏刀儿这件事了吧? 一想到这里,王庾如同被浇了一桶冰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王庾正胡思乱想,队伍突然就停了下来,随即战鼓敲响,震天动地。 “发生什么事了?” “隋军来了,戒备,戒备。” 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器,严阵以待。 王庾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来的人是谁,无奈她身高太矮,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 她对身后的亲兵说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亲兵一脸警惕,出发前甄将军对他说过,袁家小子狡猾,不要轻信他的话。想到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行。” 王庾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甄将军说我是他的福星,有我在,今天就一定会胜利,是不是啊?” 甄将军是说过这话,亲兵诚实地点头:“是。” 王庾问:“战场混乱,甄将军四处击敌,离开了福星关照的范围,万一被杀了怎么办?” “这”亲兵犹豫了。 见到他的神色,王庾继续诱导他:“都说这福星高照,但高照也是有个范围的,不然若能全部笼罩,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悲惨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对。” “可见这个福星高照的范围还是很小的,为防万一,我们应该离甄将军近一点,就近庇护他,这样才能保证甄将军的安全。 “甄将军安全了,这场仗自然就胜利了,对吧?”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对。” “那走吧,我们去前面。” “驾” 两人的坐骑“哒哒”地往前方行去。 王庾看向前方,抬手按了按脖子,仰着头说话累死了。 等到亲兵反应过来,他已经驱马来到了靠近甄翟儿的左后方位置,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敌军的情况。 对方已经摆开阵型,主帅在后面,相距甚远,看不清楚。 王庾有点着急,期待率兵的是李渊,但又无人告诉她。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小将对甄翟儿说道:“将军,来的是新任太原留守李渊,也就是唐国公,他大约带了五六千人。” 李渊? 王庾扬起嘴角,终于等到你了。 “区区几千人,不足为惧。”甄翟儿大手一挥:“进攻。” 两军冲杀,很快就陷入了混战之中。 没过多久,隋军不敌,尽弃辎重物资,起义军见状争相去抢,于是,阵型溃散。 王庾很快就看出了问题,居中的隋军都是些羸兵,大张旗鼓,阵仗看着大,实则是虚张声势。然后假装不敌,引义军哄抢,自乱阵型。 果不其然,隋军两翼突然杀出数百精锐骑兵,深入阵型,一阵突袭掩杀过后,起义军损失了不少人。 “不用慌,我们人多,都给我冲啊。” 甄翟儿一声令下,带着所有人往前冲,很快就将那突袭的隋军将领包围在中央。 王庾伸长了脖子,瞧着被困的将领是个中年人,看其仪态气度,猜想是李渊。 她往后撇了一眼,亲兵在马上坐立不安,频频往前看,看样子是想去冲锋杀敌立个功劳。 于是,她对亲兵说:“我们跟上去吧。” 这话正合他意,亲兵拍马赶上去。 行至阵中,亲兵瞧见地上的物资,跳下马去捡,王庾趁机驱马离开。 “驾。” 亲兵一看,连忙追上去:“哎,你回来” 旁边有人拉住他:“追什么,他本就是俘虏,将军恨不得杀之。现在好了,他自己跑了,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死了也很正常,到时候首领也怪不着将军。” 也对,反正首领那边,将军自会应付,于是,亲兵放弃了去追王庾的念头,加入了战斗的队伍。 “唐公小心。” 李渊正在应付周围的敌军,听到部将的提醒,才感觉背后有杀气袭来,但他此时腾不出空来应对。 那些部将眼见着箭矢就要射中李渊,心里是急得不行,无奈被敌军缠住,赶不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匹马从侧面冲了过来,马上飞下一个小孩,砸在了李渊身上。 “唔” 痛。 好痛。 这一世,她可能跟箭有仇,短短一个月,就被箭射中了两次。 王庾望着左手臂上的箭,有点苦大仇深。 李渊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瞧见王庾痛苦的表情,连忙抱着她站了起来:“娃儿,你” “阿耶,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李世民率精兵赶到,杀了周围的起义军,将李渊团团护在中间。 “我没事,是这娃儿帮我挡了一箭。”李渊指着王庾说道。 李世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王庾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贫民窟中走出来的娃儿。但她的眼睛十分漂亮,似有日月星辰,熠熠生辉。 王庾很激动,眼前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英姿挺拔,气宇轩昂。他身穿锃亮的铠甲,神情坚毅,深邃的目光中隐隐闪耀着一种傲视天下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李世民了。 王庾带着既自信又有点忐忑的心情开了口:“李世民?” 第10章 初次配合 听到王庾喊出李世民的名字,李渊父子很惊讶。 李世民目露疑惑:“你认识我?” 这句话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王庾很高兴,露出了来到古代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握住箭杆,掰断,扔在了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李世民走去,这就是开创了盛极一时的“贞观之治”的皇帝。 这就是千古一帝唐太宗。 这就是天可汗 他将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信念,这一刻,王庾突然找到了她活下去的目标,那就是,她要参与“贞观之治”的开创。 她要亲手描绘一幅壮阔美丽的大唐盛世图。 王庾在李世民面前站定,伸出了土黄色的精瘦小手:“带我走。” 李世民怔了怔,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娃儿估计是被起义军抓走的农民,趁机跑了出来。 不过看在娃儿救了父亲的份上,就救他一命吧。 “好。” 李世民牵住她的小手走到马前,双手放在她的腋下,举起她放在了自己的坐骑上,然后与李渊对视一眼,就跃上马继续杀敌。 周围厮杀声不绝于耳,眼前尸体横飞,鲜血四溢,这本是修罗场,但王庾不觉得害怕,她靠在李世民的怀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 李世民十分勇猛,与王庾同乘一骑,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力,左突右击,很快就带着士兵们冲出包围,大肆杀敌。 正杀得痛快的甄翟儿远远望见王庾坐在敌军的马上,脸色顿时就变得阴沉。 他说过,俘虏必死,他是不会放过那小子的。 甄翟儿抽出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王庾。 “咻。” 破空声传来,李世民敏锐地抱着王庾往边上一扭,躲过了箭。 但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极速飞来。 李世民驱使着马儿躲避飞箭,但周围的起义军围了上来,冲他刺出了长矛。 在步兵和箭阵的双重夹击下,李世民应付起来渐渐地感到艰难。 “我来,你专心对付他们。” 王庾抢过缰绳,驱使着马儿躲避飞箭。 起初,李世民很怀疑这娃儿的意图,但几个轮回下来,他发现这娃儿小小年纪马术却很好。能驱使马儿精准地躲开飞箭,还能协助他对付周围的起义军,两人初次配合就配合得很默契,就像是一起作战多年的战友,很快就杀出了重围。 后来估计是没有箭了,甄翟儿不再执着于杀王庾,而是专心对付隋军。 经过刚才一翻动作,王庾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口很痛,且在马背上颠上颠下的,头晕得厉害。 她往战场上看了一眼,两军正是杀得激烈的时候,也不知这一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团麻布,绕过李世民的腰,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 李世民感觉到她的动作,惊道:“你要干什么?” 王庾在腰间打了个死结,回头对他嫣然一笑:“你说过要带我走的,不许丢下我” 说完,头一歪,就没了声音。 李世民吓了一跳,连忙去探她的鼻息,感觉到她的呼吸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李世民提起长枪,朝着敌军冲了过去 这一仗,隋军大胜,甄翟儿损失惨重,不得不带着残余部队逃回了西河。 “真舒服,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王庾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瞥见袖子,感觉不对,忙坐了起来。 “嘶” 手臂上传来的痛让她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这是在太原了? 她身上的衣服被人换了,等等,她的军刀呢。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名女子从外间走了进来,朝云髻上珠钗环翠,眉间祥云花钿,目含春风,面若桃花,红衫窄裹小缬臂,袅袅娜娜地走到床前,伸出了白皙娇嫩的右手。 躺在她掌心的正是王庾心心念念的军刀。 王庾一把抢过军刀,塞进了怀里。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点过激,又堆上笑容对那女子说:“多谢。” 女子笑了笑,对她的举动并不在意,“小娘子不必拘谨,你救了阿翁,就是府上的贵客,以后需要什么尽管说” 她说什么? 小娘子? 她的女身已经被暴露了? 怎么会暴露的? “等等。”王庾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昏迷了三天啊,难怪被发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会有人帮她换衣服擦身子,不像之前她在魏刀儿的军营,只是昏迷了半个时辰就醒来了。 当然,那些人也没想着给她换衣服,只想她快点醒来,询问袁天罡的下落。 “这是李渊的府邸?”王庾的目光中带有一丝期待。 旁边的丫环喝道:“大胆,怎敢直呼阿郎的名讳?” “淇水,不得无礼。” 女子喝止了丫环,柔声对王庾说:“没错,这是李府。” 王庾歪头想了一下,刚才这女子称她“救了阿翁”,那她应该是李渊的儿媳,也不知道是哪位儿媳。 “那你跟李世民是什么关系?” 淇水张口又要训斥,被女子用眼神制止了。 女子耐心回答:“李世民是我的夫君。” 夫君? 那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贤良皇后长孙皇后啊。 王庾露出敬佩的眼神,从床上走下来,正经地对着长孙氏作揖:“原来你就是长孙娘子啊,失敬失敬。” 看见她这种态度,淇水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长孙氏没想到王庾突然来这一遭,吓了一跳,忙上前扶起她:“小娘子使不得,你是阿翁的救命恩人,该是我向你行礼才是。” 说完,对着王庾行礼。 王庾也吓了一跳,在长孙氏弯下腰之前,赶紧扶住了她,不让她行礼。 “你们在干什么呢?” 这时,李渊和李世民突然走了进来,长孙氏急忙行礼:“阿翁。” 王庾不动声色地看了长孙氏一眼,学着她的动作,对着李渊和李世民行了叉手礼。 仪态不错。 李渊改变了“她是个农民”的想法,径直走到王庾面前,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好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娃,不错,不错。” 面对未来唐朝开国皇帝的赞扬,王庾露出羞怯的笑容,显得有点腼腆。 洗去一身灰尘,露出了王庾原本的肤色,再加之这番小女孩娇羞的作态,在李渊眼中更是显得她玉雪可爱,比第一眼的印象要好太多了,李渊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娃儿,你今年几岁了?” 问完之后,李渊用眼神丈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又问:“六岁了?” 这让王庾想起了魏刀儿,他也是这般刚问出口就自认为她是六岁的年纪。 好吧,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六岁的小孩,那我就是吧。 王庾点了点头:“是。” 第11章 琅琊王氏 李渊忍不住赞了一句:“小小年纪,却能只身上战场,真是后生可畏啊。” 又问:“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王庾抬起下巴,昂首挺胸,响亮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王庾,颍川庾氏的庾” 李渊一惊:“你是琅琊王氏的后人?” 琅琊王氏? 王庾眼珠子一转,镇定地回答:“我祖籍在临沂。” 果真是琅琊王氏的后人。 众人看向王庾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接下来,李渊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几分:“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雀鼠谷?还有,你的父母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王庾低下头,声音哽咽:“我随家人去西河郡探亲,不想遇到了盗匪家人全都遭了毒手,只有我逃了出来” 看她肩膀耸动十分难过的样子,长孙氏有些心疼,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 李渊默了片刻,又问:“那你父亲是王氏哪一支?” 王庾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我从小就被父亲送去终南山学艺,父亲不曾跟我说过家族的事,也没人跟我说过,是以,我不清楚。” “那你师父是谁?” “家师性子淡泊,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名号,故而嘱咐过我不能向别人提起他的名号,抱歉。” 李渊还想问下去,这个时候,一个丫环端着药走了进来:“娘子,小娘子该换药了。” 这话提醒了众人,王庾还是个伤患。 闻言,李渊放弃了询问,只是对王庾说:“你小小年纪便遭逢大难,也是可怜。不过你救了我,我自不会亏待你,以后你就安心在我府中住下,缺什么就跟长孙娘子说。” 说完,又嘱咐长孙氏:“好好照顾这娃儿。” 长孙氏应下,恭送他离去。 李世民没走,他好奇地盯着王庾,想问什么,又不开口。 王庾站在原地,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心里却在吐槽:不知道原主叫什么名字,反正她是叫这个名字,现代的故乡也确实是在临沂。她没骗人,至于他们误会她是琅琊王氏的人,这就不是她的错了。 当然,后面的话吧,真假参半,但无伤大雅,总要为自己在古代造一个合理的身份。 这样一想,王庾就更加镇定了。 长孙氏推了一下李世民:“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要给王小娘子换药了。” “哦。”李世民迟疑了一下,临走之前又看了王庾一眼。 长孙氏拉着王庾走到床边:“来,坐下,我帮你换药。” 淇水连忙说:“娘子,还是我来帮王小娘子换药吧。” “你毛手毛脚的,别弄疼了王小娘子,还是我来吧。”说完,长孙氏接过淇水手中的药,开始帮王庾换药。 长孙氏的动作很熟练,也很温柔,王庾几乎没感觉到什么痛楚。 真是没想到,堂堂一国皇后亲自给她换药,这放在从前,王庾是想都不敢想,但她偏偏就有了这样的奇遇。 “咦?衣服怎么湿了?定是伤口痛,睡觉不安稳做噩梦了吧?瞧瞧,都被汗浸湿了。” 长孙氏吩咐淇水:“去拿套干净的衣裳来。” 很快,淇水就捧着干净的衣裳过来了:“王小娘子,这是我们娘子在你昏迷的时候亲手为你缝制的衣服,唐国公府没几人能有这待遇,你可得记在心里” “多嘴。”长孙氏骂了她一句,接过衣服准备帮王庾换。 王庾往里挪了挪,有点别扭:“我自己换。” “我们娘子除了服侍二郎之外,还没对谁这般耐心,你却不领情?”淇水气愤不已,骂道:“真是不知好歹。” “淇水。” 长孙氏喝了一声,板着脸,看起来是动怒了,淇水连忙退到一旁,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见她老实了,长孙氏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柔声对王庾说道:“婢子粗鲁无礼,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想自己换衣裳,就自己换吧。” 长孙氏将衣服递过去。 王庾道了一声谢,接过衣服。 等到换了里衣,轮到穿外面的衣服时,王庾就犯难了,手脚并用,最后把自己捆成了一团。 “那个我不会穿” 淇水转过身看向王庾,“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穿衣服把自己穿成筒粽的,哈哈” 王庾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如煮熟了一般红,直红到耳朵根。 长孙氏严厉地瞪了淇水一眼,淇水立刻捂住了嘴巴,但她抖动的身体暴露了她抑制不住的嘲笑。 长孙氏无暇管她,上前帮王庾把衣服弄下来,如同抽丝剥茧一般,一件一件都脱了。 虽然长孙氏很照顾她的心情,但王庾一看见淇水那张欠揍的脸,就恨得牙痒痒,不会穿衣服有什么好笑的? 她是现代人,又不是古代人,不会穿古代的衣服很正常的好不好。 哼。 低头一看,长孙氏正准备将脱下的衣服给她穿上,她连忙按住长孙氏的手,“我不要穿这套衣服。” 长孙氏以为她觉得这套衣裳不好看,就吩咐淇水:“去拿另一套衣裳来。” 王庾一听就知道是女装,急忙说道:“我不穿女装。” 长孙氏怔了一下,随即笑呵呵地说:“原来王小娘子也喜欢做男装打扮啊,行。” “娘子,府上没有适合王小娘子穿的男装。”淇水提醒道。 “那就去外面成衣铺买,赶紧的。” 淇水忍不住白了王庾一眼,真是个麻烦精。 王庾正好看过去,瞧见她的白眼,不甘示弱地回敬了她一个白眼,气得淇水直跺脚。 长孙氏喝道:“还不快去。” 淇水终是冷哼一声出去了。 长孙氏抱歉地看向王庾:“婢子无礼,让王小娘子见笑了。” 王庾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她的行为也不怎么礼貌,“娘子别这么说,是我任性了些,其实,那丫头挺可爱的。有这样活泼的丫头在身边,生活也能多些趣味。” 长孙氏闻言不觉惊讶,没想到王庾非但没有借机让她处罚淇水,反而称赞淇水,真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孩子,不愧是琅琊王氏的后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淇水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后来随我进入唐国公府,虽然平日里咋咋呼呼,但总能让我轻快几分。” 长孙氏看了一眼王庾乱糟糟的头发,突然说道:“我来给你梳头吧” 第12章 逗长孙氏 一听长孙氏要给她梳头,王庾惊得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自己来。” 王庾想像往常一样扎个丸子头,但刚抬起双手,就痛呼了一声:“嘶。” 忘了左手臂还有伤了。 “还是我来吧。” 长孙氏看着她逞强的模样,既心酸又好笑,从她手中拿过梳子,轻声问道:“是不是想梳男子头式啊?” 王庾咧开嘴:“娘子真聪明。” 既然是要穿男装,当然就要梳男子发型了,不然穿个男装却梳个双丫髻什么,岂不是不伦不类像个怪物? 王庾想想就觉得那造型太雷人。 长孙氏一边帮王庾梳头发一边念叨:“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小娘子,长得这么漂亮,却喜欢天天扮男装,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方便行事啊。”王庾脱口而出,说出口之后就觉得这话不对劲。 果然,长孙氏很诧异:“方便行事?你要做什么?” 王庾立刻接道:“女装多麻烦啊,裙子那么长,还披个披帛,想做什么都不方便。我总不能穿着裙子去骑马打吧?爬上爬下的也不方便。 “再说,我要是心血来潮,想去树上掏个鸟窝爬个屋顶什么的,穿裙子太碍事了。” 原来是这样。 长孙氏往镜中看了一眼,这小娘子提起女装来尽是嫌弃的模样,丝毫没有小姑娘家喜爱花花绿绿裙子的欢喜,“王小娘子生了一副女儿面孔,却长了一颗男儿的心。” 顿了一下,又看着镜中的人像说道:“不过,做男装打扮,王小娘子依然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王庾一听,连忙看向铜镜,果不其然,在她露出干干净净的面容之后,那双桃花眼格外的灵动。 她脑海中闪过那人嫌弃的双眼,忍不住皱眉,随即扫了梳妆台一眼,从上面拿了一块铜黛在自己的眉毛上描了几笔,又在脸上涂画了一番。 画完之后,站起来面向长孙氏:“这才是男儿装,怎么样,是不是很威武?” “扑哧。” 长孙氏看见她这副“尊容”,实在是端不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你哈哈” “怎么了?不帅吗?” 王庾看见长孙氏笑得直不起身,深感困惑,拿起铜镜照了起来:“很帅啊,我可是按照这里流行的妆容画的。” 她看过唐朝的那些画,男人爱留胡须,嘴巴上面留了胡须,下巴上还要留一缕,虽然她觉得不怎么样,但看着还算儒雅。 不过她画了眼线,这工具不趁手,画成了熊猫眼。 “扑哧。” 最后王庾自己也笑了出来,好吧,是很滑稽。 王庾瞥了长孙氏一眼,看她笑得没了端庄形象,但很开心,于是放下铜镜,学着孙悟空的动作跳到一旁空地。 大喊:“妖精,哪里跑?” 长孙氏先是一愣,随即看见王庾耍猴似的动作,又忍不住笑了。 王庾见她笑了,从案上抄起一把扇子,假装这是诸葛亮的羽扇。儒雅地摇了两下,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下巴顿时一片黑。 只听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刘公乃明主,孔明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 李世民拍案而起:“这王小娘子当真是个妙人,小小年纪,谈吐不凡,还能逗得你这么开心。 “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你大笑的模样,真想见见。” 听到最后一句话,长孙氏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失礼了。” 李世民倾身上前,握住她的芊芊素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你嫁给我之后,每一天都能活得舒心,想笑就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只要你开心。” 这般动情的话,长孙氏还是第一次听李世民说,她的脸更红了,羞怯娇柔之姿更撩人心扉。 李世民看了看长孙氏,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终是压下心中的缱绻旖旎。 想起王庾扮诸葛亮那一段,似有深意,便继续问长孙氏:“那后来呢,这个王小娘子又干了些什么?” 提起别人,长孙氏终于不害羞了,她抬起头,淡定地说道:“后来她一直跟着我,我去议事,她也跟着。为了这个,淇水还跟她吵了一架。 “我想着没什么要紧的,就让她跟着了。 “不过,她很懂事,一句话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我们议事。 “她看起来和别的小娘子不太一样,不让我称呼她小娘子,让我叫她的名字。 “额她似乎比同龄的小娘子要懂事些,也比她们聪明。” 回忆了一下,长孙氏又说道:“不过,她经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很悲伤,但没哭也没闹。” 李世民闻言叹道:“许是骤然失去家人,又流离失所,内心悲伤不安吧。 “我们抓的那几个俘虏对她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是被甄翟儿抓来的,其余一概不知。 “现在看来,她就是一个可怜人,你以后多照顾便是,毕竟她救过阿耶。” 说到这里,李世民话锋一转:“不过,阿耶对她还存有疑虑,你多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就及时告知我。” “我知道了。” 就这样,王庾在李府住了下来,而李渊因功被正式任命为太原留守。 李渊父子每日都很忙,王庾通常见不到他们,她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也不去打探,只整日里跟着长孙氏,抱紧了这根大腿。 两人“出则连骑,入同卧起”,感情日渐深厚,引得淇水吃味不已。 王庾的伤好了之后,长孙氏就张罗着给她请老师。 “虽说你从前学了不少东西,但该学的还是要学,我和二郎商量过了,先请几位老师教你琴棋书画,别的以后再说。” 请老师? 王庾双眼一亮:“可不可以请个老师教我练武啊?我想要像那些武林高手一样,飞檐走壁,赤手空拳能打死一头老虎。” 她兴奋地比划着在电视里看见的那些个招式。 长孙氏一顿,放下手中的书籍,突然很严肃地看着王庾的眼睛:“一直以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以后用不上,现在看来,我应该告诉你了。” 王庾听得糊涂,但看长孙氏的脸色,直觉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为救阿翁受了箭伤,后来还发现你左肩上还有一处伤口,许是处理得不妥当,伤口感染了。 “大夫重新为你处理了伤口,但他跟我们说,你以后不能提重物,也不能学武” 不能学武? 那她在这乱世之中还怎么活下去? 兵荒马乱的,不会武功,就意味着没有自保能力。 万一她又被人抓了,她要怎么自救? 同样的方法不会一直奏效 王庾猛地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长孙氏被她惊了一下,忙喊道:“王庾” “这孩子,怎么不听我说完呢。” 淇水“哼”了一声,趁机上眼药:“娘子,你瞧瞧,枉你平日里对她爱护有加,她却如此忽视你,对你如此无礼。 “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闭嘴。” 第13章 送他去死 “你昨日说的事情,我已和阿耶商量过了,你去把大当家请来晋阳城,我先见见他王庾?” 李世民正在交代事情,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外的王庾,神情沮丧,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便对她轻轻招手:“进来吧。” 屋中众人好奇地看向门外,有不认识的询问左右:“这娃儿是谁?没听说唐国公府有小郎君啊?” 唐国公这次来太原可就只带了二郎夫妇,其他的亲眷都没带,那这个小郎君又是谁? 知道内情的人小声解释:“这是唐公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娃儿,听说为唐公挡了一箭。” “哟,这么勇敢?那可真得好好瞧瞧。” 王庾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声,她走到李世民面前站定,问道:“长孙姐姐说我不能学武,为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李世民面色缓和了几分,耐心地向她解释:“大夫说你之前的伤影响了左手,不能提重物,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在娘胎中就伤了元气,出生之后体弱,常年生病,想来这也是你父母把你送去终南山学艺的原因。” 王庾顿了一下,去终南山学艺这件事是为了不让他们怀疑自己会这么多东西而编造的说法,没想到这么巧,还有这么个理由? 更没想到,她穿越的是一具病怏怏的身体,好难过。 她还以为到了古代,年纪这么小,刚好可以打根基,修得一身好武艺,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多潇洒。 她不甘心地问:“难道我什么都不能学吗?射箭呢?打拳呢?练剑呢?内功呢?轻功呢?” 李世民沉默了。 一旁众人总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是这娃儿想学武功奈何身体不好。 段志玄拍案而起:“娃儿,别信那些江湖郎中的话,我看你的身体倒是健壮得很,怎么就不能学武了?定是那郎中诓骗你的,你别灰心,以后,我教你练武。” 健壮? 瘦不拉几的,也不知道段志玄从哪里看出她健壮了?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不知道王庾是个女娃,段志玄又是个无赖,怎么能将琅琊王氏的后人交到他手中? 不行。 唐俭跟着说道:“娃儿,你想学什么,告诉我,我教你。” “我也教你。” 连刘弘基都自荐了,李世民连忙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学,只是你想要修习内功,成为飞檐走壁武功盖世的大侠是不可能的,但射箭这样轻巧的技艺还是可以学的。 “这样吧,从明日起,你卯时起床跟我一起练功,我教你箭术。” “哦。” 还好,还可以学点东西,王庾心里没那么失落了。 这时,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二郎,突厥人又打来了,阿郎召您去议事。” “走。” 李世民带着一帮人迅速离开了书房。 东都洛阳。 众臣望着宝座上的杨广,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这位骄奢傲慢的皇帝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比从前更深沉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比如此刻,杨广在朝会开始之后就坐在宝座上足足沉默了半个时辰,他不开口,众臣也不敢说话,默默地站着。 终于,杨广从宝座上站起来,对众臣说:“朕近日一直在反思过去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各地的叛乱,为何屡禁不止? “过去的确是朕的疏忽,是朕太过急功太过大意了,以致于烽烟四起、民不聊生,这都是朕的错。” 这番话从杨广嘴里说出来,让众臣惊掉了下巴,一向无比骄傲的皇帝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有人下意识地往殿外看了看。 但杨广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更为震惊:“朕决定下一份罪己诏,招抚各地叛军,安抚天下民心。” 罪己诏? 罪己诏一般出现在君臣错位或者是国家遭受天灾以及政权危难之时,此时的隋朝江山虽然叛乱连连,但远不到危难之时,皇帝为什么要下罪己诏? 韦津认为不妥,站出来劝说:“陛下,不可,如今并无天灾人祸,陛下纵是自责也不应该下罪己诏,这有损您的威望” 杨广不耐烦听他的话,大手一挥:“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说。 “另,朕将派十二路招讨使去招抚这些叛军,你们尽快拟定合适的人选给朕。” “报。” 骁果军将领司马德戡走进大殿,向杨广禀道:“陛下,荥阳郡传来消息,瓦岗叛军日前袭击荥阳,现已攻陷多数县城,荥阳郡守请求朝廷支援。” 一听瓦岗军作乱,张须陀立刻请战:“陛下,臣愿带兵去剿灭瓦岗叛军。” 在这之前,张须陀曾率兵与瓦岗寨首领翟让交战三十余次,每战必胜,是以,张须陀很有信心能剿灭瓦岗军。 “好,那朕就命你为荥阳通守,率一万精锐前去讨伐瓦岗叛军。” “多谢陛下。” 张须陀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了。 “等等。” 张须陀不明就里地看向杨广:“陛下还有何吩咐?” 杨广眉头紧锁,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张须陀自信能剿灭瓦岗军,前世,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最后张须陀却死在了这一战中,隋军大败。 那是因为瓦岗寨中有一个厉害的人物李密,现在想来,李密就是张须陀的克星了。 张须陀是他手下不可多得的猛将,从前,他横扫黄河两岸,将齐州一带的盗匪斩杀殆尽,令那些叛贼闻风丧胆。 他不能死。 杨广将目光扫向众臣,还有谁能顶替张须陀去呢? 段达?刘长恭?霍世举?司马德戡?不,他们都比不上张须陀,又怎么会是李密的对手。 正在他为难之际,马举从殿外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太原郡传来消息,唐国公击退历山飞叛贼,又击退突厥兵,这是奏报。” 有太监接过他手中的奏报递到了杨广面前。 杨广打开奏报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面上并无喜色,他这个表兄果然是雄韬武略,不仅解了太原的危机,还能屡次击退突厥人的侵犯。 可是,他纵有千般功劳,也不该背叛朕。 谁背叛朕,朕就送他去死。 既然前世张须陀死在了这一战中,那就让他这个雄心勃勃的表兄去吧。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合上奏报:“太原安全,朕甚感欣慰,传朕指令,命太原留守李渊即刻赶往荥阳,讨伐瓦岗叛军” 第14章 擅闯书房 诏令传至太原的时候,李渊父子有一瞬间的懵逼。 但圣旨已下,不得违抗,李渊随即下令整兵准备出发。 “咦?真奇怪。” 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李渊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原来是王庾这个小丫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许进入,长孙氏没教你吗?”李渊很生气,毫不客气地训斥王庾。 王庾没回答他的话,目光紧盯着书案上的舆图:“这荥阳与太原相隔千里,与东都却相距不过二百余里,要说救援讨伐也该是从东都派兵,怎么会千里迢迢地从太原调兵呢?” 李渊一顿,面上怒气消散了大半。 李世民却惊讶地看向了王庾:“你看得懂舆图?” 王庾淡淡一笑:“从前师父教过。” 裴寂打量了王庾一番,见李渊没有怪罪王庾,便说道:“唐公,这连小孩子都能看出的问题,陛下岂会不知?依我之见,这其中必定有诈,咱们还是不要去荥阳了。” “不可。”刘静说道:“圣旨已下,若是不去,那就是公然抗旨,是要杀头的。” 刘弘基想了想:“说不定荥阳的局势没那么危急,而唐公又刚击退突厥,陛下认为唐公勇猛,所以才派唐公去剿灭瓦岗军。”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众人若有所思。 “嘁。” 突然响起一声嗤笑,众人循声看去,却见王庾面露不屑:“堂堂一国之君,坐拥百万雄军,帝都良将无数,岂会没有帅才勇将?难道天下只有唐公一员猛将不成,非得唐公跋山涉水地去讨伐?”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李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虽说天下勇猛之将不在少数,但他自认也不差,听这小丫头的话,颇有点他比不上帝都那些人的意思。 李世民觑了一眼李渊,见他脸色阴沉,将王庾拽到一旁,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回去,自己去领罚。” 说完,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王庾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她心中不服气,稳住身体又走回去,想继续说。 李世民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就往外面走:“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是不懂得规矩了” 到了外面,看着离书房有段距离了,李世民停止大声训斥,转而小声说道:“谁让你说那些话的?朝堂政事岂是你一个小孩子能瞎说的?” “谁瞎说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王庾生气地甩开了他的手。 李世民看她执迷不悟的模样,气上心头,冷哼:“你以为就你聪明?阿耶就不知道这些问题?这么浅显的问题,阿耶早就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了,那为什么还要去?就算是圣旨,也可以想办法不去啊。”王庾摸向虎口,顿了一下,又说:“可以装病,就说病得下不了床,不能打仗。” 李世民好笑地睨着她:“你这小脑瓜转得还挺快的,可惜,这朝堂上的事情太复杂,你还小,不懂。” “嘁,不过就是怕皇帝因此撸你父亲的官职罢了。”王庾嘴角含着嘲讽。 李世民面色凝固,心中一惊,这小丫头居然能看出里面的道道 下一刻,王庾叹道:“唉,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势在必行,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有对策没有?” 李世民收起心中的惊疑,曲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是军事机密,不可打探,记住了,以后不得擅闯书房。这次我能保住你,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王庾低头努了努嘴,神情毫不在意,突然,她抬起头,闪着眸子对李世民说:“那我也跟你们去荥阳。” “不行。” “王小娘子,该起床了。” 没听见回应,淇水有点不耐烦,喊了一句“我进来了”就推门而入。 淇水径直往里间走去,却见床上被褥整齐,枕面光滑如丝,一看就是没躺过的痕迹。 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快速打量了一番屋里,发现书案上有一张纸条。她走过去看了一眼,连忙抓起纸条就往外跑。 “娘娘子不好了” 淇水一路小跑到长孙氏房中,跑得她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完整。 桑中见状呵斥她:“你瞧瞧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平日里娘子是怎么教你的?遇事莫慌,要淡定镇静,纵有天大的事,也要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 淇水和桑中是长孙氏的大丫环,从小就跟着长孙氏,淇水性子急躁,桑中沉稳,两人的感情很好,大部分时候淇水也愿意听桑中的话。 于是,淇水稍稍整理了衣裳,规规矩矩地对长孙氏行礼:“娘子安,我方才去叫王小娘子起床,发现她留信出走了。” 什么? 长孙氏惊得放下书籍,从坐床上下来:“信在哪里?给我看看。” 淇水立刻递上信。 “长孙姐姐,我跟着二郎去荥阳了,不用担心,也不用来找我,我们会平安归来的。” 长孙氏看完信,脸上涌上担忧,“这孩子,二郎昨日与我说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她没这么轻易放弃。 “二郎不了解她,我却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倔强,是我大意了。” 桑中问:“娘子,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淇水撇撇嘴,不甚在意:“没见上面写着她是跟二郎一起走的吗?担心什么?有阿郎在,有二郎在,还怕她被盗匪抓走了不成?” 长孙氏放下信,缓缓说道:“昨日二郎与我说过,不会带王庾去荥阳,她应该是偷偷地去了荥阳。” “不行,她一个女孩子赶路太危险了,即刻传信给二郎,告知他这件事。” 王庾早在昨晚就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带了些钱和干粮,长孙氏对她很不错,见她喜欢上街,就给她备了些铜钱。 然后王庾从马房偷了匹马,就带上行囊去追大军了。 杨广命令李渊日夜兼程,必须在半个月之内赶到,所以李渊带了精锐骑兵出发,王庾也是追赶了一天一夜才追上了他们。 “你怎么来了?” 李世民看见王庾真是恨得一巴掌拍死她,但一想到长孙氏很喜欢王庾,就勉强按下心中的怒火,“胡闹,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王庾抓紧了缰绳不撒手。 第15章 气气李渊 李渊从前方走过来,铁青着脸看向王庾:“你可知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你一个小孩子来做什么?你是能上阵杀敌啊,还是能生火做饭搬兵器啊? “你连射箭都不会,刀都拿不稳,如何能上战场? “真是不知所谓。 “看在你为我挡过一箭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了,来人啊,送她回晋阳。” 王庾躲过士兵伸过来的手,叫道:“谁说我不会射箭了?” 说完,从背上取下弓箭,弯弓搭箭,对着远处的一棵树就射了出去。 “咻。” 箭插在树干中间,距离五十步。 李渊神色顿了一下,随即哼道:“就算你会射箭,也不许跟着我们,你太小了。既然你住在李府,我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免得世人耻笑我李渊竟让一个小孩子上战场。” 顽固,死要面子。 王庾在心里偷偷地骂了两句,面上不卑不亢地直视李渊:“听说瓦岗寨有很多的江湖豪杰,民众亦有数万,是河南一带最强大的一支民军。 “朝廷并未给唐公兵马,而唐公只带了几千骑兵,千里行军,到达荥阳已是疲累不堪,还要应对数万瓦岗军,本就处于弱势。 “如今还要拨出一部分人送我回晋阳,兵力就更不足了。” 见李渊要反驳,王庾赶在他之前开了口:“当然,少几个人并不影响您作战,但是如今世道混乱,盗匪猖獗,就凭区区几个人,就能平安送我到晋阳? “唐公明知回晋阳的路上有危险,还坚持派人送我回去,岂不是忘恩负义,将救命恩人置于危险之地?” 公然指责唐公忘恩负义,这小孩果真胆大包天,众人噤了声,不敢看李渊。 “你”李渊气得额头青筋暴露,指着王庾的食指打着哆嗦,连话都说不出了。 李世民没想到王庾竟把父亲气成这样,但内心深处还是很欣赏王庾的胆量。 他转身去安抚李渊:“阿耶,你别生气,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哼。”李渊拂袖而去。 “阿耶” 李世民回头警告了王庾一句“老实在这呆着,哪儿都不许去”,然后就追着李渊去了。 王庾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留下来了。 突然,肩膀沉了沉。 “小子,你胆儿够肥的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段志玄拍了一下王庾的肩膀,用打量的目光扫了她一圈:“刚才,唐公的胡子都被气得翘了起来,哈哈,你真是厉害。” 唐俭笑看着王庾,一脸欣赏的表情:“小子,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把唐公气成这样的,你是第一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说完,警惕地往李渊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这边,悄然松了口气。 王庾听见他们的赞扬,心中忍不住汗颜,咧开嘴憨憨地笑了笑,“我叫王庾,不叫小子。”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你小子有趣,好,以后就叫你王庾。”唐俭拉着王庾到树下,拿出一个酒葫芦:“上次没来得及与你好好谈话,今日我们就喝个痛快。 “来。” 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唐俭拿酒的手腕:“他一个小孩子,你给他喝什么酒?再说,唐公严令行军途中不许喝酒。 “你又想吃军棍了?” 听见刘弘基这番话,唐俭讪讪地收回手:“不喝就不喝,我闻闻总行了吧。” 他打开塞子,放在鼻下猛吸一口,露出了陶醉的表情:“真香。” 王庾看得一愣一愣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的唐俭,居然是个酒鬼? 李渊高举右手,喊道:“停下,全军原地休整,一刻钟后出发。” 众人勒住马,纷纷找地方休息。 王庾走到李渊面前,露出讨好的笑容:“唐公。” “哼。” 李渊撇开脸,不理她,但眼前突然出现一包点心,正是他最喜欢吃的油炸子,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油炸子是用米制成的球状点心,色泽金黄,外面包裹一层芝麻,其味脆美,不可名状。 王庾看见他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偷笑,她跟在长孙氏身边这么久了,早就打听过唐国公府众人的喜好。当听到李渊最喜欢吃的点心是油炸子时,不禁乐了,这不就是现代的麻球嘛。 李渊第一次吃的时候是在东都洛阳的皇宫中,由御厨精心烹饪,他吃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后来让府中厨子做,总是得其形而不得其味,吃起来味道没那么好。 所以,李渊一直惦记着那位御厨,总想向杨广讨要,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王庾知道后,就仔细回想了一下麻球的制作方法,不过,她不会厨艺,只会说。好在长孙氏身边的桑中厨艺很好,听她说了制作方法之后就试着去做麻球。 不得不说,桑中生来就有厨艺的天赋,在失败了两次之后,终于做出了美味的麻球。 不过,王庾还没来得及去献殷勤,李渊父子就出征了,正好现在拿来赔罪。 “这是桑中做的油炸子,可好吃了,唐公尝一个?”王庾笑成了一朵花,要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李渊一见是她的东西,冷哼:“不吃。” 王庾没有灰心,走到他面前蹲下:“您都气了我一天一夜了,还生气啊? “对不起,是我任性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惹您生气。 “我错了,唐公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她捧着油炸子故意在他的鼻子下面晃悠:“您看,桑中也做得辛苦,我带过来也挺辛苦的,您就给个面子,尝尝呗? “嗯真香。” 李渊面色松动,目光随着她的手移动,那香味钻入他的鼻子,直抵胃腑,撩拨得他心一颤一颤的。 这香味,这色泽,看起来和那御厨做的很相似啊。 李渊喉咙滚动,心想味道会不会和那御厨做的一样? 虽然心痒难耐,想吃的不行,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李渊冷着脸教训王庾:“这次看在你年纪小不懂事,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绝不能再犯。” 王庾乖顺如猫:“是,唐公教训得是,我下次绝不会再犯,多谢唐公宽容大量原谅我,我感激不尽。 “那,您尝尝呗!” 看她认错态度良好,李渊顺势揭过了这件事,拿起一个油炸子就咬了一口。嚼了嚼,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这味道跟我当年在皇宫吃的一样。” 就是凉了之后,口感稍差了一点点。 王庾笑了:“是吗?我从前没吃过,也是到了唐国公府,才吃到这么美味的点心。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唐公,因为您,我才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可不是吗?桑中是长孙氏的丫环,也就是他唐国公府的人,可不就是托了他的福嘛! 李渊心里熨帖了 第16章 危言耸听(求推荐票) 搞定了李渊,王庾十分开心,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哄完了阿耶,就不用哄我了吗?” 李世民斜倚着树干,阴沉的眸子紧锁王庾,全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不满,“我也生气呢。” 冷不丁地听到李世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跟幽灵似的,王庾吓了一跳,扭头看见他的黑脸,心中一紧,随即堆起讨好的笑容:“那个,我也带了你爱吃的点心” 李世民眼睛一亮,身体前倾,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望着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睛,王庾忍不住喉咙滚动,心里怵得慌。双手食指对戳,讪讪笑道:“额可是我路上实在是太饿了,就忍不住吃了” 李世民“唰”地一下就拉长了脸,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在你心中,我阿耶生气就一定要哄,我生气就无所谓了是吗?” “不”王庾往后退,一不小心绊住石头,跌坐在地上,嘴上还不忘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二郎你一向心胸宽广,从不与小孩子计较,况且二郎心善,怎会忍心看我饿死在路上,所以我就吃了你那一份” 李世民冷哼:“狡辩。” “” 王庾词穷,只好拿出十万分的真挚冲李世民咧开嘴:“嘿嘿。” 远处传来喊声“出发”,王庾保持微笑,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快到荥阳的时候,李渊吩咐全军就地扎营,休整一日,以扫连日来长途奔波的疲累,养精蓄锐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 王庾轻悄悄地走进李渊的帐篷,见李渊看过来,就冲他乖巧地笑,然后在靠近帐门的地方坐下。 许是吃人嘴短,李渊没说什么,也没赶她出去。 王庾心中一喜,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们说话。 “斥候传来消息,瓦岗军已占领荥阳城,这两日正在休整,并未外出攻城略地。” 李渊仔细看了看舆图,手指在舆图上指点:“明日,我们不走官道,从西南方向,穿越这两个寨子,然后偷袭荥阳。” 在确定了作战计划后,刘文静暴躁地骂了一句:“张公当时在洛阳,自愿请战却被陛下给拒了,这才短短几日荥阳就被瓦岗寨那帮匪徒给占了。 “真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呸!” “张公是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过去,见是王庾,脸上多是习以为常的神色。这几日,王庾总爱跟着李渊屁股后面走,所以,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鉴于王庾敢当面指责李渊的英勇事迹,刘文静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了她的问题:“就是张须陀将军,他手底下数万兵马,都是跟着他征战多年的精锐。 “若是他出马,早就荡平了瓦岗军,哪能让荥阳陷落。” 张须陀,张须陀倒是个猛将,是杨广手底下很厉害的一号人物。 王庾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抚摸左手的虎口,面上若有所思。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 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则历史故事,说瓦岗寨的首领翟让有病,一种叫做“张须陀”的恐惧症,一看见张须陀就直打哆嗦,不敢出战。那是因为翟让曾与张须陀交手三十余次,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翟让败败败所以张须陀这个人给翟让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但偏偏就是一场注定是败局的战争却反转了,翟让胜了,张须陀却战死沙场,令人唏嘘不已。 之前逢战必胜的张须陀为何会败在手下败将翟让的手中,说起来也不是偶然,是因为瓦岗寨中另一位厉害人物李密,他精心策划了一场埋伏,最终将张须陀斩杀于阵中。 那本书的作者认为,如果张须陀没死,那隋唐的历史必将改写。 一道亮光在脑中闪过,王庾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抓住。 嘴上却脱口而出了三个字:“有埋伏。” “有埋伏?”刘文静跟着念了一遍,好奇地看向王庾:“你怎么知道有埋伏?” 她肯定不能说她来自未来,知道有埋伏。 王庾站起来,一边思考说词一边朝着他们走去,“陛下下旨让唐公去征讨瓦岗军,这件事人人皆知,翟让必定会派斥候日日打探,这会儿肯定已经得知我们大军将至。 “刚才你们也说了瓦岗军这两日没有动静,肯定是在密谋埋伏,一举击溃我们。” 李渊闻言,又看了看舆图,随即喝道:“危言耸听,荥阳城外一马平川,我们不走官道,从寨子中穿过,就算能设埋伏,那也是小范围的,不足为惧。 “看来是我太心软,让你仗着救命之恩任性妄为,还对军政之事妄加议论,真是胡闹。” “来人啊,把她带出去。” 王庾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肯定有埋伏,你们相信我啊,放开我” 两名士兵毫不客气地抓住王庾,将她赶了出去。 王庾还想进去,却被门口的士兵拦住了。 哼,不听我的,你们早晚会后悔。 王庾气得踢脚:“可恶,可恶” 李世民走出大帐,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人坐在山坡上,他眼神一动,朝着山坡走去。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王庾将手中的石头一块一块地扔了出去,发泄似的猛砸对面的树枝。 “哼哼” “你才多大啊,就敢自称老人?” 王庾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李世民弯着腰戏谑地盯着她。 这一回头,两人的脸相隔不过三寸,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让王庾浑身不自在。 她站起来往后挪了两步,哼道:“有些人虽然年纪小,但能容纳百川,虚心学习,就是成熟的心智。 “有些人年纪大,却以貌取人,以年龄论断,听不进劝谏,与无知小儿又有何异?” 这话夹枪带棒,怨气十足,李世民不禁好笑,他当然知道她在生气什么,但他认为父亲的话没有错。 不过,这小孩小小年纪却能说出这样一番深奥的话,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你说得对,一个拥有成熟心智的人是不应该以外貌、年龄来看待别人。就如同为官,若想治理好一方土地,造福一方百姓,就必须理性地去看待每一件事,客观地评价每一个人。 “君王亦如是,不能闭目塞听,要多听多看,勇于纳谏,才能成为一个明君。” 王庾脸色微变,望着李世民眼中隐隐闪耀的和坚定,她心中大为震撼。 原来,他在少年时期就已经有了这么远大的志向 第17章 寻找帮手 夜色降临,一轮银月穿云而出,将柔和的光辉撒向大地。 王庾仰天望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李渊相信有埋伏呢? 好难啊! 惆怅啊!!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呢?” 段志玄从后面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王庾。 这大晚上的,突然冒出个人头,王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你你们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人吓人,吓死人啊” 王庾忘了她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块上,这一后退,就从石块跌到了地上,好在石块不高,没摔坏,只是疼了点。 “哈哈。” 段志玄毫不客气地嘲笑:“瞧着你当初指着唐公鼻子骂的时候多威风啊,怎么今儿胆子这么小了?” 王庾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视线落在唐俭手中的酒葫芦上,凑过去闻了闻,身上有酒味。 “你又喝酒?不是行军不能喝酒吗?当心唐公军法处置你。” “怕什么?”唐俭对着酒葫芦又喝了一口:“我喝完这一壶,就去河里洗个澡,到时候什么酒味都没了,谁知道我喝酒” “我知道。”刘弘基冷不丁地开口。 段志玄咧开嘴:“嘿嘿,我也知道,你就不怕我去向唐公告状吗?” 唐俭面无表情地看向段志玄:“你敢去吗?” 这暗含威胁的话让段志玄僵了一下,随即悻悻笑道:“嘿嘿,开玩笑的,你我是兄弟,我怎么会出卖你呢?” 王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这中间有故事啊。 等等。 她的目光在唐俭的酒葫芦上停留了一刻,又看了看眼前这三人,突然一个想法自她脑中蹦出。 “你这么看着我们作甚?” 段志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怪渗人的。” 王庾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段志玄,兴奋地问道:“想不想立功?” “想啊,出来打仗自然是要立功的。”段志玄脱口而出。 王庾笑了:“我有个计划,能让你们立头功,想不想听?” 三人同时看向了她,“什么计划?” 王庾向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靠近,然后小声地对他们说了起来:“明日” 一听完她的计划,段志玄就叫道:“不行,我不去,你这不是胡闹吗?我看唐公骂你骂得对。” 王庾气得竖起了眉毛:“怎么就是胡闹了?要是情况不对,我们马上就走,要真是我想的那样,我们可就立功了。” “”段志玄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她,便用手肘捅了捅刘弘基:“你倒是说句话啊。” 刘弘基摸了摸下巴,缓缓说道:“我看倒可以试一试。” 段志玄一听他居然同意王庾的想法,便骂道:“你说得可真轻松,反正打头阵的不是你,出了事你也能找理由搪塞过去。” 本来还很淡然的刘弘基,一听这话,脾气上来了,冲段志玄吼道:“是你让我表态的,我表了态,你又指责我,你可真是个无赖” “你说谁是无赖,啊?谁是无赖?”段志玄撸起袖子就冲向了刘弘基。 “说的就是你。” “看来你是皮痒了,老子今天就帮你松一松筋骨。” “来啊,谁怕谁?”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王庾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两人停下动作。 停下之后,两人又觉得被一个小孩子给唬住有点抹不开面子,正好瞧见唐俭斜躺在石块上悠闲自在地喝酒,便把矛头一致指向了他。 “唐俭,你觉得王庾的计划怎么样?” 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段志玄又加了一句:“你可想清楚了,这一去就是违背军规,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唐俭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什么时候见我守过规矩?” 这话说的他确实不太爱守规矩,那这话意思是 果然,下一刻,听到唐俭说:“试试又何妨,我倒觉得王庾的计划很不错。” “可是万一出了事” “出了事我担着。” 王庾看着段志玄的眼睛,郑重承诺:“万一出了事,你们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逼着你们这么做的。这样,唐公就不会罚你们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反正你是唐公的救命恩人,唐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咳咳。” 刘弘基重重地咳了两声,打断了段志玄的话:“你也不害臊,出了事就让一个小孩子担着,太不仗义了。既然是一起行动,那就一起担责。” 段志玄脸上发烫,有点惭愧,但仍嘴硬地说:“我也就是说说罢了,真到那个时候,我可不会退缩。” 王庾看着他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怕他抹不开脸。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按照计划行事。” “行。”三人应下。 找到了帮手,就要找武器了,他们三个有盔甲,她可没有。 王庾走到刘弘基面前,对他说:“你能帮我弄一把弩吗?” 刘弘基不解:“你不是有弓箭吗?还要弩作甚?” 王庾看向地面,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弓箭我还没学好” “这还没学好?我看你那日射箭挺准的,一箭就射中了树。”段志玄有点不明白,这都不算好,那什么才叫做好? 王庾的头更低了,半晌过后,她才闷闷地说道:“我当时想射旁边那棵树来着” 静默。 只一瞬,段志玄就爆发出了一阵笑声:“哇哈哈” 王庾红了脸。 瞧见她这副模样,刘弘基和唐俭也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哈哈笑死我了。”段志玄捧着肚子笑得坐在了地上,“哈哈要是唐公知道被你骗了,准会打你十军棍,哈哈” 说都说了,也被他们嘲笑了,王庾反而放下了尴尬,努了努嘴:“我又没说要射哪棵树,是你们自己认为的,我可没骗你们。” 段志玄一顿,这倒是真话,看来,还是他们的错了? 笑完了,段志玄认真起来:“唐公这次出来带的弩并不多,你想要一把恐怕有些难。” 刘弘基却拍着胸脯说道:“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谢了。” 第18章 深入虎穴 听到斥候来报,李渊的军队已经到达荥阳地界,瓦岗寨首领翟让立即召集谋士商讨应对之策。 众人之谋,首推瓦岗寨的合作者李密,多数时候,翟让对李密言听计从,就算是少数时候不听,李密也有办法让他听从。 此时,众人神色凝重,认真倾听李密的部署:“无论李渊是走官道正面进攻还是走小道偷袭,这个地方都是必经之地。 “我们就在此地设伏,由翟公亲自领兵引诱敌军进入伏击圈,而后一举歼灭敌军。” 他右手食指重重地落在舆图上的某处,脸上闪耀着胜利的光芒,这一次,他要打响瓦岗寨的名声,再为自己添一笔功绩。 夕阳西下,天空遍布云霞,形状各异。百合色的棉花,金色的波浪,半灰半红的胭脂,紫檀色的鸡冠花变化无穷的云霞让整个天空充满了瑰奇的神秘色彩。 李渊望着色彩斑斓的天空,陶醉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之后,他收回目光,下令:“出发。” 这个时候,李世民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阿耶,王庾走了,她留下了这个。” 李渊接过他手中的纸条看了起来,只见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吾去探路,于荥阳等你们。” “胡闹。” 李渊将纸条攥成了一团,朝李世民低吼:“都是你和长孙氏把她惯坏了,纵容得她无法无天,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世民低下头,心中憋屈,也不知道后来是谁吩咐了“她一个小孩子,如今沦为孤儿,怪可怜的,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去,不必拘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说我薄待了恩人”。 这会儿倒好,全是他和长孙氏的错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于是,众人骑马出发,走到岔路口时又停了下来。 按照李渊的计划,他们应该走左边的道路,穿过两个寨子去偷袭荥阳城,但他们不知王庾走的是哪条路。 李世民心细,他发现了官道上有一串熟悉的马蹄印,那是他的坐骑留下的。 没错,王庾骑走了李世民的骏马。 自从王庾追上了李渊的大军,之后赶路都是她和李世民同乘一骑,且李世民的坐骑是大宛马,她骑了这么久,已经摸清了马的脾性,驾驭起来更便利。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王庾知道李世民擅于见微知著,一定能认出这串马蹄印。 “阿耶,王庾从官道去了荥阳。” 李渊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说:“那就派两个人从官道上去追她。” 说完之后怕李世民嫌弃人少,又解释道:“人多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人少反而便利。” 李世民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那我去找她。” “不行。” 李渊断然否决:“你是主将,怎能为一个孩子费神?派两个小兵去就行了。” 李世民知道父亲说得没错,但他心中担忧,“可是王庾她” 这个时候,唐俭和段志玄驱马上前,“唐公,我们愿意去找王庾。” 看见他们两个,李世民迟疑了。 唐俭说道:“二郎放心,我们一定会把王庾安全带回来。” 听到他的保证,李世民放心了许多,“那你们去吧。”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唐俭和段志玄从官道去追王庾,李渊和李世民带着剩下的人从小道穿越寨子。 “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们老半天了。” 王庾看见唐俭和段志玄,忍不住抱怨。 段志玄白了她一眼:“你骑的是什么马?我们骑的是什么马?不然咱两换换?” “不换。” 王庾抓紧了缰绳:“快走吧,我们一定要赶在唐公之前到。” “驾。”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舆图?没记错?” “没记错。” 段志玄不信:“怎么可能?我看见你当时就瞄了两眼與图,两眼就记住了?怎么可能?” “相信我。” “好吧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相信你了。” 三人往荥阳疾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片密林,在夜色下黑黝黝的,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前面就是我说的地方,保持警惕,要开始了。” 王庾说完,一鞭子挥在段志玄的马上。 “驾。” “来了,来了。” 隐藏在林子里的小兵兴奋地叫道。 但很快,李密就发现了不对:“怎么没看见翟公?” 对啊,不应该是首领引隋军入伏击圈吗?怎么只有三个人? 王伯当想了想:“或许是赶路人吧。” 李密神色凛然:“静观其变。” 马蹄声越来越近,三人的对话也传入了李密的耳中。 “二郎,你快回来,唐国公命我等带你回去,二郎莫要为难我等。” “哼,阿耶不信我,我定要让他刮目相看,杀几个瓦岗贼给他瞧瞧。” “二郎,快跟我等回去,前方危险,唐国公说了,先养精蓄锐,明晚再偷袭瓦岗贼” 明晚偷袭? 哼,想得倒美。 “二郎站住,再不停下我就射箭了。” 少年不听,于是,背后射来了一箭,刚好落在他前面的地中。 “吁” 马儿受了惊吓,嘶鸣着停了下来。 少年调转马头怒瞪后面持弓的人:“大胆,你竟敢射我,我定叫阿耶取了你的狗命” 听到这里,李密已经确定了这三人的身份,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今晚隋军不会来了,那少年是李渊的儿子,兄弟们,抓了他,就能让李渊束手就擒。 “冲啊。” “冲啊” “杀啊” 周围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不计其数的瓦岗军从密林中冲了出来。 “哎哟我的耶耶,真的有埋伏啊。”段志玄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唐俭举起鞭子抽向自己的马,“啰里吧嗦的,还不赶紧逃命?” 王庾一看见有人从密林中冲出来,朝天伸出右手,一面控制马儿往西南方向跑。 “驾。” 李密看他们不往来时的方向逃,反而往小道走,就知道他们已经吓得慌不择路了。李密很兴奋,也不在意他们的求救信号,大声喊道:“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嘣。” 一声巨响,烟火冲入云霄,绽放出一朵绚烂的花。 众人惊了一下。 当看见熟悉的信号,李渊惊道:“怎么回事?谁射的?” 他记得没有把令箭发放给唐俭二人,看令箭射出的位置,也不是他身边这些人射出的。 那么,是谁射的令箭? 第19章 一触即发 这时,刘弘基来到李渊面前,先是郑重行礼,而后迅速说道:“唐公恕罪,这是王庾发出的令箭。正如她所说,前面有埋伏。” 众人面露惊讶,尤其是李渊,微微张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被那丫头言中了? 而李世民惊愕之余摸向了自己的腰间,空的? 他的令箭呢? 不用想,定是王庾趁他不注意时偷走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 “王庾说她人微言轻,唐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就让段志玄假扮二郎,她和唐俭假意追赶,引出埋伏的瓦岗叛军。 “一旦发现埋伏,就射出令箭,让我及时向唐公说明情况。 “此刻,他们正引瓦岗叛军前来,请唐公下令设伏。” “设伏?”李渊有点懵。 “对。”刘弘基指向一旁的树林:“王庾说过瓦岗叛军会在大海寺北的密林中设伏,而这片树林是在大海寺的西南方向,正是我们的必经之地,也适合设伏。 “唐俭他们会负责把瓦岗叛军引到这里来,只要我们设下埋伏,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举歼灭瓦岗叛军。 “唐公,没时间了,快下令吧。” 听了这番话,李渊还能有什么顾虑,他不再迟疑,立即下令全军设置埋伏障碍。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地面微微晃动,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来了,战备。” 李渊与众人隐于林中,与黑暗同色,保持高度的警惕心,静待敌人。 “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先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一匹腹小腿长、喙微黑色的马,在月光下显得灰白,但熟悉它的人都知道它本身的毛色是黄里透白,是一匹大宛马。 这是上一次在与突厥对战时,李世民抢回来的突厥名马。李渊为了表彰李世民在突厥之战中的勇猛表现,就把这匹骏马赏赐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对它极其喜爱,白天知道王庾偷走了他的马,心里很是愤怒。 此时看见这匹马,又瞧见骑在上面的小小身影,他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 紧随王庾其后的就是唐俭和段志玄,而在他们身后,是大批的瓦岗军。 “抓住他们,快,别让他们跑了。”李密兴奋地叫嚣着。 但很快他就兴奋不起来了。 当看到王庾三人进入安全区,而瓦岗军进入了伏击圈时,李渊这边立即拉起了绊马索。 “噗通通” 冲在最前面的马儿一股脑地被绊倒在地,后面的马来不及收势,跟着绊倒,一下子就倒下了一大片的人马。 李密这才感觉到了事情不妙:“不好,我们中计了,回去,快回去” 可惜这个时候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从树林中飞出了无数的箭矢,射向了他们。 同时,周边树木轰然倒下,砸伤了不少人马,也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漫天箭雨之下,地上的尸体逐渐增多,还有试图逃出箭阵区域,而不小心掉入大坑的瓦岗军不在少数。 王庾三人站在林子的另一头,望着那些在箭阵中拼命抵抗的瓦岗军,心有余悸。 “这些个小兔崽子,追得老子够呛,这下终于能报仇了。”段志玄兴奋地叫道。 唐俭手握大刀,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一副“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模样,与段志玄一样的兴奋。 很快,箭就用完了,李渊带着人从林中冲了出来。 “杀。” “冲啊” 段志玄一看,也朝着瓦岗军冲了过去,“兔崽子们,老子来了。” 唐俭跟了过去,只留下王庾在原地。 不知何时,李世民驱马来到王庾面前,沉着脸看向她:“胆大包天的丫头,等回去再收拾你。” 王庾冲他露出讨好的笑容,跳下了马:“马还给你。” 那笑容太过刺眼,李世民撇开脸,不想看她,跃上了自己的马后,又回头嘱咐了她一句“找个地方藏好”,就冲向了战场。 “小心。”王庾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李世民动作不停,也没有回头,嘴角却上扬了一个弧度。 不必他说,王庾也知道要保护好自己,她看了看周围,选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刚坐上树枝,臀部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嘶。”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她跟着军队日夜赶路十几日,早就腰酸背痛得难受。但她向来能忍,这点困难难不倒她。 为了缓解疼痛,王庾选择趴在树枝上,静静地观察战场上的情况。 这一次瓦岗军为了伏击李渊,下了血本,带了万余精锐部队埋伏在密林中。瓦岗寨中多豪杰土匪,各个彪悍勇猛,若真是中了他们的埋伏,恐怕李渊真的要玩完了。 现在想来,历史中的张须陀死于这一战,还真不是偶然,是李密精心策划的结果。 但李渊也不弱,在休整一日之后,他的骑兵一扫十余日急行军的疲惫,各个精神抖擞,战斗力十足。 月亮似乎被这刀光剑影的血腥场面所惊扰,躲进了云层中。 黑暗之中,只有铠甲和刀剑枪头相互摩擦发出的亮光,厮杀声,兵器交接的声音,惊呼声,怒骂声,最后汇成了一阵惨叫声。 月亮听见声音,又好奇地飘出来打探。 在时明时暗的天色下,李世民变身杀神,手起刀落,杀得浑然忘我。 战斗在继续,杀戮在进行,王庾一刻不敢懈怠,瓦岗军的人数众多,在中了埋伏之后,依然英勇应对,这是一块硬骨头。 王庾拿出弩箭,弩操作起来简单,比弓箭要射得准,射程也远,在刘弘基教了她一遍之后,她就学会了。 此时用来放暗箭最适合不过了。 王庾摆好姿势,瞄准了外围的瓦岗军。 “咻。” 中了。 呀,不好,射偏了,射中了自己人 “哪个贼小子放暗箭?” 段志玄怒吼一声,将手中的敌人甩了出去,环视四周。 王庾立刻埋下头,躲在树叶后面,低下头后才想起自己在树上,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见,她躲什么呀? 段志玄找不到放暗箭的人,就瞥向自己的左肩,箭头堪堪射进他的身体,他握住箭杆,轻轻一拨,箭就掉下去了。 这于他来说,跟擦伤差不多。 段志玄嘴角划过一丝嘲讽,这贼子,射箭的本领忒一般。 接着,看都不看伤口,就冲向旁边,继续杀敌。 对不起了,王庾吐了吐舌头,在心中向段志玄道了一声歉,又拿起了弩。 多射几次,就有准头了 第20章 这么厉害 翟让领着数百人在官道口站着,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人来,便频频派手下去前方打探。 “怎么还不来?不是说了李渊今晚定会经过此处吗?” 等了大半夜,也不见一个鬼影子经过,翟让心中很烦躁。 贾雄认真地回忆了一遍,突然说道:“会不会是之前我们碰到的那三个小子?这一路上,就只见过那三个人。 “他们该不会是李渊的人吧?” 翟让嗤道:“怎么可能?斥候说李渊带了几千人,怎么会是那三个人?其中还有个小孩子,哪像是军人,分明就是赶路人。” 说的也是。 “那就再等等吧,蒲山公的话总不会出错。”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庾先拿树木做了练习,在射了几箭之后,发现弩比弓用着轻松多了,她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技巧。 这下,该轮到她放冷箭了。 “咻。” 中了!射中了敌人的马。 “咻。” 又中了!射中了敌人的腿。 箭无虚发,王庾显得很兴奋,又掌握了一个技能,玩得是不亦乐乎。 在全场没有箭可用的情况下,时不时地就飞出一支暗箭,且从同一个方向传来,李世民很快就发现了王庾。 他发现了,敌军也发现了,于是李密冲王伯当使了个眼色,王伯当悄悄地往王庾的方向摸去。 李世民暗道一声不好,但面前的敌人太难缠,便冲一旁的段志玄喊道:“去保护王庾。” 段志玄听到他的命令,转头一眼就看见了王伯当,立刻就踢飞了面前的敌人,追了上去。 “小兔崽子,哪里跑。” 虽说身上接连挂彩,但丝毫不影响段志玄的速度,一下子就追上了王伯当,两人缠斗成一团。 王庾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不敢再放暗箭,正好也没剩几支箭了,留着急用。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月亮消失了,天色渐明,曙光即将到来。 王伯当见打不过段志玄,又没见对方继续放暗箭,就趁着一个空隙跑回了李密身边。 “小兔崽子这就怂了?看耶耶不打死你。” 段志玄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却被一杆长槊挡住了去路。 他敏捷地躲了过去,一看是瓦岗寨的人,顿时就激起了斗志:“瓦岗贼,拿命来。” 趁着光线渐亮,威胁也已经解除,王庾开始认真地观察战况。 一夜过去,瓦岗军损失大半,而李渊这边也损失了不少人马,两军相持不下,战况激烈。 观察了好一会儿,越看到后面,王庾的眼睛就越亮,甚至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去看。 那个与李世民缠斗了几百回合的年轻人生得魁梧,动作却异常敏捷,手持马槊骑在马上,打了一晚上也不见丝毫疲累之色。 这么厉害? 抢! 视线往左移,拦住段志玄的那个将领看起来比段志玄的年纪大一点点,生得俊朗不凡,尤其是腿脚功夫更是厉害。才这么一会儿,就有好几次把段志玄打趴在地。 不过,段志玄也很顽强,每每被打趴下,总会迅速爬起来,继续与那人战斗。 能轻松压制住段志玄,这人厉害啊,必须抢! 瓦岗寨中多的是英雄豪杰,这么多厉害的人物,抢到一个就赚一个。 抢,抢,抢!!! 志在必得的火焰在王庾的心中越烧越旺,燃至眼底,衬托得一双桃花眼更加绚烂闪耀。 王庾沿着树干滑落下去,看见地上的绊马索,计上心头,抓起绊马索就在一头绕个圈,打了个活动结。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马脖子,马儿感受到她的召唤,曲起前腿降低马身。 王庾爬了上去,轻轻一拍:“驾。” 段志玄再一次被挑落马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欲爬起来,却不想又跌了回去。 好痛。 来不及去看伤口,杀气已经逼近,他立刻往旁边一滚。 堪堪躲过一击,第二击接踵而至。 眼看着长槊就要刺中他,突然一个套马索从天而降,套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那人就摔下了马。 那人身手敏捷,在下落的过程中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他一手抓住脖子上的绳索往外拉,得以喘息,一手提起长槊就去割绳索。 王庾见状,驱使马儿绕着他跑圈圈。 “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啊。”王庾冲愣神的段志玄吼了一句。 段志玄看见是王庾,脸上浮现喜色,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夺了长槊,将那人扑倒在地。 王庾顺势放开绳索,段志玄用身体死死地压住那人的双腿,趁机将绳索在他的手上绕了几圈,捆紧了,最后又将他的双腿绑住。 这一连串的动作,段志玄做得很快,没给对方丝毫反抗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段志玄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地上直喘气,还不忘对王庾说:“谢了。” “不客气。”王庾说完就准备离开。 “小兔崽子,居然敢这么对老子,老子今天就杀了你祭旗。” 刚转身就听见段志玄的这番话,王庾连忙喊道:“不能杀。” 段志玄举起的长枪顿在空中,他疑惑地看向王庾:“他是瓦岗寨的人,为啥不能杀?” 好不容易抢的人,差点就命丧黄泉。 王庾惊出了一身冷汗,对段志玄强调道:“总之不能杀,这人活着能让你立更大的功劳,死了就没有你的功劳了。” 段志玄听得云里雾里,鉴于王庾刚帮他立了一功,决定相信她的话:“好,我不杀他。” 王庾这才放下心来,往李世民那边赶去。 “算你命大,今日就暂且饶过你的狗命。” 被捆绑的人没听见段志玄的辱骂,他的目光在逐渐远去的那个小小的背影之上。 这时的李世民正在跟持马槊的年轻人打得难解难分,两人正激烈奋战时,突然闯入一匹枣红马。 马上无人,直奔向年轻人而去。 李世民认出了这匹马,是王庾的马,但王庾人呢?这匹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怔愣之间,一支短箭从马的侧身飞出,射中了年轻人的马。 马轰然倒地,坐在上面的人在马落地之前飞身跃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还来不及探究短箭的来源,李世民的长枪已经刺了过来。 原来是李世民发现了王庾躲在马的另一侧,用弩箭击倒了对方的马,这个时候除了赞赏王庾的马术厉害之外,自然是趁势而上。 李世民趁机挑落年轻人的马槊,发动猛攻。 但对方实在是骁勇,李世民一时之间拿不下。 王庾在旁边看着,心中十分着急 第21章 赢了就行(万赏加更) 瞥见马鞍旁的绊马索,王庾双眼一亮,那就故技重施吧。 她一面驱使着马儿躲避周围的敌人,没有武功就只能依靠手中的弩箭,凭借着她“熟练”的箭术,她也干掉了几个敌人,一面又寻找着能下手的机会。 终于在李世民和年轻人对击了一掌双双往后急退的时候,王庾出手了。 年轻人刚稳住身体,脖子就被一个绳圈给套住,随即绳圈一紧,他就倒了下去。 李世民见机立刻提起长枪就冲了过去。 “抓活的。”王庾急忙喊道。 “正有此意。” 如此骁勇善战的人,能为他所用那是最好不过了。 李世民眨眼就到了年轻人的面前,长枪抵住他的心脏:“你输了。” 年轻人愤愤不平:“以多欺少,赢了也不光彩。” 李世民笑了:“战场之上,哪管什么人多人少,赢了就行。” 王庾跳下马,将年轻人捆了起来,直到把他的双手双脚都绑住,王庾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这人太厉害了,没有李世民在,她可不敢出手。 “做得不错。”李世民表扬了王庾一句。 王庾却朝他伸出拳头:“合作愉快。” 李世民一怔,什么意思? 王庾不管他在想什么,抓住他的手弄成拳头,然后举着自己的小拳头碰了一下他的拳头:“耶!” 瞧着她胜利得意的笑脸,李世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刚才的举止,那是胜利后的一种鼓舞和欢呼。 他不禁失笑,这丫头 李世民吩咐士兵把王庾和俘虏给看住,翻身上马又去杀敌了。 不远处的李密见自己连失两员大将,心中悲愤不已,吩咐部下:“去把他们给我救回来。” 数十名瓦岗军奋力拼杀出去。 而此时的王庾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她踱步到自己的“战利品”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哼。”年轻人冷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王庾面含不屑,嘲笑他:“喔我知道了,定是你的名字太难听,所以你说不出口。” 年轻人瞪圆了一双大眼,神色愤然,但下一刻面色就恢复了平静:“小子,不用激我,你这点手段在我这不够看的。” 随后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济州程知节。” “程咬金?” 程知节惊愕:“你怎么知道我的原名?” 王庾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个人:“那秦叔宝在瓦岗寨吗?” 满以为程咬金在瓦岗寨,秦叔宝就肯定在,岂知程知节一脸茫然:“秦叔宝是谁?” “” 看来这个时候,程咬金和秦叔宝还没有相会 “小心。” 一名士兵扑倒了王庾,另一人接下了敌军的招,与之战斗。 王庾心惊肉跳,差点就死了。 她站起来看向周围,不知何时数十名敌军围了过来,与李世民留下的这些士兵缠斗了起来。 有士兵冲王庾喊道:“快跑。” 跑? 怎么跑? 虽然她之前看过了,敌军的势力在急剧下降,但不知为何,敌军突然将主力集中在了她这一块。 王庾看了程知节一眼,想来是为了他吧。 她又往段志玄那边看去,果然看见那边的敌军也多了不少 突然一杆长枪刺了过来,王庾慌忙侧身,但躲过了长枪却扭了脚,摔在了地上。 来不及去察看脚伤,敌军的长枪又刺了过来。 王庾拿出弩,却发现没有箭了,她匆忙往边上一滚,再次躲过了攻击,同时从怀里掏出军刀。 长枪紧随而至,王庾看准机会,双手抓住长枪,却不想力气不够,长枪继续往自己这边移动。 王庾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抓着长枪不放,希望阻止它刺向自己。 但尽管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那杆长枪依然在往前移,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三寸两寸一寸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如何能抵得过一个成年人,何况对方还是土匪出身。 长枪的另一头,那瓦岗军仿佛猎物到手般兴奋,双眼射出了志在必得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王庾心中涌起了一丝后悔,还有一丝绝望,但下一刻,她的求生将所有的杂念都驱逐了。 她双眼一眯,突然放开了双手,同时身体迅速往右边倾斜。 陡然失去阻力,瓦岗军刺空,身体往前倒去。 王庾抓住机会,拔出主刀,右手往左前方一刺 瓦岗军张大了双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钻心的痛楚传来,鲜血不断涌出,他这才相信自己是真的败在了一个小孩子手中。 不,他怎么能败在一个小孩子手中呢? 太丢脸了。 他不甘心地提起长枪,往前一滑,右手握住枪杆下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刺向了王庾。 王庾懵了,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长枪刺了过来。 “叮。” 枪头与枪头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挑落了长枪,李世民顺势一脚踢飞了瓦岗军,回头一看,王庾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举着军刀,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你没事吧?” 听到李世民的声音,王庾才抬起头看向李世民,但她双眼空洞无神,嘴里喃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第一次杀人,被吓得不轻。 李世民心中掠过一丝心疼,随即握着她的右手,将她手中的军刀拿了下来:“没事了,不要害怕,有我在。” 他撩起自己的衣摆,擦干净军刀上面的血迹,然后才顺着凹槽把主刀轻轻地推了回去。 当初长孙氏从王庾身上搜出这把小刀,他研究了整整三天,仍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只觉得惊奇不已。 红色刀柄,两面各镶有一颗白色的宝石,两侧制有凹槽,里面设有奇奇怪怪的零件三十余件。到现在为止,他只知道怎么把这些零件弄出来,再弄回去,却不知道它们具体的用途。 第一次看王庾使用,却是用来杀人 “我的。” 王庾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抢过了军刀,迅速塞入了怀中,“这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看着她近似癫狂的状态,李世民心中的疑惑猝然消失,脸上浮现一丝怜惜,他柔声安抚:“你放心,你的东西,没人抢” 第22章 自投罗网 王伯当扫了周围一眼,对李密说道:“主上,我们快抵挡不住了,撤吧。” 李密紧握着武器,满脸的不甘心,他本是精心设计了一场埋伏想要将李渊一网打尽,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反遭对方伏击。 如今良将被擒,部下损失大半,再打下去可能会损失更多,甚至是自己也会命丧于此。 思量再三,他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下令:“撤。” 闻言,王伯当带着数百精锐骑兵掩护李密离开,其余人殿后,且战且退。 “追。” 隋军士气大震,紧追不舍。 瓦岗军跑了一段路程,其中有人叫道:“徐将军呢?怎么没瞧见他?” 旁边小兵回道:“徐将军被敌军抓了。” “什么?徐将军被抓了?不行,我得去救他。”这人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哎” “别管他了,逃命要紧。” 于是,刚抓了殿后部队的李渊军队瞧见还有瓦岗军回来送死,眼睛亮得跟天上的太阳似的,猎物自投罗网,今儿可真是好天气。 毫无悬念,这支回来救人的小部队也被李渊军队给抓了。 “好了,穷寇莫追,我们进城。” 还在等待猎物的翟让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得到的情报是否真实,“斥候到底有没有打探清楚?李渊真的来荥阳了吗?” “这这” 等了一夜,手下也不确定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来了,有人来了。” 众人立刻就警惕了起来,紧握兵器,虎视眈眈地望着前面。 “不对,方向不对。” “哎,好像是我们的人诶。” “对对对,是自己人,是蒲山公他们。” 众人放松下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看那些人的仪容神态,分明是逃命过来的,且人少了很多。 待李密等人近前,翟让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大海寺那埋伏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还有,你们怎么只有这么点人了?其他人呢?” 李密喘了一口气,深感惭愧:“翟公对不住了,这次是我失算,没料到李渊竟抢先设了埋伏。我们中了埋伏,损失过半。 “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渊就在后头,先撤吧。” 李密策划这次行动,几乎是把带出来的兵力全都用上了,留在荥阳城的兵力不多。李渊到达荥阳之后,很快就把他们给消灭了,抢回了荥阳城。 “奏报朝廷,我们已经收复了荥阳。” 李渊吩咐人去给朝廷报信之后,就开始重新布置荥阳的防治,另外派兵搜寻瓦岗寨的残余势力。 布置完一切,李渊稍作休息,就召来了荥阳通守问话。 “这么长时间,陛下就不曾派过一兵一卒来救援荥阳吗?” 荥阳通守回答:“不曾,张须陀将军曾请旨讨伐瓦岗逆贼,但是陛下没有应允。前不久陛下决心征讨各地叛乱,派了十二路招讨使去平定叛乱,许是陛下没把瓦岗逆贼放在眼里,又加之有唐国公您赶来,陛下也就没有过问这里的情况。” 若说杨广没有把瓦岗寨放在眼里,这倒有可能。 但是杨广突然下定决心去平叛乱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去江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渊又问:“最近洛阳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吗?” 荥阳通守想了一下,“有一件事很蹊跷,前几日,陛下突然下了一道罪己诏,分发各府各地。唐国公远在太原,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罪己诏? 这些日子忙着行军赶路,一到荥阳就开战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下罪己诏了?去把诏书拿来给我看看。”李渊吩咐。 荥阳通守很快就把诏书的手抄版拿了过来。 李渊仔细看了看,果真是罪己诏,上面深刻反思了近几年的叛乱战火以及怨声载道的民愤。杨广还在其中做出承诺,不再大肆兴修土木,会尽心尽力平定叛乱,还百姓一片安宁。承诺各地叛贼,只要投降便不再追究其罪责,并授以官爵 这不是杨广的性格,他那人一向狂妄自大,从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且没有天灾,仅仅是叛乱四起,就让杨广下罪己诏,这说不通。 在洛阳生活了那么多年,李渊很清楚表弟杨广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你先下去吧。” 打发了荥阳通守,李渊立刻召集了心腹谋士,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王庾醒来了吗?” 李世民边问边往房里走去。 “还没有。”小兵回道。 “还没醒?” 李世民有点担心,这都睡了两天了,居然还没醒?莫不是生病了? 来到里间,李世民看着床上的王庾,发现她在睡梦中也不踏实,额头上细汗涔涔,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嘴里似乎还在说梦话。 李世民弯下身体,将耳朵凑到王庾面前,只听见细若游丝的声音:“痛痛” 痛? 李世民回忆前日的情景,当时见她第一次杀人情绪不稳定,他就把她带在身边,一步都不曾离开过。 后来进了城,她只说了两个字,就倒在了他怀里,她说:“好困” 当时见她身上没有伤,他就以为是她跟着他们连日来赶路没睡好太累了的缘故,然后就把她安置在这间房,让她好好睡一觉。 毕竟还是个孩子,需要睡眠,他能理解。 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且现在还叫着痛,李世民就感觉不对劲,忙掀开被子,想要帮王庾检查身上有没有伤。 刚碰触到王庾的衣服,他的手就顿住了。 对了,这是个女娃。 “去,找个女大夫过来。” 看见女大夫出来,李世民迎上去:“大夫,她如何了?身上有伤吗?” 女大夫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小娘子倒无性命之忧,只是长时间的骑马让她的” 说到这里,斟酌着改了口:“身体有些擦伤,再加上劳累忧思过度,导致心神损伤,好好调养几日便无妨。 “不过记住了,这几日切莫再让她骑马了,否则伤口溃烂,很难痊愈。 “这是伤药,每日三次,我再开个药方,喝上十副即可痊愈。” 李世民在心中记下:“多谢大夫。” 送走了女大夫,李世民往里看了王庾一眼,心想要给她找个婢女擦药才行 第23章 逃过一劫 “嘿,我跟你说件新奇事。” 段志玄从走廊上翻越栏杆跃到院子中,来到了唐俭身边,献宝似的兴奋说道:“听说这皇帝陛下突然就从江都回来了,回来之后就下了一道罪己诏,昭令天下叛贼投降,还说要给他们封官封爵。” 唐俭放下酒葫芦,瞥了他一眼,“这件事已经是人人皆知了,有什么新奇的?” 段志玄被噎,下一刻叹道:“唉,早知道还有这等好事,我就先反他一反,然后等罪己诏下来再投降,就有大官做了,说不定还能封个什么侯爷之类的。 “想想还真是美啊” 唐俭举起酒葫芦就敲在他的脑袋上:“你是想得美,别到时候被砍了头变成孤魂野鬼。” “怎么会?”段志玄摸着脑袋,很不明白。 看他不开窍的模样,唐俭恨其愚钝:“朝政之事从来就不会这么简单,蠢货。” “你骂谁蠢货呢?”段志玄暴跳如雷。 “骂你呢,蠢货。” “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打你?” “蠢货咦,王庾,你醒了?” 段志玄正要打唐俭,听见这句话,连忙回头去看,见王庾站在廊下,脸色很难看,便冲了过去:“王庾,你终于醒来了,你可真能睡,居然睡了三天。” “我跟你说,这次多亏了你,我们三个才能立下头功,唐公说了,等回了太原,再论功行赏。 “还有,你还记得吗?你我联手抓住的那个人原来叫徐世勣,听说在瓦岗寨很得器重,这下我们又立功了” “唉,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呢。” 段志玄看着王庾远去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回到唐俭身边,用手撑着额头,满脸的疑惑:“王庾今天有点怪。” “我看你也挺怪的。”唐俭睨着他。 “我?”段志玄指着自己:“我哪里怪了?” “怪蠢的。” “” 等到段志玄反应过来,他暴跳着出拳攻向了唐俭:“啊,唐俭,我要杀了你” “我们回太原吧。”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王庾,这个小丫头睡了三天,醒来后就跑到他的房间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让他一头雾水。 “陛下还没有旨意下来,我们是不能离开这里的,你怎么突然就想回太原了?不是你说从来没来过荥阳,想来看看吗? “这还没看呢,你就要回去了?” 王庾神情严肃,“这儿不安全。” 李世民笑了:“我当是怎么回事呢?你放心,现在荥阳城内都是我们的人,很安全。” 想到之前她杀人时的模样,笑容一敛:“你是不是还在害怕? “不要怕,凡事总有第一次,何况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了你的,你那是正当防卫,不用担心会坐牢” “我不是在害怕这个。”王庾打断他的话,她已经缓过来了,这是在古代,这是乱世,在战场上杀人是在所难免的。 第一次她难免会慌乱,会害怕,但往后就不会了。 只是,她刚才听到段志玄的话,杨广突然就从江都回来了,还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罪己诏。如果她没记错,这在历史上是从未出现过的事。 而且,杨广是今年下江都,最后也死在了江都,中间没有回过洛阳。 算算时间,杨广返回洛阳的时间跟她穿越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杨广也是个穿越者呢?毕竟他做的事情太反常了。 前有命李渊千里迢迢赶赴荥阳征讨瓦岗军,后有返回洛阳和罪己诏的事情,这一切都说明了杨广不正常。 如果杨广是个穿越者,那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应该是李渊,李渊可是推翻隋朝建立唐朝的人。 为了保住隋朝江山,李渊就非死不可。 “那你为什么说这儿不安全?” 王庾不能说实话,只好说道:“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不安全。” 李世民失笑,“真是孩子气。” 见他不相信,王庾急了:“我没有说谎,你要相信我。” “好啦,我相信你,等陛下的旨意一到,我们就回太原。” 明摆着就是哄小孩的话,王庾气急,但自己又不能说真话,烦躁得满屋子绕圈圈 看杨广又站在镜子前拨弄着自己的龙冠,萧皇后走过去提醒他:“陛下,您召了大臣在前殿议事,到时辰了。” 杨广似乎没听见她的话,正了正龙冠,问她:“你觉得朕最近气色怎么样?” 萧皇后耐心回答:“陛下最近龙颜焕发,精神饱满,气色很好。” “那你觉得朕还能活几年?” 听见这话,萧皇后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地回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江山永固,子孙满堂,自然是万寿无疆。” 杨广闻言,满意地扬起了嘴角,往前殿走去。 “陛下,好消息,唐国公率兵击退了瓦岗逆贼,夺回了荥阳。”裴虔通一看见杨广,就忍不住先禀告了这个好消息。 杨广脚步一顿,李渊居然没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看来李密是张须陀的克星,而不是李渊的克星。 那么,谁才是李渊的克星呢? “传令下去,召李渊进京来受赏。” 元敏说道:“陛下,如今荥阳已经收复,但荥阳这次损失了不少官员和兵力,唐国公终究要回太原,这统管荥阳郡务的人选,还是早日定下才是。” 回太原? 哼,能不能回去还得另说呢。 如今他罪己诏已下,也做出了承诺他这样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看谁还能找到借口来反叛他。 哼,真当他是好欺负的不成? 杨广在宝座上坐下,想了想,便说:“那就让张须陀去做这个荥阳郡守吧”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卢楚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陛陛下,太原急报。” 看完奏折,杨广的脸拉得更长了,太原来报,突厥人趁着李渊率精锐部队离开太原,趁机南下进犯边境。 马邑太守王仁恭出兵抵御,但坚持不了多久了。 突厥人彪悍,一般人对付不了他们,而目前能找到与突厥人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人就只有李渊。 太原是北边门户,不能出事。 好,且让他的表兄多活几日。 既然这么骁勇善战,那朕就先利用你荡平天下贼寇,再杀你也不迟。 “传朕旨意,命李渊速速赶回太原,抗击突厥” 第24章 你不想要 卯时初,自然醒。 王庾洗漱过后,就来到了院中,李世民已经在练功了。 看见她,李世民很惊讶:“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 “你不是说让我以后卯时起床跟着你练功吗?” 王庾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一张弓,从箭筒中拿了一支箭,就开始练起来。 “咻。” 脱靶。 再来。 “咻。” 又脱靶。 王庾郁闷了,前几日射弩箭还挺有准头的,怎么一到弓箭就不行了呢? 好不容易拉弓没那么费劲了,准头却不行? 她还就不信了,拿起箭再次射击。 “等等。” 李世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走到王庾面前,拿走她的弓箭,一面示范一面说道:“看仔细了,射箭最重要的是姿势,姿势做对了,射箭就没什么问题。” 王庾认真记住他当前的姿势,包括他身体动作的每一个细节。 “咻。” 正中靶心。 “你做一遍。”李世民将弓递给王庾。 王庾接过弓,李世民又递来一支箭,她回忆了一遍李世民刚才的动作,照做了一遍。 “不对,腿再张开一点。” “嗯,对了,手再抬高一点。” “腰挺直了,眼睛看前方。” “对,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射。” 王庾松手。 “咻。” 箭射在了箭靶上,外环。 李世民赞赏地看向她:“不错,保持正确的姿势,多练习练习,你就射得准了。不过,你的臂力还不够,先练练臂力吧。” 说到这里,李世民瞥向她的左手:“你这样练,手没事吧?” 王庾摇了摇头,“没事,我主要是用右手发力,左手没什么大碍。” 除了有些酸痛,也不像之前他们说的那样,完全不能提重物。 王庾心想,当时给她看病的那个大夫大概是个江湖骗子吧。这李渊和李世民尽喜欢招揽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杰,说不定就有骗子招摇撞骗来了。 不过修习所谓的内力,她还真的不行。 李世民没想那么多,听她说没事就自己练功去了。 王庾看着箭靶上她射的那支箭,开始兴奋起来,看来射箭也没有多难嘛。 拿起箭,继续练。 练完功,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就去给李渊请安。 “阿耶。” “见过唐公。” 李渊招手让他们坐下,“二郎,你来得正好,我刚接到消息,陛下要派张须陀来接替荥阳郡务,大概今晚或明天就会到达。 “我们抓的那些瓦岗俘虏,你到时候和他们交接一下。” 王庾神色一动。 “我知道了。”李世民问道:“阿耶,陛下可曾有旨意让我们回太原?” 李渊眉梢动了动,“说起来,陛下原是召我进京受赏,后来收到突厥进犯马邑的消息,又命我与张须陀交接完毕之后,赶回太原抗击突厥。” 他总觉得杨广突然召他进京封赏有点不对劲,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好在后来杨广改变了主意,他可以回太原了。 王庾没听见他们后面说的话,她的脑海中一直回响李渊说的那句交接俘虏的话。 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李世民终于知道长孙氏那句“她总是走神”所言非虚,这小丫头在他和阿耶面前都能走神,可见是病得不轻。 “阿耶跟你说话呢。” 王庾一脸茫然:“啊,说什么话?”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耐心说道:“阿耶说这次伏击瓦岗叛军,你是头功,要奖赏你。” “对,丫头,这次你立了大功,我要好好地奖赏你。”李渊显得很高兴,大气地说道:“你说,你想要首饰呢还是衣裙?或者是其他什么玩意?” 说完之后,觉得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他不可能去准备这些东西,又说道:“干脆赏你十贯钱和十匹绢好了,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买,想做什么样式的衣服就让府中绣娘给你做。”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李世民替王庾高兴,“丫头,还不快谢谢阿耶。” 王庾没有谢恩,而是拒绝了:“我不要这些东西。” 李渊愣了一下,“那你想要什么?” 王庾眼珠子一转,弯起了嘴角:“我要做唐公您的书童。” “不行。”李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需要书童。” “那我要做二郎的书童。” “不行,二郎已经有书童了。” “那我就做二郎的侍从。” “不行,你年纪太小了。” 王庾嘟起嘴,心情很郁闷:“唐公说要奖赏我,却一点诚意都没有。” 李渊是看出来了,小丫头就是想呆在李世民身边,呵呵笑道:“你啊,那我就让你做二郎的婢女怎么样?” “不做。” 这下轮到李渊郁闷了,难道是他想错了? 李世民也有点郁闷,“做我的婢女不好吗?” “不好。”王庾脱口而出。 李世民黑了脸,更郁闷了。 王庾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没想着要什么奖赏,唐公若真想奖赏我的话,就把我那一份给段志玄、唐俭和刘弘基三人吧。没有他们,我也做不成这次的事情。”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王庾潇洒地走了,留下李渊父子面面相觑。 半晌,李渊终是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 与李渊深谈之后,李世民离开了房间,刚出院子,就看见王庾拿着一根枝条对着灌木丛拍打。 “怎么?这么想做我的书童啊?”李世民笑望着王庾。 做不了就拿灌木丛出气,还真是孩子气。 我那是想做书童吗? 我不过就是想跟着你们议事罢了,哼!!!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神情严肃地对李世民说:“你要把瓦岗寨的俘虏交给张须陀没问题,但程知节、徐世勣、张亮三人不能交出去,这三个人必须跟我们一起回太原。” 刚才听到陛下的旨意时,李世民就在心里琢磨着要把程知节和徐世勣留下来为他所用,这两个可是人才。但没想到王庾跟他有同样的想法,只是这个张亮他又是谁? 李世民假装不明白地问道:“为什么这三个人不能交出去?” “你傻啊?”王庾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人,你说交出去就交出去,那我不是白费心思了吗?” 居然敢骂他傻,李世民变了脸色:“你是土匪吗,见人就抢?” “我才不是土匪,只有厉害的人我才抢,别的人,我都懒得搭理。” 哼,还不是为了给你网罗人才,不然她至于这么费劲吗?都差点死在战场上了。 王庾越想心气就越不顺,用一种霸道的语气跟李世民说道:“总之,我负责抢人,你负责收服他们。” 李世民一哽,还说不是土匪,这模样就是活脱脱的土匪娃。 见他不说话,王庾又道:“怎么?你不想要?” “” 谁不想要了?厉害的人才,哪个领导者不想要? “下次别再这样做了,太危险。” 李世民丢下这句话,就往大门走去 第25章 一言为定(万赏加更) 看见李世民往大门方向走,王庾连忙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去大牢。” 王庾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姑娘家的,少掺和这些事。”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照样上阵杀敌,不比你们男儿差” “嘭。” 李世民突然停下脚步,王庾猝不及防就撞了上去。 “好痛。” 跟撞了一堵墙似的,痛死她了,王庾摸着瞬间就肿起来的额头,瞪向了罪魁祸首。 李世民扫了一眼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那天若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就你这个小身板,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武功都不会,连走个路都能撞到人,还想上阵杀敌?呵” 面对李世民嘲讽的目光,王庾心里极度郁闷,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没有武功怎么了?不能上阵杀敌又怎么了?你要是不突然停下来,我能撞到你吗? “我又没说我要做将军,我就不能做一名军师吗? “哼哼!!!” “军师?”李世民毫不客气地嘲笑:“就你?哈哈” “我怎么了?我哪里不行了?” “哈哈你别说话,先让我笑会儿,哈哈” 王庾气炸了,绕过他就往前走了。 “唉,你去哪?” “大牢。” 到了关押俘虏的大牢,王庾还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没有搭理李世民。 李世民瞧着她气鼓鼓的脸就像是蛤蟆一样,心里觉得可爱,也不哄她,任由她生气。 “二郎,到了,按照您的吩咐,这三人住的是最好的牢房,在最里面的位置,安静得很。”狱卒殷勤地领着李世民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开门。” 狱卒打开门。 李世民又道:“你先下去吧。” 狱卒下去了。 王庾跟着李世民走进牢房,好奇地打量里面的人。 现在她知道那天与李世民打斗的人是程知节,把段志玄打趴下的是徐世勣,那么,另一个人就是张亮了。 张亮瘦高,眼睛有点小,倒有点贼眉鼠眼的味道。看见他们进来,像受了惊的野兽,双手握拳,身体前倾,一副随时都会进攻的抵触模样。 而程知节和徐世勣相对而言就比较镇定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两眼,就撇开了脸。 李世民就站在他们面前,静静地看了他们良久,直到张亮等得不耐烦松开了拳头,李世民才缓缓地开口:“我知道三位都是英雄豪杰,也知道三位心怀侠义,投靠瓦岗寨是形势所迫,实非诸位所愿。 “现在,我诚恳地邀请三位加入唐国公府,随我一同去太原,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 徐世勣第一个开口:“滑州是吾家乡,远离家乡,非吾所愿。” 滑州在河南,瓦岗寨也在河南,他投靠瓦岗寨实属再正常不过了,王庾在心中吐槽了李世民一番。 谁知李世民顺着徐世勣的话说道:“你本是曹州离狐人,后来才迁居到滑州卫南县,再迁居到太原有何不可?” 见徐世勣要反驳,抢在前面说了一句:“再说,此去太原,也只是暂居。将来,你若是想回家乡,我绝不会阻拦。” 徐世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他看了程知节一眼,又说:“不去,我兄弟还在瓦岗寨,我不能弃他而去。” 王庾好奇:“你兄弟是谁?” 听见王庾的声音,徐世勣看了过来,他早就注意到了王庾,那日,他就是栽在了她的手中,才被抓住的。 后来他的部下张亮也是为了救他,才被一起关在了这里。 没想到唐国公府的小郎君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大的本事,真是藏龙卧虎啊。 还有面前的李二郎,气度不凡,身手更是矫健,能与程知节战个几百回合都不落下风,最后还是中了这位小郎君的套马索才被抓住的。 想起他和程知节在瓦岗寨威名赫赫,最后却都败在了一个小孩子手中,就觉得颜面扫尽,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徐世勣撇开脸,不想看王庾,嘴上却说了三个字:“单雄信。” 单雄信啊。 王庾下意识地去摸左手虎口,她想想啊,单雄信,徐世勣 哦,对了,单雄信后来被李世民杀了,徐世勣当时还求情来着,但还是没能救下单雄信。 具体李世民为什么要杀单雄信,那她就不清楚了,大概就是处于敌对阵营立场不同吧 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服这三个人。 于是,王庾说道:“好说,以后有机会我把单雄信给你带去太原。” 徐世勣立刻就扭头看向王庾:“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庾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是答应了?”王庾盯着徐世勣不放。 徐世勣神色僵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程知节:“他若是答应,我就答应。” 好办。 王庾冲李世民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我已经搞定了一个,现在该你上了。 李世民将目光移到程知节的身上,问:“你为何不愿意去太原?” “太远。” 程知节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 听见这话,王庾惊愕,这个程知节跟电视剧里的程咬金很不一样啊,电视剧里的程咬金武功虽高,但就是一个莽夫。 面前这个程知节淡定,且霸气,还很深沉。 有意思,有意思。王庾兴致渐浓。 李世民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样吧,若是你们愿意跟我去太原,我立马就放了你们,并给你们两个月的期限。 “两个月后,若你们还是不愿意跟着我,决意要走,我就放你们走,并双手奉上盘缠。 “如何?” 程知节只想了一瞬,就答应了:“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世民又转向另外两人。 徐世勣和张亮异口同声地说道:“一言为定。” “稍后会有人来带你们出去。”李世民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 等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张亮才小声问程知节:“程将军,我们真的去太原啊?” “先出去再说。” 出了牢房的李世民拽住了王庾,盘问她:“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要去瓦岗寨抓那什么单雄信?” 王庾甩掉他的手,奸笑:“怎么可能?你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吗? “我说的是有机会就把单雄信给他带去太原,这不是没机会嘛,有机会再说咯” “” 李世民领悟过来,不禁望着她的背影失笑,这个小滑头 第26章 一模一样 第二天,张须陀带着一众将领来到了荥阳。 “唐国公。” “张将军。” 张须陀和李渊寒暄过后,就指着旁边两人对李渊说道:“这是赵才和苏威,陛下命他们为太原副留守,随同唐国公一起去往太原。” 李渊惊讶:“太原已经有两位副留守了” 苏威朝天拱手:“陛下有旨,召王威和高君雅回朝,待我和赵才到达太原,他们就即刻返回东都。” 又变了? 王庾摸向了左手虎口,目光打量着杨广派的这两位“钦差”。 赵才一看就是位大将军,高大威猛,手上有着常年握剑产生的老茧。而苏威年纪有点大,但其眉间因常年皱眉而留下了深痕,眼神挑剔,嘴巴紧抿,一看就是个刻板固执己见的人,这样的人虽忠心,但顽固不化,不懂变通。 再看他们身后的兵,人数不多,也就二三十来人。每人身着明光铠,头戴赤金盔,手握马槊,腰间还有佩刀 “这些是骁果军的人。” 见王庾打量那些人,唐俭小声地告诉她。 骁果军? 那是杨广的禁卫军,是隋朝最厉害的一支军队,眼前虽然只有二三十人,但杀伤力也不小。 杨广派骁果军跟着赵才和苏威是想干什么?保护两位臣子? 以杨广的脾性,绝不会有这等爱护臣子的善心。 昨日她就怀疑杨广是穿越者,现在看来,她更笃定了这个想法。 那么,杨广派来这些骁果军,是为了杀李渊的? 想到这里,王庾突然后背发凉,四肢僵硬,莫非,李渊要凉了? “那就请李二郎和我的部将秦琼交接一下吧,早点完事,唐国公也好早点出发,可不敢耽误了太原的军情。”张须陀吩咐秦琼去交接瓦岗俘虏事宜。 秦琼? 王庾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哎,王庾,你去哪儿?”段志玄叫道。 唐俭对段志玄说了一句“跟上去瞧瞧”,就追了上去。 李世民将册子递给秦琼:“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交接完公务,李世民轻松地转身就走,但他身侧的王庾却朝着秦琼走去。 李世民诧异地看向王庾,这个小丫头要干什么? 只见王庾走到秦琼面前,痴痴地喊道:“秦琼。” 秦琼一惊,从册子中抬起头来,看向刚转过身看过来的李世民,一脸茫然:“李二郎叫我?” 李世民没说话,垂眼看向他跟前的小萝卜头。 秦琼顺着他的目光,这才看到矮小的王庾,“这位小郎君找我?” 话音未落,王庾就一把拽住他的衣服,神情激动:“兄长,我终于找到你了。” “” 此话一出,全场惊呆,周围瞬间就变得像深夜一般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李世民拧了拧眉毛,这丫头不是说全家都遭了盗匪毒手,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兄长了? 等等,她姓王,兄长却姓秦? 罗士信冲秦琼挑了挑眉:“你行啊,我们做兄弟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听你说起过,你还有个兄弟?” 秦琼一头雾水:“我也没听说过我还有兄弟啊。” 他低头看向王庾:“小郎君莫不是认错人了?我没有兄弟。” 王庾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没有认错,我阿耶叫秦爱,阿娘是秦王氏,我们住在齐州历城。 “阿娘从小就跟我说,我有个兄长,名叫秦琼,字叔宝,武艺高超,所用兵器是双锏和马槊,但最擅长的是马槊。” 听她历历数来,一字不差,就好像真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亲兄弟,如此熟悉他的情况。 秦琼摸向腰间的双锏,不是亲近之人,是不可能知道他最擅长的兵器不是双锏而是马槊。 其他的都能对上,唯独就是秦王氏母子没有听说过,秦琼感到很困惑:“我怎么没有听阿耶提起过你和你的母亲?” “那是因为”王庾低下头,像是不齿于口,声音小小的:“因为我阿娘是外室。” “轰。” 秦琼就像被雷劈焦了一般,呆若木鸡,心中某处轰然倒塌。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克忠职守,洁身自好,对母亲一心一意,怎么会养外室?当然,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那父亲为什么不把这个秦王氏接回家?依照母亲贤良的性子,也不会不同意的。 可惜,父母已然去世,这些疑惑,没人能给他答案。 段志玄问唐俭:“这小子怎么变成齐州人了?他不是临” “嘘。”唐俭暗地里掐了他一把。 “我” 见唐俭拼命地给他使眼色,又瞥见李世民没出声,段志玄便将话吞了回去。摸了摸手臂,又瞪向唐俭,下手真够狠的,痛死我了。 罗士信将秦琼拽到一旁:“叔宝,这小孩该不会是讹你的吧?这年头,骗子多,小心点” 见秦琼神色有异,低头一看,王庾拽着秦琼的衣服,被他一同拽了过来。此时正仇恨地瞪着他,双眼如铜铃,吓得罗士信赶紧松开了秦琼,跳到了三尺开外。 “那个我不是说你哈哈别误会别误会”罗士信打着哈哈说道,这小孩,眼神太凶了,万一真是叔宝的兄弟,以后可就尴尬了。 秦琼还是听进去了罗士信的话,他认真地问王庾:“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我的兄弟?” 王庾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道:“你没发现我很眼熟吗?你看,我有一对和你一模一样的眼睛。” 巧了,秦琼长了一对跟她一样的桃花眼。 众人伸长了脖子,不断打量秦琼和王庾,这越看就越觉得两人长得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简直如出一辙。 “还别说,叔宝,你们的眼睛确实长得像,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罗士信又凑了过来,拿秦琼和王庾仔细对比。 听他这么一说,秦琼内心动摇了,莫非,这小郎君真是自己的兄弟? “天下相似的人不知凡几,仅凭这一点,不足以证明我就是你的兄长。”秦琼轻轻地将衣服从王庾手中拽了出来。 王庾闻言很失落,眼睛红红的:“阿耶去世了,阿娘也走了,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没想到没想到兄长竟然不认我。 “如今这世道混乱,盗匪猖獗,生活艰辛,我一个小孩子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既然兄长不认我,也罢,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王庾说完,两行清泪从白皙的脸庞滑过,滴落在青石板上。 她转身离去,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可怜。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得不到丁点的温暖,周身散发出浓浓的忧伤。 周围看客无不感其悲伤,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等等。” 第27章 忽悠秦琼(万赏加更) “等等。” 听见秦琼的声音,王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她慢慢地转身,望着秦琼的表情,既含有期待又夹杂着害怕期望落空的忐忑,将一个小孩子渴望家人又怕被抛弃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一众看客纷纷感到心酸,为这位小郎君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就连自认为很清楚王庾底细的李世民都差点相信了王庾的话。 “你是怎么来到荥阳的?”秦琼问。 王庾心中有点失望,但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阿耶去世之后,阿娘伤心过度,没多久就跟着去了,我一个人守着宅子过活。后来有一天,宅子遭了盗匪,我被仆人护着逃了出去。 “我出来得匆忙,只带了一点盘缠,后来都花光了,一路乞讨,一路流浪,辗转来到了荥阳。 “前不久荥阳被瓦岗寨那些贼匪占领,我也被他们抓了,是李二郎救了我。” 说到这里,王庾指了指李世民。 李世民长身直立,神情严肃地点了一下头,回应了王庾的话。 旁边的段志玄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彻底懵了。 不是王庾救了唐公,然后就被带回了太原吗?到这儿怎么全变了?他该相信谁的话? 秦琼沉默片刻,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会去调查清楚,只是,你既然说我是你的兄长,那今后你便跟着我吧,也免得你一人在外漂泊。” “行。” “不行。”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秦琼疑惑地看向了李世民和王庾。 说“行”的是王庾,说“不行”的是李世民。 王庾怕李世民扰乱她的计划,连忙回头冲李世民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秦琼说:“李二郎救了我之后,就把我安排在城北的一家客栈,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在客栈,需要去拿。 “兄长现在陪我去吗?” 秦琼看向罗士信:“我还有公务要忙,我派人陪你去吧。” “不行。”王庾拉下脸:“我不相信任何人,除了兄长。” 看她一脸警惕和恐惧的表情,秦琼猜想这段时间她肯定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她这个年纪,又一人在外行走,很容易被拐子给盯上 想到这里,秦琼心一软,便说:“那你先跟在我身边,等我忙完了再陪你去客栈拿东西。” 王庾顿了一下,随即打量了周围一番,面色为难:“兄长有公务在身,我不便在这里,不如这样,就由李二郎送我去客栈吧。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值得信任,我就在客栈等兄长。” 说完小跑几步,跑到秦琼面前,小声地对他说了一个地址。 秦琼记下,又看向李世民,经过刚才两人交接各项事宜,他对李世民有了初步的了解,觉得李世民这个人还是很靠谱,就答应了:“好。” 又郑重地对李世民拱手道谢:“如此,就有劳李二郎了,多谢。” 李世民回礼:“秦大郎客气了,你放心,我必定会保证秦二郎的安全。” 听见“秦二郎”这个称呼,王庾嘴角抽了抽。 “走吧。”李世民冲王庾招了招手。 王庾跟着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冲秦琼喊道:“兄长忙完了就来接我啊,我等你,别忘记了。” 那不舍的模样就怕秦琼不来似的,秦琼笑着冲她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这个臭” 瞥见一旁的段志玄等人,李世民改了口:“臭小子,你又搞什么名堂?” 王庾神神秘秘地吐出两个字:“抢人。” 这话一出口,李世民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经过刚才短时间的接触,他承认秦琼是有点才华,但不是有点才华就要抢人吧?那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何况秦琼是张须陀的部下,是朝廷的人,可不是那些叛贼,只要抓住了再招安就行的,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李世民板着脸开始训斥王庾:“胡闹,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啊,朝廷的人嘛,但这不妨碍我认亲啊。”王庾调皮地冲李世民眨了眨眼睛。 这一刻,李世民仿佛觉得王庾能看穿他的心思,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一下子就词穷了。 “反正我一定会去等他的,二郎不想去的话就跟着唐公先走吧。” 她一个小孩子,在荥阳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拐子拐走了怎么办? 李世民没接她的话,大步向前。 王庾怔了一下,摸不透李世民的意思,跟了上去。 走在后面的段志玄小声问唐俭:“刚才王庾说的抢人是什么意思?你听懂了吗?” “不懂。” “” “但以后就会懂了。” 几人走出衙署,李渊已经等他们很久了。 “二郎,出发了。” 李世民走到李渊面前,对他说:“阿耶,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先走吧,我稍后会追上你们的。” 李渊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王庾,王庾见他看过来,就冲他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了他一个憨笑。 “行,你留几个人在身边吧。” “好,那就他们几个吧。”李世民点了段志玄几人。 段志玄身体一凛,眸中隐隐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唐俭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兴奋个什么劲?你知道二郎要去干什么吗?” “不知道啊,但我就是兴奋啊。”段志玄瞥向王庾,有王小郎君在的地方,就有有趣的事发生。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 踏进客栈,王庾忍不住取笑李世民:“二郎不是不来吗?” 李世民白了她一眼:“我像是那种抛弃小孩子的无良亲长吗?” “不像。” 王庾冲他“嘿嘿”笑了一声,就跑到食案前坐下,并招呼段志玄他们:“快来吃饭,吃饱了好干活。” 段志玄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好奇地问道:“干什么活呀?” “秘密。”王庾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脸上充满了神秘感。 段志玄“嘁”了一声,“都这个时候,还秘密什么呀,说呗。” “吃了饭再跟你们说。” 等吃饱喝足,王庾跟他们几个说完计划之后,段志玄不解地问道:“这个秦琼很厉害吗?不见得啊。” 王庾毫不客气地打击他:“比你厉害。” “” 段志玄表示不服:“我们又没比过你怎么知道他比我厉害?” “他能单枪匹马将敌将斩杀于万众之中,你能吗?”王庾问。 “我不能。”段志玄的气势顿降。 李世民投来怀疑的目光:“你怎么知道这些?” 王庾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额同在山东,我听过他的名号。可能说法夸张了点,但确实很厉害。” 这时,唐俭冷不丁地开口:“万一秦琼不来怎么办?” “” 王庾面色尴尬,这个问题 第28章 一招制敌 日暮时分。 罗士信一把拽住了秦琼,“哎,你还真去啊?不怕那小子骗你吗?” “去了不就知道他是不是骗子了。”秦琼手轻轻一扭,挣脱他的钳制,“刚才人太多,不好细问,正好现在去问一问。” 说完就往城北走去。 罗士信连忙跟了上去:“你不怕有陷阱啊?” “呵”秦琼仿佛是听见了笑话一般,丝毫不在意:“就一个小孩子,你也看见了,瘦不拉几的,能把我怎样? “千军万马我都敢闯,别说是一个稚龄孩童。 “他但凡能碰着我的身体,我就给他磕头叫耶耶。” 罗士信拧巴了一下嘴唇,戏谑道:“别阴沟里翻了船,有你抽自己大嘴巴子的时候。” 秦琼停下脚步,狐疑地盯着罗士信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嘿,我发现你今天挺奇怪的。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着今天就怕了一个小孩子了?” “谁怕他了?”罗士信梗着脖子叫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我堂堂一个都尉,用得着你担心?” “就是因为你现在是都尉,当官了,才有骗子来骗你。” “你”秦琼气得甩了甩袖子,“他不是骗子。” 罗士信睨着他:“哟,这还没认亲呢就护上了?得得得,正好我现在空闲,我就陪你走一趟。” “所以说,秦琼是不是你的兄长?” 段志玄好奇地问王庾,脑海中不断地比对她和秦琼的相貌。 王庾歪着头,嘴角含笑:“你猜?” 段志玄哽了一下,“我猜不到,哎,你就告诉我呗,猜来猜去的多累啊。咱是大老爷们,说话就得直爽,甭娘们唧唧的” “有人来了。” 唐俭提醒了一句,立刻就藏了起来。 段志玄一听,也跟着藏了起来。 “咚咚” 敲门声响。 李世民打开门:“秦大郎来了啊,请进。” “兄长,你来了,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王庾迎上去,欣喜地望着秦琼。 秦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房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对李世民说道:“听说唐国公已经离开了荥阳,李二郎为了照顾我兄弟,特意等在这里,感激不尽。 “不过,我既然来了,那李二郎可以回太原了。” 李世民瞥了一眼罗士信,对秦琼说:“秦二郎毕竟是我救下来的,我就应该对她的安全负责,等我确定了你是她的兄长,我自会离去。” “李二郎果然是个热心之人。”秦琼赞了他一句,转向王庾:“你说你是我的兄弟,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 “有的,兄长随我来。” 王庾拉着秦琼来到床前,指着床上的包袱说道:“这就是证据。” “兄长,你坐下,我打开给你看。” 秦琼被王庾按着坐下,右手顺势将马槊放在床上。 罗士信好奇,凑上来瞧。 李世民装作好奇的模样,也凑过来,但停在了罗士信左后方两步远的位置。 王庾拆包袱的动作很慢,等到牢牢地吸引住秦琼和罗士信的注意力时,她打开了包袱。 “阿耶给我留了一封遗书,兄长,我拿给你看看。” 包袱打开,首先引入眼帘的是衣裳,并未看到什么遗书。 秦琼察觉有点不对劲,刚抓住床上的马槊,就听见王庾一声大吼,同时双手按住了他的右手,在手背某处狠狠地戳了下去。 与此同时,李世民右脚往旁边一垮,左脚迅速跟上挡在罗士信脚后,左手抓住罗士信的左手臂,右手曲肘用力击向罗士信。 一招制敌,罗士信倒在了地上。 秦琼暗道上当了,但右手突然酥麻无力,他想去救罗士信,屋里又冲出来两人,二话不说就向他攻来。 右手无力,被王庾死死地按住,加之失了先机,秦琼很快就被打晕了。 段志玄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睨着挂在床沿上的秦琼,讥讽道:“也不怎么样嘛,这不两三下就被我打趴下了。” 唐俭习惯性地解下酒葫芦:“你也不看看什么情形,一对二,能打得过吗?” 吹牛被怼,段志玄很不高兴,对李世民喊道:“二郎,你看,唐俭又喝酒了。” 唐俭手一顿,见李世民看来,讪笑一声,又将酒葫芦系回腰间,完了狠狠地瞪向段志玄。 段志玄不甘示弱,回瞪他。 李世民看了看秦琼,又看了看他那还没来得及拿的马槊,然后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王庾,想起她不会武功,也毫无内力,心中疑惑不已,便问出了口:“你会认穴?” “会一点。”王庾谦虚地笑了一下,下一刻又垮下了脸:“可惜我力气太小了,不然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他。” 年纪小,口气倒不小。 段志玄也不和唐俭斗鸡眼了,转向了王庾:“你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干就干吧,顶多叫上我和唐俭就完了,你还非得拉上二郎。 “二郎堂堂唐国公府的郎君,居然也跟着你做这等阴险之事,没的损了形象” 说着说着段志玄就觉得很不对劲,见李世民那如冷箭一般的眼神射来,话全给堵在了喉咙里。 王庾偷笑,幸灾乐祸地用眼神与段志玄交流:你这样说二郎,你完了。 我确实完了。段志玄神情懊悔,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装麻袋里,出城。”李世民凌厉地扫了王庾一眼,冲他们吼道。 段志玄和唐俭立刻麻溜地去干活了。 出了城,李世民想起段志玄的话,越想就越觉得生气,段志玄说得没错,自从王庾这个臭丫头来了之后,他就被她带歪了思路,尽帮着她干些土匪的事情。 心里不平衡,就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一下王庾的脑袋。 “哎哟,痛。” 王庾捂着脑袋仰头看向身后的李世民,不满地控诉他:“你干什么打我?你是脑袋被门挤坏了吗?抽什么疯?” 还敢骂他? 忒嚣张了。 李世民又重重地敲了她一下,“我看是你疯了,你堂堂琅琊王氏的后人,不好好念书,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难道你师父每天都教你这些吗?” 王庾痛得龇牙咧嘴:“我又没杀人放火,我抢两个人怎么了?还不都是为了你。” 李世民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 “早知道我就跟那什么苏威一起坐马车了,骑马弄得我伤痕累累,现在你还戳我心窝子,真是自讨苦吃。” “吁。” 李世民勒停马,对王庾说:“你下去,在这等苏威,跟他一起去太原。” 李渊的军队要赶回太原抗击突厥,所以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只能骑马。而赵才和苏威只是去太原上任,不赶时间,便坐马车去太原。 王庾一想到那些骁果军,心里就颤抖不已,“我不下去,我要骑马。” 又讨好似的对李世民笑:“二郎给我准备的这个软垫还挺舒服的,我的伤不疼,不疼,嘿嘿。” 见她这副谄媚模样,李世民心里舒服了一点,拍了一下马,“驾”,继续追赶大军。 第29章 信守承诺 这一日半夜时分,李世民几人终于赶上了大军。 李渊扫了一眼唐俭和段志玄马上的黑麻袋,目光又停留在靠着李世民睡得香甜的王庾身上,“事情办好了吗?” 李世民回道:“办好了。” “那就走吧。” 李渊一声令下:“出发。” 程知节三人驱马来到李世民身旁,也打量了一番那两个大麻袋。 此时的程知节、徐世勣、张亮三人已经身着李渊军队的铠甲,成为了一名骑兵。 程知节好奇地问李世民:“你把我们放了,就不怕我们中途跑了吗?” 李世民笑了,脸上充满了自信:“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真是自大又自恋的家伙,张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程知节没再说什么,继续跟着队伍前行。 第二天。 张须陀扫了周围一圈,发觉少了两个人:“秦琼呢?罗士信呢?” 手下回道:“启禀将军,今日他们两没来点卯,我去他们住的地方找过了,也不在,听说他们两昨晚出去了之后就没再回来。” 有人站出来说道:“将军,我昨天看见他们往城北方向去了,听说是去找秦琼的兄弟。” “兄弟?他父亲就他一个儿子,他哪来的兄弟。”张须陀器重秦琼,对他家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这人昨日刚好就跟着秦琼去了衙署,便把昨日见到的一切告诉了张须陀,“将军,秦琼莫不是跟着他那个兄弟回齐州了吧?” “胡说。” 张须陀骂了一句,又说:“秦琼是不会回齐州的,就算是要走,他也会跟我说一声,绝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那个兄弟是一路乞讨到荥阳,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肯定还在荥阳。 “你们几个,去给我找,就算是翻遍荥阳城,也一定要把秦琼和罗士信找出来。” 天亮以后,秦琼和罗士信就醒来了,在麻袋里又踢又叫的,唐俭和段志玄一人给了一拳,消停了。 过了一段时间,两人醒来又闹,唐俭和段志玄如法炮制,又给他们吃了一顿拳头。 如此赶了三天路,秦琼和段志玄又渴又饿,浑身没有力气,连骨头都被颠散了,更别说闹腾了,只有被人拿捏的份。 “喝点水吧。” 王庾将水和干粮递到了两人面前。 罗士信也不管那么多,接过水囊就对着嘴倒,太过急切,呛住了:“咳咳” “慢一点,没人跟你抢。” 听见这话,罗士信一边咳嗽一边瞪向了王庾,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秦琼望着王庾,想说什么又没有力气,心里怨恨着她之前的行为,不想用她的东西,但实在渴得厉害,心里挣扎了一阵,还是接过了水囊。 喝了水,两人狼吞虎咽地啃干粮。 看他们这副狼狈的模样,王庾心中歉疚,真诚地对他们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人动作一顿。 罗士信怒火上头,扬起手就要摔东西,一看手中的是干粮,又慢慢放下,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说,你把我抓来干什么?” “我没想抓你。”王庾诚实地表态。 罗士信:“” 敢情他落到这个地步,是他活该了? 罗士信暴脾气上来,张嘴又要骂,却被秦琼打断了。 “你为什么要抓我?”秦琼的目光落在王庾那张脸上,虽然他承认王庾那双眼睛是跟他很像,但她的行为他就不敢苟同了。 王庾轻叹一口气,在他面前席地而坐,缓缓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对待兄长,只是我要赶回太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兄长解释,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秦琼看着她,没说话,等她的解释。 “我之前跟兄长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只是我不是一路流浪到了荥阳,而是到了西河。也不是被瓦岗寨的盗匪抓住,而是被甄翟儿抓了。 “也算是李二郎救了我,后来我跟着他到了太原,又跟着他到了荥阳,然后遇到了兄长。 “唐国公是个有气魄的人,李二郎也是个有志向的人,我想跟着他们,但是兄长又在张须陀帐下,不可能为了我离开荥阳。 “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兄长跟我一起去太原。” 这理由勉强能听吧。 秦琼心里的气消散了一点,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当真是你的同胞兄长?” “是。” 王庾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无比真挚和诚恳,同住地球村,哪能不是同胞? “好,我跟你去太原。” 幸福来得太突然,王庾反而不相信了,“真的?你没骗我?” “你放心,你我虽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但我跟你不一样,我从不骗人。”秦琼淡淡地说道。 “” 王庾抬手抚摸鼻子,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 她还没动作,李世民已经郑重地对着秦琼和罗士信作揖道歉:“事出突然,让二位受苦了,世民在这里向二位道歉,对不住二位了。” 李世民都道歉了,段志玄和唐俭也跟着道歉:“二位,对不住了。” 看见他们这样的态度,秦琼和罗士信心里舒服多了,虽心中仍有怨气,但已不至于大动干戈。 李世民唤来手下,将兵器递给两人:“这是你们的兵器,还有,我已经为两位准备了马,一刻钟后出发。” “好。” 王庾拽着李世民到一旁空地,小声问道:“你不怕他们两个逃走啊?” 李世民显得很坦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话虽是这么说,但也太自信了吧,也不知道他这股强大的自信从哪里来的,倒显得她是小人一般。 王庾郁闷了。 不远处的张亮看完了整个经过,眼中充满了鄙视:“李二郎用这种方法抢人,跟土匪有何区别? “哼,做土匪,他还不如我们瓦岗寨的人呢。” 徐世勣叹道:“这年头烽火不断,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他们兄弟相认也不容易。” “是兄弟就能使阴招了?总得问问兄长的想法吧,反正这种强盗行为我就看不惯。”张亮满脸不屑。 程知节冷不丁地出声:“你之前不也是强盗?” “” 张亮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凑近两人,小声说道:“趁他们不注意,我们跑吧,反正我们现在有马。” 程知节想也没想就说:“不行,说好了两个月后再做决定,就得信守承诺。” 张亮冷哼:“跟敌人还信守什么” 见徐世勣瞪过来,最后“承诺”两个字飘散在空中 过了一会儿,程知节解释道:“李密志在天下,翟让却胸无大志,一山不能容二虎,终有一天,他们必定反目。此时我们离开瓦岗寨,也不会卷入其中,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何况” 程知节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张亮追问:“何况什么呀?” 程知节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徐世勣却听出了程知节的未言之意,他的目光扫向那些骑兵。 李渊的骑兵当中大部分是正规军,但也有不少江湖豪杰,且这几日他仔细观察了李渊父子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他们的志向远不止镇守边关 第30章 不被待见(万赏加更) 人的野心可以无穷大,但必须有一具强大的身体与之匹配,不然,一切都是枉然。 现在的王庾就面临了这样的困境,她想跟着李渊去抗击突厥,但身体不允许。 快到太原的时候,她的臀部和大腿伤势加重,已经不能骑马,必须坐马车回太原。 李渊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留下几名士兵护送她回太原,李世民还给她找了一名婢女。 本来秦叔宝说要留下来照顾她,被王庾劝阻了,这个时候抗击突厥,正是秦叔宝大显身手的时候,怎么能留下来照顾她?太浪费人才了。 “唉。” 王庾趴在马车中,发出了第九十九次叹息,等回了太原以后,她一定乖乖地听长孙姐姐的话。 该喝药就喝药,该进补就进补,甭管是飞禽走兽还是蜈蚣蝎子入药,只要能让这具身体强壮起来,她眼睛一闭,就当是香甜奶茶了。 想到那些黑乎乎的药,王庾的脸就皱成了花卷,还是要多运动才行,对了,以后就卯时起床跟着李世民练功。然后找段志玄他们,一人学他一招,也够她用的了。 打定了主意,王庾心里轻松多了,看向李世民给她买的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不小,已经十六岁了,皮肤略黄,圆脸大眼,鼻子有点塌,显得鼻子略大。但身材很标准,不胖不瘦,整体看来,还是很顺眼的。 “春花啊,等我回了太原,我就派人把你送回来。” 春花大惊,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小娘子不要赶婢子走,婢子一定会保守秘密,不会把您是女儿身泄露出去的。” “” 王庾抬手扶额,这哪儿跟哪儿啊,是她表达得不够清楚吗?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的意思是太原毕竟不是你的家乡,你肯定会很不习惯,所以等我回了太原之后,就派人送你回家乡。” 听完她的话,春花的眼泪更汹涌了:“婢子婢子的家人全都死了家乡也没有亲人了” 这么可怜啊。 “唉。” 王庾又叹了口气,在隋末乱世,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是常事,家人罹难成为孤儿的遍地都是,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不就是嘛。 “你别哭了,我没有赶你走,到了太原,你想留在太原就留下来,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做点小营生。” 听见不赶她走了,春花擦干了眼泪,“不,婢子不会经营,您给婢子钱,婢子也会亏掉的。婢子想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婢子什么都会干的,洗衣做饭打扫,什么都会的。 “婢子不要工钱,只要有口饭吃有地睡觉就行了。” “您放心,婢子以后留在您身边,会多听多做少说少看,绝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瞧着她一副急切表忠心推荐自己的模样,王庾心中有点酸楚,她也不过是想求个庇护所罢了。 “好了,我答应你了,你也别跪着了。” “多谢小娘子。” “以后不要叫我小娘子,叫我王庾就行了。” “额那婢子以后就称呼您小郎君吧。” “随你吧,不过,你以后不要自称婢子,听着不舒服。” 李密在主帅大帐外走来走去,不停地搓着双手,显得十分焦虑。 过了一会儿,看见贾雄从大帐中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翟公愿意见我了吗?” 贾雄摇了摇头,径直走了。 李密大感失望,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愣,又连忙去追贾雄。 进了贾雄的帐篷,李密在贾雄对面坐下,语气中充满了恳求:“兄弟,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一定要帮我。” 贾雄倒了一碗热茶,推到李密的面前,叹道:“不是兄弟我不想帮你,而是首领这次对你太失望了。 “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能拿下荥阳,对,没错,你是拿下了,可没几天又被人夺了去,我们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被赶了出来。 “不仅颜面扫地,还损失了不少人马。 “我要是首领,我也不待见你。” 提起大海寺那一战,李密就心里窝火,是,他是打了败仗,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因为打了一次败仗就不打了吧? 哪有这么畏首畏尾的人? 李密心中鄙视,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还得靠着翟让。 见李密脸色难看,翟让放缓语气,“先吃碗茶吧,在外面等了三个时辰,也渴了吧。” 何止是三个时辰,自从打了败仗,翟让不待见他,他每天都去求见翟让,每次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最后翟让也没见他。 李密没有看茶碗,也没去碰,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 良久之后,李密平复了焦虑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对贾雄说:“我知道这次是我轻敌,对不起兄弟们,我愿意接受惩罚。 “但当务之急是重振旗鼓,瓦岗寨的旗不能倒。 “你再帮我一次,就让我见一见翟公,只要一刻钟,说完一刻钟我就消失,绝不再打扰翟公。” 看到李密乞求的眼神,贾雄想到平日里收了李密不少好处,心中一软,便点了一下头:“好,我就再帮你最后一次,但是,首领愿不愿意见你,就看老天了。” “进来吧。” 贾雄撩开帘子,对李密说道。 李密脸上的表情缓和许多,快步走进了营帐。 “翟公。” “坐吧。” 翟让招呼了他一声,就自顾自地煎茶,态度很是敷衍。 李密早就受够了冷遇,这点忽视没放在心上,他神情自若,缓缓而道:“这次的兵败是我的错,我愿意负全责” “砰。” 翟让将水壶往案上一放,冷嗤道:“你负全责?我们损失兄弟八千,粮草、辎重全在荥阳城内,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负全责?” 李密一噎,面色羞愧:“李某惭愧,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回死去兄弟们的性命,要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只能竭尽全力来补偿他们,还有活着的兄弟,我也要为他们着想。” 翟让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甭说那些虚的,这一趟,我领着兄弟们出来,不过就是想捞些粮秣。如今损失惨重,也没有兵力去跟别人拼,明日就启程回瓦岗寨” 第31章 计夺虎牢(求收藏、推荐) 听到翟让说要回瓦岗寨,李密急了。 “翟公,不能回去。” 翟让腾地站起来,拔高了声音:“不回去,我们呆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翟公莫生气,你先听我说。” 李密安抚翟让,拉着他重新坐下:“翟公,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说我的计划。” 翟让这些日子心里很憋屈,兵败之后粮草告急,这么多人吃不饱睡不好,眼看着就要饿死在他乡,他心中的压力很大。 他自己是想不到什么好计划的,如今李密说有计划,他当然想听听,于是,顺坡下驴,坐了下来。 “翟公,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决不能空着手回去。” 能满载而归当然是最好的。 “荥阳现在有张须陀镇守,我们刚在荥阳吃了败仗,兵力不足,不宜攻打荥阳。 “但是我们现在距离虎牢关很近,可以先拿下虎牢关,进逼洛口。 “袭据洛口之后,攻取东都,亡隋社稷,号令四方。” 李密说得激情澎湃,翟让却发出一声嘲讽:“你当东都还是从前的东都,说攻取就能攻取的? “如今杨广从江都回来,东都的兵力不下百万,就凭我们区区几千兵马就能攻下? “你莫不是被李渊打傻了吧?” 提到李渊,李密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大海寺那一战是他的耻辱。 身侧的双手攥紧了又松开,李密咬了咬牙,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对翟让解释道:“翟公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们虽然现在兵力不足,但是瓦岗寨的名号还没有倒,各地依然有慕名前来的英雄豪杰。 “只要我们占据洛口仓这个全国最大的粮仓,到时候瓦岗军号召天下英雄就仓用粮,各路起义领袖一定会响应翟公。 “然后翟公就可以自立为帝,进取洛阳,平定中原。” 这话说得豪气干云,前途一片辉煌,但是 翟让蠢蠢欲动:“就凭我们这些人,也拿不下洛口啊。” “翟公放心,我已想好对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虎牢关。有了虎牢关的兵马,再去攻袭洛口,就稳操胜券。” 翟让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心想目前也没有别的法子,那就最后再相信他一次吧。 “行,若是你真的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虎牢关,我就相信你。” 虎牢关。 时任河南道讨捕大使的裴仁基正在房中喝闷酒,因为他刚得到了被人弹劾的消息。 这时,仆人在门外禀道:“大使,蒲山公李密求见。” 李密? 他来做什么? “带他去偏厅,我稍后就来。” “喏。” 裴仁基放下酒壶,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出房间。 看见裴仁基进来,李渊起身作揖:“见过裴公。” 说起来李密有爵位在身,曾经的官位也远在他之上,如今却对他行礼,颇有点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裴仁基不禁有些得意,倨傲地看向李密:“蒲山公如今落草为寇,还敢只身来见我,可真是英勇不减当年啊。 “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上交朝廷吗?” 李密面不改色,笑了笑:“若是怕,就不会只身前来了。” 那倒也是,裴仁基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蒲山公深夜到访,有何事?” 空气中传来一阵酒味,李密上下打量了一番裴仁基,见他眉头紧皱,眉间郁色甚浓,心中更加笃定,“我今日前来,是有大事与裴公相商,还请裴公屏退左右。” 裴仁基想着周围守卫森严,谅李密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就示意仆人们退下。 “你现在可以说了。” 李密在裴仁基对面坐下,小声说道:“裴公骁勇,忠心不二,为隋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隋朝廷却不信任裴公,派你来据守虎牢关,还另派了御史萧怀静来监军。 “有萧怀静在,裴公想要做些什么,就处处受其掣制。” 李密惋惜叹气:“唉,枉费裴公一片忠心,朝廷却如此待你,我真是为裴公感到不值。” 裴仁基喝了点酒,脸颊本就有点浅浅的红,此时被李密说中心事,被压抑的愤怒与屈辱一点就着,涨红了脸:“废话少说,你是想与我合作?” “裴公英明。” 李密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裴公是当世豪杰,实不该活得这么憋屈。只要你解决掉萧怀静,虎牢城就是你的。 “若是裴公愿意归附,助我夺下洛口,他日你就是上柱国、河东郡公。” 裴仁基心中惊道,这李密的野心倒是够大,但也有勇有谋,此时他进退两难,不如另寻生机。 “蒲山公说的事太过重大,我需得仔细考虑,再给你答复。” 听见这句话,基本已是定局,李密爽快地答应:“这是自然,那我就静候佳音。” 李密走后,裴仁基招来贾闰甫商议此事。 “你怎么看待此事?” 贾闰甫想了想,说:“如今天下烽火不断,士兵们本就艰难,现在立了功也不被奖赏,心中难免不平。 “裴公大义,每次战役得到的军用物资都会分给士卒,他们这才死心塌地地跟着您。 “如今萧御史横加阻挠,士卒们心怀怨恨,长此以往,必定会发生兵变。 “我知道裴公最近一直在忧心萧御史弹劾你的事情,听说他搜集了不少的证据,恐怕对你很不利。” 裴仁基叹道:“我知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萧御史毕竟是朝廷派来的监军” 贾闰甫眼中闪过杀机,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萧怀静不懂随机应变,就像是关在笼中的鸟,逃不过你的刀。” 第二天,王伯当陪着李密站在山坡上,眺望虎牢关。 “裴仁基真的会背叛朝廷吗?”王伯当很怀疑。 李密扬起嘴角,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王伯当闻言想起之前与李渊那一仗,下意识想反驳,但看见李密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忍心打击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房彦藻跑了过来,兴奋地对李密说道:“裴仁基派了他的儿子送来了萧怀静的人头,献出虎牢城归附于我们。” 李密的笑容逐渐扩大,直至眼底,他冲王伯当挑了一下眉,“走,该出发了。” 是夜,李密和翟让率部众过虎牢关,直奔洛口。 三天后,杨广的御案上就出现了“洛口仓被瓦岗叛军占领”的奏折 第32章 闻风而逃(中秋快乐) 杨广死死地盯着奏折上“李密”两个字,因心中愤怒全身都在较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本想保持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深沉和淡定,但看见李密的名字,心中就来气,那个破落户,居然敢居然敢抢了他的粮仓? 还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可恶。”杨广拿起奏折就狠狠地摔了出去。 众臣连忙跪下,吓得大气不敢出。 “裴仁基居然敢斩杀朕的监军,将虎牢城献出去,罪不可赦。命大理寺将他的家人亲族全都抓起来,诛九族,谁若是手刃裴仁基,朕封他为大将军。” “李密亲族九代以及所有与他来往甚密者,通通抓起来,听候处置。杀李密者,封万户侯。”“擢王世充为河南道讨捕大使,领三万大军即刻前往洛口征讨瓦岗叛贼。” “命荥阳郡守张须陀率兵从荥阳出发,配合王世充包抄瓦岗叛贼。” 一道道指令从洛阳皇宫发出,军队迅速集结,往洛口开拔。 听说张须陀要来剿他,翟让吓得连茶杯都端不稳,碎了一地。 “快通知大家,收拾收拾,准备拔营回瓦岗寨,天黑就出发。” 李密听到命令赶来,急忙阻止翟让:“翟公,这个时候不能回瓦岗寨。 “这几日,我们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周围各方势力都响应了我们的号召,归附瓦岗。我们的势力在急剧壮大,再过不久,我们手中就有数十万人马,到时候,何惧隋朝杨氏?” 翟让不听,他只知道他和张须陀交战大大小小三十余次,没有一次是胜利的,若不是他命大,可能早就死在张须陀手中了。 不行,张须陀来了,他必须走。 尽管心中恐惧万分,但翟让作为瓦岗寨的首领,面上还是一派淡然:“这次你夺取虎牢城和洛口仓,功不可没。 “从今日,你可以建立自己的大营,拥有自己的番号。 “你到我瓦岗寨也有一段时间了,别说我没关照你,这样吧,从瓦岗出来了多少人马,我就带走多少人马,剩下的人马都归你。 “如今粮秣已足,我该回瓦岗了,蒲山公意在扩张,不愿回去,那就听任蒲山公自便,你我就此别过。” 李密还想再劝,但转念一想,翟让这厮太胆小,留在这里实是累赘,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他也能无所顾忌。 如此想定,李密装作不舍地说道:“翟公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强求,那李某就此向翟公道别,感谢您当初的收留之恩以及关照之情。” 就这样,翟让拍拍屁股,带足了粮草和兵马逃回瓦岗,而李密在洛口继续招兵买马。 马邑东面靠河,李渊赶到马邑的时候,突厥人正三面围攻马邑,看情形马邑快要坚持不住了。 但李渊有点犯难,因为突厥骑兵勇猛强悍,且这个时候士气正盛,而他刚赶回来,长途奔波,士兵们疲倦,体力还未恢复。此时去援救马邑,并不是个好时机。 李世民见李渊犹豫,进言道:“阿耶,此时不救,马邑就失守了。趁着突厥人还未发觉,我们从后面包抄,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渊扫向后面的骑兵,“可是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对上突厥骑兵完全没有胜算。” “我去。” 罗士信站了出来,对李渊说道:“我既跟了唐公,就该为唐公冲锋陷阵。唐公,我愿身先士卒,为唐公杀出一条血路。” 关于罗士信和秦琼的来历,李世民一五一十地向李渊说明了,李渊除了骂他纵容王庾胡闹之外也没别的处置。 但这两人与程知节三人不同,程知节三人虽然也是被抓来的,但在战场上他早就见识过他们的勇猛。秦琼和罗士信刚来,他还未曾见识过。 李渊又见罗士信身材高挑,精瘦单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且不及弱冠之年,心里有些看不上,表情就带了几分出来:“你?你这身板恐怕连盔甲都承受不住,别说打仗了。” 罗士信大怒,当即披上两副铠甲,悬挂四壶箭,飞身上马。 李渊怔了一下,随即赞赏,许其出战。 兄弟请战,秦琼自然要生死相随,便也向李渊请战。 段志玄一看,怎么能让两个外人出风头,当即请战。 有了他们几个带头,其他人被刺激得热血沸腾,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请求出战。 李渊这支骑兵本就不弱,如今又有了士气,他心中倒多了几分信心。 “好,那就兵分三路,一路由二郎带领秦琼罗士信等人从北面包抄,一路由刘弘基唐俭等人从西面袭击,我领着剩下的人从南面进攻。” 制定了作战计划,众人兵分三路,进逼马邑。 罗士信一马当先,回想起刚才李渊瞧不起他的神色,心中就窝着一团火,憋屈得厉害。 兄弟被人看不起,也就是自己被人看不起,秦琼和罗士信的心情是一样,两人驰马冲入敌阵,一路杀向前。 突厥骑兵慌忙回身应战,但见秦琼和罗士信两人十分凶狠,连杀数十人。 罗士信斩了一名突厥将领的首级,抛向空中,再用长矛接住,在阵前巡走。 突厥人惊呆,不敢逼近。 李世民趁势进攻,大破敌军。 而罗士信横冲直撞,每杀一人就割下鼻子藏好,一时之间突厥人避之如蛇蝎,仓惶逃命。 南面的程知节也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路斩杀过关,举旗先登,鲜明的旗帜飘扬在城墙上,震慑了突厥人,也给了马邑的将士们满满的希望。 这一战,突厥人大败而逃,隋军掠获军资无数。 马邑太守王仁恭和太原副留守高君雅从城内迎出来,看见李渊就像是看见亲人一样喜极而泣:“唐公,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李渊没想到这一仗这么轻松就赢了,后来论功行赏时才找到原因,那是因为多了好几员大将啊。 秦琼等人一人就能敌百人,各个勇悍无畏,突厥人岂能不怕? “嘭。” 罗士信将一个麻袋丢在地上,对李渊说道:“唐公,罗某身板单薄,今日没杀多少突厥狗贼,只杀了这么点。 “见笑了。” 众人看了过来。 罗士信抄起麻袋底部就开倒,直到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他将麻袋往旁边一扔。 李渊看向地面,密密麻麻堆积成小山的全是血淋淋的鼻子,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钻入鼻中,刺激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唐公,这里有一千六百六十六个鼻子,全是我杀的那些突厥狗贼的鼻子。” “” 什么叫“只杀了这么点”?按斩杀的人头算,已经是这一仗的第一军功了。 还有,什么叫“身板单薄”?明摆着还记着之前他没把罗士信放在眼里的仇呢。 李渊一时无语,但能得如此猛将,相比之下,那些小事不值一提。 李渊笑开了花:“赏,重重有赏” 第33章 接受挑战(加更) 马车慢悠悠地驶进晋阳城门,王庾掀开帘子,看着往来的行人和周围的商肆,不由觉得无比亲切。 “终于回来了” “啊谁” 身体突然腾空,被人抓着放在了一匹马上,王庾下意识地以为遭遇盗匪了。又一想,不对啊,这是晋阳城,哪来的盗匪? 转身仰头一看,只见李渊笑呵呵地俯视着她:“娃儿,坐马车舒服吗?” 王庾探头往后看,见李世民等人笑容满面,眉梢眼角皆是喜悦,便冲李渊说道:“我舒服不舒服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公的心情很舒畅。” “就你嘴甜。”李渊笑骂了一句。 呀,心情这么好,还夸了她?看来是打了胜仗了。 到了李府门前,李渊跳下马,然后抱着王庾径直就走进了李府,把李世民和前来迎接的长孙氏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阿耶转性了? 阿翁这是怎么了? 秦琼心想,看来他这个异母兄弟很受唐公喜爱,同乘一骑,连李二郎都没有这个待遇,更别说被唐公抱着进府了。 罗士信则想,叔宝这个小兄弟很有前途啊,必须搞好关系。 后面的段志玄看得目瞪口呆:王庾这小子可以啊,前不久骂了唐公,现在居然能获如此殊荣,本事大啊,他望尘莫及 当事人王庾也是懵的,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这样抱过她,这种感觉很陌生,也让她很不自在。 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唐公,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行。”李渊抱着不放,“你是大功臣,哪能让你自己走。” 低头看她扭捏的模样,李渊取笑她:“怎么着,还害羞了?” “谁害羞了?” 她就是不习惯罢了。 不过,看李渊这个态度,是不会听她的了,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王庾笑望着李渊:“既然我是大功臣,那唐公准备奖赏我什么呀?” “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李渊态度很是阔绰。 王庾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就我上次说的那两个条件,要不让我做你的书童,要不就让我做二郎的书童。” “不行。” 态度没变,一样的斩钉截铁,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王庾顿时就垮了脸,十分沮丧,攀着李渊肩膀的小手弯了弯,恨不得用力掐下去。 臭老头,顽固的老头,咋就这么食古不化呢? 李渊扭头去看王庾,见她表情狰狞,隐约还能听见磨牙声,心里偷笑。走到议事厅前,他把王庾放在地上,一派严肃地说:“你想要做书童也不是不可能” 王庾双眼晶亮晶亮,巴巴地望着他。 “额只要你接受一个挑战,在两个月内背完二十本书” “没问题。” 李渊睨了她一眼,“听我说完。” 王庾乖乖闭嘴,像个小孩子讨要糖果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李渊,又乖巧又期盼。 “这二十本书由我来选,每三天我派人在早膳后送一本书给你,当天晚膳之前背给我听,每本书错处不能超过三次。若是没有背出来,就没有晚膳吃。 “当然,只要有一本书没有背出来,你的挑战就算是失败了,做书童这件事以后也甭提了,没戏。 “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天的时间背书,剩下两天休息。” 王庾问:“你不会专挑那种又厚又晦涩难懂的书让我背吧?” 这个问题可要问清楚,咱不能吃哑巴亏啊。 “鬼机灵。”李渊笑骂一句,道:“当然不会。” 不过,是以他的标准为标准 王庾想了想,以她的记忆力,十二个小时之内背完一本古文书,应该没问题。何况还有两天休息时间,也可以缓缓,不然每天背古文,她得头晕眼晕找不着北。 “行,我接受这个挑战,不过唐公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王庾朝着李渊伸出右手:“击掌为誓。” 李渊笑着伸出右手,跟她击掌,然后就走进了议事厅,刚跨过门槛,他又回头警告王庾:“在你通过挑战之前,不许偷偷溜进议事厅和我的书房。 “否则一切承诺都作废。” 王庾抿了抿嘴,不情愿地答应:“好。” 李渊满意了。 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庾一眼,带着众人进了议事厅。 秦琼进去之前快速地跟王庾说了一句“在外面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王庾百无聊赖地在外面的亭子中等秦琼,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陆续从议事厅中走出来。 段志玄跑得最快,他一溜烟似的跑到王庾面前,重重地拍了一下王庾的肩膀:“就知道你小子够义气,居然还把立功的赏赐分给了我们三,多谢啦。” 王庾揉了揉肩膀,没好气地说道:“谢就不用了,以后别这么用力拍我就行。” 段志玄扫了一眼她的肩膀,神色讪然:“哈哈,对不住,忘了你身体不好了。” 王庾闻言炸毛:“谁身体不好了?你才身体不好。” 猝不及防被小孩子吼了一嗓子,段志玄吓得往后跳,一把抓住唐俭:“太可怕了,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诚不欺我。” “活该。”唐俭毫不客气地嘲笑段志玄:“对了,你不是要给你的心上人买簪子吗?还不去?” “对哦,我得走了,各位回见。”段志玄一溜烟又跑了。 王庾好奇地问唐俭:“段志玄不是还没成亲吗?哪来的心上人?” “没成亲就不能有喜欢的姑娘啊?”唐俭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他啊,刚来太原时碰上一小娘子,一眼就看中了,还说这辈子只钟情她一人,非那小娘子不娶,没事就死皮赖脸地缠着那小娘子。” “所谓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王庾不屑道。 “哟!” 唐俭放下酒葫芦,目光在王庾脸上逡巡了两遍,啧啧道:“王庾,我发现了你一个优点。” 王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忐忑地问:“什么优点?” “你年纪虽小,但有时候说的话真的是一针见血,极富人生奥义。”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说这个,王庾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没瞧见站在不远处的秦琼,在听见她那句话后猝然就黑了脸。 也不知道二郎在外颠沛流离时都接触了些什么人,说出的话好像是历经风月场所的老手一般。 “二郎,跟我走。”秦琼走了过来。 听见“二郎”这个称呼,王庾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她对秦琼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嘿嘿,兄长,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秦琼:“你说。” “就是兄长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二郎,大家都这样称呼李二郎,免得叫浑了,你以后跟唐俭他们一样,叫我王庾就行了。” 秦琼皱起了眉头:“不叫你二郎可以,但为什么要叫你王庾? “你姓秦,应该叫秦庾。” 王庾:“” 完了,掉自己挖的坑里了 第34章 迂回打探 自己挖的坑,怎么破? 王庾在脑中急速搜寻答案,有了,她一本正经地对秦琼说道:“兄长,是这样的。 “我阿娘姓王,她是王家九代单传的血脉,传到她这一代就是个女娃,没办法,为了不让王家断了香火,就只能把我写进王家族谱中,延续香火。 “阿耶当时也同意了,所以我叫王庾,不叫秦庾。” 这样说总行了吧?反正秦琼的父亲已经去世了,随她怎么编,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王庾偷偷地去瞄秦琼的脸色,见他神情严肃,眉心拧成了旋儿,心中咯噔一下,不会非要给她改姓吧? “既然阿耶都同意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无话可说,走,跟我回去。”秦琼上前去拉王庾。 王庾侧身躲过,心中惊恐,面上天真茫然:“回哪儿啊?我就住在这里,我回哪儿去?” 唉,小孩子真是麻烦。 秦琼按下心中的烦躁,耐心解释道:“唐公给我和罗士信安排了住处,你是我兄弟,当然是跟着我住了。” “不要。” 看王庾一脸抗拒的神色,秦琼很不理解,目光逐渐变得怀疑。 恰在这时,李世民出现了。 “突厥人刚打了一场败仗,心有不甘,定会卷土重来,平日里我们男人要忙着操练,巡防,哪有功夫来照顾小孩子。 “叔宝,就让王庾在我府上继续住着吧。 “她才六岁,正是需要照料的时候,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小孩子,她住在这里,好歹长孙氏能照顾她。” 秦琼客气地说道:“这样诸多不便,恐麻烦贵府。” “不麻烦。”李世民热情豪爽地说道:“她冰雪聪明,活泼机灵,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她,何况,阿耶还给她安排了任务。” “任务?”秦琼惊道:“什么任务?” 小小年纪就接任务,这个唐国公府是狼窝吗? 王庾也疑惑地看向了李世民,什么任务?她怎么不知道? “从今日开始,阿耶要教她读书,她课业繁重,进进出出也不方便,所以还是住在我府上比较方便。”李世民说。 读书? 是背书还差不多。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要读书,不方便住外面。” 秦琼本来有很多话想跟王庾说,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只好把话咽进了肚里,对李世民抱拳:“如此,就有劳二郎了。” “不必客气。” “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秦琼等人纷纷向李世民告辞。 出了唐国公府,唐俭对秦琼说:“秦兄和罗兄刚来晋阳,对晋阳还不熟悉,不如我带二位到处走走吧。” “行,有劳唐兄。” “所谓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这句话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李世民坐下,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庾。 王庾心中一紧,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这句话都听见了? 她淡然地在他对面坐下,点点头:“额他老人家有时候说话很精辟。” 有个虚无缥缈的师父也挺好的,没事就可以拿出来背锅。 这什么师父,乱七八糟的都教给孩子,李世民猜想王庾的这个世外高人师父定是个披着道袍的“流氓”。 李世民一边拿起茶夹子夹住茶饼放到火上烘烤,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王庾:“你那天用来杀人的那把刀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未见过这么精巧稀奇的刀。” 闻言,王庾心中起了警惕,但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茶饼,好香哦,“额,那是我妈阿娘给我的生辰礼物。” “这样说来,你阿娘姓王,你阿耶姓秦咯?”李世民翻了翻茶饼。 香气四溢,王庾被吸引得身体前倾,去吸那好闻的茶香:“当然不是,我阿耶姓王,我是王家人,我不是秦琼的兄弟,我说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你当然不是秦琼的兄弟,你可是女娃。 李世民将烤好的茶放到纸囊中存储,保持茶的香气不会散失,“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秦琼言明真相?” 说到这里,李世民严肃地教育王庾:“你年纪小,又失去了双亲,没人教你,你犯错可以理解。但你现在住在李府,以后就必须读书识字,学学做人的道理。” 见王庾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在那些茶器上流连,李世民突然喝道:“坐好。” 冷不丁被吼,王庾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双目正视李世民,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 李世民满意了,开始给她上课:“南朝刘义庆编写了一本书,名叫世说,其中记载了这样一则轶事: “陈太丘约定和朋友一起出行,他们约定正午动身,但过了正午,朋友还没来,于是,陈太丘就走了,陈太丘离开后朋友才来。 “当时陈太丘的儿子陈元方时年七岁,在门外玩耍。 “客问元方:尊君在不? “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 “友人便怒曰:非人哉!与人约定好,却丢下别人自己走了。 “元方曰:君与家父约了正午出行,到了约定时间您却没到,这是不守信用;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友人惭愧,下车去拉元方表示歉意,但元方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陈元方七岁就懂得做人必须讲诚信,若不讲诚信就得不到朋友的尊重,别人也不会想要成为你的朋友。” 王庾疑惑地问:“刘义庆编写的不是世说新语吗?世说不是汉代刘向所著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虽说刘义庆编写的这本书与刘向所著的世说同名,但也不叫世说新语。” 哦,原来这个时候还没改名 “等等。” 李世民怒瞪王庾:“你别想岔开话题,我正给你上课呢。” “哦,老师请讲。” “” 还能不能让他好好地过一把老师瘾? 真是的,碰上这么不听话的学生,脑仁疼。 李世民按了按太阳穴,继续说道:“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这句话是说真诚是自然之理,心地真诚是为人处世的真理。 “所以,做人处世的根本就是诚信,不信不立,这个道理你要牢记于心。” 王庾态度非常端正:“是,我记住了,等二郎彻底收服秦琼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留在你的身边为你效力后,我就去跟他说明真相。” “” 敢情她不讲诚信还是因为帮他留住人才? 那是他的错咯? 李世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堵得慌。 他拿起冷却后的茶饼放进茶碾子的碾槽,两手把住碾轮轮轴,将茶饼想象成王庾那张欠揍的脸,用力地来回碾压。 王庾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猜想李世民定是把那茶饼当成了他心中最恨的人,狠狠地碾啊碾啊,碾成碎末,就像挫骨扬灰 第35章 夫妻说教(加更) 李世民将碾碎的茶末放入罗盒中筛分,随意问道:“那时在荥阳,你为什么不顾危险跑到战场上?” 王庾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器具,只觉得这个时期的茶器好精致好风雅,她好想要,“我要去抢人啊,没有我的协助,你怎么能得到程知节和徐世勣这两位大将? “哦,还顺带抓了张亮,他也不错。” 李世民开始准备煎茶,“你就不怕死在战场吗?” “怕,但不是有你在嘛。”王庾的目光跟着他的手移动到水方上,这个也不错。 但这句话透露的自然而然的信任,却是在李世民的心湖投入了一颗石子,圈圈涟漪荡漾开来,他停顿的手继续舀水放入锅中。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跟着你。” 李世民抬起头,神情错愕。 王庾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跟着你建功立业,总不能一直在李府混吃混喝,是吧?” 倒是挺有上进心的,只不过 “你一个女娃想着建功立业干什么?等你及笄了,我给你找户好人家,再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保你一世无忧。” 王庾嘴角划过一抹不屑:“嫁妆我自己挣,不用你给。还有,女娃怎么了?女娃一样能建功立业,有时候做得还比你们男人强呢。”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从一个小女娃口中说出来,李世民只觉得认知遭到了冲击,一时之间消化不了。 “水开了,水开了。”王庾指着锅里的水叫道。 思绪被打断,李世民看向锅,气泡微有声,正是第一沸鱼目,他放入定量的盐。 很快涌泉连珠,是为第二沸,李世民用勺子舀出一勺,并放入适量的茶末。 第三沸时,腾波鼓浪,李世民将舀出的第二沸倒入沸水中止沸,以培育汤花。 此时的李世民头戴白玉芙蓉冠,身着一袭青色宽袍,煎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极具风雅。尤其他的神态,从容不迫,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王庾看呆了,直到李世民将茶汤舀入茶碗,推到她的面前,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茶碗为越瓷,色青,茶汤呈绿色,看起来十分诱人,王庾端起碗来饮了一口。 第一次吃放了盐的茶时,她吐出来了,但习惯了之后,额感觉还不错。 李世民看她一脸享受十分放松,闲谈起来:“你为什么想要做阿耶的书童?” 王庾扬起嘴角,终于进入正题了,“你知道吗?我师父特别懒,又不爱说话,小时候,就直接丢几本书让我自己看,也不解释。 “只有我看不懂的时候去请教他,他才会解释那么一两句。 “好在我天赋异禀,这么几年的时间,也学了不少东西。 “我虽然学会了,但只会纸上谈兵,没有亲身实践过,所以我想跟在唐公身边,多学习学习实战经验。” 这样啊 “你天赋异禀?” 王庾重重点头:“对。” 李世民回想了她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王庾指着一个茶器问道。 “这是则。” 哦,是茶匙。 “那这个是什么?” “具列,用来盛放各种茶器。” 哦,小茶柜。 “这个呢?” “鹾簋。” 哦,原来是盐罐。 “那个呢” 王庾好学地将每个茶器的名字和作用都问了一遍,李世民也很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唉,我师父不会煎茶,阿耶阿娘还没来得及教我就去世了”王庾一脸忧伤地感叹了起来。 李世民见状便说:“我教你。” “那倒不用,你这么忙,我让长孙姐姐教我好了。” “也行,她煎茶比我好。” 王庾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茶碗上,试探性地说道:“不过学茶道也得有套好茶具才行,二郎,不如就把你这套茶具送给我吧。” “这”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千里迢迢从洛阳带来的。 李世民还没答复,王庾就摆摆手:“唉,算了算了,我也就是说说罢了,没有好茶具也一样能学” “送给你了。”李世民打断了她的话。 “多谢二郎,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庾笑靥如花,端走了他还没喝完的茶碗,麻利地收拾茶器。 “” 还真不客气啊? 李世民开始后悔了 王庾回到后院,正碰上刚从议事厅回来的长孙氏。 “长孙姐姐,我刚得了一套好茶具,你教我煎茶吧。” 长孙氏看了看她手里的都篮,认出了是李世民用来装那套最喜欢的茶具的都篮,心中讶异李世民竟然如此大方,把心爱之物都送给了王庾? “好,你跟我进来吧。” 进了房间,长孙氏与王庾对坐于床上,在案几上一一摆上茶器,按照流程教了一遍煎茶。 王庾本就学过茶道,只是这个时期流行吃茶,而不是喝茶,在记下那些茶器的名字和作用之后,她学起来就更快了。 长孙氏教完,就让王庾独立煎茶,没想到王庾每个步骤都做得很到位,且火候、茶末、盐都把握得很好,这让长孙氏对王庾刮目相看。 这小娘子,学习能力很强啊。 “嗯,第一次就能煎出这么好的味道,看来你很有茶道的天赋,以后勤加练习。” 长孙氏夸赞了王庾一句,继续说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婢女春花,先让孙大娘教她几天规矩,等她学会了规矩再到你身边伺候。 “听说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这几日,我就让桑中给你上药吧。” 对于后院的事情,王庾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但凭长孙姐姐做主。” “来,躺下,我来给你擦药。” 王庾惊得跳下了坐床,“不不用劳烦长孙姐姐了,就让桑中给我擦就行了。” 长孙氏嗔道:“都叫我姐姐了,还害什么羞?” 说完,拉着王庾来到里间,将她按在床上,就扒了她的裤子。 “怎么伤成这样?”长孙氏张大了嘴巴,惊讶之余还有一丝心疼,“你都干什么了?” 王庾反手遮住臀部,十分尴尬:“我就骑了马没干什么” 春花对她说过,她的伤溃烂了,还有留疤的迹象,看起来很恐怖。 唉,早知道就听那女大夫的话,不骑马回太原就不会这样了 “这以后留了疤该如何是好?将来你怎么嫁人啊?”长孙氏开始忧心王庾的未来。 王庾:“” “长孙姐姐,我才六岁,不用想那么远” 长孙氏闻言板下脸,开始说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虽不是你的父母,但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长姐如母,我就要为你考虑周全。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骑马,直到你的伤好了为止。” 王庾:“” 果然是亲夫妻,说教的神态那是一模一样 第36章 她被坑了 李世民为李渊续上茶,在将自己试探后的结果告诉李渊之后,又将长孙氏试探的结果告知他。 “阿耶,我认为王庾虽然某些时候做事情出格了些,但她本质还是善良的。长孙氏说她学习能力强,学什么东西都很快,这些日子我教她射箭和基本功,看得出来她很有毅力,想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成。” 这一点倒是与他很像,李世民在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之后,对王庾就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妹妹一般。 李渊摸着下巴,喃喃道:“既然学习能力强,那就让她好好学习吧。” 下一刻,他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了,王庾的事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就是征兵。 “突厥屡次侵犯太原,我们必须提前做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征兵的事就交给你和刘文静负责,若有困难,再与我说。” 李世民明白他的意思,郑重接下任务,又与他细细讨论了一番当前局势。 早膳刚用完,淇水就捧着一本书走了进来。 “小娘子,这是阿郎派人送来的书,阿郎说了,晚膳前你必须全部背下来。 “今日阿郎有事外出,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就背给我们娘子听吧。” 末了,淇水幸灾乐祸地补充了一句:“错处不能超过三处,没背下来,今日就没有晚膳吃哦。” 王庾白了她一眼,哼,不就背书吗?到时候看不把你的下巴惊掉。 接过书一看,论语,里面全是晦涩难懂的古文,好在她语文还不错,都认识。 王庾翻了翻书,用手指丈量了一下:“额书也不厚嘛,这对我来说忒容易了。” 转眼就涎着脸对长孙氏说:“长孙姐姐,晚膳能不能往后延迟一个时辰啊?” 长孙氏还没开口,淇水就已经说话了:“不行,唐国公府规定了酉正用晚膳,不能延迟,这是规矩。” 王庾忍不住怼她:“规矩是人定的,改改不就行了吗?” “不行,不能改。” “那你们酉正吃晚饭,我戌正吃。” “过了酉正就没有晚膳了,你爱吃不吃。” “你” 王庾气得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转过头去向长孙氏求救:“长孙姐姐” 长孙氏却一脸严肃地点头:“淇水说得没错,规矩不能改,除非你不想吃。” “不,我必须吃晚饭,我在长身体呢,我可不想长成一个矮子。” 王庾拿着书,怏怏不乐地离开食案,“我去背书了,谁也别来打扰我。”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淇水凑近桑中,小声说道:“你说小娘子能不能在酉正前背完那本书?我看那本书可不薄,要是我,没有两三个月绝对背不下来。” 桑中睨着她:“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脑子那么笨。小娘子那么聪明,肯定能背下来。” “谁笨了?我敢打赌,她肯定背不下来。” “好了。” 长孙氏打断她们的争吵:“我昨日让你们去找的祛疤药找到了吗?” 桑中回道:“找到了,不过只有一瓶,还是去年二郎从皇宫中得来的,药效极好。 “可是,小娘子的伤处比较大,恐怕这一瓶不够用。” 长孙氏沉思片刻,“先用着,每日早晚用一次,桑中,你不要忘记了。” “娘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娘子的。” “听闻马邑有一位官员,兼通医理,尤其是擅长跌打擦伤,淇水,你去打听一下。” 酉时一刻。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彻。 “子曰:相维辟公辟公” 背到这里,王庾脸上的自信被迷茫疑惑所代替,后面是啥来着? 淇水转头冲桑中挑了一下眉梢:“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她背不出来吧,哈哈” “着什么急,可以错三处呢。”桑中显得很淡定。 淇水被噎得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仍然挡不住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辟公辟公” 长孙氏见王庾“辟公”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就提醒她:“相维辟公,天子穆穆。” “对,我正要说这一句,没想到长孙姐姐就抢先说了出来。”王庾拍手说道。 “错一处了啊。”长孙氏记下。 王庾不满:“不算,我刚想起来要说的,结果长孙姐姐就说了出来,是你抢了我的词,这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 “这次不能算。” 长孙氏:“”还是她的错了? “好,这次不算,你继续。” 王庾得逞,继续背书:“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子曰” 王庾又卡住了。 这一次,长孙氏慢悠悠地吃茶,不提醒也不说话。 等了半天,王庾实在是没想起下一句,就对长孙氏说:“我想不起来了,长孙姐姐提示我下一句吧。” 长孙氏幽幽问道:“这次算你错了一处吗?” “算。”王庾立马点头。 长孙氏没有看书,轻启红唇,缓缓念道:“子曰:与之釜。” “哦,对,就是这句。”王庾立刻接道:“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 一阵朗朗背书声从长孙氏的房间里传出,引得院中奴仆停驻倾听。 酉正,王庾吐出最后一个字,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背完了,饿死我了。” 背书也是体力活啊! “嗯,很不错,只错了三处。”长孙氏赞赏了王庾一句,吩咐淇水:“摆膳。” 王庾端起茶碗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一碗茶下去,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特别舒畅:“太好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两天了,我要出去逛街。” 长孙氏看着她笑而不语。 第二日一早,李世民一面督促王庾练马步,一面问她:“你知道阿耶的书童一般都干些什么吗?” 王庾随口道:“不就是研磨端茶,打扫书房吗?” 只要能进书房,打扫她也能做,虽然她从没做过。 “不只这些。” 李世民背着手在她面前踱步,“阿耶的书童除了要会干这些杂务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从主人的命令。 “阿耶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许反驳不许违抗。” 只要不太过分就行,她还是能忍的。 “阿耶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所以书童一般都在外面听候吩咐。” 门外? 也行,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李世民停在王庾面前,弯下腰靠近她的脸,似笑非笑地说:“尤其是阿耶召集将领谋士商议军政之事时,就会把书童和院子里的仆人都打发出去。” 难怪上次她潜进书房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这样 等等,这样岂不是说她这个书童连院子都进不了,还谈什么从旁议事?连偷听都听不到。 王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李渊给坑了 第37章 不止一坑 王庾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练了。”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坑她一个小孩子,李渊他还要脸吗? 没想到堂堂一开国皇帝是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无赖,流氓,大混蛋 王庾在心中将李渊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就这样还不解气,抄起一旁的弓箭就扔了出去。 李世民及时接住,见她气得脸颊通红,腮帮鼓鼓,如同剥了皮的石榴一样饱满红润,心中偷笑。 “看在你帮我收服了几名猛将的份上,我帮你如何?” 王庾双眼透亮,活泛了起来:“你准备怎么帮我?” 李世民将弓箭放回原处,慢悠悠地说道:“你不就是想在阿耶议事的时候,在旁边跟着学习嘛。这样好了,只要你完成一个任务,我就去跟阿耶求情,让你做我的书童,并且允许你跟我一起出入他的书房,如何?” “什么任务?” “背书,跟阿耶的任务一样,每三日我给你一本书,当天酉正之前你把它全部背下来,错处不超过三处,其余两日你自行安排,不用背书。只要有一本书你背不出来,你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期限为两个月。” “又是背书?”这两父子怎么尽喜欢让人背书啊? 王庾撇撇嘴:“那我是不是只要背你的书就行了?唐公给的书就不用背了?” “不行,我和阿耶给你的书,你都要按时背下来。” “那我要加条件。”王庾继续说道:“我若是完成你和唐公布置的背书任务,我不做唐公的书童,做你的书童,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不许找任何借口撵我,除非我自己不想跟。” “行。”李世民爽快地答应。 王庾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思虑周全,没有缝隙让他们挖坑了。 于是,王庾与李世民击掌为誓。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李世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王庾:“今日酉正之前背给我听,记住了,错处不能超过三处,不然没有晚饭吃。” 王庾:“” 看样子他是早就准备好了,一看书名,世说,王庾更无语了,是嫌她那日没有好好听他说教所以让她背这本书吗? 算了算了,至少还有一天可以休息,背就背。 这一日酉正之前,王庾当着李世民的面将这本书全部都背了下来,错了两处。 李世民暗暗称奇。 第三日,王庾用完早膳就被长孙氏留了下来。 长孙氏看着王庾,神情惆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王庾是挠心挠肺。 “长孙姐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似乎是经过了内心强烈的挣扎,长孙氏终是下定了决心,她说:“你知道的,我一直在修缮玄中寺,花费很大。 “现在阿翁为了抗击突厥,不断征兵,朝廷的军费又迟迟没有拨下来,阿翁不得已只能先挪用府中钱财充当军费。 “这样一来,府上开销急剧增加,未免坐吃山空,我只能开源节流,缩减府中花销。 “原本大夫说了你从小体弱,得用名贵药材调养,可如今这个情况” 看见长孙氏一脸为难的表情,王庾明白了,唐国公府财政吃紧。 但王庾想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何朝廷的军费迟迟没有拨下来,是因为现在的杨广是穿越者,所以处处打压李渊吗? “接替王威和高君雅的人到晋阳了吗?” 冷不丁王庾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长孙氏有一瞬间的懵逼,随即回答:“还没到。” “既然府上紧张,那就不用再给我准备药膳了。”王庾善解人意地说道,虽然她希望通过内调外运动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但现在这个情况,她还是帮长孙姐姐省一点是一点吧。 长孙氏很感动,她握住王庾的小手说:“我曾经对你说过,要好好帮你调理身子,不再让你受苦,我实在不愿意食言” “没事,长孙姐姐,不吃药膳,我也能健健康康的。”王庾体贴地安慰她。 长孙氏眸中闪过一丝歉疚,继续说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困难。” 一听有解决的办法,王庾顿时就来了兴趣,毕竟身体强健了,她才能跟着李渊去打仗。 “什么办法?” “玄中寺的藏经阁烧毁了,重建需要大量的经书,太原的经书我已经全部都买下来了,少的那部分我派人去了外地采买。若是你帮忙抄写经书,就不用买了,这样就能省下一笔钱,也能用这笔钱给你熬制药膳。 “再说,手抄的经书更能显出你对佛祖的虔诚,佛祖定会保佑你无病无灾,幸福安康。”” 抄经书啊。 “可是唐公和二郎让我背书呢。” “你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长孙氏提醒她。 是还有一天,比如今天,她是准备去街上转转的。 当然,逛街肯定没有调理身体重要。 “好,我今天就抄。” “不只今天,以后你每三天抄一本经书,而且抄的时候也要把经书给背下来。” 王庾很苦恼:“为什么还要背下来?” 长孙氏微微扬起嘴角:“两个月后,玄中寺修好,我要召集各府娘子前去观礼,届时需要一位精通佛法的小娘子帮助我与她们交流佛理。 “一时之间,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若是你能帮我,就再好不过了。” 王庾突然觉得脑仁疼:“那我一天要抄多少经书?” 长孙氏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本,你每三天抄一本经书,背一本经书,两个月后,你就能背下二十本经书,应付那些娘子绰绰有余了。” 王庾抱着脑袋一阵乱搓,心中万马奔腾而过,又是每三天,这样的话,整整两个月,她就得重复背书、背书、抄经书、背经书 哦,不,不是重复,他们每次给的书都不一样。 王庾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长孙氏,这一家人,是不是玩她呢? 一人占她一天,还布置这么重的任务,分明就是存心不让她好过。 她什么时候得罪这一家人了?她才立了大功好不好。 好吧,她是得罪过李渊,好像也让李世民不高兴过,但是,她自认对长孙氏极尽讨好奉承,从未惹她生气过,她怎么也来掺和? 从前多贤淑善良的长孙姐姐啊,居然被李渊父子荼毒,变得这么腹黑了。 王庾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算了算了,为了建功立业,为了强健的体魄,她忍了。 王庾磨了磨牙,冲长孙氏挤出笑容,“行,长孙姐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38章 表弟被抓 大业十二年十月,杨广派出的十二路招讨使中,就有太仆卿杨义臣,杨义臣南征北战多年,屡立战功,是隋朝有名的将帅。 当清河叛军首领张金称回兵平恩时,杨义臣率一万多官兵进攻张金称。 由于腹背受敌,张金称大败,带领残兵败将逃到清河之东。 回到营帐后,见里面空无一人,信都郡郡守苏定方询问左右:“林大郎呢?” 左右皆摇头:“不知道。” 一个小兵禀道:“郡守,我瞧见了林大郎似乎是被张金称的人带走了。” “什么?” 苏定方惊得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锁住那小兵:“你都看见了什么?如实说来。” 于是,小兵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见的都告诉了苏定方:“我看见林大郎的时候是在战场上,也不知道林大郎是怎么跑到战场去的。 “当时,我看见了他,想去带他离开,但是我被敌军缠住了。 “后来,我瞧见张金称打晕了林大郎,带着他一起逃走了。” 林大郎是苏定方的表弟,比苏定方小十四岁,今年才十岁,是苏定方姑母的独生子。因其幼年父母双亡,便由苏定方的父亲苏邕抚养。 苏邕死后,两兄弟就相依为命。 这一次出兵,苏定方原本将林大郎托付给邻居看护,却没想到行到半途,林大郎偷跑出来,追上了他。不得已,他只好带上林大郎。 结果,一个不注意,林大郎就这样被叛军带走了。 林大郎可是姑母唯一的血脉,他若出了事,自己下了黄泉也没法跟姑母和父亲交代。 苏定方冲出营帐,向杨义臣说明了情况,就带着人去追张金称。 不久之后,张金称为隋将杨善会在馆陶所俘,然后被押解到清河,立木于市,悬其头。 苏定方一路顺藤摸瓜,得知林大郎被张金称的余部带着一起投靠了河北义军窦建德,刚好杨义臣召他去讨伐高士达,窦建德就在高士达部下。 高鸡泊,东海公高士达据地。 窦建德正对高士达进言:“杨义臣是隋朝最会打仗的将领,杨军刚刚打败了张金称,锐气不可抵挡,我们不宜正面相抗。 “请让我带着军队去游击杨军,让他们想打也打不着,拖上他们几个月。等杨军将士们疲累不堪的时候,再趁机发动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我们就能取得大的胜利,如若现在去跟杨军争高低,恐怕您抵挡不住。” 高士达满脸不屑:“杨军长途跋涉,定然疲惫不堪,此时迎战是最好时机。 “不必多说,你留下来看守大本营,我去迎击杨义臣。” 就这样,高士达留下窦建德守卫大本营,自己率领精兵迎战杨义臣。 正如高士达所预料的那样,杨军疲惫不堪,初战大捷。 打了胜仗,高士达很高兴,心中也庆幸没有听窦建德的话,于是大摆筵席,喝酒庆祝,心中也对杨义臣产生了轻敌的思想。 窦建德坐在营帐中,听着外面喝酒庆祝吆喝的声音,眼中涌起了浓浓的担忧:“东海公还没有打败敌人就自高自大,杨军乘胜而来,必定会打到这里,恐怕这里要守不住了。” 王伏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便问:“大郎准备离开了?” “对。”窦建德点点头。 “那苏定方的表弟林郅悟怎么处置?” “带上吧,留着有用。” 就这样,窦建德留下人马守卫军营,自己带着精兵强将占据险要位置,以防高士达吃败仗。 “带上这小子。”刘黑闼吩咐手下。 林郅悟往后退:“我不走,我不骑马。” “这可由不得你。” 这手下就是张金称的余部,前几天在路上,只要林郅悟出于清醒的状态就会挣扎反抗他们,虽然在他们眼中,就跟小孩子闹脾气撒泼一般,但也不胜其烦,就干脆打晕了他。 这次也不例外,手下一掌劈过去,就打晕了林郅悟,扔上了马匹。 林郅悟再次醒来时不敢挣扎,怕这些土匪心烦气躁把他扔下马,一命呜呼就得不偿失了。 他捡了一条命,想要好好活着。 他从未骑过马,但原主刚学会骑马。最开始被那什么张金称的手下带来这里时,屁股就被磨烂了,现在又开始骑马,火辣辣的痛传来,他只想爆粗口。 想他堂堂二十一世纪最年轻的科学家,有一天被网红表妹缠着忽悠了半天,一时脑热就答应了和她直播蹦极,结果设备出了问题,这一蹦下去,就再也没回到陆地上,居然还穿越了。 林郅悟心情很郁闷,穿越也就罢了,还一穿越就被土匪绑了,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听不懂,只好努力消化原主的记忆。 现在的他,只期盼表兄苏定方来解救他。 提到苏定方,他总感觉这个名字挺熟悉的,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唉,算了,他文科一向不好,对历史也是考完试就忘了,唯一知道的就是现在是隋朝,皇帝是杨广。 哦,杨广是谁,他也不清楚。 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瞧着这个窦建德还算是个好人,先保住命要紧。 等到了目的地,窦建德等人就着手布置陷阱障碍,林郅悟显得很无聊就翻看他们的兵器。 这是冷兵器时代,林郅悟很不喜欢,他还是喜欢现代的武器,杀伤力强,不用近身搏击,一颗子弹就能搞定。 “瞧着林大郎似乎是很看不上弓箭,应该还不会射箭吧?” 背后冷不丁地传来声音,林郅悟吓得身体弹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这群土匪的头子,窦建德。 旁边的刘黑闼满脸的不屑:“这小子才多大?瘦不拉几的,恐怕连弓都拉不动” “谁说我拉不动了,我现在就射一个给你们瞧瞧。” 林郅悟掂量着手中的弓,大概十来斤吧,虽然他现在的身体才十岁,也没练过武功苏家父子立志把他打造成一个进士,就没教过他武功,但他还不至于拉不开弓吧? 这几天也瞧过他们射箭,太简单了,看一眼就会了。 他这么聪明的科学家,怎么会连射箭都不会? 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想着,林郅悟学着古人射箭的姿势搭上箭,准备拉弓射箭。 这一拉,弓弦没动。 这么紧? 再使力。 弓张开了一点点。 那就使出吃奶的力气。 终于拉满了弓。 好,就是现在,射。 手一松,箭射了出去,却掉在了他前方两步的地面上 “哈哈” 第39章 不可貌相 “哈哈” 刘黑闼指着林郅悟毫不客气地嘲笑:“这就是你说的会射箭?那三岁小儿都会嘛。” 竟然拿他跟三岁小儿比? 弓这么重,三岁小儿能拉得动吗? 这个大黑炭笑得这么大声,把周围的人都引了过来,林郅悟羞恼,一抹红色浮上脸颊,蔓延至耳朵根,发烫得厉害。 “笑什么笑?箭射出去了,不就是会射箭吗?又不是说要射得准射得远才叫会射箭,射得准射得远那不叫会射箭,叫射得好。” “” 刘黑闼的嘲笑戛然而止,这话说的好像没毛病 “哼,就这破弓,破箭,你们最好的弓箭手不过也就只能射五十米远” “五十米?” 窦建德不太明白,问:“什么是五十米?” 林郅悟:“” 忘了这是古代了。 林郅悟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反问:“哦,你们最好的弓箭手能射多远?” 窦建德立刻喊道:“王小胡。” 一个矮个子小兵跑了过来:“大郎有何吩咐?” “射一箭给这小子瞧瞧。” 王小胡应了一声,从背上取下弓,弯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箭正中百步外的大树。 窦建德自豪地介绍:“这是我手底下最好的弓箭手,能射中百步之外的目标。” 林郅悟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哦,原来古代的一步有一米三左右,那就是成年人的两步啊。 “这算什么,我虽然没学过射箭,但我能让你们的弓射程更远。” 此话一出,又遭到了刘黑闼的嗤笑:“呵,你连箭都不会射,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这话,我看你这小子,除了有个英勇擅战的表兄和舅父之外,就一无是处。” 这话太羞辱人了,林郅悟涨得满脸通红:“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的本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哟,你这小子,说话还挺酸的,倒像朝廷那帮酸儒说话。”刘黑闼反击。 林郅悟本就不擅长辩驳,这会儿被刘黑闼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憋着一股劲,冲他们的老大窦建德说:“给我一把弓和一些工具,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本事。” 窦建德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看在他年轻气盛想争一口气的份上,就命人给他准备工具。 众人好奇,就在边上看他捣鼓。 也没见他做什么惊奇的动作,只是拆了弓,这边敲一敲,那边掰一掰捣鼓了一阵,重新聚合成了一把新弓。 林郅悟将弓递到王小胡面前,“你射一箭,拿出你的看家本领。” 王小胡看向窦建德,见窦建德冲他点头,便接过那把弓。 凝神静气,弯弓搭箭,手松开,箭射了出去,一气呵成。 箭正中目标,距离一百五十步。 王小胡惊喜地看向窦建德:“射程远了五十步,而且我感觉准头更好了,也更轻松了。” “真的?” 刘黑闼表示不相信,从他手中拿过那把弓,自己射了一箭。 他的箭术不太好,但这一箭射出去正如王小胡所说,比他平常射得更准,更远。 看见刘黑闼的表情,窦建德相信了林郅悟说的话,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一个匠人。 林郅悟却没有得意,反而从他脸上看出了嫌弃:“就这破条件,我也只能先做把破弓了。” 众人:“” 窦建德一掌拍在林郅悟的肩膀上,自来熟地说道:“林大郎,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手艺,好,很好。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保你荣华富贵,一世无忧。” 这一掌下去,差点没把他的肩膀拍碎,林郅悟挣开窦建德的手,揉了揉肩膀。 窦建德:“”下手太重了。 土匪头子都爱说大话,瞎承诺。 林郅悟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朝窦建德伸出手:“不要说那么长远的事情,我只看现在,你先给我一瓶伤药吧,我骑马屁股烂了。” “” 窦建德愣了一下,没想到刚才还说话文绉绉的林大郎这会儿说话竟这么粗鄙,“哈哈,林大郎真是个直爽人。” “王小胡,你去给林大郎上药。” 林郅悟连忙说道:“不用,我自己会擦药,你给我药就行。” “哈哈,还害羞呢,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刘黑闼戏谑道。 林郅悟瞪了他一眼,这个大黑炭太讨厌了,真想缝住他的嘴。 等到林郅悟离开,窦建德吩咐王伏宝:“你性子好,你去和林大郎多接触接触,让他多改造一些弓,再探探他还会些什么。” 淇水提着一个食盒走进王庾的房间。 她将食盒中的碗一一拿出来摆在食案上,一面对王庾说道:“小娘子,这是今日的药和药膳,你该服用了。” “放在那吧,凉了我再喝。” 王庾头也没抬,继续埋在书本中。 淇水眉头轻蹙,端着药递到王庾面前:“娘子吩咐了,让我亲眼看着你喝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小娘子你还是快点喝吧,喝完我也好去干活。” 这个臭丫头,对她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还指责她耽误她干活,真是可恶。 王庾横了她一眼,接过碗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给,快滚吧。” 淇水忍了忍,将药碗放回去,又端起药膳递到王庾面前:“还有这个,快点吃,别耽误我做活。” 哎呀,这丫头,是存心来气她的不成。 王庾瞪大了双眼,与淇水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突然觉得没意思,算了,不能生气,生气伤身体,不然吃了这么多天的药和名贵药膳,都白补了。 王庾深吸一口气,冲淇水挤出一丝笑容:“好,我现在就吃。” 说完,当着淇水的面,三两下就把药膳给干掉了。 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淇水心中鄙视了王庾一番,接过她递来的碗。 淇水收拾完餐具,见王庾又拿起了书,眼珠子转啊转啊,她就不信王庾每天都能把书给背下来。 于是,淇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跟王庾说道:“小娘子,听说那秦叔宝是你的兄长,那你到底是姓王啊还是姓秦啊?” “关你何事?”王庾头也没抬。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不也是关心关心你嘛,你看啊,我们娘子对你这么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一点,你说是吧?” “你现在闭嘴离开就是对我好。” 淇水当做没听见,继续干扰她:“之前都是桑中照顾你,我都没怎么表达我的关心,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不如,我给你捶捶背吧。” 王庾终于从书中抬起头,看向了伸出手欲靠近的淇水,她没有错过淇水眼中一闪即逝的坏笑,这丫头,存心给她添堵呢。 “我手艺很不错的,我们娘子常夸我心灵手巧呢,小娘子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给你捶捶背,你舒服了背书也就更快” 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庾突然站起来,扬手朝她打来。 “你” 淇水手顿在半空中,下一刻,身体软绵绵地往下倒 第40章 李靖夫妇 春花见状吓得惊慌失措:“小郎君,你你怎么能打淇水她可是娘子身边最得宠的大丫环” “她太聒噪了。” “” 一掌打晕她,干净利落,还清净,很好。 王庾又拿起了书,什么鬼书,居然是五经的合订本,李渊就是故意找来整她的。 哼!!! 春花站在淇水面前,手脚慌乱地不知该往哪儿摆,“这这小郎君,这地上凉,淇水在地上躺久了恐要生病,该怎么办啊?” “你自己看着办吧。”王庾翻了一页,又说了一句:“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话打扰我,不许发出一丁点声音。” 春花更局促了,想了想,她还是把淇水扶起来,放在了窗户下的胡床上。 过了一会儿,桑中来了。 “小娘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庾从书中抬起头,疑惑地问:“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她得背书,不然没有晚饭吃,还不能去书房,唉,生活所迫啊! “娘子给小娘子请了大夫,派淇水来传话,让小娘子去一趟娘子院里,淇水没来吗?”桑中狐疑地看向屋里。 春花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挡住桑中的视线。 “哦,是吗?没听淇水提起过。”王庾显得很淡定,抱着书朝外面走去:“走吧。” 桑中骂道:“这个臭丫头,让她传个话也办不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春花低着的头更低了,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 到了长孙氏的房间,王庾喊了一声“长孙姐姐”,就熟门熟路地在左边案后坐下,一面盯着手中的书,一面抓起盘子里的果子就咬了起来。 “嘣”。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股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啊噗” 长孙氏正欲讲话,就见王庾面色痛苦,将手中的书塞给了一旁的春花,随即对着手掌吐了一口,就见一颗牙齿混着血水躺在她的手掌上。 “哈哈,小娘子不必惊慌,看样子小娘子是到了换牙的年纪了。” 有陌生人。 王庾这才抬起头打量对面的人,双环髻,鹅蛋脸,面如银盘,五官精致,妆扮素雅清爽,好一位婉丽的妇人。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极具感染力,看见她的笑容,心情就不自觉地明朗起来。 等等,她手中拿的是什么? 红色拂尘? “红拂女?” 王庾将掌中的牙齿顺手倒在茶碗中,拿起帕子胡乱地擦了擦,就起身来到了张出尘的面前。 张出尘很惊讶,这位小娘子居然知道她的外号? “小娘子认识我?” “不,不认识,但听说过。”王庾盯着她手中的拂尘看。 长孙氏见状,便对张出尘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王小娘子。” 又对王庾说:“这是马邑郡丞李靖的妻子张出尘,今日特来给你看看身上的伤疤。” 李靖。 原来他这个时候就在太原了,真是太好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又来了一位。 “桑中,伺候小娘子到里面去漱口洗手。” 桑中领着王庾走到里间,伺候她漱口洗手后,就对王庾说道:“小娘子到床上去趴着吧,让张娘子给你瞧瞧伤疤。” 王庾乖乖地在床上趴着,目光瞟向张出尘。 张出尘随着长孙氏来到床前,看了看王庾臀部上的伤疤,对长孙氏说:“小娘子的伤看着挺吓人的,不过娘子之前给她用的药是上好的药,这疤痕淡了一点。 “前几年我不小心受了伤,伤口有点深,手臂上留下了一块疤,也很吓人。好在我夫君粗通医理,他专门研制了一种祛疤药,疗效不错。” 说到这里,张出尘撩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你瞧,原本这里有块疤,现在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长孙氏倾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臂,不到一尺的距离,仔细看才能看出一点点痕迹,还是那种很淡很淡的印子,看来她所言非虚。 张出尘放下袖子,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了长孙氏:“这就是祛疤药,每日早晚各擦一次,以小娘子的情况,估计擦两个月,疤痕就会看不见了。 “今日出来得匆忙,只带了一瓶,明日我再给娘子送两瓶来。” “多谢张娘子。”长孙氏示意桑中给张出尘诊金和药钱。 张出尘大方接过,正欲提出告辞,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是王庾。 王庾眼巴巴地望着她:“张娘子,你会射箭吗?” 张出尘不明就里,老实回答:“会啊,怎么了?” 王庾闻言,立刻拉着她就往外面走:“走,我们去比试。” 太好了,终于逮住一个人陪她玩了,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除了背书就是抄经,还要喝苦兮兮的中药,憋死她了。 长孙氏露出无奈的表情,跟了上去。 来到院子中,王庾让人拿来弓箭,布置好箭靶,就对张出尘说:“张娘子,我们各射三箭,看谁射得准。” 就当是陪小孩子玩玩了,张出尘笑着答应。 王庾毫不客气,拿起箭就摆好了预备姿势,“我先来。” “咻”。 箭射外环。 “该你了。”王庾对张出尘说。 果然是小孩子,还没学多久,那就陪她玩玩吧。 张出尘弯弓搭箭,十分随意,也不刻意去瞄,拉开弓就射出了箭。 “咻”。 箭中靶心。 王庾惊掉了下巴,这么厉害? “好啊,王庾你这个臭丫头,居然躲在这里射箭?” 这个时候,淇水突然冲向了王庾,扬起手就欲打,“你居然敢打晕我?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淇水。”长孙氏喝道。 站在王庾身旁的张出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淇水的手臂。 王庾趁机往后退了两步,对淇水说:“谁让你在旁边凄凄唧唧歪歪地缩说个不停,打扰我背书了。” 说得太快,牙齿漏风,有几个字吐得不清楚。 淇水盯着她的牙,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哈哈你掉了一颗牙哈哈,太丑了,哈哈” “” 四周仆人也不可抑制地偷笑。 本来她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却没想到淇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笑她,真是太可恶了。 王庾瞪向了淇水:“有什么好笑的,你小时候没掉过牙齿啊?真是大惊小怪。” “哼。” 望着王庾满脸通红,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长孙氏心中觉得好笑,但为了呵护王庾那颗小孩子脆弱的心灵,长孙氏没有笑出声。 而是呵斥淇水:“没有规矩,还不退下。” 第41章 深藏不露 因为掉牙被取笑,王庾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她从箭筒中取出两支箭,搭在弓上,迈开步子,气沉丹田,瞄准箭靶,手松开,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咻咻。” 射中了。 两箭皆靠近靶心。 “看来王小娘子刚才是让着我呢,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张出尘笑呵呵地说。 王庾盯着那箭靶看了很久,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同时射两箭,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射中了! 不仅射中了,且挨着靶心,看来,她还是有射箭的天赋的。 王庾开心地忘记了掉牙的事情,催促着张出尘:“张娘子,到你了。” “好。” 张出尘也取了两支箭,同时射出。 皆中靶心。 王庾垮下脸,沮丧道:“你赢了。” 张出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赞道:“不,你赢了,你这么小就有这么高超的箭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恐怕早已成为了神射手。” 听她这么一说,王庾的自信又回来了,她放下弓,蠢蠢欲动着:“张娘子会武功吧,咱们比划比划?” 长孙氏知道张出尘会武艺,但王庾才开始练马步,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胜负毫无悬念。 便阻止王庾:“你这孩子,才学会射箭,什么武功都不会,跟张娘子比试什么,快去背书。” 提起背书,王庾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一家子,尽欺负小孩。 “哼。” “不会武功又怎么了?我不会武功,张娘子照样打不着我。” 听见这话,张出尘来了兴致:“喔是吗,小娘子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要不,咱比划比划?若是我在你手下能躲过十招,就算我赢。若是十招之内,你能碰着我,就算你赢。输了的人必须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如何?”王庾挑衅地冲张出尘挑了一下眉梢。 有意思。 张出尘答应了一声“好”,就纵身一跃,到了院中空地。 她方才看过,王庾没有内力,长孙氏也说过她不会武功,就这样,根本不用十招,三招之内,她必定能打倒王庾。 张出尘信心满满,已经在盘算让王庾做什么事情了。 王庾没有内力,不会轻功,慢腾腾地从庑廊走下台阶,来到了张出尘的面前。 “这个臭丫头,又说大话了。”李渊笑骂了一句,转而对李靖说道:“但愿张娘子手下留情,别伤了我家的小娘子,我府上可就这么一个小娃娃,平日里就指着她给我解闷呢。” 李靖笑道:“唐公放心,拙荆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绝不会伤着小娘子的。” 说笑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廊下,长孙氏看见了赶紧给李渊行礼。 “不必多礼,我们就是来看看。”李渊说。 李世民与长孙氏相视而笑,然后就看向了院中。 此时,王庾已经和张出尘过了两招,很明显,张出尘的武功比起一般女子来说,要厉害那么一点。但王庾胜在个子小,动作灵活,几招下来,张出尘愣是连王庾的衣角都没碰着。 李渊等人露出兴然的神色,目光随着王庾的动作移动。 王庾没有什么花俏的动作,只是根据张出尘的动作而躲避,但李世民却注意到了王庾的步伐,蹬地交换的步伐速度很快,细碎凌乱,若仔细去观察,就能得出她的步伐不是真的凌乱,而是乱中有序。 李世民想起了这段时间,王庾在跟着他扎马步练箭之外,还会绕着花园跑几圈,跑之前和跑完以后还会做一刻钟的动作,她说那叫拉伸动作。 但瞧着甚是简单,几个动作罢了,又不是什么绝世武功,怎么就让她的动作这么迅速,连武功不弱的张出尘都碰不着她? 这个丫头,身上总是带有一股神秘感,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其实王庾并没有他们看着那样轻松,此时的她必须精神高度集中,运用她的六识,利用大自然和她前世学的东西,融会贯通,就像是躲避甄翟儿的箭一样,灵活自如地避开张出尘的每一次攻击。 虽然精神极度紧张,但王庾内心深处很兴奋,就像是驯兽师见到猛兽想要驯服它们一样亢奋。 “十招已经过了。” 王庾提醒过后,趁着一个空隙突然出手袭向了张出尘。 张出尘没料到她居然不躲避,而是直面袭击,一时诧异就被她抓住了手腕。紧接着手腕某处传来酥麻,拂尘掉落在地。 王庾松开她,抱拳:“张娘子,承让了。” “啪啪啪。” 李渊拍着双手,赞道:“精彩,真是精彩,王庾,没想到你才是深藏不漏啊。” 王庾最近看见李渊就不爽,淡淡地说道:“雕虫小技,入不得唐公的慧眼。” 看见王庾缺了一颗的牙齿,李渊怔愣了一下,弯下腰,呵呵笑道:“不如我们来比划两招怎么样啊?” 王庾见他笑得合不拢嘴,以为他在嘲笑她掉牙,又见李世民看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王庾火大,瞪了李世民一眼,抬手捂住嘴巴,对李渊说:“那我今天不背书,可不可以?” “不可以。”李渊直起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回去背书了。”王庾冷哼一声,从春花手中拿过书籍,就往院外走,经过李靖身旁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她看见了张出尘往这边瞟来,想必这就是李靖了。 额年纪有点大了。 李渊笑着对李靖说:“呵呵,这小丫头被我宠坏了,不懂礼数,见笑了。” “唐公说得哪里话,小娘子年纪轻轻,就如此优秀,是您教导得好,李靖深感佩服。”李靖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句。 对于这句奉承话,李渊心中很受用,眼中笑意更深了。 “既然小娘子的伤已无大碍,那我和拙荆也就告辞了。” 李渊吩咐道:“二郎,你去送送药师。” 李世民去送李靖夫妇,李渊便向长孙氏询问王庾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王庾的身体如何?晚上还梦魇吗? “听说她的右手偶尔会失去力气,痛得厉害,还拿不起东西,找大夫来看过了吗?是怎么回事?” 长孙氏恭敬回道:“回阿翁的话,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为王庾诊治过,他们除了说王庾身体虚弱之外,找不出她手痛的原因。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王庾的身体比从前强健很多,从前只能跟着二郎练功两刻钟,如今能跟着二郎练功一个多时辰,不喘气不难受。 “从前每次只能吃半碗米饭,现在能吃一碗米饭。” “据春花说,晚上睡觉偶尔还是会梦魇,但至少没有每日梦魇了。 “依我看来,这次的药方很对症,只要再坚持些时日,王庾定能痊愈,与普通小孩无异。” 是看着强壮了一点,刚才与张出尘比试,气不喘脸不红的,比之前动不动就昏睡两三日要强太多了。 “小孩子脸皮薄,吩咐下去,不许议论她掉牙的事情。” 李渊吩咐完就离开了。 淇水本想着可以借机嘲笑王庾一番,换牙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有些人换牙要好几年呢,没想到李渊一句话就把她的想法给摁下去了 第42章 酒楼风波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王庾望着院子中的大树很郁闷,自从她掉了一颗牙之后,走到哪里,都有人千方百计凑上来跟她说话,只为听一句漏风的话,看一眼缺了的大门牙。 更过分的是,段志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特意从军营中赶过来看她。 “听说你掉牙了,来,笑一个给我们看看。” “” 王庾那个气啊,抄起手中的书就朝段志玄扔了过去,不巧被李渊看见了,说她不爱惜书,对他有意见,罚她当天多背了一本书。 好在她背出来了,但狠狠地骂了段志玄一通。 段志玄几人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缺了的大门牙,也听到了她漏风的口音,心满意足地走了。 “” 王庾很生气,决定逃课。 春花慌了:“小郎君,今儿是李老夫子的课,你不是说过他跟阿郎关系最好,他的课不能逃吗?” 因为给王庾布置了背书和抄经书的任务,长孙氏就调整了她的作息,本来是一天上四节课,现在改为一天一节课。 除了教画技的李老夫子,其他三位老师的课王庾都逃过,有时候还公然在课堂上睡觉,李渊责罚她时,她反而指责是李渊让她背太多的书,导致她精神紧张,晚上休息不好。 李渊看她能把作业都完成,也就象征性地打了她几板子手心,然后吩咐长孙氏给她的药膳里放些黄连。 想到吃进肚里的黄连,王庾眸底的火苗就滋滋地燃烧。 “管他跟谁的关系好,反正我今儿就要去外面吃顿好的。” 王庾决定了,就吩咐春花:“去给我准备马。” 春花提醒道:“阿郎说了,那些都是战马,不能骑,若是小郎君偷骑,要罚跪三个时辰。” “那就去准备马车。” “娘子今天去裴府赴宴,现在府里没有马车。” 去裴府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快去准备钱,我们去醉香楼。” 醉香楼离唐国公府不远,李世民多次在王庾面前提及里面的菜做得特别好吃,比之洛阳最好的酒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世民曾带过醉香楼的烤鸭给她吃,味道美极了,从那之后,王庾就对醉香楼念念不忘。 一路询问,终于在走了两刻钟后来到了醉香楼,王庾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招牌菜,与春花大快朵颐。 期间去茅房时,碰上了苏威的孙子苏亶。 准确地来说,王庾正要去茅房,瞥见了刚从茅房出来的苏亶,他不小心将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一块丝绸汗巾掉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古铜色之物。 王庾惊得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东西就被苏亶捡起来收进了怀里。 见苏亶往这边看,王庾连忙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时,一名男子急急忙忙地往茅房跑去,他低着头,弓着背,捂着肚子,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苏亶。 苏亶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张口就骂:“你眼瞎啊,居然敢撞小爷,给我打。” 那男子本就吃多了酒,内急,刚才一撞酒已醒了大半,连忙对苏亶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亶不管那么多,吩咐小厮狠狠地揍他,小厮听到命令抓住男子就打。 刚才那一撞,又将苏亶藏好的东西给撞了出来,这一次,王庾将那东西看全了,果然和她猜得一样。 苏亶找到汗巾,将东西包好又塞回了怀里。 小厮打得差不多了,就跑到苏亶身边,“郎君,东西没摔坏吧?” “放心吧,这东西硬气得很,怎么可能摔坏。”苏亶拍了拍胸脯道。 小厮劝道:“郎君,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把东西放回书房吧,不然让阿郎知晓你偷了他的东西,定会打死你的。” 苏亶没接他的话,走到男子身边狠狠地踹了两脚。 “叫你撞我,叫你撞我。” 一脚踩在男子的肚子上,男子痛得坐了起来,一张口,肚里的秽物带着酒气全喷了出来,喷在了苏亶的袍子上。 “” “呕” 看见袍子上的秽物,苏亶扶着小厮吐了。 “打,给我狠狠地打。” 小厮下手更重了。 王庾忙往前堂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后院打死人了。” 掌柜听见了,连忙带着伙计去后院。 没过多久,就见小厮从后院跑了出来,上了二楼包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去了后院。 又过了一会儿,苏亶换了一身新衣裳和小厮回了包间,掌柜吩咐伙计将男子抬去了医馆,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了。 凑巧的是,苏亶的包间就在王庾的隔壁,古代的房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那边的动静多多少少能传到王庾的耳中。 苏亶似乎是叫了几位姑娘在房间里饮酒作乐,动静还不小。 王庾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一边看书,她怕自己出来了忍不住去逛街,一逛街就忘记背书,那前面背的书就前功尽弃了。为了在酉正完成任务,就把书带了出来。 一边看书一边听隔壁的动静,偶尔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等到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小,王庾将书推给春花:“你在这呆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间。” 春花拉住她:“你去哪儿?” “我去买糖人,给你买两串。” 听见王庾给她买糖人,心里喜滋滋的,放开了王庾。 王庾走到门边,不放心,又叮嘱了她两句:“酒楼龙蛇混杂,土匪横行,你千万不要出去,不然被人抓了卖去青楼。” 春花吓得缩紧了脖子,又抬起头看向王庾:“这是阿郎拿来吓唬小郎君的话,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不信。” 王庾:“”说得她好像信了一样。 这丫头跟着她,胆子越发大了,不得已,王庾严肃地命令道:“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没回来之前,不许出房间,否则我就把你卖了。” 这招是最有效的,春花忙不迭地点头,望着满桌子的佳肴顿时就失了兴趣。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王庾真的去买了糖人,一买就买了一杆子糖人,回来酒楼之前已经吃完了一串。 她刚上了楼梯几个台阶,就碰上了从楼上下来的苏亶。 小小的人儿双手托着一杆子糖人,身体摇摇晃晃,看得旁人心惊胆战,生怕那杆子糖人砸着她。 苏亶只看见一杆子糖人,看不见后面的王庾,那东西黏糊糊的,尤其是那颜色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刚才被人吐了一身,心里直犯恶心。 一生气,就扬起了右手,将那杆子糖人打飞了。 这一用力,王庾被连带着摔下了楼梯 第43章 颜面扫地 “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酒楼。 王庾先是被撞到了楼梯左边的栏杆上,背部狠狠地抽疼,身子滑落,脚步不稳又往前一栽,撞在了对面的栏杆柱子上,头上起了个大包。 最后滚落楼梯,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看见了,纷纷捂眼睛,不忍直视啊,就那副小身板,没摔死也半身不遂了。 王庾艰难地直起上半身,气血翻涌,喷出了一口血,雪白的牙齿在地上滚动,特别引人注目。 被摔得吐血,还掉了牙,该多疼啊,众人向王庾投去同情的目光。 掌柜走过来扶王庾:“小郎君,你没事吧?” 王庾在掌柜的帮助下站起来,却见苏亶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大步往外走。 “掌柜,结账。”小厮喊道。 在掌柜愣神之时,王庾放开了他,拦住了苏亶:“站住,你打坏了我的糖人,还害得我摔了一跤,你给我道歉。” “道歉?”苏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嚣张地说:“爷这辈子还没对谁道过歉,我不追究你挡我的路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给你道歉? “痴心妄想,给我让开,否则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提到牙齿,王庾瞥眼看向那混着血水的牙齿,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我告诉你,你打了我,不只要给我道歉,而且要赔我的糖人,赔我的牙齿。” 什么?还要赔偿? 苏亶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看向王庾,“我看你是找死。” 说完,苏亶抡起拳头就向王庾挥去。 本以为在他的铁拳之下,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娃娃定会飞出去,却没想到小娃娃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不慌不忙地侧身避过他的拳头,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窝。 苏亶膝盖一疼,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王庾趁势扑上去,对着苏亶就一顿拳头乱锤。 苏亶懵了,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小厮惊呆了,没想到身怀武功的主子被一个小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大郎常说主子的武功是三脚猫功夫,那也比一个小孩子强啊。 周围的看客更是惊愕,这小娃娃太凶猛了。 等到苏亶缓过神来,王庾已经揍了他好几拳,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丢人啊,想他堂堂太原副留守的孙儿居然被一个小娃儿打了,颜面扫地。 他抬起手,抓住王庾就想扔出去。 王庾右手抓住他的手腕,两方正在较劲时,王庾突然感觉手腕传来蚀骨的痛,手臂一软,陡然失去了力气。 该死,这种莫名其妙的痛又来了。 王庾被甩了出去,落地时顺势滚了几圈,稳住身体,右手拍在地上,摸到了一个硬物。 她抬起手一看,是她的牙齿,劲风袭来,她抄起牙齿就揣入怀里,身子一滚,躲开了苏亶的脚。 “给我抓住这个臭小子。” 苏亶一声令下,几个小厮冲向了王庾,欲围住她。 王庾这段时间的训练不是白训练的,补药也不是白吃的,此刻正好检验成果。 只见她如同松鼠一般灵活,上蹿下跳,左冲右突,穿梭在堂客之间,愣是没让人抓住。 可怜了掌柜,眼睁睁地看见客人四散逃窜,食案倒塌,杯盘碗碟摔了个粉碎,地上一片狼藉。掌柜无比的心痛,那都是钱啊。 尤其是看见有些客人跑出了酒楼,饭钱还没结呢,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当然,还有很多客人仍然聚集在大堂,不为别的,只为看热闹,甚至是楼上包间里的客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春花听着楼下的动静,眉头轻蹙:“好像是小郎君的声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站起来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可是,小郎君说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就要卖了我我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她好了。” 于是,春花又走回去坐好。 春花稳坐包间,却不知楼下人仰马翻。 “臭小子,你给爷站住,否则让你好看。”苏亶气喘吁吁地追。 “我长得比你好看,需要改造的人是你。” 听见王庾这话,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苏亶恼怒,冲周围怒吼:“笑什么笑,都给爷站一边去,再妨碍爷抓人,爷就连你们也一起揍。” 有认得他的人,拉着身边的朋友往边上退,其他人见状也往后退。 这一退,就把大堂中央给空了出来,王庾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五六个小厮奸笑着逼近。 包围圈越来越小,王庾瞄准一个小厮撞去,虽然小厮被她撞倒了,但她并没有逃出去,反而被其他小厮趁机按在了地上。 苏亶嘴角微勾,走到王庾面前蹲下,伸出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令她面对自己,“跑啊,怎么不跑了? “我告诉你,今儿落在我手中,算你倒霉” “呸。” 王庾朝他吐了一口,头一扭,挣脱了他的手。 一股血腥味传来,苏亶意识到自己被喷了一口血水,顿时火冒三丈,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狠狠地吩咐:“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小厮们就对王庾拳打脚踢。 王庾双手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忍着痛,心里祈祷右手的痛楚消失,她就能反击。 可惜,事情并没有往她所祈祷的方向发展,蚀骨的疼痛从手腕处开始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使不上力。 痛,太痛了。 有人看不下去,好心劝道:“这位郎君还是叫他们住手吧,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苏亶一记眼刀射过去:“你想找死?” 那人悻悻地退了回去。 打人不打脸,苏亶却吩咐道:“给我打她的脸。” 小厮们听从命令,一脚将王庾踢翻了身,其中一个小厮抬起右脚,朝着王庾的脸重重落下。 王庾赶紧并拢双手,护住脸。 预料之中的痛没有随之到来,反而听见了一声惨叫。 王庾睁开眼睛一看,就看见了段志玄和唐俭两人。 唐俭最喜欢这家酒楼的酒,时不时就来买酒喝,今天从军营回来专门过来买酒。到了酒楼门口就发现外面围了一群人,进来一看,就看见五六个小厮在殴打一个小孩子。 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拉住了想管闲事的段志玄,碰巧王庾被踢翻,他们刚好看见了王庾的脸。 这一看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救人。 虽然苏亶人多,但架不住唐俭和段志玄武功高啊,三两下就被他们打趴在地。 苏亶趴在地上,还有力气去踢小厮:“快回去,叫我翁翁来” 第44章 来不及了(加更) 段志玄想去追,被唐俭拦了下来:“别追了,先看看王庾的伤。” 他们来到王庾身边,看了看她额头上的大包,又看了看她衣服上的鞋印子,“你没事吧?” 王庾摇了摇头:“还好,死不了。” 一张嘴,就露出了上面的牙齿,中间缺了两颗大门牙。 段志玄想到了缺了门牙的松鼠,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你门牙掉完了。” “” 王庾瞪了他一眼,撇开脸,不想搭理他。 想起李渊的嘱咐,段志玄收起笑,一本正经地数落王庾:“你说你当初单枪匹马上战场都没伤着,今天却伤成这样,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王庾又瞪过去,“没瞧见他们人多吗?我出门又没带弓弩。” 旁人听他们说到单枪匹马上战场,又提到弓弩,忍不住猜测这个小娃娃是谁,看她身上的锦衣华服,身份肯定不简单。 另一边的苏亶趁着他们说话,想偷偷溜走,却被唐俭发现。 唐俭脚一踢,一根筷子射向苏亶,插进了他的靴子。 “想走?门都没有。”唐俭又挡在了门口。 筷子穿过鞋面,透过鞋底,插进了地面。若是再射偏一点,他的脚就被射穿了,苏亶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身想往后院跑,又被段志玄挡住,想往楼上去,却被王庾拦住。 王庾张嘴欲说话,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我告诉你,今儿你不给我道歉,不赔偿我,就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苏亶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厮,说道:“你打了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等着,等我翁翁来了,你就死定了。” 他话音刚落,一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渊和苏威,身后跟着李世民、秦琼、赵才等人。 原来,李渊和苏威等人刚从城外回来,走到这附近碰上了苏亶的小厮,就一起过来了。 “唐公。” “见过唐国公。” 看见李渊,王庾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唐俭道:“酉时。” 王庾听完,蹬蹬蹬地就往楼上跑,众人面面相觑。 李渊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小庾儿被人打了。” 小庾儿这个名字是李渊有一次跟裴寂等人开玩笑说王庾就像是鱼一样,滑不溜秋的,然后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小庾儿”,从此大家就叫上口了。 唐俭道:“是被人打了,我和段志玄进来的时候,她被五六个小厮摁在地上打。” 李渊黑了脸,大怒:“谁这么大胆,居然连我府上的人都敢打?” 此言一出,刚爬起来的小厮们皆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没想到那小娃娃居然是唐国公府的小郎君,这下可踢到铁板了。 苏威见苏亶皮青脸肿,脸色很难看:“怎么回事?谁打了你?” 苏亶没觉得自己有错,指着唐俭和段志玄就告状:“翁翁,就是他们两个打了我,你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关他们三五年。” 段志玄一听他恶人先告状,暴脾气上来了:“你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六七个人打一个小孩子,还恶人先告状,你还要脸不?” 苏亶气得就要冲过去打人。 苏威伸手拦住了他,“唐国公面前不得放肆,退下。” 又对掌柜说:“掌柜,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看了看苏威,又看了看不怒自威的李渊,战战兢兢地上前回答:“事情是这样的,这位郎君从楼上下来,打飞了刚才那位小郎君的糖人,连带着小郎君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那位小郎君就和这位郎君打了起来,之后这两位就来了。” 掌柜指了指唐俭和段志玄,“后来这两位将这位郎君打了一顿,然后,唐国公你们就来了。” 述说很中肯,不偏不倚,不少看客纷纷附和。 “你胡说,分明是那臭小子挡了我的道,我才” 苏亶的话还没说完,王庾和春花从楼上蹬蹬蹬地下来了。 “来不及了,快把书给唐公。”王庾让春花把书递给李渊。 苏亶看见王庾就来气,正要说话,就被李渊拦下:“此事稍候再说,先让她把今天的功课交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有人询问唐国公府的人,罗士信便道:“唐公给她布置了功课,每天要背一本书,从辰时开始,酉正之前背完就算完成了功课。” 众人看向李渊手中的书,寸许厚,记忆力好的人,起码也要三四天才能背下来。短短五个半时辰,是不可能把这本书背下来的,何况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字都没认全吧。 李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吩咐人点上香,对王庾说:“离酉正还有两刻钟,你若是在一炷香之内背完这本书,就算你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行。” 王庾双手放在背后,挺直了腰板,稳了稳心神,就开始背了起来:“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王庾很专注,目视前方,任何东西和人都没能在她的眼中留下痕迹,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和李渊。她背书,李渊倾听,空气中回响着她清灵软儒的声音。 她背得很快,很流利,比任何一次都要顺畅,李渊一面惊叹,一面对照着书籍。 差不多背了一半,众人已经是惊叹不已。 苏亶冷嗤:“臭显摆什么,分明就是之前背好了,现在来这显摆的。” 春花一听有人诋毁自家主子,毫不客气地回击:“我家小郎君每天都要背不同的书,一天一本。 “这本书是唐国公今天辰时才给小郎君的,小郎君之前都没见过这本书。 “从辰时到酉时,除了吃饭、休息、练功、上课、做功课,其他时间都在看书,唐国公府的人都知道。” “哦,苏副留守也知道。”春花指了指苏威。 苏威没说话。 众人只当他默认了。 苏亶的气焰顿时就消了一半,他看了一眼李渊,又道:“那就是唐国公包庇她,明明背错了也不提醒。” 有学子出声说道:“这本书叫五行志,出自东汉班固的汉书,我背过,小郎君背到现在,一个字都没错。” “” 苏亶语噎,尤其是感受到周围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就恨得牙痒痒。 除了李渊父子和春花,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王庾背书,经过春花刚才的解释和那学子说的话,众人再看向王庾的目光就变了。 除了背书的时间,就只有短短五个时辰看书,不,除开其他事情耽搁的时间,甚至不到四个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背完一本寸许厚的书籍,简直是不可能。 罗士信捅了捅秦琼:“叔宝,你这兄弟可比你强多了,之前只是听说,我还不信,以为唐公宠爱她故意放水,没想到王庾是凭实力得到唐公青睐。 “她要真的一字不错地背完这本书,我回去一定把她供起来。” 秦琼睨了他一眼:“又不是菩萨,供什么供?” “虽不是菩萨,但却是文曲星下凡啊” 第45章 倒打一耙 周遭纷扰皆停歇,只闻清朗背书声。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未,陨石北地,十。其九月甲辰,陨石虞,二。 “平帝元始二年六月,陨石巨鹿,二。 “自惠尽平,陨石凡十一,皆有光耀雷声,成、哀尤屡。” 王庾收了声,李渊合上书籍。 香即将燃尽。 有人小声问那背过书的学子:“错了多少?” 虽说是小声,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望向学子,只听那学子说道:“一字不差。” 静! 一瞬间的死寂过后,周围响起了一阵吸气声,这哪是记忆力好,分明就是记忆力超群,是神童啊。 他们看向王庾的目光渐渐变得炙热,羡慕,嫉妒,更多的是钦佩。 “没想到唐国公府的小郎君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记忆力超群,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不得过目不忘啊!” “唐国公文韬武略,李二郎学富五车,听说李二郎的媳妇长孙娘子更是学识渊博,每日手不释卷,在这样的书香门第,有这样惊才绝艳的小郎君不足为奇。” 周遭的议论声传入耳,李渊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再看向王庾的时候,眸底带着不自知的宠溺,“好样的,这次一个字也没错,回去给你加个鸡腿。” 这么优秀,才只加一个鸡腿?众人突然觉得唐国公很小气。 “阿嚏。” 突然打了个喷嚏,李渊摸了摸鼻子,有点莫名其妙,他没有着凉啊。 苏威见不得李渊得意,提起了刚才的事:“亶儿,你刚才说是有人挡了你的道,你才出手的。” 有人给他出头,苏亶忙不迭地接道:“对,就是这个臭小子挡了我的道,我一时气愤才打飞了她的糖人,但她摔下楼梯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摔倒的,后来还打了我一顿。 “还有他们两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翁翁,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进大牢。” 段志玄冲了上去:“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苏亶似乎被吓着了,瑟缩着躲到苏威身后:“翁翁,你看,在你面前,他们还如此嚣张。” 苏威脸一沉,喝道:“放肆,竟敢当众恐吓,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慢着。” 李渊说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同是国公,但李渊是当今皇帝的表兄,不是他这个房国公可比的,苏威忍了忍,没说话。 李渊阴沉着脸看向苏亶,越看他越不顺眼:“小庾儿一个小孩子,身形有限,楼梯那么宽,怎么就挡了你的道了?” 苏亶道:“她当时举着一杆子糖人,可不就挡了我的道嘛。” 众人看向躺在地上的糖人杆子,粗壮不过和王庾的身形差不多,楼梯三尺宽,两个王庾也挡不了他的道,分明就是找茬。 李渊张口就要训斥他,却被王庾抢了先。 “没想到堂堂房国公府的郎君不仅眼瞎,还是个哑巴。” 苏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王庾:“你骂谁呢?” 王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和他对上:“骂得就是你。” “你” “你什么你?” 王庾手一扬,拍掉他的手指,近前一步,虽是仰着头看苏亶,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完全压制了苏亶:“我当时举着糖人杆子,是竖着又不是横着,且挨着栏杆走,并未走在楼梯的中间。楼梯那么宽,我怎么就挡了你的道了?你这不是眼瞎是什么? “别想抵赖,大家都看着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不会因为你是国公府的郎君就睁眼说瞎话。” “你”苏亶气势灭了一半。 “再者就算是我挡了你的道,你就不能开口说一句,让我让一下吗?难道你开口了,我不会让你吗?我可不像你,仗着身份就横行霸道,只要不是无理的要求,我还是会答应的。你连句话都不会说,可不就是哑巴嘛!” “” 苏亶气势灭了一大半,但仍死撑着:“那你也打我了,还有,他们两个,出手那么重,我都快被打死了,我现在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必须抓他们治罪。” 王庾看向他,鼻青眼肿,还能被人认出来,就不算严重,只是,内伤嘛王庾看向唐俭和段志玄。 段志玄连忙说道:“我下手很有分寸的,绝对没有打出内伤。” 唐俭也说:“我们当时就想着救人,没想伤人。” “这还不叫伤人?”苏亶指了指自己的脸,一不小心碰着了伤口,疼得吭哧吭哧地喊疼:“哎哟,疼死我了。” 王庾哼道:“刚才还声如洪钟,气盛凌人的,这会儿倒像病秧子了,别装了。 “你挨打是你活该,是你伤我在先,他们打得没错。” “对,我们没错,是你活该。”段志玄趁机踩上一脚。 苏威冷声道:“就算是亶儿伤人在先,你们也不该出手这么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把人拉开就是了,怎么能打人呢?” 这话听着忒气人了,段志玄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两巴掌,“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是粗人,我只知道,谁伤了我兄弟,我就要打回去,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王庾不由地动容,虽然段志玄平日里看着挺冲动不靠谱,但是他对待兄弟是重情重义。 李渊也赞赏地看着段志玄。 苏威却很生气,转向李渊,说:“唐国公,你可听见了,他是亲口承认了出手重。 “我孙儿平日里养尊处优,身手怎么能跟他们相比?恐怕早已被他们重伤。 “要是我孙儿被打出个好歹来,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苏亶适时地弯腰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好痛,痛死我了” 段志玄:“” 他哪里承认了?这家人怎么都喜欢睁眼说瞎话? 还装腔作势,好想打人。 差点杀了她,还倒打一耙,王庾冷笑:“段兄分明说了没有下重手,房国公却非要冤枉他们,好,就请大夫来验验伤,看他到底伤得有多重。” 李渊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苏威跟着吩咐下人:“你们跟着去,多请几个大夫。” 这分明就是不相信唐国公府的人,认为他们会串通大夫来针对苏亶。 李渊忍不住在心底冷笑,稍微有点武功的人都可以看出,苏亶不过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哪像受了内伤的样子,不过就是装腔作势罢了。 自从苏威和赵才来了太原之后,就处处针对他,针对他手底下的部将,也不知道是苏威自作主张还是杨广私下授意 第46章 谈谈善后 大夫很快就到了,一共来了三位大夫。 一位姓李的大夫给苏亶诊治过后,说道:“这位郎君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身上的皮外伤擦些药,过个三五天,就能恢复。” 苏威不相信,问道:“没有内伤?” 李大夫回道:“没有内伤,不过就是皮外伤罢了。” 苏威还是不相信,指着其他两位大夫:“你们去给我孙儿看看。” 这话明摆着就是不相信李大夫,李大夫很生气,面色唰地就沉了下去。他可是晋阳城赫赫有名的大夫,诊断从来没有出错过,今天却被人当众质疑,这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难堪到极点。 李渊认得李大夫,王庾调养身子的药方还是他开的。 于是,李渊客气地对他说:“李大夫,还劳烦你帮小庾儿看看。” 见是李渊开口,李大夫收起怒气,走到王庾身边。 王庾本想伸右手,但抬不起来,就伸出了左手。 手指搭上王庾手腕,李大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世民心中一紧,担忧地问道:“李大夫,小庾儿没事吧?” 李大夫收回手,沉声道:“小郎君身体本就虚弱,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原本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今天这一摔,不仅摔出了内伤,还伤了脑部。 “内伤加外伤,恐怕需要将养好几个月才能恢复。” 李大夫很纳闷,伤成这样,居然还没晕?他看向王庾:“你头不晕吗?” “晕啊。”王庾微微点了下头,结果眼前金星更多了。 “按理说,你早该晕倒了,怎么还能撑到现在?”李大夫将心中疑问说出口。 李渊等人看了过来,尤其是亲眼看过王庾摔倒以及被打全过程的酒楼客人,更是好奇地看向王庾。 王庾头是真的晕,尤其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背书,她的脑袋一阵阵地抽疼。 “我不能倒下,我要亲眼看着罪魁祸首得到惩罚,我才能放心。他们惯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若是趁我晕倒为所欲为,那我的伤就白受了。” “” 这话说得心酸,好像只要她倒下,就没人给她做主似的。 李渊嘴角抽了抽:“你放心,我唐国公府的人还从来没受过冤屈,今天的事,我一定替你做主。” 王庾立刻顺着他的话说:“多谢唐公。” 听到王庾对李渊的称呼,众人心中不由疑惑了,难道这位小郎君不是唐国公的儿子? 那边两位大夫已经诊治完,对苏威说道:“确如李大夫所言,这位郎君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话音刚落,苏亶就叫了起来:“你们胡说,庸医,都是庸医,再去找几个大夫来。” 听到“庸医”两个字,两位大夫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行医之人最忌讳别人说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任谁都看出来了,苏亶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反而是王庾受了内伤。 小小的身体,遭受了重创却坚持到现在,不哭不闹不叫疼,不得不让人佩服。反观苏亶,一个十七八岁的郎君,受了点皮外伤就大呼小叫,简直是丢人现眼。 苏威面色尴尬,低声呵斥:“亶儿,退下。” 李渊故意说道:“未免有人怀疑我唐国公府串通李大夫,还请两位大夫帮小庾儿诊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两位大夫依言去诊治,结果诊断出来王庾确实是受了内伤,伤势严重。 苏威脸上乌云密布,悄无声息地用余光瞪了苏亶一眼,苏亶缩紧了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王庾瞧见苏亶慌乱的眼神,扬起嘴角,“对于三位大夫的话,房国公还有异议吗?” 苏威面无表情:“没有。” “既然房国公没有异议,那接下来,我们谈谈善后的事。” 苏威没说话,自家孙儿不争气,惹上了唐国公的救命恩人,还占不上理,只能让对方提要求了。 李世民注意到王庾的右手自始至终都放在背后,这会儿她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缓缓说道:“这件事因苏亶无理挑事而起,所以,醉香楼今日的一切损失应该由房国公承担。 “房国公,您觉得呢?” 苏威扫了大堂一眼,“没问题。” 第一个要求就是为酒楼讨回损失,掌柜向王庾投去感激的目光。 “苏亶身上的伤,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能向任何人追究责任,房国公,没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了,他们两个” 苏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威拦下,“没问题。” 苏威一记眼刀射过去,苏亶立刻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出声。 王庾嘴角含笑,语气温和:“我无缘无故被苏亶推下了楼梯,摔成了内伤,还把牙磕掉了,之后又被苏亶打了一顿,苏亶是不是应该受到惩罚?”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牙齿,伸到房国公面前,牙齿上还带着血迹,特别刺眼。 李世民看见那颗牙齿,又看向王庾额头上的包,眼神变得阴翳,眸底凶戾一闪即逝。 秦琼攥紧了双手,骨头咔嚓咔嚓地响,若不是唐国公在这里,他早就冲上去把苏亶给撕了。 苏威很明显地能感受到周遭传来的敌意,尤其是李渊身边的人,一个个看向苏亶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众怒难消,苏威不得不顺着王庾的话说道:“亶儿顽劣,伤了小郎君自是应该受到惩罚,但” 见他要为苏亶开脱,李渊及时截断他的话:“有房国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房国公是个刚正不阿、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因为犯事的是你的孙子,你就包庇他,为他开脱。” 被李渊这样一捧,苏威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看他吃瘪,李渊这几天受的闲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倾泻而出,通体舒畅。 李渊转向王庾,声音比平常要温柔了好几分:“小庾儿,你是受害者,你说,想要怎么惩罚他?” 王庾心中哂笑,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我们唐国公府的人一向善良,不会动不动就抓人去坐大牢。 “好歹是房国公的孙儿,房国公又是太原副留守,是您的左膀右臂,我得给您面子,给房国公面子,不能让他的孙儿去坐牢。” 李渊点头赞许:“不错,做人要厚道。” 王庾善解人意地说道:“方才房国公说他孙儿平日里养尊处优,没受过苦,这板子也不能打了,不然房国公得心疼。房国公年纪那么大了,万一心疼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渊又赞:“敬重长辈,又处处为他人着想,真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苏威:“” 苏亶:“” 第47章 一唱一和 听着李渊和王庾的对话,周围的人无不钦佩王庾的为人,无不赞赏唐国公府的教养。 吃了亏受了伤还能替他人着想,善良不过如此。 反观苏亶,仗着家世地位,横行霸道,欺负弱小,颠倒黑白,还让家中七十岁的祖父奔波操心,实在是不仁不孝。 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让苏亶如坐针毡,他堂堂房国公府的郎君,何时轮到这些下贱小民鄙视?他恨不得杀了这些人,可这里是晋阳,李渊的地盘,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他有势力和李渊对抗的。 苏亶往怀里探了探,脸色一下子变惨白,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 他悄然扫视地面,不会是刚才打斗过程中掉出来了吧? 这个东西可不能丢,丢了,祖父会打死他的。 王庾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不用苏亶受牢狱之灾、皮肉之苦,就赔偿我六百两黄金好了。” 苏威张嘴就要反对,又被李渊抢在了前头。 李渊张大了嘴,夸张道:“要赔偿这么多?” 王庾一本正经地计算给他听:“这还是我看在您和房国公的面子上,打了折扣的数,您听我给您算算啊。 “如今战乱连连,一斗米就要数百钱,药钱就更贵了,平常只要五文钱的药,现在卖到了一千文左右。 “刚才大夫也说了,我这伤要养好几个月呢,万一出点差错,我脑子不再像从前那样灵活,这个损失谁来负责?还不得算进去。” 众人点点头,没错,本来可以考状元的,结果脑子摔坏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那不得哭死。 “再说他打掉了我的牙,让我吐了那么多的血,不得赔偿啊。 “我可是吃了大半年的灵芝啊、人参啊、何首乌啊等无数的名贵药材,才养出这一具健康的体魄。 “这还不到换牙的时候,就给我打掉了一颗,我今后说话吃饭都不利索了,这不是白吃了那么多的名贵药材了吗? “唐国公府花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我这一颗聪明的脑袋和健康的身体,就这样损坏了,不得赔啊?” “是该赔。”李渊怅惘道:“陛下赐给我的百年人参、千年灵芝都给你吃了,如今打了水漂,唉,我心痛啊。 “这样一算,我觉得赔偿一千两黄金都不够。” 王庾脸上露出心痛而又隐忍的表情:“您教导过我,吃亏是福,咱们还是少收一点,就六百两黄金吧。” 苏威:“” 苏亶:“” 这话说的好像是收六百两黄金吃了多大的亏似的,李世民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家父亲和王庾一唱一和,堵得苏威父子哑口无言,偏偏看客们还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王庾,觉得她吃了大亏。 六百两黄金相当于六百万钱,因为现在战乱,物价上涨,六百两黄金只相当于太平时期的十万钱,这也不算少了。 当然,让王庾受这么重的伤,赔多少都不够。 李渊一脸不情愿的表情:“那好吧,既然你这么为房国公着想,我就答应你了。” 下一刻,李渊转向苏威,笑吟吟道:“房国公对此还有什么意见吗?” 苏威:“” 他还能有什么意见,好话丑话都让他们两说了,他要是再反对就显得他不厚道仗势欺人了。 苏威咬牙道:“没意见。” 王庾一脸牲畜无害地望着苏威,软软糯糯地说道:“若是房国公没有这么多钱,换成粮食也可以。 “您不知道,朝廷拨的军费迟迟不到,唐公拿自己的钱去贴补军费,如今,唐国公府已经捉襟见肘,再过些时日,我恐怕也要出去找活干了。” 李渊眼角狠狠地抽搐,这丫头,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也没必要说得这么惨吧?他再潦倒,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小丫头出去干活。 不过,这样旁敲侧击,也能督促苏威帮他催一催军费,还能让太原的百姓知道他的辛苦和仁义。 王庾又道:“房国公,您看您是给现银呢还是现在去您府上取? “啊,今儿天色已晚,不如您写个欠条,我明儿再派人去您府上取,如何?” 李渊板下脸,呵斥道:“胡闹,怎么能让房国公写欠条呢?房国公是耍赖的人吗? “再说这么多人都听见了,房国公怎么会耍赖呢? “他既然答应了赔偿六百两黄金,就一定会分文不少地赔偿给你。” 调转脸,笑呵呵地面对苏威:“房国公,你说对吗?” “” 苏威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所能形容的了,简直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出,又如鲠在喉,堵得心如刀绞般疼。 好半晌,苏威才压下心中的怒火,话从牙齿缝中挤出:“唐国公所言甚是,我苏威言出必行,既答应了赔偿,就一定会分文不少地赔给你们。” “明日,请唐国公派人来我府上取。” 丢下这句话,苏威带着人扬长而去。 苏亶磨蹭着走在后面,看见李渊他们还在里面,就小声地吩咐了亲随几句。 王庾长吁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所有的疼痛就席卷而来,头晕目眩,身子往下倒去。 “小庾儿” 李渊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了王庾。 王庾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往李渊的怀里钻,悄悄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他的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我从苏亶身上搜出来的” 话音未落,就晕倒在李渊的臂弯中。 感受到怀里多了一个东西,李渊喊道:“李大夫,快来给小庾儿瞧瞧。” 李大夫上前给王庾把脉,“唐公不必担心,小郎君只是力竭昏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我先煎服药给她服下,稳住伤势。” “那李大夫随我一起回府。”李渊吩咐一声,就抱着王庾往外走。 出了酒楼,李世民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频频往酒楼看,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几个人就匆忙进了酒楼。 李世民心中疑惑,吩咐了唐俭几句。 看见王庾被李渊抱在怀里,紧闭双眼,额头上青一块肿一块,把长孙氏吓了一跳,她刚听说王庾偷跑出去,派了人出去寻找。 李世民简短地跟她说了事情经过,就让她好好照顾王庾。 见王庾无性命之忧,李渊走出房间,摸出王庾给他的东西,刚掏出来看了一眼,又立马塞了回去。 李世民刚出来就看见了他的动作,狐疑道:“阿耶,你怎么了?” “你跟我来书房。”李渊抬脚往书房走去。 李世民心中更疑惑了,但见李渊神色凝重,暂时压下疑惑,跟着他去了书房 第48章 古道热肠 李渊进了书房,吩咐李世民将门关上。 见李渊这么慎重,李世民心中就更加疑惑了,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吗? “这是王庾昏倒之前交给我的东西,说是从苏亶身上搜出来的。”李渊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书案上。 李世民一看,不禁瞪大了双眼,往前走了两步,拿起那东西仔细端详,面上虽震惊但还是谨慎地压低了声音:“这是兵符?” 他曾经见过李渊的兵符,这一块兵符与李渊那块不一样,更精致霸气。 “对。” 李渊接过兵符,沉声道:“这块兵符可以调遣河东道和河南道二十万的兵力,应该是陛下赐给房国公的。” 皇帝为什么赐这样一块兵符给苏威? 苏威虽是太原副留守,但也是监军,李渊若想调动太原千人以上的兵马,需要苏威和赵才两个人的首肯才能调动。也就是说,苏威已经有调动太原兵马的权力,为何皇帝还要另外赐他一块兵符? “这块兵符怎么会在苏亶身上?”李世民问道。 李渊想了想,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房国公绝不会给苏亶,那么,兵符就一定是苏亶偷拿的,刚巧就被王庾看见了。 “想不到那丫头居然还认识兵符。” 李世民想到王庾之前能看懂舆图,那认识兵符应该也很正常,总之不会是当成好玩的玩具去偷。 她懂得可多了。 又想起酒楼外鬼鬼祟祟的那几个人,对李渊说:“我们离开酒楼的时候,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打探,现在想来,应该是苏亶的人。 “他应该发现兵符丢了,但还不知道是王庾拿了。” 李渊摩挲着手中的兵符,思忖了半晌,“兵符丢了,这么大的事苏亶不敢告诉房国公,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明日你亲自去一趟房国公府把黄金取回来,顺便打探一下。” 李世民盯着他手中的兵符,问道:“阿耶打算怎么做?” 李渊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还记得王庾让你提醒我提防苏威和赵才吗?看来,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不仅是怀疑,还留了这么一个大招在后面对付他,他这个表弟可真是煞费苦心。 想到这里又不明白了,他自认没有露出马脚,也未曾透露一丝丝野心,杨广为什么要对付他?难道是帝王疑心病犯了? “阿耶打算怎么处置这块兵符?”李世民再次问道。 李渊弯了弯嘴角:“当然是还回去了,拾金不昧才是好品质。”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这又不是捡来的,是王庾偷的。他还想再问,见李渊不愿再说,就干脆不问了。 反正,他想知道的时候就一定会知道。 苏威回到府邸,大骂了苏亶一通,本想重重打他一顿,但一看到他脸上的伤,就不忍心了,最后罚他禁足一个月。 禁足对于苏亶来说,比打他板子还要难受,少年郎君,谁耐烦像个大家闺秀一样整天呆在房里。再说,现在的女子也不爱呆在府里了,最喜欢女扮男装出去闲逛。 但苏亶目前还没有心情来处理禁足的事情,他一门心思地惦记着兵符丢失的事情。 终于等到亲随回来,他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找到了吗?” 亲随面如土色,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完了,完了”苏亶踉跄后退,跌坐在床上,如丧考妣:“要是让翁翁知道,我死定了。” 房国公知道还没什么,要是让皇帝知道兵符丢失了,房国公府就不是死一个郎君了事,恐怕会诛九族,房国公府的仆人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亲随抖如筛糠,强制压下心中的恐惧,安慰苏亶:“郎君且莫灰心,我已加派人手去寻,一定会找回来的,郎君且耐心等等。” 高鸡泊,高士达大本营。 “不好了,我军大败,高将军阵亡,隋军杀来了。” 从前线溃败逃回来的士兵在军营中奔跑传信,众人听见这个消息纷纷四散逃亡。 大本营的守兵本就不多,这么一逃窜,顿时就变成一座空营。 窦建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结局他早就料到了,可惜高士达不肯听他劝。 “我们也走吧。” 跟着窦建德的一百多人纷纷上马,开始了逃亡。 林郅悟不会骑马,所以刘黑闼带着他同乘一匹马,跑了一里路,林郅悟刚恢复了一半的屁股就传来火辣辣的痛。 这骑马,太难受了。 “放我下来,我不要骑马。”林郅悟开始挣扎着要下去。 “找死啊?摔下马不死也成残废,老实点。”刘黑闼拍了一下林郅悟的脑袋。 这一掌下去,拍得林郅悟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从小到大,不说锦衣玉食,但也是在亲人的呵护下长大的。成为科学家之后,就只有别人对他恭敬的份,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越想越气愤,林郅悟反手就给了刘黑闼一拳:“你个傻帽,老子要下去,你快给我停下。” 刘黑闼没想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子居然敢打他,虽然力气像挠痒一般,但仍挡不住火气上头,一手控制缰绳,一手按住林郅悟的脑袋往下压,死死地将他的脸按在马背上。 随着颠簸,细嫩的脸颊与马背剧烈摩擦,火辣辣地疼,尤其是马身上的臭味一直萦绕在鼻口,让林郅悟呕心不已。 他在心中狂骂了刘黑闼祖宗十八代,又见老大窦建德跑在前面毫无所觉,便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 刘黑闼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奉劝你一句,落在我手中,那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林郅悟斜眼瞪过去:“你这么厉害,倒是叫一声给大家伙听听,看看天会不会灵,地会不会答应你。” 刘黑闼:“” 旁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刘黑闼自觉丢了面子,扬手就在林郅悟的后脖上砍了一刀。 “吵死人了。” 听到动静,窦建德回头看了一眼软绵绵的林郅悟,对刘黑闼说:“林大郎没事吧?他是个人才,对我们有用,不能死。” 刘黑闼回道:“这小子太闹腾,我就是让他消停消停,大郎放心,我有分寸。” 听他这样说,窦建德就放下心来,一路狂奔向前。 在窦建德转过去之后,刘黑闼对着林郅悟的脑袋又补了一掌,臭小子,害他在众兄弟面前失了面子,不弄死你,也要折磨死你。 到达饶阳县的时候,窦建德看城门的守军懒散懈怠,丝毫没有防备,就大声喊道:“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在饶阳落脚,把这里给我打下来。” “冲啊。” 一百多人骑着马举着寒光闪闪的兵器,一路叫嚣着冲进了城门,吓得守城门的兵卒和城内的百姓尖叫连连、抱头鼠窜。 就这样,窦建德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下了饶阳县,抓了当地长官宋正本和不少的士绅土豪。 刚安顿好,林郅悟就冲到了窦建德面前:“他们都说你侠肝义胆,古道热肠,那你送我回家吧” 第49章 只身前往 看见林郅悟,窦建德顿时就觉得头疼欲裂。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是看出来了,林郅悟这小子虽然在兵器机械方面很有造诣,但他毕竟还是个半大小子,容易犯轴,脑子灵活却是一根筋。 就为了骑马,林郅悟和刘黑闼杠上了,两人处处看对方不顺眼,他原本还指望着林郅悟给他多改造一些兵器,现在看来,悬。 头疼归头疼,还是要稳住这小子。 “我是想送你回家,但这不是还在打仗嘛,兵荒马乱的,我又兵力不足,万一你在路上出点差错,我怎么向你表兄交代,你说是不是?” 林郅悟犹豫了,大黑炭固然讨厌,但是窦建德对他还不错,再说窦建德说得有道理啊,他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不能再丢了。 “那你派人去给我表兄送个信,让他来接我。” 总之,他不想再看见那块大黑炭。 “行,我马上派人去。” 林郅悟满意地走了。 王伏宝问:“大郎真的要送信给他表兄?” “送,既答应了他,就要做到,不信不立。”这是窦建德的一贯原则,说完就写了一封信交给王伏宝,“派人去送给苏定方。” 杨义臣自认为杀了高士达之后,打败窦建德不在话下,没想到竟让窦建德给跑了,还占据了饶阳县,又有了三千多人马。 可怕的是,短短几天,饶阳县上下齐心,帮着窦建德来反抗他,杨义臣想起这件事就很不爽。 苏定方再次抚摸袖中的信,抬脚走进议事厅。 “将军,朝廷有诏令,若是各地匪首愿意归顺朝廷,朝廷会授予他们官职。我愿前往饶阳,招安窦建德。” 杨义臣想着士兵们最近略显疲态,军中有厌战情绪,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招安窦建德,也是一件好事,就答应了:“好。” 第二天一大早,王小胡急匆匆地跑进正堂,向窦建德禀告:“大郎,苏定方来了。” 窦建德噌地一下直起身体,从床上下来:“带了多少人马?” “就他一人。” 窦建德愣了愣,“就一人?”胆也忒大了。 “带他去偏厅,我稍后就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定方先是听到了豪放的笑声,然后才见到窦建德走进来。 窦建德冲苏定方抱拳:“苏郡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苏定方回礼:“窦英雄客气了,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前来,是代表朝廷来的。” 说完,递上一份诏书。 窦建德心中似乎有了预感,在接过诏书看完之后,心中叹道,果然如此。 早就听闻隋炀帝下了罪己诏,并下敕令招安各地匪首,目前他还没听到谁归顺朝廷的消息,但最近叛乱的消息倒是少了一些,除了瓦岗寨的李密。 看来,很多人对于朝廷的招安心动了。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窦英雄能将我的表弟交还于我。”苏定方死死地盯着窦建德,一想到表弟在叛贼军营中受苦,他就愧疚不已。 比起林郅悟,窦建德更欣赏面前的年轻人,他们曾在战场上交过锋,苏定方是个难得的猛将。 窦建德将诏书放在一旁的案上,“那日张金称的部下带着林大郎来投靠我,我才知道原来林大郎是苏郡守的表弟。 “我原想着将林大郎送还给你,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苏郡守放心,林大郎在我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我没伤他一丝一毫” “既如此,那就请窦英雄把我表弟叫来,我要带他走。”苏定方顺着他的话说道。 “苏郡守别着急。”窦建德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人,我肯定会还给你,但我现在想跟苏郡守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说。” “隋朝江山已经摇摇欲坠,陛下荒淫暴虐,民不聊生,你心怀大义,何不投靠我,揭竿而起,为天下苍生谋一份福祉?” 苏定方闻言大喝:“放肆,陛下虽一时糊涂,但能改过自新,力挽狂澜,我等身为臣子,定当竭心尽力,捍卫朝廷威严,守卫天下苍生。 “窦英雄这番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至于朝廷的招安,还请窦英雄给我一个答复。” 拉拢被拒绝,窦建德没有失望,他早知苏定方没有这么容易就拉拢过来。 他瞥向诏书,沉默片刻后,说:“事关重大,我得考虑一下,这样吧,就请苏郡守暂且留下,我让人备上好酒好菜,再让林大郎过来陪你。 “你们兄弟这么久没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 “待吃完饭,我再给你答复,如何?” “行。” 窦建德吩咐人为苏定方准备酒菜,又让人把林郅悟带去偏厅,然后就召集了心腹谋士进行了一次紧急会议。 刘黑闼拍案而起:“招安?当然不能答应,老子最烦朝廷那些唧唧歪歪的酸儒,这要是接受招安,以后岂不是还得听他们的? “不行,不能答应。” 王伏宝说道:“这几日陆续有人来投靠,我们也收拢了高将军的余部,如今手上好不容易有了人马,要是接受朝廷的招安,这些人就不是我们的了。 “万一朝廷反悔,我们手中无钱无人,太过被动。”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坚决不接受招安。 窦建德看向一直沉默的谋士凌敬:“先生怎么看?” 凌敬沉吟道:“朝廷招安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如今我们手中虽有三千兵马,但杨义臣所带领的万余人都是跟着他征战辽东、驰骋沙场数年的精锐,若是硬抗,我们绝不是对手。 “为今之计,我们应当先答应朝廷的招安,保住自身,然后徐徐图之” 凌敬的这番话说到了窦建德的心里,他眸中浮现笑意,“先生之言甚合我意,就依先生计策行事。” 一看见林郅悟,苏定方就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你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这是穿越后第一次接触原主的表兄,虽然脑子里有着原主的记忆,但是林郅悟的内心对于苏定方还是有点抗拒,起码不能接受这么热情的碰触。 林郅悟挣脱苏定方的双手,退后了两步,笑道:“表兄,我没事,也没有受伤,就是不习惯骑马,屁股疼。” 听他这样说,苏定方心中松了口气,取笑他:“刚学会骑马就乱跑,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后悔? 是挺后悔的,若是早知道蹦极会穿越,打死他都不去蹦极。 来到这个什么隋朝,他哪哪都不适应。茶是咸的,没有牛肉吃,顿顿都吃羊肉,膻味熏死他了。 没有高脚椅子,坐都是跪,吃个饭双腿酸麻站不起来。 没有化学物品,没有机械工具,没有实验室,没有电脑,没有现代人 第50章 不信不立(加更) 想起在现代的潇洒日子,再想想在古代的苦日子,林郅悟皱成了苦瓜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林郅悟忍不住为自己感到悲哀。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是不是窦建德虐待你了?”苏定方觉得这次见到的林郅悟跟从前很不一样,少了几分文弱,多了几分忧愁。 但想到他年纪轻轻就遭遇了绑架,还在土匪窝呆了这么长时间,内心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心里不免同情他。 “那倒不是,窦建德这个很侠义,他没有虐待我,倒是他那个兄弟刘黑闼,太暴力了。” 说起刘黑闼,林郅悟就一肚子火,向苏定方说起刘黑闼的恶行来:“你说说,我不会骑马,就不能给我搞辆马车来吗? “那个刘黑闼非但不能理解我的痛苦,居然还打晕了我,害我这些天一直都昏昏沉沉的。 “还动不动就让我给他们改造弓箭,一天不弄完一百只弓,就不给我饭吃。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苏定方听糊涂了,“你刚才不是说窦建德挺侠义的没有虐待你吗,这个不给你饭吃又是怎么回事?” “哦,是刘黑闼瞒着窦建德干的,窦建德不知道。” 说到这里,林郅悟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他看向食案,见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管那么多,跑过去就吃了起来。 这大概是他穿越到古代吃的最丰盛的一顿,虽然没有他爱吃的牛肉。 “唉,不要吃,小心有毒。”苏定方急忙阻止林郅悟。 林郅悟刚拿起一个鸡腿,闻言便说:“不会的,窦建德不是这样的人。”说完就咬下鸡腿肉,嚼了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看样子是饿坏了。 苏定方见他吃了几口,没有什么异常,心中对于他那句“窦建德不是这样的人”生出了疑惑。 “你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吧。” 对于突然会改造弓箭的事,林郅悟说是在书上看到的,苏定方想想姑父留下的那几箱子书,就没说话了。 但听到林郅悟说,窦建德没有像其他的匪首那样一抓到隋朝的官员和士绅就杀了他们,而是对他们以礼相待,更是和饶阳县长官宋正本同坐一床,商量大计,同时安抚城内百姓,苏定方心中改变了对窦建德的看法。 这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士。 两人吃完之后,窦建德果然按照约定来给答复了。 “让我接受朝廷的招安没有问题,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我手中的人马仍归我,不归朝廷管制。” “行,依你。”苏定方很爽快就答应了。 窦建德怔了一下,眉梢微挑:“你能做主?” 苏定方道:“来之前,杨将军跟我说,只要窦英雄提的要求不过分,都可以答应你。在我看来,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其实来之前,他就和杨义臣分析过,若是窦建德同意招安,必会提出保留现有兵马的条件,杨义臣说可以答应他,只要不犯上作乱就行。 “既如此,我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杨将军,由杨将军上报朝廷,窦英雄就耐心等待朝廷的敕封吧。” 苏定方抱拳:“天色不早了,就此告辞。” 说完,拽着林郅悟就往外走。 林郅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脱离了狼窝,不敢相信地回头去看窦建德,但见他笑脸盈盈,没有任何阻拦的举动。尤其是走到外面庑廊的时候,刘黑闼居然对着他笑,还说了一句:“林大郎走好啊,后会有期。” 刘黑闼走到窦建德身边,“大郎,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吗?你不是说那个林大郎是个人才吗?有了他,我们的兵器精进了不少。 “就这样放他走,将来帮助隋军改良兵器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刘黑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已经在城门口安排了人,只要他们一出城门,就杀了他们。” “胡闹。” 窦建德呵斥道:“我既然说了要放他们走,就一定会放他们走,你这样做让我的信义往哪儿放? “我一直都跟你们说,人活在世,除了义字当头,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字,那就是信。 “不信不立,没有信用,别人就不会相信你这个人,更不会把你当做依靠,为你效力。 “赶紧把人撤回来。” “可是”刘黑闼不甘心:“那小子的手艺不能被别人利用,只能为我们所用,这一去,再想抓回来,可就难了。” 尤其是他的表兄苏定方那么厉害,他都不一定打得过苏定方。 窦建德扬起嘴角,一抹迷之自信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你放心,狼儿只是出去放放风,很快他就会回来的” 原以为王庾第二天会醒来,李渊准备跟她说说兵符的事,没想到王庾这一晕倒,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足足昏睡了五日。 “你可终于醒来了。” 李渊挥退所有人,从案上捧来一个箱子:“这是你要的六百两黄金,一分不少。” 箱子打开,一阵金光射出,王庾不自禁地眯了一下眼睛,再看过去时,嘴角弯弯,这可是她来古代的第一桶金。 王庾伸出手,从中拿了一块金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房国公都给了黄金,没换成粮食吗?” 李渊笑了笑:“他想换成粮食,我还不同意呢。让他去换粮食,指不定少一半。” 王庾思考了一下,也对,现在物价飞涨,没个定数,今天去买跟明天去买说不定又是不同的价,掰扯起来肯定不清不楚。 “还是唐公思虑周全。” 王庾将箱子推回去:“我就拿一块金锭玩玩,其他的都给唐公做军费。”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医药费。”李渊又推了回来。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就很想要,还要假模假样地推辞,算了,就陪他演一演。 “我的医药费能用多少,何况我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唐国公府的,这些都是唐公应得的。” “那也不行。” “我可是唐国公府的人,我的钱就是唐国公府的钱,唐公莫要推辞了。” “这不好吧?” “唐公你就收下吧,不要再说了,我脑袋疼。” 王庾按着脑袋,露出痛苦的表情。 李渊见状不再推辞,又说:“我叫李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李大夫刚给我把了脉,没事,只要不动脑就行。” 再不结束刚才的表演,她可真的头疼了。不过,提到李大夫说的话,王庾撑着脑袋,对李渊露出讨好的笑容:“我这段时间不能动脑,那背书,是不是可以暂停了?” 第51章 你傻不傻 雪肤乌发,明眸皓齿。 尽管额头上的大包已经消肿,但还有淡淡的青印,那缺了门牙的贝齿荡漾在纯真笑容中,越发显得可爱。 李渊心中一软,微微笑道:“在李大夫说你可以动脑之前,不用背书了,不过,练字不能废。” “没问题。”王庾在心中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不用背书了,真好!! 李渊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喜悦,微微摇头,真是个孩子,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好好休息。” 李渊刚走出外间,就听见王庾在里间喊道:“春花,快给我拿纸笔来。” 不错,果然是他唐国公府的好孩子,这么爱学习,李渊以为王庾听他的话准备练字呢。 其实 “小郎君,你这是在画什么呀?不像食案,也不像坐床。”春花看着王庾在纸上涂涂画画,画了一张又一张,上面的东西熟悉又陌生。 “很快你就知道了。” 王庾画完之后,拿着画纸就下了床,谁知脚刚落在地上就发软,眼前一片发黑。 “小郎君,你没事吧?” 春花赶紧扶住了王庾:“大夫说了,这几日你必须卧床静养,不能下床。” 王庾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再次睁开眼睛时,眸底一片清明,脚上也有了力气。 “哪有那么夸张,走,我们去找长孙姐姐。” 有了刚才的眩晕,王庾动作不敢太大,慢悠悠地晃到了长孙氏的房间。 “长孙姐姐,你叫人帮我做这个吧。”王庾将一叠画纸塞到长孙氏手中的书上,又从怀里掏出金锭放在书案上:“这是工钱,若是不够,长孙姐姐去找唐公要,我的钱都在他那里。” 长孙氏瞥了一眼那块金锭,又将目光移到画纸上,“这是?” “家具,长孙姐姐不要问那么多,总之做好了你就知道怎么用了。”王庾催促她:“长孙姐姐现在派人去做吧。 “对了,用一般的木材就好,不要用太贵重的木材,我只有这一块金锭。” 看她急不可耐的模样,长孙氏笑了笑,吩咐桑中:“你把这些画纸交给府中工匠,让他们照着画纸做一套出来。” “做三套。”王庾加了一句。 “那就做三套,去吧。” 桑中拿着画纸走了。 王庾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钱够打三套家具吗?” 长孙氏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知道她只拿了一块金锭,其他黄金都给了李渊,便笑道:“绰绰有余。” 不过,唐国公府做的家具可不会用一般的木材。 府中工匠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做好了一套,工匠来询问第一套家具送到哪个院子,刚好王庾在长孙氏那里,她就吩咐工匠把家具送去李渊的院子。 李渊正在和裴寂等人商议事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他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管家小跑着过来,禀道:“阿郎,是小庾儿命人打造了一套家具送给阿郎,其中有一张书桌要送进书房,我给拦住了。 “阿郎,你看,那书桌” 书桌? 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好像跟书有关,李渊心中好奇,便吩咐道:“送进来吧。” 李世民等人也很好奇。 眼看着仆人抬着一个比书案高了一倍的大案几进了书房,王庾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指挥着仆人:“小心点,别磕着,对了,就放屋中间吧。” “好了,把这些都搬出去,再把椅子和茶几搬进来。” 王庾就像是在自己的房间一样,指挥着仆人将那些矮几搬出去,席垫撤走,将新的家具摆好。 李渊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在王庾知道分寸,没有动他的书案,只是搬走了旁边的矮几。 做好这一切,王庾拍了拍最大的书桌,对李渊说道:“这是书桌,跟书案的作用是一样的。” 李渊扫了一眼新添的家具,沉着脸道:“所以,你拿了一锭黄金,就做了这些?” “对啊。”王庾点点头。 “你知道一锭黄金可以买多少东西吗?你就打了这么几件家具,你傻不傻?”李渊望着王庾那一脸纯真的笑,就恨不得拿锤子敲碎她的脑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败家了。 “不,我打了三套家具。”王庾伸出手指,一一指了过去:“唐公一套,二郎和长孙姐姐一套,我自己一套。” 李渊:“” 李世民听说自己也有一套,心道小丫头还挺有良心的,就帮她解围:“书桌为何这么高?” “因为舒服啊。” 王庾走到书桌后面,双手撑着椅子一跃而上:“你看,坐在椅子上,然后在书桌上写字,腿就不会麻了。” 众人望去,硕大的书桌后面露出了王庾的小脑袋和脖子,桌面与她的脖子齐平,她的两只小手掌勉强搭在桌面上,低头一看,两条小腿在空中晃荡。 这样写字,真的舒服吗? “咦?” 一声惊呼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原来是唐俭听王庾说舒服就往旁边的椅子一坐,这个坐是隋朝人惯有的姿势,跪坐。 “有点高。”唐俭倾身往地面看了看,眉头微皱:“不舒服。” “哈哈,不是那样坐的,是这样。” 王庾跳下来,跑到唐俭身旁,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她晃了晃两条腿:“是这样坐。” “哦,原来如此。”唐俭恍然大悟,换了个姿势,起初不习惯,但坐了一会儿,觉得很舒服。 “嘿,感觉不错。” 听他这样说,其他人也都找了空的椅子坐下,慢慢体验。 李渊则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伸出双手放在桌面,再往前面一看,感觉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很多,门口摆的花瓶都显得渺小了。 原来这张书桌是根据他的身量打造的。 王庾拿了纸笔放在书桌上,笑吟吟地说:“唐公试试写字。” 李渊拿过纸笔,奋笔疾书,默写了一章经义,满满两页纸,却不知为何,越写越精神,感觉身体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不像从前,写个一刻钟,腿就酸麻了。 “这书桌不错,对了,这个叫什么?”李渊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王庾回道:“这叫椅子。” 然后一一将家具的名字告诉他们,又示范了一遍其作用。 李渊非常满意:“不错,对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是从书中受到启发的。” “小庾儿真聪明。”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才谁说她傻来着? 椅子是宋朝才开始出现的,之后高脚家具才慢慢流行,王庾不愿规规矩矩地等待历史发展,就提前把这些做出来了。 “对了,我还做了饭桌,今天中午就在唐公这里吃饭吧。” “行,没问题。”唐公一高兴就答应了,瞥见裴寂期待的眼神,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也留下来吃饭。 “去厨房吩咐一声,整一桌丰盛的,多做几个小庾儿喜欢吃的菜。” 到了偏厅吃饭,众人按座次坐下,唐俭扭了扭身体,浑身不自在:“怎么我这张椅子这么高?还有点挤。” 众人望去,他坐着比众人足足高了一个头。 唐俭低下头,不敢看李渊,比唐国公高这么多,还怎么吃饭?不要混了啊? 王庾一把抓住唐俭的胳膊,把他拽了下来:“起开,这是为我定制的专用椅。” 唐俭:“” 默默地在旁边的空椅上坐下,伸直了脖子,视线高度适宜。 再往旁边一看,王庾坐在那张最高的椅子上,桌面与她胳膊肘齐平,高度刚刚好。 李渊见状呵呵地笑了起来,王庾还是个小孩子,和他们吃饭可不就得定制椅子嘛。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然后众人回到府中,命令工匠照着唐国公府的桌椅打造家具。 没过多久,整个太原开始流行高脚桌椅。 房国公府。 “翁翁没发现吧?”苏亶坐在新做的椅子上,擦拭剑刃。 亲随恭敬回道:“郎君放心,我们一找到东西就放回了国公爷的书房,东西只消失短短一天,国公爷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就好,幸亏他运气好,第二天就找到了兵符。 “郎君,我刚看见李家那小子出府了。” 苏亶噌地站起来,“带了多少人?” “就一个随从。” 闻言,苏亶双眼放光,手中紧紧握住了剑柄,“去叫几个人来,我们出府” 第52章 不退反进 苏亶带着人赶到了街上,躲在暗处观察,真是天助我也,上次打他的人正跟着王庾流连在一个小摊前。 亲随露出阴狠的眼神:“郎君,我们冲过去,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说完就要冲出去。 “等等。”苏亶伸手拦住他。 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那六百两黄金,他没少挨祖父骂,这一次,他要谨慎行事。 扫了周围一圈,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吩咐道:“去买几个面具来。” 亲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郎君真是太聪明了。 “你喜欢这些玩意?” 段志玄挑起一个九连环,有点鄙夷:“这都是小孩子玩的玩意” 低头睨了一眼,王庾可不就是一个六岁的小破孩吗? 王庾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小郎君眼光真好,这些都是晋阳城内小郎君小娘子最喜欢的玩具。”掌柜一边笑眯眯地奉承,一边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包好递给王庾。 段志玄撇了撇嘴,默默地递上银钱,他今天就是奉命来保护王庾、当跟班提东西付钱的。 “我们去那边看看。” 瞥了一眼手中的匣子,里面装着一支梅花缠枝步摇,这是王庾在首饰铺子挑的,说是送给他的答谢礼,感谢那天他和唐俭救了她。 他知道,王庾是拐着弯帮他挑礼物送给雨蝶。 脑海中浮现雨蝶戴上这支步摇含羞带怯的模样,段志玄咧开嘴笑了,默默地跟上王庾。 还没走到摊贩面前,他们就被一群戴面具的人给围住了,各个手持铁棒,大概二十来人。周围行人一看这吓人的阵仗,连忙绕开,快速远离了漩涡中心,甚至于周边的小摊贩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站住,打劫。”为首的男子举着铁棒对准了王庾。 声音很熟悉,再看为首男子身上穿的锦衣华服和鹿皮靴,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的腰带上。王庾笑了,做戏做全套,这点套路都不懂。 “大姐?我不是你大姐,你认错人了。”王庾笑呵呵地说。 段志玄弯下腰,凑近王庾的耳朵,小声道:“他们说打劫呢,不是大姐。” “我知道,你不要出声,看我的。”王庾压低了声音。 看她胸有成竹隐隐带有挑衅的目光,段志玄内心深处的兴奋又被挑动而出,有好戏看了。 苏亶这边的人愣了,什么情况?这小子耳朵有问题? 亲随吼道:“不是大姐,是打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哦,原来是土匪打劫啊。” 王庾不退反进,朝着苏亶踱步而去。 不知为何,看着王庾那张气定神闲的笑脸,苏亶心底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觉得被一个小孩子唬住丢了面子,又往前垮了一大步,挥舞着铁棒,凶狠恶煞地喊道:“站住,把钱交出来。” 瞥了一眼手臂粗的铁棒,王庾小脸微红,压低了音量,假装害怕又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很没面子欸,我们能不能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比如,那里?” 王庾指了指前面的小巷子。 苏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他刚才藏身的巷子,很僻静,适合干坏事。这小子莫非是觉得当众被打劫失了面子,所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不让人瞧见? 也对,都是豪门世家出来的小郎君,谁愿意丢这个脸? “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就成全你,走。” 众打手拥挤着王庾和段志玄往巷子走去。 周围百姓见状,一头雾水,不是要打劫吗?这么快就走了?连水花都没起,就散了? 算了,算了,既然没啥事发生,那就继续做生意吧。 摊贩们重新摆好东西,吆喝声此起彼伏。 进了巷子,苏亶不再费口舌,下命令道:“给我狠狠地打,留口气就行。” 段志玄迅速将匣子和一个布包塞进怀里,其他的东西扔到了一边,抡起拳头准备大干一场。 王庾背靠他,目光猝然变冷,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段兄,千万别手下留情,狠狠地打,留口气就行。” 听见这句话,苏亶气得不行,真当自己武功盖世了,他上次就看出来了,这个小子压根儿就不会武功,顶多就是动作灵活了些。 至于那个段志玄,身手是不错,可双手难敌四拳,何况他带来了这么多人,一人一铁棒下去,不死也废了。 “上。” 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 知道王庾的伤没好,段志玄尽量为王庾挡下所有的袭击,但他很快就发现,王庾虽然没有武功,但她身手灵活,仗着身量矮小,正好与他互补。 他攻上盘,王庾攻下盘,一时之间,竟没让任何人碰着身体。 苏亶发了狠:“废物,给我狠狠地打,打断他们的手脚。” 王庾双眼微眯,射出了危险的光芒,穿梭的身体更快了,以拳击打重要穴位,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嗷嗷叫着倒在了地上。 铁棒挥来,王庾迎击,右手握拳,绕到对方身侧欲攻击对方腰部,突然手臂一颤,随即僵硬冰凉,软绵绵地落下。 该死,又来了。 王庾迅速调整体位,但铁棒还是擦着她的肩膀击打了一下。 痛楚传来,王庾没理会,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左手上,狠狠地击打在对方腰部。 对方应声倒地。 看来,她该锻炼左手了。 王庾不再主动出击,躲在段志玄背后,在对方攻过来的时候,就插上一脚。 好在段志玄武功高强,她前面也放倒了几个,一刻钟后,看着晕倒成一片的“土匪”们,王庾眸中浮现一丝不屑,跳梁小丑。 “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都收了。” 段志玄张大了嘴:“不是吧?你要打劫?” 王庾挑了挑眉梢:“怎么?不行啊?” “行。” 他最喜欢打劫了。 段志玄一个一个地去搜身,没想到这群兔崽子还挺有钱的,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几十贯钱,还有玉佩。 玉佩是从领头男子身上搜出来的,一看就很值钱,段志玄好奇,便揭开了领头男子的面具。 这一看,吓得跌坐在地上:“小小庾儿我们又打了房国公的孙子。” “我知道啊。”王庾将地上的纸包捡起来抱在怀中,语气淡淡。 段志玄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他是谁。” “对啊,除了苏亶,还有谁会这么蠢?穿一身华服戴个面具就来打劫,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声音,真是蠢到家了。”王庾鄙夷得连眼风都不想投给苏亶,太蠢了。 “走走走,我们去醉香楼吃顿好的,打劫来的钱要当天花光才能银钱滚滚来” 两刻钟后,苏亶等人悠悠转醒。 “郎君,我们失败了。” “郎君,我们告诉国公爷吧,他们打了您,国公爷定不会轻饶他们。” “啪!” 苏亶一巴掌挥过去:“蠢货,这么丢脸的事情,不准告诉国公爷。” 但房国公苏威是何许人也,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干的好事。 “国公爷,要不要去唐国公府把王庾那小子抓起来?”心腹问道。 苏威面沉如水:“没有证据,不宜轻举妄动。” 但孙儿连番被打,这笔账一定要算。 苏威想了想,写了一封信,交给心腹:“将这封信送去洛阳” 第53章 如日中天 随着太原的消息不断地传回洛阳,杨广知道了李渊以抗击突厥的理由大肆征兵,想到明年即将发生的事情,杨广传了一道密令去太原。 为了一战歼灭李密的军队,夺回洛口仓,虎贲郎将刘长恭向主帅王世充提出了一个战略计划。 即由王世充率两万五千人从正面进军,刘长恭率五千人绕道北面夹击瓦岗军,而张须陀从汜水包抄瓦岗军后路。 王世充采纳了刘长恭的计划,并与张须陀约定两军于洛口仓南面会师,意欲将李密所率领的瓦岗军合围聚歼。 自从占领了洛口仓,开仓赈民后,李密就派出了斥候日夜侦察隋军的动向。 随着斥候们的汇报,李密很快就弄清了隋军的作战意图,并制定了相应的作战计划。 这一日,李密兵分三路,一路由房彦藻率领在横岭埋伏,负责阻击张须陀,一路由柴孝和率领埋伏洛口仓北面山林,负责歼灭刘长恭,自己则率主力,在石子河迎战王世充。 “杀!” 战鼓喧天,旌旗飘扬,遍野都是厮杀声。 这一仗,李密身先士卒,率领亲自挑选的精锐部队从隋军战阵中拦腰切入,冲散了隋军阵型,斩杀了上万人。 李密本以为凭着这股冲劲一定会让隋军心生恐惧,进而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但没想到,在死伤了上万人之后,隋军突然变换了阵型,士气更盛,往来突杀,跟不要命了似的。 这支队伍虽然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军队,但毕竟跟着他不是很久,军心不是很牢固,被隋军这样不要命地反击,军心逐渐涣散。 还在洛阳的时候,杨广对王世充说:“若是洛口没收复,你就不用回来了,自裁谢罪吧。” 王世充战战兢兢地领命,回头就对所有士兵下了军令:“洛口不收复,誓不苟活。” 对于隋军来说,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但对于李密来说,钱粮和兵马,若是只能保住一样,他一定会先保住兵马。 为了不全军覆没,李密下达了军令:“所有人听令,撤。” 李密且战且退,退回洛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战胜归来的柴孝和。 “主上,我军大胜,隋军全军覆没,不过让刘长恭那厮给跑掉了。”柴孝和兴奋地向李密禀告,禀告完之后,发现情况不对,“主上,你这是” 李密来不及向他解释,只说了一句“跟我撤退”,又不舍地看了一眼城门上的“洛口”二字,然后果断地往横岭方向逃去。 当舍不舍,反受其乱。李密咬了咬牙,发誓他一定会回来的。 柴孝和顿时就明白了,立即跟了上去。 王世充见李密过洛口而不入,直接放弃了洛口,不禁心中大喜,这下不用掉脑袋了。 “穷寇莫追,进驻洛口。” 就这样,王世充进驻了洛口,并上书杨广,禀告这里的战况。 李密和柴孝和带着剩下的人到达横岭的时候,房彦藻已经被张须陀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李密趁机救援,集中火力攻击张须陀。 彼时,李密五万人马还剩下三万多,张须陀这边将近万余人,两方将士各个英勇凶猛。 但李密这边的将士想着王世充的精锐部队就在后面,随时就到,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何况张须陀的将士们显然没有王世充的将士们那般视死如归,军心不太牢固,下手就更狠了。 李密看准机会,率领手下勇将围攻张须陀。 张须陀起初还能游刃有余,但时间一长,旧伤发作,体力渐渐不支,动作越来越慢。 他想着李密明显就是打了败仗,逃至此处,只要他再坚持一阵,等到王世充的援军,他就能反歼瓦岗军。 却没想到,迟迟不见王世充的援军,而他一个不小心,就被挑落马下,手中兵器也被人夺走。 李密趁机举起长枪,刺进了张须陀的胸膛。 “噗。” 张须陀吐血身亡。 李密拿过手下的大刀,一刀砍断了张须陀的脑袋,用长枪一挑,跃上坐骑,高高举起张须陀的脑袋,大声喊道:“张须陀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主帅阵亡,隋军士气骤消,纷纷放下武器,对着张须陀的脑袋跪下,嚎哭不止,周围弥散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李密军队的将士闻之动容。 但李密很清醒,唯恐王世充追击过来,他命人收拾好张须陀的尸体,趁机收拢张须陀的余部,进攻荥阳。 看着御案上的两份奏报,杨广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如他所愿,洛口仓夺回来了,但他的猛将张须陀却死了。 张须陀,跟前世一样,还是死在了李密手中,荥阳也再次沦陷。 难道他重生一世,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不,不行,绝对不行。 这只是一个失误,如果他当时不是气昏了头,派张须陀去包抄李密,张须陀就不会死。 是他计策失误了 好,那就让他好好回想一下前世发生的事,决不能再出现这样的失误了。 “张须陀,吾之忠臣,朝廷之栋梁,时五十二而战死沙场,乃吾之所痛追赠金紫光禄大夫,蝉联茂族” “传令王世充,洛口及其周边军民,凡是接受过李密恩惠和洛口仓粮食的,杀无赦。” “擢王辩为河南大使,前往荥阳招安李密” 在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后,杨广坐在宝座上又开始思考前世的事情。 这时,元敏双手奉上一本奏折:“陛下,这是河北送来的奏折。” 杨广打开奏折看了一遍,是杨义臣所奏,河北张金称和高士达等匪首被铲除,只有窦建德占据饶阳,收敛高士达尸体,为其举行葬礼,收拢其旧部,势力逐渐强大。 但窦建德愿意归顺朝廷,受杨广差遣。 看来招安封官爵还是有效果的,相信有了窦建德这个例子,其他的匪首也一定会效法。 “河北盗匪尽灭,窦建德自愿归顺朝廷,封窦建德为大将军,镇守平原饶阳诸县。” 裴蕴进言:“陛下,如今盗贼都是小股势力,虽多但不成气候,陛下不必担忧,且在朝廷的招安之下,他们必会归顺朝廷。 “杨义臣现已几尽剿灭盗贼,长期在京城之外拥有重兵,很不合适,不得不防。” 杨广想了想,深以为然,于是,下令召回杨义臣,并遣散他的士兵。 杨义臣为此忧愤抱憾,但不得不回朝听命。 苏定方为杨义臣送行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浓浓的担忧,陛下的疑心太重了 李密虽然丢了洛口,但他抢占了荥阳,又因为杀了张须陀,一战成名。河南各郡县官兵闻风丧胆,瓦岗寨声名大振。 紧接着李密率兵轻装西进,迅速抵达康城,不费一兵一卒就逼降了附近的几座城池,获得了大量的财物、粮草和物资,个人声望如日中天。 李密将所得金银财宝全部分给了手下,自己依然保持着节俭的本色,众人大为感动,越发效忠于他。 听到李密兵不血刃、连下数城的消息后,翟让后悔了。 他不得不承认,李密确实是个天生的领袖,比他有才干。他又想起那首桃李章: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莫浪语,谁道许? 正如李玄英所说,李密就是那个负有天命夺取隋朝天下的李姓之人。 看来,跟李密分道扬镳很不明智,想到这里,翟让调转马头,率领大军回过头去追随李密。 当李密看见翟让一脸尴尬笑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知道,他成功了。 此时的李密,威望、功绩、军事才能、人格魅力都已经跃居翟让之上,俨然已经是瓦岗寨的精神领袖。 但他想要的是瓦岗寨的绝对控制权,要完成这个目标,还要走最后一步。 于是,李密再次向翟让提出了袭据洛口的计划 第54章 闯入抓人 晋阳。 当听到张须陀战死的消息,秦琼和罗士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潸然泪下。两人面对荥阳方向,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将军,一路走好。 看见他们的举止,李渊不免动容,心里也为张须陀感到惋惜。 但让李渊更为关注的是另一个消息,自从窦建德归顺朝廷之后,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的变民军纷纷归顺了朝廷,如齐郡的孟让,平原郡的郝孝德、王德仁,济阴郡的房献伯等。 听说朝廷正在派人与李密交涉,希望瓦岗军接受招安。 局势似乎一面倒地往杨广期望的方向发展,而李渊的步履是越来越艰难。 这一日,正当李渊和裴寂等人在商议军事的时候,苏威和赵才带着骁果军来了。 “李密纠集瓦岗土匪,谋逆作乱,其罪当诛,刘文静为其姻亲,应一并处罚,来人啊,把刘文静抓了。” 李渊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李密没有接受招安,心中竟然泛起一丝丝的窃喜。 李世民上前挡住骁果军,喝道:“大胆,我看谁敢放肆。” 少年丰神俊朗,一双深邃的眼眸微眯,眉宇间冷峻愠怒。身姿提拔,如同一把出鞘的古剑,横亘在巍巍山河间,天地为之失色。 程知节和秦琼等人走到李世民身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骁果军,眼神凌厉,一副戒备迎敌的模样。 唐国公府多英雄豪杰,街知巷闻,这个阵仗一下子就震慑住了骁果军,顿足不前。 议事厅内的气氛骤然变得低沉,火星四散,暗潮涌动。 李渊回过神来,虎目一瞪:“房国公,赵将军,敢问你们带这么多士兵前来,是想抄我唐国公府吗?” 无故带兵闯入官邸,而且还是国公府,认真追究起来,视为叛乱都不为过。 房国公神情一滞,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唐国公不要误会,我等只是奉旨捉拿叛贼。” 裴寂道:“虽说那李密反叛朝廷,但刘文静忠心耿耿,援救荥阳、抗击突厥,他立下了不少功劳,应当功过相抵,不受牵连。” 苏威摆出朝廷重臣的姿态,寸步不让:“陛下早已下达指令,所有与叛贼李密过从甚密者,都要抓起来关进大牢。 “刘文静与李密有姻亲关系,这件事唐国公心知肚明,但你却日日与他商讨政务,奉为座上宾,不实行逮捕。 “唐国公莫非是不把陛下的旨意放在心上,藐视皇权,想自立为王不成?” 如此严重的指控,李渊无从反驳,也无法反驳,为证清白,他下达命令:“来人啊,把刘文静抓起来,收押大牢。” 解决了一个,苏威又将目光停留在长孙顺德的身上。 “唐国公,长孙顺德逃避兵役,本就应该抓起来,你却因为他是你的姻亲,就包庇他,收留他,这该当何罪啊?” 长孙顺德是长孙氏的族叔,前不久来太原投靠了李渊。 李渊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个酸儒,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他轻咳一声:“虽说长孙顺德逃避辽东兵役,是他不对,但是他幡然悔悟,投军太原,抗击突厥,立下了不少功劳,足以抵消他之前犯的错。 “我相信凭着我唐国公的身份,为他向陛下求情,陛下一定会赦免他的罪责。” 李渊特意加重了“唐国公”三个字,意在提醒苏威他的身份不仅仅是太原留守这么简单,他还是杨广的表兄,是皇亲国戚,做事可不能太过分。 苏威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决定放过长孙顺德,“好,这件事就揭过不提,我们来说说征兵的事情。” 李世民身体一凛,来了。 “征兵令上明明写着征兵一万,你们却征兵将近两万,这是想谋反吗?” 此话一出,厅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寒风呼啸着从众人心中吹过。 赵才右手悄然放至腰间兵器上,警惕地盯着李渊。 李世民欲辩驳,被李渊用眼神阻止了。 李渊不避不闪地与苏威对视,面色自若地说道:“两位副留守刚来太原,还不清楚太原的情况。 “突厥人时常侵犯边境,最频繁的时候一个月来了五次,每次与突厥对战,军用物资、战马、士兵消耗都极大。 “我让二郎征兵,也是为应对突厥人而做准备,区区两万人马,突厥人还不会放在眼里,只有征调更多的人马,才能震慑住突厥,使他们有所收敛,不敢来犯。 “也只有提前储备兵力,才能在大量地消耗之后迅速补给,不至于突厥突袭而我们兵力匮乏。”” 苏威抓住其中一点趁机反驳:“震慑也不只这一个办法” 话还没说完,武士彟就闯了进来:“唐国公,马邑传来战报,突厥人又打来了。” 李渊暗自吐出一口浊气,见机对苏威说道:“征兵的事稍后再议,当务之急,房国公赶紧随我一同调兵抗击突厥吧。” 李渊虽是封疆大吏,但是日常能够调动的兵力不足一千,地方官员若是擅自发兵千人以上,就要被处以死罪。 苏威和赵才是皇帝派来的监军,李渊要调动足够的兵力,必须有他们的支持才行。 突厥人侵犯边境,非同小可,苏威咬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暂且放下征兵的事情,跟李渊前去调兵。 李世民走进正堂,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摔了出去:“苏威那个老匹夫,不就是让他掏了六百两黄金吗,居然不依不饶,非要把刘文静关进大牢。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李世民骂了两句,依然不解气,又抓了一个茶杯。 “哎,别摔。”王庾快步跑过去,及时按住了李世民的手腕。 王庾从他手中取下茶杯,望着地上的碎瓷,满脸的痛心:“你知道你摔了什么吗?” 李世民错愕:“不就是个杯子嘛。” “错。” 王庾拿起桌上同一制式的茶杯,摩挲着杯面,缓缓说道:“这套茶杯是前朝贡品,是长孙姐姐最喜欢的茶杯。 “统共四只茶杯,一只茶杯就能换两百石米,够小户人家吃半年了。 “你摔的是杯子吗? “不是,你摔的是钱,是两百石米,是百姓的口粮。 “你你真是” 王庾指向李世民的手指微微颤抖,眸中全是失望,语气中充满了指责,看起来比李世民还生气。 最后颤抖着吐出了一句话:“你真是暴殄天物,不知民间疾苦。” 李世民:“” 从前一生气就摔东西的李二郎突然觉得脸臊得慌,那些碎裂的瓷片在他的心田滚动,将他切割成无数个碎片,鲜血淋漓。 长孙氏瞧着李世民窘迫的模样,心中不禁好笑,面上不露分毫,温柔说道:“听说突厥又进犯马邑,二郎不用去吗?” 李世民拍了一下脑袋:“哎呀,对,我记起来了,我是来拿东西的。” 李世民走后,王庾痛心疾首地对长孙氏说:“长孙姐姐,二郎太败家了,你开源节流也赶不上他肆意挥霍。 “要想个办法治治他这个坏毛病才行”” 第55章 干你何事 晋阳城门口。 王庾仰头看向李渊,满脸闪着期待的光芒:“我也要去。” 李渊抬手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柔声道:“临近年关,突厥人的攻势较之往常更为猛烈,你一个小孩子还是呆在府里比较安全。 “小庾儿乖,等我回来,给你打野味吃。” 王庾:“” 逗小孩呢,还打野味吃? 算了,不跟他计较,等她背完书,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跟着李世民出入议事厅了,到时候想做什么都有机会。 这样一想,王庾心中舒服了,开开心心地对李渊说:“好,我等唐公凯旋归来。” 姑娘家果然是贴心小棉袄,说话就是中听,李渊满意地又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了她几句之后,就率领大军出发了。 “你该不会是唐国公的私生子吧?” 不知何时,苏亶来到了王庾的身边,阴测测地说了一句。 王庾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冷冷地道:“干你何事?” 苏亶嘴角勾起,眼中闪过鄙夷:“唐国公对你比对李二郎还要好,你若不是他的私生子,你凭什么越过李二郎?” 那依依惜别的模样,就像是父亲要上战场,家中小儿万般不舍一样。何况,唐国公府的下人对她态度恭敬,就像对待小主子一般。 李渊承袭爵位,妻子又去世多年,府中只有几个妾室,这样的勋贵置几个外室,有几个私生子,实属正常。 王庾还是那句冷冰冰的话:“干你何事?” 不反驳就是默认,苏亶心中不屑,面上也毫不掩饰:“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与嫡子是没法比的。现在李二郎对你好,不过就是对待小猫小狗一般,好玩罢了。” 王庾像是看傻子一样瞟了他一眼,这傻小子莫不是皮又痒了,找抽? 她暗搓搓地捏紧拳头,见苏威往这边走来,立刻放开拳头,嘴角含笑,语气无比亲切:“苏郎君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 听见这话,苏亶莫名其妙,余光瞥见苏威的身影,心头一凛,收起恐吓的心思,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庾儿,没事吧?”唐俭走了过来。 王庾轻声道:“没事,我们回去吧,长孙姐姐还等着我们呢。”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两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人四平八仰地躺在地上,“哎哟哎哟” 地叫个不停,不是苏亶又是谁? “老天开眼了?”王庾喃喃道,上个马也能摔下来,要不是流年不利,那就是坏事做多了,老天开眼惩罚他。 当着苏威的面,段志玄不敢笑太大声,只是合不拢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好心情:“这小子一定是干太多坏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苏亶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瞪了段志玄一眼。 段志玄不甘示弱,瞪了回去,臭小子,别以为你祖父是房国公,我就怕了你。 “好了,我们也走吧。” 李渊和李世民去了马邑,留下唐俭和段志玄在唐国公府,一为镇守晋阳,二为保护长孙氏和王庾。 来时王庾是和李渊同乘一骑,回去时王庾和唐俭等人没骑马,一路走回去,顺便逛逛街,这是王庾最喜欢做的事了。 在街上走着走着,段志玄突然间就红了脸,对唐俭说:“你先送小庾儿回去,我晚点回去。” 说完就走了。 王庾还没摸清情况,段志玄就不见了,望四周看了看,就看见段志玄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迅速整理衣冠,走到一个卖灯笼的摊子前,段志玄含笑与一位姑娘打招呼。 那姑娘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段志玄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绽放笑颜,似乎是没料到能在这儿见到段志玄,意料之外又很开心。 王庾偏头去问唐俭:“那就是雨蝶姐姐?” 唐俭点了点头。 难怪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走了,原来是遇见了心上人。 王庾笑了笑,继续往前逛。 不远处的苏亶望着段志玄和雨蝶,脸上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吩咐亲随:“你去打听一下,段志玄身边的那位娘子是谁?” 晚上,王庾沐浴之后,像猫儿一样钻进了长孙氏的被窝,“长孙姐姐,今晚我跟你睡。” 淇水瞪圆了眼睛,喝道:“快下来,这是我们娘子的床,你怎么能上去睡呢?快下来。”说着就去抓王庾。 王庾立刻滚到了床的最里面,摇晃着脑袋叫道:“抓不着,抓不着,哈哈哈” “你” 淇水撸起袖子,蹬掉绣花鞋就要上床去抓王庾,被长孙氏拦住了:“淇水,你下去休息吧,今晚就让小庾儿在我这儿睡。” “娘子”淇水撅起嘴巴,一脸的不乐意,见王庾嚣张地冲她挤眉弄眼,又见长孙氏宠溺的目光,心里头就像是打翻了陈年老醋,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不甘心了半晌,淇水最后跺了跺脚:“娘子总是护着小庾儿,哼。”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王庾立马掀开被子,拍了拍床铺,催促道:“长孙姐姐快上来。” 长孙氏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王庾就像是那些表妹一般,娇俏可爱,喜欢黏着她,当然,她也喜欢这样。 有人陪着说说话,闹一闹,生活会轻松很多。 “长孙姐姐,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王庾侧躺着,眼眸晶亮地望着长孙氏。 长孙氏笑笑,就像是和家中小姐妹卧床夜聊,细细说来。 长孙氏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春风拂过,柔软和煦,抚平了王庾不堪回首的前世,温暖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小庾儿,你的右手还痛吗?” “现在不痛了。” 没有李渊和李世民的唐国公府就是王庾的天下,因着长孙氏的宠溺,她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人阻止,就算是出去逛街,只要有人跟着,长孙氏也不会阻拦。 淇水很不服气:“娘子,你为什么这么纵容小庾儿?她又不是唐国公府的小娘子。” 不就是为唐国公挡了一箭吗,凭什么大家都喜欢她,都宠着她,哼!! 长孙氏放下剪花枝的剪刀,用郑重的语气说道:“淇水,有些话,我只跟你说一遍,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有些事,你要拎得清。 “无论王庾年纪多大,能力多大,她救过阿翁是事实,只这一条,你就应该把她当做主子看待。” 淇水努了努嘴,不过就是侥幸救过唐国公罢了。 “这些日子,你应该也看到了,阿翁是如何对她的,二郎又是如何对她的,小庾儿在他们心中是不一般的。 “她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儿,她就是唐国公府的一份子。 “不管阿翁和二郎是怎么看待小庾儿,在我心中,小庾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会护着她,让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淇水,你明白了吗?” 没想到王庾在主子心中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了,淇水紧紧抿着唇,心中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半晌过后,淇水闷闷地道:“娘子,淇水明白了。” 既然王庾能让主子开心,那她就对王庾好一点,淇水想通之后,再也不纠结长孙氏对王庾的态度,只是低声抱怨:“娘子都好久没带我出去逛街了。” 长孙氏闻言笑出声:“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吃味呢。” “我才没有。”淇水撇开脸。 长孙氏正要取笑她时,府中侍卫长丁志急匆匆跑进院子:“娘子,不好了” 第56章 不可冲动 “娘子,不好了。” 平素最稳重的侍卫长丁志行色匆匆,步履间略显慌张:“娘子,房国公把府邸围住了。” “怎么回事?”长孙氏凝眉,面容沉静,不慌不忙地伸出手。 淇水立刻递上帕巾。 看着长孙氏沉着的面庞,丁志受到感染,心神一下子就放松了,镇定回答:“说是王庾和段志玄、唐俭三人杀了人,房国公前来捉拿凶手归案。” 长孙氏擦完手,将帕巾递给淇水,一面往外院去一面询问:“死者是何人?” “是张军户家的女儿,张雨蝶,听说段志玄与她走得很近。” 张雨蝶? 王庾同她说过,是段志玄喜欢的姑娘,父亲是军户出身,家境清贫。 “张雨蝶是怎么死的?房国公为何说小庾儿三人是凶手?” 丁志亦步亦趋:“张雨蝶是溺水而亡,至于王庾为什么成了凶手,房国公没说。” 长孙氏静默一瞬,又问:“小庾儿现在在哪里?” “一个时辰前,王庾去逛街,段志玄和唐俭跟着她。” “派人去寻小庾儿,让他们先不要回来,避一避。”长孙氏叮嘱道:“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 丁志心中明了,立即叫了人来,吩咐了几句。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外院的花厅。 “房国公。” 长孙氏对着苏威施礼,面色从容:“房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唐国公府现在只有女眷,苏威也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说道:“长孙娘子不必多礼,想必你已知道,我今天来是所为何事。 “请长孙娘子把王庾、段志玄、唐俭三人交出来。” 长孙氏镇静自若,微微笑道:“我是听说了一点点,但不知详情,敢问房国公,你有何证据指证他们三人是凶手?” 苏亶坐不住,叫道:“我们既然敢来抓人,自然是有证据,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 “再叽叽歪歪,就治你个妨碍公差的罪。” 长孙氏拉下脸,语气冰冷:“据我所知,命案是由晋阳令负责,不在房国公的管辖内。 “房国公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借机发动兵乱吗?”” 面对长孙氏的质问,苏威面不改色,淡淡道:“晋阳令刘文静已收押大牢,唐国公不在,我身为副留守,代为掌管郡务,实属应当。” “对。”苏亶兴奋地附和。 长孙氏心中一沉,先是逼迫阿翁将刘文静收押,再是趁阿翁和二郎不在的时候突然发难,看来是谋划已久。 在她看来,段志玄和唐俭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循规矩,有时候做事出格了些,但不至于无故杀人。 王庾就更不可能杀人了,那个小丫头,连麻雀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杀人? 长孙氏瞥了一眼门外的骁果军,赵才带了一半的骁果军去了马邑,此时大门外除了二十来个骁果军,还有府衙的官差。 若是进了大牢,在酷刑之下,难免会屈打成招,到时候翻案就难了。 如此来势汹汹,看来一定要抓到人才会撤走,长孙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打发苏威,同时祈祷丁志能在王庾回来之前找到她。 但往往事与愿违,长孙氏心心念念着王庾不要回来,然而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不过片刻,王庾三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纸包出现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 王庾扫了一眼大厅内的人,当看见苏威和苏亶,她的瞳孔缩了一下,随即将东西放在一旁,笑呵呵地说:“原来是房国公大驾光临,难怪这么大的阵仗。 “国公爷就是国公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当真是气派得很。 “只是,房国公每次都摆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唐国公府的人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房国公来查抄呢。” 淇水嘴角抽了抽,脸皮真厚,这么快就当唐国公府是自己家了。 苏亶眸中掠过一丝阴险,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了两步,在王庾面前站定:“你说得没错,就是唐国公府的人犯了事。 “来人啊,把他们三个抓起来。” 这一声令下,顿时就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骁果军。 长孙氏急忙拽了王庾过来,大声呵斥:“放肆,竟敢在唐国公府撒野。” 一个眼神飘过去,丁志带着人冲了进来,护在长孙氏前面。 “锃” 寒光闪闪,双方纷纷拔出刀剑,指向了对方。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苏威大声喝道:“你们是要拒捕吗?拒捕,罪加一等。” “拒捕?为什么要拒捕?”段志玄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这架势分明是来找茬,眉毛一横,摆出了打架的姿势:“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挑事来了。 “想打架,那就直接上吧。” 唐俭斜眼看他,这个傻大个,还没摸清情况呢。 丁志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果然看到了三人惊讶错愕的表情,看来娘子说得没错,他们是被诬陷的。 “什么?雨蝶死了?不可能。” 段志玄冲上去一把抓住丁志,赤红了双眼:“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丁志沉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段志玄就像是闪电劈中,全身一阵激流穿梭而过,四肢僵硬,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昨天还见过雨蝶,他跟她说过年之前让父亲找媒人上门提亲,虽然雨蝶说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但他知道,那是姑娘家在害羞,她的心里已经答应了。 虽然他的父亲官不是很大,但他已经是旅帅,上门提亲,张家一定会答应的。 他昨天一宿没睡,一想到即将和心爱的姑娘共度余生,他就兴奋得睡不着。最后连浇了自己三桶冷水,直冷得他打哆嗦才压下这股兴奋劲。 没想到今天又被浇了一头冷水,而且还是刺骨的冰水。 “对,张雨蝶不仅死了,还是你们三个杀的。”苏亶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你们三个杀了人,证据确凿,你们就等着秋后问斩吧?” 听到这番话,段志玄猛然惊醒,冲上去:“我们没有杀人,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苏亶叫道:“你还敢恐吓我?再加一罪,把他抓起来。” 唐俭一把拽住段志玄,把他拖了回来。 “你干什么?”段志玄瞪向唐俭。 唐俭低声呵斥:“你忘了唐国公是怎么交代我们的,不可冲动。” 段志玄立刻就消停了。 苏亶见状,大声叫道:“快,把他们抓起来,凡是妨碍办差的,格杀勿论。” 恰在这时,淇水惊呼:“娘子,你怎么了?” 第57章 不讲道理 淇水的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她扶着长孙氏,两人的身体摇摇欲坠。 桑中连忙过去帮忙,忧急地叫道:“娘子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一个侍卫想出去请大夫,被骁果军拦了下来。 苏威冷冷地道:“在凶手归案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王庾瞟了一眼紧闭双眼的长孙氏,嘴角微勾,没想到长孙姐姐还挺会装的。 就在半刻钟前,她悄悄地跟长孙氏说:“长孙姐姐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给抓去。待会儿你装晕,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长孙氏想着王庾一向鬼灵精,且每次总能得偿所愿,就相信了她,这不,自己就晕倒了。 王庾拨开护在前面的侍卫,凛然直视苏威:“房国公说我们是凶手,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若是无凭无据,请恕我等不能跟你去衙署。” 苏亶欲说话,苏威手一挥,示意他退下。看唐国公府侍卫长对王庾的态度,苏威就知道,唐国公府除了主事的长孙氏,第二个能做主的就是这个小娃娃。 这段时间,苏威将李渊身边的人详细调查了一番,知道面前这个小孩子不一般,除了救过李渊和上次在酒楼展现了她超群的记忆力之外,还跟着李渊去过荥阳,上过战场。 听说,她的兄长秦琼骁勇善战,很得李渊的器重。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王庾没有跟着秦琼姓秦,但是他知道李渊身边的人对她很不一般。 由此可以看出,这个短时间迅速扬名的“神童”并不如她的年纪一般稚嫩,相反,她很聪明。 一个小娃娃本不需要忌惮,但是面前这个小娃娃,让苏威本能地不敢轻视。 心中百转千思,面上依旧冷然,苏威质问:“我问你,昨日酉正,你们三人是否在醉香楼?” 王庾回答:“是。” “那你们三人是否和张雨蝶在一起?” “是。” “当时,你们是否和张雨蝶发生了争执?” “是。” “你们离开酒楼后,是否一起去了碧波湖?” “是。” 肯坦白就行,苏威嘴角划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奸笑,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们戌时一刻离开醉香楼,随后去了碧波湖,不久后张雨蝶溺水身亡。 “醉香楼的伙计说你们争执得很凶,差点打了起来。 “当时酒楼人多,你们不敢动手,后来和张雨蝶去了碧波湖。 “你们怀恨在心,起了杀心,就趁着夜色杀了张雨蝶。” 苏亶伸手指向王庾,兴然叫道:“对,凶手就是你们三个。” 段志玄听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胡说八道,我们在碧波湖边待了一刻钟就离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全然不知。 “不管是谁害死了雨蝶,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大卸八块,再剁成肉泥喂狗。” 说完,狠狠地剜了苏亶一眼。 苏亶被他凶狠的模样惊着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王庾看了唐俭一眼,唐俭立刻把段志玄拉了回去。 见段志玄安静了下来,王庾继续说道:“我们戌时一刻离开醉香楼,戌时二刻到达碧波湖,待了一刻钟后就回了唐国公府。 “从碧波湖到唐国公府要三刻钟,我们回来的时间,房国公大可以查问唐国公府的门卫。 “我们没有作案时间。” 苏威冷笑:“唐国公府的人自然是向着你们,他们说的话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呵呵。” 王庾嗤笑了一声,问:“那房国公说我们是凶手,可有人证和物证?” “自然是有,否则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苏威老神在在,一副已经破了案的表情。 王庾心中一咯噔,涌起了一丝不安,但面上不显分毫:“是吗?我又怎知证人不是受人指使来污蔑我三人的? “房国公要想抓我们,就让证人来和我对质,否则,我们是不会跟你走的。” 苏威的眼神猝然变冷,夹杂着眼刀直射过去:“那可就由不得你们了,我是太原副留守,在新的晋阳令上任之前,这里的郡务归我代管。 “你一个小娃娃可能还不懂法度,那就问问他们,否则拒捕就罪加一等。” 听到这番话,唐俭走上前,冲王庾点了点头。 但王庾似乎没看见,哼道:“房国公这是在跟我讲道理?捉拿嫌疑犯要出动军队和官差,甚至是包围国公府,这是何道理? “我年纪小,不懂,还请房国公解释给我听。” 苏威神色一顿,随即挺直了腰板,吐出四个字:“事急从权。” “好,好,好。” 王庾连说三个“好”字,还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话。 谁知下一刻,她变了脸色,话锋一转:“果然是很有道理,虽然我听懂了,但是,我却不爱讲道理。” 苏威神色一僵,还没来得及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就看见她小手一指,喝道:“把他们赶出去。” 一听见这话,悲愤交加的段志玄立马就冲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唐俭一看,正好这段时间在军营训练,手痒得很,抡起拳头就击中了一个骁果军的肚子。 骁果军吃痛,手中的兵器往下掉,唐俭伸出手,接住兵器,一个横扫,就将身边几个骁果军的兵器挑落。 王庾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时凭借着自己短小的身躯,穿梭在众人之间,时不时就来一个偷袭,先缴落兵器,再攻下盘。 丁志和一干侍卫看懵了,唐国公曾吩咐过他们,不能和骁果军动手,不能和房国公府的人起冲突。 没想到唐国公千防万防,却没防住王庾这个小鬼头。 但谁又能料到,就这么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居然敢和房国公叫板,敢和骁果军动手? “啊!!” 一声惨叫声唤醒了丁志的神智,他望着动作灵敏的王庾,心中还在纠结。 这时,房国公的怒吼声传来:“拒捕反抗,把他们都杀了。” 听见这话,丁志面色一凛,不再犹豫,吩咐了一声“保护娘子”,然后提起刀就冲了过去。 众人分出一部分人保护长孙氏,剩下的人都冲上去帮忙。 寒光飞闪,惨叫连连,花厅内一片混战。 听到惨叫声,长孙氏再也忍不住,掀开眼皮,透过人墙看过去,当看见王庾有好几次险些遭了毒手,心“砰砰砰”地跳到了嗓子眼,顿时就生出几分悔意来。 二郎说得没错,小庾儿胆子大得没边 第58章 关门打狗 苏威本以为他带着这么多人来抓三个人很轻松,却没想到王庾不按常理行事,而且唐国公府的人竟然会听一个小娃娃号令,关于这一点,他很费解。 “啊!” 熟悉的惨叫声拉回了苏威的注意力,他循声望去,却见苏亶被踢飞了出去,落在庑廊下。 苏威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查看苏亶的伤势。 他这一走,战斗就转移到了院子中。 满屋子的人如洪水般退去,那种生死危机感骤然消失,淇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桑中一直处于心惊胆战的状态,不过她擅于隐藏情绪,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此时看见长孙氏睁开眼睛,便小声问道:“娘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长孙氏沉思片刻,说:“既然交给小庾儿处置,那就听她的,我们在这里静观其变。” 李渊虽然带走了一部分人,但留守唐国公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王庾、唐俭、段志玄三人就像是稳固的铁三角,分工合作,配合得十分默契,所到之处,惨叫连连。 王庾边袭击骁果军边吩咐侍卫:“把门关上。” 这么暴力的场面,绝不能让长孙姐姐瞧见了,免得吓着长孙姐姐。 此时,满府的仆人都赶了来,管事、小厮、洒扫的、花匠、厨子、丫环、粗使婆子乌泱泱的一片,各个拿着趁手的工具围攻官差。 虽说房国公下了命令,阻碍办差的格杀勿论,但真到了这一步,官差们也不敢杀人,何况他们的武器早就被缴了,不知道躺在哪个旮旯里。他们只能尽力推开这些人,去抓那三个凶手。 但看见中间那三人如同杀神降世一般,手起刀落,毫不含糊,就起了怯战的心思,脚步慢慢往后退。 领头的官差对苏威说:“房国公,我们还是先撤吧,再呆下去,恐怕会伤及您和郎君。” 心腹也劝道:“国公爷,郎君受了伤,我们还是先回去给郎君请大夫吧。您放心,他们逃不出晋阳城。” 苏威瞟了一眼瘫在仆人身上的苏亶,不甘心地握了握拳,半晌,终是放开拳头,吩咐道:“回府。” 领头的官差松了一口气,对手下使了使眼色,众官差拥护着苏威祖孙往大门撤。 王庾一直在关注苏威的动向,此时见苏威祖孙退出了大门,大声喊道:“关门打狗。” 门外的苏威听见这句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稳后,转身去看,唐国公府的大门已经关上,只隐约听见“兵兵乓乓”的声音。 皇帝派给他的骁果军全都被困在了里面,苏威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被“关门打狗”的骁果军有点绝望,他们从前跟着皇帝,驰骋沙场,所向无敌,却没想到今日被困在了唐国公府。不知为何,平日里一打一个准,今日频频受挫,一身本领施展不开。 或许是施展了浑身解数,却被无情碾压,他们不想承认这一点。 王庾停下动作,站在台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围在院子中央的骁果军,他们头上的赤金盔在夜色中闪闪发光,闪瞎了她的眼。 她微微蹙眉,突然喊道:“唐兄和段兄累了吧,休息一下。” 唐俭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停下了动作,拽着段志玄退到了一旁。 突然不打了,骁果军有点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向王庾。 丁志也一头雾水,还没琢磨过来,就见王庾向他抬了抬下巴,喊道:“摆阵。” 丁志神情一僵,她是怎么知道的? “摆阵。”王庾陡然拔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丁志心中一凛,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职责是听从命令。 “摆阵。” 他大喝一声,二十名侍卫迅速移动,变换位置,组成一个阵型。 “攻。” 骁果军还没反应过来,军阵已经攻击过来,他们仓惶迎战。 段志玄揉着发酸的胳膊,走到王庾身边,啧啧赞道:“唐国公府果然卧虎藏龙,就连看门的侍卫都会摆阵。 “瞧瞧这威力,不比我们平时操练的军阵差。” 唐俭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溢开,心中的惊吓顿时就得到了安抚。莫名其妙成了杀人的凶手,真是吓坏他了。 之前是杂乱无章的打法,骁果军虽然有点吃力,但还能应付。此时是真正的战场,就像之前他们去攻打高句丽、抗击突厥一样,整齐有章法的军阵,给他们带来的不止是强大的压迫感,还有一种无法还手的无助感。 越反抗就越绝望,绝望到他们认为从前的所向无敌都是虚幻,是镜中水月,一碰就碎。 从前的胜利,大概是一场梦吧,否则,他们今日怎么会被打得节节败退,无处可退? 一刻钟后,每个骁果军的脖子上都被架了一把刀。 他们彻底绝望了。 “啪啪。” 王庾拍着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踱步到他们的面前,嗤之以鼻:“骁果军也不过如此嘛。” 骁果军顿时就感到了屈辱,熊熊怒火在眼中燃烧,喷薄欲出,想要焚烧面前的这个“小魔头”。 王庾对他们愤怒的目光视而不见,缓缓说道:“你们呢,原是陛下最骄傲的战士,可现在却助纣为虐,真是可惜了。 “你们吓着了唐国公府的女眷,导致现在唐国公府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唐国公知晓定会惩罚你们” 骁果军嘴角抽搐,怎么没有主事的人,你不就是吗? “你们擅自闯入唐国公府,无故动武,损坏财物,惊吓妇孺老幼,应视为兵乱,其罪当诛。” 骁果军齐齐煞白了脸,顿时就有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刚为房国公办差,就要死了? 王庾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他们的恐惧神色,继续说道:“不过,念在你们只是听从命令,不是主犯的份上,我就留下你们的性命。” 骁果军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不用死了,真好。 “但是” 一口气还没下去,就听见了这两个字,骁果军的心又提了起来。 果然,那面带微笑的“小魔头”说出的话堪比凌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吧,一人留下一只右手,我就放你们走。” 骁果军:“” 没有了右手,还怎么拿武器?还怎么上阵杀敌?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士可杀不可辱。 “你杀了我们吧。” 第59章 背后冷箭 骁果军各个面含愤怒,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杀了我们吧。” 段志玄小声赞了一句:“呃,还挺有志气的。” 王庾摸了摸左手虎口,放软了语气:“其实呢,我也不是非要你们的右手不可,只是你们差点杀了我,还吓晕了长孙姐姐,却什么都不补偿给我,这口气我实在是难以咽下。” 骁果军神色一缓,这么说,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果然,他们见王庾转过身,用商量的语气对唐俭和段志玄说:“你们知道的,小孩子最善良了。 “他们不远千里来到太原,家人还在洛阳,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忍心看他们的妻儿有一个残废的夫君和父亲” 不忍心就对了,这一刻,骁果军终于有了面前的人还是个小孩子的认知。 “我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么小,应该为自己积点阴德。 “这样吧,就让他们把身上的装备留下,人可以离开。 “你们觉得如何?” 段志玄张口就想说“不好”,目光触及骁果军的赤金头盔、光明铠,又生生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他们的装备是真的好,他垂涎很久了。 唐俭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下一刻,又皱起眉头,面色很不情愿。 骁果军一看他这个表情,本来不情愿的心顿时就心甘情愿了,比起装备,手就重要多了。毕竟没有手,有装备也没用。 当他们心中取舍已定,看见唐俭不甘不愿的神色,心又提起来了,就怕他反对王庾的建议。 吊足了胃口,唐俭终于开口,还是一副很勉强的态度:“既然你要行善事,那我没意见。” 王庾又看向段志玄,段志玄连忙表态:“我没意见。” 于是,王庾转过身,抬了抬下巴,说道:“你们,留下装备,人可以走了。” 骁果军面面相觑,终是低了头,摘下赤金盔,脱下光明铠,又去脱靴子。 王庾立刻往后退,捏着鼻子喊:“哎哎,不准脱靴子,臭死了,谁要你们的靴子,都穿着。” 被嫌弃的骁果军把靴子穿回去,然后去捡地上的兵器,又被叫住了:“不许捡,兵器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骁果军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唐国公府。 段志玄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拿起一套铠甲就往身上穿,穿戴整齐,再戴上头盔,手一寸一寸地抚摸铠甲,抚摸头盔,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陶醉的表情。 但下一刻,他的脸色猝然煞白,再也没有得到精良装备的喜悦,他想到了雨蝶,抬腿就往大门方向走。 “哎,你去哪儿?” 王庾刚把长孙氏迎出来就看见段志玄往大门冲,连忙叫住了他。 段志玄顿住脚步,赤红着双眼说道:“我去看看雨蝶。” 长孙氏说道:“你现在去是见不到她的。” 段志玄慌了:“那怎么办?” 王庾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然后又对丁志说道:“把这里清理一下,这些装备都收起来。” 奴仆们散去,侍卫们清理院子,长孙氏吩咐淇水:“去厨房吩咐一声,午膳就摆在外院吧,多做几桌,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几人去了议事厅,商量对策,过了一会儿,段志玄的父亲司法书佐段偃师闻讯赶来了。 “长孙娘子,你们没事吧?” 长孙氏道:“段书佐放心,我们没事,你来得正好,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段偃师连忙道:“不敢当,犬子平安无事,多亏了您,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段某定当全力以赴。” 长孙氏也不和他客气,直接说道:“还请段书佐去一趟府衙” 苏威刚回到府中,骁果军就回来了。 当看见二十名顶天立地的骁果军身着白色中衣、双手空空地回来,苏威气得差点撅过去。 “废物,一帮废物。” 事情办砸了,众人也不敢辩驳,只跪在地上,齐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国公爷降罪。” 苏威很想重重地处罚他们,但是他在太原人手不足,还需要他们,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嫌弃地挥手:“回去穿上衣服。” 骁果军立刻爬了起来,以闪电般的速度远离了苏威的视线。 心腹上前道:“国公爷息怒,今天虽然没有抓住他们,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属下已经派了人死死地盯着唐国公府。”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他们跑了,那就更好了。畏罪潜逃,到时候就算是唐国公回来了,也帮不了他们,您也可以趁机把唐国公拉下来。” 听了这番话,苏威脸上的阴霾散去,露出一抹奸笑,“你小子,果然主意多。” 马邑北边树林。 林中人影窜动,刀光剑影不休。 这一仗已经打了两天两夜,所有人都已露出了疲态,动作明显迟钝了很多。 李渊正在厮杀,冷不丁背后有人放冷箭,他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铛。” 李世民挥动长剑,将羽箭击飞了出去,再往羽箭袭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名骁果军迅速撤离。 他星眸微眯,对李渊说道:“阿耶,是赵才的人。” 李渊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铁青,没想到,杨广竟然对他下手了。 他在这里为杨广抗击突厥,守卫北边门户,杨广却派人痛下杀手,想要置他于死地,真是好得很。 李渊紧紧握住剑,挥剑而出,一通厮杀,将周围的突厥兵斩杀殆尽。 李世民默默地配合李渊,继续杀敌。 不知是因为没成功,还是因为李渊父子没有反应,刚才放冷箭的骁果军又回来了。 “咻。” 羽箭飞驰而出。 程知节半路拦截,冲着那骁果军而去。 “咻咻” 更多的羽箭朝着李渊和李世民飞去。 李世民一瞧,赵才手下的骁果军全部出动,皆在暗中放冷箭,而赵才在另一个方向与突厥兵战斗。 李渊大怒:“把他们都杀了。” 刘弘基等人手下发狠,杀出一条血路冲向骁果军。 始毕可汗的两位弟弟阿史那俟利弗设和阿史那咄苾看见这个情形,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默契地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四个字:有机可趁。 两人立刻召集散开的部下往李渊父子杀去。 在群狼环伺的境况下,李渊父子不知不觉被冲散,逃往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第60章 香火兄弟 李世民一路奔跑,直至前方出现一个悬崖,他停了下来。 此时,他身边只有秦琼一人。 阿史那咄苾带着人追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李世民,我劝你还是投降吧,你已经逃不掉了。” “那可未必。”李世民扬唇一笑,丝毫没有瓮中之鳖的窘迫和害怕。 他与秦琼并肩站立,手中紧握剑柄,在估量了当前形势之后,李世民低声对秦琼说:“两月之期已到,今日若能活着,你就离开太原吧,我不阻拦你。” 秦琼双目紧盯前面,沉声道:“今日若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不走了。” 李世民顿了一下,随即双眼发亮:“有你这句话,今日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两人就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混战一触即发。 李世民是关陇勋贵子弟,平时好弓矢、喜博戏、尚威武,不喜欢读书,却能把弓矢、骑射之术玩得异常精妙,一身武艺更是不容小觑。 趁着间隙,他从背上取下弓,迅速搭箭射了出去。 箭至人倒,一箭一个,精准的箭术震惊了突厥人。 阿史那咄苾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也取下弓,弯弓搭箭朝李世民射去。 李世民见状立即搭箭射出去。 两支箭在空中相遇,双双落下。 李世民欲再取箭射击,却被围上来的突厥兵袭击,不得不放下弓箭,近身搏击。 过了一瞬,他往阿史那咄苾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阿史那咄苾不见了。 他迅速扫视周围,发现阿史那咄苾在突厥兵的掩护下,悄然来到了秦琼的背后,正欲下黑手。 “叔宝,小心。” 李世民大喝一声,将弓用力甩了出去。 秦琼回头望去,见李世民的弓击打在阿史那咄苾的头上,阿史那咄苾痛呼出声,身形不稳,往后栽去。 一名手下见状连忙跑去扶阿史那咄苾,结果太过心急,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顿时就往前倒去。 阿史那咄苾摇摇晃晃了一阵,刚稳住身体,手下就撞了过来,且冲击力过大,阿史那咄苾被撞飞了出去。 他的背后就是悬崖。 “啊” 阿史那咄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成一条抛物线从空中划过,然后摔下了悬崖。情急之中,他伸出手去抓悬崖上的草。 但那草岂是坚硬之物,被他一抓,连根带土整个被拔出来,跟着他一起往下掉。 难道他今日要命丧于此? 不,他不想死。 似乎是老天听到了他心底的呐喊,突然出现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头一看,却看见了李世民的脸。 阿史那咄苾满脸的惊愕,救他的人怎么会是李世民?他们不是敌人吗? 李世民会不会只是戏耍他,最后还是会放开手? 他脑海中闪现了无数个李世民嘲笑他的表情,越想就越绝望,心底深处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越来越浓。 阿史那咄苾的那些手下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在打仗吗? 为什么敌人在救自己的主子? 他们处于极度震惊中,完全忘了他们的主子还在等待他们的救援。 秦琼也很震惊,但他只是震惊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去帮李世民。 有了秦琼的帮忙,李世民很快就将阿史那咄苾拉了上来。 然后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阿史那咄苾:“” 李世民:“” 两人四目相对,却异常尴尬。 尤其是李世民,刚才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直到拽住了阿史那咄苾的手,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不过,他是个豁达的人,既然做了,那就把它做到最好。 最后,还是阿史那咄苾先开口,毕竟他是被救的人,该道一声谢,“多谢你救我。”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不必客气。” 至此,这场仗也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阿史那咄苾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他看了眼仍然握在手中的枯草,对李世民说道:“我阿史那咄苾恩怨分明,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仗,不打了。” 说完,他蹲下去,在悬崖上挖了一个小坑,将枯草移植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向李世民,目光坚毅:“李世民,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结为香火兄弟。” 电光火闪之间,李世民脑海中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弯,不过一瞬,他就已答应:“好。” 李世民说完,将滴着血的剑插进地中,对着枯草就跪下。 阿史那咄苾也对着枯草跪下,郎朗念道:“今日以草代香火,我阿史那咄苾愿与李世民结为香火兄弟,从此以后,守望相助。” 李世民接道:“我李世民愿与阿史那咄苾结为香火兄弟,从此以后,守望相助。” 两人对着枯草磕了头,起身之后,相视一笑。 “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阿史那咄苾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哈哈笑道。 李世民回以微笑:“是啊。” “走,回去。” 另一边的李渊被困住了。 在程知节等人去执行李渊的命令追击骁果军之后,李渊寡不敌众,被阿史那俟利弗设的人包围了。 “且慢。” 在突厥兵逼近之时,李渊连忙喊停。 他扫视周围一圈,赵才不知去向,程知节等猛将又不在身边,二郎那边也不知是何情形,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如今他身边就只有三人,与对方硬战,只有死路一条。 李渊想了想,决定求和:“你们南下不过是想掠夺些物资过冬,我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们退兵。” 阿史那俟利弗设闻言眉梢上挑,这一仗,他损失了不少人,东西却没抢到多少,如果能不战而得,那是最好不过了。 等他带了物资回去,可汗一定会表扬他。 阿史那俟利弗设翘了翘嘴角,轻快说道:“好。” 于是,两人坐下来商讨。 讨价还价一番,谈得差不多时,李世民和阿史那咄苾过来了。 在得知结果之后,李世民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对秦琼嘱咐了一句:“悬崖上发生的事,还请叔宝守口如瓶。” 秦琼略想片刻,答应了。 夜幕降临,突厥大军退出边境,李渊率领军队返回马邑。 一到马邑,李渊就质问赵才:“赵将军在战场上派人暗杀我,是与突厥人暗中勾结想颠覆隋朝江山吗?” 第61章 击鼓鸣冤 赵才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窘迫,但李渊指控的罪名太大了,他不能认。 下巴一抬,大义凛然道:“当然不是,我对陛下对朝廷的忠心,天地可鉴。” 李渊“哼”了一声,嗤之以鼻:“是吗?那赵将军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在战场上,你的部下对我暗下杀手?” 赵才扫了一圈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十二名骁果军,肃然问道:“你们,为何要刺杀唐国公?” 骁果军面面相觑,望着赵才那张严肃的脸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迟疑了一下,领头的骁果军陡然触及到赵才警告的眼神,心中一凛,想起行动前赵才说的话:“这次行动若是失败,就多想想你们在洛阳的一家老小。辜负陛下的期望,你们该知道如何做。” 是啊,他们的家人都在洛阳,若是供出赵将军,赵将军有陛下庇佑不会死,但他们一定会死,还会连累家人。 横竖是个死,那就为家人再做点什么吧。 心中想定,为首的骁果军挺起胸膛,看向李渊:“一人做事一人当,刺杀唐国公是我主谋,与他人无关。” 说完,牙齿狠狠地用力。 看见他两眼一翻,鲜血从嘴角流出来,李世民大喊:“不好,他咬舌自尽了。” 话刚落音,其余的骁果军也纷纷倒在了地上。 程知节等人连忙上前抢救,却已失了先机,“唐公,他们都咬舌自尽了。” 李渊瞥向赵才,正好看见他长吁一口气无比轻松的模样,两人目光相接,赵才心虚地撇开脸。 哼,你等着。 李渊指关节攥得发白,默了一刻,吩咐道:“将尸体带上,回晋阳。” 府衙外,李靖看见李渊阴沉着脸走出来,又看见后面十二具骁果军的尸体,面有所思。 马邑一众官员送走了李渊,顿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累得全身虚脱,这些日子提心吊胆,就没怎么睡过,众人赶紧回家补觉。 李靖回到府中,习惯性地问起了儿子:“德謇今天都干了什么?” 张出尘一边帮他宽衣一边回答:“白天在家练功读书,傍晚的时候被唐国公府的人请了去,说是长孙娘子有几句话要问问他,明儿再送他回来。” “什么?”李靖大惊,抄起外衫就往外跑。 曙光乍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不过片刻,就染上了微微金光,清冷的冬季顿时就变得柔和温暖。 “咚咚咚咚咚咚” 街上摊贩刚刚开始叫卖,行人还没接过胡饼,就听见了一阵鼓声。 鼓声是从府衙的方向传过来的,不过响了一刻,就有人兴奋地沿街奔走相告:“骁果军击鼓鸣冤了,骁果军击鼓鸣冤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威府上,苏威闻言一把将筷子啪在桌子上,“是谁?” 心腹回道:“国公爷,不是府上的骁果军,属下查看了,他们都在府中。” “难道是赵才手底下的人?”苏威面露疑惑,不对啊,这个时候,赵才他们应该还在边境,难道仗打完了? 可是,他怎么没听到消息? “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威话音还未落,管家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道:“国公爷,不是骁果军,是唐国公府的王庾。 “王庾带着一帮人,穿着骁果军的铠甲,到府衙击鼓喊冤,说是要为张雨蝶伸张冤屈,找出凶手” “找凶手?”苏亶跨进门槛:“他们就是凶手,还找什么凶手?” “翁翁,我们去府衙,把他们抓起来。” 这么大动静,是应该去瞧瞧了。 苏威起身,吩咐了几句,领着一群穿着朴素的骁果军浩浩荡荡地往府衙而去。 张县尉正拿唐国公府的这尊小菩萨束手无措,瞥眼看见苏威,顿时就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迎上去:“房国公,您总算是来了。” 苏威看都没看他,径直往里走。 “见过房国公,房国公昨晚可睡得好呀?”王庾笑脸盈盈,语气温柔。 苏威瞥了一眼人满为患的门口,又看向王庾身后全副武装的“骁果军”,那锃亮的铠甲发出的光芒怎么看怎么刺眼。 尤其是为首的段志玄看向他的目光,凶狠地如同一头猛兽,他毫不怀疑,若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段志玄一定会扑上来撕了他。 “大胆王庾”苏威张口就要训斥。 王庾及时截断他的话:“房国公是想问我为何要带这么多人来?” 苏威一滞。 王庾已经扭身面对大门口,高声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房国公听信谗言,以为我是杀害张雨蝶的凶手,带了军队闯入唐国公府抓人。 “唐国公和李二郎出征,府上就只有长孙娘子一个女眷,这么大的阵仗,长孙娘子还以为府中遭了盗匪,被吓晕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在府中休养” 门外马车内被迫在府中休养的某娘子一头黑线,连忙将帘子放下。 桑中劝道:“娘子,我们还是回府等消息吧。” 长孙氏端正身体,伸手端了一盏茶,“就在这儿等。” 她始终不放心 “幸亏唐公有先见之明,怕有歹人为非作歹,在府中留了侍卫,这才逼退了房国公。 “房国公自知识人不明,没有鉴别消息真假就擅闯唐国公府,所以为了表示歉意,就将骁果军的装备赠送给唐国公府,以便往后能更好地抵御盗匪。” 苏亶气得跳脚:“你胡” “房国公。”王庾再次拔高声音,对着苏威拱手:“您年纪大了,脑子难免转不过弯来,这点我非常理解。 “所以,关于您昨天擅闯唐国公府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房国公身居高位,还能关心百姓命案,实在是殚精竭虑,我等佩服。” 苏威脸上的神经止不住地跳动,他算是见识到了,唐国公府就算是一个稚龄小儿,缺了牙也能牙尖嘴利,将他讽刺得无地自容。 “房国公这么大年纪了,我也不忍心您奔波操劳,今日就帮着您把这案子审一审吧。” 王庾走到苏威身边,作势去扶他:“房国公,您请坐。” 苏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避开她的手,甩了甩袖子,走到案后坐下,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下。 “升堂!” “威武!” 第62章 出尔反尔 听着庄严肃穆的“威武”声,门外的百姓不由自主地表情庄重起来,凝神静听。 苏威拿起惊堂木一拍,喝问:“堂下何人?” 王庾作揖:“唐国公府王庾,今日前来,是为死者张雨蝶寻找凶手。” 苏威冷道:“你与死者是何关系?为何是你来伸张冤屈?” “我与死者是好友,死者双亲痛失爱女,悲伤过度,故而由我来鸣冤寻凶。” 言至此,王庾抬高声音:“请副留守将张雨蝶的尸首抬上来,我要当堂验尸。” 张雨蝶确确实实就是溺水而亡,他已派仵作检查过,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苏威示意衙差照办。 不多时,两名衙差抬着担架过来,尸体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段志玄看见了很激动,就要冲过去,幸亏唐俭及时按住了他,低声说道:“记住长孙娘子说的话。” 闻言,段志玄压下心中的悲痛,情绪平静了些。 王庾掀开白布,看见尸体时面色自若,毫无害怕的表情,而周围的人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不忍心纷纷撇开了目光。 苏亶在王庾去掀白布的时候,就迅速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的衙差。 苏威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皱眉看向王庾,见她只是绕着尸体走来走去,就问道:“你会验尸?” 王庾脱口而出:“不会。” 苏威:“” 众人:“” 刚才谁说要当堂验尸来着? 王庾不管众人异样的目光,掏出手套戴上,自顾自地吩咐仵作:“将你验尸的结果念一遍。” 仵作看向苏威,见他微微点头,便翻开册子念道:“死者耳朵因水压造成破裂出血,口鼻中皆有泥沙,肺部肿胀积水,经检验,死者是溺水而亡,死亡时间是戌时三刻到戌时末。” 王庾一边听一边察看张雨蝶的身体,见他说的都对得上,只是这个死亡时间,还真是巧合,恰巧就是他们离开之后。 这样说来,他们还真是有作案时间。 溺水的人没什么好检查的,王庾的目光也就在张雨蝶苍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站起来,对苏威说:“副留守之前听信谗言,说我和段志玄、唐俭三人是凶手,有人证物证,那就摆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让她好好瞧瞧。 苏威冷哼一声,吩咐衙差去带人证。 证人有三个,两个是醉香楼的伙计,一个是卖莲花灯的小贩。 伙计一道:“那天我就在门外伺候,听到里面传来杯盏摔碎的声音,还有辱骂的声音,似乎还动了手,死者和其兄长出来时,她的兄长衣襟上都是湿的。” 伙计二补充道:“我当时进去送茶水,这位客倌” 他指了指段志玄,继续说道:“他很生气,拿起我手中的茶壶就往死者兄长身上倒,我出去时还听见这位客倌对死者说你要是听你兄长的话,迟早会后悔的。” 王庾面沉如水。 果然听见苏威说:“听见了吧?段志玄恐吓了死者,在死者没有满足他的意愿之后,他就杀了死者。” “我没有。” 段志玄冲了出来,怒气冲天:“我没有杀雨蝶,我都要娶她为妻了,我怎么会杀她?” 苏亶冷声嘲讽:“就是因为张雨蝶看不上你,拒绝了你的求亲,所以你怀恨在心,杀了她。”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门外看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求亲不成,便因爱生恨,杀人泄愤。 段志玄涨红了脸,因为悲愤额上青筋暴露,显得十分狰狞,他狂吼:“我没有杀雨蝶,没有!!” 王庾心中一痛,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攥得手指发白的拳头,柔声道:“段兄,你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清者自清,苍天有眼,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她坚定而又纯净的眼神安抚了他,段志玄冷哼一声,退回原位。 王庾双眼眯了眯,转向苏威,正色道:“我要求死者家属上公堂对质。” “好。”苏威派人去张家。 张家人就在门外,听到这里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 一大早就听见有人为他们的女儿伸冤,他们立马就赶来了。 进来的是张雨蝶的父母和兄嫂。 苏威问道:“张大成,醉香楼的伙计所言是否属实?” 张大成就是张雨蝶的兄长,他回道:“是,段志玄向我小妹求亲不成,就怀恨在心,后来哄骗我小妹去了碧波湖,趁机杀了她。 “我只痛恨当时为什么要听小妹的话去买东西,否则有我在,他们就不敢动手。” 说完,他捶胸顿足,嚎了两嗓子,一副追悔莫及的悲痛模样。 一众看客无不闻之伤心,再看向段志玄的目光,就变得鄙夷、谴责、仇恨。 王庾心下冷笑,真是好一副丑陋的嘴脸,她走到张大成面前站定,高声喝道:“闭嘴。” 张大成:“” 嚎叫骤停,张大成张着大嘴巴愣愣地看向她。 王庾紧盯着他的眼睛,高声说道:“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且老实回答。 “段志玄与张雨蝶相识半年,段志玄心悦张雨蝶,张雨蝶也有意段志玄。 “半月前,段志玄向段父说起这门亲,段父托媒人上门提亲,张母应允,并让段府挑个吉日送纳采礼。 “当时,两人已交换了信物,是也不是?” 张大成抿紧了嘴唇,迟疑着去看苏亶。 王庾猛然喝道:“张大成,公堂之上,若是说假话做假证供,查出来是要坐牢的,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张大成还未开口,张母连忙承认:“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王庾顺着她的话道:“这么说来,段志玄和张雨蝶两情相悦,两家父母也是乐见其成的,那后来,你们为什么出尔反尔?” 张母瞠目结舌,垂下头不做声。 张大成冷道:“不过是我小妹发现了段志玄脾气不好爱揍人,心生畏惧就后悔了。 “各位,你们也看到了,段志玄的脾气有多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我小妹芊芊弱质女流,怎么承受得住这般折磨? “我小妹不想嫁给段志玄受虐待至死,有错吗?” 门外百姓纷纷喊道:“没错,没错” 第63章 没说假话 门外群情激愤,嘴里喊着“没错”,同时还用目光谴责段志玄。 段志玄一下子就成为了众矢之的,狂躁、暴戾、强人所难、杀人凶手一系列不好的词语全贴在了他的脸上。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声的指责,段志玄心中的怒火喷薄欲出,未免自己冲动,他干脆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冲动是魔鬼,不能冲动 王庾看向段志玄,见他稳如磐石,突然就觉得段志玄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心中老怀欣慰。 她默然站立,不阻止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百姓们叫骂。 苏威看不过去,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肃静。” 听得声响,百姓们安静了下来。 苏威看向王庾:“你还有何话可说?” “当然有。” 王庾直面张大成,缓缓说道:“段张两家本已议亲,就在送纳采礼的前一日,张府突然说要退亲,并将信物退回。 “段志玄不明白,上门询问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他只好托我约张雨蝶出来问个清楚。 “我们相约在醉香楼,张雨蝶的兄长张大成陪同她前来。 “张大成说段志玄官位太低了,没出息,他妹妹嫁过去太委屈,所以要退亲” “你胡说。”张大成叫嚷起来:“事情分明不是这样,你胡说八道。” 王庾不急不躁,淡淡地睨着他:“我说过公堂之上容不得作假,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最后见分晓。” 张大成一顿。 王庾继续说道:“段志玄不相信张大成说的话,就去问张雨蝶,张雨蝶只说听从父母兄长之言,她做不得主。 “张父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军户,张大成整日游手好闲,没份正经差事。 “而段志玄的父亲是太原司法书佐,段志玄是旅帅,深得唐国公器重。 “这样的家世,是谁高攀谁,各位心中有数。 “所以段志玄认为张家人在逼迫张雨蝶与其退亲,与他们起了争执,气愤之下还说出了那句你要是听从你兄长的话,迟早会后悔的话。 “这话也没什么打紧的,不过就是一句气话罢了,只是被有心之人拿来指证段志玄杀人,就很可笑了。 “谁都有气愤难忍的时候,比这句更凶狠的话都有人说过,难道我今天生气,对唐国公说一句你去死吧,就代表我会杀唐国公吗? “何况后悔有多种方式,杀人只是其一,谁能肯定让一个人后悔就是要杀了他? “就不能活得潇洒恣意、高官厚禄、夫妻恩爱、子孙满堂,气死对方吗? “这样日日让对方羡慕嫉妒恨,可比杀了对方解恨多了。” 众人一听,说得有道理啊,与其杀人把自己送进牢房,这样气死对方解恨又解气,自己还过得有滋有味。 要他们来选,肯定选择气死对方啊,多大点事?不就结不了亲嘛,再找一个就是了。 张家人被王庾一番话说得脸颊发烫,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苏威顿了一下,清了清喉咙道:“这虽然不能肯定段志玄是杀人凶手,但代表他有这个杀人动机,还有证人亲眼目睹了他杀人。” 见苏威看过来,卖莲花灯的壮汉说道:“那晚,我刚好在湖边摆摊,亲眼看见他将死者推进了湖里。” 壮汉指了指段志玄。 “喷你耶耶的狗粪,老子那晚碰都没碰雨蝶,怎么就推她了?”段志玄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 众人:“” 壮汉吓得往后退,一个踉跄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 王庾按了按太阳穴,不忍直视,才觉得段志玄成熟了,就被打脸了,不过,骂得可真让人身心舒畅啊。 苏亶趁机叫道:“翁翁,他恐吓证人。” 唐俭立刻接道:“段志玄只是被冤枉心中气愤,一时失了口,骂了一句,怎么就是恐吓证人了? “苏亶,你可不要歪曲事实,副留守年纪虽大,耳朵可没有聋。” 苏亶:“” 苏威:“” 这话听着没毛病,但听了心里怎么那么别扭呢? 苏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也不想呵斥了。 王庾示意段志玄稍安勿躁,然后问壮汉:“你说你亲眼看见段志玄将死者推进湖里,请你跟大家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壮汉爬起来,眼珠子转了两圈,镇定地说道:“当时大概是戌正,我看见段志玄他们三个去而复返,趁死者不注意,段志玄从背后推了死者一把,然后他们逃离了现场。” 王庾质问道:“既然你看见了死者被人推入湖中,为何不立即施救?” “对啊,及时施救,也许还能活下来呢。”人群中有人喊道。 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大声说道:“我不会水,但我帮忙喊人了,可惜湖水太冰,那姑娘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这样啊,只怪那姑娘运气不好”一百姓说道。 壮汉暗自吁了一口气。 王庾看了他一眼,确认道:“你确定你没有说假话?” 壮汉立马接道:“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王庾笑了:“大家可都听清楚了,他刚才说的是我们在戌正返回了碧波湖。 “那晚我和段志玄、唐俭三人是戌时三刻离开的碧波湖,之后回唐国公府。 “途中路过一家糕点铺,我们去买了长孙娘子爱吃的凤梨酥,当时掌柜和伙计都在,他们可以作证。 “哦,对了,那个时辰,正是戌正。” 闻言,唐俭和段志玄的眼神齐齐闪烁了一下。 壮汉面色一僵,反应过来又去看苏威,见他脸色铁青,连忙说道:“不,我记错了,是戌时末。” 说完这句话,见苏威脸色缓和,壮汉心中顿时就有了底气。 段志玄骂道:“你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说假话,还说什么记错了。 “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污蔑我们的?” 壮汉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讷讷道:“我没说假话,我刚才就是记错了。” “好,就当你是记错了。”王庾没有追究,而是再一次郑重地跟他确认:“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是戌时末,看见我们三个去而复返,然后段志玄从张雨蝶背后推她下水,致使张雨蝶溺水身亡?” 壮汉听得认真,她强调了“戌时末”三个字,刚才他也听到了仵作说的死亡时间。又仔细琢磨了一遍她的话,确定没有问题,才抬头挺胸,昂然回答:“我确定。” 王庾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下一刻,脸色转变,大喝道:“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做假供” 第64章 统统推翻 王庾一声大喝,壮汉吓得双腿发抖,差点没对着王庾跪下来。 好在壮汉还记得自己当前的身份,不然还未开始他就输了。不过被一个小娃娃吓住,也挺丢人的。 “你你胡说八道,我哪里做假供了?”壮汉强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这样一个蠢货,王庾实在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对苏威说道:“一切命案现场都有详细记录,陈主簿,将记录给副留守看。” 陈主簿随即将一本册子放在了苏威面前。 苏威将信将疑地往册子上看去,当看到其中一行字的时候,瞳孔突然放大,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悔,心中暗叹:大意了。 王庾没有错过他的神情,高声说道:“看来副留守也肯定了此人在做假供。” 苏威没有接话。 众人却面面相觑,十分好奇上面都记录了什么。 很快,王庾就给他们释疑了:“刚才这位证人说段志玄是趁死者不备,从背后将死者推下水,致其死亡。 “但衙差却在落水处发现了一对脚印,其中一个脚印是脚跟朝着湖水,脚尖朝着岸上,另一个脚印只有半个,但依然能辨别出是脚尖朝着岸上。 “经过仵作对比,这对脚印就是死者在落水之前留下的脚印。 “由此可见,死者是被人从正面推下水,而不是从背后推下水。” 说完,王庾斜眼睨向壮汉,嘴角含笑,似乎在嘲讽他的愚蠢。 就这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压垮了壮汉心中最后一根稻草,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落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原来真是做假供。” “做人咋能这么坏呢,这不污蔑人嘛?” “差点就信了他的话了,看来,这位段大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是啊,是啊” 听着门外的指责,壮汉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过片刻就变成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背后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砰!” 惊堂木重重地拍下,苏威喝道:“肃静。” 议论声骤消,苏威宣布:“大胆刁民,竟敢做假供,来人啊,拖下去,关入大牢。” 壮汉急了,大喊:“国公爷,您不能” “快捂住他的嘴。”苏威气急败坏,立即截断了壮汉的话。 两名衙差动作很快,用手捂住了壮汉的嘴就往外拖。 “慢着。” 王庾喊了一声。 段志玄和唐俭立刻冲到门口拦住了衙差。 苏威的脸顿时就青了。 王庾却笑盈盈地看向他:“这案子还没审完,怎么能把证人带走呢。” 苏威冷着脸,咬牙道:“你都揭穿他做假供了,我也把他打入大牢,你还想怎么样?” “当然是找出真正的凶手。”王庾话锋一转,正色道:“他虽然说了谎,但他真的是目击证人” 苏威脸上的青色又深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去看苏亶,发现他的脸色早已煞白,神情略显慌乱。 苏威无奈地在心中叹息,打断了王庾的话:“虽然没有人亲眼看见段志玄杀人,但是有物证证明。 “死者生前奋力挣扎,扯下了凶手佩戴在身上的香囊,死者被救上来之后,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这个香囊。 “这个香囊就是张雨蝶亲手缝制,送给段志玄的。 “段志玄每天都戴在身上,很多人都认得。 “来人啊,呈物证。” 段志玄的脸又黑了,那日雨蝶说什么也要讨回她送他的定情信物,他不忍心看她生气,就将香囊还给了她。 没想到,这会儿却成了污蔑他的物证,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王庾很淡定,在物证呈上来之后,缓缓地拿起来,笑呵呵地说:“副留守果然年纪大了” 一听这话,苏威心情就不美妙了,听见下面的话心里就更难受了。 “这个香囊虽然外表看着很像张雨蝶送给段志玄的那个香囊,但仔细观察,上面的针脚整齐细密,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出自经验丰富的老绣娘之手。 “我见过张雨蝶的绣工,这个香囊不是她绣的。” 说完,她拿着香囊走到张母面前,“你是张雨蝶的母亲,应该很熟悉她的绣工,你来告诉大家,这个香囊是不是你女儿缝制的?” 张母盯着香囊,眼珠子转了又转,面色犹豫。 王庾冷不丁喝道:“别想着说假话,你女儿不只这一个绣品,只要我派人去你家中搜查,总能搜出其他的绣品与之对比。 “到时候,你做假供可是坐实了。” 张母一听,连忙说道:“这不是我女儿缝制的,我女儿的绣工没这么好。” 王庾满意地笑了,转身将香囊丢在盘子上,幽幽说道:“看来府衙该好好整顿整顿了,竟然敢糊弄副留守,这明明不是张雨蝶的绣品,也敢拿来欺骗副留守,真是太可恶了。” 堂内府衙众人听着看似轻飘飘实则凶狠的“整顿”“可恶”二词,内心齐刷刷地颤抖,眼前立刻就出现了唐国公大开杀戒的画面。 那些衙差在心中默默祈祷:唐国公,我们只是听从命令办事,没有针对唐国公府的意思,您可千万要擦亮双眼看清楚啊 门外百姓已经看傻了眼,原来是官差马虎查案,随便拿了一个香囊就说是凶手留下的。 原来那位段志玄,不是杀人凶手。 那么,谁才是凶手呢? 苏威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昨日,心腹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找到的那个香囊确确实实就是张雨蝶送给段志玄的定情信物,是张雨蝶亲手缝制,却没想到是假的。 难道,心腹在骗他? 如今人证物证都被王庾推翻了,这件案子还有什么好审的,苏威拿起惊堂木准备拍。 “副留守。” 王庾重重地喊了他一声,他的手顿住了。 “副留守,这个香囊虽然不是物证,但衙差今早却在碧波湖中找到了凶手留下的物证。” 王庾笑眯眯地看向张县尉,亲切说道:“张县尉,还不把物证呈上来给副留守瞧瞧?” 听着她那亲切的声音,张县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顿时就忐忑起来,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谁留下的?会不会影响他的官途? 张县尉心情复杂地吩咐人把物证拿上来,对苏威禀道:“副留守,今儿一大早,王小郎君就来找我,说是碧波湖中有重要线索,恳请府衙帮忙打捞。 “然后,我们在湖里找到了凶手身上的一个东西” 第65章 满堂哗然 当衙差拿着物证上堂,苏亶大惊:“我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苏威面黑如墨,这个孽障,就算认出来是自己的东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啊。他按了按额角,心中郁结,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孙子? 王庾笑盈盈:“是啊,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贴身玉佩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苏亶猛然惊醒,他说错话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叫道:“不对,这块玉佩我丢失很久了。 “喔我知道了,那天是你们偷了我的玉佩。” 苏威看了过来,这其中还有隐情? 王庾面不改色,淡淡道:“苏郎君可想清楚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否则我可以告你诬蔑。” 苏亶一滞,当时他们都被打晕了,醒来之后,身上的钱财物品都不见了,虽然他知道很大可能就是王庾和段志玄拿走了。 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那天他太丢人了。 这么一迟疑,众人皆认为苏亶在撒谎,就连苏威也认为他是在栽赃王庾。 “苏郎君不肯说,那就让我来猜猜。” 王庾拿起那块玉佩,高举着在门口走了一圈,“大家看清楚了,这块玉佩缺了个口子。” 众人仔细去看,玉佩左下角缺了个细小的月牙。 等众人看清楚了,王庾又走到张雨蝶的尸体旁,抬起她的右手,说道:“玉佩缺了的一角在死者大拇指的指甲盖中。” 仵作走过来,想去察看,却被王庾拦住了。 “张县尉,你来取证物。” 听见这话,张县尉顿觉头大,他感觉他这一辈子的官运就止于今天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照做。 张县尉慢腾腾地走过去,颤巍巍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张雨蝶冰凉并散发某种难闻气味的大拇指,又抖抖索索地从指甲盖中抠出那一小块残玉。 做完这一切,张县尉感觉浑身都是尸臭味,难受得厉害,伸出手就要把残玉放进衙差端着的托盘中。 岂知还未放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而他当时正是蹲着的动作,猝不及防被人抓了手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个高度正好。 王庾举起他的手,对众人说道:“大家都看见了,张县尉取出来的这一小块残玉正是苏郎君玉佩缺失的部分。” 为了验证,王庾从张县尉手中取下残玉,在托盘上拼好,然后端着拼盘又去门口游了一圈。 百姓奇道:“哎呀,完全吻合” 听见这话,苏威狠狠地瞪向了仵作,你怎么验尸的?这么大的线索都没看到? 仵作心虚地低下头,他当时仔细检查了,但他认为的仔细程度可能不是房国公想要的仔细程度。 王庾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猜,那晚我们三个离开之后,苏郎君来到了碧波湖,并与死者起了争执,然后苏郎君恼羞成怒,就将死者推入了湖中。 “死者死前奋力挣扎,扯掉了苏郎君的贴身玉佩。 “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又或许是因为太过恐惧,也有可能是在湖底撞到了什么,总之最后玉佩沉入了湖底,这一块残玉嵌进了死者的指甲盖中。 “苏亶,你说对不对?” 王庾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得就好像在问今晚吃什么菜一样,尤其她左边眉毛高高挑起,似乎在嘲讽他,又似乎在说:苏亶,你就等着坐牢吧。 苏亶心中的怒火星子立刻就被撩拨成熊熊大火,吼道:“你胡说,这块玉佩我早就丢失了,那天晚上,我也没有推张雨蝶,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王庾很快就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噢这么说来,你承认在我们离开之后见过死者了?” 苏亶一僵,但这个时候否认也不行了,他板着脸道:“是,我是见过她,但我没杀她。”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玉佩在她身上?”王庾又问。 苏亶气得跳脚:“我说了,这块玉佩我早就丢失了,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她说我玩弄她,欺骗她,要是我不娶她过门,她就跳下去。 “呵,我堂堂房国公府的郎君,怎么可能娶一个军户之女为妻? “她痴心妄想,我当然不会答应她,谁知,她真的跳下去了。” 这番话说完,满堂哗然。 张大成气愤不已,指着苏亶骂道:“你说过你喜欢雨蝶,只要雨蝶跟段志玄退了亲,你就会娶她。” 苏亶看向张大成,满脸的讥讽:“呵,我说那话只不过是为了打击段志玄,谁叫他上次打我打得那么惨。 “我就算是要她,也只是纳妾,怎么可能娶她为妻? “你们一家人还真是自以为是,也不撒泡尿照照,洛阳城中多少名门闺秀等着爷挑选,爷怎么会娶一个村姑?” 他鄙夷的态度让张家人羞愤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洞中。 而段志玄听到苏亶形容张雨蝶为“村姑”,怒不可即,冲过去一把揪住苏亶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这个混账东西,我不许你侮辱雨蝶。” 苏亶双脚在空中晃动,脖子一紧,有点难受,但还是骂道:“你才是蠢货,你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分明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你却不知道。 “枉你对她百般顺从,千般讨好,我一伸个手指头,她就巴巴地舔过来了,还不是因为我的家世比你好。 “这样的女子,你还把她当成宝,真是眼瞎。 “哈哈,你才是蠢货啊救命啊” 段志玄手中用力,苏亶的脸顿时就变得青白交加,呼吸急促,“救命”两个字消散在喉咙里。 苏威急得从案后走出来,大叫:“快救人,快救人” “大胆,还不快开我孙儿。” 在衙差冲上去之前,唐俭已经冲过去抓住段志玄的手腕,用了一个巧劲,就让他的手松开了苏亶。 苏亶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太过着急,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苏威大怒:“来人啊,把段志玄抓起来。” “慢着。” 王庾走到段志玄的面前站定:“副留守,这个时候,你该抓的人应该是苏亶这个杀人凶手,而不是无辜之人。” “你”苏威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臭骂苏亶一顿,但看见他脸色发青,咳嗽不止,又心疼起来。 余光瞥见卖莲花灯的壮汉,双眸闪现希望,指着他道:“你,老实交代,那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第66章 同喜同喜 面对苏威凌厉的目光,壮汉心中发怵,但他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这一辈子,他从来没上过公堂,也从来没有被万众瞩目过。 今日,他全都经历了一遍,可是,他心中没有得意,只有后悔。 若是重来一次 “不用害怕,你看见了什么就说什么,因为说假话很快就会被揭穿。” 王庾温柔的声音传来,让壮汉为之一震,是啊,他之前说假话,都被揭穿了。 他面色一凛,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老老实实回道:“那天晚上,我正要收摊回家,就看见一位妙龄女子站在湖边,孤零零的,似乎在等人。 “我一般是戌正收摊,所以记得那个时辰就是戌正。 “这个时候,一位郎君去了湖边,并与女子交谈。”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苏亶:“那位郎君就是他。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就起了争执,还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心中惦记家中孩子,没过多关注就回家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一声巨响,回头去看,就只看见郎君和他的侍从站在岸边,湖中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正是死者。 “郎君没有救人,带着侍从跑了。 “我当时害怕,也跑了,第二天就听到了女子溺水身亡的消息。” 王庾忿忿指责:“但凡你有良心,及时叫人去救,张雨蝶就不会死了,好好的一个姑娘,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年华,就死了。” 壮汉羞愧地低下了头。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人死不能复生。 王庾看向了眉头紧锁的苏威,高声说道:“副留守,此案已经水落石出,苏亶就是推张雨蝶下水致其死亡的杀人凶手,还请副留守将其关押,从重判决。” 一听要坐牢,甚至可能还要处斩,苏亶吓得魂飞魄散,抱住苏威的大腿就哭喊:“翁翁,救我啊,我真的没推张雨蝶,真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我这次真的没撒谎,你要相信我啊。” 他是真的害怕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好不凄惨。 但门外的百姓却同情不起来,杀人偿命,这是天理。 苏威怜惜地看了苏亶一眼,随即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刚才证人说了,他回头后就看见死者已经落水了,也就是说,他没有亲眼看见苏亶推人下水,所以不能判定苏亶就是杀人凶手。” 王庾顺势接道:“那要怎么解释苏亶在死者落水之后逃跑的行为?难道不是因为杀人后的心虚,或者是害怕被人发现吗? “当时死者并没有死,还能呼救,苏亶就算自己不会水,侍从总会水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两人都不会水,难道不会叫会水的人来帮忙吗? “再者是,当时去府衙叫人,也来得及救人,为什么苏亶选择逃跑呢? “还有死者手中的残玉怎么解释?那可是苏亶的贴身玉佩。”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苏威哽住,无法辩驳。 默了片刻,苏威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苏亶不及弱冠,还不懂事,哪经得起这般场面?自然是被吓着了。 “人在受惊的情况下,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是正常的,这不能怪他。” “呵呵。” 王庾忍不住冷笑:“一条人命,在副留守眼中就如此微不足道?一句不懂事就能推掉?” 苏威:“”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苏亶就是最大嫌疑人,如果副留守找不出证据证明苏亶没有杀人,那就请副留守按照正常程序将苏亶打入大牢,延后再审。 “若是半个月内,还是没有找出证据,那就请副留守判斩立决。” 王庾的话铿锵有力,态度十分强势。 苏亶大慌:“翁翁,我不要坐牢,牢房太恐怖了,我是房国公府的人啊,我怎么能坐牢呢?” 是啊,他房国公府的人,怎么能去坐牢?要是消息传回洛阳,指不定有多少人笑话他房国公府呢。 苏威摸了摸下巴上长长的胡须,发号施令道:“此案疑点重重,现将苏亶软禁在家,待有证据后再开堂审理。 “来人啊,将苏亶押回府邸。” 衣着朴素的骁果军终于有机会露面,扶起苏亶就要往外走。 “谁都不许走。” 王庾一声大喝,唐俭和段志玄顿时就带着人将门口严严实实地堵住,阻止他们离开。 两方气势汹汹,目光对视,火星子“滋滋”碰撞,再一次陷入了对峙。 只是这一回,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赤金盔、光明铠穿戴在对方身上,骁果军五味俱陈,心里就少了一分底气。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在公堂上“摆阵”? 苏威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我看,是房国公你想造反吧?” 伴随着沉稳的声音,一道伟岸颀长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王庾欣喜地跑过去:“唐公,你凯旋归来啦!” 李渊听见这话,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脸上顿时就露出灿烂笑容,一把抄起王庾抱在怀里:“哈哈,那是自然。” 他战无不胜,自然不会输。 众人齐齐向李渊行礼:“见过唐国公。” 唐俭和段志玄一干人等看见李渊很高兴,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下巴抬得更高了。 但有一个人很不高兴,那就是苏威,李渊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赵才失败了。 他不得不强颜欢笑地迎上去:“恭喜唐国公凯旋而归。” “同喜同喜。” 李渊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下一刻,脸色一变,不阴不阳地说道:“房国公这个副留守代管郡务做得很称职啊。 “包庇杀人凶手,还强硬地要放跑凶手,副留守,你可知包庇凶手,视同共犯?” 苏威一噎,无法反驳。 李渊可不想跟他扯嘴皮子,利落地下令:“来人啊,将凶手苏亶打入大牢。” 衙差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抓人,就见门外走进来一队士兵,抓住苏亶就往外拖。 张县尉:“” 衙差:“” 这好像是他们的差事。 “翁翁,救我啊”苏亶奋力挣扎。 士兵一个手刀下去,苏亶“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丝毫办法。 论爵位,他和李渊同是国公,但李渊还是皇亲国戚。 论官职,他只是太原副留守,李渊却是太原留守,官位在他之上。 裴寂朝百姓们挥手:“好了,案子审完了,大家都散了吧。” 百姓们意犹未尽地走了,但眼底闪烁着熊熊八卦之火,这下,茶余饭后可有的聊了 “回府。” 李渊一声令下,抱着王庾当先跨出府衙大门,秦琼等人紧随其后。 刚走下台阶,张出尘和李靖匆匆赶来,心急如焚:“王小娘子,我儿子李德謇在哪里?” 第67章 依然有效 “王小娘子?” 段志玄一个箭步冲下台阶,跑到李渊面前打量他怀里的王庾:“你是个女娃?” 秦琼愣了一下,也冲了过去,目光探询:“小庾儿,你不是我弟弟,是我妹妹?” 罗士信紧随其后,瞪圆了双眼,表情夸张。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打量了王庾好几遍,差点失声:“你你竟是个女娃娃?” 这么久了,他居然没看出来?难怪长得这么俊俏。 程知节几人经常出入唐国公府,与王庾打过交道不下十次,愣是没看出她是个女儿身,此时受到的冲击并不比段志玄小。 只有唐俭默默地解下酒葫芦,灌了大半壶酒。 见李渊父子并不惊讶,裴寂知晓他们早就知道了王庾的身份,一巴掌拍在李渊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李兄你也太不仗义了,府上居然藏着这么一个聪明的小娘子。” 他们可是一进城门就听见周围百姓在议论“唐国公府的小神童去府衙伸冤了”,李渊一听,就带着大部队来了府衙,一刻都没停歇。 这老小子,怕是有人吃了小庾儿呢!结果却是小庾儿给了房国公重重一击,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解气。 不愧是这老小子带出来的娃娃,狡诈得很。 王庾不在乎别人知道她的女儿身,最初刻意伪装成男孩子,是因为身在狼窝。后来到了太原之后,有了李渊这座靠山,她就不怕别人因为她是个女娃就欺负她了。 如今大家都知晓她的身份,她反而轻松多了,朝众人露出她粉嫩的牙床:“嘿嘿!!” 这时,长孙氏从一旁马车上走下来,先是给李渊见礼,而后对张出尘说道:“张娘子放心,李大郎在我府上,你不用担心。” 李靖暗自腹诽:就是在唐国公府才担心。 “嗯好吃再来一盘羊肉” 李德謇正吃得欢,抬眼就看见李靖和张出尘,吓得嘴里的骨头掉了出去。 “啪” 骨头正好掉在汤碗里,溅出来的汤撒了他一身。 “阿耶阿娘你你们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李德謇连忙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唇,堆出谄媚笑容迎上去。 李靖二话不说,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看来你是在唐国公府乐不思蜀了。” 王庾斜倚在门口,幽幽道:“经常打脑袋是会把人打傻的。” 李靖还想再拍的手顿时就停在了空中。 张出尘一巴掌拍掉李靖的手,嗔道:“现在你相信了吧?打孩子不能打脑袋,你要打可以跟我一样打他屁股啊。” 李德謇:“” 他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胳膊中,脸烧得发烫,实在没脸见人了,他这么大的人还被父母打屁股,传出去像话吗? 李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仍强硬道:“我小时候,阿耶就是这么打我的,现在不也很聪明吗?” 没见过这么自夸自吹的人,张出尘懒得理他,安慰儿子去了。 “走,我们回去。”李靖欲拉人。 李德謇一听,连忙往后退:“不,我不回去,小庾儿说要我陪她玩几天。” “玩?”李靖听见这个字,火气又上来了:“你瞧瞧人家,六岁的年纪,一天能背一本书,每天练功骑射样样不落。 “你再瞧瞧你,让你读书,你只会装个样子,骑马倒是在行,但射箭连个鸡都射不中。 “你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跟人家一起玩? “你不觉得羞愧吗?” 这样一听,李德謇顿时就觉得羞愧难当,但那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理直气壮道:“反正我不管,我已经答应小庾儿了。 “阿耶曾经说过,做人要守信用,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李靖:“” 王庾悄悄地对李德謇竖起了大拇指。 李德謇初时不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但看见王庾投来赞赏的目光,顿时就得意了,下巴抬得高高的,再看向李靖的目光就有点挑衅的意味了。 触及李德謇的目光,李靖顿时就火冒三丈:“你个臭小子,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扬起手就冲过去。 “药师。” 李渊轻飘飘的一句呼叫,就让李靖停了下来,“药师,大郎既然和小庾儿约好了,就让他在我府中多住几日。 “你不用担心,大郎在我府上绝不会出事,三日后,我定当派人送他回去。” 李德謇大失所望:“啊,就三日啊?” 李靖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你还嫌少?” 李德謇立马举手投降,紧闭嘴巴。 “如此,那就麻烦唐公了。”李靖客气地说道。 李渊笑容和煦,态度十分亲切:“不必客气,到午膳的时辰了,药师和张娘子就留下来用膳吧。” 不只李靖夫妇,还有程知节、秦琼等人一起在唐国公府用午膳。 席间,众人频频往小庾儿的方向看,一边想着她的事迹,一边在心里腹诽:怎么就是个女娃呢? 王庾假装没看见众人的目光,神情自若地吃饭。 饭后,秦琼终于逮住机会问王庾:“你是我妹妹?”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已到,她应该说真话了。 于是,王庾很严肃地对秦琼说道:“秦兄,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兄弟,也不是你的妹妹,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我之所以骗你,是因为你是个人才,我想要你来太原帮唐公,所以就骗了你。 “秦兄,对不起。” 王庾深深地鞠躬,歉意十足。 罗士信顿时大怒:“我就说你小子是骗叔宝的,果不其然,哦,不,是臭丫头。 “叔宝,我们走,回洛阳。” 没拉动。 罗士信回头去看,却见秦琼痴痴地望着王庾,岿立不动,就跟雕塑似的。 “走啊,她骗你,李二郎也骗你,估计唐国公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太卑鄙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罗士信又去拉秦琼,这一次加重了力气。 李世民走了过来,对着他们道歉:“二位,对不起,我和小庾儿确实骗了你们,但却是出自一片爱才之心。 “我们大家相处了两个月,小庾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阿耶又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们都很清楚。 “除了小庾儿编造的叔宝是她的兄长外,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世民顿了一下,目光幽深地看着秦琼,沉声道:“那日在悬崖,我说的话依然有效,只要你们想走,我绝不会阻拦。” 罗士信一听这话,连忙去拽秦琼:“走。” 第68章 这么随意 罗士信用了八成的力气去拽秦琼,结果秦琼还是岿然不动。 “走啊,这里不值得你留下。”罗士信颇有点恨其不争,打算动用内力拖秦琼走。 秦琼挣脱他的钳制,又瞥了一眼王庾那双如水的桃花眼,对李世民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那日在悬崖上说,如果能活着离开,就不走了。” 李世民笑了,上前拍了一下秦琼的肩膀:“好兄弟。” 罗士信顿觉没趣,扯了扯嘴角:“不走就不走。” 李世民又拍了他一下:“你也是我的好兄弟。” 罗士信迟疑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秦琼又开始盯王庾的眼睛,只深深地瞅着,也不说话。 王庾只觉得瘆得慌,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又见他一直不说话,咬了咬牙,抬头与他对视,再一次真诚地表示自己的歉意:“秦兄,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秦琼冷不丁道:“你是故意的。” 王庾:“” 看王庾吃瘪,罗士信忍不住偷笑。 因为内疚,王庾也不敢骂罗士信,只好硬着头皮对秦琼说道:“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厚道,二郎和唐俭、段志玄他们也是被我拉下水的,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是真的把你和罗兄当亲兄长看待的。 “不是有句话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吗? “只要感情好,管他有没有血缘关系,你说对吧?” 秦琼阴沉的脸稍缓,凝眉问道:“你真的把我当亲兄长?” “那是自然。”王庾连忙点头,怕他不信,又强调了一句:“就像我对二郎、段志玄和唐俭他们一样,你们都是我的兄长。” 听见这话,又想到段志玄被冤枉杀人,她全力找线索施计洗清段志玄的嫌疑,秦琼心中一软,仅有的那一丝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我原谅你了。” 王庾顿时就笑出了牙床:“多谢兄长。” 听见“兄长”二字,秦琼阴沉的脸终于放了晴。 这时,张亮和程知节、徐世勣走了过来,“李二郎,两月之期已到,我们该告辞了。” 秦琼大感惊讶:“你们要走?”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军营一起训练,一起生活,早已成为了好兄弟,乍然听见他们要离开,心里很难受。 看见程知节点头,李世民大为失落,他还以为,两个月足以留下他们三人,却没想到,他们依然要走。 王庾也很失望,她冒着生命危险将程知节和徐世勣掳来,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到李密的身边,这让她对李世民很失望。 不是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很有自信吗?怎么就留不住三个人才? 触及王庾那埋怨而又失望的眼神,李世民顿觉心虚,这是在怪他?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要走,他能怎么办?他也想留下他们啊。 李世民脑仁一阵阵地抽疼,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把他们留下来。 但王庾是多要强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走人才。 她微微一笑,仿佛毫无芥蒂:“既如此,程大哥你们就去跟唐公告别吧。” 说完,走在前面带路:“这会儿,唐公应该在书房,我带你们去。” 李世民不知她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按捺下心中的焦虑,一路跟随他们去了李渊的书房。 看见王庾随李世民出现在书房,李渊正要出言训斥她,就看见了后面的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李渊讶然,刚才管家只说“二郎求见”,并没说还有其他人。 程知节抱拳道:“唐公,两月之期已到,我们特来告辞。” 李渊皱起了眉头,语气带有一丝不悦:“你们要走?” 他可不愿意,这么勇猛的将才,当然是留在自己身边最好。 程知节似乎不在意他的态度,点了点头:“对。” 李渊眉间的皱纹更加深刻,拧成了沟壑,他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程知节。 房中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紧张只持续了几瞬,王庾就出言打破了沉寂:“唐公,这次逼退突厥,您还没有论功行赏呢。 “我听二郎说了,在这场仗中,程知节徐世勣他们都非常勇猛,杀了突厥几千人。 “再加上之前的战功,我看就提拔程知节为校尉吧。 “呃,徐世勣和秦琼他们表现也很出色,就通通擢升为校尉好了。” 李世民:“” 李渊:“” 官职是这么随意给的吗? 不过 看着程知节几人意动的神情,李渊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随即说道:“好,就依小庾儿所言。” 程知节:“” 徐世勣:“” 张亮:“” 秦琼:“” 罗士信:“” 都这么随意吗? 王庾趁机对程知节说道:“程兄,你看都快过年了,你们就别走了,留下来一起过年吧。” 升了官,不信你们还不留下来。 程知节面容松动,但还是没有答应。 王庾狠狠地磨了磨牙齿,心中一横,拉下了老脸,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抓住程知节的手臂晃了晃,语气软萌:“程兄,你就留下来吧,你上次教我的招式我还没学完呢? “教人武功不能半途而废的哦,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来教我武功。” 第一次听王庾用嗲得发腻的声音说话,李世民顿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满地,这个小丫头,为了留住程知节他们真是豁出去了。 相比她,自己可就差远了,惭愧,惭愧,李世民默默地垂了眼,暗自忏悔 李渊却看得满脸慈爱,觉得王庾这一番动作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自然娇萌,真是可爱极了。 他理想中的女儿就是这副模样,会撒娇会骑射,聪明又贴心,机智又可爱 在知道王庾是个女娃的前提下,再被她这样拉着撒娇,程知节自然是吃不消,甚至还有点受惊。 他连忙去掰王庾的手,又怕力气太大伤着她,动作格外轻柔,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价值连城的瓷器。 终于扯掉王庾的手,程知节立马往后跳了两大步,快速说道:“好,我答应你留下来。” 闻言,王庾如释重负,悄悄抖了抖自身的鸡皮疙瘩,再多说一句,她自己都要吐了。 程知节留下来了,徐世勣和张亮自然也留下来了。 李渊心中高兴,亲切地安抚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出了院子,张亮拉着程知节慢腾腾地走在最后,低声问道:“程兄,你怎么能答应留下来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起回瓦岗寨的吗? “听说李密已经是瓦岗寨的头号人物了” 第69章 怎么处置 程知节望了望天,幽幽说道:“这天气,眼看着就要下雪了,恐怕我们刚出太原,就会被困在路上。” 张亮一愣,也跟着望向天空,虽然天气很冷,但是晴空万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雪的天气。 不过,临近年关,下雪也是正常的。 “那你的意思是,等过了年,天气好转,我们再走?”张亮试探着问。 “不,我们不走了,就留在太原。”程知节说。 不走了? 张亮一脸懵逼,刚才一副坚决要离开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就变卦了?难道是因为官职? 程知节低声解释道:“我刚得到消息,一个月前,李密再次对洛口发动了攻击,但失败了。 “最近荥阳风平浪静,李密没有再起战乱,听说是被朝廷招安了。” 张亮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如果李密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那他就是朝廷的人了。 李渊也是朝廷的人,既然都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回去投奔李密? 在太原也是一样的,何况他们现在积累了战功,有了不错的官职,李渊也看重他们,现在的日子比在瓦岗寨舒服多了。 既然程知节早就知道了消息,为什么还要听从王庾的话去跟李渊告辞? “哦!” 张亮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秦琼三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张亮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等到秦琼他们转过身去,他凑近程知节,奸笑道:“原来你早就打定主意留在太原,刚才那一出,是以退为进,为了捞官职的。 “程兄真是聪明,张某钦佩不已。” 程知节笑笑,不置可否。 早已看穿一切的徐世勣陪同在秦琼身边,和他们说说笑笑,仿佛没看见后面两人的小动作。 书房中的李渊正在骂王庾:“他们的两个月是到了,你的两个月还没到呢? “擅自进我书房,你挑战失败了,以后再也不许进我书房。” 王庾不慌不忙,爬到椅子上坐好,心中感叹了一句,还是椅子坐着舒服,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李渊:“唐公打仗打晕了吧? “你去马邑之前就说,只要我背完六十本书,就让我进书房,不限时间。” 李渊一愣,突然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但想到管家跟他禀告的事情,他狐疑道:“你这些日子天天出去逛街,你还有时间背书? “我走之前,你还有二十本书没背吧?我不信你这么短时间就背完了。” 王庾有点嘚瑟:“逛街不影响我背书啊,反正你和二郎、长孙姐姐挑的书,我一字不错地都背下来了。你不信的话就去问长孙姐姐吧,她不会骗你的。 “再不然,我也可以现在背给你听。” 李世民暗暗称奇,这小丫头果真是天赋异禀。 李渊刚回来,一堆事需要处理,不想听她背书。不过看她肆无忌惮的模样,李渊相信了她的话,当然,他还是会去找长孙氏验证的。 “不用背了,我相信你。” 王庾想起抬回来的骁果军的尸体,问道:“对了,那些骁果军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死了?” 李渊闻言怒气上头,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接话。 王庾一头雾水,便看向李世民。 于是,李世民将骁果军暗杀他们的事情讲了一遍。 王庾听完,摸向左手虎口,久久没有出声。 看来,杨广真是穿越的,一心想要置李渊于死地,阻止唐朝的建立。 如今战乱似乎都停止了,各地匪首也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整个隋朝江山,似乎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李渊若想揭竿而起,没有合适的理由 她正胡思乱想,李渊却说起了苏亶涉嫌杀张雨蝶的案子:“对了,你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苏亶杀人吗?” 王庾缓过神来,摇了摇头。 沉默片刻,又道:“我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 王庾见李渊和李世民齐齐看了过来,颇有点不好意思:“是他们先冤枉我和段志玄、唐俭的,所以我才扣下了证据。” 接着又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他们听。 李渊频频点头:“嗯,不错,做得好。不过这件事我不宜出面,既然你是受害人,那就由你去交涉吧。” 王庾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答应了:“好,我去办。那死了的骁果军怎么处置?” 提起死了的骁果军,李渊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他冷笑一声,道:“自然是从哪儿来,就送哪儿去。 “突厥退兵,这是喜事,临近年关,也该让陛下高兴高兴了。” 王庾心中腹诽:恐怕杨广听到消息高兴不起来。 提到骁果军,李渊就想起了段志玄他们穿在身上的光明铠,问王庾:“听说你抢了苏威手底下骁果军的装备,苏威没找你麻烦?” 王庾哼道:“技不如人,他还怎么好意思问我要装备,我说了那些装备是他擅闯唐国公府吓着长孙姐姐的赔礼,他不敢问我要。” 李渊抚掌,大赞:“做得好,不愧是我唐国公府的人。” 又给自己脸上贴金,王庾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计较,“对了,那些死了的骁果军,唐公还是把他们的装备留下来吧。 “那些装备可都是好东西。” 李渊想了一下,道:“你抢的那些够了,死人身上的东西我不要,晦气。” 王庾瞟向旁边的多宝阁,腹诽道:怎么不嫌弃多宝阁上那些宝贝,不也是前朝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李渊的用意。 城外官道上,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地往马邑方向驶去。 张出尘觑了李靖一眼,见他依然板着脸,很生气的模样,就放软了态度,柔声说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担心德謇。 “王小娘子那么聪明,德謇跟她相处几日,说不定能沾点福气,读书变聪明了呢? “你不是总骂德謇不省心让你生气吗?现在好了,他不在家,就没人惹你生气了?” 李靖瞪了过去:“我是嫌他不听话吗?我那是担心他。” 张出尘笑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刚才你也见到了,德謇在唐国公府吃得好睡得好,不知道多开心呢。 “再说唐国公府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德謇能有什么危险?” 看着她一脸轻松,李靖有苦难言,嘴唇翕动了好几次,终于开了口:“难道你没发现” 第70章 众生皆苦 醉香楼。 唐俭坐在后院的屋顶上,喝一口酒就看一眼段志玄,见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将近半个时辰,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兄弟这次是被伤得狠了。 “哎,哎,唐兄,段兄。” 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唐俭探头往底下一看,见王庾正晃动着她的小短手,奋力呼喊:“快带上我上去。” 唐俭去看段志玄,见他只是瞟了王庾一眼,就再也没动静了。 唉。 唐俭纵身一跳,脚尖点地,抱起王庾飞上了屋顶。 刚触及瓦片,突然想起王庾是个女娃,唐俭手一缩,就放开了王庾。 王庾:“” “啊,我还没站稳呢。”王庾往后倒。 段志玄伸手一捞,把王庾又捞了回来。 站稳之后,王庾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挨着段志玄坐下,又狠狠地瞪了唐俭一眼:“我是烫手山芋吗?” 这么着急就松开了她,害她差点就摔成肉泥了。 唐俭心虚,垂下眼,嘟囔道:“这不是想着你是个女娃娃,男女授受不亲嘛!” 王庾气急:“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才六岁,你用得着这么早就拉开距离吗?” 唐俭立刻低头:“对不起。” 王庾还想再骂,就被他一句“对不起”给噎了回去,认错态度太及时太端正,她突然骂不出口。 她自觉无趣,去看段志玄,才发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味,特熏人。 王庾捂住鼻子嫌弃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借酒浇愁愁更愁,你不懂啊?” 段志玄没理她。 王庾又埋怨唐俭:“唐兄,你也是,明知道段兄心情不好,还让他喝这么多酒?万一喝醉了发酒疯怎么办?你也不劝劝?” 唐俭:“” 他劝了啊,但是没用啊。 不过,想起上次段志玄喝醉酒把自己当壁虎满墙壁爬行的场景,唐俭就头疼,最后段志玄要爬屋顶内墙,他怕段志玄摔死就一个手刀下去,把段志玄打晕了。 事后他描述给段志玄听,段志玄却不记得醉酒时发生的事,直骂他毁他清誉。 唐俭:“” 王庾是听说过这件事的,虽然当时听了很想看段志玄再表演一次,但是今天这个情况,还是不看了吧。 她伸出手,在段志玄面前晃了晃,然后落定:“这是几?” 段志玄翻了个白眼,道:“我还没醉。” 王庾侧头去看,正脊上一字排开了十八坛酒,全都空了,她惊道:“你的酒量又上升了?” “厉害啊,比唐兄厉害多了,照这样下去,你快成千杯不醉的酒神了。” 唐俭听见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就黑了,转念一想段志玄心情不好,就不计较谁酒量好的问题了。 段志玄保持沉默,要是平常,王庾说他比唐俭厉害,他铁定翘尾巴,但是现在,他是真没心情攀比。 王庾见自己这么努力,段志玄都没有开心一点,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见状就默默地陪他坐着,赏月。 额,还别说,今晚月色挺好的,月如钩,星如雨,虽然有点寒冷,但她身上的狐裘小披风很暖和。 这可是长孙姐姐亲手为她缝制,一针一线都带着温暖。 “唉,太苦了。” 段志玄突然一声长叹,眉宇间满是忧郁哀伤。 王庾看了眼他手中的酒坛,不知他是说酒还是在说他自己,她望着弦月,语气悲悯:“众生皆苦。” 唐俭横了她一眼,这话说的更忧伤了,这是在劝慰吗?分明就是伤口上撒盐。 这还不算,当看见王庾掏出的东西时,他顿时就觉得不该指望一个六岁的女娃来安慰情伤严重的段志玄。 “这是张雨蝶送你的那个定情信物。” 段志玄侧头看去,当看见静静地躺在王庾手掌中的那个熟悉的香囊时,他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他嘴唇翕动,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触及香囊时,他心中某处轰然崩塌。 段志玄盯着香囊发苦,呐呐问道:“这个香囊怎么会在你手中?” 唐俭也很好奇:“对啊,这个香囊不是应该在张雨蝶手中,然后作为呈堂证供的吗?” 王庾左边嘴角微勾,发出一声冷笑:“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原来是她把香囊调包了。 可王庾话里的“钱”字刺激了段志玄,他猛地站起来,将手中的香囊狠狠地甩了出去。 他眼前又浮现了张大成那副讨厌的嘴脸:“你以为我妹妹真喜欢你?她不过是看在你们家境还算殷实的份上才跟你好的。 “但你算什么东西,怎么能和房国公府的郎君相比? “你比苏亶有钱吗?你比他家世好吗? “呸,自以为是” 现在想来,他当初要当掉抢苏亶的那块玉佩时,不小心被张雨蝶看见,张雨蝶软磨硬泡地要他将玉佩送给她,那个时候她就动心了吧?毕竟她从来没见过那么上乘的玉佩。 一想到这些,段志玄就气得发抖,为张雨蝶的背叛,为自己的眼瞎,还为自己的无能 王庾和唐俭一脸懵逼地看着段志玄的脸色如变色龙一般变换不停,最终定格成青色。 这是恼羞成怒了? 因爱生恨? 王庾在脑海中换了无数个词来形容段志玄此刻的心境,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但转念一想,甭管段志玄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作为朋友,应该帮他振作起来。 “啪啪啪。” 王庾拍着手掌,赞道:“扔得好!!” 段志玄看过来,目光黯然幽深。 “男女之情,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并不能长久。人活一世,不能陷在小情小爱之中,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见段志玄凝眉思索,王庾一字字道:“比如,建功立业,护佑天下苍生。 “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没出现只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你躲都躲不掉。” 听完这番话,段志玄和唐俭顿觉一股浩然正气从心底升起,迅速膨胀进驻了身体每寸血肉,着,叫嚣着。 这一刻,段志玄望着并不圆满的银月,却觉得豁然开朗,心中的愤懑与愁苦消弭殆尽。 唐俭只觉得王庾简直就是自己的知音,她的话让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信仰重现光辉,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待激动荡漾的心绪平复下来,唐俭突然想到王庾评论男女之情的那句话,再一看她稚嫩的脸庞,拧起了粗眉:“小庾儿,你才六岁啊,你怎么懂男女之情?又怎么能说出这样深刻的话?” 王庾邪恶地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嘿嘿,我最近在看这个” 第71章 娘子聪明 唐俭和段志玄凑过去,见那小册子的封面上写着“才子佳人之劳燕分飞。” 再翻开一看,原来写的是才子贵女间的风流韵事。 唐俭脸一沉,将小册子塞进袖子中,教训王庾:“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背着唐公看话本,没收了。” 顿了一下,又警告她:“念你是初犯,我就不告诉唐公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庾很想翻白眼,当她没看见他发光的双眼呢,分明就是自己想看,还说什么没收? 哼!! 不过她已经看完了,就给他吧。 就这么插科打诨,段志玄的心情已然平和,离开的时候,他往院中的大树瞟了一眼。 三人走到大堂,见伙计正在门口驱赶乞丐:“走走走,一边去,再不走我可就打人了。” 老乞丐见伙计扬起手中的棍棒,吓得身子一缩,拉着孙女走了。 小庾儿皱了皱眉头:“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晋阳城多了很多乞丐?” 唐俭将铜钱递给掌柜,漫不经心地说:“这些不是本地人,是从河南方向来的难民,半个月前,我就发现了。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想想这几天还真是多了不少。” 掌柜忍不住接话:“谁说不是呢,这几天,每天都有很多难民来酒楼乞讨,搞得我都没法经营了。 “听说城外的难民更多,他们大都聚集在城南郊外的大清寺。” 段志玄诧异:“大清寺?那里破败已久,早就没有人了。上次我路过那里,屋顶都倒塌了,就这样还能住人?” 掌柜叹气:“有片瓦遮身,总比没有强吧。” 三人沉默,往门外走。 “唐兄,你送小庾儿回唐国公府吧,我先回去了。”段志玄说道。 看他没醉,唐俭没什么不放心的,当下与他分别。 段志玄走了几步,突然身形一闪,绕到后面的巷子,翻墙跃进了醉香楼的后院。 他飞身上树,在一个树杈处找到了香囊。 回到府中,段偃师一直在等他,“你回来了。” 段志玄点了点头,问:“这么晚了,阿耶怎么还没睡?” 刚问出口就触及段偃师担忧的目光,段志玄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父亲是担心他呢。 段志玄心中一暖,微微笑道:“阿耶放心,我没事,刚才和唐俭喝酒去了。天色已晚,阿耶去睡吧,我先回房了。” 说罢,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段偃师看他跟平常一样,似乎并不伤心,心中稍安。 段志玄回到自己的房间,掀开香炉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啪嗒”扔进了香炉。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看着热腾腾的燕窝粥,王庾突然就失了胃口,她跟李渊说起了难民的事:“唐公,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城中多了很多难民?” 提起难民,李渊神情沉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这件事我早已知晓,那些难民是从河南来的,家乡遭受战乱,迫不得已就来到了太原。 “如今城中已有两三百难民,城外有上千人,这还是城门守卫管制的结果。” 李世民接道:“这样阻拦难民进城也不是办法,当他们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会进城的,到那时,恐怕我们想拦也拦不住。” 王庾摸了摸虎口,沉吟道:“堵不如疏,若是一味暴力镇压,反而会出现控制不住的场面。” 李渊沉默了。 李世民凝眉思索。 长孙氏看了看他们三人,突然出声:“我有个好办法。” 三人皆看了过来。 长孙氏掩嘴咳了咳,缓缓说道:“玄中寺已经修缮完毕,原本过两天是要请各府夫人去参观的。 “目前玄中寺僧人不多,房间富余,不如就将这些难民安置在玄中寺,府中粮食还有剩余,可以先送去玄中寺应急。 “只不过玄中寺若是用来安置难民的话,那各府娘子就不方便去观礼了,还是取消吧。” 王庾一听,若是取消观礼,她就不用应付那些娘子了,谈论佛经什么的,太伤脑了。于是,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就听长孙姐姐的。” 李世民拍手赞道:“娘子真是聪明,这样一来就解决了难民的住宿问题,若是粮食不够,就从府衙粮仓去取。 “明年开春,朝廷的军费也就到了。” 王庾补充道:“先安置下来,再挑选难民中的青壮男丁,送去充军,妇孺老幼就留在玄中寺,打杂也好,做做农活也罢。总之能干活的就干活,不能干活的就休养。” 李世民眼睛放光,这样的话,征兵的人数又多了不少。 李渊扫视他们一圈,嘴角飞扬,颇为满意:“嗯,你们几个真是聪明的孩子,有你们,我深感欣慰。 “行了,这件事就交给二郎夫妇去办。” 晋阳大牢。 看见王庾,衙役们别提有多热情了,这可是唐国公府的小祖宗,唐国公最喜欢的小郎君。 哦,不,是小娘子。 看了眼依然做男装打扮的王庾,衙役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赞叹一句,小娘子长得真俊啊。 城内百姓最是八卦,昨日张娘子那一句“王小娘子”像风一样地传开了。不过短短一日,晋阳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了唐国公府有一位冰雪聪明的“女神童”,五个时辰就能背两本书,每日练功,君子六艺样样不落。 不错,之前听说是五个时辰能背一本书,现在长大了一点,更聪明了,五个时辰能背两本书。 “小娘子,小心台阶。” 衙役殷勤地提醒,甚至伸出手虚扶王庾,生怕她摔倒了。 可不能让这个小祖宗在这里摔着了,这是唐国公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啊,他们可得罪不起。 没听说他们的头头张县尉昨日就去唐国公府负荆请罪了吗?前车之鉴,必须吸取教训。 “小娘子,到了,刘静就在里面。” 王庾淡淡道:“把门打开。” 要是往常,有人这么说,他们早就转身走了,最不济也要捞点钱财才能开门。 但面前的是小祖宗,他们什么也没说,直接开锁,内心还忐忑着小祖宗会不会嫌弃他们动作慢了。 “刘公,我来看你了。”王庾冲刘静裂开嘴笑。 刘静看见她,眸中释放出慈爱的光芒:“小庾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好吃的。” 王庾将食盒放在地上,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一一摆在食案上:“唐公特意吩咐了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这是松花小肚儿、乌米酿宝鸭、拌鸡丝、水晶肘子、清蒸羊羔、什锦豆腐、酱瓜丝儿、翅子汤。” 这一连串的菜名报下来,又闻着菜香味,周围的衙役都开始流哈喇子,不停地咽口水。 真香啊。 刘静进了牢房后,初时待遇比一般囚犯要好,但比起从前的日子,那是苦不堪言。 后来李渊去打仗了,他的日子就沦落到重刑犯了,饭菜都是馊的,馒头是硬邦邦的,差点磕掉他的老牙。 稍微抱怨一句,连硬馒头都没有。 如今看见色香味俱全的菜,刘静不禁眼眶一热,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丝放进嘴里嚼了嚼,呃,真香,真美味。 刘静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庾说着话。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动,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72章 来干什么(加更) “国公爷,您里面请。” 说话间,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看着被衙役们簇拥着走进来的苏威,王庾想到刚才自己也是这么进来的,不禁失笑。 她走出牢房,笑盈盈地冲苏威打招呼:“房国公,这么巧,在牢房也能碰见你。” 这个巧合他可不想要。 一想到要不回来的装备和在牢房里受苦的孙子,苏威心里就堵得慌,对王庾视而不见,径直往前走。 刘静狐疑地打量王庾,昨天在公堂上的事他已经听狱卒说过了,按照常理来说,苏威不理王庾是正常的,但王庾主动上去打招呼,这很奇怪 过了一会儿,看到先前跟着苏威的衙役们都走了出去,王庾对刘静说道:“刘公,你先慢慢吃,我去逛逛。” “哎” 刘静的手连同手中的筷子顿在半空中,他还没来得及阻止,王庾已经往牢狱深处去了。 牢房有什么好逛的? 苏威看着苏亶瘦削的脸颊,不由心酸,“我可怜的孙子,才不到一天,就瘦脱相了” 苏亶没空接他的话,正忙着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苏威见状差点泪目,他的宝贝孙子从小就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这一切都是王庾害的,那个臭小子,哦不,那个臭丫头,总有一日他要让她也尝尝这牢狱之苦。 “亶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还要把那个臭丫头抓来大卸八块,给你出气” 说曹操,曹操到。 王庾探头进来:“房国公,你是在说我吗?” 苏威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而苏亶看见她就像是老鼠看见猫,嘴里鼓囊囊的还没咽下,就跳到苏威身后,躲了起来。 这个小子就是恶魔,一碰上她,他就倒血霉。 王庾悠然自得地踱步进来,一面欣赏苏亶害怕的神情,一面笑呵呵地对苏威说:“呀,房国公准备得还挺奢侈的,这连鹿尾都有,果然比唐国公府的伙食好多了。” 苏威脸一沉,戒备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苏郎君啊。” 话还没落音,王庾突然跳到苏威背后,盯着苏亶道:“苏亶,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亶:“” 比起吃人的怪物,你可怕多了。 苏亶绕到苏威身侧,紧紧地抓着苏威的袖子,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藏苏威袖子中,这样他就看不见王庾这个“小魔头”了。 隔着袖子,苏威都能感受到苏亶的恐惧,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王庾欺人太甚,恼的是苏亶不争气。 “既然你是来看亶儿的,那现在看完了,你该走了。”苏威直接下逐客令。 王庾眉眼飞扬,走到一旁蒲团上坐下,向苏威招手:“房国公,别这么无情嘛,我来是想跟你做一桩交易的。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交易?”苏威冷道:“我没什么交易可与你做的。” 王庾歪着头笑问:“是吗?你不想救苏亶出去了?” 苏亶冒出头来:“你有办法救我?” 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王庾笑眯眯地点头:“当然,我这么聪明,哪有我搞不定的事情,房国公,你说是吧?” 苏威一滞,想起昨天在公堂上的情形,明明是一盘死棋,她三言两语就盘活了,还将亶儿推进了牢狱。 这小丫头,有点邪门。 苏威想了想,终于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你有什么办法救我孙子?” 看着王庾胸有成竹的笑容,苏亶心中生出希望,靠着苏威坐下来。 王庾勾了勾嘴角:“我既然这样说,就一定能做到,只不过房国公得答应我的要求才行。” “什么要求,你说。”苏威也不废话。 王庾伸出右手食指:“第一,放刘静出去,恢复其原来官职,以后不得再追究刘静和长孙顺德之前的事。” 又伸出右手中指:“第二,苏亶出狱后立即去军营报到,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为期一年。期间,房国公不得插手军营之事,一切遵照军规行事。 “只要房国公答应这两件事,我就救苏亶出去。” 苏亶叫道:“我不去当兵,当兵太苦了,我吃不了苦。” 王庾冷笑:“这么说来,苏郎君比较喜欢砍头?” 苏亶:“” 不,他不想死,也不想当兵。 苏亶求助地望向苏威:“翁翁” 苏威无力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理智和果断,“你有什么办法救苏亶?” 王庾笑了:“房国公现在问我,我也不能告诉你,总之,三日之内,我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苏亶的清白,到时候,苏亶自然就能出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苏威心中起了警惕,这个小丫头诡计多端,可不能被她骗了。 “这一点,我和房国公还真是有默契,我也不相信房国公。” 说着,王庾从袖子中掏出纸卷,在地上展开:“这是字据,一式两份,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房国公看完后觉得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吧。 “有字据在手,我们就不用担心被对方骗了。” 说完,朝着牢房门动了动手指,立刻有人端着笔墨印泥走进来。 看来她是有备而来,苏威越发警惕,但他认认真真看过两份字据,却没发现任何问题。 这小丫头,真是来跟他和平交易的? 罢了,为了孙子的性命,暂且就信她一回吧。 苏威签了字按了手印,将其中一份贴身收藏。 王庾拿起另外一份字据很随意地卷了卷就塞进袖子中,“那我就带刘静走了,苏郎君且在牢里安心等着吧。” 苏亶瞅了两眼她潇洒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问苏威:“她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苏威答道,但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底气。 王庾回到了刘静的牢房,见他正用袖子擦嘴,笑眯眯地问道:“刘公吃饱了吗?” 刘静抬头看向牢门,见她一脸的春风得意,心中疑惑,嘴上回道:“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那咱就回家。” 王庾冲他招了招手:“走。” 刘静一脸懵逼,怎么回事?他能走了吗? “你我不用坐牢了?”刘静指着自己,始终不敢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不用了,你现在是晋阳令,还有很多案子等着你去查呢,快走吧。”王庾走进去,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 一路往外走,狱卒们恭敬地对他点头哈腰,殷勤备至,再也没有之前坐牢时的讽刺挖苦之举。 张县尉在牢房外已经等候多时,见刘静出来,慌忙迎上去,“刘县令,这些日子您受苦了。” 说完一挥手,下人们一拥而上,又是准备火盆又是准备柚子叶水,还有干净衣裳、巾帕总之服侍得妥妥帖帖。 苏威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场面,眸中掠过一丝阴狠,且等着,我们来日方长 第73章 我觉得吧 接下来的日子,李世民带领着护卫队协助长孙氏安置难民,王庾日日跟着,也忙得不可开交。 听说长孙娘子修缮玄中寺,安置上千名难民,还拿出唐国公府的粮食接济难民,百姓们都了。各个都称赞长孙娘子善良、唐国公仁义,一时之间,唐国公府的仁善之名传遍了整个太原。 其他的官宦贵族豪绅,听说了这一善举之后,纷纷捐赠粮食,奉献自己的绵薄之力,也好赚取一点好名声。 管家迟疑着去问苏威:“国公爷,我们要不要也捐点粮食?这城中各府都捐了粮食,我们一袋粮食都不捐,似乎说不过去啊。” 这几天,苏威日日都在等证明苏亶清白的证据,无奈已到了第三天,还是没听到任何消息,心里越发烦躁焦虑。 管家这个时候撞上来,可不就讨了一顿骂:“捐什么捐?我孙子还吃不上饭呢,谁来可怜我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给我滚!” 苏威一声大吼,管家立刻闭上嘴巴,走了。 “什么时辰了?”苏威看向阴沉沉的天空,第三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心腹回道:“申时三刻。” 府衙都快下衙了,还没来? 那个臭丫头,莫不是骗他的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威的心就沉到了谷底,她若敢骗他,他就让她死无葬生之地。 临下衙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初时一片一片,接着大片大片地往下落,不过一刻钟,地面已经染成了白色。 看着树枝上的白色,苏威的心情更不好了,他噌地站起来,“去唐国公府。”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进院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喊:“国公爷,郎君” 苏威死死地盯着他:“亶儿怎么了?” “郎” 见管家大喘气,就是不说话,苏威急得想杀人,喝道:“郎君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管家吓得心肝颤了一下,猛然卡住,也不喘气了,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说道:“郎君回来了。” 苏威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皱纹舒展,喜道:“亶儿回来了?在哪儿?” “刚进府,这会儿应该快到了。”管家正回禀,就见两名仆人扶着苏亶走进了院门。 苏威一瞧他虚弱的模样,连忙吩咐:“快去准备热水,让郎君先沐浴更衣。” 走到近前,苏亶一把抓住苏威的袖子,有气无力道:“翁翁我不去军营” 苏威看了看院子中的雪,柔声安抚他:“你放心,下雪了,不用去了。” 等到安置好苏亶,苏威叫来管家:“苏亶无罪释放,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已经打探清楚,这会儿回禀起来,格外顺畅:“听说是马邑郡丞的儿子上府衙去作证,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张雨蝶是自己跳进湖里,郎君只是没有救人就跑了,谈不上犯法。” 苏威张大眼:“那他怎么不报案?又为什么今天才出现?” 管家叹气:“听说他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原本打算去报案的,结果在路上醉倒了。直到今天才听说了这个案子,然后就去府衙说明了情况。”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总之就是那么巧,该出现的时候证人没有出现,在郎君受尽了牢狱之苦后,他又出现了。 苏威听了觉得蹊跷,吩咐心腹:“去调查一下。” 心腹立马去了。 两个时辰后,心腹回来禀道:“证人叫李德謇,是马邑郡丞李靖的儿子。那日他和几个朋友去碧波湖游玩,喝醉了。 “唐国公回来的前一日,长孙氏派人去马邑接走了李德謇,这几日,李德謇一直住在唐国公府。” 苏威黑了脸:“这么说来,长孙氏早就知道了李德謇是证明亶儿清白的证人,却一直扣着,今日才放出来。 “难怪王庾信誓旦旦地跟我谈条件,原来证据一直都在唐国公府。 “李渊那老小子好啊好啊” 苏威一掌拍在桌子上:“欺人太甚!” 第二天,卯时。 因为下了一夜大雪,李世民来到了室内训练场,却发现已经有人在训练了,近前一看,原来是王庾。 她左手拿着匕首,对着一个草人在练手法。 那招式哦,他想起来了,正是程知节使用过的招式。 看她那娴熟的步伐,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只是 “你怎么用左手练了?” 李世民在她身侧站定,左手毕竟不常用,动作看起来别扭又笨拙。 王庾动作不停,回答:“练武嘛,也要讲究左右平衡,右手会了,左手也要会。”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想到之前的事,不禁点破她:“你的右手又疼了?” 王庾没说话,但李世民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刚才停顿了一下,他猜对了。 李世民心情很复杂,这么聪明的孩子却是个残缺的,得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病。 唉,大概老天也是嫉妒她的吧。 李世民默默地从武器架上取下马槊,摆了一个姿势准备开练,顿了顿,突然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好大夫治好你的病。” 说完,挥动马槊,一招一式,极具狠劲。 王庾瞥了他一眼,将眼里的感动逼回去,举起匕首继续刺草人。 两人练完功,沐浴更衣,和长孙氏一起去李渊的院子请安用早膳。 “待会儿我们打雪仗吧。”王庾放下左手的筷子提议道。 李世民瞥了一眼她的左手,注意到她用左手只夹了一个燕饺吃,然后左手用勺子吃了一碗燕窝粥,其他的都没有动。 她今日的食量减了大半,是因为用左手的缘故吗? 李德謇立刻附和:“好啊好啊,还可以堆雪人,去年我堆了个雪人比我阿娘还高呢。” 因为下雪道路不通,他被滞留在唐国公府,想到不用回去念书,他就兴奋地睡不着。 李渊淡淡道:“你们去玩吧,我和二郎要去军营。” 王庾一听,立马说道:“我也去。” 长孙氏看了过来:“你身子弱,禁不得冻,不许出府。” 王庾脸一垮,紧抿嘴唇,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无声地祈求: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长孙氏撇开脸,让心坚硬起来。 王庾见没戏,又去看李渊:“唐公,我还没去过军营,你带我去看看吧。” 为了表示身体没问题,她跳下椅子,打了一套拳,完了之后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们放心,我穿得很厚,我再把长孙姐姐给我做的狐裘披风穿上,保证不会着凉。” 李渊心一软,拍板说道:“好,我带你去。” 长孙氏面色淡淡,在桌下踢了李世民一脚。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手握拳在唇边,咳了两声:“咳咳,额我觉得吧,小庾儿现在的身体好很多了,去军营没问题。 “再说老是呆在屋里,不去外面感受一下寒风,怎么能锻炼抗冻的能力?” 李世民冲长孙氏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娘子,你说是吧?” 父亲的话不能反驳,只能委屈妻子了。李世民心里苦。 长孙氏在桌下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扬声吩咐桑中:“去把我给小庾儿新做的披风拿过来。” 这就是答应了。 李世民悄悄揉了揉小腿,忍着痛保持讨好的笑容不变。 见王庾要去军营,李德謇一个人呆在唐国公府没意思,也说要去。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军营行去。 行至半途,王庾突然说道:“等等,我的小伙伴还没来呢” 第74章 有点丢脸 屋外白雪皑皑,屋内暖气融融,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吃着美酒佳肴,日子舒坦极了。 苏亶饮下美酒,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场大雪来得真及时啊 “郎君,不好了,唐国公找上门来了。”下人仓惶跑进屋子禀道。 苏亶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他来就来呗,肯定是找翁翁商量政事,你慌慌张张干什么?” 下人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快速说道:“唐国公是来抓您去当兵的。” “什么?” 苏亶支撑脑袋的手陡然发软,失去支撑,身体从榻上滚了下来。 苏威脸色发青,看着骑在马上一派悠闲的李渊,牙齿都快磨没了,“临近年关,此时去军营报道还不如明年再去,反正这个时候突厥已经休战,没什么战事。” 李渊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难道休战的时候就不用训练准备了吗?那突厥打来的时候,我们还怎么对抗? “房国公,你说是吧?” 苏威一滞,随即又争取道:“大雪天的,士兵们也不训练,苏亶昨晚才归家,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先休息几天,再去军营报道。” 王庾冷道:“房国公此言差矣,无论什么恶劣的天气,太原士兵每日都要勤加训练,一刻都不敢懈怠。 “苏郎君现在去正好可以体验一下,也能锻炼一下他脆弱的心智。” 苏威从牙缝中挤出字来:“苏亶的身体受不住。” “太原士兵好几万,他们都能适应,苏亶如何适应不了?再说他这几日在牢里吃得好睡得好,又无人滥用私刑,养精蓄锐也足够了,是时候忠君报国了。” 王庾俯视着苏威,微微一笑:“房国公向来守信用,今日再三阻扰,是不是想和我拿着字据去府衙说道说道?” “你”一提起字据,苏威就如鲠在喉,他是被坑惨了。 “既然你这么忠君爱国,为什么你不去当兵?” 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苏亶被人用绳子捆绑着押了出来。 李渊看向苏威,苏威触及他的目光撇过头,不去看他。李渊嘴角微勾,这个老家伙早就知道拦不住,才叫人去绑苏亶的吧? 毕竟还是名声重要。 王庾看见苏亶,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尤其是看见他以这个方式出场,心里就更高兴了。 她对上苏亶愤恨仇视的目光,笑靥如花:“我也想去当兵啊,可惜我年纪还不到。” 苏亶:“” 差点忘了,这才是一个六岁的小萝卜头。 等等,就算她年纪到了,她也是个姑娘家,不能当兵的。 是的,他现在知道了王庾并不是个小子,而是个臭丫头,可这才叫他绝望啊! 唐国公府的侍卫押着苏亶上马。 苏亶奋力挣扎,朝着苏威大喊:“翁翁,我不去当兵,救我,救我” 苏威强制压下心中的酸楚和无力,谆谆教导:“亶儿,你放心去吧,过不了几天就是除夕,会放假的,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回家。” “不”苏亶很绝望,同时也很后悔,他为什么要偷偷溜出洛阳,追着祖父来太原?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李渊笑眯眯地看着苏威:“房国公留步,不用送了。” 苏威:“” 苏威刚抬起的脚顿住,又快速放下来,谁要送他了?哼,他只不过是想送送孙子。 “驾。” 一行人踏着飞雪,扬长而去。 到了军营,苏亶自有人带着去登记报道,而王庾则随着李渊巡视军营。 “赵才没来?”王庾问。 李渊道:“这么冷的天气,估计在家中烤火呢。” 不过,赵才从前几乎每天都来军营,今天却没来,是有点蹊跷。这点风雪,在军人眼中不算什么。 李渊小声吩咐了几句,一个亲卫出去了。 王庾刚才跟着李渊巡视了一圈,见许多士兵在这么冷的天依然拿着枪训练,手上长出的冻疮甚至是流脓了也在坚持。 看得出来,李渊的军队军纪严明、人心齐整,刚征的士兵也很快就融入了正规的训练当中。 不过,军队的装备还是不够,还有一部分人上战场是没有铠甲穿的。 “唐公,朝廷的军费什么时候到?”王庾看着帐篷外的士兵,突然问道。 李渊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已经在路上了,快的话过年前能到,慢的话可能还要两三个月。” 军费真的能到吗? 一想到杨广是个穿越者,王庾就怀疑军费不会送达李渊手中。 过了一会儿,各将领走进大帐。 帐篷里摆着火盆,很暖和,王庾摩挲着鎏金梅形手炉,静静地听着李渊和各将领议事。 起初大家还很好奇,一直打量着坐在一旁的王庾,军中消息虽然滞后,但他们这些中高层的将领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这就是唐国公府的“女神童”吧? 不过谈起正事来,他们还是很专注的,很快就忘记了王庾的存在。 “小庾儿,过来磨墨。”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庾恍然惊醒,看向李世民。 又走神了? 李世民眉头轻蹙,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磨墨啊?” 王庾突然想起来,她赢了挑战,可以出入李渊的书房,可以随时随地跟着李世民,但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世民的书童。 磨墨是书童的差事。 “噢”王庾淡淡地应了一声,放下手炉,跳下椅子,跑了过去。 刚拿起墨锭,墨锭就掉了下去,“咚”的一声砸在砚台上,滚了两圈落下了书案。 这一声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皆看向王庾。 李渊皱起了眉头,磨墨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还大言不惭要做他的书童? 李世民觉得有点丢脸,王庾是他的书童,连磨墨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带出去见人? 王庾没去注意他们的神情,墨锭掉下去之后,她伸出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表情隐忍,略显扭曲。 李世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臂:“你的右手又开始疼了?” “痛,痛,痛。” 王庾连连呼痛,眼圈迅速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李世民连忙松开手,双手伸在空中,颇有点无处下手的感觉:“怎么办?怎么办?” 第75章 你就怎样 李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原来是小庾儿的右手又发作了,想起这件事他就头疼。 他是亲眼目睹了小庾儿在跟程知节学武功时,因为右手突然痛手中兵器掉落,程知节差点杀了她。因为这件事,他下令教习小庾儿武功的人都不能用真刀真枪,都用木制的。 难怪今早见她用左手吃饭,以为她在练习左手,原来是右手痛。 “传军医。” 王庾一听,连忙喊道:“等等,唐公,我这个是老毛病了,李大夫都没有办法,恐怕军医也没有办法。 “不用叫军医了,我用左手也能磨墨。” 说着,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墨锭,准备去磨墨。 李世民心情很烦躁:“不用你磨墨了,去一边烤火吧。” “可是”王庾没动,仰望着李世民,认真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李世民见她较真,心里就更烦躁了,“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王庾扯了扯嘴角,坐回原位,捧着手炉,静默。 众将领听了一阵,仿佛听出了点什么,心中就更好奇了,但他们不能问,也不敢问。 李德謇看苏亶受苦去了,他听唐俭说过苏亶陷害段志玄的事,很是不齿苏亶的行为,要不是长孙娘子让他去府衙作证,他还不愿意去呢。 不过,看着苏亶被那些老兵磨搓不敢反抗真是太爽了。 苏亶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只要他一反抗,不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老兵一定是将他暴揍一顿。苏亶挨了几次打,又打不过他们,只好屈服了。 等到了中午,大家伙在军营吃饭。 军营的饭菜自然没有唐国公府的精细,李德謇一边吃一边小声抱怨。王庾虽然觉得不好吃,但没有抱怨,一边思考一边默默地吃。 回城的路上,碰上了从马邑来的李靖。 两方打过招呼,李靖拉过李德謇,训道:“你小子还真是乐不思蜀了,不想回家了是吧?” 李德謇撇了撇嘴,“哪有?这不是下雪了吗?道路不通。” “不通你个头,那老子是怎么来的?跟我回去。” “回去就回去,干嘛这么凶?” 见李德謇顶嘴,李靖扬起手就要抽,被李渊喊住了。 “药师,我准备在三十那天准备宴席,邀请大家一块儿过年,你到时候记得来啊。” 李靖连忙答应:“好,某一定到。” 李渊又道:“届时我会给各府发帖子,你带着家眷一块儿来,热闹热闹。” 李靖应下,与他们道别。 李德謇默默地爬上牛车,羡慕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庾儿有马骑,他却连驴都没得骑。 因为雪天路滑,李靖赶了一辆牛车来,没有骑他的驴,此时见李德謇痴痴地望着唐国公府的人,一巴掌就拍他脑门上:“看什么看,你又懒又笨,还指望着有朝一日骑上马啊?” 李德謇捂着生疼的脑门,叫道:“谁说我骑不上了?我在唐国公府天天骑马,别提多畅意了。” “马又不是你的,你得意个什么劲?”李靖跳上牛车,拿起枝条一抽,牛车掉头,往马邑方向奔去。 李德謇嘚瑟的气焰顿时就消了下去,低着头,显得恹恹的。 李靖侧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刚才是从军营中出来吧,看你笑得挺开心的,定是很喜欢军营。赶明儿我也送你去军营,让你乐呵乐呵。” 什么?送他去军营? “我不去,我才不要去当兵。”李德謇坚决拒绝。 李靖勾起嘴角,望着白茫茫的前方:“你不是在军营玩得挺开心的吗?再说你去了军营就有机会骑马了,也不用念书,这不正好趁了你的心?” 李德謇犹豫了,不用念书固然是好,但是去当兵也不好啊。新兵进军营都要被老兵磨搓,就算他仗着和李世民和王庾有点交情,不会受老兵欺压。 但以他的本事,在军营也没有出头之日,万一死在战场,那就太惨了! 他虽然纨绔,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反正我不去,阿耶非要我去,我就我就”李德謇突然就顿住了。 李靖嘴角含笑:“你就怎样?” “我就”李德謇想了老半天,最后蹦出一句话:“我就离家出走。” “呵呵,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再说。” “我你你要真逼我去当兵,我就死给你看。” 李靖幽幽道:“你没有勇气自杀。” 李德謇:“” 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他不要面子的啊? 李德謇很郁闷,回去的路上,李靖故作随意地问起他在唐国公府以及在军营的情况。李德謇初时还傲娇地不回答,吊他的胃口,后来被李靖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全说了出来。 “阿娘。” 回到家,李德謇迫不及待地跑到张出尘身边告状:“阿娘,阿耶要送我去军营,你快帮帮我。” 张出尘诧异地放下手中针线,问道:“怎么回事?” 李德謇将事情始末都说了一遍。 张出尘“噗嗤”笑了:“你放心,你阿耶即便是送你去军营,也不会送你去太原的军营。” 不去太原的军营,那岂不是说要送他去太原以外的军营? 那不是更惨吗? 在太原,好歹他混熟了,遇到事还有地方求救,离开太原,他人生地不熟的,有事找谁去? 李德謇顿时嚎哭:“阿娘,我太惨了,小庾儿一个孤儿都活得比我精彩” 房国公府。 赵才神情凝重,长叹一口气后,忍不住问道:“房国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手底下的骁果军已经没了,虽说他和苏威是监军,李渊要调动军队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但同样的,他们若要调动太原的军队,也必须得到李渊的支持。 如今他们打草惊蛇,虽说表面上还没闹翻,但李渊已经对他们产生了警惕,以后行事就艰难得多。 苏威细细品了一碗茶,缓缓说道:“不急,我们有陛下的支持,李渊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何况我已派人进驻军营,日夜监视,总会有好消息。” 赵才想起刚才得到的消息,惊道:“莫不是” “国公爷,洛阳来信了。” 下人的禀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第76章 功不可没 临近年关,大雪纷飞,寒冷在中原大地上肆虐,百姓们纷纷准备御寒以及过年的物品。 洛阳城内商肆鳞次栉比,人群往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今天的朝会,杨广显得特别高兴,他满怀欣慰地看着底下的杨义臣,赞道:“杨爱卿不愧是朕器重的忠臣良将,你一出马,盗匪尽灭。 “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再无盗匪叛乱,你居功至伟。 “擢杨义臣为光禄大夫,兼礼部尚书。” 杨义臣心中苦涩,但面上必须装出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模样:“臣不敢当,谢陛下恩赐。” 杨广撑着龙椅站起来,遥望殿外的景色,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众人一头雾水。 陛下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他们从来没见过陛下这么高兴,甚至有点得意忘形。 想到这大半年来,皇帝变得喜怒无常,他们又默然了。 果然,他是天命之子,老天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不过小小地改变一下,叛乱就平息了。如今天下太平,属于他的盛世又要来了。 杨广笑了一阵,对众臣说道:“朕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今年除夕宴一定要大办,咱们君臣好好乐一乐。” 朝会散后,杨广刚回到宫殿,就有人来禀:“陛下,太原来人了。” 看完李渊的奏报,再听完来人的述说,杨广脸色铁青,一早的好心情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竟敢在大敌当前刺杀主帅,这样的人怎么配做骁果军?”杨广喊道:“来人啊,将那些叛贼挫骨扬灰,逐出骁果军,家人全部打入大牢。” 裴虔通默默地垂下眼:尸骨千里迢迢运回家乡,却不能入土为安,还落得挫骨扬灰家人身陷牢狱的下场,真是太惨了。 “李渊数次击退突厥,功不可没,赏。” 等到殿中闲杂人等退下,杨广将御案上的奏折通通扫了下去,又砸了些瓷器,方才平息内心的怒火。 他朝左右吼道:“难道太原就只有李渊的奏报吗?苏威的呢,赵才的呢?他们没有奏报?” 内侍小心翼翼地回道:“目前还没有。” 杨广气得又摔了一个杯盏。 两个时辰后,终于收到了苏威和赵才的密报,杨广一字一字看完,面色平静了些。 转念一想,如今各地匪首都接受了招安,没有战乱,李渊前世打着反对暴君的理由也就不能成立。 这一世,李渊再也找不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反他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已经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这些日子唐国公府的人很忙,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每个人都忙碌得脚不沾地,就连王庾唯一的小丫环春花也被征调走了。 府中唯一清闲的人大概就是王庾了,因为她那天从军营中回来之后就华丽丽地感染了风寒,病倒了。 一触及长孙氏那淡漠中带点责备又夹杂一丝戏谑的目光,李渊父子尴尬地四处张望,假装没看见她的目光,随后就让自己忙得看不见人。 可怜了王庾日日面对长孙氏,虽然长孙氏没有责备她,但那目光实在是看得人心虚,这让她老老实实在府中待到了现在,一步都没跨出去过。 “唉” 想起这些日子的憋屈,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瞥见手中的书籍,又庆幸还好唐国公府的书多,她可以百万\小!说解闷,不然她铁定要疯了。 长孙氏本人很喜欢百万\小!说,尝尝手不释卷,见王庾每日去训练场练功,琴棋书画样样不落,感到十分欣慰,眼神也“慈祥”了许多,还特意从自己的嫁妆中找了一些适合她这个年纪看的书给她送去。 临近年关,府中的先生早就放假回家了,所以王庾不用去课堂,可以在房中自学,也顺便养养病。 “小娘子。” 一大早就忙得不见人影的春花跑来了。 王庾头也没抬,纠正她的称呼:“叫小庾儿。” 自从大家知道她是女娃之后,长孙氏就不让春花叫她小郎君了,王庾也不想别人称呼她“小娘子”,就让她们叫她“小庾儿”。 春花顺从地改了称呼:“小庾儿,阿郎叫你去祠堂。” “去祠堂?我不去,他们拜祭祖宗就好了,干嘛拉上我,我又不姓李。”王庾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百万\小!说。 春花急了,上前去拉她:“哎呀,你快走吧,阿郎吩咐了一定要把你带去祠堂,否则我会挨打的。娘子给我安排了很多事,我要挨打了就没法做事了。” 王庾:“” 居然还动上手了? 这臭丫头,莫不是平日里对她太温柔,忘了规矩了? 唉,算了算了,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手放开,我自己走。” 春花松手,不忘催促:“那你快点。” 催完就快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望着后面慢慢踱步的小庾儿:“对了,我应该慢点走,小庾儿你人小步子小,赶不上我。” 王庾:“” 居然说她赶不上她? 哼,当她长跑冠军是白拿的吗? 王庾咬牙瞪了她一眼,将书卷了卷,紧握住,躬身,前倾,拔腿就跑。 春花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见她如一溜烟从眼前飞过,消失在拐角处。 “” 太快了!!! 春花愣了愣,好半晌才醒过神来,赶紧拔腿去追,“小庾儿,你慢点,别摔着了” 李渊看了看天色,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长孙氏回道:“都准备好了,小庾儿过来之后就可以开始了。” “小庾儿怎么还没来?” “我让春花去叫了。” “我来了。” 大老远就听见了王庾的声音,众人往院门去看,却见一团红迅速穿过庑廊,落定在他们面前:“唐公找我有什么事?” 众人看向她,因为跑得太快,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穿了一身红夹袄还是因为跑过来的原因,红得像石榴一样,看着可爱又喜庆。 李渊诧异道:“你这速度很快嘛,果然进步很大。” 想当初见她的时候瘦的跟猴子似的,病恹恹的别说跑了,走两步他都觉得她立马能倒下。 “小庾儿等等我” 这个时候,春花终于追上了,弯着腰气喘吁吁的,缓了半晌才向主子们行礼。 李渊看向王庾的目光就更惊奇了,这小丫头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咳咳。” 李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庾儿,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打算收你为义女,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李渊的女儿,二郎的妹妹。 “来,跟我一起祭拜祖宗,将这件事告知先祖。” 说完伸手去牵她。 “不。”王庾扭开身体,避开了李渊伸过来的大手。 第77章 很难听的 李渊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表情很不可思议,居然有人拒绝做他唐国公的女儿? 难道她不知道作为唐国公府的小娘子意味着什么吗? 那可是锦绣富贵的生活,那是上流勋贵的地位,那是皇亲国戚 这个臭丫头 李世民夫妇同样很不解,皆疑惑地看向王庾。 “小庾儿,你为什么不答应?做阿耶的女儿不好吗?做我的妹妹不好吗?”李世民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王庾皱起了眉头,神情抵触:“我不要改姓。” 李渊懵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怕改姓啊,没想到她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哈哈,你这个丫头不想改姓就不改了。” 王庾闻言终于放松了表情,下一刻想到了什么,又道:“以后也不许让我改姓。” 听说当皇帝的最喜欢赐人国姓了,她可不想叫李庾。 李庾,鲤鱼,很难听的。 “好,我答应你。”李渊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小发髻,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今天是他第一次看王庾穿女装。 一身大红色的裙装再加上头发上的红色头绳相互交映,显得像个福娃,胖乎乎的特别喜庆。 李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小庾儿还是穿女装更可爱 李世民盯着王庾的手,揶揄道:“你现在跟你长孙姐姐是越来越像了,走到哪里都不忘带本书看。” 王庾斜仰着看他,嗤道:“你以为像你啊,只知道骑射,不喜欢百万\小!说。” 李世民脸上的笑凝固,尴尬了一瞬,讪讪一笑:“那都是年少时候的事了,我现在有空的时候也经常百万\小!说好吧,别说的我不学无术似的。” 他承认,从前不太喜欢百万\小!说,最喜欢的还是骑射,当然现在也是。但自从和长孙氏成亲之后,见长孙氏无论到哪里或者在做什么,只要有百万\小!说的机会她就一定在百万\小!说。 后来到太原之后,王庾跟着长孙氏,也每日百万\小!说,最可气的是她小小年纪,背书特别厉害,衬托得他真好像不学无术,肚里什么墨水都没有。 这不,为了不落在她们后面,他又重拾了书本。 “对,你有空的时候会百万\小!说,但你这个有空就少的可怜,一个月也就两三次。”王庾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李世民:“” “这本书送给你的。” 王庾将手中的书抛了过去,搀着长孙氏往里走:“长孙姐姐,我们进去吧。” 李世民忙接住书,看了看封面,道德经。 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觉得王庾是拿这本书讽刺他,脸顿时就黑了,他将书往旁边一抛:“收起来。” 亲随慌忙接住,塞进怀里。 祭祀祖宗是一个严肃而又繁琐的仪式,当李渊带着他们祭祀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小庾儿,现在该改口了吧?”李渊笑眯眯地看着王庾。 王庾咧开嘴憨笑,恭敬地给他施礼:“阿耶。” 听见这句称呼,李渊笑开了花,往旁边伸出手,立即有仆人递上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 “来,这是给你的。”李渊将檀木盒递到了王庾的面前。 盒子都这么贵重了,何况里面的东西,王庾笑得更开心了,说话的声音更加甜糯:“多谢阿耶。” 李渊笼着手,笑得合不拢嘴,看着王庾的目光中满是宠溺,身边还是要有个女儿在啊,瞧瞧,小丫头笑得多可爱,“阿耶”喊得多甜呐。 不像他那些个亲生女儿,要么就怕他怕得说话都支支吾吾,要么不怕他的就粗声粗气,别说甜言蜜语了,连句软话都没有。 还是小庾儿乖巧懂事啊 王庾接过盒子,又甜甜地冲李世民和长孙氏喊道:“二兄,嫂嫂。” 虽然她还是喜欢喊长孙氏“姐姐”,但喊“嫂嫂”也不错啊,瞧瞧李世民和长孙氏掏出的盒子,比之李渊的礼物也不差,看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就她被蒙在鼓里。 考虑到大家要回家守岁,宴席安排在午时。 邀请的人中只有李靖不住在晋阳,昨日他们一家就到了唐国公府,李渊还邀请他们留在唐国公府过年,住几日再回马邑。 李靖自是应下,从晋阳到马邑要好几天,他们就算是参加完宴席回去,除夕之夜也赶不回去。 这一日没有风雪,暖阳高照,柔和的阳光撒在身上,暖到了心窝里。 巳时初,王庾就跟着长孙氏开始迎客,唐国公府门庭若市,送礼祝福连绵不断,好一派热闹景象。 宴席摆在唐国公府前院最大的花厅,花厅足够大,李渊吩咐席面不分男女,皆摆在花厅,只是男客坐一排,女客坐一排。在开席之前,众人可在园中赏景叙话,若是走累了,也可在园中的亭子歇歇。亭中安置了火盆,茶水茶点,一应俱全。 李渊和一众高官老者在厅中叙话,闲谈时事。 李世民领着青年才俊玩射击投壶,间或谈谈诗词,附庸风雅。 长孙氏则和娘子们坐在亭中赏花闲聊,看着院中的小娘子和小郎君玩闹嬉戏,面露慈爱。 王庾被长孙氏安排带着一众小萝卜头玩耍,起初王庾是不情愿的,但想到早上收到了三份贵重的“认亲礼”,就答应了。 比如现在,王庾正在教唐俭的三子唐同人和四子唐嘉会喊人:“我称你们的父亲为兄长,所以你们不能叫我王小娘子,应该叫我姑姑。” 姑姑? 六岁的唐同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庾,问:“你几岁了?” 王庾抱着手炉,故作高深:“呃,我快七岁了。” “我也快七岁了。”唐同人上下扫了她一眼:“虽然你比我高,但也只高了一点点,你我年岁相当,我不能叫你姑姑。” 这小孩,咋这么轴呢。 王庾嘴角微勾,从腰间香囊掏出两个金裸子,伸到唐同人和唐嘉会的面前。金裸子上刻着吉祥如意花纹,十分漂亮,这是长孙氏给她的。 她故意拿着金裸子在唐同人面前来回晃动:“我叫你父亲兄长,你们叫我姑姑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这声姑姑也不是白叫的,叫了就送你们金裸子。” 唐同人两眼放光,目光随着王庾的手移动,当王庾手中的金裸子定在他眼前时,他脱口而出:“姑姑。” 王庾:“” 早知道他这么贪财,她就早点拿出来了。不过,被人叫“姑姑“的感觉还真不错。 “乖侄子。”王庾摸了摸他的头,将一个金裸子递给他。 唐同人最讨厌别人摸他的脑袋,但看在金裸子的份上,他强忍着不适,任王庾动作。 一旁的唐嘉会盯着唐同人手中的金裸子,伸出手去抢,嘴里“嗷嗷”地叫着。 “这是我的。”唐同人扭身躲到了一旁。 唐嘉会急忙去追:“嘘嘘” “哎,别去追,我这还有。” 王庾一把抓住唐嘉会,将金裸子伸到他面前:“叫姑姑,我就给你。” 唐嘉会才两岁,还不太会说话,一看见金裸子就伸手去拿。 王庾将手抬高,让他拿不到,“抢你是抢不到的,叫姑姑,我就给你。” 唐嘉会攀着她的手够了很久都没够着,一着急,叫着的“嗷嗷”就变成了“嘟嘟”。 王庾:“” 唉,才两岁的娃,能叫出“嘟嘟”就不错了。 “给你。”王庾把金裸子给了唐嘉会。 “我也要。”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第78章 有所不知 王庾转身看去,原来是李德奖带着长孙嘉庆更衣回来了。 李德奖是李靖的次子,今年八岁。 长孙嘉庆是长孙顺德的儿子,今年五岁。 “你们回来了啊。”王庾笑眯眯道。 李德奖指着唐嘉会手里的金裸子,抬了抬下巴:“那个东西,我也要。” 长孙嘉庆跟着道:“我也要。” 王庾双手抱着手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个:“那个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要叫我一声姑姑,我才给。” 姑姑? 李德奖打量了一下这个比他矮的小姑娘,不屑道:“我比你大,你怎么能当我姑姑?我不叫。” “噢,那就没有金裸子。” “” 怎么办?他好想要。 李德奖沉默了,认姑姑可是一件大事,要跟父母商量的,他不能自作主张,否则屁股要开花。 王庾望着他纠结的模样,心中好笑,随后转向长孙嘉庆:“嘉庆,你叫不叫姑姑?” 长孙嘉庆直勾勾地望着金裸子,脑海中一直回响长孙氏的声音,纠结了半晌,他坚定地说道:“长孙姐姐说了,要叫你王姐姐或者小庾儿姐姐,不能叫别的。” 得,这又是一个轴脑筋的小孩。 李德奖想了半天,突然指着唐嘉会叫道:“我听见了,他刚才没叫你姑姑,你也给了他金裸子。” 王庾耐心地跟他解释:“他才两岁,还不会喊姑姑呢,不过他三兄喊了,所以他也有。” 正好在这个时候,唐同人跑回来了,手里拿着的金裸子格外耀眼。 李德奖看了看唐同人手里的金裸子,又看了看唐嘉会手里的金裸子,突然拔腿就跑。 “哎,你去哪?”王庾喊道。 风中传来了李德奖的声音:“你等着。” 王庾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小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怪,低头看见唐嘉会的手冻得通红,就将手炉塞给他:“来,抱着,我们去亭子里烤烤火。” 此时的李德奖飞快地跑到男客的区域,在人群中找了找,发现兄长李德謇正在和人玩投壶,冲上去一把抓住他就往外跑。 “哎,你干什么?我正在比赛呢。” 李德謇用力甩开李德奖,抬脚就往回走。 李德奖赶紧拉住他,对他说:“兄长,你去找小庾儿,叫她一声姑姑。” “什么?叫她姑姑?”李德謇瞪圆了双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兄弟:“你没事吧?我好不容易和小庾儿混成了兄弟,你现在让我自降辈分喊她姑姑,怎么可能? “走走走,一边玩去,别吵我。” 李德謇不耐烦地推开李德奖,李德奖却死命地拉住他不放,继续说道:“兄长,小庾儿让唐同人和唐嘉会叫她姑姑,唐嘉会还不会说话,唐同人叫了姑姑,所以他们两兄弟就得到了小庾儿给的金裸子。 “兄长,你不是看中了一把弓吗?那个金裸子买把弓绰绰有余,剩下的钱你还能买别的东西。 “只要兄长你叫小庾儿一声姑姑,我们两就都有金裸子。” 李德謇总算是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退后半步,斜睨着李德奖:“你不是唐嘉会那小子,你会说话,你去叫一声姑姑,我们两就都有金裸子了。 “去吧,这个光荣而又轻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重重地拍了拍李德奖的肩膀,用一种“不要辜负我的期望”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又回去玩投壶了。 李德奖:“” 唐同人将金裸子举到母亲元氏的面前,炫耀道:“阿娘,你看,我有金裸子。” 元氏看见那金裸子的样式,吓了一跳,他们刚来的时候,长孙氏给各府小孩子都准备了见面礼,但不是金裸子。 这么贵重的东西,儿子该不会是从哪里摸来的吧? 又见唐嘉会手中也有一个金裸子,眼皮止不住地跳动,元氏赶紧询问:“三郎,你和四郎的金裸子是从哪里来的?” 唐同人脆声道:“小庾儿说只要我们叫她姑姑,她就给我们金裸子,呐,就是这个。” 说完,举了举金裸子,让元氏看得更清楚。 元氏旁边坐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妇人,妇人听见这话,不由叫道:“哎呀,王庾用金裸子诱骗你们叫她姑姑,可真是太坏了。” 大家同在一个亭子中,这句话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长孙氏和王庾也听见了。 这一天听的都是赞扬她的话,现在听见有人说她坏,王庾还挺好奇的,转身去看,原来是武士彟的妻子相里氏。 她记得武士彟是武则天的父亲,而武则天的母亲是继室,姓杨。 看来,这个相里氏是原配,且命不久矣。 长孙氏见不得有人诋毁王庾,大声说道:“相里娘子有所不知,唐俭和二郎交好,两人宛若亲兄弟一般。 “而小庾儿是二郎的义妹,这一声姑姑,还是当得起的。” “义妹?”相里氏很惊讶,她没听说王庾是李世民的义妹,只知道王庾是一个孤儿,寄居在唐国公府。 旁边有娘子好奇地问道:“听说小庾儿很聪明,却没听说小庾儿是李二郎的义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长孙氏笑了笑,温言细语地解释:“其实,阿翁早就想收小庾儿做义女了。但之前事务缠身,一直拖到今早祭祀祖宗才告知先祖。” 既是已经祭拜了祖宗,那就是铁板上的钉钉了。 众人看向王庾的目光不由热切起来,从前只当她是个天资聪颖的小娘子,但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她是个孤儿,身世凄惨,不过是寄居在唐国公府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唐国公的义女,那就是勋贵女子,是皇亲国戚。 王庾答应李渊做他义女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受不了她们像看香饽饽一样看她的目光,心里瘆得慌。 长孙氏看出她的不自在,问她:“其他人呢?” 王庾收回思绪,指着右边一个亭子乖巧回道:“在那边玩孔明锁。” 众人看去,见一众小娘子小郎君聚在亭子里,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孔明锁,此时正玩得不亦乐乎。 孔明锁是王庾送给一众小娘子小郎君的玩具,先是表演了一番,引起他们的兴趣,然后让他们自己玩,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乱跑。 元氏看向已经把金裸子收起来的唐同人,发现他腰间挂着一个孔明锁,问道:“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孔明锁?” 唐同人垂眸看向腰间,小声道:“孔明锁不好玩。” 元氏抬头望了那边的亭子一眼,心中疑惑:若是不好玩,那些小娘子小郎君怎么玩得那么起劲? 莫非是自己的儿子不合群? 是了,儿子性格孤僻,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元氏作为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开朗一点,像个正常的孩子去和伙伴们玩闹。 此时看见唐同人这副生人勿近的态度,元氏顿时就焦虑了起来,正准备劝劝儿子时,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横插进来: “呵呵,哪里是不好玩,不过是太笨,解不开孔明锁罢了。” 第79章 比你聪明(一更求首订) 少年拾阶而上,嘴角噙着讥讽。 张出尘一看是自己顽劣的小儿子,一巴掌呼他屁股上:“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转过身诚挚地对元氏道歉:“元娘子,抱歉!小儿不懂事,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李德奖:“” 我的个阿娘啊,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不要打他屁股?太丢人了。 李德奖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滚烫滚烫的,他现在终于明白兄长的痛苦了,他们的父母教训儿子从来不会分时间场合,也不会顾及他们的面子。 他真想抽自己一耳光,为什么没看清楚阿娘在不在再说话 王庾看见李德奖红着脸一副找地洞钻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又听元氏对张出尘说:“张娘子谦虚了,令郎说得对,确实是我家三郎太笨了,连最简单的六根孔明锁都解不开。” 唐同人顿时跳脚:“阿娘~你怎么能说我笨呢,解不开的又不止我一人,他们也没解开呢。” 说完,他将得到孔明锁的小孩子指了一圈,其中就包括了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李德奖。 亭子里的那些小孩子听到动静早就围了过来,此时听见唐同人的话又羞愤又无奈,他们确实没解开。 “哼,谁说没人解开,我就解开了。” 李德奖一把拍掉唐同人指过来的手,见张出尘扬起手立马跳到王庾身边。 张出尘见状顿了顿,收回了手,暗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德奖将自己香囊中的木柱倒在桌子上,“喏,我已经解开了。” 唐同人凑过去,数了数,刚好六根,但想起李德奖刚才骂他笨,他就很不服气:“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解开的?说不定你刚才走开就是去找人帮你解。” 被人质疑,李德奖气得不行,抢过唐同人腰间的孔明锁就拆了起来,不过三两下,就把孔明锁拆完了:“怎么样?亲眼所见,我是不是比你聪明?” 唐同人:“” 周围小孩子发出一阵惊叹声,“哇,好厉害哦!” 张出尘从来没见过李德奖拆孔明锁,没想到他居然解开了,心头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嘴上却训道:“臭小子,会解孔明锁就聪明了啊?一点都不谦虚,还不快退下。” 唐同人盯着自己被拆散的孔明锁,两眼发直,下一刻,嚎啕大哭:“你年纪比我大,比我聪明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你拆了我的孔明锁,我还怎么玩?你给我装回去。” 李德奖:“” 装回去? 他只会解不会装,怎么办? 李德奖求助地看向张出尘,张出尘将脸扭向一边:哼,臭小子,你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等不到李德奖装孔明锁,唐同人哭得越发伤心了。 这时,一个小胖手伸到唐同人的面前,“反正我也解不开,喏,给你吧。” 是长孙嘉庆,他将自己的孔明锁贡献了出来。 当看见唐同人接过长孙嘉庆的孔明锁,元氏忍不住扶额,长孙嘉庆比三郎还小一岁,却显得比三郎懂事多了,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汗颜不已。 看长孙嘉庆这么懂事,王庾上前将李德奖拆散了的孔明锁复原递给长孙嘉庆:“来,给你。” 又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等晚上我教你解。” 长孙嘉庆闻言,双眼亮晶晶。 孩子间的玩闹都是一阵一阵的,很快他们又玩到了一起。 不过,李德奖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王庾腰间的香囊,眉宇间郁色纠集,一副很困扰的模样。 王庾早就注意到了李德奖的目光,在去宴席前,她趁着一个空隙对他说:“我的金裸子除了给侄儿,还是我给新同窗的礼物。” 说完冲他眨了眨眼睛,追上了前头的长孙氏。 李德奖愣在原地,新同窗?什么意思?她要去他的书院读书吗? 不对,他就读的书院在马邑,她住在唐国公府,怎么可能跑去马邑读书? “臭小子,发什么愣呢?还不快走,又想挨打是不是?” 张出尘的吼声传来,李德謇身体一激灵,屁股传来痛感,他拔腿就往前追。 ----- 李渊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感谢大家今天赏脸参加,这是李某来到晋阳后第一次举办宴会,也是第一次和大家正儿八经地坐下来吃饭喝酒,大家别客气,都敞开了吃,敞开了喝。 “来,我敬大家。” 喝完一杯,继续说道:“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在这里,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那就是,我李某今天收了位义女,她是琅琊王氏的后人,因战乱父母双亡,流落在外。 “机缘巧合下,她救了我一命,呃,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收她为义女,也算是代替她父母照顾她。” 说到这里,李渊朝王庾招了招手:“小庾儿,到我身边来。” 众人目光投过去,看着王庾神情自若、姿态优雅地走到李渊身边,转身朝着众人礼貌地笑了笑。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不愧是琅琊王氏的后人,风姿典雅,双眸灵动,波光潋滟,如同天山雪莲般清澈纯净。 “这就是我的义女,王庾,今后我会待她像亲生女儿一般。” 李渊这一刻的介绍就像是庄严的宣誓,从此沉重地刻在王庾的心中。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紧紧地牵连在一起,走过四季轮回,穿过时间的长廊,直到人生的尽头。 众人纷纷向李渊恭贺,一连串优美好听的话传入耳,李渊不由地笑开了颜。 就这样,王庾成为了这次宴会的主角,她坐在李渊的身边,接受了众人目光的洗礼,享受着太原最高长官的“贴心服侍”。 “小庾儿,多吃点,你太瘦了。” “唔,这个也不错,来人,端去给小庾儿。” “小庾儿,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好不好吃呀?” “小庾儿” 不知为何,一向心硬如铁想怼就怼的王庾面对李渊如此殷勤的关怀,鼻头禁不住发酸,这种被浓浓父爱包围的感觉,她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美酒佳肴,声乐舞蹈,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好不惬意。 没有战事的时节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忘却了之前的烦恼和恐惧,只享受当下的快乐。 李世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来对李渊说道:“阿耶,这些歌舞看着挺没意思的,不如来点有意思的节目” 第80章 忒小气了(二更求月票) 众人听见李世民的话皆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李渊挥退舞姬,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看来二郎心中已有主意,不如说来听听。” 李世民弯起唇角,缓缓说道:“在场的诸位都是饱学诗书身怀绝技的才子佳人,何不出来表演一番,让众人见识见识?” 那些才子佳人互相望了望,神情蠢蠢欲动。 王庾饶有兴致地扫视众人,心想能欣赏一下古时候的才子佳人的风姿,应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正当她满心期待的时候,李渊泼了她一盆冷水。 “今天是大年三十,他们还等着回家呢,这样一个个来表演太耗费时间了,不如下次有机会再办一场,让诸位才子佳人好好展示一番。” 李世民有点失望,坐下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底下众人想了想,唐国公说得有道理,他们还要回去赶晚上的团圆饭呢。 “不过。” 李渊话锋一转,微微笑道:“太多的节目看不过来,但看一个节目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完,拍了拍手掌。 “啪啪”声过后,有仆人端着托盘走到了中间场地,并打开了托盘中的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九连环。”有人喊道。 “对,没错,就是九连环。”李渊说道:“这个九连环是由上等玉石所制,也是我小的时候,先帝赏赐给我的。 “今天,谁要是解开这个九连环,我就将这个九连环送给他。” 苏威冷不丁地出声:“唐国公,御赐之物恐怕不好转赠吧?” 李渊接道:“无妨,先皇曾经说过,这东西赏赐给我就是我的东西,去留由我定。” 最后那句话似有深意,苏威听得蹙了眉。 众人听见这句话纷纷露出喜意,这可是御赐之物啊,要是得到,该是多大的荣光。就算得不到,上去摸一摸也是好的。 还不等李渊发话,就有人站出来说道:“唐国公,我来试试。” 说完就朝着中间走去,其他几位蠢蠢欲动的郎君只得把脚收回来,耐心看着。 王庾盯着第一个走上去的郎君,那是武士彟的大儿子——武元庆,长得很魁梧,但观他的脚步,虚浮,略显凌乱,像是喝多了。 连环玩具其实不难解,只是环越多就越需要耐心,很明显武元庆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在摆弄了两下九连环之后,就颓丧着头下去了。 后面又有几人上来,都没有解开,其中不乏有平日号称是“晋阳第一才子”的刘树义。 刘树义是晋阳县令刘文静的次子,大家见他都没有解开,就不敢上去献丑。 苏亶喝了点酒,有点上头,之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那些郎君都恭维李世民,刚才又听见周围的人恭维李渊,夸赞王庾,心里就很不平衡。 想从前在洛阳的时候,都是大家围着他转,到了太原之后,他却落得个形单影只的凄惨下场。这种巨大的落差他到现在还没适应过来,看向李世民和王庾就止不住地飚眼刀子。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我来。” 李渊讶然,这小子傻傻的,还会解九连环?说实话,他都不会解。 苏亶看着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很享受地笑了,“不过,唐国公也忒小气了,就送一个九连环有什么劲头?” “喔~”李渊挑眉:“那苏郎君还想要什么奖赏?” 苏威小声呵斥:“亶儿,别胡闹。” 自己的孙子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也怕苏亶喝多了闹事,今天可不是个闹事的好日子。 苏亶似乎是没听见他的话,冲李渊说道:“若是我解开了九连环,唐国公就把骁果军的装备还给我。” 此言一出,四周静了静。 不过一瞬,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苏郎君这个‘还’字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装备是唐国公抢的?” 王庾忍不住嗤道:“呵,苏郎君莫不是喝醉了吧?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有喝醉,也没有说胡话。”苏亶梗着脖子叫道。 王庾依旧是讥讽的语气:“喔~没说胡话?那我怎么记得是房国公趁我阿耶出征,带着骁果军擅闯唐国公府,吓晕了我嫂嫂,后来为了赔罪把这些装备送给唐国公府做赔礼的? “怎么?送出去的赔礼还想要回去?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要回去就要回去吧,这个‘还’字可就不恰当了。 “不过,听说苏郎君在洛阳只知道斗鸡走狗、花天酒地,不会用词也是正常的。” 底下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苏亶脸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气得要命,却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王庾,只好愤恨地瞪着她。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李渊也不想破坏气氛,便说道:“这样吧,谁若是解开这个九连环,除了能得到这个九连环之外,我再另外奖赏一套赤金盔和明光铠。” 一听这话,段志玄跳了出来:“我来解。” 王庾忍不住按了按额角,这小子,还是老样子,沉不住气。 苏亶哪能让段志玄得逞,快速冲了上去,抢过托盘上的九连环。 段志玄慢了一步,盯着苏亶瞅了两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小子进了军营果然长进了不少,速度够快的呀。 “懂不懂规矩?先来后到不知道啊?”苏亶挑衅地冲段志玄挥了挥手中的九连环。 段志玄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扯嘴皮,默默地退到一旁。 王庾看见他这个举动欣慰地松了一口气,转眼就瞧见苏亶扬起手,“噌”地站起来,高声喊道:“慢着。” 众人看了过来。 苏亶被她吼得手一顿,茫然地转身看向她。 王庾快速说道:“说好的是解开这个九连环,要保持九连环的完整无缺。” 苏亶脸色一变。 “御赐之物可不能摔坏了,摔坏了要赔一万两黄金。”王庾盯着苏亶的眼睛,语气幽幽。 苏亶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这个臭丫头,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上次他害祖父赔了六百两黄金,就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还被禁足。要是再害祖父赔一万两黄金,那下场他不敢想。 这个时候,聪明的人已经明白过来,苏亶是想摔了整个九连环,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不得不说,这是最直接最粗暴的方法。苏亶这会儿倒是变聪明了,可惜,他遇上了小庾儿。李世民扬起嘴角,又喝了一杯。 此时此刻,苏亶手中的九连环突然变得如千斤重,苏亶拿着它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摔坏了。 但话已经放出,人已经站在了这里,总要解一解吧,说不定他就解开了呢。 苏亶深吸一口气,在案后坐下,开始解九连环 第81章 一场闹剧(三更求订阅) 段志玄就站在案几一侧,双眼紧紧地盯着苏亶的手,时不时就提醒他一句:“小心点哦,摔坏了要赔钱的。” 初时,苏亶还能做到视而不听,假装他是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听多了,苏亶就再也静不下心来,再加之他解了第一个环之后就不知道怎么解了,心里更加烦躁。 猛地一拍案几,吼道:“闭嘴。” 段志玄面不改色,吊儿郎当地抖了抖腿,说:“解不开就别耽误功夫了,大家都等着呢。” 苏亶扭头一看,不知何时,程知节秦琼等人排成了一排,离他不过两步远。 尤其是他们鄙视而又隐忍的目光,看得苏亶心里窝火,他忍了忍,突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他微微勾起嘴角,将九连环递给段志玄,挑衅道:“你厉害,你来啊。” “就等你这句话。”段志玄迫不及待地去接九连环。 当他的手刚碰及九连环时,苏亶手一松,“啪”的一声响,九连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段志玄:“” 众人:“” 苏亶立刻指着段志玄叫道:“段志玄,你就算是看我不顺眼,你也没必要摔九连环啊?” “我” “喔~你完了,这是御赐之物,摔坏了要赔一万两黄金。” 苏亶幸灾乐祸地伸出手:“赔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苏亶就朝段志玄发难了。 可气的是他们两站得很近,旁人根本看不清楚是段志玄没拿稳摔坏的九连环还是苏亶提前松手,但段志玄心里很清楚。 当段志玄缓过神来,他一把揪住苏亶的衣襟,破口大骂:“好啊,你小子居然跟我玩阴的,我还没接住呢,你就松手了,你是故意的。” 喉咙传来的窒息让苏亶的酒意全散,尽管难受,但苏亶很得意:“分明就是你自己没拿稳,摔坏了却怪我?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亶扭头面向男客坐席,艰难地说道:“你们来说说到底是谁摔坏的?” 苏威冷哼:“老夫虽然年纪大,却看得清清楚楚,我孙儿好心将九连环递给段家小子,段家小子却故意摔了九连环,还趁机污蔑我孙儿。” 随后暴喝:“段志玄,还不快放开我孙儿,想当众行凶吗?” 段志玄愣住。 有人附和苏威:“房国公说得对,我也看见了,是段志玄摔了九连环。” 段志感站起来反驳道:“你们胡说,九连环不是我兄长摔坏的。” 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啊,他们家怎么赔得起,就算是兄长摔的,他们也不能认。 段偃师张口想训斥段志感,余光瞥见气定神闲的李渊,又闭上了嘴巴。 王庾虽然没看清楚,但她很清楚段志玄的为人,段志玄大大咧咧的,脑子还不灵活,这种损招他想不出来,只能是苏亶干的。 于是,王庾高声说道:“我刚才看见了,是苏亶摔的。” 段志玄心头一热,放开了苏亶,回过头向王庾投去一记感谢的目光。 苏亶得到喘息,大吸了几口气,转身就指着王庾骂道:“臭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还要不要脸?” 王庾毫不留情地反击:“是谁玩阴的,你心里有数。” “你” 眼看着宴会要变成一场闹剧,李渊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要吵了,都闭嘴。” 众人停声。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本就是辞旧迎新的好日子,这个九连环虽是御赐之物,但也是旧物,碎碎平安,辞旧迎新,意味着新年会更加美好,想必先帝不会怪罪。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 说完示意下人收拾碎片。 眼看着九连环碎片被清走,心心念念的赤金盔明光铠没了着落,段志玄不甘地叫道:“不行,我还没解呢。” “这有何难。” 王庾朝春花伸出手,春花立即从腰间的小包中掏出一个铜制的九连环,递给了王庾。王庾随即走到场中,将九连环给了段志玄。 “这个” 这个铜制的九连环正是上次段志玄陪王庾去买的,那次他们被苏亶打劫,后来反打劫了苏亶。 段志玄接过九连环,心情很复杂。 苏亶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聪明,能不能解开九连环。” 段志玄置若罔闻,专心拆解手中的九连环。 他见过别人解开过,现在回想一下,应该也能解开吧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他毕竟不是王庾,没有她高超的记忆力,在解开两个环之后,他就弄得一团糟,将九连环弄成了一个死结。 段志玄:“” 苏亶拍着手大笑:“哈哈,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也不过解了两个环而已。” 段志玄瞪过去:“那也比你只解了一个环要厉害。” 苏亶:“” 段志玄双手一摊,将变成死结的九连环展示给大家看:“都这样了,你们还解吗?” 春花从旁边冒出来:“我这还有。” 段志玄:“” 徐世勣上前去接九连环:“我来。” 罗士信捅了捅了秦琼,小声说道:“叔宝,你那么聪明,等下你也去试试。” 秦琼摇了摇头:“我不行,从前试过一次,没解开。” 罗士信顿时就丧了气,叔宝没希望,他就更没希望了。 张亮兴奋地凑近程知节:“程兄,你说徐兄能不能解开?” “玄。”程知节缓缓吐出一个字。 眼看着徐世勣解了四个环,众人兴致高涨,一眼不错地望着他的手。 李世民悄然来到王庾身侧,低声说道:“等下徐世勣解不开,你就去解。” 王庾仰着头看向他:“你怎么不去解?” 李世民顿了一下,半晌后淡淡说道:“我是主人家,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我也是主人家。”王庾接道。 李世民:“” “唉。” 徐世勣长叹一声,将解了一半又复原不了的九连环递给春花。 “解了四个环,也不错,比他们强多了。”张亮拍了拍徐世勣的肩膀,安慰道。 徐世勣摇着头,沮丧地退到一旁。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两个复原不了的九连环,突然就失了声,这样还怎么解? 这时,春花又掏出一个完好无缺的铁制九连环:“我这还有,谁要解?” 段志玄惊掉了下巴,“你你到底有多少个九连环?” 第82章 谁的主场(四更求月票) 春花扯开小包,伸出手指认真地点了点:“一、二、三、四,嗯,这里还有四个,不过你们放心,小庾儿房里还有很多,够你们这些人玩的了。” 众人的目光移向王庾,王庾回以他们微笑,笑而不语。 众人想着她的年纪,再想想她的身份,就觉得她买这么多的九连环玩不足为奇。 程知节往前大跨一步,沉声道:“我来试试。” 众人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众所周知,程知节原是瓦岗寨土匪,后来投降唐国公,才来到了太原。 说起来,程知节确实是一名猛将,短短时间,就已经在太原军中声名鹊起,还升为了校尉。 只是,这人怎么看都是一名武夫,武夫又怎么能解开这么精细的九连环呢? 对此,众人认为他是不可能解开的,不过就是上去在唐国公面前露个脸,以求唐国公的关注。 此举确实引起了李渊的注意,但起初的惊讶过后,他也跟众人一样,认为程知节是解不开九连环的。 程知节对众人怀疑的目光视而不见,专心对付手中的九连环。 他很沉得住气,不急不躁,一口气解了五个环之后,众人的目光就变了。 随后第六个环出了错,众人又觉得理所当然。 但程知节没有放弃,复原了第六个环重新解,越到后面,众人的目光就越灼热,他们已经不自知地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叮,叮” 随着响声,一个九连环被拆解成小部件落在了托盘上。 全场寂静。 寂静过后,王庾带头鼓起了掌:“程校尉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没想到,程知节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王庾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程知节用时半个小时左右。 随之,众人纷纷鼓掌,称赞祝贺声此起彼伏。 最惊讶的还是李渊,他瞟了一眼刚好燃尽的香,暗想:原来程知节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大大咧咧是个莽夫,而是一个很聪明的武将。 真是深藏不漏啊。 幸好这样的人在他手底下,这还得感谢王庾,是她在战场上协助二郎抓住了程知节。 想到王庾,李渊脸色一沉,这个臭丫头,平时挺爱出风头的,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今天可是他的主场,怎么能让别人抢了风头呢? 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李渊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了,既然程校尉解开了九连环,就按照之前说的,赏他赤金盔明光铠。” “等等。” 李世民对李渊说道:“阿耶,还有很多人没上场解呢,等大家都试过再行奖赏也不迟。” 说完,目光落在王庾身上。 王庾见李世民冲她挤眉弄眼,又见李渊满怀期待地望着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这场解九连环的游戏是为她准备的。 她脸色一冷,敢情李渊是把她当炫耀工具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许多父母都是这样,一到过年过节参加聚会都喜欢让自己的孩子表演节目,得到大家的称赞之后就特别满足,这就是虚荣心作祟。 裴寂看了李渊一眼,又看了李世民一眼,笑了,扬声问道:“谁还想试一试?” 众人纷纷摇头,这个玩意太难了,他们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这时,程知节笑问王庾:“小庾儿,你买了那么多的九连环,想必平日里没少摆弄吧? “你不去试一试?” 王庾看向程知节,刚好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她很怀疑,程知节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但看其他人的目光,她心中的想法又动摇了。 旁人听见程知节的话,都认为他是在挑衅,是在炫耀,同时也是不怀好意,想要让王庾出丑。 张亮道:“小庾儿才几岁,她这么小怎么可能会解九连环,程兄你还是不要为难小庾儿了。” 苏亶一听“为难”二字,立刻火上浇油:“诶~不要这么说,还是要让人家试一试,试都不试就认输,那就太没胆了。” 解不出九连环,我看你还怎么敢称“神童”。苏亶在心中腹诽道,买了那么多的九连环,身边丫环还随身带着这么多的九连环,肯定是没解出来,所以才带在身边随时琢磨。 罗士信悄无声息靠过来,低声对王庾说:“小庾儿,不要试,万一解不开就太丢脸了,有辱你‘神童’的威名。” 他好歹也是小庾儿的“兄长”,一定要保护她的名誉。 王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秦琼。 秦琼在她看过来时,微微向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去解。 看着场中的人磨磨叽叽,刘文静不耐烦地道:“小庾儿你去试试吧,你才六岁,就算没解出来也不丢脸。 “你想想刚刚那些人,一个个十几二十几岁了,都没解出来。 “你一个小丫头,不丢脸。” 众人:“” 这话说得刚才上场没解出来的人很丢脸似的,但确实丢脸啊。上过场的人通通低下了头。 王庾对上程知节的目光,她知道他是好意,心中不由再次感叹:程知节才是那个看透一切的人。 罢了,就满足一下李渊的虚荣心吧,谁让她现在是他的女儿呢。 “好,我试试,春花,拿个九连环过来。” “哎,来了。” 春花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迅速掏出一个最漂亮的镀金九连环给她,然后退出场外。 李世民和程知节等人迅速下场,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过一瞬,中间场地只剩下王庾一人。 王庾:“” “且慢。” 李渊突然说道:“房国公,不如你派人去检查一下九连环吧?” 忽然被点名,苏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李渊的意图,正琢磨着要不要亲自去检查时,苏亶跳了出来:“翁翁,我去检查。” 还不等苏威同意,苏亶已经上去检查了。 “九连环没问题,开始吧。” 苏亶凉凉地说了一句,又不怀好意地睨了王庾一眼,下去了。 这时,有下人默默地点了一炷香放在场中。 王庾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坐下来开始解九连环。 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王庾的手,不知道“神童”是不是真的很聪明? 解不开九连环,就算再会背书也称不上“神童”。 “叮咚” 第83章 没有功劳(五更求月票) 王庾的动作很快,白胖的小手指在九连环上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一边拆解一边说道:“刚才程校尉的解法很规矩,上或者下一个环,就是一步,忽略他刚才出错的步骤,全程解开共需要三百四十一步。 “目前我还没见过比程校尉解得更快的人,所以,程校尉是真的很厉害。” 众人闻言不由惊叹地看向程知节,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王庾居然很清楚解开九连环需要多少步骤。 这么说来,那王庾应该解开过九连环。 就这么一分神,王庾已经举着解开的九连环面对大家:“我解开了。” 李渊第一时间去看香,只燃了不到一半,这说明王庾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很多人都注意到香燃烧的情况,所以更是震惊。 张亮在震惊过后,想起刚才王庾说的那番话,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个小丫头刚才大力赞扬程知节是多么厉害,就是为了衬托她比程知节更厉害吧? “啪啪。” 李渊鼓着掌站了起来,声如洪钟:“不到一刻钟就解开了九连环,比程校尉速度快了一倍。哈哈,不愧是我李渊的女儿,果真冰雪聪明。” 这么露骨的炫耀,王庾很想翻白眼,他等这个时刻等了很久了吧。 面上却谦虚道:“阿耶谬赞了,这多亏了您平日里精心教导。” 也不忘给长孙氏表功:“还有多亏了嫂嫂每日的精心照料,我才有如此健全的身体。” 说完,郑重地给李渊和长孙氏行礼,完了之后就站在场中央,任人打量,不骄不躁。 众人纷纷夸赞:“小庾儿真孝顺。” “小庾儿真懂事,唐国公教导有方,我等自愧不如。” “唐国公有情有义,实乃我等之楷模” 无数的恭维话砸向李渊,李渊一面谦虚地说“大家抬举了,不敢当不敢当”,一面在心中狂笑,哈哈,场子终于找回来了,这依然是他的主场。 这些都不是李世民关心的,他只盯着王庾两眼发直,这丫头就没话说了吗?难道他没有功劳吗? 是谁教她射箭的?是谁监督她练功的? 难道一丁点的功劳都没有吗? 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这个臭丫头李世民狠狠地磨了磨牙,心中愤懑,抄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程知节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见地弯起一个弧度。 裴寂看着李渊得意得胡子都要翘天上去了,心里嫉妒,装作好奇地说道:“九连环能解开,那应该也能装回去吧?” 奉承恭维骤停,众人看向托盘上拆解后的九连环,心中升起了同一个问题,既是能解开,应该是能装回去的吧? 李渊顿了顿,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解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装回去应该更难吧? 他垂眸看向王庾,小丫头昨晚才解开九连环,这么短时间,应该还没有研究出复原九连环的方法。 目光随之落在程知节身上,李渊问道:“程校尉能复原九连环吗?” 程知节站起来,恭敬回道:“禀唐国公,能解开九连环已是侥幸,复原九连环,我做不到。” 李渊暗自松了一口气,程知节复原不了就好,这样小庾儿复原不了,也没人轻视她。 裴寂和李渊是朋友,最是了解他,见他为王庾找退路,哪肯轻易放过他,嘴角一扯,微微笑道:“小庾儿这么聪明,肯定能复原九连环。 “小庾儿,是吧?” 他就等着王庾说不会,好压一压李渊嚣张的气焰。 李渊脸上的笑容僵硬,随后瞪向裴寂,那埋怨的眼神似乎在说:玄真,你还是不是我朋友,怎么能拆我台? 裴寂满脸笑容地回敬他一个眼神:让你嚣张,这下知道了吧?太嚣张是会失去朋友的。 李渊败下阵来,试图给王庾找补:“小庾儿还小,能解开九连环已经很了不起了,不会” “阿耶,我能复原。”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王庾就截断了他的话。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场中那个六岁的小姑娘身上,她真能复原? 苏亶打了个酒嗝,嗤之以鼻:“呵,大言不惭,别到时候复原不了,找你长孙嫂嫂哭鼻子,哈哈。” 长孙氏冷下脸,正要出言教训他,就听王庾说道:“是不是大言不惭,待会儿见分晓。” 说完,重新在案后坐下,拿起了拆解之后的九连环。 她神情淡然,手中的动作依然很快,但李世民却瞧出了她动作里的谨慎,以及偶尔的迟疑。 她复原的时候没有拆解时那么笃定,如果你仔细观察,还能看见她额上细密的汗珠。 李世民刚才对她的怨气不知不觉中已经消散,此时在心中默默地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话已经撂下,复原不了那就太丢人了。 一刻钟后,当王庾的嘴角向上扬起时,李世民知道她做到了。 果不其然,王庾完成最后三步,高高举起九连环,说道:“我复原了。” 场中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罗士信甚至吹起了口哨,为王庾喝彩。 王庾抬起左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真悬,差点没弄出来,这可是她第一次毫无底气地吹牛,居然吹成功了? 在现代的八岁,她玩过九连环,但那是在父亲的强逼之下,耐着性子看视频学会的,之后也在过年时表演过一次。 后来她就再也没碰过九连环,也从来没有复原过。 前不久逛街时看见九连环,突然就有了兴趣,买回来玩了几次,居然忘记了解法,摸索了很久才在昨晚解开了九连环。 当时在场的只有她和春花,但看李渊和李世民的态度,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她会解九连环,所以今天才安排了这一出。 王庾瞟向春花,目光带着审视。 春花以为王庾求表扬,大声喊道:“小庾儿真聪明,小庾儿最棒!” 王庾:“” 李渊得意地向裴寂挑了一下眉,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笑眯眯地说:“既然程校尉和小庾儿两个人都解开了九连环,那就奖励他们一人一套赤金盔明光铠。” 程知节起身抱拳:“多谢唐国公。” 王庾却道:“阿耶,我不要装备,我能不能换一个奖品?” 第84章 心中盘算 一听王庾说不要装备,很多人顿觉惋惜。 尤其是段志玄,听见这话就抓心挠肝,恨不得冲过去按着王庾的头让她收回刚才的话。 那可是赤金盔明光铠,是当下最顶尖的装备,不仅能在战场上保护自己不受伤害,防御力极高,而且价值也高。 就算自己不用,送人也好啊,送顶尖装备,多体面! 再退一步,自己不用,也不送人,还可以卖掉啊,这能卖好多黄金呢 段志玄心中思绪翻腾,王庾已经在李渊的询问下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那装备我也穿不了,拿着没用。阿耶要奖励我的话,过了年,就给我多找几个同窗吧。 “我一个人上课怪孤单的。” 说完,王庾有意扫了一圈那些小娘子小郎君。 目光触及李德奖的时候,李德奖身体一激灵,同窗?金裸子? 这是个好机会,想着他在商铺里看中的东西,再想想那闪闪发光的金裸子,李德奖顿时期待地望着李渊。 李渊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是王庾拒绝装备又提出这个要求出乎他的意料,随后哈哈笑道:“这有何难? “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一个人上课确实没意思。 “这样吧,在场的诸位,家中若有和小庾儿年龄相当的小娘子小郎君,都可以送来唐国公府,和小庾儿一起上课读书。” 这番话说完,底下沸腾了。 “听说唐国公府请的老师都是晋阳城内最好的老师,号称第一启蒙师的赵先生就在唐国公府。” “这算什么,你知道给小庾儿讲解经史的老师是谁吗?” “是谁?” “是顾宏顾大学士。” “天呐,居然是顾大学士!他致仕之后,很久没出来授课了,居然在唐国公府?难怪小庾儿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学识。” 男客这边激动万分,女客那边也兴奋不已,纷纷交换自己得来的消息。 “听说教小庾儿的绣娘是从宫里出来的,那绣技可不是晋阳绣娘能比的。” “唐国公府教琴技的先生也很了不得,听说” 众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 有人率先站出来说道:“唐国公,我家小子不才,今年六岁,刚好跟小庾儿同岁,唐国公若是不嫌弃,我就送来给小庾儿做个伴。” 李渊笑容和煦,语气亲切:“不嫌弃,不嫌弃。” 见他们准备毛遂自荐,李渊赶紧说道:“不拘小娘子还是小郎君,只要年岁相当,都可以送来。等过了年,大家就将名单送来,届时我会安排好一切。” 众人闻言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纷纷应下。 李德奖眉飞色舞,心想他才八岁,与王庾年岁也算相当,进唐国公府应该没问题。 坐在他身侧的李德謇摸了摸后脑勺,呃他十三岁了,和小庾儿算不算年岁相当? 他很想来唐国公府啊,虽然他不喜欢读书,但若是能脱离父母的魔爪,读书也是可以忍受的。 李靖瞅了他们两兄弟一阵,心知肚明他们又在盘算什么小心思,与张出尘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移开目光。 “不过,说出的话还是要算数,给你找同窗的事我会安排好,这套装备还是要奖励给你。” 李渊吩咐人将装备送给程知节和王庾。 段志玄两眼发直,眼珠子转了又转,心想等宴席结束,他得第一时间去找小庾儿。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刚起就落空了。 只见王庾领着侍卫来到秦琼面前,说道:“秦兄,这装备我用不着,送给你吧。” 段志玄:“” 他没忍住,冲了过去,见众人看了过来,他搓着手,讪讪笑道:“这个小庾儿啊,你现在用不着,不代表你将来也用不着啊? “还是先收起来,以后自己用啊。” 罗士信奇道:“小庾儿一个女娃,她长大了也不当兵,怎么用得着?” 段志玄一噎,狠瞪了他一眼。 罗士信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摸着脑袋问秦琼:“我说错话了吗?” 秦琼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有接话。 罗士信就更糊涂了,这些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都怪怪的? 王庾有颗七窍玲珑心,自然看出了段志玄的意图,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只不过向他们解释了一遍:“上次在荥阳,是我对不住秦兄,这套装备是给秦兄的赔罪礼。” 段志玄听见这话,眸中的亮光猝然消散,既是如此,他也没脸去跟秦琼争了,毕竟当时他也参了一脚。 宴席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府,程知节和秦琼等人被留在了唐国公府过年。 李靖一家人回到客院中,李德奖立刻向李靖提出了要留在唐国公府读书的要求。 李德謇紧随其后:“我也要在这里读书。” 张出尘笑出了声,故意伸长脖子往外看:“哟,今儿这太阳怕是要原路返回往东边落下,你们两兄弟居然主动说读书,真是稀奇。” 两兄弟脸皮很厚,在张出尘的冷嘲热讽之下,并没有觉得羞愧,而是一本正经道:“阿娘说笑了,其实,我们兄弟两一向都很爱读书的。 “只不过阿耶教导过我们,为人要低调,所以我们从不表露心迹。” 张出尘怔了怔,随即拍着扶手大笑起来:“你哈哈” 笑了一阵,她忍不住看向李靖,揶揄道:“药师,没想到你儿子还有这等口才,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哈哈” 李靖忍得辛苦,此时听见她的话,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我也没想到,原来我们的儿子不笨嘛!” 两兄弟再也端不住,脸上浮起红晕,羞恼地想揍人。 作为兄长的李德謇还是比较能沉得住气,他压抑着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阿耶和阿娘笑够了吧?那我们能不能留在唐国公府读书?” “不行。” 夫妻两默契地收起笑容,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两兄弟同样很默契,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李靖冷着脸,摆出家长的威严:“因为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不行就不行。” 李德謇:“” 李德奖:“” 两兄弟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就算他们不提,唐国公发了话,父亲也会主动把他们送来唐国公府读书。没想到他们想提前知道结果,提了一句,结果被拒绝了。 郁闷的两兄弟拂袖离去,只丢下一句话:“我们去找小庾儿玩。” 张出尘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兴然与李靖探讨:“你说他们接下来会耍什么花招?” 第85章 除夕之夜 除夕之夜,是最美好的夜晚。 洛阳。 盛大的宫宴之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君臣共聚,欢声笑语这是杨广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洛阳比东都好的时刻。 就在半年前,他南下江都之前还作诗抒发他的无奈:“徒有归飞心,无复因风力。” 可是现在,他心中的郁结已然消散。 前世收拾不了的全国残局,他现在已经做到了。 天下太平,这是他的功绩。 杨广坐于高台上的龙椅之中,张开双手,俯视众生:他的盛世已然到来 “诸位爱卿敞开了喝,今晚不醉不归。” “谢陛下。” 萧皇后眼见着杨广和大臣们喝了一壶又一壶,不禁劝道:“陛下,您已经喝了很多了,且歇一歇吧。” 杨广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道:“今儿朕高兴,一定要喝个尽兴,皇后不要扫兴,来,陪朕喝。” 萧皇后只得陪着笑,举起酒杯。 杨广喝了一杯,叫来内侍:“传令工部尚书,命那些工匠明日休息一天,后日就开始复工,早日给朕完工。” 内侍连忙去给工部尚书传令。 正喝得痛快的工部尚书接到命令懵了一下,不是说放假七天吗?怎么后日就上工了? 尽管心中万千疑惑以及诸般不情愿,但这是金口玉言,他必须去做。 内侍回去复命,杨广又吩咐他:“去,叫胡美人、陈美人、徐美人收拾好,在寝殿等着朕。” 萧皇后闻言,倒酒的动作一顿,直到酒从杯中溢出来,宫女提醒,她才醒过神来。 这时,杨广再次向她举杯。 萧皇后绽放笑容,优雅地端起酒杯,掩下嘴边的苦涩。 ------- 突厥牙帐。 大年三十,是中原人的节日,也是突厥人的节日。 在狂欢过后,始毕可汗和两位兄弟坐在一起吃茶论事。 阿史那·俟利弗设皱着眉说道:“可汗,如今中原各地叛乱尽灭,归于太平,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阿史那·咄苾附和:“是啊,中原乱了才好,越乱,对我们就越有利。如今的局势,杨广万一缓过劲来,集全国之力来对付我们突厥,那可就糟了。” 始毕可汗最近也在忧心这件事情,不过就在刚才,他有了一个好主意,便笑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有了对策,你们且看着就是。” ------- 晋阳,唐国公府。 正堂之中,烛火通明,屋中摆的火盆比平日足足多了两倍,皆因众人在这里守岁。 李渊将一颗黑棋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日,我在马邑无意间看到你在写兵书,似乎是关于军阵方面的,不知能否让我一观?” 李靖手一顿,但很快落子,面色自若道:“唐国公说笑了,我一个八品小吏怎么会写兵书?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抄抄前人的作品罢了。” 李渊也不反驳:“药师太过谦虚了,你虽官职不高,但功绩突出,王太守对你可是赞誉有加。 “我想过了年就调你来晋阳,你意下如何?” 李靖闻言很惊讶,手一滑,“啪嗒”一声,刚抓的棋子又落回了棋盒中。 王仁恭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依照王仁恭的性格,王仁恭绝不会在李渊面前说他的好话。 那么,李渊故意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李渊又为何突然想调他来晋阳? 突然有一道亮光从脑中闪过,太过迅速,他没抓住。 李靖极力压下心中的惊疑,镇定道:“唐国公太过抬举李某了,李某自知不才,还需要磨炼一番。” 居然拒绝了他?李渊大感诧异,这么好的升官机会,一般人早就感恩戴德地接受了,李靖却委婉拒绝了他。 李渊摩挲着手中黑子,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看着棋盘,意有所指地说道:“药师这步棋下得真是有意思,这一步,我得好好想想再落子,否则这盘棋我就要输了。” 李靖沉默不语,不着痕迹地瞥了张出尘一眼。 张出尘没有注意到李靖的目光,她正跟长孙氏聊得火热:“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养孩子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我跟你说,就我们家那两个臭小子,每天折腾得我够呛。 “刚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要被他们气哭,还是药师出手才镇住了他们。” 长孙氏吃惊:“这么顽皮啊,我见李德謇在我府上的时候还挺乖的,每天和小庾儿在一起玩,也没见闯什么祸。” “那是跟你们还不熟,再者,这是唐国公府,他不敢造次。”说到这里,张出尘忍不住跟长孙氏说起李德謇两兄弟的顽劣事迹。 长孙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了,长孙氏不由在心中感叹:还是生女儿好,像小庾儿一样,又聪明又贴心。 说得口干舌燥,张出尘伸手去端茶盏,发现说了这么久,茶盏里的茶还是温的,不由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丫环。 桑中面带温婉笑容,落落大方地任她打量。 长孙氏跟着看了过来,却发现少了一人,“怎么就你一人?淇水呢?” 桑中望向中间那张大圆桌,回道:“在那呢。” 长孙氏看过去,发现淇水站在王庾背后,伸长着脖子好奇地看他们玩九连环。 李德謇拿着只解了两个环的九连环蹭到程知节身边,“程校尉,这个九连环到底要怎么解,你教教我呗。” 秦琼等人闻言皆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程知节放下手中的九连环,接过李德謇的九连环,三两下复原了。 正在教长孙嘉庆拆孔明锁的王庾瞥了过来,先是看向程知节放下的那个九连环,她刚才就注意到了,程知节解了九连环之后就一直在那复原。 不过,失败了。 又想到他刚才复原李德謇的九连环,手法又快又熟练,王庾突然摸不准他是真的不知道复原还是假装的。 程知节一边示范一边说:“看好了,要解开九连环需要三百四十一步,所以,你得有耐心” “真的需要三百四十一步啊?”李德謇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小庾儿诓我们的呢。” 又看了几步,看得李德謇头昏脑涨,他顿时就失去了耐心,抢过九连环,说道:“这么多步骤,太难了,我不学了。” 程知节笑笑,随他去了。 秦琼突然说道:“今天看小庾儿解九连环很快,似乎步骤比程兄的少了很多。” 他的话引得程知节看向王庾,又听秦琼问王庾:“小庾儿,你今天是用了多少步骤解开九连环的?” 第86章 来炫耀的 王庾放下手中的孔明锁,缓缓吐出五个字:“二百五十六。” “这么少?”秦琼惊叹。 李德謇皱着眉道:“少吗?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多?” 看见他们吃惊的模样,王庾笑着说道:“其实我和程兄的解法是一样的,只不过算法不同。” 解法一样? 那不就是步骤其实没少? 还是很复杂,很麻烦,很难啊。 众人齐齐放下手中的九连环,去拿桌上的孔明锁,暗想:还是这个适合我。 玩了一会儿,很多人惊觉孔明锁也很难。 罗士信将手中的孔明锁摔在桌上:“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 刚好瞥见五岁的长孙嘉庆解开了六根孔明锁,最后一个“难”字就再也吐不出来,嘴唇翕动了半晌,才讪笑着说:“这么有趣。” 秦琼忍俊不禁:“孔明锁确实有趣,但不是人人都会解。” 随后他双手一摊,“我就不会。” 罗士信看向他掌中的孔明锁,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心中一暖,憨憨地傻笑:“我们就是个粗人,要会这玩意干什么? “这玩意就是小孩子玩的玩具,小庾儿,还是给你玩吧。” 说着,将孔明锁捡回来推给了王庾。 王庾扫了众人一圈,这个大圆桌是李渊特意吩咐工匠做的,能坐下二十来人。 此时他们几个少年再加几个小娃娃围坐在一起,没有显得稀疏,也不拥挤,刚刚好,很温馨。 像李世民、程知节、徐世勣他们会解基本的六根锁,但再复杂一点,就不会了。其他的小孩子只有李德奖和长孙嘉庆会,但他们会解不会复原。 王庾突然手痒,喊道:“春花,把我早上拆了的柱子拿来。” “好嘞,马上到。”春花清脆地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这一声引起了李渊等人的注意,他们的目光往圆桌这边瞟。 等到春花拿着一个木匣子跑进来,“哗啦啦”全倒在桌子上时,李渊等人已经走了过来。 王庾唇角飞扬,眸中波光如星河涌动,从桌面上抓起三根小木柱就拼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快,小孩子几乎还没看清楚她的动作,她就已经将拼好的孔明锁摆在了桌子上:“这是三根孔明锁,叫三通。” 说完,她扫了六根小木柱到身边,三两下又拼好了:“这是六根孔明锁,叫六通。” 她又继续拼装,动作熟练,速度迅疾,一个孔明锁用到的小木柱也越来越多。 “这是九通。” “这是十二锁。” “这是十四锁十八锁二十四锁” 看着桌上摆着的由易到难的孔明锁,众人目瞪口呆,这不是简单的解孔明锁,而是复原,且轻轻松松就做到了,简直就是将孔明锁玩弄于鼓掌之间。 太厉害了。 张出尘忍不住对长孙氏赞叹:“小庾儿真聪明,她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然而,这还没完。 王庾从春花的小包里掏出两个不同类型的孔明锁,解说道:“孔明锁不光只有这些,还有衍生出来的各种好看又好玩的形状。 “比如,这个叫太极锁。” 她先是举了举左手的孔明锁,然后将右手伸出去,在他们面前游荡一圈,“而这个呢,叫爱心锁。” 长孙嘉庆盯着她的右手,双眼冒金星:“小庾儿姐姐,这个爱心锁好漂亮。” 王庾弯了弯唇角:“你喜欢啊?那就送给你。” “啊,真的吗?”长孙嘉庆有点不敢相信,直到王庾把爱心锁放在他手上时,他激动地跳了起来:“谢谢小庾儿姐” “小心。” 因为太过激动,忘记刚才看得太专注改站在了高脚凳上,此时一高兴一跳,脚就踩空了。 幸好旁边的李德奖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没摔下去。 长孙嘉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 坐稳之后,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李德奖说道:“谢谢李二兄。” 众人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秦琼想起王庾刚才说的话,好奇问道:“小庾儿,你刚才说还有很多不同种类的孔明锁,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对啊,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嘛。”其他人纷纷附和。 王庾摊开双手:“没了,就这些,你们要想看,我把图画出来,让工匠去做。” 说完,王庾看向李渊。 经过王庾刚才的一番精彩表演,李渊已经对孔明锁产生了浓浓的兴趣,见她眼神飘过来,就摸着胡子说道:“好,你什么时候把图纸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叫工匠给你做。” 王庾顿时高兴起来:“谢谢阿耶,我明天就画。” 扭头对秦琼说道:“到时候做出来,我送几个给秦兄。” 末了,又看向众人:“见者有份。” 众人欢呼起来。 李靖却一直盯着她的左手,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王庾瞥了他一眼,在众人开始研究她拼装的那些孔明锁后,她悄然跟着李渊和李靖来到胡床边。 “药师,我们继续,该你落子了。” 李渊盘腿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了王庾,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顿了一下,又调笑道:“怎么?不炫耀你的孔明锁了?” 王庾咧开嘴,露出她粉嫩粉嫩的牙床:“嘿嘿,我就是来炫耀的。” 说完,在李渊和李靖惊讶的目光中,将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伸到他们中间,露出掌心的东西:“喏,就是这个。” 李渊还以为她要拿出什么新的花样,原来是刚才已经展示过的太极锁,顿时兴致缺缺:“这个太极锁刚才已经看过了。” 王庾没搭理他,而是将太极锁放在棋盘中间的空处,斜仰着脑袋,笑眯眯地对李靖说:“李伯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太极锁,看起来很像某种阵法?” 李靖瞳孔一缩,随即脑海某处炸开,之前一闪而过的灵光再次出现,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像是悟出了某个诀窍。 下一刻,他眼中的光亮又变得黯淡,紧跟着眉头皱了起来。 李渊观他的面色变换了好几遍,又看见了王庾脸上一闪即逝的狡黠笑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静立在棋盘中间的太极锁。 像某种阵法? 额他怎么看不出来? 李渊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觉得这个似乎是由四块半圆形木头拼装起来的太极锁像阵法。 李靖突然出声:“我能拆一下这个太极锁吗?” 第87章 新年礼物 “当然可以。” 王庾双手捧着太极锁,递给了李靖。 李靖似乎很谨慎,生怕弄坏了,小心翼翼地去解。 太极锁很简单,不过一会儿,李靖就已经把太极锁解开了。 李渊这才发现,原来太极锁不是由四个半圆形木块组合而成,而是四个同样大小同样制式的形似于弯曲的小鱼儿木块。 两块黑色,两块白色,眼珠子部位为中空,两种颜色的木块各有一块胸鳍上缺了一角,一块背鳍上缺了一角,尾巴细且长。 拼装起来就像是两块八卦图直立相交成球体,黑白相间,煞是好看。 李渊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这个太极锁好像有点王庾说的那个意思。 “哎哎,你干什么?” 李渊还没琢磨完,就见李靖突然清扫棋盘,将上面的棋子全都扫了下去。 李靖没理他,将解开的太极锁又重新复原摆在了棋盘中间,然后捡起黑子一个一个地在太极锁外围排列。 鱼儿上钩了。 王庾弯起唇角,缓缓念道:“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李靖手一顿,下一刻又继续摆弄。 李渊听着这话耳熟,迟疑着问:“这是我上次让你背的《易传》?” 王庾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出自《易传》中的《系辞传》,相传诸葛孔明就是根据太极图像发明了八卦阵,其阵精妙绝伦,变幻万千,是一种极具威力的军事阵法。” 八卦阵? 李渊倒是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 此时,李靖已经摆弄完毕,他盯着棋盘上排列有序的棋子,喃喃说道:“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 李渊眉梢耸动,问王庾:“他在念什么?” 王庾回道:“他说的是八个卦象,分别是八个图腾的意思。” 越到后面,李靖的声音就越小,小到连对面的李渊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李渊看他神色纠结,凝思冥想,眼神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晦暗,变幻莫测,且神神叨叨得像个神棍。 显然,李靖对着那个太极锁已经陷入了魔怔之中。 “咚!——咚!咚!” 敲更声传来,已是夜半时分。 辞旧岁,迎新年。 长孙嘉庆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欢呼道:“过新年咯!” 众人露出由衷的笑容,互道吉祥话。 李渊准备了红封,给众人发下,以及院中的奴仆,每个人都有一份。 然后各自回房歇息。 李世民送王庾回房时,递给了她一个匣子:“送给你”。 王庾好奇地接过匣子:“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李世民笑望着她。 王庾打开匣子,见锦帕之上躺着一块玉佩,便拿出来端视。 李世民缓缓说道:“此玉名玉玲珑,造型雅致,风吹动时能发出清脆悦耳之声,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你且好好收着。” 看她神情淡然,不是很欢喜的模样,李世民重重地强调一句:“不许丢了。” “喔~”王庾轻应了声,转身回了房。 李世民回到寝室,也捧了一个木匣子到长孙氏面前:“观音婢,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长孙氏诧异:“你从前不会弄这些,今儿怎么想起送我礼物了?” 李世民笑容僵了僵,讪讪道:“是小庾儿说新的一年应该有新年礼物,我就准备了。” 他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玉佩捧至长孙氏面前:“这是玉龙子,前几天我跟你提过的,我在晋阳宫得到了两块玉佩,这是其中一块,另一块玉玲珑刚才送给了小庾儿。 “这块最好的玉佩留着给你。” 看着李世民讨好的笑容,长孙氏不禁失笑,接过玉龙子,仔细端详过后,赞道:“确实是块好玉佩,质地上乘,雕刻精细,触之温润,乃是玉中精品。” “那是自然,这可是出自晋阳宫的宝贝。” ------ 大年初一,王庾早早地起来,去给李渊他们请安拜年,毫无疑问,她又收到了一堆红封,笑得她合不拢嘴。 李渊和李世民夫妇给她的红封都是实打实的金裸子,别提有多高兴了。 李渊看见王庾这么开心,受到感染自己也很开心,尤其是看到自己送的玉佩被王庾贴身佩戴,李渊就更高兴了。 李世民瞅着王庾,阿耶送她的玉佩她佩戴在腰间,长孙氏送她的手镯她戴在手上,唯独不见她佩戴他送的礼物,李世民心中有点酸。 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怕是把他送的东西随手扔角落里了吧? 王庾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空气中的酸味,背着李渊,悄悄地从脖子里拉出一条红绳给李世民看。 李世民一看,顿时就露出笑来,她脖子上挂着的正是玉玲珑。 王庾迅速塞回衣襟中,暗想,贴身佩戴,够有诚意了吧。 果然,空气中的酸味迅速消失,开始弥散温馨欢快的气息。 “阿耶,二兄,嫂嫂,我也给你们准备了新年礼物。” “哦~我们也有新年礼物?”李渊惊讶之余,眸中不由浮起笑意,“女儿果然贴心。” 李世民夫妇也欣慰地含笑望着王庾,等到春花把礼物端上来之后,他们的笑容就僵硬了。 王庾首先从托盘中拿起一个香囊递给长孙氏:“嫂嫂,这是我的第一个绣品,额…针法是入不了眼,但却是我亲手一针一线绣的,心意很足。” 说完,伸出十根手指头给长孙氏看:“你看,我手指头都快被扎烂了。” 长孙氏注视着她的手指头,见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针孔,又微微红肿,心疼油然而生,顿时觉得那个惨不忍睹的香囊绣得好极了。 她握住王庾的小胖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庾儿有心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说完,亲自接过王庾送的香囊,当即替换下腰间自己绣的精致香囊。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很佩服长孙氏居然能戴上那个特别难看的香囊。 李渊撇开脸,不忍直视。 又听到王庾喊“二兄”,忙扭过头去看。 只见王庾抱着一个软绵绵的条状形的东西走到李世民面前,笑靥如花,软软糯糯道:“二兄,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第88章 主意好吧 离得近了,李世民才看清楚这是个布偶,面容似猪,耳朵似驴,身体似熊,四肢似兔,简直就是——“四不像”。 ?且针脚粗疏,每个针脚长短不一,间隔很远,有些地方,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 李世民突然觉得长孙氏那个香囊不难看了,再难看也难看不过这个奇丑无比的“四不像”。 久久不见李世民接礼物,王庾蹙着眉道:“二兄不喜欢这个礼物?” 李世民:“” “喜欢”两个字真的很难说出口。 李渊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哈哈” 笑了两声发现王庾委屈地盯着他,两眼泪汪汪,看起来快要哭了,他连忙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颔首:“嗯,这个布偶挺好看的,小庾儿手艺不错。 “二郎,小庾儿如此费心,你就收下吧,这可是小庾儿第一次绣东西,我们做亲人的,不能打击她的自信心。” 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还有他的礼物,猛然顿住:不会也是一个绣品吧? 目光往王庾身后的托盘看去,虽然用锦帕盖着,但看起来还没有托盘高,也没有鼓起来的包,应该不是香囊,也不是布偶。 李渊的心稍安,看来他这个义父还是有点地位的。 李世民真想给自己父亲一个白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父亲说得有道理,不能打击小孩子的自信心。 虽然绣品奇丑无比,绣技根本毫无绣技可言,算了,这也是一番心意,还是收下吧。 “多谢义妹。” 李世民忍着嫌弃,接过布偶就迅速扔给了旁边的亲随:“给我收好了,这是小庾儿的心意,不许弄脏,不许弄丢了。 “记住了吗?” 亲随强忍着不看,高声应道:“属下记住了。” 王庾嘴角微抽,面上还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狂笑不止,她嘟着嘴抱怨:“我知道二兄嫌弃我做得难看,但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闻言,李世民很诧异:“这话怎么说?” 特意做个奇丑无比的布偶送给他,难道是为了寒碜他? 王庾拿过布偶,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解释道:“我特意做这个,是为了给二兄出气的。 “二兄生气的时候喜欢摔东西,府里的珍贵瓷器大都是你摔坏的。 “二兄可知道那些东西值多少钱?能买多少粮食?能救活多少难民吗?” 李世民羞愧地移开目光,不敢看他们。 “所以,我做这个布偶送给二兄,就是让二兄以后在生气的时候不要摔其他的东西,要摔就摔这个布偶。 “这个布偶成本很低,而且耐摔,不仅可以摔,你还可以打、掐、捏、踢。 “你就把布偶当成是那个惹你生气的人,拳打脚踢,想怎么虐待他就怎么虐待他。 “既然是惹你生气的人,自然不能做太漂亮了,所以越丑陋越好。” 王庾说完,将布偶塞到李世民怀中,抡起拳头就朝着布偶打,猛打了几拳之后,又狠狠地掐它的脖子,拧它的耳朵。 完了,抬起右脚,用力地踢向布偶。 李世民猝不及防被她这一通拳打脚踢,虽然她打的是布偶,可是间接也打了他,重力冲击之下,饶是他身强体健,也被踢得后退了好几步。 屋中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王庾刚才虐待布偶的凶残模样就跟对待仇人似的,不要命地往死里打。 示范完毕,王庾挺直了腰板,做了一个收势动作,挑眉看向他们:“怎么样?这个主意好吧?” “好!” 李渊很捧场地鼓掌:“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太省钱了,小庾儿,改天给我也做一个。” “阿耶真识货。”王庾赞了一句,又道:“我明儿就给阿耶做。” 李世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拎着布偶举到自己面前,终于正视这个“新年礼物”。 虽然经过了王庾那一番凶残的“蹂躏”,但很神奇的是那些粗陋的针脚居然没有断裂,整个玩偶也没有破损,没有变形。 当然要忽略掉散落在地上的零星几朵棉絮。 李世民终于露出笑,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还别说,这玩意挺结实的。” “必须的。”王庾骄傲地扬起下巴,“二兄不想试试吗?” 李世民顿了顿,说:“也好,我试试手感。” 说着,将布偶塞到亲随怀里,抡起拳头就挥过去。 亲随没有防备,连人带玩偶被打飞了出去。 原本站在亲随后方的春花慌忙端着托盘躲开,于是,亲随就砸在了门槛上。 “咔嚓” 亲随似乎听见了后背骨头断裂的声音。 “二兄,你出手也太重了吧?这布偶没事,人却被你打坏了。” 王庾冲过去扶人,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 李渊和长孙氏不约而同地向李世民投去指责的眼神,李世民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是说用来出气嘛,当然是要用重力,才能发泄愤怒嘛” 说到后面,越来越没有底气,李世民干脆不看父亲和妻子,跑到门口去慰问亲随:“你没事吧?” 亲随靠着门板,强笑着回答:“没事。” “真没事?”王庾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真没事,就刚才碰的时候有点痛,现在没事了。” 为了让他们相信,亲随在原地跳了两下,拍着胸脯道:“我们当兵的皮糙肉厚,耐摔抗打。” 李世民刚才打了一拳,觉得身心轻松了很多,便拍了拍王庾的脑袋:“嗯,感觉很不错,做得好。” 王庾一把打开他的手,哼道:“不许拍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李世民:“” “哈哈。”李渊忍不住又笑了。 长孙氏掩嘴轻笑,看见李世民吃瘪,她特别开心。 李渊想起自己的礼物还没收呢,笑问王庾:“那小庾儿给我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什么呀?” 王庾从春花手中接过托盘,亲自端着放在了李渊身侧的高几上,然后掀开锦帕,将一张纸递给了李渊。 李渊心想这小丫头莫不是要送自己的第一幅画作给他?狐疑着接过来一看,当纸上的东西跃入双目,他的眼珠子就跟粘在了纸上似的,一动不动。 李世民和长孙氏看见李渊震惊的模样,心中好奇,便走过去想看一看,究竟小庾儿送了什么礼物? 没想到还没走过去,李渊就“啪”地对折纸张,迅速叠了几下,塞进了怀里。 李世民:“” 长孙氏:“” 第89章 做了什么 “唐国公,元朔吉祥。” 随着祝福的声音,李靖和长孙顺德等人携伴而来。 原来是有外人闯入,难怪父亲动作那么快。李世民的目光追逐着李渊藏纸的位置,猜想王庾送给父亲的新年礼物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众人给李渊拜年,李渊给他们每人都准备了红封,图个吉利。 除了他们,还有唐国公府的每个下人,今天都得到了赏赐。 新年的第一天,唐国公府其乐融融,喜庆又热闹。 之后的几天,各府上门来给李渊拜年,顺便亲自交上名单,以期能将子孙留在唐国公府读书。 李靖一家在唐国公府逗留到初三,就回了马邑。 临走之前,李德謇两兄弟表示要留下来读书,无奈李靖没有同意,将他们带回了马邑。 回到马邑之后,李靖就跟着了魔似的,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日不出来,就连吃饭都是在书房用的。 眼看着上元节已过,王庾还派人给他们送来了上元节灯会上的彩灯,李德謇兄弟两心痒难耐,可父亲就是没有动静。 情急之下,他们又来到了书房外面。 “兄长,你说小庾儿那个太极锁有什么可研究的?怎么能让父亲废寝忘食地研究了这么久?”李德奖思考了十来天,还是没想明白。 这些日子,他们把能用的招全都使了一遍,阿娘拒不同意,阿耶直接无视了他们。 李德謇哪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只道:“估计父亲返老还童的日子提前到了,见到好玩的玩具就移不开眼。” 李德奖更糊涂了,前两天王庾做了一批简单的孔明锁送给各府小孩子,其中就有太极锁。 李府也得到了几个,解太极锁不难,李德奖很聪明,一下子就解开了。 但因为他很容易就解开了,才不明白父亲对着一个这么简单的太极锁到底是在研究什么? “唉,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去唐国公府读书。” 李德謇说完,拾阶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对哦,这个才重要,李德奖连忙跟上。 “阿耶。” 李德謇在门外唤了一声。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来声音:“进来。” 李德謇推门而入,见李靖端坐书案后面,手捧一本书,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书房一圈,一切似乎很正常。 虽然知道会被拒绝,李德謇还是想挣扎一下:“阿耶,我们想去唐国公府读书。” “好。” 李靖答应得太快,让两兄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阿耶,您刚才说什么?”李德謇迟疑道:“您能再说一遍吗?” 李靖放下书卷,淡淡道:“我是说我同意你们去唐国公府读书” “太好了。” 两兄弟欢呼着对碰拳头,兴奋地跳了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我是有要求的。” 两兄弟顿时垮下脸,就知道父亲没这么好对付。 李靖心中好笑,面上却充斥着父亲的威严:“你们去唐国公府读书没问题,但是先生布置的功课一定要按时完成,且要认真对待。 “若是功课为乙等以下,那你们就卷铺盖回来吧。” 两兄弟的脸瞬间就白了,功课要做到乙等?还是在诸多名师手底下评比?好难哦 他们在马邑的书院读书就只有垫底的份,到了名师聚集的唐国公府,还有一众权贵子弟、世家学子,他们怎么争得过? 拿个乙等对于他们来说,那是难于上青天,太难了 “好。” 李德奖还在苦恼,李德謇就已经答应了。 功课那是以后的事,先去了再说,总会有方法混过去的。 李靖看穿他的小心思,凉凉开口:“听说唐国公府的先生铁面无私,你们在马邑用的那点小伎俩可以收起来了,免得丢人现眼。 “每七天我会派人去唐国公府询问你们的近况,若是你们太调皮,我会亲自去接你们回家。 “毕竟那是唐国公府的学堂,不能让你们影响了别的同窗学习。” 两兄弟脸色惨白如雪,目光对视,开始了眼神交流。 “兄长,读书很难,做功课就更难了,我们真的要去吗?” “去,只要能远离两个大魔头,远离魔窟,再大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在彼此鼓励打气的目光中,两兄弟抬头挺胸,大义凛然道:“好,我们一定能做到。” “既如此,你们且等几天,我稍后将名单送去唐国公府。”李靖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两兄弟欢欣鼓舞地告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书房。 李靖在他们离开之后就派人将名单送去了唐国公府。 李渊望着案桌上的名单有点懵,想起李靖离开时的坚决态度,他以为李靖是不会将儿子送来唐国公府的。 他想了想,将目光移到一旁吃瓜果吃得不亦乐乎的王庾身上,踟蹰着开口:“小庾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王庾扭头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我什么也没做,不过,那个八卦阵,李靖肯定没研究出来。” 送儿子来读书跟八卦阵有什么关系? 李渊突然张大了嘴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吃惊道:“小庾儿,难道你会八卦阵?” 王庾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后一口吞下嘴里的果泥,慢条斯理道:“我不会。我就是在书上看到,比较好奇。 “然后,那天看到太极锁,随口那么一说。” 她摊了摊手,撇嘴道:“没想到,李靖却当真了。” 她一副“随口开了个玩笑,别人却当真”的无谓态度,让李渊很无语。 但不管怎么样,在他拉拢李靖失败之后,能将李靖两个儿子留在唐国公府,也算是有了进展,后面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李渊的回复很快就到了马邑李府,且派了人去接李德謇兄弟,这样特殊的待遇让李靖诚惶诚恐,心生不安。 听说其他各府的小娘子小郎君都是其父母送去的,唯一能让唐国公府派人来接的就只有李德謇兄弟。 李德謇没想这么多,只知道要离开家了,高兴得像从笼子里飞出来的小鸟,拿起包袱就跳上了马车。 以李靖的官位和财力,是没有资格坐马车的,是以,李德謇兄弟是第一次坐马车,别提有多兴奋了。 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看什么都很新奇。 李靖笑望着他们,在马车启程之前,最后嘱咐了李德謇一句:“大郎,不要忘了为父昨晚跟你说的话。” 李德謇抽暗格的手一顿,神情变得凝重 第90章 相处方式 正月二十日,唐国公府的学堂正式开课,一共有二十名学生。上至十三岁,下至五岁,君子六艺的教学不分男女,皆在一起上课。 除了君子六艺的课,其他的课程可以自愿选修。 这一日,早膳时分。 王庾笑望着李渊:“阿耶,听说今日军中大演练,还有比武,我能不能去看呀?” 李渊连眼风都没给她,“不行。” 王庾一噎,不放弃地重新堆上笑容:“阿耶,你就让我去吧,现在天气暖和多了,我不会再受凉了,嫂嫂不会埋怨你的。” 李渊终于抬起头看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行。” 王庾受挫,看向长孙氏:“嫂嫂~” 长孙氏没看她,放下筷子,漱口,擦嘴,优雅起身:“淇水,那些管事到了吗?” 淇水恭敬回道:“回娘子,他们已经在议事厅等候多时。” “阿翁,我先告退了。”长孙氏转身就走,整个过程连丝余光都没给王庾。 王庾:“” 眼睁睁地看着长孙氏离开,王庾心里堵得慌,又向李世民求助。 想起上次的教训,李世民连忙撇开脸,装作没看见。 “二兄~”王庾直截了当地呼唤。 李世民慌忙起身往外走:“阿耶,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王庾那个气啊,气得直踹桌凳,下一刻,她怒气一收,突然对李渊说道:“阿耶,上次你不是说要成立一支精兵吗?我帮你挑选士兵吧。 “我保证挑出来的都是军营中最好的士兵。” 走到门口的李世民脚一顿,转身看了过来。 李渊似乎来了兴趣,问:“你有什么办法。” 王庾跳下凳子,跑到李渊身边,低声说了起来。 李世民什么也没听见,心里直痒痒,干脆走回来又在凳子上坐下。 此时,王庾刚好说完,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讨好地对李渊露出笑容:“阿耶,怎么样,我这主意好吧?” 李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须,“呃,主意还不错,但我还是不能让你去军营。” 王庾笑容僵硬,紧抿嘴唇,须臾,嘴角微勾,淡然出言:“这个方法必须我到场才能实施,阿耶不让我去军营,还怎么选?” 李渊像只老狐狸一般,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明天再让你去。” 王庾瞬间石化,明天去,还怎么看大演练?明天可没有比武。 攥了攥拳头,王庾咬牙道:“阿耶还记得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吧? “啊,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个地方出了错,也不知道那些匠人能不能发现?” 李世民凑上来:“这个新年礼物到底是什么?” “一边去。”李渊和王庾异口同声地朝他吼道,吼完了,又注视对方。 李渊目光中蹦出危险的火星,声音咬牙切齿:“你威胁我?” 王庾笑得温柔:“不,我是在和阿耶探讨父女之间的相处方式。” 李渊:“” 默了半晌,李渊终于出声:“你可以去军营,但是学堂你自己搞定,不许打着我的旗号去请假。” “好。” 王庾带上春花,急匆匆地离开了。 厅中只有李渊父子,李世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阿耶,小庾儿到底送了什么新年礼物给你?” 李渊故作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世民:“” 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地位,好像急速下降了。 ------- 唐国公府的学堂是从东面新辟出来的一座院子,按照书塾的样子改造了一番,屋中周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中间有序地摆放着二十几张书案,最前方是先生的大书案。 院中设有靶子,弓、箭齐全。不远处还有一个大的训练场,可以学御马之术。 到了上课的时间,李德謇见顾宏来了之后直接就上课,忙喊道:“先生,小庾儿还没来呢。” 众人望向王庾的座位,空荡荡的,连本书都没有。 顾宏淡淡道:“她今天不会来上课了?” “为什么?”李德謇追问。 顾宏望向门外,眸中浮起一丝无奈:“因为她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什么?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众人惊讶,还没上课呢,她怎么就知道今天的功课了? 李德謇叫道:“凭什么她就可以提前完成今天的功课?这不公平。” 顾宏收回目光,看向李德謇,轻飘飘地说道:“我也可以提前告诉你们。 “今天的功课就是将《礼记》中的第十篇《礼器》背诵下来,并正确表演一遍。 “你们谁要是现在能完成功课,今天的课就不用上了。” 众人低头不语,太难了。 李德謇听完只想骂人,什么破玩意?学这些有鸟用啊? 李德奖悄悄扯了扯李德謇的衣袖,小声劝道:“兄长,你还是乖乖地听课吧,再逃课,手都要被打废了。” 说完,瞥了一眼两人的左手,肿得如猪蹄,现在还隐隐作痛。 李德謇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嘴角抽了抽,沉默地坐下。 虽然没有父母管束,下课之后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很痛快。但痛快痛快,痛是排在快乐前面的。 如今,他们只感觉到做功课的痛苦,实在是太难了。 起初,他们还能抄一下别人的作业,这里删减一点,那里添加几个字,就成了自己的功课。 后来,先生似乎是发觉了,偶尔会在第二天的课堂,点名宣读功课,并会询问释义,或者让学生演示。 李德謇兄弟全线崩溃,只得老老实实听课,老老实实做功课,别提有多憋屈了。 一想到王庾可能出府去玩了,李德謇心里就嫉妒得不行,老天爷为什么不给他一副好脑子呢?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这么笨,肯定是因为父亲太笨了,要不然父亲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只是一个个小小的八品官吏? 嫉妒之余,李德謇没少动脑筋,想着怎么逃课。 一刻钟后,李德謇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叫了起来:“哎哟,先生,我肚子疼,要出恭。” 顾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书案上拿起一块牌子伸出去:“快去快回。” 李德謇不敢直视顾宏的眼睛,捂着肚子走过去,垂眸接过牌子:“多谢先生。” 对于这块牌子,李德謇很熟悉,他已经用过不下十次了。 牌子一面写着“出恭”,一面写着“入敬”,意思是出去回来都要恭恭敬敬。 李德謇对之嗤之以鼻,出了院子,拔腿就往大门跑。 “站住,出府令牌呢?” 第91章 拳脚无眼 什么? 出府还要出府令牌? 李德謇有点懵,他们家想出去就出去,不需要什么令牌。 当然,他知道自己家是不能跟唐国公府相比,毕竟他们家只有四个仆人。 “走走走,没有出府令牌,不能出去。” 李德謇就这样被赶了回去。 但好不容易出了学堂,他怎么可能再回去。 于是,李德謇潜伏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终于等到了一个出府办事的小丫环。 他悄悄地从背后跟上去,趁四周无人,一个手刀下去,把小丫环打晕了,然后拖进旁边的树丛后面。 等换了装,李德謇从小丫环的梳妆包里掏出工具,给自己弄了个双丫髻。 对于经常偷摸出府的人来说,梳头发那就是小菜一碟。 一刻钟后,李德謇从树后面走出来,已经是个清秀的小丫环了,他昂首挺胸地往大门口走去。 他打听过了,王庾跟着唐国公去了军营,他这个时候出府,租辆驴车肯定是赶不上他们的,但总比走路好。 李德謇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里面有王庾给的金裸子,还有过年期间得到的红封。 思虑间,已经来到了大门口,不等侍卫问话,李德謇就掏出一块令牌给他们看。 侍卫看了看令牌,挥手:“走吧。” ------ 城北大营。 演练场上人山人海,呐喊声震天动地。 王庾感受着独属于军人的激情,心情也跟着澎湃起来,她望着中央的高台,张亮和段志玄正在上面比武。 这次比武是为了选拔精锐部队的将领,是以,所有人都牟足了劲。 “打啊,张亮你怎么回事?攻下盘,下盘。” “段志玄,好样的,一鼓作气,把他打下去。” 两方支持者扯开了喉咙呐喊,为台上的人加油打气。 一起出生入死地上战场,段志玄他们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比过,因此今天比武,格外认真。 “嘭。” 随着人影飞出高台,应声落地,段志玄站在台上,高举双手,挥舞着拳头:“我赢了。” 周围顿时就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徐世勣上前扶起张亮,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张亮吐出一口血水,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道:“没事。” 顿了一下,又道:“徐兄,这小子太嚣张,你上去给他一点教训。” “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人影一闪,就已消失了。 徐世勣跃上高台,对着段志玄抱拳:“段兄,我来领教领教。” 段志玄神采飞扬,没把他放在眼里,淡淡道:“请吧。” 都说瓦岗寨出英雄,他觉得,也不过如此。 徐世勣脚尖一点,身体如雄鹰般飞翔,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压了上去。 段志玄从容迎战,手上动作飞速变换。 两人出招果决,下手不遗余力,很快就陷入了焦灼状态。 王庾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点评道:“果然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啊,段志玄连战五场,居然还这么凶悍。 “我看,这场又是段志玄胜利。” 李渊闻言瞥了王庾一眼,琢磨着她前面说的那句话。 李世民淡淡道:“那可未必,段志玄虽然勇猛,但他有一个弱点,他太轻敌。 “相反,徐世勣的招式看起来大开大合,似乎落于下风,但实际上是徐世勣在麻痹对方,让对方放松警惕。 “我敢打赌,两刻钟后,段志玄必败。” 王庾嘴角的笑容凝固,仔细去观察徐世勣的招式。 学了大半年的武功,王庾也看出了点门道,果然如李世民所说,两刻钟后,段志玄被徐世勣踢飞了出去。 落地的位置正是上一场张亮落地的位置。 王庾不由看向李世民,心中暗道:果然是做主帅的人,长了一对火眼金睛。 李世民嘴角含笑,冲她挑了一下眉,那眼神似乎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王庾摸向虎口,突然扭头对李渊说:“阿耶,我跟着程知节他们学了一段时间武功,还不知道自己练得怎么样,不如让我下场跟徐世勣切磋一下吧?” 李渊皱起眉头,扫了眼她短小的身躯,踌躇道:“虽说是切磋,但他们毕竟是大老爷们,下手重,我怕你会被打成残废。” 王庾忍不住想翻白眼,太小看她了,再说,现在太原人人都知她是唐国公的义女,谁敢当着唐国公的面打残她,不要命了吗? 李世民帮着王庾说话:“阿耶,光练不比那是假把式,武功靠得都是在实战中吸取经验,才会越来越高强。 “小庾儿整日训练,今天正好看看成效。” 王庾连忙接道:“是啊,阿耶,你就让我比一场吧。 “我不参加选拔,就切磋一下,后面该怎么比就怎么比。” 李渊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 于是,王庾跳下棚台,向高台冲过去。 这个时候,一个小兵前来禀道:“唐国公,军营来了一个小子,自称是马邑郡丞李靖的儿子,来找王庾。” 李渊愣了一下,随即吩咐道:“把他带过来。” 已经跑上高台的王庾不知道这件事,此时,她笑呵呵地望着徐世勣:“徐兄,我来跟你切磋一下。” 看到王庾上台,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懵逼。 她是谁? 她怎么在这儿? 她上来干什么? 下一刻,众人醒悟,出现在军营中的小孩子只能是唐国公的义女,她刚才说什么?要和徐校尉切磋。 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徐世勣也当王庾在玩闹,但随即就听见李渊高声说道:“徐校尉,小庾儿想跟你切磋一下,你就跟她随便比划两招,再接着后面的比武。 “点到为止,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李渊的意思很明显,和小孩子随便过两招,就当是中场休息。 徐世勣领会,笑着应下,正好,他也想给王庾一个教训。 想当初在荥阳,他猝不及防被王庾偷袭,一时不慎就被段志玄抓住,这口气他一直憋在心中,难受得很。 虽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王庾是个好姑娘,唐国公是个好首领,但这口气还是要出的。 出了这口气,再谈以后。 徐世勣笑得和煦,好心提醒道:“小庾儿,比试场上拳脚无眼,虽然我会让着你,但难免会有所摩擦,到时候受伤了,你可别后悔。 “若是你后悔,现在下去还不晚。” 王庾淡然回道:“不后悔,只是我有个要求,我没有内力,你我切磋,不得使用内力。” “没问题。” 徐世勣眯了眯眼,就算不用内力,他一根手指头也能把她打趴下。 第92章 也是活该 段志玄看见王庾上去挑战徐世勣,顿时就激动地搭住唐俭的肩:“还是小庾儿够义气,她这是帮我找回场子呢。” 又冲高台上大声喊道:“小庾儿,狠狠地打,千万别手下留情。” 唐俭嘴角抽了抽,凉凉地开口:“你觉得以小庾儿那三脚猫的功夫,再加她那小身板,能打过徐世勣,帮你找回场子?” 段志玄一顿,忍不住用目光去丈量王庾和徐世勣的身量,丈量过后,他心里已经没了底气,但仍嘴硬道:“小庾儿是神童,不能以一般人的眼光去看她,她一定能创造奇迹。” 唐俭沉默不语。 高台之上,王庾已经发起了进攻。 那个江湖术士说的不全是假话,她虽然能习武,却修习不了内功。 但是,没有内力,就不能成为高手了吗? 不,王庾相信凭她的努力,只要假以时日,她一样能跻身高手行列,飞檐走壁不行,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她必须不断地积累实战经验。 “徐兄,小心了,千万不要让我近身。” 王庾一句莫名的话让徐世勣愣了一下,但脚上动作没有停留。 徐世勣没空去琢磨她的兴起之言,专注于脚上的动作。由于他和王庾巨大的身高差,他的手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只好将重心放在脚上。 只见徐世勣横踢,侧踢,后踢,勾踢,推踢,劈踢,旋身踢,双飞踢一系列炫目的动作看得众人是眼花缭乱,速度之快让人惊叹不已。 但徐世勣的动作快,王庾的动作更快,她总能在徐世勣将要踢到的时候,迅速避开。 “天呐,原来小庾儿这么厉害。” 李德謇眼中浮现钦佩,冲李渊说了一句“唐国公,我下去看”,就一溜烟往高台方向跑去。 李渊惊叹:“小庾儿虽然修习不了内功,但冲她这速度,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高手。” 先前,他还感叹王庾这个年纪正是练武打基础的时候,若是能修习内功,以后一定会成为顶尖高手。 可是,王庾身子太弱,修习不了内功。 当然,内功也不是那么容易修炼的,江湖上拥有深厚内力的寥寥无几。 像他这种,修习了几十年,也不过些许内力,在战场使足够了,但碰上江湖高手,那就不够看了。 李世民听见李渊的话,脑海中突然就浮现了一句话:“天下武功,无坚不摧,无快不破。” 或许,他可以去搜集一些修炼身法速度的武功秘籍来给王庾 六岁的年纪,正是练武的好时候。 拼命躲避凌厉攻击的王庾不知道李渊父子准备将她培养成武林高手,此时的她正在心中感叹:徐世勣这脚法深得跆拳道的精髓,若不是她深切观察过这些人,她都要怀疑徐世勣也是穿越者了。 渐渐地,王庾感觉到体力在下降,于是牟足了劲寻找机会给徐世勣重击。 很快,她的机会就来了。 趁着徐世勣一击落空收脚的时候,王庾迅速冲上去,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右拳上,攻击徐世勣的胸部。 “吃我一拳。” 拳头离徐世勣还有一尺的时候,王庾突然感觉到右手的力气骤消,熟悉的痛感传来。 王庾暗道不好,迅速收回右拳,同时左拳补上。 徐世勣不明白她怎么变了招式,但就在她改变招式的那一刻,他左手撑地,右手变拳为掌,接住了王庾的攻击。 左手毕竟比不上右手,王庾被徐世勣牢牢地抓住。 紧接着,徐世勣左手出掌,王庾被打飞了出去。 王庾摔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再来。” 话音未落,又见她如小豹子一般迅猛地冲向了徐世勣。 李渊看完刚才那一幕,迟疑道:“小庾儿刚才变换招式,是因为老毛病又犯了?” 李世民神情凝重:“估计是的。” 高台上的两人又进入了激战状态。 一刻钟后,徐世勣好心提醒道:“小庾儿,小心了。” 提醒的同时,一个后旋踢已经来到王庾面前。 王庾毕竟习武时间不长,这具身体虽然经过调养恢复得差不多,但经过前面高强度的防守,又加之中了一掌,王庾早已呈现疲惫之势。 她柔软的身体往后一仰,堪堪避开了徐世勣的右脚。 但徐世勣并没有停止攻击,在右脚踢空之后,还未落地,就已旋转身体,左脚紧跟其后,下劈踢中了王庾的腹部。 “啊!”这是周围士兵们发出的惊呼声,那一脚下去,隔着高台,他们都觉得生疼。 “唔”这是王庾发出的痛呼声,她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在那一脚踢中王庾的时候,徐世勣心中那口憋闷之气就已经随之消散,此时看见王庾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懊悔。 她还是个小孩子,他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唉 徐世勣冲过去,扶起王庾,关切地问道:“小庾儿,你没事吧?” 王庾压着腹部的痛,勉强挤出笑来:“我没事,徐兄真的很厉害,我服了。” 她知道徐世勣已经收敛了力道,但对于这具虚弱的身体来说,还是遭受了重创。 唉,她太高估这具身体了。 段志玄等人早已跃上了高台,围在王庾身边,一个个担忧地看着她。 秦琼忍不住责怪徐世勣:“徐兄,唐国公都说了随便打两招,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是炫耀他的无影脚吗? 罗士信帮腔:“就是,对一个小孩子下重手,你好意思吗?” 程知节直摇头:“徐兄,你”你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那责备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徐世勣懊悔地低下了头,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局面,唉,只怪自己太意气用事。 既然都心甘情愿地留在太原,干嘛还计较从前的事?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徐世勣垂着的头更低了,他错过了张亮赞赏他的眼神。 王庾见状,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要怪徐兄,切磋武功当然要认真对待,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何况徐兄已经收敛了大部分的力道,我受的这一脚很轻。” 为了让他们相信,王庾尽量装出轻松的模样,强忍着痛站了起来:“你们看,我真的没事,就是刚才被踢中那一刻有点痛,这会儿早就不痛了。” 说着还跳了两下,“看,真的没事。” “呵呵。” 伴随着一声讥笑,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传来:“你就不要掩饰了,狂妄自大的人,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第93章 略胜一筹 这么刺耳的声音,众人想忽略都不行。 王庾看过去,见苏亶双手抱胸,目光鄙夷,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朝她发出了刺耳的嘲笑。 她正要开口回击,一个鸭嗓音横插进来。 “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厉害,你上去比啊!” 李德謇正处于变声时期,声音跟鸭嗓子差不多。 王庾眉梢耸动,这小子,又逃课了。 苏亶看见李德謇,怒火更甚,这小子,在他初入军营的第一天,看尽了他的笑话,可恶。 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擅闯军营重地,来人啊,把他打出去。” 这一喊,周围没人动,且皆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苏亶脸发烫,突然记起这不是在房国公府,他一喊就有成群的奴仆扑上来,这是在军营,他还是一个底层小兵。 李德謇瞧见苏亶尴尬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大笑:“哈哈” 被人当众耻笑,苏亶面子上挂不住,准备亲自动手:“臭小子,不狠狠教训你一顿,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挽起衣袖,抡起拳头就要挥过去。 而李德謇也不害怕,撸起袖子准备迎战。 “军营不是打架斗殴的地方。” 威严的声音传来,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苏亶看见李渊,身体一抖,立刻退到旁边。 李德謇本就是偷跑出来的,能站在这里看比武已经是万幸,哪敢造次,跟着退到一旁。 李渊扫了他一眼,盯着苏亶淡淡说道:“你准备上去比试?” 苏亶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没没有,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如小庾儿呢。” 李渊颔首:“嗯,不错,还有点自知之明。” 苏亶:“” 王庾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来,垂眸说道:“阿耶,小庾儿给你丢脸了。” 李渊看了眼她的右手,目光定在她的腹部,语气温柔:“你才六岁,能有如此身手已经很了不起了,以后勤加训练,不可懈怠。” 王庾乖巧答应:“谨遵阿耶教诲。” 李渊淡淡地扫了徐世勣一眼,对众人说道:“比武继续。” 有眼色的侍卫立刻去搬了几把椅子过来,没错,高脚椅已经传入了军营,这还是李渊吩咐工匠做的。 李渊在中间坐下,占据了最有利的观赏位置,李世民和王庾站在他的身边,一同观看比武。 “小庾儿,我帮你出气。” 唐俭说完,将酒葫芦往段志玄怀里一塞,纵身一跃,就已站在了高台之上。 王庾:“” 她要怎么解释,她是输得心服口服,不憋屈。 “徐兄,尽管放马过来,我定要打得你鼻青脸肿,为小庾儿找回场子。”唐俭放话。 徐世勣眼角抽动,有风度地伸出手:“唐兄,请。” 唐俭不再废话,身形一动,就朝着徐世勣攻过去。 唐俭攻势很猛,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打徐世勣一顿,为小庾儿出气。 徐世勣应对从容,在唐俭猛烈的攻势之下,仍然游刃有余。 只不过周围传来的大都是为唐俭鼓励打气的声音,这让他心生不安。 这么一分神,就让唐俭钻了空子,一记直拳迎面击来。 徐世勣反应很快,他原本可以躲过,但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李渊那淡漠又意味深长的眼神,刚往旁边移动一寸的脑袋又移了回来。 下一刻,拳头击中了徐世勣的左脸。 唐俭并未停止攻势,左手紧跟其后,又给了他右脸一拳。 看着徐世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肿,段志玄张大了嘴巴:“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唐俭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刚才输给了徐世勣,唐俭却轻而易举地给了徐世勣重击,这是不是说,他间接地输给了唐俭? 段志玄突然有点不开心。 李渊摸着胡须赞道:“嗯,唐俭不错。” 听见这话,程知节终于替徐世勣松了一口气。 徐世勣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心想这下大家该满意了吧,但让他故意输给唐俭,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徐世勣重振旗鼓,出手毫不含糊,再次施展了他那炫目的腿脚功夫。 众人大饱眼福,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在两人大战了上百回合之后,徐世勣以雷霆之势施展了一个最基础的动作——前踢。 唐俭顺势往后退,避其锋芒。 谁知,前踢只是一个假动作,徐世勣一个旋身,后踢袭向唐俭的胸口。 “嘭!” 唐俭被踢飞了出去,落在高台之外的地面上。 李渊:“” 才刚夸奖了一句,就被打败了,真是不经夸。 看着高台上肿成猪头的徐世勣,李渊心里那点怨气再也腾升不起来,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起身鼓掌:“好,精彩,真是精彩。” 徐世勣闻言,连忙说道:“唐国公谬赞了,徐某不敢当。” “痛。” 王庾突然左手捂着胸口叫起来。 徐世勣心里一咯噔,脸色大变。 李世民离得近,连忙扶住她:“小庾儿,你怎么了?哪里痛?” 王庾用左手锤了一下胸口位置,痛惜道:“我是说,唐俭很痛。” 李世民:“” 徐世勣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渊假装呵斥:“你这调皮的小丫头,还敢取笑唐俭?你刚才挨了一脚,不痛了?” 王庾咧开嘴,嘿嘿笑道:“还行,下次肯定不会再让他踢着了。”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见王庾看过来,苏亶立刻移开目光,看向高台。 这次上去挑战的是罗士信。 开场白仍然是:“放马过来,看我怎么给小庾儿找回场子。” 徐世勣无语望天,这个坑是爬不出去了么? 不是竞选精兵将领之职吗?怎么就成了给小庾儿找场子了? 就在徐世勣望天的时候,罗士信已经攻了过来,上来就给了他一记勾拳。 “唔。” 徐世勣吃痛,不再分神,专心应对。 罗士信比徐世勣小几岁,但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也不让谁,招式直攻对方要害。 在大战了近两百回合后,徐世勣露出疲弱之势,罗士信趁机出招,一掌将徐世勣打下了高台。 至此,瓦岗寨出身的三员大将,只剩下程知节一人。 程知节也不再犹豫,纵身一跳,跃上高台,循例放了两句狠话,就和罗士信陷入了激战之中。 两人十分凶猛,一招一式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拳头打在对方身上发出的钝响,让下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分出了胜负。 程知节略胜一筹。 “我来。”一个黑影跃上高台。 第94章 大言不惭 一袭黑衣的秦琼站在了程知节的面前,抱拳道:“程兄,请赐教。” 程知节只抱拳说了一个“请”字,就开始了攻击。 底下的王庾嫌弃道:“秦兄今天怎么穿了这身衣服?” 太影响他的英姿俊颜了。 罗士信揉着被打伤的肩膀走了过来,道:“他那些衣服穿脏了没洗,只剩下这套是干净的了。” 王庾抬起左手,在鼻前挥了挥,挥散那股并不存在的臭气,转身问李渊:“阿耶,军营中没有专门负责洗衣服的人吗?” 李渊还没回答,罗士信就说了起来:“怎么可能还有专门给我们洗衣服的人,你以为像你们这些娇贵的小娘子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下人们伺候得舒舒服服。 “我们这些当兵的粗人,所有事情都得自己干,没干净衣服穿就穿脏衣服,这是常有的事。” 说到这里,罗士信靠近王庾,小声说道:“叔宝早上穿的不是这套衣服,是昨天的衣服,那衣服臭烘烘的。 “听说你要来,叔宝才去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别说是我说的啊。” 王庾点了点头,心中暖乎乎的,秦琼真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如此重视。 此时秦琼和程知节打得难解难分,双方陷入了相持不下的状态。 两人势均力敌,招式越来越凌厉,似乎想打乱对方的阵脚,以寻求缝隙给对方决定性的重击。 过了不久,秦琼终于等到了一个间隙,在程知节还未调整好姿势的时候,灌注全部力量于双拳,击向了程知节。 程知节仓促回击,同样抡起了双拳,全力相迎。 “嘭。” 四拳对击,爆发出强大的气流,最前排的人被波及,震得身形不稳,踉跄后退。 李世民和罗士信等人赶紧护着李渊和王庾退向后方。 而程知节和秦琼在强大的冲击力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 “吼!!” 在退至高台边缘处,两人同时大喝一声,稳住身形,提起内力,又向对方冲去。 还是同样简单而又粗暴的招式,两人抡起双拳攻击对方。 这一次,在巨大的气流中,两人被震飞了出去。 眼看着要飞出高台,秦琼提起内力,用力一扭,身体前翻,脚尖刚好踩在高台边沿。 秦琼大松一口气,抬头一看,见程知节以同样的姿势落于对面边沿。 遇上劲敌了。 秦琼双眼微眯,脚尖一点,身体如离弦的箭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 众人屏住呼吸,注意力高度集中,双眼不眨地盯着高台。 王庾看得痴迷,甚至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左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抓住了李世民的袖子。 袖子一紧,李世民低头看去,见袖子已经被王庾拽得满是折褶,紧接着听见了王庾的惊呼:“啊!” 李世民赶紧往高台看去。 只见程知节和秦琼再次在高台中央相遇,四拳对击,他们又被震飞了出去。 这一次,两人有所准备,在飞出一丈距离时,就稳住了身体,落在了高台上。 脚尖刚触及地面,两人又如矫健的雄鹰飞了出去。 “四次了。”王庾忍不住又拽紧了些。 李世民迅速瞥了她一眼,就将目光投向高台,这是程知节和秦琼第四次双拳对击了。 第四次能否分出胜负?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嘭!” 还是一样,两人同时被震飞出去,又同时落在高台上,同时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会周而复始地持续这个攻势直到一方力竭而败时,第六次四拳对击,程知节在即将击拳的前一瞬,突然张开双手,化拳为掌,包住了秦琼的拳头。 秦琼愣住。 程知节趁机双手用力一拉,抬起右脚,重重地踢在秦琼的腹部。 秦琼被踢飞了出去。 这还没完。 程知节趁势直追,施展连环腿,直到将秦琼踢下高台,他才收势。 “” 静默。 全场静默。 直到秦琼的痛呼声传来,众人才恍然惊醒,随即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掌声,间或夹杂着口哨和欢呼声。 程知节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待掌声退去,大声问道:“还有谁要挑战?”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厉害,谁还敢上去? 静默了一会儿,见无人站出来,李渊高声说道:“我宣布,这次比武最终的胜利者是程知节,他将担任轻骑精兵的副将。” 众人纷纷祝贺程知节。 张亮带着士兵冲上高台,抓住程知节就抛向了空中。 “程校尉赢了!” “程副将,程副将” 一次次地被抛向空中,程知节有点眩晕,刚才比武又耗费巨大,他现在只想休息,连忙喊道:“放我下来。” 众人将他放下来。 望着高台上被众人围着的程知节,秦琼有些落寞。 王庾注意到他的情绪,便安慰他:“秦兄,不要气馁,下次我帮你赢回来。” “哟,还真是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习惯了大言不惭。”苏亶斜靠在高台上,忍不住出言讽刺。 李渊脸色一沉,想教训一下苏亶,转念一想,他李渊的女儿怎么会连这个场面都应付不来? 于是,静观其变。 王庾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并不生气,相反,语气很温柔,但说出的话就不怎么温柔了:“我是小儿没错,也的确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我求知欲很强,常常不耻下问。 “敢问苏郎君,这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呀?” 苏亶:“” 他哪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他能回答不知道吗? 不能啊,不然他也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这不是骂自己呢吗? 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苏亶脸都绿了,尤其是听着周围的嘲笑声,让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 李德謇笑得最大声,差点笑出了眼泪,学着王庾从前的手势给王庾竖了一个大拇指。 厉害。 王庾看见了,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回应。 眼看着笑声越来越大声,所有人都用讥讽的目光看着他,苏亶急了,冲王庾吼道:“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王庾挑眉:“为什么不敢?来啊。” 众人一静,看着他们走向了高台,又去看李渊的神色,见他面带微笑,似乎乐见其成。 苏亶耸了耸肩,双手握拳,关节“咔咔”地响,盯着面前的王庾,突然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 第95章 击掌为誓 苏亶眸中蕴藏着阴狠,嘴角斜扬,冷然出声:“王庾,比试场上拳脚无眼,打伤打残了,你可别怪我。” 王庾语气淡淡:“彼此,彼此。” 台下,秦琼有点担心,对李渊说道:“唐国公,小庾儿刚才受了伤,现在又和苏亶比试,是否不妥?” 他私心认为,王庾现在不适宜动武,希望李渊能停止这场比试。 李渊却道:“你不用担心,小庾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秦琼眉毛上挑,唐国公竟如此了解王庾? 紧跟着听见王庾放出的话,心尖儿又颤抖了一下。 王庾道:“为了不让别人说我欺负你,我决定让你一只手,我用左手跟你比。” 苏亶忍不住冷笑:“小儿当真是猖狂,好,我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已朝着王庾冲了过去。 很多人不理解王庾为什么这样做,因为她先前比武受了伤,又加之年纪小,各方面都不占优势,为何还要用单手比武? 苏亶就算武功再差,他也是勋贵子弟,学过君子六艺,功夫差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苏亶对王庾怀恨在心,不可能会让着她,只会把她往死里打。 于是,比试一开场,众人皆认为王庾会败。 李世民不这样认为,但他还是很担忧地看着王庾放在背后的右手,似乎每次到关键时刻,她的右手就会发作。 “呀——” 苏亶牟足了劲,气势十足地攻击王庾,左勾拳,右勾拳,攻上盘,攻下盘攻势相当凌厉。 王庾左闪右避,从容自如。 两人打了一刻钟,苏亶愣是连王庾的衣角都没碰上。 这样的局面让苏亶的怒火更盛,他开始不要命似的进攻,完全没了章法。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得逞,唇角上扬。 就是现在。 于是,众人只见苏亶来势汹汹,王庾不慌不忙,在苏亶拳攻上盘、同时脚攻下盘的时候,王庾终于出手了。 她曲起左手,用力击打苏亶挥过来的右手手臂,将其拳头弹开,同时抬起右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制住苏亶的右脚。 然后左手反手抓住苏亶的腰,右脚一别,就将他摔在了地上。 紧跟着趁势抬起右脚,重重地落下,踩在了苏亶的胸口。 胸口传来的痛楚让苏亶感到耻辱,他奋力挣扎,想站起来再打。 王庾反应敏捷,膝盖一曲,抵住他的脖子,身体蹲下去的同时伸出左手,抓住苏亶的胳膊肘,用力一掐。 “啊~” 苏亶禁不住惨叫出声,麻木的感觉从右手臂传至全身,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众人:“” 全场再次静默。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惊不已,这是一招制敌吧? 天呐,和六岁小娘子比武,对方让了一只右手,还被对方一招制服,苏亶也太弱了吧?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丢尽了洛阳勋贵子弟的脸。 ——等等,照这样看来,刚才王庾和徐世勣打的时候,徐世勣不全是让着王庾,而是王庾本身也不弱,徐世勣很认真地在对敌。 这么说,徐世勣是真的很厉害,那打败徐世勣的罗士信就更厉害了。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程副将。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程知节投去敬佩的目光。 “服不服?” 清脆稚嫩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众人又看向了高台。 苏亶忍着全身的酸麻,大吼:“不服。” 王庾左手加重力道,再次问道:“服不服?” “啊~” 苏亶控制不住地惨叫,酸麻中带着生疼,他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要是从前,在武力威迫之下,他早就投降了。 但在军营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潜移默化中,他的骨头也硬了很多。 苏亶硬着头皮,咬牙道:“不服就是不服,你要是厉害,你就去打败徐世勣啊,去跟罗士信打,跟秦琼、程知节打。 “你要是把他们都打败了,我就服。” 王庾微微颔首,似乎在思考他的话,下一刻,她歪着头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服了,对我又有什么用?” 然后摇了摇头,兴致缺缺:“不划算,没意思。” 说话归说话,王庾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苏亶急了,放出狠话:“你要是打败他们,我以后就是你的跟班,鞍前马后,任你使唤。” “好。” 王庾松开他,站了起来,朝他伸出左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击掌为誓。” 苏亶艰难地爬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人,见众人一脸兴然地望着他,但眼中对他的鄙视一览无余。 他心中羞愤,也骑虎难下,缓缓地伸出右手,与王庾击了三掌。 王庾跑下高台,来到李渊的面前:“阿耶,你听到了,我要和程副将他们比一场。” 李渊皱着眉头扫过她的右手,迟疑道:“你确定要比?” “确定。” 注意到李渊的视线,王庾明白过来,加了一句:“当然不是今天,额一个月后吧。” 李渊看向程知节秦琼等人,问道:“你们觉得呢?要不要比?” 程知节等人面面相觑,这场比武可不好接。 赢了吧,那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也扫了王庾的面子,间接地也扫了唐国公的面子。 输了吧,那就更惨了,输给一个六岁的小娘子,他们的面子就丢尽了。 打平吧,和一个六岁的小娘子打平,那也是输,仍然没有面子。 几人很为难。 刘弘基站了出来,为几人说话:“唐公,我觉得私下切磋切磋就可以了,比武还是算了吧,毕竟小庾儿还是一个孩子,还需要好好训练一段时间。” 李渊听了,看向王庾。 王庾知道他们的难处,但她还有其他的思量,便对李渊说道:“阿耶,我知道大家因为我的身份不敢动真格的,这样相让的比武也不是我想要的。 “这样吧,一个月后比武,谁要是让着我就降三级。 “谁要是赢了我,就奖励赤金盔明光铠。 “不过,比武规则得由我定。 “如何?” 苏亶本想出言反对,但转念一想,就算王庾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奇才,短短一个月之内,也不可能打败这么多高手。 何况王庾身体并不强健,刚才与他比试中,她使出来的力道并不大,也就胜在速度比他快,又不知用了什么旁门左道让他的身体突然间麻木,他才输的。 但程知节等人是从小开始训练,才练就了这一身炉火纯青的武功,就算不使用内力,王庾也绝对赢不了。 徐世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于是,他又退了回去。 李渊仍然将选择权交给程知节他们,询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第96章 奋起直追 罗士信迫不及待地说道:“比,为什么不比?就当是切磋了。” 只要打赢了王庾,他就能得到赤金盔和明光铠,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去做? 他眼馋那套装备很久了,尤其是秦琼有了,他没有,心里就更焦虑了。 罗士信眸中闪着亮光,仿佛看见了一个月后,自己头戴赤金盔、身穿明光铠的威武模样。 徐世勣道:“我也同意。” 程知节和秦琼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 李渊抚掌大笑:“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顿了一下,李渊严肃地对众人说:“接下来是挑选精兵,我将这个任务交给我的女儿,小庾儿。”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赵才气喘吁吁地来到人群外围,大喊:“让开。” 因为遇到点急事给耽搁了,所以,他这个时候才赶来军营,但他来了,就不能任由李渊胡闹。 终于走到李渊面前,赵才赶紧说道:“唐国公,如此重要的事情岂能交给一个小孩子去办?” 旁人纷纷附和:“对啊。” 李渊没有回答赵才的问题,而是询问王庾:“你刚才比了两场,有没有问题?” 王庾挺直了腰板,拍着胸道:“没问题。” 徐世勣打伤了她,但没有使用内力,事后她又吃了一颗伤药,缓了这么久,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李渊心中稍安,转身一本正经地对众人说:“所谓精兵,是拥有比一般士兵更强的作战能力,平时的训练量和训练强度远远超过一般士兵。 “而要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就必须拥有一具强健的体魄。” 众人点头,这话没错。 “所以,今天挑选精兵,就只考验一个项目,那就是体力。” 体力? 这个很容易考验,扎个马步就是了。 “行军打仗,行军在前,很多时候,军队需要千里奔袭,这就需要强大的体力。否则,还没到战场,士兵就先倒下了,那还怎么打仗?” 众人若有所思。 李渊拔高声音,继续说道:“所以,你们和小庾儿进行一场比赛,所有人绕着操练场跑,跑过小庾儿的人就进入精兵队,时间不限。” 全场寂静。 李世民看向王庾,原来她早上跟父亲说的方法就是这个。 下一刻,全场又沸腾了起来。 “和一个六岁女娃赛跑?呵,我怎么会跑不过小女娃,开玩笑。” “就是,我抬抬脚,就能把她甩老远。” “唐国公莫不是在开玩笑,逗我们玩呢。” “甭管是不是逗我们玩,反正唐国公说出的话,我们做到就是精兵了。” 是啊,精兵就意味着拥有更精良的装备和武器,这是每一个士兵所渴望的。 赵才踟蹰着问道:“唐国公,这是否太儿戏?” 李渊笑道:“若是连一个小孩子都跑不过,那还怎么称得上精兵?” 这件事就这样拍板定下。 一刻钟后,所有人准备就绪。 李德謇站在王庾身侧,冲她挑眉:“小庾儿,我陪你跑。” 王庾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弟,够仗义,希望你能陪我跑到最后。” 李德謇毫不犹豫:“那是必须的。” 不远处的段志玄扬起木锤,重重地敲了一下铜锣。 “锵” 响声巨大,传至四方,操练场上一万多名士兵顿时就跑了起来。 领头的王庾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跑。 后面的士兵们不想输给一个小孩子,牟足了劲飞速地往前跑,很快就像箭一样飞过王庾的身旁。 李德謇快速跑了几步,发现王庾没跟上来,又往回跑,“哎,小庾儿,你怎么跑这么慢?大家都超过你了。” 王庾不急不躁:“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不加速?” “不着急。” 李德謇:“”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哎呀,他怎么能把自己比作太监呢?李德謇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见王庾丝毫不着急,还是保持着“龟速”,他干脆放慢速度,陪着王庾。 渐渐地,王庾和李德謇落在了最外侧,身后的大部队一波接一波地超过了他们。 高台上的众人望见了,不禁面面相觑。 罗士信凑近秦琼,小声道:“这样下去,不到一圈,小庾儿就输了。” 张亮不知何时靠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下好了,全军都是精兵,程副将可要受累咯~” 秦琼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继续看向操练场。 这个操练场是北大营最大的训练场,平时能容纳一万人训练,另外还有三个小型训练场。此时,操练场上跑动的士兵就像是一条绳带,绵延悠长,渐渐地,绳带分散,拉开了距离。 李渊表面上很沉静,实则心里不停地嘀咕:这个臭丫头在搞什么鬼?不会真给他弄个全军皆精兵的局面吧? 李世民则想着王庾赛前跟他说的话:“二兄,等会儿我累趴下了,你可得背我回去,顺便帮我跟嫂嫂说几句好话。” 就在众人的怀疑和忐忑之中,王庾突然发力,奋起直追。 身边的小人儿像风一样掠过,李德謇有一瞬间的懵逼,反应过来后,兴奋地加快速度,追着王庾的背影跑。 “这个小丫头,终于知道着急了。” 李德謇用了这一生最快的速度在奔跑,看着比他高比他壮的士兵们一排排地消失在他身后,他就感到一种无以复加的自豪。 真该让父亲和母亲来瞧瞧,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李德謇很快就追上了王庾,此时的王庾已经追上了领头部队。 眼看着一圈的终点就在眼前,居然让王庾超过了他们,这些骄矜的士兵们顿时就傻了眼。 又见王庾冲过终点,继续跑第二圈的时候,士兵们心中那争强好胜的火焰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他们是军人,怎么能输给两个小屁孩? “啊,拼了!” 后面的士兵们怒吼着,调动全身的力气,奋起直追。 然而,他们只能望尘莫及。 两刻钟后,有三百人放弃了。 半个时辰后,有三千人倒下了。 又过了一炷香,只剩下五千人在跑。 再过一盏茶功夫,操练场上仅剩下两千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与其说是在跑,不如说是在走,一看就是在死撑。 再看李德謇,他跟后面的士兵们差不多状态,已经远远落在王庾后面,完全靠一口气撑着。 实在是太累了,李德謇停了下来,想放弃。 但一想到他答应王庾要陪她跑到最后,就又提起了脚步。 而王庾虽然还是跑在最前面,但观其脚步,已经略显沉重,腰板也挺不直了。 高台上的人早就看傻了眼,李渊站在最前面,盯着王庾看了许久,又扫了一眼后面的士兵,心想这丫头再不停下,他一个精兵都没有了 第97章 惩罚我吧 正月里的天气依然寒风刺骨,但在北大营的操练场上,俨然有两千人衣着单薄地在“慢跑”,他们一边跑一边抹脸上的汗,喘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渊望了望天空,在王庾经过高台时,手握拳放在嘴边,重重地咳了起来。 “咳咳” 王庾听见了,扭头望过去,目光落在最前面的李渊身上,下一刻,她倒在了地上。 李渊:“” 李渊的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这丫头,要不要配合得这么明显? 好歹再往前跑一段距离,再假装力竭倒下嘛。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李渊有点不自在,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李世民虽然知道李渊在给王庾暗示,但在王庾倒下去的那一刻,心脏还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所以,他想也没想就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触及王庾那滚烫的小手,李世民就知道这丫头又生病了,连忙喊道:“快传军医。” 李渊的神情倏然变得严肃,大声宣布:“比赛到此结束,剩下的人都纳入精兵。” 接着吩咐长孙顺德登记人员名单。 剩下的两千人听见这句话,心里一松,顿时就瘫倒在地。 李德謇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被李世民抱着的王庾,一群人呼啦啦地簇拥着又往大帐方向去,他想他要是现在晕倒,会有人管他死活、送他回去吗?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望了望周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是关注他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香囊,想着又要自己掏钱雇车回唐国公府,立马就爬了起来,捡起扔了的外衫就朝着李世民追去。 到了大帐,李德謇正好听见军医说:“小娘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力竭而致昏倒。 “不过,小娘子有感染风寒的迹象,还是要注意保暖,不要吹风。 “我先给小娘子服下预防发热的药,回府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李渊问:“那她什么时候醒来?” 军医顿住,鉴于之前在荥阳的情况,他斟酌着开口:“这个我不能确定。” 李渊也想起之前王庾动不动就昏睡好几日的情况,不再追问,看来,那件事还得再等等。 李德謇一边吃茶一边望着榻上的王庾,突然想起自己来之前还想着让王庾帮他做功课来着,现在看来,很玄。 还是得想办法自己搞定。 段志玄走过来,拍着李德謇的肩膀说道:“你小子,体力不错嘛,是个好苗子。” 李德謇一惊,连忙说道:“当兵必须年满十六,我才十三岁。” 段志玄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哈哈,没说让你当兵,你别害怕。” “谁害怕了?”李德謇坐直了,强调道:“我没有害怕当兵。” 还说不害怕,手都发抖了。段志玄瞥了眼他的手,没有揭穿他。 李德謇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又去看王庾。 此时,李渊正吩咐李世民送王庾回府,转眼看见李德謇,伸手一指:“对了,把这个逃学的小子也带回去。” 李德謇闻言低下了头。 等到大帐中的人都退下,李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书案上展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哪儿错了呢?” 研究了半天,李渊也没看出来哪个地方有错。 于是,他收起纸,去了北大营的东南角。 这是军营禁地,除了李渊本人以及持他手令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赵才远远地看见李渊进了禁地,足足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他眼中闪着精光,吩咐军中的探子继续探查,自己则出了军营,前往房国公府。 ------- 等到了晚上,王庾依然没醒来。 李德謇拿着书坐在烛灯下,两眼紧闭,头如小鸡啄食般点个不停。 李德奖已经睡了一阵,此时醒来看见这个场景,便下了床,来到李德謇面前,将书从他手中抽离。 手中一空,李德謇惊醒过来,叫道:“谁?有贼?” 一边叫一边摆出防备姿势。 李德奖摇着头,叹惋:“兄长,要真有贼人进来,以你这么迟钝的反应,你早就被杀了。” “是你啊。”李德謇惺忪的目光逐渐清明,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又骂道:“臭小子,敢说我反应迟钝,你找打啊。” 李德奖连忙跳开:“兄长还是想想怎么交明天的功课吧?唐国公说了,明天你要是完成不了功课,两罪并罚。” 李德謇气焰顿消,唉声叹气起来:“唉,我这不正在努力嘛。” 说着,又捡起桌上的书。 “真不知道学这玩意有什么用,我长大了又不去礼部当官。” 李德奖冷不丁地飘过来一句话:“你想去还去不了呢。” 李德謇扬起手,就将书砸了过去。 “哎哟。” 李德奖摸了摸头上的包,迅速爬回床上,还不忘提醒李德謇:“兄长你还是赶紧背书吧,阿耶明天会派人来。” 李德謇瞪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书继续看。 不过一想到功课,他就头大。要是阿耶知道他这七天一次功课都没完成,还逃学了好几次,肯定要把他拎回去。 要怎么样才能继续留在这里呢? 李德謇托腮思考,突然一声响亮的呼噜声传来,他不由看向床,这个臭小子就是好命,得了赵先生的青眼,每次功课都在乙等之上。 可惜,他们上的课不是一个级别的,不然他也就不用苦恼了。 哦,白天李德奖去顾先生的课堂,是赵先生派他来试听的,说是让他感受一下不一样的课堂氛围。 感受完了,李德奖晚上居然用一种羡慕的口吻对他说:“兄长,我真羡慕你在顾先生手下读书,只要能完成功课,不去听课也可以。” 听得他当时就给了李德奖一个脑棒子,还羡慕?真以为功课是那么好完成的吗? 顾先生的要求可严格了,功课要达到甲等才能不听课,可要得到顾先生的甲等批语,那是难上加难。迄今为止,也就只有王庾一人得到。 没看见,王庾可以正大光明地逃课,他就只能偷偷摸摸地逃课吗? “唉~” 李德謇忍不住为自己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突然,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他拍了一下大腿:“嘿,有了。” 第二天,李德謇老实地对顾宏说:“先生,功课我完成不了,你惩罚我吧。” 说完,自觉地伸出左手。 于是,他挨了十板子。 下午,李靖派了人来,听说了李德謇的情况,要把他带回去。 李德謇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来人:“把这个交给我阿耶,他会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的。” 第98章 再接再厉 李靖望着书案上的纸条,久久没有动弹。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孙膑兵法。 王庾就是从这本书上看到的阵法? 李靖微蹙眉头,有点为难,这本书珍贵,他家中没有这本书,整个马邑也没有这本书,外面的书肆更加没有。 他已经将马邑和晋阳的书肆都逛得差不多了,因为囊中羞涩,他都是挑紧要的书籍买,买不起的,就在书肆看。 看来这本书只有唐国公府才有了,不知道他去借阅,唐国公是否会答应? 不行,不能去借,否则就欠下人情了。 李靖摇了摇头,警醒了些,拿过纸笔就开始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装进信封中,交给下人:“把这封家书送去唐国公府。” ------ 王庾这一次昏睡又睡了三天,长孙氏想骂她的怒火在这三天里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心疼。 这一日,长孙氏正在议事厅处理庶务,一个小丫头来报:“娘子,小娘子醒了。” 长孙氏看起来面无波澜,仍然在翻看账册,只不过语气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桑中,去厨房拿些易克化的食物送去。” 没说送去哪里,但谁都知道是送去王庾的院子,厨房每日都准备了易克化的食物,用小火温着,只等王庾醒来就送去给她食用。 桑中应了一声,就去了厨房。 淇水见长孙氏并没有要去看王庾的意思,继续处理庶务,不免在心里嘀咕:娘子这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直到处理完府中的庶务,长孙氏才慢悠悠地去了了王庾的院子。 一看见长孙氏进屋,王庾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小跑着上前迎接长孙氏。 “嫂嫂,您来了,快请坐。” “嫂嫂,您慢点,小心脚下。” “嫂嫂,吃盏茶吧。” “嫂嫂,这是我刚才亲手煮的茶,味道如何?” 淇水亲眼看见王庾像个小丫环似的跑上跑下地伺候长孙氏,那殷勤小意、贴心周到的态度,府中没一个丫环能比上的。 就连她这个娘子的贴身大丫环都自叹不如。 饶是桑中再沉稳,看见这个场面也忍不住眼角抽搐,这样的场面不常见,一般只发生在王庾犯了错之后。 春花身为王庾的贴身丫环,见多了王庾不同的面孔,已经习以为常了。 长孙氏放下茶盏,瞥了一眼桌上的书籍,面色稍缓,淡淡说道:“知道错了?” 王庾态度端正:“我知错了,嫂嫂有任何批评,我都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嗯?”长孙氏侧头看向她,目光凌厉。 王庾瞬间绷直身体,改口:“虚心接受,坚决改正。” 长孙氏满意地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又缓缓说道:“听说你一个月后还要去军营,与程知节他们比武?” 王庾老实回答:“是的。” “你就那么想要一个跟班?”长孙扭头盯着她的眼睛。 王庾心中一激灵,面不改色地回答:“是的。” 又觉得这样太严肃了,不利于沟通,面色松弛下来,堆上笑容,温言细语道:“嫂嫂,你看啊,我好歹也是唐国公府的小娘子,身边却一个跟班都没有,是不是太丢唐国公府的脸了?” 春花幽怨的声音传来:“我不是吗?” 王庾:“” 望着四周传来的目光,王庾掩嘴清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额你是贴身丫环,不是跟班。” 解释完又看向长孙氏:“嫂嫂是答应我了吗?” 长孙氏站起来,抚了抚袖子,“我不答应,你就不比了吗?” “不会。”在长孙氏面前,王庾一贯很诚实。 长孙氏注视着王庾那双诚实而又真挚的眼睛,心里突然就理解了张出尘说的那种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在比武之前,你一步都不许离开唐国公府。” 说完,看都不看王庾就离开了房间。 王庾很郁闷,从进门到离开,长孙姐姐就只看了她两眼,莫非,长孙姐姐还在生气? 默了好一会儿,王庾转头问春花:“我刚才的表现不好吗?” 春花回忆了一遍,老实回道:“如果说作为一个丫环,你的表现简直无可挑剔。 “但作为一个妹妹来说,你的表现就是差强人意。” 王庾面露惊愕:“你这丫头果然聪明,都学会用成语了,不过,你那两个成语调换一下位置会更恰当。” 春花不想跟她狡辩,因为永远都赢不了,想起刚才的事,春花有点委屈,便问道:“小庾儿你真的要找跟班吗? “我伺候得不好吗?还是说你嫌人手不够? “可是娘子分配了不少丫环婆子给你,是你不愿意让她们近身。” 春花眼眶红红的,泪水涌了上来,她觉得王庾定是嫌弃她了,所以才想找个跟班。 王庾见她这个样子,软和了语气,温声安抚:“春花,你想多了,我只让你一个人贴身服侍,那是因为我只信任你。 “我找跟班那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跑腿的人帮我去做些粗活,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干那些脏活累活呢?” 春花抬头,双眼放出光来:“真的?” 王庾点头:“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春花破涕为笑。 ------- 听说王庾醒了,李德謇立刻就往王庾的院子跑。 等到了王庾的院子,却听下人说王庾去顾宏那里补交功课了。 李德謇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其他小伙伴玩。 傍晚的时候,李靖的家书到了。 李德謇拿着所谓的“家书”,望着上面的大字,嘴角抽搐。 同样只有四个字,同样的言简意赅。 突闻脚步声,李德謇立刻将信纸折起来,还没藏起来,李德奖已经推门而入。 “兄长,阿耶来信了?给我看看。” 李德謇身体一扭,避开他的手,“这是阿耶给我的信,你没有。” 李德奖手一直伸着:“那阿娘总给我写信了吧?这么久没见我,阿娘肯定很想我了。” 李德謇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也没有。” “也没有!”李德奖的声音陡然拔高,难以置信地盯着李德謇的身后。 难道阿耶阿娘不要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德奖红了眼眶,早知道就不听兄长的撺掇来唐国公府读书了。 “不对,阿耶没写信给我,只写信给你,一定是写信骂你的。 “对,就是这样,我好歹还完成了功课,逃学可以功过相抵,阿耶不会生我的气,一定是生兄长你的气。” 李德謇:“……” 还挺臭美的。 李德謇准备挫挫他的锐气:“谁说阿耶骂我了?阿耶这是看重我,不是生气。” 李德奖嗤笑:“看重你?呵呵!” 李德謇见他不信,将家书甩了过去:“你自己看。” 李德奖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再接再厉。 这是李靖的亲笔信。 “看见了没有?阿耶让我再接再厉,这是表扬鼓励我。” “哇~”李德奖扔了信,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阿耶阿娘果然不要我了。” 李德謇:“……” 第99章 情深不寿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又是温暖的一天。 李渊一边喝鸡丝粥一边冲王庾眨眼睛。 王庾冷不丁问道:“阿耶,你眼睛是有毛病吗?” 李渊:“……” 这个臭丫头…装,你就装。 “咳咳,我没事。” 李渊说完去看长孙氏,见她面含担忧地望着自己,他不自在地又强调了一句:“我真没事。” 长孙氏心下稍安,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李渊又咳了起来。 “咳咳,那个,我今天要带小庾儿去军营。” “不行。” 长孙氏脱口而出,说完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便放缓了语气,温柔说道:“小庾儿不听话,我昨天才下了命令,在她和程知节他们比武之前,不许出府。 “阿翁今天带她出去,岂不是坏了后院的规矩。” 确实不太好,毕竟长孙氏是掌管后院的人,他这个一家之主都不维护她的威严,她今后还怎么管理唐国公府的后院? 可是… “阿翁再这样惯着小庾儿,她会越来越不听话的。” 王庾点头:“没错,养孩子不能太惯着她。” 长孙氏:“……” 李世民:“……” 李渊:“……” 见他们三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王庾茫然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嫂嫂说得不对?” 李世民道:“她说得是没错,但这句话由你说出来就很不正常。” 王庾笑了:“养孩子确实不能太惯着,但偶尔惯一下能让孩子感觉到亲人的爱,这会让她充满幸福感,也有助于她今后建立健全的性格。 “不然做父母的老是打压批评孩子,就会让孩子惧怕父母,从而产生自卑感,以为自己的父母不喜欢自己,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爱。 “这种自卑感会伴随孩子的一生,影响她以后的生活,也注定了她以后很难感到幸福。” 三人若有所思。 “说白了就是凡事要有度,这个度就靠父母自己去把握了。” 王庾说完,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们一圈。 长孙氏沉默片刻,突然问李渊:“阿翁今天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小庾儿去军营吗?” 李渊严肃地点头:“没错,今天非去不可。” 长孙氏终于松口:“那阿翁就带小庾儿去吧,不过,只许这一次。” “行。”李渊痛快地答应了。 等到李渊、李世民、王庾离开,长孙氏问左右:“你们觉得我管小庾儿管得太紧了吗?” 为什么她刚才听王庾说那番话的时候感觉到王庾很悲伤? 是因为王庾没有感受到她的关爱? 不可能啊,她对自己表妹都没有对王庾这么好? 淇水撇了撇嘴,用既羡且妒的语气说道:“我看是娘子管得太松了,才让她的尾巴翘天上去了。” 桑中踟蹰道:“或许是小庾儿小小年纪就遭受了重创,过早地体验了世态炎凉,所以心思敏感,比常人更能看透人情世故,也比常人更难获得幸福。” 顿了一下,桑中下意识地念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长孙氏闻言,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一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仔细琢磨,却发现这句话内含人生至理,境界颇深。 她问桑中:“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桑中回答:“有一次收拾小庾儿的书房,地上掉落几张纸,上面写的全是这八个字。 “大概是她在哪本书上看到,写来练字玩吧。” “不对。”长孙氏沉吟道:“我看了这么多的书,唐国公府的书,小庾儿看过的我也看了,我从没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句话。”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想了想,又道:“也有可能是她之前看的书。” 毕竟王庾是琅琊王氏的后人,她看过的书自己不一定看过。 这时,外面传来了李德謇的声音:“小庾儿,小庾儿…” 进门看见长孙氏,李德謇两兄弟连忙行礼:“长孙娘子。” 长孙氏笑容可掬地望着他们:“你们来找小庾儿啊,她去军营了。” “她怎么又去军营了?”李德謇很羡慕,也很嫉妒,随即向长孙氏告退。 出了院子,李德奖狐疑地对李德謇说:“兄长,小庾儿说她一个人上课太孤单了,所以才让唐国公把我们这些人找来陪她一起读书。 “结果我们老老实实地在这里上课,小庾儿三天两头地逃课,基本上就没怎么在上课,那我们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李德謇用手撑着脑袋,故作深沉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额…等我想出来了,我再告诉你。” 李德奖:“……” ----- 北大营。 李渊带着王庾去了禁地,“你快仔细瞧瞧,哪里出错了?” 王庾上前,盯着这个半成品仔细地观察了半天,然后指着一处说道:“这个地方太长了,要截短一寸。” 匠师疑惑道:“这个长一寸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王庾肃然:“当然有影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匠师默然。 李渊又问:“还有什么地方出错的?” 王庾摇了摇头:“没有了。” “真没有了?你不会明天又跟我说有地方出错了,让我带你来军营吧?”李渊表示很怀疑。 他一直认为王庾是故意画错了图纸,以此为借口来军营玩。 王庾眨了眨眼,顶着一张牲畜无害的脸说道:“有错那也没办法,毕竟我不是圣人,我的记忆是会出错的。” 李渊一噎,气得牙痒痒,磨了一会儿牙,他狠道:“要是再出错,我就不做了。” 说完,甩了甩袖子,往外面走去。 王庾追了上去,觍着脸问:“阿耶真的不做了?” 李渊顿足,默了片刻,淡淡道:“等一个月后再做。” 王庾笑了,“阿耶放心,我不会再出错了。不过要是工匠在制作过程中出了错,那就不能怪我了。” 李渊心安,没好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坏心眼太多。” 王庾皱了皱鼻子:“我这坏心眼都是对别人使的,对阿耶和二兄,还有嫂嫂,我是真心诚意的。” “是吗?那你敢说早上没有忽悠你嫂嫂吗?” “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 “真的。” “…暂且相信你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操练场。 看见李世民正在和程知节切磋训练,王庾连忙跑了过去。 李世民好弓矢,喜骑射武艺,每天到军营必找程知节等人切磋。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下午一回到唐国公府,长孙氏就把王庾叫去了,声音比平时更显温柔:“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句话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王庾心里一咯噔,“情深不寿”四个字出自金庸的小说,这个时代还从未出现。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写这句话的情景,立刻就想明白了,定是桑中收拾书房的时候看见的。 王庾低下头,一副做坏事被抓的模样,弱弱地回道:“额,我是在一本话本上看到的。” 长孙氏认为这么深奥的话肯定是哪位大儒或者像孔子之类的思想家说的,没想到王庾是从话本上看到的。 “话本叫什么名字?撰写者叫什么名字?” 王庾没想到长孙氏会问这么详细,顿了顿,说:“我是在我师父的书房里找到的,书很旧,没有封面,也没有撰写者的姓名。” 她突然凑近长孙氏,邪笑道:“我还记得话本的内容,要是嫂嫂感兴趣,我可以默写出来。” 长孙氏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第100章 比武规则 接下来的日子,王庾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上课,练武,休养生息。 这让李德謇兄弟果断否定了那日的疑问,之前的逃课那就是一时的不安分,王庾的老实连带着李德謇也老实多了,虽然他的功课十次有九次是垫底。 不过,每天早上,王庾都会和李世民进行一场切磋。 听说王庾每天卯时就起来练功了,在唐国公府寄读的小郎君们起了攀比之心,纷纷在卯时来到训练场,同王庾一起训练。 李渊知道了这件事后,就请了唐俭每日教这些小郎君武艺。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王庾和程知节几人约定比武的日子。 李德謇他们吵嚷着要去军营观看。 李渊被他们吵得头疼,就下令学堂放假一日,浩浩荡荡地带着一群小孩前往军营。 “准备好了吗?” 王庾好整以暇地望着苏亶,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苏亶哼道:“我需要准备什么?该准备的是你。” “我是说你准备好做我的跟班了吗?”王庾冲他挑眉,眼神挑衅。 苏亶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别太嚣张,我等着看你被打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的模样。” “那要让你失望了。” 王庾撂下这话,绕过他,径直往前走。 段志感兴奋不已,同伙伴们说道:“听说一个月前,小庾儿输给了徐世勣,而罗士信、秦琼、程知节的功夫在徐世勣之上,你们说,小庾儿今天能赢过他们吗?” 裴律师面含不屑:“当然是赢不了,小庾儿才几岁,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裴律师,时年十三岁,是晋阳宫监裴寂之子。 唐俭次子唐蒙与他同岁,附和道:“没错,小庾儿是脑瓜子聪明,武艺上并无天赋,她赢不了。” 李德謇对他们的话嗤之以鼻:“你们懂什么?比武若是单纯比武,那就是莽夫,若是用上智谋,那结果可就说不定了。” 李德奖难得地支持自家兄长:“对,小庾儿那么聪明,一定能赢。” 长孙嘉庆突然说道:“我支持小庾儿。” 众人看过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长孙嘉庆不好意思地摸着头,憨笑道:“长孙姐姐说了,甭管小庾儿姐姐能不能赢,我作为亲戚,一定要鼎力支持她。 “小庾儿姐姐有了支持者,就会更有信心,这有助于提高她的斗志,最后说不定就赢了。” 段志感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朝着王庾大声喊道:“小庾儿,你一定会赢的,我支持你。” 周围的人被他这一大嗓门吓了一跳,皆看向了他。 王庾冲他挥手,大声回应:“我会努力的。” 段志玄连连点头:“不愧是我兄弟,知道和我站在一边。” 张亮冷不丁地说道:“你们兄弟齐心没用,王庾依然赢不了。” 段志玄抡起拳头,怒视着他:“你说什么?小庾儿一定能赢的。” “盲目信任。”张亮丢下四个字,转身离开。 段志玄气得脸通红,冲着他的背影吼道:“我们等着瞧。” 又跑到了王庾面前,对她说:“小庾儿,我看好你,你一定要赢。” 王庾点头:“你放心吧。” 李世民闻言,心中疑惑,不知她哪来的自信。 他俯下身子,一边为王庾整理袖子,一边轻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王庾道:“三成。” 李世民动作一顿,手有点痒,想拍她的脑袋,又怕被她说把她拍矮了,便将心里的冲动压制下来。 “只有三成把握,你也敢上场?” 王庾耸了耸肩:“有什么关系?输了,我也没吃亏,和高手过招,我从中受益匪浅。” 那倒是,武功是在不断与人对战中精进的。 最终,李世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好好打,不要在乎输赢。” “嗯。”王庾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高台走去。 输赢还是在乎的,但,尽力就好。 操练场上人山人海,这难得一见的比武为士兵们枯燥的军营生活增添了一丝乐趣,他们小声交谈着,猜测最后的结果。 而引起这一场比武的主角,苏亶正在高台下紧密关注着王庾,这可关系他今后的地位,是主子还是跟班,在此一战。 苏威也在密切关注着这场比武,他不着痕迹地对围观士兵中的某人点了点头。 那人收到信号,对身边的人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几人便迅速散开。 “锵。” 随着啰声开响,全场安静下来。 李渊起身,大声说道:“这场比武一共四场,由王庾向徐世勣、罗士信、秦琼、程知节依次发起挑战。 “由于双方各方面差距悬殊,故而将比武时间缩短。 “在一炷香燃尽之前,谁先出圈,谁就输了。 “若是香燃尽了,两人均未出圈,就算王庾赢。” 有士兵上了场中高台,在正中间画了一个醒目的赤红圆圈,方圆五尺。又在不远处放上一个香炉,插上一柱香。 不过,这一炷香与平常的香不同,长度大约是平常的十之二三,大概就是一刻钟的一半时间。 也就是说,双方必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用极短的时间把对方打出圈外,才能赢得胜利。 乍听之下,这个条件对王庾很不利,她实力本就弱,在这么小的空间内,很容易被对方抓住甩出圈外。 但同时还有一个有利条件,那就是比武时间很短,只要王庾撑过这段时间,她就赢了。 苏威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李渊说道:“唐国公,这个规则有失公允,时间到,若是两人均在圈内,那也应该是平局,为何判王庾赢?” 李渊不紧不慢地解释:“王庾年纪小,体力弱,武力也弱,在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她若能在限定时间内抗住对方的攻击,没有出圈,这本身就很了不起。 “何况她一人连战四场,体力耗损巨大,所以,我认为,不能算平局。” 众人听了,觉得有道理。 苏亶冲苏威喊道:“翁翁,就听唐国公的,我相信,凭借程副将他们高超的武艺,必能在限定时间内将王庾打出圈外。” 凭借实力,王庾撑不过一炷香,而且,程知节他们绝不会让着王庾。 谁会愿意自降三级去迁就一个孩子?这毫无益处。 第101章 必须承认 徐世勣摩拳擦掌,抬脚就往高台走去。 到了高台下,他正要翻身跃上去,就听见王庾大声喊道:“唐公,我有个请求。” 徐世勣动作一滞,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李渊听着这个称呼,眉头皱了皱,而后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王庾道:“我希望出场的顺序由我来定,第一场,我想挑战程知节程副将。” 李渊转向苏威,征询他的意见:“房国公,你有何意见?” 苏威想了一下,答应了:“就由她来定。” 李渊又问程知节他们:“你们几个有什么意见?” 程知节等人纷纷说:“全听唐国公安排。” 于是,李渊冲王庾喊道:“好,就依你。” 徐世勣退后,程知节跃上高台。 段志玄摸不着头脑,询问李世民:“小庾儿这是想干什么?第一场就挑最强的人打,胆也太大了。” 李世民望着高台上的小小人儿,淡淡道:“看下去就知道了。” 点上香,发令官一声令下:“比武开始。” 程知节抱拳:“得罪了。” 王庾回礼:“程兄尽管放马过来。” 两人瞬间摆开架势,朝着对方攻过去。 因为时间紧迫,程知节没用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一上来就放大招,直奔目标,要将王庾打出圈外。 王庾不敢大意,身姿灵活地穿梭在程知节的前后左右。 每每程知节将要抓住王庾的时候,她就像是滑不溜的泥鳅一样从他的手中逃出。 程知节心中发狠,攻势更加凌厉。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却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精彩的环节。 不过片刻,程知节就将王庾逼到了圆圈边缘。 眼看着就要被逼出圈,王庾一个侧翻,避开了出圈的危险。 但就在她侧翻的时候,程知节的攻击紧随其后,一手抓住了她的衣襟。 人群中传来惊呼声,就在众人以为王庾必定会被程知节扔出圈外的时候,王庾伸出双手抓住程知节的手腕,随后用力一扭,身体沿着程知节的手臂滑到了他的背后。 众人惊讶王庾的力气竟如此之大,能轻松挣脱程知节的钳制。 但只有程知节才清楚,刚才王庾用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时,狠狠地掐住了一个穴位,让他的右手瞬间失去力气。 程知节心中惊愕的同时,也没忘了反击。 他顺势扭转身体,用另一只手再次抓住了王庾,这一次他没有停留,举起王庾就往外扔。 谁知王庾迅速用双手吊住他的手腕,双脚夹住他的手臂,然后抓住他的手腕往上一翻,挣脱钳制后放开双手,身体往后一仰,反手抱住他的腰。 又快速滑到他的背后,紧紧地攀住他不放。 程知节脸色微变,反手去抓王庾。 王庾飞速往上,坐于他的肩膀上,双脚牢牢地夹住了他的脖子。 不过一瞬,程知节已经从前面抓住了她的肩膀,大力将她从身上拖了下来。 王庾故技重施,双手抓住他的手腕,重重地一按,程知节顿时就松开了手。 但程知节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放开手的同时迅速出脚,踢中了王庾。 本以为这一脚能将王庾踢出去,却没想到王庾生生地挨住了,并死死地攀住他的腿。在他落地时,王庾顺势并拢双腿,狠狠地踹向程知节的另一条腿。 程知节猝不及防,左脚吃痛往后滑去,遂双脚分开成一字坐于地面,王庾摔在他的面前。 他正想起身,王庾身体侧翻,手肘撑地,支着脑袋,冲他咧开嘴笑:“嘿嘿,香燃完了。” 程知节回头一看,香果然烧完了。 他不禁惊奇地打量王庾,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难缠,不知不觉中就用了这么长时间。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最多三招之内,他就能把王庾扔出圈外,却没想到 程知节失笑,把王庾抱了起来:“我输了。” 全场寂然。 怎么可能? 程副将怎么可能会输? 但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中,李渊起身鼓掌,大赞:“程副将果然有大将风范,我没看错人。” 苏亶后知后觉地惊醒,指着程知节叫了起来:“他作弊,他一定是让着王庾的,这不算。” 李世民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八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从哪里看出程副将作弊了?” “我就看见了。”苏亶扯过身边一个士兵,“你来说,程知节是不是作弊了?” 那士兵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说道:“我清清楚楚地看见,程副将没有让着王庾。” 周围士兵纷纷附和:“对,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苏亶面色难堪,说不出话来。 张亮喊道:“程副将没有输,再多一点时间,程副将必能将王庾扔出去。” 段志玄语气幽幽:“规则就是这样,输了就是输了。” “你”张亮无法反驳。 唐俭道:“他说得没错,若是在战场上,王庾早在程副将手下死了千百回,但这是比武,有规则限制。在规则之内没有做到,那就是输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人群中再也没有质疑的声音。 程知节将王庾放下来,大声说道:“比武有比武的规则,也有比武的精神,全力以赴是对武道精神的尊重。 “我没有作弊,每一招都是全力以赴,这是对武道的敬畏,容不得任何人污蔑。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输了就是输了,我必须承认。 “输一次不丢脸,下次再赢回来就是了。” 说完,下了高台。 段志玄冷不丁地出现在苏亶身后,讥讽道:“怎么,你输不起啊?” 苏亶身体弹了一下,随即转身怒瞪他:“谁输不起了?还有三场,等着瞧。” 段志玄哂笑:“最强的都输了,后面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苏亶哑口无言。 旁边一小兵弱弱地说道:“那可不一定,王庾刚才挨了程副将一脚,又损耗了体力,后面三场也许支撑不住” 在段志玄凌厉的目光中,小兵收声,默默地后退。 苏亶却开心地笑了:“没错,就是这个理,王庾一定赢不了,她输一场就全输了。” 他当时说的可是要全部打败他们,才算胜利,只要输一场,她就不算赢。 第102章 一时失手 在众人争吵不休的时候,王庾在抓紧时间休息。 等到争议结束,王庾看向徐世勣,冲他扬了扬下巴:“徐兄,该你了。” 徐世勣收起自己的惊愕,轻巧地翻身跃上高台。 虽然难以置信第一场的结果,但徐世勣还是向王庾表示了祝贺:“小庾儿,祝贺你打赢了第一场。” 王庾笑了笑:“那是侥幸,等我赢了最后一场,徐兄再向我祝贺也不迟。” 她言笑晏晏、十分轻松的模样再一次冲击了徐世勣的内心,她对这次比武胸有成竹,毫无压力。 这样的认知让徐世勣心中一沉,信心下降了几分。 “徐兄,接招。” 王庾抡起拳头就冲了过去,两人距离很近,眨眼间,王庾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徐世勣迅速回神,出拳与之对击,两人在冲击力下往后退,徐世勣很快就稳住了身形,身体一沉,蹲下扬腿一扫。 王庾往上跳,避开他的攻击。 在她落地之前,徐世勣的第二波攻击紧随其上,满场只见他迅疾翻飞的长腿影。 王庾仓促躲避,她的动作较之第一场,明显迟钝了很多。 徐世勣心中一喜,在凌厉的长腿助攻下,伸手就去抓王庾。 王庾微不可见地扬起嘴角,上钩了,在避开了徐世勣的横踢之后,反手就抓住了徐世勣的右手,同时狠狠地一按。 酸麻的感觉从手腕上传来,徐世勣暗道不好,左手快速出拳追击。 他的速度很快,王庾来不及进行下一步,拳头就已到了眼前。 王庾只好仓促防守。 徐世勣想着不能让王庾拖延时间,撑过这一场,决定近身抓住她,于是双管齐下,上下盘一起攻击。 当徐世勣再次施展他的无影脚时,王庾瞄准机会,迎面而上,趁势抓住了他的右脚。 接下来,众人看见了一个很戏剧性的场面。 只见王庾像一只小猴子,巧捷万端,攀着徐世勣的大长腿像爬树一样迅速攀至他的面前,双手抓住他攻过来的双手。沿着他的手臂滑至他的手腕,借力扬起双腿,狠狠地踹向他的胸口。 在踹中目标的同时,王庾放开双手,轻巧地落在地面。 徐世勣摔出了圈外。 全场一片寂静。 王庾走过去,笑望着徐世勣:“我说了,千万不要让我近身。” 徐世勣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想了片刻,他突然想了起来,一个月前,他和王庾在这里切磋的时候,她说过这话,但当时他没在意。 徐世勣脸上浮现懊悔之色,是他大意了。 想明白之后,徐世勣失笑,从地上一跃而已,冲王庾说道:“祝贺你。” 然后就下了高台。 底下士兵们看得瞠目结舌,皆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目光望着王庾。 李德謇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叫:“出圈了,小庾儿赢了,赢了!” 李德奖等一众小郎君也跟着欢呼起来,随之,士兵们发出了热烈的喝彩声。 李渊笑得眉眼弯弯:“小庾儿果然是只小猴儿,身手灵巧得不像话,太精彩了!” 李世民暗叹,这个小丫头果然心思通透,不和他们比力道,只比速度,还懂得扬长避短,利用自身的身高优势。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没做停歇,王庾就大声宣布:“第三场,秦琼。” 众人有点看不懂这个出场顺序,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欣赏比武。 “秦兄,我们军营的声誉就靠你来挽回了。”程知节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万别心软。” 罗士信满脸凝重:“叔宝,这关乎于面子问题,千万不能心软。” 于是,秦琼在一片“不能心软”的叮嘱中,带着浓浓的期望上了场。 王庾看出他的压力,莞尔一笑:“兄长别紧张,不要有压力,把我当成一般的士兵就好。” 但人就是这样,你越叫他别紧张,他就越紧张,心里的压力也就越大。 秦琼面上恢复沉静,抱拳:“那就得罪了。” “兄长,请。” 点香,开锣。 两人立刻就展开了一场老鹰抓兔的追逐。 秦琼攻,王庾守。 秦琼的攻势很猛烈,任谁都看得出,他非常想赢。但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王庾利用自身的身高优势,翻转腾挪,一次次敏捷地躲开了秦琼的攻击。 底下士兵们看得着急,不由地大声喊道:“秦校尉,打啊” 其中有一个精瘦小兵躲在人后,悄无声息地伸出手,将手中的暗器射了出去。 王庾奋力往上跳,躲开了秦琼的脚风,随后身体自然下落的时候,传来一声急喊:“小心。” 是李世民的声音。 同时她感受到了从背后传来的疾风,有暗器。 但这个时候,她已来不及做出应对。 千钧一发之时,秦琼迅速上前,抱着王庾往地上趴倒,堪堪躲过了暗器。 暗器击空,随即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是一颗石子。 秦琼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扶起王庾,关切地问道:“小庾儿,你没事吧?” 王庾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兄长。” 李渊大怒:“是谁放的暗器?” “走。” 这时,李世民押着一个精瘦小兵走了过来,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使其跪倒。 “阿耶,就是他。” 李渊喝问:“你为什么放暗器伤王庾?是谁指使你的?” 精瘦小兵匍匐于地,回道:“我没有要伤王庾,我就是拿着石子玩,一时失手,不小心射了过去” “一时失手会这么准?”李世民一脚踢过去:“老实交代。” 精瘦小兵吃痛,惨叫了一声,仍然不改说词:“我真的是一时失手,不是故意伤人,真的。” 正在这个时候,唐俭带着人押了三个士兵走过来,向李渊禀道:“唐国公,还有这三人,他们伺机想伤害王庾,被我及时拿下了。” 说着将三个布袋子扔在地上:“这是他们准备的暗器。” 各色各样的石子从布袋子中滚落出来,石子不大,大概和鸟蛋差不多大,看来他们没想杀人,只想偷袭王庾,让她输了比赛。 李渊阴沉着脸,望向地上跪着的四人,威严说道:“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精瘦小兵猛然抬头:“是程知节指使我们干的。” 第103章 该怎么判 什么? 是程副将指使的? 众人惊疑地看向程知节,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 程知节心中愤怒,面上却一片沉静,他踱步至精瘦小兵跟前,沉声问道:“你说是我指使你们干的,那你倒说说我是何时见的你们?是怎么吩咐你们的?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那小兵张嘴就要回答,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词,程知节抢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在军营中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证,你若是撒谎,一查便知。” 精瘦小兵顿时就闭上了嘴巴,神色犹豫了起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兵说的话经不起推敲。 精瘦小兵心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是我说错了,不是程副将指使我们干的,是我们自愿的。”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忿忿不平:“众所周知,程副将武艺高强,军中无人能敌,可是他却输给了一个小孩子,这怎么可能呢? “那该死的规则,明摆着就是向着王庾的,只因为她是唐国公的义女,这不公平。 “我们气不过,就想为程副将出口气,所以才这么做。 “既然被当场抓住,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甘愿受罚。” 打着为他出气的幌子行事,程知节不敢苟同,他冷眼看着这个巧舌如簧的小兵,淡淡道:“你大概是认为你用石子偷袭王庾,只会让她受伤输了比赛,并没有性命之忧。 “就算被抓住,唐国公也不会重罚,你撑一撑就熬过去了。 “但你想错了,唐国公最疼爱这个义女,凡是伤她分毫的人,唐国公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精瘦小兵脸色一白,往李渊看去,果然看见他铁青着脸,那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十分恐怖。 他的心猛然往下沉。 又听程知节说:“你听说过晋阳大牢中的十八般酷刑吧,一般的人能承受三四种已是极限。 “若是将这十八种酷刑在你们身上全都试一遍,你们说,会如何?” 轻飘飘的询问击在四人心中,让他们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已经遭受了酷刑的折磨。 “你们不过是小小的兵卒,死了也就死了,你们背后的主子一眼都不会多瞧。 “可怜你们自认为忠心耿耿,却为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主子丧了命,值得吗?” 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让他们的心沉至谷底,再也支撑不住身体。 最左边的士兵砰然磕在地面,急不可耐地交代:“是房国公指使我们干的。” “血口喷人。”苏威拍着扶手站了起来,怒指士兵。 然而不等他质问,其他三人也纷纷老实交代:“是房国公指使我们干的,他说只要我们让王庾输了比赛,就给我们每人十贯钱。” 说着从怀里掏出铜钱,呈给大家观看:“这就是房国公给我们的定金,事成之后,再将剩下的钱给我们。” 众人看向苏威,目光变得鄙夷。 王庾忍不住看向程知节,眸中浮现钦佩,果然是不可小觑,三言两语就让他们招供了。 李世民也赞赏地看了看程知节。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苏威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变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李渊板着脸,轻嗤道:“这场比武是苏亶和王庾的兴起之约,本就是小儿之间的玩闹,房国公却雇佣士兵暗中偷袭王庾,好让王庾输了比武。 “房国公,你堂堂一介朝廷重臣,却掺和小孩子的嬉闹,还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你不害臊吗?” 众人听了,也觉得身为国公的苏威做得太过了。 当众被揭穿,苏威本就失了面子,如今又被李渊冷嘲热讽,脸上更是臊得慌,他想他这一辈子的脸面在今天全丢完了。 苏亶挤了过来,叫道:“这件事不是我翁翁做的,是我指使他们做的。” “呵。” 李世民冷笑。 他们是祖孙,是谁做的不都一样吗?总之都是房国公府的人。 苏威也清楚这一点,但对于苏亶站出来帮他揽下罪责,他心中还是很欣慰,不枉他为他做了这么多。 终究没伤着人,对方又是皇帝派来的监军,李渊讽刺两句也就不再多说,暗中记下这一笔。 他吩咐侍卫:“把他们几个押下去,此事稍后再议。” 随后,李渊将目光投向苏威,“房国公做出这样的事,我看这一场就不用比了,王庾胜。” 苏亶张口就想反对,但瞥见苏威没有说话,他嘴唇翕动了两下,也就闭上了。 王庾终于出声:“阿耶,这不好,虽然别人做了坏事,但我们不能留话柄给别人说,还是重新比一场吧。” 段志玄为她抱不平:“这不公平,说好了一场只比一炷香,现在重新比,你又多耗费了体力,万一体力不够,输了怎么办? “本来你一人连续比四场就很吃亏了。” 李德謇等人附和:“就是,不公平” 高台上负责点香的士兵讷讷说道:“刚才他们停下比武的时候,我就把香掐灭了,现在只要点上,就可以继续比了。” 王庾眼睛一亮,转身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李渊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宣布道:“那就继续比。” 此时,那一炷香只剩短短的一小截没有燃烧。 负责点香的士兵在秦琼和王庾走进比武圈中后,点燃了香,敲响了铜锣。 “比武继续。” 时间很短,秦琼迅速直攻,不给王庾逃窜的机会,封死左右两路,逼着王庾只能往后退避。 香烧得很快,就在快要燃尽的时候,秦琼一把抓住王庾就往圈外扔。 此时王庾就在圈边,只要她落地,必在圈外。 但王庾没有被甩出去,她死死地吊住秦琼的手,拼命地抑制住自己往外落的身体,同时按住他手腕上的穴道。 秦琼看出了她的企图,第一时间曲起右脚,准备把她顶出去。 谁知王庾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的膝盖将要碰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吊着他的手腕往前一荡,四肢如八爪鱼死死地抓着他的身体不放。 这时,发令官大声喊道:“时间到。” 众人看傻了眼,秦琼站在圈内边缘,王庾双手吊住秦琼的脖子,双脚夹住秦琼的腰。 那么,这个局面应该怎么判? 第104章 你出圈了 李渊很是为难,许久都没有出声。 苏亶迫不及待地喊道:“王庾输了,她的身体在圈外。” 段志玄反驳:“王庾的脚没有落地,就不算在圈外。” 苏亶不服,继续辩驳:“说好了出圈就算输,她的脚虽然没有落地,但是她的身体在圈外,就应该算出圈。” 李德謇问道:“你这样算的话,那秦琼算是在圈内咯?” 苏亶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当然,秦琼整个人都在圈内,自然就是在圈内了。” 李德謇又问:“那秦琼身上的东西是不是也算是在圈内?” 苏亶脱口而出:“自然算。” 说完之后猛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紧接着就听李德謇说:“既然秦琼身上的东西算是在圈内,那秦琼身上的王庾也算是在圈内。” 苏亶一哽,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王庾很尴尬,李德謇虽然是在帮她,但那理由细细品味起来就不那么好听了。 她默默地从秦琼身上滑了下来。 秦琼俯视着她的头顶,盯着她头上的小发揪看了很久,这个小丫头似乎很喜欢扎道士头,穿男装。仅有一次穿女装,还是在除夕那一天,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穿女装了。 其实,她穿女装比穿男装漂亮,也可爱多了。 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猛然回神,看向了台下。 李世民见他神思恍惚,重复了刚才李渊问的话:“叔宝,你认为这场比试结果如何?” 秦琼想了一下,说:“我认为段志玄和李德謇小兄弟说得对,王庾不算出圈,这一局,我输了。” 比武者都认输了,苏亶再也无法反驳,阴沉着脸望向王庾。 王庾感受到他的目光,侧头冲他挑了挑眉梢,弯起嘴角,笑了。 苏亶撇开头,脸色更阴翳了。 “最后一场,罗士信。” 罗士信几乎是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高台上,打败他的程知节输了,他打不过的秦琼也输了,他还有希望赢吗? 面对王庾那信心满满的目光,罗士信的底气和信心一点一点地在消散。 王庾笑吟吟道:“罗兄不用紧张,你最后一个上场,应该毫无压力才对,毕竟他们都输了,你输给我也不丢脸。” 她本是好心安抚他,缓解他的压力,但听在罗士信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罗士信觉得王庾在取笑他们,也有挑衅的意味,他心里的狂躁之火顿时就被挑起,二话不说,挥拳就攻。 王庾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动作并不迟缓,迅速躲开了他的攻击。 罗士信一击击空,动作更加发狠。 王庾面容淡定,动作灵敏地左窜右跳,嘴上不停地说话:“罗兄跟兄长比过吗?我猜平时没少切磋,那罗兄你赢得多吗?” 罗士信发狠的神情一顿。 赢? 自然是赢过的,但不多。 这一顿,王庾已经从他的脚下逃脱,反身就给了他腰部一脚。 “唔” 罗士信吃痛,怒吼一声,伸手就去抓王庾。 王庾偏头躲过,继续念叨:“我听二郎说罗兄输的时候多,还是兄长更胜一筹。 “罗兄,你知道我这个月都在干什么吗?” 罗士信终于愤怒地出言:“谁管你在干嘛?” 王庾一笑,往上跳,躲过他的旋风腿,“我知道你们在军营中会互相切磋训练,就让二郎把你们的招式记下来,回去演练给我看。” “那又如何?你还想偷师不成?” “偷师?不,这不叫偷,你们光明正大地打出来就是给人看的,别人能学会那是别人的天赋,学不会只能自叹遗憾。” “狡辩。” “呵呵,罗兄,有没有觉得我这一招很熟悉啊?” 说着,王庾已经旋身往上踢,但由于身高限制,她只能踢到罗士信的大腿。 罗士信下意识地去观察她的动作,发现她的招式还真的很眼熟,这一招不就是叔宝的绝招吗? 这一分神就被王庾踢中了。 罗士信踉跄了一步,不以为意:“可惜你只学到了形似,力道不够,又太矮,踢不中敌人的要害。” “是吗?” 王庾最讨厌别人说她矮,谁让她穿越成一个小孩子呢,要长大成人还要十来年呢。 嘴上说着话,脚上已经开始动作,左脚猛地一蹬,旋身扬起右脚,朝着罗士信的两腿之间踢去。 罗士信大惊,来不及思考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这么阴险的招术,急忙夹紧双腿,迅速往后退。 谁知王庾突然收回腿,奸笑着看向他的脚:“嘿嘿,罗兄,你出圈了。” 罗士信低头一看,他的左脚踩在红线上,半只脚已经在圈外。 “” 原来在王庾碎碎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到了圈的边缘,刚才王庾故意做了那个动作吓唬他,就是为了让他在惊吓之下,来不及思考局势,只会下意识地往后退。 这一退,就输了。 发令官上前查看,随即宣布:“罗士信出圈,王庾胜。” “赢了,赢了。” 底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李世民忍不住对身边人感叹:“这个小丫头真是聪明,一开始就挑了最强的程知节下手,赢了程知节,意在震慑后面三人。 “试想武功比自己强的人都输了,他们怎么可能不会输? “这种意识不知不觉中就植入了他们的心底,越到后面的人,受到的冲击力就越大。 “王庾打的是攻心战。” 段志玄忍不住问道:“那小庾儿为什么第二场挑了徐世勣,他是四人中最弱的,不应该挑秦琼吗? “先打败最强的两人,不是更有震慑力?” 李世民望向被李德謇等萝卜头围住的王庾,笑了:“因为她刚经历了最强的战斗,耗损太大,需要缓冲休息,徐世勣是最好的人选。” 段志玄咋舌惊叹,原来,小庾儿的休息是与人对战,太强大了。 唐俭接道:“其实小庾儿能赢,一方面离不开她的智谋,那些规则就是针对她体力弱而设置的,另一方面也离不开她的观察力和勤奋。” “这话又怎么说?”段志玄有点糊涂了。 唐俭不答反问:“你知道王庾每天卯时就起来练功吧?” 段志玄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但再勤奋,她学武也不到一年,根基都没扎稳,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第105章 接到密报 唐俭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对段志玄解释道:“你只想到她练武的时间很短,却没看到她的投机取巧。 “她记忆力高超,五个时辰就能背两本厚厚的书,看人切磋武艺,招式过目不忘。 “她在军营看过我们切磋训练,这一个月来,又每日让二郎演练与他们四人的对战,她观察力敏锐,很容易发现他们四人的弱点。 “再针对他们的弱点,一一攻破,自然很容易打败他们。” “这么厉害?”段志玄忍不住对王庾生出膜拜心理。 李世民补了一句:“当然这只是取巧,若是没有规则限制,若是在战场上,对上他们四人,小庾儿肯定没有胜算。” 段志玄若有所思。 李渊对众人说道:“好了,比武已经结束,都去操练。” 士兵们意犹未尽地去操练了。 王庾走到苏亶面前,双手环胸,用一种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道:“你今后就是我的跟班了,从今日起,你不用来军营了,跟我回唐国公府。” “不行。” 王庾的目光从充满了屈辱的苏亶身上移开,转向了苏威:“房国公这是出尔反尔,又要耍无赖吗?” 听到“无赖”两个字,苏威脸上肌肉抽搐,露出嫌弃的神色:“我房国公岂会是市井无赖?只是,之前我们立了字据,苏亶要在军营呆满一年,现在退出,岂不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 王庾眉梢微动,与李渊对视了一眼,这个苏威,当初死活不让苏亶来军营,现在怎么还不愿让苏亶离开军营了? 除非,他需要苏亶在军营中,是为了打探军情吗? 想到这里,王庾冷道:“我没说让苏亶以后都不来军营,我只是让他先跟我回唐国公府,过几天再来军营。 “再说了,他现在是我的跟班,我让他去哪里,他就得去哪里。 “少来几天军营,有什么问题?” 苏威又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当兵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王庾反击:“规矩是统帅定的,现在统帅批准苏亶可以少来几日军营。” 她冲李渊喊道:“阿耶,你批准吗?” 李渊自然是向着她:“批准了。” “房国公还有意见吗?” 苏威:“”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这时,心腹侍卫走到苏威身边,附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一句话。 苏威听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王庾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这家伙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苏威朝李渊发难:“我接到密报,说唐国公私造兵甲和攻城器械,唐国公,你有何话可说?” 众人惊愕,皆看向李渊。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忧色,果然没好事。 见李渊没有说话,赵才步步紧逼:“唐国公,私造兵甲乃是死罪,你驻守太原,根本就用不着攻城器械,除非你想造反,转而对付朝廷。” 李世民肃然斥道:“赵将军慎言,我们李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你们休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李家。” 苏威冷道:“是不是莫须有,一搜便知。” 李渊终于出声:“房国公只一句接到密报就要搜查,未免太儿戏,若是人人都说接到密报,就能搜查,那朝廷的法规还有什么用?” 自从上次抓段志玄三人失败之后,苏威就知道想要搜查军营或是唐国公府没那么容易,好在,这次,他早有准备。 苏威突然从袖子中掏出一块黄帛,高声道:“我有陛下谕旨,遇紧急军情,许我便宜行事之特权。” 王庾盯着黄帛,冷不丁说道:“这圣旨不会是假的吧?” “放肆,竟敢对圣旨不敬,对陛下不敬。”赵才大喝,右手移到腰间刀柄上。 李世民立即走到王庾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对赵才说道:“赵将军,小孩子没有见过圣旨,故而好奇一问,还请赵将军莫要见怪。” 赵才听他这样说,便放过了王庾。 “唐国公若是不信圣旨真假,可以检查。”苏威将圣旨递到李渊面前。 李渊扫了一眼,就知道圣旨是真的,他的心止不住地下沉,没想到杨广对他的疑心这么重,居然还给了苏威密旨。 “不用了,这圣旨是真的。” 王庾脸色一变,垂下眼眸,右手摸向了左手虎口。 这个时候,不宜做出反抗的举动,否则会节外生枝。 李渊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笑道:“李家对朝廷的忠心自不必说,既然房国公怀疑,那就任由房国公搜查。 “只是,若稍后证实密报是假的,请房国公将举报之人交出来,治他个污蔑朝廷重臣之罪。” 苏威胸有成竹,满口答应:“没问题。” “房国公想搜什么地方?军营?还是我唐国公府?” 苏威不假思索道:“就搜军营,听说军营东南角有个禁地,除了唐国公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 “请唐国公前面带路,带我们去禁地瞧一瞧。” 李渊心中一冷,军营中果然有探子。 他面色不改,就像是邀请客人观赏花园一般随意:“那就请诸位随我来。” 李世民对唐俭说道:“将这些孩子先送回府中。” 唐俭领命,召集孩子们跟他回唐国公府。 李德謇等人见事情严重,也不再吵闹,乖乖地跟着唐俭走。 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李渊身边的王庾,心中狐疑:小庾儿也是小孩子,她怎么能跟着唐国公走呢? 难道是因为一时疏忽,唐国公和李二郎没顾得上王庾? 额,一定是这样。 王庾快步跟上李渊,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担忧地望着他。 李渊脚步不停,低头对王庾扯出一抹笑容,像是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王庾也不知他是装给苏威看的,还是在宽慰她,心里忐忑不安,拽着袖子的手就更紧了。 李渊感受到她的不安,反手握住了她的左手,神态自若地牵着她往前走。 如小蒲扇的厚实手掌将她的小胖手完全包裹住,他掌中粗硬的老茧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有点疼,但却给她带来了温暖和力量。 这一刻,王庾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成一个弧度。 没走几步,突然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第106章 老谋深算 王庾本沉浸在暖心的父爱中,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右手,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甩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李世民什么也没说,只冲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仿佛在说:“不要害怕。” 感受到两只手上传来的温暖,王庾仰头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李渊,忽然无声地笑了。 她没什么害怕的,这一生,本就是她赚来的,就算是此刻死了,她也值了。 这一刻,王庾心中的忐忑完全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窃喜。 李渊停下脚步,对苏威伸出手:“房国公,到了,请随意搜查。” 见李渊一派轻松随意的模样,苏威认定他是假装镇定,其实心里慌得不行,大手一挥:“仔细搜。” 李世民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有一丝好奇,他知道这个禁地一定和王庾送给父亲的新年礼物有关,便跟随着众人一起往里走。 段志玄忍不住四处张望,这个禁地,他还从来没来过呢,当然,平常时候,他也进不来。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挂在架子上的盔甲、武器,但这也不稀奇,哪个军营没有盔甲和武器? 程知节和徐世勣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凝重,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估量,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们到底该如何选择? 张亮似乎没想那么多,转动着一双灵活的眼珠子四处观看。 罗士信悄悄捅了捅秦琼,小声问道:“叔宝,你说唐国公真的会私造兵甲吗?” 秦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罗士信无趣地扯了扯嘴,不再说话。 一盏茶后,当苏威走遍了禁地,只看见一些晾晒的盔甲武器之外,什么也没找到,脸色顿时就阴沉得如同乌云。 李渊好整以暇地望着苏威,笑道:“房国公,这些是士兵们抗击突厥时用的兵甲,最近日头好,我便命人将这些兵甲拿出来晾晒。 “敢问房国公,这些应该不算是我私造的吧?” 苏威紧抿嘴唇,沉默片刻后,不得不吐出两个字:“不算。” 李渊保持笑容不变:“那房国公是否还要去别处搜?主帅营帐?亦或是我的府邸?” 苏威闻言,目光晦暗,主帅营帐,他早上才去过,唐国公府,他日夜派人看着,并未发现李渊偷运兵甲进府。 他不由地瞥向苏亶和心腹,他们两人言之凿凿军营禁地有攻城器械,难道他们打探的消息有误? 或者是李渊故意营造私造兵甲的迹象,就是为了引他上钩,从而揪出军中的探子? 苏威觉得自己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好不容易安插的探子,就这样折损了,他不甘心。 但再不甘心也得认,没有真凭实据,他动不了李渊。 苏威咬牙道:“不用了。” 李渊陡然变了脸色,沉声道:“既然房国公证实了密报是假的,那就请把举报之人交出来。” 赵才不愿交人,随口就编了个借口:“举报之人不是亲口所述,而是写了一封举报信送到了房国公府,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举报之人是谁。” 李渊冷笑,指着苏威身侧的心腹侍卫道:“刚才我看见是他对房国公说了几句话,然后房国公就说接到了密报,要搜查军营。 “可见,此人一定跟举报之事有关,请房国公将此人交于我,我定能审出幕后之人。” 苏威一振,立即说道:“他刚才跟我说的并不是举报的事情,是洛阳家事。” 怕李渊纠缠,当即吩咐心腹:“去把举报的人带过来。” 赵才想阻止,但接收到苏威的眼神之后,就放弃了念头。 不过片刻,举报之人就被带来了。 李渊神色一冷,这人,他见过,是军营中的一个旅帅。 他心下冷笑,吩咐李世民:“二郎,把这人带下去,好好审问,看是否还有其他同党。” 李世民领命,当即押人去了审讯室。 李渊等人回了主帅营帐。 帐中众人或坐或站,或煮茶品茶或沉默不语,心思各异。 没过多久,李世民押着人回来了。 “禀阿耶,据举报之人交代,军中还有五名同党,就是这五人。” 他指了指押进来的人,又道:“但是他们一口咬定是出自私心,无人指使,举报之人受不住刑罚,已经死了。 “还请阿耶定夺。” 李渊朝着五人看去,他们身上全是受刑留下的伤痕,衣衫褴褛,皮肉翻飞,伤口还在流血,触目惊心。 他们已经奄奄一息了。 李渊一看就知晓这些人是硬骨头,宁死也不会招出幕后之人,冷漠吩咐:“将他们斩杀,悬挂操练场三日,以儆效尤。” 苏威握着茶盏的手一抖,险些端不住,他知道,李渊此举意在震慑其他人,警告他们这就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他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澜。 亲眼目睹那些人被斩杀吊在操练场中央的高台上,王庾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知道,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皇权至上的古代。 在苏威等人离开了军营之后,李渊带着李世民和王庾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深山中的某个山坳,距离军营数里,位置及其隐蔽。 王庾很惊奇:“阿耶,你什么时候转移的?” 李世民也看了过来,他早就知道父亲在禁地秘密进行着一些事情,但父亲不说,他也就没问。之前看王庾的神色,他还担忧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被发现。 没想到最后是虚惊一场,还顺带铲除了军中的奸细,也算意外收获了。 李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缓缓说道:“我早就察觉到了赵才和苏威的意图,一直不动声色就是为了引出他们安插在军中的奸细。 “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命人将东西运出了军营。” 见李渊说得轻巧,王庾心下不以为然,她知道其中的艰险不亚于战场上杀敌,若是晚几个时辰,就会被苏威和赵才抓个现行,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道是李渊自带幸运光环还是李渊本就是天命之子,受老天眷顾,每每都能化险为夷。 来到山坳深处,李渊兴奋地对李世民说:“二郎,给你看看小庾儿送我的新年礼物。” 末了,又炫耀了一把:“比送你的礼物要强太多太多了。” 第107章 暗潮涌动 当李世民站在一个庞然大物前,他终于明白父亲是有资本炫耀的。 “这是绞车弩?” 李世民问完又很疑惑,眼前的车弩与他见过的绞车弩有所不同,上面置有两张弓,弩臂较之绞车弩更长,约八九尺长,体型也更大。 “这是在绞车弩的基础上改良的,你可以称之为床弩。”李渊笑眯眯地将从前王庾跟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床弩? 这个名字确实更为恰当。 李渊冲王庾扬了扬下巴:“小庾儿,你来跟二郎说说这个床弩有何威力。” 王庾心领神会,轻咳两声,缓缓说道:“床弩可以将两张或是三张弓结合在一起,大大地增强了弩的张力和强度,威力更盛。” 她指着面前这床装有两张弓的床弩说道:“这是双弓床弩,用的箭是凿子箭,箭镞是扁凿形的,射程约为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五步。 “还有一种三弓床弩,需要八头老牛才能拉动它,所以又叫‘八牛弩’。 “它用的箭是踏橛箭,其功能在于攻打敌方城池时,使箭成排地钉在夯土城墙上,攻城者可借以攀缘登城,攻陷城池。 “还可以在弦上装兜,每兜盛箭数十支,同时射出,称“寒鸦箭”。” 李世民惊道:“一驽十矢俱发,那不就是传说中的诸葛连弩吗?” “没错。”王庾点点头:“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驽十矢俱发,谓之元戎,也就是诸葛连弩。” 李世民抬头张望:“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咳咳。” 李渊咳了一声,讪讪道:“额,那个还在紧密研制当中,目前只造了这种双弓床弩,本想试试威力,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缓缓再说。” 李世民颔首,没错,现在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会被苏威和赵才抓住把柄。 但仅仅是这一床双弓床弩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了,难怪苏威指控父亲私造攻城器械,这种床弩不仅可以用来守城,也可以用来攻城,且攻城效果更佳。 李世民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王庾:“所以,你那天是送了一张床弩的构造图给阿耶?” “嗯。”王庾点头。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李世民实在是很好奇,她这个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谁知王庾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着他,语气淡然,一点也不炫耀:“都说让你平常多看书了,你要是每天都跟嫂嫂一样,手不释卷,保准你也能改良武器。” 李世民一哽,心里堵得慌,又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是从哪本书中受到启发的?” “《墨子》、《六韬》。” 原来是这两本书,好像有点印象。 李世民想了想,记起了《六韬》中有提到一种能同时齐发三支弩箭的战车,叫大黄参连弩大扶胥。 但这种大型弓弩发展到后来,就是现在用的绞车弩,威力与书中提及的相差甚远,传说中的诸葛连弩也没人能造出来。 没想到,王庾竟然能举一反三,在绞车弩上进行改良,造出威力更甚的连弩。 这小丫头果然天赋异禀。 三人参观完,李渊又叮嘱了匠师一番,加强了守卫,然后才返回城内。 ------ 苏亶是跟着苏威走的,王庾让他今晚先回房国公府,明日再去唐国公府找她。 苏威肃然坐在上位,叮嘱苏亶:“我们这次行事还是太过草率了,今后要更加谨慎。 “你跟着王庾去唐国公府也好,可以探知更多的情报。 “不过,你要注意,王庾人小鬼大,你得警醒些,不要让她抓住什么把柄,反过来裹挟我们。” 苏亶乖顺地应下。 苏威瞧着他在军营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性子沉稳了不少,心中感到欣慰,又细细叮嘱了他一番,就打发他回房了。 赵才忧心忡忡地对苏威说道:“房国公,看来陛下的疑心没错,李渊确有异心。 “只不过如今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拿李渊无可奈何,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苏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面色镇定:“你先别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 -----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苏亶成了王庾的跟班,他以为王庾会指使他干些粗活重活,百般折磨他,但王庾并没有这么做。 王庾让苏亶跟着她一起去上课,每天除了要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之外,还要完成王庾给他布置的功课,例如背书、写文章、作诗之类的。 有时候还会布置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给他,譬如拆解孔明锁再复原,难度一步步增加;譬如让他做《九章算术》中的题。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今有醇酒一斗,直钱五十;行酒一斗,直钱一十。今将钱三十,得酒二斗,问醇、行酒各得几何?” 诸如此类的题算得他头昏脑涨,一看见这本书,他就想撞墙。 想想他在洛阳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只会寻欢作乐,什么时候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读过书? 读书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酷刑,王庾居然让他读书,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苏亶反抗了,抵死不从。 王庾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人把他关在屋子里,不给吃喝。然后自己招呼一大帮小娘子小郎君在他屋外的院子里,玩闹嬉戏,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是无比逍遥。 然后苏亶投降了,毕竟要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何况他还有任务在身。 一想到任务,苏亶觉得他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晋阳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潮涌动。 这种平静自洛阳传来“李密叛隋起义”的消息后就被打破,暗潮浮现于水面。 ----- 东都洛阳。 杨广在朝堂上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李密竟敢出尔反尔,公然反叛朝廷?哼! “传朕指令,昭告天下,谁若是归附李密归附瓦岗寨,朕就诛他九族。 “擢王世充为行军元帅,领十万精兵前去洛口征讨瓦岗叛贼。 “召集洛口附近军民,全力配合朝廷剿杀瓦岗叛军。” 一听有叛乱,杨义臣顿时就来了精神,当即出列请旨:“陛下,臣请命随王元帅一同去征讨。” 他曾统兵为元帅数十载,这一次甘愿屈居于王世充之下,皆因这几个月来他在洛阳当官当得憋屈,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是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生活,不是勾心斗角波诡云谲的官场生活。 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抑郁不得志,就快成为一个深闺怨妇,再不寻找出口,他就要郁郁而终了。 杨广一见是杨义臣请命,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杨爱卿身体不适,还是在洛阳休养为好。” 第108章 不必忧心 杨义臣闻言大失所望,出宫的路上神思恍惚,回到杨府跨大门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没有看清脚下的路,绊着门槛摔进了府中。 众仆大惊失色,连忙一边差人去禀报主子,一边去请大夫。 从去年被解散手底下的士兵之后,杨义臣一直郁结于心,加之连连征战,身上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 这一摔,大夫诊治完之后连连摇头,私下跟杨府众人说:“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众人面色惨白,难以置信亲人即将离世,但又不得不信,暗地里准备起白事所需的东西。 几日后,洛口传来消息,王世充与李密交战,王世充大败,瓦岗寨声望如日中天。 杨义臣听到这个消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杨府急忙向朝廷报丧。 听闻杨义臣病逝,杨广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叹惋一声,给他追封官爵,更多的心思还是在铲除李密的事上。 ----- 李密举事的消息传到太原,李渊心中一喜,对李世民说:“时机很快就会到来,我们该着手准备了。” 想到昨日裴寂劝他起义,他还说:“如今风平浪静,时机还没有成熟,第一根出头的椽子必先烂,所以,我还不能动。” 没想到李密先做了这根出头的椽子,给他送来了时机。 王庾适时地拿起墨锭,开始磨墨。 李渊好奇地望着她:“我没说要写字,你磨墨干什么?” 王庾仰头看他,一派天真的模样:“从晋阳到长安、河东需要月余,阿耶不是要写家书吗?” 李渊登时就反应了过来,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你这丫头提醒我了,对,我现在就写信给大郎、三娘他们,不然就晚了。” 王庾一边磨墨一边看李渊写信,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传奇中的平阳昭公主,她就有点兴奋。 “二兄,你来磨墨。”王庾冲李世民招手。 李世民嘴上说着“磨墨是你这个小书童做的,我不做”,身体已经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往书案走。 又数落王庾:“你惯会偷懒,你说你成为书童之后,我和阿耶统共才叫你磨过几次墨?五次你有三次找理由推脱,真不知到底你是书童还是我是书童。” 王庾将墨锭递给他,笑着奉承:“磨墨这种技术活当然是二兄你做得最好。” 李世民白了她一眼,接过墨锭,哼道:“你叫我磨墨,你干什么?” “我给阿姐画幅漫画。” 王庾已经走到另一张书案后面,找了一张白纸,提起毛笔就在上面画了起来。 “你说画什么?”李世民注意到她话里的新词语,忍不住问道。 李渊也抬起头来看向王庾,“漫画?是什么东西?” 王庾自知嘴快,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个时代没有的词,便解释道:“额就是一种很简单很有趣的画,等我画完,你们就知道了。” 父子两满心狐疑,耐心等着她的画作。 等李渊写完信,王庾的画也完成了。 李世民瞧了瞧,果真很简单,寥寥数笔就将一个个人物勾勒得栩栩如生。 李渊大赞:“哈哈,果然有趣,三娘一定会喜欢。” 随即,李渊叫来心腹,将两封信秘密送往长安和河东。 李世民有点担忧:“阿耶,太原现在的兵力还是太薄弱,要想成大事,我们必须招募更多的士兵,但眼下,我们没有合适的理由。” 李渊沉下脸,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王庾闲适地剥了一个橘子,分成三份,递给他们:“阿耶和二兄不必忧心,既然李密已经举事,那么,闻风效仿者必定风起云涌,到时候还怕找不到借口吗?” “呵呵,你这个鬼机灵。” 李渊大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橘子,入口一阵甘甜,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了。 ------ 瞧见万氏忙上忙下的,李渊忍不住朝她招手:“别忙活了,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你过来给我按按肩膀。” 万氏顺从地放下茶壶,优雅起身,袅袅娜娜地行至李渊身后,将一双纤纤玉手放至他的肩膀上,力度适中地按了起来。 “阿郎,这个力度可以吗?” 李渊舒服地闭上了双眼,喃喃道:“你最懂我的心思,力道总是刚刚刚好。” 万氏闻言露出浅笑,沉默地按了一会儿之后,她波光流转,温柔出声:“阿郎,妾昨晚梦见了五郎,他说写了一幅字想送给阿郎,却一直没有机会。 “妾在梦中瞧见,他的字又精进了,说句狂妄的话,五郎的字有阿郎的风范,快赶上那些书法大家了。” 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 李渊睁开双眼,脸上荡漾开慈父的柔光:“说起五郎的字啊,那是真写得好,大郎他们几个兄弟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万氏换了动作,给他锤右肩,轻轻柔柔地问道:“那比之小庾儿呢?阿郎总说小庾儿的字写得好,狂放不羁,有大家风范。” 李渊神色一顿,听万氏这样说,他不免在脑海中比较起王庾和李智云的字来。 比较完之后,李渊笑道:“各有各的优点,不过小庾儿年纪小,天赋高,假以时日,她的字肯定要比五郎好。” 万氏心中有点酸,从前,儿子在阿郎心中,凭借书法棋弈,远远超过几个兄弟,也因此在一众庶子当中脱颖而出,博得了阿郎的青睐。 没想到如今阿郎收了个义女,倒是把自己儿子给比下去了。 听说王庾棋弈也不错,常常杀得二郎片甲不留,想到这里,本想开口询问她与五郎棋艺高低的念头也收了起来。 看来,王庾已在阿郎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她往后对她得客气些。 想起自己的儿子,万氏不免叹气:“妾很久没见五郎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老是梦见他,也不知他在河东怎么样了?” 听她语气哀愁,李渊心中一软,抬手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上次大郎来信,说一切都好。”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不必忧心,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五郎了。” 万氏闻言心中大喜,阿郎的意思是不是五郎很快就会来太原了? ------ 突厥人很快就得到了李密再次举兵造反的消息,始毕可汗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问左右:“有其他匪首的消息吗?” 心腹答:“还未,不过可汗放心,他们已经表明了态度,归附我们突厥,想必用不着多久,就能传来好消息。” 始毕可汗心情大悦,吩咐道:“召集人马,我们去马邑溜溜。” 第109章 一个不留 马邑。 天色渐黑,一轮弦月慢慢爬上枝头,在昏黄的光线下,太守府的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从里面闪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她戴了幕篱,皂纱帽裙遮盖了全身,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观其窈窕身姿,定是个美貌的女子。 女子关了门,东张西望观察了一遍,见无人注意她,才提起裙摆往南边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进了一座宅院,对里面的男主人说道:“郎君,不好了,王太守已经怀疑我了,想必过不多久就会查到郎君身上。” 这所宅院的男主人就是马邑郡鹰扬府校尉——刘武周,也是马邑太守王仁恭信任的亲兵队长。 刘武周一听,连忙询问其具体缘由,待那女子细细说来,他不禁惊出一声冷汗。 沉默良久,他对女子说道:“你是王太守最宠爱的侍妾,若是他知道你和我有私情,他必定会杀了你我二人。 “你我若想保住性命,为今之计,唯有先下手为强。 “你先在这里住下,我去召集豪杰。” 说完,吩咐下人将女子带下去,叮嘱他们好生伺候,然后出了府。 ----- 王仁恭并没有发现侍妾已经偷溜出府,此时的他正在和李靖手谈。 “听闻唐国公有意调你去晋阳为官,不知药师作何感想?” 李靖捏着棋子的手没有停留,径直落在棋盘空处,语气淡淡地说道:“李某不才,当不起唐国公的抬举。” 王仁恭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好心劝道:“唐国公既看重你,你何不领了这份心意?对你将来的仕途也有所帮助。” 李靖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其实心里是不愿他离开马邑的,便说道:“太守有所不知,李某平生所愿,就是戍卫边疆,保家卫国,晋阳不适合我。” 前不久李德謇给他回信,说是王庾每日出入李渊书房,偶尔还会跟着李渊出府,但具体去了哪里,李德謇打探不到。 他心中有了不安的预感,尤其是听到李密起义的消息后,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今晚踏进太守府之时,他同样感觉到了一种不安,多年练就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必定会出事。 所以,他看似随意地在下棋,其实心里很警觉,目光有意无意地观察周围。 “哈哈,老弟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欣赏了。” 王仁恭的态度突然变得亲和,他亲自给李靖倒了一盏茶,“今日难得高兴,我叫人来唱唱曲助助兴。” 扬声喊道:“来人啊,去把刘氏叫来。” 吩咐完,王仁恭兴致高昂地跟李靖介绍起来:“这个刘氏啊,是去年我在楼烦郡游玩时得到的女子,她的声音就如黄鹂般,清脆悦耳,听完心里舒坦极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倾身上前,嘴角噙着风流笑意:“她的歌声不算什么,最让人流连忘返的是她的舞姿,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纤长柔嫩的手臂啧啧” 他突然砸吧砸吧嘴唇,脸上的表情变得淫~邪,用一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冲李靖眨了眨眼睛,似在回味,又似在炫耀。 李靖笑而不语。 王仁恭见了以为他感兴趣,便说道:“若是药师待会儿见了喜欢,我就将她送给你。” 侍妾嘛,虽然喜欢,但不过就是玩物,能有更大的用处,他自然是舍得的。 李靖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 他停下来,欲言又止,似乎羞于启齿,片刻后,他才嗫嚅道:“何况家有悍妻,不敢有别的想法。” 见李靖这副模样,王仁恭心中不屑,面上摆出一副理解体谅的态度:“哈哈,我明白,明白,那就不说别的,就听听曲,看看舞。” 这时,下人来报:“不好了,阿郎,刘氏不见了。” “不见了?” 王仁恭噌地站起来,动作之大,掀翻了案几,上面的棋子撒了一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王仁恭掩饰地咳了两声,尽量用淡然的声音说道:“慌什么慌,说不定是去园子里散步消食了,你们再去找找。” 下人硬着头皮回道:“禀阿郎,我们已经将府中都找了一遍,刘氏确实不在府中。有个小丫环说,刘氏一个时辰前就出府了,至今没有回来。” 王仁恭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刘氏怎么出府的,而是前不久他听到的那些流言。 流言说他最宠爱的侍妾和他的下属私通,而且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不知道这个很长时间到底有多长,但一想到有人给了他一顶绿帽,还极有可能是他信任的下属,他的怒火就抑制不住地往上窜。 可恶,这对狗男女太可恶了。 所以一听到刘氏不见了的消息,王仁恭立刻就认为刘氏是去会奸夫了。 思及此,王仁恭再也顾不得维持风度和威严,咬牙切齿地吩咐:“立刻去给我找,就算翻遍整个马邑,也要把刘氏给我找出来。” 下人们领命而去。 李靖趁机提出告辞。 王仁恭看着李靖,面色纠结,嘴唇翕动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李靖知道他的顾虑,连忙说道:“太守放心,今晚我只是与你手谈了一局,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知。” 李靖的知情识趣让王仁恭很满意:“我一向相信药师的为人,那我就不送了。” 李靖刚出了院子,就见一个黑影从外面攀上了墙头,他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那黑影听见声音,身形一顿,随即更迅速地跃过墙头,跳进院子。 李靖本想上前查看,却看见又有好几个黑影从外面翻墙而入,他当即往回跑,一边大声喊“有刺客”,一边往王仁恭的屋子跑去。 附近奴仆听见了大惊失色,慌忙逃窜。 “太守,有刺客。” 王仁恭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就看见李靖去而复返,刚张开口想说话就看见一束寒光从李靖背后射出,眨眼间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 “唔” 王仁恭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的箭,他抬手想压制住伤口的出血,但他的手举到半空中时就停下了,身体不可抑制地往后倒去。 “啊~” 目睹这一切的奴仆们吓得尖叫起来,慌不择路地逃命。 “封锁太守府,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第110章 趁夜逃亡 不知为何,在亲眼目睹数十名黑影进入太守府之后,李靖脑海中下意识浮起的是李渊的面庞。 难道是李渊反叛了? 虽然这个怀疑在当下的情景中毫无根据,但这就是李靖下意识的想法。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在箭矢从背后射过来的时候,李靖敏捷地侧身躲过,并旋身往后踢去。 后面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被他踢中,往后摔去,压倒了后面的人。 李靖趁势跃上廊下栏杆,纵身一跳,就上了屋顶。 “给我追。” 两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李靖的动作很快,绕着屋顶跑了半圈,在跃下院墙之前往对面屋子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见了王仁恭躺在地上,有一个身穿鹰扬府军装的男人半蹲着,在检查王仁恭的尸体。 男人似有感知,往李靖的方向看来。 四目相对,李靖心中一震,是刘武周。 只一瞬,李靖就掉头跳下了墙头。 李靖知道刘武周已经认出了自己,而自己亲眼目睹了他杀王仁恭,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灭口,于是拼了命似的往家中赶。 好在他武功不错,很快就将两个黑衣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回到家中,他第一时间将仆人和妻子叫醒,然后自己去了书房,收拾了最重要的东西。 张出尘以最快的时间收拾了细软,看见李靖从书房中出来,连忙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武周杀了太守。” 李靖只简短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将四个布包塞给四名仆人:“拿着这些钱,立刻离开马邑,马邑就要乱了。 “走。” 仆人们面面相觑,还处在极度震惊之中,一动不动。 李靖见状,正要催促他们,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响动,他冲张出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快步走到大门边。 张出尘会意,将包袱往肩上一背,一边系包袱一边跑向了门口。 仆人们呆立在原地,突然就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李靖和张出尘不约而同地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往旁边躲一躲。 毕竟是相处了几年的仆人,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四人往不远处的庑廊走去,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时,大门猛地被人踹开,两个黑衣人窜了进来。 与此同时,李靖和张出尘同时出手,一人对付一个。 两人出其不意,占据了上风,数十招过后,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走,趁城门还没有被占领,我们先出城。” 一个老仆对李靖说道:“阿郎,我们是普通百姓,只要我们不反抗,想必官兵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你和娘子不一样,还是你们先走吧,要是带上我们,你们肯定逃不出去。” 另一个仆人附和:“是啊,阿郎,你们走吧,我们老了,也不想离开家乡。” 李靖想了一下,便说:“好,那你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再商量以后的事,总之,你们不能再回这里。” 就这样,六人兵分两路,仆人们趁着夜色离开李府去投栈,李靖夫妇马不停蹄地往城门而去。 现在是晚上,城门早就关了。 李靖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刘武周还没有对城门下手,就和张出尘大摇大摆地往城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守城士兵拦住了他们。 李靖神态自若,从怀中掏出太守令,肃然道:“奉太守之命,出城办事。” 守城士兵看了看令牌,确定了真假,就打开了城门。 张出尘跟在李靖身后,微微垂着头,以防他们认出她是女人,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汗水浸湿了掌心。 当他们故作镇定地走到一半时,突然背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大声喊道:“拦住他们。” 随即,守城士兵向他们扑来。 李靖和张出尘迅速出手,抓住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就往后面扔去。 “嘭嘭嘭” 后面倒了一片。 李靖拉着张出尘拼命往前跑,出了城。 “给我追。” 后面官兵紧追不舍。 两条腿的人哪能跑过四条腿的马,很快他们就被追上了。 李靖和张出尘被团团围在中间。 为首的男人冷眼瞧着李靖,道:“刘校尉说了,只要你们肯归顺他,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李靖与张出尘背靠背,戒备地望着前方,他小声而又快速地说道:“等会儿听我号令,一起动手,先抢马,你抢了马之后就去晋阳报信,千万不要停,不要回头。” 张出尘急道:“那你呢?” “你先走,我殿后,你放心,我一定能脱身去找你的。” “可” “相信我,上。” 李靖率先出手,张出尘来不及反对,跟着出手。 两人目标明确,将暗藏在袖子中的匕首甩了出去,刺中最前面的马匹。 在马匹受伤发狂引起混乱的时候,两人冲了上去,将最近的士兵扯下马,自己跳了上去。 李靖拉住缰绳,掉转马头来到张出尘身边,伸出手在她的马上狠狠地一拍:“快走。” 然后拔出大刀攻击后面的士兵。 “药师,我等你。” 张出尘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在频频回头张望中,任由马儿带着她往前跑。 直到看不见李靖的身影,她才看向前方,辨别了方向,驱马驰往晋阳。 “嘶。” 李靖往腿上瞄了一眼,新添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直往外冒。 他顾不得止血,挥起大刀就砍,不过片刻,他的马下就已经倒了两人。 为首的男人发了狠,喊道:“兄弟们,给我宰了他。” 剩下的人蜂拥而上。 李靖往张出尘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估摸着她已经跑了十余里路,应该安全了。 于是,砍了近身的一人,抓住他就往那些士兵身上扔,然后趁机驱马往张出尘相反的方向狂奔。 为首的男人立刻带着众人追了上去。 ------ 用完午膳,王庾小憩之后,就召集了府中小娘子小郎君们玩投壶。 苏亶悄悄凑过来,对王庾说:“让我也玩会儿吧。” 王庾斜睨着他:“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苏亶:“还没有。” 王庾给了他一个眼神,没说话。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让他滚去做功课,但苏亶不想走。 那些功课让他从早忙到晚,根本就没时间和他们一起玩,好不容易凑过来了,就算不玩,也要看看。 苏亶双眼不住地往陶瓷壶上瞟。 王庾本想呵斥他,但转念一想,不能压制得太狠了,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丁志匆匆走进院子,对王庾说:“小庾儿,阿郎叫你去书房。” 虽然丁志面色如常,但王庾从他的脚步中看出了一丝异样,又见苏亶看过来,她眼珠子一转,便对苏亶说:“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了。” 苏亶喜形于色。 王庾又加了一句:“不过,只能玩两刻钟。” 苏亶:“” 出了院子,王庾问丁志:“出什么事了?” 丁志回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111章 援救李靖 王庾到达书房的时候,书房中只有李渊和李世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阿耶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王庾施礼后,在李世民身边坐下。 李渊沉着脸没说话,似乎还在思考。 李世民对王庾说道:“刚才李靖的妻子倒在府门口,只说了‘李靖’的名字就晕倒了。” 王庾脸色一变,“她受伤了?” “受了点外伤,没有性命之忧,估计是赶路赶得太急,再加上身上有伤,所以就晕倒了。 “现下你嫂嫂正在照顾她,等她醒来,你嫂嫂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王庾心中稍安,默了默,又皱起了眉头:“张娘子怎么会受伤呢?” 李渊面色凝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晕倒之前叫着李靖的名字,肯定是李靖遇到了什么事。 “我想李靖肯定是遇到了危险,不然不会丢下张娘子。” 李世民接着他的话说道:“马邑到晋阳的路程不短,若是在马邑遇到危险,可以找王太守,何必舍近求远来唐国公府。 “除非…” “除非这件事是王太守搞不定的,又或者是这个威胁来自于王太守。” 李渊说完之后,内心倾向于后者,他知道,王仁恭既倚重李靖,又猜忌李靖,可能是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王仁恭对李靖下了杀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王庾端坐在椅子上,慢慢摩挲着虎口,一边听着李渊父子的猜测,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大业十三年发生的事。 想了半天,想得她脑袋快要炸掉,她还是想不出来这个时候应该发生什么事。 她上的历史课只会讲到历史上重大的事件和重要的人物,详细的过程和有些微不足道的事件书上都未提及。 就算她读了几本历史方面的书籍,其中也没有详细地描述历史轨迹。所以,对于历史大致脉络她了然于心,但细枝末节她就不甚清楚了。 何况因为她的到来,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 这个月之前,因为杨广的改变,隋朝出现过半年的太平时期,没有叛乱,四海升平。 虽然这太平只是昙花一现,之后李密又掀起了反隋的新浪潮。 反隋? 对了,李渊是今年起义的,在他起义之前,隋朝的江山已经烽烟四起,岌岌可危。那么,这个时候,马邑的异动就应该和叛乱有关。 想通了这一点,王庾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阿耶,如今李密重举义旗,瓦岗寨声势浩大,必定有人眼红,效仿而动。 “我猜马邑即将发生动乱,不,有可能已经发生了。” 李渊心头一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个时候,丁志在门口禀告:“阿郎,娘子来了。” 李渊立即说道:“请她进来。” 自从嫁进李家,长孙氏还从未踏足过李渊的书房,到了太原亦如是。倒是王庾年纪小,又深得李渊宠爱,最近频频出入书房。 李世民看向长孙氏:“你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张娘子醒了?这种事你派个下人来告诉我们就行了。” 长孙氏神色沉重,看了李世民一眼后,对李渊说道:“阿翁,张娘子说马邑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了太守王仁恭,李靖亲眼目睹因而遭追杀。 “李靖夫妇趁夜出城,遭追兵围杀,李靖让张娘子来晋阳报信,他一人拖住追兵。 “如今李靖生死不明,张娘子请求阿翁出兵,援救李靖。” 出兵? 不,这个时候不能出兵。 李渊想了想,说:“你去告诉张娘子,我立刻派人去找李靖,请她安心住下。 “此事事关重大,对外宣称张娘子是来探望儿子,晚些时候,你再带李德謇兄弟去看望张娘子。” 长孙氏应下。 “好了,你先退下吧。” “喏。” 长孙氏离开了书房。 李世民道:“刘武周杀王太守定是犯上作乱,想必不用多时,其他人就会收到消息。 “阿耶,不如让我带兵去抓了刘武周。” 李渊抬手阻止他:“不可,现在我们只听到张娘子的一面之词,具体情形如何,我们尚未可知。何况还有苏威和赵才盯着我们,他们不会轻易让我出兵,所以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我先派人去马邑探探情况,顺便打听一下李靖的下落。” 李世民有点担忧:“只怕刘武周已经控制了马邑,我们的人轻易进不去。” 王庾眼神一亮:“阿耶,我好久没去射猎了,我要出城射猎。” 李渊看着她那亮晶晶夹带着狡黠的眼睛,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个小孩子,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由她去打探最合适不过了。 “好,我多派些侍卫跟着你。” 李世民自然知道王庾的话外之音,不过,他认为马邑已乱,王庾去的话肯定不安全。 便对李渊说:“阿耶,不如我去吧,反正我经常去射猎,应该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小庾儿终究年纪小,还是不安全。” 李渊想起张出尘那一身的血,虽然后来知道那是别人的血,但说明当时情况确实很危险。 这样一想,李渊沉吟片刻,道:“那你带着小庾儿去射猎,多带些人,我再派些人暗中跟着你们。” “行。”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李世民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带着一群人全副武装地出了城。 街道上的百姓望着这一幕,不由感叹:“李二郎还真是喜欢射猎,每个月都要去个两三回,今儿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吧。” 隔壁摊主点头:“是的,真是羡慕那些贵族子弟,不用为生计奔波,整日里骑马射猎,好不快活。” 旁边一名大汉听见了,往城门口看了看,又望了望天空,好奇地问摊贩:“这未时已过半,现在出城打猎,城门关闭之前还能赶回来吗?” 摊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这位大郎是刚从外地来的吧?” 大汉被问得莫名,老实回道:“是的。” 摊贩笑了:“难怪你不知,李二郎一般出城打猎都要去好几天,并不会当天回城。” 原来是这样。 大汉随意挑了两样东西,付钱的时候随口问道:“老丈,敢问太原副留守的府邸在哪儿?” 第112章 我后悔了 摊贩听见大汉打听太原副留守的府邸,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而后说了一个地名。 大汉道谢,往他说的方向走。 走了三条街,大汉伫立在一座四进宅院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红底金字的匾额,抬脚迈上台阶。 “什么人?”守门侍卫拦住了大汉。 大汉掏出一块令牌举至他们面前,冷声道:“我要见房国公。” 侍卫认出令牌,连忙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天使请随我来。” 苏威和赵才正在书房中密谈,突闻皇帝派的使者到了,立刻去迎接。 “天使远道而来,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苏威的态度很客气。 使者神情疏离,淡淡道:“房国公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是宣读陛下的口谕。” 苏威和赵才连忙跪下聆听。 “陛下口谕:房爱卿和赵爱卿是朕最信任的人,望你们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今逆贼李密反复无常,竟背叛朝廷,罪无可赦。朕希望在两位爱卿的监管下,太原永无叛乱。” “臣领旨。” 接了圣旨,苏威对使者说:“天使远道而来,某准备了酒席为使者接风洗尘,使者先稍作歇息,稍后我派人去请您。” 随后吩咐管家领使者去客院。 赵才忧心忡忡地对苏威说:“房国公,陛下是什么意思?是担心太原即将起叛乱吗?” 苏威默了片刻才道:“陛下可能是不放心唐国公吧。” 赵才深以为然,不再说话。 ———— 出了晋阳城十余里路,李渊派的几拨人与李世民汇合。 李世民随即下命令:“你们分成三队,一队从官道去马邑,沿途仔细勘察,有任何异样随时禀告我。 “一队从左面往马邑,搜查周围地区。 “最后一队随我从右面出发,记住了,小心打探,谨慎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众人领命,分头行事。 临近傍晚,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王庾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李世民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双手捏住披风边角,往前一拉,将她整个身体包裹在披风中。 王庾感觉到身体猝然一暖,随即低头,便看见了李世民宽厚的手掌,她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咳了一声,神色有点不自然:“呃,你披着吧,免得你着了风寒,你嫂嫂又要埋怨我。” 王庾歪着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长孙氏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心里一哆嗦,身体不由地往后靠,伸出双手抓住李世民的披风,又裹紧了些。 李世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扬起手中马鞭一挥:“驾。” ———— 夜黑风高,月亮似乎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怯弱地躲在云层后面,只偶尔探出头来望一眼。 “哒哒哒…” “在那边,追。” “站住,别跑。” 纷杂的声音搅碎了一地静谧,深山密林中,一群官兵在追击两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影脚步一瘸一拐,速度虽然谈不上敏捷,但总能保持与追兵的安全距离。 他们专挑树木密集的地方跑,利用树木草丛遮掩身形,借以躲避追兵的飞箭。 “坚持一下,再往前面,他们就必须弃马了。”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说道。 “我知道,不用你说。”后面戴着黑色幞头的男人态度不太好,语气有点不耐烦。 前面的男人听出了他的不善,想着他之前好歹为自己挡过飞箭,便闭上了嘴巴。 跑了没多远,果然听见后面传来响动:“前面马儿不好走,弃马。” 马蹄声停,脚步声急促。 突然听不到说话声,戴幞头的男人更烦躁了,他一边忍着脚上的伤痛一边往前逃命,除了往后面察看追兵的情况外,就是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男人。 “我突然后悔救你了。”他忽然间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也就是从马邑逃出来的李靖,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管你后不后悔,总之我会记住你的恩情。 “倘若这次我能逃过一劫,往后我一定会报答你。” 戴幞头的男人冷道:“我不要你的报答,早知道回头救你会牺牲掉我十几个仆人,打死我都不回头。” 提起这件事,男人就懊悔不已。 昨日,他探亲回府,路过一条河流,想着水囊中没水了,就打算去河里装点水。 正装水装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人。 准确地来说,是一群士兵在追一个男人。那男人满身是血,一路骑马奔驰,路过的地方血迹斑斑。 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官兵在抓江洋大盗,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犹豫之后他决定帮助这些官兵,去抓“江洋大盗”。 谁知领头的官兵突然朝他喊道:“官府办事,速速离去。” 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官兵这样的态度,他立刻带领着仆人离去。 离开的时候,他因为好奇,频频往后看。 但见那“江洋大盗”十分凶悍,虽然全身是血,但手中的大刀依然挥舞得密不透风。 那些追兵一时近不得身,便有人转攻“江洋大盗”的坐骑。 一般人攻击“江洋大盗”,一般人放暗箭伤坐骑。 “江洋大盗”一面要保护自己,一面还要保护坐骑,时间久了,就很吃力。 几招过后,有人趁机伤了马儿,“江洋大盗”随之倒地。 但“江洋大盗”很强悍,几乎是倒地的瞬间就爬了起来,抓住一个空子就跑。 或许是因为身上受了重伤,“江洋大盗”有好几次摔倒,但都顽强地爬了起来。 第三次摔倒爬起来的时候,“江洋大盗”抬头正好望进了他的眼眸,那深邃坚定的眼神,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心房。 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心性应该不坏,或许这人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应该是个好人。 但“江洋大盗”一分神,很快就被后面的追兵追上,把他团团围住,因此,手臂上又被划了一道口子。 目睹了这一切,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勒住缰绳,调转马但“江洋大盗”一分神,很快就被后面的追兵追上,把他团团围住,因此,手臂上又被划了一道口子。 目睹了这一切,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奔着那些人而去。 头,奔着那些人而去。 第113章 石艾县长 现在是晚上,城门早就关了。 李靖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刘武周还没有对城门下手,就和张出尘大摇大摆地往城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守城士兵拦住了他们。 李靖神态自若,从怀中掏出太守令,肃然道:“奉太守之命,出城办事。” 守城士兵看了看令牌,确定了真假,就打开了城门。 张出尘跟在李靖身后,微微垂着头,以防他们认出她是女人,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汗水浸湿了掌心。 当他们故作镇定地走到一半时,突然背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大声喊道:“拦住他们。” 随即,守城士兵向他们扑来。 李靖和张出尘迅速出手,抓住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就往后面扔去。 “嘭嘭嘭” 后面倒了一片。 李靖拉着张出尘拼命往前跑,出了城。 “给我追。” 后面官兵紧追不舍。 两条腿的人哪能跑过四条腿的马,很快他们就被追上了。 李靖和张出尘被团团围在中间。 为首的男人冷眼瞧着李靖,道:“刘校尉说了,只要你们肯归顺他,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李靖与张出尘背靠背,戒备地望着前方,他小声而又快速地说道:“等会儿听我号令,一起动手,先抢马,你抢了马之后就去晋阳报信,千万不要停,不要回头。” 张出尘急道:“那你呢?” “你先走,我殿后,你放心,我一定能脱身去找你的。” “可” “相信我,上。” 李靖率先出手,张出尘来不及反对,跟着出手。 两人目标明确,将暗藏在袖子中的匕首甩了出去,刺中最前面的马匹。 在马匹受伤发狂引起混乱的时候,两人冲了上去,将最近的士兵扯下马,自己跳了上去。 李靖拉住缰绳,掉转马头来到张出尘身边,伸出手在她的马上狠狠地一拍:“快走。” 然后拔出大刀攻击后面的士兵。 “药师,我等你。” 张出尘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在频频回头张望中,任由马儿带着她往前跑。 直到看不见李靖的身影,她才看向前方,辨别了方向,驱马驰往晋阳。 “嘶。” 李靖往腿上瞄了一眼,新添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直往外冒。 他顾不得止血,挥起大刀就砍,不过片刻,他的马下就已经倒了两人。 为首的男人发了狠,喊道:“兄弟们,给我宰了他。” 剩下的人蜂拥而上。 李靖往张出尘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估摸着她已经跑了十余里路,应该安全了。 于是,砍了近身的一人,抓住他就往那些士兵身上扔,然后趁机驱马往张出尘相反的方向狂奔。 为首的男人立刻带着众人追了上去。 ------ 用完午膳,王庾小憩之后,就召集了府中小娘子小郎君们玩投壶。 苏亶悄悄凑过来,对王庾说:“让我也玩会儿吧。” 王庾斜睨着他:“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苏亶:“还没有。” 王庾给了他一个眼神,没说话。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让他滚去做功课,但苏亶不想走。 那些功课让他从早忙到晚,根本就没时间和他们一起玩,好不容易凑过来了,就算不玩,也要看看。 苏亶双眼不住地往陶瓷壶上瞟。 王庾本想呵斥他,但转念一想,不能压制得太狠了,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丁志匆匆走进院子,对王庾说:“小庾儿,阿郎叫你去书房。” 虽然丁志面色如常,但王庾从他的脚步中看出了一丝异样,又见苏亶看过来,她眼珠子一转,便对苏亶说:“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了。” 苏亶喜形于色。 王庾又加了一句:“不过,只能玩两刻钟。” 苏亶:“” 出了院子,王庾问丁志:“出什么事了?” 丁志回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庾到达书房的时候,书房中只有李渊和李世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阿耶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王庾施礼后,在李世民身边坐下。 李渊沉着脸没说话,似乎还在思考。 李世民对王庾说道:“刚才李靖的妻子倒在府门口,只说了‘李靖’的名字就晕倒了。” 王庾脸色一变,“她受伤了?” “受了点外伤,没有性命之忧,估计是赶路赶得太急,再加上身上有伤,所以就晕倒了。 “现下你嫂嫂正在照顾她,等她醒来,你嫂嫂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王庾心中稍安,默了默,又皱起了眉头:“张娘子怎么会受伤呢?” 李渊面色凝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晕倒之前叫着李靖的名字,肯定是李靖遇到了什么事。 “我想李靖肯定是遇到了危险,不然不会丢下张娘子。” 李世民接着他的话说道:“马邑到晋阳的路程不短,若是在马邑遇到危险,可以找王太守,何必舍近求远来唐国公府。 “除非…” “除非这件事是王太守搞不定的,又或者是这个威胁来自于王太守。” 李渊说完之后,内心倾向于后者,他知道,王仁恭既倚重李靖,又猜忌李靖,可能是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王仁恭对李靖下了杀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王庾端坐在椅子上,慢慢摩挲着虎口,一边听着李渊父子的猜测,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大业十三年发生的事。 想了半天,想得她脑袋快要炸掉,她还是想不出来这个时候应该发生什么事。 她上的历史课只会讲到历史上重大的事件和重要的人物,详细的过程和有些微不足道的事件书上都未提及。 就算她读了几本历史方面的书籍,其中也没有详细地描述历史轨迹。所以,对于历史大致脉络她了然于心,但细枝末节她就不甚清楚了。 何况因为她的到来,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 这个月之前,因为杨广的改变,隋朝出现过半年的太平时期,没有叛乱,四海升平。 虽然这太平只是昙花一现,之后李密又掀起了反隋的新浪潮。 反隋? 对了,李渊是今年起义的,在他起义之前,隋朝的江山已经烽烟四起,岌岌可危。那么,这个时候,马邑的异动就应该和叛乱有关。 第114章 安全之策 穿过一座座山村,李世民一行人来到了马邑郡的附近山林。 “马上就要到马邑了,大家警醒些,把马蹄都包起来,动静小一点。” 听见李世民的话,众人纷纷照做。 王庾站在树下,裹紧了披风打量周围的地形。 她的目光扫过高耸入云的树木,突然落在了左前方两棵粗壮的大树中间,她看见了一面峭壁。 “二郎,我去那边看看。” “哎” 李世民刚出声想阻止她,她就已经走远了,无奈之下,他带着人跟了上去。 到了峭壁底下,王庾抬头往上看,“这应该是个悬崖。” 李世民有点无语,悬崖有什么好看的,他伸手去拉王庾:“不要离峭壁太近,万一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你就遭殃了。” 话刚落音,王庾就指着空中喊道:“快看,好像有人从上面掉下来了。” 李世民:“” 他难道是乌鸦嘴吗?说什么来什么? 惊愕的同时,李世民迅速拉着王庾往后退,他身边的侍从也跟着齐刷刷地往后退,远离峭壁。 “嘭。” 一个人从天而降,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大坑。 “还有一个人。”一个侍从叫道。 王庾张大了双眼,仰头去看,突然觉得空中的人影似乎很面熟,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 “是李靖。” 说话的同时,她就已经冲了过去,张开双手准备去接李靖。 李世民被她的举动骇了一跳,随手就将旁边的一匹马用力推了过去,同时喊道:“快让开。” 王庾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往侧面跑。 马儿被推到峭壁底下,刚好就接住了从上面掉下来的李靖,不过,在李世民的推力之下,马儿的身体早就成倾斜状态。李靖砸下来之后,马儿再也承受不住冲击力,轰然倒在地上。 众人蜂拥而上。 李世民急切地询问:“李靖,你怎么样了?” 王庾满目担忧:“李伯伯,你还好吗?” 有人询问,有人搀扶,有人喂水,有人检查伤口、清理、上药、包扎众人是忙得有条不紊。 不远处的深坑中,石艾县长双眼发直地望着俨然皇子般待遇的李靖,心里直泛酸。 “呀,那边还有一个人。”王庾想起了第一个落下来的人,连忙从人群中走出来。 石艾县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浑身酸痛,只能动动头部,其他的部位动不了。 幸好他在下落过程中遇到了悬崖上的树枝,虽然撞上去很痛,却也起到了一个缓冲作用,让他赢得了一线生机。 当然,这多亏了李靖,本来他们下落的位置离那棵树有点距离,是李靖突然使力,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到了树上。 兴许,李靖当时是想把他踢到树上挂起来,没想到空中不好使力,出了点偏差,他没有挂在树上,倒是撞了上去,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从而保住了性命。 尽管他感觉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他深深地感知到,他还能活下去。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石艾县长想到这里,一时开心,笑裂了嘴。 “嘶。” 咧嘴笑动作过于激烈,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王庾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歪着头打量他,“你是谁?为什么和李靖从上面掉下来?” 顿了一下,她惊呼:“嚄~莫非你是杀手,是来杀李靖的。”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 石艾县长:“” 他一面暗地里调息,一面打量王庾。 这位小郎君身着锦衣华服,身上的狐毛披风更是珍贵,看起来非富即贵。 又看见后面走过来的少年,他眼前一亮。 少年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无畏的精神气,但当他看向前面的小郎君时,威严的眼神就会变得很柔和,充满了慈爱的光芒。 他们两个应该是兄弟,石艾县长如此想。 “我”石艾县长想说话,张开口却发现身体绵软无力,没有力气说话。且浑身上下都在疼,疼得他想拍晕自己,这样他就不会感到疼了。 当看到李世民和王庾的眼神越来越冷的时候,石艾县长急出了冷汗,这些人不会真把他当杀人凶手给杀了吧? 他可不是杀手,他救了李靖,还为此牺牲了十八名仆人。 他们认识李靖,应该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客气点才是。 可是他此刻说不出话来,不能表明身份,他们要真是把他当凶手给杀了,他就只能自认倒霉。 于是,他努力地张开嘴巴,尝试着讲话。 翕动了好几次,他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唉,死就死吧。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侍从的声音:“郎君,李郡丞说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李世民诧异地看向那名侍从。 侍从点点头:“对,刚才李郡丞说了,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王庾收起了冰冷如刀的目光,又跑到了李靖的身边:“李伯伯,你放心吧,张娘子没事。” 李靖心下稍安,用余光去瞟石艾县长,艰难地开口:“救他” 或许是说话太多,说完这两个字,李靖就晕倒了。 李世民忙吩咐手下去救人。 石艾县长见状大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他也晕了过去。 因为考虑到李靖会受伤,所以李世民带了上好的伤药和会医术的人出来,于是,李世民吩咐他们全力救治两名伤者。 李世民则在不远处的树下教训王庾:“你做事怎么还是毛毛糙糙的?那是什么情形,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人,你赤手去接,不怕被砸成肉饼吗?” 王庾立即认错:“我错了,主要是当时我救人心切,没想那么多。” 李世民眉目一横:“救人也要看看周围的环境,哪能不管不顾地去救人?那不是救人,是在自杀。” “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还有以后?” “不,以后再看见悬崖,我就远远地避开,管他会从天上掉下个什么,就算是金子我也不过去。” 李世民:“” 真是气死他了,每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教训她,想好好地给她上一课时,就会被她气个半死。 算了,小孩子大都叛逆,你让她往东,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就往西去了。 还是以后多派些人看着她好了。 不,还是把她锁在自己的身边,不要让她乱跑才是安全之策。 第115章 立于危墙 李靖两人的伤势不能受颠簸,于是,李世民派人去最近的山庄买了一辆牛车,改造成马车,将两人安置在里面。 “你们把他们送回晋阳,我和小庾儿去马邑探探情况。” 侍从们一听,立刻规劝:“郎君不可,阿郎说过,此时马邑危机四伏,若只有你和小庾儿两个人去,必定会有危险。” 李世民却不在意:“不用你们跟着,他们两人伤势严重,需要更多的人护送他们回去。 “再说其他人就在汇合地等我,我不需要这么多人。” 见他们还想劝,又说:“人多容易引人注意,我和小庾儿两人方便打听,好了,就这样定了,你们走吧。” 侍从们无奈,只好护送着李靖回晋阳。 李世民和王庾换了早就准备好的平民衣衫,又伪装了一番,继续朝前走。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偌大的山林中太过安静,李世民突然开口:“小庾儿,我发现你对李靖特别上心。”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王庾心中一咯噔,仰头去看李世民,用一副小孩子纯真的口吻说道:“是吗?我怎么没有发现? “我倒是觉得我对李靖很好奇,但我对其他人也很好奇啊,比如刚才那个救了李靖的人。” 顿了一下,王庾笑得天真:“不是说小孩子会对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好奇吗?我要是对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不感兴趣,才不正常吧?” 李世民抿嘴思考,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想当初他还是王庾这么大的时候,对什么都很好奇。 “你最近跟李德謇相处得不错啊?” 王庾狐疑地盯着李世民的眼睛,心中嘀咕:这小子怎么整得像是父亲拐着弯来打探女儿交朋友似的。 她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嗯,还不错。” 李世民一滞,李德謇那小子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性子太跳脱,肚里又没什么墨水,有一点倒是和小庾儿很像,那就是胆子很大。 不过,胆子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世民低头看了王庾一眼,心头涌起一丝担忧,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庾儿不能老跟品行不端的伙伴玩。 这么一想,他的眉头拧了拧,他没有当过父亲,不知道怎么教导孩子。 底下倒是有弟妹,但他通常是带着他们一起淘气,规规矩矩地带他们上课,这样的情形很少。 想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有点汗颜,以前的他确实有点玩世不恭,和苏亶一样,是洛阳城内鼎鼎有名的纨绔子弟。 “咔。” 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李世民和王庾齐齐一震,对视一眼,立马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 没过多久,林子中就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李世民就听见了熟悉的口音。 “这次出来是最痛快的一次,不用打仗,轻轻松松就劫掠了几十车物资,真是太高兴了。” 是突厥人。 王庾侧头看向李世民,无声地做了一个唇形:“突厥人?” 李世民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凝重。 “这还得多亏了刘校尉,没有他控制了马邑极其周边地区,令他们打开门户,恐怕我们这次出来又要死一些士兵。” “是啊,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可汗还在等我们的好消息呢。”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周围安全,李世民才和王庾从树后面走出来。 “看来马邑已经落入了刘武周的手里,而刘武周投靠了东突厥。”王庾说。 李世民没接话,他在沉思。 良久,他出声说道:“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刚从马邑过来,我们去马邑瞧瞧。” 王庾站着没动:“你确定这个时候还去马邑?我认为,太危险了,” 主子去救人了,仆人们自然跟随,于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中,李靖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在一番拼杀过后,他带出来的十几名仆人全都被杀。 他怒吼一声,化满腔悲伤为愤怒,连杀十几人。 官兵们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人,他们步步紧逼,想全杀了。 正在这时,有一队士兵驱马到来。 惊惧惶恐的三人见了,立即往士兵狂奔:“救命,救命…” 李靖翻身上马,对他喊道:“快跑。” 那些士兵还没弄清楚情况,他就和李靖跑了。 存活的三名官兵立刻对前来的士兵首领说道:“旅帅来得正好,那是刘校尉要捉拿的李靖,你们快去追,把他杀了。” 旅帅望着李靖远去的背影没说话。 官兵急了,催促道:“旅帅还不快去追?你要是杀了李靖,就是大功一件。” 旅帅身边一名小兵说道:“三位有所不知,刘校尉刚刚下达了命令,不得追杀李靖,让你们即刻回去。” 三名官兵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就不杀了。” 那小兵不耐烦地说:“主子说什么照做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官兵一滞,随后嗫嚅道:“那我们为了抓李靖,牺牲掉那么多的人,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旅帅闻言,驱马来到刚才的打斗现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有马邑官兵,也有穿着奴仆服饰的人。 浓烈的血腥味让旅帅情不自禁地掩住了鼻子,他望着地上的尸体,双眸突然放出光来。 刘校尉发出停止追杀的命令之前,肯定没想到李靖这么难缠,害他损失了这么多的人。 要是刘校尉知道了李靖杀了他这么多的手下,刘校尉肯定不会罢休。 这个时候,若是他把李靖杀了,帮刘校尉出了这口恶气,刘校尉一定会很高兴,进而赏赐他。 想到这里,旅帅对那三人说道:“你们放心,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 “所有人听令,跟我去追,只要看见李靖,就地格杀。” 小兵劝道:“旅帅三思啊,刘校尉已经说了不杀李靖。” “此一时彼一时也,李靖杀了我们的兄弟,此仇不报,吾心难安。”旅帅高声喊道:“等杀了李靖,我亲自去跟刘校尉解释。 “兄弟们,愿意跟我去报仇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就回马邑。” 说完,调转马头,就往李靖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116章 血路艰难 王庾睡觉时一向警觉性很高,几乎和李世民同时感觉到了杀气。 她倏然睁开双眼,抱住李世民的腰就往下跳。 李世民正想抱她躲避暗器,感知到她的动作顺势就跳下了树。 “树上果然有人。” 说话间,一群突厥兵已经冲到树下,将李世民和王庾团团包围住。 为首的将领目光紧锁住李世民的脸,嘀咕:“这人看着有点面熟。” “哎,你叫什么名字?”将领对李世民喝道。 李世民脸一沉,冷冰冰地回敬他:“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一支飞箭冲了出去,趁突厥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李世民已经连杀数人,打开了一个口子。 “快走。” 听见李世民的话,王庾踢倒后面的突厥兵,跟着李世民逃出了包围圈。 “追。”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追兵至少有一百多人。 他心头一沉,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再低头看向王庾,见她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不一会儿,两人已经跑得满头大汗。 李世民扫了一眼王庾跑得通红的脸,突然手一伸,一把抄起王庾就甩到自己的背上。 王庾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他这样背着她跑肯定更累。 李世民抓住她的双腿:“别动,这样快一点。” 王庾朝天翻了个白眼,太小看她了。 算了,这个情形,就不跟他争辩了。 跑了没多久,李世民吹了一声口哨,下一刻,一匹白马从林中跑出来,很快就来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飞身上马,抓住缰绳,扬起马鞭一拍,白马疾驰而去。 这匹白马是大宛马,来自突厥,和后面那群突厥兵骑的马不相上下。 眼看着就要被追兵追上,李世民突然反手往后抓住王庾,把她拎到了前面。 “你来驾马。” 李世民手撑着马一跳,与王庾背靠背,然后从马鞍一侧的袋中掏出弓和箭,迅速弯弓搭箭。 “咻咻咻!” 三箭齐发。 羽箭飞速划过空中,插进了三名突厥兵的身体里。 王庾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叹:李世民的神射手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在射出三箭之后,李世民并没有停歇,继续射击。 三箭齐发,无一箭落空,突厥兵被李世民高超的箭术震慑住了,很多人勒住马不敢往前。 但为首的将领看见熟悉的箭术一下子就想起了某个人,顿时喊道:“那是唐国公李渊的儿子,快,给我抓住他。” 王庾揶揄道:“二郎,你被认出来了。” 李世民抬手就撕了鼻子下的假胡须,冷哼:“认出来也抓不着我。” 王庾忍不住怼他:“话别说太满,小心打脸。” 打脸? 呃,这个词语倒是新鲜,好像还挺贴切。 “哎,我说小庾儿,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要是被抓住了,你也逃不掉。” 王庾扯了扯嘴角,双脚夹了一下马肚,白马加速前进。 突厥兵也不是吃素的,在李世民射中了几个人之后,他们也拿出弓箭进行反击。 王庾看见有羽箭从后面飞来,插进了前面的地中,她赶紧回头去看。 无数的羽箭飞驰而来,李世民正挥动着宝剑,为两人挡下近身的飞箭。 王庾改变策略,一面关注着前方的路,一面频频往后看,驱马躲避飞箭,为李世民减轻负担。 “不要光射人,射马。”突厥将领大喊。 突然见一部分的羽箭低了几分,李世民暗道不好,往下挥剑去挡羽箭。 又要防止羽箭射中自己和王庾,又要防止羽箭射中白马,李世民很快就感觉到吃力,动作渐渐变得迟缓。 终于,在他砍掉胸前的箭时,一支羽箭射中了马腿,马身一矮,李世民摔了出去。 好在王庾抓紧了缰绳,在白马趴倒之时跳了下来,她抓起箭筒背上,拿起弓箭就开始射击。 第一箭落空,王庾懊恼不已,浪费了。 第二箭射中了最前面的突厥兵,王庾顿时就露出笑来。 第三箭又射中了一人,王庾大喜,看来这些日子没白练。 突厥士兵骑马,很快就将他们包围了。 而这个时候,王庾的箭已经射完了。 李世民喊道:“到我身边来。” 王庾跑过去,在他背面站立。 “抓活的。” 突厥将领一声令下,士兵们就冲了上去。 李世民提起宝剑就砍。 王庾没带武器出来,顺手就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往抓她的突厥兵身上刺去。 李世民骁勇,王庾敏捷,一时之间,那些突厥兵近不了身。 不过,突厥兵人数众多,李世民再骁勇,还是受了伤。 一受伤,动作就会受到影响,李世民心里着急,想寻找空隙杀出去。 “唔。” 突然听到痛呼声,李世民回头一看,就见王庾的手臂被划了一刀,他心中发狠,一脚踢飞了伤王庾的突厥兵。 李世民只顾着保护王庾,没注意到背后的危险,但王庾看见了。 王庾握紧了匕首,从李世民腋下钻出,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匕首一送,就插进了突厥士兵的腹部。 但危险不只这一处,一把刀横插进来,砍向了李世民的背部。 “小心。” 虽然李世民做出了反应,但还是晚了一步,刀在他的背部划了一下。 “吼。” 李世民大吼一声,再一次将王庾纳入怀中,用力挥动宝剑。 王庾大急,他这样,背后可就空了。 于是,王庾攀着他的身体,从前面爬到了他的肩膀,顺着背部滑了下去,抵挡背后的敌人。 很快,王庾就感到力不从心,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李世民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了,他对王庾说道:“小庾儿,跟紧我,我为你杀条血路出来。” 说完,如同愤怒的老虎往前拼杀。 王庾边战边跟着李世民。 这条血路杀得很辛苦,过了两刻钟,李世民也不过是前行了五步。 李世民绷紧了全身,握剑的手已经麻木,此刻的他就像是困兽之斗,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志在撑着。 “锃!” 刀剑相碰,李世民的剑被砍出了缺口,另一把刀从暗处伸出来,砍向了李世民。 王庾刚将匕首送进一名突厥兵的大腿,余光看见这一幕,心头一紧,大喊:“小心。” 第117章 千钧一发 李世民听到王庾的提醒,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两把刀刺了过来。 他想挥剑去挡,但被一个突厥兵缠住。 无奈之下,他右手挥剑抵挡上盘攻击,左手往下抓住砍向腰部的刀,右脚一抬,踢掉攻击下盘的另一把刀。 纵他手脚都用上,还是挡不住更多的偷袭。 王庾见状,想拔出匕首去救援,但被伤的突厥兵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没有办法,王庾狠狠地踩在突厥兵的靴面上,踮起脚尖用力地碾了碾。 突厥兵吃痛,松开了手。 王庾趁机拔出匕首,旋身将匕首送进了李世民面前的一名突厥兵。 李世民空出手,宝剑顺势一扫,面前的五名突厥兵齐齐倒地。 但王庾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匕首也因此被人夺了,她双手空空,体力又跟不上,一不小心被人抓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小庾儿。” 李世民回头看向王庾,想去救她又脱不开身,心急如焚,手下更加狠厉。 王庾感觉到身上多处火辣辣的痛,尤其是刚才被摔,背部直接着地,伤口磨搓着地上的沙砾,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背部的衣服全湿了。 她知道她的伤口在流血,再这样下去,她不累死也会血流尽而死。 她看到那些突厥兵带着邪笑一步步靠近她,他们看她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他们一定认为她动弹不得。 她确实感觉到起身很艰难,于是将手摸向了怀中。 突厥兵以为她是按住伤口,没想太多,当然,他们已经不把受了伤地王庾放在眼中。 毕竟是个孩子,战了这么久,又受了这么多伤,早就没有力气了。 突厥兵这样想着,走在最前面的人伸出手去抓王庾。 看见那只粗糙的大手,王庾深吸一口气,在他即将碰触自己的时候,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按。 手上忽然传来酸麻感,突厥兵意识到被暗算,急忙用另一只手抓住酸麻的手臂,用力往回抽手。 王庾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迅速将右手的军刀插进了他的腹部。 李世民回头看见这一幕,顿时就松了口气,但气还没完全下去,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有好几把刀同时砍向了王庾。 “啊!” 李世民怒吼,拼着肩膀受了一刀,也要拼尽全力去救王庾。 他还没挣脱包围,悬在王庾头上的几把刀就已经落下。 “小庾儿。” 就算是最后一刻,王庾也没有放弃,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军刀又插进了一人的身体内。 至于头上的刀,她奈何不了,也就不管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从外围飞过来数十支羽箭,围着王庾的突厥兵全都被射中了。 他们的手顿在空中,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王庾趁机从两个突厥兵间的缝隙中挤了出去,就在她离开的下一刻,那些突厥兵手中的大刀纷纷往下掉,落在了王庾刚才站的位置。 听到刀落地的声音,王庾回头瞥了一眼,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感受到里面有力的心跳,不禁长吁一口气。 好险。 此时,围着李世民的突厥兵也遭到了暗箭射击,同时,外围传来了兵器交戈的声音。 王庾抬头去看,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管怎样,肯定是援兵。 王庾紧绷的神经一松弛,身上的伤口就更痛了,双腿一软,身体就往下倒。 预料中的冰冷并未传来,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温暖,并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王庾侧头一看,不知何时李世民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及时接住了她的身体。 “小庾儿,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害得你受了伤。” 望着李世民那双充满了悔恨的眼睛,王庾心知他已经受到了教训,温婉一笑:“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看见王庾竭力露出的笑容,李世民心中更加惭愧,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王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他:“是谁来了?” 李世民望着前方与突厥兵混战的侍从,回道:“是王康达他们。” “哦。”王庾轻轻地应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突厥兵都倒在了血泊中。 王康达将刀收进刀鞘中,对着李世民行礼:“郎君,我来晚了。” 李世民伸手:“行了,不必多礼,你们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王康达起身,恭敬回道:“是的,我们在半路上都遇到了突厥兵,几经厮杀,才脱了身。 “等我们赶到汇合地点的时候,只看见地上的尸体,就猜测郎君遇到了危险,然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李世民微微颔首,对众人说道:“受了伤的” 王庾睡觉时一向警觉性很高,几乎和李世民同时感觉到了杀气。 她倏然睁开双眼,抱住李世民的腰就往下跳。 李世民正想抱她躲避暗器,感知到她的动作顺势就跳下了树。 “树上果然有人。” 说话间,一群突厥兵已经冲到树下,将李世民和王庾团团包围住。 为首的将领目光紧锁住李世民的脸,嘀咕:“这人看着有点面熟。” “哎,你叫什么名字?”将领对李世民喝道。 李世民脸一沉,冷冰冰地回敬他:“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一支飞箭冲了出去,趁突厥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李世民已经连杀数人,打开了一个口子。 “快走。” 听见李世民的话,王庾踢倒后面的突厥兵,跟着李世民逃出了包围圈。 “追。”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追兵至少有一百多人。 他心头一沉,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再低头看向王庾,见她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不一会儿,两人已经跑得满头大汗。 李世民扫了一眼王庾跑得通红的脸,突然手一伸,一把抄起王庾就甩到自己的背上。 王庾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他这样背着她跑肯定更累。 李世民抓住她的双腿:“别动,这样快一点。” 王庾朝天翻了个白眼,太小看她了。 算了,这个情形,就不跟他争辩了。 第118章 请兵平叛 长孙氏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榻上看书,但不知为何,她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她抬起手,按住了右眼皮,但还是突突地跳个不停。 淇水看见长孙氏的动作,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长孙氏道:“不知怎么的,右眼一直跳。” “呀!”淇水惊呼:“这是不祥之兆。” 长孙氏心里一咯噔,顿时感觉到一股气憋在胸腔,又闷又慌。 恰在这时,桑中快步走进房间,向长孙氏禀告:“娘子,二郎和小庾儿受伤了” 长孙氏一惊,手中的书掉落下去,她慌忙起身去捡,淇水已经捡了起来,并劝她:“娘子别着急。” 长孙氏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桑中:“他们现在在哪?” 桑中回道:“刚回府,这会儿应该快到院子了。” “请了大夫没有?” “昨晚给李郡丞诊治的李大夫还没有离开,阿郎已经吩咐人去请了。” 说话间,李世民已经抱着王庾跨进了院门,抬头看见长孙氏,李世民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心虚之色,他讪然一笑:“娘子别担心,小庾儿只是受了点外伤,不碍事。” 长孙氏第一眼看见王庾的衣服上满是血,胸前、手臂、腿上都包着布条,那些布条被鲜血浸湿,染成了红色。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责怪李世民,目光触及到李世民身上的血迹和粗糙的包扎,顿时就将责怪的话咽进肚里,满心只剩下疼惜。 她急忙让开路:“快进屋。” 李世民将王庾放在榻上,李大夫随即上前诊脉。 长孙氏站在李世民身边,目光扫视他身上的伤,粗略估计,他的背部、手臂、腿上大大小小有十来道伤口,她深深地皱眉,眼中满是心疼:“到底怎么回事?” 李世民看了眼李大夫,轻描淡写地说:“打猎遇上了野猪群,一时不小心就伤了。” 长孙氏知道这话是拿来对外人说的,遂不再问,看向双眼紧闭的王庾。 王庾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细汗渗出,嘴唇发紫,仔细去看,她的右手在颤抖。 “李大夫,小庾儿怎么样了?”李世民忍不住问道。 李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回道:“受的都是外伤,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这种天气在外面吹了寒风,又受了伤,今晚会发热,你们要做好准备。 “我先给她清理伤口,重新包扎。” 说完,走到一旁书案,拿起纸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丫环:“按照上面的药方去抓十副药,马上煎煮一副,给她服下。” 长孙氏又问:“李大夫,我看小庾儿的右手一直在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夫叹了口气:“还是老毛病,老夫也诊断不出来,没有办法医治,只能等她自行恢复。” 从前也是这样,有时候疼两个时辰就好了,有时候疼个把天也会好。 长孙氏默然,将询问王庾几时醒来的话吞进肚子里。 李大夫给王庾清理包扎好伤口后,就去给李世民处理伤势。 “请娘子放心,二郎和小庾儿一样,受的都是外伤,看着吓人,其实伤势并不严重,只要休养个把月就会痊愈。” 长孙氏颔首,吩咐桑中:“你去打热水来给小庾儿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裳。” 又对淇水说:“小庾儿身上有伤,不宜搬动,你去把隔扇门后面的床榻收拾出来,这几天就先让小庾儿在我房里休养。” 李世民闻言看向了长孙氏。 长孙氏感知到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淡淡说道:“郎君身上有伤,这几日就在书房睡吧,好好调养调养。” 李世民:“” 淇水正要去收拾,听见这话,小声劝长孙氏:“娘子,这样不好吧?” 这个时候,娘子更应该陪着郎君,好好照顾郎君才是,怎么能把郎君赶去书房睡呢? 长孙氏侧头,用轻飘飘的目光睨着她。 淇水立刻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默默地去收拾了。 李世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唉,就知道她会生气,睡书房就睡书房吧,反正小庾儿睡在这里,他也只能避让。 屋中奴仆都退出去后,李世民凑到长孙氏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观音婢,我的手受伤了,你帮我更衣吧,这衣服已经臭了。” 一股腥臭味传入长孙氏的鼻中,她不禁皱了皱鼻头,拿起帕子遮掩,就去了内室。 李世民扯开嘴角,当即跟了进去。 看着李世民身上的伤,长孙氏不禁鼻头酸楚,一面给他穿衣,一面碎碎念叨:“昨日李靖被送回来,听侍从说你坚持只带小庾儿去探查,把他们赶了回来。 “二郎,你太大意了。” 李世民听了眸中再次浮起悔意,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语气低沉:“我没想到刘武周会投靠突厥引狼入室,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长孙氏闻言大惊,移步至李世民身前给他系扣带,却看见他满脸的懊悔,突然就不忍心再念叨。 想必二郎已经汲取教训了。 长孙氏默默地服侍李世民更衣。 外面传来声音:“郎君,阿郎叫你过去。” ------ 李世民走进书房:“阿耶。” “来了,快坐。”李渊从书案后面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关心地问道:“伤势如何?还撑得住吗?” 李世民回道:“都是些小伤,阿耶不必挂怀。” “那就好,小庾儿怎么样?”虽然他刚才听了下人禀报,但还是想问问儿子。 “小庾儿也只是受了点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是看着吓人。” 说到这里,李世民笑道:“阿耶还不知道吗?小庾儿胆大包天,这点场面还吓不着她,我看她比一般将领还要勇敢沉着。” 李世民脑海中浮现王庾与突厥士兵作战时的果断狠绝,心中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那一刻,他能感受到王庾强烈的求生欲以及对敌国的仇恨。 李渊很认同他的话,笑了笑:“小庾儿确实勇敢,小小年纪就敢跟我上战场。” 下一刻,李渊脸色变得严肃,问起了马邑的情况:“对了,你这一路都打探到什么了?” 提起正事,李世民顿时就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将沿途看到的情景都告诉了李渊:“阿耶,刘武周竟然引突厥兵入境,危害百姓,我请兵去平叛。” 李渊一口拒绝:“不行。” 第119章 不到时候 李渊忍不住责备李世民:“二郎,你这次太鲁莽了,怎么能一个侍从都不留在身边,带小庾儿身陷险境?” 回来的一路上,李世民已经做了深刻的反省,所以,他的态度很端正:“阿耶教训得是,这次是我失误了,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身上又伤痕累累,李渊不忍再训,又想起刚才在门口看见他和王庾满身是血的模样,就只剩下心疼了。 默了良久,李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以后行事多思虑,切忌仓促冒进,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了再去做。” 李世民恭敬应下:“谨遵阿耶教诲。” 这时,丁志在门口禀道:“阿郎,刘县令求见。” “请他进来。” 刘文静快步走进书房,神色仓惶:“唐公,马邑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了太守王仁恭,占领郡城,开仓赈贫,驰檄境内,已得兵万余人,自称太守。” 说完,见李渊和李世民面色平静,惊道:“莫非唐公已经知晓?” 李渊道:“我也是刚刚知晓,马邑郡丞李靖亲眼目睹了刘武周刺杀王仁恭,从马邑逃了出来,现下正在我府中疗伤。” 刘文静恍然大悟,忧心忡忡地坐下,“唐公,刘武周突然发动兵乱,听说他还和突厥人往来甚密,不会已经投靠了突厥吧?” 李世民接道:“我几日前出城射猎,在马邑附近遇上了突厥兵,听那些突厥兵谈论,正是刘武周打开了门户,放突厥兵进城。” “嘭。” 刘文静一拳锤在茶几上,愤然骂道:“刘武周这厮居然叛国?太可耻了。” 顿了一下,刘文静又道:“唐公,下令征兵讨伐刘武周吧。” 李渊摆摆手:“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等?”刘文静诧异:“等什么?” 李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 苏威和赵才相对而坐,两人神色非常凝重。 赵才搓着手,眸中尽是忧愁:“刘武周发动兵乱这件事,天使已回朝禀报陛下,不用多久,陛下就会知道太原出现了叛乱。 “陛下不希望太原出现叛乱,但现在这个情形……我们该怎么办? “恐怕陛下大怒,会将你我灭族。” 苏威心情沉重,他也担心皇帝降罪:“你刚才也听到了,刘武周投靠了突厥,想剿灭他不容易。 “听说他已整兵待发,准备掠夺周围的城池。 “汾阳行宫所在的楼烦郡与马邑郡相邻,里面财帛无数,还有许多宫女,恐怕会成为刘武周的下一个目标。 “若是刘武周占据汾阳宫,我们又不能将他铲除,到时候陛下真的会诛我们九族。” “那怎么办?”赵才坐不住了,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拍手叫道:“对了,我们叫李渊去平乱吧,他好歹与突厥交战过,经验丰富,且胜多败少,一定能帮我们铲除刘武周。” 苏威知道这个时候,李渊是平乱的不二人选,但是他还是很担心,“你就不怕他借此生了异心?他可比刘武周难对付多了。” 赵才一顿,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又在苏威对面坐下,分析道:“不管如何,陛下希望的是太原没有叛乱。 “如今刘武周率先举反旗,那我们应该先铲除他,再考虑别的。 “李渊就算生了异心,有我们盯着,他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 “等他帮助我们铲除了刘武周,我们再设法除掉他,也算是替陛下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苏威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思考此计是否可行。 仔细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认赵才的办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陛下不是总疑心李渊会造反吗?那他就替陛下除了李渊,省得陛下烦心。 想通之后,苏威露出笑来:“行,就照你说的去做。 “走,我们现在就去唐国公府。” ———— 唐国公府议事厅。 赵才在劝李渊:“刘武周无汝所能,却敢据城自立,唐国公快快征兵,早日讨伐刘武周吧。” 李渊没吭声。 苏威心里着急,也跟着劝道:“唐国公为太原留守,现在马邑发生叛乱,你有责任平定叛乱。 “唐国公若不能早日平叛,他日刘武周引突厥兵入境,危害社稷江山,就是灭族之罪。” 他们言之凿凿,好像明日突厥就会大举入侵中原一样,事情如此危急,他不征兵剿匪就会九族尽灭。 李渊心中大喜,知道苏威和赵才着急了,但他不着急。 他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可,我们应该以静制动,免得扰乱军心。 “这样吧,我立即派人去通知楼烦郡稍加提防,再观察几天再说。” 赵才大急,接着劝,但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李渊依旧气定神闲,坚持以静制动。 赵才无奈,和苏威失望地离开了唐国公府。 李世民有点疑惑,问道:“阿耶,你为何不趁机答应他们?” 李渊笑了:“苏威心思深沉,我若是马上答应他们,他一定会怀疑我有异心,到时候处处提防我,做事就会受到限制。 “我先拒绝他们,等到事情真到了危急的时候,我再答应,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李世民若有所思。 门外突然传来禀报声:“阿郎,李郡丞和救他的人醒了。” 李渊起身:“走,我们去瞧瞧。” 两人来到客院,李靖挣扎着想起来行礼,李渊连忙按住他:“你身受重伤,就不必多礼了。” 另一边,李世民同样按住了想行礼的石艾县长。 李渊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吧。” 李靖深吸一口气,将这几天的事情娓娓道来:“那晚,我受邀去了太守府……就这样,我们掉下了悬崖,刚好就遇到了二郎。” 李渊这才仔细端详李靖的救命恩人,长得粗犷魁梧,从外表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为救陌生人而牺牲十八名家仆又差点失去自己性命的大善之人。 石艾县长。 李渊在脑海中搜索太原的官员,伸出手指指着他:“呃……石艾县长,你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第120章 眉目飞扬 李渊曾经看过太原郡的官册,但一时想不起来石艾县长叫什么名字,指着石艾县长老半天了,也没说出半个姓名。 李渊贵为唐国公,不认识一个个小小的县长是正常的,所以石艾县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说道:“唐国公,吾姓殷名峤,字开山。” “噢~对了,殷开山。”李渊恍然记起,指着他道:“我记得你,你在担任太谷县长的时候,政绩斐然,很得百姓拥戴。” 殷开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唐国公谬赞了,殷某愧不敢当。” “诶~你不必过谦,我知道你是个人才,你且在我府中安心养伤,我会派人去石艾县说一声。” “如此,那就多谢唐国公了。” 殷开山道完谢,又踟蹰着说道:“唐国公,我能否请你帮个忙?” 李渊很豪爽:“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李世民沉默地站在一旁,听见这句话不禁腹诽:阿耶也真是的,别人还没说是什么事就一口答应,万一是什么抄家灭族的事情,他也去做吗? 到时候答应的事却做不到,岂不是失信于人?阿耶太自大了。 殷开山先是一愣,他没想到李渊还没听是什么事就答应了,爽快得让他震惊。 当然,他也不会提什么非分要求,“是这样的,我有个兄弟在济阳,想给他去一封信,现在我受伤了,没法安排,就想请唐国公帮我把信送出去。” 李渊笑了:“小事一桩,我来安排,你写好信交给我就行了。” 说完,吩咐下人去拿纸笔。 正在这时,张出尘听闻李靖醒了,与长孙氏联袂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 李德謇和李德奖原本以为阿娘真是单纯地来看他们,直到今儿一早阿娘跟他们说了实情,他们才知道自己已经无家可归,顿时就觉得凄惨无比。 后来一想,马邑回不去,那他们就能永远呆在唐国公府了,于是又高兴了起来。 然后,李靖看到的画面就是妻子满脸担忧,两个儿子眉目飞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李德謇反应很快,当他看见李靖阴霾的脸,立刻换上一副忧急悲伤的模样,快步走到床边,抱住李靖就痛哭:“呜呜,阿耶,你受苦了。” 李德奖眨了眨机灵活泛的眼睛,立马跟上,抓住李靖的手就哭:“呜呜,阿耶,你疼不疼?呜呜,看见阿耶这样,我可心疼了。” 李靖:“” 张出尘:“” 李靖的脸顿时就青了,这两小子哭得这么大声,别人只当他们担心父亲伤势故而哭得悲伤。但他最了解两个儿子,这两小子哪里是在哭,分明就是干嚎做戏。 知子莫若父,母亲也一样了解儿子。 张出尘满脸黑线地上前,一手拎一个,将他们从李靖身上扒拉下来,一顿大骂:“眼瞎啊,没看见你父亲身上都是伤吗? “再往你父亲身边靠,我就扒了你两的皮。” 李德謇和李德奖垂着头,看起来很乖顺:“是,阿娘。” 感受到四周传来的灼灼目光,张出尘脸有点烫,收起彪悍,温婉如水地说:“小儿顽劣,各位见笑了。” 李渊微微笑道:“听说父亲受了重伤,一时激动是难免的,你也不要太严厉了。” “唐公说得是。”张出尘扫了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殷开山,遂对李渊说道:“药师现在还不宜搬动,我不便在这里照顾,就烦请唐公让仆人先照顾着。 “等他身体好点,再送去我那里吧。” 李渊态度很和煦:“张娘子不用担忧,我已交代下去,府中仆人会精心照料的。 “张娘子也无需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要拘束。” 张出尘笑着应下,然后和长孙氏一起离开。 快到长孙氏的院子时,张出尘见李德謇两兄弟还跟着她,回头虎目一瞪:“你们不去做功课,跟着我做什么?” 李德謇对她的凶相已经毫无反应,他说:“听说小庾儿打猎受了伤,我想去看看她。” 李德奖赶紧跟上:“我也想去看看小庾儿。” 长孙氏微微一笑,温柔地对他们说:“小庾儿还没有醒来,不如等她醒了,我派人去叫你们。” 李德謇失望地垮下脸:“好吧。” “走吧,我们去做功课。” 走了一段距离,李德奖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地对李德謇说道:“兄长,打个猎也能受伤,小庾儿也太弱了吧?” 李德謇斥道:“你懂什么,李二郎说了他们遇上了野猪群,可凶狠了,要是你在,早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听到“尿裤子”三个字,李德奖顿时就红了脸,羞恼道:“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兄弟呢?” “说你怎么了?我是兄长,难道还不能说你几句了?” “那也不能这么贬低自己的兄弟吧?” “我这是实话实说,你那次” “兄长,你闭嘴。” 两兄弟一路吵着离开了,张出尘跟着长孙氏去看了王庾,正逢桑中在给王庾换药,张出尘看见王庾背上一道深深的口子,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疼惜的神色。 “呀,这么深的口子肯定会留疤的。” 长孙氏的眉毛拧了又拧,叹气道:“唉,我正担心呢,她身上还不只这一处伤口,其他伤口估计也会留疤,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张出尘跟着叹气:“唉,是啊,要是让以后的夫君看见她身上有这么多丑陋的疤痕,还不得嫌弃她? “一旦被夫君嫌弃,在婆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一想到以后嫁人的问题,长孙氏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二郎照顾不周,才会让小庾儿小小年纪吃这么多苦,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事事不讲究也就算了。 “可小庾儿是个姑娘家,还这么小,哪能带着她到处跑? “摔着碰着了怎么办?都不知道心疼,受伤了就丢给我,好了又带着她四处跑。 “唉,真是,父子两都一个样” 突然意识到怨怪了李渊,长孙氏立即停了下来。 好在张出尘没有注意,接着她的话说道:“女人为母之后都是这样,生怕孩子有一点点闪失,可偏偏那些男人不知道养孩子的艰辛,只顾着带孩子玩,图个开心快活。 “至于孩子会不会摔伤、留疤、落下病根,他们压根儿就不会考虑这些。” 说到这里,张出尘突然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长孙氏,赞道:“长孙娘子,我倒是发现你还没做母亲,就已经有了做母亲的觉悟,照顾孩子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长孙氏被她称赞得不好意思,轻声说道:“从前跟表妹在一起,这些事情做惯了。” 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长孙氏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张娘子,你府中还有没有祛疤痕的药?我派人去你府上取吧。” 张出尘脸色微变:“别,你不要派人去我府上,太危险了。我还记得方子,我写下来给你吧。 “正好小庾儿的伤疤还没结痂,我可以先制几盒。” 长孙氏连忙摆手:“这不好吧,秘方不外传,我不能收。”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张方子罢了,能救治更多的人,才是它的价值,藏着掖着,反倒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张出尘说完,不客气地在长孙氏平常用的书案后面坐下,拿起纸笔就写了起来。 “喏,这就是祛疤痕的方子,你叫人去把药材买回来,我正好闲着,教你一起制。” 见她这样豪爽,长孙氏也不再推辞,吩咐桑中去采买药材。 “啊!” 长孙氏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第121章 划了一刀 伴随着惨叫的还有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都是从王庾所在的隔扇门内传来的,但那声惨叫不是王庾发出的。 长孙氏脸色大变,一边往隔扇门走,一边大喊:“来人啊,堵住所有门窗。” 张出尘是习武之人,比其他人先冲到隔扇门内。 随着张出尘的叫声“苏郎君”,长孙氏已经一脚踏了进去。 “苏亶?” 长孙氏很惊讶,当看见他脚旁地面上的碎瓷片,她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条线,“苏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想杀小庾儿?” 听见这话,苏亶已经从惊吓中醒过来,连连摆手:“不不,我没想杀小庾儿,我刚才只是不小心碰倒了这个花瓶,我不是想用这个花瓶杀人。” “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一队护卫走了进来,看见苏亶,立刻就将他围住,拔出刀驾在他的脖子上。 苏亶在刀驾上脖子的那一刻,他的心差点跳出来,全身僵硬不敢动弹。 寒意从他的脖颈侵蚀进他的肌肤,传到了身体各个部位,只要那把刀再往前一点点,他的小命就玩完了。 苏亶绷直了身体,不敢动弹分毫,只一双眼珠子眨都不眨地往下盯着刀:“长长孙娘子我真的没想杀人,我只是一时不小心碰碎了花瓶。 “真的,我没骗你。” 长孙氏没看他,吩咐护卫:“把他带到外面去,派人去通知阿郎和郎君,再请李大夫过来。” 护卫领命,立即拖着苏亶去了外间。 长孙氏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检查王庾是否新添伤口。 张出尘也来到了床边,她轻声说:“长孙娘子,我跟着药师学过医理,不如我帮小庾儿检查一遍吧。” “好。”长孙氏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张出尘检查。 过了一会儿,张出尘神色松缓:“小庾儿没事,看样子,他还没走到床这边来。” 长孙氏长吁一口气,温柔地帮王庾系好衣服扣子,将被子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又细心地掖好被角。 “我们出去吧。” 两人来到外间,长孙氏阴沉着脸看向苏亶:“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亶微微垂着头,声音有点发虚:“我我是趁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 “你到这里来想干什么?”长孙氏语气冰冷,看着苏亶的眼神很冷漠。 苏亶没敢看长孙氏的脸,但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如冰刀一般刺向自己,许是平常很温柔的人突然变得阴沉,威慑力更大,苏亶有点战战兢兢,说话结结巴巴的:“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小庾儿” “呵!” 长孙氏冷笑一声:“这理由说出来,恐怕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吧?” 苏亶一噎,哑口无言。 长孙氏不想听他狡辩,对护卫说道:“把他送去郎君那里。” ----- 李渊出府了,李世民听说了这件事,亲自审问苏亶。 “苏亶,这件事就算是房国公在这里也救不了你,你最好说实话,否则大刑伺候。” 一听说要受刑,苏亶吓得腿软,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我说,我说,其实我是去找小庾儿请教解孔明锁的。” 见李世民不相信,连忙从香囊中掏出一个孔明锁:“你看,我就是解不开这个孔明锁,所以才来请教小庾儿的。” 李世民凝眉不语,苏亶手中的孔明锁是二十四锁,很复杂,他玩了一次,没解开,后来就没去碰了。 但因为这个理由就潜进他的房间,显然站不住脚。 “哼,苏亶,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李世民冲护卫使了一个眼色,护卫立即将刀驾在了苏亶的脖子上。 苏亶身体弹了一下,立刻绷紧了身体,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撞到刀刃上去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来找小庾儿解孔明锁的。” 李世民有点不耐烦,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要真的是来找小庾儿解孔明锁,大可以从正门入,向娘子禀报,为何要偷偷地潜进院子,爬窗户进入房间?” “我”苏亶欲言又止,嗫嚅了半天,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苏亶硬着头皮叫道:“总之,我没想杀小庾儿,你们不能冤枉我。” 李世民嗤笑:“呵,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完对护卫扬了扬下巴。 护卫握紧刀柄,往前一送,就在苏亶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脖子上传来生疼,苏亶吓得肝胆俱裂:“啊不要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想杀小庾儿啊~” 护卫将刀往旁边移了半寸。 苏亶不敢去捂脖子止血,因为寒刃就在旁边,但他已经感觉到了湿濡的鲜血正顺着脖子流进他的衣襟里。 他的身体在颤抖,他拼命地想控制自己不颤抖,但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仍然颤抖个不停。于是他尽量将身体往后移,远离寒刃。 面对李世民冷漠的脸,苏亶禁不住声音哽咽:“我说了我没想杀小庾儿,我真的没有,没有” 李世民挑眉,心中诧异:都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 不,苏亶最怕死,刀割破脖子了还是这番说词,说明这是实话,他不是去杀小庾儿的。 李世民想了想,吩咐护卫:“送他回院子,给他包扎一下。” 等护卫将苏亶押下去,心腹问道:“郎君为何将他放了?” 李世民轻嗤:“放了,才能看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把他送回去之后,不用派人守着他,平常是怎样接下来就是怎样。 “不过,你派两个机灵的人暗中盯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都要禀告给我知晓。” 心腹恍然大悟,原来郎君是想引蛇出洞,“郎君放心,我立刻去办。” 心腹刚走出去,下人来报:“郎君,程副将、秦校尉他们来了。” “请他们进来。” 程知节等人也不啰嗦,进门后直接道明了来意:“听说二郎和小庾儿打猎受了伤,我们来看看。” 说完,将买的礼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很快就在桌子上堆成了小山。 李世民看了眼那座小山,对他们说道:“多谢诸位挂怀,我没事,都是些外伤” “小庾儿呢?伤得严不严重?”秦琼一眼就看出来李世民伤得不重,当然,他关心的不是李世民,是王庾。 李世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轻蹙,心里有点不舒服 第122章 通宵达旦 李世民端起茶盏,缓缓地饮了一口。 当初为了让秦琼来太原,王庾骗了秦琼,出于愧疚,王庾待秦琼比段志玄他们还要亲厚些。 后来,秦琼和王庾真的就像是兄妹一般,感情融洽,十分要好。 不过,他才是小庾儿的义兄,小庾儿对他肯定要比秦琼亲厚。 秦琼见李世民久久不出声,以为王庾伤得很严重,往前急走两步,又问:“小庾儿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他认定王庾伤得很重,也不等李世民说话,转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小庾儿。” “叔宝。” 李世民赶紧叫住他:“小庾儿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秦琼在门口站定,转身看向李世民:“那我去看看她。” 总要亲眼见到,他才放心。 李世民放下茶盏,“小庾儿受了伤不宜搬动,现在在长孙氏的房里休养,等小庾儿醒了,你们再去看她吧。” 秦琼神情一顿,小庾儿在长孙娘子的房里?那确实不方便去看。 不过确认了小庾儿没事,他也就心安了。 程知节问:“那小庾儿什么时候会醒?” 李世民顿了顿,“这个大夫也不能确定。” 几人想起王庾上次比武受了伤,之后昏睡了三天,就没再追问了。 小庾儿什么时候醒来,这要看老天的意思。 李世民笑道:“小庾儿皮实,多睡几天她的伤势也好得快些,诸位若是担心,不妨在我府上住下。 “正好马邑动乱,阿耶有些事想跟诸位商量一下。” 程知节眉梢一动,随即答应:“好。” ----- 当晚,王庾果然出现了发热,不过长孙氏没有慌张,她喂王庾吃下李大夫早就准备好的退热药,用温热的巾帕给她敷额头,凉了就换一块。 每隔两刻钟,就用温热的巾帕给她擦拭身体,降低体温。 淇水在一旁看着长孙氏忙得满头大汗,都没顾得上为自己擦汗,很是心疼长孙氏,便上前给长孙氏擦拭脸上的汗水。 “娘子,还是让我来吧,你去歇息一下。” 长孙氏放下王庾的袖子,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又去擦另一只手:“不用,你累了就先回房歇息吧。” 所有的事都由长孙氏做了,她除了端茶端热水,什么都没做,哪里会累? 淇水张开口又要劝。 桑中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微微摇头。 淇水抿紧嘴唇,纠结了一会儿,退到一旁站定。 破晓之时,王庾总算是退热,长孙氏虚脱地坐在圆凳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李世民照旧起来练功,见正房烛火通明,便走了进来,又见长孙氏还穿着昨天的衣衫,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昨晚没睡?” 长孙氏还没回答,淇水就抢着说道:“郎君,昨晚小庾儿发热,娘子守在这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小庾儿整个通宵,一刻都没歇息。” 淇水的本意是想告诉李世民,长孙氏照顾小庾儿很用心,很辛苦,想要李世民多心疼心疼长孙氏,却没想到招来了一顿训斥。 李世民板下脸,训斥她们:“我不是吩咐过,让你们服侍娘子早点歇息,小庾儿由你们照顾吗?你们是怎么回事?竟然不听命令,是想被发卖出去吗?” 淇水努了努嘴,委屈道:“是娘子不让我们动手,要亲自照顾小庾儿,娘子的话,我们不能不听啊。” 她们可都是娘子的陪嫁丫头,怎么能不听娘子的话呢? 李世民一噎,又道:“那你们也不能任由娘子这样,一晚上不睡觉,身体会吃不消的。” 长孙氏缓过劲来,对李世民说:“好了,二郎也不要训斥她们了,她们也是听我的命令行事。” 随即吩咐左右:“去准备热水,我沐浴完就去歇息。” 屋中丫环立刻退下去忙活了。 李世民走到床边,蹲下来握住长孙氏的手,看向她的眸中尽是心疼:“有丫环在,你何必亲自动手?就算是小庾儿发热了,有李大夫在,也不会有事的。” 长孙氏朝他露出婉约的笑,声音稍显虚弱,语气却饱含满足:“有时候,小庾儿就像是我的妹妹,我可以跟她嬉闹玩耍,说说姐妹间的悄悄话。 “有时候,我又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忍不住想要照顾她,呵护她,看她成长,看她嫁人。 “都说长姐如母,我对小庾儿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说完,长孙氏看向床头,目光落在王庾的脸上。 李世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睡着了的王庾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婴儿肥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发热时的一丝绯红,粉嫩粉嫩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把。 半开半合的小嘴儿已经褪去苍白之色,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惹人怜爱。 突然,王庾的唇角往上扬,发出了一声轻笑。 “她一定是做了一个美梦。”长孙氏轻声说道,用宠溺的目光望着王庾。 王庾笑得香甜的模样,顿时就让她的心软成一滩水。 李世民盯着王庾那个甜美的笑看了很久,就像长孙氏说的,她肯定是做了一个美梦,不然不会笑这么久。 此刻,他突然就感受到了长孙氏那种矛盾的心情,因为他也有了既当兄长又当父亲的感觉。 “唉。” 长孙氏突然叹了一口气,垂下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李世民察觉到她的失落,手握得更紧了,“观音婢,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你放心,不用多久,我就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到时候我们会有很多自己的孩子。 “嗯,就生六个好了,不,生八个。” 长孙氏抬头,看见李世民满是愧疚和爱意的眼睛,心中很感动,想到他最后那句话,又羞怯地低下头,嗔道:“说什么呢?我可不是母猪。” 这句话成功逗笑了李世民,他大笑起来,“哈哈,你当然不是,哪有这么漂亮的母猪。” 听见这话,长孙氏真是又羞又恼,撇开脸不去看他,刚好就看见王庾整张脸皱了起来,扬起手轻拍了李世民一下,低声喝道:“小点声,吵着小庾儿了。” 李世民:“” 周围重新归于平静,王庾眉头舒展,又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长孙氏起身,拉着李世民就往外走。 到了外间,李世民问道:“对了,小庾儿的右手还抖吗?” “寅时的时候,就没再抖了。”长孙氏叹了口气,忧愁又重聚双眸:“小庾儿的右手每次颤抖的时候都很痛,有时候她忍着不说,是不想让我们担心。 “春花告诉我,她曾经见过小庾儿疼得满地打滚,但小庾儿不让她告诉我们。” 李世民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拍长孙氏的手,安慰她:“你别担心,我会找到能医治她的大夫。” 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长孙氏就去沐浴歇息,李世民练完功,去给李渊请安。 王庾昏睡了五日才醒来,这五日,长孙氏给王庾擦身、换衣服、喂药事事躬亲,绝不假手于人。 李世民心疼她,一有时间就回来陪着她。 王庾醒来的时候,李世民和长孙氏正在下棋。 先是内室传来春花惊喜的声音:“小庾儿醒了。” 紧跟着门口传来丁志的禀报:“郎君,阿郎召集文武官员在议事厅商讨紧急军情,请你现在过去一趟。” 第123章 休戚与共 议事厅的气氛很诡异。 众文武官员包括苏威和赵才表情都很震恐,李渊父子却气定神闲地在品茶。 赵才性子急,静不下心来想对策,他霍然起身,对李渊说道:“刘武周攻破楼烦郡,袭取了汾阳行宫,还将俘获的宫女悉数送给了突厥的始毕可汗。 “在突厥可汗的支持下,下一步,刘武周的兵锋绝对直指太原。 “唐国公,我们必须马上征募士兵,调遣军队征讨刘武周。” 苏威的表情很凝重,他没想到刘武周的攻势这么快,快到他来不及做准备。 为了不辜负陛下的期望,他现在只能依靠李渊了。 于是,苏威说道:“唐国公,如今事态紧急,我们应该立刻采取措施,以免失去先机。” 众官员纷纷附和:“是啊,唐公,赶紧征兵吧。” 李渊心中大喜,他知道现在招募和调遣军队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且苏威和赵才等人的心情比他更为迫切,只要他一声令下,太原的兵力就会壮大起来。 但是他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说:“额,如今这个情形,有三件事必须去做,命士兵戒严,加强城池布防,拨粮赈济流民。 “除此之外,就看各位的了。” 赵才听出他有推辞之意,立刻拜请:“太原郡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悬在唐国公一人身上。唐国公若是推辞,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李渊暗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朝廷有令,将帅出征,一举一动都要向朝廷禀报,接受朝廷的节制。眼下刘武周的军队在几百里内,东都却在千里之外,一来一往,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收到陛下的旨令。 “恐怕奏报还没有送到东都,刘武周就已经攻进太原。 “率领一支事事都要听从遥控指挥的军队,去抵御来势凶猛、狡猾诡诈的贼兵,无异于书生扑火。 “我今天召集大家来,不是消极怯战,而是想和诸位商议一个最妥善的办法。 “我们都是为了报效朝廷,最好不要相互猜疑。” 李渊说最后那句话时,目光扫了一圈苏威和赵才。 苏威知道他的意思,连忙说道:“唐国公文韬武略,远近皆知,又身兼皇亲国戚和朝廷贤臣的身份,应当和国家休戚与共。 “如果事事都要奏报,如何应对突发事变?只要是为了讨伐叛贼,紧急情况也可以专擅行事。” 等的就是这句话,李渊心头掠过一阵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很勉强的模样:“可是” “没有可是。” 赵才急不可耐地拍板:“唐国公不要推辞了,就这样定下了。” 若是平常赵才这样越俎代庖,李渊早就撂屁股走人了,但今天不一样,他面容纠结犹豫了一阵,然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我立刻下令征兵。” 事情商议好之后,苏威对李渊说道:“今日既然来了,我去看看苏亶。” 李世民眼神一动,冲门口的丁志使了一个眼色。 丁志收到暗示,立刻消失在门口。 李世民起身,笑吟吟道:“房国公,我送你过去吧。” ----- 进了客院,李世民对苏威说道:“房国公多日不见苏郎君,想必有很多话要与他说,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下人去做。” 苏威冲他点点头,就往前面走去。 一路观看,见苏亶单独住一个院子,景观摆件都还不错,苏威露出满意的神色。心想唐国公还挺识趣,没有怠慢他的孙子。 “苏郎君,房国公来看你了。”下人在门口禀道。 苏亶听见这话,慌忙将衣领往上拉了拉,可惜他今天穿的是圆领袍衫,再怎么往上拉都遮不住伤口。 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进了门,只好硬着头皮去迎接,“翁翁,您怎么来了?” 苏威一眼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纱布,大惊:“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是李渊对你动手了?” “不,不是。”苏亶连连摆手,情急之下,他随口就编了一个理由:“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花瓶,然后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被划了一下。 “不过,不严重,大夫说了,伤口三天就会痊愈。” 苏威伸出手想去摸苏亶的脖子,“严重吗?” 苏亶连忙后退,用手捂住伤口:“不严重。” “真的不严重?”苏威狐疑地盯着他的手。 苏亶立刻放下手,摇了摇头:“真的不严重,你看,我这样摇头都没事。” 见他表情自然,苏威相信了他的话。 但下一刻,苏威拽住苏亶就往外走:“不行,我还是带你回府,请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这个位置可不能留疤。” 苏亶反手拽住苏威,让他停了下来:“翁翁,唐国公给我请的大夫就是晋阳城内医术最好的李大夫。” 闻言,苏威作罢,他往门口看了看,见心腹侍卫守在门口,便拉着苏亶来到内室,轻声问道:“你在唐国公府住了一段时间,打探到什么了?” 苏亶探头往外面看。 “你放心,外面有人守着,没人听见我们的谈话。”苏威在床上坐下,朝苏亶招了招手。 苏亶在他身边坐下,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我偷听到李渊在山上藏了一件宝贝,据说很厉害。” 苏威脸色一变,扭头问他:“是哪座山?” 苏亶面露愧色:“这个他们没提及,所以我也不知道。” 难得看见孙子有愧疚之心,苏威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做得很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 听见这话,苏亶面露喜色:“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府了?” “不行。”苏威肃然拒绝。 苏亶喜色凝固。 见他这样,苏威心有不忍,缓和了表情,放软了声音:“我每三日派人来看你一次,听仆人说王庾没让你去军营,倒是让你跟她一起上课,做功课。 “还给你布置了其他的功课,我知道她都给你布置了些什么功课,还知道你不爱做。 “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看看你现在的字写得比从前好多了,也会做诗写文章。 “上次你写的那首诗很有意境,我已经寄回去给你父亲了,相信你父亲看了定然会很高兴。” 听见父亲会高兴,苏亶顿时就开心了起来:“父亲真的会高兴吗?他一向觉得只有兄长才有出息,从来没有夸过我。” 苏威笑着点头:“会的,我都觉得你变得稳重了,你父亲一定会感受到。 “你是他的儿子,见你懂事,他定然欢喜。” 苏亶闻言喜不自胜,再也没提要回府的事。 苏威细心叮嘱了他一番就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苏威对赵才说:“李渊把宝贝藏在山里,肯定是大件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上次我们没搜出来的攻城器械。 “如果上次我们的人没有看错,那东西前一晚还在军营,第二天就不见了,肯定是李渊转移了。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转移,藏匿的地点肯定离军营不远,你多派些人去搜查军营方圆五十里内的山林。 “只要我们找到这个东西,等李渊铲除刘武周后,这就是我们扳倒他的证据。” 第124章 超大礼物 王庾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瓜果点心,砸吧砸吧嘴,将要流出来的口水又咽了下去。 唉,只能看不能吃。 坚持一下,再等两个时辰就能吃了。 春花见王庾两眼放光,以为她要吃这些,连忙端起瓜果盘,一手一个,迅速将它们放到王庾看不见的地方。 不过几瞬,一桌子的瓜果点心就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茶盏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王庾:“” 一人一茶盏默默对视。 王庾猛地拍向桌子:“春花你哎哟~” “小庾儿,你怎么了?” 春花迅速从内室跑出来,看见王庾捧着右手直喊痛,连忙走上去,抓起她的右手就呼气:“呼呼,吹一下就不痛了啊,小庾儿别怕。” 王庾:“” “小庾儿,你刚才是不是不小心撞到手了?你受伤了就别乱动,要拿什么东西,你跟我说嘛,我帮你拿。” 王庾幽幽道:“我要拿果子。” 春花吹气的动作一顿,随即将王庾的手轻轻地放在桌上,起身,一本正经地说:“大夫说了,你刚醒,只能喝粥,两个时辰后才能吃其他的东西。” 所以她就是怕自己吃那些东西,才火速藏了起来? 王庾撇了撇嘴,顿时就没了食欲,目光瞥至花瓶,她突然想起了刚才喝粥的时候,春花碎碎念的话。 “你刚才说苏亶闯进了嫂嫂的房间,还打碎了一个花瓶?” 春花点头:“是啊,那花瓶可好看了,是娘子特意从库房中挑出来给小庾儿你用的,没想到刚摆出来没多久就被苏亶打碎了。 “最可气的是,郎君没罚他,还放他回去了。” 王庾歪着头想了想,猜想李世民大概是想放他回去,看看他后面的举动,然后查出他真实的目的。 不过 王庾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露出坏笑。 “小庾儿。” 呼唤声刚落,李渊就已经踏进门槛,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小庾儿,你终于醒了。” “阿耶。”王庾看见李渊很高兴,立马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哎,慢点,你脚上还有伤呢。”说话间,李渊已经抱起了王庾坐在椅子上。 王庾被李渊放在腿上,她笑嘻嘻地说:“就是被划了一刀,不碍事。” “你啊~”李渊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问道:“这次你受苦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阿耶都替你办到。” “真的?”王庾眸中波光潋滟,眼珠子转个不停。 李渊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什么坏主意,赶紧说道:“当然,不能太过分。” 王庾心中暗笑,甜甜糯糯地说:“那阿耶找几个工匠给我吧,再把训练场辟出一块地方给我。” “你想做什么?”李渊很好奇。 “玩啊,不然我受伤了又不能练武,很无聊的。” “玩什么?” “当然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李渊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愿说就算了,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 “对了,阿耶,李靖没事了吧?” 李渊顿了一下:“他没事,休养几个月就会痊愈。” 王庾想起还有一个人,又问:“那个救了李靖的人伤势怎么样了?” “他的伤跟李靖差不多,休养几个月就会好。”说到这里,李渊突然高兴起来:“小庾儿,你还真是我的小福星,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惊喜。” 王庾听得莫名,茫然地望着他:“刘武周要来打太原?” 李渊哽了一下,随即看向屋中。 这是王庾的房间,她醒了之后就跟长孙氏说要回自己的院子,长孙氏见李大夫说没问题,就让她搬回来了。 此刻屋里只有一个丫环。 春花见李渊看过来,立刻说道:“我去看看小庾儿的药熬好了没有。” 说完迅速从屋里消失了。 李渊很满意她的举动,转而对王庾说:“我已下令征兵,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所以你要乖乖地听你嫂嫂的话,不要闯祸。” 看来李世民没来看她,是去忙征兵的事了。 大唐历史上的第一个重大事件马上就要上演了。 王庾心潮澎湃,但面上做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嘟着嘴说:“我才没有闯祸。” 顿了一下,又理直气壮道:“我闯祸也是祸害别人,自己从来没有吃亏。” 李渊被噎,想想还真是这样,每次倒霉的都是别人,最后得利的都是王庾。 但闯祸这种事不能鼓励,李渊板着脸,教训她:“不管怎么样,小孩子要听话。” 王庾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应道:“是,阿耶。” ----- 李渊走后没多久,李德謇等人上完课,呼啦啦一大群人来到了王庾的院子。 “小庾儿,我来看你了。” 李德謇跑得最快,进了房间看见王庾在写什么东西,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在作画,但是上面的东西弯弯曲曲的,他又看不懂。 “小庾儿,你这是在画什么呀?” 王庾猛地抬头,看见李德謇的脸,“哗”地一下就把纸合上,“总之是你看不懂的东西。” 李德謇:“” “小庾儿姐姐。” 长孙嘉庆等人走了进来。 王庾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原来已经下课了,难怪他们都来了。 春花和几个小丫环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将手中的瓜果点心一一摆在大圆桌上,又给他们倒了热茶。 春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语气温柔如水:“诸位小娘子、小郎君,请慢用。” 王庾抬头看了春花一眼,这丫头,怎么对别人这么温柔体贴?对她就 春花见王庾盯着她,目光扫了一眼王庾面前的糕点,那是厨房特意做的易克化的糕点,她以为王庾不想吃,就说:“小庾儿要听话,那些难克化的东西明天再吃。 “乖啊!” 王庾:“” 众人:“” 春花转身,消失在众人眼中。 苏亶下巴都要惊掉了,在他心中,王庾就是一个胆大包天谁的话都不听的主,这会儿听见一个丫环让王庾听话,还跟她说“乖”,把她当一个小孩子哄,真是大开眼界了。 王庾是一般的小孩子吗? 不,她就是人精,比那些大老爷们还要强势。 她是那种你跟她说乖,她就能乖的人吗? 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别人听她的话,没有她听别人话的时候。就算别人不听她的话,她也能想办法让别人听她的话。 王庾扫了苏亶一眼,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暗道李世民还真的只是吓唬吓唬他。 往上又看见苏亶盯着自己,表情像见了鬼一样,突然想起春花刚才的言行,顿时就觉得自己被一个丫环当成小孩子哄,很掉面子。 她握拳掩住嘴轻咳了两声:“咳咳,额,谢谢你们来看我。 “为了感谢大家,我决定送你们一份超大的礼物。” 第125章 不是猴子 听见王庾说要送给他们一个超大的礼物,李德謇双眼放光,立刻挤开苏亶,凑到王庾面前:“是什么礼物?” 李德謇的动作有点猛,身体前倾,凑过来的大饼脸与王庾的脸距离只有一寸。 “啪。” 王庾一巴掌呼过去,李德謇瞬间就往后倒。 站在后面的苏亶反应极快地跳到一旁,避开了李德謇。 于是,李德謇摔了个四脚朝天。 王庾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刚才做了啥? 四脚朝天的李德謇:“” 不就问个问题吗?不想说就算了,至于这么狠吗? “哈哈~”苏亶毫不客气地指着李德謇嘲笑起来。 李德謇顿时就怒了,双腿往地上一蹬,一跃而起,抡起拳头就朝苏亶挥过去:“我让你笑,我打死你信不信?” 苏亶迎击而上:“是谁先死还说不定呢。” 两人迅速交上手,周围的人忙不迭地躲避,很快,两人就从屋里打到了院子中。 长孙嘉庆急了,忙对王庾说:“小庾儿姐姐,你快叫他们停下来啊。” 李德奖跳上凳子往院子里看,嘴上说道:“为什么要停下来?有打架看不是很爽吗?” 过日子就是要打打架才爽嘛! 长孙嘉庆看他一点都不为李德謇担忧,奇道:“你不担心你兄长吗?苏郎君可比你的兄长大好几岁呢。” 李德奖气定神闲:“打架这种事可不是看年龄的,我兄长虽然比苏亶年纪小,但天赋比苏亶高啊!” 说完招呼其他人:“走走走,去院里看看去,看我兄长是怎么把苏亶打趴下的。” 长孙嘉庆:“” 默了一刻,长孙嘉庆看向慢条斯理地收拾纸笔的王庾:“小庾儿姐姐,你真的不去阻止他们吗?万一出事怎么办?” 王庾收拾完,慢悠悠地往门口去:“哦,那我去看看。” 到了廊下,王庾吩咐丫环搬了个椅子来,然后她坐上去,兴致盎然地看着李德謇和苏亶打架。 时不时还指点一番:“哎,李德謇,别只顾着用拳头打,多用用脚啊对对对,就这样踢,再来个旋风腿。 “漂亮!” 长孙嘉庆:“” 听见王庾为李德謇呐喊,苏亶脸黑如墨,手下动作更加凌厉了。 结果下一刻,王庾大声喊道:“苏亶,你的动作太慢了,没吃饱饭吗?用点力。 “对对对,再快一点,右勾拳上,出掌,出掌干得漂亮” 苏亶弯起唇角,眸中星光灿烂,出招更有力了。 长孙嘉庆:“” 果然是来看看。 李德謇大吼:“小庾儿,你到底是帮谁的?” 不知何时,李德奖飘到了王庾面前,阴测测地看着她:“小庾儿,你到底是哪头的?” 王庾手托腮,露出为难的神色:“你兄长吧,他是我兄弟,我理应帮他助威。” 李德奖面色缓和,这才对嘛。 嘴角刚松弛,又听见王庾说:“但是吧,苏亶是我跟班,他要是输了,我多没面子,所以,我得为他打气。” 李德奖面色僵硬。 王庾摇头,叹了口气:“唉,我到底要帮谁,这个问题真的很伤脑筋。我最近受伤,气血不足,脑袋转不过弯来。” 李德奖:“” 春花带着丫环从屋里出来,在王庾身边放上一张矮几,摆上瓜果点心茶水,又吩咐丫环取凳子给各位小郎君小娘子坐。 然后亲手端上一盘易克化的软趴趴的糕点递到王庾面前:“小庾儿,先吃点东西,吃饱了脑袋就会转了,你就知道该帮谁了。” 李德奖:“” 长孙嘉庆:“” 王庾笑眼弯弯,赞了春花一句:“哈哈,真是聪明的丫头,好,就听你的。” 说完,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嚼了嚼,入口即化,王庾大赞:“啊~果然是春花姐姐挑的糕点,就是美味。” 春花喜笑颜开,将盘子又往前移了两寸。 王庾又拿了一块糕点,朝李德奖挥手:“让开点,你挡着我视线了。” 李德奖:“” 他默默地飘走。 王庾一边观战一边吃点心:“唔,好吃唉,苏亶,你怎么搞得?慢吞吞的,我没给你饭吃啊?” “还有李德謇,几日不见,你的武功怎么退步了?你阿耶要是看见定会打你屁股。” “嘭。” 李德謇和苏亶对碰一掌,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不打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王庾拿糕点的手顿在半空中,冲两人叫道:“唉,你们怎么不打了?” 李德謇甩了甩袖子,愤然道:“我又不是猴子,为啥要打给你看?” “就是。”苏亶也甩了甩袖子。 突然瞥见对方甩袖子的动作跟自己一模一样,苏亶动作一滞,看向李德謇。恰巧李德謇也发现了这件事看过来,两人视线相碰,火星四溅。 下一刻,两人同时冷哼一声,不约而同地撇开脸看向另一旁。 王庾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打架没得看,那我就进屋去了,大夫说了我不能吹冷风。” 众人:“” 不能吹冷风还在廊下吃那么久? 众人跟着王庾进了屋,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零嘴一边说说笑笑。 王庾全程面带微笑,闪着八卦的眸光看着他们,安静地听他们说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事,又或者是他们的家仆给他们讲的趣事。 听了半个时辰,王庾基本上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王庾这里呆了一个时辰就回去做功课了,唯独苏亶被留了下来。 王庾昏睡的这些日子,苏亶过得很惬意,因为脖子上有伤,虽然伤很轻,但他以养伤为由没去上课,李世民没说什么,任由他自己安排。 然后王庾一直没醒,没人给他布置功课,他每天就是研究孔明锁,吃吃喝喝,睡大觉。 没人管,没人打扰,日子别提有多潇洒了。 这会儿突然被王庾留下来,苏亶下意识以为王庾又要给他布置功课,苦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钱一样。 王庾心中暗笑,面上却春风和煦:“你放心,我不是要给你布置功课。” 苏亶闻言心中一喜,脸色由阴转晴。 王庾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打坏了我一个花瓶,你知道那个花瓶值多少钱吗?” 苏亶笑容僵硬,好半晌,才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问道:“值值多少钱?” 第126章 糊弄苏亶 王庾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看见苏亶那既忐忑又害怕的眼神,王庾不答反问:“你觉得御赐之物该赔多少?” “哐当”一声,苏亶听见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王庾一边欣赏他惨白的脸色,一边悠然说道:“听说啊,这个御赐之物通常都是贡品,价值连城,谁若是毁坏,是要杀头的呢!” 苏亶的脸又白了几分,如冬日冰雪,身体内只觉得刺骨的寒冷,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王庾的话。 “要杀头的呢” “杀头的呢” “杀头” “不~”苏亶疯狂地摇脑袋,将讨人厌的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我不想死。” 王庾心中暗笑,面上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当然,我也不想你死,毕竟你是我的跟班,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苏亶一喜,双眼闪烁着感动。 “不过嘛”王庾话锋一转:“阿耶说了御赐之物被损毁,又有那么多人看见,迟早会传到陛下的耳中,若是不做出惩罚,难以消除陛下的怒火。” 苏亶听明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阿耶又说,你是我的跟班,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置,所以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惩罚你才能打消陛下杀你的心。” 苏亶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王庾抿紧嘴唇,差点笑出来,她端正身体,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件事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说实话,我们相处了一些日子,我觉得你并不坏,也不是很蠢,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苏亶猛点头,心中狂喊:对对对,我是好人,不要惩罚我了。 “于公于私,我都不想惩罚你,但是不做点什么又不能向陛下交代,所以” “所以怎么样?”苏亶迫不及待地追问。 王庾静静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惶惶不安,才吐出一句话:“还是先看看你的表现吧,你若是接下来表现好的话,我就象征性地罚一下。 “若是表现不好的话” “不会有这种情况。”苏亶急不可耐地保证:“我保证好好表现,不会让你失望。” 王庾笑了:“好,我就拭目以待。” “行了,你先回去看书,明天我带你去做个好玩的东西。” 支走了苏亶,王庾立刻把春花叫来:“对了,苏亶打坏的那个花瓶碎片还在吗?” 春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是淇水姐姐收拾的,我去问问她。” 不等王庾开口,她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很快,她又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淇水姐姐说,花瓶碎片已经扔了。” 扔了? 王庾眉头轻蹙,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春花:“那个打碎的花瓶底部是白色的吧?” 春花想了想,肯定地点头:“是的。” 王庾笑了,吩咐她:“你去找个底部是白色的花瓶打碎了,然后把花瓶底拿来给我。 “记住,找个最便宜的花瓶。” 春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咱这院子就没有便宜的花瓶啊。” 长孙娘子很疼小庾儿,吃的穿的用的,挑的都是上等货色,哪有便宜的东西? 王庾:“” 丫头不懂变通,也是伤脑筋。 王庾叹了口气,耐心地说:“我这院子没有,你就去其他院子找啊,唐国公府这么大,总会有个不那么值钱的花瓶吧?” “啊,对,我这就去。” 春花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琢磨:主子的院里用的都是好东西,不用去找了。对了,下人房里好像也有花瓶,我去找找看。 没过多久,春花就捏着一块碎掉的花瓶底出现在王庾的面前:“小庾儿,我找到了,是不是这样的?” “对,没错,你真聪明。”王庾适时地表扬她,也好维持住她动脑筋做事的积极性。 “嘿嘿”春花顿时就飘飘然。 傻笑了一阵,见王庾拿起毛笔在上面画什么,好奇地问:“小庾儿,你在做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王庾很快就完工了,做完之后,她拿起扇子对着碎瓷片猛扇。 春花抢过扇子:“还是我来吧,小庾儿是不是想让上面的墨水早点干?” “对,春花姐姐真是越来越懂我了。”王庾又夸了一句。 春花喜滋滋地拿起扇子就猛扇,扇了两下,觉得风会吹着王庾,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墨迹,捏起碎瓷片去里面扇。 王庾心中暗叹:真是个贴心的丫头。 她将纸笔往前推了推,拿起一旁的书就看了起来。 刚看完一页,一个人影就冲了进来。 “王庾,你骗我。” 王庾从书中抬起头,看向来人,正是苏亶。 他怒气冲冲地在王庾对面坐下,哼道:“我想起来了,那个花瓶虽然看着很精致,但一点都不像御赐之物,你讹我呢。” 王庾面色不改,“你当时刚打碎花瓶,张娘子就到了,后来你就被带到了外面,那么短的时间,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苏亶一滞,一时说不上话来。 说实话,他现在连那个花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白底带花纹的花瓶。 “就知道你不会认,所以阿耶吩咐他们将花瓶碎片都收好了。” 王庾冲里面喊道:“春花,把苏亶打碎的花瓶碎片拿来给我。” 春花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此刻听见王庾的吩咐,又见碎瓷片上的墨迹干了,连忙拿着碎瓷片走了出去。 “小庾儿,给你。” 王庾将碎瓷片放在苏亶面前:“看清楚了,那个御赐的花瓶是贡品,所以花瓶底部有个‘贡’字。” 苏亶睁大了双眼,当看见碎瓷片上的那个“贡”字时,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乖乖,还真是御赐之物。 这块碎瓷片是花瓶底部的一部分,因为摔碎了,“贡”字的左上角缺了一点点,但还是能轻易看出这是个“贡”字。 “怎么样?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王庾笑呵呵地望着苏亶。 苏亶沮丧着脸:“我会好好表现的。” 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春花看傻了眼,没想到小庾儿在廉价花瓶上写个字就能冒充御赐之物,还把苏郎君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太厉害了。 “小庾儿,你哄骗苏郎君是为了什么呀?” 王庾收起碎瓷片,微微一笑:“当时是让他为我办事喽。” “办什么事?”春花双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王庾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佛曰:不可说。” 第127章 承受不起 微风和煦,春光无限好。 书房中,李渊将邸报递给李世民:“二郎,你看看。” 看完邸报的李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刘武周占据马邑郡,投靠了东突厥,自立为帝,称‘定杨天子’,改元天兴。 “朔方的梁师都刺杀郡丞唐宗,据郡而反,前不久已登基称帝,国号为梁,改元永隆。 “榆林郡爆发饥荒,郭子和纠集江湖豪杰攻击郡城,生擒了郡丞王才,以不恤百姓之罪将其斩首。随后开仓赈济百姓,自称永乐王,改元正平。 “这是今早收到的起义军情况,全国各地肯定还有其他的起义军。” 李世民合上邸报,他明白父亲的意思,隋朝江山越是飘摇破碎,他们越能占据正义的名分。 他随即向李渊禀报征兵的情况:“阿耶,我和长孙顺德、刘弘基现已征兵将近一万人,不知该如何安置,请阿耶示下。” 李渊眸中喜色更浓:“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招募这么多人,真是太好了。”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呃,就先让赵文恪带着军队驻扎在兴国寺吧。” 李世民喃喃道:“兴国,兴国,这真是一个吉祥的名字。” 李渊听见,心中更为高兴。 “那我现在就去办。” 李世民走后,李渊心情大好,就想起了王庾,遂招来丁志,问道:“小庾儿的伤都好了吗?她最近都在忙什么呢?也不见来看看我。” 丁志恭敬回道:“小庾儿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在阿郎给的训练场的一角弄了很多新鲜玩意,还称那块地方叫 “哦,叫游乐场,对。” “游乐场?”李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就是她说的小孩子玩的东西?” 不过听这个名字,确实是用来玩的。 “走,看看去。”李渊抬脚迈过门槛,往训练场走去。 走了一会儿,丁志突然问道:“阿郎,为何不让小庾儿和府中小娘子序齿?依小庾儿的年龄,应该称七娘。” 李渊笑了笑,想起他要叫王庾“七娘”时的情景,王庾那嫌弃憎恶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 “阿郎?” 见李渊笑而不答,久久没有说话,丁志忍不住叫了一声。 “哦!”李渊回过神来,对他说:“小庾儿不愿意别人叫她‘七娘’,说是不好听。 “我看啊,她就是觉得出门去逛街,被叫‘七娘’的小娘子太多,显示不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哈哈。” 说完李渊自己笑了,他觉得这就是王庾的小心思。 丁志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训练场。 训练场上多了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探究,李渊就被王庾的声音给吸引了。 王庾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长孙氏坐上秋千:“嫂嫂,你慢点。” 长孙氏有点好笑:“我又不是瓷娃娃,你这么小心干什么?不就坐个秋千吗?” “这不是怕你摔着嘛。”王庾见长孙氏坐好了,一跃而上,与长孙氏并排坐在同一架秋千上。 这是她特意吩咐工匠做长一点,能容纳两个人坐。 王庾又招呼跟她一起上课的三位小娘子:“李六娘,裴九娘,胡十二娘,你们也坐啊。” 三位小娘子见长孙氏和王庾坐好了,连忙也坐上秋千,在仆人的推动下,摇摇晃晃,玩得不亦乐乎。 “哎,春花,再推高点。”王庾兴奋地喊道。 “好勒。”春花脆生生地应道。 淇水跟春花一起在推秋千,闻言便拉了拉秋千,让它慢下来,“不能太大力了,万一把娘子摔了怎么办?” 春花侧头看了一眼秋千和地面的高度,“就这么点高度,能摔坏人?我们小庾儿从树上摔下来都没事。” 淇水:“”小庾儿和娘子能相提并论吗? 王庾挽着长孙氏的手臂,问她:“嫂嫂怕高吗?” 长孙氏摇了摇头:“不怕。” “那嫂嫂开心吗?”王庾又问。 长孙氏扭头看着她,嘴角噙着慈爱的笑容:“开心。” 嫂嫂开心,她就开心。 王庾的嘴角裂到了后脑勺,大声喊道:“春花,再高点。” “春花没有力气了,我来帮你推。” “好呀。” 王庾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完了之后突然意识到这是李渊的声音,忙回头去看:“阿耶,你怎么来了?” “阿翁。” 长孙氏很惊讶,连忙吩咐道:“快停下来。” 秋千停住,长孙氏跳了下来,又去抱王庾,然后两人给李渊行礼。 旁边的三位小娘子也从秋千上下来,给李渊行礼。 李渊笑着对她们说道:“好了,不必多礼,你们去玩吧,我就是来看看。” 三位小娘子站着没动,神情有点局促。 王庾轻轻地推她们:“好啦,你们继续荡秋千吧,不用管我阿耶。” 见李渊和蔼可亲地对她们点头,她们才放心大胆地继续玩。 李渊打量了一下,这四架秋千悬挂在训练场边缘的大树上,倒是能遮阳避雨,适合小娘子玩耍。 不过,那边还有两棵树,怎么就只做四架? 李渊问道:“怎么就只做四架秋千?你和长孙氏坐一架,太拥挤了。” 王庾很无语,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和长孙氏坐在一起拥挤了?明明两边还剩很大的空间好吧。 心中吐槽了一句,然后回答李渊的问题:“府中就只有五位姑娘,我做那么多干嘛?太浪费木材了。而且我就喜欢和嫂嫂一起坐,不觉得拥挤。” 春花想提醒王庾,长孙氏已经不算是姑娘家了,她已经成亲,是妇人了。 但瞥见长孙氏那张年轻貌美的脸,又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李渊见那架最长的秋千做得精致,便走过去,“这秋千看着不错,我来试试。” 王庾立刻跑过去,拽住了李渊的袖子,不让他坐:“阿耶,你一个大男人,坐什么秋千?不许坐。” 李渊挑眉,板下脸:“男人怎么了?谁规定男人不许坐秋千了?” 他小时候最爱荡秋千了,每次都叫仆人推到最高。 王庾皱起了眉头,显然没料到李渊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坐秋千,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你太壮了,我怕我的秋千承受不起。” 李渊:“” 这小丫头,居然敢说他胖? 李渊忍不住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腰身,不胖啊,这么英武不凡的身材,怎么能是壮呢? 王庾本来想说胖的,衡量了一下,就改为壮了,但显然李渊还是不高兴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秋千毁于一旦,王庾决定转移李渊的注意力。 于是,王庾改拽为牵,牵着李渊的大手往训练场内走去:“阿耶,秋千不好玩,我带你去看看好玩的” 第128章 训练方法 训练场不远处的小路上,丫环紫绯啧啧称道:“没想到小庾儿这么得宠,说不让阿郎坐秋千就不让坐,阿郎居然还听她的。” 万氏没说话,目光落在李渊牵着王庾的手上,祁健还小的时候,阿郎也是这样牵着他的小手逛园子 紫绯没听到回应,看向万氏,见她神色向往,似在回忆,默了片刻,便建议道:“娘子,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万氏恍然惊醒,淡淡道:“不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紫绯连忙跟上。 长孙氏似有所觉地往小路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两个背影。 淇水“咦”了一声,说:“那不是万侍妾吗?她怎么也到训练场来了?” “兴许是散步路过这里吧。”长孙氏转身便走。 淇水连忙追上去:“娘子,你不玩啦?” “小庾儿不在,没意思。” 淇水撇了撇嘴,暗自腹诽:跟那小破孩玩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我玩呢。 此时的王庾正在跟李渊介绍训练场上新添的玩意:“阿耶,这是滑梯。” 李渊站定,见唐嘉会由仆人扶着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然后从滑道的高处滑了下来,最后落在底部厚厚的垫子上,开心地滚了两圈,嘴里“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 又往旁边看,长孙嘉庆也在玩滑梯,不过唐嘉会玩的是直梯,且没有多长。而长孙嘉庆玩的这个滑梯高很多,且有好几个弯。 中间还设置了木制隧道,上面画了纹路,伪装成洞穴。 长孙嘉庆玩了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两个滑梯的中间有圆形垫子,看起来是软垫,且很有弹性。因为李渊看见了唐同人站在上面,跳一下,垫子就会把他弹上空中,落下来又被弹了上去。 唐同人在上面蹦蹦跳跳,就算是摔倒在上面也大笑不止:“哈哈,这个太好玩了,我终于可以飞啦~” 王庾介绍道:“这是蹦床。” 李渊扫了一眼,发现这一小块区域都是七岁以下的几个孩子在玩,但他们玩得很开心,欢笑不止。 不过,这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很好玩,但对于他来说嘛,就不怎么样了,他又不是孩子了。 “哼,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李渊板着脸,佯装很生气。 “阿耶别着急嘛,好玩的在后头,我带你去。” 王庾拉着李渊拐了个弯,来到了弯曲滑梯的后面:“地方不够大,就先做了这些,让孩子们先玩着。等阿耶换了大宅子,我能做更多的新玩意。” 说完,王庾意味深长地冲李渊眨了眨左眼。 李渊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又见她此番动作尽显俏皮,不由地笑出了声。 “这些是?” 李渊望着眼前的木桩、大网、栅栏、斜坡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又见李德謇苏亶他们几个争先恐后地跨越栅栏,踟蹰着问道:“这是用来训练的?” “没错,阿耶就是聪明,一看就知道了。”王庾适时地拍了一下马屁。 李渊听见这话,眼角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李渊疑惑道:“这些东西太简单了,有轻功的人一下子就飞过去了,为什么还要爬过去呢?” 他指的是那个很矮很矮的只能匍匐前进的铁网。 王庾耐心解释道:“这是锻炼人的体能和速度的,行军打仗,不是每个人都会轻功。若是普通士兵遇到类似这样的障碍,而敌人又紧追不舍,这个时候速度慢一点点就会被敌人抓住。 “所以平时加强训练,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况就能自如应对。” 李渊眼睛一亮,这倒是训练士兵的好办法。 王庾又道:“普通士兵没有内力,平日就可以让他们身上背着重物或者腿上绑着沙袋铁块训练,时间久了也能达到身轻如燕。” “好主意。”李渊赞了一句,又问:“那还有比这些更难的障碍吗?” 他总觉得这些障碍很容易过,训练起来没意思。 王庾听出他的轻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他身后的一个侍从问道:“阿耶,他是士兵吗?” 李渊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丁志手底下的一个小兵。 在他府中,除了后院的人,上至主子和各管事,下至负责洒扫的仆从都是从军营中出来的。 李渊点了点头:“是的。” 王庾冲那小兵招了招手:“你过来。” 小兵犹豫地看向李渊,见李渊对他点头,他便走到了王庾身边。 王庾吩咐春花:“把苏亶他们都叫过来。” “是,小庾儿。” 春花走到不远处的木台子旁,拿起一面铜锣,用力地敲了一下。 “咚~” 力气过于猛烈,铜锣声响彻整个前院,众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皆往春花看过去。 铜锣声停止后,春花大声喊道:“大家都过来一下,小庾儿有话说。” 于是,苏亶等人快步往王庾那边走去,就连几个小娘子也下了秋千,往这边来。 除了玩滑梯玩蹦床的几个小孩子沉迷游戏中,其他人都来到了李渊的面前,纷纷对他行礼。 李渊很少关注这些孩子,一切饮食起居都是长孙氏在管,今日乍然看见这么多小孩子,心里感慨万千。 曾经大郎他们几个还小的时候,天天围在他身边,也像他们这样,笑得很开心,很纯粹。 李渊轻咳了一声,摆出大家长的威严模样说了一句:“嗯,你们都很好,不过,玩归玩,以后必须做完了功课再来玩。” 众人齐声答应,面上难掩喜色。 李渊很久没对这么多孩子进行训话了,脸上有点不自然,便转向王庾,问她:“小庾儿,你叫他们来是想干什么?” 王庾道:“就是想让阿耶见识一下这些东西的用途。” 说完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对着苏亶招了招手:“苏亶,你过来。” 苏亶听话地来到王庾面前。 “你给大家示范一遍,这些障碍到底要怎么过。” 王庾又对苏亶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俯下身体。 苏亶照做。 王庾靠过去,在他耳旁小声说道:“速度慢一点,好戏要留到最后。” 说完冲他眨了眨眼睛。 苏亶心领神会,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障碍开始的地方。 “阿耶,看好了。” 第129章 升护卫长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脸微痒。 王庾抚了抚脸颊,扭身看向小兵:“还有你,你可要看清楚了,等会儿你做一遍给阿耶看。” 小兵闻言,顿时就瞪圆了双眼,死死地盯着苏亶的动作。 “开始。”王庾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苏亶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他跑了几步,突然想起王庾刚才说的话,又放慢了脚步。 然后,众人看见他不紧不慢地跨越、攀登、走独木桥、匍匐前进、穿越水池、走梅花桩 最后完成了所有障碍项目,苏亶跑到王庾面前,讨好似的问:“小庾儿,我表现好吗?” 王庾想说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但鉴于是她嘱咐他慢一点的,虽然他理解能力太差,但还是笑着表扬他:“嗯,表现很好。” 李渊诧异地扫了王庾和苏亶一眼,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小庾儿和苏亶相处得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好了。” 王庾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大家都看见了,那些障碍是这样过的。今天是大家第一次玩这些,那么我就随便挑一位和阿耶的小兵比一下,看谁先完成障碍训练。” 众人跃跃欲试。 王庾指着其中一人,说道:“李德謇,我看你刚才玩得挺差劲的,就由你来和这位小兵比一下。” 李德謇:“……” 心塞,他哪里玩得差劲了?不过就是和这些东西还在相互熟悉当中罢了。 李德奖似乎听到了兄长的心声,为他抱不平:“我兄长哪里差了,他明明就比我强多了。” 李德謇:“……” 还不如不说呢,李德奖才八岁,玩得比他强有出息吗? 看李德謇一脸萎靡的模样,王庾笑眯眯地说:“当然,赢了的人有奖赏,你们两谁赢了,我就把我的匕首送给谁。” 李德謇双眼一亮。 又见春花从腰间小包中掏出一把匕首,眼睛立刻放出夺目的光芒,这把匕首是李世民送给王庾的,王庾若是出门就一定会带在身上。 这把匕首,他垂涎很久了。 李德謇脱掉外衫,扔给李德奖,又将直??前后塞进腰带中,摩拳擦掌,暗搓搓地要得到匕首。 小兵也很兴奋,那匕首一看就是精良武器,若是他赢了匕首,在兄弟们面前又能炫耀好一阵子了。 两人站在起跑线上,目光对视,火星滋滋地迸溅,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春花点燃一支香,插在香炉中。 王庾大声喊道:“准备…开始!” 两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李渊神情很轻松,这些小小的障碍,他的士兵肯定能轻而易举地通过。 但当他看见小兵连续跨越高木扎,在跨越第三个高木扎时摔了下去,脸色陡然一变。 原本落在后面的李德謇趁机越过他,跨过第三个高木扎。 李渊的脸顿时就黑了。 王庾悄悄地觑了他一眼,心中暗笑,这些障碍看着简单,但只有亲自体验过的人才知道,障碍并不容易过。 小兵迅速爬起来,奋起直追。 李德謇虽然才十三岁,身量却比同龄人高一个头。小兵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虽然比李德謇高,但肢体灵活性不如李德謇。 两人一路磕磕碰碰,你追我赶,终于在香燃尽的时候到达了终点。 李德謇快了一步,率先抵达终点,他一路狂奔至王庾面前:“我赢了,快把匕首给我。” 王庾瞥了一眼他手掌上被磨出来的伤口,鲜血渗出来,但李德謇毫不在意。 又往下瞄了一眼他的膝盖,那里的裤腿已经破了好几处,皆是被砂石磨出来的。 够拼的啊! 王庾从春花手中接过匕首,放在李德謇的掌中,笑道:“做得不错,再接再厉。” 她说的话,李德謇没听清楚,他满心满眼都在匕首上。 “阿郎,属下给您丢脸了。”小兵站在李渊面前,红通通的脸简直要垂到地面。 李渊铁青着脸没说话。 周围的人感受到他的怒气,想祝贺李德謇都不敢出声。 谁知王庾不怕死地火上浇油:“阿耶,你看见了吧?要穿过这些障碍其实并不简单。 “这位小兵的底子应该还算不错,比军营那些普通士兵要强,但跟差劲的李德謇比起来,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不行,这样的体能怎么能上战场打仗呢?恐怕没过几招,就会死在敌人的箭下。” 李渊:“……”他的兵有这么差劲吗? 小兵:“……”他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李德謇:“……”他哪里差劲吗?他可是胜利者。 李渊忍了忍,还是没法接受自己的小兵输给一个半大孩子,他咬牙道:“丁志,你去练一遍。” “是,阿郎。”丁志往场中走。 “哎,等等。” 王庾叫住他,对李渊说道:“一个人练有什么意思,阿耶既然派出了你的侍卫长,那我就让我的护卫长陪他一起练练。 “有人陪着练,才有劲嘛!” 李渊狐疑地看向她:“你什么时候有护卫长了?我怎么不知道?” 春花凑到王庾身边:“对啊,小庾儿,你连护卫都没有,哪来的护卫长?” “咳咳!”王庾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有了护卫长,自然就有护卫了。” 然后高声喊道:“苏亶。” “来了。”苏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笔直地站立在王庾面前。 王庾指着他,笑盈盈地对李渊说:“阿耶,从此刻起,苏亶就是我的护卫长了。” 李渊:“……” 苏亶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胸膛扬起下巴。 李德謇冷嗤:“神气什么,手底下连只小虾米都没有,还护卫长呢。” 苏亶嘴角的笑意霎那间凝固,侧过头,狠狠地瞪了李德謇一眼。 王庾又道:“还是老规矩,赢了的人有奖赏。” 她想了一下,“额,就奖赏胜利者一把弓好了。” “春花,去把我房里那把弓拿过来。” 苏亶猛地扭头看向王庾,她房里的那把弓可是把好弓,他曾经试着射击,比他府中那把弓要射得远。 丁志面无波澜,微微垂着眼皮,他跟着李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虽然王庾的东西很好,但还不值得他心动。 不过,他还是会全力以赴的,他必须把手下丢了的面子找回来。 见王庾又要奖赏胜利者,李渊突然想到上一场自己没有给奖赏,然后小兵就输了。 于是吩咐左右:“去,把我房里那把赤金大弓拿来,谁赢了,我就送给谁。” 丁志听了,眼皮猛然抬起,眸中射出精光…… 第130章 扬眉吐气 一想到那把赤金大弓,丁志就忍不住热血沸腾,那把大弓可是当今陛下送给阿郎的,是御赐之物,他要是能得到,该是多大的荣耀。 不,他一定会得到。 心思浮荡间,他已经来到了起跑线上。 反观他的对手,苏亶正毕恭毕敬地站在王庾面前,向她请示:“小庾儿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 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让我速度慢一点 王庾很满意他的态度,浅浅一笑:“我只有四个字送给你,全力以赴。” 苏亶顿时就露出欣喜的笑来,“好的。”转身就跑向了场中。 春花点上香,王庾发号施令:“准备开始!” 两人拔腿便跑,“嗖”的一声就来到了第一个障碍前。 李德奖忍不住凑到李德謇身边,小声说道:“兄长,我怎么看唐国公和小庾儿好像都很想赢,他们是父女,不应该尊老爱幼相互谦让一下吗?” 李德謇没好气地说:“比赛场上无父女,输了多没面子。” 再说了,到底是尊老还是爱幼?这可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李德奖“哦”了一声,又说:“可惜兄长你先前比了一场,不然这场你去比,就能赢下两把弓,你一把,我一把,多好。” 李德謇又心塞了,手握成拳想打人,瞥见李渊,又松开了拳头。 臭小子,当彩头那么好拿的吗? 他刚才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赢了那个小兵,对上丁志,他宁愿认输,也不去丢那个脸。 这样一想,李德謇突然瞪大了双眼看向场中,对啊,丁志比小兵强多了,但苏亶紧追其后,只落了一点点下风。 苏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简直不可思议,苏亶明明就是个草包啊! 李德謇疑惑不已,看向了王庾。 李渊一直在关注着丁志,此时却不由地惊诧于苏亶的速度,比之上一次见到他和王庾比武时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且动作更加灵活了,颇有向王庾看齐的架势。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苏亶看了很久,见他虽然落后于丁志,却紧随其后,随时都有超过丁志的可能。 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苏亶对于障碍的穿越熟稔于心,就好像已经练习了千百遍一样。 李渊不禁侧头问王庾:“你是不是给苏亶进行特别训练了?” 王庾顿了一下,嘿嘿笑道:“也不算是啦,不过这些东西刚开始做的时候,我就带着苏亶一边观摩一边介绍其要领。 “每做出一样,就先给苏亶练手,等到全部做完,苏亶已经能熟练穿越所有障碍。” “噢~” 李德謇收起竖着的耳朵,叫道:“原来是小庾儿你私下训练苏亶,我说他今天怎么那么厉害呢?连我都比不过。” 李德奖飘过来:“说得好像你平常比得过苏亶似的。” 李德謇:“” 实在没忍住,李德謇抬手给了李德奖一个爆栗。 “哎哟,兄长,你干嘛打我?”李德奖捂着头跳了起来:“痛,痛,痛,好痛” 见李渊看过来,李德謇白了李德奖一眼:“别装了,我自己下手有多重我还不知道吗?” 李德奖顿时就停止叫唤,狠瞪了李德謇一眼,然后看比赛,不理他。 丁志虽然是第一次训练这些,但他的身体很灵活,没有出现摔倒、磕碰之类的失误。王庾不由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唐国公府的侍卫长,身体素质杠杠的。 不过让她刮目相看的还是苏亶,虽然他一直落后,但他没有气馁,拼命往前追赶。 比起从前只会仗势欺人的苏亶,王庾还是比较满意现在的苏亶,虽然还是那么蠢,但至少懂得上进了。 “咳咳~” 突然传来咳嗽声,王庾忙看向李渊,扶着他的手臂问道:“阿耶,你怎么了?着凉了?” 李渊又咳了两声,摆手说道:“没有着凉,是风呛着了。” 风呛着了? “呀~” 一声惊呼瞬间就转移了王庾的注意力。 李德奖叫道:“丁志卡住了。” 王庾忙看向场中,只见丁志趴在铁网下面,正在费力扯衣角,似乎是被铁丝勾住了。 紧随其后的苏亶抓住机会,迅速超过他,匍匐前进,出了铁网,然后全速奔跑至下一个障碍。 苏亶没有回头,他嘴角噙着窃喜的笑,拿出了他生平最快最稳的速度,完成了剩下的障碍训练。 丁志没有在铁网下逗留很久,他用力一扯,将衣角撕断,继续匍匐前进。 但就是因为这一小段的逗留,丁志最后输了半步,苏亶险胜。 “哇~我赢了,我赢了侍卫长,啊~”苏亶兴奋地绕着训练场狂奔。 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不枉他过了这么久的憋屈日子,现在想想,王庾也不讨厌嘛! 啊~太开心了! 李渊铁青着脸看向香炉,香只燃了一半,丁志和苏亶所用时间是上一场李德謇的一半。 苏亶已经兴奋地绕着训练场跑了一圈,所有人都知道他赢了侍卫长丁志。 他一手拿一把弓,朝着王庾走过去。 长孙嘉庆等人纷纷向他祝贺:“苏郎君,你好厉害,祝贺你,赢得了彩头。” “苏郎君,祝贺祝贺!” “苏郎君” 李德謇噘着嘴,冷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自己早练了几天吗?哼,我要是早练几天,我也能赢。”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苏亶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未褪去,李德謇的冷嘲热讽似乎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喜悦心情,他笑眯眯地对李德謇说:“我只是比你们先了解这些障碍该怎么过,但这样整套训练,今天我也是第一次。 “所以,我是凭实力赢的,李德謇,你就不要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了。” “谁酸了?”李德謇梗着脖子冲苏亶吼道:“我告诉你,我的体能和速度之所以比你弱,那都是因为你比我大四岁。 “我要是跟你同龄,你绝对比不过我,哼!” 苏亶笑容不变:“你们兄弟不是说打架不看年龄,看天赋吗?这种训练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李德謇语噎,沉默了半晌,最后愤慨低吼:“你等着瞧,不用多久,我就能超过你。” “那就走着瞧。”苏亶不甘示弱。 两人四目相对,进行了一场无声的眼神对决。 李渊很喜欢看年轻人斗气竞争,原先输了比赛的难看脸色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者慈祥的笑容。 “好了,你们还年轻,只要好好训练,你们会变得更强大。” 听见李渊的话,苏亶和李德謇立刻停止了眼神厮杀,纷纷看向李渊。 李渊笑着对苏亶说道:“昨日你祖父还念叨着你,你今日赢了彩头,我给你放两天假,回家让你祖父高兴高兴。” “多谢唐国公。”苏亶谢完李渊,又调皮地冲王庾眨了眨眼睛。 王庾忍俊不禁。 在回院子的路上,丁志忍不住问李渊:“阿郎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第131章 深夜体验 半个时辰前。 丁志穿越障碍一切顺利,就在通过铁网时,突然就听见了李渊的咳嗽声。 他目力极好,一眼就看见了李渊给他的暗示。 李渊让他输。 他当时看见这个眼色心中极其郁闷,但作为属下,他只能听命行事。 被一个少年赢了并不丢脸,悲伤的是他垂涎那把赤金大弓很久了,但现在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他心里别提有多沮丧了。 李渊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为了让小庾儿高兴啊!” 丁志神情一顿,随即心头掠过一丝怀疑,真是这样吗? 两人沉默着往前面走了一段路后,李渊突然问道:“你觉得小庾儿弄的那个障碍训练怎么样?” 丁志想了想,正色道:“那些障碍虽然对于我来说很简单,但是对于新招募的士兵来说,那些障碍训练能让他们的体能上升好几个层次。” 新招募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农民,没有经过任何正规的训练。王庾那些东西虽然有点奇怪,却是对新兵大有裨益。 李渊默然,没再说话。 ------- 房国公府。 管家迈着轻快的脚步进入大厅,笑容满面地禀告苏威:“阿郎,郎君回来了,还……” “翁翁,我回来啦!” 管家的话还没禀完,苏亶已经跨进了门槛,背上还背着两把弓。 苏威看见苏亶很高兴,他还没说话,苏亶已经取下背上的弓,叽叽喳喳地说开了:“翁翁,我跟你说,我今天可厉害了。 “你知道吗?我赢了唐国公府的侍卫长丁志。 “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我居然能有这么神气的时候,哈哈哈……” 苏威听得一头雾水,忙问:“你们比什么了?” 苏亶扫了厅内一圈,见大家都闪着好奇的目光看他,嘴角不由地翘起。 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苏亶将下午的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苏亶果然收到了大家的称赞。 “郎君,你真厉害!” “郎君,你好棒哦!” “郎君,你真给我们房国公府的人长脸。” …… 苏威很震惊,表情还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的孙子从前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 没想到苏亶跟了王庾一段时间后,不仅学识上进步了,现在连功夫都长进了。 望着苏亶脸上从未有过的神采,苏威突然觉得,或许王庾没那么坏,唐国公府也不是什么贼窝…… 苏威冲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立即带着厅内奴仆退了出去。 苏亶正奇怪这些人怎么不夸了,耳边就响起苏威严肃的声音。 “赵才把军营方圆一百里的山林都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李渊藏的东西,你是不是听错了?” 苏亶叫道:“不可能,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在山里藏了个很厉害的东西。” 苏威皱起了眉头:“难道不是在北郊?” 看来,他应该叫赵才去搜寻一下南边的山林。 心中想定之后,苏威又看向苏亶,见他微垂着头,刚才的兴奋得意劲已不见丝毫,周身散发出一股失望悲伤的气息。 苏威心中一软,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称赞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我的孙儿现在这么出息,连唐国公府的侍卫长都比不过你,真是厉害。” 苏亶猛地抬起头,双眸灿烂。 “这把赤金大弓我见过,是陛下赏赐给李渊的。” 苏亶眼睛更亮了:“真的?那这是御赐之物啊。” “对。”苏威点点头。 苏亶双手握拳挥了两下,又蹦了起来,他真是太厉害了。 这一刻,苏亶不由得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算兄长在这里,他也赢不了丁志。 这么说来,他现在比兄长厉害多了… 苏亶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在厅中绕圈圈。 苏威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亶,自信,神采飞扬,浑身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力量。 他又疑惑了,能把他纨绔的孙儿改造成这样,他或许,应该重新估量一下李渊。 “好了,既然李渊给你放了两天假,你就先回房沐浴更衣,等会儿来我院里用晚膳。” 苏亶刚走到门口,苏威又叫住他:“这两天我要送信回洛阳,你要是想给你父亲写信,就尽快写好给我。” “好的。”苏亶的脚步更雀跃了。 苏威叫来心腹:“去请赵将军过来。” ------- 是夜,月朗星稀。 眼见着训练场就在前面,李渊吩咐丁志:“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李渊一个人去了训练场。 丁志在原地站着,看着李渊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起了疑惑:这么晚了,阿郎来训练场干什么? 难道是练功? 可是,平日里阿郎也没这么勤奋啊! 李渊瞥了一眼那些滑梯和蹦床,径直绕过它们,来到了障碍前。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些器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走到木台旁,找了一支香插在香炉中。 然后脱掉外衫,露出里面的骑装,又将香炉摆在终点处,点燃香,迅速跑到起跑线,开始障碍训练。 终点与起跑线相隔不过一丈,不影响计时。 李渊虽然已到了知命之年,但英武不减当年,跨越高木扎、穿越水池、走梅花桩、攀岩都不在话下。 但在他匍匐前进欲通过铁网的时候,身形突然一顿。 不好,好像是卡住了。 李渊奋力挣扎了一下,只感觉身体好像被铁网锁住,勒得紧。 这个臭丫头,也不知道把铁网弄高一点,这让他怎么过嘛?难不成他今晚还得在铁网下面睡一觉? 李渊扭了扭身体,顿时觉得身下硌得慌,低头一看,才发现铁网下面铺的都是鸡蛋大小的砂石,形状各异,凸起的边角摩挲着身体,格外的痛。 他终于知道李德謇他们训练完之后,衣服上的破洞是怎么来的了。 磨破了衣服他倒不怕,反正有外衫遮着,丁志也看不出来。 这点痛他也不怕,问题是这个铁网是真的有点紧啊,他是退回去呢还是继续体验呢? 李渊只想了一瞬,咬咬牙,低吼一声,牟足了劲往前爬。 很快李渊就从铁网下面爬了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张铁网似乎形制没原来那么规整了。 这应该不关他的事,还是继续体验吧。 过了一会儿,李渊轻松完成了所有的障碍训练,他看向香炉,香已快燃尽。 李渊蹙起了眉头,喃喃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比苏亶慢呢?不行,我要再体验一次。” 第132章 童心未泯 这一次,李渊点了香就迅速开始障碍训练,不再研究器械的毛病,也不再吐槽停留,一股劲地往前冲。 完成之后,李渊看了看香炉。 嗯,很好,香还没燃完一半,他是最快的。 李渊满意了,掐灭香之后,默默地看了看这些障碍,在心中又赞了一句:嗯,很不错。 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李渊又经过了滑梯那一块,脑海中立刻就闪现出长孙嘉庆几个娃儿开心的模样,心里蠢蠢欲动。 下一刻,李渊已经出现在滑道一端,他站在高处,向四周张望。 夜色静谧,空无一人,很好。 李渊露出一抹笑,坐了下去,手抓住滑道两端稍稍用力,身体就顺着滑道滑了下去。 “哈。” 滑至底部的时候,李渊抑制不住地发出笑声,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往丁志所在的方向看去。 一片宁静。 很好,没人看见。 李渊放开手,往下一个滑道走去。 将所有的滑道都玩了一遍,李渊又瞄准了蹦床。 他一跃而上,刚落在蹦床上,身体就被弹了起来。第二次即将碰到蹦床时,他猛然使力,于是身体弹得更高了。 李渊一次次地加力,身体被弹得越来越高,在不断降落和弹上天空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早年因皇帝的猜忌而活得小心翼翼,自秽,装病,强颜欢笑将自己的心爱之物送给皇帝,这些憋屈瞬间冲出体内,随着弹力直冲云霄,最后消逝于无形。 还有妻子早逝的遗憾,被朝廷监视打压的烦闷,壮志未酬的苦恼,以及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不安一扫而光。 烦忧尽消,剩下的就只有童真般的快乐。 不知不觉中,李渊发出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欢笑:“哈哈哈哈” 丁志等了很久都没看见李渊出来,不免有点担心,就往训练场走去。 刚走到训练场,就看见一个人影在空中不断地上上下下,看其身形,正是李渊。 丁志张大了嘴巴,有点震惊,他没想到身居高位的李渊居然会去玩小孩子的玩意。 当耳边传来李渊爽朗开心的笑声时,丁志的下巴掉在地上,太令人震惊了。 原来,阿郎喜欢玩这些?!! 难怪阿郎那么喜欢王庾,原来是因为阿郎童心未泯 丁志决定找一个绝佳的隐蔽处“保护”李渊,他猜想李渊没那么快回去睡觉。 果然,李渊在蹦床上玩了很久,直到玩累了他才下来,完了之后,他又坐上了王庾特意为自己和长孙氏做的秋千,慢悠悠地晃着。 晃了一会儿,李渊陡然感觉到右边一沉,随后就听见了“嘣”的声响,他立刻跳了下去。 李渊转身看向还在晃悠的秋千,眉毛一挑,不会这么不结实吧? 怀揣着惴惴不安,李渊上前去查看,果然发现了右边的树枝有崩裂的迹象,他心里顿时就发苦,还真被小庾儿给说中了。 不,是这秋千没选好地方悬挂,不是他的错。 一晚上美好的心情就这样被不结实的秋千给毁了,李渊沉着脸回院子。 丁志猛然瞧见李渊往这边来,立刻跳下树,狂奔至原处。 “阿郎,回院子吗?”丁志假装镇定地问道。 李渊颔首,径直往前走。 回到院子后,李渊漫不经心地对丁志说:“我怕那些工匠不细心,做的东西不牢靠,摔了那些孩子,就检查了一遍。 “额,果然就让我发现了纰漏,小庾儿的秋千有问题,你去修一下。” 丁志应下,满腹狐疑地走了。 到了秋千架下,丁志检查了一遍,发现右边悬挂的粗树枝裂开了一条缝。 他重新审视了这棵大树,发现还有一根粗壮的树枝适合悬挂秋千,便着手给秋千移位置。 一边弄一边嘟囔:“明明白日里娘子和小庾儿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出问题了? “对了,刚才阿郎在上面坐了一会儿,该不会是” 丁志瞪圆了双眼,脑海中浮现李渊膀大腰圆的身材,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 弄完之后,丁志特意坐上去试了试,确认很牢固之后,他就准备回去睡觉。 余光瞥见训练场上那些新玩意,又想起李渊玩得很开心的模样,丁志忽然心思一动,抬脚朝着蹦床走去 ------ 第二天,卯时。 今日李世民比往常起得要早一点,卯时就已经到了训练场,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么早训练场上就已经有人了。 “李德謇?” 正在点香的李德謇听到声响回过头去,见是李世民,忙上去打招呼:“二郎,你来了。” 李世民诧异道:“你这么早在这里干什么?” “训练啊。”李德謇很自然地回答了一句。 李世民看向训练场上新添的器械,这就是王庾弄出来的新玩意? 额,看着还挺有趣的。 李世民昨天很晚才回府,听府中侍从说了这件事,后来长孙氏又跟他提起了王庾弄的新玩意,他就放在了心上,准备第二天早上去瞧瞧。 现在看见了,李世民还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就对李德謇说:“你做一遍给我瞧瞧。” 李德謇起这么早就是想多训练训练,争取早日超过苏亶,便爽快地答应了:“好。” 他点上香,迅速冲到起跑线,就开始了障碍训练。 “二郎。” 这时,程知节、秦琼、罗士信、徐世勣、张亮、段志玄六人也来到了训练场。 李世民笑了:“你们也是听到了风声赶来的吧。” 程知节道:“是啊。” 接下来,众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皆看向李德謇。 完成所有的障碍训练,李德謇气喘吁吁地望了一眼香炉,香即将燃尽,他顿时就垂下了头,神情沮丧。 唉,只比昨天好那么一丁点。 “原来是这样。”李世民恍然大悟,对程知节他们提议:“不如,我们比一比?” “好啊。”众人跃跃欲试,齐齐站在起跑线上。 李德謇主动点上一支香,然后大声喊道:“准备” “等等。”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王庾小跑着过来。 王庾跑到李世民身边,摆好架势:“我也参加。” 李世民笑了笑:“好,那就开始吧。” 李德謇一声令下:“开始。” 众人飞速离开起跑线,争先恐后地奔向障碍 第133章 密谋出路 李世民、程知节等不是一般的新兵,他们在军营中打滚好几年了,这些障碍在他们眼中,就是小菜一碟。 所以当他们轻轻松松地完成障碍训练的时候,香只燃了一小段。 李德謇望洋兴叹,看来,自己是最弱的。 抬头一看,李德謇发现训练场上还有一人,是王庾。 他又叹了口气,小庾儿那么厉害,就算比不过李世民他们,肯定也比他强。 直到香燃尽了,王庾才通过所有的障碍,来到终点。 李世民十分讶异:“这是你弄出来的,你居然这么慢?” 王庾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虽然是我弄出来的,但我也是第一次训练啊。” 李世民被噎,又瞥了眼她受伤的位置,没再说话。 王庾拍了一下李德謇的手臂,笑道:“怎么样,看见我是不是又有信心了?” 李德謇确实没想到王庾会这么慢,他以为苏亶那么厉害,王庾应该会更厉害才对,但没想到 “嗯,你等着瞧,我很快就会超过苏亶的。” 王庾笑着鼓励了他一句,就让他去训练了。 其他人各自去练功,李世民却在王庾身边站定,跟着她一起扎马步。 李世民下盘功夫牢不可破,本不需要扎马步,但他就是想借机跟王庾说话:“小庾儿,你还有没有更难一点的训练项目?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太简单了。” 王庾不答反问:“阿耶将那支精兵交给你率领,你有没有想过为这支军队取一个有气势的名字?” 李世民顿了一下,“给军队取名?对,是该取个有气势的名字。” 杨广有一支厉害的军队,叫骁果军,配备了最精良的武器,士兵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 他也想拥有这样一支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敌人闻风丧胆。 李世民想了想,下意识地吐出了三个字:“玄甲军。” 玄甲军? 王庾猛地侧头看向李世民,就是这个名字,原来这个时候玄甲军就已经初具雏形。 “好名字。”王庾由衷地赞道。 李世民眼中的光芒越来越耀眼:“没错,就叫这个名字,稍后我会向阿耶请示。” 王庾突然倾斜身体,靠近李世民,笑嘻嘻地说:“我有一个针对玄甲军的训练计划,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是什么样的训练计划?”李世民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时之间说不清楚,这样吧,等我把详细的计划书写出来再给你看。” 李世民被王庾说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就看到她说的计划书,但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暂时歇了心思。 早膳过后,李世民跟李渊说了取名的事情,李渊听完立刻就同意了。 李世民又道:“阿耶,小庾儿在训练场弄的那些个障碍训练,我和程知节他们训练了一下,觉得很适合新兵训练。 “我想命人照着做一些放到兴国寺,开辟一块地方做训练场。 “还有北大营、南大营也可以弄一块这样的训练场。” 李渊笑了:“我已经命人去做了,做好了就运去军营。” ------ 接下来的日子,李渊父子忙着征兵和训练士兵,晋阳俨然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又过了十几天,杨广派了使者到晋阳传达谕旨。 “陛下诏令,命唐国公即刻征讨叛贼刘武周,若是一个月内不能将刘武周剿灭,就诛灭三族” 王庾心一沉,下意识地抚摸虎口,杨广这是要借机杀掉李渊。 李渊的军队是刚招募的新兵,就算加上原来的老兵,也不过区区数万兵马,而刘武周在东突厥的扶持下,兵马与李渊相当。 若是刘武周引突厥兵相助,李渊没有胜算。 就算勉力抵抗,最后难免两败俱伤,到时候新招募的士兵白白损失,李渊还拿什么举事? 所以,征讨刘武周,不能做。 李渊也是这么想的,他私下对李世民说:“隋历将尽,吾家继膺符命,没有早早地起兵,是因为你们兄弟几个还没有集结。 “我现在立刻派人去河东和长安,催促大郎兄弟和柴绍迅速前来太原集结。 “若是一个月后,陛下对我动手,你们三兄弟必须见机行事,迅速集结,立刻起兵,不能坐以待毙,遭天下人耻笑。” 李世民沉重地应下,接下来的日子,更加努力地密召江湖豪杰、募集士兵。 ----- 信都郡。 林郅悟拿着新改造的弓迈进苏定方的房间:“表兄,看看我新做的咦?表兄你收拾东西干什么?又要去打仗了吗?” 苏定方正在清理房产,听见林郅悟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翻看房契,嘴上对他说:“你也去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就离开这里,以后不回来了。” “哦。” 林郅悟没问为什么,穿越到这里大半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苏定方当家做主。 于是,他立刻跑到自己的房间,将这段时间做出的新型武器,还有他从原主父亲留下来的书中挑选出来的几本有助于他研究的书籍,通通打包好。 另外就是两套换洗衣服,其他的东西就没什么好收拾的了。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苏定方问林郅悟:“你还记得窦建德吗?” “记得。” 林郅悟当然记得窦建德,尤其是窦建德的兄弟刘黑闼,他可是恨死那个大黑炭了。 他长这么大,除了那个大黑炭,还没有人给过他苦头吃。 哼,若是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大黑炭,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 “上个月,窦建德自立为长乐王,设年号为丁丑,如今聚众近十万人。”苏定方神情肃然,缓缓说道:“现在各地又起叛乱,且愈演愈烈,隋朝江山将要不保,我必须为我们两谋一条出路。 “所以,我准备去投靠窦建德。” 当李密再次举起反旗的时候,他就知道各地的豪杰会坐不住,果不其然,很快他就听到了刘武周等人登基称帝的消息。 后来又听到杨义臣病逝的消息,他对东都朝廷就彻底失望了。 林郅悟沉着脸,心里很不舒服,沉默了良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就不能去投靠别的英雄,非得去投靠窦建德吗? “我不想看见那个大黑炭。”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小声,但苏定方还是听见了。 苏定方耐心地跟他解释:“窦建德勇武仁义,无暴虐及民,无淫凶于己,行军有律,宽容御众,所以他所到之处,民众皆心甘情愿地归附他。 “这样的人他朝必定龙行中原,拓疆土千万。” 林郅悟想了想,隋朝后面是唐朝,唐朝的开国皇帝好像叫李渊,对,就是这个名字。 “表兄,我们去投靠李渊吧” 第134章 送见面礼(盟主加更) 李渊? 苏定方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接触过李渊,对李渊不甚了解。 但他知道李渊曾经在地方为官时,终日沉迷酒色,大肆贪污受贿,这样的人怎么能担当大任? 何况,他也没有听到李渊起兵的消息。 于是,苏定方一口拒绝了林郅悟:“李渊这人不值得我们信任,我们还是去投靠窦建德。 “好了,你早点回房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林郅悟无奈地回了房,也想不到好的理由去劝苏定方改主意。 后来转念一想,管他将来谁做皇帝,他一身本事,只要保住自己和苏定方的性命,等到唐朝建立,再投降唐朝就行了。 想到这里,林郅悟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几日后,两人来到了窦建德的军营。 窦建德听到他们来了,顿时高兴地出门迎接。 “苏郡守,终于把你等来了。”窦建德面上喜不自胜,忙招呼着苏定方两人进屋。 刘黑闼突然挡住了林郅悟,笑呵呵地说道:“林大郎,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学会骑马了吗?哦,我记错了,你会骑马,只是身娇肉贵,一骑马就烂屁股。” 说完,刘黑闼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听见这恶魔一般的笑声,林郅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就知道,大黑炭不会放过他。 刚好,他也不想放过大黑炭。 林郅悟眼中划过一丝狠戾,突然往后跳了一大步,同时从腰间香囊掏出一颗球体,猛地扔向了刘黑闼。 刚想去门外解救林郅悟的苏定方看见他的动作,连忙扑倒身边的窦建德,并同时大喊:“快趴下。” 下一刻,一声巨响。 “嘭!” 门口升起了一阵烟雾,刺鼻的气味迅速弥散开来。 窦建德感觉到地面震动了一下,静静地趴了一会儿,他身上突然一轻,抬头去看,苏定方已经朝着门口走去。 “苏郡守,小心。” “现在没事了。” 听苏定方这么说,又见苏定方站在烟雾前平安无事,窦建德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烟雾慢慢地散尽,当苏定方看见门口并无尸体,且门口只炸出一个盆大的洞,外加门槛破了个碗大的缺口时,他不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表弟还知道分寸,没有使用大威力的武器。 即便是这样,苏定方还是头疼,只得对窦建德表达歉意:“大郎鲁莽,还请主上见谅。” 窦建德一听他的称呼,顿时就笑着摆摆手:“诶~不碍事,不碍事。” 林郅悟早就看见刘黑闼敏捷地躲开了,这么近的距离,他也没想真的伤着刘黑闼,毕竟表兄要投靠对方的兄长,他不能一来就杀了窦建德的兄弟,这样的见面礼,恐怕窦建德不会喜欢。 所以,他只是吓唬吓唬刘黑闼罢了。 林郅悟走到门槛前,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用下巴对着刘黑闼,语气狂傲:“大黑炭,我告诉你,以后最好对我客气点,否则” 他指着残破的门槛,哼道:“否则,你的下场会比它还要惨百倍千倍。” 此刻的刘黑闼呆若木鸡,心中无比惊惧,天呐,这小子到底是什么物种,居然这么恐怖,一出手就砸个坑出来。 还好他跑得快,否则就该轮到他残破不堪了。 刘黑闼低头看了眼被烧焦的头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现在他丝毫不怀疑他若是还像从前那样对林郅悟,林郅悟一定会言出必行。 比那门槛惨百倍千倍,那砸出来的坑足够当他的墓穴了。 这小子,一来就给他下马威,果然以前是小看了这小子。 窦建德望着门口的洞久久说不出话来,又回想了一遍刚才看见的画面,踟蹰着开口:“林大郎是又研制出新武器了?” 如今苏定方投奔了他,那林郅悟造的武器就能为他所用了。 窦建德欣喜,上前去扶林郅悟:“林大郎,来,快进屋吃盏茶,这一路奔波辛苦了。” 下人看了看地上的洞和残缺的门槛,面露难色地请示窦建德:“主上,这要如何处置?” 窦建德回头看向他:“先别管它,赶紧去厨房吩咐一声,整一桌丰盛的酒菜端来。” “是,主上。” 刘黑闼默默地看着下人走出来,经过他的时候,下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竟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同情? 他耶耶的。 刘黑闼在心里骂了一句,眼刀子嗖嗖地飞向下人,拳头用力,骨头咔咔地响。 “林大郎,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武器啊?” 听见屋内传来窦建德的声音,刘黑闼连忙往屋内走去,走到门口时,刚抬起脚准备跨越门槛,就瞧见了林郅悟投过来的目光。 刘黑闼顿时就收回了脚,默默地站在门口,当守门神。 看见刘黑闼害怕的模样,林郅悟心中狂笑,哈哈,让你欺负我,现在不敢了吧,看我不整死你。 当然,林郅悟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温文尔雅的神情,他从香囊中掏出一个球,递到窦建德的跟前:“就是这个东西,叫飞鱼弹。” 窦建德下意识地身体往后一缩,不敢去接那颗球,“飞鱼蛋?鱼会生蛋吗?” 鱼生的是卵吧? 门口的刘黑闼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苏定方笑着解释:“不是鸡蛋的蛋,是弹弓的弹。” “弹弓的弹?” 窦建德将名字念了一遍:“飞鱼弹好奇怪的名字,为何取这样一个名字?” 苏定方忍俊不禁,冲林郅悟扬了扬下巴:“大郎,还是你来说吧。” 刘黑闼又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林郅悟不动声色地往门口瞟了一眼,然后自豪地抬起下巴,高声道:“因为这个弹丸一样的东西只能炸飞一条鱼,所以就取名叫飞鱼弹。” 炸飞一条鱼是最初的效果,后来他找到了原材料,又改进了飞鱼弹,威力自然就更强大了。 刘黑闼目光移向门口的洞,两眼发直,这是只能炸飞一条鱼吗? 照他来看,这个飞鱼弹的威力能炸飞一箩筐鱼。 “原来如此,林大郎真是天赋异禀,居然能制出这么厉害的武器,失敬失敬。”窦建德招呼他们吃茶:“来,定方,大郎,先吃盏茶。” 吃了一盏茶后,窦建德又问:“大郎可还有别的新奇武器?” “自然是有的。” 林郅悟脱口而出,见窦建德两眼放光,一副见着猎物的狂喜模样,他又加了一句:“新奇倒是新奇,不过威力嘛,还在精进当中” 第135章 心中有数 洛口。 天空蔚蓝无云,似澄明心境,但翟让此刻的心并不像他表面上展露出来的那样平静。 自从上次石子河一战,瓦岗军大获全胜之后,李密的功勋和威望就达到了顶峰,而相形见绌的他就陷入了两难境地。 瓦岗寨的元老们纷纷劝说他让位给李密,就连他的心腹也觉得,能带领瓦岗寨走向辉煌的是李密,而不是他。 可他一直以来都是瓦岗寨的首领,突然让他把权力交出来,一时之间他难以接受。 但现在,他似乎不退不行了 良久之后,翟让忽然问身旁的军师贾雄:“你觉得我该让位吗?” 贾雄脑海中浮现了李密送他的那些金银珠宝,又猛地摇头,将这些赶出脑海,用理智的思维来思考这件事情。 在心中对比了一番翟让和李密的领导才能后,他缓缓说道:“首领重情重义,瓦岗寨的兄弟们跟着您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然日子安稳了,兄弟们就开始向往更高更远的生活,说句实话,想要满足兄弟们的愿望,只有李密能做到。” 见翟让脸色阴沉得如同雷雨天的乌云,贾雄又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劝道:“您经常对兄弟们说,能吃饱饭穿得暖、有片瓦遮身就已满足,可见您志不在夺取天下,而是喜欢过安逸的生活。 “既如此,您何不就此将瓦岗寨的领导权交给李密?这样李密必会对您心存感激。 “李密有野心有能力,将来一统中原,他绝不敢怠慢于您,毕竟他是您一手扶持的。 “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李密一样也不会少给您,闲云野鹤般的自在生活,不就是您所向往的吗?” 听完贾雄这番话,翟让心底的纠结彻底散去。 三日后,翟让推举李密为盟主,上尊号“魏公”,并在巩县城南郊外设立祭坛,恭请李密即位,改年号为永平元年。 李密登基后,立刻设立行军元帅府,置三司、六卫,同时设立百官名册遥领各部。 授予翟让司徒官衔,封为东郡公。任命单雄信为左武侯大将军,房彦藻为左长史,其余的人各按等级授予官职。 因为远近四方的变民军和青壮百姓纷纷投靠瓦岗,李密又命人紧急修筑了一座方圆四十里的洛口城,设为都城,其后派遣部将攻城略地,继续向西扩张,进逼东都洛阳。 这一日,李密对众臣说:“东都洛阳有守军二十多万,但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一直依赖于东都附近的两大军粮储备基地——洛口仓和回洛仓。 “如今,我们已经占领洛口仓,下一步,只要把回洛仓拿下,就能把东都二十多万军队活活困死。 “这才是攻取东都的上上之策。” 敌之要点即我之要点,接下来的日子,瓦岗军和隋军围绕着回洛仓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王世充两次失去回洛仓,又两次夺了回来。 李密大为恼怒,亲率五万人马再次发动进攻,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再次占领了回洛仓。 并挖掘壕沟,修筑城墙,誓要将隋军活活饿死。 ------ 杨广收到回洛仓沦陷的奏报后,气得破口大骂,将案上的奏折通通摔了出去,瓷器砚台等无一幸免,地面上一片狼藉。 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发泄了一通,杨广随即召集文武大臣进行商议。 杨广欲下令让全国各路部将集结,全力征讨李密。 韦津出言反对:“陛下,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薛举、李轨、萧铣、窦建德相继发动叛乱反隋,河东、河西、陇西、江南等多地沦陷,四方皆有叛乱需要平定,不能将所有兵力集中攻打李密。 “否则,群匪必定趁虚而入,分崩大隋疆土,到时候悔之晚矣。” 杨广却不这么认为,他说:“这些叛乱不过就是穷疯了的暴民在聚众抢劫罢了,成不了气候。 “天下从来都是掌握在那些有智慧有力量的英雄手中,这些泥腿子们不过就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各地留下一些驻军就能镇压住他们。 “但李密不同,他出身贵族,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若不能早日铲除,他日羽翼丰满,东都危矣。” 以杨广对历史的领悟,他认为几百年的中原政治一直都是门阀士族玩的游戏,真正的政治力量和智慧只掌握在少数贵族手中。 就像当年的杨玄感,若不是他及早铲除,恐怕他今日就不能安稳地坐在这里了。 所以,他才执着于先铲除李密这个破落贵族,当然,还有蠢蠢欲动的皇亲国戚——李渊。 不过,他不会再给李渊机会,一定会将李渊的野心扼杀在萌芽状态。 杨广勾唇,眸中浮现志在必得的光芒。 李密,李渊,他们终将会死在他的手中。 裴蕴最擅察言观色,见杨广心意已决,便谄媚附和:“陛下所言甚是,臣以为当务之急就是要确保洛阳的安全,将瓦岗叛军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韦津依然觉得不妥,继续进言:“陛下,洛阳已有守军二十多万,且王世充率领的部队能抵御李密,臣以为,不需要再从地方上调兵遣将。” 裴蕴反唇相讥:“王世充已经多次败给李密,前日还上奏说兵力太少,所以才会让李密屡次攻破城池。 “若是兵力足够雄厚,王世充定能打败李密,收复失城,解除东都危机。” 韦津反驳:“那也不能将所有兵力集中攻打李密。” 杨广听得不耐烦,大声呵斥:“好了,都不要吵了,朕心中有数。” 于是,杨广诏令监门将军庞玉和虎贲郎将霍世举率关中部队增援东都,又命将军王隆率邛地黄蛮,河北大使韦霁、河南大使王辩等人各率所部驰援东都,与率江淮精锐的江都通守王世充共同讨伐李密。 众大臣离去之后,杨广又命人拟定了两份圣旨,派人送往长安和河东。 一切布置妥当,杨广站在铜镜面前,抬手抚了抚鬓角,自信地对着镜子里的人说道:“你放心,这一世我一定能帮你收复河山,消灭那些叛贼。 “你的表兄,他不会再反了,因为,他的儿女在我手中,他蹦跶不起来” 第136章 不摸不碰 晋阳唐国公府。 书房中,王庾坐在李渊特意命人为她打造的小书桌旁,一边写功课一边听李渊和李世民说话。 “长安和河东还没有消息传来,不知大郎他们出发了没有?” 李渊神情很严肃,他停顿了一下,又对李世民说:“陛下给的一月之期将至,我却没有征讨刘武周,恐怕陛下会大怒。” 李世民想了想,说:“不如我们先假意征讨,做做样子,等到兄长他们来了再举事。” 李渊摇了摇头,认为不可取:“这个时候去征讨已然没用,还会消耗我们的兵力,不是上上之策。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将苏威和赵才控制住,不让消息外漏。” 李世民犯了难:“可是苏威有陛下圣旨,我们又没有理由逮捕他们,贸然行动,恐生变故。” 听到“圣旨”两个字,王庾猛地抬头,看向了他们:“阿耶,我有办法。” 两人的目光皆投向王庾,异口同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王庾放下笔,走到李渊面前,问他:“阿耶,我从苏亶身上搜走的那块兵符还在吗?” 李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回答:“我把兵符还给苏亶了。” 还给苏亶了? 王庾挑眉看向李渊,见他目光深沉,但她没有错过一闪即逝的狡黠,她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李渊的话外之音。 于是,王庾偏着头,笑吟吟道:“那我就向阿耶借一个人吧。” ----- 这一日,王庾叫来苏亶,笑眯眯地对他说:“鉴于你最近表现良好,所以我决定象征性地惩罚你一下。额,你就赔我两千两黄金好了。” “什么?”苏亶跳了起来:“两千两黄金?我去哪给你弄两千两黄金?” 自从上次赔了六百两黄金,祖父就减少了他的月例,现在他都穷死了,哪来的黄金。 再说,他也不敢去问祖父要,上次的事他挨了家法,还被禁足。这一次要两千两黄金,祖父还不得把他逐出家门。 不行,不能让祖父知晓。 苏亶苦着脸向王庾求情:“我表现这么好,就不能不赔吗?” 果然上道。 王庾心中暗笑,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沉思了一会儿,说:“额,其实这个数目还是我向阿耶争取来的,阿耶本来说要你赔偿五千两黄金的” 五千两?苏亶觉得呼吸急促,有点透不过气。 “后来我跟阿耶求情,他才同意只让你赔偿两千两黄金。” 两千两黄金,他也赔不起。 “不过,你既然向我求情,我就给你一个面子。这样吧,你为我办一件小小的事情,我就去求阿耶,让他免了赔偿,以后不再追究你摔碎御赐花瓶的事。” 王庾虎着一张脸,又假装很吃亏的样子:“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你要是还不同意,我也没法帮你。” 苏亶神情僵硬,心里有点忐忑,说是小事,但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他还真摸不准王庾对“小”的标准。 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小事?” 王庾眉眼弯弯,流光璀璨,声音纯真无邪:“上次在军营,你祖父拿出了皇帝的圣旨,我当时没看清楚,想再看一遍。 “我从未见过圣旨,所以心里很好奇,想看看。” 苏亶一听,连忙摆手:“不,这个我做不到,我祖父不会给我的。” “不,你能做到,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王庾盯着苏亶,意味深长地冲他眨了眨左眼,眸中全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及信任。 苏亶拒绝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中,因为他想起了那块被他偷偷拿来玩的兵符,虽然中途丢了,但幸好他又找回来了,还趁祖父未发现之前放了回去。 不过,有了那一次丢失兵符的经历,他再也不敢去拿祖父的东西,万一弄丢了,他不仅会被打,还很有可能为家族招来祸端。 但是,他若不答应王庾,万一她不高兴了,一气之下让李渊告知陛下,他难逃一死。 “我” 王庾见他犹豫,趁机加上一条:“你放心,我就看一眼,不摸不碰。” “这” 王庾板下脸:“不答应就算了,我现在就去跟阿耶说。”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苏亶连忙拽住她:“我答应。” ------ 房国公府。 苏亶像往常一样欢快地踏进院门,高喊:“翁翁,我回来了。” 管家从屋里走出来,对苏亶说:“郎君,你怎么回来了?阿郎还在衙内,没有回来。” “哦。”苏亶一副失落的模样,随即冲管家挥手:“你去忙吧,我在园子里逛逛,翁翁回来了,就派人告诉我,我等他一起用晚膳。” “是,郎君。”管家走了。 苏亶晃晃悠悠地走到花园,对身边侍从说:“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打发了侍从,苏亶在花园里走了一圈,然后穿过东南角的月门,去了苏威的书房。 ----- 王庾斜靠着树干,嘴里叼着一根草,偶尔瞄一眼不远处的后门。 这个地方是苏亶挑的,基本上没人经过这里,也不会引起房国公府侍卫的注意。 等了大约两刻钟,后门终于开了一条缝,苏亶鬼鬼祟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到树下,苏亶从怀中掏出圣旨,在王庾面前展开:“这个就是圣旨,你好好看。” 他双手紧紧攥着圣旨两端,生怕被王庾抢了去,因此黄绸被他攥出了深深的折褶。 所幸王庾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只一双眼珠子盯着圣旨看,其他并无动作,苏亶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嘿,苏亶,小庾儿,你们怎么在这儿?” 突然背后有人拍了一下苏亶的肩膀,苏亶吓了一跳,手一松,圣旨就掉在了地上。 然而苏亶并没有意识到手中的东西掉了,他下意识地扭身出拳攻击背后的人。 段志玄一把抓住苏亶的手腕,啧啧道:“看来李德謇夸大其词了,你还是很弱嘛。” “你——”苏亶被噎了一下,突然想起圣旨,连忙挣脱段志玄的手。 转身一看,王庾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圣旨静静地躺在地上,他不由地吁了一口气,赶紧捡起圣旨往怀里塞。 段志玄跳了过来:“你在藏什么宝贝?给我看看吧。” 苏亶连忙侧身背对他,对王庾说:“我已经给你看了,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啊。” “当然,我一向很守信用。” 听见这话,苏亶心中安定,捂着胸口,一溜烟就跑进了后门 第137章 察觉异心 段志玄抬头打量了一番苏亶进去的宅子,这是房国公府,没错啊! 怎么苏亶回自己家还鬼鬼祟祟的? 段志玄很疑惑,又想起王庾让人给他传的话,心里头就更糊涂了。 “小庾儿,你让我来这里找你,是干什么呀?” 王庾抬脚离开树下,轻描淡写地说:“哦,就是阿耶交给我一个任务,然后需要你的配合,现在你已经配合完了,可以走了。” 段志玄眉毛耸动,所以,他的配合就是来这里露个脸? “唉唉~”段志玄追了上去:“你倒是说清楚啊,唐公交给你什么任务了?” 王庾停下脚步,伸出一根手指,冲他晃了晃:“佛曰:不可说。” 顿了一下,又笑着说:“不过,我会为你向阿耶请功的,你就等着领赏吧。” 一听可以领赏,段志玄就高兴了,甭管是什么任务,总之他有赏领就行。 段志玄屁颠屁颠地跟着王庾去了唐国公府,果然李渊给了他赏赐。 等屋内只剩下李渊父子和王庾三人,王庾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黄绸,笑呵呵地递到李渊面前:“阿耶,吾幸不辱命。” 李渊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赞道:“小庾儿果然能干,赏。” 李世民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果然是陛下给苏威的密旨,小庾儿,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王庾将她怎么吓唬苏亶赔偿御赐花瓶,又怎么哄骗苏亶偷出圣旨给她看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李渊恍然大悟:“难怪你说要我准备好赏赐给段志玄,原来你还需要他的配合啊。 “不过,这小子只露了个脸就拿了这么多赏赐,真是便宜他了。” 王庾笑了笑:“阿耶别这么小气嘛,没有他,我也拿不到啊。” 李渊就是随口说一句,不过王庾能将这么好的机会给段志玄,说明他们两关系好,李渊心中自是对段志玄多了一丝好感。 李世民盯着那块黄绸,问李渊:“阿耶准备怎么处置这个东西?” “这东西留着就是证据,干脆烧了,谁也抓不着咱们的把柄。” 王庾说完,就从李渊手中抽出黄绸,扬手一扔,黄绸就落在了火盆中,瞬间燃烧起来。 李渊:“” 李世民:“” 说烧就烧了,父亲还没开口呢,小丫头未免太大胆了。 再看王庾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李世民突然觉得这小丫头还是年纪太小了,无知无畏,对皇权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李渊愣了愣,眼睁睁地看着黄绸被烧成了灰烬,他才说了一句:“烧了也好。” 解决了杨广给苏威的密旨,李渊对李世民说:“接下来,我们要好好谋划一下,如何解决苏威和赵才” ------ 苏威是前朝皇亲,又是洛阳“五贵”之一,对于政治动向相当的敏锐,不过随着年事已高,下决定就不免犹豫心软,顾虑颇多。 就在苏亶将圣旨偷偷放回去的时候,苏威正和赵才以及他认为可堪大用的几个晋阳官员在共同议事。 苏威说:“这些日子,我催促唐国公去征讨刘武周,他却总是以新招募的士兵没有经过训练,冒然去征讨,必定全军覆没为理由推脱。 “我怀疑唐国公有异心,压根儿不想去征讨刘武周。” 赵才附和:“对,李渊那厮根本就没打算听从圣旨去征讨刘武周,他这是抗旨。” 刘世龙犹豫道:“可是,陛下给的一月期限还未到,唐国公也不算是抗旨,说不定过两天他就会出兵去征讨刘武周呢。” 苏威又分析道:“李渊若是没有异心,又怎么会把招募的军队分派给长孙顺德和刘弘基?李世民是他的儿子也就算了,但这两人是什么人?他们可都是逃避兵役的罪犯?早就该斩首的。 “本来上次我放过他们就已经很给李渊面子,岂知他依然不懂避嫌,还将军队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你们说,他这不是有异心是什么?” 刘世龙沉默了。 “所以,我们必须马上逮捕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以防生变。” 听见苏威的这句话,武士彟坐不住了,他脱口而出:“房国公,不可。” 苏威反问:“为何不可?” 武士彟一滞,又急中生智,回答:“长孙顺德和刘弘基都是唐公的座上宾,如果房国公一定要对他们动手,恐怕会激起事变,引发内讧。” 苏威神情一顿,心想如今刘武周和突厥人虎视眈眈,若是这个时候晋阳内乱,刘武周和突厥人必定趁虚而入,到时候太原沦陷,他和赵才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刘武周和突厥人迟迟不对太原发动进攻,也是因为有李渊坐镇太原的缘故。 等一月之期到了,李渊还没有出兵征讨刘武周,他就能拿着圣旨光明正大地处置李渊。 这样一想,苏威看向赵才,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赵才冲他微微点头。 于是,两人暂时按捺下心思。 当晚,武士彟悄悄去了一趟唐国公府,将白天的事告诉了李渊。 第二天,武士彟和几个军官在一起喝酒聊天,一个叫田德平的军官说:“我最近老觉得唐国公府的人很不对劲,这次招募士兵也怪怪的,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武士彟心里一咯噔,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嘬了一口。 有人附和:“对,我也觉得不对劲,莫不是招募来的新兵不是去征讨刘武周的?” 田德平一听,心中的猜疑更深,他将酒杯往食案上一放,起身道:“我去一趟房国公府,请房国公和赵将军仔细调查一下招募的军队。” “等等。” 听见武士彟的声音,田德平低头看向他。 武士彟轻咳一声,缓缓说道:“田兄先不要着急,先听我说。 “征讨刘武周的军队隶属唐国公,房国公和赵将军虽然挂着副留守的头衔,但手中没有实权,有什么能力去调查募兵的内情? “所以,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田德平心想他说的有道理,遂放弃了去房国公府,重新坐下,端起酒杯就跟大家说:“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武士彟长吁一口气,心中稍安,端起酒杯跟随大家一起碰杯。 可这样的事情他劝阻一次两次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若多来几次,别人也会起疑。 他想他应该给李渊提个建议 第138章 失败而归 四月伊始,整个太原郡艳阳高照,近一个月了,还未下过一滴雨。 这样的天气,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最欢喜的,因为可以到处去玩。 譬如寄住在唐国公府的孩子们,每天除了上课做功课之外,其他时间就在王庾开辟出来的游乐场玩。 李靖从两儿子的房间里走出来,看了看天色,回到屋里问张出尘:“大郎和二郎他们人呢?怎么没在房间里做功课?” 张出尘正在缝衣服,头也没抬,回答他:“肯定又去了游乐场玩。” 游乐场? 李靖只听儿子们描述过,没有亲眼见过,这会儿听张出尘提起,他就想去看看了。 “我去训练场看看。” 张出尘闻言抬头,却看见李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她扯了扯嘴角,继续缝衣服。 ------ 王庾绕着训练场跑了十圈,然后停在滑梯面前,对小郎君们说道:“我最近命工匠又做了两个新玩意,过两天就运到这里来。” 李德奖立刻问道:“是什么样的新玩意啊?” 小郎君们纷纷说道:“小庾儿,你先跟我们说说吧?” “是啊,小庾儿,你现在就跟我们说说吧。” 王庾冲他们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小郎君们被吊足了胃口,抓心挠肝地就想现在知道,但看王庾那副坚定不说的模样,又没有办法,只能期待着时间快点过去。 “阿耶?” 一个小郎君望着入口方向叫道。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自己的父亲也来了。 于是,小郎君们纷纷从游乐场中走出来,去迎接自己的父亲。 正在荡秋千的三位小娘子也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忙停下秋千去迎接。 “阿耶。” “阿耶。” 各自行礼后,那些父亲们看向训练场,不由惊奇:“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游乐场啊,看起来很新奇。” 小郎君们纷纷说:“可好玩了,我们玩得可开心了。” 其中一位父亲板下脸:“玩物丧志可不行,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他的儿子抬起下巴,骄傲地说:“甲等,先生很满意我的功课。” 其他几位父亲也相继询问自己儿子的功课,无一例外地得到了功课很好的答案。 李渊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我只允许他们做完功课之后才能来这里玩一会儿,不会玩物丧志。 “若是诸位不放心他们的功课,还可以去询问授课先生。” 父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李渊既然这样说,就说明孩子们的功课是真的很好。 那么,他们就不能以玩物丧志的理由把孩子们带走。 有个小郎君问自己的父亲:“阿耶,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那位父亲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你祖母这几日身体不太好,我接你回去瞧瞧你祖母。” 李渊关切问道:“令堂身体不太好?是生病了吗?严不严重?我府中大夫医术不错,不如我命他去府上给令堂瞧瞧吧。” 那位父亲急忙摆手:“不用,不用麻烦唐公了,我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不严重。” 岂知小郎君顺着他的话说:“既然不严重,那我就不回府了,我要在这里好好读书,不然落下功课,我很难追上其他同窗的。” 那位父亲:“” 怎么从前不见儿子这么用功? “咳咳。”他忍不住又咳了两声,面上有点尴尬,“其实,是你祖母想你了,要我接你回去住两天。” 小郎君蹙着眉头,义正辞严道:“祖母曾对我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我上次请假回去,祖母还告诫我要勤奋好学,学堂若是没有放假,就不用回家。 “今天学堂没有放假,我不回去,相信祖母知道了一定会表扬我的。” 那位父亲:“” 其他父亲不忍直视,纷纷询问自己的孩子:“我现在接你回去,过几天再来上课,好不好呀?” 孩子们:“不好,我要读书,我不回去。” 游乐场的东西,他们还没玩够呢,万一小庾儿说的新玩意明天就弄好了,他们岂不是不能第一时间玩? 不好,不能回去。 父亲们:“” 学堂没有放假,孩子们又不愿回去,他们若是强硬接走孩子们,怕是要引起李渊的怀疑。 若是李渊一怒之下,先对他们动手,那就得不偿失了。 父亲们心里发苦,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欣慰的模样,笑着称赞孩子们:“有长进,知道发奋读书是好事,那就在这里好好读书吧。” 接着,大人们慈祥地关爱了孩子们几句,然后对李渊提出告辞。 李渊吩咐管家送上礼品,说是代孩子们孝敬家中老人。 父亲们纷纷推辞。 李渊笑容满面地对他们说:“这是孩子们的一点心意,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带回去吧。” 然后不容拒绝地命令侍卫带着礼品,护送他们回府。 众人无奈,只得笑着应下。 等回到府中,众人立刻派人送信去房国公府,信上无一例外,只有四个字。 李渊站在训练场上,目送那些官员豪绅离去。 当看不到他们的背影时,李渊突然就瞧见了站在树丛后面的李靖。 “药师,你怎么在这儿?” 李靖深吸一口气,从树丛后面走出来,给李渊见礼:“唐公。” 李德奖从李渊身后跳了出来,“阿耶,你也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说完之后觉得不对,“啊,我们已经没有家了,马邑回不去了。” 李渊见他嘴上说着没有家了,但脸上毫无难过之色,不禁失笑:“唐国公府就是你们的家,不用回马邑。”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李德奖咧开嘴傻笑。 李靖暗自瞪了他一眼,真想打他一顿,不过李渊还在这里,他不好动手,就对李德奖说:“你去玩吧,我要回院子养伤了。” “好。”李德奖“嗖”的一声就跑了。 李渊看向李靖的左手,他的左手用纱布包着吊在脖子上,还没复原。 “药师伤还未完全康复,是应该多休息,我派人送你回院子吧。” 李靖连忙拒绝:“不用了,多谢唐公好意,我知道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行吧,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打发下人跟我说。” “好,多谢唐公。” 李靖客气地应下,转身离开。 背对着众人,他嘴角噙着的笑猝然消失,李渊果然有异心。 不行,这件事他不能坐视不理 第139章 两面三刀(盟主加更) 李靖走后,李渊往游乐场张望,四处寻找王庾的身影。 谁知王庾突然从他身后跳了出来,笑嘻嘻地问:“阿耶是在找我吗?” 李渊被她吓了一跳,抬手刮了一下她直挺的鼻梁,笑骂道:“小淘气。” 骂完又去牵她的小手:“走,我带你去醉香楼吃烤鸭。” 王庾紧随他的脚步,却摇着头说:“我不想出府,我想吃桑中姐姐做的油炸??子。” 有时间去酒楼吃烤鸭,还不如在府中好好谋划一下,没见苏威已经出招了吗? 李渊脚步一顿,“油炸??子啊,呃,我也想吃了。好,那我们就去书房。” “把二兄也叫上。” 于是,李渊派人去给李世民和长孙氏传话。 半个时辰后,李渊父子和王庾围坐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吃油炸??子,还有一桌子的点心,三人大快朵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王庾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慨道:“这顿下午茶吃得舒服,应该每天来一顿。” 李世民瞟了眼她的肚子,幽幽道:“你吃这么撑,晚上还吃得下吗?” “当然吃得下,我正在长身体,这点东西算什么,过个把时辰就消化了。”王庾起身,叫仆人来收拾桌子。 仆人迅速将杯盘狼藉的桌面收拾干净,退出书房。 房中只剩下三人。 李渊忍不住问道:“小庾儿你当初请求我给你多找些同窗陪读,是不是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 若王庾早料到了今天这种情况,那岂不是未卜先知? 这段时间,她挖空心思建什么游乐场,制各种各样的孔明锁等新奇玩具送给那些孩子们,又每日和他们厮混在一起,让那些孩子们对她乃至对唐国公府产生不舍的情感,就是为了把他们留在府中吧? 有了这些孩子在府中,他们的父亲行事就会有所顾虑,就算是苏威叫他们做些什么,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难听点,这些孩子就是他握在手中的人质。 若是这样,那王庾早就看出了他的野心,只是假装不知道,然后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协助他。 这样一想,他突然就明白了王庾为什么拼死上战场去抢夺程知节和徐世勣,还有哄骗秦琼来太原,她是为了给他招揽猛将。 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收她为义女,还未在她面前表露要起兵的心迹。 李渊心中一沉,他的野心有这么明显吗?连一个小孩子都看得出来? 谁知王庾一脸茫然:“阿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李渊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想从中看出一丝丝的伪装,却发现这小丫头神情十分自然,就是一副听不明白的懵懂模样。 李世民听得糊涂,也问李渊:“阿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渊长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缓缓说道:“中午的时候,我收到消息,苏威宴请了一些官员士绅。 “然后那些官员士绅出了房国公府就来了我府中,说是来看看孩子们,到了训练场,他们又想着法子接孩子们回去。 “你们说,这些人想干什么?” 李世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王庾了然道:“哦,一定是房国公煽动了他们来对付阿耶,所以他们想把孩子们接回去再行动,这样就没了后顾之忧。” 李渊睨着她:“所以,你早就料到了今天?” “不,这是巧合。”王庾正色道:“我当时是真的觉得一个人读书很无聊,嫂嫂又不让我出府,所以我才请求阿耶帮我多找几个小伙伴的。” 她的表情很坦诚,似乎她说的话就是真相。 李渊思虑良久,觉得她虽然聪明,但还不可能小小年纪就能洞察人心。 心中稍安,李渊就对他们说:“看来,我们必须尽快商量出一个对策。” 王庾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屋中踱步消食,听见李渊的话,就说:“阿耶何必顾虑那么多,直接把苏威和赵才抓起来不就行了嘛。” 李渊想了想,为今之计,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 李世民扫了一眼王庾的肚子,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刚才吃得不多,应该站会儿就能消食。 于是,李世民站在李渊左手边,对李渊说:“阿耶,小庾儿说得对,只是苏威和赵才身边有亲卫,还有骁果军,拿下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不能让他们找到帮手,否则会更难对付。” 李渊也知道要想控制住苏威和赵才很难,必须一击即中,而且事后还得找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处置他们,否则就会惹来麻烦。 王庾绕着屋子转了几圈,经过李世民身边时,她突然停下,对二人说:“为什么不招降苏威和赵才?这样的话就不用动用武力了,还能招募更多的兵力。 “甚至还能给朝廷放些假消息,给我们和大兄阿姐他们争取时间。” 李渊叹道:“唉,你不懂,他们对隋室忠心耿耿,曾经为了劝诫皇帝,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这样的人,拉拢他们到我的阵营几乎是不可能。” 王庾又道:“阿耶不试试又怎会知道不行?” “不行,万一不成功,恐怕会引火烧身,功亏一篑,这个险我不能冒。”李渊摇头,坚决不冒险。 王庾只好作罢。 三人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于是李渊说:“明日我召集裴寂刘文静等人来一起商议吧,你们先回去。” ------ 当苏威看了那些官员士绅送来的信后,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那些信不长,内容只有四个字:无能为力。 他们就像是商量好一样,每个人的信都是这四个字。 苏威气得扬手一挥,所有信件都被扫下了书案。 白色的信纸就如同冬日雪花,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飞了一会儿,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 “去,查查他们下午都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不用去查了。”赵才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信纸,当看见上面的字时,双眼一眯,神情变得狠厉。 赵才毫不犹豫地踩过那些信纸,在苏威下手的位置上坐下,语气愤怒:“我们中午宴请他们,他们答应得很痛快。 “可前脚刚踏出这里,后脚就去了唐国公府,在里面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各个笑容满面,仆人手中提着礼品,还有唐国公府的侍卫护送回府。 “我看啊,他们就是奸诈阴险的小人,拿了我们的礼还收受李渊那厮的礼,分明就是两面三刀,想两头通吃。” 苏威的脸又黑了几分。 心腹却好像嫌他不够生气,又火上浇油地问了一句:“他们该不会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了李渊吧?” 第140章 心思各异 心腹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击在苏威和赵才的心上,心跳骤然停止。 惊骇过后,赵才一拳锤在案上,目露凶光:“李渊这厮肯定是想发动叛乱。 “不行,我们必须重新制定计划,且速度要快,一定要赶在李渊动手之前杀了他,否则我们就会受制于他。” 苏威面色凝重,深以为然。 当天夜晚,苏威悄悄召集信得过的心腹官员和门客幕僚紧急商讨杀李渊的计划。 除了苏威和赵才想要对付李渊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想着对付李渊,且就藏在唐国公府,这个人就是——李靖。 自从目睹了游乐场那一幕之后,李靖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加之这些日子在唐国公府养伤见到的,听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李渊拒不征讨刘武周就是在保存实力,等待最佳时机发动叛乱。 “不行,我要去一趟东都,我要亲自向陛下告发李渊。” “什么?” 正准备上床睡觉的张出尘听见这话骇了一跳,被子从手中滑落,她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往外探头看了看,发现外面没人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赶紧关上房门,来到李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你的猜测,你并没有证据证明唐国公想发动叛乱。 “就算你向陛下告发也治不了唐国公的罪,何况” 李靖截断了她的话:“若是等我收集好证据再去东都就来不及了,身为臣子,发现有人心怀不轨向陛下揭发是我的本分。 “我不能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逆贼背叛朝廷,背叛陛下。” 张出尘一噎,突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此时李靖的神情就如同她初见李靖时的神情一样,正直,忠君事主,大义凛然。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钟情于他,后来还从杨府偷跑出来跟着他四处奔波,落脚于马邑。 “如今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讨伐各地叛乱已经是焦头烂额,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太原失陷。 “我必须尽我的绵薄之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挽救国家,挽救苍生于水火之间。” 听完李靖的话,张出尘有些无力,她深深地叹道:“隋室江山飘摇已成事实,既然你不忍心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何不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呢?” 更有意义的事? 难道他报效朝廷不是更有意义的事吗? 李靖皱眉望向张出尘,示意她说下去。 张出尘继续说道:“唐国公文韬武略,仁心厚德,对待太原百姓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如若唐国公真的有心起义,拯救苍生,郎君为何不追随唐国公?” 李靖一滞,随后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你懂什么?李渊不过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才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能拯救苍生?” 他重重地甩了右边袖子:“哼,他还不配我追随。” “可是当初你深陷马邑,是唐国公派李二郎和小庾儿救了你。”张出尘冷不丁提醒他。 李靖甩袖子的手一顿,随即将手背在身后,冷哼:“家国大义面前,个人恩情不值一提。” 见他神情冷然坚定,张出尘知道自己劝不了,心中暗叹一口气,嫁鸡随鸡,她只能支持他的决定。 如此想定,张出尘放缓了语气:“你伤势未愈,恐怕不能长途奔袭,你打算怎么办?” 李靖低头看了一眼左手,不在意道:“我已恢复得差不多,手上这点伤没什么大碍,我还有一只手。”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若是冒然向李渊提出告辞,他必定会生疑,恐怕我们走不出太原。 “这样,你明日找个理由带大郎和二郎先行出城,我稍晚出府再与你们汇合。 “然后我们直奔洛阳,去面见陛下。” “行。”张出尘拿了外衫披上,“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等等。” 李靖叫住她,想到下午训练场发生的事情,他觉得明日行动恐怕会引起李渊的怀疑,便说:“还是后天再出城吧。” “行,那先睡觉。” ----- 第二天,李渊召集了裴寂、刘文静等心腹谋臣商议解决苏威和赵才的计划。 裴寂一掌拍在桌子上,叫道:“我看我们就带兵冲进房国公府直接抓人就对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李渊皱着的眉头更紧了:“不行,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充分的证据,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抓人,万一失败,我们还会被舆论攻讦。” 李世民跟着说道:“我们必须保证一击即中,接下来的局面才好控制。” “那到底要怎么做?”裴寂有点泄气,李渊叫他来想办法,可是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想到的都被李渊否决了。 王庾冷不丁地开口:“不如我们设宴款待他们,然后埋伏重兵,等他们来赴宴就一举拿下他们。” “鸿门宴?”刘文静露出笑来:“好主意,还是我们小庾儿聪明。” 王庾浅浅地笑,不骄矜不张扬。 “设宴啊。”李渊捋了一下胡须,认真地思考这个建议,“那得想个好点的理由” ----- 局势越发紧张,隐藏在平静下的暴风雨蓄势待发,只等雷电汇聚,暴风雨就会席卷晋阳城。 这一日,依然艳阳高照,初夏的天气已经有点燥热了。 李渊和众官员商议事情的时候,一个下属官员提议道:“唐公,太原多日不雨,农田已有干涸的迹象,下官提议,请唐公前往晋祠主持祈雨,以安民心。” 李渊愣了一下。 紧跟着又有几名官员附和,请求李渊主持祈雨。 李渊看向一直沉默的苏威,问道:“房国公意下如何?” 苏威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地说:“太原郡多日不雨,想是老天知晓各地叛贼作乱,所以惩罚世人。 “唐国公一向宽仁厚德,待百姓如亲子,若是唐国公主持祈雨,想必老天一定会垂怜太原百姓,天降甘霖。” 李渊额角跳了跳,若是他主持祈雨,老天却不下雨,他们岂不是要说他的宽仁厚德都是假装的,老天发怒才没有下雨? 苏威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唐国公主持祈雨之后,老天仍然不降雨,那也是太原百姓命中该有此劫,不怨唐国公。” 众官员纷纷附和,表示无论老天下不下雨,百姓们都将感激唐国公,绝不会怨怪唐国公。 众口一致,李渊不好推脱,只得答应。 又有官员说道:“两日后就是个吉日,不如就安排两日后祈雨吧。” “行。”李渊很爽快地答应了。 苏威和赵才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坏笑 第141章 是去哪里 庭院深深,帘幕万重。 张出尘在门帘外站定,深吸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挂着亲昵的笑容踏进了长孙氏的房间。 “长孙娘子。” 张出尘与长孙氏打过招呼,发现王庾也在,便冲她笑了笑:“小庾儿也在啊,怎么没去上课?” 李德謇从张出尘身后跳了出来,替王庾回答:“定是小庾儿又提前完成了功课,所以偷懒不去上课。” “嘿嘿。”王庾咧开嘴,露出新长出的门牙,扬手一指:“还是你聪明。” 李德謇顿时就笑开了花。 张出尘一巴掌拍李德謇脑袋上,呵斥:“没有规矩,还不快向长孙娘子问安。” 李德謇撇了撇嘴,很是恼怒,不过在见到长孙氏那张亲和美丽的脸庞时,瞬间转怒为喜,乖巧地喊道:“长孙娘子安。” 李德奖跟着上前,先对着李德謇嗤笑了一声,然后规规矩矩地跟长孙氏见礼:“长孙娘子安。” 李德謇扭头狠瞪了李德奖一眼,又迅速转头笑嘻嘻地望着长孙氏。 长孙氏和蔼可亲地冲他们点点头:“不用多礼,都坐下说话吧。” 李德謇两兄弟自发地在王庾身边坐下,伸手摸向王庾面前的果盘子。 张出尘无奈地扫了他们一眼,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对长孙氏说道:“长孙娘子,我今天来是跟你辞行的,我要离开晋阳几天。” 王庾与李德謇抢果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张出尘。 李德謇迅速从她手下抢过果子,丢进嘴里:“唔真好吃。” 长孙氏诧异道:“张娘子是有事要去办吗?是去哪里呢?” “是这样的。”张出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娓娓道来:“大郎二郎有个姨婆在武安,昨日药师收到武安来的信,说是姨婆身体很不好,恐怕时日不多了。 “药师和我商量,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去武安看看,尽尽孝心。” 她昨晚和李靖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以探亲为由比较好,这样一家人可以一起出城,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最重要的是,武安还没有落到刘武周手里,李渊就不会以武安危险而拒绝李靖。 “这样啊,那是应该去看看。” 长孙氏吩咐桑中:“去库房挑些好的药材和补品给张娘子带去武安。” 张出尘连忙说道:“不用了,药师已经买了这些,就不劳烦长孙娘子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张娘子不要推辞。”长孙氏说完冲桑中使了一个眼色,桑中立刻就往外走。 张出尘推脱不掉,只好应下,不过再面对长孙氏的时候,心里十分愧疚不安,右手忍不住抚摸拂尘柄顶部的珠子。 王庾注意到了张出尘的右手,见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珠子,动作烦躁不安。 趁着长孙氏询问张出尘什么时候出发的时候,王庾小声地问李德謇兄弟:“你们那位姨婆对你们好吗?” 李德奖嘴里嚼着果子,含糊道:“姨婆?我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有个姨婆。” 虽然李德奖说得不是很清楚,但王庾还是听明白了,她诧异地问道:“你们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个姨婆?” 李德謇拍了拍手指上的糕点屑,毫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家亲戚不多,现在多个姨婆不是很好吗?可以收见面礼,嘿嘿!” 李德奖猛点头:“是的,我这么乖巧,姨婆的见面礼肯定很丰厚。” 王庾:“” 姨婆都快要死了,这两兄弟居然还惦记着见面礼? 王庾竖起耳朵听那边的谈话。 “晋阳到武安路程不短,我派府中侍卫护送你们去,再给你们安排一辆马车。等你们事情处理完了,再让侍卫护送你们回晋阳。” 张出尘连忙放下杯盏,“不用,我们已经雇了车,也雇了车夫,晋阳到武安途中没有盗匪,很安全。 “何况我们都有功夫在身,长孙娘子不必担心,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王庾扫了一眼张出尘放下的杯盏,因为张出尘稍显激动,杯盏中的茶水撒了一些出来,星星点点地躺在红木高几上,映衬得红木更加光亮。 长孙氏似乎没有注意到张出尘的反常,温声说道:“既如此,那张娘子一路上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打发人来唐国公府报信,我会派人赶过去帮你的。” 张出尘一下子就被哽住,似乎喉咙里被石头堵住,难受得紧,只得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这个时候,一个下人在门外禀道:“娘子,李郡丞叫小的来告诉张娘子,准备出发了。” 张出尘连忙站起来,收拾好心情,笑着对长孙氏说:“长孙娘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长孙氏跟着起身。 “不不,长孙娘子请留步。”张出尘心中愧疚,实在没脸再让长孙氏送她。 王庾迅速拿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嫂嫂,我去送送张娘子吧。” “行,那你替我送送张娘子和两位小郎君。” 长孙氏说完随着张出尘走出房门,在廊下站定,“那我就只送到这里了,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煮茶论诗。” 张出尘迟疑了一下,随即笑着答应:“好。” 王庾和李德奖走在最后,她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递给李德奖:“我还没有去过武安,你到了那里给我多买些好玩的东西,带回来给我。 “这是给你买东西的钱,收好了。” 李德奖一听到“钱”字,就两眼放光,再打开香囊往里一看,金灿灿的,全是金豆子,两眼就捋直了。 “二郎快点,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李德謇喊道。 李德奖迅速拉了一下系带,收紧香囊,一把塞进怀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并同时喊道:“来了。” 王庾失笑,跟了上去。 到了大门口,王庾看见李靖站立在门外,笔挺的身体一动不动,就如同门口的大石狮子,庄严肃穆。 他左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垂立在身侧,看起来似乎已经痊愈。 “李伯伯。” 李靖听见声音回眸看过来,在看见王庾的那一刹那,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笑着说:“是小庾儿啊,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李德謇撇了撇嘴:“她这么聪明,哪需要天天呆在学堂里?还不是想逃课就逃课。” 李德奖严肃地纠正兄长:“错,这不是逃课,她是经过先生批准的,所以应该叫休假。” 李德謇:“” “好了,我们该走了。”张出尘推了两兄弟一下,笑着对王庾说:“小庾儿快回去吧,我们走了。” “好。” 王庾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上车,又目送马车驶离,马车背面的方形印记跃入她的眼中。 这个印记,她见过,是一家车马行的标记。 没想到李靖还挺有钱的,租得起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在王庾的视野中,她才转身进了府门,本想去长孙氏的院子,但转念一想,脚步就拐了个弯 第142章 紧急的事 春花见王庾走的方向不是去往后院,狐疑地问道:“小庾儿,我们去哪儿?” “去找管家。” 李渊和李世民不在府中,她只好去找管家问问了。 正在院子里吩咐仆人去采办的管家看见王庾,面露惊讶,这个小祖宗怎么到这里来了? 满腹疑惑的管家连忙迎上前,笑吟吟道:“小庾儿,你是来找阿郎的?阿郎” “我来找你的。”王庾截断他的话。 管家笑容一滞,又见王庾面无表情,心里有点打鼓,这个小祖宗莫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正思考着要怎么应付,王庾已经开了口:“阿耶知道李靖一家今天去武安的事吗?” 原来是为了李靖的事啊! 管家大松一口气,笑着回道:“阿郎知道,李郡丞一早就去向阿郎辞行,阿郎还吩咐我到库房挑了一些上等药材给李靖。 “阿郎还说让府中侍卫护送他们去武安,但是李郡丞婉拒了。” 夫妻两挺同心的。 “我知道了。” 王庾转身就带着春花走了。 管家怔在原地,被王庾这一出弄得满头雾水。 春花也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王庾:“小庾儿,你就是来找管家问这个啊?李郡丞要走,阿郎肯定知道啊,要不然他们怎么能出府门?” 出府可是要出府令牌的,阿郎若是没有吩咐下去,他们怎么能出府门呢? 王庾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又去了客院。 “小庾儿,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这是李靖客居的房间,春花四处瞄了瞄,朴素简洁,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看她的房间呢。 她把小庾儿和娘子赏赐的好东西全都摆在房中,富丽堂皇,特别好看,就连娘子的大丫环淇水也羡慕不已。 王庾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越看心就越不安,李靖分明就没打算再回来。 她抬脚就往外面走。 春花正回想自己漂亮的房间,一个身影从眼前晃过,她猛然惊醒,赶忙追了上去:“小庾儿,你等等我。” 王庾来到车马房,指着一个车夫就说:“你,驾马车随我出府。” 车夫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去搬马凳。 不远处的管事看见了,急急忙忙跑过来,顾不得额上的汗,挡在马车面前,腆着脸说:“小庾儿,你要坐马车出府啊?这需要娘子的令牌。”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有阿郎的令牌也可以。” 春花下意识地去摸腰间小包,好像没有出府令牌。 王庾面无表情:“我现在就要出去。” 管事顿时就听出来了,义正辞严道:“若是没有出府令牌,请恕小的不能给您马车,让您出府。 “这是规矩。” 王庾神色阴翳,右手摸上腰间,空荡荡的,没有趁手武器。 车夫手中提着马凳站在马车旁,有点不知所措。 春花突然喝道:“没眼色的东西,我们小庾儿深得阿郎和娘子宠爱,她出府难道也需要令牌吗?” “要。”管事尽忠职守,寸步不让。 春花:“” 手好痒,春花握了握拳,心里开始估量从未学过功夫的自己能不能一拳将管事击倒。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男声:“马准备好了吗?” 管事瞬间露出笑脸,迎上去:“准备好了,您稍等片刻。” 说完,管事立刻吩咐仆人去把马儿牵出来。 王庾看过去,是王康达,身边还跟着两个侍卫。 看其神色,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办,牵了马就往门口走。 马房过去就是侧门。 王庾低声吩咐春花:“去跟娘子说一声,我有紧急的事出去一趟,让她不必担心。” 话音未落,她已经朝着侧门跑过去。 管事一看不对劲,连忙喊道:“小庾儿,你不能出府。” “王康达。” 刚准备策马离开的王康达听见有人叫他,忙拉住缰绳,回头看去。 “小庾儿?” 管事脚步慢了下来,兴许王庾只是想和王康达说两句话,他等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王庾。 “小庾儿找我有事?”王康达疑惑地问。 王庾站定在他的马旁,对他说:“阿耶有几句话要我跟你说。” 管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想着王庾频繁出现在李渊的书房,王康达对她的话毫不怀疑,凛然问道:“阿郎有何吩咐?” “这是机密,只能你一个人知晓。”王庾伸出手:“你拉我上去,我告诉你。” 王康达毫不犹豫地就伸出手,抓住王庾的小手一拉,就让她坐在了自己身前。 他似乎没有想到既然只能他一个人听,为何不下马,让王庾小点声告诉他,而非要王庾上马告诉他? 王康达没有想到,管事却想到了,脸色猝然大变,抬脚就朝着王康达的马走去。 可就在他刚抬起脚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灵动的“驾”,王康达的马疾驰而去。 管事气得跳脚,大吼:“快去禀报娘子。” 王康达猝不及防被抢了缰绳,懵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赶忙抓住缰绳,想勒停马儿。 谁知这马儿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 王康达低头看了一眼还紧紧抓住缰绳的小手,只得跟王庾说:“小庾儿,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去办,你想溜出府玩,现在出了府,你可以下去了。” 谁知王庾没停下,反而问他:“重要的事?有多重要?能不能延缓一刻钟?” 王康达神情一滞,延缓一刻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一想,王康达就松了缰绳。 王庾紧紧地抓着缰绳,一路狂奔,在前面的路口猛然向左转。 街道上的行人看见如此凶悍的跑马架势,纷纷躲避。 没过多久,马儿就停在了一座宅子面前,王康达抬头望去,门口高高悬挂的青色幌子,上面绣着三个字:车马行。 小庾儿来这里干什么? 正疑惑着,王庾已经顺着马腹滑了下去,“好了,你去办你的事吧。” 眨眼间,王庾已经进了车马行。 此时,跟着王康达一起办事的两名侍卫终于赶上了王康达,勒停马儿,气喘吁吁地说:“王郎将,你骑那么快干什么?让我们一通好追。” 王康达神色闪烁了一下,这才恍然发现王庾的骑术很厉害,一路狂奔至此,并未撞到任何行人街摊,也并未引起任何骚乱。 “王郎将,我们快走吧。”侍卫催促道。 王康达再次看向车马行的大门,小庾儿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身边没有带侍从,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他若是就此离开,万一小庾儿出了事,唐公一定会重罚他的。 王康达立刻下马,朝着大门走去 第143章 秘密告发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其中一人说:“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侍卫下了马,跟着跑进了车马行。 一进去就看见王康达站在王庾身边,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此时正在对他们说:“那位大郎确实是在我们这里雇了一辆马车,一大早我就打发车夫去唐国公府了。 “两位来这里,是车夫和马车出了什么问题吗?” 王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他们真的是去武安吗?”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大汉的心突然就提了起来,看这架势,那位雇车的大郎该不会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吧? “没什么不妥,打扰了。” 王庾转身离开。 王康达立即跟上,见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出了车马行,突然一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小郎君,请留步。” 王庾停下脚步,回眸去看,是一个车夫打扮的人,应该也是这间车马行的车夫。 车夫在王庾面前站定,双手交握,十指扣在手背上,隐隐发白。 他似乎很犹豫,嘴巴一张一翕,站了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王康达有点不耐烦:“有事吗?” 车夫觑了王康达一眼,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我知道一个秘密,是有关于你们刚才问的那位大郎” 说到这里,他住了嘴,眼睛瞟向王康达腰间的佩囊。 王康达经常在外行走,一眼就明白了车夫的意思,可是他刚刚才拿了一贯钱给那车马行的主事,现在又要他出钱? 他有点不乐意。 “给他。”王庾冲王康达扬了扬眉毛,示意他给钱。 王康达吸了一口气,终于从佩囊中取出几个铜钱递给车夫。 车夫顿时喜笑颜开,说话流利如盘走珠:“我跟负责给那位大郎赶车的车夫是表亲,昨晚,表亲跟我说,那位大郎并不是要去武安,而是要去洛阳。 “还说等到了洛阳,会给我那表亲一两金子” 后面的话,王庾已经没兴趣听了,她快步走到王康达的马旁,轻轻地抚摸了两下马脖子,温柔对马说:“蹲下。” 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乖巧地蹲了下来。 王庾一跃而上,坐在了马背上。 旁边的侍卫看得是目瞪口呆。 王康达惊奇之余,连忙上前拉住了缰绳,“这是我的马,小庾儿你下来,你该回府了。” 他刚听了一嘴子,知道李靖今天不是去武安,而是去洛阳。 但李靖去哪里跟他没关系,他只知道唐公让他做的事情,他还没有做呢。 王庾没有下马,而是问他:“你要去做的事情,一个人可以完成吗?” 王康达想了想,老实回答:“也可以。” “那你上马。” 王庾又扭身对那两名侍卫说:“你们两个,一人去办事,一人去找唐公,跟他说我遇到了危险,让他派人来接应我。 “我会一路给你们留下记号的。” 王康达和两名侍卫听得糊涂,一时怔住没反应。 “你还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王庾不耐烦地对王康达说。 王康达连忙翻身上马,刚上马,还没坐稳,马儿就已经疾驰了出去。 他急忙抓住王庾的肩膀,又回头冲侍卫喊道:“快去办事,快去报信。” 王庾驱使马儿往南城门狂奔而去,到了南城门,她问守城士兵:“今天有没有一个高高大大有胡须、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乘马车出城? “对了,还有一位车夫。” 士兵认真回想了一遍,说:“有,不过已经出城一个多时辰了。” 话音刚落,两人一马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飞驰出了城门。 士兵茫然问同伴:“刚才那位小郎君是唐国公的义女吧?” “对。”同伴点点头,他驻守在城门,见过唐国公的义女很多次。 她总是做小郎君打扮,不是和李二郎同乘一骑,就是和唐国公同乘一骑。 ------ 府衙中,李渊正在和各官员商议祈雨的事,丁志走进来,附在李渊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李渊听完心头骇跳,但面上波澜不惊,继续听官员说着具体事宜。 一刻钟后,官员讲述完毕。 李渊微微颔首:“很好,就这样安排吧,祈雨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府。”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李世民跟了上去。 出了府衙,李世民低声问李渊:“阿耶,是不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回去再说。”李渊翻身上马,扬鞭一挥:“驾。” 在李渊一行人离开府衙后不久,被王庾打发来报信的侍卫驱马停在府衙门前。 他上前询问:“唐公在里面吗?” 衙役回道:“唐国公刚离开,好像是回唐国公府了。” 侍卫无奈,又上马赶往唐国公府。 ------ 李渊正襟危坐,看着下面的刘世龙,心中感慨万千。 刘世龙是晋阳乡长,是地头蛇,与武士彟同为本地乡绅,为了摆脱商人的地位,谋得一官半职,就想方设法地结交权贵。 终于通过裴寂认识了李渊,就千方百计地请李渊喝酒。 李渊正好想得到晋阳本地人的支持,就在他们宴请他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想干大事的想法,刘世龙和武士彟思量过后,就全力支持李渊。 也正因为他们费尽心思结交权贵,暗中支持李渊的同时,他们与苏威和赵才也很有交情。 “唐公,苏威和赵才已经都布置好了,只等您去祈雨,他们就会在晋祠干掉您。” 刘世龙情真意切:“祈雨的日子就在后日,还请唐公早做准备。”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不要声张。”李渊吩咐丁志送刘世龙出去。 李世民的脸阴沉得可怕:“原来他们是想在晋祠干掉阿耶,幸好我们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愤然而起:“阿耶,你不能去祈雨,我们提前行动吧。” 这时,外面有侍卫来报:“阿郎,武对正来了。” “请他进来。” 很快,侍卫就带着一人进了大厅,此人正是武士彟。 武士彟往前走了几步,小声对李渊说:“唐公,赵才和我说,他和苏威准备在晋祠杀了你,后日祈雨,唐公千万不能去。” “嗯,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我会有所应对的。”李渊又吩咐侍卫送武士彟出去。 武士彟见李渊面色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稍安,不枉他花费了大量钱财巴结李渊,这样处变不惊的人才有资格问鼎天下。 没过多久,又有侍卫来禀报 第144章 什么意思 这一次,来的侍卫正是被王庾打发去报信的侍卫。 他快速禀道:“唐公,小庾儿说她遇到了危险,请你派人去接应她。” 李渊脸色一变,噌地站起来:“什么?她现在在哪儿?” 李世民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以为这件事是苏威和赵才干的。 侍卫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和王郎将骑马走后,我就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哦,对了,小庾儿说会留下记号给我们。” 李渊听得糊涂,凝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明明王庾好好地从他面前离开,为什么让他来跟李渊说她遇到了危险? 想不通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渊。 这名侍卫刚好就是跟着王康达进去车马行的侍卫,所以在他把车夫跟王庾说的话说完之后,李渊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墨锭。 一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你先下去。” 打发了侍卫,李世民不由走到李渊身边,对李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阿耶,恐怕李靖去洛阳是想向陛下告发我们。” 这也是李渊的猜测,他立刻朝外喊:“丁志。” 李世民道:“阿耶,不如让我去接应小庾儿吧,他和王康达两人恐怕对付不了李靖。” “不行,你得留下,我让丁志去。” 李渊话落,丁志就已经进了大厅,李渊吩咐他:“你带十人去找小庾儿,他和王康达应该从南城门出了城,你沿路注意看,小庾儿留了记号。” 又吩咐管家:“派人去请裴寂和刘文静过来。” 管家和丁志分头行事。 丁志召集齐人,刚出院子就碰上了心急如焚的长孙氏。 “娘子。”众人给长孙氏见礼。 长孙氏微微点了一下头,就急着进院子,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叫住了丁志:“等等。” 丁志转身,恭敬问道:“娘子有什么吩咐?” 长孙氏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长孙氏刚得知李渊和李世民回府的消息就赶过来了,到了前院,发现气氛与往常不同,但她还没把王庾出府的消息告知他们。 她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丁志犹豫了一下,便说:“阿郎派我们去找小庾儿,她出了城。” 见长孙氏脸上忧色更甚,又连忙说:“不过,娘子不必担心,王康达与小庾儿在一起,他们目前没有危险。” 危险? 小庾儿有危险。 长孙氏意识到这一点,心情更不好了,连忙对丁志说:“那你们快去,务必要把小庾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是,娘子。” 丁志等人走了。 长孙氏站在院门外,看着里面人来人往的,突然转身往回走。 淇水诧异道:“娘子,阿郎和郎君就在里面,你不进去啦?” “阿郎已然知晓,也派人去找小庾儿,我就不去打搅他们了。” 长孙氏心头涌起不安,她总觉得,不只小庾儿遇到了危险,阿翁和二郎也遇到了棘手的事。 这个时候,约束好下人、料理好后院的事、不给他们添乱才是她应该做的。 “去把人都召回来” -----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飞驰前进。 李靖撩开帘子,催促车夫:“再快点。” 车夫握缰绳的手紧了紧,隐隐酸痛,他苦着脸道:“这位大郎,马车已经够快的了。 “再快,马儿就受不了了,到时候恐怕还没到洛阳,马儿就已经倒下了。” 李靖闻言,遂放下帘子,坐了进去。 这个时候,李德謇兄弟才知晓,原来他们不是去武安,而是去洛阳。 李德奖兴奋道:“姨婆不在武安,在洛阳?” 洛阳好啊,帝都肯定更繁华更热闹,他可以见识到很多新鲜玩意。 张出尘在他单纯的目光里敛下眼帘,微微点头,算是回答了。 李德謇发出了疑问:“既然姨婆在洛阳,那阿娘为什么要跟长孙娘子说姨婆住在武安啊?” 张出尘没有回答。 李靖低声呵斥,目光凌厉:“哪那么多废话?闭嘴,睡觉。” 好凶哦! 两兄弟对视一眼,扯了扯嘴角,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哒,哒,哒哒”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李靖心头一跳,掀开后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只见后面有一匹马越来越接近他们。 由于夜色朦胧,距离还稍远,李靖看不清楚马上的人。 不过,他想既然是独马,那肯定不是李渊派来的人。 李渊没这么快发现他的意图,等李渊发现了,他早就到了洛阳。 李靖心中稍安,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没多久,李靖就听见马蹄声越来越响,渐渐地与马车并行。 然后,马车突然就停下了,同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李伯伯,张娘子。” “是小庾儿。”张出尘看向李靖。 “小庾儿?” 两兄弟同时睁开眼,撩起帘子就往外探。 刚勒停马车的王康达看见他们,一手拎一个,将两兄弟抛向了王庾。 王庾不好去接,顺势伸手挡了他们一下,避免他们摔倒在地。 李靖在两儿子被拎走的时候,脸色大变,“你们想干什么?” 说着就出手争夺儿子,但王康达早就把两兄弟甩了出去,此时正好腾出手对付李靖。 车夫吓得摔下了车辕,看见张出尘,连连说道:“娘子,这不关我的事,是那人抢了缰绳,停了马车的。” 张出尘没空搭理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王庾看见张出尘下马的身影,迅速拽着李德奖往后退。 李德奖还没站稳就被拉着往后退,踉踉跄跄差点又要摔倒。 而李德謇刚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去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母亲抓住手腕,朝着王庾走去。 “小庾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出尘阴沉着脸看向王庾抓李德奖的那只左手。 王庾用余光扫了一眼与李靖缠斗的王康达,反唇相问:“那张娘子和李伯伯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去洛阳,却骗我们说是去武安。” 张出尘的脸变得铁青,但夜色昏暗,看不出来。 “他们两兄弟根本就没有姨婆,李伯伯和张娘子骗我们离开晋阳,又是为了什么呢?” 张出尘的脸色彻底惨白。 突然,她放开李德謇,拂尘一扬,以一种迅雷之势冲向了王庾 第145章 做一件事 月光如水,薄薄地洒在大地上,给这片土地披上了一件银色纱裙。 “阿娘,你干什么呢?” 李德謇满头雾水,上午大家还坐在一起笑谈风月,怎么到了晚上就兵戎相见了? 他急忙上前去阻拦。 张出尘手持红拂尘,就像是一柄利剑破鞘而出,凌厉狠绝地刺向王庾的心脏。 王庾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左手牢牢地抓住李德奖,右手迅速从怀中掏出军刀。 拔出主刀,抵住了李德奖的脖子。 朦胧月色下,刀刃闪着寒光,刺痛了张出尘的眼,她急忙收势,扭转身体,将红拂尘挥向一旁空处。 谁知这个时候,李德謇正从后面冲上来,红拂尘一下子就打在了李德謇身上。 “啊” 李德謇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大郎?” 张出尘大惊,扔了红拂尘,就跑到李德謇身边,“大郎,你没事吧?” “兄长”李德奖见兄长受伤,急得就要冲过去看看。 “别动。” 王庾看见李德奖的动作,连忙将军刀往前移了几分,远离他的脖子,并喝止他。 李德奖这才意识到自己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刀,虽然刀很小,但刀刃很锋利,能要人命。 他吓得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嘴巴一扁,哭道:“小庾儿你这是玩什么呀?呜呜~太吓人了,我能不能不玩?” 玩? 王庾计上心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别怕,还记得我们经常玩的游戏吗? “现在你是人质,你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我就给你奖赏。” 见他怔愣,王庾又补上一句唐国公府流传的话语:“小庾儿一出手,必是贵品。” 李德奖闪着泪花的眸子顿时就放出金灿灿的光芒:“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小庾儿什么时候骗过人。” “好,我们击掌为誓。”李德奖伸出左手。 王庾憋着笑,一本正经地伸出左手,与他击了一掌。 那边忙着查看李德謇伤势的张出尘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边,“有没有哪里痛?快告诉为娘。” 李德謇一脸痛苦,夸张地叫道:“痛,痛,痛,我全身都痛~” 原本一脸担忧和内疚自责的张出尘听到这话,顿时就放开了李德謇,站了起来。 李德謇猛然失去支撑,往后倒去。 “阿娘~我好痛~”躺在地上的李德謇不死心地朝张出尘伸出手,讨要疼爱。 张出尘抿紧嘴唇,捡起地上的红拂尘,听他还在叫唤,忍不住咬牙道:“李德謇,我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我自己知道,你再装我就真的把你打得全身痛。” 李德謇:“” “等会儿再来收拾你。”张出尘转身离开。 李德謇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说:“那你是真的打到我了,虽然没有无比剧痛,但也是真的痛啊。 “我就不能撒个娇,求个安慰吗? “呜呜~我太可怜了~” 张出尘假装没听见,继续朝王庾走去。 “站住。”王庾将军刀往李德奖的脖子移近了一分。 张出尘立刻停下脚步。 李德奖“哇”的一声,开始干嚎:“哇——阿娘,救我啊,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不是捡来的啊~” 张出尘:“” 王庾:“” 这小子,演技要不要这么尬? “咳咳。” 王庾清了清嗓子,凶狠喝道:“闭嘴。” 李德奖立刻闭上嘴巴,睁大一双余泪未退的眼睛望着张出尘,无声地求救:阿娘救我 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李德奖的眼泪一下子就击中了张出尘的慈母心。 她忍着心中酸楚,强作镇定地移开目光,看向王庾:“你想怎么样?” 王庾用余光往城门方向瞥了一眼,援兵未至,抓着李德奖手腕的左手紧了紧,反唇相讥:“我想怎么样?应该是李伯伯和张娘子想怎么样才对? “你们无家可归的时候,是我阿耶收留了你们。 “李伯伯被刘武周追杀,摔下悬崖,是我和二郎救了他。 “你们吃穿用住养伤,一切开支用的都是唐国公府的钱,我阿耶给李伯伯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阿耶的吗?” 张出尘面露惭愧。 “张娘子住在唐国公府的这段时间,你应该很清楚我阿耶和二郎是怎么对李伯伯的,我嫂嫂是怎么对你的,我又是怎么对李德謇兄弟的。 “我自认唐国公府待你们一家不薄,你们却想置唐国公府于死地。 “你们这样忘恩负义,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张出尘面色惨白,心中的愧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击垮了她最后一丝防线,身体摇摇欲坠。 王庾见时机成熟,语气稍缓:“张娘子还记得我们初见时,你比武输给我,答应要帮我做一件事吗?” 张出尘猛然抬头看向她:“你想要我做什么?” 王庾唇角微勾,带着淡淡的讽刺:“我很善良,从来不会想着害人,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你劝服李伯伯跟我回唐国公府就行了。” “善良”两个字再一次刺痛了张出尘的心,沉默片刻之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目光坚毅地对王庾说:“好,我答应你。” 王庾吐出一口浊气,但还不敢大意,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装尸体的李德謇。 “李德謇,你起来,去我马上拿绳子将你阿娘绑起来。” “好勒。”李德謇一跃而起,立刻就朝着马儿跑去。 张出尘:“” 很快,李德謇就找来了绳子,将张出尘的双手扭至身后开始捆绑。 张出尘气得胸腔气流鼓动,不断起伏,她咬牙道:“李德謇,就算是二郎在绑匪手中,但我也是你亲生母亲,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真实、绑这么紧吗?” 她扭了扭手腕,根本就不能动弹。 李德謇又多绑了两圈,嘴上委屈地为自己鸣不平:“阿娘,我若是不表现得真实一点,万一被绑匪看出来,岂不是对二郎不利? “为了二郎,阿娘你就受点委屈吧。” 哼,谁让你刚才打伤我又不安慰我的? 平日里老是以大欺小,屁股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现在有机会报仇,还不抓住? 他又不是傻子,这次不绑,以后没机会。 如此一想,李德謇见绳子还剩下很多,便又将张出尘的手臂和身体捆绑起来。 张出尘:“” 王庾:“” 第146章 有点怕怕 紧紧地绑住了张出尘,李德謇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冲王庾扬了扬下巴:“小庾儿,我绑好了,你千万别伤害我的兄弟。” 张出尘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臭小子,让王庾不要伤害你兄弟,你却这样伤害你母亲? 混账东西! 若不是双手没空,王庾都要给李德謇竖两个大拇指,好好地赞扬他一番。 “你放心,你这么听话,我不会伤害你兄弟的。”王庾忍着笑做出保证。 李德奖适时地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兄长,你对我真好。” “知道我对你好,以后就别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别人来对付我。”李德謇趁机提要求。 李德奖满口答应:“嗯嗯,以后不会了。” 张出尘无语望天,让二郎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其实他才是那个胳膊肘外拐的人吧? 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母亲,哼,不孝子,忤逆儿张出尘在心里狠狠地把李德謇骂了一顿。 “阿嚏,阿嚏”李德謇突然猛打喷嚏,打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张出尘见状,在心里骂得更欢了。 “阿嚏,阿嚏他耶耶的阿嚏谁想我想得这么厉害?阿嚏害我老打阿嚏” 王庾看了看狂打喷嚏的李德謇,又看了看目露凶光盯着李德謇的张出尘,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打斗的两个男人。 论武功,王康达并不是李靖的对手。 但李靖左手的伤势并未痊愈,只用一只右手持大刀和双脚与王康达周旋,如此才让王康达缠了这么久。 而现在,王康达是越来越吃力,心中忧急,援兵怎么还不来? 他趁着间隙往王庾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平安无事,心中好歹有一丝安慰。 王庾看见了王康达的眼神,知道他撑不住多久了,就对李德奖挑了挑眉:“该你了。” 李德奖自信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看我的。” 随即扯开嗓子大喊:“阿耶,救~命~啊~” 这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众人齐齐一震,甚至将已经进入梦乡的林中小鸟们吓得魂飞魄散,振翅飞逃。 王庾歪着头抖了抖,将震出的耳屎抖掉。 然后,她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李靖停止了缠斗,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站住。”王庾立即喝止李靖。 李靖停下脚步。 王康达迅速从后面绕过李靖,一手扣住李德謇,一手拽着张出尘,将他们拖到了王庾身边。 李靖失了先机,心中虽然忧急,但面上不显,甚至向张出尘投去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在责备她:怎么回事,你们母子三人连个小女娃都对付不了? 张出尘与他多年夫妻,只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无奈地看了眼被挟持的李德奖,对李靖说道:“药师,我们回晋阳吧。” “绝无可能。”李靖一口拒绝。 见李靖这副坚定不从的模样,王庾嘲讽道:“看来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说什么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是没有用了。 “那我们就直接点,现在你妻子和两个儿子都在我手中,你要想保住他们的性命,就束手投降,跟我回唐国公府。” 李靖从鼻孔中发出轻蔑的“哼”声,笃定地看着王庾:“你不用装出这么凶狠的模样,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绝不会杀他们。” 王庾一怔,随即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直冲脑门,仗着她善良就可以不顾妻儿的安危了吗? “是吗?那李郡丞就试试看。” 说完,王庾手中的军刀往后移了几分。 刀碰触到肌肤,寒意一下子就从脖子渗入毛孔,传至全身,李德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 “住手。” 张出尘听见儿子那声充满惊惧的惨叫,顿时就吓得花容失色。 当看见王庾的动作停下来之后,她转而怒瞪李靖,声色俱厉地吼道:“李靖,要是我儿子少了一根汗毛,我就休了你。 “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了你。” 李靖:“” 李德謇:“” 李德奖:“” 阿娘好彪悍,好凶狠,好霸气,他们好感动哦! 王庾:“” 怎么办?刚才还觉得李靖很可恶,现在又觉得他好可怜哦。 王康达下意识地远离了张出尘一步,这女人落到了绑匪手中,还敢威胁自己的夫君,真是太太威猛了。 惹不起,惹不起。 四周寂静了良久,李靖嘴里发苦,心里更苦,他无奈地对张出尘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能” “我不管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我儿子有危险。”张出尘截断他的话,态度强势:“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给你一纸休书,两个儿子归我,从此以后你想去哪里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二,束手就擒,跟王庾回唐国公府。” 李靖很心塞:“尘尘,这世上哪有妻子休夫君的道理” “那我今日就开了这先河。”见他还要说,张出尘暴喝:“选。” 李靖到嘴边的话顿时就被吼回了肚子里,他站着没动,心里无比纠结。 王庾忍不住倾身,附在李德奖耳边,小声地说:“你阿娘好凶哦,我有点怕怕~” 李德奖往她这边缩了缩,压低音量,战战兢兢道:“我也怕怕~” 李德謇在王庾的另一边,他突然靠了过来,轻声说:“我忽然觉得,阿娘从前对我们是温柔的。” 李德奖猛点头,深以为然。 王庾向两兄弟投去同情的目光。 三人一番眼神交流过后,王庾和李德謇突然意识到现在是敌对状态,眼睛猛地一缩。 王庾反应快,一脚将李德謇踢开,同时左手用力一掐。 “啊,救命啊。”李德奖适时地惨叫。 王庾随即凶狠地对李靖说:“我没有耐心等你思考,你若是不要妻儿,那就走你的。 “你要是还想要妻儿的命,那就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蹲下去。” 李靖犹豫了一瞬,终于将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蹲下身体,举起双手。 王庾稍稍松气,扭头对身旁的人说:“李德謇,去把你阿耶捆起来。” “好勒。” 李德謇挣脱王康达的手,欢快地跑到马儿那里找绳子。 李靖:“” 很快,李德謇找来了绳子,以对待张出尘同样的方式将李靖捆了起来。 当李德謇望着自己的杰作——五花大绑的李靖时,他由衷地笑了,这感觉真他耶耶的爽。 “哒哒” 突然一阵杂乱沉重的马蹄声传来 第147章 稳妥计策 李德奖伸长了脖子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兴奋叫道:“小庾儿说,主角落难时,一定会有援兵来救。 “这肯定是来救我的援兵。” 王庾将军刀塞入怀中,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能救你的只有我。” 说话间,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是丁志带着人来了。 李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双眼微阖,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样。 丁志下马,上前行礼:“小庾儿。” 王庾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对他说:“把他们几个塞进马车,回府。” 丁志立刻去检查李靖和张出尘是否捆绑结实,又将他们的双腿捆起来,抬进了马车。 王庾朝李德奖伸出手:“既然不去武安了,那把我的钱还给我。” 一听要还钱,李德奖死死地捂着胸口往后退,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说:“我下次给你带,这钱先放我这里。” 王庾心中暗笑,面上却做出一副肃杀的模样:“快点给我,否则” 李德奖瞥了眼围上来的侍卫,立刻走到王庾面前,掏出钱袋子放到她的手中:“给你就给你,那么凶干嘛?” 王庾收回手,又冲他说:“把手伸出来。” 李德奖噘着嘴扭头不看她,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王庾忍俊不禁,从钱袋子里抓了一把金豆子放在他的手上:“嗯,你刚才的表现很不错。 “拿着,这是给你的奖赏。” 李德奖闻言,扭回头一看那金灿灿的豆子,连忙伸出另一手,双手去接,唯恐金豆子掉在地上。 他喜形于色:“我就知道小庾儿一出手,必是贵品,嘿嘿~ “不过,也是我演得好,我那个人质演得是入木三分、栩栩——” 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成语来形容自己厉害的演技,李德奖干脆利落地总结:“总之就是一句话,我很厉害,哈哈~” 见王庾没有再多给的意思,他连忙将手中的金豆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腰间佩囊,然后把佩囊塞进了怀里。 最后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服,确保藏严实了。 “捆起来,带走。” 听见这话,李德奖心中一惊,一抬头就看见有侍卫拿着绳索来绑他,吓得赶紧跑,却被另一个侍卫死死地抓住。 “小庾儿,你来真的啊?快放开我,放开我唔” 旁边已经被五花大绑抬往马车途中的李德謇翻了个白眼,这傻小子,才反应过来,真够蠢的。 王庾系紧钱袋子,塞到王康达的手里:“这是还你的钱。” 王康达一直跟着王庾,刚才亲眼看见王庾从里面掏金豆子,这会儿王庾把钱袋子塞给他,他连忙打开看了看。 好家伙,里面起码躺着十几颗金豆子,可比他那两贯钱值钱多了。 他连忙追了上去:“小庾儿,这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多出的是给你的利息还有辛苦钱。”王庾大手一挥,没再理他。 王康达随即开心地将钱袋子塞入怀中,惹得周围的侍卫艳羡不已。 下一刻,王庾的声音再次传来:“回府后我会禀报阿耶,所有人都有赏。” 众人顿时兴奋不已,大声喊道:“多谢小庾儿。” 马车中的李靖听见外面的欢呼声,心沉了又沉。 当李德謇被扔进马车里,张出尘发出了嘲笑:“哟,这帮着绑匪绑自己父母的人也会被绑呀,可真是老天开眼喽!” 李德謇扭动身体,让自己坐好,这才看向自己的母亲:“阿娘,我那都是为了不让绑匪伤害二郎,所以才绑你们的。 “你们怎么就不能体谅我的良苦用心呢?” 说完还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张出尘只恨现在被绑,腾不出手来抽他,这个臭小子,绑人的时候不知道多欢快。 正在这时,李德奖也被扔了进来,随后马车启动,摇晃了起来。 “阿耶阿娘”李德奖只抬头看了李靖和张出尘一眼就迅速低下头,显得很心虚。 张出尘却以为他在自责成为了人质,便柔声安慰他:“二郎不必自责,你武功弱,被抓住是情理之中,我和你父亲不怪你。” 李德奖依然垂着头,不敢说话,怕一张嘴就暴露了自己的喜悦。 没错,只要一想到怀揣巨款,李德奖就合不拢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金子,全都是自己的,光想想就觉得开心。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来,李德奖只好低着头,假装自责。 李德謇扫了一眼他微微耸动的肩膀,突然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都看见了。” 李德奖猛地抬头看向兄长,表情惊愕,小声问:“你看见了什么?” 李德謇笑而不语,只用一种看穿人心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 李德奖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暗道兄长莫不是指王庾给他金豆子的事? 不,兄长没看见。 ------ 书房中,裴寂和刘文静听完李世民的话,神情相当凝重。 刘文静猛地拍了一下扶手,道:“后日就是去晋祠祈雨的日子,我们必须明天就解决掉苏威和赵才。” 裴寂紧跟着说:“当初不是说要设一场鸿门宴吗?我看明天就设宴吧。” 李世民摇头,“不妥,后日就要去祈雨,明日设宴太过突然,恐怕苏威和赵才不会来。” “那怎么办?”裴寂有点着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世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要想个稳妥的计策才行。 一直沉默的李渊终于开了口:“明日我假装收到情报,说刘武周准备对太原发动进攻,请苏威和赵才去晋阳宫商讨军情。 “然后” 裴寂听完,拍手叫道:“唐公好计谋,就这么办。” 刘文静和李世民也赞成这个计策。 于是,四人就这个计策进行了具体完善和详细布置。 ----- 临近子时,长孙氏听着下人回禀的消息:“阿郎和郎君还在书房商议事情,丁侍卫长还没有回来。” 长孙氏叹了口气,朝下人挥了一下手。 下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见长孙氏依然坐着没动,桑中劝道:“娘子还是去歇息吧,说不定你一觉醒来,小庾儿就回来了。” 长孙氏眉间愁绪更浓,她不只是担心王庾,还担心二郎,还有 “娘子,娘子” 伴随着惊喜的声音,淇水快步踏进房间,对长孙氏说:“娘子,小庾儿回来了。” 长孙氏刹那间花颜绽放,起身往外走。 淇水连忙说道:“娘子,小庾儿先去了阿郎的院子,你还是在这里等吧” 第148章 死到临头 望着被五花大绑的李靖,李渊愤怒的同时,还感到一丝失落。 就像是王庾先前指责张出尘一样,李渊指着李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吾待你心如明月,你却想置我于死地。 “好,很好。” 李渊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大声喊道:“来人啊,把我的大刀取来,我要亲手砍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张出尘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求情:“唐公息怒,药师只是一时糊涂” “闭嘴。” 李靖喝止了她,昂着头面对李渊:“公想起兵,就应该料到会有人告密。我是隋朝臣子,揭发不轨之臣是我的本分。 “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只请公放过我的家人。” “哼!”李渊冷冷地看着他:“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告诉你,你的家人是被你牵连的,要怪就怪你自己。 “我送你们一家去阴曹地府团聚,你应该感谢我。” 说完,从侍从手中接过大刀,高高举起。 李德奖吓得往张出尘身上靠,眼眶红红的:“阿娘,他们来真的啊?” 李德謇靠在张出尘的另一边肩膀上,身体瑟瑟发抖:“阿娘,我们要死了吗?” 张出尘望着李渊手中的大刀,心惊胆战,但还是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安慰两个儿子:“你们别怕,为娘会保护你们的。” 安慰完儿子,她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此时此刻,死就死吧,至少一家人在一起。 李德奖意识到自己即将没命花怀中巨款,悲从中来,他看向站在李渊身后的王庾,呜咽哭求:“小庾儿,你怎么能杀我呢? “我是主角,你应该保护我的,呜呜” 王庾:“” 唉,这小子入戏太深,王庾扭开头不去看他。 “吵死了,闭嘴。” 李渊一声暴喝,李德奖立刻就停住了哭声。 随即李渊高举着大刀走到李靖跟前,对准他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啊” 李德奖下意识尖叫出声,这时脑海中又浮现李渊刚才阴狠的眼神,他立即闭上嘴巴,往张出尘怀里钻。 李德謇心慌慌地闭上了双眼,不敢看。 张出尘心情沉重地扫了两儿子一眼,然后看着被迫跪在地上但依然腰杆笔直的李靖,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将他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了。 就在大刀落下的前一刻,李靖突然扯着嗓子高喊:“公想举事,本是为天下除暴乱,怎能大业未成,为了一点私人恩怨就斩杀壮士呢?” 李渊挥刀的手一顿。 李靖高抬下巴,毫不示弱地看着李渊,他可以死,但他的妻儿不能死。 死到临头了还气壮如牛,李渊不禁在心中叹服,他心知有此等气节的人绝非无能之辈。 李世民很欣赏李靖的胆识,趁机上前跟李渊求情:“阿耶,作为臣子,李靖并没有做错,这样尽忠职守的人就此被杀,实在是可惜。 “阿耶不如留下他的性命,让其为您效力,岂不更好?” 王庾见时机成熟,也上前劝道:“是啊,阿耶,二兄的话有道理。 “阿耶从前就看重李伯伯的才能,如今李伯伯只是一念之差,还未铸成大错,就饶过他吧。” 李渊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王庾,最后看向李靖,问道:“你愿意追随我吗?” 这个时候,李靖不得不抛下先前那套家国大义,高声说道:“李靖誓死追随唐公。” 李渊将大刀递给侍从,吩咐道:“把他们都松绑了,送回他们原来住的院子。” 张出尘彻底松了口气。 李德謇死里逃生,不住地吐气,平复狂跳不止的心。 李德奖跌坐在自己的腿上,俯视自己的胸前,忍不住咧开了嘴。 李靖一家被送走之后,李渊吩咐丁志:“派人盯着他们,近段时间不要让他们出府。” 明天可是一场硬仗,不能节外生枝。 随后李渊又发布了几道命令,才牵起王庾的小手走进书房,温柔地问起李靖的事来。 王庾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李渊听完,再一次摸着她的头发感叹道:“小庾儿你真是我的福星,今天要不是你发现得早,往后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往后,当然是越来越好。”王庾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突然张口就打了一个哈欠。 “啊~好困,我回去睡觉了。” 李渊看着她毫不做作的动作,忍俊不禁,吩咐左右:“送小庾儿回房。” 王庾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身对李世民说:“二兄,你今晚应该很忙,没空回院子,我就帮你去跟嫂嫂说一声吧。 “顺便,我今晚就跟嫂嫂一起睡啦。” 说完,调皮地冲李世民眨了眨左眼,然后消失在门口。 李世民语塞。 李渊诧异地看向李世民:“你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李世民有点懵,下一刻反应过来父亲指的是刘世龙告密的事,连忙回道:“我没有跟她说。” 李渊疑惑了,想了想,觉得王庾应该是看他院子里人手突然增多,预感有事发生,所以才那样说。 这小丫头嗅觉还真灵敏。 “好了,去安排吧。” “是,阿耶。” ------ 王庾踏进长孙氏的院子,看见正房灯火通明,心中就热乎乎的。 她小跑着进了正房,扑向长孙氏:“嫂嫂,我回来啦~” 长孙氏抱了个满怀,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她轻轻地拍抚王庾的背,感受到来自王庾身上的温度,她的心霎时就落回了实处。 淇水眸光闪闪,小声嘟囔:“我怎么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真是奇了怪了。” 桑中瞥了她一眼,默默地垂下眼帘,除了二郎,也就只有王庾能让娘子心神不宁。 长孙氏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推开王庾,板着脸问道:“你怎么回事?就让春花留一句话给我就跑出府了? “你不知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很危险啊?万一” “咕咕。”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长孙氏的训话。 王庾摸着肚子,脸上浮起一丝羞赧:“额,我没吃晚饭” 长孙氏睨了她一眼,随即吩咐淇水:“让厨房做一碗阳春面,再做几样小菜点心端过来。” 淇水带着两个丫环下去了,屋中只剩下桑中。 王庾看了一眼桑中,将李靖的事跟长孙氏说了。 长孙氏听完之后怔了一下,随即神情有点落寞,沉默了片刻,她又吩咐桑中:“你去一趟厨房,让厨房做些吃食送去客院。” 王庾在心中暗叹:唉,长孙姐姐太善良了。 当李靖和张出尘面对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食物时,心情五味杂陈。 张出尘更是无颜去看桑中的脸,局促地说道:“请代我向长孙娘子道声谢,长孙娘子费心了。” “我会将张娘子的话转告我们娘子,各位请慢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下人去做。” 桑中面带微笑,态度跟往常一样,客气又不失亲切。 面对这样的桑中,张出尘面颊更烫,心里更愧疚了。 等安顿好两个儿子,张出尘跟李靖说:“药师,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切勿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第149章 正面交锋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又是一个燥动不安的日子。 或许是离晋祠祈雨越来越近,苏威晚上睡得不踏实,早膳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碗粥,半块胡饼。 他吩咐下人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又对心腹说:“明日我们出发去晋祠后,你就去唐国公府把亶儿接回来。” “是,阿郎。” 这时,下人匆匆来报:“阿郎,唐国公派人来传信,说是接到密报刘武周要进攻太原,请阿郎前去晋阳宫商讨军务。” 苏威眉头一皱,刘武周要攻太原了? 这可是件麻烦事。 “唐国公还请了谁?” 下人早就打听清楚,此时从容回答:“有刘县令,裴宫监,赵将军大概有十几位官员和将领。” 苏威沉吟片刻,起身往外走:“去准备马车,另外派人去赵将军府上,让他跟我一起走。” 快走到大门口时,苏威又突然停下来,转身往书房走去 ----- 晋阳宫大厅。 随着通知的人员坐定,李渊扫视了一圈之后,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问:“赵将军怎么没有来?” 苏威淡淡地说:“赵将军身体不适,留在府中休养,因而没有来。 “少他一人也不打紧,我们商量就行了。” 李渊的心沉了沉,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外。 下一刻,门外一个侍卫悄然往后退,消失了。 “咳咳。”李渊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昨晚我接到密报” “唐公。” 李渊刚开了个头,就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看向门口,发现刘文静领着一人走了进来。 苏威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人举着一张纸大声说道:“唐公,下官是鹰扬府司马刘政会。 “下官要状告两位副留守。”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的心湖上炸出了惊涛骇浪。 李渊露出惊诧的表情:“怎么会有这种事?快将诉状拿来我看看。” 刘文静从刘政会手中接过诉状,递给李渊。 李渊接过诉状,一目十行看完,立刻高声宣布:“苏威和赵才暗中勾结突厥,准备里应外合进攻太原。” 直到这一刻,苏威才意识到今天这一切是冲着他和赵才来的。 他噌地站起来,指着刘政会破口大骂:“你这是诬陷,我要告你毁谤朝廷重臣。” 李渊不想听他扯嘴皮子,大声吩咐:“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立刻冲上去。 即将被抓住时,苏威探手入怀,掏出一块黄绸高喊:“我有陛下谕旨,谁敢动我?” 抓人的动作一顿,刘文静三人扭头看向李渊。 李渊嘴角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窃笑,再一次高声宣布:“苏威和赵才不仅勾结突厥,还伪造谕旨,假传圣旨,罪无可恕。” 苏威浑身一震,连忙打开手中黄绸,当他看见上面的字时,脸上的血色瞬间消散。 他不死心地翻过来,检查黄绸质地,这才发现手中这块黄绸虽然与圣旨用的黄绸极其相似,但却不是圣旨专用黄绸。 他双腿一软,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黄绸从他手中脱落,掉在冷硬地面上。 苏威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明明” “将苏威打入大牢。”李渊吩咐道:“刘文静,你带人去赵才府上,把赵才给我抓回来。” “呵呵——” 被牢牢钳制住的苏威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笑完之后,他猛地盯着李渊的脸,以一种胜利者自居的口吻说道:“你们是抓不到赵才的。” 李渊脸色微变。 又听苏威从容笑道:“李渊,我们早就察觉到了你的异心,本来打算明日在晋祠干掉你的,可惜天不佑我。” 李渊适时地装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这也没关系,你可能不知道,陛下不仅给了我谕旨,还给了我兵符。” 说到这里,苏威大笑了起来:“哈哈,我已经让赵才拿着兵符去调兵,很快,他就会带着大军踏平晋阳,将你抓回洛阳,交给陛下治罪。” 刘文静等人脸色大变,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念头:莫非他们还未兴师,就要被灭了? 谁知下一刻,他们就听见了来自李渊的嘲讽:“房国公既然能假造圣旨,那假造兵符也是家常便饭了吧?” 苏威呼吸一窒,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的兵符也被调包了? 正在这时,李世民押着一人进入了大厅,被押的人正是苏威口中拿着兵符去调兵的赵才。 苏威看见赵才面如土色,年迈的身躯摇摇欲坠。 半个时辰前。 李世民带着唐俭、段志玄等五百名士兵从寅时末就开始埋伏在晋阳宫东门,当苏威等人刚刚在议事厅坐定,李世民就带领手下士兵开始围剿苏威的亲兵以及部分骁果军。 当李世民控制住宫城的各个重要路口时,有小兵前来禀报:“二郎,赵才往这个方向来了。” 李世民愣了一下,先前父亲派人来告知他,赵才今日没有来议事,他就已经派人去了赵才府上抓人。 现在赵才居然往晋阳宫来了,莫非他是来营救苏威的? 李世民当即吩咐所有人隐藏行迹,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赵才带着剩下的骁果军以及亲兵驰马而来。 大约三十来人,李世民随即下令:“射。” 弓箭手立即松开手,羽箭如春雨般劈天盖地地撒向赵才一行人。 赵才等人猝不及防,坐下马儿被射杀倒地,他们也因为没有及时防备,而身中箭伤摔下马。 唐俭立刻率领士兵蜂拥而至,将他们抓了起来。 李渊看见被捆绑而来的赵才,心中欣喜,向李世民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李世民微微弯唇,得意从嘴角倾泻而出。 苏威艰难地稳住身形,忍不住责备赵才:“你怎么被抓住的?这个时候你早就出城了,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抓住?” 赵才听着他语气中明显的责备,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粗暴无礼地从鼻孔“哼”了一声,怨怪道:“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知肚明。” 苏威听得糊涂,满肚子的疑惑,“我做什么了?” “哼!”赵才扭开脸,没回答。 李渊沉声吩咐:“将他们打入大牢。” 进了晋阳大狱,苏威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和疑惑,一把抓住赵才,问:“我做什么了?” 第150章 一无所有 一路上,苏威都在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以致于落得个身陷囹圄的下场。 陛下给他的圣旨,他一直都藏在书房的暗格中,而他的书房,没有他的允许,谁也进不去。 ——等等。 有一个人或许进过他的书房。 前不久,侍卫曾向他禀告过,苏亶出现在书房外,但他们没有看见苏亶进去,所以他听完后,警告了苏亶一番,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定是那一天,圣旨被苏亶调了包。 可是,苏亶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威相信苏亶绝不会联合外人来害他,毕竟他是苏亶的亲祖父。 这件事没想通,赵才说的话他也想不通,只能直截了当地问了。 苏威抓着赵才的袖子,大有“你不回答我就不放”的架势。 赵才心中正恼火,见状,右手用力一甩,就挣脱了苏威的手,余力还差点推倒苏威。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怒火压了压,又从怀里掏出苏威给他的兵符,低吼:“你自己看看,这是兵符吗?” 当时他没来得及看,接了就塞怀里,刚出城门,他不放心,拿出来看了看。 结果仔细端详过后,就被他看出了端疑,这是块假的兵符。 他若是拿着这块假的兵符去调兵,保准当场被诛杀。 于是,他回来找苏威,准备问问怎么回事,没想到 苏威忍着心中的忐忑,接过兵符仔细看了起来,片刻过后,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兵符从他手中抖落,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 但那裂开的断层显示出来的材质,分明就是假的。 苏威双手捂脸,颓然地跌坐在草席上,他很懊悔,为什么早上交给赵才之前不好好检查一下?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兵符是假的,他就能做出应对之策 可是,这块兵符是陛下亲手交给他的,绝不可能是块假的。 莫非又是苏亶? 这个孽障 苏威一拳锤在草席上,红了眼眶 -------- 王庾很快就得知了苏威和赵才被打入大牢的消息,她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解决这两个阻碍,想必李渊很快就会起兵了。 突然,一个人朝着她冲了过来,但还未到达王庾面前,就被两个侍卫给抓住了。 王庾一看,是苏亶,心中沉了沉。 下一刻,苏亶“噗通”跪在地上,两行清泪扑簌着从白净脸庞上划过。 王庾吓了一跳。 却见苏亶满目悲痛,声泪俱下:“小庾儿,我知道我自己蠢,我被你骗是活该,可是 “可是我一无所有我只有翁翁” 他几近哽咽,被侍卫抓住的双手挣脱不了,他就用尽全身力气伏下身体,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小庾儿,我求你,放过我翁翁吧。” “咚!” 他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我翁翁他年纪大了,受不住牢狱之灾,我替他受,你把我关进去吧。 “小庾儿,我求求你,放过我翁翁吧,求你了” 侍卫一时动容,放开了苏亶。 苏亶就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上不断地恳求王庾。 从前只见过苏亶娇纵顽劣的一面,没想到苏亶还有为救祖父跪地求饶的孝顺一面,王庾心中酸楚,眼眶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将泪水逼了回去,淡淡说道:“这是朝堂之事,我干涉不了。” 苏亶抬头望着她,神情绝望。 “但是,若你们苏家能归降我阿耶,我就求我阿耶饶了房国公的性命。” 苏亶复又露出希望的表情,他连忙表态:“你放心,我一定会劝服我翁翁归降。” “先把他关起来。” 在苏亶被带下去之后,王庾问春花:“阿耶回来了吗?” 春花还未从刚才那震惊的一幕当中回过神来,直到王庾推了她一把,才恍然惊醒,表情呆滞地问:“啊!小庾儿你说什么?” 王庾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问阿耶回来了吗?” “哦哦,我这就去问问。”春花一溜烟跑了。 ------- 傍晚时分,李渊和李世民才回来。 王庾听到消息后立刻赶去了前院。 “阿耶。”王庾快步跑到李渊身边。 李渊顺手就牵住她的小手:“你来得正好,陪我吃点东西。” “好呀。” 李渊吩咐侍从去准备饭菜,领着两个孩子进了书房。 王庾将苏亶求情的事跟李渊说了:“阿耶,我觉得若是苏威能归降我们,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苏威是前朝皇亲,又是朝廷重臣,手中握有大量的人脉资源。 “若是苏家能为我们所用,想必对于我们的大业会有所帮助。” 李渊斜睨着她,语气淡淡:“你这小丫头,莫不是苏亶找你求情,你心软了?” “阿耶——”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有那么容易心软吗? 真是的。 “阿耶,我没有心软,我是跟你说认真的。” 李世民接道:“阿耶,我觉得小庾儿说得对,反正我们现在没有真凭实据给苏威和赵才定罪。 “若是苏亶能劝降苏威,苏威再劝降赵才的话,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李渊想了一下,说:“好,那就明日送苏亶去见见苏威。” 王庾又问:“阿耶,大兄他们现在到哪了?” 李渊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他叹道:“唉,我还没收到消息,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 河东郡。 夕阳西下,城门即将关闭之前,一列商旅行人在接受城门士兵的检查。 轮到商队的时候,打头阵的管事笑呵呵地上前冲士兵抱拳,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士兵一个钱袋子。 “我们赶着回家乡,还请官爷通融通融。” 那士兵悄悄地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然后塞进袖子里,装模作样地绕着商队马车看了看,戳了戳。 又在马车前站定,问:“里面坐着何人?” 车夫撩起帘子。 士兵见里面只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并无可疑,就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管事松了口气,连忙带领车队出了城。 到了城外,又走了一里路,见四下无人,管事喊道:“停下。” 马车停了之后,管事和手下立刻去解捆绑货箱的绳索。 解了绳索,打开货箱,一颗脑袋就从里面冒了出来,“小犊子,憋死耶耶了” 第151章 故意丢下 此时,旁边的货箱也被打开了盖子,里面也冒出了一颗脑袋。 “呼——差点没憋死。” 说话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被憋得通红的面庞丝毫不影响他的俊伟风姿,他利落地爬出货箱,跳下了马车。 最先冒出脑袋的少年也跟着跳了下来,他的面容与男人有七分相似,但显得很稚嫩,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年纪。 这两位就是李渊的儿子——李建成和李元吉。 此时,坐在马车中的肥头大耳男人下了马车,来到两人面前,恭敬地行礼:“大郎,四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此人就是李渊派来迎接李建成兄弟的下属,叫岳郁,他以为能在半途中遇见李氏兄弟,没想到这一迎就直接迎到了河东郡。 管事却道:“大郎,五郎还未到,我们还是等等吧。” 三兄弟在河东郡,总要一起走才行,否则阿郎怪罪下来,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李元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满脸的不耐烦:“等什么等?兄长留了人,等他射猎回来追上我们就是了。” 那怎么追得上? 管事踟蹰着说:“把五郎一人留下,毕竟不太稳妥” “闭嘴。”李元吉毫不留情地呵斥他:“谁叫他贪玩要去射猎的?晚一天到太原又有什么关系? “你再啰啰嗦嗦,我就把你留下来。” 管事一哆嗦,立刻就闭上了嘴。 原本大郎打算明天出发去太原,但晌午时分,阿郎派的使者到了,催促他们启程。然后大郎就决定即刻出发,留了侍卫在府中,等五郎射猎回来就护送他赶往太原。 他想说突然改变行程却不告知五郎,这样不好,但面对李元吉那暴躁凶狠的表情,他就不敢说了。 “出发。”李建成淡淡说道。 众人立即上马,往太原方向狂奔而去。 李建成一行人是从北城门出城的,就在他们出城后不久,郡守就下令关闭各城门,而李智云刚好从南城门进城。 李智云大步走进府门,身后侍从提着他的战利品跟着进了府。 一名侍卫急匆匆赶过来,对李智云说道:“五郎,大郎和四郎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里?”问出口后,李智云意识到了两位兄长是去了太原。 “不是说明日出发吗?怎么今天就走了?” 跃入李智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兄长是故意丢下他先走的。 想到这里,一股怒火冲上脑顶,他气冲冲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收拾东西。” 那侍卫跟了上去,解释道:“五郎,其实是阿郎派的人来了,催促大郎,大郎才提前走的。 “但大郎命我留下来等五郎,让我明日一早护送你追上大郎。” 李智云冷哼:“说得好听,我平常射猎不过就是在城南的外围林子,这件事兄长们都知道。 “从府中派人去找我,不过半个时辰的事。 “难道这半个时辰都不能等吗?我就不信阿耶的人到了之后,半个时辰内他们就出发了。” 侍卫语塞,大郎他们磨蹭了近两个时辰才出发的。 “哼,不跟他们一起,我也能到太原。” 李智云扬手甩了一马鞭,马鞭抽中一旁的树冠,树叶纷纷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从后面追上来,嘴里喊道:“不不好了官差来了” 李智云一惊,手中马鞭掉落在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群官差蜂拥而至,不由分说,就将他们抓了起来。 “搜,一个都不许放过。” 两刻钟后,去搜查的各路官差汇聚在一起,“头,李府的人都在这里了。” 领头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没发现要抓的人,脸色顿时一沉,喝问:“李建成和李元吉在哪?” 仆从们低着头没吭声。 领头的冷哼:“我告诉你们,他们两人是上面钦定的要犯,窝藏或者知情不报等同犯罪,是要坐牢的。” 此话一出,立刻有仆人说道:“禀官爷,大郎和四郎已经出城,但五郎还在这里。” 领头的听到他前面那句话的时候,心情就沉到了谷底,没完成任务,上面一定会怪罪他。 又听到最后那句话,晦暗的心陡然一亮,顺着仆人的手指看去,就看见了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听说李渊只有四个嫡子,李三郎早夭,还剩三个嫡子。 如今嫡子没抓到,抓住一个庶子也好,总比什么都没抓到要好。 领头的一挥手:“把他们都带回去。” 回到衙署,郡守把领头的大骂了一顿:“……蠢货,他们傍晚才出城,还不赶紧派人去追?” “是是是,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 虽说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艳阳高照,但那温暖的阳光照不进晋阳大狱。 苏亶随着衙役走进昏暗阴冷的牢狱,这里对他来说,有点熟悉,因为他呆过。 但他又对这里充满了恐惧,因为有过切身体会。正因为他切身体会过,才知道在牢房中多呆一刻都是折磨,所以他才不希望年迈的祖父呆在这里,哪怕只呆一刻钟。 “到了,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吧。”衙役停在一间牢房前。 苏亶往里一看,一眼就看见苏威侧躺在草席上,蜷缩着身体,似乎在睡觉。 赵才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此时听见动静睁开了眼望着他。 幸好祖父和赵将军在一个牢房,有人做伴,也不孤单。 不过,他不想隔着门柱跟祖父说话。 “能打开牢门,让我进去说话吗?”苏亶态度很客气,脸上看不见从前的骄矜和傲慢。 苏威听见苏亶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翻身往外看,真的看见苏亶的脸,他立刻爬了起来。 “亶儿?” “翁翁。”苏亶喊了一声,又看向衙役,目光祈求。 衙役对其视而不见,冷漠道:“就在这说,快点!” 苏亶无奈,双手从门柱间伸进去,握住苏威枯槁的双手。 当他的目光落在苏威憔悴的面庞时,鼻头突然发酸,要说的话也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短短几日不见,祖父就苍老至此,真是让他心痛。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亶突然就成长了,他为祖父从前的护佑心生感动,同时也为自己的骄纵任性感到惭愧 苏亶深吸一口气,将千般情绪压了下去,冲苏威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翁翁,我们归降唐国公吧,只要我们归降,唐国公就会饶了你的性命。” “不行。” 第152章 即刻进宫 “不行。” 斩钉截铁的声音,让苏亶一时恍惚。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并不是祖父发出的声音,他看向已经起身走过来的赵才。 “赵将军——” 赵才用一种看叛徒的目光盯着苏亶,一字一字道:“我和你祖父是朝廷重臣,深得陛下器重,对朝廷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朝廷,投靠贼人的。” 说完,赵才侧头看向苏威,目光讳莫如深:“房国公,你说呢?” 苏威一时语塞,沉默片刻,他肃然开口:“当然,我们绝不会背叛朝廷。” 苏亶瞬间泄气,不死心地继续劝:“翁翁,我们已经是阶下囚了,这个时候,当然是先保住性命,然后再谈为朝廷尽忠啊” “你懂什么?”苏威猛然喝止他:“我告诉你,苏氏满门忠烈,绝不会做背弃陛下的事。” 苏亶还想再劝,苏威已经挣脱他的手,“你走吧,告诉李渊,我们誓死不降。” “翁翁——” “走。”苏威背过身,不再看他。 苏亶看着苏威的背影,神情又心疼又无奈,伫立良久,他才转身离去。 赵才看见苏亶和狱卒离开,冷哼一声,对苏威说道:“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投降李渊的,你也不许投降。 “我们两个一起来的太原,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你若投降,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亶不舍,回眸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赵才在跟苏威说话,但表情十分狰狞。 下一刻,不知苏威对其说了什么,他的脸阴转晴,露出满意的笑来。 苏亶心中一咯噔,瞬间涌入脑海的念头就是祖父与赵将军呆在一起有危险。 到了外面,苏亶扯下腰间的玉佩,紧紧地捏着,似有万般不舍。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玉佩,就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往前伸了好几次,又缩了回来。 这是父亲送他的礼物,唯一的一件也是他身上唯一的财物。 挣扎了很久,他终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坚定果决,再无不舍。 苏亶将玉佩塞到牢头手中,恳切地说:“请官爷多多关照我祖父,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牢头早在他捏着玉佩扭扭捏捏的时候就盯上了他的玉佩,质地上乘,一看就是块好玉,否则他不会这么舍不得。 “行,郎君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祖父的。”牢头满口答应,将玉佩塞进袖子里,笑得合不拢嘴。 牢房里发生的事早就有心腹告知了李渊,对于苏威和赵才的坚决,他早有预料,否则他也不必用武力解决了。 苏亶在外面求见。 “不见。”李渊头也没抬,处理政务。 王庾却从书案后面走出来:“我去看看他。” 李渊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头处理政务。 苏亶就跪在院子中,王庾从书房中走出来就看见了他。 见他垂头丧气、病恹恹的样子,王庾心有不忍,走过去轻声说道:“你祖父不肯归降,我阿耶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苏亶抬起头,看见她,眼睛中又重现了光芒,“你相信我,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说服我祖父。” 王庾手托腮,似乎在思考。 苏亶以为有希望,又继续说道:“小庾儿,你帮我跟唐国公说,让他把我祖父和赵才分开关押吧。 “把我和我祖父关在一起好了,这样我也好劝说我祖父。” “额”王庾沉默了一会儿,丢下一句:“你等着。”然后又往书房跑去。 听见响动,李渊头也没抬,果然下一刻,王庾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耶,苏亶请求将苏威和赵才分开关押,然后把他和苏威关在一起,他要继续劝说苏威归降我们。” 李渊语气淡然:“我看以他的口才也说服不了苏威。”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王庾趴在书案上,将脸凑到了李渊面前:“反正我们现在没有证据,针对他们的指控也定不下来,不如让苏亶去试试。 “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嘛。” 李渊对着她莹白的笑脸,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伸手将她推离了书案,不耐烦地说道:“你自己去安排。” “多谢阿耶。” ------ 一个时辰后,狱卒打开了赵才和苏威所在的牢房,将苏威给拎了出来。 “哎,你们干什么?” 赵才急忙去抓苏威,却被狱卒一脚踢翻在地:“老实点。” 赵才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又爬了起来,对着已经走出牢房的苏威喊道:“苏威,你要是归降李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威面无表情,没有回应他,任由狱卒拖着他往前走。 狱卒并没有带他出牢狱,而是将他带到了对面的一间牢房。 赵才一看只是换个牢房关押,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他看见苏亶被带进了苏威的牢房,心又提了起来。 尤其是看见苏亶手中的食盒,他的心就开始不安了。 尽管苏亶手中戴着镣铐,但那食盒似乎是唐国公府的食盒,又想起之前苏亶来劝降苏威,便高声喊道:“苏亶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来当奸细?” 苏亶没理他,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扶着苏威坐下,“翁翁,这是刚做的饭菜,趁热吃。” ------ 长安。 李三娘送走了夫君柴绍,回到院子就翻箱倒柜地清理东西。 丫环不明就里,就问:“娘子,你找什么呀?” “别问那么多,帮我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清理出来。” 两个时辰后,丫环将后院所有财物整理了出来交给李三娘。 李三娘叫来家僮马三宝,将一沓纸递给他:“这些田产房屋铺子,你去卖了换成钱,还有前院账上的钱一并拿来给我。” 马三宝应下,并未问原因,不过,他有一件事不明白,便开口问道:“娘子为何不随阿郎一起离开?” 他是柴绍的心腹,因此知道柴绍接到李渊的信催促他赶往太原的事。 李三娘目光深沉地望着远处的一线天空,语气幽然:“长安城内遍布朝廷眼线,阿郎又是千牛备身,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 “我若是随他离开,目标太大,恐引人注目。 “何况,我留在这里,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话还未说完,外面有丫环禀道:“娘子,宫里来人了,召您即刻进宫。” 马三宝脸色大变。 第153章 一场奇袭 马三宝往外看了一眼,上前几步,小声对李三娘说:“娘子,会不会是代王发现阿郎离开了京师,所以派人来抓你的?” 李三娘面不改色,沉吟道:“甭管是什么目的,现在内侍已经在府上,想逃也逃不了。” 她随即沉着地吩咐:“马三宝,按照我刚才说的,即刻去做,若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要慌张,等我来找你。” 又指着一个丫环道:“你,去跟内侍说,容我换身衣裳,马上就到。” “你们几个,伺候我更衣。” 一盏茶功夫过后,李三娘已经焕然一新,满头珠钗,贵气逼人地站在宫人面前:“劳驾内官久等了。” “走吧。”内侍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到了宫中,李三娘被带到了韦妃面前。 韦妃是代王杨侑的母亲,跟着代王留守西京长安。 从前,韦妃也常召李三娘进宫说话,但今日气氛大不同。 她行礼过后,韦妃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赐座,而是面色淡淡地问:“听说柴绍不在府中,不是说生了病在府中休养吗? “他去了哪里?” 李三娘心中一紧,面上不慌不忙,从容回答:“今日临汾来信,说是族中有些事需要夫君去处理,夫君便启程去了临汾。 “因为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向代王告假,特命侍从去向代王请罪。 “这会儿,代王应该已经知晓了。” 李三娘绷紧了神经,做好心理准备应付韦妃的盘根究底。 谁知韦妃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既然柴绍不在府中,那你就留在宫中陪我几日吧。” “来人,带李三娘去安置。” 李三娘低眉顺目,跟着宫女出了大殿。 对于柴绍,韦妃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然后就把她留了下来。看来他们意不在柴绍,而是她。 莫非他们已经知晓父亲准备起兵,所以把她留下来做人质? 李三娘心中一凛,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环境。 当她一个人坐在厢房中时,她又改变了主意,且在宫中安住几日,为柴绍和马三宝争取几日时间 ----- 晋阳大狱。 苏亶默然望着苏威,眼神幽怨,从昨天被关进来到刚才,他就一直在劝祖父归降李渊。 可惜,任他嘴皮子磨烂了,祖父还是无动于衷。 苏亶很绝望。 这时,牢狱中传来了一阵骚动,他看见值守的狱卒往外跑。 片刻过后,他听到了狱卒间的谈话: “哎,外面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突厥人打进城了,还不慌?赶紧的,藏好了” “突厥人打进来了?”苏亶大惊失色,那他被关在这里,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翁翁。”苏亶去看苏威,却见苏威脸色苍白,颓然跌坐在地上。 苏亶连忙跑过去扶起苏威,关切地上下打量他:“翁翁,你没摔着哪里吧?” “完了,完了”苏威似乎听不见苏亶的话,嘴里只重复着这两个字。 同时对面牢房中,赵才面如土色,攀着门柱,嘴里也反复念叨两个字:“完了,完了” ------ 听到突厥大军已经攻进晋阳城,李渊匆匆出府,一面询问前来报信的长孙顺德:“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顺德快速说道:“这几日斥候并无消息来报,就在一个时辰前,数万突厥骑兵突然对晋阳发动了一场奇袭。 “由于守城士兵猝不及防,突厥人迅速攻破外城,现在在东门与北门之间纵横驰骋。” 听完这番话,李渊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随口栽在苏威和赵才身上的罪名出人意料地坐实了,如今铁证如山,苏威和赵才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忧的是自己尚未起兵,就有强敌来犯,倘若开战,刚招募的军队就会被消耗,手中无兵,他拿什么来起兵,还谈什么宏伟大业? 忧虑间,他已经来到了宫城上,这里是内城,突厥人尚未攻到这里来。 李渊眺望远方,看见往来驱驰的突厥兵摇曳着旗帜,烧杀抢掠,有好几处火光冲天。 看了一会儿,李渊下了城墙,召集众将领在晋阳宫商讨对策。 大部分将领表现得很恐惧,“唐公,城中只有数千兵马,而突厥兵数万,我们恐怕抵挡不了,不如投降吧。” 听到“投降”二字,李世民怒目圆瞪:“身为军人,岂能不战而降?” 随即他向李渊请战:“阿耶,孩儿请命,愿与突厥兵血战到底。” “不可。”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李渊一看,是王庾。 一时没注意,竟让她跟了进来,李渊眉头紧皱,想出言呵斥她,又想起从前种种,突然想听听她说什么。 只听她冷静分析道:“突厥骑兵强悍无比,且人数是我们数倍之多,又被他们攻破了外城,相当于我们首战已败,士兵士气大挫。 “在如此恶劣的情形下,我们对上来势汹汹的突厥兵,几乎没有胜算。 “因此,我们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罗士信忍不住说道:“我们可以派人去城外调遣军队,城外还有一万兵马。” “但那些都是新兵,才刚开始训练,根本不是突厥人的对手。”王庾反击道:“他们对上突厥人,只能白白牺牲。” 罗士信泄气,急道:“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突厥人攻进来吧?” 李渊见王庾与他想法一致,便试探性地问她:“小庾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王庾摇头:“我没有,阿耶有。” 李渊一哽,随即失笑,这个调皮的小丫头,明明心中有了主意,却不说。 看来,应该是和他不谋而合了。 李渊向她投去欣赏的一眼,而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唱空城计了。 “二郎,你去传令,把宫城所有城门都打开,将城头上的旗帜全部撤下来。严令士兵探头外看,严禁发出半点声音。 “刘文静,长孙顺德,程知节,你们带人去宫城各门布防” 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众人各自领命行动。 王庾跑到李渊身边,朝他竖起大拇指,不失时机地拍马屁:“阿耶足智多谋,一定能赶走突厥人。” 不说打败,只说赶走,可见她早就摸清了李渊的心思。 李渊瞥了她一眼,心中暗叹:这个小丫头是真的聪明,不枉他找了顾宏来教她,也不枉他找了那么多的兵书给她看。 他牵起王庾的小手往外走,走了一段,却又叹气:“唉空城计不一定管用” 第154章 他不想死 青天白日,从前繁华热闹的街市满地狼藉,看不见一个晋阳的百姓,只有紧闭的商肆和民宅,以及肆无忌惮驰骋抢掠的突厥兵马。 然而没过多久,率先有突厥兵发现了异常:“你们看城墙。” 众人往晋阳宫城墙上看去,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晋阳宫的城头上看不见一名隋军士兵、一面旗帜,下面的城门则完全朝着他们洞开,整座晋阳宫城寂静得就像是一头熟睡的狮子,令人头皮发麻。 耀武扬威的突厥兵停下了驱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原本打算趁势进攻晋阳宫,但现在这个情形,他们疑心城内有埋伏,不敢贸然进攻内城。 可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于是,突厥兵一边继续在外城劫掠,一边依旧对内城虎视眈眈。 李渊见暂时止住了突厥兵的脚步,悄悄地登上另一面的城楼,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突厥兵虽然人数众多,但在城内往来驱驰,人员很分散。 他想了想,下了城楼,吩咐王康达和杨毛:“你们两人率领部下潜行去外城北门设伏,劫掠一些马匹,试探一下。 “记住,一定要等突厥大部队过去,见到后面看管马匹的散兵时再出手,抢他们一些战马,充作军用。” 王康达和杨毛领命,率其部众千余人悄悄地摸到了外城北门,掩藏身形埋伏好,静等时机。 在等待的时间里,突厥兵连续不断地穿梭于城中,王康达和杨毛一直没找到机会。 就在静等两个时辰后,他们发现突厥的队伍开始断断续续,很快又发现几个散兵驱赶着马群驶来。 王康达认为突厥大部队已经过去,大手一挥,下令:“攻。” 士兵们立即就朝着马群冲去。 可他们刚杀了几个突厥散兵,后面就有一群突厥兵冲了过来,王康达这才意识到突厥大部队还没有过尽。 “撤。” 王康达立即下命令,众人往前奔逃。 岂知刚一动作,前面也来了一群突厥兵,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前有狼后有虎,只能拼死一战了,王康达大喊:“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隋军与突厥兵陷入了混战当中,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这一千多人根本就不是突厥兵的对手,不过几瞬,就已经死了几百人。 隋军士兵杀红了眼,且战且退,最后被逼到了汾河边,全都坠下了汾河。 王康达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坠下河之后游了两下就游不动了,只好大喊:“救命~” 可周围的士兵各个以为突厥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唯恐慢一点就会被抓住送了命,一心一意地拼命往前游,压根儿就没听见他的呼救。 或许有人听见了,但没有余心也没有余力去救他,只好当做没有听见。 “救” 王康达的话被河水逼进了肚里,他的双眼瞬间染上绝望和恐惧,他不想死 但他的身体开始往下沉,河水漫过他的脖子,他的脸,他的鼻孔,他的眼睛 “王康达,抓住绳子。” 突然一个熟悉而又稚嫩的声音传来。 他倏然睁开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腾了两下,慌乱中抓住了一根绳子。 王康达心头掠过一阵狂喜,但下一刻身体又猛地往下沉,他沿着绳子看过去,眼中的希望瞬间消散。 绳子的尽头是王庾,她正用力往后拉,可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又怎么能够将他一个成人拉上去呢? 他能感觉到身体在继续下沉,甚至他都看到了王庾的身体被绳子拽着一步步往河水移动。 尽管如此,但王庾依然没有放弃救他,哪怕她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河水中。 王康达瞬间就迷蒙了双眼,有个人如此拼命地救他,他不该放弃的。 于是,王康达又拼命积蓄力量,争取往对岸游过去,可伤势过重,一用力,他就眼前发黑,随时会晕倒。 王庾原本是想溜来看看局势的,没想到看见了王康达他们行动失败,又眼睁睁地看见他们被突厥兵逼得坠下了河。 她急得想去叫救兵,但又看见河中的王康达身体下沉,若是此时不救,他就会死。 于是她在周围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绳子,连忙将绳子朝着王康达抛了过去。 但她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她的力气根本就拉不动王康达,反而会被王康达拽下汾河。 “别放手,抓紧了。”王庾看见王康达眼睛微阖,似乎是撑不住了,连忙大喊。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王庾看了看周围,见有几人已经游了上来,水中其他人与王康达有些距离,且自顾不暇。 她连忙对上了岸的几人说道:“各位,快来帮我。” 几人瘫软在地上,互相看了看,有气无力地说:“小庾儿不是我们不帮忙实在是没力气” 王庾大急,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因为抓绳索的手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我来帮你。” 一个强壮的湿漉漉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王康达迷迷糊糊中听到王庾在喊人帮忙,又迷迷糊糊地听见他们说没力气,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小庾儿还小,他不能连累她。 王康达慢慢地松开了手指。 当他最后一根手指即将要离开绳索的时候,他又听见了王庾的声音:“王康达,不要松手。”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内心深处的求生欲促使他又抓牢了绳索,并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他看见了绳索的另一头,除了王庾,还有一人,是他的搭档——杨毛。 王庾退出了汾河上了岸,她与王康达之间的绳索越来越短,直到她抓住了王康达冰凉的食指,她才扔掉绳索。 杨毛俯身抓住王康达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上来。 “你还好吗?”王庾问王康达。 王康达冲她挤出一个自认为好看实则很难看的笑容:“死不了” “我扶你。” 王庾抓着王康达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撑着他往前走。 没走两步,两人就双双摔在草地上。 “还是我来吧。” 杨毛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面,蹲下来:“把他放我背上。” 王庾踟蹰不前:“可是,你腿上有伤,你背得动吗?” 第155章 众怒难消 蹲下去的那一刹那,剧痛从腿部传至全身,杨毛忍住,咬牙道:“没事,你把他放上来。” 王庾没办法,只好拽住王康达往他背上弄,无奈力气在拉王康达上岸的时候,就几乎耗尽,此时拼尽全力拽起王康达,手一软,王康达又摔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落地声没有传来,两双手从下面伸出,托住了王康达的身体。 王庾欣喜,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两名士兵冲她露出憨厚的笑:“刚才歇了会,现在有力气了,小庾儿你让开点,我们来吧。” 王庾立即退到一旁。 两名士兵合力将王康达扶到杨毛背上,但手并没有放开,两人一只手托着王康达的身体,另一只手扶着杨毛,帮助他站了起来。 杨毛用力一撑,站了起来,朝着前方小路出发:“大家跟我来,这条路可以回到城内。” 当众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城内,百姓们听闻与突厥兵战斗的勇士回来了,纷纷跑了出来。 但跑出来一看,见一千多人只剩几十人,且身上伤痕累累,十分狼狈,顿时大怒,破口大骂。 “这些突厥狗贼,竟敢伤我晋阳将士,可恶,可恨。” “呸,最可恨的是将突厥狗贼引来的奸细,若没有他们,突厥狗贼怎会如此迅速就突破了外城。” “对,奸细可恶,杀了奸细。” “杀了奸细。” 群情瞬间高涨,军民们将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到了“勾结突厥人”的苏威和赵才身上。 李渊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他一面吩咐士兵们将受伤的将士带下去救治,一面安抚百姓。 “诸位,请不要激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愤怒。” 李渊趁机做出保证:“请大家放心,勾结外贼的奸细,我绝不会轻饶。” 随即吩咐刘文静:“把苏威和赵才带过来。” 正被丁志护送回府的王庾看见刘文静带着士兵急匆匆地往晋阳大狱去,她立即追了上去。 “哎,小庾儿,你去哪?”丁志望着王庾背后留下的一连串湿脚印,无奈地吩咐手下:“你去向阿郎禀报,我去追小庾儿。” ------ 苏威祖孙和赵才焦灼万分地在牢狱中等待外面的消息,可是牢狱之中,消息并不灵通。 他们等了很久,除了犯人的叫唤和狱卒的呵斥声外,他们听不到任何有用的声音。 在这段焦虑的等待中,赵才已经扯开了衣襟,一把抹掉脸上滚落的冷汗,抬起袖子对着脖子猛扇风。 五月的天,怎么这么热啊? “有人来了。”苏亶突然起身,攀着门柱往外看。 苏威刚坐下去的身体立马直了起来,往牢门口走去。 刘文静带着一群士兵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大声吩咐:“把苏威和赵才给我押走。” 面对凶神恶煞的士兵们,苏威和赵才顿时就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难道是 眼看着牢门锁被打开,苏亶不由地往苏威身上靠,惊慌失措的手紧紧地拽着苏威的袖子,嘴唇打着哆嗦:“翁翁翁” 这时,刘文静身边出现了一个小孩,她冲苏亶拼命地使眼色。 苏亶愣了一下,随即拽住苏威往自己身后一藏,大声喊道:“刘县令,我祖父是被冤枉的,勾结突厥的事是赵才一人所为。 “我祖父全然不知情。” 士兵们动作一顿。 赵才见状,高声喊道:“我才是被冤枉的呢,什么勾结突厥,都是李渊强加给我的罪名,李渊那个狗贼” 王庾立刻上前,吩咐士兵:“把这个奸细的嘴给我堵上。” 站在赵才面前的士兵怔愣了一下,随即往身上探寻了一番,发现没有汗巾,低头一看,就看见了地上的枯草。 于是,捡起一把枯草就塞进了赵才的嘴里。 “唔唔”赵才拼命挣扎,却被士兵牢牢抓住。 王庾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视,转向苏威,喝问:“苏威,你还有何话可说?” 苏亶连忙扯了扯苏威的袖子,拼命眨眼睛,并且小声求道:“归降,归降” 苏威扫视了周围一圈,这个架势,分明就是押犯人去斩首的架势。 他低头深深地看了苏亶一眼,终是吐出一口浊气,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禀县令,勾结突厥引突厥南下进犯晋阳,乃是赵才一人所为,我毫不知情。 “还请县令上报留守,还我清白。” 刘文静沉默了,他掌管晋阳大狱,当然知道李渊有招降苏威的意思。 他沉思片刻,看向了王庾:“小庾儿,这” “把赵才带走,苏威和苏亶暂且看押,我来跟阿耶说。”王庾毫不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刘文静只迟疑了一瞬,就吩咐士兵:“把苏威和苏亶关起来,赵才带走。” 苏亶闻言,瘫软在地上,好险。 王庾跟着刘文静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赵才嘴里的枯草,嘴角不禁抖了抖。随即走到墙边,背靠墙壁,脱下靴子,将湿漉漉的袜子脱了,又套上靴子。 她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自己的袜子递给赵才身边的士兵:“给,用这个堵他的嘴。” 士兵驻足,盯着那还在滴水的袜子,眼角忍不住抽搐,他觉得用枯草堵嘴挺好的。虽然其中有老鼠屎,但他闻不到。 但这是唐国公的义女,还是听她的话吧。 于是,士兵忍着内心的不适,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王庾的袜子,另一只手拔出赵才嘴里的枯草,迅速将湿袜子塞进了赵才的嘴里。 赵才:“” 他瞪圆了眼睛,怒视着王庾,可惜王庾看也没看他,就走了。 刚才士兵将枯草堵他的嘴时,动作粗暴,枯草又不是那么柔软,他能感觉到嘴皮和口腔被磨出了血,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如今枯草猛然被拔出,又摩擦了一遍,嘴里的腥味更重了。 还没等他感受完这股生疼,就被一只湿漉漉的混杂着河沙的袜子堵住了嘴,一股难言的复杂的气味顿时就在嘴里弥散开来。 “唔臭丫头” 赵才愤怒大喊,突然发现能发出清晰的字,立刻卷起舌头,准备将袜子顶出去。 左边士兵,也就是给赵才塞枯草塞湿袜子的士兵意识到王庾的袜子太小了,没有完全堵住赵才的嘴,手一扬,就及时捂住了赵才的嘴。 而右边的士兵见状,以一种神速拔下自己的靴子,脱掉了自己的臭袜子。 左边士兵很有默契,见他的臭袜子伸过来,连忙放开手,退后。 臭袜子塞进去,完完全全地堵住了赵才的嘴,他再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但同时,一股浓烈的臭味在狭窄的通道中弥散开来 第156章 施第二计 快到民众聚集的路口时,王庾回头去看赵才,却发现他耷拉着脑袋,由两名士兵架着往前走。 而架着他的两名士兵,手虽然架着赵才,脑袋却极力往旁边伸,一脸嫌弃的表情。 王庾眼角抽搐,该不会是她的袜子太臭了,然后把赵才给熏晕了,这两个士兵也是不堪其臭才这副状态吧? 她忍不住走过去,对士兵说:“不用堵他的嘴了,把东西拿出来。” 左边的士兵连忙对右边的士兵说:“你来。” 谁的袜子,谁来拿。 右边的士兵屏住呼吸,迅速伸手拔出赵才嘴里的臭袜子,用力一扔。 臭袜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张亮捏住肩膀上的不明之物看了眼,臭味扑鼻而来,他慌忙扔掉,朝着不明之物飞来的方向大吼:“谁拿臭袜子丢我?” 右边的士兵伸头看了一眼,瞧见是张校尉,猛地打了个寒颤,随即迅速拿出赵才嘴里的另一只小袜子扔掉。 然后抬头挺胸,神色肃然地押着赵才往中间走去。 心里不断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左边士兵迅速端正身体,与他一样的肃然表情,若无其事地前行。 王庾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加速朝李渊跑去。 李渊老远就瞧见了只有赵才一人被押来,心知事情有变,此时见王庾跑了过来,就知这事八成与她有关。 只见王庾跑到李渊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示意他弯下腰:“阿耶,我有话跟你说。” 李渊睨了她一眼,弯下了腰。 王庾凑过去,附在他耳旁,轻声说道:“苏威归降了,还在大牢里,我让刘文静把赵才带来了。” 李渊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地直起身体,对众人说道:“诸位,我已查明,勾结突厥、里应外合引突厥人进攻晋阳的人是赵才。 “房国公苏威年老昏聩,被赵才蒙在鼓里,并不知晓此事。 “所以,现在将赵才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于是,赵才刚苏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从天而降的砍头刀。 “咔嚓”一声,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王庾背过身去,紧紧地抓住了李渊的袖子,头上却传来了轻柔的抚摸,以及耳边响起的“别怕”。 李渊轻抚王庾的头发,温言细语地安抚她:“小庾儿,别怕,阿耶在这儿呢。”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唐国公,而是一个普通的慈祥的父亲。 王庾在心中哼道:她才不怕,她早已习惯了古代的生存法则。 身体又往李渊靠近了几分。 就这样,李渊顺势解决了起兵路上的一个障碍,同时又平息了众怒。 ------ 夜幕降临,突厥士兵仍然在晋阳宫外虎视眈眈。 王庾换了干净的衣裳,跟着李渊又出现在了议事厅。 众人神色十分凝重,皆看向了主心骨——李渊。 李渊端坐在上位,他冷静地跟众人讲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计策:“城中兵马不多,现在我们又损失了一千多人,硬打,是不行的。 “而且空城计不能唱太久,久了就会被敌人瞧出端疑。 “为今之计,咱们只能再施第二计——疑兵计。” 李世民神色一动,瞬间就想明白了父亲的计策,这个计策,他曾经在云定兴麾下的时候用过。 此时敌强我弱,疑兵计最适合不过了。 李渊随即下令:“程知节,你带人趁夜出发,潜出城外。 “明日凌晨,你们再大展旌旗、锣鼓齐鸣地从南门进城。” 程知节领命,点兵出发。 李世民想了想,对李渊说:“阿耶,不如我带数十轻骑,在程知节进城时偷袭突厥,营造援兵已至的假象,怎么样?” 李渊沉思片刻,微微点头:“可以施行,但人数不能太多,你选二三十精锐士兵,先行埋伏于东门,待程知节要进城时再行动。 “切记,不可恋战,震慑一下突厥人即可。” “是,孩儿明白。”李世民看向秦琼等人:“你们跟我走。” 秦琼、罗士信等人抖擞了一下,顿时就精神百倍地跟着李世民走了。 这些突厥狗贼,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第二日凌晨,当隐藏在高处的隋军士兵望见城外飘扬的旗帜时,立刻朝底下挥动了红色旗帜。 李世民见状,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 数十将士如同敏捷的豹子,驱使着用布包住马蹄的坐骑从黑暗中飞驰而出,寒光闪闪,不过数息,就杀了上百名突厥士兵。 “有埋伏。” 有人喊了一句,立刻招来了更多的突厥士兵。 与此同时,城外隐隐传来了战鼓声。 城墙上的突厥士兵远眺过后,大声喊道:“城外有隋军。” 听到这话,周围的突厥士兵更是慌张。 李世民等人趁此机会又杀了一批突厥人,抢下他们的马儿就跑。 如此一来,突厥士兵士气被挫。 突厥将领登上城墙,当他看见旌旗招展的隋军绵延数里,趁着朦胧天色从南面进了城,喧天的锣鼓声让整座城池都为之一震。 他脸色大变,这是一支援兵,且人数不少。 突厥将领立刻吩咐所有人加强戒备,提高警惕,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日,突厥士兵只敢在已经占领的东门和北门之间穿梭,不敢对着洞开的晋阳宫进攻。 第三日凌晨,李渊又如出一辙地弄了一支援兵从西门进城,李世民依然带着精兵良将偷袭了几处突厥散兵,劫掠了一些马匹。 满腹狐疑的突厥将领不敢下令进攻,逗留了两日后,又在外城饱掠了一番,突厥将领下令撤退。 看着突厥兵如潮水般退出城内,朝北而去,李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虽然晋阳暂时解围了,但突厥人雄踞北方,始终是他背后的一个巨大威胁。 他站在城墙上,瞭望着北方,对身边的李世民和王庾说:“突厥拥兵百万,骑兵强悍无比,几十年以来,无人能撼动其强大的战斗力。 “倘若我进军西京,突厥趁势进犯太原,我无疑会陷入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局面。 “所以当务之急,我必须稳住突厥。”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局势,阿耶只能低头了” 李渊沉默地望着北方,目光莫测如同深渊。 是啊,他只能向突厥人低头。 但如何低头而又不伤自己的民族情感,这也是一门学问 第157章 谋划逃离 长安城皇宫。 遥望天际红霞飞,近观美人花容笑。 韦妃从美人榻中缓缓起身,纤纤玉手一伸,立刻有宫女上前搀扶。 凤眼轻扫几案上的信件,那是东都洛阳来的信,她峨眉轻蹙,慵懒地开口:“今日,李三娘都做了些什么?” 宫女恭敬回道:“还是和前两日一样,晨起练功,早膳后看会儿书,午膳后小憩半个时辰,然后就去了园子里赏花。 “这会儿恐怕是在西面的花园,那里有李三娘喜爱的芍药花。” 韦妃露出轻蔑的笑:“小家子气,竟喜欢芍药这种不起眼的花。” 默了片刻,她肃然吩咐:“盯紧了。” 是夜,李三娘按照前两日的作息,用完晚膳后看了一会儿书,又弹了半个时辰的琴就歇下了。 外面的宫女看见李三娘房内的灯火熄灭之后,心里就不由地松懈了下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守在外面的宫女斜倚在柱子边,昏昏欲睡。 李三娘翻窗而出,瞄了一眼廊下的宫女,就迅速朝院门而去。 今晚守门的是一个年老嬷嬷,她看见李三娘鬼鬼祟祟的身影并无惊慌,也没有大声喊叫,而是静静地等待李三娘的到来。 待李三娘近前,她默默地打开院门,并无声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三娘轻声说了一句“嬷嬷放心,我会信守承诺,给你孙子一笔钱,让他离开长安”,就利落地跨过门槛,悄然而去。 年老嬷嬷眼中闪现着泪光,又默默地关上了院门。 这只是出了偏殿院门,再往前就是韦妃居住的宫殿正门,外面有禁军侍卫把守。 李三娘不敢松懈,一路猫着腰,尽量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 很快,她就到了殿门旁,她四处看了看,见周边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从门缝中伸出去。 她对着竹管的一头用力吹了吹,一缕细长的烟雾从竹管中喷射而出,迅速在空中弥漫。 这是她用了两支金钗从一个内侍手中换来的迷药,内侍称其能迷倒一头牛。但李三娘对其话抱怀疑态度,所以将他手中的迷药全买下,加大了分量对付门外的侍卫。 吹完迷烟之后,李三娘收起竹管,忐忑地等待。 所幸上天眷顾,她并没有等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闷响。 一二 成了。 李三娘嘴角上扬,再一次扫视周围,见没有异常,就打开了殿门。 走出宫殿之后,她又将殿门关上,并将两个侍卫扶到门边,做出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往西面而去。 这三天,她早就探好了路,径直往掖庭宫奔跑。 当她赶到掖庭宫时,正好看见一辆马车从掖庭宫中驶出来,她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昏暗甬道时,她突然出手,对着马车旁的内侍脖子用力一砍,内侍轰然倒地。 马车另一旁的内侍听见闷响,勒停了马车,走了过来,看见李三娘并无惊讶,而是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三娘冲他微微一笑:“还来得及。” 说完,将倒在地上的内侍拖到黑暗角落中,没过多久,角落中走出一个内侍,面容赫然是李三娘的面容。 “走吧。” 李三娘微微垂着头,跟着马车缓缓前行。 掖庭宫在皇宫的西面,这几日她在西面的园子赏花,就是在寻找时机。 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个契机,并用身上的珠宝收买了一个内侍,这就是负责运送秽物出宫的内侍。 马车徐徐行至宫门前,禁军侍卫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两人立刻勒停马车,内侍掏出令牌,恭敬回道:“小的是负责押送秽车出宫的。” “打开看看。”禁军侍卫走到了马车旁边。 李三娘和内侍面不改色,仿佛是做了上千遍一样镇定地打开木桶盖子。 一股臭气冲天而出,瞬间就侵蚀了宫门四周,周围禁军忙不迭地捂鼻子。 负责查看的禁军侍卫也忍不住往后大跳了一步,同时抬手捂住了鼻子。但出于职责,他还是上前去看了看。 只匆匆看了一眼,他就摆手道:“快盖上,快走快走。” 李三娘和内侍不慌不忙地盖上木盖,牵着马车缓缓走出了宫门。 出了宫门,李三娘和内侍跳上车辕,架着马车拐了个弯。 直到离开了皇宫的值守范围,李三娘才勒停了马车,将怀里的布包以及腰间的佩囊全都递给了内侍:“这笔钱足够你离开长安买个宅子,开间铺子安度余生。 “大恩不言谢,我们就此别过。” 内侍颤抖着双手接过,泪光闪闪,十分激动:“娘子于我才是大恩,是您将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 说着,他突然跪下对着李三娘磕头:“多谢娘子救命之恩,愿娘子长命百岁,余生安康。” 李三娘扶起他:“你我是各取所需,不必挂怀,城门即将开启,你还是尽快出城去吧。” 说完,李三娘冲他抱拳,道了一声“保重”,就转身消失在朦胧天色中。 得益于母亲窦氏的“文武兼修”教导,李三娘就算是成亲后,也不敢懈怠武艺,每日必练功,所以她一路狂奔至柴府,也只是微微喘气,并无疲惫之色。 到了柴府外面,她并没有径直进府,而是藏在角落里暗自观察。 她想韦妃既然将她软禁在宫中,那柴府应该也会有人监视,她不能贸然露面。 就在她悄然观察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李三娘脸色大变,立刻一手按住那只手,另一只手往后抓住了背后之人。 正要施展过肩摔,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娘子,是我。” 李三娘顿住,随即放开了他,这是她放在外院的随从,“你怎么在这儿?” 随从回道:“府中奴仆已经被马三宝遣散,马三宝按照娘子吩咐,此刻正在鄠县。 “马三宝说娘子从宫中出来,必定回柴府,就命我等在此等候。” 李三娘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不愧是郎君的心腹,有点能力。 “娘子,你稍等一下。” 随从说完,转身就往柴府后面跑去。 没过一会儿,四名男子并排站立在李三娘面前,恭敬行礼:“娘子。” 这便是马三宝留在柴府等候李三娘的随从了,李三娘扫了他们一眼,吩咐道:“城门即将开启,我们现在就去城门。” 第158章 来打赌吧 突厥退兵后,李渊就着手收拾晋阳城内的残局。 首先,他要解决的就是苏威的问题。 李渊命人把苏威祖孙从牢里提了出来,并单独和苏威进行了谈话。 苏威静静地跪在地上,李渊不开口,他也不说话,他知道此时的沉默是李渊在下马威。 沉默了近两刻钟,李渊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若不是小庾儿求情,我是不会招降你,也不会饶过你们祖孙的性命。” 苏威诚挚感恩:“是,苏某知道,所以苏某很感激王小娘子,也很感激唐国公的不杀之恩。” “那么,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吧?”李渊语气淡淡。 苏威拜伏在地:“我会写一封奏报拖住陛下,同时写家书回洛阳,让我的儿子积极联络义士,全力支持唐国公。 “还请唐国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的家人从洛阳撤出来。” 李渊沉吟了片刻,道:“行,不过,从今日起,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苏亶年纪不小了,就让他在军营磨炼磨炼吧。” 说是保护,其实苏威很清楚就是监视他,不过能保住孙子的性命,他已经很满足了。 何况,孙子已经在慢慢变好 “一切听从唐国公安排。” 等到苏威的奏报和家书写好了,交给李渊过目,李渊认为可以,他才由侍卫陪同着回了自己的府邸。 看见苏威出了院子,王庾立刻跳进了李渊的书房:“阿耶,吃饭了。” 李渊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时辰,她应该和李世民陪长孙氏用膳才对。 正想着,李世民就从外面走了进来:“阿耶,我叫人在偏厅摆了膳,我们先去吃饭吧。” 李渊放下手头的事,和他们用了晚膳,又钻进了书房。 没想到李世民和王庾又跟了进来。 李渊有点诧异了,问道:“你们这几天没怎么睡,不困吗?还不回去睡觉?” 王庾掏出一本书,一边翻一边说:“刚吃完饭,不宜休息,所以我在阿耶这儿看会书再回去睡觉。” 李渊看向李世民。 没想到李世民也掏了一本书出来:“额,我也看会儿书再回去。” “要看书你们回自己房去看,在我这儿看什么书啊?”李渊板下脸,有点生气。 王庾目光直视书页上的字,幽幽叹道:“唉,不知为什么,在阿耶身边看书就是记得快,记得牢。 “有时候还文思泉涌,先生布置的文章我回去一下子就能写出来。 “真是奇怪。” 李世民翻了一页,轻轻点头:“嗯,我也是,真是奇了怪了。” 李渊:“” 看他们一唱一和的,显然也没有说实话的打算,李渊有点无语,转过身就坐在书案后面,开始写信。 王庾低下头,躲在书籍后面,小声跟李世民说:“你猜阿耶在给谁写信,猜错了” “始毕可汗。” 王庾还没说完,李世民就说出了答案,她顿觉无趣,嘟嘴道:“算了,这次不算。” 过了一会儿,王庾估摸着李渊写得差不多了,又小声对李世民说:“我们来打赌吧,赢了的人今晚跟嫂嫂睡。” 李世民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数息过后,点了点头。 王庾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语气有点兴奋:“我去问阿耶要信来看看,你猜阿耶会给我看吗?” “不会。”李世民不假思索就开了口。 “我猜会。”王庾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就放下书籍,往李渊走去。 听到声音,李渊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王庾,便写下最后一笔,然后把信对折。 李世民见状,弯起了唇角。 王庾没看信,而是直视李渊,笑嘻嘻地说:“阿耶,你知道一般孩子的启蒙老师是谁吗?” 李渊奇道:“别人家的孩子我不知道,但你自从到了我府上,你的启蒙老师就是顾先生。” “错。”王庾摇了摇食指:“如果从我到了唐国公府算起,我的启蒙老师是阿耶您。” 李渊错愕:“” 王庾又问:“阿耶,你知道一般孩子的人生导师是谁吗?” 李渊回答:“这得看教授他学识的老师是谁。” “错。”王庾摇了两下食指,继续说道:“一般孩子的启蒙老师、人生导师都是父母。 “孩子生下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这世界上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奇的,他能做的就是模仿周围的一切。 “而孩子生下来之后见的最多的人就是他的父母,所以他会模仿自己的父母,而父母对于孩子的影响是深远而又刻骨的。” 李渊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我从小跟我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跟我师父见面也很少。”王庾神情忧伤,语气落寞:“说起来,我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跟阿耶您在一起的时间长。” 李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下一刻,王庾双眸陡然变亮:“所以,我的启蒙老师和人生导师就是阿耶您。 “我决定了,以后要时时刻刻跟着阿耶,学习阿耶的聪明睿智,学习阿耶的沉稳持重,学习阿耶的英勇果敢 “总之,阿耶才是我想要的老师。” 王庾双手撑在书案上,倾身向前,眸光璀璨:“阿耶,您就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李渊猝不及防面对王庾那张泛着无限光彩的脸,一时之间有点懵,当然,也是王庾那一通马屁拍得他有点懵。 懵然过后,李渊心里就开始泛甜了。 望着王庾那双崇拜而又充满了孺慕之情的眼睛,李渊有点飘飘然,没想到,在义女心目中,他的形象是如此的伟大。 “好,以后我有空就教你。” 王庾立刻接道:“那阿耶现在就给我上第一课吧。” 李渊:“” 王庾指了指书案上的信:“第一课的内容就是如何与突厥周旋,阿耶,请将这节课的课本也就是您刚才写的信给我看看,让我好好学习一下。” 李渊下意识地将信递给了她。 李世民:“” 父亲是疯了吗?就这样被忽悠了? 甭管疯没疯,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也要去看看“课本”学习一下了。 李世民立即起身,来到了王庾身边。 眼前出现李世民的身影,李渊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这个时候,他再去拿回信,就显得失信与小气了。 罢了,看就看吧。 终归是自己的儿女,人生道理还得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教 第159章 怕什么呢 王庾看向手中的信,信中词义很谦恭:“吾今举义兵,欲安定天下 “同开皇期,恢复和亲” 表明自己愿意和亲之后,又不忘提醒始毕可汗,杨广虽言行有失,但他的父亲隋文帝杨坚对其父亲启民可汗有立国之恩。 “若同出兵南下,不侵百姓,征伐所得金钱玉帛,皆可汗有之。 “若不能深入,见与和通,坐受宝玩,不劳兵马,亦任可汗。” 王庾“噢”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国主之间通信是这样写的,明白了。” 李渊愣了一下后,方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随即心中暗喜,这个小丫头,原来对他如此有信心,认为他能成为一国之主。 李世民俯视着王庾的头顶,心道这丫头是刻意拍父亲马屁吗?但看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又不像,似乎是无意间说出的话。 王庾将信放在了李渊的面前:“我想我应该知道国书该怎么写了,我现在就回去写功课。” 李世民惊讶:“顾先生已经教你写国书了?” 这也太没有分寸了。 好歹因材施教吧,小庾儿可是个女娃,顾先生这架势完全是把小庾儿当成男儿来教导。 李渊也很诧异,没想到顾宏已经教王庾这么深层次的内容了。 “是啊,前段时间我学会了写奏报,明儿学写国书,有什么问题吗?”王庾很奇怪地扫了他们一眼,似乎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学写书信,不是什么类型的都要教吗? 有时候,国书也是臣子代写,再交给国主过目的呀,他们怎么这副表情? “咳咳。”李渊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惊诧:“额,既然你有思路,那就回去写功课吧。” “是,阿耶,我先回房了。”王庾施礼退下。 李世民也跟着告退。 李渊朝外面喊道:“丁志。” 丁志闻声前来,在门口碰见李世民和王庾,向他们施礼过后就匆匆往里行去。 “我们再看看。” 王庾拉着李世民停在门边,扒着门窗偷听。 李世民有点无语,他直身长立,并未学王庾偷听。 他有些许内力,这么点距离,并不妨碍他的听力。 王庾扭头去看李世民,见他的耳朵动了动,心中气呼呼:有内功了不起啊?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离高手还差得远呢。 屋中传来声音,王庾立刻凝神静听。 “派可靠的人将这封信送去突厥。” 丁志恭敬地接过信,抬头一看那信封,上面写着“始毕可汗亲启”六个字,他心里顿觉不舒服,小心翼翼地说:“阿郎,这个‘启’字是不是太谦卑了? “不如改个其他的字吧。” 听到这里,王庾快速对李世民说:“我们来猜一猜阿耶会不会改,赢了的人明晚跟嫂嫂睡。” 李世民:“” 王庾催促道:“我数一,咱们就同时说。” “一。” “不会。” “会。”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不会”是王庾说的,“会”是李世民说的。 李世民原本想说“不会”,但看着王庾那张兴奋的脸,他舌头一转,就只吐了一个字。 王庾已经扒着门窗继续偷听了。 丁志听李渊说不改,劝道:“阿郎,突厥人野蛮,不识文明,以您的身份,不该放低姿态,平白矮人一头。 “不如我们多给突厥人一些财物,换个字,行不?”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复又建议:“不如改为‘书’字如何?” 他虽然是个侍卫,但他少时也读过书,先生教过他。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书”一般是指亲朋好友之间的书信往来,而“启”则多是臣下给君主、诸侯王的上书。 阿郎此举等于是间接向突厥称臣。 李渊抚掌大笑:“哈哈,这件事中的奥妙你就不懂了。 “古人云:屈于一人之下,伸于万人之上。 “一个‘启’字并不值钱,你连千金都愿意给了,何必吝惜区区一个‘启’字呢。” 丁志遂不再言。 听到脚步声,王庾连忙拉着李世民,往院门狂奔。 丁志走出院门,见李世民和王庾杵在一旁仰着头,便顺着他们的视线仰头望去,天空漆黑黑的一片,月亮星子全无。 “二郎,小庾儿,你们在看什么?” 王庾扭头望着丁志,淡然闲适道:“哦,我们正在观赏黑夜。” 黑夜? 确实够黑。 丁志想起还有事要去办,连忙向他们告退。 李世民低头睨着王庾,揶揄道:“你这小丫头,谎言随口就来,我现在开始怀疑,你从前与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王庾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冲他咧开嘴,露出自己刚掉的槽牙:“嘿嘿,当然都是真话了。 “偶尔有一两句假话,那也是善意的谎言,与你我,有利而无一害。” 李世民笑笑,举步朝后院走去。 王庾连忙拦住他:“哎哎,你走错了,今晚和明晚你睡书房,你刚才打赌输给我了,你忘了?” 李世民放下脚,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字道:“我去拿换洗衣服。” “不用。”王庾挡在他的面前:“这种粗活哪能让二郎你亲自动手,我会派人将你这两天的换洗衣物和干净被褥送去书房的。” 李世民没说话了,但也没走,他就静静地俯视着王庾,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在王庾脸上逡巡。 王庾顶着他灼烈的目光,头皮隐隐发麻,不安地攥着衣角,心想:不过就是借他妻子两晚,他该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背后一阵阴风吹来,王庾顿觉脊梁发冷。 “我” “你” 突然,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李世民顿了顿,率先开口:“你想说什么?” 王庾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抢嫂嫂的,我就是怕黑,对,我怕黑。” 这么蹩脚的理由,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李世民目光紧锁王庾,语气幽幽:“怕黑啊~那就通宵点着蜡烛好了,我们唐国公府还不至于耗不起这点蜡烛。” “我怕冷。”王庾紧接着又说了一个理由。 “现在已是春末,你确定这个季节你冷?” “那我怕热。” “夏季还没到呢,哪里热了?” “我我”王庾转动脑筋,迅速搜索理由。 李世民忽然叹气:“你是怕孤独吧。” 王庾心中一震,呆立在原地,直到李世民叹气转身,往书房走去,她猛然朝着李世民的背影喊道:“我没有,我不怕” 第160章 权宜之计 石径清雅处,闲坐看落日。 王庾停在庑廊下,望着长孙氏秀雅娴静的侧脸,不禁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一时停下,春花低着头往前走,差点就撞上了她。 春花及时收住脚步,顺着王庾的视线看过去,见是长孙氏坐在院子中欣赏日落,不由地放轻了呼吸。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春花没觉出那一轮红日有什么值得看的,还不如一张芝麻胡饼来得好看。 她忍不住又问起之前王庾没回答她的问题:“小庾儿,你为什么老跟二郎抢娘子?一个人睡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和娘子一起睡?” 不嫌挤吗? 虽然长孙娘子的床很大,但她认为富贵人家的主子都喜欢一个人睡,当然,除了成亲的男女之外。 再说小庾儿老是和长孙娘子一起睡,二郎不在府中还说得过去,现在二郎在府中,小庾儿还霸占了长孙娘子两晚,这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人家是年轻夫妻,白日里各忙各的,晚上可不就想呆一块儿腻歪腻歪嘛。 瞧瞧二郎今天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她觉得,小庾儿是年纪小,不懂这些,所以她作为小庾儿的第一大丫环,应该想办法阻止小庾儿做讨嫌的事。 “你不是说昨晚娘子训你了吗?怎么你今晚还要跟娘子睡?不怕她再训你吗?”春花提起昨晚的事,想要王庾打消主意。 “聒噪。” 王庾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堵住了春花的嘴。 春花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将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这个词太伤人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王庾突然语气幽幽地说:“我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就没机会和嫂嫂一起睡了。” 将来长孙氏有了自己的孩子,还生那么多,哪有功夫来管她,到时候恐怕连一个眼风都分不出来给她。 想到这里,伤心和失落就席卷了王庾的每个毛孔。 “你说得对。” 王庾抬头看向春花,这丫头居然懂她的心思? “以后你嫁了人,肯定没机会跟娘子一起睡。”春花边说边点头,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王庾的弦外之音。 王庾:“” 这时,长孙氏听到声响,回眸看过来,看见王庾,脸上顿时就露出温婉的笑:“小庾儿,你来了。” “嫂嫂。”王庾回以灿烂的笑容,跑了过去。 ------ 李世民睡了两晚冷清的书房,第三晚终于能回到温暖香窝中。 这夜,王庾躺在自己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王庾猛地从床上坐起,刚想下床去查看,就看见春花抱着被褥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春花咧嘴一笑:“那个我有点怕,想来你这儿打个地铺。” 王庾:“” 见王庾张嘴要说话,春花连忙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丫环在你房里值夜,你放心,我不去里间,我就在外间。 “先试一晚,你要是不习惯,我明晚就不来打地铺了。” 说到这里,春花放下手中被褥,双手合十,目光祈求:“我真的害怕,不敢回房睡,你就收留我一晚吧。 “求你了,小庾儿。” 看她那么可怜的模样,王庾心有不忍,没有赶她,却说:“在地上睡终究有寒气,你在榻上睡吧。” “多谢小庾儿。” 春花欢快地抱起被褥,在外间的榻上铺了起来,二郎嘱咐她找个好点的理由去陪小庾儿睡,还要不伤小庾儿的自尊。 照这个情形来看,她应该是做到了吧? 王庾静静地看着春花,她似乎很高兴,铺床的动作都透露着轻快,甚至到后面还哼起了家乡小曲。 不过,那调子就不成调 王庾笑笑,继续躺下休息。 在春花那不在调上的小曲中,王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没有噩梦 ------ 几天后,始毕可汗收到了李渊的信。 看完之后,始毕可汗大喜,对两位兄弟说:“马邑的刘武周、朔方的梁师都、蒲城的郭子和都已归附了我们。 “如今太原留守李渊再来归附,那么,隋朝北部边境的军事重镇都已经向我们豁然洞开。 “他日,若是我们挥师南下,就可以一路畅通,直捣京师。” 听完他的话,两位兄弟也不免洋洋得意,脸上的骄矜和狂妄藏都藏不住,立刻催促兄长回信。 始毕可汗立即就给李渊写了回信。 ------ 李渊很快就收到了始毕可汗的回信,他看完信后,神情凝重,将信递给了裴寂。 众人看李渊的脸色不太好看,以为突厥人不同意言和要开打,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谁知看完信后,各个笑脸如花,开心得不得了。 裴寂一脸欣喜,对李渊说:“唐公怎么不高兴?这是喜事啊。 “只要我们像刘武周那样自称天子,反对朝廷,我们就可以得到突厥人的兵马。 “有了突厥的士兵和战马,我们扫平中原,指日可待。” 其他人纷纷附和,深以为然。 但李渊却不以为然,他说:“突厥人此举意在让我称臣,成为他们的附庸,这不是我所愿。 “你们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不与突厥为敌,又不与隋朝决裂。” 众人面面相觑,这恐怕很难办到。 李渊见他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办法,就把他们打发了。 厅中只剩下李世民,还有静静地坐在书案后面写功课的王庾。 李世民忍不住劝李渊:“阿耶,我们终归是要反隋,何不答应突厥人的条件? “刘武周对太原虎视眈眈,我们若是不能得到突厥人的支持,恐怕我们一出兵,刘武周就会进攻太原。” 李渊在椅子上坐下,叹道:“我也想得到突厥人的支持,安抚住他们。 “但天下大势尚不明朗,我们胜败未可知,这个时候登基称帝会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更会成为众矢之的。 “何况我也不愿向突厥人称臣,此时低头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有可能,我定要将突厥狗贼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说到这里,李渊目光愤怒,一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李世民心有触动,消灭突厥,这也是他的愿望。 王庾放下手中狼毫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阿耶想要为壮大自身实力赢得更多的宝贵时间,就要给起兵叛隋涂上一层‘匡扶社稷、安定天下’的政治保护色。” 李渊扭头看向王庾,嘴角不自知地往上扬,他确实是这样想的,果然知父莫若女。 王庾冲他扬唇一笑:“阿耶,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第161章 不拘小节 李渊正一筹莫展,听王庾说有主意,连忙追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王庾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起了一本书:“前几日,顾先生给我讲解了《礼记》中的一个词——九锡。 “九锡,是皇帝赐给有功之臣的九种特殊礼器。这九种特赐用物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 王庾像小孩子数数一样,掰着手指头历历数完九种特殊礼器,而后站定在李渊面前,仰望着李渊:“自古以来接受过九锡的权臣不少,有王莽、曹操、司马昭 “最近的还有本朝开国皇帝——隋文帝杨坚。”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如金石敲击在李渊的心脏上,让他的心跳猛然加速。 下一刻,李渊眸中放出万丈光芒。 “没错,我的主意就是‘废炀帝而立代王,兴义兵以檄郡县’。”王庾突然停了下来,走到一旁倒了盏茶喝。 听完王庾举例加九锡的权臣后,李渊就想到了这些,原本他也是要西进攻取长安,王庾这个拥立西京留守代王的计策正中他下怀,但这还不够。 李世民显然也想到了,他跟着王庾走到几案旁,追问道:“然后呢,我们要怎么稳住突厥?” 王庾放下茶盏,舔了一下湿润的嘴唇,笑道:“当然是改旗帜以示突厥,如此才师出有名,以安天下。” 李渊和李世民同时笑了。 “至于这个旗帜到底要怎么改,阿耶不妨去问问李靖的意见。”王庾向李渊推荐道。 李渊嘴角的笑顿时凝固,表情似有不快,哼道:“他不过小小的一个郡丞,我麾下良将何其多,还非得问他不可? “笑话。” 王庾知道他心中还惦记着李靖告密的仇,但李靖用兵如神,不能因为这点私人恩怨就被埋没了。 于是,王庾走到李渊身边,拉起他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用一种甜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撒娇道:“阿耶~ “李靖其实是个用兵奇才,您也曾经看过他写的兵书草稿,对不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我保证,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渊想说他已经对李靖失望了,但王庾摇着他的手臂又甜甜地叫了一声“阿耶”,尾音婉转又绵长,别提听了心里有多甜蜜了。 在女儿酿的蜜中,李渊佯装严肃地点了一下头:“好,我同意了,不过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的。” 王庾将头靠在他的手掌上,亲昵地蹭了蹭:“谢谢阿耶。” 李世民抖了抖身体,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以后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他绝对会受不了。甭管女儿说什么,答应她就是。 李渊并未当即传唤李靖,而是过了一天之后才将李靖唤到了议事厅。 “听小庾儿说你对旗法多有研究,你说说看,都有哪些心得。” 李靖不慌不忙,对李渊说:“还请唐公稍等片刻,我回房取样东西。” 说完施礼退下。 没过多久,他捧着一本粗糙的线装书回来了。 “这段时间在唐公府上养伤,日子无聊,便写了这些,请唐公过目。” 李渊满腹狐疑地接过书籍,翻看起来。 越看到后面,他的眼睛就越亮,书中提到了各种旗法,以及士兵如何操练的方法。 静静地看完,李渊心中已经是对李靖刮目相看,但面上不显,语气依然淡漠:“额,总结得不错,那我就先将新兵交于你训练,七日后,再看成效。” 李靖应下,信心满满。 李渊又问及如何改变军旗才能得到突厥人的支持。 李靖回想了一下突厥旗帜的模样,沉吟片刻,说:“唐公不妨把军旗颜色改为突厥军旗所用的白色,以此向突厥示好。” 听完李靖的话,李渊没吭声,他觉得不是很满意。 想了两天之后,李渊决定稍稍修改一下细节,他既没有使用隋朝的红色,也没有使用突厥的白色,而是采用红白相间的双色。 决定之后,李渊就下令制军旗和各色令旗。 当李渊在太原招兵买马,意欲夺取长安时,还有一个人也瞄准了长安这块肥肉。 ------ 东都洛阳。 裴虔通跪在殿中,向杨广禀报:“陛下,庞玉和霍世举已经率部抵达洛阳城外,请陛下示下。” 杨广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外灰暗的天空,语气冰冷:“命庞玉和霍世举于今晚行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夺回回洛仓。” 于是,裴虔通立即命人向庞玉和霍世举传达杨广的命令。 是夜,庞玉和霍世举率领手下全部兵马对回洛仓发动了一场奇袭。 李密仓促应战,士卒死伤被俘的人数超过一半,李密只好放弃回洛仓,下令退守洛口。 庞玉和霍世举乘胜直追,直到天明时分,进驻偃师,与李密强势对峙。 杨广闻讯大喜,派内侍前去偃师大大地奖赏了庞玉和霍世举一番。 李密坐在元帅府中气闷不已。 柴孝和趁机进言:“主公,汉朝凭借洛阳成就帝王霸业,可见洛阳地势险固,很难攻克。 “如今我们拥兵数十万,围着洛阳攻打了数月,却始终强攻不下,如此可见一斑。” 见李密沉默不语,脸上乌云密布,柴孝和顺势提出了建议:“主公不如放弃洛阳,转攻西京长安。” 李密抬眼看向他,眸中闪过惊愕。 柴孝和继续说道:“只要我们攻克长安,大业根基稳固,就可挥师东下,扫平河南、河北,到时候再传檄天下即可安定中原。 “为今之计,应当命翟让和裴仁基留守洛口,您亲率精锐部队,西进关中夺取长安。” 李密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当年他也劝过杨玄感西进关中夺取长安,但是杨玄感拒绝了他,坚持攻打洛阳,所以后来杨玄感兵败,也因此付出了性命。 但他与杨玄感不同。 杨玄感出身政治豪门,且位高权重,对于军队有绝对的控制权。 而他在来瓦岗寨之前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破落贵族,因为耍了一些小手段,才篡夺了瓦岗寨的领导权。 如果他西进关中,很有可能会丧失瓦岗军的领导权,到时候若攻取长安失败,他就会一败涂地,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柴孝和见李密久久没有回应,不免有些着急:“主公,如今隋朝民心尽失,中原群雄竞逐,若不早取长安,恐他人抢先,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啊。” 第162章 形势所逼 位置决定思维,这是一个普遍真理。 当年李密劝杨玄感西进关中夺取长安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幕僚。 而如今,他却是一个领袖,所思所想自然与当时不同。 李密沉默良久,幽幽感慨:“此计我曾经思考过,确实是上策,但是杨广还在位,他的军队还有很多。 “而我的士兵却大都是山东人,洛阳未拿下,谁肯跟我去关中?人心未聚拢,这支军队就很容易被击垮。 “再说瓦岗将领多是盗匪出身,谁也不服谁,我若西进,万一他们发生内讧,瓦岗瞬间崩塌,到时候还谈什么大业? “所以,诚然我知晓洛阳是危险之地,我也不得不留在这里。” 说完,李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和无力溢于言表。 柴孝和听完李密的话,同样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形势所逼,他们却毫无办法。 由于身上还有伤势未愈,李密决定暂停战斗,开始休整。 ------- 四季轮回,春去夏至,时间进入了六月。 杨广收到了苏威的奏报,却没收到赵才的奏报。 苏威在奏报中称李渊正在积极征讨刘武周,但刘武周有突厥人支持,一时半会攻不下,请求杨广多给他们一点时间。 尽管杨广知道背靠突厥的刘武周很难对付,但他却不想给李渊时间和机会。 杨广招来段达,对他说:“你拿着朕的圣旨前去太原,李渊征讨贼兵不利,就地诛杀。” 又吩咐裴虔通:“将李渊亲族三代全都抓起来,先关进大牢。” 两人分头行事。 杨广心想,从他上次下命令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李渊的两个嫡子和嫡女应该都被他的人控制住了。 就算李渊要耍花样,有他们在手,他也能让李渊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杨广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你们再怎么蹦跶,这个天下始终还是朕的天下。 ------ 今日是李渊检验李靖训练成果的日子。 在府中用完早膳后,李渊和李世民就带着王庾去了兴国寺。 淇水望着王庾的背影,酸溜溜地说:“小庾儿最近老是跟着阿郎去军营,顾先生也不说说。” 桑中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先生的规矩,只要提前完成功课,就可以不去上课。 “小庾儿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功课,不去上课,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你就是嫉妒小庾儿能出府。” “我才没有嫉妒她呢。”淇水抵死不认:“我只是觉得当先生的怎么能立这样的规矩呢?还提前布置功课,真是……闻所未闻。” 长孙氏轻斥道:“顾先生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以后不许在背后议论先生。” 淇水和桑中连忙认错。 半个时辰后,李渊一行人来到了兴国寺附近的一处旷阔的平原上。 李靖站在最高处,看见李渊,前行几步相迎:“唐公,二郎,小庾儿。” 李世民冲他点了点头。 王庾笑吟吟地唤了一声:“李伯伯。” 李靖对上她的笑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开始吧。”李渊下令。 李靖站在最高处,高声对众人说:“军队不论人数多少,若要取得胜利,就必须保持阵势统一不乱。 “而要保持阵势统一不乱,就必须听旗令行动。 “若不听旗令者,斩。” 王庾望着李靖冷峻的侧脸,他冰冷的话语听起来是那样的无情,然而这才是严明军纪的开始。 “演练开始。” 李靖面向南方,左右各置大鼓十二面,角十二具,左右各树五色旗,六纛居前,列旗次之,左右牙官驻队如偃月形为后骑。 只见李靖高举黄旗向前亚,鼓声立刻响了起来,众将士齐唱:“呜呼!呜呼!” 声落,齐向前,至中界,一时齐斗,唱“杀”齐入。 随后,李靖不停地变换着手中的令旗,或向前亚,或卧,或正竖,或两旗交,或五旗交…… 而一万多名士兵随着令旗的改变不断地变换阵型。队列整齐,步伐一致,一整套旗法演示下来,阵势统一不散乱,极具气势。 王庾是第一次见这么士兵训练,他们整齐的动作,整齐的喊声激荡在她的心房,让她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这一刻,她也想成为万人中的一名,金戈铁马,征战沙场。 李渊频频点头,由衷地赞叹:“李靖果然有才,才短短七日,就能将新兵训练得服服帖帖。 “先不说战斗力,光这磅礴的气势,就足以震慑敌人。” 赞完李靖又赞王庾:“小庾儿眼光不错,小小年纪就能当伯乐了。” 王庾笑了笑,态度十分谦虚:“小庾儿有今日,都是阿耶教得好,要知道阿耶才是我的人生导师。” “哈哈…” 李渊豪放开心的笑声在旷野上传散开。 人不管处于何种位置,对于好听的话总是抵抗不了,尤其是来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的赞美。 尽管王庾有时候很狡黠,但她在李渊心中,就是一个聪明又机灵还很暖心的小女儿。 所以王庾适时的马屁总能让他舒爽,什么烦恼在这一刻,都会一扫而光。 下面的士兵们听见李渊如此开心的笑声,以为他是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都露出了开心的笑。 演练结束,李渊夸赞了众人一番,让士兵们的士气又增长几分。 “勤加练习,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渊拍了拍李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回府。” 来时,王庾与李渊同乘一骑,回去的时候,李渊双手放在王庾腰间,举着她放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坐在王庾身后。 王庾摸着马脖子,叹惋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马…” 李渊听见了,便笑道:“你年纪太小,高头大马不适合你,改日我帮你选一匹小马驹吧。” 王庾皱着脸:“小马驹上不了战场啊。” 李渊闻言板下脸:“你不要以为上次你投机取巧赢了程知节他们就很厉害,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一个小孩子去了只会是白白牺牲。“ 王庾垂下头,似在反省。 过了一会儿,马儿往前奔驰了一段距离,王庾仰头对李渊说:“阿耶,我不上战场,那你给我制一副铠甲吧,让我过过瘾也行。” “不行。”李渊断然拒绝。 声音有点大,李世民看了过来。 王庾满脸的不高兴,嘴巴翘得老高:“为什么?” “浪费钱。” 王庾:“……我有钱。” 李渊:“工匠很忙,没空给你做。” 王庾:“……” 忙不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不想给她做就直说,非要找理由搪塞她。 伤心…… 这个时候,迎面而来一人一马。 是府中侍卫。 侍卫下马向李渊禀告:“启禀阿郎,大郎、四郎和柴郎子到了……” 第163章 准备惊喜 听说李建成兄弟到了,万氏激动得放下手中的绣帕就往外走。 紫绯连忙喊住她:“娘子,五郎没来。” 万氏顿住脚步,脸上的欣喜还未褪去,“怎么回事?他们都在河东,怎么大郎、四郎到了,五郎却没到呢?” “我也不知道。”紫绯露出疑惑的表情:“娘子不要心急,等阿郎回来再说吧。” 对,以她的身份不宜去问,还是等等吧。 万氏看了看天色,阿郎快回来了吧。 “去大门口等着,阿郎回来就通知我。” ———— “四郎你站住。”李建成忍不住呵斥道。 李元吉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右脚戳地,蠢蠢欲动。 他转过身,堆上笑容面对李建成:“兄长,我就是去附近逛逛,反正阿耶还没回来。” 这个时候,丁志追了上来,苦口婆心地劝李元吉:“四郎,阿郎吩咐了,让你们在府中等他。” 丁志前脚刚到,柴绍也跟了过来,他有点无语地望着李元吉:“没日没夜地赶路,我都累死了,四郎你怎么还有精神去外面逛?” 李元吉上下打量了柴绍一番,语气有点鄙视:“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我三姐怎么就嫁给你了?” 柴绍:“……” 好想打人,柴绍握了握拳头,三娘没说错,四郎就是欠揍。 李建成轻斥:“四郎,你怎么说话的?快跟妹婿道歉。” 李元吉没反应。 李建成咳了一声,面容严肃地盯着李元吉。 长兄如父,李建成拿出了长兄的威严,李元吉立刻就怂了,他恭恭敬敬地对着柴绍一揖:“姐夫,对不起,我错了。” 柴绍“呵呵”笑了两声:“玩笑之语,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大门外传来了声音:“阿郎回来了。” 李元吉立刻朝着大门跑去。 李建成和柴绍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跟在他们后面的就是丁志、岳郁等侍从。 “哒哒…” 一阵快意的马蹄声传来,眨眼之间,一群马儿停在了唐国公府门前。 打头的马儿上面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 李渊潇洒地下了马,很自然地伸出双手去抱马背上的王庾。 李世民就在他们的后面,此刻也已经跳下了马。 李建成三人欣喜地迎上来,叉手行礼:“阿耶。” “唐公。” 李渊正抱着王庾,转身看见他们,顿时喜上眉头:“你们终于来了,不用多礼,都起身吧。” 李元吉一抬头就看见了被李渊抱在怀里的王庾,她转动着漆黑的眼珠子打量面前的人。 李元吉心中很不舒服,这小子莫不是阿耶的哪个侍妾生的庶子? 不,他没接到消息,不是庶子。 那就是……私生子了? 刚才他向阿耶行礼,岂不是也向这个私生子行礼了? 一想到这里,李元吉的愤怒直冲向头顶。 那边李建成和柴绍已经与李世民互相打了招呼。 “四郎。” 李世民的声音将李元吉的神思拉了回来。 李元吉茫然地看向李世民,数息过后,才反应过来,对李世民行礼:“二兄。” 李世民颔首,面带微笑。 王庾扭了扭身体:“阿耶,放我下来。” 李渊恍若梦惊醒般,蹲下身体,将王庾放在地面上,并向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王庾,你们的义妹。” 王庾照着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礼仪,优雅地对着他们行礼:“王庾见过大兄,四兄,姐夫。 “你们可以叫我小庾儿。” 义妹?不是私生子? 李元吉盯着王庾的道士头看了很久,感慨道:“原来你是女娃啊。”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虽然梳了男子发型,穿了男子袍衫,但她这张脸虽谈不上顶级美人,那也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好吗? 再说了,李渊早就跟他们提起过她,这个地点,这个场景,能被李渊抱着的除了她小庾儿,还能有谁? 真够蠢的。 当然,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天真无邪地笑着回答:“是呀。” “好了,进去说话。” 李渊发话,众人一起进了府。 到了前院大厅,长孙氏和万氏早已等候。 厅中还有一位华服女子,那就是李建成的妻子——郑观音。 众人一番见礼。 李渊看见万氏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万氏敛下眼皮,恭顺地回道:“妾方才听闻大郎他们到了,就出来迎接。” 迎接是假,打探消息才是真。 李渊这会儿听见她的话,突然意识到少了一个人,便看向李建成:“大郎,怎么不见五郎?” 没等李建成回答,李元吉就已经抢先回答:“还不是五郎他贪玩,非要去打猎。 “我们又找不到他,只好先走一步了。” 万氏皱起了眉头,五郎不是这么任性的孩子。 李建成见李渊表情不太对,连忙说道:“阿耶放心,我将府中大部分的侍卫都留给了五郎,他应该晚几天就会到晋阳。” 李渊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岳郁,见他垂着头默不作声,心中猜疑此事必有内情。 不过眼下这个情形不宜追究,于是,李渊吩咐管家:“吩咐厨房,整几桌丰盛的席面,今晚为大郎他们三人接风洗尘。 “今晚是家宴,男女不分席。” 长孙氏掌管着中馈,便说:“阿翁,我先下去安排晚上的宴席。” “去吧。” 王庾想去帮长孙氏,看郑观音和万氏坐着说话没反应,她想了想,就继续坐在李渊的身边。 接下来,李渊问起了各人的近况。 李建成先说了河东的情况。 王庾发现万氏虽然在和郑观音说话,却一面竖着耳朵在听李建成说话。 等到李建成说完之后,万氏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应该是没听到关于李智云有用的消息才失望的。 柴绍说了李三娘让他独自离开长安的事后,李渊的眸中就染上了忧色。 王庾见状,便对李渊说:“阿耶不必担心,阿姐虽是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她不会有事的。” 李渊听了她的话,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 王庾转动着漆黑的眼珠子,突然凑近李渊说:“其实,阿姐在给阿耶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李渊终于正视王庾。 李世民几人也看了过来。 第164章 能奈我何 王庾本是想宽慰李渊,但这会儿问她是什么惊喜,她就不好回答了。 毕竟她穿越之后,历史轨迹还是有所改变的,何况还有个穿越的杨广。 她不知道李三娘接下来的生活还会不会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去发展,若是不会,她现在说出来岂不是无中生有? 万一李三娘再出点事,李渊岂不是要恨死她? 思及此,王庾施展她一贯的装傻充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惊喜呀!” 李元吉叫道:“那你刚才又说三姐在准备惊喜,你这不是骗阿耶吗?” 王庾瞪圆了眼睛:“我那是猜的呀,阿姐那么厉害,她不来晋阳肯定是想给阿耶惊喜。” 李元吉顿时就觉得无语,果然是小孩子,没法沟通。 不过被他们俩插科打诨一番,李渊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用膳的时辰。 因为已经见识过高脚家具,再见到大圆饭桌的时候,李建成几人就没有再表现出惊奇的表情。 不过,李渊一坐下,李元吉就挨着李渊一屁股坐在了右边的椅子上。 坐下去以后,李元吉顿觉挤得慌,不停地扭动身体想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结果发现是徒劳。 “小庾儿,你这椅子设计得也太狭窄了吧?” 李渊忍俊不禁:“那是小庾儿的专用椅,你没发现它比其他的椅子高很多吗?” 听见这话,李元吉才发现自己坐下来比其他人高很多,他立马跳了下来,撇嘴道:“早说嘛。 “不过,小庾儿那么矮,椅子是应该做高一点。” 王庾听见那个“矮”字,脸顿时就黑了。 李元吉假装没看见,吩咐下人将王庾的椅子搬到末座。 王庾想出言阻止,但转念一想,就算争取坐到李渊身边又能代表什么? 难道谁坐在李渊身边,李渊就高看他一分吗? 再说,她要的也不是李渊的高看。 这样一想,王庾就淡定地站在一旁。 长孙氏瞟了一眼王庾,拦住那个搬椅子的丫环:“把小庾儿的椅子放在我旁边。” 下人照办。 王庾顿时就露出笑容,高高兴兴地坐在长孙氏身边。 李元吉见了,心中冷嗤:坐长孙氏旁边有什么可高兴的?能坐在阿耶身边才彰显地位。 从前和李渊吃饭时,王庾还会时不时说说话,今天这一顿饭,王庾是完全秉承着古人“食不言”的训诫,一个字都没说。 起初李渊还没感觉,等吃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这顿饭太安静了。 正想开口逗王庾说点什么,饭桌上就起了冲突。 王庾每次和别人吃饭的时候,都是春花负责夹菜。 春花很清楚王庾的口味,专挑王庾喜欢吃的菜夹。 刚开始还很平和,可没过多久,春花夹什么菜,负责给李元吉夹菜的丫环就跟着去夹,而且总是很巧地与春花夹了同一块菜。 春花实在没忍住,筷子用力夹住鸭腿不放:“这是我先夹到的。” 丫环也用筷子死死地夹住鸭腿:“这是四郎最爱吃的鸭腿,必须给四郎。” 春花使劲往自己身边挪:“这是给小庾儿吃的,放手。” “你才该放手。” “你放不放?” “不放。” …… 李渊挑眉看向李元吉:“四郎你最爱吃的菜什么时候变成鸭腿了?” 两丫环顿时闭上了嘴巴。 李元吉漫不经心道:“就是在河东的时候。” 王庾微微一笑,对春花说:“春花,既然四兄最爱吃鸭腿,鸭腿就让给四兄吧。” “可……”触及王庾笑中带刀的眼神,春花立即放下了鸭腿。 鸭腿吃不到,那就吃鸡腿吧。 春花转而将筷子伸向了那盘鸡肉。 李元吉一看,连忙冲丫环使了个眼色。 丫环快速出手,在春花刚夹住鸡腿时,她也夹住了同一只鸡腿。 两丫环又争执了起来。 王庾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晦暗,她早就注意到了李元吉的小动作,在刚进来的时候,他就悄悄地对那丫环说了什么。 后来春花夹什么菜,那丫环必定去抢,起初王庾还暗示春花让一步,却没想到越让,他们就越过分。 鸭腿猪腿羊腿都可以让,唯独鸡腿不能让。 王庾扭头吩咐身后丫环:“帮我扶好椅子。” 然后一脚踩着椅子,在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左手撑在桌面上,右手持筷伸向了鸡腿。 “春花,退下。” 春花听话地放开鸡腿,又见站在王庾身后的丫环呆若木鸡,没给王庾扶椅子,连忙走过去,稳稳地扶着椅子。 “鸡腿是我最爱吃的。”王庾只说了一句,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丫环。 这丫环虽然是世仆,但她毕竟在晋阳的唐国公府呆了这么久,清楚地知道王庾有多受宠。 刚才她与春花争抢还说得过去,毕竟都是丫环,现在王庾亲自上手,她下意识地手一哆嗦,就放开了鸡腿。 就在此时,另一双筷子横插了进来,死死地夹住了鸡腿。 李元吉稳坐于椅子上,只身体稍稍前倾,“巧了,鸡腿也是我最爱吃的。” 李渊顿觉头大。 李建成夫妇已经是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义妹很彪悍啊。 李世民悠哉悠哉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仿佛没看见另一边的硝烟。 长孙氏有点担心地看着王庾,想要劝她,但看她脸上那副坚决不让步的神色就放弃了劝她的念头。 “最爱的只能选一个,四兄既然选了鸭腿,就该放弃鸡腿。”王庾一边说一边猛然夹住鸡腿往身边移动。 她抬头看向李元吉,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四兄切莫贪心。 “须知,人心不足蛇吞相。” 李建成目光一亮,义妹口才不错。 李元吉不甘示弱,蛮横道:“我就要鱼与熊掌兼得,你又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李元吉猛然使力,鸡腿立刻就靠近了他。 王庾不再废话,撂下一句“那就各凭本事”,就开始争夺鸡腿。 李元吉欣然应战。 两人手持筷子,围绕一个鸡腿,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李渊额角突突地跳,目光往菜盘子中巡视,想再找出一个鸡腿来平衡儿女之间的争夺战。 谁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不由低吼:“一只鸡不是有两只腿吗?还有一只鸡腿呢?” 李建成默默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盘子,盘子中赫然躺着鸡腿残骸。 李渊:“……” 另一边的鸡腿争夺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周边的菜受到波及,全都掉在了桌面上,所有人都停止了进食。 李渊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老虎一声吼,两猴齐哆嗦。 于是,那只鸡腿从四根筷子下飞了出去,“嗖”的一声,堵住了李渊还来不及合拢的嘴。 李渊:“……” 王庾:“……” 李元吉:“……” 其他人:“……” 第165章 留在这里 李渊从前觉得孩子多是福气,显得热闹。 如今,他却觉得孩子多是麻烦,显得聒噪。 “你们两个,去训练场给我跑二十圈,没跑完不许睡觉。” “二郎,你去监督他们。” 王庾和李元吉心不甘情不愿地领了罚,离开了膳厅。 下一刻两人又在门口相遇。 明明廊下无比宽敞,李元吉非要去抢王庾的道,两人走的又是同一个方向,于是,两人又上演了推搡抢道的戏码。 最后谁也不让谁,在院门口僵持了。 李世民在后面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回头,越过李世民看见了后面脸色阴郁的李渊,顿时就缩回了阻拦对方的脚。 李元吉恨恨不平地瞪了王庾一眼,对领路的下人说:“我们走。” 王庾不甘示弱地回瞪,举步跟上。 李世民静静地在后面看着王庾,这一刻,他才感觉到王庾有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气。 一个时辰后,李世民宣布:“好了,小庾儿跑完了二十圈,可以回去了。 “四郎还有五圈,继续。” 王庾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喘气:“晚饭才吃了那么点,这下好了,全消耗完了。” 李世民觉得好笑,吩咐春花:“你去一趟厨房,让厨娘做碗鸡腿面送去小庾儿的院子。” 他特意加重了“鸡腿”两字,一下子就让王庾想起了李渊被塞了一嘴的鸡腿惊愕呆滞的表情,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李元吉刚好经过他们身边,听见王庾的笑声就认为王庾在嘲笑他跑得慢,愤怒地大吼:“你别得意,我很快就跑完了。” 王庾错愕,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小子又抽什么风? 不过李元吉吼完之后,跑得更快了,像一阵风。 “等你回到院子,鸡腿面也就做好了,吃完你就早点睡觉,明日还要去军营。” 李世民叮嘱了王庾一番,突然问道:“你平时挺大度的,怎么今儿跟四郎争起来了?” “他欠揍。” 王庾丢下这句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走了。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那小子是挺欠揍的。 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跟上了王庾。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元吉终于跑完了二十圈,瘫软在地上。 “四郎,你没事吧。”李世民弯着腰,朝他伸出手。 李元吉无力地挥了一下手,气喘吁吁道:“二兄……你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回去……” 李世民嘱咐一旁侍卫好生照顾四郎,就回了院子。 李元吉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问:“他们都走了吗?” 乳母陈善意回道:“都走了。” 李元吉双腿一蹬,跃然而起,奔向了训练场的一角。 早在来到训练场的时候,他就瞄上了这块地方,只是碍于要完成李渊的惩罚,他没来得及研究。 李元吉随便抓了一个侍卫,让他示范一遍,然后他就亲自去体验了。 “哈哈……还挺有意思的。” “好玩,好玩……” “哇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陈善意看李元吉越玩越兴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忙近前劝说:“四郎,今儿很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元吉假装没听见。 陈善意苦口婆心:“四郎,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再不休息,身体会撑不住的。 “这些玩意就在这里,又不会跑,咱们明儿再来玩,好吗?” 李元吉依然没反应,此时,他已经从蹦床上下来,瞄上了障碍训练。 陈善意着急得团团转。 李元吉的心腹随从看陈善意急得满头大汗,心中不忍,便假意称赞道:“啊~这些玩意真是有趣,难怪阿郎这么喜爱小庾儿。 “就冲这些玩意,也能看出小庾儿是个聪明有趣的小孩,阿郎最喜欢聪明的小孩了。” 李元吉脚步一顿,眸中闪过愤然、伤心、嫉妒、厌恶。 “这些破烂玩意哪里有趣了?”李元吉嗤道:“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幼稚。” “走了,回去吃宵夜。” ———— 第二日一早,众人聚在一起用完早膳。 长孙氏对李渊说道:“阿翁,既然长嫂来了晋阳,后院的事情理应交给长嫂打理。 “这是后院的账册,还有库房钥匙,请阿翁收回。” 李渊没接,看向了郑观音。 这件事,郑观音昨晚就和李建成讨论过,两人一致认为不宜接中馈。 李建成认为,父亲即将起兵,不用多久,他们就不再在晋阳居住,拿着后院的权利对他们毫无益处。不如让长孙氏继续打理,也能表现他们的大度。 郑观音笑着对长孙氏说:“我刚来晋阳,不熟悉这里的事物,还得让娣妇受累了。” 说完,作势将长孙氏手中的托盘推了回去。 长孙氏将托盘往前一伸,谦逊道:“长嫂聪慧,不用多久就能上手。 “长嫂若是不熟悉,尽可询问管事奴仆,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地辅助您。” 郑观音一再推辞,长孙氏再三坚持。 李建成看不下去了,对李渊说:“阿耶,自从我儿不幸早夭,郑氏悲痛欲绝,身体就不太好。 “如今又长途跋涉来到晋阳,身体疲累,实在是没有精力接管府中中馈,还是让长孙氏继续管理吧。” 长孙氏往前伸的手顿住,此时再谦让就有不顾长嫂身体安康的嫌疑。 想起夭折的长孙,李渊就一阵心痛。 叹了一口气,他发话:“长孙氏,后院的事物还是由你继续掌管吧。” 长孙氏恭敬应下,将托盘交给了桑中。 “小庾儿,我们走。” 李渊很自然地牵起王庾的小手,准备出府。 李建成淡淡地扫了一眼李渊拉着王庾的那只手。 李元吉盯着那交握的大小手,心里泛酸。 他磨了磨牙,追上去:“阿耶,你们去哪儿?” “去军营。” “我也去。” “随你。” 李渊带着三儿一女一婿去了军营,先与各位将领认识了一番,然后李渊对王庾说:“我带你出去走走。” 看李世民没动,李建成就没有多问。 但李元吉时刻盯着王庾,听李渊说要带王庾出去走走,连忙跟了过去:“阿耶,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和大郎他们呆在这儿,和将领们熟悉熟悉。”李渊弯了弯嘴角:“我有小庾儿陪就够了。” 李元吉脚步不停:“我很久没见阿耶了,多陪陪您。” 李渊终于停下脚步,皱眉看他,语气不容反驳:“你留在这里。” 李元吉一下子就绷紧了身体,父亲生气了。 难道就是因为他打扰了父女散步? 第166章 能不能赢 李元吉最终还是没有跟着李渊,但这件事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王庾做什么,他都要对着干。 这一日,王庾刚从学堂中出来,就有下人跑过来跟她说:“小庾儿,阿郎叫你去一趟训练场。” “好,我现在就去。” 王庾对春花说:“你先把书篮拿回院子。” 春花提着书篮走了。 李德謇听见了,就将书篮随手递给一个唐国公府的仆人:“帮我送回客院。” 说完,就追着王庾而去。 仆人呆立在原地,望着被强硬塞过来的书篮,有点不高兴。 又转念想到李靖最近挺受阿郎器重的,就撇了撇嘴,提着书篮往客院去了。 “小庾儿,你什么时候出去逛街呀?”李德謇追上王庾:“你要是哪天出去就叫上我,我想去买点东西。” 王庾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你有钱?” “有,当然有了。” 李德謇一看王庾那怀疑的眼神,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在王庾面前晃了晃:“嗬,我有的是钱。” 王庾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钱袋子很眼熟,想了一下,记起了这个钱袋子是上次抓李靖回来时,她送给李德奖的钱袋子。 她眯了眯眼睛,“你这是打劫亲兄弟啊。” 李德謇晃动的手一滞,随后将钱袋子打开,伸到王庾面前:“我没打劫,那天我也配合你了,凭什么李德奖有赏赐我没有?” 王庾低头看了一眼,“所以你就打劫了一半金豆子?” “说了不是打劫了,是我应得的。”李德謇很生气,将钱袋子系紧了塞入怀中。 王庾笑了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哪天我出去逛街了,我叫你。” 李德謇转怒为喜。 到了训练场,李渊吩咐仆人牵了一匹小马驹来,“小庾儿,这是我给你挑选的,送给你。 “以后你想骑马了,就跟它玩。” 王庾围绕着小马驹走了一圈,又温柔地摸了摸小马驹的脖子。 确实是匹好马,还是她喜欢的白马,可惜还要等两三年才能上战场。 小马驹似乎感受到了王庾的善意,伸出马嘴蹭了蹭她的手掌。 “我也要。” 李元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看向李渊的眼神带着幽怨:“阿耶送马给小庾儿,却不送给我,偏心。”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李渊早就发现了李元吉对他善待王庾产生了吃味的心理。所以,李渊早有准备。 他拍了拍手掌。 掌管马房的管事牵着一匹彪悍的棕马走了过来,用一种讨好的语气对李元吉说:“四郎,这是阿郎特意给您准备的马,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比那小丫头的小马驹强太多了。 李元吉喜上眉梢,手抚摸着光滑的马毛,嘴角的笑就更大了。 感受了一番,李元吉不禁挑衅地看向王庾,啧啧道:“这匹马可真是一匹宝马,小庾儿你的小马驹可没法跟它比。” 王庾冷哼:“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宝马不一定能跑得过我的小马。” “哈!” 李元吉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嗤笑:“你的马儿一看才一岁,它怎么可能跑得过我的宝马? “小庾儿你嫉妒我就直说,没必要大放厥词,这样只会更丢脸。” 王庾对于他的话不屑一顾:“呵呵。” 李元吉一看她那副欠揍的表情,立马就怒了:“我们赛一场。” 说完以后,想起第一次见到王庾时的场景,又想起这几天去军营,王庾都是和父亲同乘一骑,鄙夷道:“你还不会骑马?” “哼,我会骑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王庾回以鄙视。 李渊闻言,眉梢动了动,小庾儿说话又夸张了,她才多大,四郎十岁学会骑马时,她才一岁呢。 李元吉拍掌:“行,既然知道骑马,那我们就来赛一场。” “你叫我比我就要比啊?”王庾傲慢地扬起下巴,一字一字道:“我——不——比。” 李元吉气得跳了起来:“我是你兄长,你敢不听我的话?” “不听。”王庾很干脆。 李元吉:“……” 李渊老神在在地看他们两吵嘴,其实心里在偷着乐。 最终,李元吉纠结了一番,咬牙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赛马?” 王庾一脸的倨傲:“比赛嘛,当然得有彩头才行。”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李渊:“要是彩头是一套为我量身打造的铠甲,我就比。” 李渊神情一滞。 下一刻,李元吉贴了过来:“阿耶,这个彩头你来出,我们俩谁赢了,你就给谁做一套铠甲。” 王庾又补上一句:“输了的马也要给对方。” “行。” 两人说定,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李渊。 李渊干笑两声,望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 半晌过后,李渊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李元吉瞥见一旁充满羡慕的李德謇,突然说道:“你也来比吧,赢了也有铠甲和宝马。” 李德謇心里蠢蠢欲动,但看见王庾,一下子就垮了脸:“我比不过小庾儿。” 李元吉讶异:“不是吧?看你年纪不比我小多少,你的骑术居然这么差,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李德謇惭愧地垂下头。 王庾这会儿已经牵着她的小马在跟李元吉的棕马进行情感交流。 “哎,你干啥?别接近我的马。”李元吉冲过去,一把拉开了棕马。 “你想使阴招?”李元吉戒备地看着王庾。 王庾耸了耸肩:“人家两匹马感情好,在一起说说悄悄话罢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要是怀疑我使阴招,你就先检查一下马儿我们再比,免得你输了赖我。” 李元吉还真的检查了一番。 李渊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李元吉比起王庾差远了。 两人准备就绪,李渊高声说道:“就绕着训练场跑一圈,谁先跑完谁就赢了。 “准备—— “开始。” 两匹马飞驰而出。 但王庾的马毕竟是匹小马驹,无论是身形还是步伐都比不过李元吉的大马,很快,王庾就落后了一大截。 当跑了一半之后,王庾看自己实在是追不上了,就趴下去蹭了蹭马脖子,亲昵地抚摸小马:“能不能赢,就看你的了。 “去吧。” 小马听懂了她的话,扬起脖子,高声嘶鸣了一声: “吁~” 第167章 苦心劝导 小马声声悠长的嘶鸣,饱含人类不懂的情谊。 前面的大棕马竟停了下来,调头朝着小马奔去。 李元吉看傻了眼,等反应过来时,大棕马已经跑到了小马身边,垂头去蹭小马的脖子。 小马也给予热烈的回应。 “哎,你怎么回事?跑啊!”李元吉甩动马鞭,狠狠地抽在大棕马身上。 王庾盯着李元吉握马鞭的手,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大棕马吃痛扬起前蹄,嘶吼一声,就往前跑去。 但此时它的前方是他们赛马的。 “哎,错了,调头,调头……” 李元吉一边猛抽马鞭,一边竭力控制大棕马调头。 王庾回头看了他一眼,用手轻拍小马:“我们走。” 等李元吉将跑马的方向调正后,王庾已经接近了终点。 结果毫无悬念,王庾赢了。 李元吉气急败坏地跳下马,指着王庾骂道:“你耍诈,你指使你的小马诱导我的大马走错的路线。 “你卑鄙,无耻。” 王庾等着听他的下一句是不是“下流”,结果他却不说了。 她顶着一张牲畜无害的脸,冲李元吉绽放甜美的笑容:“你我的马都是刚得的,你的马不听你指挥,我也没办法呀!” “你……”李元吉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渊忍不住摇头,“好了,四郎你输了。 “输了一场赛马没什么打紧的,但做人要胜不骄败不馁。 “愿赌服输才是真汉子。” 李元吉心有不甘地低下头,“是,孩儿谨遵阿耶教诲。” 王庾兴高采烈地跑到李渊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仰望他:“阿耶,我的铠甲什么时候能做好?” 李渊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没好气道:“三天。” 耶! 王庾在心中欢呼了一声,又跑到大棕马旁边,牵着大棕马走到李德謇面前:“这匹马,送给你。” 李元吉瞪大了眼睛,叫道:“小庾儿你……” “你什么?”王庾挑衅地抬了抬下巴,说道:“刚才可都说好了,输了的马儿也要给对方。” 李元吉实在找不出话来反驳,结巴了半天吐出一句:“那也不许送给这小子。” 这么好的马,怎么能给一个穷小子? 李德謇刚伸出手想去摸大棕马,听见李元吉这句话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王庾不管不顾地将缰绳塞到李德謇手中,对李元吉说:“我赢了,这匹马就是我的,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李元吉哑然失语。 李德謇悄悄地觑了一眼李渊的反应,见他并不反对,就放心地去摸大棕马。 王庾又说:“这匹马我送给你了,但你要想骑马,得先经过李伯伯或者张娘子的首肯才能骑。” 李德謇有点担心母亲不准他骑,但转念又想,若是在唐国公府的训练场上骑一骑,母亲应该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 “陈媪。” 陈善意走在小道上,听见有人叫她,便回头看去。 见是万氏,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又恢复宁静的面庞,站在原地等。 万氏快步追上,态度很客气:“陈媪,我跟着阿郎在太原,与五郎分开了一段时日。 “我想向陈媪打听一些五郎在河东的事,不知陈媪此时得不得空?” 陈媪从前伺候过李渊的妻子窦氏,又救过李元吉,所以在一众老仆中地位很高。 她板着脸,用一种近乎于训斥的口吻说道:“你作为阿郎的侍妾,就该安守本分,主子的事不是你能过问的。” 说完,转身就走。 紫绯气得六窍生烟,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老虔婆,一点都不识抬举,娘子你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话,她却摆出主子模样,还真当自己能代表窦娘子。 “什么东西,呸!” 虽然骂得畅快,但她的声音只够她和万氏听见。 万氏垂头看着地面,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也看不出她的喜怒。 但仔细去看她的右手,就会发现她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地攥着,帕子上的丝绸已经被抠出了小孔。 ———— 陈善意赶回院子的时候,李元吉正挥舞着马鞭对着院子中的大树猛抽。 一边抽一边大骂:“野丫头,臭丫头,我哪天定要狠狠抽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啪!” 鞭子断裂,一截鞭子飞了出去,打在了不远处的丫环身上。 “啊……”丫环忍不住惨叫出声。 李元吉暴躁地朝她大吼:“叫什么叫,吵死了,滚。” 丫环捂着出血的手臂,哭着跑了。 陈善意吩咐一旁的随从:“拿瓶伤药给那丫头,让她把嘴捂严实了,这点小事,不要惊动阿郎。” 随从应了一声,立刻追着那丫环而去。 陈善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着李元吉走去。 “……你等着,我一定要将你赶出唐国公府。 “哼,臭鱼,死鱼……” 陈善意瞟了一眼院门,无人,上前劝说:“四郎不要骂了,让阿郎听见就不好了。” “不好就不好,反正他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那条死鱼。”李元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扔了手中的半截鞭子,开始用脚踢。 “可恶,那可是阿耶送我的宝马,臭鱼竟敢抢走,还送给李德謇那穷小子。 “可恶,可气,可恨。” 说到气愤处,李元吉连“呸”了三声,似乎要将心中的不满全都喷出来。 陈善意急得上前去拉李元吉,“四郎,这里可不是河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里是晋阳,你可知王庾那丫头有多受宠吗?” 陈善意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李元吉听,苦口婆心地说:“阿郎是成大事的人,他将来的孩子会越来越多。 “四郎你若是总惹阿郎生气,恐伤了父子情分,地位不稳呐。” 李元吉的愤怒平息了一半,他撇了撇嘴,不服气道:“会背书了不起啊,我也能背啊。” “五个时辰背两本书,还要理解书中的意思,四郎你能做到吗?”陈善意并非打击他,而是想让他认清王庾是真的天赋异禀,并不是靠一张嘴皮子就赢得了李渊的心。 李元吉:“……” 他做不到,打死他都做不到。 “其实,王庾就算是再得阿郎喜欢,那也只是一个丫头,碍不着四郎。” 陈善意耐心剖析给他听:“相反,四郎若是和王庾和平相处,兄妹和睦,想必阿郎会很高兴。” 李元吉若有所思。 第168章 首次出征 议事厅。 王庾端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瞟一眼李元吉。 今天的李元吉很不正常,因为他格外的安静。 这个安静体现在李元吉今日没有针对她,没有与她唱反调。 相反,只要是她与李元吉目光相对,李元吉必定冲她露出自以为亲切的笑容,这让他那张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丑陋的脸显得更加狰狞。 李元吉在打什么坏主意? “咳咳。” 咳嗽声将王庾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李渊起身面对众人,目光炯炯,声音沉郁:“如今山河裂变,乾坤倒转,天下百姓受暴政残害、战火侵蚀,处于生死离乱之中。 “吾家继膺符命,当匡扶社稷,安定天下。 “故吾决定,废黜皇帝杨广,拥立长安留守——代王。” 众人神色一凛,他们期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接下来,李渊向众人说起了他的战略计划:“我们的军事战略是南下关中,直取长安。 “要想攻取长安,首先就要攻克西河郡。” 李渊将目光投向李建成和李世民:“大郎,二郎,你们是我的儿子,又未经历练,为父就先将西河郡交给你们历练历练。” 李建成和李世民表现得很兴奋,一副信心满满的表情。 不过李渊下一句话就将李建成的兴奋砸了下去。 “不过,除了往返路程,我只拨给你们两天的军粮。” 李元吉忍不住叫道:“这军粮也太少了吧?” 李渊没理会他,只盯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军粮就只有这么多,若是两天内攻不下西河郡,军粮你们就自己想办法解决。” 李建成还在犹豫,李世民就已经欣然接受:“行,没问题。” 一看李世民答应了,李建成也不再犹豫,接下了这个任务。 李渊立即吩咐:“赵恪,你先去兴国寺整军。 “大郎,二郎,你们准备准备,明日出征。” ———— 长孙氏将包袱递给李世民,细心地嘱咐他:“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要多加小心。 “若是遇到危险,千万不要逞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上。” 李世民握住她的手,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保证全须全尾地回来见你。” 长孙氏听见他的保证,心中稍安。 李世民低头看向沉默的王庾,有些诧异:“小庾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王庾扯了扯嘴角:“该说的嫂嫂都说完了,我还浪费口水干嘛?” 李世民:“……” 满腔的期待瞬间化为乌有。 不对。 李世民将包袱扔给随从,走到王庾面前蹲下,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该不会又想偷偷地跟着军队去西河郡吧?” 长孙氏脸色一变,也走到王庾面前站定,双目紧锁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搞得像是审讯犯人一样,王庾有点无语。 “我当然不会去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肯定是黏着嫂嫂啊。” 李世民信了一分。 长孙氏半信半疑。 这时,仆人在门外催道:“二郎,该出发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出征,长孙氏和郑观音只送到了府门口。 李渊等人则在城门外给首次出征的新兵们送行。 临行前,李世民特意提醒李渊:“阿耶,你要看好小庾儿,别让她偷偷地跑去西河郡。” 李元吉就站在李渊身边,听了后就跑到王庾身边,对她说:“小庾儿,二兄让阿耶看好你,不要让你有机会跑去西河郡。” 王庾:“……” 李世民也太不信任她了吧? 她都说了不会去,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等等。 王庾扭头往上看,李元吉一副向好兄弟告状的模样,仿佛他们之前发生的龃龉从未发生过一样。 见她看过来,李元吉俯身凑到王庾面前,语气夹杂着一丝兴奋:“哈,你不是真打算去吧? “你要是去的话,算上我一份,两个人上路,也有个照应。” 望着那张偌大的满是坑洼的脸,一股战栗从王庾的脚底升起,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王庾哈哈笑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二兄就是想太多了。” 李元吉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王庾心中更为惊恐了,只是她一向演技好,面上看不出来。 她摩挲着虎口,脑袋极速运转,开始分析李元吉反常的原因…… ———— 李建成和李世民率领的这支军队是新招募来的,总共二百五十队,一队五十人。 行军途中,每当发现敌情,李氏兄弟就立刻挺身在前,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猛和担当。 同时他们和士兵们同吃同睡,丝毫没有贵公子的骄矜习性。 这一日,大军中途歇息的时候,一个小兵匆匆走到李建成和李世民面前。 “报,有士兵在偷菜。” 李氏兄弟脸一沉,跟着小兵来到菜田,一眼就看见了五六个士兵正在拔萝卜。 再往远处看,还有十几个士兵在果园中摘果子。 李建成脸黑得如同木炭。 李世民轻轻地拍了一下李建成的肩膀,提醒他:“兄长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闻言,李建成收起了怒容,恢复平静的神色。 李世民吩咐小兵:“去把那些人全都叫回来。” 很快,那些偷菜蔬瓜果的士兵们回来了,怀里还抱着赃物。 他们一个个垂着头,面带惭愧和尴尬,还有一丝忐忑,心里猜测即将到来的惩罚是什么。 一个士兵大着胆子说道:“我们就是一时饿了,没忍住,就……摘点果子裹裹腹……” 他们都是农民,顺手牵羊这种事情干习惯了,平时邻里邻居的,摘一两个果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何况现在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为了填饱肚子,哪还管这些东西的主人是谁。 谁看见了就是谁的。 一直等不到李氏兄弟开口,这些人以为死定了,连忙跪下来求饶:“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要杀我们。” 此时,所有士兵都围了过来。 李建成高声道:“都起来吧,我不罚你们。” 这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迟疑着起身。 李世民吩咐几个小兵:“你们去把这一片菜田和果园的主人找来。” 小兵们领命走了。 偷菜偷果子的这些人再一次相望,眸中染上疑惑。 李世民想干什么? 第169章 攻西河郡 小兵们很快就找到了这些菜田果园的主人。 两位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三位已过花甲之年的老汉,五人站在李氏兄弟面前,神情恐惧,双腿颤抖。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汉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英……英雄饶命……你们要什么,尽管去取,只求放我们一条生路。” 他这一跪,其他人也扑通跪了下去,嘴里喊着:“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李世民皱眉看向去找人的小兵们,厉声责问:“你们吓唬他们了?” “没有啊。”小兵们齐齐摇头,满脸无辜:“我们都是按照二郎的吩咐,客客气气地请他们来的。” 是真的请,不是用拳脚“请”的。 李世民收回目光,去扶老汉,温声道:“老丈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抢你们的东西,而是我手底下的士兵偷了你们的菜蔬瓜果,我是想向你们道歉的。” 又对其他几人说:“各位都起来吧。” 李建成示意小兵们帮忙搀扶。 谁知这一番示好非但没能安抚几位庄户,反而让他们更为惶恐。 老汉诚惶诚恐地往后退了一步,抖着嘴唇说:“英雄……莫要……客气……尽管……去取。” 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老汉却感觉用尽了一生的勇气,身体传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险些站不稳。 他生逢不幸,老了还要承受战火之苦。 那些所谓正义之士,各个举着反对暴政的旗帜、披着义军的皮囊,实际上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行径。 最可怜的还是他们这些老百姓,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运气好的只是失去些粮食财物,运气不好的连性命都保不住。 更有甚者,家中粮食财物被抢以后,吃不上饭,只能加入土匪的队伍,或者去抢夺别人的粮食。 昨日,他亲眼目睹了两兄弟为了一碗稀粥骨肉相残,出于自保,他只看了一眼就跑了。 今天一早他就听说那兄长杀了弟弟,还将他弟弟的手砍了烤肉吃。 吓得他一天都没有进食,只要一吃东西,他就会想到这件事,然后胃里直犯恶心。 他不想死,其他人也一样。 李世民深知他们的恐惧,一面示意亲卫将钱袋子递给老汉他们,一面耐心解释:“老丈莫怕,我们不是盗匪,不会无缘无故地偷抢百姓的东西。 “这次是我没有管好手底下的士兵,让他们偷了你们的菜蔬瓜果,实在对不住。这些钱,你们拿着,就当我向你们买了这些菜蔬瓜果。” 几人接了钱袋子,打开看了看,顿时就惊呆了。 满满一袋子的铜钱,远比他们被盗的菜蔬瓜果要值钱多了。 老汉不安地纂着钱袋子,迟疑道:“这……也太多了,那些个东西不值这么多。” 李世民笑道:“多出的是给你们的补偿,还请几位多多包涵,以后我会约束好手底下的士兵。” 说完冲他们抱了抱拳,然后宣布继续赶路。 老汉等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数以万计的士兵迅速排列好,队列整齐地往前行去。 队伍过去了一大半,他们才终于相信眼前的这支军队不是盗匪,是真正的义军。 眼看着队伍就要从他们面前走尽,老汉冲过去,拦住一个小兵问道:“这位大郎,刚才那位年轻人是谁啊?你们是谁的军队?” 小兵态度很好,温言细语:“刚才那位年轻人是太原留守李渊的儿子,排行第二,名叫李世民。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是他的兄长,名叫李建成。 “我们是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的部下。” 士兵抱拳离去。 老汉目光深邃地望着士兵们的背影,嘴里喃喃道:“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李大郎……李二郎……” 旁边有位中年人不禁感慨:“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了仁义之师。” ———— 下一次中途歇息的时候,李建成再次跟众人强调:“大家都给我听好了,我们出兵的目的是推翻暴政,拯救苍生。 “我们不是土匪,更不是盗匪,从即刻起,凡偷盗抢夺百姓粮食和财物者,按照军法处置。” 于是,士兵们再不敢犯错。 经过这件事,李氏兄弟的“仁义”渐渐地传播开来,并且传播的速度比他们行军的速度还要快。 此后沿途中,不时有父老乡亲向李氏兄弟贡献食物,李氏兄弟皆感恩地收下,并与士兵们一同分享。 也有人特别殷勤地向他们贡献牛羊酒水等,他们就婉言拒绝。 李氏兄弟的廉洁自律和宽仁待众的作风,很快就赢得了士兵们的拥戴以及百姓们的心。 历时三天,李氏兄弟率领军队终于抵达了西河郡。 他们稍作休整,就摆开了阵势,准备攻城。 郡丞高德儒早在李氏兄弟到达之前就已经下令关闭城门,并且召集官员们商议对策。 李氏兄弟还未到达西河郡的时候,西河郡的军民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义师”名号,心中很钦佩。 此时见李氏兄弟兵临城下,大部分的官员无心开战,纷纷劝说高德儒投诚。 高德儒一听,勃然大怒:“好啊你们,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可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众人闻言皆垂下了头,不再劝他。 高德儒召集了所有士兵,在城门口严阵以待。 李建成望着前方城池,高喊:“进攻。” 旗手将黄旗高高举起,向前亚。 战鼓立时响起。 众将士齐呼:“呜呼,呜呼。” 齐向前,至中界。 队旗向前亚,众将士齐唱: “杀!” 随即蜂拥而上。 这是首战,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与战争,但这些天得到的人心让这支军队的士气飞速高涨,浑身充满了力量。 李建成和李世民身先士卒,早已冲到了城墙底下。 士兵们刚刚架上云梯,突然就有人大喊:“城门开了。” 准备上云梯的士兵们愣了一瞬,随即飞奔向城门口。 城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高德儒气急败坏地看着洞开的城门,以及挡在面前的军民,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莽夫,竖子,不足为谋,我一定要禀告陛下,将你们通通都杀了。” “是吗?” 一个沉稳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小人告状,也是需要本事的。 “你有吗?” 第170章 开胃小菜 伴随着声音,守城士兵如潮水般分开。 一群不同装束的士兵簇拥着两位身穿戎装的年轻人来到了高德儒面前。 “你……” 高德儒刚说了一个字,几名士兵就冲上前,将他牢牢抓住。 西河郡的官员将领立刻就说:“据城顽抗的是高郡丞,非我等所愿。 “如今我等开城门归附,希望能得到唐公的庇佑。” 李建成见他们如此识相,很高兴,高声说道:“我等只为匡扶社稷,安定天下,不会侵犯百姓。 “诸位放心,我只会诛杀高德儒一人,其他人各安其业。” 说完,命令士兵当场斩杀高德儒。 接下来,李建成和李世民派人接管了西河郡的郡务,留了人驻守。 大军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开拔回晋阳。 ———— 这一日,王庾和李德謇两兄弟从外面逛街回来,在府门口遇见了刚出府的李元吉。 “小庾儿,走,我带你去打猎。”李元吉骑在一匹黑马上,冲王庾打招呼。 这匹黑马是李元吉后来缠着李渊要来的。 王庾一听李元吉喊她去打猎,她的心立马就变得警醒,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趁着打猎的机会杀了她吧? 不怪她这么想,主要是她和李元吉初次见面就闹得不愉快,后面还有几次摩擦。虽说这几天他们相安无事,但谁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呢? 最近又看了好几本话本,讲的都是世家大族杀人不见血的宅斗史,最重要的是李元吉长着一张凶残的脸,不让她疑心都不行。 王庾摸了摸手中的纸包,里面包着五本话本,她冲李元吉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我今天逛街逛累了,就不陪四兄去了。” 李元吉“哦”了一声,又问李德謇去不去。 李德謇捂紧了怀里的纸包,摇了摇头:“我也逛累了,不去打猎。” “驾。”李元吉双腿一夹,驾着马儿往城门方向而去。 王庾望着李元吉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李家儿郎是真的喜欢打猎,这已经是李元吉到晋阳的第二次打猎了。 古人讲年纪都是虚岁,李元吉今年虚岁是十五岁,他从十二岁开始就经常去打猎,李渊也不阻拦他,只派侍卫跟着他。 王庾不得不再次感慨,古人真是早熟。 回到房间,王庾吩咐春花:“把我买的那些东西分一分,给各个院子都送一份。” “好。”春花着手分礼品。 阿郎的当然是最重的,其次是长孙娘子。 不,郑娘子是长嫂,送的礼不能比长孙娘子轻。 那就……一样重吧,反正给长孙娘子的礼不能轻了。 然后就是四郎,柴郎子,张娘子,还有那些寄读的小娘子和小郎君。 “对了。” 王庾将新买的话本藏好,又对春花说:“也送一份给万氏,记着,以后给各院送礼不能落下万氏。 “还有,你以后碰到万氏,对她客气点。” 春花不解:“为什么呀?她就是一个侍妾,咱为什么要对她客气?” “这样对你我有好处。”王庾顿了顿,嘱咐她:“总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 这话有理,小庾儿是主子,她必须听小庾儿的。 春花从李元吉和柴郎子的礼物堆中扒拉一些出来,分给了万氏。 分好之后,春花吩咐二等丫环去给李元吉等人送礼,她则亲自去给郑娘子和长孙娘子送礼。 春花走后,王庾捧着给李渊的礼物去了前院。 到了李渊的院子,不用通报,王庾就径直进去了。 守在书房外面的侍卫看见王庾,先是朝书房里禀报:“阿郎,小庾儿来了。” 然后冲王庾行礼:“小庾儿。” 王庾冲他们点点头,就走进了书房。 书房中不只李渊一人,还有程知节、唐俭。 王庾跟他们一一见礼,然后将手中的两个盒子放在李渊身旁的几案上:“阿耶,这是送给你的。” 李渊没去看,笑眯眯地问道:“你这又是出去逛街了?” “嗯,买了很多小玩意,让丫环给各个院子都送了些,阿耶这份,我亲自来送。” 李渊点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紫绯气得六窍生烟,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老虔婆,一点都不识抬举,娘子你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话,她却摆出主子模样,还真当自己能代表窦娘子。 “什么东西,呸!” 虽然骂得畅快,但她的声音只够她和万氏听见。 万氏垂头看着地面,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也看不出她的喜怒。 但仔细去看她的右手,就会发现她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地攥着,帕子上的丝绸已经被抠出了小孔。 ———— 陈善意赶回院子的时候,李元吉正挥舞着马鞭对着院子中的大树猛抽。 一边抽一边大骂:“野丫头,臭丫头,我哪天定要狠狠抽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啪!” 鞭子断裂,一截鞭子飞了出去,打在了不远处的丫环身上。 “啊……”丫环忍不住惨叫出声。 李元吉暴躁地朝她大吼:“叫什么叫,吵死了,滚。” 丫环捂着出血的手臂,哭着跑了。 陈善意吩咐一旁的随从:“拿瓶伤药给那丫头,让她把嘴捂严实了,这点小事,不要惊动阿郎。” 随从应了一声,立刻追着那丫环而去。 陈善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着李元吉走去。 “……你等着,我一定要将你赶出唐国公府。 “哼,臭鱼,死鱼……” 陈善意瞟了一眼院门,无人,上前劝说:“四郎不要骂了,让阿郎听见就不好了。” “不好就不好,反正他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那条死鱼。”李元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扔了手中的半截鞭子,开始用脚踢。 “可恶,那可是阿耶送我的宝马,臭鱼竟敢抢走,还送给李德謇那穷小子。 “可恶,可气,可恨。” 说到气愤处,李元吉连“呸”了三声,似乎要将心中的不满全都喷出来。 陈善意急得上前去拉李元吉,“四郎,这里可不是河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里是晋阳,你可知王庾那丫头有多受宠吗?” 陈善意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李元吉听,苦口婆心地说:“阿郎是成大事的人,他将来的孩子会越来越多。 “四郎你若是总惹阿郎生气,恐伤了父子情分,地位不稳呐。” 李元吉的愤怒平息了一半,他撇了撇嘴,不服气道:“会背书了不起啊,我也能背啊。” 第171章 突厥使者 西河郡的胜利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晋阳,与此同时,李渊的五个庶女和女婿都来到了晋阳。 唐国公府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当然,最开心的当属王庾。 对于这位深得父亲喜爱的义妹,李渊的五个庶女给的见面礼都不薄,这让王庾又发了一笔小财。 又过了两天,李建成和李世民带着大军回到了晋阳。 听说两兄弟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攻克了西河郡,第一战就打得如此漂亮,李渊大喜过望,重重地褒奖了李建成和李世民。 前后总用时八天,李渊欣喜,不禁说道:“用如此方法统兵,足以横行天下。” 第二日,李渊召集晋阳所有官员和将领,豪情万丈地对众人说:“上天垂怜,赋予我们匡扶社稷的重任。 “我们既然肩负安定天下、拯救苍生的责任,那就必须斩断过去一切,从新开始。” 李渊顿了顿,高声宣布:“从今日起,吾为大将军,并开设大将军府。” 他从侍卫手中拿过一张纸,念道:“裴寂为大将军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温大雅和唐俭为记室。 “以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统率左三军,麾下左统军为刘弘基,副统军为程知节、徐世勣。 “以李世民为敦煌郡公、右领军大都督,统率右三军,麾下右统军为长孙顺德,副统军为李靖、秦叔宝,柴绍为右领军都督府长史。 “武士彟为大将军府铠曹,殷开山为大将军府掾” 在场所有的官员和将领都有了新的官职,他们热血沸腾,为自己即将踏上新的征程而感到兴奋以及期待。 王庾环视四周,听着李渊一个一个地念名字,给予官职,她在心中默数了一下,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已经集齐了一半。 其中有六位是因为她而提前来到了李世民的身边,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随后李渊宣布开仓赈粮,远近四方的青壮年闻讯纷纷前来归附,每日有数以千计的人加入李渊的义军。 很快,李渊的义军就增加了数万人。 裴寂当即打开晋阳宫的府库,献上五万段杂彩、九万斛粮草、四十万领甲胄充作军用,又将晋阳宫中的五百名宫女献给李渊。 至此,人马、物资、粮草都已备齐,只差后顾之忧还没有解决。 没过几天,始毕可汗派大臣康鞘利来到了晋阳。 康鞘利除了带来始毕可汗的书信之外,还带来了一千匹战马。 晋阳的军官士兵们见到了,无不兴奋地两眼冒金星。 王庾看见这么多的战马也很兴奋,突厥的战马身形彪悍,战斗力爆棚,这一千匹战马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数十倍,甚至是上百倍。 但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看见了李渊的脸色在看完始毕可汗的信后就变得阴沉。 而康鞘利开始说明了来意:“李大将军,可汗心知你举事起义,必定需要战马,特命我前来,将这些战马卖与你,以解燃眉之急。” “卖?” 四周的官兵们傻眼了,原来不是赠送啊。 康鞘利弯起唇角,扫视了周围一圈,说道:“没错,一匹战马三万文铜钱。” 这么贵? 王庾咂舌,难怪有人说古代养一匹马能养二十多人,也难怪古代没有人愿意去养马。 因为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需要用马出行,也不用打仗,谁愿意花这么多钱去养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 王庾凑近李世民,小声说道:“二郎,你觉得阿耶会买下这一千匹马吗?” 李世民顿时就起了警觉之心:“我不跟你打赌。” 王庾:“” 李世民一想到自己跟王庾打赌,十次有八次是输的,就郁闷不已。 尤其是王庾总喜欢用跟长孙氏睡觉来做为赌注,搞得他就更郁闷了。 如今出征在即,他即将离开晋阳,可不想和长孙氏分房睡。 王庾仰着头看了李世民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这次我不与你打赌,咱们就是来讨论讨论。” 听她这么说,李世民全身放松了下来,分析道:“中原的马比不上突厥的战马,若是我们能拥有这批战马,无疑会大大地增加我们的实力。 “所以,我觉得阿耶一定会买下这批马。” 王庾却始终觉得这批战马太贵,要全部买下需要一笔巨款。李渊那么小气,应该不会愿意掏这笔钱。 不过,突厥的战马又极具诱惑力 “你觉得呢?” 见王庾久久不出声,李世民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 大概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王庾恍惚了一下,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她说:“我觉得吧,阿耶不会买,至少不会全部买。” 不得不说,王庾将李渊的性子摸了个半透。 只见李渊犹豫了很久之后,对康鞘利说:“这一千匹战马倒是不错,我也正需要战马。 “不过,我不需要这么多。 “这样吧,我就买五百匹吧。” 李世民不由地看向王庾,还真让她说中了,阿耶果然没有全部买下。 李建成就站在李世民旁边,李世民和王庾的谈话,他也听到了。见王庾猜对了父亲的心思,不由地对她刮目相看。 随后,李渊挑了最健硕的五百匹马,将钱付了。 康鞘利有点傻眼,可汗让他把马全部卖了,但他现在只卖了一半,还有一半要怎么办? 难道再千里迢迢地拉回漠北? 不,太麻烦了,不只麻烦,回去还得面对同僚的耻笑,以及可汗的责备。 于是,康鞘利竭力劝说李渊:“李大将军,你要出兵打仗,战马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一旦开战,战马也会随着消耗,你这五百匹战马肯定不够用。 “不如你将剩下的五百匹战马也买下,如何?” 李渊做出一副囊中羞涩的模样,干笑了两声:“哈哈,我倒是想呢,但无奈钱不够啊。” 一听李渊说钱不够,底下的官兵们就以为唐公军费不够,有人就说道:“唐公,我们愿意筹措些钱帛来买下这些战马。” 李渊连忙摆手:“诶,不需要,我们的战马已经够了。” 他们还待再劝,李渊赶紧说道:“不必多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然后笑吟吟地对康鞘利说:“使者远来辛苦,不如稍作歇息,晚上我设酒席为你接风洗尘。” 第172章 不够威风 送走了突厥使者,王庾屁颠屁颠地跑到李渊身边。 她用整个左手握住李渊右手的小指,仰着头用孺慕的目光望着李渊,笑脸盈盈:“阿耶~你有五百匹良马,不如送一匹给我吧。” 什么?讨要战马? 李元吉迅速冲了过来:“阿耶,我也要。” 李渊先是瞪向左边的李元吉:“不是才给了你一匹马吗?” 李元吉被噎,默默地退后了两步。 李渊又低头瞪向右边的王庾:“我也给了你一匹马,你还敢问我要?” “那是匹小马驹,不够威风。”王庾嘟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李渊又道:“那你赢走了四郎那匹马是大马了吧?你自己不要,非拿来送人,怪谁?” “还是不够威风,突厥的战马威风,我要突厥的战马。”王庾抓着李渊的小指摇了摇。 那娇憨甜腻的模样让周围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同时又心生羡慕。 这样娇憨可人的女儿,他们也想要啊。 “不给。”李渊断然拒绝:“万一你又拿去送人,我很亏。” 一匹马三万文铜钱,很贵的好吧! 虽然他有钱,但是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不能这样浪费钱。 王庾立刻顺着他的话说:“这次我不送人,我自己骑。” “那也不给。”李渊态度很坚决。 李建成和李元吉,以及李渊的六位女婿是第一次见到王庾撒娇,不知不觉中就对这位可爱的义妹多了几分喜爱。 他们以为李渊强势拒绝她后,她就会放弃。 毕竟他们可不敢跟李渊这样说话,也不敢主动问李渊要什么物品。 谁知王庾左手一甩,放开了李渊的小指,双手环胸斜睨着李渊,冷道:“哼,亏我一有什么好东西就献给阿耶,阿耶却对我如此小气,真是让人寒心。” 说完,将身体扭向另一边,不去看李渊。 有人听得糊涂,便小声问身旁的人:“小庾儿都送什么东西给唐公了?” 知道的人便说:“哦,就是小庾儿每次出去逛街,都会买很多东西回来,送给唐国公府的每位主子。” “噢~原来是这样,小孩子所谓的好东西不过就是些小玩意罢了,又不贵重。” 不过,这是人家父女之间的互动,东西好不好、贵不贵重都不是他们说了算。 在场的人能听出王庾弦外之音的不过就只有寥寥几人,除了李渊和李世民,现在也就只有李建成能听懂了。 因为前两天,李渊带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去参观了双弓床弩,还有新造的八牛弩、诸葛连弩。 李渊想到了传说中的诸葛连弩都能被王庾捣鼓出来,脸上的强势瞬间崩塌。 随即众人看见了李渊迅速堆上笑容,将王庾的身体拽过来面对他,笑呵呵地说:“阿耶怎么会是小气的人呢? “走,我现在就去帮你挑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 众人:“”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自从听进去陈善意的话后,李元吉心中就对王庾没有了抵触,反而很喜欢跟她在一起。 见李渊牵着王庾走向马场,李元吉立马就追了上去:“阿耶,我也要战马。” 李渊瞪他:“你有了。” “不够威风。”李元吉用王庾的话回击李渊。 李渊:“那也不给,战马是用来打仗的,不是给你玩的。” “我也去打仗。” “你还小,等再过两年,你再上战场历练历练。” 李元吉有点心塞:“小庾儿也小,她凭什么拥有战马?” 李渊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总不能说王庾帮他造出了攻城器械、帮他出了很多主意吧? 虽然这是事实,但王庾年纪毕竟太小,背书厉害、功课做得好还可以说天生聪明,但小小年纪就能造攻城器械、训练士兵,那就多智近妖了。 他不觉得王庾有什么不好,相反他觉得王庾是上天派给他的福星,自从有了王庾这个义女,他的生活就越来越顺遂,也越来越精彩。 但他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王庾,她年纪这么小,不该承受人心的险恶,所以他选择不说。 “阿耶可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李元吉见李渊久久不说话,就用李渊自己的话来对付他。 李渊:“” 看来四郎与小庾儿呆久了,口才也好了很多。 最终,王庾和李元吉都得到了一匹满意的战马,为了展示一碗水端平,李渊也让李建成和李世民以及女婿们各挑了一匹战马。 其次就是骁勇善战的程知节几人分到了战马,其他人就只能等到上战场的时候再分配战马。 得到了战马,王庾当即要试一试。 李渊不放心,就跟她同乘一骑,带着她溜了一圈。 王庾心满意足地把战马牵回了唐国公府。 李德謇兄弟听说她得到了一匹战马,跑来参观她的战马。 王庾忍不住翘起嘴角,“看,这就是我的战马。” 她挑的还是一匹白马,但品种要比之前的小马驹强多了。 “哇,好漂亮的战马。”李德奖发出由衷的赞叹:“小庾儿,我真羡慕你,你有两匹马了。” 李德謇围着大白马转圈圈,一边轻轻地抚摸,一边幻想自己骑上去是什么感受。 王庾看见李德奖满脸的羡慕,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将她的小马驹牵了过来,对李德奖说道:“我现在有两匹马了,但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不如你帮我照顾这匹小马吧。” 李德奖顿时两眼放光:“真的?” “嗯。”王庾点了点头:“你不是正在学骑马吗?这匹小马驹正好适合你。只要你帮我照顾好它,小马驹随你骑。”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德奖迫不及待地爬上小马驹。 “唉,你小心点。” 王庾连忙喊人:“快快快,扶着李二郎,别让他摔下来了。” 候在一旁的仆人立刻上前,扶着李德奖上了马,一人牵着马儿往前走,一人跟在旁边看着李德奖。 王庾见状安心了,又看向李德謇,不禁嗔道:“李德謇,你倒是心大,只顾着看马,也不照看你弟弟。” 李德謇的手缓缓抚过大白马的肚子,毫不在意地说:“怕什么?以小马驹的高度,又摔不死人。 “再说了,学骑马哪能不摔跤?多摔几次也就会了。 “当初我就是这样学会骑马的,我阿耶阿娘就在旁边看着,也没说要来扶我。 “我摔了,他们还嘲笑我没用。” 王庾:“” 李靖夫妇心可真大 第173章 喜获麟儿 这一日天高气爽,康鞘利望着五百匹战马犯了难。 不行,他决不能把这五百匹马再拉回漠北,一定要卖掉它们。 心中打定了主意,康鞘利就走出了驿站。 李渊正和众文臣武将在议事厅议事。 裴寂提起了突厥战马:“唐公,既然康鞘利把马都带过来了,我们还是把剩下的五百匹马都买下吧。 “这些可都是战马,有了它们,作战势必有如神助。” 刘文静接着裴寂的话说道:“是啊,唐公,若是军费不够,我们大家伙凑凑,先把这五百匹马买下来再说。” “不必了。”李渊解释道:“突厥人贪得无厌,且马又多,我们买完这一批,他们还会再拉一批马过来,到时候我们买的完吗? “我之所以只买一半战马,就是想告诉突厥人我们的需求并不迫切,再一个就是表现我们手头紧,这样他们就不会接二连三来卖马。”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还是唐公思虑周全。” 裴寂心有不甘:“那剩下五百匹马,我们不要了?” “要,当然要。”李渊放下茶盏,“只不过换种方式,不用现钱买,而是向突厥赊欠。” “赊欠?”长孙顺德有点迟疑:“突厥人会接受吗?” 用五百匹马换一张欠条,想必始毕可汗不会接受吧? “等着瞧吧。”李渊故作神秘地说。 这时,外面有侍卫禀道:“大将军,突厥使臣求见。” “请他进来。” 康鞘利走进大厅,只简单地冲李渊见礼:“李大将军。” 李渊面带微笑,语气和煦,丝毫不在意他敷衍的礼节:“使臣前来,所为何事?” 康鞘利开门见山道:“还是为了那五百匹战马的事,你看,我千里迢迢把马拉过来就已经很辛苦了。 “如今又要拉回去,太麻烦了,李大将军不如将剩下的五百匹马也买下来吧。” 李渊也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就对他说:“我也想买,但实在是军费吃紧,要是买下这五百匹马,恐怕我的军队走不了多远。” 康鞘利听见这话,脸色就不太好看,难道他还真得再拉回去? “不过。”李渊话锋一转:“若是使臣能允许我赊欠的话,我就将这五百匹马留下来。” “赊欠?”康鞘利有点意外。 “对。”李渊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就只能请使臣将剩下的马拉回去。” 康鞘利陷入了犹豫之中,但这几天他早就纠结过了,坚决不能把马儿拉回去,否则他的脸就丢尽了。 如此看来,他似乎只能同意了。 “好,那就烦请李大将军写个欠条吧。” 就这样,李渊买了五百匹马,赊欠了五百匹马,将康鞘利带来的战马全都留了下来。 等众人离开,王庾不禁跑到李渊面前,手托腮痴痴地望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李渊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起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王庾目光追随着李渊,由衷地赞美道:“阿耶,你今天又给我上了一课,简直是太棒了。” 李渊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怎么说?” “阿耶虽然写了欠条,但那张欠条想必过段时间就不能作数了吧。” 见李渊嘴角上扬,王庾就知道她说对了,果然狡猾。 “还是小庾儿最懂我。”李渊上前牵住王庾的小手,就往外面走。 “走,我带你去看看李靖的阵法。” ------ 康鞘利在晋阳又逗留了两日,然后向李渊提出了告辞。 李渊随即派刘文静与康鞘利随行,出使突厥。 临行前,李渊叮嘱刘文静:“突厥始终是中原的祸害,所以不能让突厥大军进入中原。 “我之所以派你去向始毕可汗借兵,是为了打探突厥人的态度,也是为了牵制刘武周。 “所以你要切记,与突厥联合出兵只是虚张声势,兵马千万不能太多,几百人足以。” 刘文静心领神会,唐公这是要稳住突厥人。 于是,刘文静到达突厥后,对始毕可汗说:“如今天下大乱,唐公担心皇室被毁,故而起兵。 “若是可汗派兵与唐公一同进入西京,百姓和土地归唐公,金银财物都归可汗。” 始毕可汗听完,心中狂喜,这笔交易可真划算,区区几百兵马就能换来大量的财富,何乐而不为? “好,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始毕可汗随后写了一封信函,派遣使者给李渊送去了。 ------- 招兵买马还在进行着,李靖等人每天忙着操练军队,直接睡在了军营。 六月底,唐国公府收到了一封来自滑州卫南县的信,是徐世勣的家书,李渊立刻派人去军营把徐世勣叫了来。 “这是你的家书。”王庾笑眯眯地将书信递给了徐世勣。 徐世勣欣喜地接过,当场就拆开信看了起来。 “我当爹了,我有儿子了,哈哈”徐世勣盯着书信,突然狂笑起来。 王庾心中一咯噔,下意识地计算徐世勣从荥阳来晋阳到现在的时间。 不对呀,生孩子要怀胎十月,这都超过十个月了,且徐世勣都没有回去,哪来的孩子? 李渊已经向徐世勣道了声“恭喜”。 徐世勣连忙道谢。 王庾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徐世勣:“徐兄,你这封家书是什么时候写的?” 徐世勣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书信末尾,说:“五个月前,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问问。”王庾摆了摆手,又嘟囔道:“奇怪,五个月前写的信怎么到现在才送到。” 李渊替她解惑:“如今到处都在打仗,道路受阻,书信五个月才送到实属正常。” 王庾“哦”了一声,便祝贺徐世勣:“恭喜徐兄喜获麟儿。” 屋中其他人也都纷纷向徐世勣道喜,徐世勣笑得合不拢嘴。 李渊吩咐管家:“去库房挑些补品和小孩子的器物给徐副统军。” 又对徐世勣说:“你写好家书后,我就派人将家书和这些东西帮你送去滑州。” 徐世勣正想着去买些东西送回家中,听见李渊这么说,正好解决了人手的问题,连忙道谢:“多谢唐公。” “徐兄,你的家书今天先不要送,等我一天。”王庾撂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徐世勣听得莫名其妙,她这是要干什么? 第174章 于他有益 第二日傍晚,王庾带着下人搬了三个大箱子去找徐世勣。 徐世勣刚整理好要送回去的东西,看见搬进来的三个大箱子,吓了一跳:“小庾儿,你这是干什么?” “这些是我给侄儿准备的满月礼和周岁礼。”王庾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看,这些都是小孩子用的东西。 “我想侄儿的满月酒我已经错过了,周岁宴估计也没时间去,就一次送上好了。” 徐世勣近前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吃穿玩乐,样样都有,还有女人的首饰和精美布帛,想必是给他妻子准备的。 他心中感动,不禁说道:“这也太破费了,小孩子用不着这么多东西。” “不多,不多,这些我还嫌少了呢,毕竟是我第一个大侄子,当然是越多越好。”王庾表现得很兴奋,就好像是给自己的孩子准备礼物一样。 徐世勣生性豪爽,家中本是富豪,对于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激动,只不过王庾的这份心意,他很感动,便欣然收下。 “对了,徐兄,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王庾问。 提起孩子,徐世勣的目光刹那间温柔起来:“名叫徐震,我还给他取了个字,字景阳。” “景阳——”王庾琢磨了一下,赞道:“景阳,真是个好名字。” ------ 过了几天,李渊收到了始毕可汗的信。 看完信后,李渊大喜过望,随即召集文臣武将商量出征的具体事宜。 “你们觉得,大军应该什么时候出发?” 裴寂说:“如今我们万事俱备,又无后顾之忧,当然是越快越好,我看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不如就那天吧。” 李渊又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裴长史言之有理,我等赞同。” “七月初五。”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声音很稚嫩,众人循声望去,看见王庾皆习以为常,不过心中都感到很疑惑。 李元吉就问了:“小庾儿,你说七月初五是什么意思?” 王庾笑了笑,话只说了一半:“我是说七月初五是个好日子。” 裴寂冷哼:“七月初二是个黄道吉日,初五不宜出行,小孩子不懂就别乱说话。” 王庾笑笑,并不生气,只是看向李渊,不急不缓地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一位菩萨对我说,七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宜建功立业。” 裴寂:“” 众人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王庾是想让唐公在七月初五出征吗? 所以,王庾是在跟裴寂打擂台吗? 是这个意思吧?他们没理解错吧? 李渊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了:“好,就将七月初五定为大军出发的日子。” 小庾儿是他的福星,既然菩萨给她托梦了,那七月初五必定于他有益。 裴寂顿觉无语,唐公多英明的一个人啊,居然听信了一个小孩子的话。 接下来他们商量出征的细节问题,王庾没再插嘴,只静静地听着。 当所有的细节都敲定之后,李渊只身去了顾宏的院子。 “唐公。” 顾宏跪坐在席垫上看书,听见下人禀报,只懒懒地抬头唤了一声。 李渊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在他对面坐下,看见面前的棋盘,便说:“许久没与先生手谈了,今日有时间,不如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自当奉陪。” 顾宏放下手中书,将棋盘上的残棋清理掉,对李渊做了一个手势:“唐公请。” 李渊边下棋,边询问王庾的课业:“先生认为小庾儿昨日的功课做得如何?” “好。”顾宏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先生可愿随我去长安?” 顾宏下棋毫不犹豫,说话也是如此:“不愿。” 李渊拿棋的手顿了一瞬,随即自然地捻起棋子落在棋盘上:“若是小庾儿去长安,先生可愿去?” “不去。” 李渊干脆放下棋子,盯着顾宏的眼睛说道:“先生不是说此生能收下小庾儿为学生,是幸事吗? “小庾儿已经与我说过,她要随我一同去长安。 “既如此,先生为何不愿一同前往?” 其实他还没答应王庾允许她去长安,只不过想试试顾宏的态度。 顾宏却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忧伤:“小庾儿天赋极高,学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她缺少的是书看得还不够多,若是多看些书,我也当不了她的老师。”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已没什么好教她的,唐公多找些书给她看就行,不拘什么类型,多看看,对她有益。” 李渊汗颜,这一年内,府中的书都被那丫头看得差不多了,这还不算多啊? 以她这个年纪,是看得太多太多了。 当然,他当初来晋阳的时候没带多少书过来,虽然后来买了很多书,但还是比不了洛阳府邸的书多。 李渊又说:“我还有其他的子侄,先生不如帮我教教其他的孩子吧。” 顾宏看了李渊一眼,他深知李渊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成就辉煌大业,长安也势必会成为政治中心。 他本就是因为厌倦官场之事,才远离京都,他不想再回到从前的日子。 “当初我答应唐公来这里,是因为小庾儿的资质好,所以我才愿意来。如今,我已无东西教给小庾儿,是时候离开了。” 见李渊张口欲劝,顾宏连忙说道:“顾某的性子,唐公应该知晓,此事就这么定了。” 李渊无奈,只能同意,“好,我不勉强先生,只是,先生离开之前,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写篇檄文。” “好。” 见顾宏答应了,李渊松了口气,专心致志地下棋。 一个时辰后,李渊离开了顾宏的院子。 顾宏吩咐下人:“去把王庾叫来。” 王庾正穿着李渊给她量身打造的铠甲,在长孙氏面前显摆:“嫂嫂你看,我穿上铠甲以后是不是很帅?” “帅?”长孙氏琢磨着这个字,“帅是什么意思?元帅吗?” 王庾连忙改口:“我是说俊朗,我穿上铠甲之后是不是很俊朗?” 长孙氏:“你转个圈给我看看。” 王庾转了个圈。 “额”长孙氏假装思考,等到王庾催她的时候,才笑着回答:“是挺俊朗的。” “那比二兄俊朗吗?” 第175章 最后一次 正准备进屋的李世民听见王庾的话,立时就住了脚,站在门外偷听。 桑中发现了他,正想开口叫人,就见李世民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便闭上了嘴巴。 “嫂嫂,你快回答我呀。”王庾催促着。 长孙氏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你” 王庾双眼放光,喜不自胜。 门外的李世民听见了顿时就露出了受伤的表情,看来小庾儿在娘子心中的地位要比他高,伤心 可长孙氏只是短簪地停顿了一下,又将后面的话补全了:“比不上二郎。” 王庾的笑凝固。 李世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看来还是他在娘子心中的地位高些,太开心了 “我哪里比不上二兄了?”王庾有点委屈:“嫂嫂你不能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目光来对比,要客观辩证地对比我们两的外貌、气度。” 长孙氏笑了:“为什么要比?你们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因为你们性别不同,男女的俊朗漂亮是不一样的。” 王庾:“那你就不能把我当成一个男子来看待吗?” “不能。”长孙氏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吐出了这两个字。 王庾:“”她们之间有代沟。 “哈哈。” 门外传来了爽朗开怀的笑声,屋中的人齐齐望向门口。 李世民背着手大跨步走了进来,嘴角藏不住的笑容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哼。” 王庾重重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很明显,这家伙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怎么,比不上我就不服气啊?”李世民笑呵呵地停在王庾面前。 王庾哼道:“不过是因为嫂嫂爱你,所以才说这话,不可信。我自认长得比你俊,因为我比你年轻。” 众人:“” 这个逻辑有点牵强啊。 李世民弯腰,将藏在背后的匣子伸到王庾面前:“送给你。” “什么东西?”王庾盯着匣子,没有动作。 李世民直接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黄铜色? 王庾好奇地拿了出来,展开一看,是件短款的比甲,软硬适中,但有点重。 “这是什么?好重。”王庾很疑惑。 李世民笑道:“这是护甲,你不是要跟着我们去长安吗?穿上它安全。” “可是”可是阿耶还没答应呢。 王庾顿了顿,李渊还没同意她的请求,李世民这样说,是不是李渊私下里跟他说会让她随军? 想到这里,王庾心中暗喜,忙改口说:“可是这件护甲也太长了吧?都能罩住我的屁股了。” “咳。” 长孙氏猛然咳嗽,板着脸提醒她:“姑娘家说话不可如此粗鄙。” 王庾堆上笑脸:“下次不会了。”又看向李世民,等他回答。 李世民漫不经心道:“这件护甲是用特殊材料制成,世上没有几件,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长一点能多穿两年。” 莫非是传说中的金丝护甲? 王庾倏地抬起左腿,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迅速刺向护甲。 她这一举动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在护甲上划了一刀。 等到反应过来,李世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件护甲有多珍贵,你不怕划破了?” “若是如此轻易就被划破了,怎么还能称得上珍贵?再说,我不试试,万一我穿上它以为刀枪不入就横冲直撞,结果被人杀了怎么办?” 听见王庾这番话,李世民愣住了,说得有道理啊。 “没破,果然是好东西。”王庾摸了摸被划的地方,完整无损,顿时就高兴起来。 众人齐齐望去,果然没破,不由地露出艳羡的神情。 王庾迫不及待地穿上,试了试,虽然略长了点、大了点,但还是可以穿的。 “嫂嫂,怎么样?”王庾站在长孙氏面前,转了个圈。 长孙氏眸中浮现宠溺的神色,微微一笑:“很俊朗。” 听见这个词,王庾笑得更开心了,“再过两年,我不能穿的时候,就给嫂嫂的孩子。” 长孙氏怔了一下,随即脸颊浮上一丝绯色,佯装训斥:“胡说什么呢?” “我是说正经的。”王庾表情很认真,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要留给嫂嫂的孩子了。 李世民突然凑了过来,幽幽问道:“为什么不留着将来给你自己的孩子?” “二郎。”长孙氏语气很急地叫了一声。 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王庾还是小孩子,他怎么能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呢? 主要是王庾平时的表现太成熟了,弄得他像是面对已经出嫁了的妹妹一般。 失言了。 王庾脚一跺,羞恼地唤了一声“二兄”,掩面离去。 背后传来长孙的数落声:“你怎么回事?小庾儿还不到七岁,你怎么能说这话呢?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没有分寸了?” “娘子,我错了” 听见屋中传出来的声音,王庾无声地笑了,她放慢脚步,脱下了身上的护甲递给春花:“收好了。” 刚走到院门口,一个下人匆匆赶了过来,气有点喘:“小庾儿顾先生让你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 王庾对春花说:“你先回去。” “刚刚有谁去找过顾先生吗?”王庾一边往顾宏的院子走,一边问那下人。 从前都是她主动去找顾先生,顾先生从来就没主动找过她,所以,她想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下人回道:“刚才阿郎去找过顾先生。” “他们做了什么?” “下了一盘棋。” “那阿郎走了吗?” “走了。” 下棋? 莫非李渊对顾先生说什么了? 下个棋,怎么还把她扯进来了? 胡思乱想间,她踏进了顾宏的院子。 “先生,你找我?” 顾宏正在煮茶,看见她,便淡淡说道:“从前看你跟着长孙娘子学煮茶,就没教你茶道。 “来,尝尝我的手艺。” 王庾恭敬地接过茶盏,放在鼻下闻了闻,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又轻轻地抿了一口,香味顿时就在口齿间弥散,让人陶醉不已。 甘中带涩,还有些微的咸,刺激着她的味蕾,一阵舒畅掠过全身每个毛孔。 “好茶。” 赞完,她又喝了一口,一口接一口,直到杯盏露了底,她将杯盏递过去:“再来一杯。” 顾宏笑着给她倒满。 等到她喝得心满意足时,顾宏从旁边的书籍中抽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布置的功课。” 第176章 离别愁绪 从顾宏的院子中出来之后,王庾的心情就很低落。 虽然她和顾宏相处还不到一年,但是她觉得顾宏是一位非常有学问又很开明的老师,至少在古代,她找不出第二个能有他这么开明的老师。 一想到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顾宏,心里就很难受。 但她也清楚以顾宏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去长安的,而她将来,至少未来一二十年,她都会呆在长安。 也许他们师生的缘分只有这么浅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庾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了顾宏给她布置的最后一次的功课。 当看清上面的文字时,王庾懵了 唉,既然是老师布置的,那就写吧,反正她写了这么久的古文,差不多也练出来了。 王庾拿过纸笔,静下心来理了理思路,然后握着狼毫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奋笔疾书。 第二日,王庾亲自将功课交给了顾宏,顾宏看都没看,就把她打发走了。 随后,顾宏收拾了一番,第一次去了李渊的书房。 “唐公,这是你要的檄文。” 李渊接过他手中的纸,刚看第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簪花小楷。 他曾经夸赞过王庾的草书写得好,后来见她用左手练字,写的却是簪花小楷,最初写得扭扭歪歪,像蚯蚓一般。后来王庾日日练,居然练出了一手簪花小楷。 当然,她这个时候的簪花小楷只能称得上工整,不是特别好,但李渊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迟疑了一下,“这是先生口述,由小庾儿代写的?” 若是这样,未免也太懒了吧? 顾宏语气淡然:“不,是小庾儿自己作的文章,这是我给她布置的功课。” 李渊:“” 这样更懒好吧? 连思考都不愿意,直接将他布置的任务丢给学生去做了。 李渊有点无语,还有点生气,顾先生难道不知道这篇檄文对他有多重要吗? 怎么能交给一个小孩子去写呢? 李渊忍着怒气看向檄文,看了开头两句,他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王庾在檄文中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痛斥了杨广,斥责他“盛冠服以饰其奸,除谏官以掩其过。 “淫荒无度,法令滋章,教绝四维,刑参五虐,锄诛骨肉,屠剿忠良,受赏者莫见其功,为戮者不知其罪。 “骄怒之兵屡动,土木之功不息” 并且导致了“相聚萑蒲,胃毛而起,大则跨州连郡,称帝称王,小则千百为群,攻城剽邑,流血成川泽,死人如乱麻,炊者不及析骸,食者不遑易子。 “神州萧条,生灵涂炭,十分天下,九为盗贼”的可怕局面。 最后宣布“废昏立明,拥立代王,举勤王之师,匡复隋室” “好,好,好,写得好极了。” 李渊连道三个“好”字,高度赞扬了王庾写的这篇檄文。 顾宏见他满意,撂下一句“我走了”就离开了书房。 李渊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檄文去了。 ------ 七月初四。 李渊召开军事会议,当众宣布,任命李元吉为姑臧郡公、太原留守,让他镇守后方根据地。 长孙氏以为李渊迟迟不开口,是不同意王庾随军去长安,没想到初四这一天,李渊突然就告诉大家,要带王庾一同前往长安。 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长孙嘉庆等人满脸不舍地看着王庾,“小庾儿姐姐,你真的要走啊?” “嗯。”王庾一边指挥春花帮她收拾东西,一边回应这群小萝卜头。 李德奖好奇地问她:“打仗会死人的,你不怕死吗?” “怕啊。”王庾说:“我还没活够呢,不想死。”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唐公去打仗?”李德奖追问。 “因为好玩啊。”王庾不假思索道。 李德奖:“” 长孙嘉庆:“” 其他人:“” 打仗好玩吗? 不,他们不觉得。 难道是死人好玩? 不,这太恐怖了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没人陪我们玩了。”李德奖其实很不愿意王庾离开,“还有,你的小马驹怎么办?” 王庾一一扫视众人:“你们这么多人,可以一起玩,少我一个也没关系。 “学堂会一直开着,你们想留在唐国公府上课就留下来,游乐场、训练场,你们想去玩就去玩。 “长孙娘子还在府中,她会照顾你们的。”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李德奖身上:“至于那匹小马驹,送给你了。” “真的?” 见王庾点了点头,李德奖立刻喜得跳了起来,心中的离愁立刻就消散了。 王庾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吃了些点心,他们就走了。 没过多久,长孙氏来了。 “嫂嫂,你怎么来了?快请进。”王庾欣喜地迎上去。 长孙氏却站在门外,不进去,也不说话,只用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看着她。 王庾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有一种被当做了负心汉的感觉? 淇水冷眼瞧着王庾:“哼,还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我们娘子呆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坐在一起看看书就很满足了。 “如今一听要去长安,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连午膳都不陪我们娘子吃。” 从知道王庾向阿郎提出随军的要求后,娘子就心神不宁,这几日进食都少了很多,晚上睡觉也不安稳。 有时候盯着书看,一个时辰过去了,书还停留在同一页。 淇水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亏娘子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却说走就走了。 一个不到七岁的女娃,跟着军队是会打仗啊?还是会扛武器啊? 哼,白眼狼,忘恩负义 气急上头,淇水不仅在心里骂了王庾一遍,嘴上也骂了出来:“哼,白眼狼,忘恩负义。” 王庾:“” 这丫头已经很久没骂过她了,何况是当着长孙氏的面骂她。 ——等等。 王庾目光移向长孙氏,见她破天荒地在淇水骂完自己之后居然没有呵斥淇水。 不仅没有呵斥,她居然还从长孙氏的脸上看出一丝赞同来。 看来,长孙姐姐是真的生气了。 王庾顿觉愧疚,上前去拉长孙氏的手,亲昵地唤道:“嫂嫂~” 长孙氏扭动身体,避开了她的手。 王庾神情一滞,有点尴尬,但最多的还是愧疚。 “唉——”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嫂嫂,你要相信我,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淇水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这一次,王庾没有和淇水对骂,而是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现在短暂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更长久的相聚。” 长孙氏心中一震,扭头看向王庾,见她目光真挚,表情诚恳,心中千般愁绪顿时就化成了一汪泉水。 “把东西都抬进来。”长孙氏举步进了屋。 王庾探头往门外看,就看见好几个仆人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过来,她连忙退到一旁。 “嫂嫂,你这是?” 长孙氏恢复了以往的温柔:“行军打仗不比在家,很多东西都要备着。 “二郎说东西不能备太多,就捡紧要的给你收拾了两箱子” 第177章 希望之光 七月初五,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熊熊燃烧的太阳似乎想将自己的炙热全部散发出去。 但这一天,太阳的炙热也比不上晋阳军民内心的炙热。 李渊张开双手,任由万氏伺候他更衣。 他的目光追逐着万氏艳若桃花的脸庞,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见她始终面带微笑,不埋怨,不忧伤,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抹骄阳,看得人心暖如春。 李渊不禁心生愧疚,柔声说道:“我已经派岳郁去河东,相信很快就会有五郎的消息。 “你别担心,一有五郎的下落,岳郁也会往晋阳送消息的。” 万氏轻轻地“嗯”了一声,绕到前面给他系腰带:“阿郎不用惦记妾,妾会安心呆在晋阳,静候阿郎的好消息。” 见她如此懂事,李渊心中满意,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 与此同时,春花也在伺候王庾穿衣。 除了生病处于昏迷之外,王庾从来都是自己穿衣服,今日春花主动要求,她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不过,还是有点不习惯。 “小庾儿,你真的不带我去吗?”春花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委屈。 王庾不答反问:“你会骑马吗?” “不会。”春花垂下了头。 王庾耐心解释:“我这是跟着阿耶去打仗,马车太慢了,阿耶不允许坐马车,所以你只能留在晋阳。” “可是,我想和小庾儿呆在一起。”春花更委屈了,早知道,她就跟着淇水去学骑马了。 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春花万分沮丧地蹲下身体,给王庾整理腰带。 王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了,你在晋阳可以学学骑马。 “还有,帮我照顾好嫂嫂,当然,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听见最后那句话,春花顿觉心里暖洋洋的,再也不委屈了。 ------ 今天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唐国公府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个团团圆圆的早饭,然后一起去了城外。 三万大军早在城外大营聚集,只等李渊前来。 李渊当众宣读了王庾写的檄文,并下令传檄四方郡县,然后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誓师言辞。 长孙氏等家眷在大营外的一处亭子里为他们送行,在李渊誓师时,王庾突然从李世民身边跑向亭子。 还未到亭子,王庾就张开了双手,呼唤:“嫂嫂~” 长孙氏立刻从石凳上起身,走下台阶,蹲下身张开双手,将王庾抱了个满怀。 “嫂嫂,你在晋阳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到了长安,我就让阿耶派人来接你们。” 长孙氏眸中星光闪闪,鼻子有点酸涩,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闻着长孙氏身上舒服的香味,王庾抱着长孙氏的双手不由收紧了几分,目光触及亭中角落里的万氏,她裂开嘴,冲万氏笑了笑。 万氏也回以微笑。 王庾凑到长孙氏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嫂嫂以后对万氏要好一点,对你对二郎有好处。” 长孙氏怔了怔,还没琢磨透这句话,王庾就已经松开了她,往李渊的方向跑去。 郑观音轻轻摇着手中的纨扇,对长孙氏说:“小庾儿与娣妇的感情真是好,刚才已经道了别,现在又来一次,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说得羡慕,长孙氏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酸味。 她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服上的折褶,语气淡淡:“若是长嫂像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小庾儿一年,相信她也会对你这样。” 郑观音面色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这是暗讽她对王庾不好吗? 不过就是一个义女罢了,给几分颜色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还想让她像照顾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王庾? 真是痴心妄想。 万氏不经意间瞥过去,恰好看见郑观音眼中的冷意,心中不禁沉了沉。 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出发”,随即鼓声响,将众人的目光齐齐吸引了过去。 轻装骑兵先行出发,而斥候早在李渊出城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李渊抱着王庾放在自己的马背上,然后翻身跃上,坐在了王庾身后。 王庾低头一看,才发现李渊的马鞍比普通的马鞍要长,“阿耶,你的马鞍长了好多。” 李渊笑吟吟地盯着王庾的头顶说了句:“这是我专门找人为我们两做的。” 不知为何,王庾听出了一丝求表扬的意思,便顺着心意赞了句:“阿耶真贴心。” 闻言,李渊额头上的两条皱纹舒展开来。 “那我的马呢?” 王庾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侍卫将她的白色战马牵了来,还以为李渊会让她自己骑,结果还是两个人同乘一骑。 “在这儿呢。” 王康达牵着她的战马走来:“小庾儿,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你的马,牵它一起走。” 王庾看见他很诧异:“你也去打仗?你的伤好了吗?” 王康达拍了拍胸口:“早就没事了。” 王庾放下心来,对他说:“那我的马先借给你骑吧。” “这不好吧?”王康达小心翼翼地去瞄李渊。 李渊扭头正好与他对视。 王康达:“” 被抓了个正着,王康达尴尬地咧开嘴,冲李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骑了我的马,还能省出一匹马给别人骑呢。”王庾仰头看向李渊:“对不对,阿耶?” 李渊板着脸点头:“对。” 话音未落,王康达就已翻身上马,驱使着马儿退到一旁,让李渊先走。 等到李渊一行人走了,王康达才伸出手,光明正大地去抚摸马儿,这可是康鞘利拉来的战马中最好的战马,就连李元吉的战马都比不上。 马毛真是顺滑无比,骑在上面真是舒服啊 杨毛驾着马儿从后面赶上来,见王康达一脸陶醉的模样,酸溜溜地说道:“这匹马让你骑,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说完绝尘而去。 王康达:“” 哼,纯粹是嫉妒。 骑兵行至大营三里处停下,摆好队列警戒。 其后是李渊等一众将领,然后是步兵,在距离大营不远处停下,四面列阵,最后是辎重部队出营。 等到三万人全部出营后,步兵收阵越过骑兵走在最前面,骑兵护卫着辎重,与步兵保持两里的行军距离。 队伍绵延数里,旌旗在风中肆意招展,将士们锃亮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如同晋阳百姓心中的希望之光 第178章 唐公面试 三日后,李渊的军队到达了西河郡,西河郡的官员将领早早地就出了城,恭迎李渊大军。 当晚,李渊犒劳了一番士兵之后,就召集了随行所有会写字的文臣武将,将几张纸发下去,让他们照着纸上的内容抄写。 王庾也在其中,当她看见纸上的内容时,眼睛瞬间睁大,莫非李渊是想 “你们赶紧抄,每人先抄个五十张。明日一早,我就要用。”李渊稳坐上位,催促他们。 那些武将心里发苦,早知道就说自己不会写字了。 唉,还以为到了西河郡能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大晚上的还有这样的差事,真是郁闷。 等到众人抄完,已是深夜。 王庾甩了甩发酸的手,扔掉毛笔,趴在了书案上,嘴里嚎道:“我困了~” 李渊看了过来,望着她小小的身体,眸中闪过一丝歉疚,“那你赶紧回房歇息。” 又对其他人说:“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众人连忙告退,脚下生风地离开了大厅,唯恐李渊再叫他们干其他的苦差事。 眨眼间,大厅内只剩下李渊一家人。 李渊:“” “可是,我今晚睡哪里?都没人告诉我。”王庾继续趴着,没动。 正在这时,西河郡的司法书佐朱知瑾领着十来个丫环走了进来,“唐公,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就让她们几个伺候郎君、小娘子去歇息吧。” 王庾立刻起身往门外走,朝那些丫环招手:“走走走,快走,我困得不行了。” 朱知瑾使了一个眼色,两名丫环立刻去追王庾。 李渊扫了一眼各个书案上凌乱的纸张,对朱知瑾说:“你留下来,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 “是,唐公。” ------ 第二日,卯时,王庾自然醒。 外面的丫环听见声响,连忙走进来,“小娘子是想起夜吗?” “不是,我起床了。” 王庾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过屏风上的外衫披上。 丫环想上前伺候她更衣,却见她三两下就穿好了,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王庾瞥了她一眼,皱眉道:“去给我打热水来,我要洗漱。” “哦哦,奴这就去。” 丫环着急忙慌地去打了热水来,就见到王庾已经穿戴整齐,还是一副小郎君装束,就连发式也是男子发型。 洗漱过后,王庾对丫环说:“你去休息吧,我就在院子中练功。” 说完就出了房间。 走到院子中,王庾发现丫环站在廊下,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便说:“我练功要一个时辰,天色还早,你去睡吧。” 末了,想起丫环大概是看她起来了不敢再去睡觉,又加了一句:“现在不用你伺候,我命令你现在去睡觉。” 一听“命令”二字,丫环全身凛然:“是,小娘子。” 唉。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日常的练功,伸展,蹲马步,打拳。 才伸展完四肢,隔壁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男子。 “你怎么睡在我隔壁啊?” 王庾看了看李世民,又扫视了整个院子。 李世民下了台阶,立定在她不远处,扎马步:“你嫂嫂让我照顾你,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你睡不好,就跟你住一个院子了。” “哦。”王庾也开始扎马步。 两人沉默地练了一会儿马步,李世民突然说道:“你说,阿耶昨晚让我们抄那些东西干什么?” “收买人心。”王庾早在昨晚看见那张纸就想到了李渊的意图。 李世民瞬间就明白了李渊的想法,不过,“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他昨晚看了一下,大家总共抄了一千多张。 王庾想了想,说:“这一路上有很多郡县,我估计阿耶是想提前准备,这样到了下一个地方就不用我们抄了。” “噢~”李世民觉得王庾应该猜对了。 可惜,王庾只猜对了开头。 一大早,李渊就让西河郡的官员去召集所有百姓,又让人把西河郡的户籍调取出来。 早膳后,李渊带着众官员来到了西河郡最大的一处广场。 听说李渊召集他们,百姓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蜂拥而来,不只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就连周边街巷都挤满了人。 李渊先是慰劳百姓一番,然后对众人说道:“接下来念到名字的请到高台上来。” 一名官吏拿着户籍开始念名字,这些人都是西河郡七十岁以上老人的名字,每念一个名字,李渊就给他封上一个散官,然后将一张任命状亲手交给老人。 虽然是有官名而无实际职事的荣誉官职,但对于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官。 不用干活还能领俸禄,这是最适合老人干的活了。 给所有老人封完之后,李渊又高声说道:“接下来,我将亲自举行一场面试,所有青年才俊都可以参加。 “只要你们有卓越才能,我就会给予你们相应的官职,让你们的才能得以施展,光宗耀祖。” 闻言,百姓们顿时就发出一阵欢呼声,随即争先恐后地往高台上挤。 李建成喊道:“诸位不用急,每个人都能参加,请诸位先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李世民吩咐士兵和官差们维持秩序,然后站在一旁观看。 王庾就站在李世民身边,心中不由给李渊竖了一个大拇指,封官这个举动可真是太绝了。 古代谁人不喜欢当官? 谁人不想光宗耀祖? 现在有如此好的机会,还不挤破脑袋往前冲? 这样一来,西河郡的人心自归李渊。 李渊始终面带微笑,声音亲切:“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牛。”一皮肤黝黑的魁梧男子站在书案前,双手紧握,神情紧张。 李渊语气又随和了几分:“不用紧张,放轻松,你有什么才能啊?” “我会放牛。”王大牛轻松了些,咧开嘴憨憨地笑。 李渊想了一下,“嗯,很好,那我就封你为牧牛郎官。” 说完便在任命状上写下官职。 一旁的朱知瑾忙将李渊递过来的任命状交到王大牛手中。 “谢谢唐公,谢谢唐公。”王大牛捧着一张轻飘飘的任命状喜极而泣。 王庾:“” 李世民:“” 古代有这个官职吗? 王庾想了想,在脑海中搜索不到,便扯了扯李世民的袖子,低声询问:“隋朝有牧牛郎这个官职吗?” 第179章 数不胜数 李世民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斜仰着头望了一眼蓝天。 下一刻,灼灼日光迫使他收回目光。 李世民只好俯视王庾,将搜刮肚肠得到的答案告诉她:“没有。” 果然是李渊瞎编的,王庾扯了扯嘴角,继续看向面试中心。 这会儿,来了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神情略局促但夹杂着一丝兴奋。 李渊按照惯例询问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竭力保持平静回答:“鄙人姓柳名鉴才。” 柳建材?柳贱才? “噗嗤~” 王庾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联想,笑出了声。 下一刻,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王庾立马收起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声嘲笑不是她发出来的。 周围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收回去,再次投向李渊。 “你在笑什么?”李世民好奇地问王庾,声音很小,只能他们两人听见。 王庾猛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看她没有说的打算,李世民遂放弃了追问,反正小孩子的世界,他也看不懂。 “你有什么才能?” 听见李渊的问题,书生浑身一凛,一本正经地回道:“鄙人自小学习经史,颇有心得,本欲今年去参加科举,奈何战火纷飞,朝廷关闭了科举。” 李渊狼毫笔一挥,三两下就写了一个官名:“嗯,很好,那就先封你为主薄,再观后效。” 书生激动地接过任命状,感恩戴德一番就退下了高台。 王庾微微点头,这个官名还算靠谱,是隋朝存在的官。 但接下来她听到的官名除了这个时代已有的官名之外,还有很多并不存在的官名,全是李渊瞎编的。 王庾不禁汗颜,没想到李渊是这样的人。 当封了差不多五百人之后,李渊开始出汗了,尽管旁边有人打扇,但他额上还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李渊有时候会抬起袖子快速一抹,但他扫了一眼广场上长长的队伍之后,就省去了擦汗的时间,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面试。 王庾看了眼李渊热得通红的脸,又望了望天色,随即招来西河郡的官员,吩咐道:“你们去准备些饭食。” 那官员说:“酒席早就准备妥当了,就等唐公吩咐。” “不只是唐公,还有那些百姓。”王庾看向广场,还有上千人,“这场面试想必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们准备些饭食,先给他们填填肚子。” “这”官员看向广场,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么多人,那得耗费多少粮食啊。 “小庾儿吩咐了,还不快去。” 李世民一声低喝,官员立刻去准备了。 王庾诧异地看向李世民,幽幽道:“这有损你宽仁的形象。” 李世民:“” 他还不是为了给她树立威信,免得别人不把她这个义女当回事,他容易吗? 过了一刻钟,王庾见李渊汗如雨下,连忙走过去,掏出锦帕给李渊擦了擦汗,一面劝道:“阿耶,你忙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 “这会儿到了用膳的时辰,我们先去用膳吧。” 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走到台前对百姓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吃饭,等未正再到这里来参试。”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愿离去。 王庾也不管他们,扶起李渊就走了。 李渊是真的累了,没想到收买人心也是个体力活,更没想到收买人心还是个脑力活。 吃饭的时候,李渊对儿女们说:“你们快想想,还有什么官名可以封?” 李建成:“” 李世民:“” 阿耶已经封了五百多个官名出去,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官名? 能想到的,也已经被阿耶封了出去。 李氏兄弟将目光齐齐投向了王庾。 王庾正在认真啃鸡腿,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终于没人跟她抢鸡腿了,还不赶紧多啃几个? 李建成看向中间的那盘鸡肉,上面赫然躺着一个鸡腿。 他突然站起来,将那盘鸡肉端到了王庾面前:“小庾儿,阿耶让你想想官名。” 李渊:“” 一个肥满的鸡腿进入眼帘,王庾顿时就从自己的饭碗中抬起了头,“啊?长兄,你刚才说啥?” 李建成将盘子又往前推了推,面带微笑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阿耶让你想想官名。” “哦。” 王庾应了一声,就啃掉饭碗里鸡腿上的最后一块肉,迅速夹住盘子中的鸡腿,放入自己的碗中。 她张嘴欲啃鸡腿,下一刻又停了下来,好像刚才的态度太淡漠了。 于是,王庾抬起头,裂开油腻腻的小嘴,冲李建成露出一个娇憨的笑:“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闻言,饭桌上的其他三人皆松了口气。 未正时分,李渊准时出现在广场的高台上。 刚吃了一顿免费饭食的百姓们顿时就围了过去,激动地呼喊:“唐公,唐公。” 不仅有免费的午餐吃,还能封官,不怪乎百姓们这么热情。 李建成和李世民照例维持秩序。 王庾站在李渊身旁,默默地拿起墨锭,开始磨墨。 “开始吧。”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率先走上高台,立定在李渊面前:“见过唐公。” 李渊满脸笑容,语气一如既往地亲切:“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才能?” 男子说:“某叫林垦,最擅砍树做木工活。” 林肯? 王庾抬眼看了看男子,粗狂,糙汉子,扭头对李渊小声说了两个字:“总统。” 李渊大笔一挥,写下两字:“嗯,很好,那就封你做总统吧。” 王庾听见了心中暗笑,面上却保持一副严肃表情,静静地等待下一个面试者。 有了王庾的加入,李渊的面试速度加快了很多。 “我一顿能吃十碗饭,五十个馒头,八十个胡饼。” “嗯,很好,那就封你大胃王官。” “我能一拳打爆一头牛的肺部。” “封爆肺官。” “我睡觉不打呼噜。” “封不噜官。” “我可以半个月不吃不喝。” “封省粮官。” “我腿很长。” “封长腿官。” “我我很矮。” “封武大郎官。” 等到所有青年才俊离开,李渊书案上还剩下五张任命状。 朱知瑾目睹了封官全过程,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一天,唐公封出去的官职有一千五百八十八个。 那些数不胜数的官名,很多都是他没听说过的,他怀疑是唐公的小义女编出来的。 听说唐公的小义女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背书无数,聪明才智更是许多同龄孩子甚至是成人都比不上 第180章 我怀疑你 王庾瘫坐在小杌子上,她以为那么多的任命状是李渊留着给沿路郡县才俊封官用的,却没想到那一千多张任命状只是西河郡一城的官员任命。 她不禁叹服,李渊不愧是天才政治家,这一招绝了。 “阿耶,你今天又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我果然没选错老师。” 话音未落,王庾的身体就往后倒去。 李渊吓了一跳,及时扶住了她的身体:“小庾儿,你怎么了?” “我我没力气了但是我好想笑哈哈” 她站了一下午,磨了一下午的墨,又不停地提示李渊官名,还得憋着笑保持严肃的表情,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百姓们都走了,她终于可以放声大笑:“哇哈哈哈哈” 可惜笑了一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失声了。 尽管这样,她的肩膀依然在抖动,她的嘴还是裂开的,三个空洞洞的槽牙显示了她的好心情。 她在无声地狂笑。 刚被女儿夸赞满心自豪的李渊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由怀疑她刚才是不是真心夸赞他? 不过,见到王庾这么开心,又想到这一天来的百姓每个人都是欢欢喜喜地离开,心情也不禁愉悦起来。 他收买人心的举措还是很成功的。 一阵乏力感袭来,李渊忙冲李世民喊道:“二郎,你来抱这丫头回去” 等到吃饭的时候,王庾恢复了一点力气,可以说话,但双手却一直抖个不停。 李渊有点懊恼,后悔让王庾磨那么久的墨,他担忧地看了眼王庾,吩咐手下:“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小庾儿的手。” 王庾苦着脸望了望满桌的美味佳肴,不禁叹了口气,唉,乐极生悲了,搞得她现在饥肠辘辘,却只能干瞪眼。 双手都拿不起筷子和勺子,总不能让她用脚拿筷子吧? 当然,有人这样做过,可她还没练出来呢。 “唉” 王庾咽了咽口水,又叹了口气。 突然,她的嘴边出现了一块红烧肉。 她立刻咬住,然后顺着筷子看过去,却是李世民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旁边。 “唔好吃,再来一块。” 李世民默默地又夹了一块红烧肉递到她的嘴边。 李渊满脸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兄妹情深,不错,不错。 李建成则看得目瞪口呆,二郎对义妹也太好了些,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他何时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 “二郎,还是让丫环伺候小庾儿吧,你也饿了,自己先吃饭吧。”李建成委婉地提出建议。 李世民毫不在乎,“没事,等小庾儿吃了,我再吃。” “啊——”王庾张开嘴,示意李世民喂饭。 天呐,千古一帝主动给她喂饭,这么难得的机会还不抓住?等长大后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必须多吃点,吃个够本。 “青菜,青菜,啊——” “笋,笋,啊——” 大夫很快就来了,一直候在厅外,直到李渊吃完饭,才召他给王庾看手。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保持一个动作太长时间,经络不通,导致短暂的麻痹,我给小娘子按摩一下就行了。” 然后大夫给王庾按摩了两刻钟,王庾的双手才恢复正常。 “嘿,好了。”王庾转动着十根手指,又跳了两下,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李渊看她活蹦乱跳的,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好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又吩咐手下打赏大夫,送大夫出去。 李建成的院子就在李渊隔壁,三人同行一段路后,就只剩下李世民和王庾踏上了另一条小路。 到了幽静处,李世民忍不住取笑王庾:“取个官名都能让自己笑得失声,从古至今大概就只有你小庾儿了。” 有些名字只有来自现代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王庾并不想解释那些名字为何好笑,只是仰头问李世民:“难道你不觉得好笑吗?”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额,有些官名还真的挺有趣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官名,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 他从来不知道父亲和小庾儿这么促狭,且配合得这么默契。 想到那些百姓一个个地对父亲感恩戴德,且用一种崇拜的目光望着父亲时,他突然觉得今日父亲近似荒唐的举动,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父亲早已谋划好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知道吗?阿耶是个天才政治家。”王庾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和李世民说一说李渊。 李世民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是想听听她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便假装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王庾神采飞扬,嘴角挂着笑意,兴致勃勃地说:“你今天也看见了吧? “那些百姓捧着任命状回家是多么的高兴,一千多张轻飘飘的任命状就将西河郡的人心尽收囊中,多划算。 “你想想,阿耶现在尊奉的还是隋室朝廷,他封的自然都是隋朝的官。 “有朝一日这些可都不算数。 “阿耶这是在慷他人之慨,为自己赚取名声,而且他什么都不用付出,简直是空手套白狼。” 说到这里,路旁的一根枝丫拦住了道路,王庾伸手一扭,将断枝拿在手中把玩,“还有阿耶给始毕可汗许的诺言。” 她望了周围一眼,见那些丫环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还是压低了音量:“阿耶跟突厥人许诺攻下长安后,金钱玉帛归始毕可汗,百姓和土地归阿耶。 “但其实长安的财富不属于阿耶,它还是杨广的东西。 “所以说,阿耶一直在慷他人之慨,为自己赢得慷慨的名声,而这个名声,可以迅速帮助阿耶赢得人心。” 没错。 虽然李渊从未告诉他真实的想法,但他观察了一段时间,也琢磨出来了。 父亲很有政治手腕。 但令他惊讶的是,王庾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也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无怪乎父亲常跟他说“小庾儿最懂我的心”。 “我怀疑你。”李世民突然伸手拽住了王庾的手臂。 闻言,王庾骇了一跳,随即手臂上传来的痛迫使她抬头迎上了李世民的目光。 阴测测的目光,令人头皮发麻 她呼吸一窒,迅速回忆刚才做的事情、说的话,没做什么不对的事,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那李世民为什么这样看着她,还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心惊胆战的话? 第181章 驻贾胡堡 在李世民那渗人的目光下,王庾心头已经掠过了无数的猜想,最终还是弄不清楚李世民到底是在怀疑她什么。 王庾只好假装镇定地问道:“你怀疑我什么?” 就在王庾胡思乱想的时候,李世民将她快速变换的脸色通通收入眼底,沉着脸道:“我怀疑你是我阿耶的亲生女儿。” 不然怎么能和父亲心意相通呢? 王庾:“” 真是吓死人了,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王庾暗松口气,没好气地说:“要不要滴血认亲啊?” “这倒是个好办法。”李世民抬起左手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思考这件事。 王庾语塞,古人可真是没法沟通,滴血认亲根本就不靠谱好吧。 “你去跟阿耶说,看阿耶不打死你。” 她是不是李渊的亲生女儿,李渊会不知晓? 这样明目张胆地怀疑李渊的智商,李渊还不抽死他? 想想李渊拿着鞭子猛抽李世民的场面,还是很震撼的,她倒想看一看。 李世民略显迟疑:“额,其实我刚才又想了想,你不可能是我的亲生妹妹。” 下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紧紧锁住王庾的眼睛:“不过,你刚才那么紧张,还很心虚,一定是有事瞒着我。” 王庾:“” 他耶耶的,为了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测就吓得她半死,完了还指责她有事瞒着他。 这鸟气,怎么忍得下去? 哼,等着瞧,她一定要修炼得就算是李世民死在她面前,她也会面不改色、岿然不动。 王庾一把甩掉李世民的手,冷哼:“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是皇帝,你也不能要求别人对你毫无保留,这违背了人道主义,也不切实际。 “每个人都有不可示人的事情,这是隐私,你不能利用权柄勉强别人告诉你,这是不道德的。 “若是人人在你面前都是透明的,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王庾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李世民怔在原地,细细品味她的话。 反应这么大? 莫名其妙。 果然小孩子的世界他不懂,脾气说来就来。 李世民摇了摇头,举步跟上。 ------ 李渊在西河郡逗留了两日,大肆慰劳了百姓之后,就继续南下关中。 四日后,大雨倾盆之中,李渊率军进驻了贾胡堡。 王庾脱下铠甲,甩了甩上面的雨水,就将它递给了旁边的王康达。 “最讨厌下雨了。”王庾抱怨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席垫上,拿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就大口喝了起来。 李世民悠闲地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姿态优雅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他端起茶盏,却不喝,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茶盏,盯着王庾微微皱眉:“我记得初次见面,你受伤醒来之后,姿态优雅,礼仪兼具,浑身散发出世家大族千金的风范。 “在晋阳唐国公府的时候,你还是很有贵族风骨的,怎么出了晋阳之后,就变得如此” 他顿住,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词语来形容她现在的举止:“粗鄙。” 王庾不禁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没有走个小碎步、没有端正地跪坐在垫子上、没有小口喝茶嘛,至于用粗鄙来形容她吗? 她要是做个抠脚大汉,那才是真正的粗鄙。 “我整日跟着一帮粗人行军,难道我还自持身份,端着世家千金的范儿?那还怎么和士兵们相处融洽? “你试试端着身份去跟士兵们打交道,若是如此你能收服他们,我就跟你姓。” 李世民一滞,他确实不会这样做,要想融入群体,就必须学会他们的习俗,和他们体验共同的生活,这样才能与群体融为一片。 得到认可之后,才能进而收服人心。 但王庾和他不一样。 “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若是长此以往,我怕你会忘了闺秀礼仪,以后也会遭人耻笑。” 虽然他们一家人看重她,但她毕竟不是阿耶的亲生女儿,外人难免轻视于她。若是她再行为粗鄙,那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 王庾瞅了李世民两眼,见他只是单纯的担心,便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的幔帘后。 李世民心中诧异,不知她要搞什么鬼。 在她的身影消失片刻之后,李世民就见她轻移莲步,袅袅娜娜地从幔帘后走出来。 明眸善睐,嘴角含笑,下巴微抬,身姿挺拔,行不动袍。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行至面前,叉手,声音婉转空灵:“小妹见过二兄。” 礼罢,她又婀娜多姿地回到幔帘后。 下一刻,她学着男子的步伐,豪爽前来,并像男子一般行礼:“小弟见过二兄。” 转眼,她又学那市井莽汉,大跨步向前,对着李世民的肩膀重重地一拍,粗声粗气地喊道:“李二郎,走,喝酒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活灵活现的模仿,李世民忍俊不禁:“还别说,你学得挺像的。” 王庾继续坐下,端起了茶盏:“所以二兄就不用担心了,这些礼仪我都没忘,什么场合用什么礼仪,我还是很清楚的。 “再说了,我可是出得厅堂,下得” 下得厨房? 这话她可说不出口,因为她实实在在下不去,她不会做饭,连点心汤水都不会。 “下得什么?”李世民好奇地追问。 “额”王庾想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说:“下得战场。” 李世民怔住。 “对,我可是出得厅堂,下得战场的小庾儿,我是不会给二兄你丢脸的,你就放心吧。” 李世民:“” 这时,外面有士兵禀道:“二郎,大将军召你前去议事。” “走。” 李世民还没反应,王庾就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了。 议事厅中,所有将领都来了。 李渊扫视众人一圈,而后缓缓开口:“贾胡堡南面五十多里处,就是霍邑城。 “驻守霍邑城的是虎牙郎将宋老生,手中精兵两万。 “在霍邑城后面,就是左武侯卫大将军屈突通驻守的河东郡,他手中的可都是骁果军,极难对付。” 众人很明白,攻打霍邑城绝不会像攻打西河郡那样容易,这是他们出征后的第一场战争,也是真正的考验。 “看这雨,日不可能停,雨天也不适合作战。 “传令下去,三军整休。” 下完这个命令后,李渊又吩咐道:“长孙顺德,刘弘基,你们两个带人回太原再押运一个月的粮草过来” 第182章 孰轻孰重 洛口。 柴孝和踏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李密的房间:“主公可听说李渊起兵了?这是他发布的檄文。” 说完,他将手中的檄文递给了李密。 李密刚听到了风声,但并没有见过檄文,他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不由赞道:“文采不错,这篇檄文是谁写的?” 柴孝和心中顿时就升起一股怒其不争的火焰,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说道:“主公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难道你没看见上面写的,李渊要攻取长安吗?” “我看到了,但上次我也跟你分析过,当前的形势不容许我去攻长安。”李渊又看向檄文,越看就越喜欢。 柴孝和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啊,形势所逼,他该认清现实。 “这篇檄文是谁写的?” 听到李密又问了一遍,柴孝和才回答:“听说李渊收了一个义女,六岁,这篇檄文是出自她之手。” “六岁的小女娃?”李密从檄文中抬起头来,双眸满是惊讶:“小小年纪却能写出如此深刻的文章,实属天才,李渊真是好运气。” 若是让李渊在各路群雄之前先行夺下长安,那才是真的好运气。 柴孝和看李密又沉浸在檄文中,有点心塞,但他作为下属,还是尽责地禀报:“主公,近来军中流传了一则不好的谣言。” “谣言?”李密终于丢下檄文,看向了柴孝和。 “是的,谣言说主公并不是天命之人,近来战事接连失利,皆是老天知道了主公鸠占鹊巢,惩罚主公。”柴孝和神色凝重,眉宇间尽是担忧。 自从他们失去了回洛仓之后,军心就有些涣散,没过多久,军中就出现了这些谣言。 “鸠占鹊巢?”李密冷哼了一声:“该不会是翟让命人散布的吧?” 他就知道,翟让把政权让出来心不甘情不愿,这才多久,就开始闹幺蛾子了? 柴孝和没接话,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密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整军,明日寅时生火,卯时出发。”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回洛仓罢了,他夺回来给他们瞧瞧,谁才是天命之子。 第二日一早,回洛仓的庞玉和霍世举接到李密出兵的消息,急忙整军出城迎战。 双方在平乐园相遇,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李密精心布阵,左翼为精锐骑兵,右翼为强悍步兵,中军全是弓弩手,对隋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虽然瓦岗军最近军心不太稳固,但是这一战是为了夺回回洛仓,是雪耻之战,各个都充满了力量,不怕死地往前冲。 要说瓦岗军的战斗力,在当时是佼佼者,就连骁果军都要避其锋芒。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之后,隋军大败,庞玉和霍世举皆身中箭伤,不得不率领残部逃回洛阳。 李密再次夺回了回洛仓,瓦岗军一扫多日的颓丧,士气大振。 ------ 杨广听闻回洛仓又丢了,勃然大怒,下令要将庞玉和霍世举斩首。 裴虔通当即为他们求情:“陛下,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陛下饶了庞玉和霍世举的性命吧。” 杨广盛怒之下,岂会听他的话,正要下达旨意,就有人进殿禀报。 “启禀陛下,太原留守李渊反了,这是他发布的檄文。” 这个消息犹如晴空霹雳,将杨广劈了个里外焦黑。 这一天,终于是到来了。 刘武周反了,郭子和反了,李密反了,他的表兄李渊也反了 虽然去年风平浪静了大半年,但是,他们终究还是反了。 难道他重活一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不,不可能。 若是什么都改变不了,那老天为什么要让他重生?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改变。 至少宇文化及死了,令狐行达也死了,他也回到了洛阳,坐镇帝都,不会再发生什么政变,他也不会死于叛贼之手。 会改变的,一切都会改变的。 只是时机未到,他要镇定,镇定,镇定 内侍见杨广迟迟不说话,一时摸不准杨广想不想看檄文,不敢上前去接檄文。 殿内大臣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杨广,丢了项上人头。 过了良久,杨广终于回神,咬牙道:“把檄文拿来给朕瞧瞧。” 内侍立刻去拿檄文,在检查了一番之后,才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杨广。 杨广看完檄文,气得揉成一团狠狠地扔了出去:“逆贼。” “传令给河东、长安,把李渊的嫡子嫡女斩首示众。” 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早上河东、长安传来的消息,李渊的嫡子嫡女都逃了,只抓住一个庶子,还有几个族人。” “那就杀了。”杨广怒不可即:“传令下去,凡是与李渊过从甚密者,通通都抓起来。” 这些废物,连抓个人都抓不住。 杨广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问道:“李渊现在在哪?” “五日前到了贾胡堡,带了三万兵马。” “贾胡堡?”杨广皱起了眉头,目露疑惑。 裴虔通看见他的神色,立刻提醒他:“陛下,贾胡堡南面五十里外就是霍邑城,守城将领是宋老生,霍邑城后面就是屈突通驻守的河东郡。” 经过裴虔通的提醒,杨广在脑海中确定了贾胡堡的位置,说道:“给屈突通传令,让他调两万兵马给宋老生,命宋老生接到圣令即刻攻打贾胡堡,将李渊给我捉回来。” 下完这个命令,杨广还是觉得不安,又下令:“传令关中各军,立刻前往贾胡堡,全力征讨李渊。 “征调河南、河北、山东、江淮等地军队,赶赴洛阳,合力围剿李密。” 裴蕴立即反对:“陛下,不能再从地方上征调军队了,除了李密和李渊,各地叛乱仍未剿灭,一旦地方兵力空虚,那些叛贼必会趁虚而入,到时悔之晚矣。” 杨广斜睨着他,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帝都与地方郡县,孰轻孰重?” 裴蕴哑然失语,若是帝都失陷,隋朝将不复存在。 可若是周边郡县失陷,那帝都也支撑不了多久。 裴蕴突然意识到,不管选择哪一条路,似乎都是死路。 如今,他只能希望,集全国兵力消灭李渊和李密,震慑群匪,再逐一破之 第183章 试探李密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落在屋顶的青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军停留在贾胡堡休整的时候,程知节等将领也不忘操练军队。 而李渊望着昏昏沉沉的天空,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将儿女们召集在一起,有意磨炼他们:“你们各自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势,说说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做什么?” 说完,李渊冲李建成抬了抬下巴:“大郎,你先说。” 李建成目视前方,表情严肃,他挺了挺胸膛,跪坐的身体挺拔如松,傲然独立。 他稍稍思考,便缓缓说道:“儿以为宋老生手中虽有精兵两万,但我们有三万精兵,攻取霍邑城不在话下。 “当务之急就是等待,等待雨停,等待长孙顺德他们将粮草运到。 “只要粮草补给充足,大雨停止或是雨势减弱,我们就可向霍邑城发起进攻。” 太保守。 李渊神色淡淡,转向李世民:“二郎,说说你的意见。” 李建成感受到了父亲的淡漠,似乎是对他的意见不太满意。 他蹙着眉头认真地想了想,父亲昨日就是这样对将士们说的,难道这不是他的想法吗? 李世民的坐姿就随意了很多,表情也很惬意,他说:“这个时候,杨广肯定收到了阿耶起兵的消息,想必也会做出相对应的策略。 “我认为,咱们应该克服天气困难,先发制人,即刻发动对霍邑城的进攻。” 太冒进。 李渊依旧神色平淡,他的目光移到了王庾身上:“小庾儿,你的意见呢?” 王庾对上李渊的目光,他漆黑的眸子隐隐含着一丝期望,还有一丝鼓励。 她不由地抚摸左手虎口,回想刚才李建成和李世民说完之后李渊的神色。 太平淡,平淡中还夹杂着一丝不认同。 那么,李渊想听什么? 或者是,李渊想怎么做? 王庾开始回忆昨晚看的舆图,郭子和、梁师都、窦建德等义军相距他们甚远,对他们的大后方根据地也鞭长莫及。 各地义军或多或少都得到了突厥的支持,在突厥派出兵马支持李渊的情况下,投靠了突厥的刘武周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晋阳是安全的,他们唯一要担心的是进军关中的这一条路 噢~她明白了。 王庾双眸星光乍现,自信地对李渊说道:“大雨中作战,不利因素太多,不宜冒进,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先等等,等待一个最佳天气,至少也要有相对有利的天气因素。” 李世民沉着脸,有点不开心。 李建成听王庾赞成他的想法,眼角不禁浮起得意之色。 李渊敛眉,有些许失望。 “其实,我们南下关中,西取长安,路上还有一个后顾之忧。” 李渊猛地抬眼,目光闪闪地看向王庾,示意她说下去。 王庾唇角一弯,注视着李渊继续说道:“那就是潼关东面的李密。 “李密拥兵数十万,被四方义军推举为盟主,其势力是目前四方义军中最强盛的一支。 “若是他有意阻拦阿耶,又或者是他攻不下洛阳,转而进攻长安,那对于我们将是致命的打击。” 李渊频频点头,鼓励她:“然后呢?” 看见李渊的神色,王庾心知说中了他的想法,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在等待雨停等待粮草的同时,应该想办法稳住李密。” “啪啪啪。” 李渊抚掌大笑:“哈哈,果然知父莫若女,还是小庾儿懂我的心思。” 李建成拉着脸,心情很不好。 李世民有点郁闷,这丫头,咋这么聪明呢? 随即又开心起来,这丫头说得有道理啊,他怎么没想到? “阿耶是不是想给李密写信?”王庾稍稍歪着头,笑问李渊。 “是。” “那我帮阿耶写吧,写完给阿耶看,看我写得好不好。”王庾蠢蠢欲动。 她看了之前李渊给始毕可汗写的信,这些日子也一直从旁观察李渊和突厥人是如何周旋的,她想她应该知道怎么去试探李密。 李建成以为父亲不会答应,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一个小孩子去做呢? 可惜,他忘了,那篇讨伐杨广的檄文也是王庾写的。 “好,就在这写吧。” 出乎李建成意料,李渊答应了。 李世民很勤快,立刻去找来文房四宝,并主动接下了磨墨的活。 王庾侧头看他,李世民冲她眨了眨眼睛。 于是,在李世民磨好墨之后,王庾提起毛笔,就开始写了起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李世民站在旁边,第一个目睹了这封信的内容。 每多看一句,李世民眸中的赞赏就多一分,小丫头的文笔是越来越好了,难怪顾先生对她赞誉有加。 “我写好了,请阿耶过目。” 王庾亲自将信交到了李渊手中。 李渊认真地看了一遍,由衷赞道:“不错,看来你已经摸到了外交门道,不过,这一处改个词会更好。” 话音刚落,李世民已经递来毛笔。 李渊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毛笔,在信上某处改了一个字。 王庾见了之后,不由地点头表示叹服:“阿耶果然学识渊博,改了之后立意更明确了。” 李建成早已走了过来,伸长脖子往信上看。 “大郎,你看看。”李渊将信递了过去。 李建成接过去认真地看了一遍,心中不禁对王庾又高看了一分,文采果然出众,模仿父亲的口吻很自然,试探言语不显山不露水。 接下来,李渊叫来温大雅,将信誊抄一遍,然后派人送给李密。 当时,李密正夺回了回洛仓,军中威望重回了巅峰,这个时候接到李渊的信,那真是大喜过望,很快就给李渊写了一封回信。 “吾与兄同为李姓,虽不同支却同宗承蒙四海英雄抬爱,奉为盟主,望兄能从旁辅助 “汝执子婴于咸阳,吾杀商辛与牧野,岂不快哉? “若立盟约,汝率几百步骑,亲至河内,当面缔结。” 王庾为李渊读完李密的回信,不禁笑了:“子婴是秦朝最后一位统治者,商辛是暴君商纣王。 “李密将杨侑比作子婴,将杨广比作商辛,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全力攻打洛阳,不会干涉我们攻取长安。” 她又嗤之以鼻地说:“我不过就是态度谦恭了些,拍了他几句马屁,他就自我膨胀,以老大自居。 “居然还口出狂言让阿耶辅助他,又让阿耶亲至河内,当面缔结盟约,真是狂妄自大。 “这样骄矜自负的人,败亡是注定的。” 李建成却不同意她的说法:“李密固然自负,可他有自负的资本” 第184章 缩头乌龟 关于李密,李建成很欣赏他。 “想当初,瓦岗寨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匪山寨,但自从李密来到瓦岗寨后,瓦岗寨一举成为了拥兵数十万,并且是目前兵力最强的一支义军。” 李建成想到这些天听来的消息,眸中的赞赏又深了几分:“能让东都几十万大军焦头烂额的人,绝不是平庸之辈。 “所以李密自负,是有自负的资本。” 李渊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李密诚然有能力,但他的自负正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缺口。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就多说几句吹捧他的话,让他更骄傲,也好帮我们拖住东都的军队,守住虎牢关的关隘,这样,我们攻取长安也无后顾之忧。” 李渊笑吟吟地看向王庾:“小庾儿既然这么喜欢写信,那就再帮我写封回信吧。” “得嘞,阿耶你等着。” 没过几天,李渊的回信就送到了洛口。 李密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看,见上面写着“今苍生困穷,中原急需一位共主,此人除了老弟就无人能胜任了。 “老夫年过半百,志不在此,望拥戴老弟,安定天下,以图故地安享晚年” 看完之后,李密将信递给柴孝和:“你看看,连唐公都极力推举我,看来我是众望所归,天下大定指日可待。 “你看完后就把信拿给将领们传阅,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四海盟主。” 高昂着头的李密,骄矜之情溢于言表。 柴孝和默默地看完,不是很认同李密的话,他说:“主公难道看不出李渊是故意为之?他这是在向主公示好,以求退路安稳。” “我当然知道。”李密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沉:“还有窦建德那些人,他们推举我为盟主,还建议我称帝,不过就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 “然后坐山观虎斗,看我和杨广谁胜出。 “亦或者是等我和杨广斗个两败俱伤,他们就坐收渔人之利。” 柴孝和突然很疑惑:“既然主公心知肚明,为何还这样做?” “呵~” 李密轻笑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广袤无垠的天空,声音不由地变得豪情万丈:“那是因为我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论他们是吹捧还是坐山观虎斗,我的目标都不会改变。 “每一个伟大的时代都需要一位领路人,他必须强大到无所畏惧。 “而我,就是这个领路人。” 柴孝和心中一震,望着李密自信的笑容久久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了良久,李密突然开口:“不过,我确实很高兴,因为我的强大,他们不敢得罪我,只能卑躬屈膝地捧着我。” 可这种吹捧是暂时的 这话,柴孝和不敢说出口,或许也没必要说出口,主公看得那么透彻,怎会不知道这些? “李渊的文采倒是不错,难怪能教出那么出众的女儿。” 李密赞了一句,又心生惋惜,可惜是李渊的义女,他没法招来。 柴孝和拿着信走后,李密就开始给李渊写回信。 从这以后,李密与李渊往来书信十分频繁,两人就像是多年不见的故友一般,称兄道弟,关系十分友好融洽。 ------ 李渊虽然成功地用糖衣炮弹化解了一位潜在的敌人,但多日不停的大雨,以及粮草的即将告罄,让军中士兵开始踟蹰不前、浮躁不安。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说突厥和刘武周联手即将攻打太原,这则谣言很快就在军中传散开来,士兵们的心情更加担忧和恐惧。 眼见三军人心惶惶,操练懒散,斗志渐失,李渊只好召集官员将领商讨一个周全的计策。 厅中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小声商议了一番之后,推举裴寂出来陈述他们的意见。 裴寂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唐公,我们商量了一番,认为如今应该班师回太原。” 王庾端坐在李世民下手,听见这话,不由地拧了拧眉毛,还没开战就逃了? 这帮将领也太不靠谱了吧? 她扫向刚才围成一堆讨论的人,都是些文臣,还有大部分的中年武将,但程知节和秦叔宝几个年轻的将领不在其中。 在座的人都像王庾一样,神色凝重。 李渊也是如此,他沉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最亲近的老友,语气不禁淡了几分:“裴长史既然也这么认为,那就说说你们的理由。” 裴寂没有听出李渊的语气跟以往不同,他继续说道:“我们认为必须班师的理由有四。 “一:雨天不适合作战,而且我们的粮草快用完了,补给跟不上。而霍邑城地势险要,后面又有屈突通为援,一时半会攻不下,大军必将断粮饿死。 “二:突厥人唯利是图,贪而无信,刘武周与其狼狈为奸,所以刘武周联合突厥人企图攻占太原的消息不可不信。 “三:太原是我们的根据地,将士们的家人都在太原,万一太原沦陷,军心崩塌,谈何大业? “四:李密虽然与唐公口头相约,互不侵犯,但毕竟没有正式缔结盟约,他的话不可信。万一李密趁我们与隋军开战,横插一刀,我们必定全军覆没。 “所以,不如先回去保住太原根据地,再从长计议。” “哈哈~” 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阵笑声,而发出笑声的正是厅中年龄最小的王庾。 众人皆看了过来,王庾却视而不见,放肆大笑。 他刚说完话,王庾就笑了,裴寂认定王庾在嘲笑他。 当着唐公和众同僚的面,被一个小女娃嘲笑,裴寂很尴尬,也很愤怒。 他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死死地盯着王庾:“你笑什么?” “我没笑你。” 裴寂刚松了口气,又听王庾说:“我在笑我阿耶,笑他收了这么多的缩头乌龟。” 李渊:“” 裴寂:“” “噗嗤。” 李世民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建成紧抿嘴唇,但脸颊抖动的肌肉表明他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笑。 见此情景,同意班师的将领官员们顿时就涨红了脸,目光愤然,但碍于李渊的面子,明面上不敢说王庾。 裴寂不一样,他与李渊私交甚笃,平常在王庾面前也是以长辈自居,他直接训斥王庾:“不要以为你跟着顾先生学了一年,会写几首诗、几篇文章就自以为聪慧过人,天下无敌了。” “我告诉你,这是军国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孩子能看懂的? “不懂就好好坐着,吃你的瓜果,不要捣乱。” 第185章 力排众议 或许是看见裴寂不畏李渊的威严训斥王庾,又或许是见裴寂训斥王庾后,李渊没有斥责,就有了第二人站出来。 “小庾儿,裴长史他们比你大一辈,你应该将其视作长辈一样恭敬,怎么能出言骂他们呢?” 王庾转动眼珠子,看了过去,是张亮。 这小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可记得,他不是同意班师的一方。现在出来为裴寂他们说话,分明就是找她茬。 那些人何止比她大一辈,有些人都可以做她祖父了。 “呵呵。” 王庾没有生气,反而笑容可掬地望着张亮:“我怎么骂他们了?我那是祝福他们好吧。” “祝祝福他们?”张亮有点懵:“你骂他们是乌龟,不是人,怎么还成祝福了?” 王庾缓缓起身,从案后走了出来,在裴寂面前站定。 先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裴寂,而后看向张亮,笑盈盈道:“《抱朴子》卷三中提到‘知龟鹤之遐寿,故效其道引以增年’。相传,龟、鹤寿有千百之数。 “俗语又曰:千年乌龟万年鳖。 “所以我不是在骂人,而是诚心诚意地祝福他们有龟鹤之年。” 张亮:“” 裴寂诧异过后,嘴角微微扬起,刚才刻薄的模样全然不见。 李建成虽然听明白了,但有一点不知,微微倾斜身体,低声问李世民:“二郎可知这《抱朴子》是什么书?” “是东晋葛洪撰写的道教典籍,主要讲述修炼、炼丹之术。”李世民刚好不久前看见王庾的书案上摆着这本书,就稍稍翻了一下。 不过,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就没有仔细看了。 李渊闻言,眉梢上挑,小庾儿小小年纪就看炼丹的书? 谁给她看的? 怎么不先进献给他看? 张亮被王庾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默默地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哼,欺负他书看得少,可恶! 王庾见他懂得收敛,便收起笑容,直视裴寂,高声说道:“太原固然重要,可倘若一遇到挫折就放弃,龟缩在太原一隅,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不,这样更危险。因为这是在向隋朝示弱,是在向四方群雄和突厥人示弱,届时四方围攻,太原能守得住吗? “就算守得住,那日后还要不要平定四海?要不要问鼎天下? “如果要,这些问题照样会像可怕的梦魇一样缠绕着我们。” 裴寂的脸色陡然煞白,默然抬手去擦拭额头上的汗。 王庾将目光移开,看向那些同意班师的人:“既然这些问题永远存在,既然后退和前进都很危险,那为什么不放手一搏,选择前进呢? “我们是勇士,是战士,是家国的守护者,不应该逃避问题,而应该积极解决问题。” 一席话说得那些人自惭形秽,冷汗涔涔。 李渊笑了,小庾儿说的话正是他心中想说的话,果然,知父莫若女。 不过,看到自己麾下那些七尺男儿被一个小女娃说得哑口无言,李渊心中有点不忍,便想打个圆场。 李渊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大郎,二郎,你们认为该不该班师?” 李建成与李世民对视一眼,然后李建成率先说道:“小庾儿说得没错,我们之所以举义兵,就是为了拯救苍生,安定天下。 “若是遇到困难就班师,困守在小小的太原中,恐怕义军很快就会解散,我们终其一生也不过就是一小股盗匪,毫无立身之本。 “再说刘武周与突厥的关系并不稳定,他们相互猜忌,相互防备,不可能会联合进攻太原,因为刘武周更怕突厥或是其他义军趁势抄了他的老巢——马邑。 “所以,太原很安全,我们应该全力拿下霍邑,继续前进。” 李渊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李建成稍稍后退,将下一场交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缓步踱至中央,对众人说道:“其实,诸位大可不必担心粮草补给的问题。 “虽然太原的粮草补给还没有运到,但沿路遍地都是庄稼,何愁没有粮食? “再说那宋老生,他性情急躁,做事轻率不动脑子,一战便可擒获,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最后说说那李密,李密从去年开始就觊觎东都的两大粮仓,如今他占据洛口仓和回洛仓,不愿离去,一门心思地想夺取东都,号令群雄。 “不然他又怎么会与东都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拉锯战? “如若李密真的对长安有意,他早就西取长安了。” 李世民停顿了一下,转身对李渊说:“阿耶,孩儿大胆断定,瓦岗军内部军心并不稳固,所以李密不敢两线作战,只会全力攻打东都。 “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理应全力前进。” 这些日子,他仔细研读了李密的回信,还让斥候去打听东都战况,猜测李密对长安有心无力。 李渊频频点头,望着三个儿女,心中十分满意:“你们分析得很有道理。 “诸位听了之后,还觉得应该班师回太原吗?” 原本说要班师的人全都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程知节站出来说道:“唐公,属下愿捐躯力战,誓保首战大捷。” 秦琼、徐世勣、唐俭等人也纷纷请战:“属下等愿捐躯力战,誓保首战大捷。” 李建成和李世民双双上前,并肩站立:“雨罢进军,若不杀老生而取霍邑,儿等敢以死谢。” 声如洪钟,气势逼人。 众官员部将被他们的豪言壮语震慑住,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 李渊满心欣慰,正想顺势决断,就见王庾走到李世民身边,学着李世民的模样慷慨激昂:“儿附议。” 李渊一时语塞,满心的豪情瞬间崩塌。 王庾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没下定决心,就稍稍抬头,冲他眨了眨左眼:“阿耶,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攻城器械了。” 攻城器械? 众人眼睛一亮,只听说唐公召集了上百名工匠在研究什么攻城器械,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攻城器械。 他们好奇很久了,听王庾这语气,似乎很厉害啊。 裴寂见李渊绽放笑容,眸中浮现出得意之色,稍稍思考了一下,便叉手说道:“唐公,属下附议大郎二郎。” 领头的都改弦易辙了,那些人也就不再坚持,纷纷附议。 于是,李渊大手一拍:“好,等雨停了,我们就攻打霍邑。” “嘭!” 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摔进了大厅 第186章 突闻噩耗 一个血人突然闯进了大厅,把众人吓了一跳。 段志玄等人立刻拔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大胆贼子,你是何人?” 王庾有点无语,这是主帅府,外面有重兵把守,能进到大厅的绝不是贼人。 真当李渊的精兵是窝囊废吗? 王康达眼尖,认出了来人,“快放下刀,这是岳郁,自己人。” 自己人? 段志玄歪头瞅了岳郁一眼,头发散乱,挡住了一大半的脸,看不清楚。 但王康达说是自己人,那就是自己人吧。 “唰”的一声,段志玄收起了佩刀,其他人也收回了兵器。 李渊吃了一惊,岳郁被他派去了河东郡,如今一副深受重伤的模样回来,看起来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他立刻命人去请军医,又让人扶起岳郁坐下,喂他喝了水,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岳郁喝了水,感觉到身体又活了过来。 他缓了缓,虚弱地对李渊说:“阿郎,五郎被抓了,我去的时候,五郎已经被送到了长安。” 李渊脸一沉。 王庾去看李建成,见他眼神闪烁,随即垂下眼帘,掩盖了翻涌的情绪。 “皇帝下令诛杀阿郎的亲族,昔日与阿郎来往密切的人都被抓了起来,还命令屈突通调兵给宋老生即刻征讨阿郎。 “阿郎,我逃出河东的时候,听到了消息,阴世师已经将五郎斩首示众。” “轰——” 心脏被击,李渊踉跄后退,神色悲怆,差点摔倒。 王庾忙上前扶住李渊,神色担忧地看着他:“阿耶,你没事吧?” 裴寂用一种凄然的语气对李渊说:“唐公请节哀。” 众人齐哀:“唐公请节哀。” 还未出师,就听到了噩耗,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定会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但李渊只是沉默悲伤了一刻钟,就平复了心情,冷静地问岳郁:“你离开河东时,屈突通的大军出发了吗?” 岳郁回道:“我离开时,屈突通已经下令整军,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前往霍邑。” 众人闻言,神情不由地更加凝重。 原本霍邑就有两万精兵,若是再来几万骁果军,那霍邑必定更难攻克。 李建成当即请命:“阿耶,我们应当即刻出发,赶在屈突通的援兵到达霍邑之前,拿下霍邑。”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说道:“兄长说得没错,若是晚一步,攻打霍邑会更难。” “人死不能复生,五郎死得惨烈,我必会攻进长安,将阴贼大卸八块,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李渊撂下誓言,就沉声下令:“五郎去世的消息不许外传,也不许传回晋阳。” “即刻整军,一个时辰后出发。” ----- 这一天是李渊的军队驻守在贾胡堡的第十二天。 午后,大军吃饱了饭,就沿着东南山麓的小路前往霍邑。 刚走了两里路,大雨就停了。 “看,有彩虹。”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皆仰头看向天空。 清清浅浅,若粉彩般,浸染在蓝盈盈的天空上,大片大片似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游荡在彩虹附近,轻轻地拨弄着,悲戚的心灵因此泛起了层层涟漪! “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我们的未来也会如这彩虹般绚烂夺目。”王庾望着彩虹感叹。 李渊听了,心中的悲伤抚平了大半。 小庾儿说得没错,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他坚信,彩虹定是属于他的。 天空放晴后,行军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半途中,李渊有意考验李建成兄弟,便问:“若是宋老生坚决不肯出城应战,我们该如何做?” 李建成想了一下,说:“宋老生有勇无谋,只要我们派人在城下叫骂挑战,以他的脾性,不会不出城应战。” 李世民顺着李建成的话说:“若是这样,宋老生还不出来,那我们就悄悄散布消息出去,说宋老生消极怯战,准备向我们投降。 “谣言散开,宋老生必定担心被同僚误会,传到杨广耳中,就不得不出来跟我们一战。” 对于他们的分析,李渊很满意,微微颔首:“没错,在我们被大雨困在贾胡堡的这十几日,宋老生没有趁机攻打我们,我就知道这个人没什么智谋。” “何必这么麻烦?” 听见这话,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王庾。 王庾语气淡淡,似乎在讨论今晚吃什么:“咱们有秘密武器在手,还怕宋老生不出来应战? “管他出不出来,咱们将攻城器械一摆,直接攻啊。” 这话说得霸气,丝毫不像从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口中说出的话,李建成怔了怔,“你对我们的攻城器械就这么有信心?逢攻必胜?” 据他所知,诸葛连弩刚刚研制出来,还没检验效果呢。 “当然,必须有信心。”王庾胸有成竹。 那些东西可是她翻了几十本书,联合现代的理论,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画出结构图,又与工匠共同实践摸索才成功的。 必须逢攻必胜。 王庾很期待,李渊也很期待。 ------ 军队抵达霍邑城外,李渊命令两百名骑兵在东面城外等待步兵主力和攻城器械等辎重。 李建成和李世民率领五十名骑兵在霍邑城墙下,一面佯装攻城,一面高声辱骂宋老生。 “宋老生,你个胆小鬼,莫非是躲在温柔乡中失了拿刀的力气,站不起来了?” “哈哈——” “宋老生,有胆就出来,和我单挑。” “宋老生,你不敢出来是怕了我们吗?别怕,耶耶会好好关照你的。” 霍邑城的城门紧闭着,城墙上,宋老生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凸显:“他耶耶的,老子定要跟他们拼了。” 说完就从城墙上往下走,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部将急忙追上去,劝道:“宋郎将息怒,他们这是故意激怒你,你可千万不能中计啊。” “那又如何?就他们那点人,就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宋老生毫不在意对方是不是激怒他。 在他看来,只要他出手,胜利必将属于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城下,宋老生吩咐道:“把城门打开。” “慢。” 部将急忙阻止守城士兵,情急之下,他同时伸出手拽住了宋老生,迫使宋老生停了下来。 “宋郎将,你忘了屈大将军让你等援兵到了之后再行动吗?” 宋老生神情一顿,随即一把甩开部将的手:“我凭什么听他的啊?我才是霍邑城的守将,这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部将心知宋老生是真的被激怒了,只好高声说道:“陛下有旨,驻守霍邑的军队全都听从屈突通的节制。 “这是圣旨,您要抗旨吗?” 周围军民看了过来。 宋老生停下了脚步 第187章 有点蹊跷 听着城外的叫嚣声,宋老生捏紧了拳头。 若不是圣旨约束,他早就冲出去把那些狗贼剁成了肉浆。 宋老生旋身,一拳击在了城墙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 且让他们得意几个时辰,等屈突通的军队一到,他就杀了他们。 “回府。” 眼不见耳不闻,就不会生气了。 部将望着宋老生滴血的手背,暗松口气,跟了上去。 城外的李建成和李世民骂累了,就吩咐几个小兵继续骂。 他们来到李渊面前,疑惑地说:“我们骂了这么久,宋老生连面都没露,有点蹊跷啊。” 依照宋老生的性格,就算不出城应战,那也会露个面骂他们两句,如今却悄无声息。 李世民沉吟道:“看来,我们必须使用第二计了。” “那恐怕需要费些时间。”王庾往东面望去。 她此刻的心情有些焦虑,后续部队怎么还没赶上? 李世民最沉得住性子,他笑道:“费些时间不打紧,重要的是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 “那你去布置吧。”李渊吩咐道。 李世民领命下去。 ------ 一个时辰后,霍邑城中突然就传开了一则流言,说是宋老生正暗中准备投靠李渊,故而不敢出城应战。 当这则流言传进军营中时,起初还只是底层士兵在传,他们认为这不是流言,而是事实。 因为宋老生的脾气暴躁,众人皆知,如今敌人在城外如此羞辱他,挑战他,他都能忍着,不回骂,不反击,不采取任何措施。 这太反常了。 反常必有妖。 小兵们决定各自禀告顶头上司。 恰在这时,众人感觉到城池似乎晃了一下,地面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城外就响起了喧天的锣鼓声,喊杀声。 怎么回事? 有小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贼人攻城了。” “攻城就攻城吧,你这么慌张做什么?”一位看起来是队正的士兵拉住了小兵:“城墙那么厚,贼人又没有攻城器械,你怕什么? “你这副样子会扰乱军心的。” 小兵脸上的恐惧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褪去,反而目光更加恐惧了:“贼人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攻城器械,看起来像是绞车弩,但又不像,威力特别大。 “别拉着,我必须赶紧去禀报宋郎将。” 小兵挣脱他的手,就跑了。 队正愣了一下,拔腿就往城墙上跑。 他到城墙上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几具尸体,是中箭而亡,但那箭不是普通的箭,是约六尺长的粗箭。 这是大型弩箭。 城墙上还有砸出来的大坑,想必是对方用了投石器。 “快,防守,防守,不要让他们登上城墙。”一名守将在指挥士兵防守。 有人搭云梯,就将云梯毁掉。 有人想登城墙,就投石子,射箭总之,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敌人攀上城墙。 没过多久,宋老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接过指挥的任务。 当看见那六尺长的凿子箭,宋老生只是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么点攻城器械,攻不下他的霍邑城。 眼见着第一批尝试登城的士兵被打退,程知节大吼一声:“我来。” 说着抢过旗手手中的旌旗插在背上,驱马就往城墙奔去。 “等等。” 王庾叫住了程知节,转头往后面看:“程兄等等,我们的秘密武器到了,该它出场了。” 众人皆伸长了脖子往后看。 很快,唐俭等人护着两个庞然大物来到阵前。 李渊大喜,高声喊道:“摆阵。” 鼓声急促,旌旗招展。 李世民、程知节等一众将领一马当先,率领着骑兵来到了城墙下。 他们停在离城墙还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这是敌军羽箭的射程之外。 宋老生正大感疑惑,李渊想搞什么鬼? 下一刻他就看见李世民等骑兵退到一旁,让出了中间的道路,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是什么? 绞车弩? ——等等,好像不太一样。 “发射!” 十根粗壮的铁箭划破空气,疾驰而来。 有那么一瞬,宋老生认为这些铁箭是朝着自己飞来。 不仅仅是他这么认为,城墙上的士兵也有这种错觉,甚至有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砰砰” 众人感觉到城墙似乎晃动了一下,随即听到沉重的闷响,低头一看,十根铁箭成排地插在了城墙上方。 “寒鸦箭!” 有将领突然认出了铁箭,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寒鸦箭的介绍,他以为这种东西只会存在于传说中,却没想到今日亲眼见到了。 见众人看了过来,他解释道:“宋郎将,这是寒鸦箭,那个绞车弩不,那应该是诸葛连弩。 “对,没错,那一定是诸葛连弩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诸葛连弩,真是太荣幸了” 他很兴奋,兴奋地语无伦次。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双眸也不禁露出惊叹之色,诸葛连弩啊,那可是传说中的攻城器械 宋老生没有兴奋,他的脸色很难看,同时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这么一会儿,对方又射了一轮。 这次,不只有寒鸦箭,还有踏橛箭。 “停止射击。” 李渊的命令刚落下,程知节的身影就跃下了马儿,往城墙掠去。 紧随其后的是秦琼、罗士信、徐世勣、唐俭、段志玄还有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在他们之后,又有骑兵、步兵。 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到了城墙下,攀着踏橛箭、寒鸦箭,迅速往上攀登。 等他们攀城过半,宋老生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喊道:“快射箭,把他们都射下去。” “准备投石,快,快,阻止他们。” “快去叫人,增援城门” 可程知节等人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兵,他们有些人身怀内力,有些人轻功卓绝,有些人武功高强 他们身手矫健,反应灵敏,那些大石块和飞箭丝毫碰触不到他们的身体。 防守刚刚展开,程知节脚尖猛地一蹬寒鸦箭,飞身上了城墙。 “啊~” 惨叫声传来,城头上的士兵被程知节踢了下去。 秦琼紧随其后,开始攻击城墙上的士兵。 王庾在下面看得兴奋,她看见了程知节将城头上隋军的旗帜踢到,将己方的旗帜插上去。 红白双色的旗帜高高地插在城头上,迎风招展,格外地醒目。 李渊的士兵们瞧见了,士气高涨。 但随后王庾就看见城头上多了很多隋军,那是来增援的,第一批登上城墙的将士们与隋军陷入了混战。 援军有点多啊。 王庾有点担心,目光四处巡视,想要设法帮他们 第188章 不能浪费 当王庾的目光巡视到城门的时候,她顿住了。 有了。 “如果用那些踏橛箭猛射城门的话,应该能把城门射个洞出来吧?” 王庾喃喃了两句,立刻吩咐负责床弩射击的士兵:“你们几个,往城门射,就对准同一个位置射。” “慢。” 听到李渊阻止的声音,她扭头望向身后:“阿耶瞧见了吧,攻城的时候,踏橛箭比寒鸦箭好使多了。 “踏橛箭那么粗,若是朝着城门同一个位置,很快就能戳出一个大洞,那个时候,士兵撞城门就容易多了。” 要不然城门一个缺口都没有,用攻城锤撞门也很费时。 李渊按了按太阳穴,用眼神示意她看城头:“不用浪费箭了,大郎他们已经占领了城墙。” 闻言,王庾再次看向了城头,见上面只有挂在城墙上的尸体和飘扬的红白双色旗帜,其他人都不见了。 看样子他们的人已经将隋军逼下了城墙,那城门很快就会打开了。 正想着,王庾就看见城门出现了一条缝,那条缝越来越宽,直到豁然洞开。 “城门开了。” 士兵们如潮水般涌进了城门,李渊也驱使着马儿往城门而去。 城内,隋军虽然人多,但是在程知节等众多悍将面前,实在是毫无办法,一步一步被逼着往后退。 宋老生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一边观察局势,一边根据局势慢慢往南面退。 秦叔宝望了宋老生一眼,双眸微微一眯,手上使劲,用马槊挑中了面前的隋军,甩了出去。 随即他左冲右突,犹如猎豹一样迅捷而又凶狠,所过之处皆鲜血四溅。 不过短短一刻钟,他就从万人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杀到了宋老生面前。 宋老生看见秦叔宝带血的脸,骇了一跳,赶紧拿起手中的刀砍向秦叔宝,“你是谁?” 竟如此厉害,犹如杀神一般。 “记住了,我乃唐公座下,秦、叔、宝。” 话音刚落,秦叔宝已经用马槊挡住宋老生的刀,又使用巧劲转动着马槊,宋老生的刀也跟着马槊转动。 宋老生刚记住了秦叔宝的名字,手中的刀就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忙加深力道,想要牢牢地握住刀柄。 可惜,那刀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下一刻,刀跟着马槊转了几圈,猛然变了方向,寒光一闪,刀刃迅疾地砍向了宋老生的脖子。 宋老生只感觉到刹那的痛楚和湿润,整颗脑袋就被割了下来。 他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不可思议、惊惧充斥着赤红眼眶。 秦叔宝用马槊挑起宋老生的脑袋,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宋老生死了。” 隋军闻言,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颗血淋淋的脑袋,顿时斗志全失,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南面最外围的一部分人见状,双腿夹了夹马肚,策马狂奔出城,往河东郡的方向而去。 张亮欲追,被李建成阻止了:“穷寇莫追。” 自此,霍邑城三万守军,除了牺牲和逃走的士兵,共有两万人被俘。 听见马蹄声,段志玄回眸一看,是李渊与王庾同乘一骑进了城,正好停在他的身旁。 “唐公。” 段志玄打了一声招呼,忍不住对王庾说:“小庾儿,你当初说秦叔宝能在万人中取敌将首级,我还不信。 “今天,我信了。” 王庾闻言看向了前方,秦叔宝手持马槊,高高举着宋老生的首级,特别的威武。 李渊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了秦琼,嘴角扬起的弧度显示了他的好心情,他就说嘛,小庾儿是他的福星。 看看这些猛将,都是小庾儿为他抢来的。 不过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主要还是他的人格魅力大,哈哈 暗喜过后,李渊吩咐部将把战俘先关起来,然后派人去清理战场。 王庾听完李渊的命令,对负责清理战场的唐俭说:“记得把城墙上的那些箭弄下来,没坏的都收起来,留着下次用。” 造那些箭费时费钱又费料,能二次利用就一定要回收,可不能浪费了。 唐俭笑了:“这些我们都明白,你放心吧。” 其实清理战场的时候,士兵们会把没有损坏的箭矢、铠甲、战马等物资都收缴了,留待下次战争使用。 不过,李渊还是表扬了王庾一句:“跟着你嫂嫂,果然懂得持家。” ----- 逃出霍邑城的隋军跑了十余里路,就碰见了屈突通的军队。 “将军,霍邑城已经被李渊攻陷,你们来晚了。” 来人大怒:“屈大将军不是说了让宋郎将等我们到了再行动吗?怎么擅自行动提前开战了?” 逃兵老实禀道:“将军,不是宋郎将擅自行动,而是李渊他们攻势太猛,我们抵挡不住。” “不可能。”来人不相信:“我才收到消息,李渊刚到霍邑城外没多久,这才几个时辰,你们就守不住了?” “将军有所不知啊,他们有很厉害的武器,我们压根儿对付不了。”逃兵将那些武器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因为他没有亲眼见到,只听战友们说过,描述起来不太详细。 来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但霍邑城失守是事实,他只犹豫了一下,就下令:“回河东。” ------ 处理完善后事宜,李渊招来王庾,与她商议武器的事:“我今日看了一下,那个诸葛连弩有点大,还有点重,我看他们单人使用还挺费劲的。 “不太适合攻城,倒是适合守城。” “你看,有没有办法让诸葛连弩轻巧一点?” 王庾用手撑着脑袋,面有苦色:“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 “唉!” 王庾突然叹了一口气,“只怪我太笨拙,想了这么久都想不到好办法,唉” 要是有个来自现代的物理学家,应该很容易解决这个问题 看她满脸自责,李渊突然就哽住了,连精通此道的工匠们都想不出来,让一个六岁娃儿来想这个问题,好像太苛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渊突然问道:“你快七岁了吧?” 王庾眼睛一亮:“是啊,八月初八,还有十天,阿耶是想给我过生辰吗?” 刚说完,眼神就黯淡了下去:“哦,忘了你们是不过生辰的” 第189章 斋戒之日 第二日,李渊准备给将士们论功行赏。 授勋官吏在看了李渊草拟的一份受赏名单后,对李渊进言:“唐公,军中有很多奴仆出身的人,我认为他们的封赏应该降三级。” 李渊听出他的轻视之意,不由地瞅了他两眼,晋阳世家,难怪他轻视那些奴仆出身的士兵。 只是,李渊心有大志,奉行的是恩威并施。 李渊望着授勋官吏,正色道:“飞石流箭之间,刀枪剑弩之中,不分贵贱,为何论功行赏之时,却要分尊卑贵贱? “既然战场之上人人平等,那么下了战场也应该如此,有什么功就受什么赏。” 授勋官吏闻言,面露惭愧,退至一旁。 这次攻打霍邑城因为有了攻城器械的相助,又有程知节等悍将充当先锋,李渊这方只损失了几百人,却俘虏了两万隋军。 两万俘虏通通并入军队,李渊的军队迅速增至五万人。 攻下霍邑城之后,李渊并没有急着南下,而是跟在西河郡一样,大肆给霍邑城的青年才俊封官。 李建成和李世民依然带着护卫维持着现场秩序,王庾则帮着李渊想官名。 这次,李渊叫了一个随从磨墨,让王庾坐在他的身边,只提醒官名。 王庾面容庄严,看着一个个“青年才俊”捧着轻飘飘的任命状笑得合不拢嘴,她心里就直乐。 封官结束,裴寂忍不住劝诫李渊:“唐公,你在西河郡封了一千多名官员,到了霍邑城,你又封了八百人,这样封官是不是太泛滥了? “恐泛滥成灾啊!” 看唐公这势头,分明打算每到一地,就如法炮制。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李渊笑了:“你也看见了,百姓们封官之后有多开心,对我有多拥戴,对士兵们有多亲切。 “若是能用官位虏获人心,又何必用刀枪去逼迫人心? “朝廷就是太吝啬,才失去了人心,落得叛乱四起的下场,我们又何必效仿?” 裴寂想了想,觉得李渊说得有道理,遂不再反对。 自此之后,李渊每攻下一城,就会大肆封官,收拾人心,部属官员也不再提出异议。 ----- 八月初二,李渊大军离开霍邑城,南下关中,一路势如破竹,远近义军闻讯,纷纷归降。 初五攻克临汾郡,初八占据绛郡。 进驻郡守府后,李渊对李世民说:“今日是小庾儿的生辰,你去找两个丫环服侍小庾儿沐浴斋戒。” 李世民命人召集了郡守府的丫环,想起王庾曾经跟他说最喜欢身边的丫环美若天仙,就从中挑了两个容色艳丽但性子沉稳的丫环,吩咐她们好好伺候王庾沐浴。 这是王庾在古代过的第二个生辰,第一个生辰很草率,第二个生辰她彻底体会了一把古人的孝道。 原来古人是不过生辰的,因为很多女子在生产时万分痛苦,且常常一尸两命,所以,女子生产是一件既期待又令人恐惧的事情。 而古人会在生辰这一天沐浴斋戒,感念父母的生养之恩,以全孝道。 “摆膳吧。” 看着丫环将膳食一一摆出来,然后李世民神情自若地在食案后坐下,王庾有些诧异:“你不用忙军务吗?” 李世民将一盘烟笋推到王庾面前,“阿耶让我今日多陪陪你。” 王庾“哦”了一声,兴致淡淡地夹菜吃饭。 菜都是素菜,一点荤腥都没有,对于爱吃肉且正在长身体的王庾来说,这是一种折磨。 不过,想到今天这个日子,王庾对荤食也提不起兴趣。 李世民默默地吃饭,目光不时地瞟向王庾,见她神色戚戚,进食也比平常少。 饭后,李世民问她:“你要不要早点歇息?” 王庾摇了摇头:“我抄会儿经书再去睡。” “那我陪你。”李世民从书案上随意挑了一本书,就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李世民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起身走向王庾:“时辰不早了,你该歇息了。”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王庾抄的不是佛经,而是道经。 “抱朴子?” 李世民拿起书籍,盯着封面,脸色有点难看:“你说你小小年纪,看什么书不好,居然看这种炼丹的书?” 王庾搁下毛笔,整理抄写的经书,语气淡淡:“炼丹怎么了?” 这随意的口气,听着就让人生气。 李世民扬起书就想敲她,书即将碰到她的脑袋时,动作又顿住了。 想想今天的日子,李世民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炼丹是那些道士追求长生的修炼之术,但这些东西吃了并不能达到长生的目的。 “这些什么修炼之术、炼丹之法不过就是无稽之谈,你还小,不懂其中的险恶。 “我以为你上次好奇,翻一遍也就完了,没想到你竟然随行带着,还看了这么多遍,现在你还要抄写?” 李世民很担心王庾沉迷此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在研究炼丹之术?” 王庾失笑:“哈,我对炼丹不感兴趣,你想太多了。” 不知他从哪里看出她在研究炼丹了?不过,当皇帝的一般到了晚年就会对炼丹特别感兴趣。 想到这里,王庾放下手中的纸,盯着李世民的眼睛说:“你对炼丹感兴趣吗?” 李世民被问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我压根儿就不信这玩意能让人长生不老。” 那就好。 “那你老了的时候,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怎么办?”王庾目光不离。 李世民神情一滞,随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我就算是老了,也不至于昏聩到这种地步。” 顿了一下,又发誓般说道:“我李世民绝不会对炼丹感兴趣的。” 希望你不会有打脸的那一天。王庾腹诽了一句,继续收拾书案。 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他身上去了? 李世民回过神来,抓住王庾又问:“你既然对炼丹不感兴趣,那你怎么反反复复地看这本书?” 王庾望着她抄写的字静默良久,才幽幽叹道:“其实我外祖父对炼丹很感兴趣,他收集了很多关于长生的修炼之法。 “他说,若是他能活久一点,就能保护女儿和外孙女久一点。” 李世民心中一震,除了父母和师父,王庾从未和他们提起过其他的家人。就算是父母和师父,除非他们提及,否则她不会主动说起。 第一次听她提到外祖父,她却并不开心,相反,她看起来很悲伤。 “后来,外祖父并没有成功,在阿娘生下我一个月后,他就走了” 第190章 再次分歧 八月初十,李渊的义军进抵黄河东岸的龙门。 黄河奔腾着,咆哮着,滚滚河水在众人心中掀起惊天浪花,令无数人心潮澎湃。 只要跨过这条黄河,他们就能进入关中,直取西京长安。 黄河在李渊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而煌煌帝业在他的眼前越来越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谁谓京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 谁谓京远?曾不崇朝。” 稚嫩空灵的吟诗声将李渊的神思拉了回来,他低头望着王庾头顶的发髻,恨不得揪着它,把它弄散了。 这丫头,美好的展望就这样被她扰乱了。 伸到半空中的手又放了下来,李渊咬牙道:“臭丫头,你做不出诗来,就别乱改前人的诗作。” 王庾扭头,冲他嘻嘻笑:“阿耶不觉得我改了之后很符合我们现在的心境吗?” 将“谁谓宋远”的“宋”字改成“京”字,代指西京长安,而诗中的“河”就是黄河,与他们现在的情势确实很贴合。 听到这话,李渊微微弯起了唇角。 王庾盯着他的唇角,眸中笑意更深:“整首诗我只改了一个字,就完美地展示了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是不是很聪明啊?” 李世民有点无语:“改诗算什么聪明?要算也是小聪明,你要真的聪明就即兴做首诗出来,让阿耶高兴高兴。” 李渊颔首,期待地看着王庾。 王庾愣了一下,即兴作诗,她当然可以,只是现在作不出惊艳的诗来。 要不,背一首诗仙诗圣的大作,让他们惊艳一番? 不,不行,怎么能抢别人的才华呢? 她要是提前把他们的大作现世,万一他们作不出更好的诗作,岂不是抢了他们的饭碗? 万一她能活个一百多岁,都无颜见他们。 惭愧,惭愧 “惭愧,惭愧,王某学艺不精,胸无点墨,作不出。”王庾扭回头,抱拳对着黄河说了这么一句。 李渊:“” 李世民:“” 罗士信嘴角抽了抽,小声对秦叔宝说:“呵,小庾儿要是胸无点墨,这世上大概就没有胸无点墨的人了。” 秦叔宝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懒丫头 李渊欣赏了一会儿黄河,就下令回帅府。 ------ 议事厅。 李渊扫视了众部将一圈,沉声道:“如今,我们已经抵达黄河东岸,只要渡过黄河就能进入关中地区。 “你们认为,应该采取哪条线路进军?” 李建成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阿耶,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占据河东郡,再进军关中” “为什么要打河东郡?” 突然被人打断,李建成很不爽,但这个打断他的人却是父亲宠爱的义女,他就不得不压下怒火。 王庾从舆图中抬起头来,疑惑地问李建成:“长兄应该也看过舆图吧?明明可以不经过河东郡就进入关中,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攻打河东郡?” 李建成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对,我们可以绕开河东郡” “不是绕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我们是直线进入关中。”王庾展开舆图,用手指比划给他看。 李建成:“” 李渊的旧部对此情景已经习以为常,但刚投奔义军的几位官员就很震惊了。 本来军事会议厅中,主帅身边坐着一个小娃儿就已经很让人震惊了,何况他们刚才已经知晓这是个女娃。 现在这个女娃不仅能看舆图,还两次三番地打断左领军大都督的话,而主帅并不训斥,就更让人震惊了。 反正新加入的官员对此很费解。 更让他们费解的是左领军大都督非但不生气,反而好声好气地跟这个小女娃解释。 天知道李建成是多努力才压下了内心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好,我们若是不攻打河东郡,而是直接渡河进入关中。 “万一我们攻不下长安,撤退时就会遭到河东郡的阻击,到时候腹背受敌,形势将万分险峻。 “所以我们必须先攻占河东郡,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是有这种可能。 王庾转了转眼珠子,本想摆出高深的态度,却展现了天真的一面:“不会攻不下,长安就是我们的,这种顾虑可以打消了。” 李建成:“”简直想吐血。 他高看王庾了,这就是一个小孩子。 李渊想笑,作为一个父亲,孩子对自己极度的信任,他很高兴。 作为一个主帅,这番言论过于武断,尽管他爱听这样的话,但也要考虑到行动后的各种后果,包括不好的。 余光瞥见有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渊正色道:“任户曹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任瑰垂眸出列,掩下心中的惊讶,缓缓说道:“河东郡原有五万重兵驻守,几日前,朝廷征调的援兵有两万已到达河东城,后续还会有军队增援关中。 “我认为应该在关中援军到来之前,从龙门直接渡过黄河,招降附近义军,夺取潼关北面的永丰仓。 “如此,我们就能将整个关中捏在手心,再取长安就容易得多。” 任瑰是刚投奔义军的河东户曹,他对河东郡的了解比李渊等人要清楚得多,所以他的意见,李渊比较赞同。 李世民也赞同任瑰的意见:“任户曹说得对,屈突通身经百战,河东城又有重兵把守,我们短时间内很难攻克河东,何必浪费时间浪费兵力。 “趁着隋军援兵未到,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定能迅速将长安攻下。” 李靖道:“没错,兵贵神速,我们不能耗费时间去攻打河东城,否则就会给长安足够的时间准备,白白贻误战机。” “话不是这样说。” 裴寂反驳了一句,又往中间走了两步,对李渊说:“刚才大郎的话说得没错,我们不能只考虑到好的一面,而忽视坏的结果。 “诚如任瑰所说,援救长安的军队陆陆续续会抵达关中,万一我们攻不下长安,河东就会阻止我们撤退,再加上朝廷这些援军,到时恐全军覆没。 “但若是我们先攻克河东,保证退路的安全,军心也会更稳固。 “而且河东是长安的门户,一旦河东失陷,关中人心自散,长安指日可取。”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赞成先攻克河东的将领占多数,李渊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庾摸着虎口想了想,虽然历史上李渊会顺利拿下长安,但现在历史有了改变,李渊会败,也未可知 第191章 选拔伊始 诚如李靖所说,兵贵神速,但后患也不得不考虑。 谨慎的李渊沉默良久,终于是做出了一个选择:“既然不能面面俱到,那我们还是先缓一缓,待我与关中的义军取得联络再说。” 会议结束后,李渊亲自给关中势力最强的义军首领——孙华写了一封信,意在招抚,然后派快马送去了关中。 王庾正在和李世民商议:“二兄,三月之期已过,既然阿耶决定暂缓进军,我看不如将玄甲军的选拔提上日程吧。” 李世民放下舆图,抬头看她:“你准备怎么选拔?” “你才是玄甲军的主帅,这个问题不是应该你来想吗?”王庾做出一副诧异模样。 李世民一个爆栗敲过去:“你早就想好了,还要我想什么?我就算是想好了还不是得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何必浪费时间?” “嘿嘿~”王庾摸着脑袋,冲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说好了,玄甲军的训练选拔都由你操刀,我不插手,只协助。”李世民重重地强调了一句:“我这人一向信守承诺,说话算数。” 王庾“嘻嘻”笑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立刻命人叫来程知节:“程兄,吩咐你的两千精兵,明日进行玄甲军的选拔,叫他们做好准备。” ------ 第二日,当王庾和李世民同乘一骑来到约定的山坳,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影,顿时就傻了眼。 王庾将目光投向程知节,惊诧道:“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刚才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起码有上万人。 程知节有点无奈:“听说是选拔玄甲军,他们嚷嚷着都要来参加选拔,我拦不住,还有” “还有我左三军的士兵。” 李建成骑着马儿从后面过来,高声说道:“既然是挑选精兵中的精兵成为玄甲军,那所有精兵都应该有资格参加选拔。” 整齐排列的士兵们齐声喊道:“没错。” 声音响亮整齐,威震山林,响彻云霄。 王庾耳边顿时响起了一阵轰鸣声,响了很久才消失。 在来的路上,李世民才听王庾说了选拔方案,此时望着上万人的士兵,头皮不禁发麻。 他对李建成说:“兄长有所不知,小庾儿的选拔方案是针对两千人设定的,如今多了这么多人,恐怕实行不了。” 李建成蹙起了眉头,迟疑道:“那不然明日再选拔?让小庾儿再想个新的选拔方案出来?” “不用了。”王庾打断他们的谈话,说:“我稍微调整一下就行了。” 关中局势瞬息万变,她不能在选拔上浪费太多时间。 随即,王庾让程知节去统计参加选拔的人数。 很快,程知节就统计好了:“一共有两万人。” 尽管知道有很多人,但乍然听见这个数字,王庾和李世民还是惊了一下,太多人了。 看来她对玄甲军定义的那番话已经传出去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选拔。 王庾稳了稳心神,示意李世民驱马到旁边的山坡上。 她往下扫视了一眼,两万人整齐排列在山坳中,很壮观,以她的声音恐怕传达不到后排的士兵。 “二兄,你声音大,你来说吧。”说完,她将改后的方案说给了李世民听。 李世民冲她颔首,随即清了清嗓子,调动内力,对众人说道:“在你们的后面有一座山,你们需要从西面进入山林,然后穿越山林,从东面指定的出口出来。 “时间为两个时辰,最先出来的一千人进入玄甲军,过了两个时辰,就算是在一千名之内,也不能进入玄甲军。” 士兵们神色一凛,两万人中选一千人,机会有点小。 “当然我会把这座山的舆图发给你们,上面会标注入口和出口,不过,舆图总共只有两百份。 “你们自行分组,百人一组,一组一张舆图,鼓声响,选拔就开始。 “现在,你们自行分组,然后选一个组长出来领舆图,时间为一刻钟。” 彼时,军制规定了五人为一伍,十伍为一队,二百五十队为一军,既一军人数为一万二千五百人。 士兵们相互看了看,自动两队成一组,并商讨组长人选。 一刻钟后。 李世民派了自己的亲卫兵和李建成的亲卫兵一起去给两百个组长发舆图。 没有排队发放,而是同时发给组长们。 组长们刚领到舆图,自己还没来得及看,鼓声就响起来了。 众人有一瞬间的懵逼。 随即有组长迅速打开舆图扫了一眼,转身就往后面的山林跑。 “哎哎,组长,我们还没看舆图呢。”同组的士兵傻了眼。 好在这组长还算靠谱,喊了一声:“跟我走就是了。” 大部分的组长为了争取时间,看一眼舆图确定了最佳入口之后就带领自己的组员进了山林。 但还有一小部分的组长恶从心生,也不招呼自己的组员,趁乱掩藏身形,快速窜入了山林。 “哎哎,组长,你在哪里?” “组长,你跑哪里去了?” “兄弟们,不要慌,组长跑了没关系,咱们跟着其他组走。” “他耶耶的,老子选你为组长,你居然带着舆图跑了?兄弟们,跟我冲进去,找到那混蛋狠狠地揍一顿。” “冲啊~~” 整个山坳陷入了混乱之中,闹哄哄了一阵之后,山坳归于平静,只有微风在空荡荡的山坳间穿梭。 李建成等人看得瞠目结舌,“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总共才两百份舆图,刚拿到你们就敲鼓,他们根本就没时间看舆图。 “还有那些组长,你们都看到了吧?他们抛弃了组员,组员都没机会看舆图,怎么知道出口在哪里? “就这样还怎么比?” 李建成为那些被组长抛弃的士兵们鸣不平。 “哈哈。” 王庾抚掌大笑,见到这一场混乱,她很开心,“长兄有所不知,从分组的那一刻起,选拔就开始了。” “这话怎么说?”李建成目露疑惑。 程知节等人看了过来。 王庾收敛笑容,缓缓说道:“百人为一组,这个组长是代表他们这一组去领舆图,舆图很重要,否则他们走不出山林。 “所以这个组长就必须是大家认可并且信任的人,而在仓促之间选一个领导他们的人,这就要考验他们识人的能力了。 “当然,组长也有可能只是做个代表去领舆图,能不能一直领导队伍也未可知” 第192章 存在意义 李建成听得糊里糊涂,直截了当地问:“所以,这场选拔到底在考核什么?” “很多啊。”王庾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识人能力,武力,体力,耐力,应变能力,团队合作能力” 最后王庾双手一摊:“总之就是考验他们的综合能力。” 李建成语塞,一场小小的选拔至于搞得这么复杂吗?还上升到综合能力的考核? “还有没有舆图?给我看看。”李建成朝程知节伸出手。 程知节回道:“没有,只有两百份舆图,都发完了。” “没有?”李建成的声音陡然提高:“没有舆图,我们怎么知道出口在哪里?不去盯着出口,谁知道哪些人出来了?” “兄长不用担心,我看过舆图,知道出口在哪里,我带你们去吧。”李世民夹了夹马肚。 李建成看他走的方向,狐疑道:“出口在山林的东面,我们不用穿越山林吗?” “不用,有一条小路不用穿过山林,就能到达出口,半个时辰就能到。” 李建成听他这么说就驱马跟上,但仍然纠缠着要看舆图:“你肯定有舆图,拿给我看看。” 李世民侧头,表情很无奈:“兄长,我们这些人身上真的没有舆图。 “小庾儿昨日派斥候打探了这座山林的情况后,就只画了两百幅舆图。” 李建成觉得今天早膳肯定是没吃饱,脑子有点跟不上:“为什么只画两百幅?既然要画,就不能多画一幅吗?” 这样他们也能在出口边等边看舆图,讨论一下路线消磨时间嘛。 “因为我没那么多时间。”王庾冷不丁地开口:“那些舆图是我一个人画的,长兄应该知道画舆图很费时吧,能少画一幅我就不会多画一幅。” 李建成双眼微眯,亲卫告诉他,王庾昨晚子时就已经睡下了。今天卯时起床,照常练功,然后他们一起用的早膳,再后来,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大军是昨日上晌到达这里,王庾派斥候去打探应该是在下晌,等斥候回来差不多应该是晚膳左右。 短短两三个时辰是不可能画两百幅舆图的,除非不是一个人在画。 “那两百幅舆图真是你一个人画的?”李建成向王庾确认。 王庾点头:“没错,是我一个人画的。” 李建成瞳孔放大,表情很不可思议,这个义妹确实不是一般人。 王庾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现在不想告诉他。她扯了扯李世民的袖子:“二兄,我昨晚没睡够,想回去补补眠。 “选拔的事情就交给你和长兄了哈,我偷会儿懒,嘿嘿~~” 李世民低头看她,漆黑宝石般的眼珠子中藏着倒影,带着几分慵懒,还带着几分娇憨。 他思忖片刻,吩咐亲卫:“你们几个送小庾儿回去,保护好她。” 王康达连忙说道:“二郎,我送小庾儿回去吧,他们几个还是留下来保护你。” “不必了,让他们跟着小庾儿。”李世民的语气不容拒绝。 王康达犹豫着看向王庾,岂知王庾已经下了李世民的马,朝他伸出了手。 王康达立刻弯下腰,抓住王庾的手,将她拽上了马。 “驾。” 王庾抓住缰绳,轻轻地夹了夹马肚,马儿调转方向往来时的方向奔驰。 李世民停在原地,一直盯着王康达的背影,直到王康达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驱马前往东面的出口。 “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山坳的宁静,偶尔从林中飞出的鸟雀让山林变得更为热闹。 走着走着,王康达就发现了不对劲:“哎,小庾儿,你怎么往这个方向走?这不是回去的路。” “我不回去。”王庾眸中兴致盎然:“我带你们去看好戏。”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士兵们出发的地方。 后面的四名亲卫相互看了看,低头商议:“我们要不要去禀告二郎?” “不许去,都跟上。”王庾撂下这句话,就驱使着马儿进入了山林。 四名亲卫面面相觑,犹豫了一瞬,也跟着进入了山林。 ------- 当两万士兵进入山林没多久,他们就遇上了一个难题,面前有三条路。 这是他们东进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分叉口,而舆图上居然没有标注这个分叉口。 莫非舆图是假的?这是两百个组长面对分叉口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此时,被抛弃的组员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组长,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围了上去。 “哎,各位兄弟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宋君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劝着组员,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挨打。 跟他一队的队员比其他组员更为愤怒,他们实在没想到,平日里对他们诸多关照的队正居然会抛弃他们,一个人拿着舆图跑了。 说好的同甘共苦呢?说好的一起进玄甲军呢? “我呸,宋君子,送君子,我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什么宋君子?你也配叫君子?我看你就该叫宋小人。” “对,小人。” “小人” 组员们一个个赤红着双眼,气愤的拳头落到了宋君子的身上。 “慢着,我这都是为了大家好啊别打了。”宋君子弓着背,已经挨了好几拳。 “你还敢狡辩?兄弟们,别听他的,打!” “是真的,我是先来探路的,你们看,舆图上没有这个路口。”宋君子慌忙从怀里掏出舆图。 看见舆图,组员们停止了殴打,一把抢过舆图,围观。 “这幅舆图怎么这么简单?”有人发出了疑问。 白纸上面只详细勾勒了西面的入口,然后就是大片大片大片的空白,只有左上方某处画了一条波浪线,标了一个大大的“河”字。 最后就是靠近左下角的某处,画了一个鸟笼子,鸟笼子下方写了两个字——“出口”。 众人:“” 静默半晌,众人无语望天。 谁来告诉他们,这个舆图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就只是为了告诉他们入口和出口在哪个方位吗? 中间有些什么路啊河啊树林啊沼泽啊悬崖啊就不用标注了吗? 难道是让他们朝着东方一直走不回头吗?那万一在中途走不过,前路断了怎么办? 回头重新选择另一条路吗? 一条条路去试吗? 那要试到什么时候? 恐怕给他们十个时辰,他们都找不到出口 第193章 再次混战 迷茫无助过后,组员回过神来,对宋君子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我们的组长了。” 说完,他将舆图递给了组里的另一名队正。 宋君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很不屑,就这么一张破舆图他还不稀罕呢。 还有几个跟宋君子一样抛弃组员的组长遭到了同等待遇,不过在交出舆图之后,组员们就停止了殴打。 “怎么会这样?” “二郎是不是耍我们呢?就只标注了出入口和悬崖,让我们怎么选路啊?” “他是故意的吧?” “他耶耶的” 众人很快就发现了,每张舆图上除了入口和出口,只标注了一个地形,其他地方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望着那些几乎占了整张纸的空白处,众人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手中的是张白纸。 他们太难了 就在他们无比沮丧的时候,有人发现了秘密。 “诸位不要沮丧,我们的舆图并不是毫无用处的。” 闻言,众人抬头望去,是一张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 有识得这张面孔的人喊道:“常何,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常何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每张舆图上只标注了一个地形,且位置都不一样?” 众人面露思索。 “若是我没有猜错,只有两百张舆图聚在一起,才是这座山的完整舆图。” 脑子转得快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诸位,我们要想找到出口,就必须合作,将完整的舆图展现出来。之后的路,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常何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只沉默了数息,就纷纷说道:“行,我们听你的。” 常何暗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那大家就先清理一块地方出来,我将舆图画于地面。” 这次选拔,他们所有人按照李世民的要求,赤手空拳,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 常何走到一旁,挑了一根拇指粗的枝条折断。 两万人一起动作,执行力就非常惊人了,须臾过后,分叉口附近一丈见方的绿油油的草皮就不见了,只徒留光秃秃的被踩平的尘土。 “请大家将各自的舆图交给我,我会将所有舆图上的地形展示在这块土地上。” 常何看向站在最前排的组长们:“但我们得说好了,舆图完成之后,任何人都不得损坏这份完整的舆图。” 士兵们叫道:“行。” 组长们犹豫了一下,就将手中的舆图交给了他。 常何接过去,数了数,两百张,没错。 他手握粗枝先将入口画了出来,然后对照着手中的舆图,将每一张舆图上的地形都画在了地上,画完一张就丢一张。 直到最后一张舆图从他手中飘落,一副完整的舆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舆图啊。” 有人惊叹,有人咋舌,有人钦佩,但更多的是骚动,因为后面还有上万的士兵看不见舆图。 有士兵挤不进去,就爬上旁边的山坡、树,攀着树枝往下看舆图。 不过片刻,周围的山坡上,树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前排看完的士兵往后退,想要率先出发去寻找出口,瞥见草皮上的舆图,抓起来就跑。 其他人见了,立刻去抢:“这是我们组的,你休想抢走。” “完整的舆图在那边呢,这些都是废纸,没用了。” “没用你还抢什么?滚开,这些都是老子的。” “他耶耶的,你居然敢打我?啊打~~” 混战再次爆发。 那些舆图在他们手中抢来抢去,有些被撕破了,有些掉在地上,被踩得满是污泥,有些被人浑水摸鱼捡走了 混战很快就波及到了地上的完整舆图。 正在寻找正确道路的士兵们看见摔过来的人,下意识抬脚猛踢、出拳击打、出掌横劈挡住了一波又一波试图损毁完整舆图的人。 只可怜那些人,本无意破坏完整舆图,只是被人打飞了出去,还没落地又被打飞了回来。两面夹击,震荡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里血腥不断翻涌。 得,惹不起难道他们还躲不起吗? 走就是了,反正完整的舆图已经看了一遍,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数。 第一波抢舆图的人撤了,后面的人还在混战。 常何从战场中心逃了出来,大声喊道:“左三军六组的人集合。” 一群士兵立刻朝他靠拢。 常何用目光数了数,九十九人,来了八十人,但他那一队的五十人全部在这里。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大家若是相信我,就跟我走。” 说完,就朝着岔路口而去,没有停顿,没有犹豫,径直踏上了右边的道路。 他的队员们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其他组员本不是常何的队员,有点犹豫,毕竟选错了道路就会浪费很多时间,而他们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但又想到完整的舆图是常何画的,他还看过两百幅舆图,想必他心中已经有了正确的路线。 想到这里,组员们追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部分其他组的人跟了过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跟着常何,就能找到出口。 常何的组员们发现后面跟了一群人,停下来挡住了他们,与之理论:“站住,不准跟着我们,去找你们自己的组长去。” 领头的宋君子“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大路朝天,老子想走哪条道就走哪条道,谁规定这条路就只能你们走啊?” “就是,还真不要脸。”后面的人哄笑起来。 “哈哈——” 六组组员脸上有点臊,梗着脖子叫道:“哼,你们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是因为你们的组长不行。” “死皮赖脸?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老子今天就走这条道了,怎么着,你还想打我啊?”宋君子往前走了两步,挺了挺壮硕的身体。 六组组员恼羞成怒,举起拳头就要挥过去。 “住手。” 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常何走过来,对组员们说:“他说得没错,大路朝天,这条路不是我们的,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 说完,拉着组员退到一旁,对宋君子做了一个手势:“兄弟,你们先请。” 宋君子下意识地举步往前,走了两步,他突然转身走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旁,坐下了。 “唉~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乏了,我先歇歇。” 其他组的组员见状,也纷纷找地坐下:“唉~累了,歇歇脚。” “兄弟们别客气,随便坐,咱们歇歇聊聊天” 常何:“” 六组组员:“” 第194章 都出来吧 喧闹的打斗惊动了深林中的鸟雀,吓得它们“叽叽喳喳”地扑腾着逃离混战现场。 “他耶耶的,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正好揍你一顿,顺顺气。” “这正是我要说的话。” “我拿不到,你们也甭想拿到。” “嘶~” 舆图被撕成两半,双方怔了一下,手上动作一滞。 其中一人感觉到似乎有人盯着他们,目光灼热得能在他身上烧个洞出来。 他扭头一看,大惊失色:“小小庾儿” 小庾儿?王庾? 跟他一起打斗的人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王庾和王康达同乘一骑,正笑呵呵地望着他们。 “小庾儿,你怎么在这里?” 随着他们的叫声,靠近他们的一个小型打斗圈子猝然停下动作,抬眼一看,就看见了王庾。 众人惊叫:“小庾儿?” 这样,惊诧声从混战外围一层一层传至了中心,最后传到了所有士兵的耳中。 所有人皆停下斗殴,看向了王庾,神情惊讶又疑惑。 王庾亲切地朝他们挥了挥小手:“哈哈,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散步啊?” 散步? 不,他们可不是来散步的,他们是来参加玄甲军的选拔 等等—— 天呐,他们差点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了。 啊—— 时间不多了,快跑啊。 最先回过神的士兵拔腿就跑,其他人惊醒,一溜烟也跑了。 不过数息,这一片的山林就只剩下了王庾一行人。 王康达:“” “都出来吧。” 王庾看向右边的树:“段兄,唐兄。” 还有人?王康达几人顺着王庾的视线看过去。 林中静了静,片刻之后,两个士兵从树后走了出来。 段志玄低头看了看偷来的士兵衣服,又抬手摸了摸下巴,面露疑惑:“我和唐兄的脸都黑成这样了,隔这么远你还能认出我们来?” 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很不爽。 唐俭也很疑惑,他们特意用木炭将自己的脸涂黑了,就是为了掩藏身份,没想到却被王庾认出来了。 王庾垂眸看向唐俭腰间:“虽然唐兄换了个小葫芦,但还是引人注目。” 唐俭低头看向腰间掌心大的酒葫芦,张大了嘴:“都这么小了,你还能在人群中发现我?你真是太恐怖了。” “都说了让你忍一忍,不要带酒葫芦吧,你偏不听。”段志玄人忍不住埋怨唐俭:“这下好了,被认出来了吧。” 唐俭心里不服气,好不容易休战,当然要多喝两口,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能用这么小的酒葫芦? “我敢说除了小庾儿,其他人肯定没认出我们两。” 这倒是真的,段志玄默默点头,想起刚才他们两趁乱打了几个士兵,心里就一阵舒爽。 “对了,你们两怎么来了?来看热闹?”王庾问。 唐俭道:“当然不是,唐公派我们来看看。” 来看看? 去出口处等着不就行了? 这分明是想看现场的第一手资讯。 王庾嫌弃地扫视了两人一眼:“阿耶只派了你们两人过来?你看看前面,有三条路,你们两个人看不全三条道上的热闹。” “嘿嘿,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段志玄咧嘴笑:“我们的人已经分散在每条路上。 “小庾儿你是不是也来看热闹的?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一起?”王庾正想拒绝,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右前方,弯唇笑道:“好啊。” 段志玄将目光转向后面的亲卫兵,不说话,只瞅着。 亲卫兵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出了两匹马。 段志玄骑在马上,很开心,凑到王庾的马旁:“那我们选哪条路?是选通往出口的哪条路吗?” 王庾驱着马儿向前,余光瞥向右边的一棵树,“当然。” 说完,马儿踏上了左边的道路。 躲在树后的宋君子闻言,心中一阵狂喜,他就知道跟着王庾一定能踏上正确的道路,顺利到达出口。 刚才他正准备去追常何的时候,就见大部队从后面蜂拥而至,有人边跑边说:“小庾儿怎么来了?她是来看我们怎么找出口的吗?” 听到王庾来了的消息,宋君子思索了一下,就放弃了跟随常何的想法。 他想,王庾来看热闹,肯定是看哪些人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他们又是怎么到达出口的。 所以他折返回去,掩藏身形,打算跟着王庾走。 “这些人跑得倒是挺快的,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们速度也快点吧。” 王庾加快马速,一路疾驰追赶。 宋君子在后面一路狂奔,满脸笑容,心中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很快,王庾就追上了前面的士兵。 他们奋力奔跑,途中不断利用周围的草木给后面的使绊子,试图拖住他们的脚步。 也有一边追赶一边互殴的,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小动作不断,心里抱着淘汰一人是一人的念头。 “果然竞争很激烈啊。”段志玄悠哉游哉地点评道。 不过这些人下手还是很有分寸,在不伤及性命不废肢体的情况下,怎么狠怎么来。 半个时辰后。 士兵们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悬崖,几人及时刹住脚步,对后面的人喊道:“前面是悬崖。” 王庾听见了,十分诧异:“呀~前面没路了。” 宋君子心中一咯噔,不太相信,但看见数千名士兵往回跑的时候,他相信了。 这时,他看见王庾往他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王庾唇角轻展,朝他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又举手朝他挥了挥,友好致意。 但此时此刻,面对王庾的微笑,宋君子看不出任何的亲切友好,他只看出了戏耍、趣味、得意 她是故意引他走这条路。 她早就发现他跟着她了 宋君子很懊恼,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庾要这样对他,她应该都不认识他吧? 之前在拼凑完整舆图的时候就耽误了一段时间,如今又浪费了半个时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宋君子拔腿就跑,不知道他现在回去选常何走的道,能不能赶上? 士兵们看到了王庾,却没空搭理她,一个个如同龙卷风似的从她身边飞过,不知道现在折返回去重新选择道路还来不来得及? 很多人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已经被淘汰了,但仍然想全力拼一拼 第195章 来搞破坏 满山苍翠,悬崖屹立其中,只见前方云海翻腾,远处山峰若隐若现。 段志玄站在悬崖上,探头往下看,只一眼,全身就掠过一阵颤栗,鸡皮疙瘩顿起。 这要掉下去,铁定粉身碎骨。 “小庾儿,你是故意选的这条路吧?”段志玄翻身上马,冲王庾眨了眨眼睛:“我也发现了,有人跟着咱们。” 双腿夹了夹马肚,段志玄跟着王庾的马往回走:“小庾儿你够坏的啊,我喜欢。” 说完自己乐了起来。 王庾没笑,静默片刻后,她肃然道:“玄甲军是保卫家国守护百姓的军队,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人必须是有责任有担当并且正直的人,这样的人才能让战友信任,才能让战友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将士一心,军队才能坚不可摧、所向无敌。 “品行不端的人,绝不能进入玄甲军。” 这番话掷地有声,众人的脸色变得肃穆。 王康达不禁低头看了一眼王庾,虽然看到的是黑亮的头发,但他还看到了一颗善良悲悯的心。 唐俭端着酒葫芦小小地抿了一口,顿时口齿生香,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所以说,从他抛弃组员,一个人拿着舆图跑了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淘汰了。” “没错。”王庾望着前方,目光坚定:“他们选组长基本上都是从队正中挑选,能做到队正这个位置,本领不会太弱。 “我来,就是为了扫平那些品行不端的人。” “原来你是来搞破坏的。”段志玄不禁为那些自私的组长默哀。 “少废话,速度快点,不然就赶不及了。” 王庾驱使着马儿加速,驰骋在山间小路上。 当行至中途,她突然控制马儿往右一转,进了一片树林。 段志玄愣了一下,“哎哎,小庾儿,咱不是回去重选道路吗?你走错了。” “穿过这片树林,就是出口。”王庾的声音从空中飘了过来。 她昨晚画完舆图之后,和斥候探讨过,除了山中已有的道路,还有不少捷径。 虽然他们拼出了完整的舆图,但依然不是最详细的。 -------- “来了,来了。”一旁的小兵难掩兴奋。 只见一亲卫兵从林子中出来,飞速跑到李建成面前,禀道:“大郎,有五百人到达了出口附近,不过,他们打起来了。” 说完,转身又跑进了林子。 李建成眉头微皱:“五百人?那还打什么?有一千个名额,直接都出来不就完了吗?” 这时,另一个亲卫兵从林子中跑了出来,禀道:“大郎,又来了一千余人,他们已经进入了混战当中。” 说完又跑回去观察战况去了。 李建成刚张嘴想说话,就看见有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来了,来了,这是第一个出来的,玄甲军啊。”小兵特别兴奋,就好像自己中了头彩一般。 李世民不禁瞥了他一眼。 那第一个出来的士兵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李世民面前,忐忑地问:“我我是第几名?” “第一名。” 李世民还没开口,小兵已经兴奋地报了出来。 程知节忍不住呵斥:“闭嘴。” 早知道这小兵如此聒噪,就不带他过来了。 小兵立刻闭上了嘴,但弯弯的眼睛还是掩藏不了他的兴奋。 听见自己是第一名,那士兵一脸惊愕,随即咧开嘴傻笑:“哈哈我是第一名,我进入玄甲军了,哈哈” “噗通”一声,士兵突然跪在地上,面对出口磕头:“组长,队正,谢谢你了,你一定要早点出来啊。” 众人听得糊涂,李建成问:“你为什么谢组长、谢队正?” 两刻钟前,他才听李世民讲了舆图的事,将一份完整的舆图分解成两百份简陋的舆图,每张舆图上只有入口和出口以及一个地形,这么简陋的舆图根本不可能找到出口? 听完后,李建成不禁在心里骂王庾胡闹,更胡闹的当属李世民,居然纵着王庾胡闹。 但事已至此,他也阻止不了,只好派人进去林子打探情况。 听见李建成询问,士兵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恭敬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就这样,在看了完整的舆图之后,组长就带领我们选了右边的道路。 “然后一路狂奔,越过无数险阻,终于看见了出口处的鸟笼子。 “但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有好几百人冲了过来,想要阻止我们出去。 “后来,我们就打起来了,再后来,人越来越多。 “以组长的实力,他本可以第一个出来,但为了保证所有组员通过选拔,他留下来帮助我们,先让我们走。” 李建成不解地问:“林子那么宽,就算你们打起来了,总不至于这么久就你一个人出来吧?” “林子虽然宽,可是出口很窄,只能容纳一人一马。” 士兵用双手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出口两边有陷阱,一边一个大坑,坑里还有利箭,掉下去不死也重伤。” 只是为了玄甲军的一个名额,没人愿意为此付出性命,也没人愿意为此变成残废。 李建成算是听明白了:“所以说,你们想出来,只能从中间唯一的小道出来。” 说完,脸上又浮现了疑惑:“那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话中的“他们”是指他的亲卫兵。 “因为陷阱前面还有一片林子。”不知什么时候,李建成的亲兵回来了一个,他指了指最外边那片林子。 他们几个亲兵就是在最外边的那片树上观察战况。 还以为主子知道出口处的陷阱,没想到主子什么都不知道…… 李建成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又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亲兵踟蹰了一下,声音有点飘:“我……看见了小庾儿……在…… “在……在看热闹。” “小庾儿?”李建成眉梢上挑:“她不是回去补觉了吗?怎么去林子里了?” 李世民扬起唇角:“兄长还是太不了解小庾儿了,这是她策划的,她怎么可能不留下来看热闹?” 李建成:“……” 李世民转向士兵:“对了,你的组长叫什么名字?” 士兵回:“他叫常何,也是我们的队正。” “出来了,又有人出来了。”小兵又兴奋地叫了起来。 众人往林子望去,这一次,出来了两人。 近前一看,才发现他们身上都挂了彩。 “你们三个先去那边等着。” 说完,李世民又对程知节说:“你把他们的名字记录一下。” 接下来,林子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气喘吁吁,相互搀扶…… 第196章 受伤多吗 “果然打起来了。” 王庾勒住马,跳了下来,对王康达说:“你们几个把马栓起来,过来看热闹。” 王康达:“” 亲卫兵:“” “唐兄,带我上那棵树。”王庾指了指附近那棵最高的树。 “段兄,你也上来。” 唐俭抱起王庾飞身上树,段志玄紧跟其后。 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坐下,王庾从怀里摸出一把弹弓,扯开腰间的佩囊,取出一颗石子就准备射击。 段志玄惊愕:“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 “那是当然。”王庾拉开弹弓,瞄了瞄,“唐兄,你看仔细了,待会儿我打中了谁,你就下去,趁混乱把他打晕了。” 顿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如果我打晕他了,你就不用帮忙了。” 说完,右手一拉一松,石子如箭,飞速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打中了一名士兵的肩膀。 “谁偷袭我?”士兵愤怒不已,抡起拳头挥向侧面的人,“他耶耶的,竟敢偷袭老子,老子让你好看。” 侧面的人应声落地。 唐俭记住那士兵的面容,跳下大树,混进了战场中心。 段志玄张大了嘴巴:“小庾儿,你什么时候射击这么有准头了? “——等等,你该不会射错人了吧?” “怎么可能?我现在可有准头了。”王庾一副“别小看我”的神色。 “你确定那人就是私吞舆图抛弃组员的组长?”段志玄表示很怀疑,当时他隐在暗处,都没记住那些人。 王庾斜睨着他:“当然确定,鼓声响了之后,一共有十五人私自拿着舆图趁乱进了山林,他们的相貌我都记着呢。” 段志玄朝她抱拳:“记忆力果然惊人,佩服佩服!” 王庾目光快速地在人群中逡巡,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忙拉开弹弓瞄准:“看好了,你帮我解决这个。” “咻。” 石子划破空气,准确无误地打中了她想打的人。 那人正在对付周围的对手,被石子打中之后,只以为是对手偷袭他,没反应。 段志玄认认真真地多瞅了两眼,确定自己记住之后,就跳下树,跑进了混战圈中。 “嘿,那边还有一个。”王庾用余光瞥了眼树干,唐俭和段志玄没回来。 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那这次,就靠自己吧。 王庾闭上一只眼,瞄准了目标的昏穴。 “咻~” 应身倒地。 真棒!王庾在心中欢呼了一下。 王庾又认真扫视了一圈,没有再发现那些自私的组长,就静静地观看出口的情形。 目光触及一个身影时,她顿住了,是那个拼舆图的小子。 他在干什么? “快走。” 常何推了一把旁边的士兵,出手帮士兵挡住了攻击。 士兵没有走:“不,队正,你先走。” “大老爷们别叽叽歪歪,我叫你走,你就走,你们走了,我立马就跟上。” 常何一个横扫,将周围的士兵踢倒,起身用巧劲推了身后的士兵一把,“你们放心,我们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人,我们全组都出去了,也剩下很多名额。” 原本犹豫的士兵不再犹豫,拔腿上了中间的小道,专注地走完小道,才回眸朝着常何大喊:“队正,我在外面等你。” “好。”常何答应一声,手上动作更快,“你们几个,快走。” “想走?门都没有。”后面的人奋力向前冲。 常何的组员们此时此刻很团结,前面的人挡住纠缠,后面的人快速通过小道出林。 直到最后一个组员通过小道,常何一拳击飞对手,飞身跃上了小道。 王庾看得频频点头,这人不错,有担当。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从混战中脱身,踏上了出口小道。 王庾开始盯后面的道路,只要有“自私组长”出现,她就出手阻拦。 没多久,唐俭和段志玄回来了,“小庾儿,还有谁要解决?” “目前没有,咱们看会儿热闹吧。”王庾坐在树干上,荡漾着小腿。 唐俭斜靠着树,掏出酒葫芦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唔~看热闹最适合喝点小酒。” “给我喝一口吧。”段志玄突然出手去抢酒葫芦。 唐俭侧身躲过,飞到了上面的树枝,“休想。” “小气。”段志玄骂了一句,在王庾身边坐下,开始了点评。 “嘿,小庾儿,你看右边那小子,一人战十人,不错,不错。” “再看那胖子,嚯,没想到身形那么胖,居然动作这么灵活,快看,他上小道了。” “嘿,没想到哈,咱们军营中还藏着这么多高手呢。” 唐俭抽空回应了一句:“那是,也不看看这些人是谁的兵。” “那是你的兵?” “当然,我手下的兵可不弱。” “那咱们打个赌,看当选玄甲军的兵是你的多还是我的多。”段志玄来了开赌的兴致。 唐俭目光炯炯:“好,就赌长安城中最好的酒楼的一顿饭。” “行。” “那我这个见证人蹭顿饭吧。”王庾兴致盎然。 “没问题。” “四个时辰到了吧?” 段志玄一直都盯着小道,从两刻钟前起,小道上就没断过人,且他们通过的速度很快。 依他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应该快结束了。” 王庾的话刚说完,林子外就传来了一阵鼓声。 混战中的士兵们纷纷停下动作,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几名亲卫兵从树上飞了下来,大声说道:“时辰到,大家都停手,出去吧。” 闻言,士兵们露出沮丧的表情,缓了缓后,拽起地上被打晕的战友,往背上一扛,朝着林子外面走去。 这会儿,大家不争不抢,排着队有序地通过小道,穿越小树林。 “咚咚咚咚咚” 突然之间,四面八方都隐隐约约响起了鼓声,林中鸟雀倾巢而出。 鼓声喧天,百鸟逃散,这种情景直到两刻钟后才消失。 周围郡县派出去打探的斥候们听闻,心中暗道:莫非李渊打过来了?不行,得赶紧回去禀报 两个时辰后,两万士兵皆回到了大营。 李渊看向先行回来禀报的士兵:“那些士兵怎么样?受伤多吗?严重吗?” 士兵回道:“大多数人都受了伤,不过,都是些小伤、皮外伤。军医说了,休养两天就能恢复。” 李渊吊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归了实处,当他听说李建成带着左三军的士兵去了山坳,后来又听说有两万士兵参加选拔,他的心就悬了起来,唯恐王庾想的法子太折腾人。 万一隋军来战,他的精兵却一个个受了重伤,那他的征途就渺茫了。 幸好,女儿年纪虽小,行事还是有分寸的 第197章 找回面子 李渊派人去军营传话,参加选拔考核的两万人可以休息三天,不用操练。 落选的士兵们听了,既高兴又酸涩。 大军回营之前,唐俭和段志玄就率先赶了回来,绘声绘色地跟李渊讲述了一遍,详细到每条道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包括王庾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竟然这样说?”李渊讶然,更惊讶的是这丫头居然公然破坏秩序,插手其中。 不过,他喜欢。 李渊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将他们打发了。 没过多久,李世民回来汇报:“最后通过选拔的人有九百人。” “只有九百人?”李渊皱起了眉头,“那原本按照小庾儿的方法训练的两千人有多少通过考核?” 李世民呈上名单:“回阿耶,两千人中有八百二十人通过了。” 总共九百人,八百二十人来自其中,且打败了将近两万的精兵,说明小庾儿的训练方法还是很有用的。 李渊翻开名单看了起来:“其他八十人是来自哪支军队?隶属谁麾下?” “来自右三军,秦叔宝麾下五队和六队,其中五队全员通过,六队有三十人通过,他们当时为一组,组长是五队队正——常何。”李世民回道。 “常何?”李渊手一顿,这个名字,他刚才听唐俭说过,就是那个拼凑完整舆图和帮助组员让组员先出林子的人。 “这人不错,好好磨练。” ----- 三天后,李世民召集了玄甲军的士兵:“从今日起,你们这支军队就叫玄甲军,以后的训练强度将会逐步增加至从前的两倍、三倍,甚至是你们想不到的艰难。 “当然,军饷和伙食也会相应地增加,肉管饱,饭菜随便吃。” 在战火纷飞的时期,普通百姓有粥喝就不错了。 就算是加入了义军,伙食也只能说是够吃饱,肉食不是每顿都有的。 这会儿听到“肉管饱”,士兵们眼冒油光,直咽口水。 “将来的训练会更加严苛,若有想退出的现在站出来,我允许你们回归原队。” 李世民话音未落,士兵们就齐声喊道:“不退。” 王庾看得好笑,这些人就是被肉给吸引了。 “半个时辰后开始训练。” 李世民对程知节说:“把铠甲护具发给他们。” 玄甲军是精兵中的精兵,李渊为其配备了军中最好的装备——明光铠。 当士兵们捧着明光铠的时候,心情是无比的激动。 罗士信见状,不住地摇头,语气哀伤:“想当初,老子为了这明光铠,迫不得已跟一个六岁小女娃比武,最后还输了,脸面扫地。 “唉没想到你们居然人手一领,真是没有天理啊” 秦叔宝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明光铠,你不是有了吗?不只如此,你的马也有护甲,你还想怎么样?” “可是那一战我输了啊,输给一个小女娃,我英名扫地了。”提起那一战,罗士信就很不开心。 虽然他们几个现在都有了明光铠,人和马的装备也是军中最好的,但始终心气难平。 徐世勣正帮着程知节发放马匹护甲,闻言劝了一句:“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放在心上了。” “就是,不就输了嘛,我觉得无所谓。”秦叔宝觉得比试哪有不输的,输给小庾儿也挺好的。 听了徐世勣的话,罗士信的心气平复了一点点,结果看见秦叔宝脸上的笑,心气顿时就不平了:“你当然是无所谓,因为你当时没出圈。 “可我出圈了啊,你没瞧见,大家都笑话我了吗?”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秦叔宝皱起了眉头,努力回想当天的情景。 罗士信更生气了。 这时,王庾突然从秦叔宝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地望着罗士信:“那要不要再比一场,让你找回面子啊?” 两人怔了怔。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话音刚落,王庾就朝着罗士信攻了过去。 罗士信仓促应对。 这边的响动引起了士兵们的关注,众人伸长了脖子观看。 李世民面露无奈之色,这丫头,一天不舒展筋骨就不自在。 “小庾儿,小庾儿” 正在分发护具的一名小兵看见了,兴奋地挥舞拳头喊着王庾的名字,为她鼓劲。 这人正是三天前跟着程知节去监督考核的小兵。 程知节凌厉的目光扫了过去:“聒噪。” 小兵立刻闭上了嘴巴,只是拳头还是兴奋地挥动着。 王庾朝这边看了一眼,冲小兵笑了笑。 小兵瞧见了,心情更加激动,张嘴又要喊,瞥见程知节的黑脸,顿时就收了声,无声地喊:小庾儿,小庾儿 士兵们看得起劲,罗士信打得也很起劲。 当然,罗士信始终都记得王庾的身份,不敢出手太重,但为了雪耻,他的动作很快,企图以最短的时间结束这场比试。 五十招过后。 “嘭~” 一招凌厉的横踢,王庾被踢飞了出去,倒在李世民脚边。 士兵们顿时发出一阵喝彩声。 罗士信:“” 好像并没有赢了的喜悦 “没事吧?”李世民扶起王庾。 “我没事。” 王庾拍了拍了衣服上的尘土,冲罗士信抱拳:“多谢罗兄手下留情,我输了。” 罗士信连忙回礼:“承让承让。” 说完,暗暗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程知节领着人继续发放铠甲护具。 “哎,你过来。”王庾对着给她打气的小兵招手。 小兵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护具,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小庾儿,有何吩咐?” 王庾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眼睛一亮:“噢~我记得你” 话还没说完,小兵就笑嘻嘻地说:“小庾儿你记得我呀,我真是太开心了,没错,我三天前跟着程副统军去了北边的那片山坳。” “不,不。”王庾摇了摇手指:“不只是三天前,我在晋阳见过你。 “那次我和程知节、秦叔宝、罗士信、徐世勣比武的时候,你就在台上。 “对了,你那时候负责点香。” 士兵的眼睛突然放出光亮,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小庾儿果然记忆力超群,没错,那个点香的人就是我。” 王庾笑了,当时她和秦叔宝战到中途被人偷袭,就是这个小兵及时掐灭了香,避免了她重比一场。 否则以她当时的情况,体力损耗过半,最后两场不一定能撑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第198章 喜事连连 王庾一直觉得那个掐香的小兵很机灵,如今近距离观看,他那张圆圆的微胖的脸并不显得他机灵,反而很讨喜。 不过,他的脸虽然显胖,但身材并不胖,也不瘦。 小兵听到王庾问起他的名字,不知为何,内心居然有点紧张。 他暗地里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回道:“我叫大全。” “大权?”王庾耸了耸眉梢,这个名字很霸气啊。 大全一看王庾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忙解释道:“我的名字是大小的大,全部的全。” “喔~大全啊,好名字。”王庾真心地赞了一句,又问:“你怎么没参加玄甲军的选拔?” 看他那天的兴奋劲,应该对玄甲军很感兴趣。 大全的笑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我我跑不过他们。” 这样啊。 “那你想不想进玄甲军?”王庾追问。 “当然想了。”大全脱口而出,目光情不自禁地瞟向那些迫不及待穿上了明光铠的士兵,神情羡慕不已。 王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说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大全收回目光,一脸错愕地看着王庾:“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你愿意跟着我吗?”王庾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 跟着她? 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兵,功夫也一般般,不过运气好,还没战死沙场。 而王庾是唐公义女,以唐公对她的宠爱,将来地位一定不低,跟着她自然比做一个小兵要强。 可是,跟着王庾,应该就不能上战场了吧?毕竟她是个姑娘家。 虽然他是一个小兵,可他有一个当将军的梦。 王庾看着他的脸纠结成了一根胖苦瓜,觉得这人实在是可爱,“你放心,我就是随口一问,不会强逼你” “我愿意。” 还未等王庾说完,大全就截断了她的话,郑重发誓:“我愿为小庾儿效犬马之劳。” “扑哧~” 王庾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要这么严肃,搞得好像誓师大会似的。” “好了,我会跟阿耶说的,你先去忙吧。” ------- 玄甲军进入正轨训练后,王庾和李世民回去向李渊报告。 恰在这时,孙华前来投奔,李渊大喜,设宴款待了他。 第二日,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从太原押运的粮草赶到了。 同一天,出使突厥的刘文静也赶到了,与他同行的还有康鞘利率领的一千突厥骑兵,另外还有一千匹战马。 李渊很高兴,大手一挥:“拨九百匹战马给玄甲军。” 玄甲军的士兵们听闻自己的坐骑换成了膘肥体壮的突厥战马,各个喜不自胜。 果然,玄甲军的待遇才是义军中最好的,训练起来更加有劲了。 似乎真是天命所归,喜事一件接一件。 “阿耶,听说阿姐来信了,是不是有好消息?”王庾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李渊刚看完信,脸上布满了笑容,看见王庾就更高兴了:“丫头你真聪明,一猜即中。” 随即从下面抽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三娘给你的信。” “我也有信呢?” 王庾接过信在李渊身边坐下,并不着急看,而是笑盈盈地望着李渊:“那再让我猜猜,是不是阿姐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李建成、李世民、柴绍踏着落音走进来,闻言,李建成就问:“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李渊按捺不下心中的狂喜,对他们说道:“没想到我还没攻进长安,三娘就已经攻下了鄠县、周至、武功、始平等地,如今已手握六万人马。 “不愧是我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三人闻言震惊不已。 只有王庾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那当然,也不看看阿姐的父亲是谁,还有母亲是谁。” 李世民闻言看向王庾,此时此刻,他也想到了他的母亲。 阿姐的脾性自小就跟母亲同出一辙,大气豪爽,英勇果断。 他还记得,当年母亲也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你们也看看吧。” 李渊将信递给了李建成,然后走到王庾身边,目光盯着她手中的信不放:“快看看三娘给你写了什么?” “当然是姐妹间的悄悄话了,阿耶不许看。”王庾捏着信背过身去。 李渊:“” 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被嫌弃了? 李渊默了默,见王庾背着他拆信,似乎没注意他,他悄悄上前。 探头看了一眼,李渊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太丑了,画的是谁啊?太丑了,哈哈”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转身对李渊说:“阿姐画的是阿耶。” 李渊:“” “咳咳~” 放肆大笑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李渊一岔气,猛烈咳嗽起来。 儿子女婿连忙跑过来,抚背的抚背,顺气的顺气,端茶的端茶。 王庾心中偷笑,面色忧急地上前关心李渊:“阿耶,你没事吧?是不是被自己丑哭了?” “” 李渊喉咙一哽,立刻将咳出的眼泪逼了回去,然后狠狠地瞪了王庾一眼。 好一会儿,李渊的气才顺畅,他板着脸朝王庾伸出手:“拿来。” 王庾立刻将信藏到背后:“这是阿姐给我的。” “拿来。”李渊沉着脸,眼神阴翳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别让我说第三次。” 在李渊骇人的目光下,王庾的身体猛烈地抖了一下,神情十分恐惧,颤抖着双手将信纸递到了李渊面前。 李建成和柴绍愣住了,他们从来没见李渊用如此凶的态度对待过王庾,今儿是怎么了? 望着那张不堪入目的人物画,李渊眉间的皱纹汇聚成了一点,喃喃道:“我记得三娘少时的画技很好,怎么现在画得这么差了? “莫非是嫁给了柴绍那小子,近墨者黑?” 柴绍:“” “还装呢?”李渊突然扭头看向王庾。 “嘿嘿~” 王庾立刻收起脸上的惊惧,凑了上去:“阿耶~” 李建成:“” 柴绍:“” 李世民摇了摇头,这父女两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回,也不嫌累得慌。 “哎,阿耶别撕。” 见李渊要撕画,王庾连忙阻止他:“阿耶,这是阿姐给我的,你没权利撕。” “我没权利?”李渊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当然,这是我的东西,只有我有权利处置它。”王庾趁李渊愣神的时候一把抢过,塞进了信封。 李渊:“” 好吧,小孩子无理取闹,他还是不跟她争辩了。 李渊端正了神色,问道:“好端端的,三娘为什么要画我?” 王庾笑了:“因为阿姐说我的漫画很好看,想学,就照着我的画画了一幅。” “那你画中的我也是这个模样?”如果是,李渊就不敢恭维了。 “当然不是,我画中的阿耶可英武了,阿耶你等等,我拿个好东西给你看” 第199章 正合我意 李渊盯着手中的画看了很久。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觉得画中的自己很英武,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莫非这就是小孩子眼中的英武? 他不禁将目光移向对面的王庾:“你觉得很英武?” “很英武啊,阿耶就是超级英雄。”王庾说着做了一个手握长槊的动作。 “超级英雄”四个字听着确实开心,但李渊还是不满意:“可是为什么画中的我,眼睛这么大,这么圆?这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嘛!” “眼睛大才好看呀,阿耶不觉这样很萌吗?” “萌是什么意思?”李渊好奇道。 李建成、李世民、柴绍齐齐看向王庾。 王庾双手捧脸,甜美笑道:“就是像我一样可爱的意思。” 说完这话,她连续做了五个可爱的动作,嘟嘴,眨眼,大笑,还有辅助动作,尽显俏皮。 四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萌就是可爱娇憨的意思。 王庾做完动作,继续解释:“我画的是漫画,这样的眼睛显得人物很可爱,比较亲和。当然,也不全是这样,有时候眼睛会随着人物的心情而改变形状。 “阿耶,你继续看。” 李渊半信半疑地继续翻看下面的画,李建成三人站立在李渊两旁,伸长了脖子一起看。 “还别说,多看两眼,你画得还挺像我的。”李渊一边看一边点评:“嗯,不错,居然连攻城场面都画了出来,基础不错。” “看,那是秦叔宝。”柴绍突然伸出手指指着画上某处。 李建成频频点头:“小庾儿画技真的很不错,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面容神似本人,一眼就能认出。” 尤其是上一幅画,大军陈列在霍邑城外,他与父亲并列齐驱,英姿雄伟,不怒自威。 看了十来张,李世民脸上的兴致是越来越浓:“小庾儿,你这是用画在讲故事啊,跟话本差不多,不过你的是画本。” 王庾有点洋洋得意:“画得不错吧?温记室是用文字记载历史,我是用画记载历史,是不是生动多了?” “确实生动。”李渊颔首赞道:“小庾儿,你以后每画一张就拿来给我看,这个可比话本好看多了。” “阿耶你也看话本呢?”王庾像是发现了大秘密,手撑着书案,倾身上前。 李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身体往后仰,正色道:“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早就不看了。” 李世民听出了王庾的弦外之音,板着脸问她:“你看话本了?” “没,没有。”王庾立即否认。 “真没有?”李世民逼问。 “真的没有,我这么小,怎么会看话本呢,是吧?”王庾准备装傻到底。 “那我去你房间搜搜看。”李世民大步朝外走。 “哎,别去。”王庾急忙拉住他,咧开嘴,讨好地笑:“嘿嘿,我就是怕路上无聊,带了一本。 “就一本,真的,这次绝对没有骗二兄。” 王庾举起右手,一副真诚发誓的模样。 李渊看得好笑,将看完的画纸顺手递给了李建成,然后用一种威严的口吻说:“这次就饶了你,话本没收,下次不许再看了。 “听到了没有?” “是,阿耶。”王庾垂下了头。 她等会就回房把其他的话本藏严实了,让他们找不着,哼哼! 李世民垂眸看着她的头顶,心想这丫头胆儿太肥了,他和长孙氏三申五令不准她看话本,而且她的行李都是长孙氏帮着收拾的,居然没发现她带了话本? 这丫头果然藏有一手 ------- 王庾将话本交给李渊之后,李渊召集了文武官员商议下一步的进军路线。 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大多数的人还是坚持先打下河东郡,保证退路安全再进攻长安。 李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王庾觑了他一眼,朗声道:“阿耶,既然意见不统一,那我们就兵分两路吧。” “正合我意。”李渊笑着称赞了一句。 裴寂随即反对:“唐公不可,两线作战,兵力大大削弱,不利于攻取长安。” “裴长史此言差矣。”李世民出列,与裴寂相对而立:“如今我们有十万大军,且三娘手中还有六万人马,就算我们兵分两路,对河东城、对长安,我们也有足够的兵力去攻克。 “况且关中最强的义军首领孙华已经归附我军,其他义军也必定效仿投奔。 “如此,我们还惧怕什么?” 裴寂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本就坚持攻打河东保证退路的安稳,如今唐公同意攻打河东,只不过同时也会攻打长安而已。 他若是再反对,就显得过于胆小懦弱了。 裴寂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底一片坚定,“谨遵唐公决策。”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说道:“谨遵唐公决策。” “好。” 李渊站了起来,高声宣布:“那就兵分两路,明日一早大军开拔。 “长孙顺德、刘弘基领五万兵马南下攻打河东城,孙华与其部众接应。 “其余人跟我从龙门渡河直取长安” 众人散后,王庾想着要收拾东西,就去问李渊要她的漫画。 “阿耶,把我那些漫画给我,我要装箱了。” 李渊双目盯着舆图,没看她:“那漫画有趣,我要留着细细详阅,等我看完了再给你。” 分明之前还吐槽她画得不够英武,说是小孩子看的玩意儿,这会儿倒要详阅了。 王庾努了努嘴,只好叮嘱他:“那阿耶可给我收好了,我画得很辛苦的,一幅画花了我两个时辰呢。” “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们办事很牢靠。”李渊的目光依然黏在舆图上。 王庾环视了屋中一圈,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喊道:“一共是二十九幅画,阿耶收好了,若是丢了一幅,阿耶得赔我一千两黄金。” “好。”这个小财迷。 脚步声渐行渐远,李渊转身看向门口,王庾已经走了。 他走到书案后,打开案上的一个木匣子,从中取出一幅西河封官的漫画,然后照着上面的自己画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看着挺简单的,怎么我画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呢?” “唉,怎么画都不像我,这到底要怎么画啊?” 琢磨了半天,画废了十几张纸,李渊还是不满意,不禁感叹:“老了,老了,小孩子的世界我不懂” 第200章 马首是瞻 八月二十日,义军兵分两路,李渊渡河进入关中,沿途附近郡县皆望风而降,献出所辖郡县。 听到孙华已经归附李渊,关中各小股义军纷纷前来投奔。 八月二十六日,李渊大军抵达冯翊郡。 “唐公,华阴县令求见。”一小兵在门外禀道。 李渊唰地一下从书案后起身,面露欣喜:“快请。” 王庾看了眼李渊,然后看向了门口。 没过多久,门口就出现了一位蓄着胡子的中年人,他健步如飞地跨过门槛,来到了李渊面前。 他叉手弯腰:“华阴县令李孝常见过大将军。” 李渊快步上前,搀扶他起身:“你我兄弟,不必多礼,快请坐。” 兄弟? 王庾斜挑眉尾,打量面前之人,哦,对了,他说他是华阴县令李孝常。 都是姓李,那应该就是兄弟了。 李渊都能和李密称兄道弟,说什么同宗不同支,那天下姓李之人都能是李渊的同宗兄弟。 “小庾儿,快过来见过你族叔。”李渊朝王庾招手。 “族叔?”王庾有点诧异,是同族兄弟? “是啊,他是我的族弟。”李渊笑眯眯地对她说:“所以,你应该称一声‘族叔’。” 王庾这才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上前恭敬行礼:“侄女王庾见过族叔。” 李孝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王庾,和蔼可亲地说:“这便是小庾儿吧,早就听闻族兄得一义女,天资聪颖,聪慧过人,被人誉为‘女神童’。 “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小庾儿,快起来吧。” 王庾顺势起身。 “出来得匆忙,也没带礼物,回头给你补上。”李孝常的态度十分随和,就好像面对自己的亲子侄一般。 王庾也不在意有没有见面礼,毕竟她现在是贵女,富裕得很。 她望着李孝常的眯眯眼,笑嘻嘻地说:“有没有礼物给我倒是无所谓,族叔有没有好东西送给阿耶才是我关心的。” “说什么呢?”李渊佯装呵斥:“回去练字。” “哦。” 王庾坐回了书案后面,提笔练字。 李孝常看了看王庾,又看向李渊,见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突然就踟蹰了起来:“族兄,我有话跟你说,这” 说完,目光瞥向王庾。 王庾对李孝常的目光视而不见,认真练字。 李渊神态悠然地给李孝常倒了一盏茶,“小庾儿一直都跟在我身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孝常端起茶盏,缓缓地喝了一口,同时又打量了一番王庾,大概是这孩子太小,族兄不放心别人照看才留在这里吧。 也是,孩子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呢,听了也没关系。 李孝常放下茶盏,肃然对李渊说道:“族兄写的檄文我看了,对于族兄高洁的心志,弟深感佩服,决意全力辅助族兄,以安天下。” 听见这话,李渊神情缓了缓,笑道:“孝常有所不知,那篇檄文是小庾儿写的。” “是小庾儿写的?”李孝常不由地睁大了双眼去看对面的王庾,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庾抬起头,优雅地冲他笑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练字。 “是的,通篇都是小庾儿写的。”看见李孝常的表情,李渊很满意。 羡慕吧?不是谁的女儿都这么聪明的 李孝常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下,压了压惊,还以为他听到的赞誉不过是旁人看在李渊的面子上,夸张了几分,却没想到这个侄女是真的聪慧。 神童之名,倒也当得起。 “族兄,我所辖之下有一粮仓,名为永丰仓,我愿携华阴县与永丰仓归附族兄,助族兄一举夺下长安。” 李渊闻言大喜,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有了永丰仓,大军的粮草就不用愁了。 “弟之慷慨,我很感激,就擢升弟为光禄大夫吧。” 第二日,李渊命李建成、刘文静等各军进驻永丰仓,拿下潼关。 随后对李世民和柴绍下达了命令:“柴绍,你带人前去迎接三娘,从今日起,你和三娘可以各置幕府,培植自己的嫡系部队。 “二郎,你和程知节、秦叔宝他们即刻出发,渡过渭水,拿下渭水以北的地盘,从北面包抄长安。” 王庾听见了就说:“我也去。” “不行。” 李渊、李世民、秦叔宝三人异口同声。 王庾一脸的错愕:“你们几个为什么不行?” 李世民和秦叔宝看向李渊,没说话。 李渊沉着脸道:“你得跟着我,哪儿都不许去。” “那我跟姐夫去看阿姐,这样总行了吧。”王庾总觉得跟着李渊,接下来遇到的战役不是很精彩,肯定是望风而降,或者是很容易就攻克了。 反而李世民那条线的战役艰难一些,否则不会派程知节、秦叔宝等猛将去了。 “不行。”李渊再次强调:“我说了,你必须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见王庾张嘴欲反对,李渊一记眼风扫过去:“这是军令。” 都上升到军令了,她还能说啥? 王庾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只好说道:“兄长们多保重,保护好自己,等攻下长安,你们要把这一路上的战事都讲给我听。” 说完,又看向柴绍:“姐夫你也是,帮我向阿姐问声好,过不久我们就会见面,我就不给阿姐写信了。” “没问题。”柴绍爽快地应下。 李世民轻轻地摸了摸王庾的头发,以示安慰:“你放心,以后我会详细地讲给你听,让你画个够。” 秦叔宝听得狐疑,但没问,也轻轻地摸了摸王庾的头顶:“小庾儿放心吧,我们很快就再见了。” “嗯。”王庾含泪点头,一副难受的模样 ------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一路抵达河东城,列阵城下,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屈突通早已等候多时,不慌不忙地指挥作战。 连续攻城五日,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也没能攻破河东城,心里不禁有些泄气。 而屈突通得知李渊已经率主力军渡过黄河,进入关中,直取长安而去,他连忙召集将领商讨对策。 “承蒙陛下皇恩,命我管制关中援军,如今已有三路援军到达河东,我决定率主力南下潼关,援救长安。 “各位意下如何?” 众将领齐声道:“我等以大将军马首是瞻。” “好。”屈突通当即下达命令:“尧君素听令,我命你坚守河东” 第201章 不是黄毛 就在屈突通出发援救长安的当天,第三批援军抵达了河东。 屈突通大喜过望,如今他手中有十万大军,只要过了潼关,他就能直抵长安。再加上长安的守军,剿灭李渊叛军,绝不在话下。 快要抵达潼关时,屈突通的大军遭遇了埋伏,损失了万余人马。 “撤。” 李建成没有恋战,在大挫屈突通之后,当即下令撤军,退守潼关。 屈突通没想到潼关已经失陷,整军之后,歇息了一晚,下令强攻潼关。 这一攻就攻了三天三夜,双方战士死伤无数,战况十分惨烈。 刘文静对李建成说:“没想到隋朝廷的援军这么快就到了,如今长孙顺德和刘宏基还在攻打河东,想必腾不出兵力支援我们。 “大郎,屈突通兵力太强大,我们抵挡不了多久,你去请求唐公派兵支援我们吧。” 李建成望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布满血丝的眼眶更红了,半晌过后,沙哑的声音响起:“……好。” ———— 李渊停留在冯翊郡,没有再往前行进,他在等各路大军拿下关中地盘,只要关中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他就实施对长安的包围。 到那时,攻取长安就如探囊取物。 “好无聊~” 在第六批给李渊送礼的官员退下之后,王庾终于抒发出自己的感受。 李渊睨了她一眼,指着厅中的礼物堆说道:“正好他们送来了兔子和狗,你拿去院子里玩会儿。” 王庾瞟了一眼摆在最前面的两个笼子,兴致缺缺:“白兔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白狐好玩呢! “那只狗黑不溜秋的,还瘦不拉几的,摸起来肯定没手感。 “狗嘛,自然要胖乎乎的才可爱。” 李渊不由得看向笼子,一个笼中有两只白兔正在抢萝卜吃,白白胖胖,很可爱嘛。 另一个笼子中站立着一条黑狗,毛发光滑发亮,体形匀称,姿态威武,用来看家护院最合适了。 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挑刺,这两样东西明摆着就是下面的人送来给她解闷的,她怎么就看不上呢? “咳咳,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要是胖乎乎的还怎么跑得动?” “不不,不是所有的狗都是用来看家护院的。”王庾摇了摇手指头,笑着说道:“还有些狗是当宠物养的,它们只需要陪着主人玩耍,什么都不用干。” 宠物狗? 听说过把猫当宠物养,没听说过把狗当宠物养,因为大多数人家养狗都是用来看家护院。 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养狗也是喜欢那种膘肥体壮的狗,时不时就拉出去逞逞威风,吓吓人。 照她这么说,那……也算是宠物狗了吧! 李渊琢磨了一下:“我还是觉得狗不应该太胖,不然跟猪有什么区别。” 王庾不禁汗颜,这怎么又跟猪扯上了。 “阿耶,你要是见过柯基犬,就不会这么说了。” “柯基犬?”李渊狐疑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王庾想到了从前养的一只柯基犬,脸上不禁露出笑来:“就是腿很短、又胖又可爱的狗。” 腿很短? 还很胖? 这样的狗怎么会可爱嘛? 李渊默了默,陡然问道:“有你可爱吗?” “比我可爱多了。” 王庾突然来了兴致:“我画给阿耶看看吧,你看了肯定会喜欢的。” 说完,提起毛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 李渊被她挑起了好奇心,起身朝她走去,瞥见被冷落的礼物,吩咐侍从:“把这些东西都撤下去。”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阿郎,岐州窦轨率五千人前来归附。” 李渊大为欣喜:“快请。” 片刻之后,窦轨大步走进大厅,看见李渊站在一个小郎君身旁,小郎君似乎在写什么。 他不敢多看,恭敬行礼:“岐州窦轨见过大将军。” 李渊抬头看他,语气随和:“快请坐。” “阿耶,我画好了。”王庾放下笔,对着纸吹了吹,递给李渊看。 “咦?” 一声惊疑,让王庾递画纸的手顿了顿。 “窦……”王庾刚才没听清楚他的名字,斟酌以后说道:“先生莫非认识柯基犬?” “柯基犬?不是黄毛吗?”窦轨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黄毛又是何物?”李渊问。 窦轨近前,伸手一指:“黄毛与此画中之物一模一样。” 王庾的瞳孔猝然扩大,柯基犬? 这个时代居然有柯基犬? 莫非也是穿越过来的? 等等—— 她刚跟李渊说起柯基犬,紧接着就来了一人说他见过柯基犬,莫不是在做梦? “啪”的一声,王庾一掌打在窦轨伸出的食指上。 “啊~” 猝不及防被打,窦轨忍不住痛呼出声。 偏偏王庾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他,还问了一句:“痛吗?” 窦轨:“……有点痛。” 其实很痛…… 这小孩,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打人这么痛…… “哦,那就不是做梦。”王庾喃喃。 窦轨:“……” 李渊:“……臭丫头,你要验证是不是做梦,应该抽自己才对。” 窦轨直点头。 等等—— 李渊叫她丫头,这是个女娃?!!! “我又没病,干嘛抽自己?”王庾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李渊。 李渊:“……” “无缘无故打人,还不是有病?”李渊板着脸道:“快给窦轨道歉。” 窦轨连忙摆手:“唐公使不得,小……娘子跟我开玩笑呢,不必当真。” 这会儿,窦轨已经很清楚面前的小娃儿是谁,鉴于他这一路上听到的传闻,他觉得他承受不起小娃儿的道歉。 “对不起。” 然而下一刻,这三个字就从王庾嘴里吐了出来。 窦轨诚惶诚恐,说了不必当真嘛…… 王庾举着她的画,对窦轨说:“这种狗叫柯基犬,你说的黄毛应该是它的主人给它起的名字。 “对了,黄毛是你朋友养的吗?” 窦轨连连摆手:“不是。” 与袁天罡成为朋友,他还没有这份荣幸。 “那你是在哪里见到的?狗的主人是谁?”王庾绕过书案,来到窦轨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窦轨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说道:“在白鹤山天宫院,狗的主人是袁天罡。” “袁天罡?” 王庾的声音有点高,引得李渊看过来:“你认识袁天罡?”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王庾连忙恢复平淡的表情:“不认识。” 这个时代不应该有柯基犬,那只柯基犬会不会是穿越过来的? 那……柯基犬的主人——袁天罡会不会也是穿越的? 第202章 太简单了 李渊捋了捋胡须:“袁天罡?莫不是那个擅风水相术的袁天罡?” 窦轨:“正是。” 王庾将画纸折了折,塞进袖子中:“阿耶,袁天罡很厉害,我去天宫院把他请来吧!” 李渊拧了拧眉头:“你知道天宫院在哪吗?” “不是在白鹤山吗?”她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白鹤山天宫院。 李渊睨了她一眼,牵着她来到他的书案,指着舆图某处:“白鹤山在这里。” 王庾傻眼了,距离他们一千多里,如果是太平时期,她骑汗血宝马一天也就到了。但现在战火纷飞,她可能还没到白鹤山就被盗匪杀了。 “额,那个,等阿耶拿下长安再说吧。” 王庾摸了摸后脑勺,又问窦轨:“先生与袁天罡通信吗? “若是你写信给他,就请他来长安游玩吧。 “哦,对了,让他把黄毛带上。” 窦轨面露难色:“我……我跟袁道长没有书信往来。” 王庾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垮了。 窦轨见状,连忙说道:“不过我可以给袁道长去信,邀请他来长安。” 至于来不来,那就不一定了。 “真的?”王庾黯然的双眸又透出光来:“那你要记得啊。” 窦轨点点头。 “好了,该说正事了。” 李渊坐下来,问窦轨:“你手底下有多少人?” 窦轨回答:“现有五千人。” “你对渭南的地形熟悉吗?” “曾呆过一年。” 李渊抚掌:“好,我再给你五千人,你去把渭南给我攻下来。” 窦轨神色一凛,嘴角微勾:“窦某定不辱命。” 没想到刚投奔,唐公就如此重用他,看来袁道长的预言快要实现了。 “报,军情急报。” 王康达双手捧着一封信疾步进来,一路走到李渊面前,将信递给他。 厅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王庾无声地走到李渊身边。 李渊盯着信,神色逐渐凝固。 看完后,他顺手就将信递给了身旁的王庾。 王庾接过信就看了起来。 窦轨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刚才没听错吧? 那是军情急报,唐公怎么能给一个小孩子看呢? 就算是女儿也不行啊。 “阿耶,长兄只有五万人,除了驻守永丰仓的人,防守潼关的兵力肯定不够。 “而屈突通手握好几路关中援军,长兄必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必须立刻派兵增援。” 李渊眉间的刻痕深了深,“我们的主力都派出去了,如今这里的兵力不够。” 窦轨傻了眼,唐公怎么还和女儿商讨起军务来了? “不,阿耶,我们还有兵可派。”王庾扬起嘴角,“阿耶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玄甲军。 “虽然玄甲军才刚刚成立,还不能以一敌千,但以一敌百应该没问题。” 李渊眸中闪过喜色,程知节带走了一半玄甲军,还有一半玄甲军跟着他。 他这边不急着进攻长安,玄甲军还是可以派出去的。 “行。” 李渊吩咐王康达:“你去传令给李靖,命他即刻率领玄甲军去增援潼关。” 王康达当即去传达军令。 看完了整个过程的窦轨:“……” 为何他有一种唐公在跟军中将领商议决策的感觉? 可为何这个“军中将领”是个小女娃? “跟上。” 听到李渊的声音,窦轨猛然回神,急忙跟上李渊。 ———— 这一日,林郅悟正在指导工匠做床弩,一个小兵来传话:“林大郎,主上请你过去。” 林郅悟嘱咐工匠:“刚才我跟你们说的那几点一定要记住,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工匠唯唯诺诺应下。 十余位七尺男儿在一个半大小子面前哈着腰,大气不敢出。而半大小子就好像是资深师长,面容刻板,语气严厉。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滑稽,但周围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今在军营中,林大郎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小年纪,就拥有一身非凡技艺,不仅能改造弓矢弩箭,还能制造新型武器。 那些新型武器的威力,强大到他们闻所未闻。 “走吧。” 林郅悟一进大厅,刘黑闼就迎了上去。就在屈突通出发援救长安的当天,第三批援军抵达了河东。 屈突通大喜过望,如今他手中有十万大军,只要过了潼关,他就能直抵长安。再加上长安的守军,剿灭李渊叛军,绝不在话下。 快要抵达潼关时,屈突通的大军遭遇了埋伏,损失了万余人马。 “撤。” 李建成没有恋战,在大挫屈突通之后,当即下令撤军,退守潼关。 屈突通没想到潼关已经失陷,整军之后,歇息了一晚,下令强攻潼关。 这一攻就攻了三天三夜,双方战士死伤无数,战况十分惨烈。 刘文静对李建成说:“没想到隋朝廷的援军这么快就到了,如今长孙顺德和刘宏基还在攻打河东,想必腾不出兵力支援我们。 “大郎,屈突通兵力太强大,我们抵挡不了多久,你去请求唐公派兵支援我们吧。” 李建成望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布满血丝的眼眶更红了,半晌过后,沙哑的声音响起:“……好。” ———— 李渊停留在冯翊郡,没有再往前行进,他在等各路大军拿下关中地盘,只要关中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他就实施对长安的包围。 到那时,攻取长安就如探囊取物。 “好无聊~” 在第六批给李渊送礼的官员退下之后,王庾终于抒发出自己的感受。 李渊睨了她一眼,指着厅中的礼物堆说道:“正好他们送来了兔子和狗,你拿去院子里玩会儿。” 王庾瞟了一眼摆在最前面的两个笼子,兴致缺缺:“白兔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白狐好玩呢! “那只狗黑不溜秋的,还瘦不拉几的,摸起来肯定没手感。 “狗嘛,自然要胖乎乎的才可爱。” 李渊不由得看向笼子,一个笼中有两只白兔正在抢萝卜吃,白白胖胖,很可爱嘛。 另一个笼子中站立着一条黑狗,毛发光滑发亮,体形匀称,姿态威武,用来看家护院最合适了。 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挑刺,这两样东西明摆着就是下面的人送来给她解闷的,她怎么就看不上呢? “咳咳,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要是胖乎乎的还怎么跑得动?” 第203章 跟我攻城 简单? 世人造不出来的神奇的诸葛连弩在他眼中,居然是太简单的东西? 众人震惊不已。 窦建德不由看向口出狂言的少年,初秋时节,少年穿着单薄的窄袖袍衫,显得身形更为消瘦。 五官俊俏却显稚嫩,白皙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更为文弱。 可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造出了他们闻所未闻的武器。 直到现在,窦建德有时候还会出现一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有时候心中还会产生一个念头:有这样举世无双的匠师在手,大业何愁不成? “林大郎既然觉得简单,不如指导那些工匠,多造些诸葛连弩吧。” 窦建德顿了顿,又说:“我准备成立一支精锐骑兵,给他们配备最好的装备,诸葛连弩不错,就给他们用吧。” 林郅悟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说:“诸葛连弩其实并不完美,它还有缺点,太重,不适合单人操作。 “要想给单个士兵使用,连弩不能太重,这样吧,我改一下,做五矢连弩吧。” 刘黑闼踟蹰着:“那诸葛连弩不做了啊?” 那可是传说中的武器! 林郅悟不太想做诸葛连弩,但看见厅中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心下一软,“这样吧,我先做一架诸葛连弩和五矢连弩,主上试过之后再做决定吧。” “行。” 窦建德放下手中茶盏,对林郅悟说:“你曾提到过的那些炮弹之类的武器,现在可有进展?” 林郅悟面露难色:“小小的飞鱼弹可以制造,但大型炮弹武器所需的材料还没有找到,所以这些东西目前造不出来。” 窦建德转向王伏宝:“那些材料还没找到吗?” “我派人去了所有管辖之地,都没有找到林大郎说的那些材料。”王伏宝一脸的为难和愧疚。 窦建德默了默,“多派些人,去河北之外的地方寻找,记住,此事必须秘密进行,不要让人知晓。” 三天后,林郅悟将一架十矢连弩,也就是诸葛连弩放在了窦建德面前,同时还有一架更为轻巧的五矢连弩。 窦建德迫不及待地拿起诸葛连弩。 拿到手才发现自己没用过,不会操作,连忙请教林郅悟:“这个怎么弄?” 林郅悟手把手教了他一遍,刘黑闼等人在旁边认真地学。 半个时辰后,窦建德和其心腹将领都亲自体验了一遍两种连弩。 试过之后才发现林郅悟的话说得没错,如果是单兵作战,还是五矢连弩更好用。 窦建德不禁感叹:“难怪诸葛连弩失传了这么长时间,其制作技艺复杂不说,弩身过重不适合单兵作战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众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同,心里对诸葛连弩的期望也降低了不少。 “虽说诸葛连弩不好单兵操作,不适合攻城,但可以用来守城。”林郅悟给众人分析道:“如果我们把诸葛连弩装在城墙上,短时间内可以连续发射十支箭矢,极大地增强了防守的力量。” 窦建德听了,觉得有道理,当即安排人大量生产这两种武器。 刘黑闼情不自禁地摩挲五矢连弩,忍不住说道:“杨广老儿调动全国兵力征讨李渊和李密,河北等地守备空虚,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攻城掠地。 “如今我们的武器越来越强大,用不了多久,整个河北就会是我们的地盘。” 刘黑闼越说越起劲,双手伸展仿佛在拥抱整个河山:“不止河北,还有河南、关中、长安、洛阳……乃至整个天下,到时候都是我们的。” 窦建德被他说得豪情万丈,望着那些精良的武器,心中夺取天下的念头越来越坚定。 ———— 潼关。 经过上次的强攻,屈突通后来又发动了两次夜间突袭,皆被李建成成功化解,但义军也因此牺牲了不少人。 李建成的心情很沉重,他怕自己守不住潼关,挡不住屈突通,辜负父亲的期望。 也不知道二郎那边怎么样了? “咚~咚~咚咚……” 鼓声喧天,骚动顿起。 “隋军攻城了,隋军攻城了……” 一小兵在城中奔走相告。 义军立刻拿起武器,迅速整队集合。 李建成和刘文静身上的戎装从屈突通到来之后就没有脱下过,武器不离手,随时准备上战场。 “全军听令,跟我出城,与隋军决一死战。” 刘文静不禁往后看,报信的人都走了好几天了,唐公怎么还没派援军来?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从西面传来了一阵急迫的马蹄声,紧跟着一名士兵狂奔而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众人闻言,欣喜若狂。 数息过后,李靖领着四百五十名玄甲军来到东城门前,他们整齐划一地跳下马,对着李建成无声行礼。 李靖高声说道:“大郎,唐公派我率玄甲军前来支援潼关。” 李建成:“……” 刘文静:“……” 士兵们:“……” 援军不到五百人,父亲(唐公)是认真的吗? 李靖用余光扫视周围,看见他们的表情由欣喜转变为失望,不禁在心中冷哼,他会让他们知道,援军有四百五十人,足以! “大郎,隋军开始攻城了。”王长谐提醒道。 李靖立刻对李建成说:“大郎若是信任我,这一战就让我来指挥吧。” 李建成扫了一眼装备精良的玄甲军,点头:“好。” 随即大声宣布:“所有人听令,今天守城之战,所有人都听从李靖指挥。” “是。” 李靖当即下令:“玄甲军跟我上城墙。” 玄甲军跟着李靖上了城墙,取下背上的弓弩。 “防守。” 玄甲军快速分散开,占据了每个墙洞,将诸葛连弩架好。 “咻咻……” 漫天的铁矢从城墙上飞驰而下,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隋军将士的身体内。 不过片刻,冲在最前面的隋军士兵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第二波攻城的隋军士兵紧跟着也倒了下去。 “诸葛连弩,是诸葛连弩。” 隋军中有人认出了敌方的武器,大声喊道。 闻言,隋军大惊失色,慌忙后退。 屈突通举刀高喊:“大家不要怕,诸葛连弩只是一种弓弩,并不可怕。 “他们的弩箭不多,只要我们往前冲,就一定能攻下潼关。 “众人听令,跟我攻城……” 第204章 不进攻吗 屈突通身先士卒,驱马奔向了城门。 后面的隋军士兵见状,在短暂的犹豫后,追了过去。 “咻咻……” 箭雨倾泻而下,毫不留情地插进肉体中。 屈突通将手中的长柄大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有几支流矢与他擦身而过,鲜血飘洒进土壤中。 没过一会儿,屈突通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刀已经砍缺了好几道口子。 “锃锃……” 三支铁矢与刀刃碰撞擦出了火花,刀尖随着火花一起插进了土壤中。 屈突通大惊,手腕抖了一下,另一支铁矢擦过刀柄,射中了他的肩膀。 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了眼肩膀,只一瞬,他又将断刀挥舞起来,同时驱马往后退。 “大将军,我掩护你。” 两名部将挥舞着手中的马槊顶替了屈突通的位置,屈突通趁机离开射程范围。 在连弩的强势攻击下,隋军不得不退出它的射程之内,伫立在城外,远远地望着这座他们攻了很久都没有攻克的城墙。 就这样静默了两刻钟后,李靖命令一千骑兵出城。 “哒哒~” 旷阔的平原上空,隐隐传来一阵嘶鸣声,随着城门的开启,嘶鸣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来了,他们来了。 杂乱的马蹄声,却像是击在隋军士兵心头上的重锤,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直到掌心出汗,他们也控制不住自己往后退的步伐。 虽然对面的义军看着不多,虽然他们没有叫嚣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往前冲,但隋军感受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强大压力。 这种压力和刚才诸葛连弩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一样,让人有一种束手无措的无力感。 就在隋军以为义军会正面攻击而全神戒备的时候,义军突然在尸体堆前停了下来。 下一刻,千余义军从马背上跳下,开始捡拾地上的铁矢,以及尸体上的铁矢。 屈突通和所有隋军士兵顿时就傻了眼。 不进攻吗? 只是出城捡箭吗? “好机会。”屈突通当即下令:“进攻。” 最前面的骑兵蜂拥而上,后面的弓箭手快速朝着义军前进,只要进入射程之内,他们就射出复仇之箭。 义军对这些视而不见,专心捡箭。 很快,面前的铁矢捡完了,他们往两旁分散,中间露出了一条大道。 身穿明光铠的玄甲军战士飞奔而出,同时手中的弩箭连续发射。 而此时的隋军弓箭手只差一步就进入射程范围,只差一步,他们的箭就能射进义军的身体内。 然而他们不能再往前了。 因为在他们即将松手之时,箭已经插进了他们的身体内。 弓箭手应声倒地。 玄甲军迅速收起弓弩,提起马槊,眨眼间就到了隋军骑兵面前。 “嚓~” “啊~” 伴随着惨叫声,打头阵的骑兵倒在了血泊中。 双方陷入了混战之中。 李建成站在城墙上,望着数百玄甲军与数万隋军正面交战,一颗心悬了起来。 “我们要不要派兵增援?”刘文静踟蹰着问道。 李靖岿然不动:“不用。” 刘文静望了眼沉默不语的李建成,又往城墙下看去。 不过片刻,玄甲军就已经冲散了隋军的阵型,左冲右突,往来驰骋,如入无人之地。 玄甲军所过之处,人马倒地,血流成河。 血腥味随风飘扬,逐渐飘散至城墙内,钻入了潼关百姓的鼻孔中。 这一战持续了两个时辰,以隋军惨烈败退结束。 回到营地,屈突通望着伤痕累累又面色惶惶的士兵们,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丝绝望。 短短两个时辰,敌方以数百骑兵虐杀了他上万的士兵,而且在士兵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如此恐怖的战斗力,又有强大的装备加持,他们如何敌得过? 数次攻城皆未成功,今日又惨败而逃,士气大挫,军心已然动摇。 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军心离散,士兵们会叛逃而走。 屈突通当即下达命令:“大军休整,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部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担忧地望着屈突通的肩膀:“大将军,我叫了军医过来,还是先治伤吧。” 屈突通瞥了一眼肩膀上的箭,沉默地走进了大帐。 望着安然无恙的玄甲军,义军沸腾了。 他们欢呼着,喊叫着,连日来战友大批阵亡、城池将破的恐惧和悲伤,刹那间消弭殆尽,希望再次充满了内心。 李建成很开心,高声宣布:“今晚摆庆功宴,庆祝我们的胜利,也为玄甲军的到来接风洗尘。” “好,好,好……”士兵们热烈响应。 ———— 屈突通暂时休战,但大军仍然在潼关城外虎视眈眈。 消息传到冯翊郡,李渊大喜:“玄甲军果然没让我失望。” 王庾笑而不语,这才刚开始,往后,玄甲军会越来越强,也会越来越壮大。 她朝着她的梦想又迈近了一步。 同一天,渭南传来消息,窦轨已经攻克了渭南数十郡县。 而李世民也已经渡过了渭水,进入了渭北腹地。 自从知道袁天罡有一条柯基犬之后,王庾就一直惦记着要把袁天罡请来,或者她想办法去找袁天罡。 不管怎么做,她必须先帮助李渊拿下长安,平定叛乱。 天下大定,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呼呼~” 王庾将思绪从柯基犬的执念中抽了回来,扭头看向身后,见大全深一脚浅一脚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模样,大声喊道:“加速。” “啊—— “还加速啊?我……不行了。”大全喘着粗气,连抬手擦汗都没有力气了。 王庾转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对他说:“男子汉不能说不行,我一个小孩子都能做到,你堂堂男子汉必须做到。” 大全深感疲惫:“我……每天从卯时起就跟着你……练功,跑步……一天有五个时辰都在练功…… “十天了……就不能休息一天吗?” “好,休息一刻钟。”王庾停了下来。 大全一下子瘫倒在地,身上大汗淋漓,就好像从湖水中打捞出来的一样。 王庾走到他身边,发丝不乱,气不喘,唯有红润的小脸上布满着一层薄薄的细汗,表明了她刚才真的奔跑过。 大全仰望着她的脸,内心涌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为什么你……这么轻松?” 王庾弯了弯唇角:“因为我一直坚持练功,从未间断过。” 顿了下,又说:“当然,生病昏迷的时候没有练功。” 大全:“……” 王庾揶揄道:“如果你能坚持三个月,你就能像我这样轻松。 “如果你能坚持一年,你就能进玄甲军。” 玄甲军? 大全一跃而起,拔腿就跑:“加速,加速……” 王庾:“……” 第205章 两袖清风 练功之后,王庾领着大全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李渊面前。 “小庾儿,你来的正好,快过来。” 李渊朝她招了招手,从案几上拿过一个长木盒,取出了一把短剑,“这把剑是下面的人刚刚送来的,我看挺适合你的,拿去玩吧。” 王庾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整把短剑无论是剑鞘还是剑柄都镶满了珠玉宝石,一看就是给富贵人家的小郎君炫耀玩耍的。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她连碰都不想碰。 “阿耶,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喜欢中看不中用、连块豆腐都劈不烂的宝剑的人吗?” 李渊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不禁诧异:“你平常就喜欢舞刀弄枪,这把短剑端的是富丽堂皇,你们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才对?” “阿耶要是送我一把削铁如泥的兵器,我会很开心。这把剑……呵,我不喜欢,阿耶还是留着赏赐别的小孩……”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目光触及剑柄上某处,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李渊听王庾说不喜欢,正想收起来,就见王庾快步过来,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短剑。 李渊:“……” 不是说不喜欢吗? 这……抓住不放又是何意思? “小庾儿你……” 王庾猛地低头,近距离地端详剑柄中央的装饰品,其形椭圆,色蓝,半透明。 她抬手摸了摸,触感滑腻。 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额,好像是玻璃…… 李渊一直握着剑鞘,见王庾对着剑柄又摸又敲的,就差把眼珠子黏在剑柄上了。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刚才还不屑一顾的模样,现在却爱不释手,这是小孩子的善变吗? “这个是什么东西?”王庾指着半透明物。 李渊看了一眼她的手指,恍然大悟,她不是对宝剑感兴趣,而是对上面的装饰物感兴趣,“这是药玉。” “药玉?”不是玻璃吗? 大全看王庾一脸疑惑的表情,忍不住跟她解释:“药玉也叫药琉璃,还可以称作琉璃,制作琉璃很复杂,而且很难,所以琉璃比之上等玉还要珍贵。 “可惜,制作琉璃的手艺已经失传了,流传下来的琉璃器具也非常之少。” 说到这里,大全脸上浮现叹惜扼腕的神色,这么珍贵的琉璃,小庾儿你还是收了吧。 李渊不由挑眉看他:“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兵懂得还挺多的嘛!” 大全顿时受宠若惊,哈着腰说:“唐公过奖了,祖上是制陶瓷的,所以懂得一点皮毛。” 听到这里,王庾终于意识到这把短剑有多珍贵了,她稍稍用力,将短剑从李渊手中抽出:“多谢阿耶,这份礼物我收了。” 李渊:“” 王庾摩挲着剑柄上的琉璃,仰头问李渊:“现在真的没有人能制作琉璃了吗?” “有一人可以。” 李渊顿了一下,望向门外,缓缓说道:“外散骑侍郎何稠对绿色的瓷进行了改良,改良以后制作出来的成品与真琉璃无异。” 王庾眼睛一亮:“他现在在哪里?阿耶派人去请他来冯翊郡吧。” “他在洛阳,是杨广看重的工匠。” 听见这话,王庾发亮的眼睛顿时就变得黯淡,洛阳的人,现在不好抢。 王庾默了默,又问:“整个中原,除了何稠,就没有别的人会制作琉璃吗?” “没有。”李渊起了疑惑:“你怎么突然对琉璃感兴趣了?莫非是知道它很珍贵,想找工匠制作出来卖钱?” 王庾:“” 她看起来是那样财迷心窍的人吗? “当然不是,比起观赏价值,它还有更大的用处。” 王庾走到李渊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李渊心领神会地弯下腰,余光瞥见大全悄然后退,眸底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王庾攀着李渊的手臂,附在他的耳旁,小声地说了起来。 听到后面,李渊的神色已经转变为惊诧,不可置信。 “居然还有此等功效?” “嗯,没错。”王庾郑重点头:“只是这把短剑上的琉璃不够透明,用不了。” 她原本想着把这一小块琉璃抠下来的,后来想想抠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当个饰物镶嵌在剑柄上。 李渊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何稠我去想办法。” ------ 窦建德一面紧锣密鼓地打造兵器和攻城器械,一面加快攻城略地的步伐。 他得趁着杨广有所反应之前,攻取更多的地盘,同时也是在为林郅悟研制兵器筹措物资。 就在窦建德的大军日益壮大、攻下了大半个河北的时候,武阳郡丞元宝藏听闻河北很多郡县官员都主动向窦建德奉上了所辖郡县,且都得到了窦建德的优待,他内心挣扎了几日后,也献出了武阳郡。 窦建德大喜过望,当即封赏元宝藏,派使者将任命状送去武阳郡。 使者到达武阳郡,先是大大地赞扬了一番元宝藏,然后将任命状交给元宝藏,传达了窦建德对他的看重和期许。 元宝藏心中暗喜,面上做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模样。 场面功夫过去之后,使者说出了另一个来意:“敢问元公,上次你给主上写的书信是你亲笔所书吗?” 元宝藏心中一咯噔,窦建德莫不是看出了什么,想要问罪? 转念一想,若是问罪,就不会派人来给他送任命状了。 想到这里,元宝藏镇定自若地回道:“元某不才,那并不是我亲笔所书,而是门下一文书按照我的意思写的。” 使者亲切地笑了一下:“主上欣赏他的文采,想将他收入麾下,不知元公意下如何?” 元宝藏愣了一下,随即殷勤表态:“能得主上赏识,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阁下稍等,我这就派人叫他过来,往后他的去留,一切都由主上做主。” 使者很满意元宝藏的知情识趣,坐下来一边等,一边煮茶吃糕点。 没过多久,就有人领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来到了花厅。 使者打量了男子一番,问道:“就是你替元公写的书信?” “没错。”男子语气很平淡,神色也很平淡。 使者站了起来:“那你就跟我走吧。” 元宝藏紧跟着起身:“阁下不稍作歇息再启程吗?我已备好酒菜,为阁下接风洗尘” “不了,主上还等着我回去。” 使者顿了一下,对男子说:“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我给你两刻钟。” “不用了,现在就走。” 男子甩了甩袖子,带走了两袖清风 第206章 大战在即 听闻派出去的使者已经回来,窦建德当即召见了他。 使者禀完之后,就退到了一旁站立。 窦建德看向屋中的男子,英姿挺拔如芝兰玉树,周身气度就如他的文笔一样,刚正而又不失儒雅。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不卑不亢地回答:“鄙人姓魏名徵,字玄成。” “魏徵”窦建德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当即宣布:“从今日起,你就是记室参军,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魏徵平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略显激动地说道:“多谢主上,魏某必定全心全意辅佐主上,成就霸业。” 窦建德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窦建德果然如他所言,很是重用魏徵,凡是有什么书信或者诏书之类的,都交给魏徵去写。 时不时地还会和魏徵讨论时事,商议决策。 吃穿用度上,窦建德也给予了魏徵很好的待遇。 丰富多样的食物,舒适富余的衣裳靴袜,宽敞独立的院落,丰厚的俸禄奖赏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从前的魏徵孤贫、落魄潦倒,吃饱穿暖都是一种奢望。 魏徵想到从前的苦日子,又想到了如今美好的生活,心中万分感触,也十分感激窦建德。 他原以为窦建德和其家人生活简朴,是吝啬,后来才知道,窦建德只是要求自己和家人过简朴的生活,对待下属和百姓却十分大方。 难怪河北的军民对他死心塌地 他想,他终于投靠了一位英主。 摇曳的烛光下,魏徵踌躇满志地拿起毛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第二日,魏徵怀揣着通宵的战果去见了窦建德。 窦建德看见他双眼红肿、眼下乌青,吓了一跳:“玄成这是被人打了?” 魏徵连忙说道:“不是,魏某昨夜看书到很晚,所以显得憔悴。”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疏,双手奉上:“主上,这是我昨晚写的,安定天下十策。” 听见最后一句话,窦建德就燃起了兴趣,他亲手接过奏疏看了起来。 魏徵双手交握,眼神紧张地望着窦建德。 过了一会儿,窦建德合上奏疏,由衷称赞:“这十条计策完全符合当下局势,写得真是妙极了。” 魏徵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舒缓开来。 “玄成,你跟我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这十策” ------ 不只是河北的窦建德,还有全国各地的义军都在抓紧时间攻城略地。 李密在夺回回洛仓后,又精心布局,夺下了黎阳仓,并派房彦藻驻守。 黎阳仓是河北最大的粮仓,窦建德原本打算出手抢夺,却被李密抢了先。 李密在夺下黎阳仓之后,远近四方军民纷纷投靠了瓦岗军,旬日之间,瓦岗军又增加了十多万的青壮年。 窦建德再次叹惋,吩咐魏徵写信给李密,表示祝贺之意,并再次提及拥戴李密称帝的建议。 刘黑闼听闻,赶来阻止:“主上为何要拥戴李密? “从前我们实力不济,依附李密是为了保存实力,徐徐图之。 “如今我们已坐拥大半个河北,且手握强大武器,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谁若不服,我们就灭了他。” 如此狂妄的语气,窦建德只是笑了笑,并不受其影响:“李密拥军四十万,而我们目前只有十余万人马,虽说我们拥有强大的武器,但数量并不多。 “就连称王的朱粲等人也归附了李密,不得不说,李密势头正盛,我们不宜与他交锋。还是避其锋芒,暂时拥戴他,发展自身实力为上。” 刘黑闼不服气,挥着手道:“人马太少,我们多攻些地盘就有了。凭借我们的武器,还有士兵们的战斗力,迟早我们也能拥有四十万、五十万甚至更多的军队。” 魏徵看不下去,插嘴说道:“刘将军,打造武器需要时间,也需要人力财力,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自身还不够强大,需要争取足够的时间来培植军队力量。” 刘黑闼一噎,说不出反驳的话。 一个字,就是“穷”。 他们是农民军起家,手中资财并不多,而每日军队的花销很大,还要挪出钱财打造新型武器、铠甲等军用物资,还有底下百姓需要兼顾,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李密占据三大粮仓,就算没有丰裕的钱财,很多人也会冲着粮仓投靠他,轻轻松松就坐拥了数十万大军。 还有那李渊,就更不用说了,既是皇亲,又是重臣。有钱有权,还有声望,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短短数月,就已经有了数十万大军,攻进了关中。 “行吧,这些政事我也不太懂,总之主上需要我打哪里,我就打哪里。” 刘黑闼不再阻止魏徵写信,反而跟窦建德商量起来:“如今除了黎阳仓附近的郡县,河北尽在我们掌控之下,接下来,我们往河南、山东进军吧。 “苏定方那小子不错,行军布阵,攻城防卫,是个大将之材。 “还有林大郎,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有他们两兄弟辅佐,主上大业指日可成。” 窦建德禁不住绽放笑颜,从架子上取下舆图:“先让我瞧瞧” ------ 九月初十,李渊派出去的各路大军送来了奏报。 徐世勣、殷开山所率西进军队已经进驻故城,李世民、程知节等各军进驻了阿城,李建成退守永丰仓,刘文静和李靖将屈突通等关中援军挡在了潼关之外。 同日,关中又有十余郡县投降义军。 李渊大喜,展开舆图,再次观察局势地形。 正在这时,王康达面色凝重地走进了议事厅,先是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李渊,然后才斟酌着禀道:“唐公,长安传来消息,阴世师” 听见阴世师这个名字,李渊陡然从舆图中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着王康达:“说。” 面对李渊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庞,王康达的心底陡然升起一阵寒气,他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十日前,阴世师派人挖了您的祖坟,还捣毁了李氏五庙。” 天子立七庙,公爵立五庙。 “嘭!” 李渊一拳锤在案几上,案几裂开了一条缝。 “这个老匹夫,待我拿下长安,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第207章 前线急报 愤怒之下的李渊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与部将深刻地分析了当前的关中局势。 “原本长安的十万驻守军,加上二十万关中援军,我们攻取长安会很艰难。 “但如今李靖和刘文静将关中援军拒之潼关外,而东西南北四面的主要郡县皆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是时候对长安实施合围之策了。” 众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决定命运的大战即将打响。 李渊下达命令:“传信给各军,即刻前往长安,待大军汇合,听我号令。”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王庾此刻的心情就跟所有将士的心情一样,激动而又兴奋,还夹带着一丝对未来的忐忑。 “传令下去,明日辰时,大军开拔” ------ 洛阳。 杨广站在宫中的瞭望台上,保持着眺望的姿势已将近一个时辰。 内侍很担忧,几次举步向前想劝杨广又退了回去。 伫立在一旁的裴虔通与元敏不时地交换眼色,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扰杨广。 直到日头当空,杨广才动了动麻木的腿脚,他依然望着远方,那是洛口的方向。 “洛口还没夺回来吗?”杨广的声音很缥缈,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 裴虔通心中一凛,与元敏对视了一眼,垂眸回道:“禀陛下,还没有。” 顿了一下,裴虔通又说:“不过陛下不用担忧,山东、河南的援军也已经抵达洛阳城外,如今东都有五十万大军,夺回洛口是迟早的事。” “五十万大军?”杨广嘴角划过一丝讥诮:“东都原本就有五十万守军,结果在王世充手中,损耗过半。 “如今集六路援军,勉强凑齐了五十万大军,却不知这一次王世充还能为朕留下多少将士。” 裴虔通抬眼看着杨广的背影,不敢接话。 又沉默了一会儿,杨广突然说道:“打了这么久,都没能将李密赶出京畿,看来,王世充不是李密的对手。 “朕想换一个主帅,你们觉得谁合适?” 裴虔通和元敏大惊,临阵换帅可是大忌。 元敏急忙劝道:“陛下,不可。如今朝廷没有比王世充更厉害的大将了,何况临阵换帅,军心必然动摇,这无异于给李密可乘之机。 “虽然王世充没能夺回洛口仓和回洛仓,但能将王世充拒之洛阳之外,这已经是莫大的功劳了。” 裴虔通接着元敏的话说:“没错,陛下,这个时候,不能换主帅,也不宜责难王世充。 “陛下应该对王世充多加安抚,给他信心,也给将士们信心。 “万众一心,方能打败外敌。” 损失了他三十万的将士,居然还是莫大的功劳? 呵—— 不能问责,还要安抚? 呵—— 杨广不禁冷笑出声,眸底却浮上了一层浓浓的悲哀,他原以为他做出改变之后,叛乱会消失,百姓会归心,盛世依然是属于他的。 却没想到,有些人天生反骨,为了一己私欲就罔顾天理伦常,罔顾君臣大义,罔顾百姓生死 既如此,他又何必对他们手下留情? 为了天下苍生,他也要将这些叛贼扫荡干净,还百姓一片安宁 杨广缓缓转身,望着长安的方向:“长安有什么消息传来?” 不知为何,就在杨广转身的那一刹那,裴虔通觉得杨广不一样了,他之前的愤怒焦虑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下定决心后的释然、平和,以及坚定。 “回禀陛下,前不久屈突通传来消息,他和关中援军被挡在潼关之外,大军日益损耗,恐支撑不了多久,请求朝廷支援。 “而关中其他地方已经被李渊攻陷,长安的消息传不出来。” 裴虔通想了想,“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李渊很有可能已经对长安实施了包围,长安此刻很危险。” 说完之后,裴虔通想请求杨广出兵支援长安,转念一想,朝廷已经无兵可派,便将话吞了下去。 没想到李渊的军队这么强大,居然能抵挡住二十万援军,硬生生地断了长安的救援。 长安啊—— 杨广双眼微眯,他已经派了比前世多两倍的兵去援救长安,若是还救不了长安,那他只能放弃了。 不过东都是不能失陷的。 元敏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太过沉重,便建议杨广:“陛下,您让工匠根据江都离宫仿造的江宫已经竣工,您要去瞧瞧吗?” 内侍却提醒道:“陛下,该用午膳了。” 杨广略过内侍,扭头看向元敏,“走吧。” ------ 洛阳皇宫庄重大气,置身其中,会被它的庄严肃穆所感染,总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杨广从前不喜欢洛阳,也不喜欢洛阳皇宫,如今他依然不喜欢这座皇宫,却不得不留在这里,守住洛阳,守住他的天下。 从踏进江宫的第一步起,杨广就仿佛置身于江都离宫之中。 这里的房屋檐廊,雕梁画柱,亭台楼阁,湖泊水榭,花草树木所有的一切都跟江都的离宫一模一样。既有皇家宫殿的大气,又有江南水乡的婉约,奢华而又不失高雅,富丽而又不失内涵。 杨广眉间的阴郁散去了,脸上的纠结也全然消失了,他单薄紧抿的嘴唇微张,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沿着庑廊缓慢前行,右手轻轻地抚过熟悉而又崭新的柱子,心里头是说不出的轻松和欢喜。 这是他的江都,也是他最喜爱的地方。 他相信他一定还有机会去江都,看一眼他的离宫,走一遍重重宫殿。 两个时辰过去了,杨广还在江宫中闲逛,他似乎不知疲倦,脚步不停地走完一座又一座的宫殿。 他也似乎不知饥饿,内侍几次三番提醒他该用膳了,他只当没听见,喝口茶继续逛。 裴虔通身为武将,身体强健,走路区区两个时辰不在话下。只可怜元敏是提议者,不敢打断杨广的雅兴,就算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也只能陪着杨广一直逛。 唉,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元敏盯着杨广的腿,神情很无奈,想不到陛下一把年纪了,腿脚还这么利索。走了两个时辰,都不见疲倦之色,真是厉害 “去下一座宫殿。” 就在杨广准备参观下一座宫殿的时候,一名禁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禀陛下,前线急报” 第208章 朕意已决 夜色渐浓,深宫重院之中,灯火摇曳之处,伟岸的身躯依然挺拔在铜镜前。 萧皇后斜倚在美人榻上,静静地看着揽镜自照的杨广。 她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杨广的身躯,腰板虽然硬朗,但身形已不复从前的匀称,说是伟岸,却是货真价实的肥胖。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终究是老了 “若是有一天朕死了,你会随朕一起走吗?”杨广望着镜中的萧皇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躺得久了,身体难免乏力,萧皇后干脆抛开礼仪,就这样斜躺着回答了杨广的问题:“当然,妾是陛下的妻子,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萧皇后的语气很平和,也很随意,似乎不像是在讨论生死大事,而像是在讨论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但静谧的夜色、柔和的烛光、散乱的衣裳为殿内的气氛无端地增添了几分旖旎,同时也为萧皇后的这番话渡上了一层情深义重。 杨广轻扯唇角,似乎是对萧皇后的回答很满意。 他将目光从镜中收回,举步朝着萧皇后走去。 “若是有一天,朕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你,你就把这个喝下去,来世我们还做夫妻。”杨广在榻前站定,掏出了一样东西。 望着杨广手中的玉瓶,萧皇后一阵错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慌忙起身,伸出手去接玉瓶。 也许是躺久了猛然起身,身体的酸乏还没过去,她的手竟有点抖,“这这是” “这是鸩酒,只要喝下它,一刻钟内必然丧命,神仙也救不回。”杨广往前一送,将玉瓶塞进了萧皇后的手中。 手触及玉瓶的那一刻,萧皇后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险些没接住玉瓶。 她很快就从恍惚中醒过神来,紧紧地握住了玉瓶,态度无比恭敬:“多谢陛下赏赐。” 杨广就站在她的面前,不叫起身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皇后细长的脖颈。 萧皇后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动,尽管她很难受,但她依然保持着一个皇后该有的礼仪气度。 良久过后,杨广终于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搀扶萧皇后起身。 他的手自萧皇后的手臂往上移,缓缓地抚上了萧皇后白皙的脸颊,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情目光注视着萧皇后,语气也变得无比温柔。 他说:“皇后不用害怕,这一天还很遥远,朕会尽全力保护你保护这个江山” ------ 昨夜,李密麾下单雄信率领瓦岗军中最精锐的八千“内军”突袭了洛阳,将繁荣富庶的东市劫掠一空,才扬长而去。 等到王世充回过神来,内军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堆废墟,洛阳军民听闻后大为震恐。 这就是白天收到的急报,当时杨广什么也没做,只吩咐了一句:“好生善后。” 这一夜,杨广揽镜自照了一个多时辰,又与萧皇后去阁楼上看了一个时辰的星空,然后才回寝殿歇息。 一切似乎看起来很平常,直到第二天早上,杨广的一个决定掀起了惊天波澜。 “陛下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虽说东市被瓦岗叛军劫掠一空,但东都依然没有被攻破,前方战事有王世充和将士们,陛下大可安心。” 在杨广提出要御驾亲自讨伐李密的时候,裴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紧接着裴虔通也表示了反对:“李密的根据地就在洛口,陛下坐镇宫中,与御驾亲征有何区别?何必非要去前线?” 百官们纷纷劝谏杨广,希望他打消这个念头,毕竟陛下不年轻了,又长年累月地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身体早就不如年轻时候了。 万一有个闪失,他们该如何自处?隋室江山又该如何稳固? 杨广没有像往常一样粗暴地打断他们的话,而是很有耐心地听他们一个一个劝谏完,才缓然开口:“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 百官:“” ------- 杨广要御驾征讨李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瓦岗军,也传到了李密的耳朵里。 “这是个好机会。” 这是李密听闻消息后下意识从嘴里蹦出的话。 翟让不解地问:“杨广亲自征讨,隋军士气必然大振,而东都援军已集结,他们的兵力比我们的多,这还是个好机会?” 柴孝和也不甚理解:“依我看,我们应该暂时休战,避其锋芒。等过段时间,隋军士气低落时,我们再发动攻击。”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赞同柴孝和的意见。 李密笑了:“非也,我们刚刚将东市袭掠了一番,洛阳军民必定恐慌,所以杨广才决定亲征,安抚军心。 “此时,我们若是举全军趁胜出击,声势浩大,必将给洛阳军民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那么,王世充及其守军定会心神动摇,战斗力必然削弱。 “如此一来,我们全力攻打,洛阳必将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这番话说完,厅中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他们在思考,到底李密的话有几分道理,能不能实现? 王伯当是李密的心腹,他率先表态:“主公说得有道理,我赞同。” 柴孝和犹豫了一下,也表示赞同。 翟让看了看李密,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的念头就动摇了。 那日,李密说八千内军可抵百万雄狮,他嗤之以鼻,认为李密在说大话。 谁知道李密派八千内军突袭洛阳,居然在王世充及其五十万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将东市劫掠一空。 不只是洛阳军民大为震惊,就连瓦岗众人也是震惊不已。 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何愁大业不成? 翟让犹豫了一阵,咬咬牙,拍着大腿说道:“行,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司徒都这么说了,翟让的旧部们也跟着表示支持李密。 统一了意见,李密开始跟众人商讨部署。 三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商讨出了一个稳妥的作战计划。 “传令下去,即刻整军,子时出发” 与此同时,杨广已经身着戎装,到达了王世充临时修筑的大营——黑石大营。 “拜见陛下。” “爱卿辛苦了,平身吧。” 王世充退立一旁,亲自给杨广倒上热茶:“得知陛下要来,将士们非常激动,士气大振。 “臣认为应该尽快对李密发动总攻,趁势一举消灭瓦岗军。” 杨广正襟危坐,缓缓地摩挲杯沿,“看来爱卿心中已有主意,那就说说你的计划吧” 第209章 一见如故 自九月十一日起,李渊大军开拔,沿途遇到了数十座离宫别苑,都尽数拆毁,其中数万名宫女奴仆全都遣散归家。 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远近郡县望风而降,并不曾遭遇顽抗。 行军八日后,李渊大军抵达长安城的通化门,而其他各路大军早已驻扎在长安城的各个大门外。 望着那座巍峨的城池,李渊百感交集,能不能成就辉煌,就看他能不能攻下这座城池了。 “扎营。” 李渊下达命令后,翻身跃下坐骑,去抱王庾。 “阿耶。” 李渊伸出的双手顿了一下,随即双眸染上笑意,嘴角上扬,转身望向声音的发出者:“三娘。” 李三娘快步走到李渊面前,满心满眼都是喜悦和激动,“阿耶,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好孩子,好孩子”李渊很激动,伸出双手像抱王庾那样想去抱她,半途中又顿住。 下一刻,李渊收回左手,用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李三娘的肩膀,欣慰道:“三娘,你像极了你的母亲,巾帼不让须眉。 “你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当然,你也是为父的骄傲。” 提起母亲窦氏,李三娘不禁有点感伤,如果母亲还活着,看到他们今日的成就,她一定会很欣慰。 就连一旁的李建成和李世民,神情也变得悲伤起来,点点泪光在眸中闪烁。 “阿姐~” 一声稚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哀思。 李三娘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了李渊背后。 “这就是小庾儿吧?”李三娘快步走过去,看见小小的人儿坐在马背上冲她甜甜地笑,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是啊,我就是小庾儿。” 小小的脑袋稍稍倾斜,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了笑意,唇红齿白间,还能瞧见几个空洞的牙槽,娇憨的模样像极了她梦想中的女儿模样。 李三娘越看越欢喜,恨不得这就是她的女儿,抱在怀中好好地揉一揉 “诶~你怎么不下来?” 王庾垮下脸:“我太小了,下不来。” 周围的人齐齐翻白眼,当他们没看过她上下马利落的样子呢? 但李三娘没见过,再看王庾这么小的年纪,理所应当地认为她不会骑马,更别说从这么高的马背上跳下来了。 李三娘很自然地伸出双手去抱王庾。 王庾眸中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亲昵地抱住了李三娘的脖子。 李世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而李三娘没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开始跟王庾探讨起画技来:“小庾儿,你那个漫画看起来很简单,怎么画起来那么难?” 怎么小庾儿画起来那么可爱,她画起来就惨不忍睹呢?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画技,可明明她的画技得到过大师们的认同。 王庾笑盈盈:“那是阿姐从前没有接触过这类画,还不习惯罢了。其实很简单的,多练练就行了。” “行,我们现在就去画。” 李三娘是个行动派,说画就要去画画,转眼一扫,看士兵们才开始扎营,便说:“这儿乱糟糟的,我带你去我的营地。” 说完,就抱着王庾走了。 通化门在长安城的东面,李三娘的营地在北面的芳林门外。 “阿姐,你会画阿娘吗?我想看看阿娘长什么样子,然后把阿娘也画进漫画中。” “当然会,大郎他们几个画的都没有我画得好,我画的阿娘是最像的” 两姐妹谈笑风生,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径直走了。 李世民:“” 柴绍:“” 李渊:“” 三娘这丫头,把王庾抱走都不用跟他打招呼吗? 似乎是听到了李渊的心声,走出了一段距离的李三娘突然回头冲李渊喊道:“阿耶,待会儿我再把小庾儿给你送回来。” 喊完又继续跟王庾说“悄悄话”:“上次我给你的信和画收到了吗?” “收到了,不过你画的阿耶好丑,阿耶都被自己丑哭了。” “哈哈,是吗?不过,我画的阿耶确实很丑,哈哈” 李渊:“” 他哪里被自己丑哭了? 他都把眼泪憋回去了,哪里哭了? 说悄悄话,说就说吧,居然还这么大声?真当他老了听不见呐! 这两个臭丫头,一见面就说他的坏话,哼,没有规矩,他必须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李世民假装没听见后面的话,笑着对柴绍说:“想不到阿姐和小庾儿一见如故,聊得如此投契。” 柴绍将目光从李渊的臭脸上收回来,配合李世民:“是啊,我还从未见过三娘笑得如此开心呢。” 士兵们扎营的时候,李渊派遣使者到城下,大声宣扬自己的立场,即“拯救苍生,匡扶隋室”,还表达了自己并无反叛之意。 右侯卫大将军卫玄充耳不闻,下令加强城门防守。 阴世师冲上城墙想骂李渊,却被卫玄拦住了,“如今李渊二十多万大军四面围困长安,你去骂几句他就会退兵吗?” 闻言,阴世师狠狠地对着城下啐了两口,转身就下了城墙。 “我们城内还有兵马,干脆我们出城与李渊那厮决一死战。”阴世师眯了眯双眼,其中迸发出毒辣的光芒:“我就不信我们十万雄师打不过他那二十多万的乌合之众。” 自从听到李渊节节胜利的消息后,卫玄的心中就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此时听见阴世师的话,不禁更为忧惧:“若是乌合之众,怎么能一路顺畅地抵达长安? “若是乌合之众,又怎么能将屈突通等援军堵在潼关之外?” 阴世师一哽,哑口无言。 “罢了,听天由命吧。”卫玄吐出一口浊气,苍老浑浊的眼睛望向天空,灰蒙蒙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也如同长安此刻的命运。 阴世师不甘心:“那我们总要做点什么吧?难不成就等死吗?城中的粮食可坚持不了多久。” 卫玄收回目光,转向洛阳的方向,“我们冒然行动,只会正中李渊下怀,为今之计,只有等待援军,两面夹击,方有一丝希望。” 阴世师默然,眼中充满了焦虑之色,援军若是能打得过李渊,早就拦住李渊了,还怎么会让李渊堂而皇之地来到长安城外? 等援军来救长安,这个希望很渺茫。 这一刻,阴世师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绝望,他不得不承认,李渊的军队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他们不敢面对的雄师 第210章 胜负反转 使者在城下喊了一天,长安城内始终没有反应。 第二日,李渊一面命令士兵们加紧砍伐树木,修造足够多的攻城器械,一面派遣使者在长安城的各个城门外继续宣扬自己的政治立场。 被二十多万大军围困,长安城内军民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就连老臣卫玄也因为日日忧惧而病倒了。 更遑论皇宫中的代王杨侑,他才十三岁,本该是尽情玩乐的年龄,却被迫面对国破家亡的局势。 偌大的宫殿中,韦妃望着杨侑,泫然欲泣:“儿啊,这一关,恐怕是过不了了。” 杨侑跌坐在榻上:“母亲我害怕” 听见这话,韦妃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唰唰地流了下来。 她顾不得礼仪规矩,一把抱住杨侑,痛哭不止。 ------- 西京长安的局势日渐严峻,大战一触即发。 而东都洛阳的战争已经爆发。 “杨广到达军营一定会先安抚将士,稳定军心,不会那么快发动进攻。 “所以我们要趁着之前的势头,在隋军还没有布局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发动突袭,就能重挫他们的士气。 “最后趁势追击,猛攻洛阳,一定能将洛阳拿下。” 李密按照制定的计划率领三十万大军夜渡洛水,准备偷袭王世充大营。 却没想到,刚渡过洛水,就遭遇了伏击,一下子就损失了数千人,李密当即下令撤退。 这是数月以来,隋军获得的第一场胜利,尽管只诛灭了敌军数千人,却大大地增强了士兵们的信心和士气。 与此同时,将领们纷纷将功劳推到了坐镇营中的杨广身上,说什么“因为陛下亲临战场,所以天佑大隋,大胜叛军”等等。 杨广听了很开心,他觉得这就是转机,是他挽救江山的转机。 “既然我们这一场赢了,那就应该乘胜追击,传令下去,大军即刻搭建浮桥,渡洛水攻打瓦岗叛贼。” 下达命令后,杨广与王世充等将领围着舆图开始商量进攻部署。 本来渡过洛水毁掉浮桥之后的瓦岗军就忧心忡忡,这会儿看见对岸的隋军开始搭建浮桥,就更加担忧了。偏偏对岸又不在弓箭弩箭的射程之内,他们射不着隋军。 李密召集将领们商讨对策。 翟让的兄长翟弘说道:“听说洛阳这次出动了五十万大军,比我们多二十万,我看我们还是回洛口,紧闭大门,坚守不出为上。” 柴孝和反驳道:“你看看隋军的架势,就算我们退守洛口,他们就不攻了吗?” 翟弘被噎,气急道:“那你说怎么办?三十万对五十万,肯定没有胜算。” 裴仁基想了想,说:“要不把驻守黎阳仓的房彦藻叫回来?他那里有七万人马,再加上洛口的守军,我想以咱们瓦岗寨的战斗力,四十万对五十万,还是很有胜算的。” “现在调兵也来不及了。”翟让心急如焚地往外看了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密。 李密对上他们的目光,沉吟片刻,肃然开口:“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迎头而上。 “大家听我说,我们刚刚输了一场,可以佯装不敌,引诱隋军进入我们布置好的陷阱” 计划说完,众人的双眸又重新燃起了光亮,立刻着手去准备。 没过多久,隋军在洛水上搭建好了浮桥,王世充当即率领大军朝着对岸而来。 虎贲郎将王辩一马当先,率领前锋部队渡过洛水,冲破了瓦岗军的布防。 瓦岗军不敌,慌忙溃逃。 王辩一路追击,直到攻破了外围栅栏,突然人仰马翻地摔进了大坑,后面的人马无一例外地都摔进了深沟壕坑。 与此同时,无数的飞箭从天而降,隋军中顿时就爆发出阵阵惨烈的叫声。 “糟了,中计了,撤退。” 王辩一跃而起,一边挥舞着手中大刀躲避飞箭,一边往来时的方向跑。 四面八方又冲出来无数的瓦岗军,看见隋军就杀。 后面的隋军当即调转马头往回跑,王辩抢了一匹瓦岗军的马,奋力往洛水奔驰。 李密身先士卒,领着将士们奋起直追。 裴虔通率领的后续部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前锋部队惊慌失措地往回逃散,惊吓之下,也掉头往回逃。 双方你追我逃,一路从陆地杀到了水上的浮桥,鲜血将洛水染成了红色,无数的士兵掉进了洛水,使得洛水的水面又高了许多。 王世充在岸边,看见士兵四散溃逃,瓦岗军来势汹汹,慌忙下令:“鸣金收兵。” “不,全力进攻。” 杨广阻止了王世充,命令鼓手敲响进攻的鼓声。 裴虔通和王辩听到了激昂的鼓声,咬咬牙,当即回身冲杀,“兄弟们,冲啊,杀光瓦岗贼。” “杀——” “杀——” 岸边的隋军蜂拥而上,登上了浮桥。 李密杀得兴起,大声说道:“兄弟们,冲过去,杀了狗皇帝。” “杀——” “杀——” 双方陷入了混战之中。 没过多久,隋军占据上风,逼着瓦岗军步步后退。 正在这时,瓦岗军中传来了收兵的号角声。 瓦岗军听见了纷纷后撤,为了争夺浮桥逃命,很多人落水溺亡。 李密望着自己的士兵如潮水般后撤,一时之间懵了。 怎么回事?谁下的命令收兵? 愣神之间,裴虔通的长枪刺了过来。 “小心。” 王伯当飞身扑过去,将李密扑倒在浮桥上,躲过了长枪。 没有犹豫,没有停留,王伯当拽住李密就往岸边跑。 跳下浮桥,王伯当举起手中的大刀想砍断浮桥,一杆长枪疾射而来,他慌忙躲避。 再去砍浮桥已经没有机会,王伯当立刻往洛口方向跑。 隋军乘胜追击,直到大军都渡过了洛水,又天色渐晚,杨广下令大军在洛口城外扎营。 清理战场后,王世充大喜,向杨广禀道:“陛下,初步估计,今日之战我们共歼灭瓦岗叛军五万人。” “我们牺牲了多少将士?”杨广问。 王世充翻了翻手中的纸,回道:“回禀陛下,我们共牺牲了八千人。” 八千对五万,也算是小胜一场。 杨广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舒缓:“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日。” 隋军大营中弥漫着阵阵喜悦,而洛口城中却一片阴霾。 李密大吼:“是谁下令收兵的?谁?” 第211章 早下决断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李密发这么大的火,以致于他吼完之后,脸上的肉还在抖动。 李密是真的很生气,作战之前,他早已将计划详细地说给了这些将领听,也再三叮嘱了他们。 可是,还是出错了。 只差一步,他就能反杀隋军,渡过洛水杀了杨广。 可惜,就差那么一步,功败垂成。 翟让缓缓起身:“是我下的命令。” 李密听到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恍惚,怎么会是他? 下一刻,脑海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对,就是他,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这种结果对于内心深处的李密来说,就是情理之中,毫无意外。 李密死死地瞅着翟让,竭力压制内心的怒火,用一种克制的平和语气说:“我早就说过,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问题,都给我向前冲。 “只要我们不后退,就一定能抓住杨广。 “我说的话,难道司徒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记得。”翟让解释道:“可是,我当时看见兄弟们乱了队型,一个个争着后退,不少兄弟惨遭溺水,场面十分混乱。 “本来我们的兵力就比隋军少,再这样无辜牺牲,那我们的兵力就更少了。 “何况很多兄弟都是被自己人给挤下去的,若是不立刻收兵,牺牲的人会更多。 “所以我才下令鸣金收兵的。” 李密心中无语,他早就知道翟让目光短浅,可他认为自己当了瓦岗寨的一把手之后,翟让就算再怎么目光短浅,在他之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却没想到,这次还真害惨了他。 “你可知道,战场上的局势是瞬息万变的,上一刻我们可能被打得节节败退,但下一刻我们也能反败为胜,杀敌人个落花流水。 “做决断要仔细观察局势,认真思量,慎之又慎,你若是不懂,就不要瞎指挥” 说到这里,李密突然就有了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他顿住了。 对着翟让这个大老粗讲兵法,无异于鸡同鸭讲。 李密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的愤怒吐了出来,“算了,现在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只不过,以后你们都要记住,我说了不能后退就是不能后退。” “凭什么呀?”翟弘气不过,叫道:“当时你冲去了前面,那总得有个人坐镇后方吧? “我兄弟是大司徒,又是瓦岗寨的大当家,他下令收兵有何不妥? “若不是他下令收兵,恐怕不知道要多死多少兄弟。” “你”李密被气着了。 看见李密难看的脸色,若是识趣的人早就闭嘴了,可惜翟弘是个大老粗,说话凭心,不过脑子。 翟弘用一种责备的口吻说道:“我兄弟挽救了大家的性命,主公你应该嘉赏我兄弟才对,怎么能指责我兄弟呢? “你要是对我兄弟不满意,那你就不应该冲去做前锋,应该老老实实坐镇后方,发号施令。 “反正你只认为你是对的,别人做什么都没有你厉害。” 看着翟弘那一脸的理所应当和无所谓,李密气得手指发抖,想大骂一通,却又觉得没意思。 跟这样一帮胸无点墨的大老粗逞口舌之争,简直就是自掉身价,侮辱自己。 李密最终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去。 ------ 翟弘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冲身后的翟让叫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让权给李密,你偏不听。 “现在看到了吧?他对你哪有一丝的感恩和尊重? “他就是把你当傻子。” 被骂做傻子,翟让也不生气,气定神闲地坐下,朝翟弘招手:“兄长消消气,坐下来吃盏茶。” “哼!”翟弘重重地哼了一声,在翟让的对面坐下:“那些人都在劝李密登基当皇帝,我看,这个皇帝还是应该由你当。 “兄弟,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能帮你把权力再夺回来。” 翟让笑笑,并不以为意:“来,兄长,吃盏茶。” 两兄弟坐在一起,煮茶闲聊,并没有注意到屋外的黑影。 那黑影在听了两刻钟后,消失在夜色中。 没过多久,黑影出现在李密的书房中,将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密。 “你先下去吧。” 李密打发走黑影,脸色阴沉得可怕。 柴孝和趁机说道:“主公,看来翟让当初不是真心让权,而是利用主公你壮大瓦岗寨” “嘭!” 李密一拳锤在了书案上,书案顿时断成两截,飞了出去。 旁边的人立刻躲避。 柴孝和稳了稳心神,不怕死地继续说:“主公,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翟弘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还是认为他们翟家才是瓦岗军的领头人。 “本来我们今日能赢的,却因为翟让的错误判断而丧失了胜利,我们太冤了。 “若是再这样调令不一,恐怕我们辛辛苦苦经营的局面会一朝崩塌。” 柴孝和突然跪地,郑重说道:“主公,翟让翟弘不能留,否则瓦岗军的人心不能统一,望主公早下决断。” 李密望着他,沉默不语。 王伯当想了一下,跪在了柴孝和身边:“柴孝和说得没错,翟让早有二心。 “上次,房彦藻攻破了汝南郡,将得到的金银珠宝悉数献给主公,翟让却威胁房彦藻,说您是他一手推立的,我们得到的金银财宝应该献给他才是。 “当时房彦藻还劝您早日除掉翟让,可是您犹豫不定,下不了手。 “如今隋军在城外虎视眈眈,我们经不起折腾了,望主公早下决断。” 其他人纷纷跪地附和:“望主公早下决断。” 李密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内心还是很纠结:“你们也说了,如今隋朝大军在城外虎视眈眈,若是我们此时内讧,恐怕会给隋军可乘之机,到时候形势会更加严峻。” 屋中突然变得寂静。 这话说得有道理,此时的确不是内讧的最佳时机。 “可是”柴孝和仍然坚持:“看杨广的架势,夺不下洛口是不会离开的。 “若是我们和隋军交战的时候又出现今日的情况,那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翟让不懂兵法,乱指挥一通,偏偏士兵们又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如此一来,他精心制定的作战计划还怎么实施? 不管他冲在前方还是坐镇大后方,都防不住翟让胡乱发号施令。 再来一次今日的情形,恐怕瓦岗军会全军覆没 第212章 借刀杀人 李密看着跪在地上的心腹,良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站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内讧。” 听见这话,众人以为李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正想再劝,就听李密说:“不过,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振奋不已,纷纷凑上去,听李密讲述详细的计划。 第二日,双方休战,各自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第三日凌晨,天色未明,城外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厮杀声。 “怎么回事?” 李密迅速从床上下来,穿上铠甲,拿起武器就出了房间。 侍卫蔡建德回道:“禀主公,是隋军偷袭西城门。主公不必担心,我们早已按照主公的部署防备着,不会让隋军得逞的。” 话音刚落,就见柴孝和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主主公西城门沦陷了。” 蔡建德脸上的自信凝固了。 李密唰地一下变了脸色,疾步朝外走:“不用慌,召集将士们,跟我迎战。” 一刻钟后,李密率领大军赶到西城门,加入了混战之中。 这是一场硬战,不过片刻,城门口就堆积了数千具尸体。 李密望了一眼汇聚成河的鲜血,冲柴孝和使了一个眼色。 柴孝和接到暗示,带着部属且战且退,一路退到翟让附近,几人借着与隋军交战的机会将翟让和其心腹侍卫冲散开。 与此同时,大量的隋军冲向了他们,柴孝和等人相互配合,杀出了重围。 李密瞧见翟让与翟弘被隋军围住,眸中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光亮,手上的动作依然不停。 很快,他的周围就倒下了不少的隋军尸体。 柴孝和等人与隋军交战的时候,时不时地趁着间隙往翟让那边看。 又杀了十几人后,柴孝和再次去看翟让,却发现单雄信和王儒信两人又回到了翟让身边,他的脸顿时就变得阴沉。 李密此刻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本以为将翟让和翟弘身边的侍卫冲散,就能借隋军的刀杀了翟让和翟弘。 却没想到单雄信太骁勇,很快就冲破了隋军的包围,回到了翟让身边。 “飞将”之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不管是何立场,李密对于单雄信还是很欣赏的,毕竟这样骁勇的猛将,世上不多。 既然“借刀杀人”失败了,那就改变策略。 李密奋力击杀,将周围的隋军杀掉之后,快速对蔡建德说了一句话。 然后蔡建德趁乱消失在人群中。 “啊,我杀了你们。” 单雄信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长槊舞得虎虎生风,长槊所过之处,隋军应声倒地。 但其勇悍之势并没有吓退隋军士兵,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继续往前冲。 翟让和翟弘背靠背,相互掩护,奋力杀敌。 一脚踢飞面前的隋军,右边又刺过来两把大刀,翟让慌忙躲避。 但顾得了这头,却顾不了另一头。 “咻~” 一支羽箭从翟让背后疾驰而来,穿透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另一只羽箭从翟弘前方疾驰而来,射穿了他的铠甲,插进了他的胸膛。 翟让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箭头,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但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又提醒着他,他中箭了,这是事实。 他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司徒——” 单雄信看见这一幕,眼眶顿时就红了。 “啊——” 他大吼一声,长槊用力横扫,周围的隋军纷纷倒下。 单雄信冲到翟让身边,伸手按住翟让的胸口,试图阻止鲜血的涌出。 “没用的” 说完这三个字,翟让头一歪,气绝身亡。 但翟让的双眼并没有闭上,视线所对,正是倒在他身旁的翟弘,与他一样,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王儒信看红了眼睛,但仍然在战斗。 “瓦岗寨大当家翟让死了。”看见这一幕的隋军喊道。 其他隋军听见了,顿时兴奋不已,战斗起来更有劲了。 而瓦岗军闻言,士气一下子就低到了谷底,一个不留神,就被隋军给杀了。 李密当即高喊:“撤退。” 随即带人冲进包围圈,带上翟让和翟弘的尸首就往外冲。 单雄信却不肯离去,赤红着一双眼,将长槊刺进隋军的身体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密冲过来,帮单雄信挡住攻击。 “你们几个掩护单将军先走。” 蔡建德立刻将单雄信拽上马,往外突围。 瓦岗军且战且退,很快就退出了洛口城,往东面逃去。 隋军乘胜追击二十余里才返回洛口城。 杨广站在洛口城墙上,望着底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突然就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洛口仓,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目光自下往上,最终定格在东边,火红的太阳,金色的光芒,总能唤起人心中的希望。 而重生后的他,就是隋朝江山的希望。 -------- 李密率领大军一路逃到了回洛仓。 到了回洛仓后,李密命人清点人数,还剩二十万。 李密暗松了口气,还不算太糟,至少还保住了二十万人马,同时还除掉了瓦岗军中一个最大的隐患。 “去准备准备,我要亲自给司徒操办丧礼。” 柴孝和办事很利索,很快就布置好了灵堂。 李密神色哀戚地给翟让和翟弘以及翟弘的儿子上了香,然后对院子里穿着孝衣的翟让旧部说道:“我与诸位同起义兵,也是瓦岗寨的一份子。 “今日天降大难,司徒和其兄长、侄子不幸阵亡,我心痛之,亦悲哀之。 “司徒待我如兄弟,我待司徒也亦如同胞亲兄弟,这个仇不报,我誓不罢休。” 翟让旧部纷纷高喊:“报仇,报仇” 这一刻,置身于白色之中,望着灵堂内的棺木,众人不约而同地湿了眼眶。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来自于悲愤。 李密满意地看着翟让的旧部,很好,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激发起他们内心中的悲愤,就能将悲愤化为力量。 洛口,他还会再回去的 接下来,李密郑重地为翟姓一家人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将情深义重演绎到底,也因此虏获了翟让旧部的人心。 而瓦岗军中其他人,对李密更为信服了 第213章 围城之战 大业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 晨光熹微中,长安从静谧的秋梦中悠悠转醒,却没有昔日的热闹繁华,连日来被围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京都上空。 城外的林子被砍伐一空,地上的野草也都被碾进了尘土中。 长安城的东西南北四面,各矗立着两架庞大的三弓床弩,床弩旁是负责启动的百余名士兵,前方是百名玄甲将士、弓箭手,后方是骑兵、步兵。 半个时辰前,义军众将领集齐在李渊的大帐中听候吩咐。 李渊指着舆图对众人说道:“大郎,你率领徐世勣、殷开山所部攻取南面明德门。 “二郎,你率领程知节、秦叔宝所部攻取西面的金光门。 “三娘,你和柴绍率领所部攻取北面的芳林门。 “其余人跟随我攻取通化门。” 部署完,李渊合上舆图,神情肃然,严厉地对众人说道:“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不得侵犯隋朝宗庙、宫廷府库以及皇室成员,若有违者,诛九族。 “半个时辰后,鼓声响,四面同时攻城。 “现在,你们各自回去,将我的命令传达下去,若是你们的部下违令,你们视为同罪。” 众将领神色一凛,不敢大意,当即回营地再三警告将士们。 “咚——” “咚——” “咚咚咚” 喧天的鼓声突然响起,狠狠地敲击在城内军民的心头上。 “敌人攻城了。” “敌人攻城了” 各个城门处的士兵们奔走相告,而这些天一直守在城门处的将领官员们当即下令死守。 不知为何,长安城内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射。” 粗壮的踏橛箭以一种强势的速度射了出去,随着沉闷的响声,六只踏橛箭成排地插进了城墙中。 卫玄和阴世师站在墙头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因为那粗壮的踏橛箭离墙头有些距离,士兵们够不着,无从毁坏。 “嘭嘭——” 又射出了六只踏橛箭,这次位置稍低。 “嘭嘭” 直到城墙上牢牢地被插上了二十余只踏橛箭,床弩才停止射击。 卫玄早就听闻了这架床弩的威名,如今亲眼见到,内心更是震撼,他慌忙下令:“戒备,他们要开始攻城了。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他们登城。” 士兵们严阵以待,准备好了投石器、弓箭、长槊只要对方进入攻击范围,他们就开始攻击。 然而义军并没有像从前攻城那样抬着云梯往前冲,而是弓箭手率先上前,对着城墙上的人头就开始射击。 “啊——” 城墙上的士兵们猝不及防,中箭摔下了城墙。 卫玄大惊,张口就要下命令,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 这一咳嗽,咳得他面红耳赤,眼泪都出来了。 阴世师见状,连忙下达指令:“快补上,防守。” 后面的士兵跟着补上空缺的位置,然而他们刚一露面,又被射中了。 “补上,补上”阴世师大喊着。 士兵们没有动。 有部将喊道:“副留守,他们的箭太快了,我们不宜露面,还是隐藏吧。” “都隐藏了,还能做什么?”阴世师大怒,指着投石器旁边的士兵说道:“你们几个,举着石头补上空缺,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士兵们犹豫了一下,随即举着石头慢慢地蹭到了墙洞口,探头往下看。 “副留守,他们开始攀城了。” “什么?”阴世师下意识地上前去查看,刚想探头去看就瞥见地上的尸体,连忙缩了回来。 “快,快防守,扔石头还愣着干什么?扔啊” 士兵们连忙搬石头往下砸,然而他们刚扔下石头,暴露在外面的身体就中箭了。 众人大骇,不敢直接过去,只敢蹲着身体将石头从墙洞扔下去,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体。 只是蹲着身体行走,动作就慢了很多。 卫玄看得着急,大喊:“咳咳都给我站起来,拿起你们的弓箭咳咳长槊刺下去咳咳” 许是话说得急了,卫玄咳得更厉害了,他踉跄着走到墙边,扶着城墙,弯着腰,猛烈地咳了起来。 士兵们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不禁一痛,咬咬牙,拿起弓箭就冲到了墙洞处。 他们躲在墙后,拉满弓,迅速看一眼敌人的位置就开始射击。 这样射箭毫无准头可言,有些人刚一冒头就被射杀了。 也有不怕死地直接站在墙洞处射击,毫无例外地都被射杀了。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玄甲军早已开始登城,等到他们到达城墙上方时,弓箭手就停止了射击。 玄甲军迅速窜上城墙,见人就杀。 第一批登上了城墙,第二批紧随其后,源源不断的义军将士爬上了城墙,开始杀戮。 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城墙,底下的义军看得是热血沸腾,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攀着踏橛箭往上爬,也有架着云梯上去的。 望着城头上的红白双色旗帜,李三娘心潮澎湃,抬手摸了摸王庾的头发:“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居然能造出个这么厉害的东西。” 王庾扬起下颌,微微得意:“我也是看了很多书后,在前人的基础上改造的,不算什么。” 李三娘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发髻,不禁失笑:“不必谦虚,该骄傲的时候还是得骄傲。” 听见这话,王庾眉梢一动,这话说得很合她心意。 “待会儿城门开了,我要去杀敌,你在这儿呆着,等事情结束了,我派人来接你。” 说着,李三娘叫来马三宝:“你留在这里保护小庾儿。” 马三宝答应一声,伸出手去抱王庾。 王庾扭开身体,狠瞪着马三宝:“不许碰我。” 马三宝:“”他有这么不招小孩喜欢吗?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跟阿姐一起去杀敌。”王庾仰着头对李三娘说。 李三娘眉头轻蹙,严厉地说道:“小庾儿,这是战场,不是玩乐的地方,会死人的。 “等会儿打起仗来,我顾不了你,万一你有点闪失,我还怎么向阿耶交代?” 王庾哼道:“若是阿耶在这里,他会带我一起杀敌。” 李三娘一脸惊愕:“” 阿耶带孩子这么不靠谱吗? 第214章 你什么王 李三娘认真回想了一下,父亲虽然做事不拘小节,但对待自己的孩子还是挺负责的,绝不会让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上战场。 “小庾儿,别闹了,快下去吧。” 王庾见李三娘不信,就说起了曾经的往事:“去年在雀鼠谷,我和二郎就同乘一骑,杀敌无数。 “后来,我还跟着阿耶去过荥阳战场,我杀人了。” 如今说起自己杀人的事,王庾不再感到害怕,也不会再有不适感,她很平静。 “是吗?”李三娘还是不太敢相信,毕竟这么小的娃儿就上战场杀人,的确未曾听闻。 “城门开了。” 突然,有人大喊,众人连忙往城门看去。 只见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士兵们如潮水般涌进城门。 “驾!” 王庾夹了夹马肚,座下马儿疾驰而去。 马三宝望着空荡荡的双手,愣了一下,随即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小庾儿你你会骑马?”李三娘看着王庾熟练的驾马姿势,惊愕不已。 “是啊。” “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你没问我啊。” 李三娘:“” “小心。” 一柄长枪从侧面刺了过来,王庾一脚踢开,加速前进。 看到这一幕,李三娘终于相信这小丫头是上过战场的了,她连忙取下背后的弓箭,迅速弯弓搭箭。 “咻——” 箭入隋军,应身倒地。 “阿姐好箭法。”王庾赞了一句。 李三娘唇角上扬,速度很快地又射了一箭。 一箭接着一箭,箭无虚发,周围的隋军见状纷纷躲避。 马三宝追了上来,带着士兵们冲杀近处的隋军。 王庾驱马的同时,偶尔也会拿出弓弩,射杀敌人。 “没想到,你射箭也挺有准头的。”李三娘赞赏地看了眼王庾的左手:“不过,你应该换只手,这样你就不会只射中敌人的手脚了。” 换成右手,应该能射中敌人的心口。 直到这一刻,李三娘才真正意识到,她这个小义妹是真的天赋异禀,难怪阿耶那么宠爱她。 “杀——” “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跟他们拼了。” 隋军的将士们嘶吼着,奋杀着,将义军堵在城中,开始了血战。 柴绍等义军将领一边厮杀,一边高喊:“放下武器投降,必保尔等性命。” 有人趁机投降,却被身边同伴杀了:“小人,竟敢背叛朝廷,该死。” 周围人见状,不敢投降,拼尽全力去战斗。 这一场厮杀从黎明持续到了下午,整座长安城遍地都是尸体,鲜血染红了将士们的衣服,也染红了人们的双眼。 当皇宫被攻破,隋军见无力回天,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 “所有人听令,严禁烧杀劫掠,不许杀投降者。” 李渊下达命令后,又吩咐李建成和李世民:“你们两兄弟带人封锁宫中府库,传令下去,不许毁坏任何东西。” 两兄弟领命下去了。 此时此刻,这座皇宫的主人,代王杨侑随着侍读姚思廉一路逃窜,躲进了东宫。 “我阿娘怎么样了?”杨侑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姚思廉与他站在一起,背靠着门,幻想这扇门能帮他们挡住所有灾祸:“想想必应该没事吧。” 话说得极其不确定,也没有底气,两人听着更加觉得心慌。 “我” 刚一开口,杨侑的泪水就掉了下来,许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平时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的杨侑顺势哭出了声。 “呜呜——我害怕” 姚思廉侧头看向杨侑,这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害怕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也很害怕 “快,进屋搜。” 外面传来了声音,两人如惊弓之鸟弹跳起来,往内室跑去。 “嘭!” 房门被踢开,一群义军冲了进来。 “抓住他们。” 杨侑跑到床上,无路可逃,紧紧地拽住姚思廉的衣服,往他身后躲。 姚思廉站在床前,看见义军一个个凶神恶煞地举着滴血的刀,一步步逼近。 他猛然大喝:“站住,这是代王,休得无礼。” 段志玄冷哼:“我管你什么王,都给我抓起来带走。” 义军听到命令立刻上前。 杨侑又拽紧了些,死死地贴着姚思廉的背,身体抖成了筛糠。 姚思廉很绝望,也很恐惧,全凭一股气撑着。 “住手。” 随着沉稳的声音,义军如潮水般分开,李渊大步走来。 “臣见过陛下,陛下受惊了,还请陛下随臣回太极宫。” 不是称呼“代王”,而是直接称呼“陛下”,李渊俨然已经开始了他“匡扶隋室”的政治表演。 姚思廉露出一丝苦笑,回头轻轻地唤了一声:“陛下,我们回宫吧。” 望见姚思廉安抚的眼神,杨侑才慢慢松开他的衣服,又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跟着姚思廉往外走。 杨侑躲在姚思廉身侧,垂着头,始终不敢去看李渊的眼睛。 那是一双杀人的眼睛,他怕 李渊将杨侑迎回太极宫后,就去忙了,只留下侍卫看守太极宫。 ------- “代王,该用膳了。” 内侍们鱼贯而入,将膳食一一摆在食案上,他们叫惯了代王,还没有改口。 “啊,真香~果然是从这里传来的。” 杨侑刚坐下,就从殿外跑进来一个小孩子,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过他面前的筷子就吃了起来。 “大胆,这是给代王准备的膳食,岂是尔等小人可以吃的。”姚思廉大声呵斥。 小孩子,哦不,王庾扭头看他,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再加双筷子。” 姚思廉:“” “你你放肆。”姚思廉欲上前赶王庾。 杨侑抬手阻止姚思廉:“姚侍读,你退下吧,很久没人陪我用膳了。” 姚思廉听得心酸,吩咐内侍:“去取金箸来。” 王庾抬眼看了眼杨侑,又继续啃羊腿。 杨侑看见她吃得很香的样子,怀疑今日的膳食与往日不同,禁不住咽口水,心中的恐惧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逃?” 王庾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逃?” 杨侑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皇宫内外,包括整座长安城都是李渊的人,想逃也逃不出去,还不如安安分分地呆着,兴许能有一条活路。 “代王,该用膳了。”内侍将食物夹到了杨侑的碗中,提醒杨侑。 杨侑先夹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嚼了嚼。 额味道和平时一样,不是特别好吃,可那个小孩为什么吃得那么香? 也许多吃两块就好吃了吧? 杨侑又夹了一块 第215章 这个标准 杨侑连续吃了五块羊肉,终于觉得今日的羊肉是比往常要好吃一点。 “把那个端过来。” 王庾指着远处的一盘菜,使唤内侍端过来。 内侍迟疑了一下。 杨侑抬头看了眼那盘菜,皱眉道:“叫你端过来,还愣着干什么?” 听见杨侑的话,内侍立刻把那盘菜端了过来,放在了王庾和杨侑中间。 王庾一边夹菜一边指挥内侍将她喜欢吃的菜端到她的面前:“还有这个那个都端过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王庾面前的菜就换了一拨,杨侑与她坐得近,也都尝了一遍。 “你怎么来这儿了?” 平日里食不言寝不语的杨侑,今日里话格外地多。 王庾一面与美食搏斗,一面回答杨侑的问题:“外面乱糟糟的,没人管我饭,我都快饿死了,闻着香味,我就来了。” 杨侑听了这话,看着王庾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外面的确很乱,他这个小孩好歹是皇室血脉,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有人管饭。 宫里其他的奴仆孩子出身低下,肯定就没人管了。 “你不害怕吗?” 杨侑很奇怪,这个小孩眼里只有美食,完全不受外面血腥战事的影响。吃饭吃得格外的香,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可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无忧无虑呢?再小的孩子,他也懂得谨小慎微,察言观色。 “嗝~” 王庾突然打了个饱嗝,抬手摸了摸肚子,圆滚滚的,拍起来特别有手感,“为什么要害怕?” 姚思廉瞧着王庾的举止,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粗鄙。 杨侑惊讶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嫌弃。 “义军很讲道理的,只要你投降他就不会杀你。”王庾突然前倾,盯着杨侑的脸问:“你很害怕吗?” 杨侑被吓了一跳,慌忙后倾,“不不,我不怕。” 王庾翘起唇角,坐了回去。 “小庾儿,你在哪里?” 殿外忽然传来了男人的呼唤声:“小庾儿,小庾儿” 这个名字从未听过,杨侑和姚思廉齐齐往外看。 眨眼之间,大全就出现在了殿门口,他往殿内一看,立即跑了进去:“你怎么在这里?大将军找你都找疯了。” 大将军? 这个时刻,皇宫中还能称一声“大将军”的,恐怕只有李渊了。 姚思廉脸色大变,能让李渊找疯了的人,定然不是一般的人。 他看向王庾:“你是谁?” 王庾还没说话,大全就已经抢着回答了:“小庾儿是大将军李渊的女儿。”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个话痨跟班有利也有弊啊。 李渊的女儿? 姚思廉迅速靠近杨侑,附在杨侑耳旁说:“代王,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只要把李渊的女儿抓住,就可以逼他退兵。” 在她面前商量挟持她,是看不起她吗? 王庾有点郁闷,一字一字地说:“我只是李渊的义女,他不会为了我向敌人妥协的。” “虽然是义女,但小庾儿非常得宠,亲生女儿都没有她受宠。”大全一脸的骄傲。 王庾:“”她怀疑大全是来拆她台的。 听到这里,姚思廉豁然出手,袭向了王庾。 王庾迅速拿起食案上的筷子,夹住了姚思廉的手腕,另一只手捻起一只勺子,对着姚思廉的手腕重重地敲了下去。 一阵酸麻自手腕传来,随即整条手臂就好像被废了一样,提不起丝毫力气,姚思廉握着手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杨侑看呆了,这个小孩好厉害 大全终于反应过来,冲到了姚思廉面前,指着他道:“噢~原来你想挟持小庾儿。” “是谁想挟持我的女儿啊?” 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传来,杨侑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姚思廉直接跪倒在地。 李渊大步走来,冰冷的目光扫视了殿中一圈,直到目光转至王庾身上,才变得慈爱。 姚思廉额头贴地,身体抖成了筛糠,就连声音也在发抖:“大将军饶饶命” 李渊停在姚思廉的面前,语气揶揄:“你欺我女儿年纪小,想挟持她威胁我,可你却连她的发丝都没碰着,反而一招被她制服,想想还真是有趣呢!” 说完,李渊大笑了起来。 姚思廉羞愧地红了脸,所幸他伏在地上,别人看不见,但终究还是觉得丢脸。 他不敢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李渊的惩罚。 杨侑不敢看李渊,垂着头,将身体缩成一团,此刻的杨侑希望自己能像乌龟一样有一个坚硬无比的壳。 这样,他就能永远缩在壳中,不理世事纷扰。 李渊扫视了姚思廉和杨侑一眼,最后冲王庾伸出一根食指:“跟我回去。” “哦。” 王庾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抓住了李渊的食指,跟着他往外走。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跑到太极宫来了?下次可不许乱跑了啊。”李渊板着脸,表面上是训斥警告,实则语气中饱含关心和担忧。 王庾努了努嘴:“谁让你们一个个忙起来就不管我饭的?我正在长身体,不能饿的。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是虐待儿童,要受天谴的。” 居然还上升到了天谴? 李渊很无语:“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来接你去吃饭了吗?至于说我虐待你吗?” “我吃饱了,嗯,饭菜还不错,明日就照着这个标准给我弄膳食吧。” 李渊:“” 杨侑已经抬起了头,他痴痴地望着那连在一起的大手跟小手,喃喃道:“我阿耶从来没有牵过我。” 姚思廉听着这羡慕的语气,越发地同情杨侑。 杨侑是杨广的嫡长子——元德太子的第三子,在他一岁的时候,元德太子就病逝了。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哪还有这种温馨的时刻。 如今又身在牢笼之中,往后的命运不知道会怎样坎坷 这一夜,长安城中所有的文臣武将都被关在皇宫中的一处偏殿,他们内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既期待李渊早日发落他们,好有个痛快;又期待李渊永远不要想起他们,这样,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就在这个恐惧的夜晚,卫玄蜷缩在角落中,病逝了。 第二日一早,当有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卫玄的身体早已僵硬冰凉。 “咚——咚——” 殿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有人抱头尖叫:“啊——魔鬼来了,魔鬼来了” 第216章 只是开始 当穿着铠甲的士兵走进偏殿的时候,阴世师知道自己的寿数到头了。 漫漫长夜中,他曾想过投降、求饶,但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试想,若是有人杀了他的儿子、亲族,挖了他的祖坟,他一定会将那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把阴世师带出来。” 果然,第一个就轮到他了。 李渊端坐着,用一种仇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阴世师,他语气冷硬如同万年寒冰:“刘文静,把你所知道的酷刑在他身上展示一遍。” 阴世师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他嘴唇一动,欲自尽,却被人阻止了。 刘文静早在李渊话落的时候就动了,他迅速上前,卸了阴世师的下巴,然后从火炉中拿起烧红的铁烙刺向了阴世师。 “啊——” 伴随着衣衫皮肉烧焦的“滋滋”声,殿中响起了极其惨烈的尖叫声。 “李渊你这个逆啊” 皮肉焚烧的疼痛令阴世师骂不出口,只有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回荡在众人耳中。 那些文臣武将颤抖着挤做一团,心中十分恐惧,每听到一声惨叫,他们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红亮的铁块刺痛了他们的眼,他们垂下脑袋,不去看,捂住耳朵,不去听。 可那该死的皮肉翻飞的场景、惨绝人寰的叫声就像是雕刻在他们的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让人不得安宁。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刘文静曾是晋阳县令,熟知的酷刑没有百八十,也有一二十。 他轮番着给阴世师都试上一遍,若是阴世师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就叫人用冷水将他泼醒。 若是围观者有人吓晕,李渊也会命人将他泼醒。 如此半个时辰后,裴寂小声地提醒李渊:“唐公,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没命了。” 李渊默了默,起身说道:“今日先这样,将卫玄好生安葬。” ------ 十月初一,李渊派人在朱雀门宣读了以阴世师为首的十八人的罪状,“贪赃枉法”“罔顾百姓性命”随后将这十八人当众斩首。 接着,李渊组织了一次朝会,将长安城中所有的官员和将领召集起来,对他们一一进行安抚。 长安百姓见义军对他们秋毫无犯,而且战后积极恢复长安秩序,稳定民生,心中的恐惧渐消。 又因为李渊废除了所有隋朝的法令,颁布了新的宽仁政策,长安百姓对李渊是赞不绝口,渐渐地真心拥戴李渊。 十月初五,李渊宣布:尊杨广为太上皇,拥立其孙代王杨侑为皇帝,改元义宁,是为隋恭帝。 十月初七,恭帝进封李渊为唐王、大丞相、尚书令,以武德殿为丞相府; 封李建成为唐王世子; 封李世民为秦国公; 封李元吉为齐国公。 十月初八,恭帝下诏,宣布国家所有军政之事全权交由丞相府处理,包括朝廷的法令行赏、官员任免等。 十月初九,大丞相李渊下发了一系列的任命:裴寂为丞相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为记室,段志玄为乐游府骠骑将军义军中的所有将领按照功劳都得到了不同的官爵。 自此,关中局势大定。 但,这只是开始。 李渊展开舆图,望着最近的河东郡,对李世民说:“二郎,你领一万精兵明日出发,早日把河东给我拿下。” 李世民领命,即刻去整军。 王庾凑上去,问李渊:“阿耶,你什么时候派兵去晋阳接长嫂他们来长安呀?” 李渊盯着舆图,头也没抬:“等二郎拿下河东郡,我就派人去晋阳。” 那得什么时候? 王庾不想等,一掌拍在舆图上,挡住李渊的视线。 李渊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她:“你做什么?” 王庾道:“长安到晋阳,一来一回要好几个月呢,何况长嫂他们收到信,还要收拾东西,又要耽误好几天。 “不如阿耶现在就派人去晋阳吧,反正二兄去了河东,河东对我们不会有威胁,长嫂她们进京的路线很安全。 “现在去,还能赶到长安过年,过个团圆年。” 听见最后三个字,李渊眼神闪烁了一下,沉吟道:“行,我这就去安排人。” “对了,阿耶,李靖他们的家眷也在晋阳,不如让她们跟随长嫂一起来长安吧,也好让将士们安心。” 李渊想了想,同意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得多派些人去晋阳了。 王庾很高兴,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靖、唐俭他们。 -------- 长安大势已去,可消息还没有传到东都洛阳。 此时的杨广坐上銮驾,正准备从洛口回洛阳。 銮驾刚刚行驶到城门口,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杨广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外面传来了回答:“禀陛下,瓦岗叛军袭来了。” “什么?” 杨广撩开帘子,看向了城门口,王世充正下令关闭城门。 城门关闭后,王世充小跑着过来:“陛下请放心,我已做好了防备部署,洛口丢不了。 “只是,陛下今日不能出城了,还是先回主帅府歇息吧。” 杨广稍稍转动脑袋,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哒哒的马蹄声隐隐传来,人数不少。 “回去吧。” 送走了杨广,王世充当即上了城头,眺望远方。 树影攒动,旌旗招展,乌泱泱的一片,如同蝗灾一般迅速朝着洛口移动,看着十分恐怖。 虽然王世充对杨广做了保证,但心中依然没底,他和李密交手以来,胜利的次数寥寥无几。 很快,李密率领二十万瓦岗军来到了洛口城下,二话不说,直接布阵攻城。 这座洛口城是李密督造的,他很清楚若是王世充要加强防备,大致是加强哪些地方。 所以,李密没有组织偷袭,直接命令八千内军攻打西南门,弓箭手掩护,步兵随后,骑兵机动增援。 “为大当家报仇,杀——” “为司徒报仇,冲啊——” “杀啊——” 看着士兵们将满腔怒火发泄在隋军身上,李密心中很满意,往来冲杀的表情也随着众人充满了仇恨,甚至恨到极致变得狰狞。 “城门破了,冲啊——” 瓦岗军的士兵们踏着血水,如潮水般涌进了城门。 王世充在亲卫兵的掩护之下,跑到了主帅府:“陛下,洛口守不住了,臣立刻护送您回洛阳。” 杨广脸色大变 第217章 甩掉黑锅 王世充话音刚落,就见杨广看着他的目光变得狠厉,但当他眨了一下眼睛,再去看时,杨广的神色又很平淡。 他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杨广想起半个时辰前,王世充信誓旦旦地跟他说“洛口丢不了”,现在却跑来告诉他洛口守不住了,他很想砍了王世充的脑袋,以泄心头之恨。 可裴蕴他们说得对,目前能保住东都的只有王世充了,王世充不能死。 深吸一口气,杨广起身:“走吧。” “想走?门都没有。” 刚走到门口,一支羽箭破空飞来,插进了杨广的左肩。 原来是单雄信带着内军不知何时潜进了主帅府,他手持一把大弓站在院门上方。 众人大骇,慌忙防守。 “护驾,护驾。” 王世充、裴虔通等人迅速抽刀护在杨广身前。 司马德戡及时扶着杨广往旁边庑廊撤退,弓箭手就位,拉满弓就射出了羽箭。 在猛烈的箭阵攻击下,单雄信和内军一时之间无法向前,骁果军得到一丝喘息,迅速护着杨广离开。 瓦岗军的攻势较之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骁果军失了先机,顽抗了三个时辰后,节节败退,最终退出了洛口城。 裴仁基和单雄信率军追击,直追到洛水。 王世充眼看着瓦岗军登上浮桥,追了过来,连忙下令:“砍掉浮桥。” 有人说道:“可是我们的人还没有全部过来。” “来不及了,砍。” 王世充说着,冲到浮桥边,举起手中大刀就砍了下去,一边一刀,浮桥落入水中,桥上的人纷纷掉进了河里。 其他人见状,咬咬牙,也跟着砍掉了剩下的浮桥。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还在半途中未登岸的隋军,还有追上浮桥的瓦岗军,纷纷跟着浮桥掉入水中,又被流水给冲走了。 “快,传御医给陛下治伤。” 杨广来的时候,随行带了三位御医,此时只剩下了两位。 御医上前给杨广查看伤口,“箭入两寸,不过,幸好未伤到骨头,没有性命之忧。” “陛下忍着点,臣现在就给您把箭拔出来。” 杨广点点头。 两位御医对视一眼,一人准备拔箭,一人准备布巾、药粉。 “噗” 鲜血随着箭头喷了出来,御医连忙用布巾捂住。 “唔~” 杨广咬紧牙关,本不想表现得脆弱,但猝不及防的痛楚还是令他哼出了声。 “陛下忍着点,臣马上为您敷药。” 一刻钟后,杨广的伤口终于处理完,他看着面前的王世充等将领,眼前一阵眩晕感。 裴虔通看杨广的脸色很不好,忙说:“陛下,您受伤了,不如早日回洛阳养伤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守住,不让瓦岗叛军进入东都一步。” 王世充打了败仗,内心惭愧,不敢看杨广,但也表达了忠心:“陛下臣虽然保不住洛口,但您放心,我一定能保住东都。” 杨广嘴角划过一抹苦笑,艰难地说:“王世充和司马德戡留在这里挡住李密裴虔通随我回洛阳。” 王世充亲自挑选了五千精锐骁果军护送杨广回洛阳,然后清点战场,五十万人马还剩下四十万。 这一场战争,隋军损失严重。 王世充和众将领坐在大帐中,神情肃穆,帐内的气氛十分沉重。 洛口争夺战太难打,似乎,他们只能尽全力保住东都了。 沉默了一阵,刘长恭从外面走了进来:“元帅,这些日子我查访了,杀翟让翟弘兄弟的不是我们的人。” “不是我们的人?”王世充眼睛一亮:“你是说,杀翟让和翟弘的是瓦岗叛军?” 庞玉叫道:“战场上不是我们的人,就是瓦岗叛军,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原来瓦岗寨的大当家是死于自己人的误杀,这要传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庞玉大笑了起来。 “不一定是误杀。” 庞玉笑声顿止,看向了司马德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德戡摩挲着下巴,沉声道:“翟让是瓦岗寨的大当家,但后来却是李密掌了权,不管翟让是不是真心让权,瓦岗寨内部肯定存在着矛盾。 “就算是翟让不想称帝,但他的手下未必会这么想。 “瓦岗寨其实一直隐藏着一个忧患,那就是李密和翟让的权利之争,那天的事很有可能就是瓦岗内讧。” 众人若有所思。 霍世举拍了一下大腿:“他耶耶的,可惜没有证据,这个黑锅还得我们来背。” “不。”司马德戡突然站了起来,目光闪亮地对众人说:“没有证据,我们也能把这个黑锅甩掉。” 王世充好奇地问:“怎么甩?” 司马德戡扬起唇角,自信地回道:“我们可以想办法将消息传到瓦岗叛军中,就说翟让和翟弘一家人不是死于隋军之手,而是李密之手。 “是李密怕地位不稳,趁乱杀了翟让。 “如此一来,瓦岗军心必然涣散,那时候,我们再攻打就容易多了。” “啪啪”王世充拍手叫好:“好主意,谣言七分假三分真最是唬人,就算开始有人不信,说的人多了,他们也就信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王世充当即挑选擅于潜藏的士兵,趁夜游河潜进洛口城。 过了几日,洛口城中人人都在讨论李密杀翟让的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看向李密的眼色都变了。 李密起初不知,在打听到原因后气得摔了杯盏:“是谁这么可恶,乱传谣言?” 柴孝和等人垂眸站立,沉默不语。 谣言自然不是他们传出来的,但当时人多混杂,就算蔡建德掩饰得再好,总会有人看见。 裴仁基说道:“主公,不管是谁传的,现在追究已无意义,咱们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安抚军心。” 对,气昏头了。 李密重新坐下,默默地平缓了自己的愤怒,“柴孝和,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我要宴请瓦岗寨旧人。” 是夜,单雄信、王儒信、贾雄等翟让旧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赴宴。 酒过三巡,李密举着酒杯对众人说:“近日,军中流传了一则谣言。” 正题来了,单雄信等人心中一凛,端坐身体,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态度 第218章 被漠视了 李密缓缓地扫视了众人一圈,语气沉沉:“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我李密虽不是什么大英雄,却也知道受人之恩,不忘图报,方为君子。” 他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的神情,继续说道:“司徒于我有恩,我有今日的成就虽说离不开自身才能,但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司徒的收留。 “若是没有司徒当初的庇护,我李密也不会有今日,司徒于我是恩人,我绝不会对恩人不利。 “司徒死于隋军之手,是我亲眼所见,如今隋军又想利用司徒之死动摇我军心,我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李密的神情陡然变得狠厉,声音也拔高了:“我李密在此发誓,若不能为司徒报仇,杀了杨广,就如此杯。” “砰——” 随着话音的落下,李密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了中间空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酒杯四分五裂,扬起的碎瓷片飞往四周,单雄信等人匆忙抬起袖子,挥了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贾雄率先表态:“主公坦荡磊落,义薄云天,我等深感佩服,自是相信主公。 “我等相信那是谣言,不是事实。” 王儒信跟着说道:“既然是隋军的阴谋,我们万不能中计,属下这就去约束底下的人,平息谣言。”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诶~司马莫急。”李密心中很满意他们的态度,叫住了王儒信:“此事明日再办也无妨,我们先喝酒。” 接下来,君臣畅饮,推杯助盏,一片其乐融融景象。 酒宴结束,贾雄等人被侍卫抬了回去,单雄信和王儒信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主帅府。 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被冷风一吹,两人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王儒信往四周看了一圈,除了他们的侍卫远远地跟在后面,周围就没有其他人了。 他往左边走了一步,靠近单雄信,低声问:“你信那是谣言吗?” 单雄信眼神闪烁了一下,压着声音说:“信与不信,如今又能如何?” 王儒信神色一顿,对啊,翟让已死,就算他们不信,群龙无首,他们又能如何? 何况,他一进宴厅就感觉到很不对劲,若是他们表现得犹豫怀疑,这个时候早就没命了吧? ------- 这一日,李三娘来到武德殿。 李渊正在批阅奏折,看见李三娘,欣喜地对她说:“三娘,你来得正好,刚收到奏报,灵武郡、平凉郡、安定郡等数十郡派了使节入京,不日就会到达长安,这事就交给你和柴绍来办。” “好。”李三娘应下,扫视殿内一圈:“咦,阿耶,小庾儿呢?” 李渊奇道:“小庾儿不是跟着你住吗?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李三娘一边巡视殿内角落,一边说道:“她早上跟我说来找阿耶,中午留在武德殿用膳。” 突然觉得不对劲,李三娘停下脚步,看向李渊:“她没来武德殿?” 李渊脸色一沉:“糟了,这小丫头莫不是偷偷去找二郎了?” 找二郎? 那不就是去了河东? 李三娘也变了脸色:“我去追。” “不用去了,你追不上。”李渊制止她:“你去她房间找找,她肯定留下了书信。” 这么清楚小庾儿的路数?看来这样的事,小庾儿没少干。 李三娘顿时觉得头大,果然二郎没说错,这小丫头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娃。 “好,我这就去。” 没过多久,李三娘拿着一封信又来了武德殿:“阿耶,小庾儿果然去了河东。” 李渊阴着脸接过书信,打开一看: “阿耶,阿姐,我跟二郎去河东了,等回来给你们看战事漫画。” 末尾一个胖胖的笑脸,牙齿缺了三颗,还有几分像王庾。 看见那个笑脸,李渊脸上的阴沉瞬间崩塌,不由失笑:“这个小丫头,就爱凑热闹。” 李三娘汗颜,有个喜欢往战场上凑热闹的义妹,也不知是好是坏 “来人啊,去传王康达和杨毛过来。” -------- 大全忍不住反手去摸马屁股,毛发真顺滑啊,比他阿娘的头发还要顺滑。 摸了一把,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他的动作很轻柔,唯恐弄疼了马儿,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啊~” “吁吁~” 突然,马儿颠簸了一下,大全急忙抓住了王庾的肩膀,马儿飞身跨越了一条横沟。 感觉到后面的响动,王庾扭头看了大全一眼:“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抓稳马鞍吗?” 大全连忙抽回手,抓住身后的马鞍沿。 接下来,大全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再去摸马儿。 但仍然心痒痒,老是控制不住地去看马屁股。 实在忍不住,他又摸了一把,顺了顺马毛,立刻缩回手,决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小庾儿,你马术这么好,怎么不一个人骑一匹马?” 王庾盯着前面的路,说:“你非要跟着我来,我还能怎么着?把你扔了啊?” “你可以再给我一匹马,我们一人骑一匹马呀。” “我怕你追不上我。” 大全:“” 等这次回去,他一定要拼命练马术,不能让小庾儿看扁他。 两个时辰后。 李世民接过与士兵们一样的饭食,席地坐下,准备开吃。 这时,“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士兵们立刻抽出兵器,进入戒备状态。 “自己人。” 听见吆喝,士兵们纷纷收好兵器,但仍然好奇地望着官道方向。 不过眨眼工夫,一匹健壮的白马疾驰而来,停在了李世民面前。 “嘿,这么巧赶上饭点?”王庾翻身跃下马儿:“给我来一碗。” 李世民很无语,默默地吃饭。 秦叔宝端着饭碗走了过来,很惊喜:“小庾儿,你怎么来了?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兄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嘿嘿~”王庾咧开嘴冲秦叔宝直笑。 可秦叔宝笑不出来:“胡闹,我们去打仗,你跟着做什么?” 王庾不慌不忙地说:“阿耶攻打长安,不照样带上我了。” 秦叔宝:“” 说不过,还是吃饭吧。 秦叔宝默默地在李世民身边坐下,吃饭。 大兵牵着白马,有点不知所措,小庾儿好像被嫌弃了,秦国公理都不理她。 王庾扫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把马栓上,吃饭,吃完饭还要赶路呢。” “哦哦。”大兵有点迟钝。 王庾快步走到李世民身边,笑着唤了声:“二兄~” 李世民转过身,对秦叔宝说:“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个战术问题,你想好了没有?” 王庾:“” 她被漠视了 第219章 拖住他们 潼关。 刘文静和李靖相继看完长安发来的诏书,喜不自胜,互道了一声“恭喜”。 李靖瞥了眼诏书,突然说道:“这么大的喜事,不应该只有我们知晓,应该分享给我们的‘朋友’才对。” 说完,将诏书递给一旁的亲兵:“把这份诏书送去给屈突通,让他也高兴高兴。” 刘文静听了,不禁笑道:“恐怕他高兴不起来。” 当屈突通看到这份诏书的时候,如遭雷劈,劈了个里焦外黑,耳朵里轰轰地响。 长安失守,关中被李渊控制,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帝? 他对不起陛下 桑显和见屈突通一副如遭重创的模样,心中狐疑,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诏书。 看完诏书,桑显和的神色相对于屈突通来说很是平淡,显然他早已料到了这种结果。 “大将军,关中已然沦陷,既然李渊尊奉代王即位,匡扶隋室,不如我们投降吧。” 屈突通凌厉目光一扫。 桑显和瑟缩了一下,数息过后,又硬着头皮说:“大将军,我们连潼关都打不下,更何况长安现在落入了李渊手中,更是重兵把守,我们没希望的。” “就算没希望,我们也不能投降。”屈突通的态度很坚决。 桑显和继续劝:“李渊尊奉的还是隋朝,陛下名义上只是成了太上皇,我们此时投降并不是背叛朝廷” “呵呵。”屈突通发出一声嗤笑:“不过又是一个司马昭罢了。” 桑显和被噎,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必多说,就算只剩最后一人,我也不会投降。”屈突通下达命令:“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回河东。” 亲兵立刻去传军令。 “大将军这是想干什么?”桑显和问道。 屈突通走回书案后面,开始收拾东西:“既然长安救不了,那就保住河东,阻挡李渊东进。” ------ 一个时辰后,刘文静接到消息,与李靖商量:“屈突通大军离开了,看样子应该是回河东了,我们要不要去追?” 李靖有点犹豫:“唐公让我们镇守潼关,若是我们离开,万一其他义军趁虚而入怎么办?” 刘文静皱起了眉头:“攻打河东的长孙顺德和刘弘基原本就只有五万人,打到现在都没有把河东攻下,士兵损耗也不少。 “如今屈突通率援军回河东,必然对长孙顺德他们施行两面夹击,他们危矣。” 可是潼关兵力不足啊,李靖很为难。 这时,常何快步进来,对他们说:“司马,将军,秦国公率大军到了城外。” 刘文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国公是谁,随即兴奋地往外走:“走,我们出城迎迎二郎。” 几人到了城外,见礼过后,李世民问道:“屈突通人呢?” 刘文静回道:“两刻钟前,屈突通退兵了,看样子是回河东了。” 李世民一听,连忙说道:“肇仁,你留下来镇守潼关,我现在去追屈突通,药师,你带上玄甲军随后跟上。” 肇仁是刘文静的字,药师是李靖的字。 李靖立刻去召集潼关城内的玄甲军,李世民则率领大军先行。 ------- 后方士兵急匆匆地追上屈突通,禀道:“大将军,后方有追兵。” 屈突通大惊,当即下令:“暂停前行。” 而后跳下马,趴在地上倾听,土地震动,马蹄声浩荡,看来人数不少。 这时,负责勘察的斥候慌慌张张跑来:“大将军,是李渊的军队,初步估计有一万多人。” 屈突通想了想,对桑显和说:“我留一万人给你,你留下来拖住他们,其他人跟我回去支援河东。” 桑显和不同意:“大将军,对方才一万多人,我们还有三万人,就算与他们对上,胜算也很大。” “不行。”屈突通摇了摇头:“河东形势严峻,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说完,屈突通留下一万人马给桑显和,自己带着其他人加快速度前往河东。 望着绝尘而去的屈突通,桑显和有点失望。 部将觑了眼桑显和,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桑显和吐出一口浊气,沉着脸道:“摆阵。” 很快,李世民的大军就与桑显和的军队相遇了。 王庾有点兴奋:“哦~有人拦路。” 李世民瞟了她一眼,举起右手就要下达攻击的命令,却被对面的场景惊了一下。 只见站在最前面的桑显和将手中兵器一扔,高声喊道:“我等愿归附大丞相,效忠大丞相。” 话音刚落,他身后排列整齐的隋军士兵们各个都扔了兵器,齐声喊道:“我等愿归附大丞相,效忠大丞相。” 王庾:“” 这么大的阵仗,她还以为要攻击他们,却没想到是投降。 身后传来大全兴奋的声音:“真好,不用打仗了。” 义军将士见到这一幕,各个都很惊喜。 刚追上来的李靖和四百多名玄甲军将士很惊愕,这些人攻打潼关,久攻不下的时候没想着投降,怎么这会儿见到李世民反而投降了呢? 难道是摄于李世民的军威? 李靖在对面人群中搜索,终于找到了原因:“秦国公,屈突通跑了,还带走了两万人马。” 李世民坐在马上,目光往对面逡巡了一遍,而后对李靖说:“不着急,先把这些人收编了。” 等到他们收编了桑显和的军队,一路追到了河东城外,刚好看见屈突通的军队进了城。 李世民当即下令:“砍伐树木,造攻城器械。”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走了过来:“见过秦国公。” 他们已经见过诏书,知晓众人都升了官职。 “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李世民说完,目光扫视了他们身后的人马,“看来河东城是块硬骨头,你们牺牲了不少人啊。” 长孙顺德叹道:“是啊,攻了一个多月都没攻下。最不幸的是,孙华阵亡了。” 孙华阵亡的事,李渊早就收到了奏报,李世民也知晓此事。 此时再提起孙华,李世民不免感到惋惜,毕竟孙华曾经是关中最强的义军首领,是个人才。 这么年轻就牺牲了,不免让人唏嘘。 众人沉默了一阵,李世民对长孙顺德说:“你找个熟悉地形的人,带我去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 “我也去” 第220章 城下劝降 王庾驱马上前:“我也去。” 李世民什么也没说,朝她伸出手。 王庾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将肉乎乎的左手放在他的大手中。 李世民包住她的手,轻轻一拽,王庾就到了他的马上。 “你留在这里。” 这句话是李世民对大全说的。 大全听了心里一阵窃喜,终于有机会好好感受一下骑汗血宝马的滋味了。 李世民带着王庾和几个亲卫兵,绕着河东城外走了一圈。 “城墙够厚的啊,难怪长孙顺德和刘弘基攻了这么久都没攻下来。” 王庾感慨之后,又说:“不过,等我们把三弓床弩做好,攻城就容易多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李世民望着高高的城墙,目光幽深:“尧君素能坚守河东城这么久而不居下风,就说明他很有本事。 “再加上屈突通,还有两万援军,河东城一时半会想攻下来,恐怕很难。” 王庾眨了眨眼睛,好吧,攻城略地这种事也是需要耐心的。 “回去吧,我们得做两手准备。” 几人回到营地,李世民对桑显和说:“既然你已经归附我,那么过往就不必再提。 “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带着屈突通的家人前去劝降屈突通。” 李渊攻破长安之后,就抓了屈突通的家人,就是为了今日来劝降屈突通。 桑显和领命而去。 来到城下,桑显和表明身份,对着上面的人喊道:“屈大将军的家人在此,还请屈大将军出来相见。” 很快,屈突通就出现在城墙上,他望着城下的家人,目光悲痛。 随后忍住不看他们,而是将目光转向桑显和,满脸的失望:“桑显和,我命你抵挡叛军,你却投降了叛军,你有何颜面出现在我面前?你又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桑显和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惭愧,随后又恢复平常,“形势所逼,我也是出于无奈。 “大将军,陛下残暴专横,以致民不聊生,不如拥立新主,匡扶社稷。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啊!” 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导并没有感动屈突通,反而激起了屈突通的愤怒:“狗贼,昔日我与你为同僚,今日我与你为仇敌。” 说完,弯弓搭箭,对着桑显和射出了羽箭。 桑显和慌忙躲避,退到了射程之外。 劝降失败,桑显和对屈突通的家人说:“你们几个,要想活命,就劝屈突通归降。” 先说话的是屈突通最为信任的管家,他仰着头,对屈突通大喊:“阿郎,屈府上下都被大丞相抓了,你就降了吧。” 秦叔宝远远望着,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说屈突通会投降吗?” 李世民沉声道:“屈突通生性忠刚正直,让他投降,恐怕很难。” “可是他的兄弟、儿子,所有亲人都在我们手中,为了亲人的性命,他应该会投降吧?”王庾觉得古人最重孝道亲情,屈突通绝对不会不管儿子的死活。 “啊——” 忽然传来惨叫声,几人往城下看去,只见管家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涓涓细流。 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看见这一幕,不禁浑身颤抖,他含泪看向城头:“阿耶,投降吧,难道您不管我和二郎的死活了吗?” 屈突通又开始拉弓了。 王庾看得紧张莫名,双手紧紧地交握:“虎毒不食子,他该不会要杀自己的儿子吧?” 李世民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观看城下的局势。 “咻~” 羽箭自城头而下,朝着屈突寿疾驰而去。 王庾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弩箭朝着羽箭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只羽箭从弩箭后面疾射而过,抢先一步将屈突通的羽箭击落在地。 屈突寿看着脚边的两只羽箭,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凉。 “把他们带回来。”李世民吩咐亲卫兵。 王庾回头看向李世民,见他手上拿着弓,心中叹道:果然如此。 桑显和见屈突通宁愿射杀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投降,心中深知再劝也没有什么用。 想了想,桑显和灵光一闪,大声喊道:“长安已经沦陷,我们都是关中人,亲族都在关中,你们死守河东,早晚都会断粮而亡,何必做无谓的牺牲? “早日投降,早日回关中与家人团聚,不好吗?” 这番话一出,城墙上的隋军不禁动容,就连城内的士兵们听见了,心中也开始动摇。 屈突通见状,警告士兵们:“尔等受陛下隆恩,岂能叛之?若有异心,斩立决。” 士兵们心中一凛,面色变得冷硬起来。 桑显和喊得嗓子冒烟,又久久不见屈突通有回应,就回到了李世民身边:“秦国公,属下无能,未能劝降屈突通。” “无妨,你先下去吧。”李世民没有处罚桑显和,而是望着前方的城墙,不知在想什么。 王庾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喃喃道:“看来我们只能强攻了。” 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王庾回头望去,却见王康达和杨毛驱马前来,“你们怎么来了?” 王康达不由汗颜,先跟李世民见了礼,然后才回答了王庾的问题:“大丞相不放心你,特派我们来保护你。” 王庾摸了摸后脑勺,李渊对她太没有信心了。 “既然小庾儿你没事,我派个人回去告诉大丞相。” 王庾挥挥手,任由王康达去安排。 这一日,众人在河东城外扎营住下,商讨攻城计策。 商议完军事,李世民突然对亲卫说:“把小庾儿的帐篷扎我旁边。” 亲卫立即去挪帐篷。 完了之后,李世民去看了看王庾的帐篷,回来后吩咐亲卫兵:“把我的床移到左边。” 王庾和大全去河边了,等她回来被告知帐篷移了位,也没说什么,安心住下。 深夜,李世民盯着隔壁的帐篷暗了下来,也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 黑暗中,李世民睁着双眼,在想攻城的事,直到隔壁帐篷传来沉沉的呼吸声,他才放松心神,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传来了一声闷响,李世民惊醒,连外衣都没穿,就从帐篷内跑了出去。 “小庾儿,你怎么了?” 李世民站在帐篷外,隔着帐篷问道。 守在帐外的大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李世民的脸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秦国公?你怎么在这儿。” 第221章 被扔池塘 这样迷糊迟钝的人,真不知小庾儿是怎么看上的。 李世民斜睨着大全,声音飘了过去:“里面有声音,你没听到吗?” “有声音吗?” 大全拧了拧眉毛,贴在门帘上倾听:“不可能啊,我观察过,小庾儿睡觉不打呼噜” “刚才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我在隔壁都听到了,你在门口居然没听到?”李世民的脸色变得很阴沉,人迷糊,连耳朵都不好使。 大全闻言,脸色大变,有刺客? 想到这里,大全伸手去撩门帘。 恰在这时,里面传来了王庾闷闷的声音:“我没事,就是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 大全:“” 李世民:“摔伤了没有?” 里面又响起了王庾的声音:“没摔伤,二兄回去睡吧,我没事。” 李世民心中稍定,目光停留在门帘上。 大全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抬眼就望见了李世民阴森森的目光,吓得立刻缩回了手,端正地站在帐门前。 李世民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帐篷。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远去,王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上了胡床。 她的左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右手手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不行,还是很痛。 王庾换了个姿势,侧卧,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就好像婴儿蜷缩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 右手紧贴肚子,感受到体内传来的温热,僵硬冰凉的右手渐渐地回暖,但痛楚依然不减。 “咚咚” 突然耳边响起清晰的脚步声,王庾看向声音传来的前方,柔和的月光撒在帐布上,白茫茫的一片。 脚步声是从隔壁帐篷传出来的,消失的位置与她的床只隔着两层帐布。 “小庾儿,你睡了吗?” 突然听到李世民的声音,王庾吓了一跳,全身紧绷,就连额上滚动的汗珠都停止了。 声音小而清晰,看来李世民的床离她的位置很近。 小指动了动,王庾欣喜地一时忘了痛楚,小声地回应:“还没。” 隔壁又传来李世民的声音:“你真的没事吗?” 王庾裹紧了被子,将右手紧贴肚皮,任由汗珠滴在枕头上,“真没事,床不高,没摔坏。” 李世民默默地闭上眼睛。 “唔” 陡然加剧的痛感让王庾痛呼出声,想到李世民就在旁边,王庾立刻将脸扑进了枕头里。 “小庾儿~” 王庾转过头,身体缩得更小了,她深吸一口气,隐忍着痛楚应了一声:“嗯,我睡不着,二兄给我讲讲义母的事吧。” “好。” 王庾咬紧了牙关,听着隔壁的深沉声音。 “阿娘是襄阳公主的的女儿,自小养在宫中,博学大气,骑术非常厉害。 “阿娘有一头非常美丽的秀发,出生的时候头发就已经过脖颈,三岁的时候秀发与身体等长,特别漂亮。” 王庾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黑发垂地、大眼睛白皮肤的小萌娃。 “阿娘是个很温柔的女子,不过生气的时候不温柔。” 李世民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记得有一次,四郎不小心摔碎了阿娘最喜欢的发簪,被阿娘扔进了池塘里。 “当时阿娘特别生气,神情很恐怖,动作也很粗暴,我永远记得阿娘当时的表情和动作。 “太吓人了。” 如今想起来,李世民还是心有余悸,谁能想到,温柔美丽的窦娘子发起火来像个母夜叉呢! “不对啊。”王庾回想了一下,提出质疑:“四郎跟我说,是你打碎了义母的发簪,也是你被扔进了池塘中。 “四郎还跟我说,你落水的样子像癞蛤蟆,当时你又太胖,浮不起来,最后还是仆人把你捞出来的。” 李世民:“” 四郎这个臭小子,竟敢骂他是癞蛤蟆? 李世民捏紧了拳头,咬牙道:“那是四郎打碎的,他冤枉我,阿娘当时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好问问,就把我扔进池塘了。” 王庾无声地笑了:“后来阿姐跟我说,其实你们两个都被扔进了池塘,为此,四郎还着了风寒,病了一个月。 “不过,你虽然胖,但身体好,没生病。” 听见“胖”字,李世民牙齿咬得嘣嘣响:“四郎那小子三天病就好了,后面都是装的,就是为了博取阿娘的怜惜。 “哼!他日日享受阿娘的关心,害我被阿娘罚禁足了一月。” 王庾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听阿姐说,当时住你们隔壁的胡小娘子看上了义母的发簪,你为了讨好她,就想偷义母的发簪送给她。” 李世民:“胡说,没有的事。” “啊~~” 王庾打了个呵欠,双眼微阖,“其实那根发簪是阿姐打碎的” 话到后面,王庾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眼紧闭,睫毛轻颤,俨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小庾儿,你刚才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 隔壁没有声音。 李世民又叫了几声:“小庾儿?小庾儿”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李世民翻身仰卧:“看来她已经睡着了。” ------ 第二日一早,王庾醒来的时候发现右手不痛了,欣喜地跳下床,洗漱练功。 李世民就在帐外练功,看见她从帐篷中出来,就问她:“昨晚你最后一句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王庾蹙着眉头,仔细回忆昨晚的事。 “噢~我想起来了,我说我今天要烤鱼吃。” 太险了,还好李世民没听到,不然回头他找阿姐麻烦,阿姐还得找她麻烦。 王庾抚了抚胸口,整理了一下袖子,蹲马步。 李世民走过来,在她旁边蹲马步:“你撒谎,我明明听见你说‘其实,那根发簪’,后来我就没听见了,但你肯定不是在说烤鱼。”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心虚,解释道:“噢~你说那根发簪的事啊,我还以为我当时在做梦呢。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说的是‘其实,那根发簪打碎了,真的太可惜了’。” “是这样吗?”李世民狐疑地望着王庾。 王庾重重地点头:“是,阿姐跟我形容过那根发簪,值很多金子,就这样被你打碎了,你还真是败家。” 李世民低吼:“我说了,不是我打碎的,是四郎打碎的。” “是是是,是四郎打碎的。”王庾连忙附和:“四郎太败家了。” 李世民:“” 第222章 半夜突袭 李世民突然觉得纠结往事很没意思,不再跟王庾讨论昨晚的事,默默地练功。 早膳后,李世民对王庾说:“小庾儿,你最清楚三弓床弩的构造,你去盯着点。” “好。”王庾带着大全走了。 李世民又吩咐亲卫:“给小庾儿换一张矮一点、再大一点的胡床。” 说完,也走了。 留下两名亲卫不知所措。 亲卫一:“军中最大的胡床给了二郎,其次就是小庾儿的胡床最大,二郎的意思难不成是要跟小庾儿换张床?” “不不。”亲卫二学着王庾的样子,摇了摇食指:“二郎的意思是要矮一点,他那张胡床比小庾儿现在的胡床要高。” 亲卫一:“那把二郎的床脚砍掉一半?” “蠢货。”亲卫二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二郎的床你也敢动?” 亲卫一摸着头上的大包,很委屈:“那到底要怎么做嘛?” 亲卫二想了想,瞥见旁边的林子,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二郎是让我们现做。” 亲卫一:“” ------- 河东城内。 尧君素对屈突通说:“大将军,斥候已经探查清楚,李世民只有三万人马,而我们有七万人,两军对阵,我们胜算很大。 “我建议,趁着他们还未准备好,我们率先出击,定能重挫他们。” 屈突通略微沉思,抚掌说道:“好,那我们赶紧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这一日半夜,李世民正沉浸在梦乡中,突然锣鼓喧天。 李世民翻身下床,迅速穿上铠甲,抄上兵器就出了营帐:“怎么回事?” 秦叔宝跑来:“二郎,隋军夜袭我方军营,不过,我们早有提防,隋军被挡住了。” “去看看。” 恰在这时,王庾从帐篷中出来,一眼就望见了李世民匆匆的背影。 大全上前:“小庾儿,有秦国公在,没事的,你回去睡觉吧。” 王庾脚步一提,朝着李世民追去。 “哎哎,小庾儿,等等我。” 等王庾赶到前线战场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做了新一轮的部署,指挥士兵们拦截隋军。 王庾骑上一匹马,望向战场。 在火把和月光的照射下,铠甲和兵器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厮杀声不绝于耳,空中飘荡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王庾看了一阵,朝大全招手,“大全,你过来。” 大全靠近马儿:“小庾儿,怎么了?” 王庾俯下身,对他说:“你嗓门大,你去” 大全听完,眼睛亮闪闪的,冲王庾点了一下头:“好,看我的。” 说完,大全找了个高处站立,拿起手中的木锤对着金锣一敲。 “锵——” 震耳欲聋的啰声一响,正在交战的隋军和义军下意识地往这边看来。 大全趁机吼道:“关中儿郎们,你们的亲人正在关中等你们回家,投降吧。” 李世民看见大全,立刻在人群中搜索王庾,果然看见她骑着马儿,在他后方。 这小丫头又胡闹了。 负责此次突袭的隋军将领见身边士兵们神色动摇,高声喊道:“你们都忘了屈大将军的命令了吗? “若有投降之心,斩立决。” 刚刚动摇的隋军士兵又变得坚定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穿越层层人群,精准地射入了隋军将领的胸膛。 隋军将领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前的羽箭,摔下了骏马。 秦叔宝趁机高喊:“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主将被杀,本就军心动摇的隋军士兵们立刻丢掉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 之前在城中,迫于屈突通和尧君素的威压,他们想投降也不敢有所行动,怕丢掉性命。 如今他们人在城外,屈突通和尧君素鞭长莫及,他们投降也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隋军士兵们竟然感到一丝庆幸,幸好今晚参加了突袭行动 李世民吩咐长孙顺德和刘弘基收编降军,清理战场。 王庾驱马近前,笑嘻嘻地夸赞:“二兄果然好箭法,一箭就射中了敌军主将。” “哼!” 李世民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别卖乖,你擅做主张,扰乱战事,我一会再惩罚你。 “对了,还有你那个随从,军法处置。” “惩罚?不,我刚立了大功,你应该奖赏我。”王庾表示抗议。 大全刚过来就听到李世民要军法处置他,吓得他赶紧解释:“秦国公,我没有擅作主张,小庾儿说这样我能立功,我才干的。 “要是早知道会被军法处置,我绝对不会干的。” 王庾瞪过去:“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跟我一条心吗?” 大全:“那也得先活着吧,不然心都不在了,还怎么跟你一条心?” 王庾:“” 居然被呛了? 不行,她要找回场子。 “死了才好,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挂我身上,这样就是一条心了。” 大全:“” 李世民:“” “啊~小庾儿,你太残忍了,连死人都不放过。”大全夺路而逃。 “救命啊——” “哪里逃?” 王庾驱马追赶:“驾,马儿,追上去。” 两人一马,你追我赶,一阵风似的,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李世民:“” 秦叔宝:“” 杨毛:“二郎,要把小庾儿抓回来军法处置吗?” 秦叔宝瞪过去。 李世民以手扶额,叹道:“算了,明日我再好好教训她。” 大全一路狂奔至帐篷前,气喘吁吁地往后看,还好,除了小庾儿,没有其他人。 王庾跳下马,将缰绳丢给大全:“你小子跑得还挺快的啊。” 大全裂开嘴,露出白闪闪的牙齿:“嘿嘿,这不是跟着你练出来了嘛!” 顿了一下,忐忑地问:“我们跑了,应该不会再被军法处置了吧?” “呃”王庾想了一下,“人都跑了,还处置啥,对吧?” 大全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那我立了功,还有奖赏吗?” “立功?” 王庾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没听见秦国公说我俩擅做主张,扰乱战事吗?哪来的功?哪来的赏?” 大全:“”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大坑。 王庾看大全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心中偷乐,故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不被军法处置就是万幸了。 “把马儿拴好,去睡吧。” 说完,就进了帐篷。 他的功劳,他的奖赏大全不甘心地仰望天空。 顿足半晌,大全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王庾撩开门帘,将一个佩囊扔向大全:“喏,这是你的奖赏,我小庾儿说话算数,军中不给你奖赏,我私人也会给你的。” 大全接住,打开佩囊,一阵金光喷薄而出。 他的双眸也跟着射出金光:“多谢小庾儿” “去睡吧,明天说不定会有狂风暴雨。” 大全扬手指天:“金子在手,狂风暴雨不用怕!” 第223章 有何良策 河东城内,屈突通和尧君素在等突袭消息。 “咚咚” 听到脚步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去。 报信的小兵呼吸一窒,脚步顿住。 尧君素心情急切,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有消息?” “有有。”小兵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回道:“启禀大将军,我军夜袭敌营,全军覆没。” 厅中一片死寂。 小兵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一眼站在他左前方的尧君素,目光刚触及尧君素铁青的脸,立刻就垂下了头。 张口欲说话,就见左前方的靴尖换了个方向,耳边响起了尧君素的声音。 “我就说吧,应该多派些人去,叛军三万,去突袭怎么也应该派遣一万精兵去吧?”尧君素语气中皆是不忿。 屈突通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既然是突袭,就不在兵多,贵在兵精。” 尧君素反驳:“可若是多派些精兵,说不定此刻已经重创叛军,我们也能趁势剿杀他们。” “人多反而不好调度,我认为五千精兵去突袭,机动灵活,成功的机会更大。” “更大?呵呵,你看看,全军覆没了。”尧君素反唇相讥。 “” 屈突通被噎,争吵戛然而止。 小兵终于找到机会,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说错了,不是全军覆没,是主将被杀,其他人弃械投降了。” 尧君素:“” 屈突通:“” 两人眼刀子同时射向小兵:“不早说?” “您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小兵一边解释,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尧君素气急,对左右说:“把他拉下去,打十军棍。” 两名侍卫立刻去拉小兵,小兵只觉得委屈,却不敢多言。 屈突通没看小兵,只对尧君素说:“你看吧,要是听你的,此刻我们就损失了一万精兵,还好只派了五千人。” 尧君素:“” “嘭!” 尧君素气得狠拍桌子:“他耶耶的,干脆全军出动,杀他个片甲不留。” 屈突通凉凉开口:“你就不怕他们出了城,全军投降?” 尧君素:“” “他们敢?谁若投降,我就杀了谁。”尧君素抄起茶杯就摔在地上。 众人望着地上粉碎的茶杯,大气不敢出。 屈突通扫视了一圈那些垂着头沉默的将领们,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你敢试吗?” 闻言,尧君素神色一滞,他想起了那日桑显和劝降的情景,当桑显和喊出那句“早日投降,早日回关中与家人团聚”的话,士兵们就动摇了。 又想起刚才的消息,那些士兵出了城就好像鱼儿进入河里,欢快地投降了。 虽说他们的兵力是敌军的两倍,但他不敢冒险。 万一士兵们出了城都投降了,他们还拿什么防守河东,阻止敌军东进? 不,他不能冒险。 尧君素默默地坐回原位。 屈突通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放心,虽然我们剿灭不了叛军,但只要我们坚守一日,叛军就一日进不了河东。 “坚守河东城,挡住叛军东进侵犯东都,这是我们唯一能为朝廷为陛下所做的事了。” 说到这里,屈突通突然起身,扫视众人,语重心长地说:“诸位忠肝义胆,是国之栋梁,陛下对我们寄予了厚望。 “我们没能保住长安,已经辜负了陛下一次,万不可再辜负陛下,辜负朝廷。”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起身表明立场:“大将军请放心,我等必不会辜负朝廷,辜负陛下。” 屈突通继续说道:“我与诸位共事多年,诸位的为人,我信得过,还请诸位约束好底下的人。 “若有人欲投降叛军,斩立决。” “是。”众人齐声应诺。 看见众人的态度,屈突通很满意:“你们放心,我已想到办法,绝不会让叛军进入河东城一步。” 尧君素好奇问道:“敢问大将军有何良策?” 屈突通:“只要我们不开城门,叛军就奈何不了我们,拖个个月,叛军自然离去。” 众人点头,纷纷表示赞同。 如今城内还有充足的粮食,坚持个一年半载应该没有问题。 这时,有将领提出疑问:“听说叛军这几日正在造一种厉害的攻城器械,叫床弩,比绞车弩的威力更大。 “其射出来的弩箭比长枪还要粗壮,箭头射入城墙,箭杆留在外面,士兵们可以借助箭杆攀城而上。 “这样的攻城器械,我们毫无办法。 “再说,威力这么强大,若是叛军对着城门射击,我们又该怎么应对?” 议事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虽然没见过,但很多人都听说过这种新的攻城器械,威力很大,目前还没有能抵挡的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小声说道:“我听说他们有一支骑兵,配备的武器是诸葛连弩。” 众人大为震恐,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要不,我们还是投降吧?”坐在末尾的一名小将提议道。 尧君素虎目一瞪,立即下令:“来人啊,把他拉出去斩了。” 守在门口的士兵没动,看向了屈突通。 尧君素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哈着腰对屈突通说:“此人意欲扰乱军心,且有投降叛军之心,不可姑息,请大将军严惩,以振军心。” 屈突通平日里很欣赏刚正不阿的尧君素,两人关系还算要好。 于是,屈突通没有追究他越权之罪,而是吩咐士兵:“拉下去砍了。” 那小将连忙跪地求饶:“大将军,我只是提个建议,并无投降之心啊,求大将军开恩” 可惜,屈突通并没有听他解释,挥挥手,士兵们就将他带下去了。 刚发生集体投降的事件,这个时候正需要重振军心,此人撞上来,恰好就给了屈突通杀一儆百的理由。 其他人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坐着,不敢轻易言语,怕触及大将军的霉头。 “各位不必紧张,有什么话,咱们畅所欲言。” 屈突通微微一笑,想要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可惜,众人听见“畅所欲言”四个字,更加不敢开口了。 半天没有人说话,屈突通有点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缓解了他的尴尬。 只见尧君素站了起来,对众人说:“河东城的城墙很厚,就算他们要攻城,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容易。 “城门虽然裹上了铁皮,但叛军的床弩既然能射进城墙,说不定也能射穿铁皮。 “再者,若是叛军着重攻击一点,未必不能射穿城门,这一点,我们不能不防。” 屈突通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心知他必定有了主意,便问:“你有何良策?” 第224章 兄妹过招 由于半夜遭遇突袭,李世民和众将领忙到了黎明时分。 忙完了军务,李世民一看这个时辰,正是每日练功的时候,就出了大帐。 走出大帐,李世民往右边瞟了一眼,王庾的帐篷黑乎乎的。 平日这个时候,王庾早就起来洗漱练功了,今日怎么没有动静? 李世民抬脚就往王庾的帐篷走去。 大全双眼微阖,迷糊之际,听到脚步声,立马惊醒了。 “秦秦国公。”大全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秦国公这么早过来,该不会是来抓他治罪的吧? 想到这里,大全的身体伏得更低了,额头紧贴地面,“秦国公,小的知错了,请您网开一面,饶过我吧” “小庾儿还没起床?” “啊?”大全有点懵,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见他面无表情,好像并无问罪的意思,连忙回答:“哦,小庾儿昨晚吹了风,有点着凉,今日就不练功了,休息一日。” “这样啊。”李世民顿了一下,吩咐道:“天亮了,叫军医过来给她看看。” “是。” 听着脚步声远去,大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刚好看见李世民进了大帐。 “呼——” 大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小庾儿说,只要跟秦国公说她生病了,秦国公就不会责罚他们了。 帐内的王庾听完李世民和大全的对话,暗自松了一口气,又听见隔壁大帐传来声音。 “二郎,你不练功了吗?” “耽搁了半夜,我先睡会儿,早膳就不用叫我了。” 连早膳都不吃了,看来是累狠了,估计得睡到中午。 王庾彻底放下心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个时辰后,王庾神清气爽地出了帐篷。 正碰上赶来的军医:“小庾儿,秦国公让我来给你诊脉。” “哦哦。” “咳咳~”王庾掩嘴咳嗽了两声,撩开门帘:“里面请。” 军医忙道:“您先请。” 大全抓住门帘,直到王庾进去,军医才抬脚跟上。 军医把脉的时候,王庾不时地咳嗽两声,试探性地问:“大夫啊,你说我从半夜就开始咳嗽,是不是着了风寒啊?” “这” 军医眉头紧皱,脉象平稳,没毛病啊。 “这小庾儿你的脉象平和” 王庾右手一翻,按住军医把脉的手,“大夫应该知道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吧?” 军医愣愣地点头。 王庾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咳嗽,但不能大意啊,万一小病成大病,阿耶知道了” 军医立即改口:“小庾儿你的脉象平和之下稍有不妥,应该是昨晚吹了冷风着了风寒的缘故。” “我这就开个药方,先吃三副药看看。” 要吃药? 王庾瞳孔扩大,连忙拽住军医:“诶~大夫不用急,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军医心情忐忑地坐下。 “咳咳”王庾佯装咳了几声,虚弱地说:“大夫,你看,我就是稍微有点咳嗽,其他没有问题,这个药,还是不开了吧。 “我觉得,我多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军医脸色一变,肃然道:“话不能这么说,如今已是中秋,秋夜露重,稍不注意就会着了风寒,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娘子。 “一旦着了凉,那就很容易得风寒,你看看你现在都咳嗽了,必须吃药。” 说着,神情变得慈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孩子,切莫讳疾忌医啊。” 王庾:“” 大全猛点头,见王庾瞪过来,连忙停下脑袋。 王庾深吸一口气,堆上亲切的笑容:“大夫,俗语曰:是药三分毒。这个药吃多了也是不好的。 “何况,这个药吃多了,身体就会产生抗药性,以后再吃药,病就治不好了。” 大全:“抗药性是什么?” 王庾瞪过去,多嘴。 “恕老夫多嘴问一句,这个抗药性又是什么?”军医好奇地问道。 大全耸耸肩,看吧,军医也想知道。 王庾重新堆上笑容,耐心解释:“意思就是吃多了药,身体就会习惯药物,久而久之,药物对身体的作用就不大了,甚至是不起作用。”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军医恍然大悟:“那还是少吃点药好。” 王庾连连点头:“对对对。” 军医起身:“那先观察一日吧,要是你明日咳嗽减轻或者不咳嗽了,那就不用吃药了。” “行。” 王庾欢快地送走了军医,吩咐大全:“快去传早膳,我都快饿死了。” 一刻钟后。 王庾握着筷子,望着对面的李世民,有点心虚。 李世民吃完一张胡饼,见王庾傻坐着,什么都没吃,就说:“吃啊,你放心,我问过军医了,这些东西你都能吃,不会加剧你的风寒。” 不知为何,王庾从“风寒”两个字中听出几分寒意。 “咳咳” 王庾假装咳嗽,舀了一勺粥放入嘴里。 帐内安静了一阵,李世民淡淡的声音陡然响起:“听军医说你病得不重,没给你开药” 王庾急忙说:“是,但不能劳累受刺激,否则会加重病情。” 也不能受罚,什么军棍啊,军法啊,还是不要来了。 王庾小心翼翼地去看李世民的脸色,见他点头说“对”,心中就大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没下去,又听李世民说:“既然你还能动,那就来说说你昨晚扰乱战事的事吧。” 王庾:“” 大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结实的响声把王庾吓了一跳。 “先说说你那随从吧。” 大全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心中万分忐忑,就好像嫌犯聆听刑罚一般。 李世民放下筷子,漱了口,用锦帕擦了擦嘴,而后才看向地上的大全:“虽说你不是主谋,只是听从主子命令行事,但终究是扰乱了战事。 “不过,念在你昨晚立了功的份上,便功过相抵吧。” 末了,又强调了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大全感激涕零:“是,小的记住了,多谢秦国公开恩。” 李世民的目光转向王庾:“至于小庾儿你” 王庾身体弹了一下,放下手中筷子,端正坐好。 “阿娘曾经说过,小病小痛的不用吃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不好。” 王庾心中一凛,接下来该不会要说“抗药性”吧? “小病小痛的动一动,出点汗就好了。”李世民漫不经心地摩挲茶盏:“昨晚的事,军法处置就免了。” 王庾猛点头,对,就该免了。 “这样吧,你今日抓两百条鱼给士兵们改善一下伙食,昨晚的事就揭过不提了。” 王庾不服:“我为什么不能功过相抵?” “因为你是主谋。”李世民淡淡回击。 王庾:“” 李世民斜睨着她:“还是说,你想挨五十军棍?当然,我也可以等你病好了再执行。” 王庾:“” 好歹劝降那五千隋军有一半是她的功劳,凭什么还要受罚? “我不服!” 第225章 有何区别 “我不服。” 望着一直忿忿不平地念叨“我不服”三个字的王庾,秦叔宝很无语。 “事情都已经定论了,你不服有什么用?” 王庾欲喊的话堵在了喉咙口,心中郁闷,抬脚就将地上的石子踢向了河里。 “呯呯呯。” 石子在河面上激起了三朵水花。 秦叔宝望着水花眨了眨眼睛,有点惊奇,“小庾儿,你到底找好地没?你要在哪个位置钓鱼?” “不钓。” 王庾沿着河岸继续往上走。 秦叔宝急了,追上她:“眼看着快晌午了,你还不开始钓鱼,你想挨军棍吗?” “不想。” 继续走。 秦叔宝:“” 跟小孩子沟通真是困难重重。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路,王庾终于停了下来:“好了,就这里吧。” 秦叔宝往河面看了看,是一处狭窄的河道,不过河水清澈,依稀能看见几条鱼在河中游荡。 “我叫人给你弄钓鱼竿过来。” “不用钓鱼竿。”王庾阻止秦叔宝:“我不钓鱼,不需要钓鱼竿,不过你可以给我多准备些鱼饵。” 秦叔宝怔了怔,“你还真打算去河里抓啊?河水很凉,你风寒还没好呢。” 王庾:“” 没忍住,王庾凑过去,小声对秦叔宝说:“我没得风寒,我那是骗二郎的,谁知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还让我抓两百条鱼。 “哼,可恶。” 想起惩罚的事,王庾就极度愤慨,她不服 噢~原来是为了躲避责罚,秦叔宝终于明白过来,吩咐手下多准备些鱼饵拿过来。 王庾环顾四周,搬了两块平整的石头放在河边。 她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拍了拍另外一块石头:“兄长,坐。” 秦叔宝坐下,望着河面,问:“小庾儿,你打算怎么抓两百条鱼?” “等。” “等?”秦叔宝有点疑惑:“二郎说了,得是两百条真真切切活蹦乱跳的鱼,什么鱼卵、干鱼、死鱼都不行。 “我倒是想帮你,但二郎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帮你抓鱼,你得自己亲自抓。” 李世民这是防着她耍小聪明,把所有后路都给她堵死了。 王庾嘴唇轻抿,又忍不住翘起来,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大全、王康达、杨毛几人匆匆赶了过来。 “小庾儿,你要的东西,我们已经给你找来了。” 秦叔宝望着他们手中的大网,疑惑不解:“小庾儿,这个网用来做什么?” “当然是用来抓鱼啊。” 王庾兴致勃勃地拉着秦叔宝来到河边,指着狭窄河段说:“那张大网就是放在这里的,用网口对着上游,随着河水的流动,上游的鱼儿就会流进我的大网。 “到时候我再把大网收起来,鱼儿得来全不费工夫。 “哈哈,兄长,我是不是很聪明啊?” 秦叔宝想了想,确实聪明,“可是,这样抓鱼,说不定到天黑,也没有两百条鱼。” 王庾眸中射出狡黠的光芒:“兄长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说完,王庾冲大全几个招手:“你们几个过来,帮我把大网固定在河里。” 大全踟蹰不前:“可是二郎吩咐了,不让我们帮你抓鱼。” 王庾瞪过去:“那我让你们帮我找大网,你们不是也找来了吗?” “这不一样,当时你没说这个大网是用来抓鱼的。”大全说完,王康达和杨毛几人纷纷点头附和。 王庾:“” 这个轴脑筋。 王庾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了几分:“我只是让你们帮我固定大网,又没说让你们帮我抓鱼。” “不,你刚才对秦副统军说,把网固定在河里,是为了抓鱼的。”大全岿然不动。 “” 王庾气得脸都青了,朝着大全就吼:“你到底是谁的人?我让你去你就去,否则,我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去——” 这一声吼,惊飞了满林子的鸟儿。 大全吓得浑身发抖,立刻抱着大网去河边。 其他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跟上。 秦叔宝稳坐石头,看得乐不可支。 “小兔崽子,还真是不能惯。”王庾低声骂了一句,走过去指挥他们。 “杨毛,你们三个去对岸,把网拉直了,用木桩固定好。” “多打几个木桩,要牢固,不然鱼多了,网就被冲走了。” “对对,就是这样,多打几个木桩,河中间也打几个” 固定好网,王庾踱步到大全几人面前,语重心长地问:“你们刚才帮我做了些什么啊?” 大全垂头丧气:“帮你找了个大网,还固定在河里。” “那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呀?” “是用来抓”大全突然顿住,抬头看见王庾那狡黠的眼睛,连忙改口:“我不知道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只知道,主子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当然,除了抓鱼。” 刚才还万分沮丧的大全,这会儿像是又活过来了,眉飞色舞的,王康达和杨毛看得目瞪口呆。 再一看大全的眼睛,其中的狡黠与面前的王庾是如出一辙。 “孺子可教也。”王庾十分欣慰地拍了拍大全的手臂,“来,来,再帮我干点活。” “放心,不是抓鱼。” 王康达:“” 杨毛:“” 这些事与帮她抓鱼有何区别? 王庾将一个小木桶递给大全:“这里面是鱼饵,你们几个用鱼饵把上面的鱼给我引诱进大网。” 说到这里,她突然叹气:“唉,要是有石灰,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石灰一撒,鱼儿全晕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大全好奇道:“石灰?是石头上面的灰吗?这个石灰撒进河里,鱼儿真的会晕吗?” 王康达很兴奋:“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找些石灰来。” 原来抓鱼这么简单,石头的灰,这漫山遍野,石头多的是。 一看这几人兴奋得快疯了,王庾连忙叫住他们:“站住,石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石头的灰?”杨毛问。 王庾:“当然不是,不过,是用石头再加其他的原料煅烧而成,有点复杂,还很费时。 “算了,今日咱就不弄了,你们快去撒鱼饵。” 大全几人沮丧地走了,这么好的方法,居然不能用? 王庾坐回了石头,望着河里的大网。 秦叔宝问:“你刚才说的石灰,与石锻有何区别?” 王庾想了一下:“其实,两者差不多。” “石锻用于制金疮药,辎重中应该有这味药,我帮你弄些过来。”秦叔宝说着就要起身。 王庾一把按住他:“不能去” 第226章 这叫作弊 王庾拉着秦叔宝坐下,“那用于制金疮药的石锻必须是风化的石锻,本就难弄。而且军队中,最缺的就是药材,尤其是金疮药。 “这么珍贵的药材,怎么能用来捕鱼呢?” 太败家了。 王庾拍拍秦叔宝的手臂,安抚道:“兄长不必替我担心,区区两百条鱼,对我来说,不在话下。 “风景这般好,咱赏赏景吧。” “咕咕~”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秦叔宝看向王庾的肚子。 王庾摸了摸空瘪的肚子,不禁垮下脸,早上一气之下,没怎么吃东西。 这会儿,肚子只能唱空城计。 秦叔宝招来两个小兵:“军中应该做饭了,你们去拿些饭食来。” 又对王庾说:“既然到了河边,我抓两条鱼,中午给你改善伙食。” 小孩子要多吃些肉,才能长大。 说完,秦叔宝朝着下游走去。 王庾对着他的背影喊:“兄长,你往哪儿去?抓鱼,就在这里抓啊。” 面前的,不就是河吗? “上面的鱼留给你,我去下面抓。”空气中远远地飘来秦叔宝的声音。 王庾心中一暖,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 大帐中,李世民小憩醒来。 亲卫立即去端了饭食进来:“二郎,该用午膳了。” 李世民在食案后面坐下,吃了几口,问道:“小庾儿在哪儿?” “在河边。” 李世民微微颔首,是该在河边,只有半天的时间,她得赶紧抓鱼。 一碗饭吃完,李世民又问:“她是怎么抓鱼的?用树枝叉鱼?还是钓鱼?” 亲卫迟疑道:“都不是。” 都不是? 李世民看向亲卫:“那她是怎么抓鱼的?” 亲卫将王庾准备用大网拦截鱼儿的方法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眉梢上挑,还有这种方法?看来是小看这丫头了。 “去看看。” 李世民刚起身,李靖的声音就在帐门口响起:“元帅醒了吗?” “进来吧。” 李靖走进大帐,亲卫正在收拾食案,而李世民端坐在书案后面。 “元帅,自昨晚隋军偷袭我军大营后,河东城内就没有任何动静。”李靖说道:“他们紧闭城门,莫不是在酝酿什么大计?” 李世民笑了笑:“药师不必担忧,从昨晚的情形来看,河东城内的隋军士兵大都想念关中亲人,思战之心不强。 “以我看来,此时,屈突通大概正在为如何收拢军心烦恼,一时半会,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听了这番话,李靖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很有道理,“我们的攻城器械还没做好,攻城还得稍等几日,这几日,我们也不得不防。” “我已加强防备,药师尽管放心。” 李世民起身,走到沙盘处:“这会儿得了闲,药师和我推演一番战术吧,上次有个疑问,正好跟药师探讨一下。” “恭敬不如从命。” ------ 太阳慢慢地西斜,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大地。 “秋风萧萧去无极, “雨霜白露沾人衣。 “壮心难酬夺颜色, “抽刀愁长夜寒涩。” 望着满面悲戚念诗的王庾,秦叔宝等人特别捧场,纷纷鼓掌夸赞:“好诗,好诗。” “小庾儿不愧是神童,果然聪明。” 王康达用手肘捅了捅杨毛:“你听懂了吗?这诗啥意思?” 杨毛使劲鼓掌:“好诗,小庾儿真棒。” 转头对王康达说:“听不懂,也不知道啥意思。” 王康达:“” 不懂,还说什么好诗?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很懂。 见王庾起身,王康达露出最诚挚的笑容:“小庾儿作的诗,那真是万中无一,小庾儿好样的。” 王庾冲他们抱拳,微微一笑:“过奖了,过奖了。” “诗倒是好诗,只不过” 李世民和李靖联袂而来,“只不过怨气太重,小庾儿,你是拐着弯骂我吗?” 王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随意拱了拱手:“不敢。” 不敢? 果然怨气很大。 “元帅。”秦叔宝等人向李世民问安。 李世民颔首致意,看向了河面,水中的大网里面果然拦截了很多鱼,看样子已经有上百条鱼了。 “看来,天黑之前,要抓两百条鱼,有点难为你啊,小庾儿。” 王庾没好气道:“你要真觉得难为我,就取消这个惩罚啊。” “这么说,你是想选军法处置咯?”李世民笑眯眯地望着她。 “你” 王庾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招呼大全几人:“你们几个,跟我来。” 大全、王康达几人看了眼李世民,见他没说话,就跟了上去。 王庾停在下游某个位置,吩咐道:“你们帮我把这一块河流给我堵住了。” “怎么堵?”王康达不是很明白。 “把两面都堵上。”王庾比划了一下。 大全有点犹豫:“小庾儿,元帅看着呢,我们不能帮你抓鱼” “嗯?” 王庾一记眼神飘过来,大全立刻闭上了嘴。 接下来,大全几人砍了两颗大树,将河段中间两丈见方的区域隔离了出来,只不过下方树木短了一截,没有完全堵住河段。 王庾没脱鞋,直接下了河,拿着一个小渔网对着下方的出口。 直到区域内的河水流尽,王庾才搬了一块石头堵住了出口。 此时,渔网中已经装了十来条鱼。 “小庾儿,你这叫作弊。” 不知何时,李世民来到了河边,板着脸:“我说了,你不许找任何人帮你抓鱼,他们几个也不行。” 大全、王康达几人默默后退。 王庾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河岸,一把将渔网塞到了李世民手中:“拿着。” 渔网刚从水中捞出来,甩了李世民一身的水。 李世民的脸沉了沉,压抑着怒火叫了声:“小庾儿——” “二兄知道什么是抓鱼吗?” 李世民一愣,抓鱼这么简单的事,他难道会不知道? 王庾伸出右手,从渔网中拿出一条鱼,在李世民面前晃了晃:“你看,这才叫抓鱼,我的手碰到鱼,抓住它,这条鱼才是我抓的。” 李世民只觉得手中的渔网更沉了。 “我只叫他们帮我固定一下网,拦截河水,又没叫他们帮我抓鱼,何来作弊之说?” 李世民的脸彻底黑了。 “哈哈~” 秦叔宝实在没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旁边的李靖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不少士兵背过身去,肩膀不停地耸动 第227章 痛死了我 李世民将渔网扔给旁边的亲卫,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亲手抓两百条鱼的。” 亲卫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也溅了一身的水。 “哎,你,帮我把渔网拿过来。” 亲卫抱着渔网,没动。 王庾伸出手指指着亲卫:“说的就是你,快过来。放心,不是让你帮我抓鱼,帮我拎着渔网就行。” 亲卫:“”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亲卫小心翼翼地去觑李世民的脸色,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又听王庾催促他,想着平时王庾对他们这些亲卫也挺好的,心一横,拎着渔网就下了河。 这块被隔离出来的浅水河段里面已经没有了河水,露出了底部的淤泥、石头、水草 王庾冲岸边喊道:“大全,你下来,帮我搬石头。” 听到王庾的呼唤,大全身体猛地抖直了,一步一步往河段蹭,余光不离李世民。 李世民没去看其他人,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王庾。 见李世民没有出言反对,大全放下心来,帮王庾把河里的石头搬开。 原来,石头底下都是鱼虾,石头被搬开,鱼虾在淤泥中窜来窜去。 “哇~原来有这么多鱼虾啊,今晚可以加餐了。”大全兴奋不已,扔掉石头,就往淤泥中抓。 “住手。”王庾大喝一声:“别碰我的鱼。” 大全满腔欣喜顿时冻成了冰雕,笑容凝固在脸上。 “除了鱼,其他的虾、蟹、泥鳅你随便抓。” 王庾微笑着补上一句,立刻去抓鱼。 大全笑开了花,招呼王康达和杨毛:“快,快拿桶子来,今晚吃虾。” “哎,你别傻站着不动啊,拿着渔网跟我走,不然我还得走到你这里放鱼,我不得累死啊。” 王庾将抓住的鱼放进亲卫手中的渔网,不忘提点他。 河段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王康达等人纷纷下河,帮王庾把石头搬开。 “记住,别抓我的鱼。”王庾抓鱼的同时不忘提醒他们。 这些鱼虾离了水,也没什么力气蹦跶,任由他们去捡。 李靖捋着胡须,呵呵笑道:“看来今晚上,士兵们能吃到河鲜了。” “二兄。” 王庾突然朝岸边呼喊,手中拎着一条带有淤泥的黄鱼,以极慢的速度放进渔网,“二兄,你看仔细了,这些鱼都是我亲手抓的,我可没叫人帮忙哦!” 她的语气着重强调“亲手”、“抓”两个词,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 李世民:“” 尽管对于她的狡辩,李世民有些气闷,但嘴角若有若无的笑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很快,王庾就将这块河段里的鱼捡完了。 “快,你们几个,当着元帅的面帮我数数,我抓了多少条鱼。” 早有士兵准备好了几个水桶,一个士兵负责数,另外的士兵就负责洗鱼,洗好了就放进另一个干净的木桶里。 “禀元帅,这里一共有一百五十二条鱼。” 听到数字,李世民不由地挑高了眉毛,这一小块河段就有这么多条鱼? 那那个大网里面,岂不是有更多的鱼? “大全,你们快过来,帮我收网。”王庾招呼人往上游而去。 大全拎着满满一桶的虾蟹,对士兵说:“兄弟,拿去伙房,弄干净了,今晚大家伙加餐。” “得咧。” 士兵们拎着一桶桶的河鲜,兴奋地朝着伙房营走去。 李世民和李靖、秦叔宝随着王庾来到了上游。 此时,王康达、杨毛等人已经下河,准备收网。 “这么多鱼?”李世民的亲卫看见网中密密麻麻的河鱼,惊得瞪大了双眼。 李世民也吓了一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多了这么多的鱼? “你们几个,也下去帮忙,把网拉上来。”王庾对李世民的亲卫说。 这会儿,大家已经消化了王庾对于“抓鱼”的定义,毫不犹豫地下河帮忙。 “听我号令,我数一二三,大家伙一块儿使力。” 王康达发号施令:“一, “二, “三, “拉!” “嘿咻,嘿咻——” 几人一边喊着号子,一边使劲拖着大网往河岸拉。 一刻钟后,一个巨大细密的渔网静静地躺在岸上,外面一层的鱼儿仍然在活蹦乱跳。 王庾提着木桶兴奋地跑了过来,“二兄,看好了,我要抓鱼了。” 李世民:“” 王庾将网口打开一个口子,伸手进去抓鱼,一边数一边放进木桶中:“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四” 杨毛听着不对劲,叫道:“小庾儿,你应该从一开始数。” 王康达捅了他一下:“刚才已经抓了一百五十二条了,这么数没错。” “一百六十一百九十两百。”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王庾将木桶递给大全,“剩下的,你们帮我数。” “好勒。” 望着才少了冰山一角的鱼山,大全很兴奋,“那我从一开始数,一,二,三” 王庾蹬蹬蹬地跑到李世民身边,眉眼飞扬:“二兄,怎么样?我的处罚完成了吧?” 李世民沉着脸,故作严肃道:“下不为例。” “那多出来的鱼啊,虾啊,蟹啊,是不是就是我的功劳?”王庾朝李世民伸出手:“二兄,我的奖赏。” 李世民一巴掌拍过去:“没有。” “啊——”王庾夸张地捧着手掌,直呼:“痛死我了。” “二兄忒小气了,我把这些鱼虾拿去集市上卖,还能卖好些钱呢。” 王庾嘟囔了一句,随即扯开嗓子喊道:“不用数了,所有的鱼都送去伙房,今晚,全军吃鱼。” 士兵们欢呼雀跃,好不开心。 秦叔宝笑着对李世民说:“二郎,小庾儿的法子很不错,以后可以叫士兵用这些法子来捕鱼,偶尔改善一下军中伙食也不错。” 李世民点点头,深以为然。 ------ 洛阳。 裴虔通站在殿外,不时地探头往里看,神情焦虑,却不敢踏进去。 殿内的元敏看见了他,望了一眼还在喝酒的杨广,悄悄地退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元敏小声问道。 裴虔通压低了声音:“前段时间,王世充派人潜进洛口城,散布李密杀翟让的消息。 “三天前,瓦岗叛军突袭黑石大营,王世充不敌,又损失了五六万人。” 元敏脸色大变:“这个消息可千万不能让陛下听见” “裴虔通!” 殿内传来了杨广的声音。 两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默默对视一眼,进了殿内。 “陛下万安。” 杨广斜躺在御榻之上,醉眼朦胧,声音缥缈:“是不是王世充打了胜仗?” 第228章 人间美味 裴虔通“噗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禀陛下,王世充又败了。” 又败了? 杨广轻轻地扯开唇角,语气中听不出喜怒:“这次又损失了多少人马?” 裴虔通听着这波澜不惊的语气,心里更加忐忑了,“回陛下,损失了五万人。” “呵~” 杨广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端起酒杯,又饮了一杯酒。 元敏上前规劝:“陛下,您的伤还没好,不宜饮酒,我给您换杯热茶吧。” “你们都退下吧。” 杨广伸手将酒杯放在案几上,“倒酒。” 元敏用眼神示意内侍,不要再倒酒。 但内侍不敢不听杨广的话,缓缓上前,又倒满了酒杯。 “还不走?” 杨广又出声了,尽管这句话无悲无喜,语气平淡到如一滩死水,但元敏和裴虔通却感觉背脊发寒。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大殿。 裴虔通望了一眼殿内,担忧地对元敏说:“陛下伤势未愈,又大量饮酒,该不会是自暴自弃了吧?” 当皇帝的都自暴自弃了,那他们这些底下的官员要怎么办? 这个王朝还能振兴吗? “唉~”元敏长长地叹了口气,“陛下这样已经三日了,御医说再不想办法阻止陛下,恐怕伤口会溃烂,难以愈合。” “见过皇后。” 抬眼望见萧皇后,裴虔通连忙行礼。 元敏跟着行礼:“臣见过皇后。” “起来吧。” 萧皇后说完就朝殿内走去。 “皇后。” 裴虔通叫住了萧皇后,却又踟蹰起来,欲言又止。 萧皇后温婉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劝陛下的。” 说完,跨进了门槛。 “你们都下去吧。” 听见萧皇后的命令,满殿的内侍都退了出去。 萧皇后看着宫女将东西放下,吩咐道:“你们也下去吧。” 宫女们轻手轻脚地退出大殿,只剩下萧皇后和杨广二人。 萧皇后端着醒酒汤来到杨广身边,温言细语:“陛下,喝了这碗醒酒汤吧。” 杨广抬手一拂:“走开,你挡着朕的镜子了。” 御榻的前面摆着一面与身齐的铜镜,那是杨广最爱的镜子。 萧皇后回眸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挪了位置:“陛下,妾喂您。” 当着杨广的面,萧皇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醒酒汤喝了下去,片刻过后,又舀了勺醒酒汤递至杨广唇边。 杨广却没看她,两只涣散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镜中那个披头散发老态龙钟的男人,他苍白的嘴唇轻启:“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萧皇后保持着动作不变,声音温柔:“陛下春秋鼎盛,天下皆在您的掌控之中。” “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梦?”杨广的目光移到了镜中的萧皇后身上。 她坐在榻边,身姿挺拔得就像是一棵松树,端着琉璃碗的手指如同葱段一样白皙。 温柔如水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人生如梦,红尘如风,悲与喜,得与失,成与败,皆如过眼云烟,终成虚空。” 杨广喃喃念道:“人生如梦” 萧皇后默了默,将勺子往前移了几分。 杨广下意识地喝了一口。 萧皇后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就这样,杨广在无意识间把醒酒汤喝了,喝完之后就愣愣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人生如梦终成虚空” ------ 这一夜,义军很兴奋。 来河东城的首战就虏获了五千隋军,还能吃到小神童抓的河鲜,日子别提有多畅快了。 李世民坐在火堆旁,望着旁边另一个火堆,眉间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 那个火堆旁,秦叔宝在烤鱼,王庾跑上跑下,十分殷勤。 “兄长,我给你添柴。” “兄长,你是不是还有调料没拿出来,不可能只有十八种调料吧?” “兄长,你是怎么学得这一手烤鱼的手艺的?” “兄长,你不知道,我中午吃了你烤的鱼之后,就觉得世上再也没有谁做的鱼有你烤的鱼好吃了。你烤的鱼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天天吃都吃不腻的那种。” “兄长,好了没?能吃了吗?” 那一声声亲昵而又自然的“兄长”钻入李世民的耳中,搅得他心烦气躁,又莫名地失落。 “秦叔宝烤得鱼很好吃吗?”李世民漫不经心地问左右。 亲卫直咽口水:“不知道,不过,光闻着这香味,肯定很好吃。” “咳咳~” 同伴悄悄捅了他一下。 他转头去看李世民的脸色,黑得跟炭似的,连忙说道:“闻着香的东西不一定好吃,小庾儿就是饿了,所以才这么垂涎的。” “谁管她饿不饿。”李世民撇开脸,不去看那边。 亲卫看了眼李世民,默默地闭上嘴。 这时,一个小兵端着食盒走了过来,将饭菜一一端出来摆在食案上:“元帅,该用膳了。” 李世民扭过头来,扫了一眼食案,天酥黄鱼烩、剪云析鱼羹、光明虾炙、火炼蟹丸、龙须炙 全是河鲜。 今晚的膳食确实是丰富了不少 “拿开,我不吃这个。” 听到声音,李世民又看过去,见王庾正在驱赶伙房的士兵:“把这些拿回去,我要留着肚子吃兄长烤的鱼。” 士兵无奈之下,提着食盒走了。 “好了吗?好了吗?” 王庾围着烤鱼,双眼放光,直咽口水,两只脚不停地原地跳动。 “好了,可以吃了。” 秦叔宝取下一只鱼,递给王庾时不忘叮嘱她:“慢一点,别烫着。” “嗯嗯。”王庾迫不及待地接过烤鱼,颜色金黄,香气四溢,引得她凑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哇,真香。” 王庾对着鱼吹了几下,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肉多汁,好吃到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太好吃了。” 李世民看着王庾一脸陶醉的模样,咽了一下口水。 这时,秦叔宝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二郎,尝尝我烤的鱼。” “咳~”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盘子:“既然叔宝你盛情相邀,我就尝一尝吧。” 亲卫暗自腹诽:明明就很想吃,还端着。 李世民缓缓地坐下,缓缓地拿起筷子,缓缓地夹了一块烤鱼,缓缓地放进嘴里。 鱼肉进入嘴里的那一刻,李世民双眸不由地透出光来,香味弥散在唇齿间,最让人陶醉的还是外酥内嫩的鱼肉,真是太好吃了。 又香又鲜又美味,小庾儿说得没错,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二郎觉得味道如何?” 第229章 城门异样 李世民顿了一下,随即语气淡淡地说:“还行。” 亲卫瞟了一眼盘子中已去大半的烤鱼,暗暗咽了一下口水。 秦叔宝无谓地笑了笑,又去烤鱼了。 王庾看见秦叔宝过来,递上一只烤鱼:“兄长先吃饭吧,吃饱了再烤。” 秦叔宝心中一暖,心道这小丫头还真体贴。 “兄长快点吃,吃完再帮我烤十条鱼,我还能吃。”王庾吐出鱼骨头,眨巴着水灵灵的桃花眼望着他。 秦叔宝:“” 熊熊篝火,众人围坐一起,在溢散的香气中,谈笑风生。 兴之所起,有人弹奏乐器,唱起了歌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庾跟着节奏,用脚打着拍子,嘴里仍然在与烤鱼奋斗。 李世民望了眼她脚边,鱼骨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暗道这丫头的食量快赶上玄甲军的战士了。 听着激昂的歌声,李世民心绪汹涌,吩咐亲卫:“去取我的埙来。” “呜~” 当悲怆的埙声响起,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李世民双手持埙,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的夜空,一阵阵浑厚悦耳的乐声从埙中流泻而出,传入众人的耳中,不由地陷入了埙声营造的情境当中。 王庾一下子就被那浑厚低沉的乐声给吸引了,她放下手中的烤鱼,擦了擦嘴巴,就往李世民跑去。 “小庾儿,你不吃了?” “不吃了。” 秦叔宝望着树枝上叉着的三条鱼,默了片刻后,对王康达说:“这几条鱼就给你们吧。” 王康达心中欣喜,连声道谢,取下鱼与战友们分享。 王庾轻轻地在李世民身边坐下,双手托腮,望着李世民手中的埙。 暗想,这个埙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跟大提琴的声音一样好听。 一曲终了。 “满口泣诉声,心中幽幽然,音色浑厚低沉,典雅大气,果然好听。”王庾情不自禁地赞叹。 李世民低头看向她,语气很淡:“吃饱了?” “嗯,吃饱了。”王庾点了一下头,目光不离埙:“没想到二兄你会吹埙,还吹得这么好听。” 李世民微微扬起嘴角,并未接话。 “二兄,你教我吹埙吧。”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想学?” “嗯。” 王庾端正身体,郑重地点头。 “好,你看好了,埙有六孔,分别位于” ------- 战时,能偷得一晚的闲暇已是万分难得。 破晓时分,义军发现了河东城的异样。 “元帅,河东城的四处城门都被铁链锁住了。” 李世民翻身而起,披上战袍就出了大帐。 望着前方被大粗铁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西城门,李世民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屈突通这是准备全城自杀吗?”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李世民往后看去,就见杨毛牵着马儿走来,而王庾稳坐马上。 王庾望着密不透风的城门,啧啧称道:“屈突通莫不是怕我们用床弩攻击城门,才想的这招?” 杨毛接道:“可我们的床弩从来没有攻击过城门,屈突通怎么知道城门抵挡不住床弩的攻击?” “以防万一。”李世民目光沉了沉:“屈突通这是在逼我们退兵。” 退兵? 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还要统一四海。 王庾顿觉头疼:“河东城真的是块硬骨头,看来咱们得慢慢啃。” 这种自杀式的防守,谁抵得住? “走走,回去造我们的攻城器械。” ------- 又过了十日,这一日,义军大营前来了一个人。 “禀元帅,隰城县尉求见。” 李世民正在与李靖推演沙盘,便说:“让他稍等一会儿。” 士兵欲走,被王庾叫住了。 “这个隰城县尉叫什么呀?” 士兵想了一下,回道:“好像叫房乔。” “嘭!” 王庾手中的果子掉在案上,她快步走到士兵面前,语气急迫:“这个房乔是不是字玄龄?” “我不知道。”士兵有点懵。 李世民和李靖听到声响,往这边看过来。 谁知,王庾二话不说,走过来拉起李世民就往外走。 “小庾儿,你干什么?没看见我正在忙吗?”李世民用力一甩,甩掉了王庾的手。 “我带你去看宝贝。”王庾抬手又拽住了李世民的袖子,拉着他出了大帐。 侧头吩咐士兵:“房乔在哪里,快带路。” 士兵依然有点懵,但还记得自己的职责,连忙在前面带路。 李靖满腹狐疑,也跟了过去。 半途中,李世民甩掉王庾的手:“放开,真是的,一到军营就没有规矩,就应该让长孙氏好好管教管教你。” 王庾毫不在意他的话,还附和道:“是是是,嫂嫂很快就到长安了,到时候让她管着我,就没人烦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营垒门口。 营垒门口站着一位青衣男子,大概三十几岁,挺拔直立的身姿如青竹一般高洁,周身散发出儒雅温润的气质。 听到响动,他抬头看过来,当目光落在李世民脸上的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亮。 “你叫房乔,字玄龄?” 还没细细观察李世民,就听见稚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青衣男子一惊,低头看去,眼前又是一亮。 王庾却有些迫不及待,又问了一遍:“你是房玄龄?” 房玄龄心中讶异,他并未提及自己的字,这小郎君开口就能说出他的字,可见不一般。 又观其锦衣华服,脚上的靴子亦是上等材质,礼貌回道:“是。” 王庾很兴奋,跑回李世民身边,仰头兴奋道:“二兄,这可是个宝贝,快收下。” 李世民满头黑线:“这个大活人在你眼里是宝贝?” “嗯嗯。”王庾猛点头,突然见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他是个人才,人才。” 李世民这才收起受惊的心,看向了房玄龄。 此时此刻,房玄龄心中隐隐猜到面前的少年是谁,他整理了一下衫袍,上前行礼:“臣,隰城县尉房玄龄见过秦国公。” 不知为何,李世民面对房玄龄,突然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他道:“房县尉不必多礼,请随我来。” 说完,就率先往营内走去。 王庾亦步亦趋,侧头看见李世民的眸中掠过欣喜、疑惑、茫然,她笑嘻嘻地说:“二兄见到房玄龄是不是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啊?” “你怎么知道?”李世民诧异地看向王庾。 王庾“嘿嘿”一笑:“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 后面的房玄龄猛地抬起头,看着前面的一大一小 第230章 真正原因 几人进了大帐,分主宾坐下。 李世民问询:“不知房县尉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 “当然是来投靠你啊。”王庾插嘴,这么明显,还要问吗? 李世民忍住想打她的冲动,不着痕迹地瞪过去。 谁知王庾的视线压根儿就没和他相遇,她的目光一直都在房玄龄身上。 房玄龄只觉得坐立难安,勉强微笑道:“这位小郎君” “叫我小庾儿。” 面对笑容娇憨的王庾,房玄龄不自觉地改口:“小庾儿说得对,房某听闻李二郎仁义宽容,待士兵百姓亲如手足,便想来投靠。 “若李二郎不嫌弃房某只是一个小小的隰城县尉,房某愿效犬马之劳。” “不嫌弃,不嫌弃。”王庾笑眯眯地摇头。 “小庾儿!” 两次插嘴,李世民实在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王庾扭头冲李世民讨好地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然后乖乖地坐好。 房玄龄看见李世民对于这一切,最后只是一笑了之,心中猜想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必定是李世民的手足,否则李世民绝不会如此纵容她。 李世民换上亲切的笑容,对房玄龄说:“房县尉能来,李某非常高兴,不知房县尉擅长什么?” 王庾蠢蠢欲动,又想说话,见李世民的眼神横过来,连忙闭嘴坐好。 房玄龄起身,态度很谦逊:“房某不才,略通经史子集,于书法一道也略有心得。” 往往说略通的人,其实都是很有底蕴的人。 李世民来了兴致:“不知房县尉可否即兴做一首诗?” 听见这话,王庾主动去拿来了笔墨纸砚,惹得李世民又多看了她两眼。 房玄龄走到书案后面,拿起笔就写,没有犹豫,没有停留,一挥而就。 看见他潇洒的动作,李世民已经是多了两分欣赏。 走过去看见他的字,眼前顿时一亮:“笔力矫健,收势果断,其风磅礴大气,不拘于一格,好字。” 又念了一遍诗,不由赞道:“好诗,好诗,房县尉大才。” 听见如此高的夸赞,房玄龄的表情并不见骄矜,仍然是温文尔雅,不卑不亢。 不愧是贤相典范,王庾在心中暗暗钦佩。 “房县尉若不嫌弃,先做我麾下记室参军,如何?”李世民合上纸,笑问道。 房玄龄叉手行礼:“多谢秦国公。”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又添一员,王庾兴奋地吩咐李世民的亲卫:“去伙房吩咐一声,今天中午多做几个菜。” 李世民又看了过来,这小丫头,今天很开心啊。 ------ 新添人才,李世民也很开心,将房玄龄介绍给诸位将领,随后众人聚在一起用午膳。 刚用完午膳,众人准备散去,长安的使者来了。 “秦国公,秦帝薛举派太子薛仁杲围攻扶风,意在关中,唐王命你即刻前往扶风,征讨薛举。” 众人脸色大变。 李世民扫视众人一圈,当即下令:“长孙顺德、刘弘基、李靖,你们留下来继续攻打河东城,玄甲军留一半给你们。 “我带一万人走,其余人也留给你们。” “叔宝,玄龄,小庾儿,你们跟我走。” 王庾却道:“不,我要留在这里。” 李世民板下脸:“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我最近身体虚,不宜长途奔波。”王庾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语气也略显虚浮。 李世民:“” “来人,请军医过来。” 王庾坐下,目光幽幽地看向李世民:“军情紧急,二兄不即刻启程吗?” 李世民吩咐秦叔宝:“叔宝,你去整军。半个时辰后,大军出发。” “其余人,该干嘛干嘛去。” 眨眼间,大帐内只剩下李世民和王庾。 王庾这会儿不仅身体虚,连心也开始虚了。 “咳咳”王庾咳了咳,试图缓解尴尬:“那个,我真的身体不舒服,你想想我一个六岁的小孩。 “哦,我七岁了,但我还是一个孩子,受不了长途奔波” “你从前不是总喜欢跟着我吗?这次还偷偷跟到河东来了。”李世民紧紧地盯着王庾。 “啊”王庾有点懵,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额我就是觉得无聊,喜欢到处跑。” 李世民顺着她的话:“在河东呆了十几日也该腻了,你不想跟我去扶风吗?” “不想。”王庾摇头:“我就想呆在河东,看屈突通是怎么投降的。” 李世民:“” 这时,军医来了。 “你给小庾儿把把脉,看她的风寒好了吗?”李世民说完,悠然自得地倒了一盏热茶,慢慢饮。 明知道她的风寒是假的,还这么说,王庾有点郁闷,一边伸手,一边拼命地给军医使眼色。 军医看得莫名其妙:“小庾儿,你眼睛怎么了?” 王庾见李世民看过来,连忙端坐好,咳了一声,“没事,刚才眼睛抽筋了。” “哦。”军医继续给王庾把脉。 王庾悄悄去看李世民,见他端着茶盏,很专心地饮茶,没有注意这边。 她迅速扯下腰间佩囊,塞进了军医怀里。 军医:“” 瞥见李世民的脸要转过来,还来不及收手的王庾立马将右手搭在军医给她把脉的手臂上,语带深意地说:“大夫,我这几天感觉身体特别累,连走路都不想走了,就想睡觉。” 李世民的目光在军医略显凌乱的胸襟上多停留了两眼,嘴上说道:“正好,你跟我去扶风,路上你跟我同乘一骑,我照顾你。 “你不想走路,我让人背你。” 王庾:“” 她右手暗暗使力:“大夫,怎么样?我的身体是不是很虚?是不是不适宜骑马?” “额”军医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王庾。 感受到怀里的硬物,又想到王庾古灵精怪的,若是不如她意,不知道她会想出什么鬼主意来折腾他 军医收回手,恭敬对李世民说:“禀秦国公,小庾儿的身体确实有点虚弱,骑马倒是没问题” 王庾瞪大了双眼,不帮她? “只不过,骑个二三里路没问题,要是路途长了,恐怕身体吃不消啊。” 王庾面无表情,心中暗喜,果然是个好人。 李世民听了,默了一瞬,“既然军医这么说,那你就留在河东好好调养身体。” 又对军医说:“你先下去,在帐外等我。” 军医忐忑地提着药箱走了。 李世民看向王庾,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房玄龄是个人才?” 王庾心中一咯噔,面不改色,“同是山东人,我阿耶跟我提过他。” 李世民似乎是相信了她,撂下一句“保重身体,等我回来接你”,就离开了大帐。 到了帐外,李世民沉默地看向军医。 军医主动将怀里的佩囊奉上:“秦国公,这是刚才小庾儿塞给我的,她的身体确实有点虚,还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不过长途奔袭,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她也是这样从长安来河东的。 李世民淡淡说道:“她给你的,你就收下,准备些药膳,给她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军医退下。 李世民又吩咐亲卫:“你们几个去大帐收拾东西,你们两个留下来保护小庾儿。 “记住,不能让小庾儿离开你们的视线,顺便调查一下小庾儿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第231章 能炸死人 深秋的阳光是最温暖的,能从肌肤渗进骨肉,将暖意流传到身体各个部位。 马儿在夕阳下越走越远,李世民回眸看了一眼,王庾小小的个子已经在视野中汇聚成了一个圆点 李世民扭回头,对房玄龄说:“帮我写一封奏章给唐王,告知他河东的情况。” 房玄龄应下。 中途,李世民刚宣布“停马,全军歇息一刻钟”,房玄龄已经捧着奏章上前:“元帅,奏章已经写好了,请您过目。” 李世民很是惊讶,当他看完房玄龄写的奏章后,更是惊奇:“文字简约,义理丰厚,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这样的奏章不用修改,真是太好了。” 说着,将奏章递给亲卫:“快马送去长安。” “玄龄果真是大才,书写奏章完全不用起草,省下了不少时间。” 李世民越看房玄龄就越满意,小庾儿说得不错,房玄龄是个人才。 房玄龄的态度一如既往地谦逊:“元帅过奖了。” ------- “阿嚏~” 王庾揉了揉鼻头,“肯定是二兄在骂我。” 李世民留下的两个亲卫闻言,默默地垂下了头。 王庾的帐篷还是原来那个帐篷,只不过隔壁的大帐换了人住,现在住的是李靖。 她跟着李靖进了大帐,亲卫留在了帐外。 “李伯伯,我刚去看了,攻城器械已经全部就位,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攻城?” 李靖在沙盘前站定,目光望着中间的一座城池,“隋军以逸待劳,我们应该选择一个他们最松懈的时间攻城。” 王庾接道:“黎明时分,人的警戒最低,我看可以选在卯时进攻。”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李靖看向王庾的目光透出满意。 王庾得知了攻城的时间,就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便与李靖说回帐篷休息。 李靖自然是答应,他虽然不会阻止王庾参与军事会议,但还是不习惯与一个小娃娃谈论军事。 王庾出了大帐,看见李世民的亲卫,说道:“二兄把你们留下是为了监视我吧。” 这么直接的话,把两名亲卫吓了一跳,连忙跟她解释:“当然不是,二郎让我们留下,是为了保护你。” “二兄肯定说寸步不离,是吧?” 亲卫:“”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王庾抿了抿嘴唇,不以为意,吩咐大全:“昨日的盐酥鸡做得很不错,让伙房再做一只送来。 “对了,把那个厨师也叫来,我想问问他盐酥鸡是怎么做的。” “是,我这就去。”大全立刻往伙房营跑去。 王庾掀开门帘,回头看向两名亲卫:“对了,你们两叫什么名字?” 左边的亲卫:“小的叫左三。” 右边的亲卫:“小的叫左四。” 王庾挑眉:“你们是兄弟?” 左三道:“不是,我们是按照先后来取名的。” “莫非还有左七、左八?” “是的。” 王庾努了努嘴,暗自腹诽:看来李世民的记忆力真不行,连亲卫的本名都记不住。 估计他连这些亲卫的脸都没记住。 “那有右七右八吗?”王庾好奇地问道。 左三继续回答:“有。” “那左排到第几了?” “左九九。” “左九九,左久久”王庾琢磨着这个名字:“好名字,改明儿一定要见见,那右排到第几了?” 左三脱口而出:“右九八。” 原来李世民这个时候身边就有这么多亲卫了,真是不容小觑。 王庾神色莫测地扫了左三、左四一眼,进了帐篷。 左三觉得王庾刚才的眼神很不对劲,便问左四:“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好像是。” 左三刚想问说错什么话了,就见左四面露迷惘:“我能感觉到你们刚才的对话很不对劲,但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左三:“” 过了一会儿,大全领着一个伙房营的士兵走来,士兵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左三远远地就闻见了盐酥鸡的香味。 士兵进了帐篷,先是给王庾请安,然后熟练地将食盒中的东西拿出来,摆在食案上。 王庾在食案后面坐下,掏出一张纸,在士兵面前展开:“你昨日说的三弓床弩是不是这个样子?” 士兵抬头望去,当看见纸上的东西时,心中十分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昨日只是寥寥数语地描述,王庾今日就能将三弓床弩画出来,且丝毫不差。 难怪义军战士们说王庾是小神童,这等理解能力果然称得上“神童”。 “没错,就是这个模样。” 王庾心里暗暗佩服,又换了一张纸:“那他们的骑兵配备的连弩是不是这个模样?五矢连续发射?” 士兵仔细看了看,点头:“是。” “你再跟我说说,他们军中还有什么样的新型武器?”王庾将两张纸收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嘴里。 士兵没说话,他陷入了回忆当中。 帐中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士兵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当时被抓的时候,有听到长乐王的结拜兄弟提到一个很厉害的武器,叫什么飞飞鱼弹。 “没错,就是飞鱼弹,听说能炸死人。” 飞鱼弹? “嘭!” 筷子从王庾手中脱离,砸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帐外立刻传来了左三的声音:“小庾儿,你没事吧?” 王庾朝帐外喊道:“没事,手软,掉了筷子。” 左三闻言,小声地对左四说:“难道小庾儿的手又开始痛了?” 左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有可能,不然小庾儿怎么不跟二郎去扶风,肯定是因为手痛,不想拖累二郎才留在这里的。” 好像有道理。 左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深以为然:“那我等会儿传信告诉二郎。” 帐内,大全已经给王庾换了一双新的筷子。 王庾死死地盯着士兵:“这个飞鱼弹是什么模样,怎么使用的?” “额”士兵面露难色:“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他们提了一句。” “那他们还有什么厉害的武器?” 士兵想了想,“我所知道的都告诉您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王庾深吸一口气,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听说长乐王重情重义,河北军民很是信服他,而且从不杀俘虏。 “你为什么不留在长乐王的军中?” 士兵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父母妻儿都在关中,而长乐王的势力只在河北,我自然不能留在那。” 第232章 攻城艰难 闻言,王庾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倒是一个孝顺负责的男人。 王庾解下腰间佩囊,递了过去:“这是给你的,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些。不过,我希望你跟我说的事情,除了你我,别人不会知晓。” “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士兵接过佩囊,暗地里摸了一下,不是铜钱,应该是其他的贵重物品吧。 思及此,他心中暗喜,将佩囊塞进了怀中,退到一旁。 王庾表面上神色平淡地在吃饭,实则内心已经是惊涛巨浪,翻滚不停。 昨日她在营地闲逛,在一个角落偶然听见有人在谈论刚做好的三弓床弩,有一人说他随朝廷军队征讨窦建德的时候,见过比这更轻巧的三弓床弩。 于是王庾把这人叫到一旁,问了几句。 她做的三弓床弩已经是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居然还有比这更为先进的床弩? 此工匠要么就是天才,要么就是后世之人穿越过来的。 现在居然还有一种武器叫“飞鱼弹”? 虽然士兵只用了一句“能炸死人”来描述“飞鱼弹”,但足以让她震惊了。 很显然,此飞鱼弹不是飞鱼导弹,但肯定是属于炮弹之类。 当然,唐朝已经有了火药,但运用到军事上还是唐末的时候,距离现在还有两百多年。 能做出这些武器的人绝对是从现代来的,且是一个理科很厉害的人。 王庾停下了筷子,她心中很兴奋,为这个时代有同类而感到兴奋,她终于不是孤单一人了。 当然,这么厉害的人,应该跟她同一战线。 若是不在同一战线,那就把他拉过来。 “我吃饱了。”王庾起身离开食案。 士兵立即上前收拾食案,完了之后,提着食盒出了帐篷。 他特意拐了弯走到一个僻静处,从怀里掏出佩囊看了眼,是金子,心中一阵狂喜。 王庾端坐在书案后,高深地看着大全,压低了音量:“跟着我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大全心中一凛:“小的明白,刚才我什么都没听到。” 王庾暗暗满意,淡淡道:“好了,你去吃饭吧。” 大全轻手轻脚地退出大帐,热情地招呼左三和左四:“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左三岿然不动,对左四说:“你先去吃饭,我守在这里。” 于是,左四和大全走了。 王庾盯着书案上的两张纸,陷入了沉思。 长乐王军中的这架三弓床弩是将弓弩上下叠加放置,所以比她的床弩要小,而且发动人手只需要十人,这就省了不少人力。 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改造的? 唉,她想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找到突破口。 不过 她的目光移到另一张纸上,虽然那个三弓床弩她暂时研究不出来,但这个比诸葛连弩更为轻巧的五矢连弩,她还是可以试一试。 想到这里,王庾立刻铺上一张白纸,提笔画了起来。 这一夜,王庾帐篷里的烛火燃到了很晚 -------- 第二日,卯时。 李靖率领两万精兵出击,于昏暗之中悄然对河东城发起了进攻。 隋军很快就发现了义军架着云梯攻城,立刻采取措施,毁掉了云梯。 李靖见悄然攀城的计策失败,便下令启动三弓床弩。 “嘭嘭嘭——” 城墙上的隋军士兵慌张喊道:“大将军,他们的床弩杀来了。” 不用士兵说,屈突通和尧君素已然看见,十二根粗壮的踏橛箭同时插进城墙的那一刻,他们隐隐觉得脚下的城墙在颤抖。 或许是幻觉,但大多数的士兵眼中已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快泼火油,投石。” 只要城墙上和那些箭杆上都撒满了油,那么他们就站不稳脚,攀不上城墙。 当踏橛箭组成新的云梯,打前阵的玄甲军立即冲了上去,刚碰上被火油包裹的箭杆,玄甲军手脚打滑,摔了下来。 又有石头、羽箭从天而降,不少玄甲军被击中,只得撤退。 李靖看得着急,召集一千先锋部队,当众脱下靴子,抽出匕首,然后用匕首在靴底划了几刀。 他的力度掌握得非常好,不深不浅,隔一段距离就划出一道印,不一会儿,这个靴底变得凹凸不平。 “看好了,你们现在就照着我的方法,把自己的靴子处理一下。” 大家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样凹凸不平的靴底,在踩上泼了油的箭杆时就不会打滑。 等到众人将靴子处理完毕,李靖已经叫人拿着粗布过来,“用粗布把他们的手都包起来,不要包得太紧,免得影响动作,但也不要包得太松。” 一切处理完毕,李靖吩咐玄甲军:“你们去城下,用诸葛连弩牵制住对方的弓箭手。” 一百多名玄甲军立刻跑到城下,在诸葛连弩的射程之内,对着城墙上的弓箭手射击。 普通弓箭比不上诸葛连弩,隋军射不着玄甲军,一番射击之下,墙洞处的弓箭手全倒下了。 “攻城。” 一千先锋部队全副武装地朝着城墙冲去。 没有了弓箭手的攻击,还有投石攻击,但在诸葛连弩的牵制下,攻势不太猛烈。 先锋部队有点窃喜,当他们稳稳当当地爬上踏橛箭的时候,心中的喜悦更强了。 副帅果然聪明,轻轻松松就破了敌军的火油。 因着诸葛连弩的猛烈射击,屈突通和尧君素不敢太靠前,这会儿听见城下有点静,不由催促士兵:“去看看,城下什么情况?” 士兵畏畏缩缩地将大半个身体掩藏在城墙后,从墙洞中探头往下看。 “咻~” 士兵慌忙缩回头,他身后一名守军轰然倒下,胸前插着一支铁箭。 好险! 士兵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怎么样了?”尧君素问。 士兵忙回道:“他们正在攀城,已经过半了。” 众人大惊。 尧君素立即下令:“快投石,弓箭手补上。” 士兵们望着墙上、地上的尸体,谁也没有动。 他们不想死。 屈突通大怒:“谁若后退,杀无赦。” 此话一出,屈突通身后的亲兵亮出了刀剑,步步逼近那些士兵。 同时还有尧君素的亲兵。 迫于二人的军威,那些士兵鼓起勇气,投石的投石,射击的射击 不过片刻,城墙上的尸体又添了一层。 为了阻止敌军攀上城墙,隋军前仆后继,企图用人海战术击退敌军 第233章 惨绝人寰 由于昨晚画完构造图之后太过兴奋,王庾很晚才睡着,一觉醒来,已是日出之时。 大全取了膳食摆好:“小庾儿,吃早饭了。” “好。” 王庾抓起一个胡饼就往外走。 “哎,小庾儿,你去哪儿?你只吃一个胡饼哪够啊!” 王庾头也不回,扬了扬手中热乎乎的胡饼:“够了。” 大全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了两个洒满喷香芝麻的金黄胡饼就追了过去。 见着王庾吃完一个胡饼,大全又递了一个过去。 王庾接过就咬了一口,含糊着说:“军中的胡饼是越做越香了。” 能不香吗? 知道她喜欢吃芝麻,厨师特意多放了芝麻,不香才怪。 瞥见王庾狼吞虎咽的模样,大全不由地望天,还说一个就够了,依他看,三个都不够。 “还有吗?” 大全默默地将胡饼递过去:“最后一个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一个老媪,整天操心面前这个小娃儿吃饱了吗?有没有着凉?做起照顾小娃儿的事情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可他明明是想当将军啊 大全有种想哭的冲动。 “小庾儿?你怎么来了?” 工匠们看见王庾很惊讶,床弩已经完成,剩下的小型武器也在加紧打造,这里已经没有王庾的用武之地。 她来干什么? 大全很自觉地站在了远处。 “我想让你们帮我做这个?” 王庾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 当看见纸上的东西时,几位工匠眼睛一亮:“这是连弩?” “没错,是五矢连弩,这个比较轻巧,你们看看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为首的匠师盯着图纸仔细地看了两遍,弩身稍显复杂,不过王庾的图纸画得很详细,连细节都有放大图。 他略加思索,道:“最快今晚就能完成。” 听见这话,王庾很开心:“行,先做一把出来看看效果,做好了告诉我,我去看看攻城的情况。” --------- 玄甲军的一名战士跑到李靖面前:“副帅,我们的铁箭不够了。” 李靖望了望城墙上前仆后继的弓箭手,心中沉了沉,他稍稍沉默之后,吩咐:“让他们收起诸葛连弩,攻城。” 战士领命而去。 城墙上的隋军看见义军弓箭手撤退,顿时欣喜地向屈突通禀告:“大将军,敌军的箭用完了。” 屈突通紧绷的心神刚放松,就听弓箭手喊道:“大将军,我们的箭也用完了。” “快,去城中搜集箭矢。”尧君素下令。 一个小将说:“城中的箭都在这里了。” 尧君素愣了一下,随即吼道:“那就去造箭。” 小将被吼得身子颤抖,连忙往城下跑去。 “大将军,不好了,他们爬上来了。” 望着即将登上城墙的敌军,小兵惊慌失措地大喊。 屈突通大吼:“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给我杀了。” 士兵们蜂拥而上。 屈突通和尧君素同时来到城墙边,探头往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一面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尽管率先登上城墙的人被杀了,后面的人也被石头砸了下去,但义军士兵源源不断地往上爬。 “大将军,我们的石头快用完了。” 屈突通眼睛微眯,面色很沉重。 他望着站在最前面的士兵用长矛去刺敌人,又很快被敌人拽下了城墙,或者是死在了城墙上。 这样下去,城墙会失陷的。 屈突通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应敌之策,他身旁的尧君素猛然抢过亲兵手中的弓箭。 他要做什么? 疑问刚起,尧君素已经取了三支箭矢,箭头用布包着,在火油桶中滚了滚。 屈突通倏地睁大了双眼。 此时尧君素已经点燃了箭头,三支箭矢搭上弓。 弓满箭出。 燃烧的箭头触碰到城墙上的火油,如星星之火燎原,数息之间,整面城墙就被熊熊大火吞没了。 城上、城下的人都惊呆了。 “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入耳中,一具具被火焰吞没的身体从城墙上跌落,远远望去,像极了从浩瀚星空陨落的星辰。 “快去打水,救人啊——” 刚来到城下就看见了惨绝人寰的一幕,王庾惊得睚眦俱裂,喊破了喉咙。 回过神来的义军士兵们慌忙去打水。 王庾抄起一面大旗,朝着城墙疾驰而去。 “小庾儿,你去干什么?快回来。” 李靖被王庾的举动骇了一跳,追了上去,“快,快把她拦住。” 王康达等人迅速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可心急如焚的王庾岂是他们能追上的,她座下宝马感受到了主人急切的心情,跑得比往日更快了。 一人一马,就像是一阵旋风,瞬间就到了城下。 空中不断有火人落下,后攀城的玄甲军因为反应机敏,在火势蔓延至城下之前,就从箭杆上跳了下去,此时正在全力挽救同伴的性命。 王庾跳下马,动作迅速地拔出旗杆,将旗帜卷成了条状,不断地去拍士兵们身上的火焰。 手上动作不停,脚上也没闲着。 横腿一扫,地上的尘土飞扬而起,落在士兵身上,覆灭了火焰。 “小心。” 李靖从马上飞扑而下,抱起王庾滚到了一旁。 王庾的身体刚离开,一个火人就砸在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噗~” 身后河水泼来,悉数灌在火人身上,火焰顿时熄灭,士兵身上冒起了浓烟,焦味直钻入众人的鼻孔。 有人肚里泛起了恶心,但他们顾不及心中的感受,抬起受伤的同伴就往营垒跑。 “军医,快叫军医” 人多力量大,在义军全力救援下,从城墙上掉下来的士兵,身上的火都扑灭了。 饶是如此,还有不少人死于大火之中。 城墙上的火焰还在跳动,但大火已呈现熄灭的趋势。 王庾望着烧黑的城墙,久久没有出声,当最后一颗火星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心中某处的火焰也跟着熄灭了。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营垒,目光所及之处,不是尸体,就是侥幸活下来却疼得满地哀嚎的战士。 军医们齐齐上阵,士兵们在一旁帮忙救治。 李靖在吩咐士兵加强戒备后就匆匆赶了来,“他们伤势如何?” 军医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回答:“严重烧伤的有二三十来人,其他的都是轻微烧伤,死不了。” 王庾将目光落在远处的尸体上,真正严重的已经没了性命 第234章 我有办法 这就是战争。 有伤亡,有哀嚎,有鲜血,有断骨残骸有战争的地方,就有伤痛的印记,就有生命的流逝。 王庾没有悲伤太久,她加入了救治的队伍中。 小小的身体穿梭在军营中,总是能及时地将救治物品送到军医手中。 李靖静静地看着那道不知疲倦的小身影,眸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当受伤的士兵都得到了妥善的救治后,李靖给那些死去的战士们办了一场葬礼,以慰亡灵。 虽然战争总会有牺牲,但这次战争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那场熊熊大火燃起了每个人心中的悲愤。 大帐中,诸位将领关于攻城之战争吵了起来。 “这次我们损失两千余人,虽然攻城失败,但隋军那一把火燃起了士兵们的怒火,我认为应该趁势进攻,化悲愤为力量。”长孙顺德说。 刘弘基不同意:“虽说士气盛有利于战争,但我们不能白白牺牲战士,在我们没有稳妥的应对之策前,我们应该以静制动。” “他们的火油总有用完的时候,再说,我们可以四面进攻,总有一面会成功。只要我们攻下一处城门,我们就能成功夺下整座河东城。” “你知道河东城内有多少火油多少物资吗?若是每次攻城都会牺牲数千人,数日后,你认为我们还有兵力去攻打河东城吗?” 长孙顺德一滞,无言以对。 利用人海战术,人总有用完的时候。 吵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定论,众将领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副帅。 李靖抬眼扫视了他们一圈,沉吟道:“刘弘基说得对,士兵们不能白白牺牲。 “屈突通既然敢封死城门,困守河东城,就说明城内物资丰盛,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出现断粮的危机。 “这样吧,我们先静观其变,各位回去,再想想怎么应对火油。” 众人相互看了看,似乎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众人万分沮丧,垂着头朝帐外走去。 这时,门帘被挑起,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众人顿住脚步,她来干什么? “副帅,我有办法应对火油。” 王庾站定在帐中央,目光炯炯地望着李靖。 李靖讶异:“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想我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取信你们。”王庾镇定自若:“我想请副帅拨一百玄甲军给我,再给我三日时间,我定能为副帅打开一扇进城的门。” 众人闻言,心中好奇不已。 刘弘基曾与王庾一起战斗过,对王庾每次大言不惭的话都会抱有五分相信,这次也一样,“小庾儿,有什么主意你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或许能制定出更完善的计策。” “是啊,小庾儿,你说说看。”长孙顺德只信了一分,毕竟王庾的鬼主意多。 但鬼主意多,不代表能运用到战场上。 对于他们的话,王庾不为所动,目光只落在李靖脸上:“副帅,我愿立军令状,若是三天内,没能为大军打开进城的门,我愿受军法处置。” 李靖:“” 众人:“” 这话就有点严重了,还有点滑稽。 一个七岁小娃儿跟他们一帮将领说要立军令状,还说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岂不是太可笑? 可偏偏王庾脸上的神情很认真,很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李靖收起心中的惊讶,语气温和地说:“小庾儿,别闹了,这是战争,不是玩过家家——”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庾清冷的声音给打断了:“副帅什么时候见我说过的话没有做到?” 李靖神色一滞,无言以对。 自他认识王庾以来,无论在他听来多荒谬的话,只要王庾说出口,她就一定能做到。 这大概就是她得宠于李渊的原因吧。 李靖是个刚直的人,但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听见这话,王庾走到一旁的书案后,提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不过数息,她就写完了。 “这是我立的军令状,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 王庾拿着军令状在众将领间走了一圈,然后将军令状递给李靖:“那一百玄甲军,我想亲自挑选。” “行。” --------- 很快,这件事就在军中传开了。 看见王庾往玄甲军营走去,许多士兵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目光中闪现着好奇。 小神童又要出战了。 玄甲军早已集结等着王庾,对于他们来说,这位唐王的义女,他们并不陌生。 相反,他们心中对于王庾,是一分宠爱,两分敬佩,三分羡慕,四分好奇。 虽然李渊和李世民没有明说,但他们隐隐察觉出他们的训练方法、训练器械、配备的连弩、选拔的方法都是出自王庾之手。 “我立了军令状。” 开口第一句话就引起了哗然。 王庾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三天之内,若是不能为大军打开进城的门,我就要接受军法处置。 “我现在需要一百玄甲军将士助我一臂之力,愿意帮我的战士,请站到这边。” 王庾伸手指了指右边的空地。 玄甲军将士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犹豫不决,没有人出列。 王庾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放心,任务失败,我会接受军法处置,但你们不会被处置。” 稍稍停顿,又似笑非笑地说:“当然,丢脸是少不了的。 “不过,我脸皮厚,挨得了军法,也丢得起脸。”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不由失笑,真是小儿无知,无知无畏啊! 王庾很有耐心,说完这番话就静静地望着玄甲军。 终于有一人站了出来,是一个身材圆润的胖子,白白净净,看着挺讨喜。 “我愿意。” 望着这人,王庾笑了,她见过他,在玄甲军选拔的时候,当时段志玄还称赞过他。 有了带头的人,很快就有第二人站了过去。 接下来,陆陆续续,更多的人站在了空地上。 “好,够了。”王庾对站出来的玄甲军将士们说道:“你们跟我来。” 看热闹的士兵们跟着他们来到了大帐前,也在王庾的帐篷前。 王庾对王康达说:“你把他们的名字先记下来。” 记名字? 王康达虽心中疑惑,但没有多问,照办了。 看见李靖从大帐中出来,看热闹的士兵们立时散去。 “小庾儿,不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吗?” 第235章 再次攻城 听到李靖的话,王庾扭头微笑:“说了你也不信。” “” 李靖有点无语,虽然他很有可能不会相信她的“妙计”,但好歹说出来,他还可以帮她完善一下啊。 王庾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听玄甲军战士们报名字,一边听,一边记下他们的样貌特征。 “我叫郝绶。” “噗~” 听见这个名字,茶水刚入王庾口中就喷了出来。 大全就站在她的左前方,茶水有一些喷到了他的脸上,顿时就青了脸:“小庾儿——”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庾忙掏出锦帕要去给大全擦脸。 大全受宠若惊,惊得连连后退:“我自己来。” 说着,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神情还是一副惊吓的模样。 周围的人见了这一幕,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在他们心中,王庾是琅琊王氏的后人,虽然是个孤儿,但她深得唐王和秦国公的恩宠。 这样的小娘子不说娇纵,起码也是端庄自持,绝不会随和到跟一个仆人道歉,也不会给仆人擦脸。 而刚才这些言行是她下意识做出的,更能彰显出她的质朴真诚。 不知不觉中,众人对王庾的好感又深了几分。 引起这一切的“祸首”站在旁边不知所措,且神情很是尴尬。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王庾忍俊不禁,还喷了大全一脸。 郝绶踌躇着问道:“敢问小庾儿,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没说错话。” 顿了一下,王庾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名字是你父亲取的?” “是啊。”郝绶茫然回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王庾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番:“看来,你父亲是对你寄予了厚望,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了吗? 他怎么不知道? 郝绶不解地去看王庾,却看见她含着笑,视线在他身上来回逡巡,又见周围同伴低声哄笑,突然间就明白了过来。 刹那间,郝绶的脸就红了。 郝绶,好瘦他们曲解了他的名字。 他眸中闪过尴尬,又梗着脖子朝周围吼道:“笑什么笑?我的名字不是瘦弱的瘦,是锦绶的绶。” 他不吼还好,一吼,有人就笑得更大声了。 一手捧肚子,一手指着他笑:“从前只知道你姓郝,不知道你叫郝绶,你看看你胖得跟头猪似的,哪里配得上你的名字。 “哈哈,郝绶,好瘦,我看你应该叫郝胖,不然叫胖子也行,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 王庾再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就连李靖也是面含微笑地看着郝绶。 军人从来都是真性情,开心就笑,伤心就喝酒。 郝绶心里明白他们没有恶意,但被人笑还是抹不开面子,此时连耳朵都感觉到烫了。 “不准笑——” 这一声大吼用足了力气,众人顿时就止住了笑声。 郝绶斜睨着同伴们,哼道:“我承认我胖,但我不是一个正常的胖子。” 一片死寂。 瞬息过后,又爆发出阵阵笑声。 “哇哈哈哈哈,对对,你不是一个正常的胖子,哈哈” 郝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我是说我不是一般的胖子,我是个灵活的胖子。” “看出来了。”王庾拍着案几,狂笑不止。 李靖终于是忍俊不禁。 郝绶看自己闹了笑话,将众人逗得这么开心,也不生气了,破罐子破摔地站在队伍前,大大方方地任他们看,任他们笑。 笑吧,笑吧,反正他脸皮也很厚。 “嘿嘿~”郝绶冲众人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 王庾见状,伸手压了压:“好了,不要笑了,下一位。” --------- 一个时辰后,王庾站在一座山的山顶上眺望。 大全满腹狐疑,问:“小庾儿,你在看什么?” “河东城。” 调转马头,王庾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回去吧。” 回到营垒,王庾对李靖说“副帅,我明日凌晨准备再次攻城,借床弩给我用用。” “行。”李靖很爽快:“还要什么,我都给你。” 王庾想了想,“那就给我的士兵多配备些盾吧。” “没问题。” 回到自己的帐篷后,王庾招来郝绶,递给他一张纸:“按照上面写的东西,多准备些,明日凌晨要用。” 当看完单子上的东西,郝绶面露疑惑:“要这么多柴火干什么?” “烤鱼。” 郝绶:“” 凌晨起来烤鱼吃? 郝绶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担忧,就这样好吃的小娃娃,能带领他们拿下城门? -------- 第二日凌晨。 知道王庾准备这个时候攻城,李靖早早地起来,一边穿衣一边问帐外守兵:“小庾儿现在在哪里?” 守兵回到:“往南城门去了。” 南城门? 她想先攻南城门? 李靖穿上铠甲,拿上兵器就出了大帐:“跟我去看看。” 南城门外。 王庾正指挥着士兵发动床弩:“一排三根,射四排就行了,千万不要多射,别浪费箭。” 领头的士兵应下,准备就绪。 “嘭嘭嘭!” 射第一次的时候,隋军士兵还未发现,当射到第三排的时候,隋军士兵发现了。 “敌军攻城了,快去禀告大将军。” 报信的士兵走了,守城小将立刻组织士兵们防御。 “嘭嘭嘭!” 弩箭射完,一百玄甲军顿时就朝着城墙冲去。 刚爬上箭杆,漫天的羽箭飞来,玄甲战士们迅速伸出固定在手臂上的盾。 羽箭击在盾上,弹飞了出去。 守城小将见敌军用盾挡住了飞箭,连忙吩咐:“投石。” 石头有大有小,小的也有一尺余长,从高处落下,杀伤力不容小觑。 但玄甲战士们身形灵活,敏捷地避开了石头,继续往上爬。 守城小将慌了,大喊:“泼火油。” 屈大将军说过,实在抵挡不住敌军的攻势,就放火烧。 有了昨日的经历,隋军士兵们觉得这是一种良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敌军。 城下的王庾睁大了双眼,看着城墙上的隋军士兵往下泼火油,上面的玄甲军战士开始缓慢上爬,而底下的战士已经开始下爬撤退。 当城墙上的士兵后退,最后一个士兵举着火把欲点燃城墙之时,王康达高声喊出了一个字:“撤。” 话音刚落,城墙就亮了起来,火把下落 第236章 奇特景象 李靖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熟悉的火光,一下子就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昨日惨烈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难道今日又要重现吗? 直到看见玄甲军战士一脚踢飞火把,平安地从城墙上撤退下来,他的心才落回实处。 佯装攻城的战士们回来了。 王庾扫视他们一圈,见无人受伤,顿时心安,“快,扔柴禾,记住我跟你们说的位置。 “不用太宽,但火力一定要猛。” 杨毛一把扯掉麻布,露出了堆积如山的柴禾,抓住一捆就朝着城墙扔过去。 柴禾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王庾说的位置,紧挨墙壁。 火苗窜到干柴上,瞬间就变成熊熊大火。 杨毛扔完,王康达、郝绶等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将柴禾扔过去,火势越来越猛。 屈突通和尧君素匆匆赶到城墙上,望见这一幕,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一个小将迟疑道:“莫不是想烧毁城墙?” “呵!” 听见这话,尧君素嗤之以鼻:“你当是普通的墙呢?这可是城墙,水火不侵。” 小将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讪讪笑道:“是我想岔了。” 城下的李靖也有同样的疑问:“小庾儿,你烧城墙干什么?城墙都是水火不侵的,你再烧,它也不会倒塌的。” 王庾双手一摊:“我说我就是要把它烧毁,你信吗?” 未等李靖回答,她又说:“你看,你不信。” 李靖:“” 长孙顺德也赶了过来,听见王庾的话,很后悔昨日没阻止李靖拨玄甲军给她。 “小庾儿,你太小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城墙是用什么做” 王庾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一般城墙的主体是夯土,夯土最怕水的侵蚀,所以会在夯土外砌包砖或者石头,这样就能抵御雨水的侵蚀。 “如果外面砌的是砖石,自然水火不侵。 “但如果外面砌的是石头,那就不一定了。” 长孙顺德没想到她对城墙的构造如此清楚,一时之间,想训斥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李靖却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小庾儿,你说外面砌的是石头就不一定了,是什么意思?” “副帅看下去就知道了。”王庾笑着扬了扬下颌。 这时,大全跑了过来,“小庾儿,鱼准备好了。” “鱼?”李靖一头雾水:“你要干什么?” “烤鱼啊,该吃早饭了。”王庾甩了甩袖子,走了。 李靖:“” 长孙顺德:“副帅,你不觉得此事你处理得过于儿戏了吗?” 此时此刻,李靖确实觉得拨人手给王庾很儿戏,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兵也拨出去了,只能静观其变。 “副帅,长孙将军,你们烤鱼吗?” 王庾笑盈盈地冲他们招手,那随意开心的模样就好像身处野外河边,而不是敌军城墙下。 “我不去。”长孙顺德拂袖而去。 李靖不放心这里的情况,朝着王庾走去。 王庾将叉了鱼的树枝递过去:“我烤鱼不行,副帅要吃的话还是自己烤吧。” 大全伸出手,想说他来烤,被王庾瞪了回去。 好吧,他的任务也挺艰巨的,不仅要烤鱼给王庾吃,还有王康达、郝绶他们。 不过,他弄了好几个火堆,一齐烤,速度就快很多了。 李靖一面心不在焉地烤鱼,一面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城墙,王康达他们还在往城墙处加柴火,火势猛如虎。 城墙上的隋军看见敌军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烤鱼,齐齐傻了眼,他们这是在挑衅吗? 可惜敌方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他们奈何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嚣张地烤鱼。 当阵阵鱼香从城下飘散至城墙上时,守城的士兵们齐齐咽了一下口水。 好香啊~ 屈突通板着脸,吩咐亲兵:“取早饭来,我就在这盯着,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 过了晌午,王康达还在指挥战士们添柴,熊熊大火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眸,金光闪闪。 李靖在认真地烤鱼,王庾在专心地吃鱼。 烤完一条又一条,鱼儿都送去给了战士们。 接过副帅亲手烤的鱼,战士们诚惶诚恐,若是这次不能成功,他们怎么对得起副帅烤的鱼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瞥向吃得正香的王庾,心中祈祷:小祖宗啊,你可不能耍我们 “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去提水来。” 王庾吐出鱼骨,漱口洗手。 不一会儿,郝绶左右手臂上各挂了三个木桶,健步如飞地跑了过来。 在他身后还有三名战士,不过他们每人手中只提了两桶水。 李靖感叹:“果然是个灵活的胖子。” 王庾笑了,她早就见识过胖子灵活的身手。 水桶准备完毕,王庾站在郝绶几人面前,肃然叮嘱:“记住我早上跟你们说的话,千万不能大意。” “是。”几人齐声应道。 王庾朝着火堆跑了几步,高声大喊:“哎呀,着火了,快救火啊——” 李靖:“” 屈突通:“” 尧君素:“” 这火不是她烧的吗?现在喊人救火是闹哪样?难道他们刚才看见她吃鱼吃了好几个时辰是幻觉吗?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郝绶几人已经提着木桶来到了火堆前。 他们围绕火堆排成一个扇形,齐齐提起木桶。 “一,二,泼。” 齐齐将桶中的水泼向火堆,然后扔掉木桶,同时迅速往后退。 城墙上的隋军再次傻眼,救个火而已,有必要退那么远吗? 数息过后,见没有石块炸飞出来,王庾立即吩咐:“下一步,速度要快,其他人注意掩护。” 只见三名战士戴着面巾,各提着一个大锤子冲向火灭的地方,用力锤击城墙。 接下来,义军将士们看见了一个奇特的景象,那就是在锤子的敲击之下,城墙外层的石头轰然倒塌。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探头往下看的隋军将士们。 不是说城墙不怕火烧吗? 为什么只烧了半天就倒塌了? 就在众人惊愕的时候,战士们已经把能敲碎的石头都敲碎了,并迅速清除石头。 石头层崩塌,露出了里面的夯土层,这个缺口长两丈左右,高丈余。 “他们在干什么?”李靖指着一批拿锄头的战士们问道。 “哦,挖壕沟。”王庾答得云淡风轻。 当屈突通意识到敌军已经破坏了城墙的外层后,立即下令:“弓箭手就位,射死他们。” 第237章 表面计划 虽然玄甲军在射程范围内,但他们用盾拼成了一面坚硬无比的屏障,抵挡住了箭雨。 屈突通气急败坏,大声叫道:“投石、滚木,泼火油,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 一想到某种可能,屈突通就觉得无力。 他万万不能让对方得逞。 石头、滚木从天而降,被玄甲军踢飞了。 火油泼下来,被玄甲军兜住了。 当火箭射下来时,玄甲军已经在夯土层下面挖了一条深沟,并且在露出来的夯土层上打了不少洞,然后在崩塌的城墙处砌了一面薄墙。 而这堵薄墙与里面的夯土层之间有一个尺余宽的中空层,又恰好与原来的外墙齐平,从城头上看,是看不见这堵薄墙的。 “撤。” 玄甲军纷纷撤离了再次被火点燃的城墙。 不过,城墙上的火很快就熄灭了。 屈突通望着空荡荡的城下,有些疑惑,“他们刚才都干了什么?” 由于刚才有数十面盾拼接在一起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根本看不见盾底下发生的事情。 出于本能的危机意识,屈突通觉得那处城墙有问题。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只要他把那处城墙堵住,他们就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里,屈突通指着被破坏的城墙,吩咐士兵:“记住这个位置,把石头扔下去,堆起一堵墙。 “弓箭手就位,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处城墙。” 没过多久,一名小将跑了过来,“大将军,我们的石头已经用完了,而且城内的储备也已经用完了。” 屈突通有些烦躁:“那就去拆房子,多准备些石头备用,还有弓箭,越多越好。” “那被破坏的那处城墙,怎么堵?”小将踟蹰着问。 屈突通忍不住吼道:“那就找其他东西扔下去,甭管砸得坏还是砸不坏,只要能堵住那处墙,就都扔下去。” 小将慌忙去找东西。 --------- 李靖望着那处重新砌起来的薄墙,心情十分复杂。 玄甲军战士还在奋斗。 一部分战士用盾保护身体,将那处城墙外的石头、圆木等杂物搬开;一部分战士从薄墙底下挖了一条细小的沟壑延伸到他们现在站的位置,也就是在敌军弓箭的射程之外。 “加水。” 听见王庾的命令,王康达立刻拎起一桶水,缓缓地往沟里倒。 河水清澈,沿着沟壑,涓涓细流进薄墙之内。 见着沟壑里的水流完了,王康达又缓缓地倒了一桶水。 如此反复操作,直到沟壑里满是河水,不再干涸为止。 王庾叮嘱王康达:“看好了,水位一旦降下,你就立即加水。” “是。”王康达应下,双眼紧紧地盯着沟壑。 李靖终于明白王庾想干什么了,不得不心生佩服,“小庾儿,你想用水击垮中间的夯土层,再用旧法炮制,摧毁里面的石头层?” 王庾笑着点点头:“表面计划是这样的?” “表面计划?”李靖有点懵:“那实际计划是什么?” “先保密。” 王庾的神情充满了神秘感,她转身对玄甲军战士们说道:“你们今天表现得很好,每人都有,奖赏新型武器一把。” 众人欢呼雀跃。 大全凑过来,目光火热地望着王庾:“那我呢?我有没有?我也帮忙了。” 听见这话,王康达和杨毛也走了过来,满目期待地望着王庾,如果大全有,那他们也必定有。 毕竟他们做的比大全多。 王庾将目光慢慢地移向李靖,话却是对大全说的:“那就看副帅答不答应了。” 大全、王康达、杨毛三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李靖。 李靖瞥了眼王庾,那五矢连弩本就是她研制出来,何况她已经对匠师说了,先造出来的连弩紧着她的兵用,他还能说啥? 只能维护她的面子呗,毕竟今天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出戏。 “咳咳”李靖清了清嗓子,缓慢地说:“鉴于你们今天勇敢的举动,就赏给你们了。” 三人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转头众人又凑在一起,“唉,这个新型武器是什么?” 大全兴奋道:“我知道,我昨晚看小庾儿试了。” 众人连忙催促:“是什么武器?长什么样子?快说,快说” 李靖看着他们兴奋雀跃的模样,不由受其感染,心情轻快了几分。 他在刚摆好的案几后坐下,问王庾:“小庾儿,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 听到这话,王庾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微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副帅请说,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破坏城墙的办法?外层又为何在燃烧之后崩塌?” 王庾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缓缓说道:“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不过那本书已经弄丢了,也不知道书名。” 李靖:“” 她把他后面的问话全堵死了,想找这本书也无从找起。 “其实,我之前说过,若是城墙外层是用砖石所砌,我今天的方法就不会奏效。 “但河东城的城墙恰巧就是用石头砌的外层,这就给了我可乘之机。” 李靖疑惑了:“这话怎么说?” 王庾又饮了口茶:“石头在高温煅烧之下,骤然遭遇凉水,就会因为巨大的温差而产生炸裂。这个时候,轻轻一敲,石头就碎了。” “原来如此!”李靖恍然大悟,心中再次对王庾改观。 果然,要想变得聪明,还是应该多看书。 等打完这一仗,妻儿到了长安以后,他一定要多买些书给儿子们看。 想起昨晚看到的连弩,李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听匠师说五矢连弩是你研制出来的,莫非那诸葛连弩也是你研制出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真的是天赋异禀的小神童。 王庾弯唇而笑:“我只是提供了构造图,具体的成品还是匠师们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能画出构造图已经很厉害了,还不敢居功? 小小年纪,不争名,还这样谦虚,实非常人。 李靖起身,忽然对着王庾作揖:“王小娘子大才,从前李某怠慢了。” 王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副帅言重了,王某不敢当。” 李靖顺势而起,目光变得慈祥:“从前在晋阳,你都是叫我李伯伯。” “这不是在军中嘛,公私得分明。”王庾笑着坐下:“何况,我现在立了军令状,你是我的顶头上司。 “我要是称呼李伯伯,若是任务失败,你怎么好意思罚我?” 第238章 实际计划 天色渐暗,夜晚即将来临。 当屈突通再次踏上城墙,看见底下那一条连接城墙的小水沟,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他们想用水击垮夯土层,再像之前一样,毁坏城墙的里层。 虽然他不清楚对方用了什么方法摧毁了外层,但城墙里层绝不能毁了 “尧君素,你带人将城墙的里层再加固一下,尤其是他们破坏的那个位置。” “是。”尧君素立刻派人着手加固城墙事宜。 屈突通再次望向底下的水沟,吩咐守城士兵:“不管你们扔什么,把底下那条水沟给我截断了。” 城墙上刚好有一些才送来的砖瓦,也不知道是从谁家拆来的。 还有一些假山石头,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运来的。 两名士兵搬起一块大石头就砸了下去。 “嘭~” 位置偏了,落在水沟旁边。 不过,这一声巨响成功地引起了王庾等人的注意。 “小庾儿,要去搬开吗?”王康达问。 王庾摆摆手:“没截断水源,不用管它。” “嘭~” 击中水沟,顿时将水沟断成了两截。 “截断了,我去把砖搬开。”王康达举步欲去。 王庾拦住了他:“不用着急,再看看。” 王康达遂收回脚步。 过了一会儿,见隋军不再扔东西,王庾才吩咐王康达:“去搬吧,搬走堵住水沟的砖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又吩咐郝绶几人:“你们几个帮忙打掩护。” 在郝绶等人的掩护下,王康达顺利地搬走了砖石。 隋军再扔,王康达再搬。 如此你来我往,最后隋军无物可仍,举起手中的兵器就扔了下去。 屈突通傻了眼,随即火冒三丈:“兵器你们也扔?这仗还打不打了?” 士兵一脸的无辜:“是您说的,不管扔什么,只要把水沟截断就成。” 心里却在暗暗说,若是这仗能不打,他们早就不打了。 屈突通:“” 深吸一口气,屈突通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兵器不能扔,再去找其他的东西砸下去。” 底下的王庾看出了端疑,立即吩咐王康达去捡水沟上的东西,重新恢复水沟的流通。 李靖叹道:“看来这条水沟,得时时刻刻有人守着才行。不仅要防备对方截断水流,还得不断加水。” “加水倒是不用一直守着。” 听见王庾这话,李靖看了过来:“为什么?” 王庾张开双手,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再次睁眼时,眸中星光潋滟,眸底蕴藏自信的光芒。 她轻启红唇:“因为,马上就要下雨了,而且要下很长时间。” 李靖不由抬头,天色昏暗,但这个时辰,在初冬季节本就天黑了,看不出什么。 他学着王庾的样子张开双手,静静地感受了一下,有风,却不大。 应该不是下雨的迹象。 这个小丫头神神叨叨的,就好像那次李渊确定出征的日子,也是她以菩萨为借口才让李渊听她的。 不过,他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李靖扬起唇角,眸中划过一丝讥诮。 “咦,怎么玄甲军少了很多人?” 李靖在心中数了数,在这里的玄甲军已经由最初的一百人变成了十人。 “其他人去哪儿了?” 王庾答得漫不经心:“哦,我让他们拾柴禾去了。” 李靖:“” 好吧,这大概也是任务之一。 半个时辰后,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不到一刻钟,豆大的雨滴就从空中飘落下来。 “还真的下雨了?” 李靖望着天空,有点懵。 小兵撑着雨伞,急急忙忙跑来,“副帅,快回营帐吧。” 李靖接过雨伞,撑在王庾头上:“小庾儿,跟我回去,我派人守着这里。” “好。” ------- 果然如王庾所说,这一场雨下了很久,足足下了两天一夜。直到第三天傍晚,雨水才停。 那两天,整个河东地区都被笼罩在水雾间,万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今天可是第三日了。” 大帐之中,所有的将领都看向了王庾。 长孙顺德提醒她:“过了今晚,你要是还不能攻破一扇城门,你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有人接着说道:“要受军法处置。” 虽然让一个小娃娃接受军法处置很残忍,但军中法规不能破。 王庾神情自若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诸位难道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吗?” 听见这话,众人立刻在帐中进行目光搜索,果然发现少了一人。 “咦~左统军去哪儿了?” 长孙顺德看向李靖:“副帅,你是不是派刘弘基去做秘密任务了?” “没有。”李靖心中也很疑惑。 他突然意识到,这两天刘弘基出现的次数很少,基本上不见人影。 “去找找。” 李靖刚吩咐士兵去找人,刘弘基就挑帘而进:“我来了。” 长孙顺德朝着刘弘基走了几步,小声说道:“你去哪儿了?副帅召集将领议事,你也敢迟到?” “抱歉,我来晚了。”刘弘基对着李靖抱拳。 随后走到王庾跟前,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说道:“小庾儿,幸不辱命,我们成功了。” “好。”王庾猛地起身,拍了拍刘弘基的手臂,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满腹狐疑,有人问道:“左统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弘基对他笑了笑:“还是让小庾儿跟大家说吧。” 众人又看向了王庾。 王庾走到中间空地,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对众人说:“想必大家也看到玄甲军摧毁了城墙的一部分,隋军在疯狂地阻止我们毁城墙。” 众人点头,没错,对于此事,他们还很钦佩她。 “只不过,夯土层太厚,摧毁还需要些时间,还有里面的石头层。若是多给我些时日,我一定能在城墙上开一扇城门,但副帅只给了我三天时间” 李靖无语,明明是她自己请求只要三天时间。 “所以,破坏城墙、攻入城内是我的表面计划,是用来吸引隋军的注意力。” 众人睁大了双眼,听这话的意思,这并不是她攻城的真正方法? 王庾停在李靖面前,对着他那双惊愕的眼睛说道:“我的实际计划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大张旗鼓地破坏城墙,给敌人造成一种我军要直接摧毁城墙的假象。 “实际上,我们用另一种方法攻城” 第239章 暗度陈仓 雨后的夜晚显得更加寒冷,河东城的百姓在麻木中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屈突通在南城门的值守房中,漫不经心地问:“那些人还守在城门外吗?” “还守着。”亲兵回答:“现在雨停了,他们守着加水呢。” “呵!” 屈突通忍不住嗤笑:“就算下了两天的雨,就算我们堵不住水沟,但又能怎么样呢? “夯土层那么厚,还真以为两三日就能用水击垮吗?” 士兵笑着附和:“就算夯土层被摧毁了,还有一层呢,他们万万没想到大将军从里面又加固了一层,要破坏城墙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成功。 “也不知是谁想的主意,蠢笨得要命。” 末了,又拍了一句马屁:“还是我们大将军聪明,识破了他们的奸计,早早地预防了。” 屈突通脸上浮现出骄矜的神情,不过一瞬间,又消失了。 他是大将军,不可轻浮,要稳重。 屈突通面无表情地吩咐:“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及时向我禀报。” ----------- 王庾站在帐篷中,神色不耐烦:“大全,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快点?我不等你了啊。” “唉,等等——” 大全从箱子中抬起头,拿着轻甲跑了过来:“找到了,快,把腿张开。” “我自己来。” 已穿戴了盔甲的王庾坐下来,接过他手中的轻甲,在小腿上绑好。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王庾没好气道:“其实我功夫不差,再说我穿了铠甲,敌人还能射死我不成?” 大全像个市井老媪一样喋喋不休起来:“小庾儿,你才多大?这么小的年纪功夫能高到哪里去? “副帅功夫那么好,也一样全副武装,何况你呢? “做人啊,还是不要太自负的好。” 王庾:“” 这时,外面传来左三的声音:“小庾儿,副帅出发了。” 王庾立即起身往外走。 出了帐篷,左三忍不住劝道:“小庾儿,打仗这样的事还是交给副帅去做吧,你就在帐里好好睡觉,不成吗?” 大全忍不住怼道:“你既然不想小庾儿跟着去,刚才报什么信?” 左三:“” 左四看不下去自己人被欺负,怼了回去:“我们不报信,小庾儿就不会跟去了吗?” 大全无言以对,冲他们重重地“哼”了一声。 王庾没管他们,早已来到了李靖身边。 “出发。” 大军来到东城外某处。 郝绶迎上前:“副帅,小庾儿,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就位,随时可以行动。” 王庾看向李靖,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攻城大战还是交给他这个副帅比较好。 李靖矜持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行动。” 命令一下,军中两百多名玄甲军战士立刻进入了地道口,大军则潜伏在城外。 王庾曾随李世民多次勘察过河东城的地势,也曾上山观望过。 河东城东面有一处城墙,城外不远处是一座山林,城内是一片园林。她将屈突通的注意力吸引到南城门,暗中却派玄甲军从东面挖地道,直通城内的园林。 当然,在短时间内挖一条长地道,这是一项大工程,区区数十名玄甲军还是太少了,所以王庾请了刘弘基帮忙。 “好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就干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情。”长孙顺德拍了一下刘弘基的肩膀,揶揄地看着他。 下一刻,语气又酸了起来:“刘弘基,想咱们一路从晋阳打到河东,从未分开过,这件事你却瞒着我,太不厚道了。” 刘弘基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小庾儿让我保密的嘛。” 长孙顺德又转向王庾:“小庾儿,这你就做得不地道了啊,从亲族关系上说,你好歹也得叫我一声族叔,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亏得他看在长孙氏的面子上,没少疼她,如今却选择与刘弘基合作,而不与他合作,委实让人难过。 王庾听出他的埋怨,冲他讨好地笑了一下:“族叔别生气,我这不是跟刘弘基合作过一次,有默契了嘛。” 长孙顺德顿时心塞,她第一次与刘弘基合作是在荥阳,她当时说有埋伏,他跟李渊一样,压根儿不信她的话。 谁知竟一语成谶,果然有埋伏,还让刘弘基、唐俭、段志玄立了个头功。 唉,怪自己没有抓住先机。 “城内有动静了。”左三指着城头喊道。 众人齐齐望向城头,看见城头上的隋军慌慌张张地往城下跑,不一会儿,城墙上就空无一人。 李靖当即下令:“出发。” 骑兵先行,很快就到达了东城门外。 李靖等一众将领到达城门处时,城门已经打开,里面的玄甲军正在拆解铁链。 “快去帮忙。” 骑兵立即上前帮忙。 随着铁链落在地上,城门豁然洞开,义军将士大喜过望,如潮水般涌进城门。 “防守快去禀报大将军,叫人来增援” 当敌军出现在城内并向他们杀来时,驻守东城门的士兵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惜还没弄清是不是梦就被杀了。 周围的驻军闻讯连忙赶过来支援,但城门已开,敌方大军已然进城,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隋军仓促迎战,士气大挫。 “大将军,东城门被攻破了” 屈突通惊坐起:“怎么攻破的?” “不知道。” 亲兵面色仓惶:“大将军,此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对。”屈突通抄起旁边的长槊,立即下令:“传我命令,所有人去增援东城。” 亲兵不解:“大将军这样做,其他城门岂不是空虚无兵。” “放心,其他城门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先去救东城” “是吗?” 屈突通刚走出值房,就听到了略带调侃的声音。 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李靖,自潼关到河东,他们交手不下十次。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排拉满弓的弓箭手,寒光闪闪的箭头对着他们。 再望远处看,全是敌方士兵,但隐隐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声。 屈突通的脸顿时惨白如雪,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还来不及做出应对,就已经被包围了。 李靖坐于马上,盯着屈突通那双苍老失落的眼睛,说:“屈突通,你已无路可退,投降吧” 第240章 长安使者 屈突通再一次扫视了寒光闪闪的箭头。 忽然,他仰天长啸:“陛下,臣有负所托,但已尽全力。” 他噗通跪下,朝着洛阳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陛下,臣无能。” 王庾望着这一切,喃喃道:“他这莫不是准备自杀?” 王康达与她同乘一骑,这也是李靖答应她随军攻城的条件,此时听到她的话,便回道:“看着不像。” 要自杀早就自杀了,还这番惺惺作态? 果然,屈突通磕完头后,起身的时候并未去拿地上的兵器,而是主动伸出双手。 李靖使了一个眼色,士兵们立刻上前,将屈突通和他的亲兵都绑了。 大军离开南城,一路前行。 途中,李靖派士兵押着屈突通走在队伍前面,一路高喊:“屈突通已经投降,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投降者,既往不咎。” 隋军士兵一听屈突通投降了,又看见屈突通被绑的情景,纷纷丢下兵器,束手就擒。 兵败如山倒,几乎所有的隋军士兵都投降了,但还有一人,他还在苦苦奋战。 尧君素屹立在大道中间,周围全是战死的士兵,有隋军士兵,还有义军士兵。 他们的鲜血流淌在街道上,将整条街都染红了。 “来啊!”尧君素长槊一挥,直指面前的义军,赤红着双眼吼道:“我尧君素生是大隋的人,死是大隋的鬼,绝不投降。 “你们尽管来啊,来啊——” 尽管尧君素浑身是伤,背上还插着两支箭,但他依然手持长槊屹立在重重尸体之间,气势如虹,目光睥睨地看着义军。 义军士兵被他的气势所摄,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弓箭手准备。”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李靖等一众将领走上前。 刘弘基一挥手,士兵立刻将屈突通推到了人前。 尧君素看见被捆绑的屈突通,很是震惊,“大将军,你投降了?” 屈突通脸上掠过惭愧的神色,无奈叹道:“形势比人强,你我已无力回天,投降吧。” 听见这话,尧君素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屈突通,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却忘恩负义,投靠贼子,你如何对得起陛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屈突通羞愧难当,踉跄后退:“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不必多说,你既然选择投靠贼子,苟且于世,那你我就是仇敌。”尧君素态度很坚决。 王庾心中佩服,但还是忍不住劝降:“尧君素,杨广残暴酷虐,以致民不聊生,你何必为这样的君主付出自己宝贵的性命? “不如投靠英主,开创太平盛世。” 尧君素目光落在李靖身旁的马背上,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一个小娃儿居然出现在战场上,还穿着铠甲? 看那铠甲样式,非将领不能穿。 她是谁? 这个疑问只在他心头出现了短短的一瞬,他就放下了。 “不必废话,我死都不会投降。” 话音刚落,尧君素手持长槊,大吼一声,朝着李靖冲去。 “狗贼,拿命来——噗” 万箭穿心。 尧君素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脚再也无法向前,手中的长槊轰然落地,插进了地面。 他用长槊撑着身体,缓缓地转动眼珠子,深深地看了屈突通最后一眼,然后头一歪,垂了下去。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身躯依然站立在累累尸骨间,犹如一个巨人,永不倒下。 屈突通颓然跪下,不禁热泪盈眶:“何苦” 大全摇头叹息:“可惜了,虽是个将才,脑子却一根筋,不识时务,只会愚忠。” 王庾盯着尧君素不倒的身躯,幽幽叹道:“虽说行为不可取,但精神可嘉。” 大全愣了一下,“什么精神?” 这种愚忠的精神也值得嘉奖吗? “信仰。” 说完这两个字,王庾不再多言,随李靖而去。 大全依然愣在原地,琢磨了很久都没弄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快步追上左三,“哎,小庾儿那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左三连眼风都没给他,就走了。 大全:“” --------- 深夜交战,城内的百姓早就惊醒了,只不过不敢出门打探,忐忑不安地缩在房中。 次日清晨,城内贴出告示,外加士兵全城宣扬,百姓们很快就知道了河东城易主的消息。 当他们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没有愤怒,没有恐惧,而是深深的喜悦与轻松。 战争终于结束了 李靖一面吩咐将士们清理战场,修复城墙;一面安抚城内军民,打开府库,犒赏大军。 “小庾儿,这次你和玄甲军立了大功,我会向唐王给你们请功。” 李靖说完又看向刘弘基:“当然,还有你们。” “对了,我得赶紧写奏章送去长安。” 王庾听见这话,连忙说:“李伯伯,送奏章时告知我一声,我有东西给阿耶。” “行。”李靖爽快答应。 没想到刚回到住处,长安的使者就来了。 那使者本是来探河东的局势,没想到刚来就听到了河东城已被拿下的好消息,当即夸赞了李靖一番。 后来听李靖说王庾是头功,心中震惊之余,又想起了这次的任务,连忙对李靖说:“副帅,唐王有东西交于王小娘子,不知王小娘子现在在何处?” 李靖:“我让人领使者去。” 小兵领着使者到了王庾的院子,就退下了。 使者说明了来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递上:“这是唐王给您的信。” 大全接过去,递给了王庾。 王庾拆了信,一目十行,看完后心中惊讶不已。 没想到李渊这么厉害,居然把何稠弄到了长安? 转念想了想,她就知道是谁帮了李渊,是苏威。 不过,李渊将能做出与真琉璃无异的何稠弄去了长安,想叫她回长安研制军器,她却不想回。 从前还觉得何稠很厉害,制作琉璃的手艺失传了那么多年,他居然能想到别的办法制作出来。 可是现在 王庾扬起唇角,现在有了来自现代的武器学家,何稠就显得笨拙了。 “使者稍作休息,在河东城好好玩两日,我有东西托您带给阿耶。” 使者大惊:“您不跟我一起回长安吗?” 他接到的命令,是护送王庾回长安 第241章 我去抢人 王庾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阿耶有密令给我,我暂时不回长安。” 使者瞥向她手中的信,唐王的密令?是那封信吗? 既然是密令,那就不能对人言,使者不敢多问,施礼退下。 大全好奇地问:“小庾儿,唐王给你什么密令了?” 王庾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都说是密令了,怎么能跟你说呢?” 大全:“” 正想抽自己一大嘴巴,他就不该多嘴。 使者在河东呆了两日,与刘弘基一起押送屈突通回长安,王庾派杨毛带着一个木匣子跟随他们一起去长安。 王庾本来想派左三和左四去长安送东西,结果两人不愿意,说:“我等奉二郎之命,保护小庾儿,寸步不离。” 本想借机调走两人,但两人态度十分坚决,且除了李世民的话,谁的话也不听,她只好让杨毛回了长安。 送走使者,王庾对李靖说:“李伯伯,阿耶交给我一个秘密任务,需要向你借一些兵。” “多少兵?”李靖下意识问道。 “就上次跟我的那一百名玄甲军吧。” 李靖终于意识到不妥:“使者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唐王怎么会有秘密任务让你去做呢?” 她可是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任务不是应该交给他去做吗? 还是说李渊根本就不信任他,所以宁愿让自己七岁的女儿去做,也不愿让他去做。 李靖突然感到一丝憋屈,就算他从前想告发李渊,但终究没有成功啊,李渊毫无损失。 何况他现在已经全心全意地效忠于李渊,他这么卖力,难道李渊就看不出来吗? 王庾仰头望着李靖,看他双眸中闪过好几种不同的情绪,似乎内心在纠结什么事情。 她清了清嗓子,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因为是秘密任务,只有我一人知晓,所以使者也不知道。 “阿耶跟我说,一千兵以内,随我调动。 “我想着河东城刚刚攻下,李伯伯还要率军东进,肯定需要人手,不敢多要,就要一百人吧。” 李靖语塞,不敢多要? 这一百人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她对他这个“伯伯”还真是体贴 鉴于李渊平日里对王庾的宠爱,李靖没有多想,答应了。 第二日,王庾率领王康达、大全、左三、左四、一百名玄甲军将士辞别李靖,出了城门。 众人全速奔袭,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冰凉如刀,刺得肌肤生疼。 大全在寒风中喊道:“小庾儿,我们要去哪里?” 王庾:“去河北。” “去河北干什么呀?” “我去抢人。” 大全:“” 王康达:“” 关于抢人,王康达早有耳闻,据说程知节、徐世勣就是她抢来的,还有秦叔宝、罗士信,也是她伙同李世民、唐俭、段志玄抢来的。 唐王李渊的这位小义女,很热衷抢掠猛将。 只不过,这次就不知道轮上哪位猛将了。 王庾高声喊道:“我向你们保证,跟着我就有立功的机会。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助我办好这趟差事,军功绝不亚于攻城略地。” 众人闻言,两眼放光,抢什么人竟比得上攻城略地的军功? --------- 河池太守府。 下人急匆匆进入院子,在正屋门口高声喊道:“太守,长安唐王府李二郎求见。” 萧瑀微微皱眉,长安唐王府?李二郎? 莫非是 下一刻,他猛然起身:“快请。” 萧瑀见到李世民很惊讶,一面让妻子独孤氏设家宴款待,一面询问近况。 独孤氏是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李渊是独孤皇后的亲外甥,所以,李渊与萧瑀的妻子是姑舅表兄妹。 从前李渊在洛阳时,与萧瑀的交情很不错。 宴后,李世民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姑母、姑父,这是我父亲给你们写的家书,诚挚邀请姑父姑母前往长安,共商国事。” 萧瑀看完信后,先是很开心,后又面露难色,他对李世民说:“二郎稍作歇息,明日我再给你答复。” 李世民原以为萧瑀看了父亲写的信,会马上答应,却没想到是这个局面。 他急切问道:“姑父可是有什么疑虑?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独孤氏笑着说:“你姑父只是有许多事情需要理一理,二郎不必多想,先去歇息吧。” 李世民见他们不欲多说,便起身告辞:“我军中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明日再来看望姑父姑母。” 萧瑀亲自将他送到院外。 回屋后,独孤氏将一盏热茶递过去:“郎君是不是在担忧阿姐?” 萧瑀微微点头,神情忧虑:“李渊攻取长安,拥立代王即位,晋封唐王、大丞相,但他意不在此,而是整个天下。 “但据我所知,陛下此前不惜调动大量地方军队,只为拦住李渊,如今李渊进驻长安,陛下绝不会就此罢休。 “我怕将来陛下与李渊针锋相对,我若此去长安,陛下必定会迁怒于皇后,届时皇后该如何自处?” 越说心里越不安,萧瑀神色惶惶,仿佛这一日就在眼前。 独孤氏眸中掠过心疼,上前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姐,但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终有一日,中原会出现一个新的君主。 “这种局势不是我们所能阻止的,我相信凭借阿姐的聪明才智,以及她在后宫多年的经营,一定能保全自身。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表兄定不会对阿姐不顾,到时候我们一起想办法接阿姐回来。” 萧瑀闻言,沉默了。 ---------- 李世民刚回到军营,左大就奉上了飞鸽传回来的信。 信上写着:小庾儿因手疾不愿拖累主子,故而留下。 李世民看完,心中一暖,想着下次给长安去信一定要让父亲派人寻找名医 将信丢入火盆,李世民问:“薛仁杲的军队到哪了?” 左大回道:“前日,薛仁杲已经进驻扶风,还放出话来,一定会在年前攻下长安。” “呵!” 李世民忍不住嗤道:“真是大言不惭。” “去请秦副统军,房参军过来。” “是。” 这一晚,李世民和秦叔宝、房玄龄针对扶风的地势,商议了作战计划。 第二日,李世民按照约定去看望了萧瑀和独孤氏。 “姑父、姑母安康,不知去长安的事,二位考虑得如何?” 第242章 先斩后奏 萧瑀眼下乌青,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李世民心里有点忐忑,生怕从萧瑀嘴里说出不去长安的话来。 不过,萧瑀虽然面色不佳,但精神气十足。 他笑着说:“我已经决定了,三日后就与你姑母启程去长安。 “河池的兵,就交给你吧。” 李世民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要派人护送他们去长安。 萧瑀没有拒绝,一口答应。 当天下午,李世民带着自己的军队以及河池的兵赶往扶风。 薛仁杲听闻李世民要攻打扶风,率军出城,在城外三十里处,两军相遇,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历时一天一夜,薛仁杲损失一万将士,带着仅剩的数百骑回了陇右,李世民率大军一直追到陇山才放弃。 儿子大败而归,薛举惊惧不已,率领众部属回了都城——秦州。 回了都城,薛举还是惶惶不可终日,总是担心李世民打过来,便问朝臣:“从前有投降的天子吗?” 黄门侍郎褚亮下意识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从前赵佗以南粤归降汉朝,蜀汉怀帝刘禅也出仕晋朝,西梁末代皇帝萧琮,接受隋文帝征召入朝,其家族至今仍在。 “天子投降,不过是审时度势,并无不可。” 这番话一出,薛举心中稍安,但立刻就遭到了一人的反驳。 此人就是卫尉卿郝瑗,他说:“此话不对。从前汉高祖屡次兵败,蜀汉先主也曾失去妻儿,但他们都传承了帝业。 “胜负乃兵家之常事,岂能因为一战之败就言亡国之策?” 褚亮脸微烫,讪讪然后退。 薛举顿觉失言,干笑两声,说:“不过是试探各位罢了,不必当真。 “卫尉卿忠肝义胆,直言不讳,赏,重重地赏。” 郝瑗趁机说道:“谢陛下隆恩,臣有一计,定能助陛下攻取长安。” “卫尉卿有何良策?”薛举目光灼灼,渴望与急迫溢于言表。 郝瑗唇角微扬,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可与梁帝梁师都结盟,再以重礼贿赂突厥,三方合力,共同出兵长安,定能一举拿下京师。” 薛举闻言大赞:“好计策,就依你所言。” 下了朝以后,薛举当即派人出使突厥和梁国。 --------- 长安。 当李渊看见被押送来长安的屈突通,十分开心。 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坚固难克的河东城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下了。 在听完使者的禀报和看完李靖的奏章之后,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再次感叹,王庾真是他的福星啊。 “不对。” 李渊缓过神来,脸上的笑容顿消,目光投向使者:“小庾儿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使者茫然无辜:“不是您派王小娘子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吗?” “秘密任务?我什么时候给她指派秘密任务”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使者顿时就明白过来,他被王庾给耍了。 望见李渊那忽明忽暗的脸色,使者立刻跪下,“属下该死” “小庾儿有没有东西给我?”李渊打断了他的话。 使者连忙回道:“有,她派了人回京,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叫他进来。” 杨毛低着头,一路走到使者身旁,双手奉上木匣子:“见过唐王,这是小庾儿命我交给您的东西。” 立刻有内侍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木匣子,交给了李渊。 李渊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子,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字:阿耶亲启。 这是一封信。 “阿耶,原谅我没有听您的话回长安,但您在了解清楚事情之后,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那日,我在军营前因后果就是这样,此一人之才,能抵千军万马。 “请阿耶相信我,此人必定能助阿耶更快地统一天下,缔造一个举世无双的帝国或许我不能回来陪您过年,但我会常送家书回来” 使者悄悄抬头,见看完信的李渊脸色铁青,心跳得更快了。 李渊将信装回信封,拿起匣子中的画本,一页一页地翻看。 画本上全是王庾画的漫画,内容从王庾出长安开始,包括一路见闻,与李世民汇合,到达潼关、河东,在河东发生的所有事情,皆画了下来。 李渊面无表情地看完,见匣子中还有东西,拿出来一看,双眼顿时瞪大了。 这就是小庾儿刚才在信中提到的比他们更为先进的床弩? 看着确实要小很多,小庾儿说只要十人就能启动,就是不知道内部构造哪里不同。 李渊看了半天,搞不懂,还是交给精于此道的工匠去研究吧。 翻开下一张纸,李渊双眼发直,那次他问王庾有没有办法改善一下诸葛连弩,没想到这次她就研制出来了。 不过,还是受了那位不明人士的启发。 听说有个什么“飞鱼弹”能炸死人,李渊在脑海中幻想这个武器的模样,怎么想都想不出它该有的样子。 这个臭丫头,不知道对方姓名、长相、年龄,就去抢人,也不知该说她自信还是无知无畏。 更可气的是,她居然假传圣旨,哦不对,是先斩后奏,还跟李靖要兵? 李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压了压惊。 不过若真像小庾儿所说,此人如此厉害,倒是值得去抢一抢。 那何稠既然弄来了,也不要浪费,就让这人继续钻研琉璃吧。 使者时不时地观察李渊的脸色,见他的脸色短时间内变化万千,不禁升起疑惑:王小娘子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让唐王如此不稳重? “你下去吧。” 使者愣了愣,见杨毛施礼告退,连忙说道:“属下告退。” “你留下。”李渊指着杨毛说。 使者看了一眼,慌忙退出大殿。 到了大殿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险,幸好唐王没有惩罚他。 脚步一顿,王小娘子假借唐王的名义将他哄回长安,唐王居然没有生气? 看来,王小娘子在唐王心中的地位很高啊 大殿内,李渊向杨毛问起了这一路上的事,杨毛事无巨细地都跟李渊说了一遍。 所言之语与王庾所写所画基本一致。 李渊心中稍安,沉默片刻后,对杨毛说:“我拨五百人给你,你带着这些人去追小庾儿,她此刻恐怕已经进入了长乐王的地盘。 “你记住,乔装而行,不要惊动各方势力。 “找到小庾儿后,听从她的命令行事,一定要保护好她” 第243章 背信弃义 虽说冬日寒风袭人,但身处长安掌控大局的李渊却觉得,自己的春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河东郡已属他的辖地,远近郡县纷纷来降,檄文所到之处,有三十多个州归降恭帝,实际上就是归降他。 他的势力范围在不断扩大,但这远远不够。 李渊下达了多条命令:“命刘文静、李靖、长孙顺德从驻地向东扩进。” “程知节、唐俭、徐世勣向西扩进。” “李孝常、罗士信、张亮向南扩进。” “殷开山、段志玄、刘政会向北扩进” 又过了几日,李渊收到了来自扶风郡的奏报:李世民大败薛仁杲,夺回了扶风郡,萧瑀一家不日到京 李渊大喜:“传我口令,命秦国公李世民率所部往东进军。” “发寻医告示,传四方郡县,寻找名医入长安。” 形势一片大好,李渊禁不住洋洋得意。 但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禀唐王,秦帝薛举欲联合梁帝梁师都请求突厥出兵南下,攻取长安,薛举的使者已经出发。” 李渊心中掀起惊涛巨浪,表面却一片沉静。 突厥铁骑,无人能敌,若是这个时候突厥来攻长安,对他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一切美好局势将瞬间化为乌有。 “传都水监、光禄卿宇文歆。” 宇文歆很快就到了武德殿:“见过唐王。” 李渊端坐上位,不慌不忙地说:“我适才收到一个消息,薛举联合梁师都,欲说服突厥出兵攻打长安。 “我命你即刻出使突厥,带上金钱玉帛,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突厥出兵。” 宇文歆面色凝重,郑重接下任务:“吾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唐王所托。” 李渊立即派人去府库清点财帛,拟定出使名单。 当天晚上,一切就绪,宇文歆使团连夜出了长安城。 李渊站在宫城上,望着远方,心里始终不安。 回了寝殿,他吩咐内侍:“去把小庾儿送的匣子取来。” “是。” 内侍取来了匣子。 李渊再一次打开匣子,里面除了王庾写的信和画的武器构造图之外,还有三本画本。 一本是她随李渊攻打长安时画的沿途见闻。 一本是她根据李世民、李建成等人的述说画的战事漫画。 一本是她从河东城送来的画本。 翻开看了两页,李渊的心就不知不觉地静了下来,看到浮夸好笑的画面还笑出了声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门外响起杂乱急迫的脚步声,魏刀儿从床上惊坐起,拿过外衣就披上。 “陛下~” 床上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您去哪儿?不留下来用晚膳吗?” “你好生歇着。” 魏刀儿丢下这话,就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 亲兵正赶过来,连忙回道:“陛下,长乐王杀来了,城门已破。” “怎么可能?”魏刀儿脸上尽是无法置信的表情:“一个月前,我才和长乐王签订友好盟约,约定彼此互不侵犯。 “长乐王一向信守承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 在寒冷的冬日,亲兵急得汗水直流:“陛下,您先别想这个了,如今已是事实,您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我去瞧瞧。” 一行人刚出府邸,就遇上了甄翟儿,他身后还有数百人。 魏刀儿一边往马儿走去,一边对甄翟儿说:“你来得正好,随我去城门瞧瞧。” “陛下不用去瞧了。” 甄翟儿的话成功地令魏刀儿停下了脚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城门已破,不出一刻钟,长乐王的军队必将到达此处。”甄翟儿面无表情,语气无波无澜。 魏刀儿脸色唰地就变白了,“那传我命令,所有人跟我撤退。” 说着翻身上马。 刘先生一面朝着马儿走去,一面喃喃道:“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烧”字还未说出口,身体一痛,就被翻涌的气血给吞没了。 “嘭!” 沉闷的响声引起了魏刀儿的注意,他回眸望去,看见刘先生胸前插着羽箭,倒在了血泊中。 魏刀儿脸色大变,看向甄翟儿,果然见他手中握着大弓,“甄翟儿,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甄翟儿从背后箭筒中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 箭头直至魏刀儿,他的意图显而易见。 “拦住他们。” 魏刀儿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用力,双腿一夹马肚,极力驱使马儿飞驰。 “驾!” 声音不自觉地颤抖,魏刀儿拔出兵器护在胸前,频频往甄翟儿的方向看,以便能在第一时间挡下甄翟儿的箭。 甄翟儿稳坐马上,根本就不在意魏刀儿的那些亲兵,因为他的人已足够对付他们。 “咻。” 羽箭离弦,穿越重重人海,射中了魏刀儿的马。 马儿轰然倒地,魏刀儿却在倒地之前纵身一跳,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然而下一刻,一支羽箭就从背后而入,穿胸而出。 魏刀儿缓缓抬手,捂住了胸口的血窟窿,心中的愤怒、不甘让他的面容变得狰狞。 他缓缓转身,睚眦俱裂地看着甄翟儿,仿佛要用心中的熊熊怒火将甄翟儿活活烧死。 窦建德假意与他修好,令他失去警惕心,趁他松懈无备偷袭他,该死。 甄翟儿以下犯上,忘恩负义,置他于死地,也该死。 他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两人 可惜,甄翟儿对于魏刀儿浑身散发出来的怒火毫不在意,甚至以胜利者的姿态,用轻蔑嘲讽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嘭!” 魏刀儿倒下了,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把他带上。” 甄翟儿率领部众,带着魏刀儿的尸体来到了两军交战的地方。 “都住手。” 魏军听见是他们的大将军下令,通通都停了下来。 长乐王的士兵们也因此停下了攻击。 窦建德等一众将领诧异地看向了甄翟儿,他想干什么? 谁知,甄翟儿亲自提着魏刀儿的尸体来到了窦建德的面前,跪下:“叛贼魏刀儿已被我诛杀,我愿归附长乐王,效忠长乐王。” 随之,一大片的人跟着跪下,齐声道:“我等愿效忠长乐王。” 其他魏军相互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色,顿时扔掉手中兵器,跟着跪下:“我等愿效忠长乐王。” 刘黑闼喜出望外:“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耳边一片恭喜声,窦建德庄重自持地嘴角含笑,随后吩咐手下部将清理战场,处理善后。 众人正要离开之时,忽然一名小兵急匆匆赶来:“禀主上,有敌军闯入。” “敌军?”刘黑闼大惊失色:“是谁?” 第244章 仇人见面 士兵老实回答:“不知道。” 窦建德比较冷静,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士兵想了一下:“大概一百多人。” 闻言,刘黑闼放松了心神,嗤道:“一百多人,你慌张个啥劲?” 士兵本想反驳自己没有慌张,抬眼看见刘黑闼那张黝黑的脸,顿时就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这是个杀神,不能惹。 “他们没杀人,但指名要见主上。” 这话的意思是对方已经与他们的人交上了手,而且他们的人抵挡不住。 刘黑闼没听出其中的意思,叫道:“他们说要见就见啊,滚他犊子的,把他们都杀了。” 士兵下意识回答:“杀不了。” 不仅杀不了,还近不了身。 刘黑闼两眼发直,握紧手中大刀就想说“我去杀了他们”,却被窦建德打断了。 “随我去瞧瞧。” 窦建德早就听出了士兵的弦外之音,刚才没出声是在琢磨对方是哪股势力。 甄翟儿的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心想有人来挑衅,他正好可以立功表忠心。 “主上。” 甄翟儿追上窦建德,用一种谄媚的语气说:“这人以区区一百多人袭击我军,分明是在挑衅,就让属下带人去收拾收拾他们,以免脏了主上和各位将军的手。” 刘黑闼觉得有人出手,他乐得轻松,何况对方说的话听着也舒服。 “那你去吧。” 窦建德同意了,不过依然率领大家前往城门。 甄翟儿率领自己的亲兵,率先冲到了城门口。 “诸位兄弟且歇一歇,让我们来。” 士兵们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回头看后方,却见是魏军,满头雾水,他们什么时候和魏军是兄弟了? 有将领看见后方的窦建德,心中明白了几分,又见窦建德冲他挥手,他连忙吩咐:“退下。” 主将命令,士兵莫敢不从,纷纷退下。 甄翟儿率领亲兵冲到了最前面,可当他看见对面的人时,猝然止步。 “是你!” “是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见曾一度出现在她噩梦中的那双嗜血的眼睛,王庾握着短剑的手紧了紧,耳边忽然响起了那句残忍阴狠的话:“俘虏必死!” 俘虏必死,俘虏必死 多少次,这句话令她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多少次,这句话将她拽入前世的黑暗之中,隐隐作痛。 多少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今天既然遇见了,那就解决了吧。 “袁明元,没想到一年多没见,你竟过得如此好?” 甄翟儿的目光不停地在王庾身上逡巡,玉质发簪,锦衣华服,脚上穿的靴子还是用鹿皮缝制的。 竟过得这般好,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全等人有点懵,“小庾儿,他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左三看出来了,“笨蛋,没看见他的目光在小庾儿身上吗?” “你才是笨蛋。”大全火冒三丈,“你再骂一句试试?” 左三:“笨蛋。” “” 大全抡起斧头就要冲过去,被王康达拦住了。 “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大全这才停下脚步,冲左三狠狠地瞪了一眼。 王庾嘴角含着笑,缓步上前。 “小庾儿。”大全看见她的举动,心尖一颤,惊叫出声。随即上前,戒备地看着前方敌人。 王康达等人亦步亦趋,护在王庾左右。 瞧见这一幕,甄翟儿心中的无名之火直冲脑顶,握着长槊的手又紧了紧。 “敢问长乐王可在?” 王庾将目光从甄翟儿身上移开,看向了人群后方。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一行人驱马上前。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他驱马停在甄翟儿前方,看向了王康达:“我就是长乐王,不知英雄怎么称呼?” 窦建德以为这群人的领袖是穿着富贵的王康达,却不曾想他身旁的小孩子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投靠你。” 窦建德一愣,才明白主事的是一个小娃儿。 其手下将士齐齐怔住,一个小娃儿来投靠? “哈哈~” 沉默片刻后,周围顿时就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一个小娃儿拿了把花里胡哨的宝剑,说要投靠我们主上?哈哈,太好笑了。” “是啊,哈哈,那宝剑镶满了宝石,不知能不能砍死人?” “这小娃儿,莫不是哪家富贵郎君来玩过家家的吧?” “哈哈哈”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大全忍不住,提着斧头,气势汹汹地欲上前。 王庾抬手阻止了他,只见她毫无被嘲笑的恼怒,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仿佛面前这群张大嘴的士兵不是嘲笑她的人,而是她的亲人。 窦建德看在眼里,心下有了一丝好感,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笑声顿止。 “你说你要投靠我?凭什么?” 王庾张开双手,指着两旁地面:“凭这地上无数晕倒的人,若不是我的人手下留情,他们早就死了。” 窦建德脸色微变,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地面。 躺在地上的有尸体,那是魏刀儿的人。其余的人都是他的士兵,身上无伤,看着像是晕倒,数目之多,大概有上千人。 今日之战,他筹备良久,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城门口倒下的大都是魏军的人,他的人极少牺牲。 这么多的人,只能是对方所为。 窦建德又扫了一眼对方人群,除了中间的一大一小身着锦服之外,其余人皆身着朴素,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农民。 但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百余农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打败了他一千多人。 这样的实力,他想要。 “自古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好,我答应了。” 窦建德此话一出,有人立刻提出了异议。 甄翟儿沉着脸:“主上不可” “确实不可以。”王庾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又是一怔,刚才不是说要投靠主上吗?怎么这会儿又反悔了? 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庾直视窦建德的双眼,说:“要我投靠你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那就是把他交给我。” 说着,扬手一指,直指甄翟儿。 窦建德错愕:“你与他有私仇?” 美如桃花的双眼微眯,从中射出仇恨的光芒:“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王康达等人一愣,下一刻,人人皆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甄翟儿。 既然是小庾儿的仇人,那就是他们的仇人。 大全仿佛怒火焚身:“小庾儿,我帮你去杀了他。” 王庾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不用,这仇,我自己报。” 第245章 不许出手 天边挂着一抹红,那是晚霞的最后一丝余晖。 空气中传来了稚嫩清脆的声音:“长乐王可接受这个条件?” “不接受。” 王庾错愕,静等他的意见。 窦建德依然是慈眉善目,语气温和,但说出的话就不那么温和了:“虽说你与甄翟儿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助你是举手之劳,但不助你,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甄翟儿是这数万魏军的首领,你若把他杀了,岂不是激起魏军的愤怒,再起战事?” 甄翟儿扬起嘴角,目光变得有恃无恐。 数万大军与一百多的农民,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怎么选,何况是一方霸主的窦建德。 “呵呵~” 王庾轻笑了一声,不急不忙地说:“看这个情形,魏帝魏刀儿已经死了吧?其部将与士兵也都归降了长乐王吧? “既然已经归降,那他们就是长乐王你的人。 “长乐王处置一个小小的降将,与他们何干?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说到这里,王庾目光扫视甄翟儿带来的人。 他们不敢与王庾对视,垂下了眼睑。 “就算他们造反,难道凭长乐王的精兵猛将,还怕灭不了他们?” 王庾目光一转,又回到了窦建德身上,用一种嘲笑的口吻说:“哦,我知道了,莫不是长乐王降服不了魏军。” “臭小子,你说什么?”刘黑闼驱马上前:“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小娃娃,我们就不会杀你了。 “你若再敢对主上不敬,我就杀了你。” 王庾连个眼风都没给他,视线不离窦建德的脸:“若不是如此,那长乐王为何不敢答应呢?” 居然被无视了? 刘黑闼气得脸都青了,正要出手教训,就被窦建德伸手拦住了。 想用激将法激他? 有意思。 窦建德一副被说服了吐露真心的模样:“其实,我并不是顾忌那些魏军,而是惜才。 “甄翟儿有一手好箭术,百步穿杨,箭不虚发,这样的人才,我不忍心他就此死去。” 甄翟儿闻言更得意了,甚至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背上的弓。 好箭术? 呵,用来杀所谓俘虏实则是无辜老百姓的好箭术吗? 王庾嗤之以鼻:“箭不虚发?呵,可惜碰上了我,箭箭虚发。” 甄翟儿沉下脸,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 众人怔愣间,王庾又往前走了一步:“若是我的箭术比他更强呢?” 窦建德不假思索:“他任你处置。”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三言两语就定了自己的命运,甄翟儿有些懵。 刘黑闼却小声劝窦建德:“甄翟儿的箭术,我们都见过,这个小娃儿能不能拉开弓都不知道,你怎么能答应她的条件呢?” 王伏宝跟着说道:“是啊,一个是成熟的将领,一个是小娃娃,就算小娃娃的箭术更胜一筹,那也不能选她啊,一个成熟的将领用途不是更大吗?” “错。”窦建德淡然微笑:“自然是年纪轻者为我所用时间更长。” 何况是在小娃娃的箭术更胜一筹的情况下,他当然要选小娃娃。 用一人换一百多人,再加一个潜力无限的小娃娃,这交易太划算了。 “你要怎么比?” 王庾仰头望了一下天色,指着中间的空地说:“就在这里比吧,我和甄翟儿相距十丈,分别站于半丈圈内。 “同时射箭,可躲避,但脚不能出圈,谁先被射中,谁就输了。” 窦建德也看了看天空:“天色如此昏暗,不用距离再近一点?” “不用了。”王庾顿了一下,目光瞥向一直沉默的甄翟儿:“不过,若是他要求近一点,我也可以答应。” 这话是明晃晃的藐视。 甄翟儿心里窝的火更盛了,咬牙道:“我没意见。” “好,那就赶紧准备吧。” 窦建德给左右士兵使了一个眼色。 王庾和甄翟儿在中间空地相对而立,中间相隔十丈,各自手持一把弓。 士兵走到两人身边,各画了一个径长半丈的圆圈,将他们圈在圆内。 稍远些,围了一圈灯笼,顿时周围就变得亮堂了起来。 见士兵退下,王康达小跑过来,劝道:“小庾儿,飞箭不长眼,咱还是不要比了吧? “咱们另外想办法报仇,行不行?” 听长乐王说甄翟儿是百步穿杨的高手,王康达心就虚了,王庾的箭术虽说很有准头,但他还没见过她能百步穿杨。 何况甄翟儿看着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勇士,他怕王庾因此受伤或者 王康达不敢再想下去,苦口婆心地继续劝:“小庾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不是君子。”王庾一把推开王康达,高声说道:“那就开始吧。” 王康达无奈,只得握紧了手中兵器,暗中对左三说:“好生盯着,一发现不对劲,咱们就出手,不能让小庾儿有事。” 左三暗暗点头。 谁知,下一刻,王庾看了过来:“你们给我听好了,谁也不许出手。” 王康达:“” 左三:“” 大全跑了过去,又塞了一把箭矢到王庾背上的箭篓中:“小庾儿,我给你多拿了些箭,你速度快,多射几箭,一定能先射中那混蛋。” 说完就跑了。 王庾:“” 窦建德扫了这边一眼,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听我号令,我喊‘开始’,你们就开始射击。” 两人弯弓搭箭,迅速拉满弓。 “一,” “二,” “开始。” “咻——” 两支箭几乎是同时射出。 但王庾的力气似乎不够,在中点靠近王庾这边的某个位置,两支箭相遇,同时被击落在地。 两人又迅速取箭搭弓,动作几乎同步。 “咻——” 半途中,两箭对击,又掉落了下来。 甄翟儿动作速度不减,心中却在惊叹,一年不见,这小子居然习得了一手好箭术? 若不是这小子力道不够,恐怕箭早已射到他的面前。 不过,他可不是吃素的。 两人又对射了一箭。 这个时候,两箭在中点处相撞而落。 窦建德等人惊愕不已,没想到这个小娃娃没有说大话,箭术与甄翟儿旗鼓相当。 只是目前看来,箭术不相上下,只能看谁先体力不支了。 若是如此,小娃娃必然先倒下。 窦建德一方的人皆这样认为,而王康达等人则紧紧地盯着甄翟儿的箭,仔细去看,他们都是一种随时战斗的戒备状态。 天色越来越暗,只有周围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 突然,有人喊道:“快看,他们换了” 第246章 多抢一人 众人闻言,目光从地面的箭上移到了两人身上。 只见两人同时取了三支箭搭在弓上。 弓满箭离。 不,甄翟儿的箭是拉满弓才放手的,但王庾的三支箭还未拉满弓就放手了。 于是,众人看见了王庾的三支箭刚飞过中点,有两支撞飞了甄翟儿的两支箭,还有一支箭径直垂落于地。 甄翟儿的第三支箭朝着王庾疾驰而去。 “啊,小心。”左四忍不住想冲过去。 大全一把拽住了他:“再看看。” 王庾在射出三支箭后就迅速往箭篓中取箭,所以这一次她的动作要比甄翟儿快,但她同时还面临着对面飞箭的威胁。 飞箭的速度很快,但王庾的动作更快,身体迅速往右边倾斜。 众人看见她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但箭却与她的手臂擦身而过,落在了她身后的空地上。 甄翟儿双眼一眯,脸色有点难看,他看见那小子动了。 就差一点点,他就能射中那小子。 看来,他不该给那小子留太多的空间腾挪。 “咻咻咻。” 甄翟儿刚取出箭,搭上弓,就听见了破空声,三支箭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他慌忙侧身空翻,堪堪避过箭。 躲避的同时不忘拉弓,身体落地之前,他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刚落地,箭又来了。 速度果然很快,甄翟儿不敢掉以轻心。 王庾一边取箭一边目视前方,这一次,甄翟儿没有对着她的心射,而是对准了她的脑袋。 尽管是敌人,但她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在躲避飞箭的同时,还能在空中对准她的脑袋射出箭,确实是高手。 可惜,这样高超的本领却不走良善之道。 “咻咻咻!” 王庾及时蹲下身体,躲过了对方的三支箭,同时又射出了三支箭。 甄翟儿刚躲开一轮箭,下一轮箭就到了眼前,他再也找不到间隙去取箭矢。 “咻!” “嘭!” 箭入皮肉,终于有一支箭射中了甄翟儿的小腿。 腿一痛,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还未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一支迅猛无比的箭凌空飞来,插进了他的脑门。 四周一片死寂。 良久过后,玄甲军发出一阵叫好声,周围人受其感染,也欢呼了起来:“好,好” “我让你欺负小庾儿。” 大全冲到甄翟儿的面前,双手举起斧头就是一顿乱砍:“我让你滥杀无辜,我砍死你,砍死你” 那气势,那怒火,那狰狞的面容,就如同一头猛兽,张牙舞爪,十分吓人。 周围又是一静。 王伏宝小声说道:“主上,你不阻止吗?” 窦建德岿然不动:“技不如人,死了也活该。” 甄翟儿本是单膝跪地,此时却躺在了地上,被大全砍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那惨状,就连他的亲兵也无法直视。 此时此刻,他们被王庾的箭术震慑住了,也被大全的残暴吓住了。 他们双腿一软,跪地求饶:“我们都是听从命令行事,从前的事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 “好了。”王庾走过去,对大全说:“他已经死了。” 大全手一顿,又落下砍了两斧子,这才罢休。 窦建德笑容慈祥地望着王庾:“小英雄,天色已晚,不如随我去魏帝的宫殿用个晚膳如何?” “行。”王庾很爽快:“不过,我没有马,又不想走路。” “这还不简单。” 窦建德吩咐士兵:“把你的马给小英雄。” 王庾看向王康达。 王康达立即走过来,先是将王庾抱上了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坐在了王庾身后,大全等人则跟在他们后面。 --------- 打了胜仗,收服了数万人马,窦建德很高兴。 大手一挥:“府库中的东西全都分给兄弟们,今晚多整些美酒佳肴,咱们不醉不归。” “多谢主上。”众人雀跃。 王庾冷眼瞧着,窦建德身上的衣服很朴素,身上也没什么饰物,只腰间挂着一个佩囊。 看其穿着打扮,实在不像是一方霸主。 相反,他身边的将领谋士穿的比他还要好,各个红光满面,应该是平日也吃得好。 攻下城池得到的金银珠宝,自己一分也不要,全部分给了底下的将士,看来,长乐王的仁义之名不是浪得虚名。 难怪河北军民对他死心塌地,这样的人,日后必将是李渊的劲敌。 如果再加上从现代来的武器学家,那局势就不好说了 突然后背传来轻痛,王庾回过神,看向了身后的大全,“怎么了?” 大全往上位瞟了瞟:“长乐王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王庾回过头,面带微笑地对窦建德说:“我叫王庾。” 又指着隔壁的王康达说:“这是我族兄王康达。” 窦建德笑吟吟地说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超的箭术,想必练了很久吧?” 王庾很流利地回答:“我从三岁起,父亲就开始教我箭术,每日练功三个时辰,从不敢懈怠。 “可惜去年遭遇盗匪,父亲还没来得及看见我学成,就已惨遭毒手” 说到后面,神情黯然失色,泫然若泣。 窦建德立刻转移话题:“小郎君节哀,来,吃菜,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不要拘束。” “嗯。” 说到吃东西,王庾还真不拘束,不过一会儿,就消灭了三盘菜。 窦建德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小孩子就是好吃。 不过,看王庾吃得那么香,窦建德不知不觉间也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窦建德吩咐属下:“府库的东西,记得留一份给魏徵。” 魏徵? 王庾猛地抬头:“敢问主上,你说的魏徵可是字无瑛?” “不是,魏徵他字玄成。”窦建德面露疑惑:“你认识魏徵。” 原来魏徵在这里。 王庾心中狂喜不已,面上却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我父亲曾有个挚友,也叫魏征,征途的征,字无瑛。 “这人字玄成,应该不是我父亲的那位挚友。” 窦建德微微点头:“没错,他的名可不是征途的征,看来两人只是名字相似罢了。” “是啊。”王庾无比失望。 默了默,她突然说道:“我们兄弟既然投靠了主上,那就要一心一意地为主上排忧解难。 “我看冀州还未归属主上,不如我们帮主上拿下冀州吧。” 窦建德:“好啊。” 这小娃娃,很生猛啊 是夜,王康达、大全几人聚在王庾的房间。 王庾:“我们这次的任务,还要多抢一人。” “什么?”大全陡然拔高了声音,被王康达捂住了嘴。 “小点声。” 大全拿开王康达的手,压低音量:“你们都看见了吧,那长乐王身边有一支骑兵,装备精良,弓弩用的是五矢连弩。 “而且我今日仔细观察了,他们的身手很厉害。 “我们的马和装备都在城外,他们有十几万人马,我们怎么打得过? “抢一个人就已经很困难了,还要再加一人?” 大全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王庾:“小庾儿,你是不是玩我们呢?” 第247章 主上任性 尽管刘黑闼等人不相信王庾的话,说她是口出狂言,但窦建德还是让王庾一行人跟他们去了冀州。 一方面是他们正好要攻取冀州,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看看王庾一行人的实力。 王庾果然没有让窦建德失望,在攻打冀州之前,她向窦建德提出了由她的人进行一次偷袭,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再由大军进攻。 窦建德采用了。 这次偷袭,王庾没有选择在晚上,而是在冀州城门刚开之时,王庾率领玄甲军冲了出去。 “冲啊——” 不到半刻钟,驻守城门的上千名守军就已全部被肃清,看得刘黑闼是一愣一愣的。 “速度果然跟小娃娃的箭一样快!” 窦建德大手一挥:“进攻。” 于是,大军如潮水般涌进了冀州城。 在玄甲军突袭之后,冀州军民惊慌失措,仓促间抵抗。 窦建德骑在马上,看着骁勇凶悍的王庾一行人,再次感叹了一句“英雄出少年”。 突然,窦建德的佩囊松了,从他腰间往下坠。 亲兵中有一人眼尖,瞧见了这一幕,大叫:“飞鱼弹掉了。” 然后重重地拍了一下窦建德的马,自己驱马火速后退。 与此同时,窦建德周围的将领和士兵瞬间放弃与敌军缠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快速远离了所在位置。 “砰!” 王庾在听见“飞鱼弹”三个字的时候,反应极快地看向了这边,刚好就看见佩囊掉在地上,一个圆球滚了出来,瞬间爆炸。 就是这个,王庾万分惊喜,驱马上前。 早已被这一声巨响吓傻的王康达见王庾驱马过去,吓得魂都掉了,连忙抓住缰绳一勒:“小庾儿,那边危险。” “不,危险已经过去了。”王庾拂开他的手,双腿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肚。 马儿缓缓地走了过去。 爆炸声很响,但炸出来的坑不是很大,才一丈见方,深约半丈。 一名窦建德的亲兵来不及撤退,全身焦黑地躺在了坑里。 刘黑闼见状,趁机数落窦建德:“主上,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个飞鱼弹过于危险,你不要带在身上。 “你怎么就是不听,这么任性呢? “你看,敌人没炸死,倒把自己人给炸死了。” 窦建德:“”表情惭愧,无言以对。 正好看见王庾两兄弟驱马到了爆炸边缘,忙喊道:“两位小兄弟莫要靠近。” 说着,驱马从人群堆中疾驰而出。 周围的冀州军民吓傻了眼,等到回过神来,就被早已习以为常的长乐王的军队给钳制住了。 大全和一众玄甲军纷纷跑了过来,围着大坑看了起来,心中皆暗暗惊叹:这就是小庾儿说的飞鱼弹?我的老天啊,这也太神奇了吧。 若是他们有这样的神器,一人往敌人身上扔一个不就把敌人给炸没了吗? 能造出如此神器的人果然是个天才,这人,他们一定要帮小庾儿抢回去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厉害?”王庾假装震惊地问窦建德。 窦建德神色不自然地瞟了眼地上的坑,“这件事稍候再说,现在还是先把冀州城攻下吧。” 王庾点头,先放下这事,与众人往内城冲去。 这场战争毫无悬念,不过半天功夫,冀州城就已收入窦建德的囊中。 战事结束后,刘黑闼跟着窦建德,一路上碎碎念:“义兄,你明明知道这是个残次品,你怎么还把它带在身上呢? “今天炸死一个小兵也就算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让我们这帮兄弟今后怎么办啊?” 窦建德声音很弱:“下次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他能说他就是好奇,等不及林郅悟完善飞鱼弹,就命人从林郅悟那里偷拿了一个吗? 刘黑闼恍若未闻,继续念叨:“义兄,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王,是领袖,你的安危比兄弟们的安危更重要” 跟在后面的王庾莫名觉得好笑,没想到平日里受万人尊敬的窦建德居然也有被人数落羞愧难当的时候。 也由此看来,窦建德对刘黑闼不是一般的宠信。 能任由刘黑闼在这么多人面前数落,足以表明窦建德的心胸宽广,包容度高,也很随和亲民。 这样一位亲民看似寻常但又有着仁义之名且能力不弱的领袖,是老百姓最欢喜的吧。 眼看窦建德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王庾张嘴打断了刘黑闼:“主上,那个很厉害的东西叫飞鱼弹吗?是何人所造? “这么厉害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满脸都是小孩子对未知事物的好奇,窦建德看见她的脸顿觉亲切,不由自主地上前,拉着她的手臂,跨进了屋里。 “我跟你说,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惊奇,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刘黑闼伸出手,想拉住窦建德,却没拉住,只好跟了进去。 窦建德拉着王庾相对而坐,亲兵立刻给两人沏上热茶。 “但更让我惊奇的是,这个神奇的东西是一个十岁的小郎君造出来的” “他今年十一岁了。”刘黑闼的声音幽幽传来。 窦建德语气一顿,就见刘黑闼在他左边坐下,脸上依然是埋怨的神色。 “咳咳——” 窦建德神色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将目光转至王庾身上:“对,他现在十一岁了,但他在武器方面的钻研一点也不像个十一岁的孩子,比很多钻研一辈子的工匠还要聪明。 “他懂得世人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庾,“看小郎君的模样,应该只有六七岁吧,小小年纪谈吐不凡,还有一身好本领,与那林大郎不相上下。 “假以时日,我相信你和林大郎定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咳——”刘黑炭掩嘴咳了一声。 窦建德神情一滞,随即暗中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以示安抚。 刘黑闼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想要鼓励小娃娃就直说,非得贬低自己人干嘛? 左膀右臂? 呵呵,两个小娃娃能成为左膀右臂? 笑话。 王庾假装没看见两人的互动,崇拜地说:“这位林大郎好厉害,真希望能一睹他的风采。” 窦建德微微一笑:“等回了乐寿,我就带你去见见他。” 王庾欢快应下,又陪着窦建德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告退了。 到了外面,王庾吩咐郝绶:“去打听一下林大郎的情况” 第248章 初次见面 这天夜里,郝绶将打听来的情报一一说给了王庾听: “这林大郎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被舅父收养。他舅父只有一个儿子,比他大十四岁,叫苏定方” 苏定方? 这是个有名的军事学家。 必须抢。 “几年前,林大郎的舅父去世,就只剩下表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几个月前,苏定方带着林大郎投靠了长乐王。 “苏定方现在是行军右元帅,在外征战,不过林大郎现在在乐寿城,住在长乐王赏的宅子里。 “听说,苏宅的仆人和护卫都是长乐王派去的,林大郎没有官职,平常就是呆在家中研制武器。” “嘭!” 王庾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将众人吓了一跳。 大全迅速往窗外看了眼,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小庾儿,你干什么?” 王庾眸中波光闪闪,压低了音量,笑着说:“我决定了,我们的抢人任务,再多加一人。” 四周一片死寂。 数息过后,大全起身,若无其事地打着哈欠:“啊~好困,我去睡觉了。”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往外走:“唉,还是睡觉舒服,走走走。” 王庾:“” 要不要这样? 抢一个人也是抢,抢三个人也是抢啊。 “哎,你们别走啊,总得告诉我林大郎叫什么名字吧?” 十二月初十,大雪天。 “大王回来咯,大王回来咯” 长乐王窦建德刚进入乐寿城门,街道两旁的百姓就开始欢呼起来,响亮的欢呼声引起了大家的关注,纷纷从家中跑出来,迎接长乐王。 王庾骑在马上,扑面而来的热情顿时就让她想起了李渊进入关中的情景,也是如此热烈,如此受欢迎。 如果这个时候有明星,那他们一定是超级巨星。 走着走着,窦建德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禀主上,前面似有喧闹,道路被人群堵住了。” 王庾将目光从旁边的商铺中收了回来,看向了前方。 刘黑闼眉头一皱:“那还愣着干什么,清道啊。” “是是是。” 士兵们立刻往前跑,驱赶百姓。 窦建德眉头轻蹙,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驱使马儿缓缓向前。 拐了个弯,王庾终于看清楚为何堵路了。 一群妇人似乎围住了什么人,手里挥舞着帕子,吐沫星子一直往外喷。 王庾暗中数了数,大约有五六十个妇人。 最外围的妇人被士兵敲肩膀,士兵提醒她们让路,却被她们瞪了一眼,“干什么?没看见我正忙着呢?滚。” 王庾:“” 王康达:“” 大全:“乐寿的女子真彪悍!” 士兵们不敢用强,无措地看向了窦建德。 刘黑闼是个急性子,叫道:“我去把她们轰走。” “站住。” 窦建德叫住了他:“退下,先看看再说。” 说完,他挥了一下手,示意士兵们退下。 那群妇女围得水泄不通,王庾伸长了脖子都没看见被围的是什么人,干脆站在了马背上。 王康达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双脚,扶稳了:“小庾儿,快坐下,危险。” 窦建德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见王庾拼命伸长脖子去看,满脸都是好奇。心下失笑,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这么强烈。 王庾目光不移,嘴里说着:“我再看看,你别动。” 王康达顿时就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前面的喧哗还在继续。 “我女儿今年十岁,生得是貌美如花,与小郎君最是良配。” “我女儿今年十一,与小郎君同岁,家境殷实,与小郎君是天作之合。” “我家小娘子的父亲是朝廷重臣,深得长乐王器重,将来小郎君与我家小娘子成了亲,必能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我家小娘子的父亲是河北最富有的人,只要小郎君与我家小娘子成了亲,家族所有财富皆归你所有。” “有钱了不起啊,当官了不起啊,给我滚开。” “就是,既然身份那么尊贵,那还跟我们抢什么?” “一群乡野村妇,没钱没官的,怎么配做小郎君的岳家?我们就不一样了,小郎君娶了我家小娘子,岳家就能帮衬小郎君。” “你骂谁呢?我们小郎君这么厉害,是神童,用得着岳家帮衬吗?不要脸,呸!” “你果然粗鄙哎,你怎么还打人呢?” “打你怎么的?” “啊——” 眼看着一群妇人说着说着就开骂了,骂着骂着就开打了,看得周围的人是目瞪口呆。 原来是一场抢未来女婿的戏码,不知是谁家小郎君,竟有如此大的魅力? 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 王庾踮起脚尖,看了半天也看不到什么,猛地扯开嗓子大喊:“走——水——啦——” 妇人们动作一顿,下一刻,就好像脚底抹了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士兵们:“” 王庾终于看见了被妇人们围在中间的人,看起来是一个少年,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手中拿了根白萝卜,身上挂着几块巾帕,周围地上还有不少颜色鲜艳的佩囊、帕子、果子、菜叶 在周围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色中,少年身处的五颜六色的区域特别显眼。 少年缓缓地抬起头,肩膀上的绿色巾帕滑落了下来。 “林大郎?” 在少年的脸逐渐暴露在众人视野中时,有人认出了他。 林大郎? 王庾眯了眯眼睛,死死地盯着缓慢起身的少年。 少年长身玉立,目光落于屹立在马背上的王庾,深深地看了两眼后,他突然低头看向手中的萝卜。 那小娃娃白白胖胖,跟他的白萝卜好像啊 “走。” 窦建德驱马上前。 王庾立刻坐下,跟了上去。 “林大郎,你怎么在这里?”窦建德扫了一眼地上,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从前方街道跑来一群人,看见窦建德,吓得跪在了地上:“主上恕罪,林大郎说要出来买些东西,一时不慎,我们就跟丢了。 “没能保护好林大郎,属下失职,请主上降罪。” 窦建德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么不小心,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他的武器怎么办? “自己去领罚。” 又吩咐王伏宝:“给林大郎换些护卫。” 林郅悟眉头深皱:“不许换。” 窦建德耐心地跟他解释:“大郎,这些人办事如此懒散不尽心,放在身边也是遭罪,不如换些尽忠职守的护卫。 “你放心,这次我让王伏宝亲自帮你挑,定不会再出现今日之事。” “不换。”林郅悟态度很坚决。 窦建德有点头疼,正要继续劝,就听林郅悟说:“他们的脸,我刚认全,我不想再认新的面孔,浪费时间。” 窦建德:“” 众人:“” 第249章 进宫赴宴 林郅悟一直坚持,窦建德也不好勉强,遂将这件事放下。 窦建德语气和蔼地对林郅悟说:“今晚宫里举办宴会,林大郎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不去。”林郅悟摇了摇头:“我最讨厌去宴会了,我要回家。” 被拒绝,窦建德也不失望,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神情自然地吩咐王伏宝:“你送林大郎回府。” 说完,给了王伏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伏宝接收到暗示,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主上放心,属下定当完成任务。” “铛——” 林郅悟刚走到王庾的马旁,就听见了一个响声,低头一看,就看见了地上的红色物件,瞳孔瞬间放大。 他蹲下去,捡起了那红色物件,手指拂过上面的白色宝石,惊道:“钻石” 手一扭,又看见了侧面的凹槽:“瑞士军刀” “这是小庾儿的东西。” 大全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抢过了军刀。 被劲风一吹,林郅悟险些摔倒,幸好被王伏宝及时扶住,“林大郎,你没事吧?” 林郅悟恍若未闻,目光死死地盯着大全的手,直到大全将军刀递给王庾,王庾将军刀塞入怀中,他才猛然惊醒,看向了王庾。 王庾若无其事地冲他一笑:“林大郎,家仆举止粗鲁,唐突了。” “你它”林郅悟欲言又止。 窦建德好奇地问道:“林大郎,你刚才说什么?你见过这东西?” “啊?”林郅悟收回了目光,略显迟钝:“哦,我刚才没说什么,也没见过这个东西。” 林郅悟平时也会出现这种突然呆滞言行迟钝的情况,窦建德见过很多次,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走,回宫。” “王小郎君刚才掉了什么东西,看着挺稀奇的。” 窦建德一面驱马前行,一面与王庾说话。 王庾语气淡淡:“哦,就是一个玩具,小孩子玩的,主上不会感兴趣的。” 哦,原来是小孩子玩的东西,难怪林大郎刚刚那副表情。 “两位王兄弟还是第一次来乐寿吧?” “是啊,以前从未来过,没想到乐寿城这么繁华。” “那明日我让人带你们好好逛逛,今晚先去宫里,好好畅饮一番。” “那就多谢主上了。” 说话声渐行渐远,林郅悟还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小娃娃。 王伏宝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客气地说:“林大郎,我送你回府吧。” “哦!”林郅悟回过神来,转身就走。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林郅悟突然问道:“那个小娃娃是谁?怎么从前没在主上身边见过?” 王伏宝回答:“那是新投靠主上的王家兄弟,小的叫王庾,大的叫王康达,他们是山东起义领袖王博的族人。” 王庾林郅悟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哎,不对,既然是起义领袖的族人,怎么跑到河北来投靠主上了?” 王伏宝低头看了他一眼,回答:“因为五年前,王博就死了,他们在山东混不下去,又听说主上仁义,就来投奔了主上。” 林郅悟“哦”了一声,就再也没说话了。 到了府门口,王伏宝客气又亲切地说道:“天寒地冻的,林大郎还是赶紧进府吧,别冻坏了身子。” 林郅悟点点头,进去了。 等到林郅悟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王伏宝转身,阴沉着脸看向那些苏府护卫。 护卫们一见他的脸色,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齐齐垂下头。 王伏宝走下台阶,立于他们面前,沉声道:“主上命你们来苏府当护卫,是为了保护林大郎的安危,你们如此散漫,是不把主上的话放在心上吗?” 护卫们连忙跪下,齐齐说道:“属下不敢。” 王伏宝沉默不语,任由他们跪着。 虽说府门前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但青石板依然冰凉刺骨,不过数息,寒冷已经侵入骨髓。 尽管被冻得全身颤抖,四肢酸麻,护卫们依然咬紧牙关跪着。 王伏宝冷眼瞧着,不为所动,直到有行人驻足,而后越来越多时,他才说道:“都起来吧。” 护卫们颤颤巍巍,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们办事不力,主上原本是要处罚你们,但林大郎为你们求情,主上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王伏宝盯着他们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希望这一次,你们不要让主上失望才好。” 护卫们立即表态:“属下等定不负主上之命。” “行了,去当差吧。” 说完,王伏宝翻身上马,朝着宫城而去。 --------- 林郅悟刚进院子,就看见了苏定方,大感诧异:“表兄,你怎么回来了?他们不是说你过年不回来吗?” 刚换了衣服的苏定方微微一笑:“最近战事顺利,主上召我回来,说大家一起过个热闹年。” “哦。”林郅悟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往屋内走。 刚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苏定方:“哎,不对,你换礼服干什么?” 苏定方好笑地看着他:“我去宫里向主上汇报军务,顺便参加宫中宴会。” “主上邀请你了?”林郅悟微微皱眉。 “对啊。” 说完,苏定方冲他挥了挥手:“我走了。” “哎~” 苏定方顿足,回眸看他:“怎么了?” “我”林郅悟眉间的皱纹更深了,脸上神情一会儿犹豫,一会儿纠结,一会儿痛苦。 最后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了出来:“陛下也邀请了我,你等等,我换件衣服跟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就跑进了屋里。 苏定方有点懵,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讨厌这种宴会的吗? “好了。”林郅悟速度很快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苏定方上下打量他,里面的棉袍还是原来的棉袍,不过就是外面多加了一件斗篷。 这就是他所谓的换衣服? “走啊。”见苏定方久久没动,林郅悟不由催促他。 苏定方这才回过神来,往外走去:“你从前不是一向讨厌参加宴会吗?怎么今日想去了?” 林郅悟不答反问:“难道主上邀请了我,我不能去?” “那倒不是,每次主上邀请我时都会邀请你,但你从前都说不感兴趣,不去。” “哦,我今天突然对宫里的饭菜感兴趣了。” 苏定方看着他的目光更惊愕了,表弟从来不是一个好吃之人,现在居然跟他说对宫里的饭菜感兴趣? 可疑,很可疑 第250章 这儿不挤 花园中,王庾低头闻着花香,一双机灵的眼睛瞟向周围。 这座宫殿明显就是在大户人家的豪宅上扩建的,看着倒是锦绣富贵,其实缺乏底蕴。 宫中仆人也比较少,今日举行宴会,大部分打杂的人都是军中的士兵,很明显就是临时调来的。 窦建德朴素节俭之名当真不是吹的,一个象征王侯身份的宫殿都如此,其他可见一斑。 “咚咚咚” 大全小跑着过来,低声说:“这宫里的守卫不是很严,我稍微逛了一圈,打听到林大郎自从帮军中改造武器,又造出了世间没有的新型武器后,他的神童之名就传开了。 “他平日里很少出府,一般出去也是由王伏宝领着去军营,又或者是成群的护卫跟着他出去,大概一个月出府一次。 “乐寿城中有很多人都想和苏府做姻亲,无论是苏元帅还是林大郎,上门求亲的人数不胜数,但大都会被护卫拦下。” 说到这里,大全露出一个坏笑:“听说啊,苏府外面有很多盯梢的,都是想把苏元帅和林大郎抢回去当女婿的人,哈哈~~” 王康达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在街上见到的那一幕,林大郎狼狈地蹲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妇人中间,身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巾帕,想想就觉得一阵恶寒。 太恐怖了。 王庾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我的天哪,原来神童出名以后这么惨啊,被这么多妇人追着,心里定然崩溃。” “怎么会?”大全奇道:“这么多人求亲,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他望着前方的花丛,露出向往的神色:“若是我也有这个福分就好了” “啪。” 郝绶一巴掌拍大全后脑勺上:“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梦。” 大全下意识反驳:“天都快黑了。” 说完觉察到不对,又吼道:“你敢骂我,我打死你。” 郝绶跳开,大全追上去。郝绶再逃,两人你追我赶,在花园中窜来窜去,引得廊下的士兵看了过来。 王庾突然问王康达:“在晋阳的时候,有人来唐国公府求亲吗?” 她也是神童,怎么上街没遇到妇人堵截? 王康达:“那是因为你还小。” “那林大郎也才十一岁,不比我大多少。”王庾立即反驳。 王康达想了一下:“那或许是因为苏府没有大人,唐国公府有唐公在,所以他们不敢放肆。” 哦,也对。 古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上面还有李渊,苏定方和林郅悟上面没有双亲,没人给他们做主,所以乐寿的百姓才敢这么直接的当街抢人。 万幸,她上头还有个“父亲大人”。 低头胡思乱想了一阵,王庾又抬头问王康达:“你知道我们军中的床弩和诸葛连弩是谁造出来的吗?” 王康达不假思索:“匠师啊?” “匠师叫什么名字?”王庾追问。 王康达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没什么。” 王庾垂下眼眸,为了人身安全着想,还是低调点好 “王郎君,小郎君。” 一名内侍走了过来,恭敬说道:“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两位随我进去。” 王康达冲还在追逐的郝绶和大全招了招手,两人立刻停止嬉闹,跑了过来。 四人跟随内侍进入大殿,内侍却道:“几位请随意。” “随意?”大全扫视殿内一圈,除了前头的几个位子还空着之外,就只有末端几个空位,“我们随便坐?” 内侍重复了一句:“几位请随意。”转身就走了。 王庾径直在末端一个空位坐下,拿起盘子中的点心就吃了起来。 大全惊了一下,上前压着声音说:“小庾儿你疯了,三娘说过无论去哪个宫宴,一定要小心饮食,你不检查一下,不怕有毒吗?” 王庾毫不在意:“窦建德不是这样的人,你放心吧。”说着又咬了一口。 大全:“” “都坐下吧。”王康达小声说了一句,在王庾旁边的位置坐下。 大全和郝绶坐在他们两后面。 没过多久,苏定方和林郅悟走了进来,很多人上前打招呼。 苏定方一一和他们打招呼,林郅悟却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很快就发现了吃得正欢的王庾。 可惜,王庾并没有看见他。 凌敬看向苏定方身旁的林郅悟,笑着说:“往常都是苏老弟一人来参加宴会,今儿林大郎也来了,真是稀客啊。” 苏定方轻轻一笑:“他现在年纪也大了,是该出来走动走动了。” 这时,有内侍唱道:“长乐王到。” 众人急忙归位,准备行礼。 苏定方的位置靠前,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林郅悟没跟上,回头喊:“大郎。” 林郅悟呆呆的,没有反应。 苏定方欲去拉他,就听见了窦建德的笑声,连忙原地行礼。 “见过长乐王,王后。” “哈哈哈哈,诸位不必多礼,快就座,今天”窦建德望着殿中央的林郅悟,一时顿住。 随即又挂上笑容:“今天林大郎也来了,我很高兴,快,给林大郎看座。” 内侍恭敬说道:“主上,已经安排好了。” 窦建德扫向右边的两个空位,满意地点了点头:“来,定方,大郎,快坐下。” 苏定方走向自己的位置。 林郅悟走向了席位末端,在王庾身边坐下。 王庾:“” 苏定方:“” 窦建德:“” 苏定方连忙起身喊道:“大郎,错了,你坐这儿,快过来。” 林郅悟扫了眼食案,长度比他和王庾并排坐还要长出二十公分,高声回道:“这儿不挤。” 苏定方:“” 王庾差点没捏住手中的糕点,这是个什么逻辑? 苏定方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他与表弟之间的沟通越来越难了。 看了眼王庾,他转身笑呵呵地对窦建德说:“主上,大郎孩子心性,看来他是找到玩伴了,不如” 窦建德在最初的怔愣过后,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大郎是真性情,那儿确实不挤,就让大郎和王小郎君坐在一起吧。” 内侍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直至每条食案上都摆满了美酒佳肴,他们才退到了一旁。 窦建德激情澎湃地开始了宴会的开场白:“诸位都是老相识了,不必拘束” 底下的王庾看见案上的鸡肉,立刻伸筷子去夹鸡腿。 另一双筷子紧随其后,也夹住了鸡腿。 王庾死死地夹住鸡腿,如水的眸子瞪向身边的人:“林大郎,别以为你是神童,我就会让着你,这鸡腿是我先看上的。” 声音有点大,引得众人看了过来。 林郅悟一脸嫌恶:“我不喜欢吃鸡腿。” “那你夹我的鸡腿干嘛?”王庾问。 闻言,对面的人往盘子看去,果然看见林郅悟的筷子夹住了鸡腿,顿时就在心里纳闷:这林大郎不喜欢吃鸡腿,还夹鸡腿做什么? 莫不是看王小郎君不顺眼,找茬? 果然是孩子心性。 谁知下一刻,林郅悟缓缓说道:“我夹错了。” 王庾:“” 众人:“” 第251章 截然不同 林郅悟慢腾腾地抬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夹向了鸡腿旁边的一块鸡胸肉。 王庾撇了撇嘴,将鸡腿夹进碗里,啃了起来。 窦建德见两人没有争吵,心下暗松口气,继续招呼大家:“来,诸位不必拘束,尽情饮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谢主上。” 众人推杯助盏,言笑晏晏,又有歌舞助兴,很快殿内就变得热闹起来。 热闹之下,两个小娃娃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眼见着王庾啃完鸡腿,又去夹羊腿,林郅悟突然放下筷子,凑上前去:“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啪嗒!” 羊腿掉入盘子中,汤汁溅满了王庾的袖子。 她直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那双迫切等待答案的眼睛,心儿扑通扑通地加速,这小子,这么直接? 他就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就不怕自己是坏人? “快回答我啊。” 久久不见王庾回答,林郅悟推了王庾一下。 王庾回过神来,立刻稳住身形,心里给这小子加了一个标签,动作粗鲁。 “咳咳,那个”王庾纠结了一下,干脆点头:“没错。” 林郅悟立刻露出笑来,抚了抚头发,理了理衣服,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好,我叫林郅悟,今年三十一岁,未婚,博士,主攻物理、化学,他们都叫我‘天才科学家’。” 吓!!!! 王庾带着一脸惊恐的表情往后仰:“你这是在相亲?” 林郅悟伸出去的手顿时就变得尴尬,他脸上浮现疑惑:“交朋友不是应该先说基本情况吗?” 这话好像也没错。 王庾重新整理好心情,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王庾,你可以叫我小庾儿。” “然后呢?”林郅悟追问。 “没然后了。” 坐在王康达后面的郝绶望着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小手,心中嘀咕:难道这是新的礼节? 尽管王庾不肯多说,但林郅悟没有放弃,饭也不吃了,追着王庾问:“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庾嚼着羊肉含糊道:“去年。” “我也是,哎,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工商管理。” “哦,那你大学是在哪里读的?我在北京。” “国外。” “那你多大了?来这里前你结婚了吗?” “未婚。” “哎,你是哪里人?我是独生子,你是独生女吗?” 谁跟她说科学家思维缜密、沉默寡言来着? 为什么她碰上的是个“长舌妇”? 这真的不是相亲现场吗? 王庾端坐身体,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金刚经,伸手一拦:“等一下,有什么问题,等我先吃完饭再说。” 林郅悟:“好。” 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终于能安静地吃顿饭了,王庾大松口气,用余光瞟了一眼林郅悟,见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神色,不由心神放松,安心吃饭。 隔壁桌的谈话不时地飘进了她的耳朵:“你看,主上跟魏徵聊得多投契。” 王庾探头去看,果然看见窦建德与魏徵相谈甚欢,就像是知己一般。 窦建德运气不错啊。 “魏徵有才学,主上器重他是应该的,听说他写的定国十策,主上全都采用了。” “是啊,看看现在的乐寿城,比从前繁华了十倍不止,这都是魏徵的功劳。” “这还不算什么,听说主上把魏徵留在宫里住,就是为了每日与魏徵手谈” 看来,窦建德是一个伯乐,魏徵运气也不错。 余光瞥见食案角落里的酒杯,王庾漆黑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倾身拿过酒杯就往嘴里倒。 “砰!” 喝完就倒在了地上。 林郅悟:“”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 “小庾儿。” 王康达、大全、郝绶三人立刻围了过来,扶起了王庾。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窦建德的关注。 “出什么事了?” 窦建德挥了挥手,殿中央的舞姬们迅速退下。 王康达怒视林郅悟:“你对小庾儿做了什么?” 一看是表弟惹了祸,苏定方赶紧走了过来,“王兄弟,对不住了,大郎他年少不懂事” “我什么都没做。” 林郅悟的声音打断了苏定方,他指着桌上的一个酒杯:“她刚才喝了这个。” 王康达闻言,端起酒杯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果酒的香味扑鼻而来,面上顿时浮现尴尬,“小庾儿不知这是酒,喝了下去,看样子应该是喝醉了。” 说完对林郅悟抱拳:“小兄弟,刚才误会了你,对不住。” “既然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苏定方大度地说。 窦建德听见了,便说:“既然王小郎君喝醉了,那今晚就留在宫里歇息吧,正好让下人把你们的新宅子好好收拾一番。” 说完吩咐一旁内侍:“去把偏殿收拾出来。” 王康达见状,对窦建德说:“主上,小庾儿年纪小,一路上都是我照顾,我这就送她去休息,改日再陪主上畅饮。” 窦建德点头:“去吧。” 林郅悟瞟了眼王庾,又瞟了眼王庾的酒杯,伸手拿过食案上另一个斟满酒的酒杯,全倒进了嘴里。 “砰!” 林郅悟倒在了地上。 苏定方刚才多看了王庾两眼,没想到表弟就出事了,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大郎,你怎么了?” 一旁的官员指了指食案上的酒杯:“他刚才喝了一杯酒,大概是看王小郎君喝了,想试试吧。” 有人摇着头,一脸的失望:“现在的小娃娃,毛还没长齐就学会贪杯了。” 苏定方:“” “主上,大郎从不饮酒,估计是一时好奇才喝了一杯,失礼了,我这就带他回府。” 窦建德挥手:“去吧。” 王康达背着王庾,大全和郝绶跟在一旁,四人跟着内侍出了大殿。 苏定方背着林郅悟,跟着踏出了大殿。 脚步声渐行渐远,林郅悟偷偷睁开眼睛,看见王庾一行人在他背后,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心里一急,手下就抓住了苏定方的衣服。 苏定方低头看向林郅悟的手,眉头微蹙:“大郎?” “我要” 林郅悟刚说了两个字,一股气血在胃中翻腾,随即喷涌而出。 “呕——” 酸臭味传来,苏定方身上满是污秽。 苏定方侧头往肩膀看了一眼,下一刻,林郅悟就被塞到了护卫怀里。 “你来背。” 护卫:“” 偷偷睁开眼往后看的王庾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地在心里偷笑。 哈哈,堂堂科学家被嫌弃了 王康达感受到背上的抖动,喊道:“小庾儿,你醒了?” 王庾神情一顿,“额,我要吐了。” “呕~” 王庾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她在想,要是她吐了王康达一身,王康达会是怎样的反应? 于是,王庾说了一句:“我把你的衣服吐脏了。” 谁知,王康达往上颠了颠,手箍得更紧了:“没事,你继续吐,吐干净你就舒服了。” 王庾:“” 大全从后面跑上来看了看,“王康达,小庾儿没吐,她说醉话呢!” 王庾眨了眨清澈的双眼:“” 第252章 一个秘密 第二日朝会后,王康达去见了窦建德。 “主上,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主上答应。” “喔~”窦建德来了兴趣,“你且说说看。” 王康达说:“吾弟年幼,见主上宫殿景色极美,就想在宫里多住几天,还望主上应允。” “这是小事,准了。”窦建德很豪爽。 “多谢主上。”王康达感激过后,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从乡野之地而来,见识浅陋,让主上见笑了。” “王郎君过谦了,你们兄弟二人天资聪颖,本领过人,能助我一臂之力,我非常开心。” 窦建德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客气温和,两人寒暄一番,王康达就告退了。 回到偏殿,王庾看了过来:“窦建德答应了?” 王康达点了点头。 “这个给你。”王庾将一袋子钱扔给了王康达:“你拿着这些钱去整理一下新宅子,一定要摆出长居此地的态度。” 王康达收好钱袋子:“明白,那我就走了,过两日来接你。” 大全将一杯热茶递给王庾,疑惑地问道:“小庾儿,你留在宫里干什么?咱不是应该想办法去绑林大郎吗?” “他?” 提起林郅悟,王庾有点头疼,那小子的问题太多了,完全不像是三十一岁的男人,看来搞科研的男人脑子缺一根筋。 “走,我们出去逛逛。” 大全有点不情愿:“外面冷飕飕的,有什么好逛的。” “你身体不好?”王庾顿足,上下打量他。 大全一滞,将满腹牢骚压了下去,挤出笑容欢快地跟上:“走,去逛逛。” -------- 林郅悟早上醒来时,头还是有点晕。 不过在吃完早饭后,症状就好很多了,他也就没在意。 苏定方去了军营,林郅悟像往常一样走进厢房,这是他的“实验室”。 没过一刻,他就出来了,招来护卫:“你去打听一下,王庾两兄弟的新宅子在哪儿,我准备去拜访他们。” 护卫立刻去打听。 过了一会儿,护卫回来了:“主上赏给王家兄弟的宅子离我们不远,就隔了五条街。 “不过,王康达回了新宅子,王庾还在宫里,听说要在宫里多住两天。” 林郅悟抬腿就往外走。 “哎,大郎,你要去哪里?” “去宫里。” 护卫连忙上前拦住林郅悟:“大郎等等,进宫需要等主上召见,要不,我先去请示一下主上吧。” 林郅悟有点烦躁,挥了挥手:“那你快去。” 护卫刚出了府门,转眼就看见了林郅悟跟着出了府,大感诧异:“大郎,你怎么出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宫里,免得你一来一回地浪费时间。”林郅悟举步下了台阶。 护卫:“” ---------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今日园子里的树木花丛又披上了白色外衣。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好诗! 魏徵从书中抬起头来,正打算寻找作诗之人,就见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个小娃娃,他认识。 “王小郎君?” 王庾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新长的牙齿:“请叫我小庾儿。” 魏徵顿了一下,从善如流道:“小庾儿,刚才那首诗是你做的?” 王庾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这首诗可还称园子里的景?” 魏徵看向亭外,这座园子里种的都是梅树,此时正傲雪绽放,有红梅,也有白梅。 只是那些白梅在雪花的覆盖映衬下,有时候分不清是梅还是雪。 “很称景,梅似雪,却有暗香,如此区别开来,倒是极妙。小庾儿” 王庾适时打断了他的话:“听说先生当过道士,这是真的吗?” 魏徵神情一滞,望着王庾那纯粹的好奇目光,清了清嗓子:“没错,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道士。” “好巧,我也做过一段时间,很短的时间。”王庾脸上的笑更深了。 魏徵:“” “听说长安城内有一座著名的道观,名为玄都观,先生去过吗?”王庾又问。 “没去过。” “先生想去看看吗?” “恐怕没有机会了。” 王庾心下一沉,面上笑容不变:“听说先生是乐寿城中最有学问的人,你能教我读书识字吗? “我出生之后就一直漂泊不定,还没正经上过学呢,我很羡慕那些学堂里的孩子。” 魏徵张嘴欲拒绝,又被王庾抢了先。 “不过这束脩,先生可不能收太多,不然我族兄不会应允的,我们很穷。” 魏徵一时忘了拒绝,说道:“观你们兄弟的言行,做主的应该是你吧。” “不是。”王庾摇了摇头:“那都是族兄让着我的,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族兄在做主。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聪明呀?” 魏徵点了点头。 王庾笑了:“这也是我族兄教我的,他说,只有我变得聪明了,我们才不会饿死。” 魏徵若有所思:“看来,令兄倾注了颇多的心思去栽培你,实在是情深义重。”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未等魏徵开口,王庾就主动说了起来:“其实我族兄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父亲王博。” “王博?”魏徵惊诧不已,他们不是王博的族人吗? “是啊,我父亲当年有恩与族兄,后来我父亲死了,只剩下我这点血脉,族兄就收养了我。这个秘密我连主上都没告诉,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哦。” 说到这里,王庾抬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然后红着眼眶说:“虽然族兄是为了报恩才对我这么好,但我是真的把他当成我的亲兄长。 “所以我不想族兄太辛苦,才拼命读书识字,多学东西。” 话锋一转,又说:“所以你千万不能狮子大开口,束脩就意思意思一下,少收点。” 望着她那一脸“我跟你讲了秘密,你要少收点钱”的表情,魏徵有点语塞。 他神色不自然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冷酷道:“我还没答应做你的老师呢?” “啊?我这么可爱,你为什么不答应?”王庾双手托腮,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魏徵:“” -------- 内侍将园子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了窦建德。 窦建德听得哈哈大笑,一点都不为王庾隐瞒自己的身世而感到生气,反而追问:“后来呢?魏徵答应了吗?” 内侍忍俊不禁:“魏参军最后拗不过王小郎君,就答应了,此刻正在偏殿教王小郎君读书呢。” “这倒是难得一见。” 窦建德起身:“走,去瞧瞧。” 第253章 顺杆上爬 伴随着朗朗读书声,窦建德来到了殿门口,他悄声阻止了内侍行礼,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窦建德静静地看着殿内的一大一小,周围的侍从皆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王庾跟着读了一遍。 魏徵问道:“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王庾摇了摇头,神色懵懂无知:“学生不知。” 然后,魏徵就将这句话的意思讲解了一遍。 窦建德看得疑惑,就招来伺候魏徵的内侍,小声问:“怎么从论语开始教?” 内侍恭敬回道:“魏参军原是要从三字经、千字文教起的,但是王小郎君说这些启蒙的书从前都学过,最后魏参军就开始教论语了。” 看来王康达这个族兄确实很用心地栽培王庾,该学的东西一点都没落下。 窦建德又看向了殿内。 “主上,林大郎来了。” 一名内侍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林郅悟,还有苏府的护卫首领。 窦建德面色沉了沉。 “见过主上。” 苏府护卫首领立刻向窦建德解释:“主上,属下正想向您请示,林大郎想要进宫。林大郎说不想浪费时间,就跟来了,然后” 说到这里,护卫首领说不下去了,苦着脸,极为委屈。 内侍正想说话,林郅悟抢先开了口:“主上,我想在宫里住两天。” 护卫首领:“”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窦建德愣了一下,见林郅悟频频往殿内看,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找到了新的伙伴,想一起玩。 果然,就算是天赋异禀的神童,也终究是个喜欢玩喜欢找伙伴的孩子。 窦建德不禁失笑:“准了。” 林郅悟顺杆往上爬:“我还想跟着魏参军读书。” “准了。” 林郅悟高兴地跨过门槛,往殿内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冲窦建德喊道:“麻烦主上派人跟我表兄说一声,我这两天住宫里。” 窦建德:“” 这个时候想忽视都不行了,王庾按了按太阳穴,回头冲窦建德抱拳:“见过主上。” 窦建德慈祥地笑笑,并不在意她敷衍的礼节。 “主上。”魏徵匆匆来到殿外:“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窦建德上下打量了魏徵一番,笑道:“从未见过玄成教书的模样,挺稀奇的,就来瞧瞧。 “这一瞧,发现玄成还挺适合教书的。” 魏徵语塞。 殿内的王庾看着坐在她身旁冲她傻笑的小子,狠狠地瞪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陪你啊。”林郅悟脱口而出。 “谁要你陪?” 王庾猛地后退,双手护胸,满脸的惊恐:“我不搞基。” 林郅悟:“” 见她误会,林郅悟上前解释:“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毕竟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没别的想法。” 又强调了一句:“正常的同性朋友。” 看他表情十分真挚,万分诚恳,王庾慢慢地放下戒备:“好吧,暂且相信你。” 林郅悟顿时就露出笑来,坐回了原位:“你那把瑞士” “先生。”王庾起身行礼。 魏徵看了眼林郅悟,才冲王庾点了一下头:“额今日的课就到这里吧” 王庾诧异:“可是,林大郎的课还没上呢。” “他,明日再来学吧。” 魏徵指了指案上的书,对王庾说:“今日的课业就是背这本书,明日我来检查。” 王庾低头看了一眼论语,眨巴眨巴眼睛,仰头问:“要是不背书,是不是就没有饭吃?” 窦建德听得奇怪,就在门口问:“莫非王小郎君从前不背书,令兄就不给你饭吃吗?” “是啊。”王庾盯着一张天真无害的脸看向窦建德:“族兄说了,我背完书才有饭吃,所以每次族兄给我布置的课业我都会很努力地去完成。 “我不想没有饭吃,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太可怜了。 众人纷纷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王庾仿佛没看见这些目光,继续问:“先生是想要我背一篇还是两篇?又或者是全本书?” 魏徵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答反问:“若是让你背一篇就如何?背全本书又如何?” “背一篇的话,我就不用担心没饭吃了,因为我肯定能背出来。若是背全本书,我就要牺牲玩的时间来背书,心里会很不痛快。” “今日的课业是将论语这本书全背下来,若是背不出,明日没有饭吃。” 魏徵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王庾:“” 她都说得这么惨了,不是应该让她少背一点吗? 魏徵这人 已经走出很远的魏徵突然打了个喷嚏,引得窦建德看了过来:“玄成这是着凉了吗?我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魏徵连忙阻止,“我没有着凉,只是一个喷嚏罢了。” 听他这样说,窦建德便作罢,“你怎么给王小郎君布置那么重的课业,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一天之内背完一整本书?” 魏徵笑了,笑得高深莫测:“我想看看,王小郎君到底有多聪明。” -------- “区区一本论语,随随便便就背下来了。”林郅悟瞟了一眼案上的书,语气很是轻视。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小孩,背书对于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王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么复杂的公式理论他都能熟记于心,背个古文书应该也难不倒他吧? 抄起书籍扔过去:“给你两个时辰,你把这本书背给我听。” “不用两个时辰”林郅悟翻开书籍,看了两页直瞪眼:“这能换本简体文字的论语吗?” “没有。”王庾双手一摊。 林郅悟立即合上书,扔到了案上,“我不背,浪费时间。” 王庾揶揄道:“你是背不下来吧?” “当然不是。”林郅悟当即反驳:“我就是看繁体字头晕,你要给我换本简体字,我一个时辰就能背下来。” 王庾低头想了一下:“那我给你写本简体的吧。” 林郅悟:“” 眼看着王庾拿出纸笔,准备手写简体版,林郅悟连忙上前抢了毛笔:“不许写。” 王庾斜眼看他:“你不是说你一个时辰就能背出来吗?现在是怕吹破牛皮吗?” “谁吹牛了?我就是觉得背这种古文浪费时间,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呢。” 林郅悟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不过,王庾还是从他微红的耳朵看出了异样。 王庾没有揭穿他,而是问他:“那什么事才是有意义的事情呢?” 第254章 没想到啊 大业十三年的十二月,不知为何,北方多地早早地飘起了大雪,到了中旬,已是冰天雪地。 杨广站在宫城上,望着江都的方向,入目皆是冰凉之色:“下雪了战事该停了。” 侍立在侧的裴虔通以为皇帝说的是大雪阻断道路,叛军无法前行。 他想得没错,李密望着漫天的飞雪,对王伯当说:“传令下去,加强防守,养精蓄锐,静待良机。” 因为天气原因,李密攻打东都的战争暂时停止了,王世充不敢掉以轻心,仍旧加强了巡防。 似乎一场雪后,北方各地的战争都停止了,只有南方还能看见烽火。 李世民盯着案上的纸条,脸色很难看。 纸条上写着:唐王派小庾儿秘密潜入长乐王地盘抢人,小庾儿假意投诚,今随长乐王去冀州。 这是左三传回来的消息。 如果他没猜错,王庾已经到了长乐王的大本营——乐寿城。 “秦国公,唐王有令,命您速速回长安。” “知道了,下去吧。” 李世民将纸条扔进火盆,火焰一下子就吞没了纸条。 正好,他也想回长安问问父亲,到底要抢什么人需要一个小孩子去办? -------- 华灯初上,窦建德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突然问道:“今天王小郎君和林大郎都干了些什么?” 内侍恭敬回道:“自魏参军走后,王小郎君和林大郎在殿中说了会儿话,就出去逛园子了。 “后来遇见王后,两人就去了王后那里用午膳。 “下午两人又去逛园子,晚膳还是在王后那里用的,这会儿正在殿中背书呢。” 窦建德笑笑,果然是孩子心性,有的玩,冰天雪地的也不怕冷。 “给林大郎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吗?” “林大郎坚持要和王小郎君住一屋,小的就没再安排了。”内侍跪下:“小的自作主张,还请主上责罚。” 窦建德:“无妨,起来吧。” ------- 偏殿。 王庾懒懒地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说:“我睡大床,你睡那边的小床。” 林郅悟看了看相隔甚远的一大一小两个床,提出异议:“我比你大,比你高,我应该睡大床。” 王庾猛地将书拍在书案上,瞪过去:“这本就是我的住处,能让你睡进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再得寸进尺,我就把你打出去。” 说完,亮了亮自己小小的拳头。 林郅悟悄悄往后缩,嘴上不服气地说:“要不是我今天出来得匆忙,没带武器,我肯定能打赢你。” “那不叫打赢我,那叫吓退我。” 王庾撇了撇嘴,映着烛火的眸子闪了闪,她冲他招了招手。 “干嘛?”林郅悟警惕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王庾继续招手。 林郅悟磨磨蹭蹭地在她对面坐下:“你想说什么?” 王庾看向殿门口。 大全接收到她的眼神,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说明周围安全。 王庾收回目光,笑眯眯地问林郅悟:“你这么聪明,现在应该造出很多惊世骇俗的武器了吧? “跟我说说呗。” 听到“惊世骇俗”四个字,林郅悟纠结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器,毕竟这个时候很多材料还没被开发出来,我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他很郁闷的样子,王庾本想安慰一下他,没想到下一刻,他就眉飞色舞地数了起来:“我跟着表兄到这里没多久,现在只造了五种床弩、三种连弩。 “还帮他们改造了弓箭,投石器,撞车,云梯 “哦,对了,我正在完善飞鱼弹,还有烟雾弹,我马上就要研制出来了。” 王庾跟着在心里默数,要是现在李渊与窦建德对上,李渊不一定能赢,虽然他兵强马壮。 “我见过那个飞鱼弹,爆炸的威力不太大。” 闻言,林郅悟的脸顿时垮掉:“他们找来的硫磺、硝石太少,我只能先做个飞鱼弹玩玩。” 王庾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唉,河北物资匮乏,窦建德又没什么钱,让你这个科学家受委屈了。” 林郅悟郁闷之色更浓。 “对于我们二十一世纪的科学家来说,什么火箭大炮,手枪手榴弹的,那都不是问题。 “但这没有原材料,那就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没错,他原本可以做得更好,亮瞎这些古人的双眼,可惜 “唉~” “唉唉~” 王庾猛叹气,一脸无比惋惜的表情。 林郅悟听着她的叹息,神色越来越愁苦,不知不觉中也跟着她唉声叹气:“唉~” 两人对着摇曳的烛火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突然,王庾眼睛一亮,“现在的皇帝是杨广,你应该知道下一个统一天下的皇帝是谁吧?” 林郅悟停止叹气,“我当然知道,是李渊。” 知道就好。 王庾继续诱导:“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和你表兄去投靠李渊?他是皇亲国戚,手中钱财资源无数,你需要的材料,他动动嘴皮子就会有人给你准备好。” 林郅悟不为所动,并且很诚实地说出了原因:“因为我表兄说李渊不是个好人。” 王庾:“” 从传统意义上来说,李渊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窦建德也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现在有机会,你会去投靠李渊吗?” “不会,因为我表兄不会去的。” 看来,林郅悟并不需要说服,要说服的是苏定方。 可听他这么说,再加上她打听来的消息,要说服苏定方很难。 不然,还是硬抢得了? 不知道这个呆子能不能做个内应? 王庾盯着面前这张青涩的脸,目光变得探究,心中掠过一个又一个的计划。 眼神太过炽烈,林郅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王庾眼神一松,灿然笑道:“我在想,我怎么这么幸运,不但捡了一条命,居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一个年轻又伟大的科学家。 “我的运气简直是好到爆棚,哈哈” 听到这话,林郅悟不禁心中得意,眼角向上飞扬。 “明日我想去参观你的实验室,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两人又放松了下来,开始天南地北地闲聊。 “你前世是怎么死的?怎么三十一岁就挂了?” “额那年过年,我回老家,网红表妹拉着我去蹦极。她说她已经放出话,要让粉丝们看科学家蹦极,还搞了个直播,求我一定要帮忙。我拗不过她,就蹦下去了,没想到那安全装备是个残次品,我刚跳下去,装备就脱开了。然后我就来这里了。” “哈哈哈哈” 王庾笑得乐不可支,一边捧着肚子,一边猛拍书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 有这么好笑吗? 林郅悟铁青着脸,死死地瞪着她,两只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 大全往这边看了一眼,心中好奇,他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啪。” 林郅悟一掌拍在书案上。 笑声戛然而止,王庾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您继续说。” 林郅悟白了她一眼,“那你前世是怎么挂的?” 第255章 太暴力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郅悟的声音变得很缥缈,似从天边飘来,不真切,也不真实。 黑暗 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一瞬间就吞没了她。 “咯咯~” 清灵笑声忽起,一线光明从天而降,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美丽的眼睛不见了,光明不见了,黑暗也不见了。 林郅悟身体前倾,趴在案上,一只手正抓着王庾的肩膀,使劲摇:“哎,你快说啊,别吊胃口。” 王庾晃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手指自己,“我啊” 她顿了顿,忽而一笑:“我被人砍断了手,扔进了湖里” 还没说完,笑声就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 这很好笑吗? 王庾不解地看向林郅悟,却见他一手捧着肚子,一手猛拍书案,狂笑不止。 “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 王庾的脸唰地一下就青了,这小子,敢情就等着这一刻报刚才的嘲笑之仇呢。 一个大男人,心眼忒小了。 王庾恢复淡漠神色,语气也淡淡的:“那片湖,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未央湖。” 笑声戛然而止。 “啊这这” 林郅悟神情震惊,手指凌空乱点,语无伦次:“啊未央湖我我蹦极就是在那!” 王庾呼吸一窒,这么巧? 难道是因为同一片湖,他们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啊,我们真是有缘。”林郅悟突然兴奋了起来:“我们在现代不认识,却相识在古代,这种缘分真是奇妙。 “我决定了,我要认你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庾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要来个桃园结义啊?” “要,必须的。” 林郅悟突然顿住,“不对,这个时候没有桃花,不然我们梅园结义吧,宫里正好有梅园。” 王庾:“” 谁知这小子不只是说说,上来就拽王庾:“走,结义去。” 王庾手一拉一甩,林郅悟跌坐在地上。 他摸着摔疼的屁股,幽怨地看着王庾:“你不想做我兄弟就直说啊,干嘛摔我?太暴力了。” “要去哪里你就直说啊,干嘛拽我?太野蛮了。”王庾毫不客气地回敬。 林郅悟愣了一下,“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我结义?” “就在这里结义吧。”王庾指了指对面的席垫。 林郅悟扫视了殿中一圈,表情中带着一丝嫌弃:“行吧,咱就当这里是桃园。” “我去找香炉。” 王庾喝道:“坐下。” 林郅悟脚步一顿,迟疑着坐回了原位。 “伸手。”王庾伸出右手。 林郅悟学着她的动作,伸出右手,手心向上。 王庾反手覆上他的右手:“好了,结义完毕。” 抽手,放至身侧,一气呵成。 “” 林郅悟望着空荡荡的掌心,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书中的桃园结义不是这样的,有香炉,有香,还要说誓词。” 王庾伸手指向一旁:“香炉。” 檀木香气自陶制香炉中袅袅溢出,散入鼻中,令人心静气顺。 她又扬手一指:“香。” 角落里的一个铜炉中正插着三支香,香缓缓地燃烧着,已剩半截。 王庾又说:“击掌为誓,便是誓词。” 林郅悟:“” “你其实学的不是工商管理,是营销吧?” “爱信不信。” “你以我兄弟的身份再说一次,你说了我就信。” “工商管理。” 王庾说完,一脚踢过去:“闭上你的嘴,滚去你的床睡觉。” 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林郅悟回头幽怨地瞪了王庾一眼。 掀开被褥,滚进被窝中,林郅悟又猛地坐起来,朝对面还在看书的王庾喊道:“作为兄弟,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 王庾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你这么暴力,这么野蛮,将来是娶不到媳妇的。” 王庾:“” 大全和郝绶对视一眼,笑了。 -------- 第二日卯时。 王庾照常起床练功,练完功,准备用早膳时,林郅悟才起床。 “你怎么起这么早?” 王庾坐下,轻飘飘地说:“屋里有个讨厌鬼,睡不着。” “讨厌鬼?”林郅悟在她对面坐下,伸手去拿胡饼:“你功夫这么好,把他赶出去不就得了嘛。” 王庾抬眼看他,见他若无其事地吃胡饼,好像并未听出“讨厌鬼”的含义。 “你说得对。” 这小子除了学术研究,其他方面好像很迟钝。 没过多久,魏徵来了。 “小庾儿,把你昨日的课业交一下。” 王庾站起来,仰望着魏徵:“那么厚的书,我昨晚挑灯夜读到很晚才背下来,不过今儿一早,我发现我又忘了一些。 “先生,我有个请求,可以允许我有错漏吗?” 魏徵迟疑了一下,“那就允许你错三处吧。” “多谢先生。” 王庾深呼吸,开始背了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一刻钟后。 “很好,只错了三处,以后再接再厉。” 魏徵翻开书,“今日我来给你们讲讲其中的涵义。” 林郅悟翻开书,一面对照着繁体字,一面听魏徵讲解。听了一会儿,头晕眼花的,心里很烦躁。 扭头看王庾坐姿端正,一副认真听讲好好学生的模样,心中一刺激,立刻坐直了,瞪大双眼去看书。 半个时辰后。 “呼~呼呼~呼~呼呼” 打呼声越来越响亮,魏徵实在忍无可忍,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书案上。 “啪!” 林郅悟猛地弹起,睁着惺忪的双眼四处张望:“怎么了?着火了吗?” 看见他这个样子,魏徵更觉失望,起身收拾好东西,撂下一句“你明日不用来了”,气冲冲地出了大殿。 林郅悟一脸茫然:“他在说谁?” “你。” 王庾不再搭理他,收拾好书案,也出了大殿。 “哎,你去哪儿?等等我。” 王庾看了看坐在一旁脸色铁青的魏徵,显然是被林郅悟气得不轻,不由心中偷笑。 “主上,这宫里的景色我看得差不多了,我想今日还是回主上赏赐给我们的宅子住。” 林郅悟紧随其后:“那我也回府吧。” 窦建德心中觉得好笑,这两个孩子太实诚了,尤其是那林大郎,性子耿直得让人生气。 看把魏徵气的。 “行,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多谢主上。”王庾又加了一句:“主上,我明日还来宫里上课。” “我也来。”林郅悟脱口而出。 魏徵的脸更黑了。 王庾看见了,佯装生气地训斥林郅悟:“你就不用来了,来了也是睡大觉,那打呼声影响我学习。” 林郅悟:“” 第256章 你傻啊你 白雪消融,万物渐渐地露出本来的模样。 “大郎,您回来了。” 下人们纷纷停足,冲林郅悟行礼。 林郅悟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就没再回应了。 直到踏进一座僻静的院子,林郅悟才像个孩子一样,炫耀似的对王庾说:“这就是我平常做实验的院子。” 王庾瞟了眼院外的护卫,在府内还安排了八名护卫守护这座院子,看来院里的东西很重要。 若不是这个呆子,她恐怕还进不来。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像个孩子一般好奇地东张西望,“也不怎么样嘛,景色都没有宫里的好看。” 林郅悟:“” 院门口的护卫听见这句话,心中暗哂,小小的苏府怎么能跟宫城相比?无知小儿。 林郅悟推开主屋的门:“外面不好看,好看的在屋里。” 当王庾进入屋子的那一刻,她惊呆了,微张着嘴,目光在室内摆设上都流转了一遍。 除了盆景,正经的奢侈摆设是没有的,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工具。 这些工具大的比井口还大,小的比核桃还要小,种类繁多,有些并不是这个时代创造的。 “这个是什么?” 王庾拿起一个小木盒子,看见侧面有个小机关,就要按下去。 一声暴喝传来:“别动。” 林郅悟冲过来,小心地避开机关,从王庾书中夺下小木盒子。 王庾悻悻地甩了甩手:“看你这个样子,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吧?” “确实是宝贝,这是我用来防身的。” 林郅悟说完,突然举着小木盒子对准了王庾。 王庾反应快,身形一转,就到了他的后方。 “你反应这么快?”林郅悟有点失望:“想吓你都不成啊。”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已经成功吓到了我,快说,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郅悟将手换了个方向,对准了卧榻。 “你看小说吗?” “看。” 林郅悟笑了笑:“那你应该知道暴雨梨花针吧?” 话音刚落,他就触动了侧面的机关。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银针从小木盒子中射出,速度非常快,几乎是眨眼间,银针全部射进了榻面的木板之中。 “这就是暴雨梨花针。” 王庾迅速看了眼那一排排的银针,又警惕地盯着林郅悟的手:“这个东西一共能射几次?” “两次。” 林郅悟又按了一次机关,银针悉数射出。 “一共可以射两次,每次可以射三十三根银针,这玩意用来防身非常不错。” 说完,林郅悟冲王庾扬了扬下巴,很是得意:“我厉害吧?” “厉害!”王庾由衷地夸奖了他一句,“你要是送一个给兄弟我防身,就更厉害了。” 林郅悟立刻将小木盒子藏到身后:“不行,这个东西很难做的,我才做出这一个,本来打算今天送去给主上看的。” 还要送去给窦建德看? 那岂不是连唯一的都保不住? 王庾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往后退了两步,“既然你只有一个,那就算了。你没有武功傍身,还是留着自己防身吧。” 林郅悟见她没有抢夺的意思,心下稍安。 “不过你也不能拿去给主上看,最好这个东西谁也不要告诉。” 林郅悟不解:“为什么?” “你傻啊你。”王庾实在忍不住,骂了他一句:“用来防身的东西当然要独一无二,不能让别人知晓啊。要不然别人有所防备,你还怎么出其不意地打败敌人,平安逃跑。” 真是够蠢的。 “对哦,你说得对,那我就不给主上看了。”林郅悟走到卧榻边,一根根地把银针拔下来。 王庾站在一旁,给他提意见:“不过,你这个暴雨梨花针还应该改进一下。” “改进?”林郅悟抬头看着她,面露疑惑,他觉得他这个机关已经做得很精巧了。 王庾伸手指了指侧面的机关:“你这个启动开关太显眼了,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开关。 “若是有人捡到你这个东西,按两下开关,你这个暴雨梨花针不就浪费了吗? “再说了,别人一看就知道怎么用,万一用来对付你怎么办?” 林郅悟若有所思。 “所以,你应该将这个开关隐藏起来,不会无意间触动,也不会让人看见。这样的话,谁捡着这东西都用不了,只有你能用。” 林郅悟听得连连点头:“没错,你说得对,我马上就改。” 拔针的速度加快了。 “你说的那个飞鱼弹、烟雾弹在哪里?”王庾立着没动,只用目光四处搜索。 她可不想随随便便一碰,就被炸成了炮灰。 闻言,林郅悟匆匆将针和木盒子放在榻上,跑到角落里的高木柜旁,从里面搬出一个长条木匣子。 然后一一指给王庾看:“这个就是飞鱼弹。” “这个是烟雾弹。” “这个是催泪弹。” “还有这个,是地雷,不过还是个半成品。” 王庾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挤出笑容:“哇塞,你好厉害,我从小最钦佩的人就是科学家了。” 林郅悟翘起嘴角,骄矜之色溢于言表:“还行吧,就是这儿条件差了点,这些还不能量产。” 要是量产还了得? 李渊直接认输得了。 王庾默默地看着他,想着怎么做才能从这里拿走东西。 林郅悟盖上盒子,小心翼翼地装入木柜中:“除了那个半成品,我打算这两日把飞鱼弹、烟雾弹、催泪弹给主上展示一番。” “你傻啊你。”王庾又骂了一句。 林郅悟:“” 短短时间内被人骂了两次,还是同一个人,林郅悟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 “唉!” 王庾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骂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窦建德对你这么好是因为你举世无双的才能吗?” 林郅悟一愣,他当然知道。 “你还年轻,纵然是有满腹才华,那也不应该一股脑地掏出来。这儿物产贫瘠,万一到后面没有支撑你才华的材料,你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江郎才尽,窦建德还会器重你吗?其他人还会对你这么客气吗?” 林郅悟一下子就想到了刘黑闼,那个大黑炭,肯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嘲笑他。 王庾一步一步走近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语重心长地告诫他:“所以说,这些好东西,你要慢慢地给,一点一点地给,隔一段时间就贡献一个,而且要从弱的开始贡献。 “如此,方能永保富贵和地位。” 林郅悟在心中琢磨了一下,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兄弟,你对我真好,为我设想周全,我果然没认错兄弟,哈哈哈哈~” 王庾:“” 第257章 是好兄弟 接下来,林郅悟兴致高昂地向王庾一一介绍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这是什么?” 王庾来到一张书案前,看向上面的图纸。 “那是我画的一些构造图,很复杂的。”林郅悟一边收拾书案上的木屑,一边说道。 王庾压下激动的心情,不动声色地问:“我刚才进来时看你这间屋子并没有锁门,你出去了不怕有人来偷东西吗?” “不怕。”林郅悟抬头,嘴角流露出一丝奸猾:“以前有个护卫闯进来,被炸断了一条腿,后来,就没人敢进来了。 “就连我表兄都不会进这个院子。” 原来如此。 王庾漫不经心地观察门口周围的布置:“不过,就算有人偷东西也不怕,他们不知道怎么用,这些什么图纸啊,他们也看不懂。 “你这些复杂的公式,连我都看不懂,何况那些古人。” 林郅悟附和:“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很好,想法不错。 “对了,我看你那个地雷可以先放在一边,你现在应该把暴雨梨花针改造一下。” 说到这里,王庾又不动声色地强调了一句:“防身的东西还是尽快做出来才好,我可不想刚认了个好兄弟,就出事了。” 听见这话,林郅悟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果然是好兄弟。” 说完,跑去改造暴雨梨花针了。 王庾瞥见地上的一个东西,捡起来朝林郅悟喊道:“借你这个九连环给我玩玩。” 林郅悟抬头,看了她手上的九连环一眼,豪爽地说:“兄弟随便玩。” 王庾拿着九连环,在书案后坐下,开始解九连环。 她的动作很慢,余光一直在观察林郅悟,面上却是在专心地解九连环。 林郅悟也在观察她,但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心无旁骛地研究九连环,不曾动任何东西,就没有再关注她了。 在林郅悟撤回目光的那一刻,王庾抬头看了他一眼。 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感受到目光的关注,王庾才放心地将最上面那张构造图放到了这沓图纸的最下面。 看完一张构造图就迅速放到这沓图纸的最下面,然后保持解九连环的动作。如此反复动作,王庾很快就将那沓构造图给看完了。 王庾小心地拨弄了一下,恢复原来的模样,抬头看了眼林郅悟,见他拿着一个小工具在弄那个木盒,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她想了一下,双手捏着九连环,闭上眼睛。 “嘭!” 王庾脑袋一点,砸在了书案上。 林郅悟听见声响,看了过来,见她捂着头,嘴里喊着痛,就跑了过去:“你怎么了?” “我”王庾松开手,露出了额头上的大包,面色尴尬:“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就砸到了书案。” 林郅悟低头看了看书案,又看了看她额头上的大包,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你玩个九连环还能睡着,你真是兄弟,我佩服你。 “不过,你这个大包砸得挺别致的,像我那个半成品地雷。 “哈哈” 捧腹大笑。 王庾一口气堵得慌,瞪过去:“笑什么笑?这说明你这个九连环做得一点都不好,完全让我提不起兴致。” 林郅悟:“这个是我表兄买给我的。” 王庾:“” 和呆子沟通太堵心了。 “我回去了。” 王庾起身,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留恋地走出了屋子。 “你不留下来吃饭啊?”林郅悟追出屋子,冲她的背影喊道。 “不吃。” --------- 大全用手肘捅了一下郝绶,小声问道:“小庾儿是不是和那个林大郎吵架了?你看她心不在焉的。” 话音刚落,王庾就踢着门槛往前倒去。 郝绶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王庾捞了回来。 “小庾儿,你怎么了?” 王庾低头看了一眼,稳稳当当地跨过门槛,继续往前走。 大全一面侧观前面的路,一面与郝绶窃窃私语:“你看你看,她是不是有心事?” “额确实有心事。”郝绶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若是在从前,小庾儿绝不会被门槛绊倒,今日确实不对劲。 三人出了苏府,王康达已驾着马车等在街上。 看见王庾,王康达迎上前:“小庾儿,我一听到你出宫的消息就赶来了” 话还没说完,王庾突然伸出双手。 彼时,她正站在台阶上,面色凝重,似在思索,目光涣散毫无聚焦。 几人愣住了。 王康达看着王庾的姿势,想了一下,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王庾下意识地爬上王康达的背,箍着他的脖子。 大全和郝绶无声地对视一眼,小庾儿不太对劲。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苏府的大门,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门口的护卫。 护卫望着王庾一行人,突然就感觉到一阵阴风袭来,寒气从脚底直冲入脑顶。 王康达的马车刚驶走,苏定方就出现在了台阶下。 “将军,您回来了。” 苏定方面露疑惑,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那是王康达兄弟两?” “是的。”护卫主动禀告:“两个时辰前,大郎和王小郎君从宫里出来,回到了府上。 “不过大郎似乎与王小郎君吵架了,王小郎君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很生气。” 苏定方什么也没说,朝府内走去。 两名护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悄悄地进了府,没过多久又出来了,急匆匆地往宫城而去。 他的位置很快就有人补上,继续守卫大门。 那护卫很快就出现在了窦建德的面前,“王小郎君很生气,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窦建德笑笑,不以为意,小伙伴之间拌嘴吵架是常有的事,何况是刚认识不久的小伙伴,需要慢慢地磨合。 “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下去吧。” -------- 王庾进了马车后,看见马车里的纸和笔,就立刻拿起毛笔,在纸上挥洒起来。 大全和郝绶骑马跟随王庾的马车,他担忧地看了眼马车,对坐在车辕上的王康达说:“小庾儿没事吧?你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王康达张嘴欲说话,马车里就传来了一声“不许进来”。 大全:“” 好吧,能说话,看来就没事了。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座三进宅院前。 “小庾儿,到了。” 王康达弓着腰站在马车旁,听见马车里唏唏嗦嗦一阵响,然后,车门打开,王庾蹦了下来。 望着直立在身旁的王庾,王康达有点懵,他还以为王庾会像上车之前那样要他背,却没想到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 上了台阶,还回头催他:“族兄,你还愣着干嘛,进来啊。” 王康达:“” 是他不正常吗? 第258章 还请示下 王庾一路往里走,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座宅子不熟悉,于是停下脚步,对王康达说:“你走前面,带我去书房。” 王康达快步越过她,走在最前面领路。 没走几步,看见闻讯赶来的左三和左四,王庾不等他们行礼,就抛出一句话:“你们两现在立刻去睡觉,晚点我有差事给你们。” 左三和左四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转身,回房睡觉。 到了书房,王康达对王庾说:“小庾儿,到饭点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不用。” 王庾关上门,将所有人都隔绝在门外。 “小庾儿” “吩咐下去,不管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我,都退下。” 王康达等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终是叹着气走了。 到了院外,几人聚在一起讨论。 “你们说小庾儿今天是不是很不对劲?” “是很不对劲,莫不是林大郎对小庾儿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把小庾儿气着了?” “得了吧,小庾儿能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气着了?”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都跟着小庾儿吗?” “跟着是跟着,但小庾儿和林大郎在一个屋子里的时候,我们都在外面啊,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啊莫不是林大郎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伤了小庾儿吧?” “不会吧” ---------- 太阳从人们的头顶慢慢地西斜,最后隐入了山脉之中。 夜悄然而至。 左三和左四来到书房的时候,看见王康达几人正在推搡。 “大全,你是小庾儿的贴身侍卫,你去把饭菜送进去。” “我不敢,没听小庾儿说了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吗?我怕她生气,把我打出来。” 王康达瞪过去:“就算拼着被打,也不能让小庾儿饿着啊,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大全回瞪:“那你怎么不去?” “我” 左三走过去,提起地上的食盒:“我去。” 几人愣了愣,随即欣喜地说:“那你快去。” 左三:“” 上前轻轻地敲门,左三喊道:“小庾儿,该吃饭了。” 屋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不吃,别打扰我。” 左三想了想,又说:“你不吃饭,万一饿晕了,睡个天的,我们该怎么对外解释,还请示下。” 沉默。 很快,屋内响起脚步声。 “吱呀”,门开了。 王庾接过食盒,对左三说:“你和左四继续去睡觉,养精蓄锐,明日辰时来寻我。” 又对王康达几人说:“我今晚就在书房睡,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几个早点去休息吧。” 王康达想了一下,说:“那先让我们给你加些炭,换些热茶吧。” 王庾同意了。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加炭的加炭,换热茶的换热茶,铺床的铺床,还在被褥中加了汤婆子,将手炉放在案几上 他们有条不紊地做事,很有默契地避开了书案。 王康达还细心地在屋中支了个火炉,将一壶热茶放在上面温着。 这些事做完,王庾也吃完了饭,大全收拾好碗筷,几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 王康达在关门前,又说了一句:“小庾儿,我就睡在隔壁厢房,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好。” 众人散去。 一个时辰后,王康达来到书房前,里面的烛火依然亮着,窗户纸上隐隐透出小小的身影,还端坐在书案前。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回房继续睡觉。 半夜,王康达醒来,又来到了书房前,王庾仍然在秉烛书写。 他走后没多久,王庾喉咙干涩,倒茶时发现茶壶空了,正想叫人,就看见了火炉上的铜壶。 她想起了王康达似乎跟她说过,那是热茶。 于是,她起身走到火炉边,拎起铜壶往茶壶中倒。 热气氤氲,茶香扑鼻而来,她的心一下子就暖了。 想不到王康达还挺细心的。 喝完热茶,王庾又继续坐在书案后,开始画构造图。 傍晚的时候她就把林郅悟画的那些构造图都复制了出来,只不过林郅悟用的是现代的公式、计量单位,她必须把它们换算成这个时代的计量单位,画的图纸也必须能让这个时代的匠师看懂才行。 -------- 如水的夜晚很快就过去了,还在书房中奋笔疾书的王庾却不知东方既白。 习惯了每日早起跟着王庾练功的大全在卯时自然醒了,他迅速洗漱完毕,去了书房。 望着依然烛火通明的书房,大全有点懵,不敢上去敲门。 王康达悄悄地来到大全身边,小声说道:“小庾儿还在忙,你不要去打扰她。” “她这是一晚上没睡?” 见王康达点头,大全惊得张大了嘴巴,大得能放进一个鸡蛋。 小庾儿昨日卯时起床,到现在足足十二个时辰,中间一直没休息,现在居然还在忙? “我的耶耶,小孩子果然精力旺盛。” 王康达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去外面练功吧,我守在这里。” “哦。”大全走了。 临近辰时,左三左四来了。 两人望着书房内的烛火,跟大全一样的震惊:“小庾儿一晚上没睡?” 王康达沉默地点头。 左三和左四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辰时,书房内终于传来了一阵响动。 “你们进来吧。” 左三左四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王庾看了他们一眼,冲门口喊道:“王康达,你也进来。” 于是,王康达走进了书房。 看见王庾的第一眼,王康达很是惊愕。 此时的王庾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脸色憔悴,衣服上满是折褶。 他又环视屋内,床铺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没动过。火炉中的火已经熄灭,原先放在火炉上的铜壶已经移到了几案上。 而他准备的手炉被丢弃在地上,一旁的竹篓中满是纸团。 见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自己的头发,王庾才反应过来,昨晚画构造图时太伤脑筋,把头发都抓乱了。 王庾抬手顺了顺头发,然后捧起书案上的一个包袱,来到他们面前:“左三,左四,我有一样东西需要你们尽快送回长安。” 左三看了眼她手中的包袱,神色一凛:“若是送东西,我一人去就好,小四留下来保护你。” 王庾不同意:“不行,两个人同行相互间有个照应,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一个人足以胜任,你不必忧心,我定能做到。”左三态度很坚决。 王庾面露犹豫,没说话。 第259章 宫中来客 左四见王庾没吭声,就帮着左三说话:“小庾儿,你就放心吧,小三最擅长潜行追踪,一般人发现不了他,也追不上他,他肯定能完成任务。” 听见这番话,王庾纠结了一下,就将包袱交到左三手中:“你记住,要将这个包袱里的东西亲手交给唐王。这个东西很重要,决不能落到他人手中。” 说到这里,王庾话锋一转:“不过,它虽然很重要,但没有你的命重要。” 左三猛地抬眼,错愕地看着王庾。 只见她神情郑重,很认真地说:“若是路上遇到危险,护不住这东西,那就毁掉它。若是来不及销毁,那也没关系,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总之一句话,在确保你自身安全的基础上,把这东西送到唐王手中。” 话音落下,屋中三人皆直直地看着王庾,他们的目光中有着震惊、不可置信、疑惑、感动 尤其是左三,他的感受最为强烈,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在他的认知中,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如今,王庾却跟他说,他的命比任务重要,他心中的信仰顿时就被撼动了。 左三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激动地说:“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保全性命,完成任务。” 听到他的保证,王庾放下心来,问王康达:“府外有暗探吗?” “有。”王康达说道:“我们住进来的时候还没有人盯梢,但从昨日你回府后,府外就多了几个暗探。” 看来是冲着她来的。 王庾低头思索,为什么冲着她呢?她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当然她之所以敢用真名,是因为她这一行人名声都不显,再说这个时期的消息闭塞,不是特别出名的人和事是传不到河北的。 不是冲着她本人,那就是跟她接触过的人了。 林郅悟。 对,就是他。 窦建德派人入驻苏府,就连林郅悟出府都要派一堆护卫跟着,可见窦建德对林郅悟的看重。 而这两天,林郅悟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老是跟着她,窦建德肯定会暗中调查她,以确保林郅悟的安全。 “对了,我在书房这段时间,苏府的林大郎来找过我吗?” 王康达回道:“昨儿下午,林大郎来找过你,我把他打发走了。” 这样看来,她应该跟林郅悟少一点接触,这样才能消除窦建德的戒心。 “你做得很好。” 王庾肯定了王康达的做法,继续说道:“我等会儿要进宫,你派几个人引开暗探,然后左三再出府。” 又取来一个佩囊给左三:“这是盘缠,你拿着,还需要什么东西,你跟王康达说,用完早膳再出发。” 接下来,王庾又细细地交代了一番。 -------- 在王庾的马车走后,暗探消失了一半,都跟着王庾的马车走了。 还剩下一半的暗探,被王康达派出去的人吸引走了。 左三乔装一番,背上行囊,从后院的墙头翻出,往城门而去。 宫城门口的守卫见是王庾的马车,就放她进去了。 像前两日一样,魏徵下了朝之后,在偏殿给王庾上课。 见王庾脸色不好,魏徵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王庾摇了摇头,甩走困意,强打起精神来:“先生请开始吧。” 魏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深究,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教到一半时,突然有内侍步履匆匆地赶来:“魏参军,主上让您去一趟,立刻。” “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写十张大字吧。”魏徵匆匆丢下书,就走了。 王庾悄悄跟了过去,躲在门后。 “主上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 “小的也不知晓,不过,从洛阳来了位使者,刚求见了主上” 洛阳来的使者? 杨广派来的? 王庾心中一凛,回到书案旁,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起小包就往外走。 廊下有一位内侍走过来:“王小郎君,小的送你出宫。” 王庾一边往前走,一边神色自然地说:“不用了,我认识路,你去忙你的差事吧。” 内侍想着手中还有很多活没干完,主上对王小郎君也还不错,就停了下来。 王庾走到岔路口,悄悄用余光往后看了一眼,见无人,迅速拐上了一条小路。 没过多久,王庾仗着自己的身形优势,溜进了窦建德处理政事的大殿。 幸好窦建德节俭朴素,宫里没多少人,不然她不会这么顺利地溜进来。 王庾暗暗庆幸,找了一个偷听的好位置。 可惜,谈话已经接近尾声,她只听到了几句。 “陛下的旨意我已经传达,还请长乐王务必要出席。” “这此事太过突然,还请容我考虑考虑,使者不如稍作歇息,中午我设宴为使者接风洗尘。” “行吧。” “来人啊,带使者下去歇息。” 王庾悄悄探头瞄了一眼,正好看见了使者的正脸,不认识。 继续藏好。 “玄成看看吧。” 听到窦建德的声音,王庾赶紧挥掉脑子里的猜想,静心聆听。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王庾忍不住探头出去,见魏徵拿着一封信,正在看。 看了一眼,她又缩回了柱子后面。 又沉默了一刻,魏徵的声音响了起来:“诚如主上所言,此事太过突然,何况,陛下的想法太让人震惊。 “是真心还是假意,仅凭一封信我们无法判断,主上万不可被迷惑,还是先查证之后再说吧。” 窦建德强制压抑的狂喜顿时散去,他默了一瞬,语气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玄成说得有理,我这就派人去查” 这时,门外传来禀报声:“主上,大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刘黑闼来了? 这厮是个狠角色,不能让他发现了。 王庾迅速闪人。 一刻钟后,王庾大摇大摆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在马车驶离宫城一段距离后,在一个僻静处,王庾喊道:“停下。” 马车刚停,她就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吩咐道:“郝绶,你驾着马车直接回府,不要让人发现我不在。” “大全,你跟我走。” 说完,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两人来不及反对,只好照着她的话去做。 第260章 套取消息 大全紧跟王庾,在巷子中穿来穿去。 看王庾穿街走巷,毫无停留,仿佛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大全不由地纳闷了:“小庾儿,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啊?” “王康达已经将乐寿城逛了一遍,还画了幅分布图,我已经记下了。” 王庾突然停下,抬头看向右边的茶楼牌匾:“就这儿了。” 说着,举步往里走。 大全跟上:“小庾儿,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喝茶。” 订了一个雅间,叫了几样点心和热茶,王庾和大全坐在了二楼靠街道的窗户边。 “小庾儿,你在看什么?” 大全一面往嘴里塞糕点,一面探头往窗外看。 王庾一眼不错地望着远处的宫门口,嘴里也没闲着,咽下糕点,喝了口热茶,说道:“洛阳来了使者,去见了长乐王。 “我在这里等那位使者。” 大全一顿,随后恍然大悟:“喔~小庾儿你是想把那使者抓来问话?” “没错。” 大全立刻放下手中的糕点,集中精神盯着宫门口。 片刻之后,大全意识到不对劲:“哎~不对啊,你今天去上课了,又没去见那长乐王,你怎么知道洛阳使者长什么样子?” “我偷溜进去看见了。” 大全竖起大拇指:“小庾儿你真厉害,长乐王的地盘你也敢溜进去,佩服佩服!” 王庾白了他一眼,继续盯梢。 差不多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宫门口才有了动静。 “来了。” 王庾看见使者上了马车,马车正往茶楼这边驶来。 大全数了数:“加上车夫,他们一共有八人,我们才两个人,怎么抓人?” “还有我们。” 不知何时,王康达、郝绶、左四出现在了房中。 “啊!”大全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进来的?” 郝绶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当然是推门进来的啊。”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大全心里有点忐忑,他们三人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郝绶翻了个白眼,很鄙视地看着他:“就是刚才,小庾儿都看见了。” 大全幽怨地看向王庾:“小庾儿你看见了都不告诉我” “你们都过来。”王庾冲王康达几人招了招手。 大全心塞得要命,但还是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你们看见那条巷子了吗?”王庾指着前方某处:“等会儿马车行到巷口,我想办法让马车进入那条巷子。 “你们蒙上面,假装盗匪抢劫,拖住那些侍卫,我进马车问那使者几句话。” 众人领命,下去结账。 王庾脱去外衫,露出里面的对襟半臂,又弄了一下头发,混在人群中出了茶楼。 她早早地隐藏在巷口附近,在马车驶来的时候,手指一弹,一颗石子朝着马儿疾射而去,击打在马儿的腿上。 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了两声,拐进了旁边的巷子。 “哎,走错了,往这边。” 车夫连忙拉紧缰绳,想要控制马儿掉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侍卫们见状,欲上前帮忙。 正在这时,从四周窜出来七八人,蒙着面,拿着大刀对准了他们:“抢劫。” 说完这两个字,没再说话,直接就冲了过去。 侍卫们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卷进了战斗当中。 王康达直接冲向车夫,将他打晕了。 躲在暗处的王庾不禁腹诽,这个王康达原来还带了不少人过来。 她悄悄来到马车旁,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谁?” “别出声,否则要了你的命。” 使者还没来得及呼救,一把匕首就抵住了他的脖子。 而威胁他的人蒙着面,声音低沉,但看身形,分明就是一个孩子。 可是,尽管这是个孩子,使者还是吓得魂飞魄散,因为近在咫尺的寒芒告诉他,他的命只在这个孩子的一念之间。 使者绷紧了身体,丝毫不敢动弹,表情十分害怕。 “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若有一丝欺瞒,我就在你的脖子上划一刀。”王庾恶狠狠地说,并且将匕首又往前移了一分。 “小英雄饶命,你不要冲动,我保证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使者紧紧地盯着匕首。 “杨广给窦建德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听到王庾直接称呼杨广,使者下意识喝道:“大胆,你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嗯?” 匕首触及肌肤,寒意顿时侵入体内。 使者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那是陛下亲自给长乐王写的信,我没看我怎么知道里面的内容?” 王庾顿了一下,又问:“除了送信,杨广还让你做什么?” “陛下让我务必说服长乐王去洛阳。” “去干什么?” “参加上巳节的盛宴。” “为何要说服窦建德去参加盛宴?” “不知道。” 王庾轻轻地划了一下:“嗯?当真不知?” “啊!” 痛感传来,使者不由地惨叫了一声,脖子上的湿润顿时就让他意识到了,这或许不是孩子,是个魔鬼。 他连忙说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除了窦建德,杨广还邀请了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王庾眸光一冷:“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真话了。” “啊——” 车外众人听见惨叫声,齐齐一震。 侍卫们反应过来,连忙往马车跑去,可惜被王康达等人拦住了。 “打晕他们。” 王康达看了马车一眼,随即下令。 众人手下发狠,很快就将侍卫们打晕了,并摸走了他们身上的钱财。 这时,王庾从马车上跳下来,冲他们打了个手势:“撤。” 众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没过多久,有人看见巷子里躺着很多人,立刻报了官府。 官府派了官差过来,将这些人带去了医馆,使者醒来,官差们才知晓他是何人,赶紧禀告上官。 很快,窦建德就知道了使者被袭击的事情。 “快把使者接进宫来,驿站恐怕也不安全了。” 窦建德看向刘黑闼:“你亲自去接。” 又吩咐道:“王伏宝,你去查查,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主上。”王伏宝领命。 窦建德忍不住拍了一下扶手,怒气冲冲地说:“都城之内,居然也会发生如此穷凶极恶的事情,简直是无法无天。 “我定要找出这人,将他碎尸万段。” 第261章 威严何在 王庾回到府中,与王康达等人一起吃了饭。 郝绶忍不住担心:“小庾儿,我们刚才没露什么破绽,但是你这个身形一旦使者说出来,长乐王会不会猜到是你干的?” “对哦。”大全一双眼睛往王庾身上瞄:“小庾儿你这个身形,乐寿城中有很多人,但有功夫的人恐怕没几人,你很有嫌疑。” 王庾弯唇一笑:“放心吧,使者不会把我供出来的,他只会说他被人打晕了,没有看见歹徒的样子。” “这么听话?”大全表示不相信。 王庾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因为我给他吃了一颗毒药,他要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原来如此,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 王庾打了个哈欠,眼眶润润的:“我要去睡觉了。” 说着就往后院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小兵跑来:“小庾儿,林大郎又来了,要见你。” “不见。” 头也没回,王庾只挥了挥手,走出了众人的视野。 大门口,负责传话的小兵回来了,他对林郅悟说:“小庾儿说今日不见客,林大郎请回吧。” 又不见客? 林郅悟不甘心,举步往里走。 “锃!” 守门的小兵顿时就拔出兵器,拦住了他:“郎将吩咐过,对待擅闯者,不必手下留情。 “林大郎,你是要擅闯吗?” 郎将就是窦建德给王康达封的官职。 苏府护卫一见这个阵仗,连忙跑来助阵,齐刷刷地拔出兵器,对准了两名守门小兵。 对比林郅悟这边的二十来个护卫,两名守门小兵就显得势单力薄,但他们的脸上没有慌乱,没有恐惧,反而镇定自若,看起来很轻松。 “一言不合就拔刀,你们也太暴力了,不见就不见。”林郅悟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守门小兵:“” ---------- 大殿内,窦建德静静地听着王伏宝的汇报。 “使者说他们被一群歹徒拦住抢劫,他当时被人打晕了,并未瞧见歹徒的样子。那些歹徒总共有八人,都蒙着面,侍卫们也并未看见他们的真容。 “我派人问过附近的商铺摊贩行人,他们都说只看见马车驶进了巷子,并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 刘黑闼听得有些烦躁:“这么说来,咱们完全没有线索,这还怎么查?” “没有线索也得查。”窦建德一掌拍在案上:“王伏宝,你多带些人,查查使者到乐寿城后都见了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看看有什么可疑的。” “是,主上。” “对了,林大郎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伏宝回道:“自从出宫后,林大郎就呆在府中潜心钻研,除了昨日下午和今日下午去找过王庾外,就没有出过苏府。” 每天都去找王庾? 窦建德皱了皱眉头:“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王庾并未见林大郎。” 没见? 窦建德若有所思,片刻后,对王伏宝说:“你退下吧。” 王伏宝走后,窦建德问刘黑闼:“人派出去了吗?” 刘黑闼回道:“都派出去了,你放心,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 长安。 裴寂将黑子落于棋盘之上,嘴上戏谑道:“你倒是心大,让小庾儿一个孩子去河北,你就不怕窦建德抓住小庾儿,与你交涉?” “我相信小庾儿,何况还有一百玄甲军呢。”李渊悠然自得地落下一子。 裴寂轻笑了一声:“呵,窦建德虽说兵力才区区十万,但毕竟那是他的地盘,小庾儿那点人不够看的。” 李渊将棋子扔回棋篓,瞪了过去:“快过年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非得看我笑话不成?” 他看起来很生气,但裴寂并未害怕,仍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态:“小庾儿年纪小,最喜贪玩,我就怕她在河北玩散了心,不回长安了。” “哼,河北那乡野地方,能比得上长安?”李渊重重哼道:“这可是京师,岂是那偏隅一地可比的。” “得得得,你说得都对,该你落子了。” 两人又继续下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没过多久,内侍前来禀报:“唐王,秦国公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李渊欣喜:“快宣。” 裴寂起身:“二郎回来,我先告退了。” 李渊挥了挥手。 裴寂走到门口,碰上了李世民。 “秦国公。” “裴长史。” 两人打过招呼后,裴寂退出了大殿。 李世民来到李渊面前,恭敬行礼:“孩儿见过阿耶。” “好。”李渊拍着李世民的肩膀,深感欣慰:“薛仁杲那一仗打得漂亮,料想薛举那厮也不敢再觊觎长安了。 “做得好。” 李世民谦虚道:“谢阿耶夸奖。” 接着,李世民向李渊汇报了军务和政事。 “阿耶,宇文歆那边有消息了吗?” 李渊微微摇头:“还没有。” 这时,内侍在门口禀道:“唐王,三娘求见。” “宣。” 李三娘走进殿内:“见过阿耶。” 看见李世民,李三娘很惊喜:“二郎回来了!” “见过阿姐。”李世民看见李三娘,也很开心。 李三娘看了看殿内,只有他们三人,不由问李渊:“阿耶,大郎什么时候回来?” 快过年了,她希望亲人都在身边,能过个团圆年。 李渊坐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估计这两天就到长安了。” 李世民突然想起一事,在李渊对面坐下:“阿耶,我有事情想问你。” “你说。”李渊放下茶盏。 李三娘见状,在李世民身边坐下。 “听说阿耶派小庾儿去河北抢人,我想知道这人是谁?为什” “什么?”李世民的话还没说完,李三娘就惊叫了起来:“是阿耶你派小庾儿去河北抢人,不是小庾儿私自跑去河北玩?” 李渊脸色微变,有种谎言被揭穿的尴尬。 李世民看李三娘脸上的惊讶不似伪装,就知道李渊骗了她,或许还有其他人。 对外宣称小庾儿贪玩,没回长安,实际上却是去执行任务。 “阿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娘有点生气,死死地盯着李渊:“我要听真话,不然我跟你没完。” 李渊:“” 李世民见他不说话,也追着不放:“小庾儿那么小,阿耶你怎么能让她去敌人的地盘执行任务呢? “万一她出了事,怎么办?” 望着紧追不舍的儿女,李渊很窘迫,他能说是王庾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吗? 一旦说出来,唐王的威严何在?他这个做父亲的威严何在? 第262章 怎么应对 “咳咳!” 李渊神色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额,这个事情它是这样的。 “小庾儿偶然知道窦建德的军营中有一个高人,他能造出许多世人意想不到的武器,比如他造的床弩比我们的床弩轻巧,而且他们启动床弩只需要十人。 “还有一个叫飞鱼弹的武器,听说是用火药制作出来的,威力不同凡响,能炸死人。” 渐渐地,李世民和李三娘听得入神。 “还有五矢连弩,比诸葛连弩更轻巧,更适合单兵操作,这个东西,小庾儿也造了出来,呆会儿我给你们看看。 “目前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但是小庾儿说还有其他更厉害的武器。 “然后,小庾儿说要去会一会这个高人,顺便把他请来长安,所以我就答应了。” 听完之后,李世民心中震惊不已,窦建德军中有如此高人,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李三娘却在想:分明是去抢人,还说什么请来长安?也不知是小庾儿说的还是阿耶说的 “这种事情更不能让一个小孩子去了,阿耶为何不告诉我,让我去找这个高人?”李世民的目光紧紧锁定李渊,要问个究竟。 李渊神情一滞,随口编了个理由:“那小庾儿想去,就让她去了呗。” “好。”李世民决定放下这个问题,说起了另一个问题:“那这个高人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现在身在何处?” “”李渊语塞,回答不上来。 “阿耶!”李三娘气得叫了他一声:“什么线索都没有,你就让小庾儿去盗匪窝里找人,怎么找?你这不是害小庾儿嘛?” 李渊猝然变了脸:“三娘,小庾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岂会害她?” 李三娘顿觉失言,连忙说道:“阿耶,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李渊趁机起身,怒气冲冲道:“好了,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们退下吧。” 两人起身,默默地退出大殿。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李渊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 想了想,李渊又觉得刚才憋屈得很,冲着王庾曾经读书写字的书案骂道:“臭丫头,等你回长安,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廊下,李三娘问李世民:“二郎,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离开河东时留了两个人在小庾儿身边,他们给我传的消息。”李世民说。 “那他们最近有传消息给你吗?” “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件事阿耶做得太荒诞了。 -------- 乐寿城。 王伏宝向窦建德禀报这两日调查的结果:“主上,使者自进入乐寿城后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我都查了一遍,没什么异常。 “我怀疑是使者初入此地,引起了宵小之徒的注意,才被人打劫。因为他们醒来之后,身上的财物都不见了。 “不过线索太少,目前还找不到这群宵小之徒。” 窦建德想了一下:“既如此,那就尽力吧。” “是,主上。” 王伏宝又说起了林郅悟:“林大郎连续三天去王宅找王庾,皆吃了闭门羹。后来,林大郎再也没去找过王庾,一直都呆在府中。” 窦建德想起昨日林郅悟献上来的飞鱼弹,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将王宅外的暗探都撤回来,多去寻些硝石、硫磺、炭,我们需要更多的飞鱼弹。” “是,主上。” 王伏宝退下后,没多久,魏徵就来了。 窦建德和魏徵说了一会儿政事,就问起了王庾:“你从前跟我说,王庾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课业也很出色,最近这两日如何了?” 魏徵道:“说起来,王庾已经三日没来上课了。第一日派了仆人来告知,说是水土不服,病倒了。” “生病了?”窦建德有点惊讶:“我派人去看看。” 于是,窦建德派了王小胡去王宅。 没过多久,王小胡回来了。 “禀主上,王郎将说王小郎君只是水土不服,休息几日就会好,没让我见人,让我代他向主上道谢。 “不过,他神色有点不对劲,我猜王小郎君的病情应该不像他说得那么轻巧。” 窦建德想了一下:“既然已经病了三天,他们肯定请了大夫,你去查查给王小郎君看病的大夫是谁,问问具体情况。” “是,主上。” 临近傍晚,王小胡回来复命:“主上,给王小郎君看病的不只一位大夫,乐寿城的大夫几乎都被王郎将请了去。” “难道王小郎君病得很重?”窦建德面露疑惑。 魏徵皱起了眉头,脸上有一丝不自知的担心。 王小胡也很疑惑:“王小郎君的病很奇怪,那些大夫说,王小郎君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一直昏睡不醒,且右手抖个不停,嘴里一直喊着痛。 “那些大夫找不着原因,一直不敢开药方。” 窦建德听了这话,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是什么病?” “属下也不知。”王小胡老实地回答。 一直沉默的魏徵突然开口:“明日,我去看看王小郎君。” 窦建德看向魏徵,“我让人准备些药材补品,明日你带过去。” --------- 没过多久,王宅就收到了魏徵派人送来的帖子。 大全拿着帖子,觉得很沉重:“明日魏徵要过来看小庾儿,小庾儿若是还没醒怎么办?” 郝绶往内室看了一眼:“今日我们拦了王小胡,明日来的是魏徵,他可是长乐王身边得宠的臣子,他坚持要看小庾儿,我们再拦的话,就容易惹人怀疑。” 自从那日王庾去“打劫”了洛阳使者,她说去睡觉后就再也没醒来。 这几日,王康达请遍了乐寿城中所有的大夫,他们看完后都只有一句话:“在下学艺不精,看不出小郎君是个什么病症,大郎还是另请名医吧。” 王康达心烦得要命:“他们要看,就给他们看,难道他们还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不成?” 一直沉默不语的左四冷不丁地开口:“从前在晋阳的时候,二郎为小庾儿遍寻名医,还去外地找过。 “你们说,这个消息会不会传到河北?小庾儿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众人震惊地看了过来。 大全突然叫道:“啊,小庾儿明日要是讲梦话怎么办?” 众人又是一惊。 “对,她有时候私底下会直接称呼二郎的名讳。” 听见左四的这句话,众人脸色大变,屋内瞬间就静了下来,静得都能听见王庾在内室的呢喃之语。 “痛痛” 身处敌营,任务进展到一半,小主子却昏迷了,众人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助。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内室。 从前没觉得王庾有多重要,这会儿突然意识到王庾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她的主意多,往往能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如今她昏睡不起,他们该怎么应对? 第263章 夜长梦多 夜幕降临,众人依然是一筹莫展,守在王庾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两名小兵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郎将和几位兄弟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小庾儿已经病倒了,你们可千万不能再倒下。” 这几日,他们这些充当守卫仆人的玄甲军士兵一点也不好过,每日都在担心自己的命运。 说好的建功立业呢,感觉遥遥无期。 唉~ 小兵忍着心中的惆怅,将食盒中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出来。 王康达作为他们这一行人中官职最高的人,起了个头,率先在食案旁坐下:“这位兄弟说得对,我们必须保持身体康健,等小庾儿醒来。”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也坐了下来,拿起筷子。 “好香啊~”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王康达身体一震,目光陡然看向了内室。 “王康达,你怎么了?吃啊。” 大全见王康达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王庾撩开帘子,慢慢地走了出来。 “小小庾儿”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震惊过后,满是惊喜的表情。 “啪!” 王庾一巴掌盖在大全的脸上,却只能盖住他宽阔的额头,“你这是什么见鬼的表情,我有这么可怕吗?” 随即将他挤开,坐在王康达的身边,喊道:“添副碗筷。” 话音刚落,左四就来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摆好碗筷。 王庾扭头看向左四,赞了一句:“还是小四有眼力。” 大全顿时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贴身侍卫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屁股一撅,将左四顶到一旁,在王庾的身旁坐下。 “小庾儿你刚醒来,还是先喝口热茶再吃饭吧。” 大全拿过一个新茶盏,倒了热茶递到王庾面前。 等王庾喝了茶,他又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些蔬菜放在王庾的碗里:“你三天没吃东西了,先用些易克化的。” 左四望着殷勤献媚的大全,心中很无语,至于这般吗?他又不是小庾儿的人。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在郝绶身边坐下,默默地吃饭。 王庾吃得很慢,睡了这么久,她身上很乏,没什么力气。 吃了一碗饭后,她的力量慢慢回升,开始问起这几日的动向。 王康达放下筷子,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 “这么说,现在府外已经没有了暗探?”王庾有点惊愕。 王康达点点头:“没错。” 看来,她不见林郅悟是正确的。 没有暗探监视,做什么事情就方便多了。 王庾继续吃菜,直到吃了个七分饱,她才放下筷子,吩咐人来收拾食案。 小兵收拾完退出房间后,王庾和王康达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饮茶。 “小庾儿,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大全面露忧色:“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多呆一天,暴露的危险就多一点。 “我这两天做梦,不是梦见长乐王揭穿了我们,把我们都杀了,就是梦见长乐王抓了我们去跟唐王谈判。 “说实话,我真怕这一天就要来了。”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的心情又变得惶惶不安,从敌营中抢人,这任务真的很难。 担惊受怕不说,还得时时刻刻提防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再从重兵把守的乐寿城中抢走重点保护的林大郎,还有他的表兄以及住在宫里的魏徵,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王康达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说:“小庾儿,要不然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就抢林大郎一人吧。 “苏定方本身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亲卫,想把他带走,实在是太难了。 “还有魏徵,他住在宫里,平常都不出宫,我们怎么抢?” 郝绶跟着劝道:“是啊,抢一人已是非常困难,何况是抢三人。要让这三人聚在一起,太难了。 “若是分开下手,我们兵力又不够,我觉得还是王兄弟说得对,咱们就抢一人吧。” “对对对。”大全猛点头,表示支持:“林大郎人小,容易藏匿,我们要带出城也容易些。 “那个苏定方就算再骁勇善战,我们军中猛将多得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再说那魏徵,一个文弱酸儒,有什么可抢的,这样的人,长安一抓一大把。” 其他人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要抢林大郎,他们还能想通,毕竟这个神童的才华太惊世骇俗。 但苏定方和魏徵,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他们就想不通了。 王庾扫视他们一圈,语气平缓无波:“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众人点头,就连平常只听从命令行事不参与商讨的左四也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王庾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出声了,而是端起一盏热茶,放在嘴边慢慢地抿。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是抢一个人呢?还是抢三个人呢? 直到茶壶中的茶被喝完,王庾才放下茶盏:“你们说得对,未免夜长梦多,我打算明日就行动,抢林郅悟和魏徵。” 王康达:“” 大全:“” 郝绶:“” 他们的话是白说了吗?怎么还要多抢一人? 尤其对方是个文弱酸儒,带他上路,只会拖慢他们的脚步。 “唉,小庾儿你” 王庾伸手,打断大全的话:“不必多说,林郅悟我是一定要抢的,至于魏徵,送上门来的,我没道理不要。” 大全:“” “把魏徵送来的帖子给我看看。”王庾吩咐道。 左四立刻从一旁的案几上找出帖子,递给了王庾。 王庾看完帖子,沉思了一会儿,对众人说道:“明日午时,魏徵会来探望我,届时,我会出手将他拿下。” “大全你去苏府给林大郎传信,让他去城外荣归亭与我一见。 “魏徵身边的人不会太多,到时候府中留下十人即可,郝绶带着剩下的人明儿一早,分散出城,埋伏于荣归亭附近。 “待林郅悟到达荣归亭,你们把那些护卫解决掉,打晕林郅悟,在那等着,我会尽快与你们汇合。” 王庾将计划与众人细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叮嘱郝绶:“林郅悟虽然不会武功,但他身上有防身暗器,除了你们已经见过的飞鱼弹,还有烟雾弹、催泪弹。 “还有一个厉害的武器,叫暴雨梨花针,一按机关,银针如漫天飞雨,速度极快,一般人躲不掉。 “所以,你要记住,一定不能让林郅悟有机会掏出暗器,先将他打晕。” 众人听得心生恐慌,忐忑不已,这个计划,能顺利完成吗? 第264章 机不可失 第二日,卯时。 王康达朦胧中听到动静,猛地坐起,起床。 来到廊下,才发现原来是王庾和大全在院子里练功。 “小庾儿,你不多睡会儿?”王康达走过去。 王庾一边与大全对打一边说道:“睡了这么多天,骨头都休眠了,我得活动活动,唤醒它们。” 说着迅速出拳,击向大全的肚子。 大全慌忙躲避,“你是该活动活动筋骨,瞧瞧,速度都比从前慢了。” “是吗?” 王庾一拳击中他的腿。 “” 大全跌坐在地,无比心塞。 练完功,王庾换洗一新,与众人一起用早膳。 用完膳,王庾神情严肃地对众人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就是我们的机会,务必一击即中,不要惊动其他人,否则我们逃不出河北。” 她的目光落在郝绶身上:“郝绶,你一定要记住,你们出手时,第一件事就是先控制林郅悟,不要让他有机会使用暗器。 “必要的时候,可以伤人,但不能伤他性命与筋骨。” 郝绶神色一凛:“我明白。” “行了,你们分散出府。” “是。” 郝绶走了。 王庾看了一下天色,对大全说:“时辰差不多了,你去苏府吧。” 于是,大全也走了。 王庾问王康达:“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巳时三刻,小兵急匆匆地跑来禀告:“魏徵的马车出宫了。” “带了多少人?”王庾问。 小兵:“加上魏徵,一共九人。” 王庾一喜:“正好,都去准备吧。” --------- 一个时辰前,朝会还未结束,一名内侍匆匆走到窦建德身边,附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 窦建德听完,面上露出一丝无奈,对众人说道:“今日就到这儿吧,散朝。” 离开议政大殿,窦建德才吩咐内侍:“让王伏宝把使者带来见我。” 使者一见到窦建德,就开门见山地说:“长乐王,我今日必须回洛阳,你还是现在就给我答复吧。 “上巳节的盛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刘黑闼见他态度嚣张,忍不住想给他一个教训:“放肆,我们主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哪需要向你交代。” 说着,表情凶狠地转了转拳头,一股杀气朝着使者疾射而去。 “你” 使者被刘黑闼浑身散发的杀气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才使自己站稳了。 窦建德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制止刘黑闼:“远来是客,大将军不要吓着使者了。” 刘黑闼这才退下,但仍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使者,无声地威胁他说话要客气点。 使者不敢与刘黑闼对视,但语气不再强硬,缓和了很多:“长乐王,陛下还在洛阳等我回去复命,还请长乐王不要为难我等,今日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吧。” 窦建德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态度,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他从案几上拿过一封信,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是我给陛下写的信,答复就在里面,你带回去交给陛下就是。” 使者犹豫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明确的答复,但长乐王既然说了那封信就是答复,那他带回去交给皇帝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那么,他就能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既如此,多谢长乐王。” 使者从内侍手中接过书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正式向窦建德提出告辞:“长乐王,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我就告辞了。” 窦建德客气地挽留:“使者不多玩几天?” “不不不必了。”使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神情十分抗拒:“我即刻出发,日后有机会再来领略乐寿城的风光。” 若是皇帝再叫他来见长乐王,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推掉,这个地方的风水,与他不合。 “既然使者坚持,我也不便多留。” 窦建德不再挽留,吩咐道:“王小胡,你送使者出城。” 王小胡领命,带着侍卫护送使者的马车出了宫。 使者坐在马车上,心中极其恐惧,那个小盗匪说在他出城之日会给他解药,可是又没说在哪里给他,怎么给他? 小盗匪不会骗他吧? 他不会毒发身亡吧? 胡思乱想间,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这时,一个东西从车窗中射了进来,落在了使者面前。 那是什么? 一团粗布? 使者盯着粗布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立即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 车外已是宽阔的山道,行人三三两两,都是朝着城中方向而去,且跟马车离得远,不像是出手之人。 他放下帘子,又看向了那一团粗布。 突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莫非这是 使者迫不及待地捡起粗布,触手很坚硬,心中泛起一丝惊喜。 打开一看,果然看见一个药瓶,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每日一粒,连服十日,毒素即可清除。 使者欣喜若狂,连忙倒出一粒药丸服下,服了解药后,他将药瓶中的药全都倒了出来,数了数,恰好是九颗药丸。 看来这个小盗匪是个讲信用的盗匪。 --------- 苏府花厅。 林郅悟翘着二郎腿,斜睨着大全:“是王庾派你来的?” 瞧着林郅悟不伦不类的坐姿,大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样一个看着就像是市井无赖的人,也不知老天是怎么想的,怎么单单就赋予他非凡的能力呢? 虽然心里鄙视,嘴上却笑着回道:“是的,小庾儿前些日子在城外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东西,说大郎必定感兴趣,邀您共同观赏。” 说完,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林郅悟并未去接,而是傲慢地抬高了下巴,慢悠悠地说:“我之前三番五次地去找他,他都避而不见,如今他想见我,我却不想见他了。” 大全心中一急,连忙解释:“前几日小庾儿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大郎,所以才不见您的,她是替您着想。” “我前两次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生病。”林郅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话。 大全:“” 看林郅悟一副无意应约的态度,大全心里更急了,余光瞥见手中的纸条,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大郎且莫生气,那时小庾儿确实不便见您。 “小庾儿发现的这个东西很是新奇,我们从未见过,小庾儿说可能是个什么稀有金什么的,我们也不懂。 “不过,小庾儿说,大郎看了这张纸条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纸条。 第265章 事出意外 见林郅悟没有反应,大全捧着纸条又往前走了两步。 林郅悟依然没去接,只是脸上的不悦淡了几分,他看向侍立在一旁的仆人。 仆人立刻会意,从大全手中接过纸条,再递给了林郅悟。 大全有点无语,想着初见林郅悟的时候,他并没有如此傲慢,顶多有点清高罢了。 没想到几日不见,就露原形了。 “啪!” 突然一声响动惊醒了大全,他抬头一看,见林郅悟握着纸条跳了起来:“果然是好东西!对了,这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 大全心中暗喜,连忙回答:“就在城外的荣归亭,小庾儿已经在那等您了。” “诶,不对。”林郅悟疑惑道:“小庾儿不是生病了一直在昏睡还没醒来吗?他怎么在城外?” 大全从容回答:“小庾儿昨晚就醒了,醒来之后想起这件事,今日就让我来约您了。” 看来,王庾兄弟没有把他忘记,有好东西还记得跟他分享。 林郅悟的心情顿时就高兴了起来:“走,我们现在就出发。” 大全连忙跟上,心中狂喜不已,小庾儿果然没说错,只要林郅悟看了纸条,他就会去城外。 快走到大门口时,林郅悟突然停下了脚步:“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说完,转身就跑了。 大全垂下眼睑,掩去其中的惊恐,他该不会是……去拿武器吧? 过了一会儿,林郅悟跑回来:“好了,走吧。” 大全不动声色地打量林郅悟,见他与之前好像并无不同,心中的石头又落了地。 ---------- 魏徵到达王宅的时候,并未通传,而是由守门小兵直接领着去了前院。 在魏徵和禁军侍卫进府之后,有一个小兵来到马车旁,笑着对车夫说:“兄弟请驾马车随我从侧门进府。” “这”车夫很犹豫。 小兵保持微笑不变:“我们郎将要留魏参军用午膳,一时半会,魏参军不会出来。这大冷天的,兄弟不如随我去茶房喝杯热茶,慢慢等。” 凉凉北风拂过脸颊,车夫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想到热茶,不由心动:“那就劳烦兄弟了。” 小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领着车夫往侧门而去。 守门士兵看完门前这一出,迅速跨进门槛,将大门关上。 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康达从花厅中走出来,热情地迎接魏徵:“魏参军大驾光临,王某有失远迎,望见谅。” “王郎将客气了。” 魏徵随着王康达进入花厅,两人寒暄一番,喝了一盏茶,魏徵就提出要去看看王庾。 王康达自是答应,领着魏徵去了隔壁院子。 到了主屋门口,王康达停下,看向了魏徵身后的侍卫,说:“小庾儿一直昏迷,大夫嘱咐过要静养,这么多人进去恐怕不妥,不如魏参军一个人进去看看吧。” 侍卫出言劝阻:“魏参军,主上吩咐过” 魏徵扬手,阻止了侍卫的话,“没事,我进去看看王小郎君就出来。” “魏参军,请。” 王康达领着魏徵进了主屋,但并未关门。 从门口往里看,可以看见屋内的大致情况,甚至也能望见内室一角。 侍卫们见状,心底稍安。 魏徵来到床前,见王庾脸色苍白,比起前段时间,脸蛋小了一圈,眸中泛起了一丝怜惜。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魏徵扭头问王康达:“她就这样一直昏睡,没醒过吗?” 王康达回答地很慢:“是的。” 话音刚落,魏徵就感到后腰一痛,随即一阵眩晕袭来,身体就往床上倒去。 王康达连忙伸手,一把拽住魏徵,没让他砸到床上的王庾。 王庾迅速下了床,穿上鞋子,在王康达放下魏徵之后,拿起案几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嘭!” 屋内传出巨响,门外的侍卫一惊,连忙冲进屋内。 “魏参军,你没事” “吧”字还没出口,迎面就扑来了一大一小身影,而他们身后,也遭遇了偷袭。 侍卫们猝不及防,被埋伏的小兵们一网打尽,不过短短数息,地上就躺了一片。 “把他们都绑起来,堵住嘴巴。” 一刻钟后,魏徵的马车从侧门缓缓驶出,马车旁跟着两排侍卫,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 苏定方从宫里回到府邸,见护卫少了很多,便问管家:“大郎出去了?” 管家回道:“是的。” “去哪儿了?” “王小郎君约大郎去了城外的荣归亭,说是去见什么新奇的玩意。” 新奇的玩意? 跟那间院子的东西一样新奇吗? 苏定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不对,王小郎君不是生病昏迷还没醒来吗?怎么约大郎去了城外?” 管家说道:“听说王小郎君昨晚就醒来了,今日能出城,想必身体已无大碍了吧。” 苏定方眸中的疑惑更深了,他今日听主上说起了王小郎君的病,病症很奇怪。 昨晚醒来,今日就全好了? 莫非这个奇怪的病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真是稀奇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苏定方突然顿足,吩咐道:“去准备些礼品,我要去王宅。” -------- 王庾和王康达坐在马车内,被打晕的魏徵躺在角落里,一路上畅通无阻。 到达城门时,伪装成侍卫的玄甲军士兵掏出魏徵的腰牌,那些城门守兵看见腰牌,神情顿时变得恭敬。 再看马车左右都是禁军侍卫,连忙退到一旁,“您请。” 顺利出了城,王庾和王康达对视一眼,心里轻松了不少。 王庾掀开帘子往外看,天空湛蓝,阳光明媚,她的心情顿时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马车行驶没多久就停下了。 “到荣归亭了吗?” 王庾迫不及待地走出马车,却看见大全急匆匆地跑来。 “小庾儿,出了点意外。” 王庾扫了一眼前方:“看出来了。” 她随即跳下马车,往前方的荣归亭走去。 “看好魏徵。” 王康达吩咐了一句,去追王庾。 前方的荣归亭被玄甲军将士重重包围,从外面看,看不清楚亭子里的情况。 “小庾儿。” 士兵们让出一条路,让王庾走到了前面。 郝绶紧握手中兵器,回头看了一眼,“小庾儿,属下惭愧,没有完成任务。” 高举着飞鱼弹的林郅悟一看见王庾,眼睛里顿时就喷出火来:“王庾,你混蛋,竟敢骗老子” 第266章 一丝转机 荣归亭,曾是乐寿学子进京赶考时,亲人送别的亭子,寓意科举及第,来日荣归故里。 然而此刻,这座被乐寿百姓无比爱惜的亭子周围躺着数十人,那是苏府的护卫。 而他们的小主子正站在亭子中央,被一群人包围着,显得那么的势单力薄。 林郅悟望着亭外那个小小的身影,愤怒之火烧红了他的脸:“我们桃园结义,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难道忘了你的誓言吗? “你这个骗子,大骗子,哦不,小骗子。” 王庾:“” 深吸一口气,王庾露出最亲善的笑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没骗你” “不,你骗了。”林郅悟很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这个地方,我一看就知道没有你写的那样东西。” 王庾一边悄然前行,一边安抚林郅悟:“我真没骗你,是大全那个臭小子说错了地点。” 大全:“” “不许动。” 林郅悟发现了王庾的动作,连忙喝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炸死你。”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飞鱼弹。 郝绶等人吓得脸都白了。 “好,我不动。” 王庾停下脚步,举高双手:“不过,你要相信我,我们是兄弟,我绝不会欺骗你。” 林郅悟犹豫了:“那他们呢?他们为什么要打伤我的护卫?为什么要抓我?” 王庾当即转身,厉声责问:“郝绶,你为什么要打伤林大郎的护卫,为什么要抓林大郎?” 郝绶瞬间懵逼:“” 这是什么情况? 他要回答吗? 怎么回答? 大全反应快,立刻说道:“小庾儿,是我的错,我后来又记起了正确的地点,想带林大郎去,情急之下,与护卫们起了冲突。 “郝绶他们以为护卫要杀我,所以才出手的。” 这么蹩脚的理由? 王庾忍不住捂脸。 却没想到林郅悟半信半疑地问了句:“原来是这样?” 大全不假思索,连声应道:“对对对,就是这样,林大郎,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的。” 林郅悟脸上的怒火消散了,但疑虑还有三分。 王庾见状,一边往亭子里走去,一边如平常一样闲聊:“林兄,你我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个世界,难道还有比我们更亲的人吗?”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林郅悟的疑虑。 此时,王庾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将他高举的手臂拽下来:“这玩意多危险啊,快收起来。” 看见王庾的动作,亭外的所有人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大坑,一具焦黑的尸体。 那玩意是真的很危险。 小庾儿胆真大 “你真的没骗我?”林郅悟再一次向王庾确定。 王庾一边安抚他:“真的没骗你,骗你的是小狗。”一边不动声色地用巧劲从他手中取下飞鱼弹。 “走,我带你去正确的地点。”王庾拉着林郅悟走出亭子。 林郅悟任由她拉着走,脑中还在想她刚才说的话,突然看见地上的护卫,拽着王庾停下来。 “那他们呢?”林郅悟指了指那些躺在地上的护卫。 王庾随意扫了眼:“哦,他们只是晕倒了,等会儿就会醒来。” 顿了一下,她又说:“我觉得他们一天到晚地跟着你,让你一点自由都没有,我不想带他们去,你想吗?” “不,我不想。”林郅悟连连摇头。 王庾笑了:“那就不管他们,走。” “兄弟说得对,不管他们,走。”林郅悟瞬间就开心了起来。 走在后面的郝绶张大了嘴巴,表情惊愕:“这个神童莫不是傻的?” 这么容易就被小庾儿哄走了? 大全看了看林郅悟的背影,又看了看王庾的背影,庆幸道:“还好我们的神童不是傻的。” 众人翻身上马,向西而行。 林郅悟一进入马车,就看见了躺在角落里的魏徵,把他吓了一跳:“他怎么在这儿?他怎么了?” 王庾一边检查魏徵的状态一边回答:“他跟我们一起去,不过他昨晚没睡好,现在在补觉。” 林郅悟不太在意魏徵,从袖中掏出纸条:“你说的这个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 “额”王庾很自然地从他手中拿过纸条,看了一眼就塞进了自己的佩囊。 “哎——” 林郅悟不解,正想说话就被王庾打断了。 “林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但你要先听我说完。听完之后,你要怎么样,我都随你。” 林郅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挪了挪身体,想找到一个不那么局促的姿势,“你你想说什么?” “唉~”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自然地将手搭在林郅悟的手腕上,语重心长地说:“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最钦佩的就是科学家。 “你满腹才华,却呆在穷困的河北,实在是埋没了你的才华。 “你这样的天才,需要的是一个物资充沛和条件更好的实验室,如此才能更大程度地展示你的才华。 “河北支持不了你的才华和梦想,你需要更大的舞台。 “林兄,听我的,离开河北,我们去追逐更远大的梦想。” 林郅悟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下意识问:“去哪里追逐梦想?” “长安。” 王庾手上稍稍使力,“你知道的,长安才是未来的都城,在那里,你想要什么材料,就有什么材料。 “就算长安没有,李渊也能派人去全国各个地方给你找。 “相信我,你去长安,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你的才华,到时候,你会成为整个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在王庾的循循善诱下,林郅悟的眼睛慢慢地透出光来,他现在只想研制火器,但窦建德提供不了太多的材料给他。 他最近做得很郁闷,只能做些暴雨梨花针这样的小玩意来解解闷。 望着林郅悟心向往之的神色,王庾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道:“林兄,我们去长安吧。” 去长安? “不行。”林郅悟缓过神来:“我表兄不愿去长安,他不去,我也不去。” 王庾耐着性子继续劝:“我们可以先去,等以后天下统一,你和你表兄就能团聚,这一天也很快就会到来。 “你现在去长安,对李渊那是从龙之功,李渊会器重你,视你为心腹,富贵爵禄享之不尽。 “若是等到窦建德败亡你再投降,你就必须慢慢筹谋权势地位,走的路也艰难多了。 “一步登天,还是蜗牛慢爬,你自己决定” 第267章 事情反转 听了王庾的话,林郅悟很心动,但同时也很犹豫。 “其实吧我这个人在学术上是力求上进,但是在生活上,我比较喜欢稳定的生活,不太喜欢冒险,也不喜欢有外在的因素破坏我的安稳。 “稳中求进,是我一贯的原则。” 林郅悟越说越坚定起来:“目前我的生活已经趋于稳定,而且我现在已有爵位在身,说实话,我不想去一个新的地方,再花精力去认识新朋友、融入新的圈子。” 听到林郅悟说有爵位在身,王庾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奇怪这件事情王康达为什么没有打听出来? “窦建德给了你什么爵位?”王庾问。 “县伯。” “呵,四品。”王庾笑了:“你去长安,我保证让李渊封你为一品国公,你可以想想看,十一岁的国公爷,是不是很威风?” 林郅悟又心动了,“哎,不对,你凭什么让李渊听你的话,说给我封国公就给我封国公。” 王庾冲他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带有一丝炫耀:“因为李渊是我义父。” “噢~原来如此。”林郅悟恍然大悟:“难怪你要骗我去长安。” 王庾沉下脸:“谁骗你了,我这不是都跟你说实话了吗?” “你让那个瘦猴跟我说你在城外发现什么稀有金属,难道不是你骗我吗?”林郅悟的话一针见血。 王庾悻悻然:“是,那个时候我是骗了你,但我马上就跟你说实话了,不是吗?” “唔~” 正在这时,马车内突然响起一声呢喃。 王庾看向角落,见魏徵睫毛轻颤,似有苏醒的迹象,欺身上前,一个手刀下去,魏徵又陷入了昏迷当中。 林郅悟看傻了眼,后知后觉道:“你他不是在睡觉,是被你打晕的。” “没错。” 到这个时候,王庾也不再隐瞒,“他是我的老师,我去长安,他自然也得去。” “那也不用打晕他啊,你好好跟他说就是了。” “他比较顽固,我一时半会说服不了,打算到长安再跟他好好解释。” 林郅悟突然往后退,直到身体贴着车壁,退无可退,他才颤抖着说:“他是你的老师,你就要带他走,那我是你的兄弟,你也要带我走喽?” “你我是兄弟,当然要在一起。”王庾满脸的理所当然,身体前倾,以一种不易察觉的速度向林郅悟靠近。 林郅悟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要是不愿意跟你走,你是不是也会打晕我?” 他曾经见过王庾出手,可凶了,他打不过。 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摸向腰间。 “怎么会?” 王庾迅速出手,抓住了林郅悟的手,同时手指稍稍用力,笑盈盈道:“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会打你呢?也不会骗你。 “你看,我这不是都向你坦白了嘛!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闻言,林郅悟脸上的怀疑渐渐地消退,他的目光落在抓着他手腕的那只小胖手上,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最重要的是,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小胖手传递给他的温暖。 手不冷的人,应该不会太残忍。 在王庾真挚温暖的笑容中,林郅悟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挪了挪身体,慵懒地靠在车壁上,“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要去长安就去吧。” 王庾暗喜。 顿了一下,他又问:“有手炉吗?” “有。” 王庾伸手一捞,将角落里的一个手炉递给了他。 林郅悟双手抱着手炉,露出了舒适的表情:“其实吧,我觉得李渊不一定能得天下。” “怎么说?” 王庾适当地调整姿势,表面上一副闲聊的慵懒模样,实则是随时可以出手的戒备状态。 “你想啊,以我的才能,我要是留在河北帮助窦建德,李渊肯定打不过。而且窦建德的势力正在慢慢扩大,要不了多久,他定能成为一方霸主。 “地盘大了,我想要的材料肯定都能找到,我就能做出更多更厉害的武器。” 说到这里,林郅悟突然直起身体,两眼放光:“到那个时候,窦建德说不定就把李渊给灭了,那我还去什么长安啊? “小庾儿,不如我们掉头回去,你我安安心心呆在河北,助窦建德当上皇帝怎么样? “你放心,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等窦建德当上皇帝,你我都有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王庾:“” 这剧情反转得太快了吧? 居然轮到她被游说了? 林郅悟没注意到王庾的神色,他越说越起劲,甚至拉住了王庾的手臂:“小庾儿,你之前说得没错,从龙之功比投降后建功立业要轻松得多,得到的权势地位也更大。 “所以,我们留下来吧,不用劳累奔波,也不用去适应新的圈子,安分地呆在乐寿城就能收获爵位高官,多好啊。” 王庾迟疑了一下:“我觉得历史的大方向不会改变,下一个皇帝是李渊。” “不不不,我们来到这里,历史的车轮就已经改道了,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林郅悟扬手指天,情绪激昂:“这个世界因为有了我们,历史将被改写。” 王庾陷入了深思,右手不自觉地抚摸左手虎口。 仔细想想他好像说得也挺有道理,历史已经改变了。 若林郅悟和她真的留在河北,统一天下的人未必就是李渊。 哦,对了,杨广也是穿越者附身。 这个世界确实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充满了变数,未来也变得未知。 王庾神情松动了,她抬头看向林郅悟:“如果我非要带你去长安,你会怎么做?” 林郅悟顿时拉长了脸:“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我的年纪都比你大,你是小弟,你应该听我的。 “我要留在乐寿城,你跟我回去。” 王庾沉默了。 见王庾不吭声,林郅悟心想可能是自己的态度太强硬了,伤了兄弟自尊。 于是,稍微放软了语气,说:“我保证,你跟着我,将来一定是国家重臣,我表兄第一,我第二,你第三。 “然后家财万贯,钱多的数不完,房子多的住不过来,三妻四妾,要多少美人就有多少美人。” 王庾斜睨着他,见他说得慷慨激昂,脸颊微微泛红,神情十分向往。 这种坐拥权势富贵美人的生活大概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吧。 她默默地观赏了一阵,突然说道:“你想留在乐寿城,我想去长安,但我们是兄弟,我们必须在一起。” “没错。”林郅悟点头,“我们兄弟必须在一起。” “那这样吧。” 王庾伸出拳头:“既然我们意见不同,那就交给老天来决定,我们剪刀石头布,谁赢了就听谁的。” “行。” 第268章 危险将临 苏定方深知没有提前送帖子就去拜访,礼数上不周全。 不过,看在快过年的份上,王康达应该不会怪罪他。 马车缓缓停在王宅门前,一名亲卫上前敲门,许久没有应答。 亲卫来到马车前,禀道:“大将军,没人应答。” 苏定方掀开车帘,望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沉默了一瞬,吩咐道:“你们翻墙进去看看。” 几名亲卫迅速往后面走去,在避人处,迅速翻越院墙,进了王宅。 没过多久,王宅大门打开了,一名亲卫从里面走出来,神情沉重地向苏定方禀报:“大将军,王宅的人都不见了,只有禁军侍卫。 “他们被打晕,堵了嘴,关在柴房里,我先来禀告大将军,其他人正在解救禁军侍卫。” 禁军侍卫? 苏定方变了脸色,他想起了朝会后遇到魏徵,魏徵说要来探望王庾。 “王宅的人都不见了?”苏定方再次确认。 “是的。” 这时,其他亲卫从王宅里跑出来,身后跟着摇摇晃晃的禁军侍卫。 亲卫上前,向苏定方禀告:“大将军,那些禁军侍卫说他们护送魏徵来探望王庾,岂知遭到了王康达两兄弟的伏击,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找到魏徵了吗?”苏定方问。 “整座宅子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魏徵,也没有发现其他人。” “糟了。”苏定方脸色大变,“大郎有危险。” 他指着一名亲卫说:“你跟禁军侍卫进宫,将事情禀告主上。” “其他人跟我出城,去荣归亭。” 众人突然意识到发生了重大的事情,神色不由变得肃然,各自听从命令行事。 苏定方弃了马车,骑上一名亲卫的马就往城门疾驰而去。 其他亲卫立即骑马跟上。 一行人快马疾行,一路不停,抵达城门时,苏定方高声喊道:“让开。” 守城士兵见闯城门者是大将军苏定方,又见一行人火急火燎的,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退到一旁,还不忘驱赶百姓:“快让路,让路。” 百姓们忙不迭地让出道路,马儿如飞影一般掠过他们的眼前。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那是苏将军,不会又是哪个盗匪头子打来了吧?” “别瞎说,我们的军队这么厉害,怎么会打到都城来?” “也对,那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定方很快就来到了荣归亭,但是荣归亭看起来并无异常。 亭子里空无一人,周围树木萧条,一派冷清景象。 苏定方走进亭子,仔细检查周围的一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右边的一处丛林。 “去那边看看。” 一行人来到丛林,刚进去没多远,就发现了人迹。 “唔唔” 被绑住手脚堵住嘴的苏府护卫看见苏定方,顿时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拼命地发出声响。 “帮他们松绑。” 苏定方来到一个护卫面前,拿掉他嘴里的布,急切地问道:“大郎呢?” 护卫急得要哭了:“我不知道我们刚到荣归亭,一群人就冲了出来,把我们打晕了,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带头的人是谁?” 护卫回想了一下,叫道:“是那个经常跟在王庾身边的胖子。” 苏定方的脸顿时就黑了,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王康达弄出来的,目标就是大郎。 出了林子,苏定方来到官道上,蹲下去观察了地面,有很深的车轮印子。 沉思了一会儿,苏定方迅速做出决断,招来一个亲卫,将一块令牌递给他,并小声地吩咐了几句话。 又对护卫首领说:“你回宫去禀报主上,就说林大郎被王康达掳走了。” “其他人跟我去追。” 于是,众人分头行事。 --------- 窦建德收到魏徵不见的消息后,就派了王伏宝去追踪。 没过多久,又收到了林郅悟被王康达掳走的消息,窦建德顿时暴跳如雷:“王康达,我要杀了你。” “黑闼,调集城内所有兵力,都给我出城去追。” 刘黑闼领命,怒气冲冲地去征调兵马。 敢抢他们的神童,简直是找死。 “不行,我要亲自去。” 窦建德猛地起身,抄起一旁的兵器就往外走。 刚走到城门附近,窦建德就看见城墙上升起阵阵烽烟,顿时就变了脸色:“没有我的命令,是谁擅做主张燃放烽烟?” “主上,我去看看。” 刘黑闼说完,一马当先,来到了城门口,喝问守城将领:“是谁燃的烽烟?” 守城将领看见刘黑闼,心咯噔了一下,又看见后面的窦建德,当即吓得跪在地上:“不不是我是是” “是我。” 苏定方的亲卫从城墙上走下来,跪在窦建德面前,镇定地解释:“主上,是苏将军命我这么做的,他说只有这样做,才能拦下王康达。 “苏将军说事急从权,他擅做主张,私自燃放烽烟,事后自会向主上请罪。” 窦建德略微思索,就明白了苏定方的意思。 王康达那一百人不是普通的盗匪,也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各个骁勇善战,比起他的精锐骑兵来,不遑多让。 他扫了一眼身侧的精锐骑兵,王康达出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算是他的精锐骑兵去追,也不一定能追上。 “所有人听令,全力追击。” ---------- 城外某处军营。 站在高台上的一名小兵望见远处浓烟,惊道:“那是什么?” 同伴仔细看了看,大惊失色:“是烽烟,快去禀报高将军。” 小兵赶紧去禀报了军营主将——高雅贤。 高雅贤步履匆匆地来到高台,睁大了双眼看了一会儿,脸色一沉:“不好,都城有危险。” “传我命令,即刻整军出发,援救都城。” 与此同时,驻守在城外的各处军营皆迅速整军,朝着都城奔去。 危险将临,然而此刻的王庾并没有察觉,她正在和林郅悟进行最后的谈判。 “我喊‘开始’,咱们就同时亮出来。”王庾眨了眨眼,又说:“我出锤子,你千万不要出布啊。” 说完这句话,速度极快地数数:“一二三,开始。” 两人同时亮出手。 王庾出剪刀。 林郅悟出锤子。 王庾有点心塞:“你为什么出锤子?” 她以为她说得那么快,又在心理上暗示了他,他下意识一定会出布,却没想到他出了个锤子。 是林郅悟太聪明了吗? 林郅悟一脸的无辜:“你不是不让我出布吗?那我想着我只能出剪刀和锤子,你出锤子,我出剪刀,我肯定输了,所以我只能出锤子。 “诶,不对,你为什么要出剪刀?你骗我。” 王庾:“” 第269章 很不对劲 面对林郅悟的指责,王庾心塞得要命。 早知道这是个迟钝的家伙,她就不使心眼了。 看来,得靠运气了。 “嘿嘿!”王庾扯开嘴角,挤出讨好的笑,语气温柔似水:“我刚才就是试试我们两的速度,这局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她的牙齿很白,小小的如同迷你贝壳一般,但上下牙齿各缺了一颗,没有显得滑稽,却让林郅悟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娃儿好憨好甜,就像他表妹养的那只加菲猫,又飒又萌。 这个笑容一下子就击中了林郅悟的心,他相信了她,“好,重新来。” 王庾将手藏到身后,喊道:“一,二,三,开始。” 两人同时亮出手。 王庾出布。 林郅悟出剪刀。 王庾:“” 看来,她今天的运气有点差。 “哈哈哈,我赢了。”林郅悟高兴得挥舞拳头。 王庾不甘心,叫道:“三局两胜,还有两局。” 林郅悟脸上的笑凝固了,下一刻,他又绽放笑容,很大度地说:“行,不过说好了,只能是三局两胜,不能有五局三胜等其他理由。 “还有两局,输了的不许耍无赖,必须听从赢了的人。” “好。”王庾满口答应。 于是,两人又来了两局。 第一局,王庾胜。 第二局,林郅悟胜。 “哈哈,我又赢了哎哟~” 林郅悟高兴得跳了起来,却撞到了头,他抬手揉了揉头上的包,疼痛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 看着林郅悟得意忘形的模样,王庾很郁闷,看来,她今天的运气不是有点差,是很差。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林郅悟冲王庾眨了一下眼睛,开心地打开车门,对车夫说:“马车掉头,回城。” 车夫正是大全,他听见林郅悟的话,有点懵,下意识地往车内看,想听听王庾的意见。 却看见王庾脸色阴沉,高举着手,一个手刀下去,林郅悟晕倒在马车内。 大全:“” “我不耍无赖,我只耍横。” 王庾甩了甩手,表情很是郁闷:“早知道如此,我应该一上来就把你打晕,浪费我口舌。” 大全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庾儿你早该这样做了,和这小子,有什么可聊的。” 王庾白了他一眼,高声喊道:“加速前进。” “驾——” 没走多远,车速慢了下来。 王庾正想问怎么回事,外面就传来了王康达的声音:“小庾儿,前面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王小胡。” 王小胡? 他不是送使者出了城就回去了吗? 来不及探究王小胡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王庾瞥见了马车外穿着禁军侍卫服装的几人,为了掩人耳目,她没让他们换装,继续穿着禁军侍卫的衣服。 王庾迅速运转大脑,一个主意就在脑海中升起。 “大家不要慌,保持镇定。” “王康达,王小胡若是问起,就说主上派你和魏徵去执行秘密任务。” 郝绶跑了过来,提醒他们:“王小胡来了。” 王康达心中一凛,强装镇定地驱使马儿往前走。 王庾关上车门,来到魏徵身边,去掐他的人中。 “王郎将,这么巧,你这是要去哪儿?”王小胡勒马停在了王康达的面前。 “王统军。”王康达打过招呼后,面不改色地回答:“主上派我去执行任务。” 王小胡扫了一眼那些“禁军侍卫”,又看向了马车:“这不是魏参军的马车吗?” 说着,来到马车旁,冲里面喊了一句:“魏参军可在里面?” “唔~” 微弱的声音令王小胡蹙起了眉头,他又唤了一声:“魏参军?” 王庾将匕首往前移了一分,表情凶狠,在魏徵耳畔说道:“若不想死,就把王小胡打发走,别耍花招。” 魏徵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喊道:“王统军,主上派我和王郎将去执行任务,不敢耽搁,我们改日再叙。” 王小胡眸底浮现疑惑,主上到底给他们指派了什么任务?怎么还让魏徵和王康达一起去? 尽管心中存有疑虑,但听魏徵这样说,不敢耽误他们的时间,便说道:“好,我们改日再叙。” 说完,退至一旁。 “走。” 车队再次前行。 王小胡驱马回城,没走多远,他突然勒住了缰绳:“吁~” 侍从跟着勒住马:“统军,怎么了?” 王小胡脸上浮现犹豫之色:“你有没有觉得,那几名禁军侍卫很不对劲?” 侍从想了想,“没有啊,他们看起来很正常。” 听见这话,王小胡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他闭上双眼,努力回想刚才的情形。 半晌过后,他突然睁开双眼:“不对,那几人根本就不是禁军侍卫,有猫腻,我们追。” 说着,立刻调转马头去追。 王康达刚松口气,就听见后面传来了马蹄声,仔细看了看,脸色瞬间变白。 “小庾儿,王小胡又追上来了。” 王庾掀开车帘往后看,当看见王小胡拼了命似的往这边追,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郎将,等等。”王小胡在后面大喊。 王庾吩咐道:“停下吧,看他做什么。” 车队停了下来,王康达、郝绶几人看似随意地停在马车周围,实则站立位置防守住了马车的各个方向。 王康达看向王小胡,客气地问道:“不知王统军还有何事?” 王小胡往马车看,车门紧闭,他什么也看不见:“我有几句话要当面和魏参军说。” 他重点强调了“当面”两个字。 王康达犹豫了起来。 正在这时,车门打开了,王庾笑盈盈地冲王小胡打招呼:“王统军,好久不见。” “小庾儿?”王小胡吃了一惊:“你的病好了?” 诧异之余,不忘探头往里看,王庾与魏徵对立而坐,中间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还放着几本书。车内除了一些出行必备的东西外,没什么可疑。 王小胡的目光从青色被褥上掠过,落在了魏徵的身上,好像并无异常。 王庾并不在意王小胡打量的目光,神情显得十分自然:“昨晚就好了,多谢王统军的关心。” “病好了就好。” 王小胡冲她亲切地笑了笑,便转向魏徵,试探性地问:“主上难得派魏参军出城,想必这次是有重要的任务吧? “不知魏参军能否告知于我?” 感受到身侧匕首传来的凉意,魏徵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也不敢明着给王小胡暗示,只隐晦地眨了一下眼睛,“抱歉,主上有吩咐,不敢随意告知他人。” “锃!” 话音未落,王小胡突然拔出兵器,架在了王康达的脖子上 第270章 应对追兵 当看见王小胡的刀架在王康达的脖子上,周围的人都不敢置信。 速度太快了。 但郝绶等人立刻做出了反应,齐刷刷地拔出兵器对准了王小胡一行人,把他们围了起来。 “把魏徵放了。” 王小胡刚喊出这句话,一支弩箭自王康达背后射出,插进了他的手臂。 手臂一痛,力气骤然失去,刀自手中滑落。 与此同时,王康达感觉背后被人一拉,及时远离了刀刃。 最后,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战斗一触即发,两方人马顿时就陷入了混战当中。 王康达稳住身形后,感激地看向王庾:“小庾儿,你又救了我一命。” “这是我应该做的。”王庾冲他笑了笑。 就在王小胡拔刀的那一刻,王庾迅速将魏徵打晕,并寻找空隙射出了弩箭。 她用的是林郅悟造的五矢连弩,更快,更精准。 王康达看向战斗中心,王小胡与他的侍从武功不弱,想了想,王康达便对王庾说:“小庾儿,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把王小胡解决掉就去追你们。” “行。” “驾——” 大全驾着马车,与一部分士兵先行出发。 王小胡一行人有二十多人,王康达留下了三十余人,以玄甲军的兵力,消灭王小胡这群人不在话下。 不到一刻钟,王小胡身边的侍从皆已倒在地上,只剩下王小胡还在死死苦撑。 “啊~” 后背又被砍了一刀,王小胡忍不住痛呼出声。 “哒哒” 正当王康达准备赶尽杀绝时,清晰的马蹄声传来,他回头一看,苏定方带着人追来了。 “撤。” 王康达一声令下,众人骑马绝尘而去。 苏定方赶到时,王康达等人已经没了踪影。 “王统军,你没事吧?”苏定方扶起王小胡,立刻为他止血。 王小胡忍着痛,咬牙道:“我没事,魏徵被王家兄弟抓走了你快去救他。” 苏定方加快了手上动作,嘴上问道:“你看见大郎了吗?” 王小胡愣了下:“林大郎也被他们抓走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大郎应该是被他们抓走了。”苏定方从衣服下摆处撕下布条,给王小胡包扎。 王小胡糊涂了:“可是,我刚才看了他们的马车,没发现林大郎。” 话刚出口,王小胡就想明白了:“对了,马车里还有床被褥,我当时以为王庾病还没好,是给他用的。 “现在想想,林大郎应该被他们藏在被褥中。” 他一拳锤在地上,满脸自责:“该死,怪我太鲁莽了,我应该拖住他们,等你来。” “没事,他们跑不掉的。” 苏定方嘴角划过一丝讥诮,迅速将王小胡身上的伤口处理完,然后吩咐亲卫:“你们两个送王统军回城,其他人跟我去追。” “不。”王小胡拽着苏定方的手臂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一定要把王家兄弟抓住,大卸八块。” 说着,爬上马:“走,我们一起追。” 苏定方什么也没说,纵身一跃,就到了马背上。 “驾!” ---------- 王康达很快就追上了王庾,他纵身跳上马车,进入车内,“小庾儿,苏定方追来了。” 王庾脸色微变:“还有多远?” “大概五里路左右。” 王庾想了想:“以我们的速度,他要想追上我们不太可能,只要我们出了河北地界,我们就安全了。 “但是前面还有好几座城池,我们若是从城中穿过去,势必会耽误时间,到时候苏定方追上我们,那时,我们想逃就难了。” 王庾掏出一份舆图,铺在案几上,手指在上面轻划:“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绕过城池走小路,穿越晋州、泾县一带,进入太原,这是最短的路线。 “只要我们进入太原,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 太原是李渊的根据地,只要到达那里,苏定方不敢再往前。 王康达盯着舆图仔细看了看,发现王庾用手指划出来的路线确实是最短的,“那我去前面领路。” “等等。” 王康达又坐下,静等吩咐。 王庾瞅了一眼角落里的魏徵和林郅悟,两人被她绑了双手,此刻还在昏迷当中。 若是他们醒来,对她肯定恨之入骨。 不过,她也不怕。 王庾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坚定,朝外喊了一声:“郝绶,你进来。” 大全忍不住插嘴:“小庾儿,郝胖子要是进了马车,这马车估计得散架。” 郝绶正准备上马车的动作一顿,狠狠地瞪向大全。 王庾只好放下舆图,走到车辕上对郝绶说道:“等会儿我们经过第一个路口时,你来坐马车,大全仍旧驾马车,你们带一部分人往南边走。 “我和王康达往另外两个方向走,我们兵分三路,最后在太原汇合。” “好。”郝绶和大全同时应道。 王庾进入马车,重新铺开舆图,对王康达说:“郝绶的重量跟魏徵、林郅悟两个人的重量差不多,他坐在马车中,苏定方从车痕上看不出异常来。 “我与魏徵同乘一骑,重量与普通成人相差无几。 “你找个瘦一点的小兵与林郅悟同乘一骑,跟我一起往北边走,你往西边走,我们在太原汇合。” 王康达听完后,提出了异议:“兵分三路,躲开追兵的机会要大,但是我不能和你分道走,我不放心。” 王庾想了一下,“行,那你跟我走。” 王康达又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往北走的人要多安排一些” “不行。”王庾打断他的话:“如果往北边的路多安排些人,苏定方一定会知道林郅悟和魏徵是往北边走的,那就是不打自招。 “南边有马车,多安排些人,北边次之,西边最少。” “为何?”王康达不明白。 王庾抿唇一笑,眼角眉梢飞扬着狡黠的光彩:“如果苏定方不够聪明,他就会朝着有马车印记的南边走,到时候郝绶和大全他们就能解决掉他,最不济也能拖住他一时半会。 “如果苏定方很聪明,他就会看出南边那条路是我故布疑阵,绝不会选择往南边去。 “而剩下两条路,在分不清马儿是否承载了两人的情况下,他会选择马蹄印最少的那条路,因为他会认为我还在故布疑阵,反其道而行。” 王康达听完她的解释,不禁佩服她的才智,“小庾儿,你真聪明,那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 王庾掏出三份舆图,递给他:“这三份舆图,一份给郝绶,一份给往西边走的兄弟,一份你拿着。” 在王康达走出马车后,王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心情并没有她刚才侃侃而谈时的轻松。 相反,她的心情无比沉重。 她坐于马车中,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呢喃道:“任重而道远啊” 第271章 打开看看 阵阵马蹄声惊飞了林中为数不多的鸟儿,太阳似乎不堪受其扰,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 没了阳光,大地万物瞬间变得黯淡,也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阴影。 “吁——” 苏定方勒住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 他停在了一个三岔路口。 “兵分三路?呵,倒是好心思。” 苏定方讥讽一番,纵身下马,蹲下来仔细研究地上的痕迹。 王小胡也下了马,在看过三条道路的痕迹后,指着南边的道路说:“这条路上有马车印,且人手最多,他们定然是往这边走的。” “不会。” 苏定方否定了他的看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魏徵带出城,还能撂倒主上的精兵,把大郎带走,王康达绝非一般人。 “他既然知道后方有追兵,就一定会放弃马车,改骑马,这样才能加快行进速度。 “所以,南边这条路看似有马车,但大郎和魏徵不会在这条路上。” 王小胡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又看向其他两条路:“那你认为他们会带着魏徵和林大郎走哪条路?” 苏定方仔细对比了两条路上的马蹄印,沉思片刻,终于起身:“他们共有一百多人,分成三路,马车往南边走,人手是最多的。 “往北边这条路的人手次之,往西边这条路的人手最少。 “我猜王康达是想用马车引我们往南边追,若是我们没有上当,就会认为他们往北边走了,因为一般人肯定会多安排人手看守人质。 “但我猜王康达恰恰是利用一般人的想法,反其道行之,安排了最少的人手保护自己和人质,迷惑敌人。” 苏定方扬手一指,指着西边的道路:“所以,他们一定是带着大郎和魏徵往西边去了。” 众人听得心生佩服,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将敌人的心思摸得这样透彻,果然是智勇双全。 但王小胡有不同的看法:“万一王康达反其道行之,不在意加快速度,还是选择坐马车呢?” 苏定方神情一滞,慢慢地收回了手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兵分两路去追吧。”王小胡说:“我往南边,你往西边。” “行。” 苏定方的目光落在王小胡的伤口上:“你多带些人,要是打不过他们就拖住他们,派人来给我报信。” “好。” 两人说定,大部分人跟着王小胡往南边去追,少数几个人跟着苏定方往西边走。 ---------- 跑了很远,没有看见后面的追兵,王康达不禁暗中窃喜,小庾儿就是聪明。 “唔。” 林郅悟悠悠转醒,入目却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他就发现手脚被缚,嘴巴被堵,整个人被装在一个大麻袋中,上下颠簸。 这个认知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穿越的第一天,他也是被人绑了装在麻袋中,在马上差点颠簸出内伤。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是处于刚穿越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王庾,这个小混蛋 “唔唔” 林郅悟用力地往外顶、锤、踹、绞他用尽一切能做到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的举动很快引起了跟他同乘一骑的小兵的关注,小兵伸出右手,估摸着林郅悟脖子的位置,一个手刀砍下去。 麻袋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王庾的马上出现了同样的动静。 魏徵也醒来了,他拼命地挣扎喊叫,尽管嘴巴发不出声音,但他还是想引起外面的关注,希望得到解救。 低头看了眼,王庾心中默念“对不起”,然后抬起手,手肘击打在麻袋上,麻袋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王庾拍了一下马,再次加快了速度。 一刻钟后。 “吁~” 王庾勒住缰绳,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她跳下马,趴在地上听了会,脸色大变:“前面有军队往我们而来。” 众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左四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沉声道:“起码有上万人。” 听见这话,众人面如土色。 莫非是来抓他们的?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怎么办?”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王庾打量周围,这是一个山谷,没有地方可以隐藏。 若是往后退,很有可能苏定方就在后面。 那么,她只能往前走。 主意已定,王庾对众人说道:“把林郅悟放在我马上,王康达,你带着魏徵,我们两走最里边,其余人走外面遮挡。 “小四,你领路,大家装作赶路人,神情一定要自然,不要慌。” 众人纷纷应下,开始行动。 很快,他们就看见乌泱泱的人群从远处迅速往这边移动,短短数息,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驾!” 左四面色淡淡,若无其事地领着众人往前赶路。 “站住。” 士兵拦住了他们。 王庾等人的心,立刻就跳到了嗓子眼。 高雅贤驱马上前,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左四沉着回答:“回禀军爷,我是瀛洲人,上个月来乐寿城探亲,现在赶着回家过年。” 高雅贤骑着马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如鹰隼般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慢慢巡视。 忽然,高雅贤的目光落在最里面的王康达身上,“你,马上驮的是什么东西?” 尽管王康达用披风遮掩了后面的麻袋,但还是被高雅贤发现了。 左四上前回答:“回禀军爷,这是小的孝敬给父母的一点礼品。” “打开看看。” 听见这句话,王康达等人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双手已经悄悄地摸向了被隐藏起来的兵器。 王庾冲左四使了个眼色。 左四立刻喊道:“把袋子打开给军爷看看,若是军爷喜欢,送些给军爷。” 王康达笑着答应:“是,我这就打开。” 外边几人慢慢移动,露出王康达的马。 王康达的动作很慢,他缓缓地伸出手,缓缓地移向袋口。 就在他的手即将接触到麻袋时,王庾突然举起手,将手中的东西用力地扔了出去。 那不明物体越过玄甲军的头顶,落在了高雅贤身后。 一阵白色烟雾自地面冒出,迅速弥散,瞬间就笼罩了前面的军队。 “有暗器。” “高将军小心。” 军队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第272章 不过一死 “撤。” 在扔出暗器后,王庾立刻发出命令,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跑。 高雅贤等人猝不及防,被白色烟雾吞没,眼睛开始灼痛,畏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啊——” “啊——我中毒了,我的眼睛” 惨叫声不时地响起,在山谷间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士兵们从马上摔了下来,双手捂着眼睛,不停地喊叫,满地打滚,借以缓解疼痛和心中的恐惧。 高雅贤也中招了,但烟雾自他身后升起,他反应快,及时跳开,只吸入了一点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眼睛不痛了,也不畏光不流泪了,他扫视周围一圈,发现了这暗器的秘密。 高雅贤大声喊道:“大家快散开,只要远离烟雾,就会没事。” 于是,没有中招的士兵掩住口鼻,将那些受伤的士兵扶起来,远离了毒烟范围。 不过,他们并没有马上好起来,还是很痛苦的样子。 “可恶。” 高雅贤攥紧了拳头,眸中透出凶光:“乐寿城的烽烟一定跟刚才那群人有关系。” “你们几个,留下来照顾他们,其他人跟我去追。” -------- 王庾一路狂奔,当她回到原来那个分岔路口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就看见了王伏宝率领禁军迎面而来。 “王康达,王庾,给我站住。” 与此同时,南面和西面两条路上,也有马群往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王庾定睛一看,正是玄甲军将士。 再往远处看,就发现追着玄甲军将士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士兵,那是河北的军队。 “小庾儿。” 三路人马聚在了路口。 王庾回头往后看,发现刚才遇到的军队已经快追上他们。 不过片刻,他们就被军队重重包围了。 高雅贤见王伏宝是从都城方向而来,便高声问道:“王将军,都城是否有危险?是否跟这伙人有关?” “都城并无危险。” 王伏宝正欲回答,就有人抢先回答了。 身后的禁军退到两旁,刘黑闼一马当先,随之数不胜数的士兵从他的后面涌出来,纷纷拿出兵器,对准了王庾一行人。 最后,窦建德驱马,缓缓行来。 王伏宝连忙下马,“见过主上。” 除了王庾一行人,所有人都下了马,对窦建德行礼:“见过主上。” 声音整齐响亮,震耳欲聋。 弓箭手,轻弩手,硬弩手,骑兵,步兵 这个气势庞大的阵仗,顿时就让玄甲军将士感到头皮发麻、心惊胆战,握着兵器的手心不断地渗出汗珠。 湿湿滑滑,兵器险些掉落,众人不由地加深力道,将兵器牢牢地握在手中,如此方能让他们感觉到一丝丝的心安。 “他耶耶的,为了一个区区神童和酸儒,出动这么多军队,至于吗?” 郝绶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右手有点颤抖。 王庾侧头看了他一眼:“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她一把将麻袋推下去,自己紧跟着跳下马,将林郅悟从麻袋中拖了出来。 王康达见状,下了马,也将魏徵拖了出来。 当看见王康达和王庾用匕首挟持着人质从人群中走出来时,窦建德的愤怒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他怒气冲冲地诘问:“王康达,我待你们兄弟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抓走我的贤臣爱将?” 王康达还没说话,苏定方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主上,他们根本就不是兄弟。” 听见这话,刘黑闼嗤了一声:“他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弟,王康达是王庾的族兄,这个我们大家都知道。” “不。” 苏定方扬手指向王庾:“王庾是个女娃,她与王康达并无血脉关系,也无亲族关系。 “她,王庾,是唐王李渊的义女。” 轰隆隆! 这话就像是平地惊雷,在所有人的心中炸出了惊涛骇浪。 什么? 这个无比俊朗的小郎君居然是个女娃? 还是唐王李渊的义女? 她竟然带着这么点人就潜入了他们的都城,还差点抢走了他们的人?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目光定定地看着王庾。 王庾笔直地站着,任由他们打量,不否认,也不承认。 “呵呵。” 一声轻笑自上面响起,王庾不由抬头。 林郅悟的嘴角划过一抹自嘲:“原来你是个女娃,居然还和我做兄弟?呵呵,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你又没问我性别。”王庾幽幽说道。 林郅悟:“” 窦建德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向了苏定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定方拍了拍手掌:“把人带上来。” 王小胡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卫,护卫手中拖着一名男子。 看见男子的脸,王庾脸色微变。 郝绶却叫出了男子的名字:“三合,他怎么被抓了?” 说完,他立刻清点人数。 三合被护卫狠狠地扔在地上,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鲜血流得更汹涌了。 “王小胡,你受伤了?”窦建德惊讶地看着王小胡,他身上包扎的伤口就有三处,衣服上多处被划开口子。 “不碍事。”王小胡摆了摆手,不太在意,一脚踢在三合的腿伤上,用力地碾了碾:“大声告诉主上,王庾是谁?” 撕裂般的疼痛让三合控制不住,大声地叫了出来:“啊——” 随后又咬紧牙关,偷偷地看了一眼王庾,不发一言。 王庾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其他玄甲军将士的脸上都是一副愤怒的神情,攥着兵器的手指隐隐发白。 王小胡脚上再次使力,“怎么,这会儿又充英雄,视死如归了? “别忘了,你的命只在你家人眼中值钱,在某些人眼中,一文不值。” 说这话的时候,王小胡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王庾身上瞟。 三合的神情松动了,在内心剧烈地挣扎过后,他垂下头,望着地上的鲜血说道:“王庾是唐王李渊的义女。” 郝绶立刻警告他:“三合,不要胡说八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他们是玄甲军,隶属唐王麾下,背叛王庾就是背叛唐王。 又一名玄甲军士兵喊道:“三合,我们是军人,军人只遵守一个‘忠’字,绝不能背叛主子。” “没错,不过就是一死,兄弟我陪着你。” “兄弟们都陪着你” 第273章 到底杀谁 那句“兄弟们都陪着你”让所有人都动容了,包括王庾。 她开始有点后悔 这一次的行动的确是太仓促了,她应该做好万全准备,再来抢人。 王庾望着重重包围他们的士兵,心中不禁自嘲,看来,她今天的运气不是很差,是非常差。 三合也动容了,他双眼含着泪,逐一看向昔日的战友,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是 “说,李渊待王庾如何?”王小胡再次转动脚尖,在三合的伤口上肆意地碾。 “啊——” 斗大的汗珠从三合的脸上掉落下来,浸湿了土壤。 三合忍着痛,双手在背后死死地交握在一起,指甲抠进了血肉中,他都毫无察觉。 他缓缓地张开嘴巴,终是一字一字地吐了出来:“王庾深得唐王宠爱。” “呵!” 王小胡冷笑一声,扭头对窦建德说:“主上,王庾深得李渊宠爱,我们可以抓住她,跟李渊好好谈谈。” 窦建德若有所思。 “哈哈” 突然,响起一阵清灵的笑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笑声发出者——王庾。 “你笑什么?”王小胡恼羞成怒,拔剑指向王庾。 王庾将匕首往前一移,刀尖紧贴林郅悟的脖子,引得林郅悟大叫:“啊,你干什么?真要杀我啊?” “闭嘴。” 王庾呵斥了一句,大声说道:“长乐王,你觉得是你们的箭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窦建德顿时变了脸色,沉默一瞬,他说:“只要你放了林郅悟和魏徵,我就放你们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王庾不为所动。 窦建德似乎是被质疑,有点生气,铁青着脸:“我一向守信重诺,绝不食言,我说放你们走就一定会放你们走。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给你们准备盘缠,派护卫护送你们出河北。” 大全小声嘟囔:“这么好?还送盘缠,我们这么多人,盘缠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说着说着,眼睛里就冒出金光来。 左四用力捅了他一下:“做什么白日梦,看清楚现在的形势。” 大全浑身一颤,立刻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 王庾沉思了一会儿,试探道:“如果我一定要带林郅悟走呢?” 窦建德脸色一沉:“那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是吗?” 王庾笑得邪恶:“有林郅悟这个神童和魏徵这个重臣陪我,我也算是不孤单。 “只是长乐王少了这两人,恐怕损失惨重,最后定会被我义父所灭。 “这样说来,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大事,为我义父铲除了一个对手。” 听见这番话,窦建德的脸更黑了,少了魏徵还没什么,少了林郅悟,他的确是损失惨重。 毕竟林郅悟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王庾见窦建德犹豫,心中暗道有戏,继续说道:“不如长乐王放我们和林郅悟离去,我把魏徵还给你,如何?” “休想!” 窦建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我宁愿杀了林郅悟,也不会让你带走他。” “主上”苏定方有点着急,怕林郅悟真的死在王庾手中。 王庾沉默了,她相信窦建德说得出做得到,要是换了她,她也会这样做,宁愿杀了林郅悟,也不能让别的势力得到他。 林郅悟被绑住了手脚,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死死地盯着脖子上的匕首,以防王庾一个手抖,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哎,你一直举着匕首,手不累吗?我不追究你之前骗我的事了,你把匕首移开一点行不行?” 王庾看向他,有点无语,这个呆子 就在王庾扭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王小胡悄然拉开弓箭,对准了王庾。 “咻——” 箭离弦的那一刻,王庾就感知到了。 她身体一扭,面向林郅悟,左手抓住他的腰,同时移动右手。 “唔~” 箭插进了王庾的右手臂,匕首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小庾儿。” 众人大惊,左四迅速将刀架在了林郅悟的脖子上。 窦建德一看林郅悟脖子上的刀,心颤了一下,又见握刀的人眼神冰冷,毫无感情,心就沉到了谷底。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窦建德瞬间就怒了,大吼:“是谁射的箭?” 王小胡偷袭失败,内心懊恼不已,见窦建德发怒,赶紧上前请罪:“主上恕罪,我原本想射杀王庾,解救林大郎,但我失败了。 “请主上降罪。” 窦建德望着他身上的伤口,责骂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此时的林郅悟吓傻了,当那支箭飞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杀他,却没想到是杀王庾的。 王庾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望着林郅悟那一脸庆幸的表情,冷冷地说道:“你真以为王小胡是想杀我吗? “不,他是要杀你。” 林郅悟神情一滞,有点懵。 王庾的声音不大,这番话只有近身几个人听到。 左四和王康达几人听见王庾的话,不禁面露疑惑:真不是杀小庾儿的? 王庾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用手指指着自己右手臂的伤口,然后平移落在林郅悟的心口:“那支箭对准的,是你的心。” 林郅悟低头看向她的手指,又看向她高举的手臂,上面插着的箭顿时就刺痛了他的双眼。 从刚才中箭到现在,她就一直没有动过,她说得没错,这支箭的确是朝着他的心脏射的。 意识到这一点,林郅悟的眸中顿时就冒出了熊熊怒火。 王庾嘴角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得逞笑容,她当时感知到箭是冲着她的脑袋而来,就在刚才的一番动作中,不动声色地将林郅悟往右边推了一点点。 她猜王小胡想一击即中,杀了她。 但因为她和林郅悟站得很近,而她当时的站位,王小胡的箭对不准她的心,要想一箭杀了她,只能瞄准她的脑袋。 而她的脑袋正好与林郅悟的心口齐平,她用手臂挡下这一箭,骗骗这个呆子,刚刚好。 “没有窦建德的命令,王小胡不敢动手,他们现在不过是在演戏给你看罢了啊~” 王庾痛呼了一声,伸出左手扶着右手慢慢垂下。 林郅悟伸出手,想去扶她,又顿住。 王庾仰头:“你看,你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我不过吓唬他们一下,他们就要杀了你。 “这样的人,值得你全心付出吗?” 林郅悟的脸瞬间惨白 第274章 誓死不降 林郅悟的脸色越难看,王庾心中就越高兴。 既然外在因素不能促使林郅悟放弃现在的安稳生活,那她就从内部摧垮它。 “我为什么带你走,你很清楚。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们更亲,更何况我们已经结为兄弟,我怎么会杀你? “刚才那么说,不过就是试试他们罢了。” 王庾小心地觑着林郅悟的神色,见他脸色青白交加,眼神由最初的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失望,她心知目的已经达成。 她抬起右手,左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拔。 喷涌而出的血吓了林郅悟一跳:“出血了,快止血。” 说着,手忙脚乱地找东西给王庾止血。 左四喝道:“别动。” 林郅悟这才意识到他的脖子上还有一把刀,身体立刻僵住。 王庾将拔出的箭塞到林郅悟手中,“这是要杀你的箭,留着做纪念吧。”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 大全很默契地上前接过药瓶,将里面的药粉撒在王庾的伤口上,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为王庾包扎好。 林郅悟捧着那支带血的箭,神情呆滞,愣愣地看着大全帮王庾处理伤口。 窦建德一直都盯着林郅悟脖子上的刀,不敢轻举妄动,此时,看王庾受伤了,趁机游说:“王庾,你聪明伶俐,是个好孩子,我欣赏你,我妻子也很喜欢你。 “不如你和你的人归顺于我,过往一切,我概不追究。 “另外封你为郡主,擢升王康达为将军,其他人依然跟着你们,也有封赏,如何?” 王庾脸色微变,沉默了一瞬,询问玄甲军的将士们:“你们以为如何?” 郝绶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是军人,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誓死不降”士兵们跟着呐喊。 声音洪亮,腰杆挺拔。 虽身处险境,但意志坚定,不曾动摇,河北的军人不禁向他们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王庾满意地笑了,对着窦建德双手一摊:“你看,他们都不同意,我是小孩子,没有话语权,都是听他们的。” 她是小孩子,没有话语权? 周围人齐齐翻白眼,鬼才信。 窦建德沉下脸:“你的意思是想鱼死网破了?” “不。” 王庾摇了摇左手食指,“我才七岁,还不想死。” 说完这话,王庾回眸看向林郅悟:“林兄记住了,无论我是男是女,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随后直视窦建德,拔高声音:“长乐王,我决定把林大郎和魏徵还给你,但你要信守承诺,护送我们出河北。” 窦建德心中一喜,他终于夺回了活的林大郎,“没问题。” “刚才长乐王说,还会给我们准备盘缠,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王庾微微弯唇,顺杆上爬:“我需要一辆新的马车,还有手炉,一些马匹、伤药,不知长乐王能否帮我准备?” 刘黑闼听不下去了,大怒:“王庾,你别得寸进尺,我义兄能放过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再不知好歹,我就杀了你们。” 王庾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窦建德。 “黑闼,你退下。” 窦建德呵斥了刘黑闼,吩咐禁军:“按照王庾说的去准备,速度快一点。” “义兄”刘黑闼不满地叫了一句。 窦建德一记犀利的眼神扫过去,刘黑闼立刻闭上了嘴巴。 “我还有个要求。” 王庾指着跪在地上的三合,对窦建德说:“他受伤了,这种天气不宜赶路,劳烦长乐王找个大夫帮他医治,待他伤好后,我再来接他。” 这些都是小事,窦建德都答应了。 没过多久,王庾要的东西,禁军都准备好了。 大全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小庾儿,你真的相信长乐王会放了我们?” 周围这么多军队,他怀疑只要他们放了林郅悟,这些军队就会把他们杀了。 其他人也不相信窦建德的话,但王庾相信,她说:“你们放心,长乐王确实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相信我。” 众人半信半疑,只能听天由命,这个时候,他们还能有选择吗? 王庾走到林郅悟面前,抬手示意左四放下刀。 左四遂将刀从林郅悟的脖子上移开。 “你真的要走吗?”林郅悟有点难过,她帮他挡了一箭,他已经不气她之前欺骗他的事了。 不等王庾回答,林郅悟又说:“你说过我们是兄弟,要在一起的。” “唉~” 王庾叹了一口气,用左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我记得保重。” 说完,轻轻地将他推了出去,又走到魏徵面前,深深地作揖:“先生,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先生,请。” 魏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 “都散开,让他们走。”窦建德吩咐道:“王伏宝,你带人护送他们出境。” “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各司其职。” 于是,军队各自回驻地,王伏宝护送王庾一行人离开河北,因为王庾选的是北边的岔路,所以他们跟高雅贤的军队走的是同一条道。 “大郎,你没事吧?” 面对窦建德关心的目光,林郅悟心中膈应,撇开视线,淡淡地回了句“我没事”,然后就上了马车。 苏定方有点尴尬,忙向窦建德解释:“大郎从未遭遇这等事,恐怕是受了惊吓,还未缓过来,在主上面前失礼了,还请主上恕罪。” “无妨。”窦建德没在意,只要林大郎还在他的地盘上就行。 “回城。” --------- 半个时辰后,某个路口。 高雅贤对王伏宝说:“你们才二十人,需要我给你些人手吗?” 王伏宝知道他的担心,笑了笑:“多谢高将军,心意我领了,不过人手就不用了,主上说王家兄弟是聪明人,不会轻举妄动。 “我还要护送他们出境,就不多说了,告辞。” “保重。” 高雅贤的目光自王伏宝移到了马车,这个小娃娃不简单啊 王康达掀开车帘往外看,正好看见了高雅贤一直盯着马车,心中沉了沉。 他放下帘子:“小庾儿,我怎么觉得高雅贤看你的目光很不善啊?” 大全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打听到,高雅贤是苏定方的义父。” “难怪他用那种目光看小庾儿。”王康达恍然大悟:“刚才这一路上,他完全有机会杀了我们,为苏定方出口气,但他没有这样做,倒是个人物。” 王庾抱着手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大全,你先出去,我有话跟王康达” 第275章 你慌什么 在王庾和王康达长达两个时辰的谈话后,王庾弃了马车,与其他人一起骑马赶路。 他们日夜兼程,中途只偶尔休息一两个时辰,在五天后,终于抵达了河北边境。 “行了,我就送各位到此,告辞。” 王伏宝勒马,向王庾等人告辞。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 王伏宝抱拳的手顿在半空中,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庾:“你你要跟我回乐寿城?” “没错。” 王庾遂面向众人:“我这次拐了义父的兵,还闯了这么大的祸,回去义父肯定会狠狠地责罚我。 “王康达,你回去跟我义父说,我不回去了,要留在河北。 “他若要罚我就免了吧,因为他打不着我,嘿嘿~” 王康达:“” “小四,我们走。” 王庾调转马头,径直往乐寿城的方向走了。 左四连忙跟上,王伏宝在呆愣过后,也拍马跟上。 只留下玄甲军将士在原地面面相觑 大全与王庾同乘一骑,马儿跑了很远,他才缓过神来:“小庾儿,你真的不回长安了?” “对。” “” 大全要哭了:“唐王那么宠爱你,他不会打你的呀,我们回去吧。” 才经历过生死对决,现在回乐寿城,不是找死吗? 王庾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偷笑:“我没完成任务,万一唐王要打死我,怎么办?” “” 大全迟疑了一下,随即挺了挺胸膛,大义凛然道:“那我替你去死。” 死在长安总比死在乐寿城好。 闻言,王庾呼吸一窒,心中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她看向前方道路,一抹明媚的笑容悄悄爬上她的脸颊:“放心,我们谁都不会死。” “驾!” --------- 乐寿城。 窦建德皱着眉头看向刘黑闼:“人称女神童,琅琊王氏后人,会背书,就这些?没其他的了?” 刘黑闼露出一丝疲倦:“那名小兵一直在昏睡,昨日才醒,我审讯了一天,他就只告诉我这些。” 语气之中颇有些无奈之意。 看他的神情,窦建德就知道他该用的方法都用了,最后只得到这些消息。 窦建德还是无法相信,难道李渊就是因为王庾会背书,所以才宠爱她? 即便她是琅琊王氏的后人,但也是一个孤儿,这方面可做的文章不大。 沉默了一会儿,窦建德叹道:“算了,明日就是大年三十,此事先放在一边,你去督促一下明日的宴会。” “是。” 刘黑闼正欲离开,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跑来:“主主上,王将军回来了” 王伏宝? “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刘黑闼呵斥内侍。 内侍一时着急,舌头打转,好半天才捋直了舌头,“还有唐王的义女” 那天都城燃烧烽烟,三路大军围困唐王义女的事,在乐寿城的大街小巷都传开了,甚至周边郡县都听到了风声。 尽管很多人不知道内情,但不妨碍他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一番。 “王庾?” 窦建德惊得直起了身子,沉默一瞬,他又恢复平静神态,“宣。” 很快,王伏宝和王庾踏进了大殿。 “见过主上。” “见过长乐王。” 王庾站立在殿中央,笑盈盈地望着窦建德。 尽管他们之前差点打得你死我亡,但窦建德乍然看见王庾的笑容,还是心软了。 “咳咳!” 窦建德掩嘴咳了两声,淡漠地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庾笑嘻嘻地说:“因为我觉得你笑起来很亲切,比我义父慈祥多了。” 听见这番夸奖,窦建德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不过下一刻又顿住了。 他扯了扯嘴角,恢复高冷的态度:“说真话。” 王庾立刻收起笑容,认真道:“其实,我这次偷跑出来本不是来乐寿的,我就是闷得慌,想四处逛逛。 “然后有一天,我听到有人说长乐王的军营中有个神童,特别聪明。 “但我也是神童啊,我就想来瞧瞧这个人到底有多聪明,是不是比我聪明。” 刘黑闼忍不住嘲讽她:“就你?也想和我们的神童比?你差远了。” 面对刘黑闼的鄙夷,王庾非但没生气,反而点头赞同:“没错,我比不上林大郎,他比我聪明多了。 “但我是偷跑出来的,还拐了我义父的精兵,我回去肯定会被义父狠狠地责罚。 “然后我琢磨着义父一向喜欢聪明的小孩,林大郎比我聪明,我要是把他抢回去,义父肯定很高兴,就不会罚我了。 “唉可惜啊,我没抢到。”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分沮丧的模样。 “那魏徵呢?”刘黑闼问道:“你为什么要劫走他?” 王庾顶着一张纯真无邪的脸,说:“他是我老师啊,我喜欢听他的课,他当然要跟我一起走喽。” 刘黑闼:“” 他竟无言以对。 窦建德若有所思。 王伏宝暗中观察了一下窦建德的脸色,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王庾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我想用来讨好义父的办法失败了,他那么凶,我不敢回去。 “所以,我只好来投奔长乐王了。” 听见这话,窦建德突然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阴恻恻地说:“我虽然看着不凶,但对待犯错的人,特别狠毒。” “呵呵~” 王庾并没有被他吓到,笑出了声:“你没有我义父凶。” 窦建德神情一滞:“此话怎讲?” “因为你抓到敌国的俘虏不会虐待他们,也不会杀他们,他们要走,你还奉上盘缠,让护卫护送他们离开。 “这样仁心仁德的人,怎么会是凶恶的坏人呢?” 王庾定定地望着窦建德的眼睛,巧笑盼兮:“你是个好人。” 窦建德终是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下一刻又强制收了回去,面无表情道:“你怎知我就会收留你?” “你是个好人,肯定会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 王庾一脸的理所当然,顿了一下,又说:“你要是不收留我,林大郎肯定会收留我的,我们是兄弟。” “你是姑娘家。”窦建德忍不住提醒她。 “那也是兄弟。” 王庾高昂着头,眼睛朝上看,那骄矜跋扈的神情和言语就像是天潢贵胄耍横一般,气势十足。 窦建德看着心生欢喜,要是他有个这般娇俏可人的女儿就好了。 “好,你就留下来吧,以后我照顾你。” 第276章 多多关照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丝丝缕缕地撒在被褥的一角。 三合靠在枕头上,望着被褥上的阳光发呆。 都说冬日里的阳光最能给人带来希望,但他却觉得今年的冬季格外的寒冷,就算是阳光照在他的肌肤上,他也感觉不到丁点的温暖。 “吱呀~” 突然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扭头看向了门口。 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她面带微笑,犹如和煦春风,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近在咫尺的笑让他恍惚了起来,面前的人儿也好似披上了柔光,恍似在梦幻当中。 “三合,我来接你了。” 稚嫩的声音一下子就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小小庾儿” 那日,他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离开,自己却被长乐王的人带走,他当时以为王庾那句“待他伤好后,我再来接他”的话只是说说而已,她根本就不会来接他。 当然,他说出了她的身份,背叛了她,她把他扔下是理所应当,他也从未奢求她会原谅他。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家人。 却没想到,他今日又看见了昔日的同伴,还说来接他,真像一场梦。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切不是梦。 大全和左四上前,将他从床上扶起来,牵动了他的伤口,腿上传来的真实疼痛感让他意识到了这不是梦,是真的。 “你们动作轻点,他是伤患。”王庾忍不住叮嘱。 大全撇了撇嘴,动作稍微轻了点。 王庾将手中的披风扔给左四,左四将披风给三合披上,然后扶着他往外走。 三合有点懵:“小小庾儿,你我” 基于之前的背叛,三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吾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王庾回头冲他笑了笑:“我接受你的道歉。” 在他的惊愕中,王庾自顾自地说:“不过,我还不能带你回家,今年,我们就留在这里过年吧。” --------- 苏定方一边擦拭他的长枪,一边问左右:“大郎今天去匠心院了吗?” 亲卫回道:“没有,大郎自从那天回府,就再也没进过匠心院。” 苏定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昨日主上还特意召了他去,询问新武器的进展情况,他只能告诉主上大郎身体不适,还未有新的进展。 后来主上又说过年了,大家放松放松,让大郎休息一段时间再研制。 他知道主上已经知晓大郎的情况,毕竟府中大部分的护卫都是主上的人,他不在意这些,但他很担心大郎 “我去看看。” 苏定方将长枪放回兵器架,前往林郅悟的院子。 林郅悟就坐在廊下,懒懒地望着天空,发呆。 苏定方在他身旁坐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大郎,你在看什么呢?” “天空。”林郅悟盯着天空某处,一动不动。 苏定方歪着头,仔细望了望天空,万里晴空,白云极少,只有一片薄薄的白云躺在角落里。 他实在没看出来,天空有什么好看的。 “大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林郅悟淡淡回道,就是心里不舒服而已。 苏定方想了想,又说:“大郎,走,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不去。”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吃。” 苏定方:“” 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让苏定方再一次感到头疼,这一刻,他无比想念自己的母亲。 母亲总有办法对付不听话的孩子。 亲卫突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主子,你该成亲了。” 府中若是有个当家主母,主子就不用操心哄孩子这样的琐事了。 苏定方一头雾水:“???” 正想训斥亲卫,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将军,王将军来了。” “来了就来了,你慌什么?”亲卫忍不住呵斥他。 仆人更慌了:“还有唐王义女” “砰!” 林郅悟猛地站起来,由于动作过大,将几案上的茶杯碰倒了,摔在地上。 “哎,大郎,你去哪儿?”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林郅悟就已经跑了,苏定方连忙去追。 王庾进入苏府没走多远,就看见林郅悟狂奔而来。 “你你”林郅悟停在王庾面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王庾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锃——” 苏府护卫们以及苏定方的亲卫们齐刷刷地拔出兵器,对准了王庾,严严实实地把她包围住,高度戒备的阵势丝毫不亚于战场对敌。 王庾轻笑出声:“这个欢迎仪式很特别,我喜欢。” 大全一手扶着三合,一手握着斧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听见王庾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腹诽,哪里是欢迎,分明是要吃了他们。 苏定方把林郅悟拉到身后,目光紧盯着王庾,话却是对王伏宝说的:“王将军,这是” 王伏宝无奈说道:“苏兄不必紧张,王庾投靠了主上,主上安排她住在苏府。 “从此以后,她就寄住在你府上,苏兄还是先安排王庾住下吧。” 王庾笑着作揖:“以后,还请苏大将军多多关照。” 苏定方有点懵,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林郅悟趁机挣脱苏定方的手,去拉王庾:“走,我给你安排院子。” 说着就往后院走,举着兵器的亲卫们立即放下兵器,让开路,生怕速度慢一点,就伤着了林郅悟。 “这是去后院吗?” “对,我住在后院,你住我隔壁院子吧!” “好。” “那他们三个住下人房。” “不,他们跟我一起住,我们住一个院子。” 听着两人的对话,苏定方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挥了挥手,亲卫们立即跟了过去。 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苏定方回头看向王伏宝,询问他:“王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王伏宝将一路护送的情况以及刚在宫里的情况都告诉了苏定方。 “那主上怎么会安排王庾住在我府上?” “这是王庾要求的,主上答应了。” 苏定方很焦虑:“主上怎么能答应呢?难道之前的事他都忘了吗?” “谁说不是呢?”王伏宝叹了一口气:“估计这会儿大臣们都去劝诫了,苏兄不如也跟我进宫去吧。” 苏定方望向后院:“但是,大郎他” 王伏宝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你的人看着,没问题的。” 第277章 你有钱吗 窦建德端坐,静静地听着大臣们苦口婆心的劝诫。 “主上,王庾是唐王的义女,她留下来对我们有利,这件事,我们并不反对,但我们反对把她安排在苏府。” “是的,主上,林大郎年纪还小,万一受其蛊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办?” “主上,请给王庾另外安排宅子居住。” 刘黑闼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噤声,然后他对窦建德说:“主上,让王庾住我府上吧。”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巴,这个办法好。 住在神勇将军的府上,他们就不担心了。 窦建德终于开了口:“好了,你们的顾虑我都清楚,但王庾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纵然她天资聪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但是她之前”凌敬忍不住开口。 窦建德睨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她之前之所以能将林大郎拐走,不过是因为她身边有精兵罢了。 “如今她身边只有三个人,一个还重伤未愈,不成气候,诸位不必担心。” 见他们又要说话,窦建德重重地拍了一下坐床,“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窥见窦建德面色不虞,又不听劝,无奈告退。 过了一会儿,苏定方来了。 窦建德气道:“你也是来劝我的?不必劝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王庾,就不会更改。” 他说出的话是不会改的,这是他的原则。 苏定方一肚子的话顿时就被堵在了喉咙里,他默了半晌,无奈说道:“那我回府了。” 施礼告退,背后却传来了窦建德的声音:“明日带两孩子来参加宫宴。” 苏定方脚步一顿,回身答应:“是,主上。” 在回苏府的路上,苏定方无意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更觉头疼,他们两怎么出府了? 苏定方招来亲卫:“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亲卫顺着苏定方的手指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被苏府护卫隔离的首饰铺子,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走进铺子。 他立刻跑了过去。 很快,亲卫回来禀告:“主子,大郎和王庾在逛街。” 废话,这不明摆着吗? 苏定方瞪了亲卫一眼,怒气冲冲地朝着首饰铺子而去。 亲卫摸了摸头,大郎出来逛街,又不是他唆使的,主子瞪他干什么? 正在逛首饰铺子的林郅悟很郁闷,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庾身边,抱怨道:“出来逛街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带那么多的护卫? “你不是最讨厌护卫跟着吗?” 王庾从精美的首饰中抬起头来,“不多带些护卫,你早就被三姑六婆给抢走了。” 林郅悟看向外面,目光触及那些被护卫挡住的妇人们,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连忙移开视线。 上次被围堵求亲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太恐怖了。 “这个,这个都给我包起来。” 王庾手指一一点过去,多宝架上的珍贵首饰就去了一半。 掌柜笑开了花,热情逢迎:“好嘞,两位小郎君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包好。” 说完,吩咐伙计伺候茶水。 林郅悟扫了一眼多宝架,“你买这么多东西,你有钱吗?” “没钱啊。” 掌柜拿首饰的手一顿,这是遇到强盗了? 下一刻,王庾笑眯眯地对林郅悟说:“这些东西你付钱。” 苏定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王庾这句话,他停了下来,想看看林郅悟的态度。 当看见林郅悟摇头,他以为林郅悟要拒绝王庾,满意得弯起了唇角,却没想到林郅悟说:“不,我也没钱,但是我表兄有钱,我让他帮你付。” 苏定方的笑凝固了:“” “表兄,你怎么来了?”林郅悟发现门口的苏定方,迎了上去。 苏定方望着这张亲切的脸,有点心塞。 “表兄。” 王庾走了过来,用了跟林郅悟同样的称呼。 苏定方瞳孔瞬间放大,表情惊愕:“???” 这是什么称呼? 林郅悟解释道:“表兄,小庾儿是我兄弟,以后她跟我一起称呼你为表兄。” 苏定方更心塞了。 这时,掌柜捧着用匣子装好的首饰来到他们面前:“小郎君,东西已经包好了。” 大全和左四上前接过掌柜和伙计们手中的匣子,退到一旁。 王庾指了指苏定方,对掌柜说:“他结账。”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铺子。 林郅悟跟着走了。 苏定方:“” 掌柜小心翼翼地说:“苏将军,这” 幸好他认识面前的人,不怕他赖账。 果然苏定方掏出佩囊,一边掏钱一边问:“多少钱?” “承惠一万三千六百五十钱。” 苏定方掏钱的手一顿。 亲卫叫道:“这么贵?” 掌柜心生不满,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客倌您有所不知,我们卖的都是上等的首饰,其用料” “行了。”苏定方打断他的话,“你一会儿派人来苏府取。” 掌柜立刻露出笑脸:“多谢苏将军,欢迎下次再来。” 闻言,苏定方嘴角抽了抽,快步离开了铺子。 这还没完,接下来,王庾每到一个铺子,就会买一大堆的东西。 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不只是买给她自己,还买给她的三个仆人。 大全乐得笑不拢嘴,左四一如既往的冷脸,但从他飞扬的眼角还是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只不过,苏定方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们刚回到苏府,十几个铺子的伙计就拿着账单来了。 苏定方打发管家去账房取钱结账,然后沉着脸坐在花厅中,看王庾和林郅悟兴致勃勃地分礼品。 分完以后,王庾吩咐大全和左四将礼品都拿下去,自己捧着一个匣子来到苏定方面前。 “表兄,上次对您多有冒犯,这是给您的赔罪礼,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小妹。” 苏定方望着她手中的匣子,双眼发直,这赔罪礼还是用他的钱买的。 “” 王庾侧身指了指后面的一小堆礼品:“还有这些,都是给表兄的赔罪礼,您就原谅我吧。” 那也是用他的钱买的。 苏定方:“” 林郅悟看他一直不说话,还板着脸,不由说道:“表兄,我这个被挟持的人都不怪她了,你怎么还记恨呢? “快收下礼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苏定方:“” 第278章 能翻篇不 苏定方心情复杂地看了林郅悟一眼,然后无比心塞地收下了王庾的礼物。 “这才对嘛。” 林郅悟适时地夸奖了一句:“我就知道表兄是最大度的人,不会计较那些小事的。” 那些都是小事吗? 苏定方无语,只觉得心在滴血。 正在这时,管家在门口禀道:“将军,主上派人来了。” “让他进来。”苏定方气得不想动,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十来个禁军侍卫抬着五个大箱子走了进来,一下子就将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苏将军,这是主上赏赐给王庾的东西。” 禁军侍卫说完就将一份礼单递给了王庾。 王庾笑眯眯地接过礼单,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佩囊递给禁军侍卫:“诸位辛苦了,这是苏将军的一点心意,兄弟们拿去吃盏茶。” 禁军侍卫有点错愕,看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心中很诧异,没想到王庾行事如此老道,还是借着他的名义,为他收买人心。 之前的郁闷消散了一半,苏定方回以微笑:“诸位辛苦了,收下吧。” 禁军侍卫这才收下佩囊,沉甸甸的,茶水钱还不少,于是高高兴兴地告退。 王庾没看礼单,径直捧着礼单递到苏定方的面前:“表兄,这是我这个月的家用,还请您收下。” “家用?”苏定方错愕。 “是的。” 王庾解释道:“额就是我在苏府寄住期间的花销,我是小孩子,钱财当然是交给大人保管,您是一家之主,自然是交给您保管了。 “当然,今天的花销也算在其中,表兄您划去这部分,剩下的就是我以后的花销钱,我要用了就问您要。” 听见这话,苏定方和管家齐齐吁了一口气。 “要是哪天我把这些钱都花完了,表兄您一定要告诉我” 苏定方露出欣慰的表情,真是一个自觉的孩子。 王庾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梢:“我再去问主上要。” 苏定方:“” “小庾儿,走了。” 林郅悟拽着王庾,出了大厅。 管家上前,看了一眼那五个大箱子,踟蹰着对苏定方说:“将军,今日王小娘子共花了两万五千一百八十七钱,这些东西” 虽然箱子看着很大,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有多少钱,顶多就是平日里小孩子用的东西。 他觉得苏府这次亏大了 “打开看看。” 苏定方吩咐他们打开箱子,一面翻开礼单看了起来,当看到第一行时,两眼瞬间瞪圆了。 铜钱一箱,共计五万钱。 再往下看,就是一些绫罗绸缎绢帛,珠宝饰物书籍 “将军” 当所有的箱子打开后,尤其是看见那一大箱子的铜钱,管家和亲卫们都看傻了眼。 所有人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苏府这次赚翻了。 苏定方多瞅了两眼铜钱箱,然后把礼单给管家,面无表情道:“把这些东西都收入库中。” ---------- 回到自己的院子,王庾按着林郅悟坐下,从旁边的礼物中挑出一个精美匣子。 “这个送给你,赔罪礼。” 说着,王庾一本正经地作揖道歉:“林兄,对不起,上次唐突了。” 林郅悟愣了一下,神色有点不自然,迟迟不敢伸手:“你这又是整哪出?文绉绉的” 王庾直起身子,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很清静,大全和左四应该回房整理东西去了。 “这是在古代,说话就是这样,你应该多学学,这叫入乡随俗。” 说着,在林郅悟对面坐下,打开匣子,将匣子推到他的面前:“收了这礼物,上次的事就算过去了。” 林郅悟低头看向匣子,里面的绸缎垫层上躺着一块精致的白玉玦,质地不错。 他瞅着白玉玦,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上次我带了飞鱼弹、烟雾弹、催泪弹,还有暴雨梨花针,后来我回府,身上只有暴雨梨花针,其他的东西,是不是你拿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抬起了头,目光死死地攫住她的眼睛。 王庾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是。” “还给我。”林郅悟伸出手:“你把其他的东西还给我,上次的事就算过去了。” 王庾双手一摊:“用完了,没了。” “没了?”林郅悟的声音陡然拔高:“我都没见你用,怎么就没了?你骗我。” “唉~”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时你还昏迷,不知道情势有多危急。 “高将军率领一万精兵迎面而来,你表兄又在后面紧追不舍,另外还有两路大军对我们实行包抄,可我手下才一百人啊! “我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将你的新型武器投入了实践当中,方才保下一条贱命” 说到这里,王庾做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悲痛之态,抬起袖子印了印“湿润”的眼角。 林郅悟冷眼瞧着,缓缓吐出两字:“活,该!” 王庾:“” 擦泪的手缓缓下垂,王庾很快调整了僵硬的神色,笑盈盈道:“反正这些东西对你来说,轻轻松松就能做出来,何况我还为你挡了一箭,救了你的命,这事就翻篇了,行不?” 说着,王庾有意无意地将缠住纱布的右手臂往前移了移。 林郅悟望着那刺眼的纱布,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愧疚,下一刻,又忿忿不平地看向王庾:“要是你不抓我,我就没有后面那一遭,也不需要你救。” “” 王庾垂下眼睑,吸了吸鼻子,肩膀跟着抖动,语气哽咽:“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任性,听到你的神童名号,猜测你跟我是同类人,太高兴了,就冒冒失失地跑来乐寿。 “后来我们‘桃园结义’,我想着我们既是同类又是兄弟,一定要紧跟历史大流,然后就想把你带去长安。 “虽然最后我失败了,但你我是兄弟,你不跟我去长安,那我只好来乐寿迁就你了。” 看她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又听见这番诚恳的道歉,最重要的是最后那句话感动了林郅悟,他冷硬的神色松动了。 王庾没看他,垂着头继续说道:“都说兄弟没有隔夜仇,我歉也道了,赔罪礼也送了。 “这事能翻篇不?” 说完,她抬起头,用一双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对上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林郅悟的心顿时就软成一滩水。 他将匣子盖上,哼道:“我早就原谅你了。” 王庾顺势说道:“那以后不许再提这事。” “行。” 王庾伸出手:“那你再给我些武器,防身用。” 林郅悟:“” 第279章 这是吉兆 成功把林郅悟气走之后,王庾兴高采烈地去了东厢房。 看见大全和左四在东厢房,王庾很诧异:“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来审审这家伙为什么背叛你。”说完,大全用一张凶狠的面孔对着三合。 三合自知理亏,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我” 看见他这个模样,大全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我我,我什么我,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好了。” 王庾轻轻地推开大全,来到床前,“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大全冷哼:“不过就是怕死罢了” “大全。” 在王庾凌厉的目光下,大全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而三合的头更低了。 王庾在床沿处坐下,说:“三合幼时,父母早逝,是他兄嫂把他拉扯大。 “后来朝廷征兵,他兄长死在战场,只留下他嫂子和两岁的侄子,朝廷却没有给他们发放抚恤金。 “为了照顾嫂子和侄子,三合才毅然选择当兵,他每个月的军饷全部给了嫂子和侄子用,自己一钱都没有留下。” 三合忍不住抬头看向王庾,眼睛红红的。 王庾冲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你不怕死,但你不敢死,因为你怕你死了,他们就没人照顾了。” 大全默默地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左四的冰块脸也终于有了松动。 “小庾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三合吸了吸鼻头,将眼泪逼了回去。 王庾保持微笑,“你们一百人跟着我时,我就记住了你们的名字,还有家世背景。” “我背叛了你,你不怪我吗?”三合小心翼翼地问,同时又抱有期待。 “不怪。”王庾摇了摇头,“你有苦衷,我理解你,何况你只是说出我的身份,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我为什么要怪你?” 三合有点不明白,“虽然其他的我没说,但是你的身份,就足以让长乐王拿你去和唐王交涉,怎么会没有损失呢?” 唐王若是想要回王庾,肯定得用什么东西交换,除非唐王放弃王庾。 但他觉得,唐王不会放弃王庾。 王庾起身,转了个圈:“那你觉得我损失了什么?” 三合不假思索道:“你被困在了这里。” “哈哈~” 王庾忍不住笑了:“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算不得困。” 三合一脸茫然,不太懂她的意思。 “啊!” 大全乍然惊叫:“小庾儿,你是真心归降长乐王啊?” 王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觉得呢?” 大全:“我不知道。” ---------- 大年三十,除夕夜。 苏定方领着装扮一新的林郅悟和王庾进宫去赴宴。 “你怎么不穿女装啊?”林郅悟一边走一边打量王庾:“你长得这么可爱,穿女装肯定漂亮。 “咱三人,表兄负责威武不凡,我负责聪明俊朗,你应该负责貌美如花。” 王庾撇开头,想吐,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呆子还很自恋? 收拾一下心情,礼貌又客气地微笑:“因为——我喜欢穿男装。” 林郅悟:“” 这个回答,他还怎么劝? 大全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穿个衣服也要叨叨念,管得也太宽了。” 苏定方回头看了过来。 大全立刻露出笑脸,苏定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了头。 气势好强! 大全轻轻地拍了拍胸脯,大松一口气,再也不敢乱说话。 进了宴会大殿,林郅悟和王庾坐于苏定方下方。 两人很乖巧,苏定方让他们跟谁打招呼,他们就跟谁打招呼,特别有礼貌,弄得苏定方怀疑他们两人被调了包。 没过多久,窦建德和曹王后来了。 众人见礼,窦建德说了些场面话后,就正式开宴,舞姬鱼贯而入,为大家表演舞蹈。 莺歌燕舞,美酒佳肴,跟上次的宴会没什么不同。 但林郅悟想起了上次的情景,他微微倾身,小声说道:“你上次还有很多问题没回答我呢。” “嗯,你说。” 王庾忙着吃东西,随意应了一声。 林郅悟立刻问道:“我是独生子,你是独生女吗?” 王庾顿了一下,将鸡腿从嘴里拿了出来,目光深邃地望着鸡腿:“我是我妈的独生女,但不是我爸的。” 林郅悟:“” 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应该问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吗? 林郅悟决定还是自己说出来:“我妈从小跟我说,让我找独生子或者独生女做朋友,但你这种情况,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啃鸡腿。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给我出点主意啊。”林郅悟急了。 王庾细嚼慢咽,将鸡腿肉咽下去之后,慢条斯理地说:“不做朋友,做兄弟。” 林郅悟一怔,对啊,做兄弟不就行了。 于是,高高兴兴地继续吃饭。 王庾:“” 果然,科学家的思维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明白的 “快看!” 门口的内侍突然指着外面叫了起来。 窦建德心生不悦,正要训斥就见坐在末尾的官员起身往外走,嘴里还啧啧称赞:“好美的鸟。” 鸟? “过去看看。” 窦建德与曹王后一行人出了大殿,发现有五只大鸟在空中盘旋,低低地鸣叫。 众人看着那些大鸟,讨论了起来:“那是什么鸟?” “不知道,没见过。” “呀!我怎么看着像是凤凰。” “凤凰?这可是祥瑞啊。” 听到“祥瑞”二字,窦建德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快看,好多鸟。” 窦建德定睛一看,五只大鸟已经落在不远处的宫墙上,而空中乌泱泱地飞来了一群鸟雀,在大鸟的上方不停地盘旋。 那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有数万只鸟雀。 有人叫道:“凤凰于飞,万鸟归巢,这是吉兆啊,恭喜主上。” 紧接着,大臣们纷纷恭贺:“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林郅悟站在角落里,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那些大臣,满脸的狐疑:“一群丑不拉几的鸟,哪里来的吉兆?” “嘘!” 王庾立刻示意他噤声:“这话以后不许说,会砍头的。” 跟这呆子解释得用半天,王庾干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唬他。 果然林郅悟就噤了声,老老实实地看着 第280章 叫人欢喜 数万只鸟雀围着大鸟盘旋低鸣,一直不肯散去,这一幕极为壮观,众人看呆了眼。 凌敬趁机进言:“主上,五只凤凰降临金城宫,引万鸟朝拜,这不仅仅是吉兆,也是上天降下的神谕。” 众人看了过来,静等下文。 “凤凰降临,寓指主上乃是天命之子,应当顺应天命,拯救苍生。 “主上仁心仁德,百姓衷心拥戴,与夏禹无异,当称之为夏国,改年号为五凤。”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议。 窦建德很高兴,采用了凌敬的建议,当即下令改年号为五凤,国号为夏。 众人齐齐参拜:“拜见夏王。” 窦建德威严地抬起双手:“免礼,宴席继续。” 自此,窦建德不再是长乐王,而是——夏王。 ---------- 与此同时,洛阳、长安、洛口、秦州等各方势力中心都在举办宴会庆祝除夕,人们暂时忘却了战争带来的痛苦。 长孙氏端庄跪坐,面带微笑地观赏殿中歌舞,往上扫了一眼宝座之上的杨侑,又快速扫过席位仅次于杨侑的李渊,心里不禁惆怅了起来。 昨日她无意间碰见杨侑,他向她说起:“我很羡慕小庾儿,唐王待她就像亲生女儿一般。” 但她却不这样认为,若是李渊真心待王庾如亲生女儿,又怎么会派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李世民告诉了她事情真相,却叮嘱她不得泄露此事。 “唉~” 李世民看了过来,“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叹气?可是这歌舞不好看?” 长孙氏轻轻地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起小庾儿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身体好不好” 说着说着,她突然红了眼眶,哽咽了起来。 李世民闻言,心情也变得惆怅。 桑中立刻上前,借着倒酒的动作,小声提醒:“娘子,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切莫悲伤。” 长孙氏神情一滞,随即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重新露出笑脸。 她端起酒杯,对李世民说:“二郎,妾敬你一杯。” 说完,用袖子遮挡,一饮而尽。 李世民有心想安慰她,但这个场景下,也不好多说,端起酒杯一口喝下。 见长孙氏拿起酒壶倒酒,李世民连忙阻止:“此酒劲大,不宜多喝。” “把酒撤下去。” 桑中立刻端走了酒壶,长孙氏便作罢。 李世民倾身过去,小声地安慰长孙氏:“娘子不必忧心,小庾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长孙氏只是温婉笑笑,并未接话。 对面的郑观音瞧见了,笑着说了一句:“瞧瞧二郎与长孙氏,感情真是好。” 李建成闻言,看向了对面,却看见李世民的亲卫急匆匆地走到李世民身边,不知说了什么话,李世民离开了席间。 很快,李世民就回来了,但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席位,而是走到了李渊身旁,俯身说了什么。 随即,李渊跟着李世民离了席。 有些大臣瞧见了,不免交头接耳地议论,还有些人没有看见,继续饮酒作乐。 李建成面色沉了沉,也不知二郎跟父亲说了什么?他们去了哪里? 此时的李渊正匆匆赶往武德殿:“回来的是你的人?” 李世民跟在李渊身后,恭敬回道:“是,我离开河东时留了两人保护小庾儿,他们也跟着小庾儿去了河北,这次回来的是其中一人,名叫左三。 “左三说小庾儿让他带了东西回来,并且嘱咐他要亲自交给阿耶。”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武德殿外。 左三看见他们,连忙行礼:“见过唐王,秦国公。” “免礼,跟我进来。”李渊率先进入大殿。 李世民做了个手势,殿内侍从连忙退了出去,只剩下李渊父子,以及左三。 “小庾儿让你带了什么回来?”李渊坐下,目光落在左三的背上。 左三取下包袱,将里面的东西双手奉上,那是一个匣子,外面还上了锁。 李世民接过匣子,递给了李渊。 李渊看了看,问道:“这个匣子上了锁,钥匙呢?” 左三愣了一下,赶紧在包袱中找了起来,谁知包袱中只有这一个匣子,没有钥匙。 “唐王,小庾儿把包袱给我的时候,我就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个包袱里只有匣子,没有钥匙。” 李渊:“” 没有钥匙,他怎么开这个匣子? 李世民走过去,将包袱布翻了又翻,果然什么都没有。 瞅着匣子看了看,李世民突然掏出一把匕首走向李渊:“阿耶,让我来劈开这把锁。” 李渊把匣子放在一旁的几案上,叮嘱他:“小心些,别毁了里面的东西。” “是,阿耶。” 李世民扬起匕首,快速落下,重重地劈在了铜锁上。 “啪嗒”一声,铜锁掉落。 好刀! 李渊瞅了两眼李世民手中的匕首,然后打开匣子。 里面是满满的一沓纸,躺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李渊先打开信看了起来。 “父亲大人膝下,小庾儿不能回来陪您过年,深感歉疚,特奉上新年礼物,望父亲大人笑纳” 看完信,李渊随手将信递给了李世民,然后翻看匣子里的东西。 当展开第一张纸时,李渊就被上面的物件给吸引住了。 这就是小庾儿上次提到的轻巧型三弓床弩? 果然是精妙绝伦。 看完第一张构造图,李渊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一张,毫无意外,匣子里面的这沓纸都是器械构造图。 有不同类型的床弩,都比他们现在的床弩要轻巧小型,最大的床弩需要十人启动,最小的只需要一人启动。 除了床弩,还有改进过的弓箭、硬弩、轻弩、投石器 越往下看,李渊就越兴奋,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哈哈,小庾儿送的新年礼物总是叫人欢喜。” 李世民想起了那个“四不像”的布偶,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那个新年礼物,一点都不欢喜。 “去,把苏侍郎给我叫来。”李渊吩咐道。 左三看了看殿内,除了唐王和秦国公,就只有他,转身就往殿外走。 “等等。” 李世民叫住了左三,对李渊说道:“阿耶,小庾儿是不是画了些图?” “没错。”李渊从图纸中抬起头来。 李世民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问道:“阿耶,您是不是打算叫苏侍郎过来,拿着图纸立刻去研制?” 第281章 父亲偏心 苏侍郎是一名匠师,在晋阳的时候,就是他负责根据王庾的图纸研制床弩和诸葛连弩,后来到了长安,李渊就升了他的官。 李世民的话并未说研制什么东西,但李渊和李世民两人都心知肚明。 李渊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李世民又说:“阿耶,这些图纸很珍贵,万一他们弄丢了,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叫小庾儿再送一份回来吧? “以孩儿之见,不如由孩儿誊抄一份,原图由阿耶保管,誊抄的这一份给苏侍郎。” 李渊想了一下,露出赞同的神色:“言之有理,你一人誊抄太慢了,我叫苏侍郎跟你一起誊抄。” 说着叫人去传苏侍郎,然后向左三问了王庾的近况。 左三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一遍,就被李渊打发下去了。 “唐王,苏侍郎来了。” “宣。” 苏侍郎心情忐忑地进入大殿,恭敬行礼:“唐王,秦国公。” 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唐王召他有什么事?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李渊指了指右边的书案:“苏侍郎,坐。” 苏侍郎走到书案后,坐下。 李渊捧着匣子,先去了李世民那边,将一半图纸放在李世民的书案上。 李世民二话不说,拿起笔就开始誊抄。 李渊又走到苏侍郎面前,将剩下的一半图纸放在他的书案上:“把这些图纸誊抄一遍,不要抄错了。” 苏侍郎疑惑地拿起一张纸,展开一看,双眼登时发直,这东西是床弩! 不过上面的床弩看着比他们现在用的床弩要小,但精进了很多,若是他,肯定造不出来。 研制这个东西的人,绝非一般人。 等等,这字迹是王庾的字迹。 这种精准而又细致的构造图风格,他亲眼见王庾画过,修改过,用的字体也是她经常用的小楷,所以,他绝不会认错。 但是,他听闻王庾从河东城偷溜出去玩,唐王还派人去寻找她,但现在还没回来。 那这些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侍郎突然意识到传言不是那么简单,他抬起头,刚触及到李渊的目光,想说的话就吞进了肚子里。 这应该是机密,他不能问,不能说 李渊一直看着他,见他神色变幻莫测,沉着脸道:“苏侍郎有什么问题?” “不不,没问题,没问题。”苏侍郎连忙摊开图纸,去拿笔。 这时,内侍在门口禀道:“唐王,世子求见。” 李渊皱起了眉头,小庾儿还未平安归来,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思及此,李渊走出了大殿。 候在殿外的李建成看见李渊亲自出来,吓了一跳,赶忙行礼:“阿耶。” 李渊问:“什么事?” “孩儿见阿耶离席太久,担心阿耶,就过来看看。”李建成适时地露出担心的表情,眼角余光偷偷地往殿内看。 只可惜,李渊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没看见。 李渊沉吟片刻:“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晚的宴会就交给你主持,宴会散后,你与郑氏就回去吧,不用来我这了。” “那二郎” “我交代他办点事,你不用管他。” 李建成等了等,见李渊没有要细说的意思,便告退了。 离开武德殿后,李建成在一个僻静处吩咐亲卫:“去找个武德殿的内侍过来。” 不一会儿,亲卫领着一个内侍走了过来。 “世子,有何吩咐?” 内侍对待李建成的态度很恭敬,毕竟这座宫城的实际掌权人是唐王,而李建成是唐王世子,若不出意外,那就是将来的 “秦国公是否在殿内?” 李建成的声音打断了内侍的思绪,内侍立刻回道:“是的。” “他在殿内干什么?”李建成又问。 内侍:“小的不知,唐王把侍从们都赶了出来,里面没有留人伺候。” “那殿内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谁?” “还有苏侍郎。” 苏侍郎?匠师? 他们在一起干什么? 内侍想了想,又说:“对了,之前有位秦国公的仆从来求见唐王,看他风尘仆仆的,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 李建成面露疑惑,默了默,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内侍老实回答:“小的只知道这么多。” “你下去吧。” 打发走了内侍,李建成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二郎的仆从见了父亲,然后父亲就召见了苏侍郎。 接着,父亲和二郎还有苏侍郎三人呆在大殿中,再也没有出来,他们是在干什么? 看样子,父亲也没打算告诉他。 想到这里,李建成心里很不舒服,觉得李渊偏心,告诉李世民却不告诉他。 “你们两个留下,看看秦国公和苏侍郎什么时候出来。” “是,世子。” 两个时辰后,苏侍郎揉了揉酸麻的手腕,对李渊说:“唐王,我都誊抄完了。” 李渊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没抄错吧?” 苏侍郎恭敬回道:“我抄完后仔细对比检查了一遍,没有出错。” “那就好。” 李渊起身,走到李世民身边,语气稍重地唤了一声:“二郎。” “啊?阿耶。” 李世民身体弹了一下,将神思从图纸上拉了回来。 看见李渊伸出的手,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将抄好的图纸整理好,递给了李渊。 李渊拿着这些图纸放在了苏侍郎的书案上,“把原图给我。” 苏侍郎早就整理好了原图,听见这话,立刻交到了李渊手中。 李渊攥着图纸,对苏侍郎说:“时辰已晚,你今日就留在宫中歇息,明日我会召人进宫,协助你把这些东西都造出来。” 看来,他的假期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苏侍郎心里发苦,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记住了,和从前一样,这些图纸要是泄露出去一张,诛九族。 “做好了,所有人重重有赏。” 苏侍郎跪下,郑重接受任务:“是,下臣定当竭尽全力,早日完成任务。” “行了,你退下吧。” 李渊招来内侍,命他安顿好苏侍郎。 李世民还在研究那些图纸,他忍不住赞叹:“阿耶,此人小小年纪在器械方面就有如此造诣,确实可以称得上神童。 “且神童之名,比起小庾儿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才,值得去抢一抢。” 李渊想起那日李世民和李三娘怨怪他的憋屈情形,此刻听见李世民的这番话,顿时就觉得扬眉吐气了。 他的唇角刚刚扬起,就听李世民说:“不过,如此天赋异禀的神童巧匠,窦建德定然器重,也会着重保护。 “小庾儿只率领一百玄甲军,恐怕抢不到人。” 李渊:“” 第282章 快来救我 大业十四年,正月初一,诸事皆宜。 卯时初,王庾洗漱完毕,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巧大全和左四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王庾便吩咐大全:“你去把林大郎叫起来,过来练功。” 大全很不情愿地去了。 很快,他就回来了,对王庾说:“小的无能,叫不动。” 王庾转了转眼珠子,抬脚就往隔壁院子走去。 “砰”! 王庾一脚踢开林郅悟的房门,在外室大声喊道:“林郅悟,起床。” 苏府侍从吓得满头大汗,压着声音劝道:“王小娘子,你小声点,大郎不喜欢” 内室传来的暴喝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开门,谁都不许进来,你们的耳朵是长在脚底下吗?” 吼完,蒙上被子,继续睡。 侍从立即噤声,一边做手势一边无声地劝王庾:出去,出去 王庾眉梢一挑,嘿,这呆子,起床气还不小,抬脚就往内室走去。 侍从看见她的动作,不禁瞪圆了双眼,下一刻,又迅速抬起手掌捂住了双眼。 大全看了过来,惊诧不已,不就叫林大郎起床吗?有这么吓人吗? 王庾走到床边,一手掀幔帐,一手掀被子,扬手一甩,被子就被扔到了窗户前的胡床上。 林郅悟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猛地坐起骂道:“谁啊,敢抢老子的小庾儿?” 王庾从屏风上取下他的衣服,一股脑地扔到床上:“赶紧的,穿好衣服给我出来。” 林郅悟紧紧地抱着双膝,一边颤抖一边控诉:“大过年的,能不能让我安静地睡个懒觉?” “不能,赶紧的,我数三十下,你要不出来,我就把你的房间给砸了。” 王庾撂下这句话就往外走。 “你敢?”林郅悟吼道:“你要敢砸我房间,我表兄能把你给砸了。” 王庾在门口停下,笑着说道:“那正好,咱们三个去宫里跟夏王一起住。” 林郅悟:“” 外面传来王庾的声音:“一,二,三” 数到“五”的时候,林郅悟迅速拿过衣服,开始套了起来。 在外室目睹这一切的侍从看得目瞪口呆,为什么王小娘子来叫大郎起床,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以前从这里滚出去的下人都是自己弄得皮青脸肿,跟大郎没有关系吗? 那次大将军从这里落荒而逃,难道是他的幻觉吗? “二十——九,三” “等等,你念得太快了,重新念。” 林郅悟披上外衣,就往外面跑。 “十。” 林郅悟刚出房门,王庾就落下了最后一个数字。 王庾望着那堪堪搭在肩膀上的外衣,点了点头:“嗯,不错,下来,跟我一起练功。” “练功?我不练。”林郅悟转身就往屋里走。 谁知手臂上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紧接着外衣掉了下去,他,被拉到了院子中。 “大全,给林大郎示范一下,何为标准的马步?” 听见王庾的命令,大全右脚往旁边一垮,身体下沉,双手握拳,做了一个标准的马步。 王庾紧跟着扎马步,然后冲林郅悟扬了扬下巴:“该你了。” 林郅悟站着没动,双手抱着手臂,满脸的抗拒:“我不喜欢练功,我不想练功。” 王庾脸色一沉,语气严厉:“没有一具健康强壮的躯体,单有一颗聪明的脑子有什么用?” 说完,她起身,抬起脚朝着林郅悟的腿踢去。 “啊——” “腿张开,照着大全的姿势,给我蹲好了。” 王庾按住林郅悟,协助他扎好马步。 林郅悟拼命挣扎。 王庾喊道:“小四,你过来,按住他,什么时候他消停了,你就什么时候放开他。” 左四立刻上前,按住了林郅悟。 林郅悟动弹不得,起床气瞬间爆发:“王庾,你有病啊,天还没亮,你就把我抓来练功?” 王庾稳稳地扎了个马步,语气闲适:“古人闻鸡起舞,何等的奋发图强、自强不息,我卯时叫你练功已经算是懒惰了。” 林郅悟:“我身体健康得很,不需要锻炼。” “现在不锻炼,等你英年早逝,后悔就来不及了。” 林郅悟:“” 她不仅有病,还病入膏肓。 此路不通,林郅悟转向旁的路。 他冲呆立在一旁的侍从大吼:“还愣着干什么?去找我表兄,我被人欺负了。” 侍从拔腿就跑。 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苏定方的院子,“将将军” 苏定方正在练功,守候在一旁的侍卫看见他,皱眉问道:“有什么事?将军正在练功,不要打扰将军。” 侍从深吸一口气,惴惴不安地禀道:“大郎被人欺负了,让我来找将军。” “什么?”亲卫惊叫道:“在将军府,居然还有人敢欺负大郎?谁这么大胆?不想活了?” 说着,怒气冲冲地就往院外走,还没走到院门,就被人抢了路。 “主子?” 苏定方脚步不停,前方空气中飘来了他的话:“随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林郅悟的院子,亲卫正要冲进去,就被苏定方拦住了,并示意他们噤声。 苏定方站在院门口,静静地看着院内。 “膝盖太往前了,往后退点。” “腰又塌了,赶紧的,挺直了。” “对,不能驼背,都给我挺直了,还有手,放好了” 王庾与林郅悟面对面,她一边扎着马步,一边用嘴指点林郅悟的动作,而左四就负责动手指导。 林郅悟哪个部位做得不好,左四手中的树枝就抽向哪里。 树枝一抽,林郅悟就哇哇大叫:“啊哪有人这样教练功的,这明明就是虐待,我要控告你。” 王庾微微一笑:“无人受理,控告无效。” “你”被人逼着练功,林郅悟气到抓狂,看向院子里唯一一个他的人,大吼:“你是死的吗?把他们给我赶出去,这是我的院子。” 那侍从“噗通”一声跪下去:“小的打不过” “那就多叫点人来。”林郅悟简直要被他的愚蠢给气哭。 侍从颤抖着身体,弱弱地说:“没人来” 在林郅悟披着衣服从房里出来的那一刻起,院子里的侍从就悄悄地跑了,他是看院子里没人伺候,若是被将军知道了,大家都得受罚,他才留下来的。 但让他去赶王小娘子,他是不敢的,王小娘子自己不仅功夫好,身边的人功夫也很好,尤其是那个“小四”。 “你你们”林郅悟气得伸出手指指着他,见左四扬起树枝,又迅速放下,握成拳。 “哈哈哈~” 瞧见林郅悟那副畏惧憋屈的模样,大全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不准笑。”林郅悟气急败坏地吼道。 大全很给面子地收了声,但裂开的嘴还在无声地笑。 林郅悟气得不行,正想破口大骂就瞥见了院门口的苏定方,欣喜地大喊:“表兄,快来救我。” 苏定方转身就走。 林郅悟:“” 王庾:“” 第283章 相互威胁 亲眼看见林郅悟求救,苏定方却视而不见,亲卫感到很震惊。 “主子,你怎么不救救大郎?” 亲卫面有不忍:“大郎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啊。” 苏定方眼神变得幽深,没错,林郅悟确实没吃过练功的苦。 从前他和父亲想着把林郅悟培养成一个进士,就没有教林郅悟武艺,只让他用心读书。 后来他们来到了河北,林郅悟生了一场大病,足足一个月才康复,他突然意识到身体强壮才是根本,就准备亲自教林郅悟习武健身。 谁知林郅悟死活不肯练,他又狠不下心来鞭策林郅悟,后来又去征战,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现在王庾居然能让林郅悟乖乖地练功,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救”林郅悟? “额王小娘子虽然年纪小,但她说的话很有道理,没有健康强壮的身体,单有一颗聪明的脑子是没有用的。” 苏定方停下脚步,对伺候林郅悟的侍从说道:“你回去看着大郎,只要王小娘子不危及到大郎的性命和肢体健全,就由她折腾,你们不要管。” 侍从回去了,默默地站在院门口,盯着。 林郅悟瞧见他,问道:“我表兄呢?” 侍从老实回答:“回去练功了。” 林郅悟:“” 用早膳的时候,林郅悟终于逮住了苏定方:“表兄,你刚才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苏定方面不改色:“扎个马步而已,又不是生死危急时刻。” 林郅悟:“” “再说了,那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关我什么事?” 这话说的,就好像苏定方只是一个看热闹的,并不是他的表兄,林郅悟气炸了,转身就跑。 王庾与苏定方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下一刻,相视而笑。 “表兄果然是个大度的人。” “王小娘子谬赞了。”苏定方亲切友好地冲她微笑:“不知王小娘子明日想教大郎什么?总不能每天都扎马步吧?” 王庾亦露出亲切友好的微笑:“扎马步是基本功,每天都需要坚持,不过,从明日开始,我会逐步增加大郎的训练项目以及训练时间。 “我这样计划,表兄以为如何?” 苏定方微微颔首:“甚好!” -------- 王庾进入马车,将大全递来的食盒打开,一边将里面的糕点吃食摆在食案上,一边对林郅悟说:“好了,你就别生气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来,这是你表兄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你没吃早膳,赶紧吃点,垫垫肚子。” 外面传来了一声“出发”,然后马车驶动起来。 林郅悟鼓着腮帮子,表情很生气,但香味钻入他的鼻孔,朝天的眼珠子立刻朝下看。 王庾看过来,他就立刻移开视线。 林郅悟冷哼:“我最讨厌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勉强我做不喜欢做的事。” 王庾怔住了,说实话,她也挺讨厌这样的人。 她想了一下,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对他说:“这样吧,你跟着我练功十日,每日练功两个时辰。十日之后,你要是还讨厌练功,我就不再勉强你,怎么样?” “我一日也不想练。”林郅悟果断拒绝她的提议。 王庾脸色一沉:“既然这样,那就没得商量,你以后必须每天都跟着我练功,卯时起床,每天练功两个时辰。 “如若不然,你以后别想睡觉。” “” 面对强硬的威胁,林郅悟火冒三丈,同样采取了威胁手段:“王庾,你明日再来打搅我的清梦,我就用飞鱼弹炸死你。” 王庾施施然地调整姿势,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吗?一般研制武器的人,不一定用得好武器。 “比如出色的铁匠能打造一把好剑,但他不一定能使出绝妙的剑法。 “又比如,制造狙击枪的人,不一定能成为出色的狙击手。” 见林郅悟想要反驳,王庾伸手阻止他:“我知道你想说飞鱼弹是你制造出来的,你熟悉它的每一个部件,你知道怎么使用它,而且它的使用并不复杂。 “但我要告诉你,在你掏出飞鱼弹之前,我就能阻止你。 “就算我阻止不了你,我也能躲开它。” 林郅悟斜睨着她,轻蔑地说:“我不信你这么厉害。” 王庾歪着头,笑盈盈道:“要不要现在试试?” “试就试” 林郅悟刚开口说话时,右手就迅速摸向腰间。 谁知,他的手刚触及腰间佩囊,王庾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时用力一按。 “啊~痛痛痛,麻麻麻啊呀呀,我认输。”林郅悟疼得龇牙咧嘴,另一只手使劲地打她:“快松手,松手。” 王庾笑眯眯地松开手。 看见她的笑容,林郅悟更气了,“哼,你现在能阻止我,不过是因为你我离得近,要是你从外面进我的房间,我早就掏出来炸死你了。” 王庾忍俊不禁:“以你的熟睡程度,我若是悄悄地走到你床边,杀了你,你都不知道。” 林郅悟怔了怔,他睡着以后,好像是响动大一点才会吵醒他,要是静悄悄的,他还真察觉不到。 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恼:“我院中有很多护卫,你想静悄悄地进我房间,绝不可能。” “是吗?”王庾捻起一块糕点,轻轻地转了一圈:“你知道早膳时,你表兄和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什么了?”林郅悟看见她嘴角的坏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表兄说,从明日开始,我进入你的院子,乃至进入你的房间,府中护卫都不会拦我。” 说完,王庾轻轻地咬了一口糕点,然后一边咀嚼一边挑衅地冲他眨眼睛。 林郅悟:“” 表兄!!!! 哼,可真是他的好表兄啊! 早上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送入虎口? 好,好,好 林郅悟气得满脸通红,抓起盘中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使劲地嚼,拼命地塞,不一会儿,他的嘴里就塞满了东西,两颊鼓鼓的。 王庾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就像是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拼命地吃东西来撒气,不由觉得好笑。 他现在十一岁,古人讲的都是虚岁,其实他不过只有十岁罢了,这副神态做起来毫无违和感,反而憨厚可爱。 盘子中的糕点逐渐消失,林郅悟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好,十日就十日,还有九日。” “不。”王庾摇了摇手指:“今日只练了半个时辰,不足两个时辰,所以今日不算。” “嘭!” 林郅悟一掌拍在食案上:“下午回来,我再练一个半时辰,还有九日。” 王庾:“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第284章 不吝赐教 苏定方和林郅悟在乐寿城没有亲戚,在他们投靠窦建德之后,窦建德手下大将高雅贤很是欣赏苏定方,就收了他为义子。从此以后,林郅悟也跟着苏定方称呼高雅贤为“义父”。 所以新年的第一天,苏定方就领着两个小孩子到高府拜年。 高雅贤虽然已经听说了唐王义女投靠的事,但亲眼看见王庾的时候,还是很惊诧。 “高将军。” 王庾笑盈盈地奉上礼物:“上次多有得罪,还请高将军海涵,以后我住在苏府,也请高将军多多关照。” 看苏定方对高雅贤的恭敬态度,显然两人感情很不错,但愿这个高雅贤不要记恨她伤了他的兵。 思虑至此,王庾笑得更甜了。 高雅贤没有反应。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苏定方出来打圆场:“义父,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 “如今,小庾儿与大郎志趣相投,两人宛若亲手足一般,看着大郎日渐开朗,我也很开心。” 高雅贤怔愣地看向苏定方,他没想到苏定方会出来帮王庾说话,毕竟那日林郅悟被挟持的时候,苏定方恨不得杀了王庾。 这才短短几天,苏定方对王庾的态度就变了? 不过,想到夏王赏赐了王庾很多东西,高雅贤缓和了神色,“你既然都住在了苏府,那从前的事,便不要再提。” 说着,示意下人接了礼物。 王庾喜笑颜开:“听说高将军武艺高强,王某刚学武艺没多久,想跟高将军切磋一番,还请高将军不吝赐教?” 苏定方:“” 林郅悟:“” 高雅贤:“” 厅内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听到了什么?一个小女娃要和他们将军比武? 林郅悟小声说道:“小庾儿,你没病吧?大年初一拜年,你要跟主人家动武?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王庾扭头看他:“不是动武,是长辈关爱晚辈,教导晚辈武艺。” 林郅悟败下阵来,看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只觉得头疼,陪着笑跟高雅贤说:“义父,小孩子胡闹,您别放在心上。” 说完又佯装训斥王庾:“小庾儿,不要胡闹,跟大郎去院子里玩吧。” 王庾扯了扯嘴角,脚步没动,这会儿倒叫得亲热,刚在苏府的时候还叫她“王小娘子”呢。 苏定方悄悄给林郅悟使眼色。 林郅悟忙上前去拉王庾:“小庾儿,走,我带你去逛园子。” “等等。” 高雅贤踱步到王庾面前,露出了和蔼的笑:“既然王小娘子这么好学,那我就指点你两招。” “多谢高将军。” 王庾抱拳,迅速摆开架势。 见她将右手藏在背后,高雅贤有点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庾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高将军别误会,我不是藐视您,是我右手的伤还没好,不能动武,我用左手向您讨教,一样的。” 今日出门拜年,王庾穿了一件罩衫遮住了手臂上的伤,但众人听了她的话,瞬间就想起了她不久之前受的箭伤。 不能动武还找他切磋? 高雅贤压下心中的怒气,将双手藏在背后,“我是长辈,我让你双手。” 又吩咐众人:“你们散开些。” 众人散开,露出了厅中宽阔的空地。 王庾脚尖离地,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高雅贤,左手出拳,击向高雅贤的大腿。 高雅贤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王庾的速度这么快,等到他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躲避。 谁知王庾出拳的动作是个假动作,在高雅贤侧身躲避的那一刻,王庾迅速抬起右脚,一个勾踢,就踢中了高雅贤的膝盖窝。 酸麻传来,高雅贤腿一软,单膝跪地。 周围一片寂静。 速度好快 望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大全的脸上浮现出洋洋得意的神色,哼,小庾儿可不是一般的小娃娃,这就是轻视她的后果。 林郅悟震惊过后,眸中闪过了一丝不自知的崇拜与羡慕,他的兄弟太棒了。 “高将军,多谢您体恤晚辈,但晚辈是真心想学武艺,如果您不愿意赐教,我也不勉强您。” 王庾抱拳,表示感谢。 但高雅贤听见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后,心头的怒火再次窜升,他直起身体,眸中掠过一丝狠戾:“好,那我就好好教教你。” 话音刚落,抬脚踢向王庾。 王庾早有防备,迅速闪身躲开。 刚躲开,高雅贤的第二招接踵而来。 因为刚才说要让王庾双手,高雅贤平日里得以自豪的拳法不能施展,只能运用脚上功夫去攻击王庾。 而王庾仗着身形矮小,每到危险时刻,总能灵巧地躲开高雅贤的攻击,让众人惊叹不已。 如此过了五十招,王庾的动作越来越慢,一个后空翻后,王庾及时大喊:“停。” 高雅贤停了下来,略有气喘。 王庾弯着腰,左手撑着腿,气喘吁吁道:“多谢高将军慈爱,没有伤我,晚辈认输了,改日再向高将军讨教。” 众人对比两人,一人气喘吁吁,额上汗珠明显,连直立都没法做到;一人长身直立,不喘气不出汗,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两相对比,虽然两人没有受伤,但明显王庾说得对,高将军是让着晚辈,指点了她一番。 打了一场,高雅贤对待王庾的态度倒是和气了很多,还称赞她:“王小娘子当真是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王庾呼吸一窒,不能修炼内功也算是骨骼清奇? 之后大家聚在一起,气氛融洽地吃了一顿饭,苏定方就提出了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林郅悟很兴奋,一直缠着王庾说话:“你不是说你才来这里一年多吗?你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你”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原主就有武功?” 王庾摇了摇头:“不,她一点武功都没有,而且身体很弱,从胎里带来的虚弱。” “怎么可能?我不信。”林郅悟斜睨着她,满脸的怀疑。 王庾没好气道:“这种事我骗你干什么?我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还记得上次我昏睡四天的事吗?” “嗯,记得。”林郅悟点头。 “那次我没受伤,就是熬了个夜,然后就昏睡了四天。” “那你的身体是真虚。” 王庾:“” 瞪了他一眼,王庾又道:“但是除了偶尔的不正常之外,我的身体还是不错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就这一身武艺吗?” “为什么?”林郅悟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每天卯时坚持练功,风雨无阻。” 所以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连他都打不过? 林郅悟沉思了片刻,突然问:“等会儿回家,你可以教我两招吗?” 王庾弯了弯唇角,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当然可以。” 第285章 吓跑宾客 回到苏府后,林郅悟兴致勃勃地拉着王庾,让她教功夫。 他学得很认真,但效果惨不忍睹。 这一整天,林郅悟学武的情绪都很高昂,引得苏定方对王庾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不过,第二日早上,王庾去叫林郅悟起床的时候,他还是苦苦挣扎了一番,才憋屈地跟着王庾去练功。 早膳时,王庾笑眯眯地问林郅悟:“是不是觉得练功之后,神清气爽?” 林郅悟白了她一眼:“我只觉得腰酸背痛。” “哦,看来你的筋骨还没有完全伸展,明日得增加训练强度。”王庾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林郅悟:“” 这一刻,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他为什么要回答她的话?不回答不就没事了吗? 林郅悟追悔莫及,苦着一张脸,拿着筷子狠狠地戳碗里的燕饺。 苏定方假装没有看见,没有听见,默默地吃东西。 “表兄。” 王庾突然问道:“今日汉东郡公是不是约你赴宴?” 汉东郡公就是刘黑闼,这是窦建德给他新封的爵位。 苏定方微微颔首:“没错。” “那你去吗?”王庾追问。 苏定方放下筷子:“去。” “那我和大郎也去。”王庾像个孩子一般,吵着要跟大人一起出去。 苏定方看向错愕抬头的林郅悟,笑着说:“大郎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他不会去的。” 听见这话,王庾立刻扭头对林郅悟说:“我去,你去吗?” 林郅悟犹豫了一下,“去。” “” 苏定方脸上的笑绷不住了,这小子,不是最讨厌参加宴会了吗? 今日是撞邪了吗?居然说要去参加宴会? 对了,大郎第一次参加宴会就是王庾首次参加宫宴的时候,原来那时,大郎就对王庾产生了兴趣。 原来如此 在去刘府的路上,林郅悟不解地问王庾:“你不是让我多制些武器吗?那你怎么还拉着我来这种无聊的宴会?” 王庾一脸的无辜:“我没拉你。” 言下之意就是他自愿来的。 林郅悟心塞:“” 王庾看见他被呛的样子,心下失笑,“我是想让你出来透透气,老是呆在府里不好。 “当差也要讲究劳逸结合,不能总一直做事不休息,那不得累死? “再说了,你累死累活的为啥?还不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 “既然如此,那就要偶尔出来放松放松一下。” 林郅悟瞅了她两眼,幽幽说道:“我从前的生活除了研究就只有研究,没有娱乐活动,每天谈论的也是研究,没有别的话题。” 听见这番话,王庾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同情,“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你的身份不同了。” 是啊,身份不同了。 林郅悟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对,心情又轻松了许多。 到了刘府,王庾一如既往地先奉上赔罪礼物。 刘黑闼很大度,大大方方地收了礼物,还说:“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和王小娘子就是如此。” 王庾顺着他的话说:“既然如此,那汉东郡公和我切磋一下吧。” 刘黑闼:“” 林郅悟:“” 苏定方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将王庾拉到一旁,抱歉地对刘黑闼说:“汉东郡公,对不住,小孩子胡言乱语” “没胡言乱语。”王庾打断苏定方的话,摆开架势说道:“听说汉东郡公在军中有个称号,人称神勇将军,我敬仰已久,想讨教讨教。” 刘黑闼用轻蔑地眼神看着她:“小娃娃,口气倒是不小,敢向我讨教。” “我运气也不小。”王庾挑衅地扬了扬下巴,“说不定汉东郡公的神勇之名会折在我手里。” 这话成功地激起了刘黑闼的愤怒:“孤儿就是孤儿,没人教养,今日我就替你死去的父母好好教导教导你。” 话音刚落,刘黑闼就朝着王庾冲了过去,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 而王庾在听见他那句“孤儿”时,眼神倏地变暗,左手悄然蓄力。 在刘黑闼拳头挥来时,王庾不闪不避,在即将撞上刘黑闼的拳头之前,头一歪,出拳击向刘黑闼的大腿。 一拳击中,但力气太小,对于皮糙肉厚的刘黑闼来说,就像是挠痒。 刘黑闼反手抓住王庾的后衣领,将她提起来,甩了出去。 但王庾没有摔在地上,而是顺势在空中翻转身体,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好。” 林郅悟忍不住鼓起掌来,为王庾叫好。 刘黑闼扫了他一眼,又迅速冲向了王庾。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在三十招过后,王庾就露出了颓势,动作稍微慢了点,刘黑闼的拳头从上而下,直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拳下去将王庾击倒在地,刘黑闼抬起右脚,对着王庾的身体重重地踩下去。 王庾顾不得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双手抱头,护住脸,同时大叫:“表兄,救命啊——” 苏定方早在刘黑闼抬起脚的那一刻就动了。 他迅速冲过去,一个前踢,踢开了刘黑闼的右脚,同时出手推开了刘黑闼。 “小庾儿,你没事吧?”苏定方伸手去扶王庾。 林郅悟冲了过来,帮忙扶起王庾:“小庾儿,你疼不疼?” “疼——”王庾捂着右边肩膀,表情十分痛苦,连眼圈都红了。 苏定方和林郅悟看见她这个样子,纷纷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刘黑闼终于出了一口气,心情很不错:“疼就对了,以后要学会谦卑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向人挑战,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高雅贤让着你,才让你安然无恙。” 王庾脸色一白,正要说话,就感觉到手上一松,林郅悟冲了出去。 林郅悟冲到刘黑闼面前,掏出一个飞鱼弹:“大黑炭,你敢伤我兄弟,我炸死你。” 当看清楚林郅悟手中的东西,厅中的人一个个抱头鼠窜,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刘黑闼没来得及跑就被林郅悟堵住了路,他吓得脸色发白,立刻伸手阻止林郅悟:“且慢! “林大郎,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东西收起来。” 林郅悟高举不动:“我跟你没话说。” 刘黑闼苦着一张脸,想骂又不敢骂,心里十分憋屈。 “大郎——” 好在苏定方在震惊过后,上前抓住林郅悟的手,呵斥他:“把东西收起来。” 林郅悟扭头仰望:“可是他打伤了小庾儿。” 王庾正欣赏刘黑闼精彩的脸色,听见这句话,终于开口:“林兄,把东西收起来,别吓着汉东郡公。” 刘黑闼:“”他没吓着。 “都说了是切磋,那就难免受伤,不能怪汉东郡公,收起来。” 听见王庾这么说,旁边还有来自表兄的威压,林郅悟不情不愿地收起了飞鱼弹。 刘黑闼终于松了一口气,朝外喊道:“来人。” 下人磨磨蹭蹭到门口,战战兢兢地说:“阿郎有何吩咐?” “咳咳!”刘黑闼清了清嗓子,“把刚才的几位客人都请回来。” 下人:“他们都走了。” 刘黑闼:“” 第286章 获益匪浅 这一日汉东郡公府上的宴会很冷清。 在前一批宾客逃离并且沿路扩散消息的情况下,刘黑闼只勉强留住了后来的几位宾客,还是在他和苏定方的极力解释下,说林大郎已经回了苏府,他们才留下的。 在匠心院的门口,林郅悟不放心地看着王庾:“你的手真的没事吗?它都流血了。” 王庾低头看了眼染有血迹的袖子,笑着对林郅悟说:“没事,这点伤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回去抹点伤药就行了。” 林郅悟扯了扯嘴角:“你大概是投错了胎,这辈子你应该是个男娃才对。” 虽然他只有一点点怕疼,但看王庾那一副不怕疼的样子,他觉得王庾才是硬汉子。 王庾神情一顿,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催促他:“行了,你快去做你的事,我回去擦药了。” 说完,转身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林郅悟撇撇嘴,进了院子,他要多做点武器,看谁敢欺负他的兄弟。 王庾回到自己的房间,连忙脱了衣服,扭头看向肩膀,红肿了一大片,看着挺吓人的。 又看向手臂上的箭伤,纱布已经被血染红,看来,伤口崩开了。 她从柜子里翻出好几个药瓶和干净的自制纱布绷带,打开药瓶,将里面的药油倒在手心,抹在肩膀处。 手刚按上去,她就忍不住痛呼了一声,然后忍着痛,用力将药油推开。 “嘶唔” 尽管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守在门外的大全和左四还是听见了。 大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小庾儿是怎么想的?手还没好就到处找人打架,她这是闲得慌吗? “明知道会受伤,还这样做,真是的” 他这是跟了个什么主子啊? 左四瞥了他一眼,保持沉默。 ----------- 初三,苏定方仍旧要出府赴宴。 “我也去。”王庾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定方。 林郅悟紧随其后:“我也去。” 苏定方顿时觉得头疼,他停下脚步,朝着林郅悟伸出手:“先把你身上的飞鱼弹交出来,我就带你去。” 他可不想被人拒之门外,那太丢脸了。 今儿一早,王伏宝派了人来,委婉地建议他让林郅悟好好在府中休息,别出府冻着了。 其实就是怕林郅悟带飞鱼弹去王府,吓跑了王府的宾客。 只要林郅悟不带危险的武器,他好好跟人解释一番,那些人应该不会吓跑 林郅悟捂住腰间佩囊:“不行,这是我用来防身的,我没有武功,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有我在,谁敢欺负你?”苏定方板下脸:“你要是想去,就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你就老实呆在府里。” 林郅悟犹豫地看向王庾。 王庾见他看过来,说:“你看我干什么?反正我是要去的,呆在府里太无聊了。” 听见她的话,林郅悟取下佩囊,不情不愿地放在苏定方的手掌上。 苏定方收好东西,才带着他们出发。 顺利进入王府,与众人见礼之后,王庾双手奉上礼物:“王将军,从前多有得罪,这是赔罪礼,还请你收下。” 王伏宝也不多说,接过礼物就递给了仆人,然后戏谑道:“接下来,王小娘子是不是也要和我切磋一下啊?”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目光立刻投射过来。 他们可都听说了王庾这两日的事迹,且不论输赢,就冲她小小年纪敢挑战神勇将军,他们也心生佩服。 王庾笑了:“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道王将军肯不肯指点我一二?” 虽然听王小胡说过王庾功夫不错,但王伏宝没有与她交过手,听了她这两天的事迹,就想亲眼见见。 “正好宴席还未开始,我就指点你一下,来吧。” 王伏宝率先走出大厅,纵身一跃,就到了院子中。 王庾面带微笑,慢慢地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先说好,不准攻击我的右手臂、肩膀这一块。” 她用左手比划了一下范围,解释道:“昨天被汉东郡公打伤了肩膀,之前的箭伤也没好,所以,王将军千万不要攻击我的右手。” “行,没问题。”王伏宝很爽快地应下了,并且将右手放在背后:“我也不用右手。” 两人摆开架势,迅速开战。 苏定方和林郅悟等人站在廊下,一眼不错地看着。 看王庾和王伏宝打得难解难分,还一脸笑容,林郅悟忍不住说道:“这丫头大概上辈子是个女兵,这么好战,一点都不像个姑娘。” 苏定方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院中。 王庾虽然受了伤,但没有不堪一击,依然灵活地躲避王伏宝的攻击,大部分时候她都在躲避,只偶尔出脚踢王伏宝。 但每踢一脚,王伏宝就疼得龇牙咧嘴,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在嘀咕,刘黑闼跟他说王庾的力气就像挠痒一般,怎么他感觉这么痛啊? 莫非刘黑闼骗他? 又或者是刘黑闼比他强,所以刘黑闼被王庾击中,感觉不到痛? 不,肯定是刘黑闼骗他,想拉他下水 “王将军,你在想什么呢?” “啊?” 一分神,王伏宝就被王庾踢翻在地。 “嘭!” 沉闷的响声入耳,周围的看客都不禁为王伏宝感到疼。 “唐王义女果然厉害,难怪那日出动军队才把林大郎抢回来。” “是啊,相比之下,林大郎就显得文弱多了。” 听见周围的议论声,林郅悟一阵羞恼,脸颊上浮现了淡淡的红,他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从鼻孔中哼出气。 可恶,谁文弱了? 老子可比那丫头威武多了,一个飞鱼弹就能解决一群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怒火,苏定方看向了他,目光扫过他微红的脸颊、耳朵,最后落在他身侧的拳头上。 很好,生气了就好。 苏定方扬起嘴角 “啊——” 惨叫声传来,林郅悟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苏定方紧随其后。 “小庾儿,你没事吧?” 王庾扶着林郅悟的手站了起来,先是冲林郅悟笑了一下:“我没事。” 然后冲王伏宝抱拳:“多谢王将军手下留情,也多谢王将军赐教,王某获益匪浅。” 见王庾有礼有节,态度真诚,王伏宝不禁对她改观,突然觉得她很可爱,“王小娘子武艺不错,若勤加练习,日后必定有所成就。” “多谢王将军夸赞” “站住!” 王庾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喧闹声给打断了 第287章 冒犯我了 喧闹声是从院门处传来的,以王庾的视角,她只能看见一名秀气的女子被人拦住了。 很快人群中就发出了惊叫声:“呀,是太子,他怎么来了?” 太子? 王伏宝一惊,赶忙去迎接。 其他人纷纷跟了过去。 太子窦雄是夏王窦建德的养子,因为没有亲生儿子,窦建德对他视若亲子,不久前立他为太子。 但窦雄之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一直在某处庄园养伤,就连除夕都没有回来参加宫宴。 他怎么回来了?怎么来了王将军的府邸?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窦雄没关注身后,他的目光一直在面前的女子身上:“高惠通,你知道违逆我的意思,会有什么后果吗?” 高惠通? 王庾神情一顿,随后加快脚步往前冲去。 “见过太子” 众人正行礼,一个小小的人儿就从后面冲了过来,嘴里叫嚷着:“竟敢违抗太子的命令,不想活了?” “太子息怒,我来替你教训她。” 话音未落,一阵旋风刮过来,窦雄摇摇晃晃地往后倒。 王伏宝及时起身,扶住了窦雄。 “小庾儿!”苏定方暴喝。 王庾稳住身形,回头看见推开王伏宝的窦雄,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呀,不好意思,太快了,没收住,撞倒太子了。” 被一个小孩子撞倒,窦雄觉得丢面子,愤怒地指着王庾:“你” 王庾打断了他的话:“夏王说太子一向敦厚仁义,想必不会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何况我也是为了给你出气,才不小心撞倒你的。” “你我” “太子要感谢我?稍等一下,先让我教训这个惹你生气的人。” 话音未落,王庾已经往后退了两步,抬起脚就往后踢。 高惠通反应很敏捷,及时躲开了,但刚躲开,王庾的第二招已经到了面前。 “嘭!” 高惠通迅速出拳应对,王庾的脚直接踢在了高惠通的拳头上,身体被震飞了出去。 有内力。 王庾眸中燃起了斗志,在空中翻了一个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脚刚落在地上,她的身体又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两人战成了一团。 窦雄急了,大喊:“别伤着她。” 其他人看了过来,纷纷在心中猜测:别伤着她,她是指谁? 窦雄一把拽过王伏宝,问道:“那个小孩子是谁?” 王伏宝老实回答:“那是唐王义女,王庾。” 王庾? 窦雄愣了愣,他在庄园养伤的时候,侍从跟他说过乐寿城里的事,最近的大事情都是唐王义女搞出来的。 他还以为是谁家小郎君,想发作一番。 但如果是王庾的话,他要慎重考虑,因为昨晚义父跟他说,王庾对他们很重要。 思及此,窦雄大声喊道:“王庾,你不要伤了高娘子。” 王庾怔了一下,刚才不是还一副气急败坏要杀人的模样吗?怎么这会儿怜香惜玉了? “哎哟——” 王庾捂着右手倒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淡青色的袖子。 “小庾儿”林郅悟瞧见了,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 苏定方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小庾儿,你没事吧?” “有事。”王庾伸手指着高惠通,向苏定方控诉:“她太坏了,明知道我右手有伤,还打我右手。” 高惠通看见王庾手上的血时,就已经慌了,站在一旁显得手足无措。 当她听见这话,急忙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 “表兄,好痛,太痛了。”王庾拽着苏定方的袖子,仰头喊痛,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苏定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走,我带你回府上药。” 王伏宝连忙上前,对苏定方说:“苏兄,何必回府?我府上就有大夫,还是先在我府上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完吩咐仆人:“快去叫大夫过来。” “不要。” 仆人停下了脚步,看向王庾。 只见王庾泪眼汪汪地对苏定方说:“我要回家,好痛,我不要呆在这里。” 明知道王庾现在的样子是假装的,但苏定方对着她撒娇的模样还是心软了,“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还有她。”王庾趁机指向高惠通:“她打伤了我,我要她跟我一起回去,给我擦药。” 高惠通还没说话,窦雄就急了,他冲了过来:“不行,她不能跟你走。” 众人疑惑地看向了窦雄。 王庾也很疑惑,“为什么不行?” “我”窦雄一时之间说不出恰当的理由,支吾了半天,最后梗着脖子说:“我是太子,我说不行就不行。” 拿太子的身份压她? 王庾心下冷笑,面上仍是一副委屈的神色:“我是为了给太子出气才受伤的,如今我只是想让打伤我的人给我擦药,这样都不行吗?” 窦雄沉默。 “既然太子不同意,那我就去请示夏王吧。” 说着,就往院外走。 “诶,王小娘子,等等。” 王伏宝急忙叫住王庾,然后小声地劝窦雄:“太子,王小娘子受了伤,她这个样子进宫,主上恐怕会不高兴。” 他常年跟在夏王的身边,知道夏王对王庾的态度,只要王庾提的要求不太过分,夏王都会答应她。 既然最后结果都是一样,何必把事情闹到夏王跟前。 窦雄犹豫了,“可是” 这时,闻讯赶来的高世达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臣见过太子,小女不懂事,冒犯了太子,还请太子恕罪。” 窦雄看见他,态度十分亲切,上前扶起他:“高公误会了,高娘子并未冒犯我,我们只是闲聊罢了。” 王庾怔住,这小子,态度很可疑啊。 “她现在冒犯我了。”王庾重重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 高世达看了看王庾,脸上浮现疑惑,刚才来报信的人只说他女儿得罪了太子,并未说得罪了唐王义女。 他看向高惠通:“元娘,这是怎么回事?” “她打伤了我。”王庾将流血的手臂往前一伸:“我现在伤势严重,要你女儿随我回府,亲自给我上药,我就考虑考虑,原谅她。” 这傲慢的态度,让周围的人有点无语。 明明是她先动手,虽然理由是为太子出气,但毕竟没有占理,如今受伤了也是咎由自取。 高世达听了这话,只觉得来者不善,不太想让女儿跟着她走,怕女儿被欺负。 “王小娘子,小女一时失手,并不是有心的,还请你原谅她吧,我还有事交代她,明日我再登门道歉。” 王庾脚一跺,怒气冲冲:“不行,我就要她现在跟我走” 第288章 怕了她了 面对王庾的无理取闹,高世达显得很为难。 见双方僵持,高惠通不忍心看父亲难堪,站了出来:“阿耶,我不小心打伤王小娘子,是我的错,我愿意跟王小娘子走。” 这话刚落音,高世达、窦雄等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庾就拽着高惠通往大门走去。 苏定方匆匆忙忙说了一句“太子,臣先告退了”,就追了上去。 窦雄的脸色很难看,眸中隐忍的怒气几乎快压不住,正要发作,就见高世达走了过来:“多谢太子不追究小女的无礼,臣日后定当严加管教,不会轻易让她出门冒犯太子。” “” 窦雄心里堵得慌,下一刻,他露出亲切的笑来:“高公严重了,高娘子并没有冒犯我,高公不可惩罚高娘子。” 听见这话,高世达心里更加惶恐了,面上恭敬应道:“是,臣谨遵太子之令。” 王伏宝趁机插嘴:“外面风大,太子和诸公还是进屋再叙吧。” 于是,众人簇拥着窦雄往院内走。 王府外,苏定方望着后面的马车,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郅悟一进入马车,就坐到了王庾的身旁,瞅着她染血的袖子说:“流了这么多的血,我帮你看看吧。” 王庾歪着头问:“你会止血吗?” 林郅悟伸出的手顿在了空中:“不会。” “不会止血还看什么?一边去。”王庾伸出左手,推开了林郅悟。 对面的高惠通看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我会止血。” 林郅悟立刻说:“那你快帮小庾儿止血。” “慢着。” 王庾阻止他们:“马车里没有止血的东西,也没有伤药,还是回府再说。” 林郅悟坐了回去。 马车里突然变得安静。 高惠通见王庾一直盯着自己看,端庄的身体逐渐变得坐立难安,犹豫了一阵,还是开了口:“王小娘子,我并不知道你的右手受了伤,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伤你的。” “嗯。”王庾淡淡地回应。 高惠通性情温良恭顺,却不善与小孩子打交道,王庾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安安静静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车内沉默了一阵,王庾突然问道:“窦雄让你做什么,你不答应他?” 高惠通心中一震,看向了王庾,却没回答这个问题。 王庾的目光一直不离高惠通,见她神情犹豫纠结,还夹杂着一丝痛苦,便说道:“看样子,窦雄是打听到你要去王府,所以才去王府堵你的吧?” 高惠通又是一惊,她怎么知道? 林郅悟看了过来,终于对她们的谈话有了兴趣。 看见高惠通的眼神,王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除非你以后不出门,否则窦雄还是会去堵你。就算你不出门,他也可以去高府找你父亲,或者是找你。 “不如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林郅悟终于听明白了,看向高惠通:“那个狗熊,啊呸,是那个窦雄为什么找你麻烦?” 王庾:“” 高惠通:“” 见她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林郅悟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是他那个名字不好念嘛,刚才口误而已。” “你放心,我不会跟太子说你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狗熊’。”王庾冲他眨了眨眼睛。 “” 林郅悟白了她一眼,又看向了高惠通:“高娘子,窦雄为什么找你麻烦?” “我”高惠通欲言又止,面前这两个小孩对太子一点敬畏心都没有,不但给太子起外号,还直呼其名。 高惠通不想将私事告知外人,于是,闭上了嘴巴,保持沉默。 王庾见她不想说,也不再追问,转而和林郅悟说起了闲话。 没过多久,马车直接驶进了苏府,苏定方送王庾回了院子,大夫早就候在了院外。 “大夫,你给王小娘子看看手臂上的伤。” 大夫小心翼翼地撩起王庾的袖子,露出了包扎的纱布,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他不禁抬眸看了王庾一眼,流了这么多血,小娃娃居然还能谈笑风生,果然不是一般人。 拆了纱布,大夫立即给王庾止血,处理伤口。 “将军放心,伤口只是崩开了,流了些血,并无性命之忧。” 说着,大夫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重新包扎好,又开了药方,嘱咐大全:“按照这个药方抓药,每日吃一副,连吃十日,伤口就会痊愈。” 大全认真记下,送大夫出去,顺便去抓药。 苏定方盯着王庾,突然说道:“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府中好好养伤,不得外出。” 王庾仰头看他:“不行,明日你要去王小胡府上赴宴,后日你要去凌府赴宴,大后日你要去” 说到这里,她顿住,下一刻,左手拍了拍脑袋:“哎呀,大后日要去哪我忘了,总之表兄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受伤了。”苏定方淡淡说道。 王庾立刻反驳:“我受伤的是手又不是脚,我可以走路,再说了,我吃饭可以用左手,你还怕我去赴宴会饿死不成?” 他是怕她饿死吗? 每次去赴宴都要找主人家切磋,这还没完,今日还与赴宴的女客动手,他真是怕了她了。 他若再由着她,恐怕这个假期过去,他在朝堂上要多出不少的敌人。 苏定方很心塞,板着脸,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总之,我说不准你去,就不准你去。” 听见这话,王庾顿时就不高兴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都给我出去。” 林郅悟站在王庾和苏定方中间,显得很无措,这两人好端端地怎么吵起来了? 这架要怎么劝啊? “表兄,小庾儿受了伤,你就顺着她点嘛。”林郅悟觉得苏定方是大人,应该让着小孩子,就先劝解苏定方。 苏定方冷哼:“受伤也是她活该。” 王庾气得跳了起来,伸出左手推林郅悟:“出去,都给我出去,我要换衣服。” 听见她最后那句话,不用她赶,林郅悟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其他人也纷纷离开了房间。 看见高惠通往外走,王庾及时拉住了她:“你不许走,你帮我换衣服。” 左四回头看了眼,屋中只剩下王庾和高惠通,跨出门槛后,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第289章 她的麻烦 房间里只有高惠通和王庾两人后,王庾坐在床上,指着一个柜子,对高惠通说:“你帮我从柜子里取一套干净衣服过来。” 高惠通带着一股愧疚之心,顺从地取了衣服来,默默地帮她更衣。 “嘶——”王庾痛呼出声。 高惠通连忙停下动作,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然后站着不动,双手绞着衣角,像个小孩子一样惶恐不安,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王庾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她这个娇弱的外表可一点都不像她的功夫。 她出手很果断,招式霸气冷硬,功夫远在自己之上。 “没事,你继续吧。”王庾张开双手。 高惠通小心翼翼地展开衣服,套在王庾身上。 终于换好了衣服,高惠通额头上都是汗珠,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太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王庾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高惠通的汗珠又冒了出来,她慌忙摆手:“不不是。” “那就是你看上太子了?”王庾身体往前倾,追着她问。 高惠通更慌了,踉跄着往后退:“不不我没有” “唉~” 王庾突然叹了一口气,“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当时是在为你解围吗?” 高惠通怔住,她这样说好像是帮自己解了围,不然这会儿她还在王府,不知道怎么摆脱太子。 半晌过后,高惠通踟蹰着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王庾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姐姐长得亲善吧。” 高惠通:“” 小孩子的心思,她果然不懂。 王庾拍了拍床板:“姐姐坐。” 经过刚才这一遭,高惠通的戒心逐渐地消除,她突然觉得王庾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刁蛮娇纵,反而觉得她有几分可爱善良。 高惠通收拾了心情,恭顺地在她旁边坐下。 王庾踢掉靴子,面向高惠通盘腿而坐:“姐姐,你不用怕,有什么麻烦我帮你解决。” “你一个小孩子,帮不了我的。”高惠通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但也不相信王庾的话。 王庾顿时就不高兴了:“姐姐看不起我?” 见王庾噘着嘴,一副生气的模样,高惠通连忙解释:“不,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 “只是不相信我罢了。”王庾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 高惠通脸色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跟姐姐打个赌,你说出来,我一定能帮你解决麻烦,若是我解决不了,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若是我帮姐姐解决了麻烦,姐姐就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见高惠通还是沉默,王庾举起右手,发誓:“我保证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若是我泄露半句,就天打五雷轰。” 高惠通惊愕。 “好了,姐姐现在放心了吧,你可以说了。” 望着王庾那真挚的笑容,高惠通的心动摇了,沉默片刻,她红唇轻启:“其实是太子一年前偶然遇见我族姐,对她动了心,但不知道族姐的名字。 “后来多方打听下,最近知晓我族姐来了乐寿城,住在我府上,就想通过我约族姐出来见面。” 果然是男女之事。 王庾问:“那你族姐喜欢太子吗?” “当然不喜欢,她早已有了心上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高惠通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王庾笑了:“豆蔻年华,少男少女相知相许,这很正常,姐姐不必避讳。” 高惠通心中一震,这王小娘子芳龄才七岁,说话却像个大人一般老持稳重,真是令人惊讶! 她踌躇了一下,想到既然都说到了这份上,干脆痛痛快快地全说了:“我与族姐关系好,族姐时常会找我说些闺中密话,所以我很清楚族姐的心思。 “她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也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她是不会接受太子的,何况太子并不是要娶我族姐。” 王庾又问:“你族姐的父母还在吗?她有亲兄弟吗?” “族姐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高惠通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三年前,他们死于战乱,就连族兄他们也死了,只剩下族姐一人。 “族姐孝期一过,我父亲就接了她来,想着能照拂她一些。 “若是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很为难。” 说到这里,高惠通一脸纠结之色,父亲官职不高,若是太子开口,他一定不好拒绝。 若是不拒绝,恐怕伤了族姐的心。 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全身而退。 王庾默了默,“你族姐有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太子吗?” “有,太子曾写过信给族姐,族姐回了信,拒绝了太子,但太子仍是纠缠我族姐。”高惠通眸中浮现焦虑,还带着一丝嫌恶。 王庾没有错过那丝嫌恶,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皇权斗。 在乐寿城中,夏王是地位尊崇的第一人,太子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公然违抗太子的意思,只怕会引来太子的报复。 一介孤女,是承受不住太子之怒的。 王庾想了想,问高惠通:“你族姐的意中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家世如何?” 高惠通娓娓道来:“他叫郑楠竹,高密县人,他家与我族叔家是世交,族姐与他从小就认识,所以才渐生情愫。 “他父母只是当地士绅,听说明年乐寿城开秀才科,又见我族姐来了乐寿城,他就跟来了,如今住在客栈中。” “那郑楠竹知道这件事吗?”王庾追问。 高惠通摇了摇头:“他不知,知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族姐,现在,还有你。” 王庾听完之后笑了:“好,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来给你们解决麻烦。” “你”高惠通震惊了,同时心中还是存疑,她一个小娃娃真能搞定这件事? 王庾给她倒了一盏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盏,喝了口茶,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族姐和这个郑楠竹是两情相悦,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吗?” “是。”高惠通郑重地点头。 王庾又想了一下,觉得不能只听她片面之词,提议道:“你带我去见见你族姐吧” 第290章 我替你去 天气晴朗,又是一个好日子。 今天的早膳,王庾显得格外的安静,都是林郅悟一直说个不停,王庾偶尔回应一下。 苏定方的目光频频往王庾那边瞟,想着早上她跟自己打招呼时态度冷淡,应该是小孩子使性子,心情还没缓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用完早膳后,苏定方郑重地交代两人:“我去赴宴了,下午回来,你们两个乖乖地呆在府中,哪儿也不许去,听到了吗?” “嗯,知道了。”林郅悟率先回应了苏定方。 王庾紧随其后:“好。” 苏定方眉梢上挑,这么乖巧? 出了府门,苏定方还是不放心,吩咐亲卫:“你留下来,看着他们两个,不要让他们出府。” “是,主子。” ---------- 王庾跟着林郅悟进入匠心院的主屋,小心翼翼地避开屋中的危险工具,“林兄,你上次给夏王献了改进版的飞鱼弹之后,还献什么武器了?” 林郅悟脚步一顿,下一刻又继续往前走,语气冷淡地回道:“没有。” 王庾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很开心,嘴上却说:“这么久了,你也该献新的武器了。” 此时,林郅悟已经走到书案后坐下,听见王庾的话,不禁狐疑地看着她:“你之前不是说武器不能一股脑地献出去吗?” “是,我是说过,但我没说让你一股脑地全献出去。”王庾在他对面坐下,歪着头想了想,说:“额你今天就把催泪弹献给夏王吧。” 催泪弹? 林郅悟皱了皱眉头,“可是我一个都不想献。” 要是以前王庾听见这话,心里肯定乐开了花,但现在 “一个都不贡献是不行的。”王庾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上次他授意王小胡杀你的事让你心里很膈应,但你毕竟还在他的麾下,你得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哪怕你有多不想多不喜欢都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让外人看出端疑来,否则你在乐寿城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还会连累你的表兄。” 林郅悟陷入了深思。 “所以说,必要的贡献还是要做的,你得时不时地就表表忠心,让夏王保持对你的信任,这样你表兄在朝中的日子才好过。 “你看都这么久了,就献个催泪弹吧。” 在王庾的苦心劝说下,林郅悟动摇了,“好吧,那就先献个催泪弹,其他的新型武器不献。” 对对对,就是这样。 王庾眸中浮现满意的神色,立马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不不不,我不去。”林郅悟连连摇头。 王庾瞅着他:“反正都是要贡献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也好让夏王高兴高兴。” “不不不,我不去。”林郅悟还是摇头。 王庾沉思片刻,猛地拍了一下手掌,岂知牵动了伤口,痛呼出声:“嘶~” 林郅悟看向她的手:“你还好吧?” “没事。”王庾又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搁在大腿上,“既然你不想去,那我替你去吧,放心,我会替你向夏王请功的。” “谁要请功?”林郅悟撇开脸,冷哼:“要不是为了我表兄,我才不献呢。” 少年面容青涩,侧面线条却已渐趋于冷峻,王庾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半晌,竟从中看出几分窘迫。 她漆黑的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两圈,试探性地说:“既然你不喜欢夏王,不如我们去投靠李渊吧。” 林郅悟扭回头,表情很认真:“不去,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不想重新开始。” 又是这个理由。 王庾心中无语,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伤脑筋。 林郅悟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惊叫道:“你该不会是假意投诚,还想着带我去长安吧?” 他自认为说中了王庾的心思,吓得身体往后仰,看着王庾的眼神也变得戒备起来。 “呵呵~” 王庾笑了一声,左手撑地:“怎么可能?我可不想回去挨打。” 林郅悟的目光移到她的右手臂,一个连流血都不怕的人,会怕打? 他不信。 见林郅悟还是一副怀疑的神色,王庾端坐好,正色道:“我之前手下有一百人都没有把你带走,现在我才三个手下,一个还重伤未愈,怎么可能带你离开河北?” 说得有道理。 林郅悟的神情渐渐地放松。 “再说了,我这人虽然好玩,但也不喜欢太劳累,如今你我结为兄弟,自然是你在哪我就在哪。” 听见王庾这番话,林郅悟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你说得对,以后我要改变一下,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努力,走向人生巅峰。” 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从前要是我不去宫里,都是表兄替我去的。” 王庾顺着他的话说:“表兄去赴宴了,你实在不想去,我替你去,这点小事我们自己就能做好,就不要让表兄操心了。” “你把要进献的武器收拾出来,我让护卫安排一下。” 说完,王庾就出了匠心院,找到护卫统领:“你去安排一下马车,我待会儿要进宫觐见夏王。” 一旁路过的亲卫听见了,走过来说道:“将军吩咐了,王小娘子和大郎今儿哪都不许去。” 原来派了人看着她,难怪苏定方早上走得那么轻松。 王庾不怀好意地笑了:“你确定要拦着我吗?若是夏王怪罪下来,我就说是苏将军阻止我,到时候夏王惩罚苏将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亲卫被她的话镇住了,神情很纠结,主上好像挺喜欢这小丫头的,莫不是她真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觐见主上? 主子就是担心她跟着去宴会捣乱,才吩咐他留在府中看着她,若是她进宫就没问题了吧? 想了想,亲卫对护卫统领说:“你去安排马车。” 王庾满意地走了。 回到匠心院,林郅悟已经将东西都装好,特意嘱咐王庾:“你要小心一点,这都是危险物品。” “知道啦,你放心吧,我不会碰它们的。”王庾接过匣子,走出院子又冲他喊:“你乖乖在家做事,我从宫里给你带好吃的。” 林郅悟:“”他又不是个吃货。 护卫:“”王小娘子这话说的好像进宫就是去逛酒楼一般。 不管他们在想什么,王庾带着大全和左四,以及苏府一干护卫浩浩荡荡地往金城宫去了 第291章 试给你看 马车经过某个路口时,王庾吩咐车夫:“往左边走。” 车夫愣了一下:“去宫城不是这个方向” “我知道,往这边去接个人,往左。”王庾催促道。 护卫统领骑马过来:“王小娘子这是要去接谁?” 王庾微微一笑:“一个主上要见的人。” 护卫统领没说话了,冲车夫使了个眼色。 于是,马车拐上了左边的街道。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大全跑进了客栈。 很快,大全领着一位温文尔雅的学子走了过来。 王庾掀开车帘,冲他喊道:“上来吧。” 郑楠竹进入马车,捡了一个离王庾最远的位置坐下。 王庾温和地笑了笑:“你我昨日就已见过,郑郎君对我还如此疏离啊?” “不,不是。”郑楠竹唯恐王庾对他有不好的印象,连忙解释道:“郑某只是第一次进宫见夏王,有点紧张。” 王庾拿了一个新的茶盏,提起茶壶往茶盏中倒,伴随着氤氲热气,茶水在杯盏中涌动,最后汇成一片黄绿之色。 “郑郎君,请。” 王庾将杯盏轻轻地推到郑楠竹的面前,自己端起杯盏慢慢地饮。 看见她如此悠闲的作态,郑楠竹受其影响,不知不觉中也放松了下来,端起杯盏放在了嘴边。 闻了闻,真香!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王庾开口说道:“进宫之后,郑郎君也不必紧张,夏王是个亲善的人,而且他很仁义。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事吧?你看,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夏王也不曾追究,还收留了我,对我还不错。 “所以你不用怕,就算你说错了什么话,夏王也不会与你计较。” 听见王庾这番话,郑楠竹心中的紧张彻底驱散,他对王庾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王小娘子,谢谢你。” 王庾回以微笑:“不客气。” 没过多久,马车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王庾下了马车,掏出了林郅悟的令牌给禁军侍卫看。 禁军侍卫看见令牌,立刻恭敬地说道:“原来是王小娘子,王小娘子这是要进宫觐见皇后吗?” “不。”王庾说道:“我要去觐见主上。” 禁军侍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人,然后说道:“还请王小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示。” “好。”王庾很顺从地站在宫门外。 禁军侍卫转身就进了宫门。 过了一会儿,禁军侍卫领着一个内侍回来了。 内侍笑眯眯地来到王庾面前:“王小娘子好久不见,请随我来。” 见大全和左四跟着王庾,内侍连忙说道:“王小娘子,主上只召见你一人。” 王庾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染血的纱布,“我手上的伤还没好,那些东西还需要他们帮我拿。” 内侍的目光落在大全手上的匣子上,心里猜想这些应该是王小娘子给主上准备的礼物吧。 “那我来拿吧。” 王庾瞅着他,沉默了一瞬,点头:“也行。” 说完,冲大全和左四使了个眼色。 于是,大全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了内侍,而左四将手中的匣子交给了郑楠竹,并叮嘱他:“拿好了,千万别摔了。” 郑楠竹以为是什么易碎的物品,郑重应下:“我会的。” 匣子刚落入手中,内侍的手就往下一沉。 王庾在旁边提醒道:“拿稳了,里面是飞鱼弹。” 飞鱼弹? 旁边的禁军侍卫齐齐跳开,就连稍远的苏府护卫也不由地往后退。 “飞”内侍抱着匣子,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双腿禁不住颤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敢动,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腿软,怕往前走一步,匣子就会掉下去,自己就会死于非命。 众人一片惊恐,只有郑楠竹端着匣子站在中间,一头雾水地看着其他人,他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都是一副害怕的表情? 王庾笑了,对内侍说:“你是主上近身之人,拿东西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做呢。” 说完,吩咐道:“大全,小四,你们两个稳重,拿好东西,随我去见主上。” 于是,大全和左四又将东西拿了回来。 这一次,内侍没有赶人,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段路后,内侍突然觉得不对劲,停下来,指着郑楠竹问:“他是谁?” 王庾:“他跟我一起觐见主上,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跟主上说。” 听她这样说,内侍没再说什么,继续带路。 到了殿外,内侍进去通报,王庾则嘱咐郑楠竹:“我先进去,待会儿主上宣你了,你再进去。” “好。”郑楠竹挺直腰板,站立在一旁。 “宣王庾觐见。” 王庾整理了一下袖子,大步流星地跨进大殿。 “见过主上。” “免礼。” 从刚才内侍的禀告中,窦建德就已经知道了王庾来的目的,看向她的目光更慈爱了。 “小庾儿,今日怎么想起进宫了?”窦建德笑眯眯地问她,目光不时地瞟向她身后的两个匣子。 王庾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笑盈盈道:“今儿初四,我来给主上拜年,顺便将林大郎给主上进献的新型武器送来。” 新型武器? 窦建德怔愣过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快,呈上来。” 王庾打开左四手中的匣子,从里面取出柱形物:“此物名叫催泪弹,将它投射在地上,就会产生一种烟雾,吸入的人会瞬间感到眼睛灼痛,畏光,且会流泪,什么也看不见。 “但只要离开烟雾的范围,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 窦建德听得新奇,迫不及待地走到王庾身边,盯着她手中的催泪弹,问:“这个东西怎么用?” 王庾指着某处:“拉一下这里,然后把它扔出去就行了。” 窦建德在心中牢牢记住,看向左四手中的匣子,“这里面都是烟雾弹吗?” “是的。”王庾回道:“这个匣子里总共有二十个烟雾弹。” 又打开大全手中的匣子,说:“这里面有五十个飞鱼弹,都是林大郎最近闭门研制出来的,都在这里了。” 窦建德很高兴,“好,好,重重有赏。” 说完,吩咐内侍将匣子收起来。 内侍战战兢兢地去接,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又怕窦建德怪罪,拼命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甚至暗地里掐了一把大腿。 王庾看得好笑,对他说:“不用害怕,这个飞鱼弹跟之前的不同,林大郎改进了,只要不拉环,掉在地上不会爆炸。” “真真的吗?”内侍还是很忐忑,上次林郅悟进献飞鱼弹的时候,他正好不当班,不知道改进后的飞鱼弹是什么样子。 “真的,不然我试给你看。” 王庾说着,往匣子里拿飞鱼弹。 内侍连忙喊道:“不要。” 第292章 帮我掌眼 武器收好后,窦建德将殿内的侍从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王庾一人。 “听说你最近跟着苏定方去各府赴宴,老是找人切磋,还因此受了伤,你这是闲得慌?” 对着窦建德那探询的目光,王庾摇了摇头:“不,我不闲,我得督促林大郎当差。” 窦建德:“” “其实吧,我就是从小对武艺感兴趣,之前唐王就命军中将领教我功夫,每人教我几招。只不过,我年纪还小,领悟力差了点,所以功夫还是三脚猫的功夫。” 提起李渊,王庾倒是毫不避讳,只不过没有再称呼义父,而是称呼唐王。 窦建德将这一切的变化看在眼里,揣摩着她的话:“所以,你到了这里,没人教你功夫,你就只好到处找人切磋?” “嗯,对。”王庾点头:“我想着与高手对决,我总能学到一两招,只要我勤加苦练,二十年以后,我一定能打败神勇将军和王将军他们。” 窦建德有点无语,二十年后,刘黑闼他们早就老了,哪打得过年轻力壮的她? 不过,小丫头倒是实诚。 “既然你喜欢练武,这样吧,等你的伤好了,有机会我让他们教你两招。”窦建德说道:“现在你住在苏府,可以先让苏定方教你武艺。” 王庾大喜,咧开嘴笑:“多谢主上。” 被她纯真的笑所感染,窦建德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上次你说你能督促林大郎造武器,还真不是说空话,这次林大郎有功,你也有功,我会重重地奖赏你们。” “多谢主上。”王庾先是谢恩,然后进入了正题:“主上,我上次惹怒了魏先生,如今没人教我读书,我正是读书的年纪,怎么能不读书呢? “幸好我最近结识了一位学识渊博的人,他愿意教我读书,只不过,我年纪小也不懂识人。 “这里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只有主上仁心仁德,真心对我好,所以,我想请主上帮我掌掌眼,看看这人是否能教我读书。” 王庾小心请求的模样像极了向家中长辈征求意见的孩子,一下子就击中了窦建德的心,顿时就有了被依靠被需要的感觉。 窦建德笑得慈爱:“没问题,这人叫什么名字,我派人召他到宫里来,帮你掌掌眼。” 王庾:“他叫郑楠竹,是准备参加今年秀才科考的学子,和我一起进宫的,现在就在殿外候着。” “那让他进来。” 郑楠竹强压下心中的忐忑,进了大殿:“草民郑楠竹拜见夏王。” 礼节不错,气度也不错, 窦建德面带微笑:“免礼。” 王庾趁机说道:“主上,我去给皇后请安,待会儿再来看您。” 说完,施礼退下,经过郑楠竹身边时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王庾退出大殿后,窦建德询问了郑楠竹的家世,郑楠竹一一回答。 “听说你是来参加今年科考的?” 郑楠竹恭敬回道:“是的,草民听说主上准备开科考,选拔贤良之士,郑某不才,想来试试。” “不错,我正有此打算。”窦建德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问道:“你作诗如何?” “不敢说精通,但略知一二。” “那你现在即兴作首诗吧。” 窦建德顿了一下,又说:“等等。” “来人啊,去把魏徵叫来。” 王庾试过郑楠竹的才学,相信以他的学识,应该会得到窦建德的欣赏,就放心地去了后宫。 “拜见皇后。” 曹皇后看见王庾很开心,冲她招手:“小庾儿,过来,坐。” 王庾在她对面坐下,将手中细长的匣子放在她的面前:“皇后,前几日我在逛街的时候,看见这根簪子,觉得它特别适合皇后,就买了下来,今日特来送给皇后。” 曹皇后看了眼匣子,是檀木匣子,上面的花纹很精致,用于包装的匣子就如此贵重,可见里面的簪子必不是凡品。 她将匣子推到王庾面前:“我一向不爱金银之物,这么珍贵的簪子,小庾儿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一个小孩子,不用打扮。”王庾将匣子又推了回去:“这簪子不是金银之物,很朴素的,最适合皇后的气质,您还是收下吧。” 顿了一下,王庾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再说了,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您和主上都没有怪我,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总想着做点什么表达一下我的歉意。 “但我是个小孩子,做不了什么,就买了点小礼物聊表心意,还请皇后不要嫌弃。” 说着,打开了匣子,露出里面的簪子:“您瞧瞧,真的很朴素,很适合您。” 曹皇后低头看向匣子,绸缎垫层上躺着一只白玉发簪,雕刻的是玉兰花,莹白淡雅,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式样初看很朴素,但越看就越觉得精致。 就如王庾所说,送的礼物确实不是金银之物,也选了她喜欢的玉饰,只是这材质却是上等的白玉,价值不菲。 曹皇后收起眸底的喜爱,将匣子又推了过去:“如今时局混乱,各地都有反抗暴政的起义军,你我之前只是阵营不同,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可原。 “既然你投靠了主上,那过往一切就不必在意,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更加不用送什么赔罪礼。 “我与主上,对你和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曹皇后看见发簪那一刻的欢喜,王庾看在了眼里,她深知曹皇后不喜金银之物,佩戴的发饰很少。平日里用的是木簪,若是见重要的命妇或者出席重大宴会,才会佩戴玉簪,但那玉簪也是很普通的材质,并不华贵。 所以她特地选了看起来很朴素、且是曹皇后喜欢的玉质发簪,却没想到曹皇后强制压下了内心的喜欢,拒绝了她的礼物。 自古女子都爱美,多少女子禁不住珠宝首饰的诱惑,就算一时能忍得住,也做不到长时间的清心寡欲。 曹皇后却能做到,王庾不得不心生佩服。 还有窦建德 “皇后,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您就不要推辞了,再说,主上也收了我的礼物,您要是不收的话,我真的会认为您还在怪罪我。” 王庾撅着小嘴,一副难过要哭了的模样 第293章 交代任务 曹皇后也曾上阵杀敌过,巾帼不让须眉,但内心却很柔软,见不得孩子红眼。 对着王庾那双红通通蓄满泪水的桃花眼,曹皇后心软了:“好,那我就收下,不过下不为例。” “嗯嗯。”王庾高兴地擦了一下眼睛,起身说道:“我给您戴上吧。” 说完,从匣子里取出发簪,插在曹皇后的发髻中。 王庾绕到曹皇后面前,瞅着她,由衷赞美:“真漂亮!皇后平日里就美得清新脱俗,今日戴上这发簪就跟仙女下凡一般,太美了。” 听见这话,曹皇后心里跟吃了蜜一般甜,嘴上嗔道:“都这个年纪了,哪还能跟仙女比,尽胡说。” “确实不能比。” 曹皇后愣了愣,又听王庾说“仙女比不上皇后”,顿时就笑了。 “你这个小机灵。” 王庾陪着笑了笑,两人坐下来喝了一盏茶,闲聊了一阵,王庾突然提议:“皇后,听说您从前也上阵杀敌过,不如我们来切磋一下吧。” 曹皇后看向她的右手:“我可是听说了,昨日你在王伏宝府上,被高家娘子打伤了。怎么着,不想伤好了?这么喜欢切磋。” 王庾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就是要多动一动,伤才好得快。” 曹皇后讶然:“谁跟你这样说的?” “没人跟我说,我从前的伤就是这么好的。”王庾去拉曹皇后:“哎呀,您就陪我练练嘛,我不动右手就是了。” 曹皇后拗不过她,就陪她练了两刻钟。 --------- 当王庾再次去觐见窦建德时,窦建德正和魏徵讨论郑楠竹写的文章。 “写得真不错,诶,小庾儿,你来了。”窦建德放下手中的文章,对王庾说:“你来得正好,郑郎君才学不错,教你读书绰绰有余。 “不过,他如今住在客栈不太方便,我让他暂时先去苏府住,这样也好教你读书。” 王庾与郑楠竹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说道:“多谢主上。” 感受到魏徵灼热的目光,王庾冲他讨好地笑了笑,又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呈上:“先生,之前多有得罪,请先生原谅,这是我给先生选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先生海涵,收下礼物。” 魏徵端坐,没有接:“主上既已不再追究先前的事,我也不会追究,只不过这礼物,我是不会收的。” 王庾求助地看向窦建德:“主上~您帮我跟先生说两句好话吧。” 当着他的面向夏王求助,魏徵心中无语,也就只有小孩子能做出这种事了。 没想到的是,夏王还真的替王庾说话了:“好了,玄成,你是老师,心胸要宽广点,孩子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好好教导小庾儿。” 魏徵:“” 他这个被绑者都原谅绑架者了,心胸还不够宽广吗? 默默地伸手接过匣子。 王庾开心地笑了:“多谢主上,多谢先生,以后我还进宫来向老师请教学问。” 魏徵淡淡地应了一声,心情还是很复杂。 今日要办的事都差不多了,王庾说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主上,您之前说要赏赐我,我能不能不要那些赏赐,跟您提个要求啊?” “喔~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窦建德来了兴趣。 王庾看了眼郑楠竹,缓缓说道:“郑郎君学富五车,为人良善,我与他一见如故,想请主上为郑郎君赐婚。” “赐婚?”窦建德看向了郑楠竹,见他双眼睁得大大的,一脸惊诧的模样,显然是毫不知情。 郑楠竹确实不知道,高惠通跟他说,王庾带他进宫来见见夏王,露个脸,对他以后的仕途有帮助,却没想到王庾求夏王给他赐婚,还是用赏赐换来的。 这一刻,郑楠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与王庾并不熟,据高惠通说,她与王庾也是昨日才相识,王庾为何如此帮他? 窦建德又将目光转向王庾:“你想让我把哪家娘子赐给郑郎君。” 王庾:“是乐寿县丞高世达的族侄女,高敏敏,她如今就住在高县丞府上。 “高家与郑家乃是世交,郑郎君与高敏敏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家也早有婚约。 “郑郎君愿意教我读书,我没有什么能回报的,就想着向主上讨个恩典,也算是为郑郎君尽一点心意。” 郑楠竹听见“婚约”二字,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虽然与高敏敏青梅竹马,私定终生,但两家并没有婚约 “郑郎君,可有此事?” 听见窦建德的问话,郑楠竹收起了胡思乱想,正色道:“确有此事。” 不管王庾是出于何种原因撒了谎,但毕竟是为他求恩典,他不能揭穿她。 “好,准了。” 窦建德很高兴,当场就写了赐婚圣旨,总共两份,一份给了郑楠竹,一份派人去高府宣读。 当赐婚圣旨落在自己手中,郑楠竹还犹在梦中,觉得不真实,直到王庾推了他一把:“快谢恩。” 郑楠竹当即磕头:“谢主隆恩。” 窦建德:“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单独跟小庾儿说。” 魏徵等人当即告退,离开了大殿。 这么郑重其事,王庾隐隐觉得窦建德要跟她交代什么重要的任务。 果不其然,窦建德说:“飞鱼弹这样的火器工序复杂,且用量难以把握,出一点点的差错都会丧失性命。如今只有林大郎才能掌握这个用量,其他人掌握不了,造不了火器。 “但是其他的器械,工匠们还是可以学学的。” 王庾诧异:“林大郎和苏将军投靠主上这么久了,难道主上之前没有派工匠去跟林大郎学习鲁班之术?” 提起这事,窦建德很郁闷:“唉,我之前派过工匠去跟林大郎学习,那些简单的改造弓、弩、投石器什么的,他们还行,但每到制造复杂一点的器械,他们就不行了。 “我想应该是林大郎给他们的时间太少,只要多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肯定能学会的。 “要是多一些工匠帮着林大郎制造器械,林大郎也能轻松些。 “谁知林大郎说那些工匠太笨了,他教了那么多遍他们都不会,后来就不愿意教了。” 王庾心下冷笑,说什么帮林郅悟,让他轻松一点,还不是想掌握核心技术,以后没了林郅悟,他也能造这些威力大的器械。 窦建德继续说道:“我看林大郎挺愿意听你的话,你能说服林大郎让他再教教工匠吗?这次我换一批聪明的工匠去跟他学” 第294章 真不要脸 王庾沉思片刻,就答应了:“行,我尽力试试,但我需要时间。” “这个没问题,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都给你弄来。”窦建德很高兴,满口答应。 想着那两箱子的火器,他觉得王庾出马,应该能说服林郅悟。 “目前不需要什么,如果有需要我会派人跟主上说。”王庾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主上了,先行告退。” 王庾走后不久,魏徵求见了窦建德。 魏徵看起来很担忧:“主上,我觉得您应该派人告知唐王,他的女儿在我们手中,我们也能借此与他交涉。” 窦建德微微笑道:“不用我派人告知,再过些日子,那些逃回去的士兵就会告诉李渊,我只需等着李渊的书信就行。 “说实话,我倒希望李渊不要写信或者派人前来与我交涉,因为无论如何,只要王庾想离开,我就会放她走。” “主上” 魏徵的神情更忧虑了,“主上仁义是好事,但林郅悟受王庾的影响太深了,我怕后面会发生我们预料不到的事。 “若是主上不想因此与唐王交涉,我也希望主上能尽早把王庾送回长安。” 窦建德看了魏徵一眼,缓缓地倒了一盏茶,放在他的面前:“王庾虽然能影响林郅悟,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能帮我督促林郅悟造武器,也能帮我说服林郅悟教工匠技艺。 “何况,纵然王庾天资聪颖,她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不足为虑。” “可是” 魏徵还想再劝,就被窦建德打断了:“好了,玄成,此事我心中有数,不必再议。” -------- 王府的宴席刚刚结束,苏定方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 “今日,他们可有惹祸?” 亲卫撇了撇嘴:“大郎一向都很懂事,从来都不惹祸,都是别人来惹他” 苏定方瞪了过去:“我说的是王庾。” “哦,王小娘子啊,她应该不算是惹祸吧,因为主上嘉赏她了。” 亲卫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前院大厅。 望着院子中的几个大箱子,苏定方有点懵,又见夏王身边的内侍笑眯眯地迎上来,心里就更疑惑了。 亲卫小声而又快速地说道:“主子,今天王小娘子代替大郎进宫去献武器了” “苏将军,你可回来了。”内侍的态度格外的热情。 苏定方笑脸相迎:“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话。” 两人寒暄一番,内侍指着院子里的箱子说:“左边那三箱东西是主上赏赐给林大郎的,右边那两箱东西是赏赐给王小娘子的。 “主上还特意交代了,让苏将军以后有空闲的时候教王小娘子武艺。” 说到这里,内侍一副说秘密的模样,倾身靠近苏定方,小声说道:“其实啊,王小娘子近日老爱跟苏将军去参加宴会,是想找人切磋,增进武艺。 “苏将军以后教习王小娘子的话,她就不会再这样做了。” 原来是这样 苏定方很无语,王庾若是这样想的话,她大可直接跟他说,他会教她的,也免得他每日跟人赔礼道歉。 内侍直起身体,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还有,主上给王小娘子找了个老师,叫郑楠竹,现在住在城北的悦来客栈,苏将军明日派人去悦来客栈,将郑楠竹接来苏府。从此以后,他就住在苏府,教习王小娘子和林大郎读书。” 将事情交代完,内侍就告辞了。 亲卫望着院子中的箱子,请示苏定方:“那些东西怎么处理?收进库房吗?” 苏定方看向院外,想了想,说:“送去大郎和王小娘子的院子。” “对了,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亲卫回道:“他们正在练功。” 听见这话,苏定方打消了去见林郅悟的念头,吩咐道:“去打听一下那个郑楠竹。” “是,主子。” ------- 一个时辰后,亲卫听到王庾和林郅悟练完功的消息,才派人将箱子送过去。 王庾看见那两个大箱子很诧异,她没想到窦建德答应赐婚之后还会奖赏东西给她,果然大方。 “主上也给大郎赏赐东西了吗?”王庾问。 亲卫笑得牵强:“赏赐了,三大箱。” 趁将军不在,就代替大郎去献武器,还得了这么多赏赐,真不要脸。 就算大郎不去,也应该是将军去献才对,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得了功劳呢?大朗也太好糊弄了,白白亏了这么多东西。 亲卫心中对林郅悟很不满,也对王庾抢功劳的举动很愤怒。 王庾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鄙视和愤怒,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是说了吗,主上赏赐给我的东西通通并入公中,不用送来我这里。” 亲卫:“将军说了,王小娘子主意大,身边应该留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王庾嘴角抽了抽,这是拐着弯表达不满呢,“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然后冲大全使了个眼色。 大全随即掏出一个佩囊递过去:“几位兄弟辛苦了,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走,我送你们出去。” 屋中只剩下左四一人,王庾打开箱子看了看,都是一些绢帛摆件,还有一小箱子的钱。 “都收起来。” 左四默默地将箱子搬进里屋。 过了一会儿,大全回来了,对王庾说:“小庾儿,高娘子求见。” “让她进来。” 高惠通走进房间,看见笑脸相迎的王庾,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们萍水相逢,昨日才认识,自己还打伤了她,她却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王小娘子,没想到你竟然做到了,我”高惠通激动地上前,握住了王庾的双手:“我很感谢你,也替我族姐谢谢你。” “不客气,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件事就行。”王庾强调道:“是你欠我,不是你族姐,也不是郑楠竹。” 高惠通愣了一下,她还以为王庾会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这样说,好似她们之间是交易,互相得利而已。 不过,这样坦诚的人,她喜欢,也同样感激。 “嗯,我记得,王小娘子想让我做什么事?” 不等王庾开口,高惠通也强调了一句:“不过,杀人放火,有违道德伦常的事情,我不做。” 王庾笑得亲切:“你放心,违背道德伦常的事,我不会让你做,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第295章 废了最好 消息传到窦雄耳中,已经是第二天了,郑楠竹也早已搬进了苏府。 “什么?阿耶怎么能这么做?我要去问问他。” 窦雄很生气地跑到了窦建德处理政务的宫殿,当他真的面对窦建德时,质问的话却说不出口。 “雄儿,你怎么来了?”窦建德的脸上满是关心:“你的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不用每天来给我请安。” “我” 窦雄犹豫了一下,将原本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露出孺慕的神情:“我想和阿耶说说话。” 看见窦雄一脸渴望父爱的表情,窦建德的心顿时就融化了,他招了招手:“来,坐我身边来。” 窦雄顺从地坐到了窦建德的身边,与他闲话了几句之后,试探性地问道:“阿耶,听说你昨日赐了一桩婚事,你从前不爱干这种事的,怎么就” 窦建德笑了:“这件事啊,那是因为郑楠竹是个人才,给他赐婚也算是一种笼络手段。 “何况这件事是王庾提议的,她刚帮我做了一件事,我同意她的提议也算是赏赐。” “可是”窦雄眸底泄露出不满:“可是阿耶已经赏赐王庾东西了,为何还要给一个小小的学子恩典?就算是教习王庾读书也不用给这么大的恩典啊。” “这点恩典算什么,不过就是一纸诏书的事,王庾想要,我就给她。一个小小的恩典就能换取她安心为我办事,这样的事情我为何不做?” 窦建德语重心长地教导他:“雄儿,你要记住,为君者,考虑的是大局利益,千万不要拘泥于小节。” 千言万语,一句都说不出来,窦雄只能强制压下心中的不甘,恭顺回应:“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回了寝殿,窦雄忍不住拿起案上的杯盏摔了出去。 杯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莹白的瓷片飞溅出去,有些落在了侍从的身上。 侍从却不敢喊痛,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都给我滚出去。” 听见这话,侍从们如获赦令,迅速退出了寝殿,只有窦雄的心腹留在寝殿中,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窦雄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气消了一点,就说道:“别收拾了,你过来。” 心腹将手中的碎瓷片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走到了窦雄的身边,温言劝道:“太子息怒,主上既然给高三娘子赐了婚,您就别惦记了,免得东窗事发,主上责罚您。” 窦雄没说话,神情还是很愤怒。 心腹继续劝道:“太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日您荣登大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还会没有? “当务之急,您应该养好身体,讨主上欢心,不要违逆主上,和百官处好关系,这样,您才能在朝堂上立足。” 虽然知道心腹说得有道理,但窦雄心里还是很生气。 就差一点点,高敏敏就能成为他的爱妾,可是那个王庾,却拦截了他的好事,可恶! “嘭!” 窦雄一巴掌拍在床板上:“可恶,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你派人去盯着王庾,找个机会弄死她。” 心腹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连忙劝诫:“太子,万万不可,如今正是主上器重王庾的时候,我们不能杀她。否则被主上知道,您的前途就毁了。” 见窦雄还是忿忿不平的模样,心腹咬咬牙,狠心地说:“太子,您不要忘了,您不是主上的亲生儿子,一旦主上对您失望,太子人选就会更改。” 这话就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击在窦雄的心上,让他从愤怒当中抽离了出来。 心腹适可而止,没有再说话,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窦雄垂着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攥紧了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他才用平静的语气说:“好,我不杀她,但也不能这么便宜她。 “她的右手不是受伤了吗,干脆就伤到底,废了最好。” 心腹踟蹰道:“太子是想收买大夫,在王庾的药中下毒?”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要留痕迹,隐秘些。”窦雄眸中射出凶恶的光芒。 --------- 又过了一日,心腹禀告:“太子,王庾只请了一天的大夫,就是从王伏宝府上回来的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请过大夫了。 “我打听过,这几天都是高惠通在帮她换药,吃的药也是她身边的人亲自煎的,而且药材早就抓好了,苏府有主上的人,我不好行动。” 说到这里,心腹一边窥视窦雄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高惠通那边我们恐怕不好下手。” 别看高惠通外表柔柔弱弱,看起来很温顺的样子,但其实她特别强硬,油盐不进。 窦雄面罩寒霜,眸光像冰锥子一般射了过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无论是她的手,还是她的脚,又或者是其他的部位,总之,我要她变成残废。 “滚!” 心腹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 这一日,王庾在看林郅悟做床弩。 做着做着,林郅悟突然停下动作,嘀咕:“这个凿子不行,太大了” 嘀咕完,就在工具箱中翻来找去,最后将整间屋子的工具箱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凿子。 最后,林郅悟站在王庾面前:“小庾儿,你陪我去外面买吧。” “好。” 于是,两人带着护卫出了府。 王庾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行人,漫不经心地说:“十日之期已经到了,明日早上你还跟我一起练功吗?” 林郅悟端茶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右边肩膀绕了一圈,不痛,很舒畅。 从前他若是做一个时辰的木工活,他的颈部、肩膀、背部那一块就会很痛,但这些日子以来,无论他做多久的活,肩颈也不会痛。 而且他发现了自己做事的时候会隔一段时间就动一动肩颈,做些舒缓动作,这个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这样也适当缓解了他的疲劳。 原来练功久了,姿势就会下意识地保持端正,也正如王庾所说,他如今每天都觉得神清气爽,充满了力量。 现在让他不运动,他反而会不习惯。 “额你我是兄弟,练功当然也要在一起” 王庾放下帘子,看见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她笑了,他大概是想起了第一天练功时的情景吧 第296章 她得自救 王庾陪着林郅悟跑了好几家铁铺,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工具。 “你要得这么急干嘛?把图纸给铁匠,让他给你打一个不就完了吗?”王庾很不明白:“主上又没有让你今天就做出来。” 林郅悟低头看向她:“可是,我想今天做完,只差最后一步,不做完我不舒服。” 王庾:“” 有强迫症的人,惹不起。 王庾从铺子里走出来,试探性地说:“我觉得你一个人亲力亲为太辛苦了,不如多找点工匠来帮你啊,至少帮你跑跑腿也行。” 后面的护卫统领听见了这话,下意识地点头,没错。 “他们太笨了,看着就让人生气。”林郅悟的眉头皱得深深的,可见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王庾仰头瞅着林郅悟眉间的皱纹,心里不禁疑惑:河北的工匠有那么笨吗?她都快学会怎么做床弩了。 瞧着晋阳那些工匠,也不笨啊,根据她画的构造图就能把床弩做出来,多聪明啊。 最后,王庾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地域的差异。 护卫统领提醒道:“大郎,东城还有一家铁铺,离这三条街,这是城中最后一家了。” “嗯,那就去看看吧。”林郅悟抬脚踏上小杌子,进入马车。 “真是的,有这会儿功夫,你都能自己做一个了。”王庾一边吐槽一边上了马车。 刚进马车,马车就动了起来,且是剧烈的摇晃,王庾一个趔趄,摔倒在马车里。 “小庾儿,你啊” “马惊了!” “快,追上去,快救大郎” 护卫们发疯似的去追马车,还有大全和左四。 左四的武功明显要高于其他人,他跑在最前面,但马儿就跟疯了一般,在街道上急速狂奔,他压根儿追不上。 他咬着牙,全力提速,奋力追赶。 “马惊了,快让开,让开” 车外一直传来车夫的声音,还有行人的尖叫声,马车摇晃得厉害,有时候撞到了旁边的摊子,碾过地上的东西,会剧烈地颠簸。 短短数息工夫,王庾和林郅悟的头上就被撞出了好几个大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在经过几次颠来倒去的翻滚后,王庾抓住了车门,林郅悟抓住了窗沿,两人终于稳住了身形。 “林郅悟,你没事吧?”王庾见林郅悟脸色苍白,身上衣服破了多处,关心地问道。 “我还行”林郅悟忍着身上的痛,对着视线中模糊的王庾笑了笑。 他现在头晕眼花,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片模糊,只能依靠衣服的颜色和声音来辨认方向。 王庾发现了他的状态不太对劲,大声喊道:“坚持住,护卫就在后面,他们会来救我们”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嘭!” 紧接着就是剧烈的撞击,伴随着嘈杂的声音,马车的一扇车门被撞毁飞了出去。 而车门飞出去时砸在了车夫身上,车夫连同车门掉下马车,砸倒了路旁的菜摊。 “啊——” 马儿横冲直撞地往前狂奔,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抱头鼠窜,尖叫着四处逃散。 王庾终于能看见外面的状况,地面一片狼藉,行人避之不及,马儿只顾往前跑,撞毁的东西不计其数 再这样下去,她和林郅悟没有被撞飞摔死也会被折腾死,更令人担忧的是她不知道马儿会把他们带去何地,受了惊吓的马儿不会看路,它只会没完没了地奔跑,直到无力虚脱。 不行,马儿跑得太快了,护卫们追不上,街上又有受惊的人群阻碍他们,等到他们来救,她和林郅悟恐怕早就死了。 她得自救。 王庾扫视马车内,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被褥上,她紧紧地抓牢了车壁,拼命控制住摇摇晃晃的身体,慢慢地向被褥靠近。 林郅悟看见她的举动,大惊失色:“你干什么?不要动,你这样会被甩出去的” “没事。”处在颠簸中的王庾还是向被褥靠近。 一步一步,王庾靠近了被褥,她伸出左脚去勾被褥,眼看着快要勾住,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被褥滚到了对面,离林郅悟不远。 王庾没有气馁,往车门外看了一眼,没有弯道,随后往对面一扑,左手抓住窗沿,右手抱住被褥。 她背靠车壁,将被褥披在林郅悟身上:“等一下,我们找个机会跳下去,你抓紧被子,护住头。” “你疯了?”林郅悟低吼:“以现在的车速,我们跳下去,不死也会半身不遂。” 林郅悟一手抓住窗沿,一手紧紧地抓着被褥,若是没抓稳,在马车中翻滚,至少被褥能保护他一时。 “我不想瘫痪。” 那样他会生不如死。 因为用力,又或许是因为害怕,他的身体隐隐在颤抖。 王庾扫了一眼他隐藏在被褥下的身体,随后视线落在林郅悟的手上,大概是拼尽全力去抓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双手指甲断裂,有些手指头还在流血。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也是如此,还伴随着疼痛。 “好,不跳车。”王庾将目光落在外面的车辕上,又移到了马儿身上,“等会儿,我想办法跳到马上,砍断马车的绳索,你抓紧了,用被子护好自己。” “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王庾叮嘱完,就往车门口扑去。 “唔——” 王庾咬紧牙关忍着痛,稳稳地抓住了车门,然后朝着左边的车辕,慢慢地爬过去。 看见她艰难的爬行动作,又看见她被鲜血染红的袖子,林郅悟心有不忍,想叫她不要去。 转念又想到一刻钟前他还能听见护卫在后面叫喊的声音,这会儿却一个熟悉的声音都听不见,只能听见外面人喧马嘶的声音。 内心一犹豫,原本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抓着窗沿,而王庾拼命前行的动作刺痛了他的心,眼眶一热,眼泪涌了出来。 泪水氤氲,模糊了他的视线,看不清楚面前的一切。 他咬了咬牙,将眼泪逼了回去,吼道:“小庾儿,你不要受伤。” 王庾爬行的动作一顿,回眸冲他笑了笑:“好。” 扭回头看前方的那一刹那,她的笑容骤然消失,这些话也就是安慰彼此罢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王庾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前方的车辕,而后右手使力,借助车辕身体往前移动。 快了,已经接近马尾,再往前一点点,她就有办法跳到马上去 突然,尖叫着逃窜的百姓停了下来,指着马车喊道:“啊!快看,那个娃娃要掉下来了” 第297章 快去救她 左四刚拐了个弯,就听见这句话,脸色顿时就变了,拼尽全力往前追。 马车就在他的眼前,可他总是差一点点。 不行,他要再快点,主子让他保护好王庾,他一定要做到。 “啊——” 左四大吼一声,用尽所有力气朝着马车追去。 王庾隐隐约约听见了嘶吼声,但不知道是左四的声音,她正寻找机会跳上马,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道路。 连结马儿和车身的绳索在车辕前端靠近马前腿的位置,她不能沿着车辕爬到前端去砍绳索,因为前面那截车辕只是细长的木条,在手掌宽的木条上她稳不住自己的身体,还有可能被马挤下去摔死。 所以,她只能跳上马,再想办法割断绳索,让马和车身分离。脱离了马,车身会慢慢地停下来,只要林郅悟抓紧了,他就不会受伤。 更何况车身速度慢下来,后面的护卫也就到了,林郅悟会得救。 想到这里,王庾的眼神更坚定了。 来了,机会来了。 见到前方是一堵墙,马儿急速往左拐上了另一条道路。 与此同时,王庾趁着左边车辕向上抬高之时,左手掌用力拍在车辕上,借力跃上了马儿。 “唔~” 肚子狠狠地撞在马背上,王庾闷哼了一声,赶紧抓住马背上的绳索。 后面的左四正想赶超马车,就看见了弯道处王庾翻身上马的惊险一幕,吓得他心脏瞬间停止跳动。下一刻缓过来,他奋力往前一扑,趁机抓住了马车。 看见王庾跳马背的动作,林郅悟惊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直到她稳稳地趴在马背上,他的心才开始往下落。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车身往下沉了沉,然后他感觉到了马车外面有人。 他不知道正沿着车壁攀行的人是谁,是来救他的还是 林郅悟忐忑地喊了一声:“是谁?” 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庾儿,抓稳了,我马上来救你。” 这声音有点熟悉 林郅悟眼睛一亮,对了,这是王庾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四。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林郅悟的双眸顿时就浮现出了希望。 王庾往后看了一眼,左四已经爬到了车门处。 她抓着马背上的套索往前爬行,直到抓住马脖子上的套索,她才从靴子中拔出匕首,去割车辕上的绳索。 幸好这把匕首很锋利,也幸好这辆马车用的不是皮带,是绳索,她三两下就将右边车辕的绳索给割断了。 右边绳索一断,车身不平衡,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林郅悟撞在了被褥上,左四趁机跳进了马车。 “小庾儿,你别动,不要砍绳索。” 左四急了,抓住车门处,喊道:“这匹马受惊了,你控制不住它,一旦车身脱离,它会跑得更快,你会被甩下来的。” 那么小的人儿,怎么能控制住惊马? 眼看着王庾换了一只手,左手持匕首放在左边车辕处,左四慌了:“小庾儿,不要,你会摔死的。” 林郅悟神情一顿,一旦车、马分离,她真的会摔死吗? 他张嘴欲说话,却被王庾的声音打断了。 “小四,待会儿我把绳索砍断,你一定要保护好林郅悟,不要让他受伤,让他安全落地。” 左四摇头:“不,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不是别人。” 王庾沉下脸,喝道:“这是命令,记住,不要让林郅悟受伤。” 说完,扬起匕首,用力砍了下去。 林郅悟被王庾的话给震住了,愣愣地看着她的脸。 一下,两下,绳索猝然断裂,马儿疾驰而去。 左四来不及思考,王庾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眼前,他只能遵从王庾的命令,先救林郅悟。 “林大郎,抓稳了。” “吼——” 左四叮嘱完林郅悟,大吼一声,双手张开抓住两边车壁,右脚狠狠地蹬在车板上,身体下沉,同时往后用力。 在他的努力下,车轮渐渐地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苏府的护卫终于追了上来,齐齐抓住车身,将它拽停住。 “大郎,你没事吧?”护卫统领将林郅悟扶了下来。 林郅悟却拉着护卫统领,急切地说:“快去救小庾儿。” “小庾儿呢?” 大全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匹马,探头往车里看。 左四正打算去追惊马,看见大全,立刻将他拽了下来:“你留在这里保护林大郎,我去救小庾儿。” 话音未落,左四已驱马离去。 大全心中顿时就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拽住林郅悟问:“怎么就你一人在车内?小庾儿呢?” “啊——”他的手恰好碰到了林郅悟的伤处,林郅悟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护卫统领急了,一掌挥过去:“放手。” 大全吃痛,放开了手,但他没有还手,只朝着林郅悟大吼:“小庾儿呢?她人呢?” “放肆!”护卫统领挡在林郅悟的前面,冲大全喝道:“你一个下人竟敢冲县伯嚷嚷,小心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大全正要破口大骂,就见林郅悟从护卫统领身后走出来,对他说:“小庾儿跳到马上,砍断绳索,我才没事的,是她救了我。” 护卫统领的神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他悻悻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听见林郅悟的话,大全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这个傻丫头,真的是把林大郎当成宝,竟然用自己的生命去救林大郎。 可望着林郅悟红红的眼睛,他也不忍心责备。 他抬手擦了一下眼睛,瞥见后面骑马赶来的护卫,迅速跑了过去,将护卫拽下马,然后翻身上马,朝着左四消失的方向追去。 去他耶耶的保护林大郎,他现在只想去找小庾儿。 一名护卫忐忑地问:“统领,我们现在怎么办?” 护卫统领还没说话,林郅悟就朝他们大吼:“去救人啊,要是救不回小庾儿,你们也别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护卫统领立即下令:“你们几个留下来,护送大郎回府,其他人跟我去救人。” 他们刚走,苏定方带着人闻讯赶来。 远远地看见残破马车旁边的林郅悟,苏定方的心就提了起来,再看见林郅悟满身狼狈,心就揪成了一团。 马儿未停稳,他就跳了下来,火急火燎地跑过去:“大郎,你没事吧?” “表兄——” 看见苏定方,林郅悟差点哭出来,语气哽咽道:“表兄,马儿不知道怎么就惊了,小庾儿为了救我,跳到马上,砍断了绳索。 “然后小四稳住了车厢,我这才得救的。 “表兄,你快去救小庾儿,她右手的伤还没好,也撞得七荤八素的,她根本控制不住那匹马。 “你快去救她,求你了” 第298章 故人惊现 听完林郅悟的话,苏定方犀利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护卫。 作为都城的精兵,居然救不了两个小孩子?最后,还是七岁的女娃娃救了大郎? “废物!” 护卫们惭愧地低下了头。 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护卫们的责任,而是救人,苏定方快速下达命令:“一队护送大郎回府,二队留下来善后。 “沿途街道所有损失都记在苏府账上,让他们稍后去苏府领取赔偿,受伤的人赶紧送去医馆,医药费由苏府出。 “其他人,都跟我走。” 说完,翻身上马,朝着大全消失的方向追去。 众人各司其职。 林郅悟直直地望着苏定方离去的方向,忧惧一直盘旋在他的心中。 ---------- 当马儿脱离了车身之后,速度就变得非常快,王庾根本来不及想办法控制马儿,身体就顺着马背滑了下去。 王庾急忙抓紧了马脖子处的套索,这才没有摔下马。 一旦摔下马,她很有可能会被摔死或者被马儿踩死。 马儿依然在疯狂地奔跑,周围的行人火速远离,虽然有很多人看见了马上挂着一个小孩子,但没有一个人冲上去救她。 王庾左手抓着套索,身体悬空,随着马儿的奔跑剧烈地摇晃,时不时地与马身相撞,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强烈。 而马儿似乎是被脖子处的套索勒得不舒服,越发地癫狂起来,想要把王庾甩出去。 太痛了她的身体快散架了,力气也在逐渐消失。 她想爬上马背,瞥见右手的匕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若是她用匕首杀了这匹马,会如何? 不不行。 此刻马的速度太快了,若是她不能一刀杀了它,它会更加癫狂,届时她会更危险。 想到这里,王庾抬起右脚,迅速将匕首插进靴子中的匕首鞘中,然后她双手抓住套索,用力一跃,想要跃上马背。 可是,失败了。 王庾没有气馁,再一次尝试,还是失败了。 折腾了两次,力气又流失了大半,王庾喘着气,努力抓着套索。 歇会儿吧,等会再试。 “唔” 身体再次重重地撞击在马身上,王庾闷哼了一声,好痛 “马惊了,让开,让开” 眼见着就要出巷子,王庾大声叫喊。 “啊——” 巷口的摊贩来不及反应,就被马儿撞翻了摊子,东西洒落一地。 其他人尖叫着逃窜躲避。 “让开,让开” 街头一角的三名男子听见喧闹声,顿足望去,却见一匹黑马发了疯似的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三人吓了一跳,迅速让开道路,往右边退避。 其中穿青色棉袍的男子在退到旁边的商铺屋檐下后,往黑马方向看去,当目光触及马身上挂着的小孩时,他惊呆了。 “小庾儿!” 下一刻,他拔腿往前跑,并冲同伴喊道:“快把马拦下来。” 两名同伴立刻追上。 此时,黑马还没有跑到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三人在前面狂奔,并不时地回头看黑马,寻找机会。 同伴建议道:“我们没有带弓箭,但我身上有匕首,我去杀了马。” 青袍男子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行,马跑得太快了,你接近不了它。” “那我把匕首朝着马儿扔过去。” “不行,马儿现在处于癫狂状态,我们很难对它的动作进行判断,万一伤着小庾儿怎么办?”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把马儿拦下来?” 青袍男子迅速扫视周围,目光触及前面一家商铺时,双眸放出光来。 “你们两个现在想办法阻拦一下马儿。” 说完,朝着商铺狂奔而去。 同伴看他奔去的方向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刻停下来,捡起地上的杂物扔向路中央。 王庾没看见前面的动静,她正在尝试第三次跃上马背。 这一次,她成功了。 当双腿跨上马背,她赶紧趴在马背上,死死地抓紧套索。 这匹马没有马鞍,也没有为她特制的马镫,双脚固定不了,身体就在马背上滑来滑去,有好几次差点掉了下去,看得左四是心惊胆战。 “驾——” 左四狠狠地抽了一马鞭,加速前进。 再快一点,他必须再快一点 “让开。” 在黑马越过障碍物后,青袍男子呼唤同伴躲避,自己跑到了路中央,手中拎着刚做好的套马索。 他一手拎着绳索,一手拿着套马索的一端,瞄准机会,将套马索扔了出去。 可惜,偏了,没套住。 他又迅速将套马索扯回去,调整方向,继续扔。 王庾死死地拽着套索,趴在马背上,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突然有东西在眼角晃了一下,她去看时又不见了。 于是,她探头往前看去,却看见有人拿着套马索站在路中央欲套马 等等——那人好像很面熟。 王庾眯了眯双眼,定睛一看,却发现那青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曾与她并肩作战的杨毛。 他怎么在这里?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王庾又发现了杨毛的同伴,一人在左边路旁,一人在右边路旁,伺机而动。 她往后看去,左四正骑着马追赶,与她相距两丈左右。 套马索又在她身边晃了一下,然后被扯了回去,王庾的视线被拉回了前方。 糟了,马儿与杨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来不及多想,王庾从靴子中拔出匕首,高高举起,然后晃了晃。 阳光下的匕首闪现着刺眼的寒芒,顿时就吸引了四人的目光。当看见王庾举着匕首朝着马脖子重重落下时,四人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立刻行动了起来。 匕首插进马脖子,鲜血喷了王庾一脸,但马儿并没有倒下,反而停下奔跑,高高地抬起前蹄,不停地扭动身体,想要把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马儿痛苦的嘶鸣声不断地响起,王庾将脸埋进袖子里,狠狠地擦了一下血迹。又举起了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插进了马脖子。 插进去,又拔出来,再插 一刀,两刀,三刀直到马儿不再癫狂,轰然倒下。 王庾再也没有力气,被甩了出去。 “小庾儿——” 在马儿身体倾斜的那一瞬间,左四猛地放开缰绳,一脚踢在马背上,身体如飞箭一般朝着王庾扑过去。 与此同时,杨毛和左边的同伴也扑了过去 第299章 如此决断 大全驱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王庾从马上摔了下去。 但与此同时,王庾的前面、左边、后面都有人飞扑过去。 这一刻,大全张大了嘴巴,心跳和呼吸仿佛都停止了,只有目光追逐着王庾的身影。 左四伸长双手,努力去够王庾的身体,终于在落地之前,他抓住了王庾的脚。 手用力一拽,就将王庾拽入了怀中,同时翻转身体,抱紧了王庾。 “嘭!” 左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向天仰躺,王庾被他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小心!” 两人还未缓过气来,就听见了响亮的马蹄声,随即头上飞过一人,正是出声提醒的杨毛。 此时左四抱着王庾横躺在街道上,杨毛一边将绳索朝左边的同伴扔过去,一边飞身越过左四。 “拦住马。” 同伴精准地接住绳索,与杨毛迅速拉直绳索,拦住了即将冲过来的红鬃马。 这匹红鬃马是左四刚才骑的马,在他飞离马身后,红鬃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以原来的速度继续往前冲。 当绳索与红鬃马相撞,杨毛和同伴并没有停下,而是绷直绳索快速往后跑,硬生生地将红鬃马往后拖行了一丈远,并止住了红鬃马往前倒的趋势,让它侧翻倒在了地上。 直到所有危险都解除之后,杨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跑到了王庾身边。 “小庾儿,你没事吧?” 左四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人围着王庾,关切地看着她。 王庾靠着左四,仰头看向杨毛,声音有气无力:“你怎么在这儿?” 杨毛压低了音量:“唐公派我来接应你。” “小庾儿,你没事吧?”大全跑了过来,看见杨毛,吃了一惊:“杨” “嘘~” 王庾立即打断他:“不要喊他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假装不认识他” 嘚嘚的马蹄声传入耳,王庾强忍着痛,对杨毛说:“你让他们两个先回去,你跟我去苏府。” 杨毛冲同伴使了个眼色。 两人迅速离去,消失在人群中。 下一刻,马蹄声已近在眼前。 苏定方勒住缰绳,跳下马,来到了王庾面前,“小庾儿,你” 当看见她脸上、衣服上都是殷红的鲜血时,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这一刻,苏定方的心情很复杂,还夹着一丝难受。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以往白皙的小手掌此刻血肉模糊,鲜血沿着手指头滴了下去 王庾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指头指着杨毛说:“是这位壮士救了我” 苏定方冲杨毛抱拳:“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小妹伤势严重,我必须马上带她回府诊治,还请壮士跟我们一同回府,苏某定当重重酬谢。” 杨毛听见他话中的“小妹”,眉梢动了一下,“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啊!” 大全惊叫了一声,往前伸手:“小庾儿” 左四及时扶住了晕倒的王庾。 “我来。” 苏定方上前一步,轻轻地抱起王庾,“回府。” 又扭头看向杨毛,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这位壮士跟我一起走吧。” 这时,亲卫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匹马车,赶了过来。 苏定方动作温柔地将王庾抱进马车,然后对车夫说:“你下去,我来赶车。” 他刚刚稍微看了看,王庾似乎全身都有伤,此时此刻,还是少受点颠簸为好。 坐上车辕,苏定方吩咐亲卫:“你骑马去多请几个大夫,回府里候着。” “是,主子。”亲卫转身就上了马,朝着最近的医馆奔去。 “你们几个留下来,清理现场,把马带回去,调查惊马的原因。” 交代完事情,苏定方驾着马车出发,其他人跟在马车旁边。 ----------- 窦建德盯着跪在地上的护卫统领,目光阴沉,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卫统领身体一颤,战战兢兢地回答:“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一刻,王小娘子还在建议林大郎请工匠来帮忙,下一刻,他们两刚上了马车,马就惊了,然后” 窦建德听见那句“请工匠来帮忙”,神情顿了顿。 “那马惊了之后,跑得实在是太快了,一路上横冲直撞,撞倒了很多东西,阻碍了我们的脚步。 “等我们追上的时候,王小娘子已经砍断了绳索,独自骑马而去。而王小娘子身边的护卫出现在车厢里,稳住了车厢,救了林大郎。” 护卫统领很不想说是王庾和她的人救了林郅悟,但他不得不说。当时街道上都是百姓,目睹这一切的人太多了,他要是撒谎,很快就会被揭穿,到时候受的惩罚更重。 果然,窦建德发怒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出门之前没有检查马车吗?” “检查了,我们里里外外都仔细地检查过,没有任何异常,马儿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马是怎么受惊的?啊——”窦建德怒极,吼了一声。 护卫统领伏下身体,以额贴地,“原因还在调查当中,这是属下的失职,请主上息怒,属下甘愿受罚。” “来人啊,拖下去,打五十军棍。” 护卫统领不敢求饶,磕了一个头:“谢主隆恩。” 随即,禁军侍卫将他拖了出去。 听着殿外传来的惨叫声,窦建德心烦气躁,问内侍:“御医回来了吗?” 内侍小心翼翼地回道:“还没有。” 听见这话,窦建德更加心烦了,猛地站起来,“我去苏府看看。” 一直沉默的魏徵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陪主上去吧。” --------- 听到夏王亲临的消息,苏定方连忙赶去门口迎接。 “主上,您怎么来了?”苏定方很惶恐。 窦建德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大郎怎么样了?” 苏定方道:“大郎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些轻伤,不过大郎可能是受了惊吓,情绪不太好。” “王庾怎么样?” “王庾原来的箭伤本就没有痊愈,今日又碰上这一遭,伤势更严重了。还有,她骑着惊马跑了一阵,全身上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恐怕要养一阵子了。” 窦建德默了默,在了解今日惊马事件后,他对王庾的欣赏又深了几分。 一个七岁的女娃娃居然有如此决断、如此胆量,实在是让人佩服,看来,唐王宠爱她不是没有缘由。 “先带我去见见林大郎” 第300章 我受伤了 侍从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轻声禀道:“大郎,主上来看你了。” 林郅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但侍从知道他没有睡着,又说道:“大郎,主上已经到院门口了。” 室内安静了片刻,林郅悟才睁开双眼,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哦。” 侍从有点着急,小声提醒:“大郎,你快起来接驾。” 林郅悟望着高高的屋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受伤了。” “” 侍从无语,不过就是受了点轻伤,扭了一下胳膊,还不至于起不来,如此懒散不重视夏王亲自探望的事情,全夏国恐怕就只有面前这位少年郎了。 听到脚步声,侍从连忙往外走。 “主上,将军,魏参军。”侍从恭敬地行礼。 “大郎好点了吗?”苏定方问。 侍从踟蹰了:“大郎” 苏定方看他犹犹豫豫的态度,不耐烦地摆手,“退下吧。” “主上,请,大郎就在里面。” 窦建德和魏徵随着苏定方进入内室,一眼就看见了林郅悟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似乎已经进入了熟睡状态。 走到床前看了看,除了额头上红肿的大包,脸色苍白了些,以及露在外面的右手手指头上包着纱布外,没什么严重的伤。 窦建德心里吁了口气,还好,没伤着筋骨,他抬头看向苏定方,刻意放低了声音:“好了,我们不要打扰大郎休息,都出去吧。 “对了,王庾是住隔壁院子吧?带我去看看” “小庾儿醒了?”林郅悟猛地坐起来,看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 窦建德:“” 魏徵:“” 这小子是装睡吧? 四目相对,苏定方顿时觉得头大,夏王亲自来看他,他不行礼装睡也就罢了,谁叫他现在是个伤患。 可既然装睡就装彻底点啊,夏王还没走就自己暴露了,是怎么回事? “咳咳——” 苏定方手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大郎醒了啊,主上亲自来看你,快,给主上行礼。” 一边说一边拼命地给林郅悟使眼色。 林郅悟坐在床上,散漫地给窦建德作揖:“见过主上,多谢主上来看我。” 窦建德没有在意刚才的事情,笑着对他说:“你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不必想着造器械的事情,等伤好了再做也不迟。 “你放心,关于今日惊马的事情,我一定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林郅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看向苏定方:“表兄,小庾儿醒了吗?” 苏定方满头黑线,夏王跟他说话,他不好好应对,又问起了王庾,真是伤脑筋。 “额我吩咐过他们,王小娘子醒来了,就及时禀告我。”苏定方说:“我没有收到消息,应该是还没有醒来。” 顿了一下,苏定方又说:“御医说过,王小娘子遭到强烈的撞击,受了内伤,再加上双手的伤,恐怕会昏迷一段时间,具体什么时候醒来,御医也说不准。” 林郅悟听完,表情很沮丧,又躺了下去。 刚才,他去看过王庾一次,身上到处是伤,还处于深度昏迷,丫环给她擦身上药换衣,折腾了半天,她都毫无反应,可见是伤得很重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窦建德率先出了内室。 到了外面,苏定方讪讪地解释:“主上,大郎受了惊吓,又受了伤,有失礼数,还请主上见谅。” 窦建德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这是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说话间,几人已经出了院子,来到了隔壁王庾居住的院子。 大全、左四、三合等人看见窦建德,惊了一下:“主上。” 窦建德冲他们点了点头,就进了内室。 王庾还是个小孩子,之前丫环禀告过已经为王庾擦了药换了衣服,所以这会儿,几人没有顾忌,就径直走了进去。 没想到,刚进去,就看见一个丫环抱着被褥站在床边,另一个丫环正在收拾地上的凌乱衣物。 “这是怎么回事?”苏定方看向丫环。 两名丫环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在地上:“主主上,将军,奴刚才给王小娘子喂药,不小心撒了。 “不过,奴已经给王小娘子换了干净衣服,被褥也换了新的,请” 丫环磕下头:“请将军责罚。” 苏定方铁青着脸,正要处罚她们,就见窦建德越过她们,走到了床边。 窦建德看向静静躺在床上的王庾,头上裹着纱布,额头上有一块突起,头部比林郅悟伤得严重多了。 以往粉嫩的脸蛋变得苍白,上面还有几处擦伤,涂了药,看起来很丑,他却觉得心疼。 目光往下移,身上的伤因为换了衣服,他看不见,唯一能看见的是右手用夹板固定,缠着厚厚的纱布。手掌也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五根手指头除了小指,其他四指都用纱布细细地缠绕。 还有左手臂上缠了纱布,左手掌也被纱布包裹着,五根手指头有三根手指受了伤。 白色纱布刺痛了窦建德的双眼,他不忍再看,展开丫环放在床尾的新被褥,轻轻地盖在了王庾身上。 魏徵也看见了王庾身上的伤,他眸中浮现痛惜,这么小的孩子,她本该无忧无虑地读书玩耍,却遭了这般罪 窦建德离开床边,对苏定方说:“给王庾换两个稳重的丫环。”就走出了房间。 苏定方忙应了一句,低声呵斥丫环:“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匆忙追上窦建德,苏定方连忙解释:“王小娘子不喜欢丫环,之前没让丫环伺候过,我和大郎也不爱让丫环伺候,所以,府中丫环很少,也导致她们技艺生疏了。 “不过主上放心,我马上给王小娘子换一批稳重的丫环。” 窦建德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对了,听说救了王庾的人在你府上?” “是,他叫毛杨,易州人,因为家乡遭到战乱,一路南下,这两天才来到乐寿城,我先把他安置在客院,想等王庾醒来,再做进一步打算。” “他救了王庾,也算有功,重重赏赐。”窦建德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今日惊马事件,百姓有伤亡吗?” 苏定方早已安排好,伤亡损失情况了然于心:“禀告主上,惊马所过之处,没有人死亡,但有十二人受伤,皆是轻伤,已经送至医馆诊治。 “所有伤员医药费以及街道摊贩的损失,我已派人记录在册,稍后进行赔偿安抚。” 窦建德露出满意的神色:“你做得很好,等惊马原因调查出来,将册子一并呈上。” “是,主上。” 窦建德回到宫里,吩咐内侍:“去库房挑选一些药材、礼品送去苏府,还有,先送五箱钱过去” 第301章 下了定论 窦雄站在廊下,来来回回地不停踱步。 终于看见心腹的身影,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如何?” 下一刻,又说:“跟我进来。” 进了殿内,窦雄迫不及待地问:“林郅悟没事吧?” 心腹回道:“林大郎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听见这话,窦雄长吁了一口气,林郅悟没事就好,又问:“那王庾怎么样?” “王庾伤得很严重,还有内伤,如今还在昏迷当中。听御医说,尤其是右手的伤最严重,搞不好右手就会残废。” 听到这里,窦雄嘴角弯了弯,真是太好了。 “对了,没留下痕迹吧?” 心腹想了想:“这件事经手的人很少,他们嘴巴很严,不会泄露分毫。而且我已将这件事伪装成意外,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苏定方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那就好。”窦雄满意地笑了。 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纾解,窦雄吩咐道:“去准备些酒菜,我要好好痛饮一番。” 心腹小声地提醒:“太子,您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喝酒,而且这个时候您喝酒,不会显得异常吗?” 窦雄:“那算了。” --------- 听说林郅悟受了伤,夏王还亲自去探望,乐寿城的官员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带着礼品去探望了林郅悟,其中有一部分人也顺便关心了一下王庾的伤势。 当然,林郅悟没有见这些人,这些人只是跟苏定方了解情况后,就放下礼品走了。 高惠通来看王庾的时候,正赶上郑楠竹在,可惜王庾还处在昏迷中,他们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高惠通将高敏敏写的信交给郑楠竹后,就离开了苏府。 这一日,杨毛借机来探望王庾,大全将屋里的丫环都打发了出去。 杨毛看了看床上的王庾,忧心忡忡道:“小庾儿已经昏睡了两日,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大全叹道:“谁知道呢?御医也说不准。再说了,小庾儿每次昏睡,能不能醒来,完全是看天意,旁人是猜不准的。” “你可以试着猜猜。” 这声音? 几人猛地看向床,却见王庾咧开嘴,冲他们眨了眨眼睛。 “小庾儿!你醒了?你可终于醒来了。”大全冲了过去,眼眶红红的。 王庾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扶我起来。” “哦,好。” 大全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慢慢地扶起她,杨毛将枕头放在她背后,让她舒服地靠着。 喉咙干涩,王庾正想叫人倒茶,一盏茶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左四将茶盏放在她的嘴边,平淡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喝茶。” 王庾张嘴,将一盏茶喝完,抿了抿唇,笑着赞道:“还是小四细心。” 大全听见后心里不舒服,挤到床前,语气埋怨:“我就不细心吗?” “细心,你也细心。”王庾笑着说了一句,目光落在了三合身上:“三合,你怎么下床了?你的伤好了吗?” 三合脸上闪过一丝惭愧:“我的伤快好了,大夫说,这个时候可以下床,适当走一走会恢复得更快。 “小庾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连累了你” 若是他没有说出王庾的身份,也许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若是他没有受伤,王庾身边不至于只有两个护卫 所以,他必须赶快养好伤,保护王庾。 “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王庾安慰他:“再说了,我是小孩子,身体恢复得快,我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咳咳” 话还没说完,王庾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大全伸出手想给她顺气,手快要碰触到她的衣服时又停了下来。 不行,她身上有伤,不能碰。 左四又端了一盏茶过来:“喝口茶,润一润。” 王庾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一盏茶。 杨毛担忧地看着她:“小庾儿,你还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没事。”王庾缓了缓,看向杨毛:“之前的事,他们都跟你说了吧,我就想知道,你在路上有遇见王康达他们吗?” 杨毛摇了摇头:“没有,唐王让我带五百人来接应你,途中不能惊动各方势力,但我们在路上还是遇到了李密的军队,因此耽搁了些日子。” 原来如此。 “那你现在还有多少人?”王庾问。 杨毛惭愧地低下头:“只有三百多人” 大全忍不住说道:“要是五百人,咱还可以拼一拼,把林郅悟抢走。” “得了吧。”王庾忍不住泼他冷水:“我们有一百玄甲军都没成功,五百普通士兵又怎么会成功?就算是精兵,也没有胜算。” 大全欲反驳的话被她堵了回去。 “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不抢人,做点别的。”王庾扬起嘴角,露出了坏笑。 众人齐齐一震,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对了,杨毛,你现在叫什么名字?”王庾看向杨毛。 “毛杨。” 王庾:“” 这个取名够懒! “你救了我,苏定方给你酬金了吧?” 杨毛老实回道:“是,苏定方给了我十贯钱,夏王给了我十五贯钱。” 王庾又看向大全:“这两日,夏王有给我赐东西吗?” “有,好多呢。”大全两眼放光:“夏王派人送了五大箱子的东西过来,里面有很多名贵药材,这两日让大夫熬成药,给你用了。 “还有汉东郡公、王将军、魏参军很多官员都给你送了礼,这屋子堆不下,都给你放隔壁厢房了。” 王庾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这些东西可都是用她的伤换来的,她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自己? “对了,惊马的原因找到了吗?” 大全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脸上浮现不忿:“苏将军查了,马儿没有中毒,马车也没有任何问题,接触过马的人都审讯了一遍,没有查出可疑之处。 “然后,苏将军就下了定论,这是一起意外。 “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意外,肯定是人为。” 她也觉得是人为,但现在看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不是意外。 “算了,这事既然已经下了定论,那就让它过去吧。” 王庾冲他们招手:“你们过来,我有事让你们去做” 第302章 太遭罪了 听说王庾已经醒来了,林郅悟听到消息,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去了隔壁院子。 正值丫环在喂药,林郅悟就说:“我来吧。” 然后抢过了丫环手中的药碗。 “等等——” 王庾突然的喊声让林郅悟的动作顿住了,紧跟着就听见王庾对丫环说:“你拿个枕头放我身上。” 林郅悟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丫环取了一个枕头放在了王庾的腿上。 “不对,竖起来,紧贴我下巴。”见枕头横躺在她身上,王庾让丫环调整。 于是,丫环按照王庾的要求将枕头竖起来,一头挨着她腿上的被褥,一头挨着她的下巴。 “开始吧。”王庾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林郅悟以为她吩咐丫环把枕头放身前,是因为这样暖和,没想那么多,开始给她喂药。 第一口,喂进去一点点,大半勺撒在了枕头上,王庾低头看着枕头上的药渍,庆幸道:“还好我早有准备。” 弄脏被褥也就算了,顶多换一床新的,反正苏府有的是被褥。 要是弄脏了衣服,那就太难了。 殊不知,刚才丫环给她换衣服足足用了三刻钟,这样冷的天气,她看见丫环累出了满头大汗,自己也被折腾得够呛,全身的伤口疼得厉害。 林郅悟听见王庾的话,再看向枕头上的药渍,终于明白了王庾不是怕冷,而是早就料到了他不善喂药,会撒出来,顿时就觉得无比尴尬。 王庾瞧见了他脸上的尴尬神色,努力放柔了声音,保护他的自尊心:“好了,你的心意我已经体验了,也心领了,你把药给丫环吧。” 谁知,林郅悟的轴劲上来了,扭身避开丫环伸过来的手:“不行,我来。” “来什么来?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小庾儿?” 这话饱含嘲讽,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林郅悟扭头看过去,原来是大全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内室,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林郅悟很生气,反驳道:“我怎么就照顾不好自己了,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那是小庾儿拼死救了你。”大全语气冰凉。 “” 林郅悟眸中闪过一丝歉疚,下一刻,梗着脖子说:“谁生来就会照顾别人啊?还不是做的多了就会了,我不多做几遍,我哪学得会?” 大全:“”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林郅悟紧紧地攥着勺柄,因为用力,攥得手指头都发白了。 他垂下了头:“小庾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为了救我,害你受伤了” 语气哽咽,似乎是哭了。 王庾连忙说道:“不,这不是你的错,马惊了是意外,谁也不想的。再说了,我救你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不想你出事。” “我也这样觉得。”林郅悟突然抬起头,眸光闪闪地看着她。 王庾:“”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觉得这件事不是他的错?还是他觉得她救他是应该的? “你为了救我,当然也是为了救你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就让我尽一份力,喂你吃药吧。” 林郅悟放松下来,舀了一勺药:“反正你两只手都动不了,以后喝药、吃饭、喝茶,我都喂你。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好,但多练习几次,我就能做好了。” 说着,将勺子递至王庾嘴边。 他这是要把她当试验品啊,还多练习几次? 王庾有点无语,默默地喝药。 这是第二口,依然撒了。 王庾怒了:“你会不会喂药?勺子不能斜着点吗?” “不会啊,这不正在练习嘛!” “” 第三口,林郅悟将勺子稍稍倾斜:“来,张嘴,啊——” 又撒了。 王庾低吼:“我还没喝,勺子就倾斜,你有病啊?” “好,再来。” “喂这么慢,药都凉了。” “喂!我还没喝下去呢,你喂这么快?想噎死我啊?” “啊——你又把药撒了。” 林郅悟捏着勺子,嘟着嘴巴,委屈巴巴地说:“明明是你说我喂慢了,药都要凉了,这会儿又嫌我喂快了” 王庾忍不住想要按一按太阳穴,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她无奈地叹口气:“林郅悟,我求你了,把药给丫环好吗?你喂药太遭罪了。” “没关系,你为我受伤,我愿意遭这个罪。”林郅悟一脸心甘情愿的神态。 王庾满头黑线:“可是,我遭罪。” 林郅悟:“” 王庾的表情太过痛苦,让林郅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这点小事他都做不好吗? 目光往下移,他看见枕头上半部分变成了深青色,已经近乎于黑色,与下面的淡青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实在没眼看,林郅悟看向手中的药碗,拿着勺子慢慢地搅动药汁,弱弱地说:“其实再让我练习一下,我能做好的” 他似乎是无意识地在搅药汁,那垂着头委屈的模样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对着大人撒娇,令人怜惜。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吧,你先回去练习一下,下午你再来喂药,好吗?” 林郅悟抬起了头,双眼亮晶晶:“好。” ----------- 到了下午喝药的时辰,林郅悟提前来了,还特别贴心地找了个枕头放在王庾的身上,然后去试药碗的温度,太烫了就吹一吹,觉得不烫手了就端着药碗来到床边。 王庾靠在床头,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心底有了一丝欣慰。 看来,耿直粗心的林大郎已经学会怎么照顾人了。 刚冒出这个想法,林郅悟喂的第一口药就撒了。 王庾:“” 她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 “啊!对不起,小庾儿,我这就给你擦擦。” 林郅悟显得特别慌,抬起自己的袖子就给王庾擦嘴角和下巴上的药,动作略显粗暴。 王庾心中的期望落空,已经懒得说话,只希望他不要像上午那样一碗药撒了半碗就行。 “来,张嘴,啊——” 王庾默默地张嘴,喝药。 第二口,撒了半勺。 第三口,撒了大半勺。 王庾实在没忍住,大吼:“林郅悟,我不要你喂药,你给我走。” “别啊,来都来了,就让我喂完这碗药吧。”林郅悟岿然不动。 “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303章 过分滑腻 事实证明,人无完人,在某个领域很擅长并不代表在另外一个领域也擅长。 林郅悟望着王庾下巴上流淌的汤药,拿勺子的手有点抖。 王庾:“” 侍立在旁边的丫环实在看不过眼,上前用帕子温柔地给王庾擦了擦下巴。 “大郎,还是让奴来吧。” 林郅悟攥着药碗不放:“不,我来。” 他是谁? 天才科学家,怎么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可能! 不就喂药吗? 他能做好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林郅悟舀了半勺药,慢慢地移到王庾嘴边。 每次少喂一点,肯定就不会撒出来了,因为都喝进去了,没得撒。 哈哈,他真是太聪明了。 林郅悟忍不住嘴角上扬,为自己的机智感到窃喜。 “嗒” 汤药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枕头上。 林郅悟:“” 笑容凝固在嘴角,林郅悟无比心塞。 王庾眸中蕴藏的怒火终于喷射而出,吼声响彻整个院子:“林——郅——悟——” 林郅悟身体猛地一弹,险些端不住药碗。 等王庾吼完,林郅悟镇定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放心,这一次,我肯定不会撒。” 王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怒火,觉得伤口不那么疼了,才开口说话:“我告诉你,你再敢把药撒出来,我就让大全拿你最贵的衣服来垫着,看你的衣服能不能洗干净。” “你够狠!为了我昂贵的袍子,我会小心点的,来,张嘴。”林郅悟舀了小半勺,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结果还是撒了。 “林——郅——悟——” “啊,对不起。”林郅悟慌乱地给王庾擦嘴擦脸,“我觉得这勺子的材质过分滑腻,对我不太友好。 “这样,我不用勺子,直接用碗吧,一勺一勺喂,也太慢了。” 说完,林郅悟将勺子拿了出来,然后端着碗递至王庾嘴边。 王庾张开嘴,刚喝进去一口,碗里的汤药就如洪水一般涌进她的嘴里。 “咕咚噗咳咳” 汤药撒了王庾一脸,有一些飞溅在枕头上,有一些顺着王庾的脖子流进了衣襟里,有一些喷到了林郅悟的手上、脸上 “王小娘子” 丫环慌忙上前,想给王庾擦脸,但见她呛着了,正在咳嗽,不敢动作。 大全一把将林郅悟推开:“你这小子成心的吧?真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 林郅悟:“” 他不是成心的 直到王庾不再咳嗽,丫环才把她身前的枕头扔了出去,拿帕子给王庾擦脸、擦脖子。 王庾死死地盯着床尾,那个一脸无辜的少年郎:“林郅悟,我也怀疑你是成心的,你就是故意来折腾我的。” 该死的心软,她就不该为了照顾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答应他的要求。 “我”林郅悟很委屈:“我真的是想尽一份力,想好好地照顾你” 王庾怒吼:“这是照顾人吗?你折腾我还差不多,我真后悔救你。” “别啊,救都救了,你就对我宽容一点呗。”林郅悟露出讨好的笑容。 “” 还有脸笑? 王庾面若寒霜,吩咐道:“大全,把他扔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他进屋。” “不,不准放他进院子。” 大全立刻走过去,单手拎起林郅悟就往外面走。 “哎,我也是一片好心啊”林郅悟拼命挣扎。 王庾气得爆粗口:“滚你丫的好心,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小庾儿,大夫说了,你要好好养伤,不能动怒,还是让我陪着你吧啊,放我下来” “嘭!” “啊太暴力了”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王庾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吩咐丫环:“把门关上,给我换身衣服。 “还有,把被褥也换了。” ---------- 晚上,苏定方和郑楠竹来探望王庾。 “听说大郎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见王庾沉默,苏定方温言细语地说:“小庾儿,大郎性情耿直,有时候不懂得变通,无意间伤害了别人,但他的初心是好的,你就原谅他吧。” “他从小就孤僻,我母亲还在的时候,他还会和我母亲说说话,后来我母亲去世了,他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尤其是到了乐寿城,每天把自己关在匠心院,不爱与人说话,整天捣鼓那些器械。 “但是自从遇见了你,他的话就多了起来,笑容也多了。” 王庾神情一滞,怒气稍缓。 “前两天,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大郎很自责,说欠你两条命,等你醒来,一定要为你做点什么,回报你的救命之恩。 “不过,他笨手笨脚的,伺候人的活做不好,但他的心是好的,你就原谅他吧。” 苏定方看了外面一眼:“你看,大郎都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了,连晚饭都没吃,你就让他进来吧。” 王庾脸上动容,正想开口,就见苏定方突然皱眉:“咦?为什么大郎说欠你两条命?除了这次惊马,你还在哪里救过他?” “” 她能说那一次是骗林郅悟的吗? 算了,看在骗了他一次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王庾扯了扯嘴角:“我和大郎是兄弟,救他是我心甘情愿的,表兄不必放在心上。 “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喂药这种粗活,大郎还是不要包揽了,陪我说说话就行。” 苏定方欣慰地笑了:“那我叫大郎进来。” “慢着——” 王庾叫住他:“今日太晚了,我准备休息了,表兄你先叫大郎回去吧,明日再来看我。” 苏定方满口答应。 王庾看向郑楠竹:“郑先生,如今我受了伤,不能读书,你就先在苏府温习学业,准备科举吧。” 说完,又去问苏定方:“表兄,可以吗?” “当然可以,郑兄想住多久都行。”苏定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苏定方深深地被郑楠竹的学识折服,郑楠竹也对苏定方忠正不阿的性情赞赏不已,两人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郑楠竹温文尔雅道:“那就多谢苏兄了。” “你我兄弟,不必客气。” 王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看来郑楠竹有点本事啊,这么快就和苏定方处好关系了。 “好了,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事就吩咐丫环去做,你好好养伤。” 苏定方细心地嘱咐了丫环一番,就和郑楠竹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王庾隐隐听到林郅悟欢呼的声音,不禁失笑。 真是大傻愣子 第304章 这么超前 第二日,林郅悟破天荒地在卯时就醒来了。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意识有短暂的混沌,渐渐地想起来,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和王庾练功。 但前两日,王庾一直昏迷不醒,他就没有再练。 对了,王庾原谅他了,他去看看她吧。 林郅悟迅速起床,穿好衣服,就跑到了隔壁院子。 一把斧头横在林郅悟的面前,大全懒懒地开口:“小庾儿让我给林大郎带个话,好好练功,早膳后再来寻她。” 林郅悟往里看了眼,然后默默地离开。 练功,沐浴,用膳,林郅悟以最快的速度用完早膳:“表兄,我吃好了,我去看小庾儿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膳厅。 苏定方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小子 林郅悟一路轻松地跑进王庾的房间,欢快地喊着:“小庾儿,我来看你了。” 王庾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喝药。 “我来吧。”林郅悟很自然地伸手,想去端丫环手中的药碗。 丫环吓了一跳,赶紧扭身躲开他的手。 王庾低吼:“林郅悟,给我站一边去,不许动,否则我赶你出去。” 听见这话,林郅悟讪讪地笑了一下,抽回手,老老实实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王庾瞟了他一眼,看他乖巧,昨日的气闷逐渐地消散。 喂完药,丫环收拾好就退下了,不过,大全和左四守在门口。 林郅悟一边窥视王庾,一边小心翼翼地蹭到床边,缓缓坐下:“小庾儿对不起” 王庾看得好笑,面无表情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以后,别说什么照顾我的话了,我消受不起。” “我真的是一片好心”林郅悟很委屈,微微垂着头。 “行了,我知道了。” 听她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林郅悟决定忘掉昨天的事,跟她分析起惊马的事来:“小庾儿,我后来想了想,都怪我那天没有带武器出门,才害得你受了伤。 “要是我那天带了飞鱼弹,我就可以把那匹受惊的马炸死,你就不会受伤了。” 这就是他躺在床上养伤时反思的结果,在他看来,只要惊马死了,马车没有了动力,自然就会停下来,他们最多就是磕绊一下。 那王庾就不会像个瘫患者一样,生活不能自理。 王庾冷不丁的一句话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你的伤都好了吗?” 林郅悟举起双手,转了转两只手掌:“都好了。” “我看没好,至少你的脑子还没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郅悟很不解地望着她。 王庾没好气地说:“你若是脑子没问题,你就该想到当时马车速度那么快,你扔飞鱼弹炸马的时候,车厢会跟着撞上去,到时候我们俩就会被炸死。” “不会。”林郅悟解释道:“我会计算速度,把飞鱼弹扔在马儿的前面,到时候飞鱼弹爆炸的时候,马儿刚好进入爆炸范围,而车厢不会进入。” “呵呵~” 王庾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你觉得你的心理素质已经强大到在那种情况下也能做出正确的计算和判断吗?” “” 林郅悟高昂的情绪顿时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像霜打的茄子。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做不到。 当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看到的东西,就连周边的声音也不能进入他的内心。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研究一下,以后出门要带些什么实用的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郅悟倾身上前,压低了音量:“你觉得什么东西才是实用的?”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退后点。” 王庾手不能动,就用脚去踢他。 “这是机密,不能让旁人听见,当然要靠近一点说啦。”林郅悟一脸正经的模样。 王庾无语。 不过,林郅悟虽然没有后退,却坐直了身体。 压迫感骤消,王庾觉得舒服多了,就顺着他的话,也压低了音量:“你会做手枪吗?” 这么超前? 林郅悟愣了一下才回答:“目前找不到材料。” 王庾眸中闪过失望,想想还是应该务实一点,就对林郅悟说:“你应该看过电视剧吧,有一种袖箭,射出去的箭能插进坚固的城墙,箭上还带着绳索,人可以沿着绳索攀登。 “或者将绳索的另一头固定,这样就可以沿着绳索来往两个建筑物之间。” 林郅悟:“我不看电视剧。” “” “不过,我知道你说的东西。”林郅悟顿了一下,打了个比方:“就像空中索道一样。” 王庾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过这东西要随身携带,所以要轻巧些,但要很牢固,最起码能承受两百斤的重量。” “箭容易做,这种材质的绳索有点难找。”林郅悟低头想了想,好像窦建德给他的材料当中没有能做这类器械的材料。 他皱了皱眉:“我的体重才六十斤,你的体重应该在四十五斤左右,为什么要做承重两百斤的绳索?” 如果是承重八十斤以内的绳索,他应该能从库房中找到。 王庾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了几圈。 直到把林郅悟看得心里发毛,目光闪躲时,她才幽幽说道:“适才我观你面相,发现你额头饱满,嘴唇厚实,下巴有点尖。 “两个月内,你必定会成为一个大胖子,一百五十斤以上两百斤以下的那种。” 林郅悟:“” “胡说,你又不会看面相,我不信。” 王庾正色道:“我祖上世代钻研堪舆之术,历代家主都是受万人敬仰的风水大师,我从小耳濡目染,小小的面相之术,我早已烂熟于心。”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再配上道士头,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林郅悟半信半疑,没说话。 王庾瞅了他两眼,转移了话题:“你应该知道特种兵一般出任务,身上会有很多种兵器吧?那些枪啊什么的你做不出来没关系,其他的东西你帮我做一套。 “还有” 王庾将想到的暂时能做出来的防身武器一一跟林郅悟描述,说完之后,确认道:“你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对于武器方面,林郅悟的记忆力很强。 “那你现在就去做吧。”王庾催他。 林郅悟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回眸问道:“两个月内,我真的会变成近两百斤的胖子?” 第305章 怎么回事 没过几天,林郅悟就将王庾说的那些东西都做好了。 林郅悟拿着袖箭,向王庾展示:“这是按照你手臂的长短设计的,绳索很长,足够从街道这一端滑向另一端。 “你看好了,我给你示范一遍,怎么启动和收回绳索。” 示范完毕,林郅悟冲王庾扬了扬下巴,脸上难掩骄矜之色:“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 要不是她的手不能动,她一定要用力鼓掌,让他的尾巴翘天上去,然后多给她造点武器。 不能鼓掌,那就多说几句吹捧的话吧。 王庾一开口,赞扬的话就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地从嘴里涌出来,听得林郅悟心花怒放,如在云端。 “你再按照小四的尺寸,做个十来套吧。” 林郅悟咧嘴笑,依然沉浸在蜜罐中:“好呀,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林郅悟反应过来,“不对,你才三个护卫,做那么多套干什么?” 王庾不慌不忙地说:“器械都是会损耗的,备用。” “那我也给我的护卫做几套。” 听见这话,王庾眉梢上挑,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你那些护卫牛高马大的,看起来很强壮,一到关键时刻跟小白兔似的,什么用都没有。 “给他们做,简直就是浪费,还不如给我的护卫呢。” 林郅悟沉默了,目光瞥向门口的左四,心里想着,要是他的护卫有左四那般厉害就好了。 王庾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左四,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给左四他们多做几套,他们保护我,我保护你。” 闻言,林郅悟心头一震,扭头看向了王庾,虽然她人小,伤也没好,但她救了他,没让他受什么伤。 在危险面前还命令左四先救他,一定不能让他受伤说实话,他心中特别感动,甚至还让他有了一种安全感。 一个能豁出性命来救他的人,是值得他信任的,是他永远的兄弟。 林郅悟笑着点头:“好,都给左四他们用。” 接下来的日子,林郅悟除了练功,看望王庾,其他时间都呆在匠心院中做东西。 消息传到窦建德耳中,窦建德深感欣慰,受了伤还不忘干活,真是好儿郎。 上元节这一天,窦建德特意派人来苏府接苏定方、林郅悟、王庾三人去参加宫宴。 王庾虽然能下床走动,但右手还用夹板固定吊在脖子上,于是,就婉拒了赴宴。 一听王庾不去,林郅悟立刻说:“我不去,我在府里陪小庾儿。” 两人坚决不去,苏定方想留下来照顾他们,但又想到苏府总不能一个人也不去吧,就对郑楠竹说:“郑兄,不如你陪我进宫赴宴吧。” 郑楠竹若是进了宫,窦雄针对他,怎么办? 思虑及此,王庾立刻说道:“不行,只留我们两个小孩子在府里,像什么话?表兄,你去宫里吧,郑先生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我们又不是小孩” 在王庾飘过来的眼神中,林郅悟闭上了嘴巴。 苏定方想了想,觉得王庾说得有道理,就同意了。 这个上元节,王庾过得很舒心。 苏定方不在,苏府就是林郅悟说了算,但林郅悟最听王庾的话。 所以,这一晚,王庾不再忌口,让林郅悟吩咐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三人海吃胡吃了一顿。 ----------- 长安。 上元节这一天,长安城内举办了花灯会,大街小巷都挂着漂亮的花灯。百姓们纷纷上街,猜灯谜,看杂耍,许愿放灯,夜游碧湖整座城池热闹非凡。 李渊在宫中与众臣一起开怀畅饮,还与众人登上城楼,与民同乐,一起赏灯。 当然,小皇帝杨侑也在场,李渊始终在人前保持着自己人臣的本分。 酒酣之时,禁军统领匆匆进入殿内,在李渊的耳旁说了一句话。 听完之后,李渊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对杨侑说道:“陛下,臣喝多了,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杨侑自是应允。 李渊看向李世民:“二郎,扶我回去。” 李世民立即向杨侑告退,扶着李渊出了大殿。 众人望着这一幕,没有太在意,继续推杯助盏,只有坐在上方的李建成暗地里吩咐了亲卫几句。 父亲离席,居然没有叫他这个世子,而是叫二郎陪着,是否说明在父亲心中,二郎的地位比他高? 李建成握紧了酒杯,心绪潮涌。 --------- 武德殿中,李渊铁青着脸,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什么?小庾儿身份暴露,留在了河北?” 又怒吼:“废物!堂堂玄甲军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保护不了,还让她做了人质?” “啊?” 王康达的身体颤了一下,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唐王息怒,小庾儿不是人质,她是自愿回去的。 “她说她一个小孩子,再加上身边只有三个护卫,能让夏王消除戒备,方便行事。 “还有,她让我带了信函给您,还有一些新型武器。” 新型武器? 李渊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在哪里?” 李世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王康达背上的包袱。 王康达不慌不忙地取下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匣子,打开后,依次介绍:“这是飞鱼弹,爆炸后会产生强大的杀伤力。 “这是烟雾弹,爆炸后会产生浓烈的烟雾,没有杀伤力,但能挡住敌人的视线。 “这些都是火器,小庾儿说,找个僻静的地方,让属下给唐王展示一下这些东西的威力。” 李渊听得蠢蠢欲动,指着外面说:“就在殿外试试吧。” “唐王还是找个荒废园子吧,殿外铺的都是昂贵的地砖,修复起来很麻烦。”王康达委婉地建议。 虽然没见过这些东西的威力,但李渊已经听王庾提过,想了想,李渊就说:“你们跟我来。” 到了一座荒废的宫殿,李渊指着草深处:“就那里吧。” “是。” 王康达掏出飞鱼弹,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了窦建德的亲卫被炸死的画面,右手止不住地发抖。 “还愣着干什么?”李世民催促道。 王康达心中一凛,深吸一口气,挥掉脑海中的恐怖场景,仔细回忆了一遍王庾说的话。 屏气凝神,拉环,立刻扔出去。 “嘭!” 巨响过后,烟雾腾升。 与此同时,在太极宫饮酒的众臣们齐齐一震,“怎么回事?” 第306章 防患未然 “砰砰”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数声巨响,一名内侍进入大殿:“陛下,焰火开始了,您要去看看吗?” 杨侑眼睛里透出光来,表情蠢蠢欲动,他习惯性地看向李渊的位置,空荡荡的,才想起李渊告退了。 于是,杨侑看向了李建成。 李建成起身,面上恭敬:“请陛下移步。” 杨侑遂欢欢喜喜地往殿外走去。 望着漫天明亮的焰火,李建成心里惦记着已经离席的父亲和兄弟,目光不自觉地往武德殿的方向瞟。 “世子,你快看,焰火真好看。” 娇媚的声音将李建成的神思拉了回来,他扭头看向妻子,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好看。” 烟雾散尽后,望着丈余宽的深坑,李渊父子震撼不已,再看了看深坑中寸草不生,不由感叹:“杀伤力果然强大。” 王康达掏出烟雾弹,对李渊说:“这个烟雾弹也是一样,拉开环片,扔出去就行了。它没有杀伤力,只为挡住敌人的视线,我看就没必要再展示了。” 李世民点头,表示赞同:“对,没错,还是别浪费了。” “拿个飞鱼弹给我。”李渊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当中,想要钻研一下飞鱼弹,就朝王康达伸出手。 王康达打开匣子,指给李渊看:“每样只有一个,飞鱼弹没有了。” “每样只有一个?” 李渊两眼发直,呵斥:“你不早说?不准再示范了,你把操作方法给我讲一遍就行。” 真是的,太暴殄天物了。 王康达垂下眼睑,掩去其中的情绪,小庾儿说得对,不能先跟唐王说只有一个,不然达不到效果。 接下来,王康达将匣子中的东西一一讲述了操作方法:“其实,还有一个催泪弹,不过,在我们撤退的时候,小庾儿用了。” 更可惜的是,他们的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李渊默了默,问道:“若是这些东西掉在地上,会自行爆炸吗?” “不会,这些是改进过的,掉在地上不会自行爆炸,只有拉环片才能让它爆炸,中间还有短暂的反应时间。”王康达想起在冀州时的情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改进前的飞鱼弹掉在地上确实会爆炸,现在不会了,很安全。” 李渊露出明了的表情:“好了,随我回武德殿。” 一行人回到武德殿,李渊挥退内侍,殿中只留下李世民和王康达。 李渊想起之前的安排,便问道:“小庾儿跟那个什么王伏宝一路送你们离开河北,你们就没有遇到杨毛吗?” “没有。” “回长安的路上,也没有遇到?” “没有。” 李渊的脸色沉了沉,看来,杨毛是遇到麻烦了。 李世民试探性地问:“阿耶难道还另外派了人去接应小庾儿?” “对。” 李渊点了点头:“我接到消息后,就派了杨毛率领五百人前去接应小庾儿。” 五百人? 王康达神色闪动,若是那一日,他们多增加五百人,应该能把林郅悟带出河北吧? “小庾儿还有什么东西给我?” 王康达立刻从怀里掏出两封信,双手奉上:“小庾儿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唐王您的,还有一封信是给长孙娘子的。” 李世民上前去拿信,翻了翻,真的只有两封信,皱眉问道:“没有给我的信吗?” 他的语气略有埋怨,王康达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实回答:“没有,只有给唐王和长孙娘子的信。”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李渊走去。 王康达被那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小庾儿只写了两封信,关他什么事? 就算瞪死他,他也变不出第三封信。 李世民将两封信都呈给了李渊,李渊却只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封:“给长孙氏的信,你带回去吧。” “是。”李世民遂将信函塞进了怀里,退到一旁。 李渊拆开信,看了起来。 “想必阿耶已经知晓林郅悟非一般少年郎,此等人才,定要为阿耶所用。第一次行动虽然失败,但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相信阿耶已经收到了我让人送回去的图纸和武器。 “那日我偷听到了一个消息,杨广私下派使者送了一封信函给窦建德,邀请他参加上巳节盛宴,似乎还在信中许诺了什么,具体内容我并未探知。 “后来我从使者处得到消息,杨广不只派人接触窦建德,还派了数名使者去见各方势力,不知杨广是否也派了使者去见阿耶? “据我观察,窦建德一定会去参加上巳节盛宴,届时,我会想办法随窦建德一同前往洛阳,也会想办法让林郅悟随同,然后在洛阳动手。 “虽然此次行动失败,但玄甲军众人助我行事、护我平安,功劳甚大,请阿耶不要责罚,予以嘉奖” 上巳节盛宴? 李渊合上信,想了一下,最近并无使者来长安,难道是洛阳使者还在路上? 可是,杨广为什么要举办上巳节盛宴,还邀请各方势力去参加? 他想,李密、刘武周那些人定然是不会去的。 李渊打开信,又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信上某处,杨广给窦建德许诺了什么?小庾儿说窦建德会去,那就说明窦建德对于杨广的条件心动了。 是结盟吗? 想了许久,李渊也确定不了杨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小庾儿为你们请功,明日我会嘉赏你们,你先下去吧。” 王康达告退。 李渊突然想起一事,问李世民:“上次小庾儿用火烧毁河东城的外城墙,后来我下令各郡县的城墙要用砖石加固,你负责此事,现在如何了?” 李世民禀道:“前几日,各郡县陆续呈上奏疏,言城墙已经按照父亲的要求,外城墙一律用砖石加固,不会再出现外城墙是石头的情况。” “那就好。”李渊的目光从匣子上扫过,又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城墙在原有基础上再加固三层。” 李世民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为何?” 李渊解释道:“这个飞鱼弹如此厉害,若是数量多一点,集中攻击,恐怕会将城墙炸毁。 “当然,我们的城墙这么厚,想要炸毁它不太可能,这么做,不过就是防患于未然。” “小庾儿的信,你也看看吧。” 第307章 震惊天下 李世民与李渊讨论了近半个时辰,才离开了武德殿。 回到自己的住所,李世民以为长孙氏已经歇息了,却没想到房中烛火通明,长孙氏正拿着书坐在床上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李世民轻轻拿走她手中的书。 长孙氏温婉地笑了笑:“还不困,就想着等你回来再睡。” 听见这话,李世民心中一软,目光温柔似水,他挥退屋中的丫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小庾儿给你的信?” “小庾儿给我的信?” 长孙氏惊喜万分,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心中顿时一暖,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李世民堂而皇之地在她身边坐下,一起看信。 信上对于任务的事只字不提,只是挑了几件有趣的事情跟长孙氏分享,还说了她现在很好,不要担心之类云云。 总之就是报喜不报忧,写得很琐碎。 尽管如此,李世民还是有点不开心,“不给我写信也就罢了,写给你的信中居然也没提到我。 “哼,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随着重重的哼声,一股酸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长孙氏不由失笑:“写给我看,不就是写给你看?” 听见这话,李世民的气闷才稍稍散了一点。 长孙氏收起笑,认真地说道:“二郎,小庾儿在河北真的安全吗?不许骗我。” “安全。” 李世民只停顿了极短的时间,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了长孙氏的问题。 长孙氏放下心来,如同对待宝贝一般,将信叠好,收进信封,放在平素收放重要物件的柜子中。 李世民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对了,小庾儿给你写信的事不要说出去,也不要跟阿姐说,免得她吃味。” 长孙氏应下,回眸看向李世民,戏谑道:“我看会吃味的不仅仅是阿姐。” 李世民神情顿了顿,随后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我去沐浴。” ----------- 李建成坐在榻上,静静地听着亲卫禀告。 “属下一路跟过去,唐王和秦国公进了一处荒废的宫殿,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因为外面有侍卫把守,属下不敢靠太近,因此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了什么。” 原来第一声巨响不是焰火,是他们弄出来的。 “之后,唐王他们回了武德殿,王康达在里面呆了一刻钟就出来了,秦国公又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李建成听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身体倾斜,靠在松软的枕头上,李建成半眯着眼睛,在心里琢磨,父亲和二郎到底在干什么? 那声巨响,又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李渊赏赐了王康达和郝绶等一百名玄甲军,又去宫中制造器械的地方转了一圈,嘱咐苏匠师加快动作,多制造一些器械。 然后召集众臣,商议扩进之事。 议事完毕,李渊问李建成:“洛阳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李建成回道:“还没有。” 张嘴好几次,李建成想问问父亲,昨晚那声巨响到底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李渊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吩咐他:“多派些人手,去打听打听洛阳的动静。” “是,阿耶。” -------- 一月初,刘黑闼派去洛阳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启禀主上,皇帝杨广确实在年前派了十几路人马去往秦州、朔方、马邑等地,如今还未回洛阳。 “上元节,洛阳举城同庆,皇帝出宫与民同乐,直到天亮时方才回宫。” 窦建德若有所思,默了默,问道:“洛阳军队如何?李密和王世充还在交战吗?” “李密与王世充已经休战,洛阳城外虽然屯兵数十万大军,但并未操练,皇帝也没有下命令征讨李密。” 看来,杨广在信中所言非虚。 “你下去吧。” 窦建德看向魏徵:“玄成怎么看待此事?” 魏徵想了想:“既然杨广要大办盛宴,那么稍后肯定会有明面上的消息,我们先暗中准备,看看各方动作再说。” “玄成说得有道理。”窦建德颔首,问起了王庾:“对了,王庾的伤势如何了?” 王庾的伤一直没好,他也就一直没有问她工匠学习之事的进展。 刘黑闼扯了扯嘴角,说道:“那小丫头果然是只皮猴,手没断,好得差不多了。昨日来了我府上,说是奉旨学武功,非要跟我过招。” 他嗤笑了一声:“呵呵,小丫头还真会编。” “我确实说过让你们这些武将每人教她两招。”窦建德说。 “” 刘黑闼的笑凝固在嘴角,神情有点尴尬。 窦建德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是我把这件事忘记了,稍后我会派人去各府说一声。对了,你没把王庾怎么样吧?” 刘黑闼踟蹰了一下:“我把她的手打脱臼了。” 见窦建德黑了脸,刘黑闼连忙说:“不过,我及时叫大夫帮她把手臂复位了。” “我跟你说过,王庾救了林郅悟,不能对她出手,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窦建德加重了语气,看起来很生气。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刘黑闼迅速认错。 当然,窦建德也有责任,他没有及时下达命令,所以就象征性地训斥了刘黑闼两句,就揭过了这件事。 接下来,窦建德频繁地召集谋臣武将商议部署的事情。 -------------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二月初。 刚进入二月,杨广的一纸诏书就震惊了天下。 在诏书中,杨广陈述了自己的功绩与过错,向天下百姓致歉。并且公开表示不追究从前的叛乱之罪,号召中原各割据势力前往洛阳参加上巳节盛宴。 他将在上巳节的盛宴上举行比试,文试与武试,最终胜利的一方首领,将被推举为天下共主,也就是皇帝。 诏书末尾写道:“为天下百姓计,朕欲效仿帝舜,传位于德贤兼备之人,罢战息兵,还天下百姓太平盛世” 这份诏书仿佛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中原大陆,街知巷闻。 各方势力原本在见过杨广派来的使者后,心中始终抱着不敢相信的态度,直至看到了印有皇帝玉玺的诏书,他们才相信了使者所言。 原来,杨广并没有骗他们,也不是要招安他们,是真的要禅位。 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狂喜不已,如果不用打仗就能拿下皇帝宝座,而且还能得到隋朝皇室以及天下子民的认可,名正言顺,又不失道义,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其他人都是先见过使者,才接到诏书,只有李渊和李密是同时见到了使者和诏书。 李渊捧着诏书,心情很复杂 第308章 争论不休 使者迈步上前,对李渊说:“陛下还有话让我带给唐王。” 说完,看了看两旁。 李渊做了个手势,殿中内侍默默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李建成和李世民。 使者扫了一眼两兄弟,而后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陛下说他很看好唐王,等唐王到了洛阳之后,会不遗余力地助您登上宝座。 “陛下说他与您是表兄弟,关系亲厚,把江山交给您,他才放心。 “为表诚意,此次陛下让我把之前关押的李氏族人以及您的朋友都带来了长安,交给您。” 说到这里,使者往后退了两步,拔高声音:“陛下交给我的任务我已完成,就不叨扰唐王了,就此告辞。” 李渊客气地挽留,使者再三推辞,李渊才派人护送使者出城,同时派人去宫外接人质进宫。 殿中无闲杂人等,李建成忍不住问道:“阿耶,陛下说了什么?” 若是以往,这样明目张胆地询问机密,不遭到惩罚也会被李渊训斥两句。但此时此刻,李渊并没有训斥他,而是告诉了他们:“陛下说会不遗余力地助我登上宝座,做这个天下共主。” 两兄弟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李建成心中在想,若是父亲登上帝位,那他就是皇太子,父亲百年之后,他就是 李世民则在心中想,若是父亲登上帝位,那他就有机会当上太子 转念一想,“阿耶,这会不会是鸿门宴?” 李世民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浇灭了李渊内心中的狂喜,令他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 正在这时,内侍在外面禀道:“唐王,李氏族人等求见。” “宣。” 那些李氏族人见到李渊,激动地眼眶发红,喜极而泣,李渊也是一副十分动容的神态,好生安抚了一番,就吩咐内侍带他们下去安置。 除了李氏族人,还有一些从前与李渊相交过甚者,譬如夏侯端。 夏侯端与李渊相识于微时,引为知己,如今两人多年后再次相逢,却是在这种情形下,免不了一番唏嘘。 将所有人挥退后,李渊只留下了夏侯端,感慨道:“从前,若不是你提醒我太上皇很在意那首《桃李章》的歌谣,尤其是忌讳李姓之人,劝我蛰伏,恐怕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夏侯,我很感谢你。” 夏侯端虽一身狼狈,但仍保持着士人风度,谦虚道:“唐王言重了,这本就是你的命数,吾不敢居功。” 听到“命数”二字,李渊窃喜,急切地问:“那你再帮我算算,这次的上巳节盛宴,我是否能胜出,坐上宝座?” 这话问得直接,夏侯端一时为难:“我一直都在牢狱中,不曾观星象,这个问题,我恐怕现在回答不了。” 李渊这才意识到夏侯端风尘仆仆,还未梳洗,讪讪然:“是我心急了,我先让人带你去梳洗,歇息一下,晚上再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说完,唤来内侍,吩咐内侍给夏侯端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宫殿。 随后又下令:“传令下去,召百官至武德殿议事。” ---------- 在百官传阅过诏书之后,李渊问:“对于此事,诸位有何看法?” 刘文静率先出列:“太上皇既然昭告天下,那么此事势在必行,何况这件事也有利于天下百姓,我认为应当响应太上皇的号召。” “不可。” 裴寂提出了争锋相对的意见:“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洛阳毕竟是隋室都城,重兵防守,而诏书中言明各方领袖所带之人不能超过千人,万一太上皇反悔,如此进入洛阳,岂不是自投罗网? “何况,太上皇如此规定,焉知不是想一网打尽?倒那时,唐王若是出了事,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李渊若有所思。 萧瑀反驳道:“太上皇虽然暴虐,但此前就已经下过一道罪己诏,可见他是真心悔过,想平息战乱,让百姓脱离苦海。 “而且太上皇好颜面,这次昭告天下,必不会反悔,否则不用我们出手,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就能用唾沫淹死他。 “我认为,太上皇是真心想要禅位,推举一个贤德之人来掌管江山,我们只需想办法赢得比试。” 接下来,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大致分为了两派。 一派以刘文静为首的主张参加盛宴,另一派则是以裴寂为首的主张不去洛阳。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两派官员竟然都吵了起来,谁也不服谁。 李渊被吵得头大,重重地拍了一下宝座,大喝:“都给我闭嘴。” 四周倏然安静,面红耳赤的众人回到了原位,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袖子。 李渊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李建成:“大郎有什么想法?” 李建成早已做好准备,镇定地回答:“父亲,我认为此时此刻,太上皇提出禅位,是意识到隋室气数已尽,以隋室的力量,再无可能平定中原战乱,所以想保存最后的颜面,提出禅位。 “在天下子民的见证下,以公平的方式推选出合适的贤德之人,众人皆信服。既平定了战乱,又安抚了民心,可谓是一举两得,如此一来,太上皇也能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所以我认为,太上皇此举是真心为之。”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在上巳节盛宴中胜出,那就是得到了隋室和天下百姓的认可,名正言顺,将来无人诟病,也能顺顺利利地统一天下。” 李渊微微颔首,眸中浮现满意的神色,这些话深得他心。 他又转向另外一个儿子:“二郎,说说你的看法。” 李世民缓缓踱步到前方,面色肃然而又深沉:“我赞同兄长的意见,不过,我有几点要补充。 “首先,长安离洛阳并不是很远,离上巳节盛宴还有一个月,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派人去打听其他势力的动向。倘若刘武周、薛举、萧铣等各方势力皆前往洛阳,我们再出发也不迟。 “其次,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挑选境内文武高才之士、最精锐的将士,配备最精良的装备前往洛阳,保证父亲的安危。也是为了万一有意外情况发生,我们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撤出洛阳。 “另一方面则是派兵驻守在洛阳附近,除了震慑之外,还能接应父亲。 “最后,就是后方防守问题,我们要调整兵力部署,防止他人趁机攻陷” 第309章 求助外援 不可否认,裴寂等人说得很有道理,这极有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但同样的,这场盛宴对于各方势力来说,诱惑力太大了,大到他们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想拒绝。 再者,他们若是不响应号召,恐怕天下人都会指着他们的脊梁骨大骂:生性暴虐,罔顾百姓疾苦,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就算日后荣登大宝,世人也会指责他们是谋逆之人,德不配位。 李渊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采取了李世民的意见:“就依二郎所言,即刻下发诏令,凡是有文武之才者,速速赶至长安,我亲自挑选。” 不仅是李渊,萧铣、薛举、郭子和、梁师都、刘武周、李密、窦建德等各方势力在深思熟虑过后,第一时间召集境内有才之人,为上巳节盛宴做准备。 甚至有依附突厥者向始毕可汗求助,请始毕可汗派勇士相助,毕竟其中有一场武试,而突厥的骑兵是一种让中原人特别忌惮的存在。 刘武周离突厥最近,他在下定决心之后,第一时间派了使者出使突厥,请求始毕可汗予以帮助。 始毕可汗在了解情况后,就召集众臣商议。 康鞘利提出了反对:“可汗,万万不可派骑兵帮助刘武周,若是我们助他登上宝座,那就意味着中原统一。 “而中原一统,其战斗力不可小觑,到时候我们又如何从中获利? “我认为,中原像现在这样,越混乱就越对我们有利。” 阿史那·咄苾却不赞同他的看法,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可汗,刘武周本就是我们扶持的政权,一向对我们言听计从,他不过就是个傀儡罢了。 “中原皇帝若是我们的傀儡,我们想要什么,他就得给我们什么,如此一来,岂不是比现在要好?” 很多人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连始毕可汗也这样觉得。 康鞘利不放弃,仍然劝说:“可汗,万一刘武周被推举为天下共主后反悔,与我们为敌,又当如何? “到那时,他举全国之兵与我们开战,我们就算能胜利,也会损失惨重,何不继续保持这种混乱局面?” 听完这番话,始毕可汗又觉得康鞘利考虑得对,这种情况也要防备。 阿史那·俟利弗设见兄长神色犹豫,便建议道:“可汗,既然刘武周派人来求助,那梁师都和郭子仪等人也会派人来向我们求助,我们不如先晾一晾刘武周的使者,过几日再给他们答复。” 始毕可汗抚掌:“好。” 遂派人去告知刘武周的使者。 阿史那·俟利弗设又说:“可汗,其实我们应该派人帮助刘武周他们。” “哦?这话怎么说?”始毕可汗看向他。 “如果我们不派人帮助他们,他们也会去洛阳参加上巳节盛宴,既然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去,不如我们派人相助。 “到那时,洛阳城内有我们的人,我们可以伺机而动,掌控局面。” 始毕可汗开心大笑:“哈哈,还是你聪明,就这么办。” --------- 李渊指着舆图上某处,对李建成和李世民说道:“宇文歆已经说服阿史那·咄苾,不再与薛举一同出兵,所以薛举对长安的威胁已经消除。 “只要突厥不对我们出兵,我们足以守住现有疆土”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唐王,临汾县公夫妇求见。” 李渊停下动作,看向门口:“让他们进来。” 李三娘率先跨进大殿,大大方方地与三人见礼:“阿耶,大郎,二郎。” 柴绍紧随其后。 李建成和李世民相继与他们打招呼。 不等李渊开口,李三娘就说道:“阿耶,我想跟你一起去洛阳。” “三娘。” 柴绍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道:“别闹了,这是大事。” 李三娘瞪过去,嗓门很大:“这要是小事,我还不来呢,阿耶的安危最重要,我要跟在阿耶身边保护他。” 听见最后一句话,李渊心中一暖,但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你和大郎留守长安,二郎跟我去。” “为什么?”李三娘挣脱柴绍的手,上前理论:“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吗?可我的武艺也不比那些将士差。 “论胆识论魄力论才干,有几个能比得上我?阿耶之前可是对我赞赏有加。” 说完,一副“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走”的模样。 李渊哭笑不得,跟她解释:“我不是说你不行,相反,你比很多将士都厉害。不过你既然提到自己的女儿身,那你就应该清楚有些时候,女子行事确实不方便。 “我从来就没有小看过我的女儿,相反,我为你感到骄傲。” 李三娘的神色终于松动,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不过,你也知道,此次我只能带一千人前去洛阳,所以我挑选的将士必然是精兵中的精兵,你还是跟柴绍留在长安吧。 “长安,才是重中之重。” 李渊格外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李三娘沉默了,虽然长安很重要,但她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她若执意要去洛阳,就是浪费了一个名额。 她有点不开心,但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对。 “好吧,我就留在长安,和大郎守护好长安,等阿耶和二郎平安归来。” 不过,她想去也是去不成的,因为两天后,她被御医诊断出了喜脉。 李三娘是又喜又郁闷。 但其他人都是欢喜的。 李渊更是说:“值此之际,三娘诊出喜脉,真是个好兆头。” 于是,李渊召来夏侯端:“这段时间,你日日观星象,可有什么收获?” 夏侯端此时已经是秘书监,他娓娓道来:“在来长安的路上,我只找到两次机会观星象,对比昨夜的星象,紫微光芒又弱了几分。 “前日,紫微星的西方突然出现一颗新星,起初势微,光芒时隐时现。 “昨夜亥时却突然绽放光芒,一刻钟后褪去光芒,却比前日要亮一些,周围也出现了数颗明亮的星子。” 李渊听到这里,心中琢磨着,紫微星本是帝星,指的是杨广,他在洛阳。 如今紫微星光芒渐弱,它的西方却突然出现一颗新的星星,这是否说明隋朝气数将尽? 而长安在洛阳的西方,是不是就表明那颗突然乍放光芒的星星指的就是他? 他才是天命之子 夏侯端见李渊脸上露出窃喜的表情,委婉地说:“新星出现不过三日,还需继续观察,请唐王耐心等候” 第310章 我不想去 王庾是在街上看到的诏书。 不知是谁,将诏书内容抄写了下来,贴在乐寿城中的告示墙上。 原来如此。 她终于知道了杨广举办上巳节盛宴的目的,不得不说,杨广这一招使得不错。 也不知是现在的杨广不想收拾残局,所以才选择禅位来保留自己的尊严和减轻骂名,还是引诱各方势力入局,然后一网打尽? 不知道李渊会不会去? 不过,杨广打着还天下百姓太平盛世的幌子,如果李渊不去,日后再起兵戈,就会遭到百姓指责,失了民心。 所以,她猜李渊一定会去,不只是李渊,但凡觊觎皇帝宝座的起义军首领都会去。 那她现在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去洛阳,还要让林郅悟一起去。 这一日,恰巧苏定方休沐在家,教了林郅悟几招防身功夫。 见王庾回来,苏定方瞥了眼她的右手:“你的手好了吗?” “好了。”王庾伸出手臂,大幅度地转了转:“你看,活动自如。” “那好,你把我之前教你的招术练一遍给我看看。” “好嘞!” 王庾摆开架势,将苏定方教给她的招术全都耍了一遍。 收势之后,一脸求表扬的神情:“表兄,怎么样?我练得比大郎好吧?” “嘁!” 林郅悟嗤笑一声:“你刚才就像软体动物一样,动作又慢又软,还想跟我比?呵呵~” 竟然把她比作软体动物? 王庾差点气炸:“我的伤才刚好,当然没有力气了,你一顿吃三碗饭,力气还不如一个丫环,你还好意思说我?” 闻言,林郅悟脸上一阵发烫。 昨日,王庾说想看看他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就让他和丫环比试一下,谁知那丫环竟是个有功夫的,三招就把他撂倒了。 这件事让他觉得很丢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使劲捣鼓器械,连晚饭都是在房间里用的。 今日好不容易忘了这事,结果王庾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令人窝火。 他不服气地吼道:“吃三碗饭怎么了?我每天又要练功,又要干活,还在长身体,不多吃点饭,我怎么长得像表兄那么高? “难道像你这么矮啊?” 说完,上下扫视王庾,目光很不友善。 王庾大怒:“我哪里矮了?我这身高在同龄人中算高的。” “你就是个矮子。” “你才是矮子,肥猪。” “臭鱼。” 苏定方忍不住扶额,叹气离去。 唉,这两个幼稚的小鬼头,又无聊地吵起来了。 吵归吵,用午膳的时候,两人又和好如初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王庾突然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苏定方:“表兄,我在街上看到了诏书,主上要去洛阳参加上巳节盛宴吗?” “什么诏书?”林郅悟放下筷子,来了兴趣。 王庾将诏书的内容简单地跟林郅悟说了一下。 林郅悟听完后,说道:“禅位挺好的,不用打仗,这样百姓的日子就不会过得艰难了,杨广真是个好人。” 王庾:“” 苏定方对于林郅悟直呼皇帝的名讳很是无语,但想到厅内只有他们三人,没有外人听到,就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 “没错,主上会去洛阳参加上巳节盛宴。” 王庾又问:“那大郎去吗?” 林郅悟疑惑道:“我就是一个小孩子,我去干什么?” 顿了一下,猛摇头:“不,我不去,我不想骑马,也不想坐马车。” 这个时候,就说自己是小孩子了,真是的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地说:“你刚才没听我说吗?那比试还分文试和武试” “我不会作诗不会写文章,功夫才刚刚开始学,文不成武不就的,我去不是浪费名额嘛。”林郅悟打断她的话,表示坚决不去。 “万一武试比武器呢?” 余光瞥见苏定方看了过来,王庾赶紧将视线收了回来,面不改色地与林郅悟讨论:“要是比武器的话,谁还能比得过你啊?你去了,肯定是咱们赢。” 林郅悟裂开嘴角,禁不住洋洋自得:“不是我自夸,放眼整个天下,我的武器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那是当然,你是神童嘛!”王庾顺势又夸了一句。 苏定方的神色闪烁了一下,他忽然开口:“小庾儿,你想去洛阳吗?” “不,我不想去。”王庾猛摇头。 苏定方诧异,看她跟大郎讨论了这么久的上巳节盛宴,他还以为她很想去。 紧跟着王庾又说:“连主上都去了,唐王肯定会去,他要是在洛阳看见我,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表兄,你要去便去,千万不要带上我,我是不会去的。” 一提到去洛阳会见到李渊,王庾表情十分抗拒,隐隐藏着害怕,仿佛李渊就是洪水猛兽。 苏定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接她的话。 王庾拿起筷子,去夹菜。 她的筷子刚夹住菜,就横插过来一双筷子:“这是我先看上的。” 是林郅悟的筷子。 那盘菜是林郅悟喜欢吃的肘子,还剩最后一块,他用筷子死死夹住,不让王庾夹走。 王庾眉梢上挑,这个小子,居然跟她抢食物? 手腕一动,就撇开了他的筷子,将肘子解救出来。 “先看上没用,谁夹到就是谁的。” “不准吃。” 林郅悟大喝一声,手中筷子紧随其后,拦截了到王庾嘴边的肘子。 王庾不甘示弱,与他展开了一场筷子对决。 肘子在两人的筷子间飞来飞去,苏定方盯着林郅悟灵活的手腕,心中惊喜,大郎长进不少啊 有人将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大郎长进不少啊,看来去外面可以自保了。”王庾停下筷子,转向青菜。 苏定方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林郅悟很得意,夹着肘子,动作缓慢地递到嘴边,缓慢地张嘴,然后缓慢地放进嘴里。 嚼了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啊~真好吃,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肘子做得格外美味。” 说完,向王庾挑衅地眨了一下眼睛。 终于赢了她一回,太爽了 王庾假装没听见、没看见,专心扒饭。 没人理他,林郅悟顿感没趣,冲王庾说了一句:“快点吃,吃完陪我去教那群笨蛋。” 王庾抬起头:“其实吧,那些工匠不笨,是你不会做老师,哪有做老师的人脾气像你这么差的。” “你” “做老师就要耐心点,你不能学生一出错,你就说不教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慌?这一慌,不就容易出错吗?” “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咯?” “那倒不是,你可以试着改改。” “都让我改了,还说不是我的错?” “” 王庾只好转移话题:“表兄,你下午还要进宫吧,我吃好了,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迅速起身,离开。 “哎,等等我” 第311章 都给我滚 苏定方进宫后,窦建德照例询问了一下工匠学习之事。 没有听见工匠被赶出来的消息,窦建德还挺惊讶的:“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林大郎居然没有把他们赶出来,看来,这批工匠确实聪明多了。” 之前的工匠跟着林郅悟学习不到五天,就被林郅悟以太笨的理由赶出了苏府,这一批倒是撑得久些。 苏定方汗颜,老实说道:“其实,大郎还是和先前一样,只不过有王庾在旁边陪着,每次大郎要赶工匠的时候,王庾就会出言阻止。” “原来是这样。” 也对,这么丢脸的事情,那些工匠不会主动跟他说,看来,王庾是真心想留在这里,办事挺上心的。 窦建德很满意,对苏定方说起了选拔的事情:“文试的人选我已经定下来了,武试的精兵也已经挑选出来,现在只剩下你们这些将领。 “我想明日在军营举行一场比试,让你们分个高下,也好应对上巳节的武试,你觉得如何?” “主上思虑周全,臣谨遵旨意。”苏定方说。 窦建德微微颔首:“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和王伏宝去办。” 说完,吩咐内侍去王府传口谕。 苏定方纠结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主上,那诏书上并没有详细介绍文试和武试的内容,我们也不知对决方式是什么。 “万一武试是比武器之类的,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这一点?毕竟武器也是国家兵力的表现。” 杨广之所以进行文试和武试,不过就是想推举出一个在文治武功方面有强大力量的政权,军事上,武器装备是最重要的。 王庾无意间的那句话提醒了他。 窦建德愣了一下,比试武器也是有可能的,他想了想,“你有何意见?” “武器方面,不用我说,主上也知道大郎是这方面的能手,虽然他年纪小,但整个夏国无人能出其右。我在想,以防万一,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大郎带去洛阳?” 窦建德皱起了眉头,“林大郎去的话,武器方面我们不会落于人下,但是林大郎的身体不太好,又不会武功。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还要顾及他,恐怕行事不便。” 要知道,这千人团中还有一些文人,保护他们就已经分走了一些兵力。 如果再加上必须重点保护的林郅悟,这无疑是加重了士兵们的负担。 “主上,大郎已经学了两个月的功夫,身体比从前强壮了不少,功夫也初见成效。” 苏定方微微一笑,露出自豪的表情:“虽然比不上那些精兵,但已经能与普通护卫一战。” “哦?” 窦建德大感诧异:“他不是一向不爱习武吗?就连你也拿他没辙,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苏定方苦笑:“我这个表兄当得确实失职,本应该教大郎保命之术,奈何他执意不学,我又狠不下心来对他,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后来王庾来了苏府,硬拽着大郎学武,他才慢慢地不排斥,到现在两个月了,倒也能每日坚持练功,实属难得。” 虽然林郅悟是听了王庾的话去学武,但只要林郅悟身体健康,有功夫防身,苏定方也不会去嫉妒王庾,反而很感谢她。 这两个月来,王庾与他们同住一府,她做了些什么,他基本都心中有数。暗中观察这么久,他发现王庾所做之事都是真心为了林郅悟好,所以后来,他渐渐地接受了这个意外的“表妹”。 听完苏定方的话,窦建德对王庾是越来越满意,果然是个懂事的丫头。 “既然如此,那就带上林大郎吧,再挑选一个工匠给他打下手。” “主上”苏定方一脸为难:“大郎他不愿意去洛阳,您知道的,他最不喜欢骑马坐马车了。” 窦建德顿时就觉得头大,林郅悟那个执拗性子,犯起浑来,他也招架不住。 “让我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心中突然就烦躁起来,窦建德更加不想看见与林郅悟有关系的人。 苏定方自己也是心烦气躁,告退后就去了王伏宝的府邸,与他商议了军营比试的事情。 在所有细节都敲定之后,苏定方回了苏府。 本想直接回书房,脚步一转,他就去了匠心院。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林郅悟的暴喝声:“一群笨蛋,都给我滚。” 太阳穴突突地跳,苏定方驻足,看向院里。 “金某奉旨来学习,还没学会,不敢离开。” 为首的金匠师虽然被骂得羞臊难当,但仍然红着脸请教:“还请林大郎相告,这个重力加速度是什么东西?它为何有个特定的数?” 林郅悟张嘴又想骂人,听见王庾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突然想到她之前说的“做老师要温柔耐心一点”。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狂躁没有下去,又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心中的狂躁之气,他才开口说道:“别问我为什么是这个数?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到时候你还会产生更多的问题。 “我没那闲工夫回答你的十万个为什么,总之你给我记住这个数,照着我的方法去做就行。” 他自认为语气已经足够温柔,但听在其他工匠耳里,跟怒吼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声音小了点。 金匠师握了握藏在衣袖中的右手,努力制止住颤抖,执拗地说:“我们第一天跟着林大郎学习时,您就告诉过我们,其实这些器械不难做,只要掌握了其中的原理,一通百通,后面做什么就都会了。 “如今您不告诉我们,我们又怎么能弄懂其中的原理?我们弄不懂原理,那后面的东西做起来还是不懂啊。 “如此费时费力,还不如林大郎现在就跟我们解释清楚。” 林郅悟气苦不已,一屁股坐在杌子上,对王庾吐槽:“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都是轴脑筋?明明知道问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问题,却还是要问,这样下去,我不得累死啊?” 王庾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没发现,金匠师跟你挺像的吗?” “” 哪里像了? 他多聪明啊,岂是这些笨蛋能比的。 “我现在很生气,不想跟他们讲话。”林郅悟将头扭向一边,摆明了态度,让王庾善后。 匠师们听见这句不加掩饰的话,神情尴尬不已,求助地看向王庾 第312章 古训有言 两方僵持。 王庾仰头望天,天快黑了,她该吃饭了。 无奈之下,王庾从她那暖和的位置上起身,走到金匠师面前,数落道:“你说说你这人,怎么就不懂得变通呢?非要执着于解释,林大郎都跟你说了,越解释问题就越多,你就不要多问了,记住这个数不就行了嘛。” 对,没错。林郅悟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王庾来到小型床弩旁,拿起案上的一个部件,继续说道:“主上派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快速学会造这些器械,你只要按照林大郎教你们的方法,把结果算出来,就能把器械做好。 “主上要的就是个结果,你们何必追根究底?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三个月你们也做不出一架床弩,到时候主上问罪,你们可担待得起?” 闻言,众工匠面色惨白,又想起来苏府前,夏王曾对他们说的话:“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在林郅悟把你们赶出府之前,你们要做到在没有林郅悟的情况下,你们也能独立造出那些器械。” 金匠师眸底浮现一丝懊悔,在心中给自己敲了一记重锤,差点被自己刨根问底的性子给毁了,他怎么能忘记自己的任务呢? “其实很简单,把这个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不就行了嘛。” 说着,王庾将手中的部件放进某个凹槽,然后双手一摊:“你看,关键一步完成了,后面的工序就简单多了,是吧?” 工匠们瞠目结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结果也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可是他们总感觉哪里不对 “好了,该去吃饭了。” 王庾招呼林郅悟,两人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院门走去。 “表兄,你回来了。” 听见声音,众工匠从院子里走出来:“苏将军。” 苏定方矜持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到这儿吧,诸位先去用膳,明日再继续。” “是,苏将军。” 众人不是在一起用膳,就在前面路口分道扬镳。 苏定方试探性地跟林郅悟说:“大郎,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洛阳” “不,我不去,洛阳太远了。”林郅悟连连摇头,骑马太辛苦了,坐马车也辛苦。 王庾跟在后面,欣赏着路旁的景色,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苏定方不放弃:“大郎,主上有意带你去洛阳参加盛宴。” “那我也不去,谁来说都是一样。” 臭小子。 苏定方握了握拳头,很想揍一揍这个浑小子。 不过,他心中始终谨记着,这是姑母唯一的血脉,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苏定方松开拳头,耐心地跟他解释:“大郎,事关夏国兴亡、百姓能否过上安宁的生活,你万不可任性。夏国需要你的助力,你责无旁贷,不能推辞。” “我” 苏定方见他犹豫,以为他终于开窍要为国家尽一份力时,下一刻却听到林郅悟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 “” 苏定方气急,骂道:“你小子可知你现在的安稳生活是怎么来的吗?那是主上贤明,施以仁政,励精图治,才保得河北一方安稳,百姓安居乐业。 “你既然身在河北,享受其爵位俸禄,还有主上的护佑,你就该回报主上,回报夏国。”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引得王庾频频点头,不由自主地附和:“没错,没错。” 林郅悟停下脚步,回头质问:“你既然也这么想,那你怎么不去?” “” 王庾满头黑线,觉得林郅悟这是把挨骂的怨气撒在了自己身上,冲他哼道:“我才不去,我可不想被扒皮。” 说完,绕过他们,一溜烟就跑进了膳厅。 “你” 林郅悟抬头,迅速瞄了一眼苏定方,撂下一句“反正我不去”,也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苏定方气闷不已,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他踱步进入膳厅,见两个小鬼头相对而坐,身姿端正,神情无比严肃。 一边狐疑地打量他们,一边在上位坐下,苏定方忍不住开口:“大郎,你真的不去洛阳吗?” 林郅悟假装没有听见,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庾儿,做为你的义兄,我有责任教导你。古训有言,食不言寝不语,记住了吗?” “记住了,从现在起,我会牢牢地遵守古训。”王庾乖巧地答应,还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苏定方:“” 也不知是哪两个人每日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现在居然还搬出了古训? 林郅悟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冲苏定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苏定方可以动筷了。 毕竟苏定方才是一家之主,他动筷了,做弟妹的才好动筷,不然显得没有家教。 苏定方:“” 两个小滑头,最好祈祷不要栽他手里,否则 苏定方咬牙切齿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肘子放进自己的碗里。 看见苏定方憋屈的样子,林郅悟暗暗窃笑,过了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苏定方正一块一块地将盘子里的肘子夹进碗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林郅悟立刻拿起筷子去夹肘子。 但苏定方用筷子击开了他的筷子,快速夹走肘子,又火速回来,再次拦截了他的筷子。 林郅悟:“” 苏定方嘴角上扬,哼,就这么慢的速度,还敢跟他抢食? 眼看着盘子里的肘子越来越少,林郅悟有点着急,张口就想骂人,突然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食不言”,又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看见苏定方的碗里堆满了肘子,快放不下的时候,林郅悟又开始窃喜,堆不下了,总不会再夹了吧? 下一刻,看见苏定方神速般地夹起一块肘子放进嘴里,又拦截了他的筷子时,林郅悟懵了。 一块又一块,眼见着盘子开始见底,情急之间,林郅悟猛地咳嗽起来,不停地对王庾使眼色。 王庾本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还能享受自己喜爱的美食,别提心里有多美了。这会儿看见林郅悟向她求助,只好加入了战局。 筷子不断翻飞,碰撞间叮咚作响。 战况太激烈,王庾手太短,只好一只手撑着食案,站起来与苏定方抢食。 苏定方毕竟是大将军,武功高,手臂又长,林郅悟和王庾合力对抗,都没能抢下一块肘子,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肘子都进了苏定方的嘴里。 林郅悟火冒三丈,猛地拍了一下食案,吼道:“表兄,你怎么能用公筷吃菜?” 苏定方低头一看,果然是公筷:“” 第313章 好心提点 这一顿饭吃得郁闷不已,林郅悟比平时少吃了一碗饭,最后拂袖而去。 王庾悠闲地漱口,告退,出了门,禁不住哼起了小曲。 林郅悟等在前头,听见她的歌声,脸色更加难看:“你怎么能这么开心?” 言下之意,他们是兄弟,他不开心了,她也不能开心。 王庾耸了耸肩:“不用去洛阳,不会被扒皮,这还不值得我开心啊?” 说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绕过他,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苏定方刚出膳厅,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见林郅悟追着王庾而去。 林郅悟追上王庾,“小庾儿,我今晚没吃到肘子,心里特别慌。” “心里慌呀?” “嗯,慌得很。” “那我也没有办法,苏府晚上没有夜宵吃,估计有夜宵也不会给你做肘子。”王庾建议道:“不然你赶紧回去睡觉,一觉醒来,明天你就可以吃肘子了。” 好像只能这样了。 林郅悟很无奈,下一刻又说:“万一明天表兄还抢我的肘子怎么办?我们抢不过他。” “我爱莫能助。”王庾道。 大全冷不丁地插嘴:“小庾儿,听说明日苏将军要去军营参加比试,估计午膳赶不回来。” 林郅悟双眼一亮,这么说来,明天中午他可以吃一盘肘子? 王庾却问道:“什么比试?” “听说是主上的意思,让军中将领比试,分个高下。” 王庾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窦建德的用意。 “大郎,我们明天去军营吧。” “不去,我要留在家里吃肘子。” 王庾:“”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王庾对左四说:“明天你找个机会去一下茶楼,问问杨毛现在装备有多少?” 上一次,杨毛救了她之后,她把窦建德赏赐给她的钱都给了杨毛,让他去盘个茶楼,安排几个人做伙计,其他人另有安排。 “是。”左四听完吩咐,转身离去。 “等等。” 王庾叫住了左四,“明天我要是去军营的话,你们三个就跟我一起去,回来时你再去一趟茶楼。 “你们三个过来,明日到了军营后” --------- 第二天早上,王庾在练功的时候,对林郅悟说:“我学武没多久,能教你的我都教了,现在没什么可教你的。 “你要是想提高武艺,就得时常观摩别人的招术,最好是与武功比你高的人切磋,这样才能精进武艺。” 林郅悟一脸受教的模样。 “今天正好有机会,表兄他们要去军营比试,你跟着去,好好观摩一番,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 林郅悟犹豫了:“可是我想吃肘子。” “这还不简单,等我们从军营回来,我请你去酒楼吃。” “太晚了,我想中午就吃到肘子。” “那我让大全去酒楼买了送去军营。” “军营不许人带外面的食物进去。” “” 这什么破规定? 王庾召来大全:“你去厨房看看,今日会做肘子吗?” 她在“会”字上加重了语气,不着痕迹地给大全使了一个眼色。 大全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就去了厨房。 厨房的人看见大全很高兴,因为大全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来钱财。 苏府的伙食一直以来很清淡,肉食虽多,但厨娘做不出王庾想要的口味。后来王庾就让大全去外面买了很多调料,还让厨娘按照她说的方法去做菜。 每次王庾想打牙祭就会让大全给厨房的人一些钱,做她喜欢的菜式。 这段时间,就连苏定方都夸赞厨娘的手艺见长,味道美极了,林郅悟更是爱上了厨娘做的红烧肘子。 大全照例将一个佩囊递给厨房管事,余光扫向案台,看见了一个大肘子。 他微微一笑:“小庾儿早上想吃羊肉索饼,不知现在能做吗?” “能,能。”管事笑眯了眼,将佩囊收进袖子中。 “那就多谢了。” 大全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管事说道:“将军最近军务繁多,府中有些事顾不过来,你掌管着府中诸人的饮食,尤其是大郎的饮食,你要多费心,帮将军分忧。” 管事听着觉得不对劲,试探道:“大全兄弟这么说,可是厨房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大全皱起了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挣扎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额看在小庾儿受伤这段时间,你们费心照顾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你应该知道,最近大郎肠胃不好吧?昨晚将军用膳时说肘子太油腻了,这么油腻的食物会伤害大郎的肠胃。 “将军忙于军务,无暇顾及府中,但要是大郎吃出个好歹来,将军再忙也会问责。” 管事心中一凛,糟了,只顾着大郎的喜好,却忽视了他的身体,真是该死。 “多谢大全兄弟提点。”管事想明白后,急忙道谢,又让人装了一叠糕点给大全:“大全兄弟早起当差辛苦了,这糕点给你先填填肚子。” 大全笑着接过。 等他走了,管事急忙吩咐厨娘:“快把肘子收起来,这几日都不用做了。” 厨娘有点踟蹰,“万一大郎吵着要吃,怎么办?” “那就说厨房近日没有采买肘子。” 大全回去后,禀道:“厨房的人说大郎肠胃不好,饮食宜清淡,就没有采买肘子。所以,这几日府中都不会做肘子。” “砰!” 正在练习臂力的林郅悟听见这话,心中泄气,手臂就失了力气,上面吊着的沙袋往下掉,拽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肯定是表兄见他不去洛阳,就断了他的肘子。 真是太狠了。 王庾看了看沮丧的林郅悟,偷偷地给大全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林郅悟从地上爬起来,吩咐侍从:“你,去厨房看看,到底有没有肘子。” 侍从去了。 很快,侍从就回来了:“禀大郎,厨房今日没有肘子,这几日也不会采买。” 林郅悟袖子一甩,愤然离去:“不练了。” --------- 早膳时,管事提前候在膳厅,待苏定方来了后,管事一面吩咐人去准备膳食,一面对苏定方说:“将军,大郎最近肠胃不太好,我就想着这几日的饮食做清淡些,帮大郎调理调理身子。” 苏定方顿了一下,而后露出满意的神色:“甚好,你对大郎如此上心,我就放心了。” 昨晚吃了一盘肘子,他心里腻得不行,到了后半夜,还吐了一顿。估计他今天看见肘子能当场吐出来,那样的话,在两个孩子面前就太失礼了。 厨房这样做正好帮他解围,还能借机给大郎那个臭小子一次教训,真是一举两得 第314章 人心善变 厨房管事抬头挺胸地走在路上,右手不时地去抚心口位置,那里鼓鼓的,是将军给的赏赐。 他满面春风,心中暗喜:没想到一大早就赚了两笔钱,这下,儿子的束脩不用愁了。 “站住。” 正满心欢喜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管事猛地一惊,回头看过去,却见林郅悟从另一条路上走来,脸色铁青。 不妙,定是来找他算账的 林郅悟一个箭步冲到管事面前,厉声质问:“厨房今天为什么没有肘子?” 就知道是为了这事,还好他早有准备。 管事心下一定,面带微笑,从容回答:“知道大郎喜欢吃肘子,小的每日都吩咐了人去采买新鲜的肘子,但是将军吩咐了,大郎最近肠胃不好,不能吃得太油腻,所以就 “将军的话,小的不敢不听。” 林郅悟被噎,毕竟这是苏府,是表兄当家做主,他的话顶用,但比不上表兄的话顶用。 可恶,表兄竟然真的来这一招,断人吃食犹如杀人父母。 不行,他决不能就此罢休 林郅悟满面怒容地冲进了膳厅,一看见苏定方威严地端坐在上位,气焰立刻消散。 “表兄,我想跟你去军营。”语气强装镇定。 苏定方漫不经心地说:“作为你的表兄,我有责任教导你,古训有言,食不言寝不语,记住了吗? “用早膳吧。” 说完拿起筷子,开始用早膳。 林郅悟:“”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啊? 哦,对了,这话是他昨日跟王庾说的。 林郅悟暗地里朝苏定方投了一个白眼,居然还记着昨天的仇?真是小心眼。 “哼!”林郅悟重重地哼了一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沉默地吃东西。 王庾面容沉静地坐下,心里狂笑不止,这两兄弟,太逗了。 林郅悟吃得特别快,平日里用早膳他一般要用两刻钟,今天只用了一刻钟。 漱口之后,林郅悟就盯着苏定方:“表兄,我今天跟你去军营。” 王庾紧随其后:“我也去。” 苏定方先是看了王庾一眼,然后目光转向林郅悟:“你今天不用教工匠吗?” “下午回来教。” 望着林郅悟一脸期待的表情,苏定方缓缓吐出冷酷的话:“今日,你们两个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府中呆着。” “表兄”林郅悟不满地叫了他一声,“我今天一定要去。” 他今天一定要吃到肘子。 苏定方瞅了他两眼,心思一动,说道:“这样吧,你要是答应跟我去洛阳,我今天就带你去军营。” “这个”林郅悟犹豫了起来。 长途奔波?口腹之欲? 那还是口腹之欲比较让人快乐。 余光瞥见王庾幸灾乐祸的笑,林郅悟眨了眨眼睛,对苏定方说:“要是小庾儿陪我去洛阳,我就去,不然我不去。” “怎么扯我身上了?我是不会去洛阳的,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去,坚决不去。”王庾连连摇头。 看见她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林郅悟很开心,表情中带着幸灾乐祸:“你我是兄弟,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去哪里,你必须跟着去。” 王庾很生气,瞪向他:“从现在开始,我要跟你解除兄弟关系。” 为了不去洛阳,居然还跟他解除兄弟关系? 林郅悟表示难以理解:“你至于吗?李渊有那么可怕吗?” “当然可怕了,你以为扒皮是说着玩玩啊?” “怕什么?我保护你啊。” “得了吧,你连我这个七岁小孩子都打不过,还保护我呢?”王庾不耐烦地挥手:“一边去,别烦我。” 林郅悟冲苏定方摊了摊双手:“表兄,不是我不跟你去洛阳,是小庾儿不去,你要是说服她,我一准跟你去。” 苏定方被两人吵得有点头疼,不过听见林郅悟这句话,心里轻松一点,在他看来,说服王庾比说服林郅悟容易多了。 “小庾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去洛阳吧。” “不。”王庾摇头。 苏定方像哄小孩子一般,语气温柔诱惑:“洛阳是隋朝都城,好吃好玩的东西很多,比咱们乐寿城好玩多了。” 王庾面色动摇,犹豫地问:“额比长安还要好玩吗?” “当然,洛阳是最好玩的地方,那里的东西也特别好吃,比肘子和鸡腿好吃多了。” 苏定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林郅悟那边瞟。 果然,林郅悟上钩了,劝说王庾:“小庾儿,我们就去洛阳逛逛吧,说实话,我不爱出门,是因为乐寿城实在是太破了,逛着没意思。” 苏定方:“” 这小子,居然敢说自己国家的都城太破了? 算了算了,为了让他去洛阳,就不跟他计较了。 王庾似乎是被说动了:“额我先考虑考虑吧。” 听见这话,林郅悟立刻催促苏定方:“表兄你听,小庾儿答应了,带我们去军营吧。” 在林郅悟看来,王庾说考虑的时候,实际上就是答应了。 苏定方暗自思忖:王庾一向不是不讲理的小孩子,她这么说就是表明她动摇了,毕竟好吃好玩的东西还是很吸引小孩子的。 要是今天他们玩得开心了,王庾说不定就答应了。 王庾答应了,那大郎就不能反悔了。 想到这里,苏定方觉得这事基本上已经搞定,遂吩咐亲卫:“去准备马车。” ----------- 马车刚出苏府,林郅悟就对王庾说:“小四速度快,你让小四去酒楼买份肘子来吧,这样我还能赶在进军营前吃一份肘子。” 王庾没好气道:“酒楼只做午市和晚市,这个时辰,酒楼还没开门好吧。” “好吧,只能等下午再吃了。”林郅悟有点沮丧。 王庾看向他,心里琢磨着红烧肘子虽然好吃,但要是让她每天吃就会觉得很腻,这小子怎么还吃上瘾了? 莫非 “你前世很喜欢吃肘子吗?” “啊?” 林郅悟还沉浸在吃不到肘子的失落情绪中,听见她的问题,反应有点迟钝:“哦,不喜欢吃。” 不喜欢? “我现在严重怀疑厨娘做肘子时放了罂~粟之类的东西,让你吃上瘾了。” 林郅悟觉得好笑:“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尽想些乱七八糟的。” “那你怎么解释你以前不喜欢吃肘子,现在却非常喜欢吃,还一天不吃就心慌?”王庾提出质疑。 “从前不喜欢的东西,现在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因为人心善变啊。”林郅悟一脸的理所当然。 王庾:“好有道理,我被说服了。” 听见这话,林郅悟止不住嘴角上扬,洋洋得意 第315章 要求很低 一行人进了军营,王庾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苏定方远远地看见棚台下的窦建德,心里很诧异,主上怎么亲自来了? “主上。” 众人见礼。 窦建德看见林郅悟和王庾,脸上顿时就露出慈爱的笑容:“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打架。”林郅悟说。 “我也是来看打架的。”王庾说。 “” 众人无语,怎么比试就成了两个小孩子口中的打架了? “你们去准备吧。” 窦建德把众将领打发下去,试探性地问林郅悟:“大郎,过几日,你表兄要跟着我去洛阳,你去吗?” 林郅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说:“表兄跟我说好了,只要小庾儿去洛阳,我就去。” 看见他这么干脆的态度,窦建德暗自腹诽,看来苏定方私底下没少下功夫,这么快就说服了林郅悟。 于是,窦建德转向王庾:“小庾儿,你跟我们一起去洛阳吗?” “咚咚——” 正在这时,鼓声响起,王庾兴奋地叫道:“开始了,开始了。” 林郅悟受其感染,也变得兴奋起来。 两人跑到棚台的最前端,伸长了脖子往场地中间看。 窦建德失笑,还是等比试完了再问吧。 操练场上传来苏定方高亢的声音:“此次比试只为分个高下,不许使用兵器,不许伤人性命,点到为止。 “先各自抽签,抽到相同数字的两个人进行对决,胜出者进入下一轮比试。 “进入下一轮比试的人再重新抽签,同样的,抽到相同数字的两个人进行对决,胜出者进入下一轮,以此类推。 “最后三人,抽签数字相同者进行对决,胜出者和另一人对决,决出第一名,剩下两人再进行排名对决。 “好了,开始吧。” 苏定方说完,吩咐下属做好记录,就去了抽签处。 他也是比试者。 王庾用目光数了数,参加比试的将领有二十四人,其中有她见过的苏定方、王伏宝、高雅贤、王小胡、董康买、刘雅、范愿、曹湛等人,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应该是这几日才到乐寿城的将领。 “咦?”王庾回头看向坐在窦建德身边的刘黑闼,喊道:“汉东郡公,你怎么没下场比试?” 林郅悟闻言,撇嘴道:“大黑炭是神勇将军,他的武功哪还用得着去比试?不用比,这夏国上下,就没人能打得过大黑炭。” 虽然平日里看林郅悟不顺眼,但听见他这番话,刘黑闼还是挺开心的:“哈哈,林大郎,认识你这么久,你今天终于说了一句真话。” 林郅悟冷脸相对:“虽然我讨厌你,但我从不说假话。” 刘黑闼:“你要是不给我取外号,就更好了。” 虽然他很黑,但还不至于黑得像块炭。 “谁让你以前又打我又逼我骑马的?屁股都磨烂了,叫你两句大黑炭算是便宜你了,哼!” 说完,林郅悟扭头看向操练场,不再看他。 刘黑闼哑口无言,看样子,这梁子没法解。 “开始。” 鼓声再次响起,操练场上圈出来的十二个场地中,开始了两两对决。 王庾双眼紧盯着王伏宝,小声对林郅悟说:“你可以观察一下王伏宝的动作,他的武功很高,你要是学他一两招,足够你对付普通的护卫。” 林郅悟闻言,立马将目光从苏定方身上移开,找了一圈终于落定在王伏宝身上。 还不到半刻钟,王伏宝的对手就被他踢飞了出去,林郅悟大感泄气:“他动作太快了,我还没瞧清楚,就结束了。” 王庾:“” 看来,他真不是个练武的材料。 第一场结束得很快,胜出的十二人中全是熟面孔,王庾不禁期待后面的比试。 紧跟着,第二场就开始了。 王庾见林郅悟的目光流转不定,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眼珠子别到处乱转,以你的悟性,看这么多人,你一个动作都记不住,还是专心看一个人吧。” 林郅悟:“” 他有这么差劲吗? 好吧,他确实一个动作都没记住。 “你专心看高将军好了,你看他的拳法,出拳果断,不拖泥带水,速度特别快。”王庾一边看一边点评:“还别说,高将军虽然年纪大,但这军营中能抵挡住他拳法的人不超过五个人。” 林郅悟越看越觉得高雅贤的拳法出神入化,不愧是表兄的义父,果然是高手。 高雅贤胜出后,王庾问道:“记住了几招?” 林郅悟支支吾吾:“半招吧” “” 王庾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脸:“你能记住半招,也算不错了。” 林郅悟:“” 对他的要求这么低吗? 半个时辰后,留在场中的三人分别是王伏宝、苏定方、高雅贤。 三人抽签,第一场对决的两人是王伏宝与高雅贤。 王庾冲下面的大全使了个眼色,大全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她就紧盯着场内,同时不忘提醒林郅悟:“看仔细了,这是真正的高手对决,对你学武有益,争取把那一招记全了。” “嗯。”林郅悟重重地点头,神情特别认真。 高手对决,动作是非常快的,林郅悟睁大了双眼,眼珠子随着高雅贤的动作不停地转动,生怕一眨眼,那另外半招就记不住了。 “嘭!” 王伏宝抱拳:“高将军,得罪了。” 高雅贤一跃而起,不顾满身的灰尘,冲王伏宝抱拳:“王大将军功夫果然高深,高某甘拜下风。” 说完,就下了场。 “终于打完了,再不结束,我眼睛都要看瞎了。”林郅悟猛眨眼睛,缓解双眼的酸涩。 王庾看了过来:“刚才记住了几招?” “半招。” “” 林郅悟动了动脖子,大松一口气:“好了,记全了一招,,我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了。” 王庾:“” 这么多高手对决,就只学一招?这小子对自己的要求这么低吗? 随着鼓声入耳,王庾不再搭理他,专心看比试。 接下来的比试是苏定方和王伏宝对决,两人打得很激烈,打了近半个时辰才分出高下。 王伏宝略胜一筹。 周围的士兵纷纷鼓掌叫好,为第一名欢呼。 最后一场是决出第二名和第三名。 高雅贤大声说道:“这最后一场不用比了,我与定方时常切磋武艺,定方的武艺在我之上,就别浪费时间了吧” 第316章 言出必行 高雅贤这么说,也不怕别人说他让着义子,因为苏定方的骁勇,全军皆知。 窦建德同意了。 比试结束,负责记录的将领把排名册子拿给窦建德看。 看了排名册,窦建德心中有了数,又提起了之前的事:“小庾儿,你跟我们一起去洛阳吗?” “不想去。”王庾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恐惧的表情:“我害怕。” 之前听苏定方说过王庾害怕在洛阳碰到李渊的事,又想起她去而复返后跟他说的话,窦建德对于小孩子害怕受罚的事有了深刻的认识。 但为了能让林郅悟跟着他去洛阳,他必须说服王庾。 于是,窦建德端出最慈祥的态度,用亲切温柔的声音说:“不用怕,唐王不会真的扒你皮。” “你又不是唐王,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 窦建德被她的话呛住。 王庾继续说道:“上一次我犯错的时候,唐王就说了,臭丫头,下次你再偷偷溜出去,我就扒了你的皮,暴晒三日。” 她学着大人生气发火的模样,压着嗓子,模仿得惟妙惟肖。 “哈哈哈” 这一番模仿引得林郅悟捧腹大笑,指着王庾嘲笑:“哈哈,你也有今天” 终于有人能治这个小滑头了,他真想见见从前只出现在课本里的李渊,看看李渊是如何教训王庾的。 王庾又羞又恼,拿眼刀子射他,低吼:“不许笑。” 嘲笑归嘲笑,兄弟的面子还是要适当维护的,林郅悟闭上嘴巴,强忍着脸部肌肉的抽动。 窦建德看两个小孩子的互动觉得又好笑又有趣,忍俊不禁。 “你不用害怕,我夏国这么多将士在,唐王不敢对你怎么样。” 这时,苏定方也劝说道:“小庾儿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们绝不会把你交给唐王,也绝不会让你受罚的,表兄保护你。” 听见最后那句话,王庾感动得热泪盈眶:“表兄~~你对我真好” 擦了一下“眼泪”,她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好,为了夏国,我就陪大郎走一遭吧。” 闻言,众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不过,我要带我的三个护卫一起去。”王庾提出了条件。 窦建德很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林郅悟很惊讶:“小庾儿,你还真的去啊?” 说好的害怕呢?怎么这么容易就屈服了? 王庾反问:“你不去啊?” 紧接着,高兴地拍手:“太好了,你不去,那我就不用去了。” 苏定方立刻拉下脸来,死死地盯着林郅悟:“大郎,男子汉说话要算数,你是要反悔吗?” “是”字刚到嘴边,林郅悟触及苏定方那可怕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又见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一个个神情好像要吃人一般,林郅悟心儿颤了一下。 随后干笑两声:“哈哈,怎么可能?我林郅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言出必行,怎么会反悔呢?表兄,你多虑了。” 窦建德和苏定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主上,表兄,你们肯定还有事要忙,我就先带小庾儿回府了。”林郅悟拱了拱手。 这个点回城,正好去酒楼吃肘子。 窦建德同意了,苏定方吩咐亲卫送他们回去。 --------- 林郅悟要去酒楼吃饭,亲卫提前派人去酒楼订雅间。 “大郎,到了。” 马车刚停稳,林郅悟就跳下了马车。 王庾跟着跳下马车,对左四说道:“上次吃的桂花糕不错,你去买点带回府。” 说完,跟着林郅悟进了酒楼。 王庾经常打发护卫去买吃的,亲卫听见了也没放在心上。 左四一路疾行,在确定没人跟踪之后,进了一家茶楼。 之前说好了王庾请客,林郅悟毫不客气,点了一桌子的菜,还招呼大全他们一起吃。 他们婉拒了。 王庾指了指林郅悟面前的肘子:“这是我让酒楼按照我告诉府中厨娘的方法做出来的,你先尝尝。” 林郅悟尝了一块后,吧唧着嘴巴,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不错,就是这个味,真好吃!我想我今晚肯定会睡得很香。” 太满足了。 王庾不禁莞尔,真是个吃货。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王庾瞥见左四站在了门外,手里提着两个纸包。 见王庾看过来,左四微不可见地冲她点了一下头。 ----------- 晚上。 王庾与三个护卫围坐在一起,“大全,打听到夏王什么时候出发吗?” 大全回道:“三日后。” 王庾又看向左四:“杨毛怎么说?” “他说现在已经造了两百套装备,其他的还在进行当中。”左四道。 “如此甚好,我明天找个机会去见见他。”王庾站起来,对三人说道:“时辰还早,你们陪我练练” --------- 到了第二天,王庾跟苏定方说:“表兄,郑先生此次也要去洛阳,今日我就陪他去高府辞行吧。” 林郅悟抬起头:“我也去。” 府中最近都没有肘子吃,他只有去外面才有的吃。 苏定方斜睨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昨日他们在酒楼吃了些什么 唉,算了,去洛阳要花费好些时日,到时候路上没有肘子给他吃,这几日,就让他吃个够吧。 “好,你们早去早回。” 用完早膳,王庾让三合去通知郑楠竹,吩咐大全去挑了一些礼品放在马车上。 苏定方也命人准备了些礼品给郑楠竹,以他的名义送给高府。 马车徐徐前行,停在高府门前时,高世达早已等在门口。 林郅悟毕竟有爵位在身,品阶比他高,又是夏王跟前的红人,高世达不敢怠慢,殷勤地上前迎接:“林大郎,里面请。” 众人寒暄一番,高世达热情地留他们在府中用膳,林郅悟正有此意,就顺势答应了。 高世达知道他们的来意,就吩咐高惠通:“元娘,你陪他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是,阿耶。” “几位,请随我来。” 高惠通领着几人出了大厅,来到花园。 走了没多久,高惠通就对郑楠竹说:“族姐身体弱,世兄和族姐去亭子里歇会儿吧,我让人给你们准备茶点。” 这是在给他们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不过亭子就在花园中,四处空旷,还有下人在一旁看着,不算逾矩,毕竟他们已经定了亲。 郑楠竹很感激:“好,你们继续逛吧。” 第317章 临行安排 高惠通领着林郅悟和王庾到了另一个亭子,并吩咐丫环去准备茶点。 林郅悟突然问道:“高娘子,午膳有肘子吗?” “” 这小子王庾抬手遮眼,看向一旁的树丛,欣赏美景。 高惠通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笑着问:“林大郎是想吃肘子吗?” “嗯嗯。”林郅悟点头。 看他如此直率,高惠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吩咐丫环:“你去厨房说一声,午膳做一盘肘子。” “是,元娘。” 丫环转身欲走,被林郅悟叫住了。 “等等。” 林郅悟看向站在亭子外的人:“大全,你跟着去厨房,跟厨娘说一说肘子的做法。” 大全没动,连眼风都没给林郅悟。 他是小庾儿的护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唤的。 完全被漠视,林郅悟气了个倒仰,只好向王庾求助:“小庾儿。” 王庾心中无奈,淡淡说道:“大全,你跟着丫环去一趟厨房,把做肘子的方法告诉厨娘。” 大全这才迈出脚步,跟在丫环后面。 王庾受伤的那段时间,高惠通经常去看她,这样的场面时常能见到,也就见怪不怪了。 “高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洛阳吧。”王庾目光灼灼地看向高惠通,语气怂恿。 高惠通微微摇头:“这次主上带一千人前去洛阳,所选之人都是精兵强将,我一个小女子,比不上他们。” “可是,我觉得你很厉害。”王庾说道:“就是主上有些轻视女子,总觉得女子不如男,不然以你的功夫,绝对可以入千人团。” 林郅悟看了过来,语气凉凉地提醒王庾:“这儿的人都是这样。” 言下之意,这里是古代,是封建社会,封建思想盛行再正常不过了。 王庾瞪了他一眼,没有和他争辩。 高惠通是传统女子,不会私下妄议君主,“其实,我自己也不想去,因为我家人都在这里,我要留下来照顾他们。 “何况我母亲身体不好,族姐很快就要成亲,我得帮着母亲张罗这些事情。” 王庾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劝高惠通离开河北的好时机,刚才也只是试探一下罢了,遂不再劝。 “高姐姐还记得你欠我一件事吧?” “当然记得。”高惠通微微一笑:“你可是想好了要我做什么?” 林郅悟手托腮,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除了他,居然还有人欠这个小丫头的人情? 王庾无视他的目光,冲高惠通伸出手:“我暂时没想到,所以想要高姐姐一个信物,他日我若是不方便,我会派人拿着信物来找高姐姐。” 高惠通望着她白皙圆润的手指头,想了一下,便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放在她的掌心:“这块玉佩我戴了十年,就给你做信物吧。” 那玉佩质地一般,但胜在样式新颖,是按照老鼠的外形打造的,占据了王庾大半个手掌。 王庾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然后将玉佩收好。 在高府用完午膳,众人打道回府。 马车行至一个拐角处,王庾叫停了马车,“大郎,你和郑先生先回去,我去街上逛一逛。” 说完就跳下了马车。 林郅悟和郑楠竹还来不及说话,她就带着护卫跑了。 眼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食铺,林郅悟不免摇头,才吃了饭就去买零食,也不怕长胖。 胖? 不对劲,林郅悟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回府。” ----------- 王庾在铺子里买了些吃食,就从后门出了铺子,径直赶往杨毛的茶楼。 “这些吃食刚买的,拿去给伙计们吃吧。” “多谢小庾儿。” 杨毛叫来一个伙计:“把这些东西拿下去给兄弟们分了。” 伙计走后,杨毛问道:“小庾儿,你要跟夏王一起去洛阳?” “对,坐下说吧。” 王庾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夏王两日后出发,我晚上派小四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你们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去洛阳。” “这么快?”杨毛有点惊讶:“那这间茶楼” “这间茶楼继续开着,你留在乐寿城,明日派其他人去洛阳。” 王庾从怀里掏出玉佩,递过去:“收好这块玉佩,若是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去高世达府上找他的女儿,高惠通。 “高惠通欠我一个人情,你届时拿着这块玉佩去,她就明白了。” “是。”杨毛神色穆重,将玉佩收好。 王庾继续说道:“明日,你先” --------- 王庾刚回到苏府,林郅悟身边的侍从就急匆匆地跑了来:“王小娘子,大郎说让你回来后去找他。” 脚步一转,王庾去了匠心院。 这小子,大概又跟那帮工匠杠上了。 如同往常一样,王庾去了匠心院,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等工匠们离去后,林郅悟质问王庾:“你不是说两个月内,我会变成近两百斤的胖子吗?我刚称了,才一百斤。” 王庾伸出左手,脸上浮现高深的表情,掐指算了算:“离两月之期还有三天。” “” 林郅悟怒道:“三天之内我也不可能长五十斤。” “一切皆有可能。”王庾意味深长地说道。 “” 林郅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忽悠了,破口大骂:“王庾,你个混蛋,你就是在忽悠我。” “呀,你终于发现啦,可喜可贺!”王庾表示很欣慰。 她的笑让林郅悟觉得很刺眼,抡起拳头就挥过去:“臭鱼,我打死你。” 王庾反应迅捷,纵身一跃,就躲开了他的攻击,并向院外跑去。 “啊~表兄,救命啊——” 两人打闹着进了膳厅,看见苏定方立马变老实。 不过,林郅悟暗暗冲王庾挥了挥小拳头,眼神似乎在说:臭鱼,你给我等着。 王庾回以微笑,然后冲苏定方说道:“表兄,还有两日就要去洛阳了,时间紧迫,路上肯定不能投栈休息,只能吃干粮。” “你们这些将军出身行伍,身体强壮得很,吃干粮就能解决温饱。我和大郎虽然也能坚持,但毕竟在长身体,吃那么长时间的干粮,很可怜的。” 说到这里,她眨了眨水灵灵的双眼,可怜巴巴地请求:“表兄,这两天能不能让厨房多做些我们爱吃的菜呀?” 听着前面的话,林郅悟才意识到去洛阳的路上吃不到肘子,十分难过。后面听到王庾的请求,总算有了一点安慰,同样期待地望着苏定方。 苏定方大概是心情很不错,笑着答应了。 饭后回院子的路上,林郅悟气呼呼地对王庾说:“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 王庾扭头看他,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那我送你一样东西吧。” “什么东西?” 第318章 先生息怒 夜幕之下,巍峨的宫殿如同一头雄狮静卧在长安城内,已经酣然入睡。只待曙光射穿寒色,雄狮便会苏醒。 武德殿中烛火通明,李渊还在忙于政事。 “永乐王郭子和、楚王李子通等一些反叛隋朝的小势力,他们已经放出话,不会去参加上巳节盛宴。 “定扬天子刘武周、梁国梁师都、河西大凉王李轨、西秦薛举、梁王萧铣等人俱已出发。 “夏王窦建德、迦楼罗王朱粲、魏公李密都已表明态度,会前往洛阳。” 李建成合上奏报,分析道:“窦建德在河北,估计这几日应该会出发,李密和朱粲距离洛阳近,应该会在这个月末前往洛阳。” 李渊沉思片刻,说道:“你留守长安,政事上有不懂的就多问问朝臣,边境我已做好部署,你只需守住长安就行。” 李建成态度很恭敬:“是,孩儿一定会遵照父亲的旨令行事。” 细细交代了几句,李渊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传令下去,后日出发,全军骑行,不设马车。” 他必须提前几日到达洛阳,观察形势,做好准备。 “是,父亲。” 到了出发的那一日,全城百姓相送,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许。 他们希望唐王能在上巳节盛宴中大放光彩,拔得头筹,带领天下百姓走向和平朝代。 李渊很享受这样的目光,同时也暗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夺得胜利。 他身后是身穿铠甲的千人团,除了军中将士,就连那些文人学士,都披上了铠甲。他们目光无畏,气势不输沙场将士。 他们想告诉世人,他们不仅能执笔写天下,也能披甲上战场。 长孙氏与普通亲眷一般,在为自己的夫君送行。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李世民,既担心又不舍,但她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去。 长孙氏温柔地嘱咐:“二郎万事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阿翁。” 李世民眸中露出不舍的神色,加深了手上的力道,紧紧地握住长孙氏的玉手,深情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再与你共赏春月。” 号角声起,李世民放开了长孙氏的手,冲她笑了笑:“还有,我会把小庾儿给你带回来。” 长孙氏愣了一下,小庾儿在洛阳?再次回神时,李世民已经翻身上马。 大军出发。 ---------- 此时的王庾已经跟随窦建德的大军在去洛阳的路上了。 她与林郅悟同乘一辆马车。 “我快要被颠散了,这古代的官道真是没眼看。”林郅悟一边吐槽,一边又往自己的背后加了一个枕头。 王庾目光往下,这呆子,不仅背后放了三个枕头靠着,屁股底下还放着两个枕头。 即便是这样,还一直跟她说骨头被颠散了。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一个男孩子的身体会如此娇弱。 “你莫不是那豌豆公主转世?” “豌豆公主?”林郅悟一脸的迷惑:“这又是谁?哪个朝代的公主吗?” 王庾扶额,估计这呆子不看童话类的书。 “没什么。” 林郅悟又开始碎碎念:“什么时候才能到洛阳啊?我快要受不住了。” “你好歹也锻炼了两个月,不至于受不住这等程度的颠簸吧?”王庾有点怀疑他之前没有认真地练功。 “这等程度已经很高了好吧,我受不住,就是受不住。” 王庾想了想:“我觉得只要你睡着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但是这么颠,我睡不着啊。”林郅悟满脸的痛苦。 “额” 王庾想了想,灵光一闪:”有了。“ 她撩开帘子,冲车夫喊道:“停车。” “吁~” 马车停下。 “你跟我来。” 王庾说完就下了马车。 林郅悟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将信将疑地下了马车。 苏定方骑马过来,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表兄,我们想去魏参军的马车。”王庾解释了一句:“赶路太无聊了,大郎想找魏参军教我们读书。” 林郅悟傻了眼,读书? 不,他不想 还没等他出言抗议,苏定方就称赞道:“不错,看来大郎长大了。” 苏定方遂对亲卫下命令:“你去前方,让魏参军的马车等一等。” 又对王庾和林郅悟说:“随我来吧。” 苏定方下命令太快,林郅悟根本来不及反对,就被王庾拽走了。 他急了,压低声音对王庾说:”小庾儿,你过分了啊,我没说要读书,读书对我来说就是折磨好吧。“ “怎么会?你跟我说过,你是学霸,学霸怎么会不喜欢读书?”王庾也压低了音量。 “喂,这是古代,他们教的书都是些经史,不是我想读的书。而且还是文言文,深奥得很,根本就不是我学过的那些粗浅文言文可比的,很多句子我都不会翻译,还有这字体,很多字我也不认识。” 林郅悟有点想哭,他这个真学霸硬生生被古文逼成了学渣。 王庾朝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语重心长地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林郅悟:““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魏徵的马车旁。 魏徵早就打开了车门,看见他们,说道:“上来吧。” 两人上了马车,苏定方驱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魏徵见两人端正地坐着,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脸上露出和煦笑容:“小庾儿好学,我已知晓,没想到几日不见,林大郎也变得如此好学,真是令我感到欣慰。” 王庾谦虚地笑了笑。 林郅悟礼貌地笑了笑,表情有点僵硬。 魏徵打开车中的柜子,翻了翻,找出一本适合他们学习的书籍。 “好,今日我就来给你们讲讲中庸之道。”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呼~齁~~鼾~~~” 鼾声顿起,令魏徵声音一顿,从书中抬起头来。 却见林郅悟靠在车壁上,双手抱胸,已经酣然入睡。 魏徵:“” 王庾正偷着乐,余光瞥见魏徵铁青的脸,忍着笑解释:“先生息怒,林大郎天生不惯坐马车,这几日赶路,日夜不得安眠,十分痛苦。 “现在估计是撑不住了才睡着的,先生就体谅一下吧,不要与他计较了。” 听她这么说,魏徵的怒气稍减,但想起从前在宫中时,林郅悟也是这般,听他的课没多久就打瞌睡了,他的怒气又上来了 第319章 途中惊愕 眼见着魏徵要发火,王庾连忙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先生,《中庸》这本书我已经背下来了,您给我讲讲其中的意思吧。” 魏徵怒火一滞,低头看向她,见她睁大了双眼,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态,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遂挪了挪身体,将全部的目光投在王庾身上,开始跟她讲解书中的释义。 王庾听得很认真,如果她身旁的呆子没有时不时颠簸到她身上的话,她会更认真。 不知多少次推开林郅悟后,马车陡然一震,一个大的颠簸,林郅悟倒向了王庾。 王庾推得有点烦,脾气就传到了手上,推林郅悟的时候力气稍微大了点。 “砰!” “啊——” 林郅悟一头撞在侧面的车壁上,终于醒了过来。 “谁推我?” 林郅悟捂着额头,扫视车中的两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王庾身上:“是不是你推的我?” “不是” 王庾摇头的动作一顿,双眼猛地睁大。 就在林郅悟拿开手后,他额头上被撞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个大包。 林郅悟突然感觉到一阵生疼,抬手抚上额头,刚触及大包,就痛得他大叫:“嗷 ——好痛,好痛” 居然肿了这么大一个包? 林郅悟不敢再碰,怒视着王庾。 王庾立马摇头否认:“我没推你,是马车颠了一下。” 说完,又用眼神求助魏徵:“先生,刚才马车颠了一下,对吧?” 魏徵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又转向林郅悟,冷声道:“马车刚才确实颠了一下” 王庾暗暗松气,一口气还没完全下去,就听见魏徵说:“不过,林大郎是如何撞的,我就不知道了。” “” 林郅悟再一次怀疑地看向王庾。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停下,全军休整,生火。” “呀,不知不觉又到点吃饭了,我先下去啦。”王庾迅速打开车门,跳下马车。 与魏徵的目光相遇时,林郅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魏徵上课时打瞌睡,不是一种尊师重道的表现,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先生,我也下去了。” 话音未落,他就如老鼠般溜下了马车。 苏定方正巧骑马过来,看见林郅悟额头上的大包,吓了一跳:“大郎,你额头是怎么了?” 不等林郅悟说话,王庾立马说道:“马车太颠,他撞车壁上了。” 苏定方立刻吩咐亲卫:“去叫军医过来。” 军医过来后,为林郅悟处理了一下。 王庾看着林郅悟的大包,笑嘻嘻:“怎么样?这一觉睡下去,感觉不到颠簸了吧?” “睡着了倒是没感觉,但醒来后,我全身酸痛。”林郅悟动了动脖子和肩膀,还是觉得很难受。 王庾心中无语,指着旁边的空地说:“趁着他们做饭的功夫,你去舒展舒展筋骨吧。” “好吧。” 林郅悟来到空地处,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后,打起了拳法。 王庾陪他一起练。 窦建德远远地瞧见了,笑着跟凌敬说:“看来林大郎学武是件好事,这次出来,没听见他抱怨了。” 凌敬陪着笑:“是啊,多练练,身体会强壮的。” 吃饭的时候,林郅悟想起王庾之前说的话,忍不住吐槽:“你还说这次去洛阳,路上只能吃干粮,我看这几天每天都生火做饭了。” “我跟表兄这么说,还不是为了让你吃到肘子嘛。”王庾撇了撇嘴:“你应该感谢我。” 提到肘子,林郅悟就感到心塞,他好几天没吃了,想得很。 手抚摸着温热的碗,林郅悟才觉得离热乎乎的肘子好像近了那么一点点,“还好能吃口热饭,不全是吃干粮。” 王庾听见了,下意识接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我不喜欢。”他只想吃肘子。 “” ---------- 快到洛阳的时候。 林郅悟有点气闷,再加上王庾这两天话有点少,坐在马车这样逼仄的空间内,他就觉得心慌慌。 “喂,小庾儿,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再不出声,我都要以为你变哑巴了。” 王庾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越接近洛阳,官道就越平坦,平坦到她看书都不晃眼了。 “我在想表兄从前跟我说的话。” 终于见她开口说话,林郅悟很兴奋,朝着她挪近了一点,眼睛闪闪发亮:“什么话?” 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王庾微微蹙眉,“表兄说你以前不爱说话,但我发现,你在我面前是个话痨。” “” 林郅悟皱眉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额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来自现代吧,只有跟你说话,才有共同语言啊。” 闻言,王庾沉默了,数息过后,她突然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件事,我怀疑杨广是穿越者附身” “什么?” 林郅悟惊得跳了起来,头撞上顶部车壁,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外面传来了苏定方的声音:“大郎,出什么事了?” “啊?没什么,我撞到头了。”林郅悟朝外喊道。 苏定方皱眉看向地面,这么平坦的路,马车都不颠簸了,他居然还能撞倒头? 看来,大郎的平衡能力真是太差劲了。 这么一打岔,林郅悟受惊的心终于缓过来,又坐回去,小声说道:“我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外人,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个皇帝?” 念头一转,“诶,不对啊,杨广要是穿越者附身,他就应该知道历史,不可能混得这么惨,隋朝都要灭亡了。” “可能是穿越的时间晚了吧,虽然知道历史走向,但也无力回天,要不然怎么会想到禅位?他这样做也是为保命罢了。” 说到这里,王庾顿了一下:“不过,我总觉得禅位这件事不简单,这两天又越来越觉得杨广可能不是穿越的 “我想去探一探究竟。” 林郅悟被她说蒙了,“管他是不是穿越的,反正隋朝快完了,我们管好自己就行。” 想着就要到洛阳了,林郅悟忽然问道:“小庾儿,要是在洛阳碰见李渊,你打算怎么办?” 鉴于王庾之前的表现,林郅悟觉得李渊是个有家庭暴力的人。 王庾脱口而出:“跑呗。” 也对,她现在年纪这么小,打不过李渊,只能逃跑了。 林郅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让护卫掩护你的。” “谢谢你哦!”王庾冲他笑。 “对了,上次说要送件东西给你,现在就给你吧。” 说完,拂开他的手,然后去解腰间的衣带 第320章 太尴尬了 林郅悟看见她的动作,在一瞬间的怔愣过后,突然就惊慌起来。 尤其是看见王庾的手往上移,开始解扣子的时候,他吓得慌忙抬手捂眼睛。 “哎,你送礼物就送礼物,脱衣服干什” 说到这里,林郅悟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该不会是想 下一刻,他更慌了,抬起另一只手,严严实实地捂住双眼:“啊啊~,你快停下,快停下” 惊叫声从马车中传出来,苏定方再次靠近马车,喊道:“大郎,你没事吧?” 林郅悟神情一滞,随后朝外喊道:“表兄,我又撞到头了。” 苏定方:“” 目光下移看向地面,苏定方有点怀疑自己眼花。 额路面好像很平坦 林郅悟依然捂着双眼,不敢朝王庾那边看,听见衣服摩挲的声音还在继续,连忙压低音量,急切地说:“小庾儿,你快住手。” “啊啊,不准脱,你想送,我还不想要呢,说好了我们做兄弟的,不能有别的关系。” “再说了,我也不想和你有别的关系你太小了啊” “啊啊啊~事情怎么会这样?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听见他无语伦次的话,王庾满头黑线,低声呵斥:“闭嘴。” 林郅悟立刻闭上了嘴巴。 “把外衣脱了。” 闻言,林郅悟手后面的眼睛猛地发直。 或许是瞪得太久,眼睛酸痛,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睫毛碰触到手心,痒痒的,心跳突然间开始加速。 下一刻,他摇头:“不,我不脱,我没有那种想法“ 话还没说完,一只小手就覆上了他的手,力量袭来,他双手被拽了下去。 几乎在双手被拽离眼睛的同时,他就闭上了双眼,嘴上还在坚持:“就算你现在年纪小,我也不能看“ “想什么呢?” 王庾没好气地说:“我穿着衣服呢,把眼睛睁开吧。” “真的?”林郅悟迟疑了一下:“你该不会是骗我睁开眼睛,看了不该看的,然后就要我负责吧?” “” 王庾气笑了:“我看你才是话本看多了,睁开吧,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听到王庾的保证,林郅悟才放下心来,先是睁开了右眼,透过眼帘往外瞄了瞄,见王庾穿着中衣,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心中大松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林郅悟拍着胸口,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吓死我了。” “把外衣脱了。”王庾再次说道。 林郅悟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这个大傻愣子。 王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举起手中的护甲:“你不把外衣脱了,怎么穿护甲?” 林郅悟目光一转,终于明白她说的礼物是什么? 原来是要送他护甲。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 害他心惊胆战了一番。 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行,林郅悟突然感到脸颊烧得慌,太尴尬了,他在想什么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林郅悟低下头,按照王庾的要求,脱了外衣。 王庾把护甲递过去:“把它穿上。” 林郅悟顺从地穿上护甲。 他抬手抚上护甲,不硬也不软,还有点重,不禁疑惑道:“这个跟我见到的那些护甲不一样。” 尽管王庾现在长高了一些,但她穿这件护甲还是显得很宽松,不过,穿在林郅悟身上,尺寸倒刚刚好。 王庾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解释道:“这是用特殊材料制出来的,刀枪不入,世上应该没有几件,自然不是普通护甲能比的。” “这么说来,这件护甲岂不是很值钱?”林郅悟心中一暖,感动得热泪盈眶:“小庾儿,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竟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了我。” “不是送,是借。” 林郅悟的表情顿时僵住。 “此次上巳节盛宴,洛阳群雄聚集,他们各个都想当皇帝,所以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洛阳是杨广的地盘,又有各路割据势力,形势错综复杂,我们万不能掉以轻心。 “夏王窦建德麾下虽有许多精兵强将,但其他领袖也不弱,他们手底下也有很多猛将,还有一些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他们不像窦建德这么仁义,所以,你千万要记住,没事不要单独出去,一切听从窦建德的安排,这样才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王庾继续说道:“这件护甲是我二兄送给我保命的,我答应过嫂嫂等我穿不了的时候,就送给她的儿子,所以这次只是借给你用,用完后要还给我的。” “万一出了事,这件护甲也能保你一命。” 说完,王庾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林郅悟的胸口刺去。 “啊“ 林郅悟刚叫出声,嘴巴就被王庾捂住了。 “叫什么叫?我要想杀你的话,你早就死了。” 王庾松开手:“我给你看看这件护甲的效果。” 匕首用力挥下,与护甲相触时,发出极小的声响。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林郅悟低头一看,护甲完整无损,他惊喜道:“嘿,还真是刀枪不入,是个宝贝。” 他抢过王庾手中的匕首,用力捅向腹部。 无伤无痛,他安然无恙。 林郅悟乐不可支:“哈哈,太有趣了。” ““ 王庾嘴角抽了抽,一把抢回匕首,收好。 又忍不住吐槽:“你好歹是个科学家,不要一惊一乍的,好吗?” 林郅悟瞪过去:“我一惊一乍?那还不是你没有把话说清楚就开始动作?下次你能不能在有所动作之前先跟我说清楚再做?”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给她上演了这么一出 王庾感到心塞,不想与他争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林郅悟:“” -------- 洛口城。 李密正在帅府听取斥候的禀报。 “李轨、梁师都绕道北面,与刘武周分别屯兵于太行山附近,薛举、萧铣从南面行进,与朱粲分别屯兵于淮水一带。 “李渊近日往南阳郡增加了五万兵马,东面边境也有所动作,其他方面还未探知。 “窦建德加强了西面和南面的边境部署,屯兵于黄河一带。” 斥候退下后,裴仁基担忧道:“虽然诏书上言明各方势力进入洛阳城只许带一千人,且禁止在洛阳城内挑衅斗殴,但他们还是心怀猜忌,屯兵于各自边境。 “这就相当于数十万大军把洛阳和我们围困在中间,我们的压力不小啊。” 李密笑了笑,不甚在意:“放心吧,他们不会轻易发动战争,因为他们都想赢得民心,利用舆论,以最小的损失获取最大的利益。 “再说,万一洛阳出了变故,我们离得最近,也能比他们早一步得到救援。” 他嘴角划过一抹奸笑:“届时,我们还能趁乱” 第321章 拦截夏王 这一日,李渊的军队抵达了会通苑。 会通苑是一座皇家园林,位于洛阳西面,年初时被李渊的军队占领。 李渊刚坐下没多久,就有斥候来报:“唐王,东北方向发现车队,人数一百,身份不明。” 闻言,李世民说道:“阿耶,我去探一探。” 见李渊点头,李世民遂叫人去备马。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回来了,一进大厅就笑眯眯地对李渊说:“阿耶,那车队是杨毛的人,领头的是岳郁,我把他们带来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渊惊喜道:“快让他们进来。” 岳郁迈着沉稳的步子进入大厅:“属下拜见唐王。” 李渊抬手:“免礼。” “谢唐王。” 李渊看了一眼岳郁的身后,空空如也,又看向李世民:“怎么就只有他一人?杨毛呢?小庾儿呢?” “杨毛和小庾儿没有与岳郁在一起,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还是让岳郁跟阿耶说吧。”李世民回道。 李渊遂转向岳郁,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岳郁没有立即回答李渊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两旁。 李渊立刻下令:“你们都下去吧。” 侍从们退下后,岳郁才缓缓说道:“属下与杨将军前往河北的路上遇到了瓦岗寨的人,一时不慎,损失了一百多人。后来几经波折,终于到了夏王窦建德的都城——乐寿城” 接着,他将后面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王庾险些摔下马时,李渊父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来听到王庾没事,两人才稍微放心。 “小庾儿让我带着这些装备武器先行出发,赶在您进洛阳城之前交给您,杨郎将和其他人则继续留在河北。” 李渊想了一下,觉得王庾安排得很不错,河北是窦建德的地盘,她安插几个暗桩在河北,有利于他将来行事。 他起身说道:“二郎,随我去看看那些东西。” 李世民早已命人将车队的箱子卸了下来,搬到了院子中。 岳郁一边开箱子,一边介绍:“这几个小箱子装的是火器,都是小庾儿从苏府中偷偷弄出来的,小庾儿说唐王应该见识过这些东西了。 “这些箱子里面是装备,小庾儿说是给玄甲军用的,但有些东西我还不会用。 “最后两个箱子装的是轻弩,因为我们人手有限,所以数量不多。” 李渊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箱子,眼中充满了惊奇,又忍不住感慨:“要不是看到这些东西,我还真怀疑那小丫头叛变了。” 刚才听岳郁说了一些王庾在乐寿城的事迹,他心中还短暂地怀疑了一下,主要是小丫头在乐寿城混得风生水起,很难不让人怀疑。 李世民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现在不怀疑了,只是有点疑惑:“你刚才说那些火器是小庾儿偷偷从苏府中弄出来的,那这么多东西,你们是怎么运出乐寿城的?” 乐寿城是窦建德的都城,防守肯定很严,这么多的兵器装备想要运出城,不是一件易事。 岳郁回道:“小庾儿每日会派人出去买吃食,他们暗中将火器交给杨郎将,每次只有一两个,然后杨郎将就派人乔装打扮,分散出城,每人一次偷运一个。 “其他的装备武器,都是只运样本出城,然后在河北地界外打造,有些稍大点的武器装备,能拆的就拆了,再想办法分散运出城。” 行事果然周全。 李渊心中暗暗赞赏,问道:“这些都是杨毛的主意?” 在他的印象中,杨毛粗鲁马虎,不像是这么严谨的人 岳郁不知道唐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记得从长安出发时,唐王曾说过,让他们听从王庾的命令行事。 唐王该不会是怀疑他们没有依照他的话去做吧? 岳郁心中忐忑,但还是据实以告:“不是,这些都是小庾儿的主意,杨郎将和我们都只是按照小庾儿的吩咐行事。” 小丫头真是聪明,不愧是他教导出来的女儿。 李渊嘴角微微上扬:“你们造这些武器装备的钱,也是小庾儿给你们的吧?” “是,杨郎将救了小庾儿后,夏王和苏定方将军给了杨郎将一笔钱,但数额不多,打造装备的钱和花销都是小庾儿给的。” 岳郁垂下眼帘,他没想到王庾在敌人的地盘上,还能那么有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李渊又细细地问了一些王庾的情况,然后就把岳郁打发了下去,吩咐李世民:“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派人去打探一下窦建德到哪了。” 按路程来看,窦建德应该比他先到洛阳才对。 李渊还没等到窦建德的消息,黄门侍郎虞世南就带着杨广的诏书来到了会通苑。 “朕知表兄已抵达洛阳,数年未见,心中甚是挂怀,特派人接表兄进宫一叙” 念完诏书,虞世南微微一笑,客气地说道:“还请唐王随我进宫。” 李渊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进入洛阳城,便对虞世南说:“我刚到此地,长途跋涉,身体有些不适,容我稍作休息。” 没说休息多久,虞世南也不会追着问时间,以免自讨没趣,他只要把杨广的诏令传达给李渊就行。 “那我明日再来。” ---------- 窦建德勒停马儿,下令:“停下,扎营。” 正在这时,众人感觉到地面微微晃动,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 王伏宝趴在地上倾听,片刻后,对窦建德说道:“主上,前方有军队,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人数应该在千人以上。” 众人听见这句话,立刻进入戒备的状态。 窦建德沉下脸:“这么大的情况,怎么没有斥候来报?” 虽然他现在身边有数万人,但有军队接近,派出去的斥候竟无一人来报,这么大的失误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没过多久,前方就已出现人影。 那是一群身穿黑袍黑甲的骑兵,胯下坐骑皆有护甲,以雷霆万钧之势,眨眼间就到了他们的面前。 众人大惊。 刘黑闼高举手,做了个手势,硬弩手、弓箭手立刻将兵器对准了敌方,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就放出手中的箭。 岂知黑甲骑兵整齐划一地停在了他们前方五十步的地方,然后朝两边分开,露出中间的道路。 一匹白马越众而出,马背上的男子身穿戎装,目光如炬,仿若睥睨天下,俯视众生 第322章 意欲何为 那白马膘肥体壮,毛发顺滑油亮,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好马。 白马身后跟着数十匹黑马,坐在上面的将领各个英姿焕发,威风凛凛。 他们神色肃然,簇拥着骑白马的男子迅疾而出,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而来。 骑白马的男子正是唐王——李渊,他勒住缰绳,抬起右手。 众人勒马停下。 李渊神情凛然,朝着对面喊道:“夏王好大的排场,这是要主动与我开战吗?” 顿了一下,又说:“为安定天下,予百姓和平,就连隋朝天子都诏令四海,止兵戈,息战火,自愿禅位于贤能之人。 “夏王这是不愿响应隋朝天子,不愿顺从百姓之意?” 窦建德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分明是这厮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反倒恶人先告状,说他排场大,说他主动挑起战争,真是可恶。 难怪王庾那小丫头能言善辩,敢情是这厮教得好啊 对方率领骑兵而来,但没有刀剑相向,更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反观自己这边,弓箭手、弓弩手严阵以待,倒显得自己怕了这厮。 想到这里,窦建德心里有点不爽,吩咐道:“放下武器。” 弓箭手、弓弩手立刻放下弓、弩。 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无畏,窦建德驱马,越过前方的弓弩手和弓箭手,站在了军队的最前方,冲李渊喊道:“不知唐王拦截我军去路,意欲何为?” 虽然他已经下令扎营,但很显然,李渊是来者不善,那他也不必客气了。 李渊冷眼瞧着夏军将领从后方涌上来,护在窦建德的身边,高声说道:“今日,有三人闯入我境内,被我的小兵所擒获。 “我琢磨着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夏王的人,倒是让我好生惊讶,夏王不好好准备比试,派人到我境内作甚?” 这时,几个士兵押着三人来到阵前,那三人皆被堵了嘴,双手被绑住。 王伏宝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了三人,“主上,是我们的斥候。” 窦建德脸色一沉,难怪没有斥候来禀报,原来是被抓走了。 李渊指控斥候闯入他的地盘,但自己从未吩咐过斥候进入他人势力范围打探,很明显,李渊就是在胡说。 但如今人在李渊手中,还被堵了嘴,不能分辨,怎么说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窦建德正想辩解,就听见对面传来了李渊的声音。 “我女儿顽皮,去年溜出去玩,去了夏王的地界,听说夏王对我女儿礼遇有加,还放了我女儿的护卫。夏王如此仁义,我也不好失了礼数。 “夏王派人闯我境内之事,我就不追究了,这三人,我也送还给夏王。” 说完,吩咐士兵:“松绑,放他们走。” 士兵照做。 早在李渊与窦建德对峙的时候,左四来前方打探,得知对面来的军队是自己人,连忙去给王庾报信。 “小庾儿,唐王来了。” 王庾闻言,心中一喜,对林郅悟说:“记住,除了洗澡,任何时候都不能脱下护甲,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要穿着。” “兄弟,洛阳见。” 说完,转身就跑。 林郅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王庾跑了,连忙冲着她的背影喊:“哎,小庾儿,你跑错方向了” 但王庾速度快,早就跑没了影。 林郅悟还记着当初说“我让护卫掩护你”的承诺,遂吩咐苏定方派来保护他的亲卫:“你们快去保护小庾儿。” 亲卫没动:“将军吩咐了我们,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大郎。” 林郅悟无语,抬脚去追王庾。 亲卫们立即跟上。 王庾跑到阵前的时候,刚好三名斥候从对面走过来。 他们跪在地上,惭愧地说道:“主上,属下该死。” 窦建德现在没工夫搭理他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下去吧。” 余光瞥见王庾,诧异道:“小庾儿,你怎么来了?” 王庾往对面扫了一眼,当看见李渊骑着白马时,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这是“白马王子”? 不,这是“白马父亲” 她收回目光,看向窦建德,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我义父亲自来接我,应该是不生我的气了。 “魏先生教过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觉得我应该回去向义父认错。” 王庾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露出天真烂漫的笑:“主上,我可以回去吗?” 窦建德本就无意扣押她,瞧见她这副娇憨的作态,心顿时就软化了,他若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刚才被李渊胡乱扣了帽子,刘黑闼正忿忿不平,此时见窦建德神色松动,立刻说道:“主上不可,李渊那厮欺人太甚,他的女儿不能放。” 王庾瞪过去:“林大郎说得没错,大黑炭的心太黑了。” 刘黑闼:“” 窦建德失笑:“我早就说过,小庾儿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不会勉强她,既然她想回去,就让她回去吧。” 听见这话,王庾很开心地笑了,由衷地称赞:“我就知道主上仁心仁德,是个好人。” 王庾瞥向后方,“大全,小四,三合,还不跟我走?” 大全对拦住他们的士兵哼道:“没听到夏王发话了吗?让开。” “让他们走。” 听见窦建德的命令,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 王庾冲窦建德抱拳:“主上,那我就告辞了,咱们洛阳再见。” 说完,冲大全三人招了招手:“走。” 看见对面的军队,四人觉得格外的亲切,尤其是王庾,那就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得特别欢快。 “阿耶~我回来啦~~” 林郅悟赶到阵前的时候,只能瞧见大全三人的背影,王庾小小的身体被他们挡得严严实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 他心中顿时就受到了海啸般的冲击,嘴上喃喃道:“她她不是说看见李渊就跑的吗?” 不知什么时候,苏定方站在了他的身边,冷不丁地说:“可不就是在跑嘛。” 林郅悟:“” 原来她说的“跑”不是逃跑,是看见亲人后屁颠屁颠的跑 林郅悟有点心塞,觉得自己又被王庾耍了,这个臭鱼,害得他真以为她怕李渊怕得要命,其实根本没有的事,瞧瞧对面“父女情深”的场景 第323章 人小胆大 在两军数万将士的注视下,李渊跳下马,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体,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小女儿。 “小庾儿。” “阿耶~” 当王庾欢快地跑进他的怀里时,他抱着她站了起来,还掂了掂,笑着说:“臭丫头,又重了不少。” “不,是长高了。” 在这种时刻,王庾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切换成一个真正的小孩,情不自禁地对着李渊撒娇。 ??李渊听了大笑,用手比了一下:“哈哈,还真是长高了不少,看来在外面日子过得很不错嘛。” ??说到这里,他脸色陡然一沉,严肃地看着王庾:“你私自出境内,偷跑出去玩,知道错了吗?” ??他刻意做出来的训人脸色,王庾一眼就看穿了,不过碍于周围有这么多的将士看着,她必须维护他做父亲的颜面。 王庾很配合地垂下头,一副认错的态度:“阿耶,孩儿知错了。” “回去再跟你算账。” 李渊满意了,把她抱到自己的马上,然后翻身上马,冲对面的窦建德喊道:“多谢夏王这段时间对小女的关照,我们改日再叙。” 说完,调转马头,打道回府。 ??眼见着黑骑如同来时一般,迅疾而去,窦建德的心往下沉,唐王李渊,果然不可小觑。 ??“继续扎营。” ??苏定方见林郅悟一脸失落地转身离开,跟了过去,劝慰他:“王庾毕竟是李渊的义女,她迟早都是要回到李渊身边的,你不必难过。” “可是我以为她会真的留在苏府。”林郅悟语气闷闷的,听起来十分沮丧。 苏定方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郎,我们终究与王庾的阵营不同,虽然你们是结义兄弟,但你要尊重她的选择。” 顿了一下,他又说:“或许等这次上巳节盛宴过后,天下一统,你们还有机会在一起。” “真的吗?”林郅悟抬起头,眼睛闪亮亮地望着苏定方。 苏定方重重地点头:“嗯,只要天下真正地大一统,你们就会有机会再续兄弟之缘。” 听到这话,林郅悟顿时就高兴了起来,他隔着衣服摸了摸护甲,觉得王庾很关心他的安危,是真的把他当兄弟,不是随手可弃的物件。 而自己是王庾在这个世上唯一有共同语言的人,她以后肯定还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们依然是好兄弟 ??----------- ?王庾坐在李渊身前,扭头对李世民喊了一声:“二兄。” ??又探头冲后面的秦叔宝等人喊道:“各位兄弟,好久不见。” ??众人纷纷回应她。 王庾扭回头,小手一下一下地抚摸马毛,她的动作很轻柔,“阿耶,你怎么把我的白马骑来了?” 这匹白马就是李渊在晋阳时送给她的突厥战马,后来跟着她去了长安。 “这是战马,不能老圈养在马房里,我帮你牵出来练练。”李渊笑着说。 ??李世民看了过来:“小庾儿,阿耶亲自来接你,给足你面子了。” ??段志玄忍不住插嘴:“可不是嘛,小庾儿,你的面子够大的啊。” ??“不。”王庾摇了摇头:“我的脸这么小,面子还不够大。” ??李渊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骂道:“你这个小滑头,哈哈” ?唐王笑得开怀,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之间,队伍中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 ?回到会通苑后,段志玄等人围着王庾,询问她这几个月的情况,王庾挑能说的跟他们说了。 ?用膳之前,李渊领着她认了几个亲戚,譬如表姑父萧瑀,表兄弟李孝恭 然后众人聚在一起用完膳,坐在大厅内开始议事。 ?王庾扫了一圈厅内的人,这一次,李渊把军中年轻一辈的骁将都带来了,估计把资历深的老将都派去镇守边境了。 ??还有些文臣,如光禄大夫萧瑀、丞相府主薄陈叔达、丞相府记室温大雅、秦国公府记室参军房玄龄等人。 ??众人对于她坐在议事厅内,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在议事,王庾就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画画。 ??等到他们商议完了,王庾起身,拿着一叠画纸从书案后面走出来。 ??先是把第一张画纸递给李渊:“阿耶,这是林郅悟的画像,就是我跟你说的夏军中做武器的神童。” ??做武器的神童? ??除了李渊父子,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 ??段志玄忍不住问道:“小庾儿,这个做武器的神童,是怎么回事?他都做了什么武器?” ??王庾看向李渊,用眼神询问他。 ??李渊想了想,觉得是时候让大家知道王庾的作为了,便说:”最近苏匠师他们做出来的新床弩是根据小庾儿从河北传回来的图纸所做,那些图纸应该是林郅悟所画吧?” 王庾配合地点头:“没错,我偷看了林郅悟画的构造图,然后连夜画出来,派人送回了长安。” ??众人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们好像听到了大秘密 ??原来王庾不是去河北游玩,是去做细作的。 ?众人再次看向王庾,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小小的身躯,居然有如此大的胆识?还能将只看过一遍的构造图画出来? 早就听说过唐王义女记忆力很强,背书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武将们则在心中嘀咕,刚才与夏军对峙时,他们都瞧见了,王庾身边只有三个护卫,带着三个护卫就敢潜入敌军阵营做细作? 真够大胆的。 ??众人还没缓过来,又听见李渊吩咐李世民:“去把那些装备武器搬进来。” 李世民出了大厅,叫人搬来箱子。 “这些都是小庾儿让人从河北运出来的武器装备,也是林郅悟所制。” 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李渊对王庾说道:“小庾儿,你去跟他们介绍一下,这些东西的用途以及使用方法。” “好。” ??王庾走到中间的空地,从左至右,依次介绍箱子里面的东西。 ??众人听得入神,脸上都是一副万分惊奇的表情,当听到那些火器的威力时,他们的表情就更加震惊了。 ??没想到,从前用于制丹药的材料还能用于制武器,真是大开眼界。 ??“这些火器很珍贵,我就只给你们讲讲使用方法,不演示了,其他的武器装备,我呆会儿再让人给你们示范吧……” ?? 第324章 我辈所为 听完王庾的介绍,段志玄忍不住感慨:“小庾儿,夏军中的这个神童林郅悟可比你这个神童厉害多了,你就是脑瓜子比较聪明,背书厉害。 “林郅悟却会做武器,而且这些武器一个比一个厉害,任你再聪明,他一个飞鱼弹扔过来,你瞬间就被炸死了。” 脑海中浮现所说的场景,段志玄觉得很有趣,一时忘形,竟然笑出了声:“哈哈哈” 唐俭心中一咯噔,这个傻小子 抬眼窥探李渊和李世民的神色,果然看见两人脸色阴沉,唐俭连忙从盘中取了一颗豆子,从案下朝着段志玄弹了过去。 身上一痛,段志玄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唐俭出手的时候,秦叔宝拍案而起,笑声停止时,秦叔宝的声音刚好响起:“哼,会做武器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既不会武功,又没有小庾儿聪明,若不是有夏军保护,恐怕他早就死了。” 兄弟齐心,罗士信跟着帮腔:“没错,不过就是会做武器罢了,哪比得上我们小庾儿。” “没有武功又怎么了?他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傍身,谁还能接近他?谁又能杀得了他?”段志玄全然没看见唐俭的眼色,不管不顾地与罗士信争辩了起来。 秦叔宝冷冷地说道:“你刚才没听小庾儿说吗?制作这些火器,原材料得来不易,而且制作工序颇为复杂,制作的速度赶不上使用的速度。 “武器总有用完的时候,届时,他又该怎么战胜敌人?” “没错。”罗士信顺着秦叔宝的话说:“所以啊,武器只是辅助,还是得有功夫傍身才行。” 说完这话,罗士信又冲旁边的徐世勣发问:“是吧,徐兄?” 段志玄突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就看向徐世勣:“徐兄,你来说,谁厉害?”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徐世勣。 眼看着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徐世勣只得硬着头皮说:“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既然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怎么能进行比较呢?” 三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徐世勣说得对。” 李渊先是称赞了徐世勣一句,而后耐人寻味地看了段志玄一眼,说道:“这么无聊的话题,不许再讨论了。” 这个眼神扫过来,段志玄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李渊的不悦,心陡然往下沉 王庾觉得很无语,关于神童这个称号,也不知是谁先说起的,但好像一夜之间就在晋阳城传开了,后来又慢慢地传到了长安。 重活一次,她不在意这些虚名,也不想去争什么,只要日子过得开心就行。 讨论结束了,王庾拿起放在一旁的画纸,给每人发了一张。 一边发一边说:“这是林郅悟的画像,请诸位看清楚他的相貌,若是碰见林郅悟,不要伤害他,也吩咐底下的人不要伤害他。 “他的才能举世无双,将来为我们所用,定能增强我们的国力,必要时候,请诸位保护他的安全。” 虽说通过王庾的介绍,众人知道画上的少年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才能,但听到王庾让他们保护林郅悟,有些人就不乐意了。 张亮合上手中的画像,面含不屑:“虽说这小子的武器做得不错,让我们大开了眼界,但也不至于让我们保护他吧?再说了,他现在还是夏王的人呢,保护他不就是相当于保护敌人嘛。” “就是” 有几名武将纷纷附和张亮的话,觉得王庾此举过于小题大做,把林郅悟看得太重了。 王庾发完最后一张画纸,看向张亮:“他现在是夏王的人,不代表他以后也是夏王的人。林郅悟早就有心投奔我阿耶,只不过夏王在他身边安排了护卫,他又被亲情束缚才留在夏国。 “不然你们以为,我能这么轻易看到他的图稿? “他知道我的身份,却依然信任我,让我出入他的书房,不是因为心向我阿耶,又是因为什么?”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张亮无话反驳。 王庾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对李渊说道:“阿耶放心,我一定会让林郅悟离开夏军,为您效力。” 她脸上的笃定让李渊想起她曾在河东时,给他去信说一定会把林郅悟抢走,结果第一次行动却失败了。 李渊有心想打击一下王庾的过分自信,面无表情地说:“如此人才,夏王又派重兵保护,你有什么把握能让林郅悟离开夏军?” “因为他是我的义兄。”王庾说。 “嘿!” 罗士信冲秦叔宝低低地叫了一声,成功地把秦叔宝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叔宝,小庾儿又拐了个兄弟。” 虽说声音很低,但恰好四周安静,众人听了个正着。 王庾:“” 秦叔宝顿时就想起自己初见王庾时的情景,心情复杂地看着王庾。 王庾与秦叔宝四目相视,顿时就感受到了一股似怒非怒的情绪。 唉,往事不堪回首 “什么拐?这次可是林郅悟主动要与我结拜的。” 王庾高昂着头,神情中带着一丝炫耀:“我说的话,他一定会听,只要有机会解决掉他身边的护卫,他一定会跟我走。” 段志玄很兴奋,冲王庾挑了挑眉毛:“小庾儿,你是又打算去抢人吗?” 想当初,王庾帮着他抢徐世勣,又帮着李世民抢程知节,后来还使计谋抢了秦叔宝,顺带抢了罗士信,真是带劲得很。 现在又准备深入敌国军营中抢神童,段志玄想想就觉得心潮澎湃,热血翻腾,恨不得现在就去。 程知节、秦叔宝等人听见段志玄的话,眼神不由变得晦暗,显然是想起了那一段丢脸的过往。 王庾看见段志玄脸上蠢蠢欲动的表情,汗颜不止,这小子 “咳咳。” 她握拳掩嘴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洁姿态,沉声道:“我乃唐王义女,生性良善,抢人这种土匪行径,不是我辈所为。” 段志玄:“” 程知节:“” 秦叔宝:“” 李世民:“” 李渊:“” 知道内情的人皆无语,没眼再看王庾,纷纷低头去看手中的画像。 李渊忍俊不禁,对众人说道:“就按照小庾儿的话去做吧,不要主动去伤林郅悟,若是碰见林郅悟有难,就出手相助。 “当然,若是有机会,就把林郅悟给我抓来。” 王庾:““ 第325章 忌讳轻敌 王庾抬手扶额,觉得自己的匪性已经深入人心,至少是深入李渊的心。 她只得把话题拉回正轨:“阿耶,你们的事都说完了吗?” “说完了。”李渊看向她:“怎么了?” “额我有点事想和诸位将领说一下。” 王庾着重强调“将领”两个字,又扫了一圈那些文臣,对李渊说:“时辰有点晚了,不如就让表姑父他们去歇息吧。” 李渊看向萧瑀几人,见他们脸上已经浮现倦意,便说道:“文臣确实不比武将,身体相对而言弱一些,抗不住长途奔波的辛劳,你们先下去歇息吧。” 萧瑀等几位文臣遂告退。 “请阿耶跟诸位随我去院子里,我让人给你们示范一下新的装备武器。” 出了大厅,王庾吩咐道:“大全,你给大家演示一遍。” “是。” 大全取出箱子里的装备和武器,一边示范一边解说。 看着他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段志玄忍不住感叹:“这东西好,没有轻功的人也能飞檐走壁,适合小庾儿。” ““ 王庾很郁闷,原主的身体练不了内功,她就只能借助外物让自己更强大。 李世民说道:“果然适合玄甲军,用来奇袭是最好不过了。” “我先来一套吧。”罗士信将手伸向箱子。 下一刻,他的手被人挥开。 秦叔宝低声提醒他:“想要装备,先跟唐王请示。” 正想发火的罗士信听见这话,气焰顿时熄灭,他尴尬地摸头,干笑了一声:“哈哈,我就看看,看看。” 完了,他一时忘形,只记得是小庾儿带回来的东西,却忘记了这是军用物资,想要的话必须得到唐王的批准。 唉,要是小庾儿的东西,以他们的关系,拿就拿了,小庾儿也不会说什么,可惜 这点小事,李渊不会放在心上,何况这些东西本就是给他们这些将士用的。 李渊吩咐李世民:“二郎,明日把这些装备分发给玄甲军。” 又对在场的将领说:“你们若想要,优先给你们使用。” 闻言,罗士信等人立即高声喊道:“多谢唐王。” 所有装备武器示范完之后,王庾又掏出了几张画纸,先是将一张画纸递给李渊:“这画上的人叫刘黑闼,是夏朝的汉东郡公,军中人称神勇将军。 “刘黑闼武功高强,甚是骁勇,夏朝军中无人能战胜他,我跟他切磋过几次,也看过他跟别人切磋,记住了他比较厉害的几招。” 李渊把画像传给李世民,李世民看完又传给其他人。 “我把这几招教给了小四,让他给你们练一遍吧。” 说到这里,她喊道:“小四,你把刘黑闼的招术演练一遍。” “是。” 左四从李世民身后走出,来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做了一个起势,然后练了起来。 为了让他们看得清楚,左四打得不算慢,也不算快,以致于众人看完后,罗士信面含鄙夷:“这几招看起来威力平平,我随随便便出两招,就能打败他。 “这样的人都能在夏军中排第一?看来,夏军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段志玄叫道:“就是,我看也不怎么样,我们这些人,随便一人就能打败他。” “呵呵,神勇将军?”张亮嗤笑:“我看夏王是找不到人了吧,就这等水平还能称神勇将军?” 王庾扫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少数几人,其他人都面带不屑,丝毫不把刘黑闼放在眼里。 她的目光在沉默不语的程知节身上多停留了一下,然后移开目光,冲张亮说道:“你要是不服,就跟小四比划一下。” 又对左四说:“小四,不要用别的招术,就用刘黑闼这几招。” “是。” “比就比。” 张亮纵身一跃,来到左四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左四本身武功不弱,但他谨记王庾刚才说的话,没有用自己的工夫,只用刘黑闼的招术。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快了。 刘黑闼的招术是那种大开大合十分勇猛的招术,刚才左四打得慢,看不出威力,此时左四加快了速度,威力就显出来了,看起来十分迅猛。 “嘭!” 张亮被打飞了出去。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李渊收回惊讶的目光,瞥向小小的人儿,暗自腹诽:威力不小,难怪小庾儿要特意拿出来说。 面对四面八方传来的惊愕目光,张亮只觉得羞恼,耳朵根隐隐发烫。 “他耶耶的”他狂躁地骂了一句,从地上跳起来,叫道:“再来。” 罗士信比他快一步,抢先来到左四面前:“张兄莫恼,让我来。” 话音未落,就出拳击向左四。 左四沉着应战。 一刻钟后,左四与罗士信四拳对击,双双后退。 但观其后退距离,罗士信退得稍远些。 罗士信身形一动,朝着左四再次冲过去。 “住手。” 听到李渊的声音,罗士信及时刹住了脚步。 李渊看向右边:“程知节,你去对两招。” 闻言,秦叔宝等人两眼发直,唐王直接点最强的程知节去,是不相信他们能打赢吗? 下一刻,他们看见李渊仰头望了望星空,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唐王是嫌一个一个打太浪费时间了。 程知节出列,来到场地中央。 左四内心有点慌,他知道去年在晋阳军营比试中,程知节获得了第一名。 又看见程知节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左四心里就更没底了,他咬咬牙,率先攻了过去。 王庾瞧见这一幕,微微摇头,眸底浮现失望的神色。 心态不好,未打就先输了。 果然,程知节沉着冷静地见招拆招,在左四使完刘黑闼的招术后,程知节将他踩在了脚下。 “好,打得好。”张亮拍手叫道:“我就说嘛,夏朝那些农民,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 “就是,不用程兄出手,叔宝就能把他打趴下。”罗士信紧随其后。 张亮不甘示弱,反驳道:“徐兄也能把他打趴下。”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刘黑闼贬得一无是处。 王庾冷不丁地开口:“这些只是刘黑闼比较厉害的招术,并不是最厉害的,而且这些只是寥寥数招,并不代表他全部的功夫。” 三人顿时哑口无言。 段志玄忍不住说道:“小庾儿,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当然不是。” 王庾解释道:“我不认为夏朝能战胜我们,也不认为我们军中没有人能打败刘黑闼,我之所以记住他的招术只是想告诉你们,此人很厉害,不可轻视。 “比试最忌讳的就是大意轻敌,打仗也是” 第326章 知己知彼 看罗士信和张亮几人若有所思,似乎在反省,李渊朝王庾投去了赞赏的眼神。 他麾下这些骁将,除了程知节、唐俭这样少数几个沉稳的,其他的将领都太年轻,心高气傲,免不了冲动行事。 这样的人用来冲锋杀敌自然是好的,但在其他场合,恐怕会适得其反。 让小庾儿去打磨他们一番,也好。 “我不只是记住了刘黑闼的招术,我还记了夏军其他几个将领的招术。” 王庾说着将第二张画像给他们传阅,“此人叫王伏宝,夏军中除了刘黑闼之外,王伏宝就是最厉害的大将军,武功仅次于刘黑闼,且王伏宝智勇双全,计谋堪称夏军第一人。” 介绍完后,王庾喊道:“三合,你把王伏宝的招术练一遍。” 顿了一下,她又说:“算了,不练了,直接对招吧。” 王庾在将领中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秦叔宝身上:“秦兄,你来和三合对两招。” “好。” 秦叔宝越众而出,来到场地中央。 三合也有点慌,他原本就是个小兵,后来凭自己的努力进了玄甲军,虽然打过仗,但没有和秦叔宝这样级别的将领对打过,手有点抖。 面前的人,可是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啊,也是他敬佩的将军 王庾看见三合慌乱的神情,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她年纪小,身高不够,无法真实地模拟对敌场景,不然的话,她就自己上了。 她高声说道:“三合,你只管当秦叔宝是夏军的人,你是王伏宝,不要使用别的招,就用王伏宝的招术。” 停顿一瞬,她突然又加了一句:“打得好,我给你奖励。” 听见这话,其他人瞠目结舌,三合现在是扮演夏军的人,怎么还鼓励敌人奖励敌人? 不过,这话很有效果,三合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挥走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可是玄甲军的战士啊 不,他现在是王伏宝。 “得罪了。” 三合冲秦叔宝抱了抱拳,就朝着他冲了过去。 秦叔宝面色沉静,不慌不忙地应对。 那日王庾带了三名护卫跟着苏定方去军营看比试,但三合等人记忆力有限,只记住了寥寥数招。 当天晚上,王庾把她记下来的招术通通教给他们,并每日与他们演练,加深印象。 所以今日,他们一出手,就能把学到的招式发挥出来,只是每个人的领悟、速度、力量有限,打出来的威力也不尽相同。 三合与秦叔宝对招时,有两招险些撂倒秦叔宝,都被机敏的秦叔宝化解了。 后来三合黔驴技穷,败倒在秦叔宝的脚下。 这一场对招很精彩,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之余,也不免感到欣慰。 还好是秦叔宝赢了 王庾又给众人传阅下一张画像,并介绍说:“此人名叫苏定方,武艺仅次于王伏宝,擅于行军打仗。 “他是林郅悟的表兄,很得夏王的器重,我在苏府这段时间,他教过我一些功夫,大全跟在旁边,也学了些,我让他给你们演练一遍。” 她将目光落在罗士信身上:“罗兄,你来跟大全对招吧。” “好。” 罗士信摩拳擦掌,看着面前的大全,心里暗暗道,管他是不是小庾儿的护卫,他现在就是苏定方,一定要把他打趴下。 一刻钟后,罗士信将大全踩在了脚底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接下来,王庾又让他们三人扮演夏军中其他的将领,与段志玄等人对招。 对招结束后,王庾将了解到的夏军情况跟众人说了一遍:“我把他们常用的招术演练给你们看,把夏军的情况告诉你们,就是想跟你们说两点。 “第一,不要轻敌。 “第二,做到知己知彼,采取相对应的策略,一举击垮他们,如此方能百战百胜。” 这个时候,众将领脸上再也没有轻视之意。 李渊观察了一圈,表示很满意:“小庾儿说得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诸位都是我器重的将才,你们的骁勇,是有目共睹的,但遇事要动脑子,不可一味地蛮干。 “当然,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一切都不值一提。” 他话题一转,目光变得犀利:“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们敢说自己的武艺就是天下第一了吗?” 众人微微垂眸,默然不语。 武艺天下第一? 不,他们不敢自大 告诫之后,李渊又给他们注入信心:“虽然论个人武艺,你们可能不是天下第一,但我敢说,我们的军队是天下第一,只要诸位团结一心,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 “天下百姓的安危,还得靠你们来守护。” 听见这话,众人心中又充满了力量,觉得自己拥有了无比崇高的使命,目光也越来越坚定。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意犹未尽地告退。 “做得不错。”李世民称赞了左四一句。 左四腼腆地摸了一下后脑勺:“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李世民笑笑,对李渊说:“我看明日就让那些将领和左四他们多切磋切磋,熟悉一下夏军将领的招式,以后应对起来会更加轻松。” “好。”李渊一口答应。 王庾说道:“我觉得应该让程知节多琢磨一下刘黑闼的招术,其他人,我们能应付。” 李渊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他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王庾的头,夸奖道:“小丫头这次做得不错,等回长安我好好奖励你,虽然你没有把林郅悟抢过来。” “” 王庾有点心塞,嗔道:“阿耶,你要夸我就好好夸嘛,最后那句话就不要说了。” “哈哈” 见她嘟着嘴,煞是可爱,李渊笑得很开心。 “我告诉你,这一次去洛阳,我一定会把林郅悟带到长安去。” “好,我信你。”李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让人给你收拾了一座院子出来,就让二郎送你去歇息吧。” 李世民和王庾遂告退。 路上,李世民说道:“你做了这么多事,还没被窦建德发现,这段时间肯定没睡好吧,今晚好好睡一觉。” “对了,你手痛发作过吗?” “额刚到乐寿城的时候,发作过一次,后来就没有了。”王庾想了想,“那次是我偷看了林郅悟的构造图,回去后画了一天一夜,然后就昏睡了两天。 “我觉得应该是我用手过度了,所以才会发作,反正后来就没再发作了。” 李世民又问:“听说你在河北受过伤,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都好了。”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没事,王庾甩了甩右手,“我是小孩子,恢复能力特别好。” 李世民满头黑线,若是一般的小孩这样折腾,早就死了。 “到了,你今晚就住这儿,明日卯时,来找我练功,我试试你的功夫有没有退步” 第327章 他不能完 洛阳皇宫。 杨广高坐在宝座之上,脸色阴郁不散,他看着底下的大臣,听他们絮絮叨叨,一直沉默不语。 ??王世充垂着头,没有去看皇帝的脸色,但他心中很清楚,皇帝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但他不吐不快:“陛下,您才是天下的主人,杨氏才是正统。您想平息战火,给百姓安宁和平的日子,这无可厚非,百姓感激您,我们也感激您。 “但是不能因为这样,您就放弃江山啊。 “您要禅位也可以,我们并不反对,但既然是公平竞争,那我们大隋也要参加竞选。” “没错。”支持王世充的大臣们纷纷附和。 “我大隋人才济济,论文论武,从来就没有输于人前过,既然要选,也可以从洛阳选。只要我们赢了比试,那些叛乱者就没有话可说,天下百姓也不会再背叛陛下。陛下您还是天下共主,隋朝江山千秋万代。” “届时,李密等人再挑起战争,道义上就站不住脚,定会遭到全天下人的唾弃,也没有人为那些叛乱者效力。” ??杨广静静地听着大臣们说完,才幽幽地开口:“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刚才他们的话白说了,皇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出了皇宫,王世充愤然说道:“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将江山拱手让人呢?那可是隋朝江山,也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若不是我们这些将士开疆拓土,守护都城,他现在又怎么能安稳地坐在宝座上?” ??听见这话,旁边的官员骇了一跳,连忙环视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方才安心,小声提醒道:“大将军慎言啊,周围耳目众多,万一传到陛下的耳中,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怕什么?”王世充怼了一句,但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回到府中,王世充气冲冲地灌了一壶凉茶,还是浇灭不了心中的怒火,一掌拍在案几上:“可恶,我定不会就此罢休。” 隋朝要完,他不能完…… “来人啊。” 心腹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王世充沉声道:“去给我请司马德戡、裴虔通、段达、裴蕴” 他说了一长串的名字,然后强调道:“跟他们说,我有紧急的事找他们商量,让他们立刻来见我。” 心腹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往各府,他则亲自去了司马府。 ??三个时辰后,众人聚集在王世充的书房中。 ??王世充也不啰嗦,直接进入正题:“诸位都是大隋的股肱之臣,隋朝有今日离不开诸位的功劳,今日大隋有难,还请诸位伸出援手。” ??裴蕴不解:“大将军何出此言?陛下已经诏令天下,会择贤能之人,禅位于他,到时候,天下安定,战争也会平息……” ??“呵呵~” ??元敏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天下安定?战争平息?呵呵,那些发动叛乱的人又岂会是安分之人?只怕最后选出来的天下共主,其他人不会服。” “哼,他们不服也得服,谁让他们技不如人,若是再挑起战争,恐怕他们底下的士兵们也不会同意,毕竟百姓们是渴望和平的。到时候士兵们与他们离心离德,他们还怎么发动战争?自然是不攻自破。“裴蕴反驳道。 “那可说不定。”元敏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裴蕴张嘴欲反击,被王世充打断了。 ??“够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如今天下人皆知陛下要禅位,上巳节盛宴已成定局,不管之后的事会如何发展,当务之急我们要解决的是保住大隋社稷。” ??段达扯了扯嘴角:“如今陛下自己都不想当这个皇帝了,要把江山拱手让人,我们做臣子的在这里着急有什么用?” ??王世充沉下脸,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一一扫视众人,“诸位可想过,若是陛下禅位,我们该何去何从?” 众人神情一滞。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新的朝廷建立,诸位是否还能保住现在的地位,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 听到这里,众人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王世充的话正中他们的要害。 沉默片刻后,元敏问:“那大将军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很好,王世充勾起唇角:“既然要选贤能之人,为何就只能在那些叛乱者之间选?既然要公平竞选,那我们洛阳也可以派人参加。” 众人若有所思。 一直沉默的司马德戡突然说道:“陛下说是禅位,如果是杨氏子孙继位,那就算不得禅位。如果我们洛阳胜出,那这个皇帝难道还是陛下自己来当?这样岂不是欺骗了百姓?”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王世充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的神情,过了一会儿,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甭管之后谁来当这个皇帝,总之先赢了他们再说,到时候我们再推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来统领大局不就行了吗?总比把江山给那些盗匪要强。”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到时候,洛阳还是政治中心,我们还是股肱之臣,而且我们都有从龙之功。” 众人神色动摇,司马德戡抚掌:“好,就依大将军所言。” 其他人踌躇片刻,也纷纷赞同。 王世充笑了,眸底浮现满意的神色:“那我们现在就来商议一下上巳节盛宴的事吧” ??------------?? 虞世南第二日又去了会通苑,“唐王身体可好些了?今日能否随我进宫?” 李渊面露不适,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李某年纪大了,受不住长途奔波,恐怕还需要多休息几天。今日又让虞侍郎白跑一趟,真是抱歉。” 说是年纪大了,身体弱,但双方都知道这只是推诿之词,真实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李渊的态度这样客气,虞世南也不好说什么,表达了一下皇帝的关心之意,然后就告辞了。 ?? 打发了虞世南,李渊去书房写了几封信,叫来唐俭:“你派人把这几封信送出去。” “是。” ??出了书房后,唐俭看了看信封,发现这些信都是写给那些来参加上巳节盛宴的首领。 ??他心中范起疑惑,立即派人去送信。 ??没过多久,那些首领就给李渊回了信。 ??李渊看完回信后,笑了…… 第328章 以防万一 王庾刚进来就看见了李渊的笑,扫了一眼他面前矮几上的信,问道:“阿耶,谁写信给你,这么开心?” 她走过去,将手中的盘子放在矮几上,在李渊对面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李渊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笑道:“我刚到会通苑的时候,太上皇就派人来召我进宫,我一直拖着,还没去。不过,不只是我,太上皇还派人去请其他的首领,他们也没去。 “所以我写信约他们一起进城,他们答应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李渊习惯称呼杨广为太上皇,因为他拥立杨广的孙子杨侑继了位。不过,在隋朝使臣面前,他还是尊称杨广为陛下,算是给杨广留了一丝颜面。 王庾听完后,勾唇一笑,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虽然杨广的江山四分五裂,手中军队也损耗了不少,但毕竟洛阳还有三十万守军。纵然各方势力带了军队前来,谁也不敢单独去对抗洛阳的守军。 瞧瞧李密攻打洛阳近一年都没有攻下,就知道洛阳是块难啃的骨头。 何况,只是率千人团进入洛阳城,若是单独前往,谁能保证杨广不会出尔反尔,趁机灭掉他们呢?所以,他们内心还是有所忌惮。 但如果是各方势力一起进入洛阳城,他们就放心多了,至少万一出了变故,他们可以暂时联合起来对付杨广,再加上城外各自的大军,足以抵挡洛阳守军。 所以他们同时入洛阳城,杨广就会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说来说去,这些起义首领都是奔着皇帝宝座去的,毕竟隋朝是正统江山,玉玺还在杨广手中,不管上巳节盛宴是不是鸿门宴,他们都要去闯一闯。 王庾嘴角划过一抹自嘲,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李渊:“阿耶,给你。” 又拿了一个橘子剥起来,一边剥一边说出自己的担忧:“阿耶,我觉得皇宫还是不要去了。 “你想想你们加起来有上万人,太上皇绝不会让你们这么多人进皇宫,那么他一定会削减你们的人手,才让你们进去。 “倘若他要对你们不利,事先在宫中安排埋伏,你们就会被一网打尽。” “小丫头长进了不少,考虑事情全面多了。”李渊表扬了她一句,接着说道:“你担心的这些事情我早就想过了。 “太上皇之前下了一次罪己诏,这一次又昭告天下,向天下人承认自己的失德,又表明自己愿意为天下百姓谋求和平,搞了一个上巳节盛宴,准备禅位。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想收拢民心,不至于被天下人唾弃,不至于遗臭万年。 “天子向来是金口玉言,何况是已经向天下人宣誓,所以我起初认为他绝不会出尔反尔,让自己再次被世人唾弃。 “不过” 李渊脸色一沉,继续说道:“不过,这一年多以来,他似乎是变了很多,不像是我从前认识的他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听到最后这句话,王庾就放心了,她将嘴里的橘子咽下去,拍着矮几说道:“好,既然阿耶已经准备周全,那就不管洛阳是龙潭还是虎穴,咱们都去闯一闯。” 她声音激昂,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逗乐了李渊,“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胆识过人。” “嘿嘿” 这时,李世民和萧瑀入门而来,见他们两人笑得开心,就问:“阿耶和小庾儿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秘密。”王庾回了一句,起身跟他们见礼。 “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都坐吧。” 李渊招呼他们坐下,看向萧瑀:“时文可是找我有事?” 时文是萧瑀的字,从前李渊在洛阳的时候,与萧瑀关系很好,私下里都是称呼对方的字。 萧瑀面色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听说这两日太上皇派人来请唐王进宫,我想跟您一起进宫,去看看我阿姐。” 李渊沉默了,萧瑀想去看萧皇后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 “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不打算进宫。” 萧瑀愣了一下,眼神错愕:“这太上皇每天派人来请,不去怕是不好吧?既然是来参加盛宴,也应该去拜访一下吧?” 就算他们不承认杨广是皇帝,但杨广还是他们尊奉的太上皇,何况杨广和李渊还是表兄弟,于情于理,萧瑀认为李渊应该去宫里见见杨广。 李渊没有解释,而是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萧瑀的面前:“你先喝杯茶。” 萧瑀怔怔地端起茶杯。 王庾见李渊说不进宫的时候,萧瑀的反应有点大,但李世民的神色无波动,应该是早就知晓了李渊的决定。 不过,李世民负责此次的兵力部署,李渊的决定,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 感受到她的目光,李世民看了过来,小声问道:“看我作甚?” 王庾偷看被抓了个正着,但她没有丝毫窘迫,自然地笑了笑:“没什么。” 又扭头对李渊说:“阿耶,你不进宫,就让姑父进宫吧,他是萧皇后哦不对,萧太后的兄弟,太上皇不会对他怎么样。” “不行,怎么能让姑父一个人去洛阳皇宫?太危险了”李世民表示反对:“万一姑父被扣下,怎么办?” 萧瑀却道:“不会,若是我一个人进宫,太上皇不会对我怎么样,毕竟我是他妻弟,碍于我阿姐的面子,他也会放我离开。” 他放下茶杯,恳切地对李渊说:“唐王,就让我代表您进宫吧,也算是向太上皇向洛阳百姓表个态。” 李渊想了一下,终于同意了:“好,明日虞世南再来,你就跟他进宫吧。” 萧瑀露出感激的笑:“多谢唐王。” “一家人,不必客气。”李渊说道:“不过,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宫,身边还是得安排护卫” “我来当护卫。” 李渊还没说完,就被王庾打断了,见她一脸兴奋的表情,忍不住泼她冷水:“哪有你这么小的护卫?” 王庾:“” “额那我就做个书童吧,我明日和姑父一起去皇宫。” 李世民瞅着她:“你是想去皇宫玩?” “额”王庾想了想:“算是吧。” 李世民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训斥道:“你当那是街市呢,想玩就去玩?不准去。” 王庾:“” 第329章 当然不救 “哎哟,痛死我了。” 王庾边揉头边向李渊控诉:“阿耶,你看,二兄当你面都下这么重的手,太可恶了。” 李渊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继续装 王庾自觉没趣,放下手,一本正经地说:“阿耶,姑父进宫不宜带很多人,两名护卫就够了,再加上我这个书童,四人进宫显得坦荡磊落,太上皇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万一太上皇把你抓了,拿你来威胁阿耶怎么办?”李世民冷着脸道:“你是让阿耶救你呢,还是不救你呢?” “当然是不救了。”王庾脱口而出。 听见这句话,三人惊愕,心中皆在想,小丫头竟然如此顾全大局?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舍弃,真是大义啊 三人神情动容,李渊心中百感交集,十分感动。 谁知下一刻,王庾说道:“我这么聪明,肯定能自己逃出来,不需要阿耶救。” 李渊:“” 萧瑀:“” 李世民:“” “那也不许去。” 未免小丫头再烦他,李渊挥了一下手:“好了,你下去吧。” “阿耶~” 王庾眨了眨眼睛,冲李渊撒娇:“阿耶,你就让我去吧。” 李渊撇开脸,狠心道:“二郎,把她带下去。” --------- 洛阳皇宫。 “李渊推脱身体不适,不肯来皇宫,其他人也是如此,拒不进城,他们说” 说到这里,虞世南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杨广垂眼看向他:“如实禀报。” 虞世南心中一凛,立即禀道:“他们说,陛下若是想要见他们,就到城外去,他们是不可能进宫的,而且他们要求见面的地点各不相同。按照他们的要求,陛下恐怕得去各个城门走一趟。” 一口气说完,虞世南低下头,静等皇帝的怒火。 这帮人胆小如鼠,连个皇宫都不敢进,还提了这么无理的要求,按照皇帝以往的脾气,肯定要大发雷霆。 结果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杨广的怒火,反而听见了杨广近乎于平和的声音:“朕原本打算在宫中接见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愿来。 “不过,朕是不会出城见他们的,你派人跟他们说,明日朕在东城的承福门见他们,商议比试之事。” “是,陛下。” 虞世南遂派人去传口信。 下晌的时候,虞世南进宫禀报:“他们同意了,但他们提了一个条件,明日外城门必须都打开,直到他们出城。在这期间,八扇外城门一扇门都不能关闭。” 杨广想了一下:“答应他们。” ----------- 窦建德在收到杨广同意的消息后,就召集谋臣将领商议明日进城之事。 “明日见面,只为商议比试的事情,你们这些文臣不用去,凌敬和魏徵随我去就行了。” “苏定方,明日你留在这里,守好军营。” 最后,窦建德又叮嘱了苏定方一句:“记住,不要让林郅悟乱跑,保护好他。” 苏定方自是听从安排。 做好具体的部署,众人才散去。 林郅悟闻讯赶来,对窦建德说:“主上,我明天跟你一起进城。” 他还记得王庾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洛阳再见,明日李渊也会进城,她那么爱凑热闹,肯定会去,所以他也要去。 到时候看见那个臭丫头,他一定要抓住她,臭骂她一顿。 哼!!! “胡闹!”苏定方沉下脸,训斥他:“这是大事,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听主上的安排。” 听见最后那句话,林郅悟突然就想起了王庾说的话,她也让他听从夏王的安排,可是 “可是,我想去洛阳看看,表兄不是说,洛阳很好玩吗?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吧,以后说不定没有机会呢。” 看见林郅悟坚定的眼神,苏定方就知道他的拗劲又上来了,顿时觉得头疼。 之前为了哄王庾来洛阳,才说了那些话,但也是为了哄林郅悟来洛阳才那样说的,谁知道林郅悟却用这话来堵自己 苏定方心中懊悔不已,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无奈又勉强的笑来:“以后机会多得是,改日我再带你去看。” 林郅悟白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种骗小孩子的话就不用说给我听了。” 苏定方:“” 十一岁,在他眼中就是小孩子。 无奈之下,苏定方端出大人的威严,沉声道:“主上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不许违逆。” 说着,去拽林郅悟:“跟我回去。” 谁知,林郅悟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动作灵活了不少,身体一扭,就避开了苏定方的手。 林郅悟躲开苏定方之后,疾步走到窦建德面前,“主上,我明日想跟你一起去,你就答应我吧。” 说完,就一直盯着窦建德的眼睛,大有一番“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意味。 “主上,我这就带他走。” 苏定方上前来抓林郅悟。 林郅悟拔腿就跑,但他没有往帐门跑,一直在大帐中绕着圈跑。 苏定方气急,一边追一边大骂:“臭小子,你给我停下来,主上面前不得放肆。” “你停下来,我就停下来。”林郅悟似乎越跑越有劲,加快了脚步。 训练这么久,终于看见一点成效了,林郅悟很得意。 “你” 苏定方气得头顶冒烟,看见一旁瞠目结舌的侍从,心中万分庆幸,还好那些文臣武将都走了,不然他的脸就丢尽了。 “你们两都给我停下来。” 听见窦建德的声音,苏定方立刻停下了脚步,跪在他的面前:“主上息怒,是臣管教不严,冒犯了主上,请主上降罪。” 窦建德对待臣子向来宽厚,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怒,他不在意地说:“林大郎性情率真,有什么就说什么,并没有冒犯我,起来吧。” “多谢主上。” 苏定方站起来,低声呵斥林郅悟:“主上没有怪罪你,还不快向主上谢恩?” 林郅悟站着没动,“主上要是答应我,明日带我一起去,我就谢恩。” “” 苏定方有种冲动,想杀了这个臭小子。 窦建德却觉得林郅悟说话耿直,果然不是一般少年,难怪被称为神童。 他微微一笑:“明日你就跟我一起去。” “多谢主上。”林郅悟毫不含糊,立刻就谢恩。 苏定方闻言就说:“主上,那让我跟您一起进城吧。” 他必须跟着去,好好约束这个臭小子。 显然,窦建德也想到了这点:“行,我让王小胡留下来守军营” 第330章 愤怒难平 洛阳城北依邙山,南对伊阙,东逾瀍河,西临涧水,洛水贯穿其中,将洛阳城分为南北两个城区。洛阳城大致分为宫城、皇城、外郭城,其中宫城和皇城在外郭城的西北角,另外宫城和皇城周围还有一些小城。 外郭城是由纵横街道组成里坊区,形成棋盘式格局。 皇城之北是宫城,皇城之东是东城,东城南面设承福门,就是杨广与各割据势力首领见面的地方。 这一日早上,萧瑀领着王庾和两个护卫随同虞世南从龙光门进入,穿圆壁城和曜仪城到达宫城北面的玄武门。进了玄武门后,才算是进入皇宫。 洛阳皇宫叫紫微城,又称紫薇宫,王庾跟在萧瑀身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建筑,既惊叹古代宫殿的雄伟壮丽,又敬佩古人的智慧。 好不容易说服李渊让她跟着萧瑀进宫,王庾自然是要多看几眼,大饱眼福。 走了很久,虞世南才在一座宫殿前停下。 这时,朝会已经结束,虞世南进殿禀报:“陛下,唐王李渊派使者前来觐见。” 李渊? 杨广眉梢挑了一下,他不是今日要进城吗?怎么这么早派了个使者来? 虞世南偷偷抬眼窥视杨广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又一直没说话,就说了一句:“李渊派来的使者是前河池太守萧瑀” 听见萧瑀的名字,杨广感到很惊讶,惊讶之余又很生气,他居然还有脸进宫? 在萧瑀背叛他归降李渊之后,他很生气,还冷落了萧皇后一段时间。 后来许是他习惯了萧皇后的陪伴,又或许是因为后宫中除了萧皇后,没人能与他说上几句心里话,他又开始频繁出入萧皇后的寝宫。 “让他进来。” 王庾随着萧瑀进入大殿,两名护卫留在殿外。 她按照萧瑀叮嘱的礼仪,垂头看着地面,默默地往前走,直到看见萧瑀的脚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拜见陛下。” 见萧瑀“扑通”跪在地上,王庾怔住了,萧瑀都跪了,她不跪好像有点不妥 王庾跟着跪:“拜见陛下。” 杨广淡淡扫了王庾一眼,就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萧瑀身上,他盯着萧瑀伛偻的背,心情很复杂。 萧瑀行了一个大礼,这不是一个使臣该行的礼,也不是一个国舅会行的礼 杨广知道,萧瑀这是在向他表达愧疚之心,在向他请罪。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叫萧瑀起来,萧瑀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王庾也只好一直跪着。 直至王庾感觉双腿酸麻到没有知觉,殿中才响起杨广威严的声音:“免礼。” 王庾手撑地,稍稍抬起膝盖,缓了缓,才站了起来。 余光瞥见萧瑀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王庾及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萧瑀稳住身形后,朝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王庾松开手,静静地站在一旁,但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抬眼去看杨广。 杨广剑眉星目,蓄着美髯,虽然年纪大了,但从脸部轮廓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英俊的郎君。 此刻,杨广虽然面无表情,但他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王庾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王庾微微垂眸,偶尔抬眼观察一下杨广,双手交叠,无意识地抚摸虎口。 不知杨广会怎么对待萧瑀 杨广盯着萧瑀的眼神很复杂,伤心、失落、失望、愤怒在眸中不断变换,隐隐有暴风雨袭来的征兆。半晌过后,杨广强制压下自己的复杂情绪,咬牙道:“不知唐王使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到杨广用“唐王使者”四个字来称呼自己,萧瑀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前杨广总是称呼他的字。不仅仅是私下,有时候在朝廷上也是如此。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志趣不相投,他也没什么可失落的。 萧瑀收拾好心情,语气平和地回答:“唐王派我来,一是向陛下问好,二是告诉陛下,唐王会准时赴约。 “另外,我有件私事想拜托陛下” 萧瑀还没说完,杨广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朕知道了,退下吧。” “陛下,我” 萧瑀还想再说,杨广犀利的眼神疾射过来,“朕不想听忘恩负义的人说话,既然唐王的话你已经带到,那就给朕滚。” “” 听着那个“滚”字,再看着杨广此刻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嫌恶,萧瑀如同掉入冰窟窿,刺骨的寒冷让他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周围的内侍纷纷垂下头,放慢呼吸,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是开了个头,杨广不吐不快,一股脑地骂了出来:“萧瑀,你是朕的妻弟,是国舅,也是臣子,本应助朕打理朝政、守护江山社稷,你却背叛朕,投靠那些谋夺朕江山的匪徒。 “枉朕平日里器重你,待你亲厚,给你荣宠,萧瑀,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 “难道就是因为朕贬你去河池,你就怀恨在心,如此狠毒地报复朕吗?” 骂到后面,杨广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咆哮,内侍们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萧瑀被骂得脸色煞白如雪,几次张嘴想辩解却又找不到机会插嘴。 “即便你向李渊献出河池郡,投靠他,朕也没有免去你阿姐的皇后之位,依然待她如初,朕待你们萧氏一族这般好,你却背叛朕 “李渊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都是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之徒,你们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越说越气愤,以致于愤怒难平,杨广心跳加速,突然感到胸闷气短,很难受。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抬手抚摸心口,一下又一下,努力平复。 看见杨广鬓边的白发,以及又老了几分的面孔,萧瑀心里难受,有心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将话吞进了肚里。 事情既然已经成为定局,再解释又有何用? 他为什么投靠李渊,难道杨广不清楚吗? 不,杨广很清楚,只不过杨广不愿意承认自己失德到连亲近之人都选择背叛的事实罢了。 罢了,罢了,他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想去看阿姐的事就泡汤了 第331章 当面顶撞 王庾冷眼瞧着杨广左边的袖子,刚才她看见杨广的左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藏在袖子里面。 杨广在克制,他在压制内心的愤怒,看来,杨广的愤怒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烈。 如此深的愤怒,实在不像是穿越之人 王庾抚摸虎口的手指越来越慢,脑袋急速运转,若是穿越之人,就算有着原主的记忆,但他还有自己的记忆,不会有这么深的切身体会。至少他要愤恨的人不是萧瑀这样另投明主的臣子,而是应该去仇恨李渊窦建德这样发动战争推翻他的政权的领袖。 再说,他要是穿越之人,那肯定知道下一位皇帝是谁,早该在穿越过来的最初就想尽办法杀了李渊才对,除非他不想做皇帝。 但观他在前年所做的一系列挽救江山的措施来看,他不像是不想做皇帝,而是非常想。 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杨广在对付李渊不假,但并没有不顾一切地除掉李渊。如果她是杨广,知道接下来统一中原的人是李渊,为了保住江山,她一定会在穿越的最初就不顾一切地先除掉李渊,然后再想办法除掉其他的叛乱者。 诚然,后来李渊逐渐强大,已经不受杨广的控制,他杀不了李渊。但一开始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没有尽全力,会不会 王庾瞳孔猛地扩大,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会不会杨广不是穿越之人,而是重生之人呢?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不过,为了进一步确认,她还需要试一试杨广。 想到这里,王庾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高声说道:“陛下这话就错了,先生没有背叛谁,他不过是为天下百姓的和平盛世贡献一份力量罢了,这一切也是大势所趋。 “再说陛下之前的行为,残忍暴虐,六军不息,百役繁兴,以致国家四分五裂、生灵涂炭,这样的朝廷,这样的政权,难道不该反叛?不该推翻?” 这番话一出口,满殿皆惊。 尤其是站在王庾身边的萧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刚才他自己被杨广痛骂时都没有冒冷汗,此刻听见她当面指责杨广,只差没对着杨广骂昏君,冷汗就不住地从额头上往下掉。 不过数息工夫,他脚下就出现了一小滩积水。 杨广的脸色很难看,眸中积蓄的愤怒欲喷薄而出。 “放肆。” 内侍总管暴喝一声:“黄口小儿竟敢出言不逊,污蔑陛下,来人,把他拉出去。” 几名内侍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王庾走过去。 王庾毫不畏惧,对上内侍总管的目光:“我没有污蔑,这是陛下曾在罪己诏中写的。” 内侍总管神情一滞:“” 几名内侍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而杨广的怒火仿佛突然遇到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王庾又看向杨广,继续说道:“陛下在罪己诏中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就说明陛下也认为自己之前做错了,那先生另投明主就是顺势而为,是为了天下百姓而为,并没有错。 “如果早知道陛下有悔改之心,先生肯定不会转投他人,一定会尽心辅佐陛下,平息战火,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她话锋一转,用小女孩特有的天真口气说道:“不过,陛下现在努力平息战争,为天下百姓谋求福祉,我们这些老百姓对于陛下是万分感激。 “如今百姓们都在说,陛下知错能改,愿意禅位促成中原和平之局,是难得的好皇帝。” 杨广眉梢挑动,好皇帝? “哦,我还听见有人说,等战争平息后,就算陛下不再当皇帝了,他们也要给您立块功德碑。” 杨广神情一滞,功德碑? 还有人给他立功德碑? 萧瑀将信将疑地看向王庾,小丫头听来的这些话,他怎么从未听到过? 难道是从河北那边传来的? “既然和平之景即将来临,陛下就宽容大量,忘记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王庾露出灿烂的笑容:“毕竟,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地过呢?” 杨广心中一震,愣愣地看着她的笑,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他想不起来了。 这个小孩子说得似乎有点道理,江山很重要,但自己开心更重要 “你是谁?”杨广开口问道。 内侍总管惊讶地看了杨广一眼,陛下居然没有生气? 王庾整理了一下衣服,作揖道:“在下王某,是萧瑀先生的学生。” 李渊答应她跟萧瑀进宫,但必须以萧瑀学生的身份跟随,并且嘱咐众人,不能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 想到李渊的嘱托,又看见杨广投过来的视线,萧瑀快速擦掉眼皮上的汗,说道:“她确实是我的学生,但她年纪小,不通世事,胡言乱语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杨广本就没打算对萧瑀怎么样,刚才就是把心中积攒的怒气发泄出来而已,现在听了王庾的长篇大论后,突然就对王庾产生了兴趣。 这个小子,在他面前,居然不畏惧不害怕,还敢顶撞他,侃侃而谈,真是有趣。 也不知道是天性大胆,还是无知无畏,与他见过的那些小孩子完全不一样。 杨广眼中的趣味越来越浓,一边打量王庾一边问道:“萧瑀平时都教你些什么?” “四书五经。”王庾沉着回答:“不过,这些我都已经会背了,意思也都懂。先生说过,为人要良善,为官要清廉,为君要以仁德治天下。不管是为臣还是为君,都是为了朝代更加繁荣兴盛,百姓安居乐业。 “国以人为本,如果不能顺应民心,得到百姓的支持,那么这个国家就会灭亡,所以做君王的不能贪图享乐,也不能好大喜功,更不能急功近利,一切要从百姓的利益出发。 “百姓生活得好了,自然甘愿为国家做更多的贡献,这样国家才会更加强大。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之前就是没有顾及百姓的心意,才落到现在的地步。” 杨广的脸唰地一下就变黑了。 萧瑀想阻止王庾,转念一想,让王庾这个小孩子来跟杨广说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得到不一样的效果 第332章 城门冲突 眼看着杨广的脸色黑如墨汁,怒气即将喷发,王庾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右边的下牙槽。 猝不及防看见王庾的牙洞,杨广有一瞬间的怔愣,这小子笑起来倒是显得憨厚,跟之前牙尖嘴利数落他的时候判若两人。 王庾昨晚啃果子的时候突然就掉了一颗牙,想着李渊曾经说她缺牙时露出的笑最能打动人心,尤其是老人的心,她就使出了这一招。 没想到,杨广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就说道:“陛下先别恼,您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下罪己诏才要禅位的,陛下这是大功德。过些时日,待陛下功德圆满后,世人必定称颂陛下,流传千古。 “既然过往已去,和平即将到来,那就不妨往前看,忘掉过去的事,重新开始吧。” 杨广若是重生之人,重活一世,他肯定想重新开始,好好活着,王庾大胆地猜测杨广不会降罪于她。 称颂他?流传千古? 如果他真的做成了,大概会流传千古 杨广勾了勾嘴角,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好一个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虽然他重生了,可是老天并没有眷顾他,让他重生的时间早一点,好让他切断叛乱的源头。 重活一世的他,依然保不住隋朝江山,既然如此,他总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重活的光阴 杨广垂眸看向萧瑀:“这个小娃,萧瑀你教得很好。” 这句话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也听不出一丝怒气,萧瑀有点懵,摸不透杨广这句话的意思。 王庾见杨广的神色渐渐地趋于平和,似乎是不生气了,便说:“陛下,听说萧皇后婉顺聪慧,与陛下鹣鲽情深,民间都说陛下和萧皇后是天命帝后,福寿无疆。 “得见陛下,方知世人没有说错,陛下的气度非一般帝王能比,想必陛下的皇后也非同寻常人。 “今日能见到陛下,是王某莫大的荣幸,若是再能见到皇后,那此生足矣。” 这一番话夸得杨广心花怒放,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萧瑀已经看傻了眼,这小丫头刚才对着杨广一顿指责数落,现在却一顿猛夸,这是李渊教她的吗? 王庾趁机提出要求:“陛下,我能跟先生去见见萧皇后吗?” 杨广神情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后,就看向了萧瑀。 萧瑀再次跪下:“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过去的事都已经成为事实,我不辩解。我只求陛下让我见阿姐一面,请陛下允准。” 杨广盯着萧瑀没出声,良久之后,他看了看殿外的天色,终于开口:“来人啊,带他们去见皇后。” 王庾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 “多谢陛下。”萧瑀激动地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重重地敲击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萧瑀起身时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 杨广看在眼里,心里的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这一切被王庾尽收眼底,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她忽然说道:“陛下,您有没有听过一个人?他叫康熙。” 杨广一脸茫然:“康熙?他是谁?没听过。” 观他神色,没有刻意掩饰的痕迹,看来是真的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王庾又试探道:“那武则天这个人,您听过吗?” 杨广一头雾水:“武则天又是谁?” 看来,杨广真的不是穿越之人,而是重生的 王庾面带微笑,沉着回答:“我也不认识,就是听人说起过,这是两个高人,就想问问陛下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既然陛下不知道,那我们就不打扰陛下,先告退了。” 出了大殿,萧瑀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落回实处,他低头看向王庾,小声问道:“你刚才说康熙、武则天是何许人也?” 王庾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一脸无辜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问问。” 萧瑀:“” 这时,一名禁军侍卫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身旁跑过,王庾回头,看见侍卫进了大殿。 她收回目光,面带微笑地跟着内侍往后宫走,心中则在琢磨:不知出了什么事? 那侍卫跑进大殿,向杨广禀道:“陛下,不好了,他们在城门外打起来了” --------- 洛阳的外郭城南面设三门,自东向西分别是长厦门、建国门、白虎门。 东面设三门,自北向南分别是上春门、建阳门、永通门。 北面设两门,自东向西分别是喜宁门、徽安门。 西面无门。 这八个城门皆是一门三道,出入十分方便,但就在半个时辰前,城门口却发生了冲突。 薛举、萧铣、朱粲的军队到达南城外,各自占据一个城门,进城倒是相安无事。 李密率军从东面的建阳门入城,无人打扰。 但李轨、梁师都、刘武周、窦建德四支军队同时到达了北城外,而北城只有两个门,再加上绕到北城来的李渊,一时之间,五支军队为了进城的问题堵在了城外。 李渊来得晚,站的位置就靠后了点,但他不在意,停在一旁观看局势。 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都想第一个进城,彰显自己的身份,窦建德本想让他们,但刘黑闼等人不同意。 于是,李轨和梁师都在争抢徽安门,刘武周和窦建德的夏军在争抢喜宁门。 “让开,知不知道先来后到?” “老子不知道什么先来后到,只知道凭本事后来居上,没本事就给老子滚远点。” “你骂谁呢?你再骂一句试试?” “骂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 吵着吵着,打前锋的士兵们就动起了手。 “住手。”窦建德大喊。 夏军的前锋部队有心听从命令,不料刘武周的前锋部队不肯罢休,一直纠缠他们不放。 见状,窦建德对刘黑闼说:“你去制止,让他们先过。” 刘黑闼握着缰绳没动:“凭什么让我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这不是示弱吗?不行,这个城门不能让。” “对,没错,不能让。”其他将领纷纷附和。 魏徵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们乃是仁义之师,何必跟那些浅薄之人争一时长短?只要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这种闲气不争也罢。”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刘黑闼看向魏徵,反驳道:“这不是闲气,是必须要争的气,我们不能让人看扁。 “总之,今日我必须争这口气,让他们看看夏军不是好惹的。” 第333章 出师未捷 若是同他人讲道理,魏徵还有说服的把握,但对上一旦执拗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刘黑闼,魏徵选择了沉默,免得浪费口舌。 这时,刘武周带着人驱马过来,斜睨着窦建德:“夏王?就凭你们这些农民,也想跟我争?呵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哈哈” 他面带不屑,语气鄙夷,说出的话更是充满了嘲讽。 见刘武周放声大笑,刘武周的手下也跟着嘲笑起来,声音大到最西边的李渊都听见了,不禁朝他们看了过来。 听见周围的嘲笑声,刘黑闼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挑起:“你说什”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武周打断了:“啧啧,夏王身后那位小郎君倒是长得眉清目秀,只不过显得文弱了些,莫不是夏王你的儿子? “哦,也对,洛阳繁花似锦,是该带儿子出来见识见识,不然老是蜗居在河北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久了怕是不知道天高海阔。” “休得胡言。” 王伏宝大吼一声,手持马槊,直指刘武周。 “胡说八道什么,老子是你爷爷。”林郅悟冲口而出,看着刘武周的目光露出了凶光。 对方亮出了兵器,刘武周身边的将士纷纷拔出兵器,护在刘武周的前面。 刘武周听见林郅悟的话双眼一亮,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林郅悟,又见他与苏定方同乘一骑,便出言讽刺:“哟,骑马还要人护着,看来是还不会骑马吧? “果然是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敢自称耶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郅悟冷声回击:“自称爷爷怎么了?你想当我孙子,我还不愿意呢。” “你” 刘武周恼羞成怒,吩咐左右:“把那臭小子给抓过来。” 护在刘武周身前的宋金刚立刻驱马前奔。 刘黑闼看见了,喊了一声:“都让开,让我来会会这狗贼。” 前面的士兵们立刻让出一条路。 顷刻间,刘黑闼就与宋金刚陷入了激战当中。 刘武周见己方的先锋部队在城门口与夏军交战已经陷入了下风,又见刘黑闼与宋金刚交手稳居上风,就对身旁的尉迟敬德使了个眼色。 尉迟敬德接收到刘武周的暗示,提起马槊,就朝着窦建德冲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冲了上去。 “保护主上。” 王伏宝率领部下迎敌而上。 两方人马牟足了劲朝着对方冲去,都想把对方干趴下。 看见这番情景,林郅悟忍不住摇头叹气:“唉,真是太暴力了,我们明明都是斯文人,何必非要用武力解决呢” 嘴上说着“太暴力了”,手却飞快地从腰间佩囊中掏出一个飞鱼弹。 苏定方听到林郅悟的话,低头去看他,先是看见他摇晃的头,目光往下瞧见他的手时,惊叫道:“大郎,不要。” 他出手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飞鱼弹脱离了林郅悟的手,已经朝着刘武周飞了过去。 此时,王伏宝与尉迟敬德以及他们身后的夏军军团和定杨军团即将相遇,展开一场厮杀。但当飞鱼弹越过王伏宝的头顶进入他的视线时,王伏宝立即勒住缰绳,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大喊:“后退。” 对面的尉迟敬德比王伏宝先看到飞鱼弹,正疑惑空中的黑色之物是什么,就看见了王伏宝的动作,下意识就认为此物必定是厉害的暗器,当即策马往右边跑,并且大喊:“有暗器,快跑。” 众人只看见一个黑色之物,越过众人头顶,落入了正朝着窦建德冲去的定杨军团中。 “砰!” 伴随着巨响,一阵烟雾弥散开来,还有很多人从烟雾中飞了出来。 这一声巨响,让北城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烟雾升起的地方。 厮杀声停止了,叫骂声也停止了。 李渊抓着缰绳的手有些激动,脱口而出:“飞鱼弹。” 唐王李渊来得最晚,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徽安门的西侧,虽然离着喜宁门有点远,但地势最高,所以能看见喜宁门前刘武周和窦建德两军的情况。 而他身边的程知节秦叔宝等人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当他们听到李渊的话后,又联想起王庾那晚跟他们介绍的那些兵器的威力,立刻将飞鱼弹对号入座。 “原来飞鱼弹这么厉害啊!”段志玄看得两眼发直。 烟雾散去,众人才看清楚地面的情况。 黑色之物落下的位置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坑里躺着四具尸体,坑外倒了一片。 这一片当中大概有五六具尸体,七八个受了伤正在痛苦哀嚎的士兵,其他都是被波及的人和马。 众人瞠目结舌,看了看大坑,又看了看坑里和坑外的尸体,再看着那些士兵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心中震惊不已。 “这是什么暗器?居然这么厉害,瞬间就死伤了数十人?” 震惊过后,周围的人再看向窦建德以及他的军队时,眼神中就染上了几分畏惧。 没想到夏军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太可怕了。 看见众人既震惊又害怕的神情,刘黑闼的心情顿时就变得舒畅,扭头冲林郅悟挑了一下眉梢:“林大郎,干得漂亮。” 是该让这些蠢货看看他们真正的实力了,吓死他们,嘿嘿 原先还觉得夏王主动退让很委屈,这一刻,夏军顿时就觉得扬眉吐气了,一个个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看着对面的定杨军团。 苏定方原本想斥责林郅悟鲁莽,瞧见这个情形,话就咽了回去。 他偷偷窥探窦建德的脸色,见他嘴角含笑,没有生气的意思,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啊~” 地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又将目光移到了地面上。 刘武周推开身上的尸体,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生疼,反手往后背摸,触手一片湿润。 伸手到眼前一看,手上是殷红的鲜血,神情立刻就变了。 “陛下,您受伤了。” 宋金刚跑了过来,刚才他闪得快,没有被波及到。 此时见刘武周后背处的衣服破了好几处,与血肉糊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恐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还没进城,他们的天子就受伤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刘武周心中也萌生不祥的预感,难道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他虽然感觉到很疼,但背上的伤不会致命。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心脏不由地颤抖了一下,要是他站的位置再往前一点点,他此刻恐怕已经跟那些人一样,成为了一具死尸。 刘武周心有余悸地收回目光,怒视窦建德:“夏王,诏令上言明不可挑起战争,你今日杀我将士,害我受伤,是想主动与我开战吗?” 第334章 锋芒毕露 听见“主动开战”四个字,窦建德双眼微眯,心情极度不爽,这让他想起了那日李渊堵住他的情形,李渊也是如此污蔑他的。 窦建德脸色一变,声音冷峻:“你休得血口喷人,这么多人都瞧见了,是你挑衅在前,也是你的人先动手的,我的人只是出于自保才出手。 “要说主动挑起战争,也是你有这个心思,我没有。” “你”刘武周一时词穷,后背的伤口更痛了。 “夏王向来仁义爱民,天下人皆知,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何至于落入如此境地?”魏徵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就是,活该。” “活该” 夏军士兵纷纷附和,声音越骂越大。 还真当他们是软柿子了,哼 刘武周被怼得哑口无言,谋臣有心想帮自己的主子,也找不到切入口。 尉迟敬德领着军医走过来:“陛下,还是先让军医给您包扎伤口吧,至于夏军,我去杀杀他们的锐气。” 说完,提着马槊就来到夏军面前。 他的目光极其傲慢,对着窦建德喊道:“定杨天子麾下,尉迟敬德,前来挑战。” 只停顿一瞬,又喊道:“怎么?有胆量放暗器,没胆量跟我单挑吗?” “谁说没胆量?” 刘黑闼飞身而出,落在尉迟敬德的面前,大刀一挥,直指尉迟敬德:“今日老子就让你看看,你们这些蠢货连农民都打不过。” 说完,大吼一声,朝着尉迟敬德冲了过去。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喜宁门中间的那道门中走出一队士兵,头戴赤金盔,身披明光铠。 那是杨广的禁军侍卫,也是骁果军,领头的是骁果军将领——司马德戡。 他立于城门前,高声宣道:“陛下有旨,宣诸位首领进城,前往承福门。” 有守城士兵跑到司马德戡身边,小声地禀报了刚才的事。 听完汇报,司马德戡微张着嘴,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竟然还有这等厉害的暗器? 城门刚起冲突的时候,守城将领就把情况往上报了,是以杨广只知道城门起了冲突,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杨广派司马德戡前来,只是向百姓们表表态,表示他有心来调节,维护和平。 于是,司马德戡故意慢悠悠地前往城门,没想到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戏。 紧接着,司马德戡又很后悔,他要是再晚点来,估计他们狗咬狗,能死更多人,那洛阳就更安全了。 想到这里,司马德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高声说道:“诸位听好了,陛下有令,可以允许你们带兵器入城,但各位首领只能带一千人,且进入城中之后,不能挑衅滋事,不能擅自发动兵乱。 “否则,天下人得而诛之。” 宋金刚突然叫道:“夏军刚才杀了我们的士兵,伤了我们的天子,这该怎么算?隋朝皇帝是不是该为我们主持公道?” 听见“天子”两个字,司马德戡不禁在心中冷笑,一个小小的马邑军官,以为占了几座城,有了几万喽啰就能称天子做皇帝。 呸,刘武周也配? “呵呵,还真是不要脸。” 刘黑闼嗤笑一声:“是你们挑衅在前,又动手在先,我们出手只是出于自保,如今你们咎由自取,居然还有脸让隋朝皇帝给你们出头?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你”宋金刚气急,想不到反驳之语,目光瞥见地上的尸体,脑中灵光一闪,指着坑里的尸体说道:“虽然我们动手了,但从未想过杀人。 “可你们呢,一出手就害人性命,这样的军队哪里配称仁义之师?你们的夏王根本就是欺世盗名之辈。” 刘黑闼懵了,这话该怎么怼回去? 看见刘黑闼说不出话的模样,宋金刚不由地洋洋得意,哈哈,说不过他了吧。 刘武周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对身边的人说:“没想到宋金刚还有这等口才,真是给我长脸了。” 听见宋金刚那番言论,窦建德瞬间变了脸色。 苏定方看见这一幕,心中暗道不妙,气得低声训斥林郅悟:“臭小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一切听从主上安排,不要轻举妄动,做什么事之前必须跟我商量。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让别人抓住了把柄,害主上难堪,你真是太鲁莽了。” 训完还不解气,苏定方一巴掌拍林郅悟头上,“臭小子,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林郅悟被拍得脑子嗡嗡响,一时气不过,扭头低吼:“我不过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场纷争罢了。” 谁让他们耽误他进城找人。 又扭回头看向宋金刚,高声说道:“配不配称仁义之师,是由天下百姓说了算,不是由一条狗乱吠几句就能下定论的。” 魏徵本想出言反击,却被林郅悟抢了先,此刻听见他的话,不由笑了笑。 既然是这小子惹的祸,那就让这小子自己来善后吧。 “你”宋金刚一时语塞,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回击这个臭小子。 不过,林郅悟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给宋金刚思考的机会,“你什么你?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我们刚到城门口,你们就像疯狗似的朝我们咬上来,都被狗咬了,还不许我们反击,这是什么道理? “疯狗胡乱咬人,要是放出去岂不是危害百姓?我出手炸死疯狗也是为民除害,皇帝应该褒奖我。” 林郅悟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原来是这个少年扔的暗器 “你”宋金刚气得嘴唇发抖。 见宋金刚被林郅悟怼得哑口无言,窦建德的神色缓和了不少,魏徵等人情不自禁地朝林郅悟投去赞赏的目光。 看见窦建德的脸色,苏定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低头说道:“臭小子,算你厉害。” “必须的,小庾儿嘴皮子那么厉害,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总能学到一两分。”林郅悟下巴朝天,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苏定方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向西边,那边人头攒动,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李渊的军旗。 宋金刚找不到话来反驳林郅悟,又见刘武周的脸色铁青,只好转身对司马德戡说:“我们的士兵死在洛阳,今天无论如何,隋朝皇帝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第335章 我不同意 “我们的士兵死在洛阳,今天无论如何,隋朝皇帝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闻言,司马德戡甚是无语,更是对宋金刚这种无理闹事的人表示反感。 自己挑衅在前,打不过对方,又说不过对方,就想找他来当冤大头。 哼,他可没这么好心 司马德戡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陛下只严令进入洛阳城中不能挑衅滋事,至于其他,恕在下无能为力。” 言下之意就是在城外发生的事,他不管,杨广也不会管。 宋金刚再次被怼得哑口,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军队。 司马德戡眸中划过一抹讥诮,高声说道:“请诸位随我进城。” 尉迟敬德收起马槊,走到刘武周身边:“陛下,您受伤了,不如,我们先回军营休整吧。” 刘武周朝喜宁门望去,窦建德被簇拥着进了城,他咬牙道:“这点伤算什么?我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进城。” 徽安门外的李轨心有余悸地看着夏军,喃喃道:“幸好我没往喜宁门去,否则现在死的就是我的人了。” 驱马跟在李轨身后的安修仁目光深沉,不断地在脑海中搜索武器暗器之类的书籍,结果发现没有一本书上记载的武器是刚才那样的,随着巨响,伴着烟雾,人就给炸死了。 李轨的谋臣梁硕也在思考:“奇怪,到底是什么武器呢?” 而另一个阵营,梁师都等人还处在刚才的震惊中,心中不停地琢磨刚才夏军使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武器,竟然如此厉害。 一时之间,城门外的所有军队包括守城门的隋军将士都对夏军刮目相看,并且看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 李渊叹道:“还未进城,就起了争端,看来洛阳之行不太平啊。” 又对李世民说:“窦建德这个下马威当真是厉害,比试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威震洛阳。” “进城吧。” ------------- 这一日,洛阳城很热闹,那些来参加上巳节盛宴的军队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地进了城门,一路招摇地朝着承福门而去。 这一日,洛阳城的百姓全出来了,街道旁、茶楼酒肆等铺子的楼上,都挤满了人。 百姓们一早得到消息后,就急哄哄地涌向各个城门,争先恐后地抢占最佳观看位置。 “魏公李密到。” “夏王窦建德到。” “定杨天子刘武周到。” “唐王李渊到。” 士兵们一路高喊行进,直至到了承福门附近,九支军队停了下来。 承福门前面是一个大广场,广场南面紧邻洛水,洛水上面架了几座桥。 李密、薛举、萧铣、朱粲四人率领军队停在了洛水南面,并没有过桥。 一直稳坐宫中的杨广刚听完夏军有厉害武器的消息,就见另一个内侍跑来禀报:“启禀陛下,他们已经到达了承福门。” 杨广缓缓起身:“摆驾承福门。” 当杨广的身影出现在承福门的城墙上时,周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杨广看着底下人潮涌动的军队和百姓,心沉了沉,眸底一片晦暗。 他看了一会儿,吩咐道:“传令下去,朕在承福门设宴款待各位首领,请他们到承福门来。” “是,陛下。” 当传令官走后,裴仁基对李密说道:“主公,过了河,咱们就处于被动位置了。” “怕什么?”王伯当看向河面,说道:“我们已经占领了一座桥,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也能在第一时间撤退,何况城门处也有我们的人守着,不会有问题的。” 九支军队的首领之所以要求这一天城门不能关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进城时,他们都派了人驻守在城门口。 眼看着已经有军队到达承福门前的广场,李密说道:“走吧。” 他不能太落后。 宫廷侍从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宴席就已经准备就绪。 各首领入座,身后跟着骁勇的将领,其他将士就围守在附近。 杨广最后一个入场,高居上位。 众目睽睽之下,各首领没有让杨广难堪,给他见礼:“见过隋朝陛下。” 听到“陛下”前面还带着朝代,杨广嘴角掠过一丝自嘲,很快又恢复高高在上的淡漠表情:“免礼。” 众人坐下。 “诸位远道而来,朕略备薄酒,替诸位接风洗尘,诸位不必拘束。” 杨广端起酒杯:“诸位,请。” 众人保持礼貌微笑,没有碰酒杯。 王世充讥讽地看向众人:“诸位不动,该不会是以为我们在酒里下了毒吧?” “谁知道呢?”朱粲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呵~” 王世充笑了一声:“陛下乃九五之尊,岂会行如此卑鄙之事,只有那些无耻小人,才会以己心度他人心,以为人人都如同他们一样卑鄙。” “你骂谁呢?” 朱粲拍案而起,用手指着王世充。 王世充冷道:“自然是骂无耻小人。” “你”朱粲气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刘武周冷眼看着王世充:“你激我们,是想让我们喝了毒酒,毒发身亡吧?” “陛下高节大义,岂会行如此卑鄙之事,你们爱喝不喝。”王世充坐下,不再搭理他们。 李渊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杨广说道:“陛下大义,省察自身,禅位贤能,此等利于百姓之举亦是我们所愿,我敬陛下一杯。” 说完,举杯饮酒。 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这杯酒倒进了袖子,被里面的棉花团吸收。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渊的袖子,又看向其他首领。 那些首领穿着戎装,袖口扎得紧紧的,方便行动,只有李渊和窦建德穿了一身宽袖袍衫。 原来父亲今日不穿戎装是这个道理 杨广淡淡地看了李渊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窦建德也端着酒杯站起来:“天下和平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希望这一次上巳节盛宴我们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就此平息战争,让百姓重归祥和的生活。 “我敬陛下。” 说完,一饮而尽。 其他人面面相觑,等了一会儿,见李渊和窦建德没什么事,也纷纷向杨广敬酒。 话里话外,无不是称赞杨广禅位之举的大义,但暗地里细细琢磨,却是影射杨广从前的暴虐。 众人来这里不是喝酒的,说了些场面话后,刘武周就说道:“敢问陛下,后日就是上巳节盛宴,但是盛宴举办的地点时间,还有比试的内容,我们还不知道,请陛下给我们说一下。” 听到这话,众人放下酒杯,看向杨广。 杨广缓缓地扫视众人一圈,将他们或明显或隐晦的欲望看在眼里,缓缓说道:“上巳节盛宴在宫中举办,比试从未时三刻开始,结束后,酉时开宴” 杨广的话还未说完,薛举就提出:“宫中地方太小,我们这么多人去恐怕不方便。” “参加宫宴,你们每人顶多只能带五十人,且不能带兵器进宫。”王世充道。 什么? 只能带五十人,还不能带兵器? 刘武周立刻表示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梁师都道。 其他人也纷纷叫道:“我们不同意” 第336章 还没儿子 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宫殿:“皇后,不好了” “住嘴,皇后好好的,哪里不好了?”大宫女兰蕊呵斥道。 宫女身子瑟缩了一下,随即调整状态,端出平日的沉稳风度,不快不慢地说:“兰蕊姐姐,国舅爷进宫了,听说陛下发了很大的火” “八郎进宫了?” 萧皇后从幔帘后面走出来,神情很激动,快步走到宫女面前,向她确认:“你说的国舅爷可是八郎?” “是的,正是您的同胞弟”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萧皇后就疾步走出了房间。 兰蕊急忙追上去:“皇后,您要去哪儿?” “我去找陛下。” 萧皇后脚步不停,嘴里说道:“八郎投靠了唐王李渊,此次进宫,陛下定不会轻饶他,我得去救他。” 听见这话,兰蕊一时情急,拉住了萧皇后:“皇后,陛下怒气正盛,您此时前去,恐怕会受牵连,您要是出了事,还有谁能帮国舅爷? “不如缓一缓,待陛下怒气稍减,您再去求情。” “不行,晚了我怕见不到八郎。”萧皇后一把甩开兰蕊的手,疾步前行。 兰蕊叹了一口气,匆匆追了上去。 出了宫殿,萧皇后没走多远,就瞧见一群人迎面走来,走在前头的儒雅男子,正是萧瑀。 “八郎” 萧皇后顿住脚步,心头一酸,突然就湿了眼眶,萧瑀的身影顿时就变得模糊起来。 她赶紧擦掉眼泪,露出笑容,一如往日见到萧瑀的状态,满面春风,岁月静好。 “阿姐?” 萧瑀看见萧皇后很激动,快步走上前:“阿姐,你怎么出来了?” 激动过后,萧瑀很快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皇后。” “见过皇后。”后面的人跟着行礼。 王庾偷偷观察萧皇后,发现她脸上除了有眼角纹之外,肌肤保养得很好,体态轻盈,风韵犹存。 这个时候,萧皇后应该有五十岁了吧? 保养得真好 萧皇后的注意力全在萧瑀身上,见萧瑀毫发无损的模样,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沉了下去。 见萧皇后看得失神,兰蕊暗地里扯了扯萧皇后的袖子,提醒道:“皇后,这里风大,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哦,对。”萧皇后回过神来,笑了笑:“八郎,跟我进来吧。” 一行人进了宫殿,刚坐下,萧皇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八郎,陛下可有为难你?” 萧瑀轻轻摇头:“陛下并不曾为难我,他待我还像从前一样。” 王庾抬头看了过来,见他嘴角含笑,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顿时心生钦佩。 她知道萧瑀是不想让萧皇后担心,所以才如此表现,望着情深义重的姐弟两人,王庾又心生羡慕。 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真好。 或许是王庾的目光太过灼热,萧皇后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 “这位小郎君是” 萧皇后双眼一亮,惊喜道:“八郎,他该不会是你的儿子吧?” “好,太好了,八郎,你生了四个女儿,终于有儿子了。” 萧瑀:“” 王庾:“” 原来萧瑀生了四个女儿,还没儿子。 “额阿姐,这不是我的儿子,她是”萧瑀欲言又止。 闻言,萧皇后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随后脸色变得很失落。 王庾见状,走到前面对萧皇后说:“皇后,我是萧先生的学生。” “哦,原来是八郎的学生啊,相貌倒是生得好。” 失落过后,萧皇后又露出了笑脸:“来,走近些,让我瞧瞧。” 王庾顺从地往前走了两步。 萧皇后冲她招手:“再近些,到我身边来。” 王庾听话地走到萧皇后身边,保持礼貌的微笑,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 “你叫什么名字?”萧皇后温柔地问。 王庾回道:“我叫小庾儿。” “小鱼儿”萧皇后琢磨着这个名字,笑了笑:“俏皮又可爱,真是个好名字。” 王庾没注意到萧皇后误会了她的名字,此时此刻,她盯着萧皇后的脸有些失神。 好慈祥的目光,好亲切的笑容,好温柔的声音 萧皇后细细地打量王庾,越看越欢喜:“八郎,你这学生倒是收得好,这双眼睛灵动活泛,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萧瑀暗自腹诽:阿姐看人的眼光可真准,晋阳神童,能不聪明吗? “阿姐谬赞了。” 萧皇后突然取下手腕上的镯子,塞到王庾手中:“送给你。” 触手温热,王庾缓过神来,低头一看,极品玉镯,急忙说道:“皇后,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着,双手捧着镯子,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看见那个镯子,萧瑀满脸的惊愕:“阿姐,这是你成亲的时候,陛下送给你的镯子,你贴身戴了几十年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庾儿受不起。” 听完萧瑀的话,王庾觉得手中的镯子更沉重了,连忙把镯子塞到萧皇后的手中:“皇后,还给您。” 镯子离手,王庾顿觉一身轻松。 萧皇后拉长了脸,有些不高兴:“长者赐不可辞,收下。” 王庾实在是不想收,但萧皇后毕竟是萧瑀的亲姐姐,不能惹她不高兴。 眼珠子转了两圈,王庾想到了好办法:“皇后,我是个小郎君,您送我镯子恐怕不合适吧? “这毕竟是姑娘家用的东西。” 说完,王庾保持微笑,微笑中又略带尴尬。 萧瑀一听,连忙附和:“对对对,镯子不适合她。” “怎么不适合了?”萧皇后说道:“现在收下,以后可以送给媳妇。” 萧瑀:“” 王庾:“” 她太低估萧皇后的慈母心了,王庾有些头疼,想了一下,又想出了一个说词。 王庾掩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后,这个镯子是陛下送给您的,意义非凡” 以为王庾和萧瑀一样,是担心御赐之物送出去,陛下会怪罪,萧皇后就打断了她的话:“陛下送给我的东西很多,这个镯子只是我戴的时间长了些,用来赏赐人,陛下不会怪罪的。” “可是”王庾说道:“我阿耶说过,送给媳妇的东西要靠自己的本事去获得,所以,这个镯子我不能收。” 萧瑀满头黑线,李渊会对她说这话? 这个小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编。 不过,这句话把萧皇后逗乐了,“哈哈,小小年纪有志气。” 赞了一句,又说:“瞧我,怎么能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事情?好,那就不送镯子。” “兰蕊,把前日收到的那方砚台拿过来,送给小鱼儿。” 王庾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多谢皇后。” 见王庾很开心,萧皇后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一个好学的孩子。 “坐下说话吧。” 王庾坐回原位,静静地听着萧皇后和萧瑀说话,偶尔朝殿外看一眼,也不知道承福门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337章 七大世家 申时一刻,承福门前争吵不休。 关于上巳节盛宴举办的地点,各首领和王世充各不相让。 杨广高坐上位,神态很悠闲,看着底下的人吵得面红耳赤,突然就觉得很有趣。 热闹看够了,杨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众人停下争吵,看向了他。 杨广缓缓说道:“让你们各带三百人,还要带兵器进入宫中,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宫中不能举办,朕同意在城外举办盛宴,南、北、东三面的城外都可以。 “不过你们商量了这么久,也没统一意见,那就放城内举办吧。” 众人互相看了看,原本他们想放在城外举办盛宴,这样安全一点。但每位首领都想要举办地点在自己军队的附近,于是,就分成了三派,谁也不肯让步。 现在杨广提议放城里举办,倒是个中和的办法。 李密说道:“行,我没问题,正好让百姓们一同观赏,做个见证。” 李渊:“我也没问题。” 窦建德:“我赞成。” 九位首领全部赞成。 朱粲提出疑问:“陛下准备在城中哪个位置举办盛宴?” “地点由你们定,比试规则,朕来定。”杨广表现得很大方。 他知道这些人对他抱有戒心,干脆就让他们来定地点。 李渊对于洛阳城最熟悉,沉吟片刻后,对众人说道:“能容纳上万人的宴会地点,洛阳城内有四处地点比较合适。 “这第一处,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第二处是南城区的丰都市,第三处是北城区的通远市,第四处是北城区的大同市。” 听完李渊的话,各方势力的谋士开始在脑海中搜寻这些地点的位置。 早在各方势力到达洛阳城外后,首领们就派出探子进城打探,对于洛阳城的大致布局,各方势力很清楚。 在与各自的谋士商量过后,新一轮的争吵又开始了。 “我赞成在通远市举办。”这是刘武周的声音。 窦建德:“我也赞同。” “不,应该在大同市举办。”李轨说道。 梁师都:“我同意。” “我不同意。”李密说道:“盛宴应该在丰都市举办,因为丰都市最宽敞。” “对,没错。” 薛举、萧铣、朱粲纷纷响应李密的提议。 王世充冷笑:“要说地段最宽敞,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你们怎么不选这里啊?” 承福门离宫城最近,谁会选? 李密等人充耳不闻,完全没有搭理王世充的意思。 杨广看起来很悠闲,葡萄吃了一颗又一颗,“你们自行商议,定好了再跟朕说。” 说完,从侍从手中接过剥了皮的葡萄,继续吃。 见李渊没有说话,薛举喊道:“唐王怎么不说话?你想在哪里举办?” 李渊微微一笑,神态跟杨广一样闲适:“在哪里举办,我都没有意见,你们定吧。” 这话听着极度自信,似乎丝毫不担心地点会影响将来的事情,听得薛举牙痒痒,是显摆他实力强吗? 哼,还没开始比呢,谁最强,还未可知。 这时,窦建德说道:“诸位,我们要是再像刚才那样商议,恐怕要商议到天黑,不如就让老天决定吧。” “怎么个决定法?”薛举问道。 “北城区通远市最大,南城区丰都市最大,我们就从这两个地点中选出一个作为盛宴的场地。”窦建德说道:“我们九人,分别抛掷铜钱,正面朝上就选通远市,反面朝上就选丰都市。” 其他人思索片刻,赞同了他的建议。 于是,九位首领聚在一起抛掷铜钱。 半刻钟后,九人回到各自的座位,窦建德对杨广说:“陛下,我们已经商议好了,上巳节盛宴就放在丰都市举办吧。” “好,朕稍后派人去布置。” 杨广伸出手,侍从立刻取来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手。 擦完手,侍从退下,杨广才高声说道:“既然地点决定好了,朕就说说比试规则。” 众人神色一凛,重头戏来了。 “比试分文试和武试,文试共三场,由七大世家联合出题,这些题目只有七大世家的族长知道,其他人包括朕都不知道。”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七大世家都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有他们坐镇,这场比试就能让天下人信服。 李渊等人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没想到杨广居然请来了七大世家的族长,而且他们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真是令人震惊。 杨广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武试很简单,只有一场,各派出十人,进行大混战,留在比赛台上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胜出者。 “可以使用兵器,但如果身体落在比赛台外,就视为淘汰,不得继续。” 最后,杨广强调了一句:“比赛台上,不论生死。” 李渊等人与各自的谋士商议过后,同意了比试规则。 “既如此,那各位就好好准备吧。” 杨广起身欲离开。 “陛下且慢。” 王世充起身,来到中间空地,对杨广说道:“陛下,既然是各方势力较量,那我们朝廷也应该派出队伍与之比试,方显公平。” 听见这话,朱粲坐不住了,“那怎么可以?说好了是禅位,你们洛阳派人参加算什么意思?耍我们吗?” “就是。”李轨跟着说道:“要是你们洛阳赢了,皇帝还是陛下,那还叫禅位吗?这不明摆着就是欺骗天下人嘛。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除了李渊和窦建德,其他人都表示了反对。 “呵!” 王世充冷笑一声,用一种鄙夷的口吻说道:“怎么着,你们怕了?怕输给我们洛阳?” “谁怕了,只是你们不按规矩行事,太无耻了。”朱粲反唇相讥。 “谁说我们不按规矩行事了?”王世充冷眼扫视众人,缓缓说道:“陛下一言九鼎,说出的话自然会做到。 “隋朝还没有灭亡,势力依然强大,我们为何不能参加? “若是我们赢了,自当由洛阳百姓重新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来接受禅位,这有何不可?” 众人哑然。 细细品来,确实可以。 众人看向了杨广。 杨广表面上神情平静,实则心中已经怒火滔天。 好一个王世充,枉朕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却想谋夺朕的皇位? 好,很好 杨广忍了忍,看向自己的臣子:“大将军的话,诸位爱卿认为如何?” 大臣们出列,跪在王世充身后,齐齐说道:“臣等附议大将军。” 听见这话,杨广气笑了:“好,很好准了。” 第338章 落荒而逃 杨广走后,李密带着人来到李渊面前:“从前你我鸿雁往来,李兄说唯我马首是瞻,不跟我争洛阳,你可曾记得?” 李渊嘴角含笑,从容说道:“那是自然,我从未想过和你争洛阳。” 他要的,可是整个天下。 李密又问:“七大世家的族长来了洛阳,李兄可曾收到消息?” “不曾。” 下一刻,李渊诧异道:“魏公在洛口,离洛阳如此近,难道你也没收到消息吗?” 李密沉默不语。 是啊,他离洛阳如此近,一直没攻下来也就算了,七大世家的族长进洛阳,这不是小事,他居然也没收到风声,真是见鬼了。 这件事,杨广居然做得如此密不透风,真不愧是皇帝。 李渊看见李密的神情,就知道他没有收到消息。 两方首领在前面谈话,后面的将领也在谈话,毕竟李渊军队中的某些人曾经在瓦岗寨待过。 罗士信看见徐世勣,下意识地伸出拳头,像往常一样跟徐世勣打招呼。 拳头伸到半途,他突然抽回手,对徐世勣说道:“徐世勣,你我从前是兄弟,现在是敌人,后日比赛场上,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徐世勣毫不客气地回击:“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手软。” 四目对视,火星四溅,片刻过后,两人忽然会心一笑,又极快地收起笑容,不再看对方。 “程知节。” 李密突然叫了一声。 程知节神情错愕,看向了李密。 徐世勣和张亮也看了过来。 李密扫视他们三人一圈,用一种很亲切的语气说道:“程知节,徐世勣,张亮,你们原本就是我瓦岗寨的勇士,后来战败被虏了去,成了唐王的人。 “时局纷乱,战火纷飞,这是无可避免的,我不怪你们。” 话锋一转,他微微笑道:“不过,若是你们想回来,我随时欢迎。” 听到最后那句话,程知节和徐世勣脸色微变,张亮若有所思。 李世民看见父亲虽然还保持着笑容,但那笑容已经变得僵硬。 好家伙,居然当着父亲的面挑拨离间,够狠的。 程知节很快就做出了回应,他高声说道:“感谢魏公的抬爱,不过,程某已投明主,誓死效忠唐王。” “誓死效忠唐王。”徐世勣和张亮高声喊道。 三人神情穆重,目光坚定,以此来表明忠心。 看见这一幕,李渊的神色稍缓,脸上的笑变得更从容,但接下来李密的话又让他的心沉了沉。 李密说:“你们会改变想法的,我等你们。”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程知节面色不改,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徐世勣也是如此。 另一边的窦建德又被人拦住了,准确地来说,是有人找林郅悟的麻烦。 朱粲早就注意到了窦建德身边的林郅悟,此刻挡住他们的去路,朱粲的目光一直黏在林郅悟的脸上。 “哟~这小脸长得,可真俊俏,细皮嫩肉的,炖肉吃肯定是绝世美味。” “夏王,不如将这个小郎君送给我,如何?”这句话是对窦建德说的,但朱粲的视线还在林郅悟的身上。 他的目光如同阴狠的毒蛇,既让人害怕又让人恶心。 林郅悟本就心情不好,听到他那些令人作呕的话,怒火直冲脑顶。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空荡荡的,才想起暗器都被苏定方没收了。 “咻~” 一支箭从天而降,插进地面,离朱粲的脚不过三寸。 朱粲骇了一跳,看了眼地上的箭,又看向夏军,只见一名男子手持弓箭站在小郎君的身边,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苏定方对上他的目光,冷声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夏军纷纷拔出兵器,对准了朱粲一行人。 被人骂做狗,朱粲不气反笑:“呵呵,夏王这是要不顾百姓安危,向我开战吗?” 说完,抬起手,向不远处围观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这副无赖的嘴脸气得夏军咬牙切齿。 魏徵从后面走过来,无所畏惧地来到朱粲面前,低声说道:“迦楼罗王,陛下指定在承福门见各位首领,刚才又匆匆离去,我们却还聚在这里。 “你说这里还安全吗?” 朱粲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后,吩咐道:“我们走。” 魏徵眸底浮现一丝嘲讽,真是不知所谓。 刘黑闼一脸佩服地看着魏徵,说:“魏参军好样的,两句话就把他吓走了。” “啪啪啪!” 刘武周鼓着掌走过来:“啧啧,真是厉害,夏王不光暗器厉害,手下嘴皮子也厉害,佩服,佩服。” 这话听着阴阳怪气,刘黑闼心里不爽,挑眉问道:“怎么,你们也是学那疯狗来挡道的?” “放肆,我们陛下跟夏王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来插嘴?”宋金刚出言讽刺:“农民就是农民,连礼数都不懂。” 刘黑闼气笑了:“你们主子说话,你一个下人插嘴,礼数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 “看来上午的事情你们还没有吸取教训,那就让我再教你们一次。” 刘黑闼说完,就拿出了一个飞鱼弹。 刘武周看见他手中的黑色之物,顿时就心惊胆战,往后退了两大步。 他身边的将士齐齐往后退,避之如蛇蝎。 “你我大度,就让你们先走。” 刚说完,刘武周又改了口,“不,我先走。” 话音未落,刘武周迅速上马,疾驰而去,将士们急急忙忙跟上。 看见刘武周落荒而逃,夏军一个个笑得很开心。 听见背后传来的嘲笑声,宋金刚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先走了?您不怕他们在背后放暗器吗?” 要是夏军从背后下手,那样厉害的暗器,他们可躲不过。 想到这里,宋金刚回头往后看。 “这是城内,窦建德不敢动手,再说他要装仁义,不会在人前动手的。”刘武周说道:“如果让他们先出城,保不齐他们会在城外埋伏,对我们下手。” 宋金刚恍然大悟,称赞道:“还是陛下思虑周全。” “对了,尉迟敬德,上午夏军使用的暗器,打听到是什么东西了吗?”刘武周问。 尉迟敬德驱马上前,回道:“禀陛下,夏军如同铁桶一般,打探不到,其他人也没见过这个东西。” 想了想,又说:“估计从前与夏军交过手的军队,应该会有所了解,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第339章 重新调整 离开承福门后,李渊对李世民说道:“有七大世家的人坐镇,想必杨广不会耍花样。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派人去盯着丰都市那边。 “还有,刘武周和梁师都身边有突厥人,安排人去盯着他们,有任何异动,及时来报。” “是,阿耶。” 李世民应下,立即去安排人。 走在队伍后面的张亮东张西望,观赏街边景色,突然,他勒住缰绳,目光停在右边的商铺。 一位身着胡服的女子立在商铺前,身姿绰约,因其侧对张亮,他只能看见她的侧颜。 她的眼角下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衬托得她更加明艳。 恰在这时,女子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的时候,张亮看见了她的全脸,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姿摇曳间,极具风情。 张亮眸中闪过惊艳的神色,那醒目的红泪痣就像是他心中的一颗种子,伴着女子笑容的绽放,瞬间就在他的心中开了花。 “将军,将军” 听到有人叫他,张亮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啊?怎么了?” 士兵问道:“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情况?” 张亮再次看向商铺,却发现女子已经消失,他顿感懊恼,急忙用目光搜寻。 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女子的身影,脸上浮现失落的表情:“没什么,走吧。” 张亮驱马跟上队伍,目光不忘搜索街边的人群。 在李渊出城后不久,王庾和萧瑀出现在北城区。 他们没有从原路出宫,而是从长乐门出宫,绕至承福门,见军队已经散去,就沿路往徽安门走去。 一路上,百姓们议论纷纷。 “没想到陛下竟请来了七大世家的族长,看来,这一次,陛下是真的知错了” “嘘~小声点,不能说陛下错了,否则被陛下知道,我们都会被砍头的。” “怕什么,陛下早就不是从前的陛下了。” 七大世家? 难道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王庾摸了摸虎口,一边听着街边百姓的议论,一边感叹:杨广的动作不小啊。 ---------- 回到会通苑,程知节和徐世勣以及张亮去求见李渊。 厅内只有李渊父子和他们三人,程知节郑重地说道:“唐王,对于刚才的事情,李密用言语挑拨,实乃阴险。请您相信我们的忠心,我们三人誓死效忠于您,绝不背叛。” 张亮紧跟着说道:“没错,李密就是想用这一招来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自乱阵脚,然后影响比试,您可千万不能受其蛊惑啊。” “从加入太原军队那一刻起,我们就决定了要一心一意地跟着唐王,我们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不会背叛您,请您相信我们。”徐世勣郑重地表态。 “哈哈。” 李渊笑出了声,一如往常的随和:“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李密这点小手段,不值一提。你们跟着我这么久了,我岂有不信之理? “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好了,都下去吧。” 闻言,程知节三人放下心来,遂告退。 待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渊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神情变得阴沉。 李世民见状,心里一咯噔,试探性地问道:“阿耶,你不会真信了李密的话吧?” “世事无常。”李渊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听见这四个字,李世民心中一凉,急忙说道:“阿耶,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你也看出来了,为什么还怀疑他们三个?” “虽说这一路以来,他们立功无数,但毕竟从前在瓦岗寨待过,对瓦岗寨的人有感情,说不定会临阵倒戈。” “不会,我相信他们的为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阿耶既然带他们来洛阳,就要相信他们。” “小心驶得万年船,机会只有一次,我们不能大意。” “阿耶,且不说张亮,就说程知节和秦叔宝,他们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后天的武试还得靠他们。” “我麾下还有很多猛将,少他们两个不少。” “阿耶”李世民急了:“你明知道这是个阴谋,你怎么还主动跳进去了?” “放肆。” 李渊训斥道:“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李世民立即躬身:“孩儿不敢。” 见他嘴上说着不敢,起身后的表情还是很不服气,李渊就耐心地跟他解释:“我当然知道李密的意图,你放心,我不会中他的计。 “但李密也提醒了我,程知节三人毕竟是瓦岗寨的旧人,我们必须重新调整战略,以策万全。” --------- 夜凉如水,湖心亭中烛光闪闪,杨广和萧皇后躺在榻上,仰望星空。 萧皇后看着看着,忽然感慨了一句:“陛下许久不曾陪我观星了。” “前段时间政务繁忙,朕连后宫都不曾踏足,疏忽了你,是朕不好,今晚朕陪你看个够。” 顿了一下,杨广又说:“明晚,朕也陪你看。” “多谢陛下。” 两人继续观星,间或闲聊几句。 “今日见到时文,可开心?”杨广漫不经心地问。 萧皇后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语气温柔似水:“开心,很开心。” 话落,萧皇后起身,对着杨广郑重地施了一个大礼:“陛下没有怪罪时文,妾很感激,多谢陛下。” 杨广坐起来,静静地看着她把礼行完,“地上凉,快起来吧。” 萧皇后起身,在杨广身边坐下,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杨广接过茶杯,没有喝,手指无意识地抚摸杯身,“时文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有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趣的事?”萧皇后愣了一下,而后浅浅一笑:“有趣的事倒是不曾听到,不过,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喔~说来听听。” “就是时文身边的那个学生,小鱼儿,特别有趣,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世明。”萧皇后陷入了回忆当中:“小鱼儿跟世明小的时候很像,特别是说话的时候” 世明是元德太子的字,元德太子是杨广和萧皇后的长子,病逝于大业二年,时年二十三岁。 听完萧皇后的话,杨广幽幽说道:“是挺像的,原本朕还指望着世明承继江山,强大隋朝,可惜” 提起元德太子,两人不禁黯然神伤。 想着想着,萧皇后情难自已,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杨广看见了,拥她入怀,轻声安慰她:“皇后不要难过,世明去了,还有朕在你身边。” 闻言,萧皇后既感动又伤心,眼泪更加汹涌。 只不过,萧皇后狠狠地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眼泪。 杨广抱着她,望着远处的黑,喃喃道:“后宫莺燕无数,但能陪朕走到最后的,只有你” “皇后,后日陪朕去看比试,好吗?” “好。” 第340章 首场对决 三月三上巳节,春和景明,男则朱服耀路,女则锦绮粲烂。 洛阳城内人满为患,他们皆匆匆赶往丰都市,只为见证一场浩大的比试。 未时一刻,丰都市三面的坊门全部关闭,侍卫拦住了前来观赏的百姓:“人数已满,各位请回吧。” 人们看着紧闭的坊门,懊恼不已,唉,要是早一点来就好了,那自己就能进去观看比试了。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没了 尽管进不去,但人们不愿离去,仍然留在坊门外,等待第一手消息。 由于各方势力只能带一百人进去丰都市,唐俭带着剩余的玄甲军留在了坊门外,他吩咐士兵:“都给我擦亮双眼,时刻保持警惕,有任何情况都要禀报于我。” “是。” 对面的夏军将领曹湛也在给士兵们训话。 丰都市内,杨广高居上位,萧皇后的座位次之,七位世家族长的座位再次之,往下便是各方势力首领,他们身后,是各自带的百人团。 比试场由禁军侍卫守护,外围是一早就进来观看的百姓。 王庾和李世民站在李渊身旁,暗暗打量上面的世家族长,她却不知道,对面有人在打量她。 林郅悟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王庾,心里气得不行,那个臭丫头,出尔反尔逃跑也就算了,说了在洛阳见的,看见他居然也不过来向他这个义兄打个招呼,真是太没礼貌了。 观察得差不多,王庾收回目光,感觉到前方有人在看她,抬眼看去,就看见了板着脸的林郅悟。 她扯开嘴角,露出自己的牙洞,冲他笑了笑。 林郅悟怔了一下,随即冷哼,撇开脸。 王庾看得好笑,这小子,还生气呢,真是小心眼。 朱粲迫不及待地喊道:“陛下,人已经到齐,可以开始了,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好。” 杨广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看向那些世家族长,客气地说:“那就有劳各位族长了。” “陛下客气了。”族长们亦客气地回了一句。 李氏族长起身,对众人说道:“今日先进行文试,文试分三场,第一场,各位先进行抽签,决定出场顺序。 “然后由第一个出场的阵营作诗一句,第二个阵营用上一句诗的最后一个字起头,再作一句诗,可以同字,也可以同音,如此类推。但诗句不能重复,作不出来的阵营立即出局,不得继续参与。 “当然,诗可以是前人所作,也可以是你们自己所作,但作诗必须规范,由我们七位族长评审,一旦我们判定诗作不规范,就不得作数,必须重新作诗。” 古诗接龙? 王庾摸向虎口,还行,萧瑀、房玄龄他们学识渊博,肯定没问题。 这时,十名内侍捧着一个托盘,分别立于每个阵营前侧,托盘中放着一个漏刻,类似于沙漏。 李氏族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上一个阵营作诗后,下一个阵营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作出诗,若是细沙漏完,还未作出诗者,则立即出局。 “好了,各位先抽签吧。” 内侍捧着托盘来到王世充面前:“请大将军抽签。” 王世充看向旁边的宇文智及:“许国公,你是朝廷的代表,还是你来抽签吧。” 自从父亲宇文述和长兄宇文化及死后,爵位就落到了宇文智及的头上,宇文智及一向纨绔,上面没有父兄的管束,就更加放肆了。 宇文智及瞪了内侍一眼:“没眼力。” 然后从托盘中挑了一签,打开看了看:“二。” 旁边的记录官记下,又去往下一个阵营。 抽签完毕,第一场打头的便是唐王李渊的阵营。 “第一场,开始。” 李渊看向萧瑀。 萧瑀神态从容,高声念道:“考槃在涧,硕人之宽。” 话音落下,隋朝阵营前的内侍立即将漏刻倒置。 宇文智及连忙催促身后的文臣:“快作诗,快快快。” 虞世南想了一下,高声念道:“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一个阵营接着一个阵营,念诗的声音不绝于耳。 王庾听得入神,有时候听到好诗句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只是她,场内场外很多人都是如此,听到好的诗句就会拍手叫好,七位族长也会不时地交流点评。 第一圈,淘汰了朱粲的阵营,朱粲把他身后那些文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有人委屈地说:“这也不能怪我们啊,谁让我们出场的次序在最后,他们念的诗末尾字又太刁钻,这让我们怎么作诗嘛。” “你这是怪我喽?”朱粲的脸更黑了。 抽签是各位首领亲自抽的,这么说,不就是怪他抽签抽得不好吗? 对上朱粲阴翳的眼神,那人立刻跪了下去:“小的没有这个意思,都是小的无能,不能帮大王分忧,还请大王恕罪。” 朱粲死死地盯着他的脖颈,没有说话。 他派人在境内搜寻文人才子,好不容易选了这几个人,眼下输了一场文试,但接下来还有两场。 此人还有用 “起来吧,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作诗的,学着点,下一场不能再输。” “是,大王。” 那人心有余悸地爬起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但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大王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不不,后来又像是看一盘美食。 对了,他最近听到一些传言,说大王喜食人肉,该不会是真的吧? 想到这里,双腿更软了,那人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逼自己镇定下来,才勉强维持住身体没有倒下去。 第二圈,淘汰了梁师都。 第三圈,又淘汰了两个阵营。 后来,场中只剩下李渊和窦建德以及宇文智及的阵营在较量,三方较量了好几回,实力不相上下。 直到房玄龄念了一句诗:“汶水滔滔,行人儦儦。” 漏刻倒置。 一直从容应对的虞世南张着嘴,无声念叨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宇文智及急得催促他:“快说呀,没时间了。” 话音刚落,场中就响起了尖利的声音:“时间到,许国公阵营出局,下一个接着对。” 另一个内侍将漏刻倒置。 魏徵擦了擦鼻头上快要滴下来的汗,脑子急速运转,嘴里喃喃道:“行人儦儦,彪,飙,镖,膘” 第341章 看不懂题 “行人儦儦,彪,飙,镖,膘,标” 魏徵双眼一亮,高声念道:“标峯彩虹外,置岭白云间。” 记录官翻了翻记录簿,大声宣道:“此诗句重复,请重新作诗。” 闻言,魏徵眼中的光亮瞬间消失,又开始思索起来。 “你们也赶紧想啊,不要光指着魏徵一个人。”窦建德很着急,催促郑楠竹等人。 几人绞尽脑汁,想得头疼欲裂,还是一无所获,眸中不禁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时间到,夏朝阵营出局。” “第一场,唐王胜。” 唐王阵营的人禁不住欢呼雀跃。 朱粲看不过眼,冷哼道:“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第一场,后面还有两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李渊笑笑,不予应答。 首场胜利,是个好兆头。 崔氏族长走到中间,将一张纸贴在木板上,高声说道:“第二场是一道题,谁先做出来,谁就是胜利者,时间为三刻钟。 “三刻钟内没有做出来的,视为失败,做出来的,敲击铜锣。” “答案正确,则为胜利;若不正确,立即出局。” 说完,吩咐侍从:“把这些题分发下去。” 侍从接过他手中的一摞纸,然后分发给另外九名侍从,自己留了一张。 十名侍从来到各方阵营面前,待崔氏族长发布“开始”的命令后,同时将题发给了各方阵营。 王庾暗暗点头,族长们行事还真是谨慎,为了不引起争议,分发题目的时间都掐得一致。 “这什么烂题目?根本就看不懂。” 听到朱粲的声音,王庾连忙去找试题。 见李渊等人围坐在书案旁研究试题,她连忙挤过去:“让我看看。” 李渊看了一遍试题,就知道自己做不出,连忙让出位置。 王庾趁机挤进去,读了一遍题,才知道为什么朱粲看不懂,因为这是一道比较复杂的古代算术题。 “这道题也太难了吧?”陈叔达露出沮丧的表情:“我不擅长算术。” 说完,主动退出去,给其他人腾出位置。 “我不会。”又退出一人。 “我也不会。” 书案旁只剩下五人。 见他们皱着眉头无从下手的模样,李渊有点焦虑,问道:“你们谁会做这道题?” 一阵沉默。 李渊心一沉,去看其他阵营,发现他们也无人动笔,稍稍安心。 “我来试试。” “我来试试。” “我来试试。” 房玄龄、温大雅、王庾不约而同地说道。 李渊转身看向他们,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啊。” 三人围坐在书案旁,对着试题,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其他阵营一看李渊这边的情景,就有点慌了,赶紧催促自己的属下:“快写,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属下们心想,虽然不会做,好歹也做个样子写一写,免得大王怪罪。 于是,属下们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萧皇后往李渊那边望去,见萧瑀和其他人围着一张书案,透过间隙,萧皇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那不是小鱼儿吗? 八郎不会做,小鱼儿却会做? 看他们议论纷纷,好像题目很难的样子。 萧皇后吩咐内侍:“把那木板转过来。” 内侍遂走到木板旁,转了一下木板,让木板上的试题对着萧皇后。 杨广顿时来了兴致,眯眼看去,看完后,兴致全无。 这道题,他不会。 萧皇后看完后,头昏脑涨,她也看不懂,又朝内侍挥了挥手。 内侍又将木板上的试题面向百姓。 夏军这边,在看完题目后,郑楠竹就坦诚地对窦建德说:“主上,这道题我不会做。”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我也不会做” “那好歹也提笔算一算啊,说不定写着写着就算出来了呢?”刘黑闼指着对面,说道:“你们看看其他人,他们都在算,你们不能认输。” 郑楠竹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额主上,汉东郡公,不是我不写,是我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是啊,我们也是如此。”其他人附和,满脸的为难。 窦建德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 又看向一直沉默的魏徵:“玄成,你会做吗?” “我恐怕做不出来。”魏徵顿了一下,又说:“我还是试一试吧。” 说完,提起笔,拿过白纸,就在上面演算起来。 听他们议论了半天,坐在后面无聊透顶的林郅悟终于产生了兴趣,走过来:“什么题目把你们难成这样?” 脚步停在魏徵身旁,林郅悟探头去看试题,看完后,不禁笑出了声:“呵呵,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题目,原来就是一道数学题啊。” “数学题?” 众人有点懵。 郑楠竹虚心求教:“敢问林大郎,何为数学题?” “哦,就是你们说的算术题,这题简单,我来帮你们做。” 话音未落,林郅悟已经坐下来,拿过纸和笔,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苏定方站在林郅悟身后,心里嘀咕:大郎这小子该不会是说大话吧? 才看了数息工夫,苏定方就瞪大了双眼,一副见鬼的惊吓模样:“大郎,你这写的什么东西啊?跟鬼画符似的。” 对面的李渊阵营,李世民对王庾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小庾儿,你这写的什么东西啊?跟鬼画符似的。” “别吵我,一边去。”王庾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李世民:“” “哈哈”段志玄忍不住偷笑,被李世民一瞪,赶紧拉下脸,做严肃状。 众人围着书案,一会儿看看房玄龄,一会儿看看温大雅,一会儿又看看王庾。 武士彟实在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跟岳郁说道:“岳兄,我怎么瞧着小庾儿跟房玄龄和温大雅写的字都不一样啊?她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啊?” “我也看不懂。”岳郁耸了耸肩,叹道:“这大概就是神童才知道的东西吧,你我平凡人,是看不懂的。” 武士彟:“” 李渊一直在观察其他阵营的情况,间或回头看看王庾三人。 当看见窦建德笑眯眯地拿着一张纸朝着记录官走去时,李渊心急如焚,他想问一句“做出来了吗”,但又怕打扰房玄龄三人做题。 虽然心里急得不行,但李渊面色沉静,毫无波澜,看起来十分镇定。 不过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额角细密的汗 第342章 捶胸顿足 “主上,等等。” 窦建德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苏定方:“怎么了?” 苏定方面色很纠结,他说:“主上,您把答案交上去,若是大郎做错了,那我们这一场就出局了。 “时间还很充足,不如等等魏参军吧。” 窦建德犹豫了。 听见亲表兄怀疑自己的能力,林郅悟很生气:“表兄,你居然不相信我?我告诉你,我写的就是正确的答案,魏参军要是能做出来,也是这个答案。 “你现在不去交,待会儿让别人抢了先,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魏徵放下笔,痛苦地说道:“说实话,这道题,我做不出来。” 众人:“” 看来,他们只能把希望放在林郅悟身上了。 苏定方与窦建德对视一眼,试探性地对林郅悟说:“大郎,我们输了第一场,第二场至关重要,我们不能输。 “要不,你再检查一遍?” “检查?我都检查过一遍了,不检查,浪费我时间。”林郅悟很烦躁,双手抱胸:“我做题从不会出错,你们爱信不信。” 说完,林郅悟撇开脸,一副不想搭理他们的表情。 “大郎” 苏定方还想再劝,就见窦建德已经走到记录官面前,将答案交了出去。 对面的李渊瞧见了,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同时在心里碎碎念:他们的答案是错的,错的 当对面的记录官伸手去拿木锤时,身后传来了王庾的声音:“我做出来了。” 话音未落,李渊已经起身,飞快地跑到前侧高几旁,拿起木锤朝着铜锣敲了一下。 “咚~” “夏王完成解题。” “咚~” “唐王完成解题。” 两名记录官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 而此时,李渊已经将王庾送过来的答案塞进了记录官的手中。 记录官有点懵。 坐在李渊下方的李密见自己的手下探头张望,便呵斥道:“看什么看?你们还不赶紧给我算,时间还未到,要是他们的答案是错的,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王儒信等人立刻埋头计算。 崔氏族长看向场中,问道:“谁的锣先响?” 罗士信立刻叫道:“我们的锣先响。” 甭管小庾儿做得对不对,抢到先机再说。 “胡说,是我们的锣先响。”王伏宝不甘示弱,高声说道。 “你才胡说,是我们的先响。” “是我们。” “我们。” 两个阵营的将领吵了起来,一时之间,场中闹哄哄的。 崔氏族长使了一个眼色,一名内侍随即拿起木锤击向铜锣。 “咚咚锵~” 巨大的声音自场中传开,众人不堪承受,纷纷去捂耳朵。 锣声逐渐消失,争吵声也消失了。 这时,场外人群中有百姓高声喊道:“我听见了,是夏王那边的铜锣声先响。”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我也听见了,是夏王。” “对,没错,是夏王的锣先响” 负责场中秩序的司马德戡在询问了一遍记录官后,又问了其他的侍卫,再结合百姓的话,最后对杨广说道:“陛下,臣已确认过,确实是夏王这边的铜锣先响。” 杨广点了点头,对崔氏族长说:“接下来就交给族长了。” 崔氏族长当即宣布:“那就先看看夏王阵营的答案吧。” 记录官呈上答案。 崔氏族长看了看,高声宣布:“你们不用再算了,这一场,夏王胜。” “凭什么啊?你说夏王胜就夏王胜啊?”朱粲跳了起来,叫道:“我们怎么知道他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万一你们联合起来作弊,他们乱写,你们也说是正确答案。 “这对我们不公平。” “就是,不公平。”梁师都跟着叫道。 崔氏族长脸一沉,伸手将答案递给旁边的内侍,“把它贴上去,再把试题反过来张贴,拿下去给他们看。” 因为早有准备,试题贴得不是很牢固,轻轻一撕,就能把试题完好无损地撕下来。而且试题的纸张是特制的,很厚,不透墨,从正面也看不见背面的字。 内侍照做,将两张纸并排贴在一起。 “试题只有我们七位族长知道,绝无第八个人知晓。”崔氏族长强调了一句,继续说道:“早在比试开始之前,我就把正确答案写在了试题的背面。 “左边那张是我写的正确答案,右边那张是夏王阵营的答案,你们自己看吧。” 内侍举着木牌下了场,给各个阵营查看。 夏军的人看见两份答案一模一样,不禁喜上眉梢,纷纷称赞林郅悟:“林大郎,你可真厉害,我们都做不出来的题,你这么快就做出来了,不愧是神童。” 林郅悟扬起下巴,开心得合不拢嘴。 那是,也不瞧瞧他是谁,哼~ 苏定方看见他那副翘上天的模样就想揍他,不过他刚立了功,还是夸奖他一句吧。 “大郎做得不错,晚上给你做肘子吃。” 闻言,林郅悟眸中透出光来,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窦建德忍不住跟苏定方说:“那天听了武试内容后,还以为今天用不上林大郎,有点后悔带他来。没想到武试用不着,文试倒用上他了。 “哈哈,幸好带他来了,不然我们这一场就输了。” 越说越高兴,窦建德当众宣布:“林大郎立了功,重重有赏,还有你们,回去后各个都有赏。” “多谢主上。”众人喜不自胜。 朱粲比对完两份答案后,又恨又妒,忍不住朝对面的李渊喊道:“唐王,都说了让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一场输了吧。” 面对朱粲的奚落,李渊仍保持礼貌的微笑,不接话。 木牌轮到李渊这边时,王庾看见上面的答案,眼神闪烁了一下。 高台上,萧皇后对杨广说了什么,然后杨广高声说道:“虽然这一场夏王阵营胜了,但唐王阵营呈交答案的时间紧随其后,不如也看看唐王阵营的答案吧。” “是,陛下。” 记录官走上高台,将王庾的答案递给了崔氏族长。 崔氏族长看见纸上的答案,双眼眯了眯:“答案完全正确。” 说完,将答案递给了杨广。 听见崔氏族长的话,段志玄忍不住哀嚎:“哎呀~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赢了,要是赢了这一场,下一场都不用比,文试的第一名就是我们啊。 “哎呀呀呀~~~” 他语气悲痛,情到深处,禁不住捶胸顿足,一副痛惜不已深感遗憾的模样。 其他人受其感染,皆叹息不已,太遗憾了 第343章 扬名四方 王庾走到李渊身边,垂着头说:“阿耶,对不起,是我速度太慢了,如果我再快一点的话,就” 她的声音闷闷的,说到后面几近哽咽,听起来快要哭了。 李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抚摸她的发髻,柔声道:“你能做对这道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一场输了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唉 要是他当时不坐着,或者就站在铜锣旁,他就能抢先一步敲响铜锣,那么,胜利就会属于他。 不,他应该派人站在铜锣旁 深吸一口气,李渊重新露出笑容,对臣子们说道:“大家不要灰心,文试还有最后一场,我们还有机会拿下文试的第一名。” “没错,大家打起精神来。”李世民鼓舞众人。 “对,还有一场,我们一定能赢。” “没错。” 萧瑀房玄龄等人浑身充满了力量,下一场,他们一定能赢。 杨广看完王庾的答案后就传给了萧皇后,萧皇后看完又传给了世家族长。 当李氏族长看见纸上的答案时,眼神动了动,随即走到高台中间,站定在崔氏族长身旁。 他高声说道:“敢问做出这道题的两位才子是谁?能否出来让大家见一见?” 李渊愣了愣,瞅着李氏族长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推了一下王庾:“去吧。” 王庾回头看向李渊。 李渊冲她笑了笑,眸中饱含鼓励的神色:“别怕,去吧。” 她当然不会怕。 王庾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挺胸,用长孙氏教她的仪态走了出去。 “林大郎,快去。” 看见王庾从唐王阵营中走出来,王伏宝在惊讶过后,就开始催促林郅悟:“林大郎,快点,让天下人看看我们夏朝神童的风采。” “对,我们不能输给他们,快去啊。”刘黑闼说。 林郅悟扫视周围一圈,外围挤满了百姓,说是人山人海一点都不为过。 场中身着戎装的将士比比皆是,高台上还坐着这个朝代身份最尊贵的一对夫妻,还有那些影响力深远的世家大族。 他从前只会一心读书,一心搞科研,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过脸,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着实有点紧张。 苏定方看出他的紧张,温声细语地对他说:“大郎,不用紧张,就当上街闲逛,你去逛一圈就回来。” 眼看着王庾已经走到中间的空地上,优雅地行礼,周围百姓的惊叹声传入耳中,刘黑闼心一横,就把林郅悟推了出去。 林郅悟踉跄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形。 这时,背后传来刘黑闼的大嗓门:“这场胜利者乃夏王麾下的神童 “林——郅——悟。” “神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林郅悟。 万众瞩目,林郅悟顿感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伸手挡住眼睛,隔离众人的目光。 苏定方见状,小声喊道:“大郎,别害怕,去吧。” 林郅悟仍然犹豫不前。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王庾的声音:“林郅悟,快过来。” 她的声音不大,刚好他能听见,却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是兄弟。 兄弟召唤,岂能不去? 不知为何,林郅悟突然就不紧张了,大大方方地走到王庾身边,站定。 “臭鱼。” 听到这声骂,王庾不禁莞尔:“怎么着?还生气呢?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哼!”林郅悟瞪了她一眼。 看见对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段志玄不服气,高声喊道:“唐王阵营做出这道题的也是神童,今年才七岁,她叫 “王——庾。” 此言一出,场内场外人声沸腾。 “七岁的小神童?看夏王阵营的那个哦,林郅悟,应该有十一二岁了吧?这样算起来,王庾虽然用时长了点,但年纪小,比林郅悟厉害多了。” “年纪小怎么了?我认为用时短的人比较厉害,林郅悟比王庾厉害,夏王比唐王厉害。” “这不一样,两人年纪相差这么多,答案都是正确的,王庾只是人小,写字慢了点而已,脑子肯定比林郅悟聪明,我觉得唐王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我认为是夏王。” “唐王。” “夏王。”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秦叔宝不免为王庾担心,埋怨段志玄:“段志玄,你怎么能这么做?这下好了,人人都认识小庾儿,她以后还怎么出门?” “这还不好,虽然我们输了,但她一战成名,扬名四方,多好。”段志玄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是,她才七岁”说到这里,秦叔宝话锋一转:“你刚才不应该说她七岁,她都快八岁了。” “这不还差几个月嘛。” 秦叔宝:“” 段志玄继续说道:“哎呀,你在担心什么?小庾儿那么聪明,这点小场面,她能应付,你不用操心。 “再说,虽然我们这一场输了,但是小庾儿和林郅悟差不多同时做出答案,两人站在一起,百姓们一对比,小庾儿胜在年纪小,大家会更看好唐王,我们也算是扳回一城了。” 说完,段志玄笑嘻嘻地冲李世民喊道:“二郎,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李世民窥了一眼父亲的脸色,笑道:“说得没错。” “你看,二郎都表扬我了。”段志玄洋洋得意起来,冲秦叔宝扬了扬下巴,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秦叔宝听李世民这么说,又见李渊嘴角含笑,似乎是乐见其成,便不再说话,看向场中。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李氏族长打量了一番王庾和林郅悟,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家静一静。” 议论声逐渐停止。 周围安静了下来,李氏族长什么也没问,只说道:“不到一刻钟,就能将难倒众人的题解出来,而且答案一丝不差,两位不愧是神童。” “英雄出少年,两位请谨记,往后戒骄戒躁,虚心好学,再接再厉。” 王庾谦恭地说道:“多谢族长教诲。” 李氏族长挥了一下手:“好了,你们回去吧。” 王庾时刻谨记自己代表的是唐王阵营,不失礼数地作揖。 林郅悟愣了一下,也跟着行礼。 行礼时,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庾儿,你真的要留在李渊的阵营吗?” 王庾起身:“是。” 说完,仪态万千地朝着唐王阵营走去。 “你说过,我们兄弟要永远在一起”林郅悟的话被风吹散在空气中,王庾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他顿感失落,举步朝夏王阵营走去,耳畔一直回响着王庾从前说的话:“你我是兄弟,你不跟我去长安,那我只好来乐寿迁就你了” 第344章 凶狠一点 在时间的流逝中,太阳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头顶开始斜移,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如此暖心的阳光,如此祥和的氛围,不禁让百姓心中生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第三场,题为治天下之大道。” 崔氏族长朗声宣布规则:“按照第一场的出场顺序,每个阵营依次阐述未来治理天下的大道,然后由我们七位族长选出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阵营进行详细论道,每个阵营最多派出两人,论道时间为一炷香。 “最后,我们七位族长会根据你们的阐述来选出最终胜利者。 “你们有一刻钟的准备时间,现在开始计时。” 记录官插上一支香。 各个阵营立刻围在一起商讨。 香燃完一半后。 “第三场开始,下面先请唐王阵营的人来阐述。” 陈叔达缓步走到场中间,高声说道:“今率土之众,百不存一;干戈未静,桑农咸废;凋敝之后,饥寒重切。 “秦以严刑峻法治理天下,然只存续十数载;汉兼杂霸道与王道,屹立数百年。 “所以,今之治理天下,应当兼容霸道和王道,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说完,退回自己的阵营。 接下来,每个阵营都派代表阐述了观点。 众人阐述完毕,七位族长聚在一起商议过后,宣布道:“下面,请唐王阵营和夏王阵营的人进行论道。” 此话一出,朱粲又跳了出来:“凭什么是他们两个?我不服。” 崔氏族长还没说话,场外就一阵喧闹。 “你有什么资格不服?你瞧瞧你阵营说的话,一点学识都没有,我呸,你还是趁早滚出洛阳吧。” “满嘴粗语,一点涵养都没有,就你这样的还来参加文试?脸皮可真厚。” “就是,七位族长是什么人?他们德高望重,岂会偏袒一方?他们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最公正的。” “不要当我们是瞎子是聋子,谁说得有道理,我们听得懂。” “我们听得懂,可惜大老粗听不懂。” “哈哈” “你们”朱粲恼羞成怒,冲着场外大吼:“闭嘴,通通给我闭嘴。” 周围的百姓不听,自顾自地继续议论。 梁师都本想跟朱粲一样,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看见这一幕,立刻就打消了念头。 崔氏族长做了个手势:“大家静一静。” 百姓们立刻安静下来。 崔氏族长看向朱粲,面无表情地问:“关于结果,迦楼罗王还有异议吗?” 当然有异议。 朱粲扫了一圈外围的百姓,咬牙道:“没有。” 崔氏族长眸底划过一丝不屑,高声说道:“那就请唐王和夏王两个阵营的人准备论道。” 话落,四名男子走到场中间,相向而立,眼神碰撞间,一股强大的气流环绕着他们,挑衅意味甚浓。 李渊派出的人是陈叔达和房玄龄,窦建德派出的人是魏徵和郑楠竹。 内侍重新点上一支香。 “开始。” 魏徵抢先开口:“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以德行仁者为王,仁政方为治国之道” 接下来,魏徵引经据典,细数各个朝代的失败经验,佐证当今形势只能依靠施行仁政,方能统一天下,再创盛世。 他话音刚落,陈叔达就开始了反驳。 两方展开了激烈的论战。 有学识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没有学识的人听得头昏脑涨,只想睡觉,还有一些纯粹不感兴趣的人,干脆去做其他的事,打发时间。 林郅悟拿出了自己的梨花针,在案上摆弄了起来。 王庾听得很认真,越听就越佩服魏徵。 “时间到。” 香燃尽,四人回到阵营。 七位族长再次聚在一起商议。 李渊面色淡然,手中端着茶杯,手指不停地摩挲杯身,目光时不时就往台上瞟一眼。 对面的窦建德看起来也很淡定,只是右手食指不停地叩击案几。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没过多久,七位族长终于起身,李渊和窦建德瞬间就将目光投在了崔氏族长的身上。 只见他缓缓地走到前面,高声宣布:“经过我们的商议,第三场,唐王胜。 “三场比试,唐王胜两场,所以文试胜出者,为唐王的阵营。” “耶,赢了。” 王庾高兴地跳起来,情不自禁地朝李渊伸出拳头:“阿耶,祝贺你。” 李渊笑呵呵地伸出拳头与她对击了一下。 段志玄等人也忍不住欢呼起来:“太棒了,我就说嘛,第一名肯定是我们的,哈哈哈” 支持唐王李渊的百姓也纷纷鼓掌叫好。 看见这番情景,朱粲忍不住哼道:“小人得志,这有什么可得意的?赢两场才得到第一名,我赢武试一场,就能得到第一名,轻松多了。” 梁师都听见朱粲的话,想了一下,召集武将:“你们给我听好了,武试只有一场,你们必须战到最后,赢下这场武试。” 话落,他特意叮嘱那些突厥勇士:“你们几个,可汗派你们来帮我,你们必须尽全力,听到了没有?” “这是自然,我们一定会帮梁国赢得胜利。”突厥勇士勾唇一笑,眸中闪过阴毒。 李氏族长走向前,对众人说道:“接下来进行的是武试,一场定胜负,每个阵营派出十人,进行混战。可带兵器,但不能伤及场外的人,否则所属阵营的人全部出局。 “比赛台上,生死不论,身体若落在比赛台外,立即出局,不得再继续。 “最后留在比赛台上的人,所属阵营就是武试的胜利者。” 说完,他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 原本守护在末席处的禁军侍卫往两旁散去,露出了后面的高台,这就是武试的比赛台。 李轨瞟了一眼,随即叮嘱自己的勇士:“比赛台上,不论生死,你们给我狠狠地打,不用客气,能杀一个是一个” 朱粲:“文试没拿下,武试我一定要赢,你们给我凶狠一点,杀了他们,不必手下留情。” 刘武周:“我已经跟梁师都说好,联手对付其他人,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手软,把其他人全给我杀了,最后把梁师都的人踢下去就行,总之,武试的胜利只能是我的。” 李密:“为保武试胜利,他们派出的都是猛将,所以待会儿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猛将都杀了,如此一来,他们的势力将会大大削弱。” 第345章 我来帮你 王伏宝放眼望去,各位首领都在和手下大将进行最后的交代。 当他的目光经过刘武周和梁师都的阵营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 他眉梢耸动,转身对窦建德说道:“主上,我看刘武周他们来者不善,恐怕他们会来阴的。” 魏徵也很担忧:“比赛台上,生死不论,他们肯定会对其他人下杀手,你们千万要小心。” “怕什么?”刘黑闼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谁敢对我们下杀手,我们一人扔一个飞鱼弹,炸死他们。” “不不不。”王小胡摇了摇头,说:“我们应该等发令官喊开始后,就第一时间扔飞鱼弹,这样他们人员集中,还没散开,一下子就能解决掉大部分的人。” “好主意,就这么办。”刘黑闼听了很兴奋,赞道:“王小胡,没想到你这么阴险,哈哈,我喜欢。” 林郅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你们太暴力了,简直不是人。” 刘黑闼:“” 王小胡:“” “我们暴力?”刘黑闼忍不住出言回击:“你一言不合就扔飞鱼弹,我看你才是最暴力的人。” 林郅悟:“” 得,他还是闭嘴吧,反正又不是他上场。 “林大郎说得对,这样做太暴力了。”窦建德说道:“我们夏朝向来仁义宽厚,怎么能做出此等阴险暴力之事? “你们给我听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能使用那些火器。” 最后,他又强调了一句:“我们火器不多,必须用在关键时刻,这样才能发挥它的最大效用” 这时,传来了尖利的声音:“请诸位勇士上场。” 林郅悟终于起身,深深地看着苏定方:“表兄,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比试第二。 “万一遇到危险,先保命,比试输了没关系。” 苏定方:“” 窦建德:“” 比试输了没关系? 苏定方瞟了一眼窦建德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冒冷汗,硬着头皮回应:“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也会助我们阵营拿下第一。” 听见这话,窦建德心里舒服多了,再一次看向十名勇将:“武试就看你们的了,万事小心。” “是,臣等定会全力以赴,赢得胜利。” “去吧。” 十人拿着兵器,雄赳赳地走向比赛台。 对面的李世民一把扯掉自己的外袍,露出里面的戎装。 王庾惊讶地看着他:“你你要上场?” “当然。” 李世民拿过常何递来的宝剑,对李渊说道:“阿耶放心,这一场,胜利依然是我们的。” 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李渊深感欣慰,叮嘱十人:“碰到那些突厥人,不要手软,先杀了他们,其他人,打下去就行。 “还有,万事小心。” “是。” 李世民带着手下九名猛将前往比赛台。 王庾看见李世民身上的戎装,就想起了自己的定制铠甲。 当初她离开河东城去河北时,把铠甲留在了河东城。 “阿耶,我留在河东城的铠甲还在吗?” 李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了比赛台,“你走后,李靖派人把你的东西送回了长安。这次来洛阳前,我想你肯定长高了不少,回去也穿不了,就让人拆了,做别的东西。” “” 王庾瞪大了双眼,微微张着嘴,怒气布满了小脸。 见李渊一直看着比赛台,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恶的事,她“蹬蹬”地绕到李渊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低吼:“阿耶,你怎么能拆毁我的铠甲?” 视线被阻,李渊被迫看着她,“你都穿不了,还留着干嘛?” “就算我穿不了,那也可以留给二兄长兄他们的孩子,留给我侄子穿啊。”王庾很郁闷。 “他们?他们可不会像你一样胡闹,小小年纪就吵着上战场,他们用不着。” 李渊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 “你”王庾被噎,站着没动,冷哼道:“哼,我胡闹,也是阿耶纵容的。” “你是我女儿,我不纵容你,难道还纵容别人啊?” 听见李渊这句话,王庾神情一滞,心中的郁闷瞬间消散。 算了算了,她就不跟老人家计较了。 王庾往旁边移了两步:“阿耶,你以后不能扔我东西。” “额看情况。” “阿耶~” “哈哈,逗你的,好。” ---------- 激动人心的武试即将开始,场外的百姓一个个睁大了双眼,兴致勃勃地打量那些勇猛的武将。 唐王李渊派出了儿子李世民,大将程知节、秦叔宝、徐世勣、罗士信、段志玄、张亮、侯君集、赵文恪、王康达。 夏王窦建德派出了义弟刘黑闼,大将王伏宝、苏定方、范愿、王小胡 魏公李密派出了王伯当、单雄信、柴孝和、裴仁基 宇文智及这边派出了段达、裴虔通、张公瑾、刘长恭 刘武周则派出了宋金刚、尉迟敬德 比赛台很大,十个阵营共一百人站在上面,还能各自为营,有充足的空间与他人对峙。 随着铜锣声响,发令官喊道:“武试开始。” 话音未落,就有人动了,是薛举麾下的武将宗罗睺。 他一动,全场的人立刻就动了起来,混战瞬间开启。 李世民与程知节等人背靠背,围成一圈,像一个旋转的陀螺从比赛台的边沿朝着中间行进。 比赛台上,人影翻飞,兵刃碰撞发出铮铮响声,强大的肃杀之气从场中弥散开来,席卷了整个丰都市,也给温暖的阳光染上了一层寒意。 很快,血腥味自空中钻入了人们的鼻孔,他们的神色不自觉地变得肃穆,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突厥人抽出自己的刀,一脚踢过去,被杀的武将飞出了比赛台。 李世民趁着间隙看了眼,被杀的武将是夏军阵营的。 “他耶耶的,我要杀了你。”刘黑闼提着大刀冲了过去。 李世民大喝一声:“散。” 十人立刻分离,朝着散落在场中的突厥人冲去。 “我来帮你。”李世民一剑砍在突厥人的肩膀上。 刘黑闼愣了一下,这小子跟他不是敌人吗?怎么反过来帮他? 李世民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说道:“先杀突厥人,然后我们再打。” “好。” 刘黑闼痛快地答应了。 苏定方等人也与程知节他们达成了口头约定,先杀突厥人,再决斗。 场中一共有十二个突厥人,他们原本杀得兴起,没想到突然就被包围了,顿时就傻了眼。 “中原之事,尔等外邦贼子也敢参与?找死!” 第346章 身陷险境(求月票~) “中原之事,尔等外邦贼子也敢参与?找死。” 李世民眼神倏地变冷,杀气骤然外泄,手中之剑如同闪电一般,白光闪过,鲜血喷射而出。 刘黑闼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也杀了一个突厥人。 杀了人,飞起一脚,就将尸体踢下了比赛台。 “他耶耶的,外邦贼子,看着就来气。”刘黑闼骂骂咧咧,又朝着突厥人冲去。 两个阵营合力,突厥人很快就被杀光了。 柴孝和一边打一边移到了徐世勣旁边:“徐世勣,从前主公待你不薄,现在还期待着你回瓦岗寨,不如你跟我们联手,为主公拿下武试的胜利。” 李世民往这边看了一眼,继续对敌。 徐世勣眼角泛起冷意,一边应敌一边说道:“唐王仁义,不如你到我们阵营来,唐王也会欢迎你的。” 闻言,李世民扬起嘴角,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忠诚。 “唐王仁义?”苏定方突然出现在徐世勣背后:“不,唐王没有夏王仁义,两位兄台不如到夏王的阵营来,我们随时欢迎。” 徐世勣:“” 柴孝和:“”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射向李世民。 “二郎小心。”徐世勣想去救,被人缠住了。 李世民早就感觉到了杀气,快速往旁边一闪,羽箭插进了前面武将的身体中。 段志玄冲过来,一脚把中箭的武将踢下比赛台。 “他耶耶的,居然还带弓箭?”段志玄双臂一振,又加入了混战中,嘴里不忘叨叨:“二郎,早知道,你也应该带弓箭上来的。 “你箭术那么好,还有他什么事啊?” 李世民眼神一动,逼退对打的人,朝着王小胡而去。 王小胡本想杀李世民,却被李世民躲过,还想再射时,就被宋金刚缠上了。 宋金刚一手一把大刀,来势凶猛,对着王小胡就砍:“我见过你,你是夏王的人,你们夏军杀我兄弟,我定要杀光你们,为我兄弟报仇,为陛下雪耻。” 王小胡箭术一流,武功也不错,但在宋金刚面前就不够看了。 就这么一会儿,王小胡身上就被划了两道口子。 “吼~” 宋金刚一刀横砍王小胡的脖子,一刀直刺王小胡的腹部。 不远处传来苏定方的声音:“王小胡,我来救你。” 可惜距离太远,王小胡知道自己等不到苏定方的救援,他只能自救。 宋金刚把他逼得连连后退,再往后退,他就会掉下比赛台。 但如果硬拼,他可能会被砍成重伤,还有可能被砍死。 怎么办? 不管了 王小胡咬咬牙,往后退的速度再次加快。 当他退到边缘处,一个人影横插进来,一脚踢在宋金刚身上,一手夺走了王小胡的弓。 不,还有一个人影,他飞快地取走了王小胡箭筒里的羽箭。 王小胡跌落下去,出局。 忍着身上的伤痛,王小胡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抢他弓箭的是李世民和秦叔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可恶。” “叔宝,看你的了。” “没问题。” 秦叔宝把弓递给李世民,守在前侧。 李世民站在比赛台的死角处,弯弓搭箭,瞄准了混战区。 “可恶,敢坏老子的好事,我杀了你。”宋金刚没有滚下比赛台,顽强地冲了过来。 秦叔宝上前拦住宋金刚,与他打了起来。 李世民瞄准之后,就松开了手。 “咻~” 羽箭疾射而去,精准地插进了尉迟敬德的腿部。 尉迟敬德怔了一息,飞快地瞟了一眼羽箭射来的方向。 右侧的张亮看见了,趁机补上一刀。 怎料尉迟敬德反应特别快,身形一动,避开了张亮的刀,同时拔出羽箭,朝张亮扔过去。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举着马槊刺中了原本与他对打的武将。 刺进去又迅速抽了出来,继续迎战周围的人。 张亮没想到尉迟敬德这么凶猛,中了箭还能一对二,而且还伤了他。 没错,张亮的手臂被羽箭刺中了。 徐世勣一边打一边挤了过来,帮着张亮应对周围的人:“你没事吧?” “小伤而已。”张亮趁着间隙,拔出羽箭,继续打。 李世民早就注意到尉迟敬德一杆马槊舞得虎虎生风,无人能靠近他,十分勇猛。李世民很欣赏他,就没有射他的要害部位,没想到尉迟敬德中箭后,依然这么勇猛,李世民眸中的欣赏更深了。 弯弓搭箭,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再瞄准尉迟敬德,而是其他人。 “咻~” 羽箭一出,就有人应声倒地。 李世民每射中一人,旁边的人就趁机将中箭者打下比赛台。 不过还有些人会趁机补上致命的一刀,然后再踢下比赛台。 对于这种趁机杀人者,李世民会毫不犹豫地将下一支箭送入他的要害处。 突厥人已经被他们杀光,剩下的都是中原人,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也如此残忍。 当然,李世民知道这些人的用意,但他看不过眼,就起了杀意。 起初没有人想到带弓箭上场,王小胡也只带了一个箭筒,共三十支箭,李世民射完这些箭,场中就只剩下了将近三十人。 刘黑闼之前见李世民箭术高超,箭无虚发,想去攻击他却心有忌惮,又加之周围都是敌人,他被缠住,就放弃了攻击李世民的念头。 这会儿,见李世民的箭用完了,大刀一挥,砍倒身前的人,就朝着李世民冲了过去。 “臭小子,竟敢抢我兄弟的武器,打伤我兄弟,我要砍了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跟前,李世民提剑去挡,随即旋身离开死角,到了一个更宽阔的地方。 刘黑闼紧追不舍,招招凌厉,杀气毕露。 打了几十个回合,李世民虽然身着铠甲,没有受伤,但已经居于下风。 “哎呀,二兄危险。”场外的王庾惊叫出声。 李渊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脸上布满了担忧。 原来是刘黑闼逼得李世民节节后退。 “锃!” 刀剑相抵,刘黑闼猛地用力,刀又往前移了一寸。 李世民双手握剑,咬牙抵挡。 他暗暗运气,大吼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涌出,灌注在宝剑之上,挥开了刘黑闼的大刀。 与此同时,李世民往旁边跳开,却发现一柄剑迎面刺来,而背后的杀气接踵而至 第347章 处处受挫 高台上的杨广瞧见这惊险的一幕,忍不住看向李渊,他勾了勾唇角,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俗世凡尘,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二兄小心。” 前有单雄信一剑刺喉,后有刘黑闼的索命大刀,王庾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叫了出来。 王庾下意识去揪李渊的袖子,身边一阵风吹过。 她扭头一看,却是李渊腾地站了起来,神情冷峻,她连忙看向比赛台。 千钧一发之际,李世民扭转身体,拼尽全力躲避两人的前后夹攻。 “唔” 对方速度太快,李世民还是受了伤。 因为李世民全力扭转形势,原本攻击脖子要害的单雄信一剑砍在了李世民的手臂上,砍中的部位恰巧是手肘处,没有护甲防护,鲜血顿时就渗透了袖子。 而刘黑闼的大刀与李世民擦肩而过,因甲胄保护,没有伤到李世民。 刀与甲胄摩擦而过,刘黑闼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而是顺势刺向了前面的单雄信。 单雄信抽出宝剑,挡住了刘黑闼的攻击。 李世民趁机抽身。 王庾和李渊看见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是惊魂甫定的表情。 但李世民刚抽身,又被王伏宝缠上了。 王伏宝的动作很快,一招一式,迅疾而又猛烈。 有些招式很眼熟,李世民想起了王庾让人演示的那些招术。 可惜那日,他只看过一次,就没有研究了。 “二郎,让我来。” 秦叔宝手握双锏,横插了进来。 李世民抽身,对付其他人。 兵器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从未停歇,场中的打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王伏宝与秦叔宝打了几个回合后,突然发现秦叔宝的招式与自己的招式相克,而且秦叔宝似乎很了解他的招式,总能抢先一步躲开。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王伏宝愣神的刹那间,秦叔宝高举双锏,重重地击打他的双肩。 然后秦叔宝抬起右腿,用力一蹬,将王伏宝踢飞了出去。 “小心后面。” 苏定方就在旁边与裴虔通打斗,瞥见王伏宝被踢飞出去的情景,而王伏宝身后的空地有一具尸体,那人是死于背后刺过来的剑。 剑自后背穿心而过,胸前还留有一截剑刃,以王伏宝的位置,掉下去正好砸中尸体,剑刃会刺进王伏宝的后心。 然而此时此刻,王伏宝即将落地,来不及躲避,同伴们又被敌人缠住,赶不及相救。 苏定方眼睁睁地瞧着,却抽不了身去救,心急如焚。 就在危急关头,李世民长腿横扫,一脚踢在尸体上。 尸体滑向一旁,王伏宝摔落在地,这一摔,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疼得厉害。 王伏宝还惦记着苏定方的提醒,扭头看向旁边,一眼就看见了闪着森森寒意的剑刃。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情复杂地看向李世民:“多谢。” “不用谢,这是比试,不是战场。”李世民说完,又加入了战斗中。 台下的窦建德瞧见这一幕,神情错愕,李渊的儿子居然救了他的人? 越到后面,战斗就越激烈。 散落在台下的尸体渐渐地堆积了起来,鲜红的血水自他们身下流出,刺痛了百姓的双眼。 这些年来战争不断,家人越来越少,流民越来越多,鲜血成河,饿殍遍野,他们的日子太苦了。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他们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杀戮与鲜血 ----------- “皇后,来,坐过来与朕一起品酒。”杨广朝萧皇后招了招手。 看见杨广脸上的笑,萧皇后有点失神。 陛下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似乎很开心。 是因为武试快要结束了吗? 萧皇后浅浅一笑,缓缓地走到杨广身旁,坐下:“陛下今日的兴致似乎特别好。” 说着,给杨广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错,朕今天很高兴。” 杨广端起酒杯,与萧皇后的酒杯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萧皇后陪着杨广喝了几杯,见他脸上浮起淡淡的红,眸中也有微醺醉意,便劝道:“陛下,您不能再喝了,再喝您会喝醉的。” “没事。”杨广又喝了一杯。 他放下酒杯,突然指着比赛台问道:“皇后是不是也觉得这场武试很精彩啊?” 萧皇后看了眼台下的尸体和鲜血,皱眉道:“妾认为太过血腥,既然是比试,就不应该定那条生死不论的规则。” “是吗?”杨广双眼微眯,兴致稍减:“朕却觉得此规则甚好。” 萧皇后沉默不语。 战斗还在继续,此时台上只剩下十人,他们两两对打,打得十分激烈。 李世民在与宋金刚对打。 程知节在与刘黑闼对打。 秦叔宝在与王伏宝对打。 徐世勣在与苏定方对打。 尉迟敬德在与单雄信对打。 “可恶!” 朱粲重重地拍在案上,手掌拍红了,他也没有察觉。 文试输了也就罢了,他竟然连武试也输了,真是可恶! 与朱粲一同气闷的还有李轨、萧铣、薛举、梁师都、宇文智及和王世充,他们看着台上的十人,气得咬牙切齿。 可恶,可恨 此时台上只剩下四个阵营,唐王阵营还有四人,夏王阵营还有三人,刘武周的阵营还有两人,李密的阵营还有一人。 场外的百姓已经开始押注。 “我买唐王胜。” “我买夏王胜。” “唐王。” “夏王。” 到后面,场外百姓开始为各自支持的阵营呐喊助威。 声音越来越高,听得刘黑闼心浮气躁,招式开始凌乱。 “你是不是偷学我武功了?怎么我有些招式你也会?”刘黑闼一边打一边质问程知节。 程知节越打越从容,听到他的质问,淡淡回道:“那些耍着玩的招式五花八门,不仅好看还繁琐。 “但要人命的招式通常都很简单,这些招式,只要是学武之人,他们都会。” 刘黑闼一哽,心中居然很认同对方的话。 不远处的苏定方却不这么想,打了这么久,对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一直应付自如,但只要他和唐王阵营的人交手,就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尤其是他的对手由李世民换成徐世勣后,他就处处受挫,稳居下风。 徐世勣就好像是他的克星,一招一式,都能压制他。 “砰。” 苏定方又被打飞了出去 第348章 怎么回事(欧阳似锦白银大盟加更) 身体飞出去的刹那,苏定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没来得及深究,腹部就传来了一阵生疼,苏定方往后瞟了眼,后面不远处就是台下了。 他猛地用力,凌空翻转,稳稳地落在比赛台的边沿。 徐世勣再次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有两个人影出现在了苏定方的右边。 原来是李世民和宋金刚一路打到了边缘处,李世民攻,宋金刚防守。 苏定方眼神闪烁了一下,身形移动,躲过了徐世勣的攻击,趁机一脚踢向李世民。 李世民吃痛,身形一晃,往下倒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宋金刚还没反击,就被李世民砸下了比赛台。 李世民:“” 宋金刚:“” “可恶。”宋金刚低咒了一句,爬起来朝着自己的阵营走去。 王康达跑了过来,瞅着李世民手臂上的伤,“二郎,先回去包扎伤口吧。” “好。” 李世民回头看了眼台上,随即跟着王康达回了阵营。 “二兄,你没事吧?”王庾上下扫视李世民,见他身上只有一处伤,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点小伤,不必担心。” 李世民坐下,军医提着药箱走了过来,为他处理伤口。 段志玄刚处理好伤口,他走过来,盯着比赛台说:“我们还有三个人,武试一定能胜。” “那是一定的。”罗士信走到王庾身边,笑嘻嘻地说:“不然怎么对得起小庾儿? “小庾儿,你说对吧?” 说完,罗士信冲王庾眨了眨眼睛,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嘿嘿~” 王庾咧开嘴,冲他笑了笑。 现在场中人数最多的阵营就是唐王和夏王,双方各有三人,但她提前研究过刘黑闼、王伏宝、苏定方三人的招术,不出意外,程知节三人能应付。 “嘭!” 苏定方被徐世勣打下了比赛台,徐世勣立刻去帮程知节。 二对一,刘黑闼越来越吃力。 “嘭!” 单雄信摔下了比赛台。 尉迟敬德手持马槊,站在一旁休息。 程知节看见了,就对徐世勣说:“这里我能应付,你去干掉他。” 听见这话,徐世勣朝着尉迟敬德冲了过去。 “你能应付?” 刘黑闼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手中动作越来越狠。 “嘭!” 王伏宝飞了出去,摔下了比赛台。 秦叔宝看了看,见徐世勣对付尉迟敬德有点吃力,便跑过去帮他。 台下的刘武周见尉迟敬德把李密阵营的人都干掉了,心情很激动,忍不住喊道:“尉迟敬德,好样的。” 尉迟敬德听见这句话,手中的马槊舞得更快了。 “嘭!” 徐世勣被打下了比赛台,出局。 秦叔宝脸色微变,换了招式,再次与尉迟敬德缠斗。 只剩四人,台上的局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场外的百姓全神贯注地盯着比赛台,目光追逐着四人的身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比赛台上,他们没有注意到杨广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 没过多久,一阵骚动在外围响起。 “走” “啊” 火苗迅速蹿升,有人看见,想出声提醒大家,却被人捂住了口鼻,抹了脖子,鲜血喷射而出。 大批禁军侍卫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接近人群,从最外层开始,捂住百姓的口鼻,杀了他们。 这些禁军侍卫是杨广最信任的一支军队,他们都是骁果军的成员,他们训练有素,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 当前面的百姓发现时,地上已经躺了数百具尸体。 “啊——杀人啦——” “啊——走水了——” 禁军侍卫杀得更快了。 “啊” 刘黑闼被程知节一掌打飞,刚掏出飞鱼弹,就听见了惨叫声,他连忙看向场外。 这个时候,场外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惊呆了。 火。 熊熊大火自外围向内推进,周围的商铺宅子全都燃烧了起来,滚滚浓烟侵袭而来。 那些百姓被禁军侍卫里外夹攻,犹如被砍了翅膀的小鸟,任人宰割。 刘黑闼立刻收起飞鱼弹,跳下了比赛台。 其他三人也跟着跳下比赛台,朝自己的阵营跑去。 “你们干什么?” “住手,快住手。” “为什么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 “陛下,陛下” 哀嚎声,惨叫声,厮杀声各种声音充斥其中,令人心惊胆战。 各阵营还没反应过来,隋朝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位,弯弓搭箭,松手,动作一气呵成,不做任何停留。 漫天箭雨铺天盖地地袭来,众人慌忙提起兵器抵挡。 “小庾儿,过来。” 李渊把王庾拉到身边,然后将令箭射入空中,扯掉外袍,露出里面的戎装,拿起弓,搭上羽箭朝那些弓箭手射去。 “咻~” 一名弓箭手应声倒地。 程知节等人将李渊父子和那些文臣护在中间,挥舞着手中兵器,阻挡箭雨。 看见李渊和李世民在射箭,王庾感到很懊恼,她应该把她的定制弓箭带来的,这样也能帮上一点忙。 失算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起火了?” “还没看出来吗?是杨广要杀我们,他想一网打尽。” 刘黑闼听见这话,心中怒火腾升,掏出飞鱼弹就朝弓箭手扔过去。 “砰~” 一声巨响,震惊了所有人,杀戮停顿了。 “啊” 惨叫声响彻了整个丰都市。 飞鱼弹炸死了一部分的弓箭手,但爆炸的位置窜起了大火,迅速蔓延至周围的人群。 那些“火人”痛苦地嚎叫着,上蹿下跳地寻找水源,在地上滚来滚去想尽一切办法去灭身上的火。 众人迅速后退,远离火源,有些人唯恐被“火人”殃及,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射出了羽箭不过片刻,“火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刘武周趁机叫道:“噢~我知道了,窦建德,这场火就是你弄出来的。” “大家快看看,刚才夏王的人放了暗器,这里就着火了,这场火是夏王弄出来的,他们的暗器会放火” “喷你耶耶的狗粪,傻子都知道这场火是杨广那阴险老儿弄出来的。”刘黑闼骂了一句,对众人说道:“我刚才扔的暗器只会炸死人,不会放火,他这是诬陷我们。” 林郅悟从后面走了出来,大声说道:“暗器不会放火,但地下埋了可燃物,所以才引爆了火势啊” 一支羽箭破空袭来,射中了林郅悟的胸膛,他往后倒去 第349章 洛阳告急(加更2) 杀戮继续。 箭雨再次袭来。 亲眼目睹林郅悟中箭倒地,王庾抬脚就要冲过去,被李世民拎了回来。 “危险,别动。” “我” 刚吐出一个字,王庾就看见林郅悟站了起来,顿时感到惊愕,随即想到了某件东西,不由失笑。 看见林郅悟倒下去,苏定方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仓惶地跑到林郅悟身边,却见林郅悟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大郎,你没事吧?” 刘黑闼一边挡箭一边快速瞄了眼,看见林郅悟站起来就像是看见鬼一样,惊掉了下巴。 “这诈尸了?” “你才诈尸了,我没死。”林郅悟狠狠地瞪了刘黑闼一眼,随后拔出了羽箭。 羽箭拔出,林郅悟跟没事人一样,且胸前没有一丝血迹,苏定方感到疑惑,不禁伸手往林郅悟胸前摸了一把。 干干的,没有湿润的感觉。 “奇怪,你中箭了却没事?” 林郅悟扯开衣襟给苏定方看,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因为我穿了护甲,这个护甲可不是普通的护甲,它刀枪不入。” 说完,冲苏定方斜挑眉梢,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苏定方听得羡慕,问道:“这护甲,你从哪儿得来的?” “小庾儿给我的。” 竟然是那丫头给的? 看来王庾是真的把大郎当亲兄弟看待,保命的东西都送给了大郎。 “站在这里别动。” 苏定方对林郅悟叮嘱了一句,就加入了战斗。 ----------- 当李渊的令箭射出,红色烟雾在空中绽放后,留在坊外、城外的将士们都看见了。 唐俭望着天空的眼睛眯了眯,神色变得穆重,随后他又看见一股浓烟从坊内飘出来,似乎还能隐隐闻到烧焦的气味。 “糟了,唐王有危险。” “你们几个去城门口看看,告诉刘将军,丰都市着火,唐王有危险。” “你们几个去其他两个坊门,看看是什么情况。” “其他人跟我攻进去。” 众人立即行动。 其他阵营的人也发现了异常,一面派出探子去打探,一面冲向了坊门。 “里面着火了,把门打开。” 守门侍卫冷声道:“没有陛下的命令,不能开。” “跟他废什么话,杀了他们。” 夏军将领曹湛大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 厮杀顿起。 几支起义军联合攻击,守门侍卫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有人说道:“杀了他们也没用,里面的人不开门,这扇门就打不开。” 李孝恭压低声音,对唐俭说道:“我们不是有飞鱼弹吗?可以把门炸开。” 郝绶离得近,听见这话,就对二人说道:“小庾儿曾经说过,飞鱼弹炸不开城门,但一般的坊门应该能炸开。” “那还等什么?我来炸。”李孝恭说着,就去掏飞鱼弹。 “等等。” 唐俭一把按住李孝恭的手,看着对面的曹湛说道:“我们火器不多,先消耗他们的火器。” 李孝恭闻言,眼睛亮闪闪:“唐兄果然精明。” 唐俭勾了勾唇角,朝着曹湛走去:“如今坊门紧闭,里面大火燃烧,不知道夏王他们怎么样了? “听说夏军手中有一种厉害的武器,威力巨大,应该能把这扇门打开吧?” 听完唐俭的话,夏军中有人说道:“对啊,将军,我们可以用飞鱼弹把门炸开。” “把飞鱼弹拿过来。” 唐俭默默地后退,并示意玄甲军退后。 “大家伙往后站一点。” 曹湛喊了一句,扬手一扔,飞鱼弹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砸在了坊门上。 “砰!” 意料当中的大门洞开没有出现,却出现了熊熊大火。 坊门在燃烧。 “怎么回事?” 曹湛看得一头雾水,明明神勇将军他们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它是不会起火的,怎么会这样? 唐俭等人一脸懵逼,这种情况,小庾儿没跟他们说过 “不对劲。” 听见唐俭的嘀咕,郝绶说道:“我上去看看。” 说完,跑到坊墙下,伸出手对着坊墙顶部,按了一下手臂处的机关,铁箭疾射而出,插进了坊墙顶部。 郝绶用力拉了拉铁箭上的绳索,确定牢固之后,抓住绳索,迅速往上攀登。 曹湛等人看见他肥胖的身躯如同轻巧的猴子,不过片刻工夫,他就踩在了坊墙头上。 好身手,好工具。 数息过后,郝绶沿着绳索滑了下来。 “将军,里面的火势很猛,已经烧到了坊墙边。” 曹湛突然想起一件事,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炸门起火了,原来是里面的火已经烧到了墙边,神勇将军曾经说过这个东西不能碰火的。” 原来是这样。 既然不能用火器,那他们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这时,派出去打探的人跑了过来,对唐俭说道:“禀将军,其他两处已经被起义军占领,他们正在攻坊门,我们上坊墙看过,火势已经蔓延到墙角了。” 看来,大火已经包围了整个丰都市,形势相当严峻。 唐俭的心陡然下沉,当即吩咐:“众人听令,提水救火。” ------------ 同一时刻,八处城门都收到了密令。 “关闭城门。” 守在徽安门外的刘政会刚看见空中的红色信号,还没来得及部署,就听见了城门处的动静。 “快阻止他们。” “住手,不能关城门。” “杀了他们。” 守城将士拔刀冲向了起义军,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啊杀人了” 城内的百姓看见这一幕,吓得四散逃窜。 “嘭!” 左侧门关闭。 “嘭!” 沉闷的关门声再次响起,徽安门只剩下中间的那道门没有关闭。 “大家跟我杀进去。” 刘政会赤红着双眼,提着一杆枪直往前冲。 经过一番激战,刘政会带着人成功地进了城门。 这时,唐俭派来的人赶到城门口,对刘政会说道:“刘将军,丰都市突遭大火,唐王他们还在里面。” 刘政会脸色大变,当即下达命令:“守住这道门,去插旗,其他人跟我去丰都市。” 众人迅速行动。 一名小兵拿起一面旗就往城墙上跑。 没过多久,北城墙的最高处出现了一面鲜艳的旌旗。 旌旗随风飘扬,一里开外的哨兵瞧见了,在所处高地插上同样的一面旗。 每隔一里,就有一面旌旗出现,鲜艳的旌旗绵延十余里,直到驻扎在要冲位置的哨兵瞧见后,他飞速赶往军营,禀告李孝常。 “洛阳告急,速去救援。” 李孝常神色一凛,当即下令:“立即整军,随我去洛阳。” 第350章 是个疯子(加更3) 终于把弓箭手解决掉,朱粲等人气势汹汹地冲着杨广而去。 李渊扫了他们一眼,迅速吩咐手下:“你们自行分组,一组去救百姓;一组去查看火势;一组去寻找水源;一组去寻找出路,剩下的人留在这里。”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李渊又对萧瑀几个文臣说:“你们都过来,靠拢些。” “大家保持警惕。” 去救百姓的只有唐王李渊和夏王窦建德以及魏公李密的人,其他首领各自为营,士兵们手握兵器,目光警觉,摆出了随时战斗的架势。 经过刚才的屠杀,百姓已经死伤无数,只剩下少数人跑到了场中,寻求起义军的保护。 看见朱粲等人朝着高台冲去,那些隋军将士迅速撤退,聚集在高台上,将杨广和萧皇后护在中间。 宇文智及和王世充等人早在箭雨开始时,就逃到了高台上,而那些世家族长占据高台一侧,手下护卫将他们牢牢护在中间。 起义军冲到台下,与隋军对峙。 梁师都拔刀指向高台,骂道:“杨广,你居然放火杀百姓,你这个暴君。” “杨广,你别忘了,是你诏令天下,召我们前来洛阳,说要禅位给贤能之人,如今你做出这样的事,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萧铣质问道。 见杨广不说话,薛举破口大骂:“杨广,你出尔反尔,欺骗天下人,一定会被天下人唾弃,你这个皇帝也别想当了” 秦叔宝跑了过来,对李渊说道:“唐王,这场火之所以起势这么猛烈,是因为他们在外围堆积了很多柴禾,还有周围的商铺街道都泼了火油。 “他们似乎是想用火阻断我们出去的路,目前来看,北面和西面已经被大火包围,我们出不去。南面和东面,我已经派人去察看。” 没过多久,程知节带着人回来了:“禀唐王,我已经仔细察看过一遍,火势环绕了整个丰都市,且火势往里推进,越烧越烈。 “除非我们把火灭了,撕开一个口子,否则我们没有出路。” 听见这话,李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向其他阵营,他们派出去的人也都回来了。 “各位。”李渊喊了一声。 叫骂声还在继续。 段志玄见状,扫视四周,看见地上的铜锣,跑过去捡起来敲了一下。 “咚~” 叫骂声顿时停歇。 锣声散去,李渊高声说道:“各位,外面的情况想必大家都已清楚,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先将火灭了,开辟出一条道,离开丰都市再说。” “唐王说得有理。”窦建德第一个赞同了李渊的提议,并且吩咐手下:“你们快去救火。” “哈哈~” “哈哈哈” 一阵狂妄的笑声自高台上响起,震住了众人。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杨广一边笑一边慵懒地从座位上起身。 他踱步往前,下巴微扬,眼睛朝下,用一种藐视众生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些叛乱者的脸。 “呵呵?救火?” 杨广嘴角泛起讥诮:“如今整个丰都市内一桶水都没有,你们拿什么去救火?” 众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青了。 “哦,不,还有水。”杨广指了指底下的食案:“那些茶水,你们可以拿去救火,哈哈” 顿了顿,杨广又说:“哦,不,还有酒水。整个丰都市的酒,朕没动,你们可以拿来灭火。” 说完,杨广笑得前俯后仰。 他的笑声充满了嘲讽,飘荡在高台上空,又传向了四方。 众人的脸由青变白,十分难看。 听见杨广的嘲笑声,朱粲心中的怒火直冲向头顶,烧得冒烟:“杨广,我要杀了你。” “来啊。”杨广挑衅地看着朱粲。 朱粲看了看前方的隋军,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起义军,最终还是收回了脚。 见底下的人一个个煞白着脸,神色或惊惶,或焦虑,或恐惧,或愤怒杨广就觉得十分解气。 他们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朕是天下之主,向来大方,你们远道而来,总要送你们一份大礼,才不失礼数。怎么样,这份礼物,你们喜欢吗?” 杨广微微倾身,就像是平常询问臣子一般,语气十分随和。 但其他人听得毛骨悚然。 “你” “朕不妨告诉你们,整个丰都市都被泼了火油,还有这地下,也埋了火油,很快,丰都市会燃烧殆尽,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哈哈哈哈” 杨广仰天大笑。 梁师都大吼:“我们会被烧死,你也会被烧死。” “那又如何?”杨广止住笑,眼神变得冷冽:“有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还有那些愚蠢的百姓,数万人给朕陪葬,足够了。” “你你这个疯子。”梁师都气得嘴唇发抖。 他没想到,杨广不仅舍弃江山,舍弃皇帝宝座,居然还能豁出自己的性命,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错,朕是个疯子,但不是傻子。” 杨广发出一声冷笑:“你们这些贼匪,打着为百姓为天下的幌子来推翻朕,还不是为了这个宝座? “呵呵,说得那么好听,其实都是自私自利之徒,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朕?有什么资格坐这个位置? “这天下是杨氏的天下,隋朝不会灭亡,它将千年万年地传承下去。 “你们想推翻朕的王朝?呵,休想。” 李密忍不住出言相讥:“就你这样发布诏令欺骗百姓的行为,还想隋朝千秋万代?呵呵,真是痴人说梦。 “我告诉你,一旦你今天干的事传扬出去,天下人的唾沫就能淹死杨氏一族。” “呵呵,是吗?”杨广不为所惧,笑得轻松:“今日,丰都市会烧成废墟,谁也逃不出去,这里的事,谁会知晓? “至于你们留在洛阳城内的人,你们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到阴曹地府陪你们的。 “哦,对了,还有你们驻扎在城外的军队,到时候,越王会派人将你们的骨灰送过去。 “到那时,群龙无首,他们应该会投降吧。” 看见他们的脸惨然失色,杨广又笑了:“哈哈哈” 他笑得狂妄,笑得肆无忌惮,状似癫狂。 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龙袍上,发出万丈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深处火势中的人们,感觉到越来越热,越来越闷 第351章 先皇遗志 望着陷入癫狂的杨广,尽管周围的温度在升高,但王庾突然间觉得很冷,一股悲凉自心底涌出。 果然,杨广没有蹉跎他的重生岁月,竟然花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来布这个局。 先是昭告天下,办上巳节盛宴,禅位贤能,利用舆论让那些有野心的首领来洛阳。 知道众首领对他有戒心,一步步假装退让,先是顺从他们的意见,没有在皇宫接见他们,而是将首次会面地点定在承福门。又答应他们不关闭城门的要求,以此来表示诚意。 然后让众首领自己来定比试地点,众人要求在城外举办,但众口不一,只能选择在城内举办,然而城内能举办这场特殊盛宴的场地只有那么几个。 承福门虽然场地最大,但离宫城太近,众首领不会选择,通远市和大同市又太小,不够安全,所以只剩下一个位置相对居中又地段宽敞的丰都市。 然而丰都市却是杨广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从那日与萧皇后的闲谈中,王庾探知杨广自去年底开始,就很少踏足后宫,年后甚至没有踏足过后宫。 他总说政务繁忙,原来是在忙这件事。 一步一步引诱众首领来洛阳,选了他早就布置好的地点,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真是好心计,好谋算。 这一刻,王庾又有点佩服杨广,若是他重生的时间再早一点,恐怕就不会有人起义了吧? 可如今怎么办呢? 生命可贵,她得活下去才行。 王庾眺望远处,很多房屋被烧得倒塌了,火势渐渐逼近他们,外围的百姓除了少数人跑进了场内,其他人都已经躺在血泊中,尸体上还被那些禁军侍卫浇上了火油。 里面没有水救火,那就只能从外面引水救火,打开一道口子,他们方有一线生机。 “他耶耶的,我炸死你。”刘黑闼愤怒难平,怒气冲冲地从人群中跑出来,手中举着的正是飞鱼弹。 “慢着。” 王庾急忙叫住刘黑闼:“汉东郡公难道忘了刚才的事了吗?” 她指了指场中那小股火,此刻已经朝外蔓延,快要与外围的火相连。 “地下埋了火油,你若是使用飞鱼弹,炸了地面,底下的火油冒出来,那么火势会更加猛烈。 “到时候内外火势夹击,我们只会死得更快。” “没错,王庾说得对。”窦建德喊道:“黑闼,把东西收起来。” 刘黑闼咬咬牙,将东西收了起来,怀揣厉害的武器却不能用,还得乖乖等死,真是太憋屈了。 窦建德高声说道:“各位,请听我一言,如今我们身处险境,必须团结起来,一同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建议先暂时休战。” 萧铣心情很烦躁,冲口而出:“你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窦建德哑口无言。 他也没有办法。 李渊说道:“不管怎样,这个时候,我们应该静下心来,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想到办法出去。” 众人默然,望着大火,开始思考起来。 见底下的起义军没有想到办法离开,王世充心急如焚,不禁开始怨恨杨广,要杀造反的人,也不应该把他们这些股肱大臣拖下水啊? 越想心中就越恨,说话时不免带了情绪出来:“陛下,您有如此宏大的计划,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为什么要跟你们说?你们好逃跑吗?”杨广眉梢眼角皆是寒意。 “” 王世充尴尬地笑了笑:“当然不是,您早点跟我们说,我们也能帮您把这件事做得更周全一点。” “你的意思是朕现在做得不周全?” 王世充:“” 当然不周全了,他们这些隋朝臣子死得多冤啊。 杨广再一次露出嘲讽的表情,他看王世充的目光就好像是看蝼蚁一般。 王世充对上杨广的目光,一下子就怒了,既然都要死了,他为什么还要奉承这个不可一世的杀人凶手? “你想让越王继位?呵呵,朝堂之上少了我们这帮重臣,越王小小年纪是守不住隋朝江山的。” 杨广面不改色,语气淡淡:“这就不劳大将军费心了,朕早已安排了人辅佐越王,只要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死了,天下就太平了。” “你” 王世充突然语气一软,“陛下这话就错了,臣一直以来对陛下对朝廷都是忠心耿耿,何来居心叵测?” “呵,有没有异心,你自己心知肚明。”杨广冷笑一声,又转向了宇文智及等人:“还有你们,你们背着朕密谋篡位,当真以为朕不知吗?” 众人面色一白,顿时就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揭穿的窘迫。 “那我们呢?” 李氏族长冷不丁地出声:“你请我们七大世家来主持这场比试,我们还以为你是真心悔过,为天下苍生谋求太平盛世,却没想到你为一己私利,火烧洛阳城,杀戮子民。 “当真是险恶之极。” 崔氏族长忿忿不平道:“这是你和那些造反者的恩怨,为什么要拖我们这些无辜的世家下水?” “无辜?” 听见这两个字,杨广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语气也刻薄了起来:“无辜二字,你们不配,这天下最该死之人,就是你们这些世家。” “杨广你别忘了,你的皇位也是靠世家的支持才得来的。”李氏族长冷声提醒。 闻言,杨广的脸色变得狰狞:“没错,朕当初入主东宫确实是因为世家的支持,但正是如此,才让朕清醒地意识到,世家就是一颗毒草,必须铲除。 “你们这些世家总以为自己地位超脱,能掌控一切,皇位更迭,在你们眼中就如同儿戏一般。今日支持太子,太子就能当皇帝,明日支持皇子,就能让太子被废黜,皇子继承皇位。 “朕告诉你们,皇位更迭,由朕说了算,你们世家休想再插手。 “朕会秉承先皇遗志,铲除世家。” “呵~” 七位世家族长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讥笑。 “铲除世家?呵呵” 李氏族长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长身直立,一派超然脱俗的神态,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你以为今日让我们七位族长葬身火场,就能铲除世家了? “你想的未免太天真了。” 语气虽淡,但轻视鄙夷的意味甚浓。 若是以往,杨广肯定会暴跳如雷,但今日的他,特别沉得住气:“这只是第一步” 第352章 藏有一手 丰都市位于南城区,离洛水仅两个小里坊。 玄甲军从丰都市的坊门口到洛水河畔排了四列长长的队伍,打满水的桶子从右边两列一个接一个地往坊门传递,灭火后的空桶子一个接一个地从左边两列往洛水河传递。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水源源不断地浇在大火上,坊门口的火很快就被灭了,队伍往前推进。 “呀,怎么走水了?” “陛下他们还在里面呢,这么大的火,该不会出事了吧?” “快快快,大家一起救火。” 百姓们从家里拿出木桶,纷纷打水去救火。 这时,骁果军跑了过来,拦住百姓:“火势凶猛,这里太危险了,你们赶快离开,我们来救火。” 听见这话,百姓们十分感动,遂离开了这里。 但骁果军到达丰都市外,却没有马上救火,而是对救火的起义军说:“这是洛阳,救火的事情应该交由我们负责,你们赶紧离开。” 曹湛有点莫名其妙:“既然要救火,那你们赶紧的,废什么话?” “我说了,这是洛阳,你们这些人赶紧离开,救火的事,我自会安排。”骁果军将领板着脸说道。 唐俭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揭穿他:“我看你们不是来这里救火的,是来阻止我们救火的吧?” 闻言,其他起义军顿时变了脸色。 “没错,我就是来阻止你们的。” 话音未落,骁果军将领已经抽出兵器,砍向了唐俭。 唐俭侧身躲过,提剑反击。 “杀了他们。” 众人顿时陷入了混战当中。 唐俭高呼:“继续救火。”然后领着其他人对抗骁果军。 过了一会儿,起义军联手,将骁果军逼退了数丈远。 唐俭抽身,靠近曹湛:“外面的火这么大,里面的形势肯定不太妙,夏王他们恐怕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尽快打开一条通道进去救人。 “隋军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夏王他们恐怕等不到我们的救援。 “曹将军你是主将,听说夏军有很多厉害的武器,实力雄厚,为今之计,只能你我联手,你去挡住隋军,我们加快动作救火,争取一刻钟内打开一条通道。” 曹湛瞟了眼动作迅速井然有序的玄甲军,点了一下头:“好,这里就交给我,你们快去救火。” 说完,拿着一袋子火器朝隋军冲去。 “他耶耶的,敢挡老子救人,我炸死你们。” “砰!” 隋军被炸得四分五裂。 爆炸声此起彼伏,唐俭充耳不闻,继续指挥玄甲军救火。 -------------- 城门口。 内史侍郎封德彝站在建阳门的城墙上,对底下的瓦岗军说道:“丰都市不慎走水,陛下与诸位首领以及七位族长不幸遇难。 “尔等速速放下兵器,归顺朝廷,从前的事,朝廷不会再追究。” 魏公死了? 瓦岗寨的兄弟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有人叫道:“你胡说,我不信。” “信与不信,他们也已经死了。” 封德彝突然举起一个白瓷坛,高声说道:“这是魏公的骨灰,我要骗你们,也不会诅咒我们陛下,这是大逆不道之罪。”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手抹了抹眼角,沉重地说:“陛下和诸位首领确实已经葬身火海。” 众人想了想,如果隋朝皇帝还活着,这人绝对不敢诅咒皇帝已经死了。 那么他说的就是真的,隋朝皇帝和诸位首领真的 众人心中一沉,齐齐看向贾闰甫:“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贾闰甫想了一下,冲城墙上喊道:“你让我们城内的兄弟出来跟我们说。” “他们冲进丰都市救人,也被大火烧死了。” 众人脸色大变,贾闰甫却觉得事情不对劲。 这时,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军,所有城门都关了,但北面的徽安门还有一道门没有关。” 贾闰甫当即下令:“去徽安门。” 城墙上的封德彝看见了,脸色一沉。 身旁的心腹叹道:“可惜我们没有找到一个与李密相似的人,不然砍了人头给他们看,他们定会上当,束手就擒。” “其他城门的情况如何了?”封德彝问。 “我们找了神似朱粲、薛举、萧铣的人,谎称他们自杀,朱粲和萧铣的人已经归降,薛举的人走了。 “南面城门,李渊和窦建德的人都是硬茬,根本不信我们的话,而且他们控制了徽安门,还在与我军战斗。” 封德彝听完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增派人手支援徽安门,务必把他们困死在城内。” ---------- “我也要疯了。” 朱粲腾地站起来,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 “既然出不去,我宁愿战死,也不愿被火活活烧死。” 一想到自己将被大火烤得滋滋响,他就头皮发麻。 朱粲提起兵器就冲向高台:“杨广,我先杀了你。” 他手下的人紧随其后,也朝着高台冲去。 “救驾,快救驾。”内侍尖着嗓子喊道。 骁果军立刻上前阻挡。 想杀他? 休想。 这一次,他要这些逆臣贼子死在他的前面。 杨广眸中闪过杀机,冷酷地吩咐:“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混战一触即发。 “放肆,连我你也敢动手?”望着提刀冲过来的骁果军,宇文智及又震惊又愤怒。 骁果军动作不停,嘴里说道:“除了陛下和皇后,你们都得死。” 大刀重重地砍下。 侍卫一把拽过宇文智及,迎了上去。 “好险,好险” 逃过一劫,宇文智及惊魂甫定地拍着胸膛,眼睛四处张望,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时,一名护卫悄悄走了过来,对宇文智及说道:“许国公,我们族长有话跟你说,请随我来。” 宇文智及愣了一下,随即跟上护卫。 “李族长?”看见是李氏族长,宇文智及很惊讶:“李族长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李氏族长沉声道:“听说许国公在丰都市置办了不少产业,其中就有一座冰窖,若是我没猜错,你的冰窖离这里不远吧?” 宇文智及懵懂地点了一下头:“嗯,没错。” 听到肯定的答案,李氏族长略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带我们去你的冰窖,待火势消灭,我们平安出去,就支持你做皇帝,推翻隋朝。” 闻言,宇文智及猛地睁大了双眼,巨大的喜悦从心中涌出:“你说真的?” “真的,我们七位族长都支持你。”李氏族长神情郑重。 宇文智及看向其他六位族长,他们皆朝他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想起一个阴狠的声音:“好啊,原来你们还藏着这一手” 第353章 战况惨烈 王世充本与骁果军在交战,看见宇文智及被那些世家的护卫叫走,起了疑心,就跟了过去。 没想到让他听见了这番话,当即怒火中烧:“好啊,原来你们还藏着这一手。” “宇文智及,你想撇下我,独吞果实?哼,休想。” 王世充当即吩咐手下:“拦住他们。” 宇文智及一看事情不妙,立刻吩咐道:“给我挡住他们。” “我们走。” 原本参与比试的隋朝阵营有一百人,其中有一半人是王世充的人,还有一半人是宇文智及的人,此时,百人团一分为二,彼此攻击。 看见王世充的人和宇文智及的人打起来,杨广很高兴,并未深究其中的原因。 他又将目光投向场中,那些反叛者不断消亡。 那个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朱粲倒在血泊中,胸前插着一把刀,尸体沾染了火苗,正在燃烧。 而朱粲的人已经陷入了疯狂的杀戮中,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杀戮,只知道不杀人,他们就会被杀死。 梁师都的人只剩下两个武将,护在他的身边苦苦死撑。 “咻~” 带着鲜血的箭矢插进了梁师都的心口,梁师都轰然倒地。 王小胡无声冷笑,就算出不去,他也要为主上铲除敌人。 弯腰,拔出另一具尸体上的羽箭,搭上弓,王小胡再次对准了混战区。 瞧见这一幕,杨广禁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好,好,太好了” “嘭~” 一声闷响引起了杨广的注意,他看向旁边,却发现萧皇后坐在地上。 “皇后,你怎么摔倒了?” “我”萧皇后支支吾吾地说:“我妾害怕” 杨广走过去,伸手去扶她:“皇后,别害怕,有朕在。” 看见杨广走过来,萧皇后的身体弹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下一刻,眼前带着温柔笑意的杨广突然就变成那个笑得癫狂的杨广。 他虽然在笑,但眼神中满是愤恨和阴毒,笑得越大声,他的表情就越狰狞。 “哈哈哈哈” 萧皇后的心止不住地往上跳,越跳越快,她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杨广弯下腰后,萧皇后下意识地停止了挪动。 “来,皇后,朕扶你起来。” 萧皇后缓缓地伸出手,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放入杨广的手中。 “手抖成这样,可见是吓着了。”杨广轻轻地拍抚她的手,温柔说道:“皇后,不用怕,朕会陪你到最后。” 听见最后那句话,萧皇后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杨广和她夜观星空时说的话。 他说:“后宫莺燕无数,但能陪朕走到最后的,只有你” 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悲凉,萧皇后眼眶一热,勇敢地对上杨广的目光:“陛下让妾陪您来看比试,也是想杀妾吗?” 杨广怔了怔:“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微微一笑,杨广温柔说道:“你不是想念世明了吗?你放心,今日过后,我们就能和世明团聚了。” 闻言,萧皇后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匕首飞射而来。 杨广一把推开萧皇后,自己往后急退。 匕首划破萧皇后的左肩,鲜血渗透了锦服。 “阿姐” 萧瑀喊得声嘶力竭,慌忙朝高台冲去。 “危险。”李渊一把将萧瑀拽了回来。 “可是我阿姐有危险” “我去救皇后。” 王庾冲了出去,仗着自己身形矮小,灵活地穿过人群,动作飞快地上了高台,手中袖箭对准攻击萧皇后的人。 “咻~” 袖箭出,攻击者应声倒地。 李渊看见王庾的动作,眼神闪了闪,对武士彟说:“你们几个去帮小庾儿。” 武士彟等人立刻冲上高台。 另一边的杨广由骁果军护着退到了旁边,看见王庾去救萧皇后,感到很惊讶。后来一想,这个孩子是萧瑀的学生,他去救萧皇后,实属正常。 “住手。” 下面的动静再次引起了杨广的注意。 王世充发现自己的人拦不住宇文智及和那些族长的护卫,就对高台上的骁果军说:“各位住手,先听我一言。” 见是王世充叫停,周围的骁果军犹疑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世充快速说道:“我知道陛下给你们许了好处,越王登基后,你们的家人会永葆荣华富贵,但你们会失去性命。 “现在,我有办法离开这里,我向你们郑重承诺,只要你们助我离开这里,陛下许诺给你们的,我一样不少地给你们。 “你们是想留着性命和家人一起永享荣华富贵,还是死在大火之中,你们自己选。” 说完这番话,王世充冲杨广喊道:“陛下放心,臣会按照您的旨意,拥立越王继位。” 骁果军原本还有些犹豫,听见王世充会拥立越王继位,心中的天平顿时就倾向了王世充。 陛下做这一切,是为了让越王继承皇位,许他们世世代代家族昌盛,永保荣华富贵,但他们会死去。 帮助大将军,陛下想要的越王继位仍然不会变,他们想要的仍然可以得到,而且还不用死,这么好的事,他们当然知道怎么选。 看见骁果军脸上的神色,王世充就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指着前方的战斗圈说道:“快去帮忙。” 骁果军立马冲了上去。 杨广铁青着脸,尤其是看见护在他跟前的这些骁果军也蠢蠢欲动,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高台之上危机重重,而底下的战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地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高,血水汇聚成河流向四方,稍稍减缓了火势。 “阿耶小心。” 李世民在打斗过程中,发现有冷箭射向父亲,立刻出声提醒,并且冲杀过去。 但他的距离稍远,来不及营救。 眼看着羽箭就要射中李渊,近旁处的岳郁及时朝李渊扑了过去。 两人倒在地上,羽箭落空。 然而,第二支箭接踵而至。 岳郁感觉到背后的杀气,回头看了一眼,当即用力一推,把李渊推了出去。 “啊” 一声惨叫响起,随后又被淹没在厮杀声中。 但李渊等人却听得心惊肉跳,循声望去,却见岳郁躺在地上,腿间插着一支箭,血水从他的身下流出。 李渊骇了一跳,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道:“军医,快过来” 听见岳郁痛苦的嚎叫声,李世民心中愤慨不已,用力挥剑,一口气杀掉身边的敌人,拔出旁边尸体上的羽箭就搭上弓。 瞄准王小胡,松开手。 “咻~” 羽箭疾射而去 第354章 日薄西山 “嘭!” 王小胡倒下去的时候,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支箭竟然这么快 与此同时,高台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陛下” 王庾听到响动,看向了另一边。 她看见杨广心口中插着一把匕首,鲜血直流。 “陛下”萧皇后轻呼一声,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身体摇摇欲坠。 王庾伸手扶住她。 望着心口的匕首,杨广凄然一笑:“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他抬头眺望远方,日薄西山,天边的余晖就如同他波澜壮阔的人生,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江山、大业、美人、诗歌、美酒、佳肴它们就如同一去不复返的光阴,渐渐地消失在他的眼前,只剩下满目的火光。 “哈哈咳咳哈哈哈” 哪怕咳得吐血,他也要笑,因为他很开心。 王世充说有办法离开这里,他是不信的,宇文智及和世家的人想寻找出路,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没有出路,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 这些背叛他的人,这些有异心的人,他们终将死于这场大火。 大火啊,烧得更旺些吧,烧死他们,烧死所有人 “嘭!” 杨广轰然倒下,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嘴角含着一抹笑,神色十分安详。 正在这时,王庾余光中出现了一片黑影,她下意识以为是建筑物的阴影,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玄甲军。 是城外的玄甲军,他们进城了。 王庾眸中露出惊喜的神色,立刻对武士彟说:“快护着皇后下去。” 下了高台,王庾朝着夏军阵营跑去。 刚好看见有人举着刀砍向林郅悟,她大喊:“林大郎小心,我来救你。” 说着,就将手中的匕首扔了过去。 匕首刺入胸膛,偷袭者往后倒去。 林郅悟往后看了眼,心有余悸地说:“小庾儿,你又救了我一命。” “我们是兄弟,我不救你救谁?”王庾拔出匕首,护在林郅悟身前:“不用怕,我来保护你。” 两人的互动被窦建德尽收眼底,听见王庾说的话,窦建德稍稍安心,又继续对付周围的敌人。 苏定方一边与人交战,一边盯着林郅悟这边,见有了王庾的保护后,再也无人靠近林郅悟,而且他们也轻松不少,渐渐地就将林郅悟放在一边,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 王庾将他们的变化看在眼中,慢慢地引导敌人往李渊的方向打。 “跟紧我。” “哦,好。” 林郅悟亦步亦趋地跟着王庾,偶尔在王庾与人对打时,他会趁机踩上一脚,帮助王庾。 打着打着,王庾就看到了附近的王康达,她立即喊道:“王康达,快来帮忙。” 苏定方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眼,他以为王庾是喊人来帮忙保护林郅悟,没想到王康达来了后,王庾拉着林郅悟跑了。 “” 苏定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大喊:“王庾,你把大郎带哪儿去?” “表兄放心,我会保护好大郎的。”王庾边喊边往李渊的方向跑。 两人身形瘦小,在玄甲军的掩护下,很快就到了李渊的阵营。 王庾停下脚步,对林郅悟说:“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你跟我去长安吗?” 林郅悟愣住了。 李渊看了过来。 “我去长安,你跟我走吗?”王庾又问了一遍。 这会儿,林郅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只犹豫了片刻:“你我是兄弟,上次你迁就我去了乐寿,这次换我迁就你,我跟你去长安。” “太好了。”王庾很开心,用力地挥了一下拳头。 李渊瞪大了双眼,两句话就拐走了林郅悟,厉害,不愧是他的女儿。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把我表兄带上。”林郅悟说道。 “没问题。” 答应后,王庾当即朝李渊伸出双手:“阿耶,抱。” 李渊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伸手抱起了她。 王庾用双手在嘴边围成喇叭状,大声喊道:“王——康——达!” 王康达听见她的声音,趁着间隙往这边看了眼,一眼就看见了王庾的手势。 这是王庾跟他之间的暗号。 当即加快手中的动作,朝着苏定方移动。 看见王康达的动作,王庾就知道他已经接收到了暗号,遂从李渊身上下来。 “你刚才做什么了?”李渊好奇地问道。 王庾笑了:“我让王康达把苏定方带过来。” 听见这话,林郅悟就安心多了。 李世民走过来,看见林郅悟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露出了里面的护甲。 护甲? 李世民突然觉得他身上的护甲很眼熟,一把抓住林郅悟的手臂:“你里面穿的护甲哪来的?” “小庾儿给我的。” 被人抓着,林郅悟很不舒服,用力挣扎:“放开我。” “二兄,你抓疼林大郎了。”王庾冲过去,用力扯掉李世民的手。 又担忧地问林郅悟:“你没事吧?” “没事。”林郅悟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弯腰凑到王庾耳边,小声说道:“没想到李世民这么凶。” 李世民:“” 这小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 这么近的距离,当他听不到? 李世民的脸唰地一下就变黑了,伸手抓住王庾的后衣领,把她拎到了李渊身边。 “哎哎,二兄你干嘛?” 李世民放开手,沉着脸道:“我给你保命的东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送给别人?” “他不是别人,是我义兄。”王庾解释道:“何况他刚学武功,来洛阳很危险的,我就借给他穿了。 “你放心,只是借,以后还是要还给我的。” 李世民哼道:“我是怕你受伤,到时候没法跟你嫂嫂交代。” “我这不是没受伤嘛。” 王庾回了他一句,又扭头对李渊说:“阿耶,我看见城外的玄甲军进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闻言,李渊大喜,这是他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他们在哪个方向?” 王庾指了指左前方。 李渊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正好看见火圈被水浇出一个缺口,火圈外面是提着水桶的玄甲军。 他当即下令:“所有人随我撤退。” 唐俭率先冲了过来:“唐王请恕罪,我们来迟了。” “不必多说,先出城。” 李渊亲自指挥:“让百姓和文臣们先走,武将殿后。” 周围的百姓听见了,顿时感动得湿了眼眶。 撤退的动静有点大,被其他阵营的人发现,悄悄地跟了过去 第355章 坊门逃生 王康达一边杀敌,一边奋力移动到苏定方的旁边。 他快速地对苏定方说:“苏将军,想要林大郎活命,就随我来。” 撂下话,转身就走。 苏定方脸色大变,他早该知道王庾没那么好心保护大郎,她一直在觊觎大郎,可恨的是自己居然相信了她 可恶!可恶!可恶! 心中怒火燃烧,苏定方手下发狠,杀了周围的敌人,就朝着王康达追去。 追的过程中,苏定方往王庾的方向看,没看见王庾,却看见李渊阵营的人在往外撤退。 正在这时,有人喊道:“大家别打了,有出路了,快跑啊。”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拔腿就跑。 曹湛带着人冲了过来:“主上,快跟我走。” 窦建德立刻吩咐:“快,跟上。” 火圈的缺口并不是很大,众人齐齐往缺口涌,又陷入了混乱当中。 好在李渊阵营是走在最前面,他们率先来到了坊门。 出了坊门,王庾才发现外面已经成了修罗场,地上的尸体堆积如山,还有火器的使用痕迹。 各起义军还在与隋军交战。 李孝恭迎上前:“唐王,各处城门已经关闭,现在只剩下徽安门被我们的人控制,我们必须立刻出城。” “你带他们先走。” 李渊话中的“他们”是指那些百姓和文臣,他说完,对李世民使了个眼色。 李世民心领神会,跑到队伍末尾,问道:“我们的人都出来了吗?” 段志玄往后看了看,都是其他阵营的人,便回答:“都出来了。” “扔火器。” 李世民一声令下,率先掏出一个飞鱼弹就往坊门扔去。 王庾刚让人牵了马来,就听见李世民的话,再往坊门口看去,就看见了李密 “嘭!” 爆炸声响起,那些逃命的人从烟雾中飞了出来。 苏定方刚死里逃生,就看见了这一幕,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发现了林郅悟,连忙冲过去:“大郎。” “表兄。”林郅悟看见苏定方,露出惊喜的表情。 然而,就在苏定方冲过来的时候,秦叔宝横插一脚,绊倒了苏定方,又迅速朝着苏定方的后脖砍了一个手刀。 苏定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表兄,你们把我表兄怎么了?”林郅悟急得要冲过去。 王庾连忙拽住他:“你放心,他们只是把表兄打晕了,表兄没事,我们先走吧,回去再说。” 见秦叔宝等人把苏定方搬上马,林郅悟又确实没看见苏定方流血,就放下心来,一边在王康达的帮助下上马,一边对王庾说:“不许伤害我表兄。” “放心吧,都是兄弟,我叮嘱过他们,不会伤了表兄的。” 王庾说完,冲王康达使了个眼色:“快走。” 王康达立刻翻身上马,坐在林郅悟身后,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疾驰而去。 “阿姐别怕,小庾儿骑术很好的。”萧瑀站在马旁,温声细语地安抚萧皇后。 郝绶细心地为王庾加上特制的马镫,把王庾抱上了马背。 萧皇后在萧瑀的帮助下上了马,坐在王庾身后。 “皇后,抱紧我。” 听见王庾的话,萧皇后轻轻地抓住王庾腰间的衣服。 王庾瞥见萧皇后的动作,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即轻轻地拍了一下马,“驾。” 马儿突然动作,萧皇后身体往后倒,她连忙抱住王庾。 王庾不禁莞尔,喊道:“皇后不用怕,我不会摔着你的。” 萧皇后沉默不语,在身体平稳了之后,稍稍松开了手。 感受到她的动作,王庾突然回头,对她说道:“皇后,我是个姑娘,放心抱,没事的。” 萧皇后:“” ------------- 李世民扔第一个飞鱼弹的时候,走到坊门附近的窦建德被人护在身下,逃过了一劫。 窦建德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了退,沉着脸问:“谁扔的?” 有一个小兵喊道:“是唐王的人扔的。” 李渊的人? 他们怎么会有飞鱼弹? 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窦建德往后看:“林大郎呢?” 众人巡视周围一圈,没看见林郅悟。 “主上,林大郎不见了。” “主上,苏将军也不见了。” “嘭!” 这个时候,爆炸声再次袭来,众人连忙趴在地上。 往外跑的人再一次被炸飞。 王伏宝看了看后面的火势,对窦建德说:“主上,看来这里没有埋火油,不过火势仍然很旺,恐怕会烧到这里来,我们还是得早点出去。” 窦建德也往后看了看火势,吩咐曹湛:“扔一个飞鱼弹出去,镇住他们,我们再趁机离开这里。” 曹湛没动,苦着脸说:“主上,我们的飞鱼弹用完了。” “怎么可能?”刘黑闼大感吃惊:“你手中有三袋子火器,怎么可能就用完了?” 闻言,曹湛心里更苦了:“郡公有所不知,我们在外面遭遇了隋军袭击,他们数万人,我们才数百人,怎么敌得过?只好用火器抵挡他们,为唐王的人争取时间救火。” 王伏宝一听就知道曹湛被李渊的人耍了,白白消耗了武器和兵力。 “我们还有。” 王伏宝悄悄潜到坊门口,趁着一个空档就将飞鱼弹扔了出去。 “往后退。” 李世民眼尖,看见有东西飞出来,立刻提醒大家。 众人迅速后退。 “嘭!” 飞鱼弹爆炸,又炸死了刚从里面逃出来的人。 响声过后,王伏宝等人立刻护着窦建德往外跑,并且又朝前方扔了一个飞鱼弹。 刘黑闼经过坊门处,瞥见地上一人,觉得很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然后又看见了一旁的李密,他举起刀,重重地砍了下去。 砍断李密的头颅,刘黑闼吩咐手下:“带上李密的头。” 手下从旁边的尸体上迅速剥下外衫,将头颅一包,拎起就走。 罗士信走在后面,看见飞鱼弹袭来,飞起一脚,又将飞鱼弹原路踢回。 “嘭!” 飞鱼弹飞了一段距离后,在半空中爆炸。 段志玄趴在地上,望见这一幕,再看向趴在他身旁的罗士信,眼中充满了佩服:“罗兄,你可真敢踢,不怕被炸死啊?” “怕什么?”罗士信满不在乎地爬了起来。 下一刻,他压低声音,对段志玄说:“我仔细观察过了,飞鱼弹从启动到爆炸有一段反应时间,我刚才算准了时间才踢的。” “佩服,佩服。”段志玄心想,他得去好好研究一下。 李世民高声喊道:“不要纠缠,撤退。” 说着,往后面又扔了一个火器 第356章 传檄四方 “咳咳我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要瞎了” 哀嚎声响起时,李世民已经带着人扬长而去。 “他们怎么会有烟雾弹?”窦建德气得暴跳如雷:“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伏宝劝道:“主上,这件事稍候再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往这边。” 窦建德脚步一转,朝着右边跑。 出了烟雾笼罩的范围,曹湛连忙拦住窦建德:“主上,从建阳门走,出不去。其他城门都关闭了,现在只有北面的徽安门还开着。” 窦建德往后看了看烟雾笼罩的丰都市,咬牙道:“绕路去徽安门,加快速度。”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尉迟敬德扶着刘武周悄悄地跟了上去,“陛下,您忍着点,我们跟着他们,一定能出城,出了城,我们就安全了。” ------------- 李渊由玄甲军护着往徽安门而去,一路上,他们遭到了隋军的强力阻挠。 程知节冲在最前面,先是用火器震慑住他们,然后趁机率领众人冲出重围。 王庾也没闲着,拿出林郅悟送给她的那些暗器,全部使上。 队伍末尾的李世民等人,看见隋军追过来就扔火器,阵阵烟雾在他们身后迅速弥散,笼罩着整条大街,也阻挡了隋军的视线。 过了洛水,刘政会驱马迎上前:“唐王” “撤退。” 李渊一声令下,所有人且战且退。 经过一番激烈的冲击,李渊等人顺利出了徽安门。 李孝常正带着人在城门外与人交战,看见李渊,连忙赶了过去:“拜见唐王,您没事吧?” “没事。”李渊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跟我撤退。” 李孝常立刻命人鸣金收兵。 他们走后,洛阳城内城外依然处于混战当中,丰都市的火势逐渐减弱。 到达会通苑后,李渊立即下令:“三军生火做饭,稍作休整,两个时辰后出征。” “多请几个大夫来,给受伤的将士们好好诊治,尤其是岳郁,他伤势比较严重,先给他医治。” “召集所有文臣武将,即刻议事。” 李渊下达一连串的命令后,又对王庾说:“小庾儿,你去安置萧皇后和这些百姓,对了,还有林郅悟,他先归你管。” “是,阿耶,保证完成任务。”王庾一本正经地抱拳,立刻行动起来。 李渊笑了笑,径直走进大厅。 所有人到齐后,李渊对众人说道:“隋帝杨广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必须宣之于天下,传檄四方,让天下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你们先拟一篇檄文出来。” 唐俭提出建议:“唐王,这篇檄文,我们可以以萧皇后的名义发布,毕竟她当时也在现场,还有那些百姓,他们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情,他们的证词足以取信天下人。 “只要我们占住先机,先发制人,形势就对我们大大有利。” “好,就照你说的办。”说完,李渊吩咐李世民:“二郎,把舆图取来。” 李世民取来舆图,展开给大家看。 “趁着洛阳还一片混乱,我们先行出击,扫荡他们的地盘。” 李渊盯着舆图,开始布局:“洛阳还有二十多万大军,我们不宜硬碰硬,那就先从洛口开始进攻。 “李密已死,瓦岗寨群龙无首,正是进攻的好时机。朱粲和梁师都也死了,趁着其他人还没有离开洛阳,先攻占他们的地盘”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刻钟,又与众将领商议完细节后,李渊一掌拍在舆图上,慷慨激昂地说道:“即刻传令边境,全面扩进。” “是。” 各将领立即去传达命令。 这时,房玄龄拿着纸卷走了过来:“唐王,檄文已经拟好。” “我看看。” 李渊拿过来,认真地看了一遍后,赞道:“写得很好,不用修改了。” 又对李世民说:“你手底下的人很有才干,值得重用。” 房玄龄闻言,心中欢喜,面上仍然保持着谦逊的笑。 “多谢阿耶夸奖,孩儿明白。”李世民也禁不住欣喜,毕竟夸他的人就是在夸他。 “唐俭,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李渊把檄文交给唐俭后,吩咐侍从:“去叫小庾儿过来用膳。” ---------- 王庾把萧皇后安置在自己的院子,腾出正屋给萧皇后住,自己住厢房。 “我也要住这个院子。”林郅悟一屁股坐在榻上,对王庾说道。 看见萧皇后又惊愕又为难的神色,王庾立刻说道:“你住隔壁院子,不同意就赶你出去。” 林郅悟立刻闭上嘴巴。 萧皇后此时已经知道了王庾的身份,望着屋内奢华的摆设,她的心情很复杂。 享受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一朝跌落尘埃,她哪里还称得上一国皇后? 杨广已死,隋朝江山摇摇欲坠,天下再次陷入纷乱之中。 而如今的她,就如同浮萍一般,漂泊于世,没有归处。 “小庾儿,我住厢房吧。”萧皇后突然出声。 王庾惊了一下:“那怎么行?您是皇后,当然得住正屋,再说了,我是萧先生的学生,您是萧先生的阿姐,就是我的长辈,您必须住正屋。” 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庾问道:“您是不是不习惯和别人住一个院子?那我搬到隔壁院子去。” “好呀。”林郅悟咧嘴笑。 王庾白了他一眼。 萧皇后见王庾误会了她,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只是” “不是不习惯就成。”王庾自顾自地说:“皇后,您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一副自告奋勇要当护卫的模样,让萧皇后心中一暖:“好,都听你的安排。” 这时,外面传来大全的声音:“小庾儿,唐王叫你过去用膳。” “马上就来。” 王庾对萧皇后说:“我已经命人去厨房取膳食,您稍等片刻,我晚点再来看您。” 萧皇后露出慈爱的笑,语气很温柔:“去吧。” 王庾走出房间,林郅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你跟着我做什么?回你自己的院子去。”王庾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林郅悟依然跟随,“你跟唐王一起吃饭,伙食肯定很好,我也去。” 王庾:“” 这个吃货。 王庾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段志玄在跟李渊汇报伤亡情况。 震惊之下,她快步走进去:“他死了?” 第357章 太刺激了 “他死了?” 王庾快步走进厅内,抓住段志玄,向他确认。 猝不及防被王庾吊住手臂,段志玄一脸懵逼。 “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李世民望着王庾身后的林郅悟,一脸阴沉。 听见李世民的声音,王庾才缓过神来,放开段志玄,恭恭敬敬地施礼:“阿耶,二兄。” 林郅悟紧随其后,学着王庾的动作做了一遍:“阿耶,二兄。” 王庾:“” 李渊:“” 李世民:“” 段志玄:“” 这小子? 难道唐王又收义子了? 王庾喝道:“瞎叫什么?” “哦哦哦!”林郅悟如梦初醒,重新给李渊和李世民行礼:“见过唐王,额” “秦国公。”王庾在一旁小声提醒。 林郅悟连忙说:“哦,见过秦国公。” 李世民脸黑如墨。 王庾看得只想钻地洞,这个大傻愣子 “哈哈,林大郎果然直率,直率”李渊的笑声缓解了厅内的尴尬。 但李世民的脸色仍然很难看,这个小子看起来呆呆傻傻,一点都不像个神童,他甚至怀疑那些新奇的武器不是面前这个傻小子做的。 “小庾儿,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王庾还没说话,林郅悟就抢着回答了:“我来吃饭。” 李世民:“” 王庾想起了刚才的事,连忙问段志玄:“你刚才说他死了?” “谁死了?”段志玄还是一脸懵逼。 他刚才念了很多名字,她指的是谁? “就是武士彟啊。”王庾急得直跺脚:“你刚才念了武士彟的名字,他是不是死了?” 李渊看得奇怪:“小庾儿,武士彟死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王庾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所以,武士彟是真的死了?” “对,他死了。”段志玄点头。 闻言,王庾双眼圆瞪,张大了嘴,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李世民感到不对劲:“小庾儿,你怎么这副表情?武士彟死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王庾咽了一下口水,勉强压制住内心受到的冲击,问道:“武士彟是怎么死的?” “额”段志玄想了一下:“有个小兵跟我说,他当时和武士彟掉队了,还没来得及出来,坊门就被炸了。 “他当时走在后面,又拉了瓦岗寨的人替他遮挡,所以他逃过了一劫。 “但武士彟没有逃过去,小兵去看时,武士彟已经没气了。” 王庾闭上双眼,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 片刻过后,她突然睁开双眼,指着李世民说道:“二兄,是你杀了他。” 李世民被她弄得怔住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二兄你取出飞鱼弹炸李密,武士彟就在李密身后。李密死了,武士彟也死了。 “二兄,你杀了武士彟。” 看着王庾一副指认杀人凶手的模样,不知为何,李世民突然间就觉得愧疚不安:“我我也不知道他没出来啊,当时我问了我们的人都出来了没有,是段志玄说都出来了,所以我才炸的。” 见王庾看过来,段志玄急忙说道:“我我以为我们阵营跑在最前面,肯定先出来,又看见后面是其他阵营的人,就以为大家都出来了” “总之,是二兄你杀了武士彟。”王庾指了指李世民后,又指着段志玄说:“段兄,你是帮凶。” 李世民:“” 段志玄:“” 怎么就背上一桩人命官司了? “咳咳” 李渊咳嗽了两声,说道:“小庾儿啊,这个,在战场上,误伤是在所难免的,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能到外面去说。 “关于牺牲的将士,我会给他们家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封官进爵,厚待他们的家人。 “不过,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可得改改了,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说到这里,李渊冲林郅悟露出微笑,柔声说道:“林大郎,你说是不是?” 林郅悟神色一凛,立刻表态:“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我就是来吃饭的。” 果然是个聪明人。 李渊满意了,吩咐道:“摆膳吧。” 段志玄立刻将册子给李世民,告退离去。 林郅悟把王庾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不就死了个下属吗?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古代的人要打要杀奴仆,不是很正常的吗?何况这是李世民,未来的” 说到这里,林郅悟冲她挑了挑眉毛,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王庾还处在震惊中,问他:“你知道武士彟是谁吗?” “看他们的反应”林郅悟想了一下:“大概就是一个官职不太高的人吧” “他是武则天的父亲。” “哦,武则天的父亲什么?” 林郅悟陡然拔高的声音引来了李渊和李世民的注意。 “他们两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不知道。” 惊讶过后,林郅悟又说道:“哎,不对,就算是女皇武则天的父亲,他死了,又不是武则天死了,你这么震惊干什么?” “因为这个时候,武士彟还没有娶武则天的母亲,也就是说,武则天将不会出生,这个时代不会再有武则天这个人。”王庾剖析给他听。 “” 闻言,林郅悟顿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嘴巴张开,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也太刺激了! “这个偏差也太大了吧”林郅悟觉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有点控制不住。 那边传来李渊的声音:“你瞧他们两个,说了这么久的悄悄话,看起来感情很不错。” “额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小庾儿有个玩伴也挺好的。”李世民淡淡地说。 侍从走过来:“唐王,秦国公,请用膳。” “小庾儿,过来吃饭。”李世民喊了一声。 王庾立刻直起身子:“我得吃个鸡腿压压惊。” 今天真是她人生当中最精彩的一天,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她必须吃鸡腿压压惊。 林郅悟跟着直起腰:“我得吃肘子压压惊。” 连女皇都没有了,这个时代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太刺激了,他必须吃肘子压压惊。 一炷香后,两人吃完饭,林郅悟问王庾:“你缓过来了吗?” “没有。”王庾摇了摇头:“恐怕还得吃两天的鸡腿,我才能缓过来。” 林郅悟露出忧伤的表情:“我恐怕得吃两个月的肘子才能缓过来。” 王庾:“” 第358章 离我远点 李渊瞥了一眼林郅悟和王庾,提醒李世民:“二郎,你该准备出发了。” 又问侍从:“岳郁醒了吗” “已经醒了。”侍从回道。 “我去看看他。” 见李渊和李世民往外走,王庾立刻跟上。 刚跨出门槛,秦叔宝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唐王,那个苏定方太顽固了,怎么说都不肯投降。” “阿耶,我去跟他谈一谈。”李世民说。 “行。” 李渊又叮嘱了一句:“不要耽误正事。” “孩儿明白。” 李世民吩咐秦叔宝:“你率领骑兵先行出发,我稍后会追上你们。” “好。”秦叔宝转身离开。 李世民看向林郅悟:“你跟我一起去。” “那我也去吧。”王庾跟上去。 兵分两路,李渊去了岳郁的房间。 “见过唐王。” 岳郁看见李渊,挣扎着起身行礼。 李渊连忙按住他:“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 “他的伤如何?”李渊问旁边的侍从。 侍从面露犹豫,难以启齿。 李渊看得火大:“快说。” “大夫说说”侍从支支吾吾了一阵,干脆两眼一闭,快速说道:“大夫说岳郎将伤了子孙根,虽无性命之忧,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行人道。” 一口气说完,他立刻垂下头。 早就知晓病情的岳郁哪怕强力压制,再次亲耳听到还是很痛苦。 李渊听完之后,再看向岳郁那张痛苦不堪的脸,心情无比复杂。 若不是岳郁三番五次地救他,他现在早就死了。 “你们先下去吧。” 打发了侍从,李渊对岳郁说道:“若不是有你,我不会活着走出丰都市,你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往后也会厚待于你。 “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都会满足你的。” 岳郁知道这话只能听听,他可以提要求,但要求不能太过分。 “唐王您言重了,保护您是属下的职责,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李渊想了一下,说:“如果你不愿去长安,无论去哪里,我都给你一笔丰厚的钱财,让你做个悠游自在的富家翁。 “如果你愿意跟我回长安,就先留在宫中做内侍,等将来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信任的近身之人。” 听见李渊的这番话,岳郁心里既高兴又苦涩。 能成为唐王信任的近身之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他有了机会,却是用下半辈子的幸福换来的。 富裕闲散地过一生,这不是他的追求。 思虑过后,岳郁的目光变得坚定:“这些年战火不断,我的家人早就去世了,家乡也没有什么亲人。从我跟着您的那一天起,我的命就是您的,这辈子为您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 “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李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长安,不过你的伤势不宜颠簸,还是先留在这里养伤,等你好点了再回长安。” “我可以的。”岳郁急忙说道:“我明日跟您一起回长安。” “你行吗?” 李渊本是下意识地担心他的伤势,但听在岳郁的耳中,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痛楚。 几乎是想也没想,岳郁脱口而出:“我行。” 李渊:“好,明日一起走。” ----------- 看见李世民和王庾,苏定方恨得牙直痒痒,直到林郅悟从后面走出来,他才缓和了神色,用目光检视林郅悟。 “大郎,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郅悟吧唧了一下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就是刚才吃了一盘肘子,现在有点撑。 “不过那肘子真是太美味了,比我们府上的厨娘做得还要好吃。” 苏定方:“” 因为担心他被人杀了,自己甘愿冒险深入敌营,后来被人打晕,又五花大绑地被关在这里,滴水未进。 这个臭小子却在贼匪窝中吃到撑肚子? 苏定方顿时火冒三丈,朝林郅悟大吼:“臭小子,我被人抓了,你还有心情大吃大喝?你是我兄弟吗?” “是啊。”林郅悟点了一下头,表情很认真。 “” 苏定方被他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不想再和他说话,便转向李世民:“你不必与我废话,我是不会投降的,你赶快把我和大郎放了。” 李世民瞥了眼旁边的饭菜,一口都没动过,“你的忠心我很欣赏,但做人做事不能太固执,要懂得变通才行。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隋朝土崩瓦解,新的政权会取而代之,你投靠我父亲,绝对不会后悔。” “我呸。” 苏定方往地上呸了一口,愤怒之火从他的眼中喷射出来:“你们李家就是狼子野心,打着解救苍生的幌子,还不是为了称霸天下” “难道夏王窦建德就很高尚了吗?”李世民冷冷地打断他。 苏定方哽了一下,沉默数息后,他说道:“总之,想让我为你们李家效力,是不可能的。” “林大郎都投靠我们了,你也不考虑一下吗?”王庾问道。 闻言,苏定方的火气又窜了上来,阴沉着脸看向林郅悟:“大郎,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林郅悟点了点头:“我决定跟小庾儿去长安。” 苏定方噌地站起来,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怎么这么没志气?别人花言巧语哄骗你两句,你就跟别人走了,啊? “你我从小一块儿长大,虽是表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啊” “嘭!” 忘了手脚被绳子捆住,苏定方一气之下想去教训林郅悟,却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林郅悟赶紧上前扶他,嘴里还不忘回答他刚才的话:“小庾儿也是我兄弟,所以不算胳膊肘往外拐。” “你” 苏定方气得头顶冒烟,身体一扭,撞开了他:“离我远点。” 林郅悟往后退了一步,劝道:“表兄,我们都已经到唐王的地盘了,干脆就降了吧。 “骑马回乐寿城也挺累的,何必折腾呢?你说是吧?” “臭小子!”苏定方大骂:“就为了骑马劳累这么点小事你就投降了?难道你跟他们回长安就不用骑马了?啊?” 看林郅悟被骂得狗血喷头,王庾好心提醒:“表兄,从这里到长安的距离比到乐寿城的距离要短一点点。” 苏定方:“” “这是距离长短的问题吗?这是”苏定方突然反应过来:“扯远了。” 下一刻,他板下脸,斩钉截铁地对李世民说:“总之想让我投靠你们,不——可——能!” 第359章 加一把火 苏定方坚决的态度激起了李世民心中的斗志。 在比试中,李世民与苏定方交过手,其勇猛他是知晓的,何况苏定方还是林郅悟的表兄,要想捏住林郅悟,必须先掌控苏定方。 李世民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苏定方的面前,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你投靠夏王的时间并不长,本身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夏王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我给你的肯定比夏王给的更丰厚。 “如今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是最先走出洛阳的,剩下的人包括夏王在内生死不明。而李密、朱粲、梁师都已经死了,他们的地盘,我们已经出击。 “不说我们已经抢先一步,就说当前的形势,我们占据长安,地盘比窦建德大了好几倍。更何况天下百姓大都支持我们,我们的兵力也远远高于夏王。” 分析完之后,李世民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这种形势下,夏王能赢过我们吗?” 苏定方被噎,心情很不爽,冷哼道:“就算赢不了,那也比你们李家只会利用七岁小孩子来窃取情报强。” 七岁小孩子窃取情报? 林郅悟后知后觉地看向王庾。 王庾坦坦荡荡地迎上他的目光,任他打量。 “别以为我不知道,武试的时候,你们有好几个将领的招式跟我们是一模一样,还有那个徐世勣,简直就是我的克星,我出什么招,他都能压制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教过王庾,王庾又在我府上住了那么长时间,徐世勣会知道我的路数? “如果不是王庾在乐寿城四处找人切磋,记下我们的招式,你们能打得过我们?” 王庾忍不住插嘴:“没错,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但是我们军中猛将如云,比你们武艺高强的不在少数,我这么做只是加快了比试进程。 “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打不过他们。” 见苏定方轻蔑地哼了一声,王庾说道:“你若不信,我叫其他人来跟你打。” “我不跟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人打。” 苏定方怼得王庾无话可说,又转向了林郅悟:“大郎,那些火器,是不是你给他们的?” “他们?”林郅悟摇了摇头:“我没给那么多人,我就给了小庾儿一个人。” 苏定方:“” 这个蠢货,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心里窝火,苏定方冲李世民骂道:“卑鄙,利用小孩子来消除我们的戒心,趁机偷运我们的武器,你们李家人真是无耻至极。” 被人骂,李世民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说:“我们李家连一个小孩子都这么聪明这么勇敢,你不觉得我们才是最强大的吗?” “你”苏定方哽了一下,从牙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无耻。” 王庾悄悄地冲李世民竖了一个大拇指,果然强大。 李世民翘起唇角,继续说道:“定天下看的是人才,我们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夏朝就显得匮乏了,至少夏朝找不出像小庾儿这样聪明的神童” “谁说没有?”苏定方指了指林郅悟:“大郎他也是神童,比王庾聪明多了。” “他比小庾儿大四岁。”李世民不甘示弱,反驳道:“何况,他除了会做武器,别的什么都不懂,比小庾儿差远了。” 王庾有点懵,怎么就扯到她和林郅悟身上了? 为了点醒这两个攀比的人,王庾好心提醒:“那个,林大郎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闻言,苏定方感觉有人拿了个重锤狠狠地敲击他,他的心碎了一地。 林郅悟看了看苏定方的脸色,觉得表兄好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心里泛起愧疚,默默地往后退。 他好像伤了表兄的心 李世民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林大郎相依为命,你投靠我,将来可以继续照顾林大郎,这样也不负你姑母和父亲的嘱托。” 苏定方沉默了。 姑母就只有大郎这根独苗,他若不在身边照看,以大郎单纯的性子,孤身一人在长安无法立足。 王庾见他的神色松动,决定再加一把火。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表兄这样优秀的人,当选择一个心胸广阔雄才大略的贤明君主。 “夏王固然仁义,也为百姓做了很多事,受百姓爱戴,但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容易听信谗言,杀害忠臣。 “表兄可还记得纳言宋正本?” 苏定方脸色微变。 王庾窥见他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宋正本直言进谏,起初夏王都能听进去,朝堂上也有很多朝臣直言进谏,政风清明。 “后来夏王听信谗言,杀了宋正本后,朝臣们人人自危,不敢进言,邪风渐长” 苏定方忍不住打断她:“没了宋正本,还有魏徵,魏徵敢于进谏,他能扭转朝堂风气。” “呵~” 王庾轻笑了一声:“焉知魏徵不是下一个宋正本?” 苏定方无言以对。 “不光是宋正本,我敢跟你打赌,过不了多久,夏王会听信谗言杀了忠于他的良将。” “危言耸听。”苏定方没忍住,又怼了一句。 林郅悟探出头来:“表兄,你要相信小庾儿,她说的话很准的。” 看见林郅悟帮王庾,苏定方就心情暴躁,大吼:“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林郅悟悻悻然地摸了摸脑袋,默默地后退。 王庾继续说道:“夏王世代务农,这就决定了他的性情和格局,虽能造福百姓,但统治不了一个国家。他能在乱世中称雄,但天下安定之后,他走不了多远。 “我敢跟表兄打赌,不出三年,夏王必亡。” 她表情肃穆,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一时之间镇住了苏定方,也镇住了李世民。 “我不信。”苏定方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已明显不足。 “唉~” 王庾突然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其实我也挺佩服夏王的,奈何老天也不帮他,白折腾了一场。” “这话怎么说?”苏定方眸中浮现好奇的神色。 王庾又叹了一口气:“唉改朝换代光有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是不够的,还得看他的子孙,子孙若是精明强干,朝代才能延续下去。 “你瞧瞧夏王膝下只有一个养子,养子既不聪明,也不会处理政务,还品行有失,最关键的是身体也不好,这样的人怎么继承江山? “但李家就不同了,唐王英明神武,他膝下嫡子活着的就有三个,各个勇武不凡。”说到这里,王庾指着李世民:“尤其是李二郎,聪明睿智,骁勇善战,政治军事方面有着卓越的才能,一般人都比不上。” 王庾突然对着他一顿猛夸,李世民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竟有点得意。 不过,李世民的面色很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来。 “表兄,咱们不能只看眼前,目光得放远一点,毕竟人生还长,不是吗?” 第360章 给我拿下 李世民一脸惊奇地看着王庾。 没想到,她居然另辟蹊径,从这个方面来劝降苏定方,真是聪明。 王庾没再说话,好整以暇地望着苏定方,静等他的答案。 半晌过后,苏定方终于松了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没问题。”李世民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下一刻,他又接着说:“我给你两刻钟的时间考虑。” 说完,离开房间,吩咐门口的侍卫:“给他松绑,去厨房重新取一份热饭菜过来,不要怠慢了苏将军。” “是。” 一名侍卫进了屋,一名侍卫去往厨房,其他人继续守在门外。 王庾见林郅悟跟了出来,不禁问道:“你出来干嘛?不陪陪你表兄?” “你们给我表兄松绑了,我怕他打我。” 林郅悟瑟缩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几步,唯恐苏定方冲出来,对他进行一顿暴打。 王庾:“” 李世民淡淡说道:“我劝你还是进去陪你表兄说说话,毕竟你们以后见面的时间不会太多。” 话落,李世民径直走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郅悟有点懵。 “额二兄的意思是以后表兄娶了媳妇就不会理你了,所以趁现在有时间就多陪陪你表兄。” 王庾轻轻地推了他一把,然后朝他挥了挥手:“去吧,两刻钟后,我来接你。” “真是这样吗?” 林郅悟带着一脸的疑惑进了房间,看见苏定方,立刻换上笑脸:“嘿嘿,表兄” 王庾追上李世民,问他:“二兄,你要出征?去哪里?” “秦州。” 喔,去抢薛举的地盘。 “二兄,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 “大全跟着我训练有半年了,进步很大,而且我在河北的这段时间,他帮着我做了很多事,能不能破格让他进玄甲军,跟你去秦州?” 李世民停下脚步,“你身边就大全一个侍从,他要是跟我走了,谁照顾你?” “我不用别人照顾,再说了,我的春花还在长安等我呢,我身边还有人。” 李世民想了一下,说:“回长安的路上,你也需要人使唤,这样吧,我把左三留下来供你使唤。” “不要。”王庾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你身边不能缺了人。” “我可以使唤阿耶的人。” “那些人你用不习惯,左三跟过你一段时间,你用着顺手。” 王庾:“那你把左四留给我,左三,我不要。” “为什么?”李世民感到疑惑:“左三比左四沉稳,武艺也高,你为什么不要他?” 旁边的左三心生疑惑,也看向了王庾。 “额”王庾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左三的小名不太好听。” 左三:“” 他哪来的小名? 李世民更是莫名其妙,觉得王庾有时候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随你吧。” “左四,你留下来保护小庾儿。” “是,主子。” ------------ 两刻钟后,李世民和王庾再次来到关押苏定方的房间。 “表兄,你考虑好了吗?”王庾问。 苏定方起身,郑重其事地对着李世民行礼:“苏某愿意追随秦国公征战天下,死而后已。” “好。” 李世民很高兴,抚掌说道:“那就跟我即刻出发。” 苏定方愣了一下,刚投降就带他出征? 王庾笑嘻嘻地说:“祝二兄和表兄旗开得胜,早日凯旋,我和大郎在长安等着你们。” 在李世民和苏定方走后,林郅悟忍不住吐槽:“表兄,表兄,你倒是叫得亲热。” “你我是兄弟,我跟着你叫表兄怎么了?再说不叫亲热点,怎么把表兄拉拢过来?” 闻言,林郅悟扯了扯嘴角:“我表兄说得没错,你就是一只小狐狸。” 想起苏定方对他说的那句“小庾儿果然比你聪明多了,你跟她好好学学”,林郅悟的心情就很不爽:“表兄居然让我跟你学习?哼,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可学的?” 王庾瞅了他一眼,笑道:“对,我没有本事让你向我学习,因为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得向你学习。” 听见这话,林郅悟忍不住扬起唇角,说得没错,就该如此。 “明日回长安,你在路上好好跟我讲解一下你那些拉风的武器呗。” “好呀!” “走走走,今天太晚了,快回去休息” ----------- 当唐王李渊的军队全线出击的时候,夏王窦建德刚从洛阳脱困。 王伏宝建议道:“主上,李密已死,洛口离洛阳又近,我们不妨先攻下李密的地盘,再往外扩进。” “正有此意。” 窦建德召集人马,正准备出发,就看见贾闰甫带着一支军队跑了过来。 “主上,是李密的人。” 刘黑闼抄起士兵手中的包袱,将李密的头颅挂在枪头上,高高举起:“瓦岗寨的人听着,魏公李密已死,你们速速放下兵器,向夏王投降。” 士兵们举着火把靠近李密的头颅,把他的脸照得更清晰些。 “真的是魏公。” “魏公死了” 亲眼看见李密的头颅,瓦岗寨的人脸色就如同李密一般,惨白得吓人,众人不知所措,皆看向贾闰甫。 贾闰甫刚才带着人在周围搜寻了一遍,没有看到自己人,如今看见李密的头颅,猜测进城的那一千人定然已经阵亡。 想了想,贾闰甫跳下马,跪在地上:“贾某愿追随夏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人跟着喊道:“我等愿追随夏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窦建德大喜,高声说道:“诸位都是英雄,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众人听令,前往洛口。” ----------- “关闭城门。” 随着一声沉重的响声,徽安门的最后一道门也已经关闭了。 封德彝下令:“把城内的起义军都抓起来,听候处置。” 得知全城城门关闭,城内的起义军四处逃散,隋军忙到天亮,才将所有的起义军都抓住。 此时,丰都市的大火已经被消灭,宇文智及和王世充等人从丰都市内安然走出。 刚出丰都市,宇文智及和王世充就拔刀相向,两方人马对峙。 周围的隋军立刻围了上来。 王世充率先喊道:“遵照陛下遗旨,奉越王即位,宇文智及撺掇各大世家,意欲谋反,给我拿下。” 第361章 还帮他吗 王世充统领隋军打仗这么多年,在军中的威望很高,他一声高呼,立刻就有数万将士响应。 宇文智及一看事情不妙,连忙喊道:“诸位请听我一言,陛下丧心病狂,放火杀害了数万百姓和将士,隋朝不值得你们卖命。 “我有七大世家支持,你们不如跟着我,我们另起炉灶,拿下整个中原。” 闻言,隋军将士们犹豫了,看了看宇文智及,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世家族长,心里在权衡去留。 王世充大怒:“宇文智及,你公然造反,还蛊惑人心,简直是大逆不道。 “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王世充的嫡系部队率先冲了上去。 宇文家的拥趸立刻拔出兵器抵挡。 两方人马顿时就陷入了混战之中。 司马德戡带着人来到宇文智及的身边:“许国公,驻守长厦门是我的人,如今朱粲已死,我们不如先占据朱粲的地盘,再图扩进。” “好。”宇文智及当即拍板:“去长厦门。” 众人护着宇文智及,朝着长厦门狂奔而去。 出了长厦门,又跑了一段距离,李氏族长就跟宇文智及提出:“许国公,如今天下大乱,你只有十几万军队,相对于其他首领来说,力量相对薄弱。 “我们几人商议了一下,你先去抢占朱粲的地盘,我们回去联络各大世家,集聚力量,也好助许国公一臂之力。” 宇文智及听得很高兴,不假思索地说:“好。” 司马德戡却说道:“李族长,洛阳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各部叛贼刚逃出洛阳,路上很危险,不如你们派人回本家知会一声,你们几位族长就先留下来,有我们保护,你们绝对不会有危险。” 名为保护,实则是留下来做人质。 李氏族长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当即说道:“想要调动世家全部力量帮助许国公,必须我们亲自回去。 “若是不能集齐全部力量,许国公绝对赢不了李渊他们。” 一听这话,宇文智及连忙说:“那你们赶紧回去,召集了人就来帮我。” 说完,又吩咐某将领:“你带人保护族长们回去。” 王氏族长欲开口拒绝,被崔氏族长悄悄拦住了。 “那就多谢许国公了。” 七位族长要去往不同的方向,将领只好把人分成七拨,分别护送他们。 他们走后,司马德戡忍不住对宇文智及说:“许国公,你不该这么轻易放族长们回去,万一他们反悔不帮你,我们岂不是失去大好的机会。” “他们怎么可能会反悔?”宇文智及不赞同他的话:“我宇文家也是世家,与各大世家关系都很不错,他们支持我,将来的利益数之不尽,又怎么可能会不帮我?” 司马德戡瞅着他自信满满的脸,沉默了。 各世家族长行了一段路程后,就给自家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们身形一动,对着宇文智及的士兵举起了屠刀。 杀了宇文智及的士兵,李氏族长问左右:“世家在洛阳城内的情况如何?” 侍从回道:“居住在洛阳城内的世家,还有世家在城内置办的产业以及那些伙计掌柜都被杨广的人杀了,只逃出了两个人,告知我们情况。” 李氏族长脸色一沉,杨广当真是仇恨他们世家入骨,竟然下如此狠手。 “我们先回去,走。” “族长,许国公我们还帮他吗?” “不帮,静观其变。” 在宇文智及带走了十万人马后,王世充当即命人关闭所有城门,清理都城。 如今都城还剩十几万人,他必须尽快掌控大权。 封德彝闻讯赶来,看见王世充还活着,心陡然下沉。 “大将军。” 面对封德彝的笑脸相迎,王世充却没有好脸色:“听说陛下把所有事都交给了你?” “不敢当,下官只是遵照陛下的吩咐办事,不敢违逆。”封德彝连忙解释。 “那就好,陛下临终遗言,嘱托我辅佐越王,我看后天是个好日子,你去安排一下越王即位事宜,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暗自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士兵,封德彝咬咬牙,挤出一个字:“是。” ------------ 会通苑。 李渊在做最后的部署:“洛阳虽然大乱,但其兵力不可小觑,未免追兵纠缠,我已命人连夜在三王陵设下埋伏,又对宜阳郡和新安郡重新做了部署,加派了人手。 “这一南一北互为掎角之势,进可攻洛阳,退可守潼关。 “此三处,你们一定要守住,不得大意。” 任瑰等人神色肃穆,郑重说道:“是,属下等一定竭尽全力,确保边境安全。” “去吧。” 众人退下。 院外,岳郁被人抬了出来。 左四站在一辆马车旁边,喊道:“你们把岳郎将抬这边来。” 侍从们抬着岳郁到了马车旁。 岳郁看着左四,神色疑惑:“你你是秦国公身边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秦国公昨晚就出征了,他不是应该跟着去吗? 左四回道:“秦国公让我留下来保护小庾儿。” 说着,他打开后车门,对岳郁说:“岳郎将,小庾儿担心你有伤在身,赶路太颠簸,特地吩咐我在马车里多加了几床被褥,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就跟我说,我去安排。” 说完,帮着侍从把岳郁扶上马车。 岳郁躺在厚厚的被褥上,软软的,很舒服,头下的枕头软硬适中,也特别舒服。 马车里还放着几个大靠枕,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茶水零嘴什么的,准备得很齐全。 岳郁拉开柜子的暗格,看见里面的书籍,双眼一亮,话本? 他伸手翻了翻下面,一共有五本话本。 关上暗格,岳郁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准备的?” 左四看见了他刚才的动作,回答说:“这些东西都是我按照小庾儿写的清单准备的,暗格里的东西是小庾儿亲自准备的。” 岳郁眼神一动,王小娘子怎么知道他喜欢看话本? “请代我向王小娘子道谢,多谢王小娘子。” 这边安顿好了,左四回去向王庾复命:“岳郎将让我代他跟您道声谢。” “嗯。”王庾轻轻地应了一声,又问:“对了,那些话本,岳郎将喜欢吗?” 左四回忆了一下岳郁打开暗格时的表情,斟酌着说道:“看岳郎将的神色,应该是喜欢的。” 王庾眨了眨眼睛:“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那些话本我已经看完了,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不如给他消磨时间,万一他看着看着就喜欢了呢? “小四,你说是吧?” 左四:“” 第362章 进逼高墌 李渊率军回长安时,萧铣正带着人赶回自己的都城,本想收服沿路郡县,却没想到李渊的檄文早已经传到各郡县。 其中有部分郡县已经投靠了李渊,还有部分郡县持观望态度。 萧铣收服了小部分郡县,就快马加鞭地赶回都城,以免自己的大本营遭到别人的偷袭。 而刘武周带着伤势,马不停蹄地赶往马邑。 “陛下,快看,前面好像是大凉王李轨。”宋金刚指着前方的一群人说道。 刘武周定睛一看,果然是李轨,顿时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尉迟敬德,你带人前去杀了李轨。” “是。”尉迟敬德应了一声,立刻点兵出发。 “我也去帮忙。” 宋金刚不想让尉迟敬德一个人立功,就抢着去帮忙了。 刘武周没有反对,只要杀了李轨,他那些士兵就不足为虑,到时候自己收了李轨的军队,再夺下李轨的地盘。 进而吞并梁师都的地盘,那么,中原北部基本上就是他的,到时候北连突厥,他将会成为中原势力最雄厚的一支军队。 届时,他就可以往南推进,一步一步地蚕食中原大地。 想到这里,刘武周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 前方传来惨叫声,将刘武周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尉迟敬德一马当先,十分勇猛,一杆马槊舞得虎虎生风,李轨的人近不了他的身,又被刘武周的士兵缠住。 “快走,快走。” 安修仁等人护着李轨往前狂奔。 “想跑?” 尉迟敬德带着人冲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双方交战,打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尉迟敬德将枪头送入李轨的胸膛,并且大喊“李轨已死”,大凉军队才停下打斗。 安修仁和梁硕一看大势已去,连忙扔下兵器,向刘武周下跪。 刘武周收服了李轨的余兵,并且吩咐尉迟敬德与宋金刚去攻占李轨和梁师都的地盘,他自己则带着人回马邑。 另一边的薛举也是负伤赶路,和其他人一样,他一面往秦州赶,一面想收服沿路郡县。 郝瑗禀道:“李渊抢先一步发布檄文,附近很多郡县已经被李渊的人接管,我们丧失了先机。” 薛举沉吟片刻:“无妨,只要我们现有的地盘没有缺失,李渊奈何不了我们。”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了马蹄声。 众人大惊。 “戒备。” 众人将薛举护在中间,手握兵器,严阵以待。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们才发现是自己人。 人数不多,就十来人,是薛仁杲派来求救的。 “陛下,李世民率大军突袭,攻破我们东面边境,已经进逼高墌城,太子快顶不住了。” 薛举脸色大变,立即吩咐:“取舆图来。” 郝瑗立刻取来舆图,展开给薛举看。 薛举一面看舆图一面问道:“太子现在在何处?” 士兵回道:“太子已经率军去支援泾州。” “太子带了多少人马?” “全部兵力。” 沉默了一阵,薛举当即吩咐郝瑗:“你跟他们快马加鞭去给太子传信,告诉他,泾州不容有失,必须守住。 “保住泾州后,可屯驻析墌城,分兵游击豳州、岐州一带,再将李世民赶出去。” 薛举合上舆图,叮嘱郝瑗:“切记,我们粮草不多,撑不了太久,必须与李世民速战速决。” “是,属下记住了。”郝瑗遂带人出发。 薛举又对身边将领说道:“国内危险,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吩咐下去,加速前进。” 将领劝道:“陛下,您身上有伤,若是加快赶路,恐怕您的身子吃不消。” “无妨。”薛举满不在乎地说:“这点小伤,不碍事。” “即刻出发。” ------------ 三月末,李渊抵达长安,李建成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晚上,李渊召集李建成等人,办了一场家宴。 王庾看见李三娘很开心,张开双手朝着她跑了过去:“阿姐~” 李三娘也很开心,张开双手,等着拥抱王庾。 就在王庾即将碰到李三娘的时候,丫环拦住了王庾:“小娘子切莫激动,三娘怀了身孕,不能抱你。” “阿姐怀孕了?” 王庾一把推开丫环,盯着李三娘的肚子看了起来。 “额肚子好像不大。” 李三娘失笑:“你这傻孩子,才三个月,怎么可能会很大?” 身后传来轻笑,王庾回过头,看见长孙氏走进来,顿时就冲了过去:“嫂嫂~” 淇水伸出手,用手掌抵住她的脑门:“你也不能抱娘子。” 王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噢~我懂了,嫂嫂也有了。” “嘘~”淇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能说。” 王庾立刻捂住嘴巴,下一刻又松开手,小声说道:“还没有三个月,不能说,我懂,我懂。”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长孙氏和李三娘。 这时,郑观音姗姗来迟。 王庾上前施礼:“见过长嫂。” 郑观音端庄地笑了笑:“回来了就好,以后可不许再偷溜出去玩。” “是,谨遵长嫂教诲。”王庾不在意被她误会,笑着回了一句。 又见她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王庾睁大了双眼,惊道:“长嫂你该不会也” “嘘~”宫女立刻阻止王庾说话:“小娘子快住嘴。” 王庾立刻闭上嘴巴,一脸“我明白”的模样。 漆黑的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两圈,王庾搓着手说:“既然喜事连连,不如就让我来给你们预测一下吧。” 三人还没明白过来,王庾已经动手了。 她先是摸了摸李三娘的肚子,高深莫测地说道:“额这是个男娃。” 李三娘眸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王庾又去摸长孙氏的肚子,动作轻柔,“额这也是个男娃。” 淇水闻言笑开了花。 最后,王庾走到郑观音面前,“长嫂,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肚子吗?” “当然可以。” 余光瞥见李渊和李建成往这边走来,郑观音的笑显得格外的温柔。 王庾遂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郑观音的肚子,笑着说:“这还是个男娃。” “小庾儿,你该不会是哄我们开心的吧?”李建成说。 李渊惊奇地看着王庾:“小庾儿,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本事?” 王庾笑得天真:“其实我不会看,但老人言,小孩子的话最准,所以我下意识想到的应该是准的。 “不信,我们拭目以待” 第363章 建立新朝 家宴过后,李渊留下了李建成和王庾。 “小庾儿,林大郎要求住在你的隔壁,我已经安排人把宫殿收拾出来了,你以后就住在宫中。” 王庾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住在宫外,不然让我去二兄府上住吧。” 这样她就可以天天看见嫂嫂了。 “不行。”李渊断然拒绝:“长孙氏有了身孕,你不能去添乱,听我的,你先住在宫中,等过段时间我赐座宅子给你。” 宅子? 王庾双眼透出光来,立刻点头:“好,我听阿耶的。” “苏匠师他们就在宫中,明日你带林大郎去见见他们。”李渊说。 听见这话,王庾终于明白李渊为什么让她住在宫中了。 她掏出两张纸,递给李渊:“阿耶,这是林大郎目前需要的东西,您派人去准备吧。这些东西备齐,林大郎就可以开始制作武器了。 “在这之前,我让林大郎先教教苏匠师他们。” 王庾的话正中李渊下怀,李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好。” “哦,对了,阿耶您不是说何稠来了长安吗?您把何稠调来给林大郎打个下手吧。” “行,天色已晚,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孩儿告退。” 出了大殿,春花迎了上来,兴奋地对王庾说:“小庾儿,我去看了,唐王给你安排的宫殿可大了,里面的摆设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一路上,春花喋喋不休地给王庾介绍宫殿的情况。 听着熟悉的声音,王庾觉得在皇宫中也不孤单了。 到了宫殿门口,看见林郅悟站在旁边,王庾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串门。” “” 王庾笑了笑,这小子怕是初到皇宫,没有安全感吧。 “那就进来坐坐吧。” 两人在休憩亭中坐下说话,春花命人准备好茶水糕点,就在亭外不远处候着。 “怎么,睡不着啊?”王庾开口问道。 “唉~” 林郅悟叹了一口气:“总觉得不太真实,我就这样来到了长安” “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那么多,过好以后的每一天就行了。”王庾安抚他。 见林郅悟还是神色忧郁,王庾说道:“你要的东西,我让阿耶去给你准备了,你放心,长安物资丰富,那些东西一定能很快寻来。 “明日,我带你去见见苏匠师,他比金匠师聪明多了。 “对了,明日我再帮你挑几个下人吧,你以后得多培养几个心腹。” 提到心腹,林郅悟突然来了兴致:“这个下人要怎么挑?还有以后要怎么收服他们?我看李世民的人对他忠心耿耿,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王庾示意他靠近一点,小声说道:“古代管束下人的门道可多了,我跟你说说啊” --------- 大业十四年的三月,杨广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失败了,洛阳上巳节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中原大地。 百姓愤慨不已,纷纷指责杨广欺骗他们,出尔反尔,滥杀无辜,再一次把杨广推上了风口浪尖。 尽管杨广已经死去,但他的孙子——越王杨侗被王世充拥立即位,还是遭到了百姓的口诛笔伐。 听说杨广死了,很多起义军纷纷抢占地盘,自立政权。 四月初,原来自称梁王的萧铣正式称帝,迁都江陵,设百官,国家制度全都依照梁朝旧制。 四月十二日,杨侑下旨将皇位禅让给唐王李渊,带着自己的母亲回代王府居住。 四月十六日,唐王李渊在太极殿登基称帝,国号为唐,建元武德,定都长安,大赦天下。 “陛下,臣奏请将萧氏安置于臣府中,颐养天年。” 萧瑀口中的萧氏是杨广的妻子萧皇后,也是他同胞亲姐,如今新朝建立,萧氏不再是皇后,他想把萧氏接回自己府中。 “不可,萧氏毕竟曾是隋朝皇后,住在你府上会遭人非议。” 李渊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把她安置在兴道里,你有空闲可以多去看望她。” 萧瑀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便谢恩:“多谢陛下。” 处理完政事后,王庾掐着点进来了。 “阿耶~” 王庾双手捧着瓷碗举到李渊面前,软软糯糯地说:“阿耶日日处理政务,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哦。 “阿耶,先歇会儿,喝碗参汤吧。” 李渊接过瓷碗,对她笑了笑:“还是女儿贴心。” 王庾咧开嘴,笑得甜蜜。 “嗯~牙齿长全了,不错。”李渊端起碗,一口饮尽。 王庾扫视周围一圈,见殿内只有岳郁一人,便对李渊说道:“阿耶,听说你要立太子了?” 李渊眉梢一挑:“后宫不得干预政事,贵妃没有教你?” “教了,我懂。”王庾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好几日没看见阿耶了,来找阿耶说说话嘛,就随便聊聊,聊聊。” 李渊神色稍缓。 王庾窥视他的脸色,试探着说:“阿耶,其实我觉得吧,您正当盛年,立太子的事可以缓缓,不用着急。” “你不懂,早日立下太子,可以稳定朝局,也可以安定民心。”李渊像往常一样教导她。 闻言,王庾知道自己不能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否则就会背上干预政事的罪名。 按照祖训,立储就是立嫡立长,李建成是嫡长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这个时候,想要阻止李渊立李建成为太子是不现实的。 “阿耶,我还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 王庾拿过一个木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给李渊看:“阿耶,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望远镜。” “做成了?”李渊很惊喜:“快跟我说说,这个东西怎么用?” “很简单,你用这头对着眼睛就行了。” 李渊迫不及待地拿过望远镜,看了起来。 “果然看得很远,还看得很清楚呢。” 下一刻,李渊起身:“我去外面瞧瞧。” 王庾陪着他到了殿外,李渊举着望远镜,再次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起劲,足足看了一刻钟,他才放下望远镜,对王庾说:“真是个好东西,有了它,我们观察敌情就便利多了。” 说到这里,李渊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这个望远镜,林大郎做了多少个了?” 王庾伸出一根手指:“这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那就好。 接着,李渊严肃地嘱咐王庾:“林大郎制造的任何东西,第一个成品必须拿来给我过目,你们不许私自收藏。 “还有,没有我的允许,这些东西不能外传,只能供军队使用。” “孩儿明白” 第364章 留个余地 李渊登基后,命人修订律法,设立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将隋朝的郡县制改为州县制,所辖地区所有郡太守改为刺史。 并设置国子学、太学、四门学,隶属国子监,招收生员。 朝堂班底安排妥当后,李渊任命李世民为尚书令,统管全国政令的执行。 不久后,李渊封李建成为太子,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李三娘为平阳公主,王庾为晋阳公主李氏宗亲及后宫女子各有封赏。 这一日,王庾兴冲冲地去找林郅悟。 “大郎,我今日向阿耶告了假,我们今天可以出宫去玩。” “不去。”林郅悟兴致缺缺:“逛街没意思。” 王庾解释道:“不是逛街,是逛宅子,我们的宅子。” 听见这话,林郅悟立刻起身:“走。” 马车上,林郅悟问她:“我的宅子是在你的宅子隔壁吗?” “额”王庾想起李渊说的话,斟酌着说:“不在隔壁,不过两座宅子离得不远,一刻钟内可以到达。” 见林郅悟脸色不太好看,王庾解释道:“阿耶说了,我隔壁没有合适的宅子,所以就在附近给你找了座,不过宅子很大,你看了后肯定会满意的。” “哼!” 林郅悟板着脸道:“还说什么只要我来长安,一切按照我的心愿来,你办到了吗?” 王庾语塞。 “我以前在夏王那里是县伯,你说只要我来长安,就让李陛下给我封一品国公,结果呢? “就封了我一个侯爷,从三品而已,你这个骗子。” 面对林郅悟的控诉,王庾略显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哈哈,这个好歹是升了官了嘛,很好呀” “好什么好?你是公主,按照律法,我还得给你行礼呢。”林郅悟朝天翻了个白眼,表情十分委屈:“太没劲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王庾笑了笑:“你我是兄弟,不讲究这个礼数,再说了,要是现在给你封一品国公,你这么厉害,以后时不时就立个功,阿耶还怎么封赏你? “总要留个余地,以后才好行事嘛。” “也是哦。”林郅悟被王庾说服了,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起房子的事:“你说我的宅子很大,它有多大?” “额我也不知道,待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要自己设计宅子。” “嘿,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提起设计宅子,王庾的兴致就更高了:“我跟你说,我已经想好了,我的宅子要冬暖夏凉,还要有一个大的训练场” 两人一路兴致勃勃地讨论宅子布局的问题,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春花的声音:“小庾儿,到公主府了。” “走,我们下去看看。”王庾率先跳下马车。 林郅悟跟着跳下马车,看见公主府门前的一对大石狮子,顿时就被震住了。 这对石狮子有一丈多高,张着嘴,做大吼状,震慑力很强。 “公主,您怎么来了?”王康达匆匆忙忙赶来。 王庾看见他从公主府里出来很震惊:“你你怎么在这里?” 春花小声地提醒她:“小庾儿,他是公主府的长史,当然在公主府了。” “长史?”王庾指了指自己:“你以后是我府上的长史?” 王康达笑着点头:“是的,公主。” “不不不。”王庾摇了摇头:“你当公主府的长史,太屈才了。你放心,等我回宫,我会跟阿耶说,调你回原职。” 闻言,王康达急了:“公主千万不能跟陛下这么说,我好不容易才请求陛下把我调来公主府,您可千万不能把我再调回去。” 自请入公主府? 王庾觉得王康达肯定是脑子坏了,好好的郎将不做,跑来公主府做长史? 林郅悟也觉得王康达脑子有毛病,毫不客气地说:“王康达,你脑子是不是摔坏了?在军中你还有机会升迁,你跑来公主府做长史能有什么出息?” 类似这样的话,王康达这几日听了很多,早已不在乎,他笑着说道:“其实我不擅长打仗,做个前锋还差不多,如今有机会,我想留在长安,留在公主身边。 “公主曾经救过我,我想为公主做点事,就请求陛下把我调入了公主府。” 看他笑得从容真切,王庾信了他的话,“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就由你吧。 “不过,以后私底下,还是叫我小庾儿吧,听着顺耳。” 王康达从善如流:“是,小庾儿。” “走,进去看看。” 宅子很大,修造得很奢华,看样子像是某个前朝宗亲的房子。 走了半个时辰,林郅悟突然停了下来,捶着腿道:“这么大,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我不看了。” 想着待会儿还要去看自己的宅子,林郅悟觉得他应该保存体力。 王庾看了他一眼,问王康达:“有这座宅子的布局图吗?” “有,我去拿。”王康达转身就走。 “拿了送去大门口。”王庾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好。” 王庾走到林郅悟面前,对他说:“走,我们去马车上等,拿了布局图,我们就去你的宅子看看。” 林郅悟立刻起身,跟她朝府外走去。 等到王康达取了布局图来,王庾对他说:“你先让人稍微打理一下宅子,等我画了新的设计图,我再来找你。” 马车启动,果然只行了一刻钟,马车就停在了一座宅子面前。 面前的宅子比王庾的公主府要小一点,门前的石狮子也小很多,林郅悟看见了,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见过公主,见过侯爷。”一个外表憨厚双眼透着精光的中年人从宅子里走出来,热情地迎接他们。 这是王庾帮着林郅悟挑选的管家,姓曹。 林郅悟一边朝府内走,一边说道:“曹管家,有没有这座宅子的布局图?拿来给我看看。” “有,我这就去取。” 曹管家立刻吩咐下人:“你们领侯爷去正院歇息。” 闻言,林郅悟立刻说道:“我不去正院,先随便看看。” 半个时辰后,林郅悟兴味索然,催促着王庾出府:“格局都差不多,不看了,我们走吧。” “行,那我们去秦王府吃午饭。” 王庾又吩咐春花:“派人去秦王府说一声。” “是,小庾儿。” 第365章 街头热闹 王庾派了人先行去秦王府报信,等她和林郅悟到的时候,桑中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公主,侯爷,这边请。” 王庾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嫂嫂最近怎么样?孕吐还严重吗?” “自从上次用了您给的偏方后,王妃就好很多了,这两天已经没有呕吐。”桑中回道。 “那就好。” 到了长孙氏的院子,王庾看见长孙氏正在交代管事娘子:“她们既进了秦王府,就是秦王府的人,吩咐下去,不许揪着她们过去的事情嚼口舌。 “按照位分,妥善安置她们,不得苛待。” 管事娘子恭敬应道:“是,王妃。” “嫂嫂~” 王庾跨过门槛,跑到长孙氏的身边,伸出手去摸她的肚子:“我的侄子今天乖不乖呀?” 长孙氏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王庾额头上的汗水,柔声道:“又去逛街了吧?看这满头的大汗。” “出这么多汗,肯定饿了吧。” 下一刻,吩咐淇水:“去传膳吧。” 林郅悟走上前:“见过秦王妃。” “林大郎也来了啊,快请坐。”长孙氏热情地招呼他。 王庾挨着长孙氏坐下,问道:“嫂嫂又给二兄纳妾了吗?” “嗯。”长孙氏点了点头。 望着长孙氏一如既往的温柔表情,王庾觉得很疑惑:“嫂嫂,二兄有了别的女人,你难道不伤心吗?” 长孙氏笑着摇了摇头:“不伤心。” 真的不伤心? 王庾盯着长孙氏的眼睛,看了半晌,一丝伤心的神色都没看出来。 她心中就更疑惑了,难道世上真有这么贤良的妻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心里毫无半点芥蒂? “嫂嫂,我觉得二兄那么喜欢你,又对你那么好,而且你现在有了身孕,你完全没必要主动给二兄纳妾。” 长孙氏不赞同她的话:“正是因为我现在有了身孕,才应该给他安排人,你还小,不懂这些。 “等你长大些,我再慢慢教你。” 听见这话,王庾露出惊恐的表情,她可不要听什么“女人要三从四德”之类的教导。 “嫂嫂,你看见二兄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真的不难过吗?” “不难过。” 确认了两遍,王庾终于相信长孙氏是真的不难过,心底生出了对长孙氏的敬佩。 果然不是一般人,心胸真广阔。 “王妃,该用膳了。” 桑中过来扶长孙氏,王庾在另一边帮着搀扶。 瞧着众人小心翼翼的模样,长孙氏不免失笑:“我的肚子还不大,你们这么小心干什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庾回了一句,小心地搀着长孙氏坐下。 长孙氏动筷后,王庾和林郅悟开始了风卷云残般的进食,看得长孙氏一愣一愣的。 “你们两没吃早膳?” “吃了。”王庾含糊着回答:“不过上午走了很多路,都消耗完了。” 说完,将筷子伸向鸡腿。 “哎,那是给王妃准备的。”淇水本想去夹鸡腿,结果给王庾抢了先,顿时就急了。 夹着鸡腿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王庾狐疑地看向长孙氏:“嫂嫂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吃鸡腿吗?” “额”长孙氏面露尴尬,她知道王庾最喜欢吃鸡腿,每次王庾来府上,她都会特意吩咐厨房做鸡腿。 但今天,她没有特意嘱咐,厨房是按照她最近的口味做的饭菜。 看见长孙氏的表情,王庾目光往下:“噢~我知道了,嫂嫂不喜欢吃,但我侄子喜欢吃。 “哈哈,这小子随我,有出息。” 说着,把鸡腿放进长孙氏的碗里。 林郅悟抬起头,没好气地说:“随你喜欢吃鸡腿,有什么出息?” “怎么没出息了?”王庾不服气道:“随我聪明,知道不?” “那还用随你吗?秦王和秦王妃这么聪明,他们的儿子肯定聪明。” 听见这话,长孙氏笑了。 王庾看着林郅悟的眼神变得震惊,掩嘴小声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会说好听话了?” “这是实话。” “” 下一刻,林郅悟将红烧肘子端到长孙氏的面前:“王妃,多吃点肘子,随我会造武器,老厉害了。” 王庾:“” “呕~” 望着油腻腻的肘子,长孙氏胃中直翻腾,一时没忍住,吐了。 林郅悟:“” -------------- “都怪你,好端端地给嫂嫂吃什么肘子?” 出了秦王府,王庾忍不住埋怨林郅悟。 林郅悟很郁闷:“不是说秦王妃最近不吐了吗?还没吃,就看了一眼,怎么就吐了?” “能不吐吗?那么多肥肉,多油腻啊,我看着都要吐了,何况一个孕妇。” “那你的鸡腿不油腻吗?上面还有鸡皮呢,也有肥肉。” “鸡腿炸过,鸡皮很有嚼劲,不油腻。” 林郅悟:“我我下次不给秦王妃吃肘子,行了吧?” “哼!” 王庾冷哼一声,上了马车:“去东市。” “去东市干嘛?”林郅悟跟着上了马车。 “去买零食。” “刚吃完饭,你又要吃?你是猪啊?” “没吃饱,都是你破坏了我的食欲。” 王庾有点生气,冲林郅悟扬了扬拳头:“下次你再这样,我不带你出来蹭饭了。” 面对王庾的武力威胁,林郅悟打了个冷颤,缩到了角落里。 没过多久,马车行进了东市,王庾连忙喊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真热闹。” 王庾跑向了旁边的摊子。 一刻钟后,王庾和林郅悟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沿街闲逛,他们身后的侍卫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滚到了路中间,在他身后,一个脑满肥肠的中年男人拿着鞭子,紧追着他打。 “浑小子,我早该知道你是个灾星,卖了十五次居然都被退了回来,还害我损失了那么多钱,我打死你。” “啪~” 鞭子落在孩子身上,立刻皮开肉绽。 “反正卖不出去,我干脆打死你,免得浪费口粮。” “啪~” 男人很生气,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孩子。 旁边围了很多人,但他们只站在一旁观看,窃窃私语,并未上前阻止男人的残暴行为。 “这个小奴隶真可怜,看看他满身都是伤,还在流血,再打下去就没命了。” “你心疼他,怎么不把他买下来?” “哎哟,别看他是个小奴隶,可贵着呢,要一贯钱,我可买不起。再说了,你没听见他主人怎么说的啊?卖了十五次都被退了回来,说明小奴隶要么干活太懒惰,要么就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才会让那些买主退了回来。” “言之有理。” 第366章 奇怪少年 “那边好多人啊,好热闹,过去看看。” 王庾东窜西窜,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一下子就挤到了最前面。 “让一让,让一让。”春花一边大喊,一边往前挤。 左四闷声不响,长手一伸,轻轻巧巧地将前面的人拨到一旁,春花趁势往前。 “住手。” 话音未落,王庾已经将手中的糖葫芦朝着男人扔了过去。 感受到危险,男人迅速侧身,串着糖葫芦的木签子与他擦肩而过,掉在了少年的面前。 他垂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人们没有发现他盯着那串被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失了神。 “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多管闲事?” 男人握着鞭子,凶神恶煞地朝着王庾逼近。 他正要出手教训王庾,就看见几个壮士从后面走了出来,护在王庾身前。 男人停住了脚步,这几人虽然穿着朴素,但看那袍衫材质就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何况看他们的架势,分明是刚才那位小郎君的护卫。 护卫都穿得如此富贵,何况主人? “你想打架?” 林郅悟兴奋地看着男人,小庾儿说过,要想精进武功,必须实战。 在宫中与人切磋,那些人碍着他的身份不敢下重力,弄得他武艺一直平平,总是被小庾儿踩着打,太没意思了。 没想到出了宫有架打,他立刻就兴致高昂起来。 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林郅悟,见他穿得比那些护卫还要富贵,顿时就歇了出气的心思,吩咐手下:“把这个灾星带回去。” “慢着。” 王庾从后面走出来,指着少年说道:“我要买他,多少钱,你开个价。” 有人要买灾星? 男人立刻露出笑脸:“这位小郎君一看就是识货人,我也不说废话,一口价,两千钱。” “两千钱?” 知道内情的人叫道:“昨天还卖一千钱呢,怎么今天就涨价了?” “对啊,你该不会是看他是个小孩子,就讹诈他吧?” 被人揭穿,男人恼羞成怒,吼道:“谁讹诈了?昆仑奴本要五千钱,我只卖两千钱已经是很厚道了。” 昆仑奴? 王庾看向地上的少年,因为头发遮住了脸,她看不见他的相貌,但目光往下,她看见他手背上的肌肤很黑。 再看他破了的裤腿,里面露出的肌肤也很黑。 听说昆仑奴肤色黝黑,各个体壮如牛,踏实耿直,豪门贵族都抢着要。 “厚道?”人群中发出嗤笑:“呵呵,你当我们不知道呢,这个小子被人退了十五次,价钱一降再降,昨天你就降到了一千钱。 “都卖不出去了,还涨价?现在有人买,你就偷着乐吧。” “就是” 王庾听明白了,对男人说道:“做生意要厚道,你这样乱喊价,我不买了。” 话落,作势要走。 男人急忙喊住她:“哎,小郎君别走,我卖,一千钱。” 王庾顿足。 春花弯下腰,小声对王庾说:“小庾儿,咱没有钱了。” “没钱了?”王庾扭头看向她,不太相信:“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那倒不是,不过买这个小奴隶是不够的,我们只有两百钱。” 这时,林郅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我有钱,我借给你啊,不过要算利息,九分利息。” “你不去抢?”王庾狠狠地瞪了过去:“想赚我的钱?哼,下辈子吧。” 说完,扭头看向男人:“我出两百钱。” “两百钱?”男人露出鄙夷的眼神:“我卖一千钱已经是贱价了,两百钱就想买昆仑奴?不可能。 “一边玩去,甭在这儿捣乱。” 男人挥手赶王庾。 王庾没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昆仑奴卖了十五次都被退了回来,现在长安城没人买他了吧?” 男人神情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窘迫。 “你非但卖不出去,还得管他吃喝,白白浪费粮食,倒不如把他卖给我,好歹还能赚两百钱。” 男人犹豫了,下一刻,又说道:“两百钱,太少了。” 王庾想了想:“这样吧,我出两百钱把他买下,然后保证不把他退回来。如此一来,也算是保全了你的声誉。 “要不然,他一直卖不出去,还被人退了十五次,别人会认为你的奴隶都有问题,你以后的生意也不好做。” 这话说到了男人的心坎里,他心中动摇了。 这时,王庾缓缓转身:“既然你舍不得,那我不买了。” “回府。” 一看王庾毫不犹豫地走了,男人连忙喊道:“卖,我卖。” 王庾扬起唇角,冲春花打了个响指:“付钱。” 交易完毕,王庾说道:“先去附近的医馆,给他处理一下伤势。” 春花没有嫌弃少年身上的脏污,伸手去扶他:“我扶你起来。” 少年顿了一下,避开她的手,慢慢地爬了起来。 春花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抽回手,笑着对他说:“你以后就是小庾儿的人了,我们现在” “嘭!”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少年就摔在了地上。 春花立刻去扶他:“你没事吧。” 看见这一幕,王庾对左四说:“小四,你扶他上马车,小心点,别碰着他伤口了。” 左四走到少年身旁,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拎着他就往马车走。 王庾:“” 虽然粗鲁,但他真的没有碰到少年的伤口。 到了马车旁,左四刚要把少年放进马车里,少年就从他手中滑落,“咚”的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春花骂道:“小四,你是不是不满意小庾儿买了个奴隶,所以你要摔死他?” “我没有。”左四连忙解释:“我明明抓稳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摔了下去。” 一听这话,春花更怒了:“胡说八道,你要是抓稳了,他怎么会摔下去?你分明就是为自己开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全然不管地上的少年。 王庾把少年扶起来,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一直看着脚下,没有抬头。 王庾以为他在看地面平不平,就对他说:“刚才可能是小四手滑,一时不小心,你别怪他,我扶你上去吧。” 说着,示意旁边的林郅悟:“过来帮忙。” “哦,来了。” 两人一人扶一边,眼看着少年抬起脚即将踩上马凳,这时,一股力量往下拉。 少年倒下去,额头磕在了车辕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367章 兄弟有难 少年倒下去的时候,牵扯到王庾和林郅悟,两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好在旁边的护卫反应灵敏,及时扶住了王庾和林郅悟,才让他们免于摔伤。 “怎么回事?” 王庾觉得有点不对。 她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往下拉,但少年满身是伤,没什么力气,而刚才明明她和林郅悟扶得很稳,怎么就摔倒了? 王庾终于明白了左四之前说的话,他说他明明抓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就摔倒了。 真是奇怪。 春花上下打量她,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不免把怒气撒在少年身上:“那些人果然没说错,这人就是个灾星” “休得胡说。”王庾训斥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灾星,一切都是杜撰出来的。” 随即吩咐护卫:“你们两个,小心一点,把他扶进马车。” 这一次,王庾死死地盯着少年,唯恐又出什么意外。 好在接下来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少年被安置在马车上。 王庾刚想上马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跑过。 “李德奖。” 李德奖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见是王庾,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他一溜烟地跑到王庾身边,抓住她就跑:“快跟我去救人。” “别着急啊。” 王庾猛地使力,把他拽停下来:“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去救谁?” 李德奖似乎很着急,跺着脚说:“哎呀,就是我兄长,他们快把他打死了。” 闻言,王庾脸色一变,吩咐春花:“你送他去医馆,完了之后,你们直接回宫,我办完事自会回去。” 说完,拽着李德奖就跑。 “哎,我也去。”林郅悟追上去。 左四和林郅悟的护卫也追了上去。 望着李德奖和王庾消失在街角的身影,春花微微摇头:“唉~肯定是李德謇那个小子又闯祸了。” 王庾一边跑一边问李德奖:“到底怎么回事?” 李德奖快速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今天和兄长出来闲逛,被一群人挡住了路。 “那些人让我兄长还钱,兄长说没钱,他们就开始打人了。 “那群人有十来个,可凶了,我跟兄长才两个人,根本打不过他们。” 说着,李德奖指了指脖子:“你们看,这就是他们打的。” 王庾等人看过去,见他右边的脖子红肿,其中还有一条细细的血痕。 “太暴力了。”林郅悟感慨了一句,问道:“他们那么凶残,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两人对十来人,还是两个小孩子,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我兄长掩护我啊,我就趁机逃出来了,他说让我去找救兵。”说到这里,李德奖禁不住对王庾说:“小庾儿,我跟你说,我兄长现在可厉害了,要是现在苏亶和他打,苏亶肯定打不过他。” 林郅悟撇了撇嘴:“厉害还要找救兵?” “你懂什么?”李德奖瞪向林郅悟,正想怼回去就听到了李德謇的惨叫声。 “啊” “兄长——” 李德奖发了疯似的冲进巷子里。 但有一人比他的速度更快,那就是王庾。 林郅悟很兴奋,终于有架打了,他吩咐护卫:“待会儿不许帮忙。” 进了巷子,他发现王庾已经撂倒了一个壮汉,那个壮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太暴力了。” 话落,林郅悟冲了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李德謇看见王庾和林郅悟很惊喜。 “他们是我搬来的救兵。”李德奖挤了过来。 下一刻,有人一拳把李德奖打飞了出去。 “他耶耶的,竟敢打我兄弟,我跟你拼了。”李德謇发狠,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撞了过去。 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王庾趁机坐在那人身上,对着他一顿暴打。 护卫询问左四:“左兄弟,我们怎么办?真的就在旁边看着吗?万一侯爷和公主受伤怎么办?” 若是侯爷和公主受了伤,回到皇宫,他们铁定会被陛下责罚。 左四是秦王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好歹比他们有经验。 “先看看,若是情形不对,我们再出手。”左四语气淡淡,但眼睛一直在追逐着王庾的身影。 “吼~” 林郅悟打得很起劲,终于有人跟他动真格的,他觉得他的武功肯定能突飞猛进。 而被王庾压着打的男子动弹不得,不时发出惨叫。 “啊你快住手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要报官” 听见“报官”二字,李德謇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了王庾的手腕:“小庾儿,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声惨叫。 王庾和李德謇循声看去,却见林郅悟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喊痛。 护卫立刻冲了过来,快速撂倒了林郅悟周围的壮汉,扶起林郅悟:“侯爷,您没事吧?” “侯爷?”被王庾压制的男子惊愕地看向林郅悟。 貌似年纪不大,这么小就做了侯爷? 莫不是哪家勋贵?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懊恼,这下有麻烦了。 林郅悟瞪着二虎,低吼:“都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侯爷。” 二虎立刻改口:“是,主子。” 但这群壮汉听到了他刚才的称呼,此时站在一旁,不敢动手。 男子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他趁王庾看向林郅悟的时候,猛地推开王庾,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其他人快速围在男子身边。 男子朝他们吼道:“我管你们是侯爷还是谁,总之他欠了钱,今天必须还,否则我就报官。” 王庾转向李德謇:“你欠他钱了?” 迟疑了一下,李德謇微微点头。 王庾又问:“欠多少钱?” 李德謇垂下头,没有说话。 他不敢说。 这时,李德奖走过来,在王庾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数字。 王庾听了,瞳孔不由放大:“你小子居然” 李德謇的头垂得更低了:“你你们千万不要告诉我阿耶和阿娘,否则” 否则他会被打死的。 王庾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怎么借了那么多钱?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李德謇欲言又止。 李德奖急了:“兄长,你倒是说呀,你告诉小庾儿,说不定她就替你还钱了。” 王庾:“” 第368章 靠山很大 男子耳力好,听见李德奖的话,顿时就将目光投在王庾身上:“你要替他还钱?” 王庾摇头:“我没钱。” 原本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的李德謇,眸中光亮瞬间消失。 小庾儿说没钱,肯定是不愿意帮他还钱,不然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没钱? 他却不知道王庾带出来的钱都用完了,如今是真的身无分文。 李德奖认为王庾是在骗他,便催促李德謇:“兄长,你快说啊,你不说,小庾儿怎么帮你?” “这话倒是说对了。”王庾看向李德謇。 李德謇张开嘴巴,想说,最后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王庾看得心急,正想骂人就听见对面的男子说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赌钱了。” “轰~”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把李德奖劈了个里外焦黑:“兄长你竟然学会了赌钱,我却不知道?” 李德謇:“” 从前他们兄弟两都是有祸一起闯,有钱一起花,如今兄长竟然瞒着他学会了赌钱,还不带他一起玩? 李德奖表示很委屈:“兄长,你变了”变得不在乎兄弟了。 王庾摸着虎口,思量了一下,对男子说道:“他一个穷小子,能有什么钱?你们就算打死他,他也拿不出钱来。” “老子今天就是给他一个教训,明天我自会带着欠条去他府上,向他父母收钱。”男子脸上充满了信心,显然已经把李德謇的家世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 王庾心中一沉,这人果然是冲着李靖去的。 听见男子的话,李德謇顿时就慌了,眸中浮现惊惶的神色:“不行,你们不能去我家,我阿耶没钱。” “没钱,就拿宅子来抵。”男子凶神恶煞地说道:“要不然我就报官,到时候,你父亲丢了官,可别后悔。” 李德謇怂了:“求求你们不要去我家,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凑齐还给你们。” “我倒是不急,只不过晚几天还钱,利息也多,恐怕你还不起。” 李德謇沉默了。 下一刻,他求助地看向王庾:“小庾儿,借我点钱吧,我以后肯定会还给你的。” “我身上真的没钱。”王庾打开钱袋子给他看,空空如也。 李德謇看向左四。 王庾道:“别看他们,他们身上也没钱,我的钱花光了,不过林大郎有钱。” 听到王庾提到自己,林郅悟连忙捂住钱袋子:“我的钱不借给赌徒。” 李德謇顿时就露出失望的神色,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没人能帮他。 “我帮你还。” 王庾突然出声,让李德謇又惊又喜:“你终于肯帮我还钱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 这是什么话?难道她不帮他还钱就不是好兄弟了? 王庾直视男子:“你们开赌坊的,应该赌术很厉害,我们来赌一场,若是我们赢了,我兄弟欠下的赌债一笔勾销。 “若是我们输了,我再给你十万钱。 “怎么样,敢不敢和我们赌一场?” 男子神色犹豫,这个条件嘛,倒是很吸引人。 “你刚才不是说身上没钱吗?没钱,你拿什么跟我赌?” 王庾一把拉过林郅悟,说道:“这是平南侯,要是我们输了,你就拿着欠条去他府上收钱。” 说完,扯下林郅悟腰上的玉佩,“这是信物,到时候你拿着这块玉佩去平南侯府,保证一分不少地给你们。” 她的动作很快,林郅悟根本来不及应对,不满地叫道:“小庾儿,你别太过分,李大郎欠下的钱,凭什么让我还? “再说,我们都不会赌钱,怎么可能会赢? “我不同意,你把玉佩还给我。” 林郅悟伸手去抢。 王庾迅速塞入怀中。 “” 林郅悟的手顿在她的胸前,不敢往前。 下一刻,他气得抓头发:“你你卑鄙” 居然仗着自己的女儿身,把玉佩塞入怀里,害得他不敢动手,可恶! 男子听见林郅悟的话,眼神动了动,这帮贵族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让他来教训教训他们。 “好,我同你们比。” “我不同意。”林郅悟撇开脸,坚持自己的立场。 王庾绕到他的面前,示意他弯下腰。 “干什么?”表情不屑,身体却弯了下来。 王庾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林郅悟越听,眼睛就越亮,当王庾说完,他抚掌说道:“好,比就比。” 男子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但他相信自己的赌术,在赌坊中,除了老板,就属他的赌术最厉害。 “既然如此,那你们现在就跟我去赌坊吧。” 临走前,王庾隐晦地冲左四使了个眼色。 于是,当他们一行人走进赌坊后,其中一名护卫悄悄地离开了 李德奖第一次进赌坊,看什么都新奇,眼珠子到处转动。 林郅悟也是如此,尽管这里乱哄哄的,但他感到很新奇。 原来古代的赌坊是这样的啊 看见赌桌上的钱,听着那些吆喝声,李德謇的手又痒了。 王庾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里走。 男子带他们进了一个雅室,外面乱糟糟的声音顿时就被隔绝。 “你们想玩什么?” 王庾把林郅悟按在座位上,自己则站在他身旁,“常听人说,牌九挺有趣的,那就玩牌九吧。” 男子吩咐人去拿牌九,又问:“一把定输赢?” 王庾想了一下,说:“不,三局两胜。” 男子指着林郅悟:“你们派他来跟我赌?他会玩吗?” 林郅悟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会,第一次听说牌九。” “哈哈”男子忍不住笑出声:“一个不会玩的人,你们也想赢?” 王庾微微一笑,神色很从容:“我们之中除了李大郎,其他人都不会玩,而李大郎虽然会玩,但想必他玩牌九的技术很差,不然怎么会输了这么多钱。 “还不如让一个新手来跟你赌,说不定老天眷顾新手,让他赢了呢?” 居然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 男子又笑了,果然是小孩子,天真得很。 不过,对他有利。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输了,你们可不许耍赖,也不要想着用侯爷的身份压我。 “不怕告诉你们,我们这个赌坊后面的靠山大着呢,一个区区侯爷,在他眼中,不算什么” 第369章 门都没有 听到男子的话,林郅悟扭头对王庾说:“你看吧,我就说我这个侯爷很小吧。” 在长安城,世家勋贵一抓一大把,一个三品侯爷,确实不够看。 王庾摸着下巴,目光落在林郅悟稚嫩的面庞上:“确实很小” 林郅悟露出“你终于承认了”的眼神。 下一刻,王庾吐出后面未说完的话:“你才十二岁。” 林郅悟:“” 王庾转向男子,天真地问:“那你后面的靠山是谁?国公爷吗?” “呵~” 男子脸上划过一抹轻蔑,“国公爷算什么东西?” 这时,下人取来牌九,放在案桌上。 男子立刻停住话头,对他们说:“那就开始吧。” “等等。”王庾说道:“你先跟我们讲讲牌九的玩法。” 男子扯了扯嘴角,将玩法说了一遍。 听完后,王庾问李德謇:“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李德謇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向他询问男子说得对不对,“二当家说得很详细,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那就开始吧。” 赌局开始。 男子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笑,而他对面的少年则显得很紧张。 尽管王庾说这个游戏对于他来说很容易,但他毕竟是第一次玩,不敢大意。 若是输了,他就要输掉十万钱,这么多钱,他恐怕拿不出来。 推了几个回合,林郅悟渐渐地掌握了其中的规律,越来越得心应手,紧张逐渐被轻松代替。 “你输了。” 林郅悟推到最后的牌,满面笑容地看着男子。 男子瞅着他的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的牌那么好,明明可以赢到最后,为什么还是输了? 男子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他怀疑对面的少年出老千,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地盘,对方怎么可能出老千? 可对方是个新手啊,他怎么会输呢?又怎么能输呢? 他曾有一瞬间怀疑少年不是新手,但经过刚开局的几个回合,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个新手,而且还是第一次推牌九。 他经营赌坊十几年,这一点识人本事还是有的。 眼见林郅悟开局就得了胜利,李德謇很开心,说道:“林大郎,没想到你第一次玩就赢了二当家,运气真好。” 听到最后那句话,林郅悟有点生气,傲慢地说:“这不是运气,是天赋。” 天赋? 男子从神思中缓过来,盯着林郅悟看了许久。 王庾看见他的目光,就说:“开始第二局吧。” “等等。” 男子说道:“两个人玩没意思,我要加人。” 话落,他指向旁边一个手下:“你过来,陪我们玩一局。” 多一个人,牌局就复杂几分,他不信那个臭小子运气会一直好下去。 李德謇立刻叫道:“不可以加人” “为什么不可以加人?”男子冷声打断李德謇:“推牌九本就不限于两个人,只要是两个人或者两个人以上,都可以玩。 “更何况我们刚才说的规则是三局两胜,并没有规定多少人玩。” 李德謇无言以对。 林郅悟听得懵懂,小声问王庾:“多一个人会难很多吗?” “嗯。”王庾微微点头。 那名手下在男子的左手边坐下。 下一刻,王庾在那名手下的对面坐下:“那我们也加一人,我来。” 男子看向她,这一群人就数这个娃娃年纪最小,但貌似这个娃娃才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不是这个娃娃的身份高于平南侯? 想到这里,男子开始搜寻脑中勋贵的信息 “开始吧。” 王庾倾身靠近林郅悟,低声说道:“你要相信,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你不会输。” 说完,冲他眨了一下左眼。 得到王庾的信任,林郅悟顿时就觉得体内充满了力量。 复杂又如何? 难道还能难得过做研究? 玩了一局,他已经摸到了门道,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第二局,无论是男子出牌的速度,还是整局游戏的进度都慢了下来,尤其是男子,他变得不再傲慢,而是谨慎了很多。 这一局,他不能输,否则对方赢了,也就不用比第三局,那十万钱就打了水漂,他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想到这里,男子更谨慎了。 “快点啊,我等到花儿都谢了。”林郅悟不耐烦地催促男子。 王庾抬头看了林郅悟一眼。 男子被林郅悟催得心烦气躁,吼道:“催什么催?我想什么时候出就什么时候出。” “你是不是想着反正要输了,干脆就一直拖着,这样你们就能赖掉赌局了?” “谁说我输了?我告诉你,老子还从来没有输过” 李德奖冷不丁地插嘴:“你刚才已经输了一局。” 男子:“” 顿了顿,男子看向自己的牌,突然将牌推倒:“我就不信你们的牌还能大过我?” 王庾看了看他的牌,摇了摇头:“我的牌小。” 轮到林郅悟,他笑呵呵地推倒牌:“我的比你大。” 看见林郅悟的牌,男子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下一刻,男子转向手下:“你快压制他。” 手下微微摇头,脸上是无能为力的表情。 男子的脸又黑了几分。 “哈哈,我们赢了。”李德謇欢呼起来。 王庾朝男子伸出手:“三局两胜,我们赢了两局,你输了,把李大郎的欠条给我,全部。” 男子的目光陡然变得阴狠:“想要欠条?门都没有。我告诉你们,今日不还钱,你们休想走出这个门。” 话音未落,男子就抄起一旁的茶杯狠狠地摔下去。 一声巨响,门外涌进来很多壮汉。 左四和二虎立刻拔出兵器,戒备地看着他们。 李德奖跑到王庾身边,紧紧地挨着她,冲男子叫道:“说好了,你输了,就把欠条还给我兄长,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呵呵~” 男子望着他们,不屑地哼道:“还真是一群天真的娃娃,别人说什么你们都信,我是开赌坊的,赖账的人见得多了。 “我只认字据,没有字据,刚才的一切都不作数。” 目光触及林郅悟那张稚嫩的毫无心机的脸,男子不禁纳闷:他玩牌九从来没有输过,今日竟然输给了一个新手? 难道那位少年在推牌九方面极具天赋? 第370章 说得没错 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壮汉,李德謇有点腿软。 他曾经亲眼目睹这些壮汉把欠钱不还的人打断了双腿,从此以后沦为废人,一想到这里,李德謇就觉得双腿隐隐作痛。 甚至于他产生了一种幻觉,现在他的双腿已经不是他的了。 李德奖很害怕,颤抖着嘴唇问道:“你想怎么样?” 男子勾了勾唇角:“很简单,欠债还钱,只要你们现在还钱,我就放了你们。” “我们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身上没有,府中肯定有,那就请平南侯写个欠条,我稍后派人去平南侯府取。”男子奸笑着说。 林郅悟叫道:“又不是我欠你的钱,何况我刚才还赢了你,凭什么让我写欠条?要写也是你写,你欠我十万钱。” 男子有点懵,说好了他若是输了就把欠条给他们,但他从来没说过还要给他们十万钱。 这小侯爷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你的意思是不想帮他还钱了?” 林郅悟脱口而出:“不还。” 男子双眼一眯,喊道:“给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慢着。” 李德謇喝住那些人,指着王庾对男子说:“你不把平南侯放在眼里,那你可知她是谁?” 男子神情一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王庾,除了长得俊俏点,服饰富贵了点,他看不出来这个娃娃的身份有何不同。 “他是谁?” “听好了。”李德謇顿了一下,一字一字地说:“她是晋阳公主,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 室中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 “她是晋阳公主?”男子脸上浮现讥诮:“你当我是傻子呢?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是平阳公主。 “何况那晋阳公主虽是陛下的义女,但一直住在宫中,宫中规矩森严,她怎么可能女扮男装出现在市井赌坊中?” 见男子不相信,李德謇急了:“她就是” “你说得没错,晋阳公主在深宫中,她不可能在这里。”王庾打断了李德謇,对男子说道:“我不是晋阳公主” “小庾儿你”李德謇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他认为只要王庾亮出公主的身份,他们今天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赌坊。 毕竟后面的靠山再大,也不敢得罪公主。 “不还钱,还敢欺骗我?”男子暴怒,吩咐手下:“给我打断他的双腿,若是有人阻拦,不必手软,狠狠地打,留口气就行。” 壮汉一拥而上。 望着这么多的壮汉,林郅悟有点发怵,自从他来到长安后,李渊就不许他私自使用火器,所有火器必须经过李渊的同意,下发给军队使用。 当然,李渊允许他自己留几个,但不能在长安城使用,免得引起民众恐慌。 “还愣着干什么?你的暗器呢?” 王庾捅了林郅悟一下,然后将手中的暗器对准那些壮汉。 “咻咻咻” 漫天的银针飞向那些壮汉,刺进了他们的身体中。 “啊” 冲在最前面的壮汉通通倒在地上,不过数息,就闭上了双眼。 李德謇看得瞠目结舌,“小小庾儿,你这是什么厉害的暗器?居然一下子就撂倒了十几人。” “废什么话,把欠条抢回来。” 话落,王庾将暗器对准了男子。 男子立刻拉了一个手下挡在自己面前。 王庾跟着移动位置,寻找机会对付男子。 林郅悟从思绪中缓过来,看见王庾使用暴雨梨花针,也把自己的暗器掏了出来。 前几日,小庾儿弄来了一种强效迷药,让他涂在了银针上,看那些壮汉的情形,这种迷药果然很强,不过片刻,那些人就晕倒了。 “咻咻咻” 林郅悟也解决了十几人。 左四和二虎帮着解决他们身后的麻烦。 屋中的人一下子就倒了大半,男子看得惊心,紧紧地抓住手下不放,并且还喊道:“来人啊。” 门外又冲进了一批打手。 王庾不得不调转方向,先帮着左四他们解决门口的人。 用完银针,王庾开始使用袖箭,一箭一个,很有准头。 男子偷偷探头看向前方,正好看见王庾的袖箭。 他很惊讶,那是军中才有的东西,这个娃娃怎么会有? 莫非是哪位将军的儿子? 还没来得及琢磨,被他抓来遮挡的手下就弯下了腰,他的上半身暴露了。 不过短短数息,一支短箭插进了他的肩膀。 “唔” “上。” 李德謇和李德奖两兄弟立刻冲上去,同时伸出右脚狠狠地踢在男子的膝盖处。 男子吃痛,双腿跪了下去。 两兄弟动作不停,又同时飞出一脚,男子往后倒在了地上,嘴角挂着一抹鲜血。 “让你打我,我打死你。”李德奖一屁股坐在男子的大肚腩上,两只拳头连绵不断地锤击男子。 李德謇则坐在男子的腿上,压制他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男子嗷嗷大叫:“啊来人啊救命啊”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王庾立刻阻止李德奖:“别打了,搜他身,欠条肯定在他身上。” “哦哦,我这就搜。” 李德奖一把扯开男子的衣服,将右手伸进去,在他怀里摸来摸去。 先掏出了一个小药瓶,然后就是几张纸。 王庾拿过那几张纸,一目十行,果然是欠条 她拿给李德謇看:“这些是不是你写的欠条?” 李德謇稍微扫了一眼内容,然后就将目光落在末尾,“确实是我的欠条。” 这时,李德奖说道:“搜完了,没有欠条了。” 王庾盯着欠条,迅速累加几张欠条的数字,最后一算,数目完全对上。 于是,她左冲右突,跑到不远处的火盆旁,一把将所有欠条丢了进去。 “啊,我的钱” 望着那些欠条被火烧成灰烬,男子心痛不已,“我要杀了你们。” “来人啊。” 烧掉了欠条,王庾往门口冲:“快走。” 左四发狠,一刀插进打手的腹部,对二虎说:“我打前锋,你殿后。” “好。”二虎奋力抵挡,护着林郅悟等人往门外退。 雅室里面天翻地覆,外面却还是乱哄哄的一片,那些赌徒似乎听不见外界的喧闹,一心沉浸在赌博的世界中。 直到王庾一行人从楼上打下来,一楼的赌徒才抬头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赌坊的东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身后,两个手下押着一人 第371章 简直无耻 被押着的男人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大声喊道:“快放开我,不然我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告诉你们,我妹妹是秦王妃,她有的是钱,你们放开我,我让她帮我还钱” 听到“秦王妃”三个字,王庾陡然停住脚步,看向下面。 正好男人扭过头,面向王庾。 男人被打得鼻青眼肿,但这不妨碍王庾认出他的身份。 长孙安业? 他欠了赌坊的钱? “抓住他们。” 赌坊二当家朝着下面喊道。 东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李德謇,立即吩咐:“把他们都抓起来。” 楼下的打手一拥而上。 “这么多人?” 数十人朝着楼梯冲过来,林郅悟和李德謇兄弟被吓住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王庾提醒他们一句,抓住楼梯栏杆,身体旋转,踢翻了最前面的打手。 正在这时,一群人从赌坊外面冲了进来,见着赌坊的人就打。 这是之前离开的护卫带来的人。 “主子,你们先走。”护卫挤到王庾身边,对她说。 “好。” “大郎,我们先走。”王庾带着林郅悟和李德謇两兄弟直接往门外冲。 出了赌坊,左四对王庾说:“小庾儿,刚才那人是长孙安业,他被赌坊的人欺负,我们不救他吗?” 王庾一脸愤恨:“当初他把嫂嫂和长孙兄长赶出家门,又霸占家产,可恶至极。现在还打着嫂嫂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简直无耻。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救?” 左四沉默了,他知道这些内情,但是他认为长孙安业好歹是秦王妃的异母兄长,若是他出什么事,多少也会影响秦王妃的声誉。 秦王妃声誉受损,那就会连带着影响秦王的声誉。 就算小庾儿不闻不问,他也必须去给秦王妃送个口信。 这时,王康达架着马车停在他们身边:“小庾儿,快上来。” 王庾一行人立刻上车。 马车疾驰而去,护卫且战且退,出了赌坊后四散离去。 赌坊的人追了出来,望着护卫们的背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 就这么一愣神,那群护卫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二当家懊悔不已,向东家请罪:“东家,对不住,让李德謇那小子给跑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还有他之前写的欠条被烧了” “怎么回事?”东家很吃惊,他原本以为这是件小事,交给二当家能办成,却没想到失败了。 “这”二当家犹豫片刻,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我今天按照计划去找李德謇” ------------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王庾突然对王康达说:“去秦王府。” “是。” 王康达调转马头,拐进了后面的一条巷子。 从这条巷子穿过去,能快一点到达秦王府。 坐在车辕上的左四微微勾唇,一旦碰上秦王妃的事情,小庾儿还是很容易心软 到了秦王府,王庾对车内的人说:“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说完,她跳下马车,飞快地往秦王府的大门跑去。 “晋阳公主” 门口侍卫看见王庾的动作很吃惊,还没来得及行礼,王庾已经一溜烟地进了大门。 想想王庾的身份以及她与主子的交情,侍卫没有再进去通报,继续守卫府门。 王庾一口气跑到长孙氏的面前,有点气喘:“嫂” “你怎么又回来了?”长孙氏抬头看了看天色:“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回宫里去?再晚一点宫门就要落锁了。” 王庾喘匀了气,快速地说:“嫂嫂,我刚才在四海赌坊看见了长孙安业,他似乎因为赌钱欠了四海赌坊很多钱。 “他还跟赌坊的人说他的妹妹是秦王妃,让他们来找你要钱。” 长孙氏眉头轻蹙:“你去赌坊干什么?” 王庾:“” 这个时候,嫂嫂不是应该问长孙安业吗?怎么问起她去赌坊的事了? “额李德謇那小子中了别人的圈套,欠了赌坊十万钱,然后我去赌坊帮他抢回了欠条,烧光了。” 长孙氏:“” 淇水惊叫道:“小庾儿,你当了公主怎么还是匪性不改,喜欢抢东西?” “我哪里有匪性了?”王庾很不服气:“李德謇才多大?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染上赌钱这种坏习惯?还不是因为有人诱导他。 “张娘子对我那么好,她的儿子被人骗了,我当然要帮他了。 “赌坊的人可恶,难道我真拿十万钱给他们赎出李德謇啊?” “当然不能了。”淇水立刻反对:“这么多的钱,怎么能给赌坊呢?” “所以啊,我就想办法把欠条烧了,没有欠条,李德謇就不用还钱了。” 淇水下意识点头:“你做得对。” 长孙氏冷不丁地问:“赌坊的人知道你的身份了?” “不,他们不知道。”王庾连连摇头:“我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就好。 “好了,你快回宫吧。”长孙氏催促王庾。 王庾问:“那长孙安业的事该怎么处理?” “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你不用操心。”长孙氏叮嘱她:“回宫后要乖巧一点,不要惹陛下生气,不要跟后宫女子起冲突。 “凡事莫出头,多跟着老师读读书,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一旦长孙氏用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王庾就不自觉地变得乖巧。 “那我回宫了,嫂嫂多保重,我有空再来看你。” “去吧。” 王庾拔腿就跑。 背后传来长孙氏的声音:“你慢点跑,别摔着了” 王庾停下来,一步一步地走。 长孙氏瞧见了,嘴角挂上一丝笑。 等到离开长孙氏的视线,王庾拔腿就跑。 上了马车,王庾吩咐道:“回宫。” 李德謇很诧异:“小庾儿,你该不会是带我们去宫里避难吧?” “进宫?”李德奖眼中燃起光:“我还从来没去过皇宫呢,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机会去皇宫,真是太好了。 “听说皇宫里的东西最好吃了,小庾儿,晚上你可要多给我准备些吃的。” 王庾幽幽说道:“你们两没有经过礼仪训练,不能进宫。” 李氏兄弟:“” 王庾盯着李德謇,正色道:“跟我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赌钱的?” 第372章 还真敢想 李德謇羞愧地低下头,没有回答王庾的问题。 王庾陡然加重声音,喝道:“快说。” 也不知是因为王庾的身份,还是因为王庾刚才帮了他,李德謇被她镇住了,支支吾吾地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我我就是有一天在巷子里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玩牌九觉得挺有趣就上去看了看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就跟着他们去了四海赌坊。 “我本来运气很好的,前面几天我一直赢,没有输过一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输然后钱输光了,他们说可以先借钱给我,以后再还。 “我没忍住,多赌了两把,没想到,就欠下这么多钱了” 林郅悟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多赌了两把会欠下十万钱?” “我” “就是,兄长你就别为自己开脱了。”李德奖说。 被林郅悟说也就算了,毕竟林郅悟是侯爷,但被自己的兄弟说,李德謇就不爽了。 他狠狠地瞪了李德奖一眼:“我怎么知道他们的利息这么高?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借。” “不,就算知道利息高,你还是会借,因为你已经上瘾了。”林郅悟说。 李德謇反驳:“要是知道利息这么高,我肯定不会借,因为我清楚自己还不了。” “不,就算利息不高,你也还不起。”李德奖说。 李德謇:“” “啊” 突然被人敲了一下脑袋,李德謇怒吼:“是谁” 对上王庾的目光,他气势骤消,把头垂了下去。 王庾又敲了他一下,骂道:“你这个蠢货,这么明显的骗局都看不出?” 李德謇捂着头,震惊地看向她:“骗局?怎么会?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他们打开门做生意,当然是为了骗钱。”林郅悟没好气地说。 “我一无功名二无爵位,哪来的钱让他们骗。” “你没钱,你父母有钱啊。” “我父母他们也没什么钱。”李德謇撇了撇嘴,就算他父母有钱,也不会拿出来替他还债。 相反,要是他父母知道他欠的是赌债,肯定会打死他。 “不是冲着钱。”王庾说道:“那些人是冲着你父亲去的。” 李德謇惊大了双眼:“不是吧?” 应该还是冲着他们家的钱去的吧? 这时,外面传来王康达的声音:“小庾儿,到宫门口了。” 紧接着,又传来了左四的声音:“小庾儿,快下来吧,宫门要落锁了。” 王庾打开车门,说道:“小四,你先去宫门等着,让他们等一下。” 然后对李德謇说:“我待会儿让王康达送你们回府,你记住,以后不许再去赌坊,也不许再赌钱,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还会告诉你父母。” 李德謇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眸中浮现恐惧的神色, 而李德奖跟着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小庾儿太凶了,他不能像兄长那样 “你给我听好了,这些人是冲着你父亲去的,一旦你上钩,将来你父亲很有可能会丢掉官位,更甚者可能会抄家灭族。” 为了让李德謇吸取教训,不再犯错,王庾说得很严重,果然看见李德謇一副悔恨恐惧的表情,她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你们就在府中老实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交代完,王庾示意林郅悟下车。 她把王康达喊到一旁,低声对他说:“你待会儿送李德謇兄弟回去,对于今天的事,先不要透露给张娘子知道。 “你问问张娘子,李德謇两兄弟的学业有着落了吗?若是他们进了书院,就问清楚是哪家书院。 “还有,派几个人盯着张府,若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给我传信。” 王康达:“是。” ------------- 走进宫墙,林郅悟突然说道:“他们都说你是小土匪,我原来不信,今天信了。” 想当初,王庾想把他和魏徵抢去长安,他信了她怕李渊责罚的话,但这段时间见她和李渊相处,他才明白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她就是觊觎他的本事,想把他抢来帮助李渊。 哼,这个小骗子,小土匪 王庾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小土匪就小土匪吧,反正这个时代,悍匪横行,多我一个也不多。” 当土匪还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林郅悟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接下来,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没多久,林郅悟又说:“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你想想送什么生日礼物给我。” “这个时候的人们不过生日,他们称这一天是‘父忧母难日’,所以在生日那天,人们斋戒沐浴,为父母祈福。” 望着林郅悟错愕的脸,王庾忽而一笑:“不过他们过寿辰,等你六十岁办寿辰大宴时,我定会准备一份大礼奉上。” 林郅悟:“” 这个坑人的时代,连个生日都不能开开心心地过,真没意思。 还要斋戒,岂不是不能吃肘子? 不好。 肘子是一定要吃的。 王庾狐疑地看过来:“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中间也过了一次生日,表兄就没跟你说这里的习俗吗?” “额”林郅悟想了想:“去年的时候,表兄出去打仗了,我一个人,也没跟谁说,所以也没人告诉我这些。” 他突然倾身靠近王庾,小声说道:“我和你不是这里的人,没必要遵循这里的习俗,我生日,你必须送我礼物。” 王庾:“” 这是个什么人啊,还追着她要生日礼物? “那我生日,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林郅悟直接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狙击枪。” 林郅悟:“你还真敢想?” “你不会做?”王庾挑眉问。 “当然会做。”林郅悟哼道:“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依照这个时候的条件,恐怕很困难。” 王庾顺着他的话说:“既然你不送,那我也不送你礼物。” “” 林郅悟:“小气,你都是公主了,那么有钱还不能送我一件小小的礼物吗?” 听到他的话,王庾神色一动,“好啊,不过,你先帮我做另外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你蹲下来一点。” 林郅悟照做。 王庾附在他耳旁,小声说道:“就是” 第373章 宫中风波 听完王庾的话,林郅悟摸着下巴说:“这个东西应该比较简单,给我几日,我就能做出来。” “真的?” 王庾很开心:“若是你能做出来,阿耶肯定会奖赏你。” “奖赏我倒不看重,主要是这个东西我以前没做过,所以我很感兴趣。” “感兴趣就好你到了。”王庾指了指前方宫殿。 “嗯,我走了,明天早上找你练功。” 说完,林郅悟头也不回地进了宫殿,王庾继续往前走。 正在这时,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公公主” 这是王庾殿中的宫女,名叫茭白,看她神色惶恐,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王庾朝着她快速走了两步,问道:“怎么了?” “春”跑得太急,茭白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先喘匀了气,别着急。” 过了一会儿,茭白终于平复了气息,快速说道:“公主,不好了,春花姐姐被德妃抓走了” 王庾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春花现在在哪里?掖庭局?” “不是,她现在德妃那里。” 王庾转身,拐上了旁边的道路。 茭白一看那条路是通往德妃宫殿的方向,立刻跟了上去。 “德妃为什么要抓春花?”王庾问。 茭白回道:“说是德妃的一个宫女死了,那个宫女死之前见过春花姐姐,他们就说是春花姐姐杀了那个宫女,然后德妃就派人把春花姐姐给抓走了。” “那宫女是怎么死的?” “那宫女是从废弃的井里捞出来的,他们说是春花姐姐把她推下去的。” “她叫什么名字?” “啊?额我也不知道那名宫女叫什么名字,春花姐姐被抓走后,我就派了人去宫门口守着,好第一时间通知您。但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消息,眼看宫门就要落锁了,我就出来找找。” 王庾心中一沉,她殿中的消息太滞后了,看来,她得好好发展一下宫中的消息渠道,以备不时之需。 走着走着,王庾突然停下,对茭白说:“你现在去找陛下,就说” 王庾小声地交代了她一番,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到了尹德妃的宫殿,王庾不等门口内侍通传,就直接走了进去。 “晋阳公主,没有通传,您不能进去。” 王庾加快速度,一面说道:“我找德妃有点事。” “哎,那您稍等片刻,我先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赶时间。” 内侍:“” 尹德妃今日的心情很不错,吩咐人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 平时只有李渊过来时,她才会吩咐宫人准备这么多菜,但今天李渊没有过来,她也叫人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可见她的心情很美好。 “嗯,今日的菜做得不错,赏。” 候在一旁的御厨闻言大喜,笑得合不拢嘴:“谢德妃赏赐” “哎,我说了,德妃正在用膳,你不能进去” 一路追着王庾走进偏殿,见尹德妃抬头看过来,内侍和宫女慌忙垂下头,跪在地上。 “请德妃恕罪,小的跟晋阳公主说了,要通报之后才能进来,可晋阳公主说她赶时间,非要往里面闯,小的没拦住” 尹德妃瞅着王庾,微微一笑,她当然知道王庾这么赶时间是因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她的小丫环嘛。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内侍和宫女离开了偏殿。 “见过德妃。”王庾满面笑容,径直在尹德妃对面坐下。 尹德妃眉头轻蹙:“晋阳公主怎么来了?” “来吃饭啊。” 尹德妃:“” 王庾自顾自地说:“今天在宫外逛了一天,累死我了,正好没吃晚饭,就来德妃这里蹭顿饭吃。 “德妃不欢迎我吗?” 尹德妃抽了抽嘴角,这个小丫头还真沉得住气,居然没问她那个丫环的事。 “当然欢迎。”尹德妃扯了扯嘴角,吩咐宫女:“晋阳公主在这里吃饭,你去小厨房,让他们再做几个菜来。” “不” 王庾本想说“不用”,因为多做几个菜,又会耽误一些时间。但转念一想,特意为她多做几个菜,如此盛情,她不能辜负。 于是,王庾改了口:“不错,德妃果然疼我。” 这个时候,尹德妃露出了往日待客的虚伪笑容,说:“晋阳虽是陛下的义女,却是陛下亲封的公主,又赐了‘晋阳’这个意义非凡的封号,可见陛下对你的喜爱。 “你既是陛下的女儿,那也算是我的女儿,我自是要多疼疼你的。” “那就多谢德妃了。” 尹德妃笑得越发客气:“虽说你这个封号是晋阳,但原来的晋阳现在改为了并州,这个封号嘛 “平阳她们几个公主都有封地,你也是公主,却没有封地,也不知道是陛下太忙忘记了,还是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你封地。” 讽刺她? 还是挑拨离间? 可惜,她不是一个小孩子。 王庾在心中哂笑,面上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阿耶让我以后都呆在长安,我要那封地有什么用?” 尹德妃以为她不懂,就告诉她:“有封地的公主比没封地的公主要强多了,这不仅能显示出身份尊贵,深得圣宠。 “而且封地所有的赋税出息都是你的,有了封地,你就有了很多的钱。” “没有封地我也很有钱啊。”王庾仍然保持天真,还特意加了一句:“我现在的钱多得用不完。” 尹德妃被她堵得气闷,果然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那么宠爱她? 听说林大郎很有才干,陛下很欣赏他,但林大郎却与王庾走得近,所以连带着陛下也高看王庾几分。 对,没错,肯定是因为林大郎,所以陛下才这么宠爱王庾的。 这时,宫女将新做的膳食端上案桌。 尹德妃微笑着招呼王庾:“这是特意为你做的,快吃。” 王庾笑笑,没动筷子。 尹德妃明白过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 虽然两人同是一品,但尹德妃毕竟是长辈,王庾等到她动筷了才开始吃饭,免得被她说没有教养。 尹德妃吃得很慢,她一边吃一边暗中观察王庾的动作。 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王庾的礼仪学得很好,挑不出毛病来 第374章 做了什么 虽说下午的时候,王庾吃了很多零食,但在四海赌坊打了一场,体力消耗巨大,所以她看见满桌子的美味菜肴,就只想把它们吃进肚子里。 王庾吃得优雅,但进食的速度比尹德妃快多了,不一会儿,她面前的菜盘子就空了两个。 等到尹德妃注意到案桌上的空盘子时,王庾已经消灭了四个菜。 吃得可真多。 尹德妃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下一刻,眸底闪过一丝鄙夷,活像是没吃过饭一样,居然吃这么多? “嘭!” 就在尹德妃走神的时候,王庾突然倒在了地上。 尹德妃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心腹宫女紫燕上前查看,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踟蹰着说:“该不会是吃撑了,然后就晕倒了吧?” 尹德妃看向王庾的肚子,平坦,并无吃撑的迹象,“去请御医过来。” 虽然她不喜欢王庾,但王庾毕竟是皇帝亲封的公主,她不能让王庾在这里出事,否则陛下那里交代不了。 宫女走到门口时,尹德妃又叫住了她:“等等,找御医的时候不要声张,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陛下知晓”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晓?” 宫女刚抬起脚准备跨门槛,就看见了李渊,吓得跪在地上:“陛下” 尹德妃大惊,一边给殿内的宫人们使眼色,一边上前迎接:“见过陛下。” “陛下,您怎么来了?也不派人来通知一声。” 李渊眉梢上挑:“怎么?不通知你还不许朕来了?” 平日里,李渊都是自称“我”,今日却在她的面前自称“朕”,尹德妃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她微微侧对李渊,露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柔声说道:“当然不是,妾每日都在盼望陛下来,陛下无论何时来看妾,妾都是欢喜的。” 可惜,李渊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上前执起她的手,与她温存,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将目光落在她的身后。 “你们杵在那里干什么?” 紫燕等人禁不住双腿发软,支支吾吾地说:“奴” “妾刚用完膳,他们正准备收拾。”尹德妃顾不得别的,上前去拉李渊:“陛下,我们去正殿吧。” 李渊双脚没动,目光在面前的人墙上来回穿梭,“你们下去吧。” 宫人们吓得全身颤抖,神色害怕,他们求助地看向了尹德妃。 尹德妃正在想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却听到了李渊说:“小庾儿是不是在这里?” “” 尹德妃犹豫了一下,她是该说呢还是不该说呢? 还没等她想清楚,李渊已经朝着那些宫人走去:“都给我滚。” 皇帝一怒,宫人们吓得屁滚尿流,顿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见地上躺着的王庾,李渊脸上的怒气更盛:“德妃,你干得好事” 尹德妃连忙解释:“不不,陛下,您误会了,这不是我干的,是小庾儿” “传御医。” 李渊抱起王庾就往外走,一路走进正殿,然后把王庾放在榻上。 “陛下” 尹德妃追了进来:“陛下,您听握解释,事情真的不是您想象得那样” “我想象哪样?” “”伊德妃哑口。 李渊的脸色变得阴沉:“你刚才打算对小庾儿做什么?” “我没想对她做什么啊。” “那她怎么躺在地上?你还让宫人挡住小庾儿,不让我看见,是为什么?” “我”尹德妃犹豫了一下,干脆实话实说:“她吃着饭,突然间就晕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叫人去请御医,然后陛下就来了。” “你为什么突然请小庾儿吃饭?”李渊记得王庾在宫中的时候,要不就是跟他一起用膳,要不就在自己的宫殿用膳,从来没去过哪个后妃的宫殿用膳。 刚才茭白跟他说,德妃突然请王庾吃饭,他就觉得很奇怪,现在看来,果然有蹊跷。 尹德妃听得莫名其妙:“我没请她吃饭啊,是她不请自来,虽然她没有通报就闯了进来,但我还是特意让厨房做了她喜欢吃的菜。” 言下之意就是王庾不懂礼数,但她没有计较,还热情招待了王庾。 李渊只注意到最后一句话,立刻吩咐岳郁:“去把小庾儿刚才吃过的东西拿来,一会儿给御医检查一下。” 尹德妃:“” 为什么她有一种要抓狂的感觉? 陛下怎么今日听话只听一半?完全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御医很快就来了。 “怎么样?”李渊盯着御医把脉的手不放。 御医还在把脉,他的眉头皱得很深:“奇怪,晋阳公主的脉象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 “我往日给晋阳公主请平安脉的时候,她的脉象平稳有力,身体十分健康。但今日却缓慢了很多,还似有似无” “似有似无?”李渊惊道:“她有性命之忧?” 尹德妃的心提了起来,要是王庾死了,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降罪于她? “唔那倒没有。” 听到御医的话,李渊放下心来:“那她为什么晕倒?” “额” 御医心里纳闷,这个脉象着实奇怪,他找不出晋阳公主晕倒的原因,但陛下询问,他总要说个理由才行,不然陛下该认为他医术浅薄,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敢问陛下,晋阳公主可有吃过不妥的食物?” 尹德妃心中一紧,悄悄看向紫燕,用眼神询问她:你在菜中下药了? 紫燕摇了摇头:没有。 “德妃” 猛然听见李渊的声音,尹德妃的身体弹了一下,“陛下,怎么了?” 见她恍惚失神,李渊心中泛起了疑惑,“我问你,刚才小庾儿都吃了些什么?” 尹德妃根本没有关注王庾吃了什么东西,她看向紫燕。 紫燕立刻回答:“回禀陛下,晋阳公主今晚吃了很多。” 接下来,她把王庾吃过哪些菜,吃了多少饭都告诉了李渊,最后,总结了一句 猛然听见李渊的声音,尹德妃的身体弹了一下,“陛下,怎么了?” 见她恍惚失神,李渊心中泛起了疑惑,“我问你,刚才小庾儿都吃了些什么?” 尹德妃根本没有关注王庾吃了什么东西,她看向紫燕。 紫燕立刻回答:“回禀陛下,晋阳公主今晚吃了很多。” 接下来,她把王庾吃过哪些菜,吃了多少饭都告诉了李渊,最后,总结了一句 第375章 先发制人 “中毒?” 李渊沉下脸:“中得是什么毒?严重吗?” 御医恭敬回道:“就是食物相克,毒性不严重,我给晋阳公主进行催吐,她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就没事了。” 闻言,李渊心中松了一口气,“那进行催吐吧。” 御医开始忙活。 李渊走到一旁,板着脸看向尹德妃:“你身边有宫里的老人,怎么还会出这种错?是不是因为小庾儿不是你的女儿,所以你才这么轻视? “你这样的行为,如何能配得上你的封号?” 这话说得很重,尹德妃心中骇了一跳,莫不是因为王庾吃坏了肚子,陛下就要向她兴师问罪? 尹德妃赶紧解释:“陛下,我平常也吃这些菜,什么事都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晋阳公主吃了就出问题,但我保证,我宫里的人没有问题,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哼!” 李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那目光似乎能洞穿一切,让人瘆得慌。 尹德妃受不了,硬着头皮说:“陛下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派人去查。” 查? 这种食物相克,一句“不懂,不知道”就能推脱得一干二净,查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公主,您醒了。” 听到宫女的惊呼声,李渊起身往里走,尹德妃连忙跟上。 “唔阿耶?您怎么在这里?”王庾转动着迷糊的眼睛,打量周围的一切:“我这是在哪儿?” 茭白立刻说道:“公主,您在德妃的宫中。” “噢~我想起来了。”王庾一副才记起来的表情:“我刚才正在跟德妃吃饭,德妃特别热情,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很多菜专门给我吃,味道还挺美味的” 她吧唧一下嘴唇,似在回味,下一刻,她的表情变得痛苦:“但是我吃着吃着肚子就特别痛,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茭白说:“公主,您是中毒了,御医说是因为食物相克,不过您现在没事了。” “中毒?”王庾很吃惊。 随即她将目光转向尹德妃,用一种很伤心的口吻说:“德妃,我一向敬重您,没想到第一次在您宫里吃饭,您就给我吃相克的食物,您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若是您不喜欢我,我以后就不来您宫里了,就算您请我来,我也不会来这讨人嫌。” 说着,从榻上下来。 当着李渊的面,尹德妃哪敢说她不喜欢王庾,只得堆出笑脸说:“怎么会?你是陛下的女儿,自然就是我的女儿,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给你吃相克的食物? “这一切都是意外,意外。” 尹德妃强调了“意外”两个字。 “额”王庾看了看尹德妃,又看向李渊:“阿耶,这是意外吗?” 李渊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王庾不禁觉得好笑,李渊分明就是怀疑这不是意外,却又把皮球踢回给了她。 然而李渊的话听在尹德妃耳中,就是另一个意思,只要王庾说这是意外,那就是意外。但王庾如果说这不是意外,那么陛下就会认为是她伤害了王庾。 她刚晋升德妃,不能让陛下认为她是凶残之人。 想到这里,尹德妃对着王庾笑得分外慈爱,尽最大的努力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王庾对上她的目光,沉默半晌,终于绽放笑颜:“德妃出身好,品性好,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今天应该是个意外” 尹德妃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对了。”王庾话锋一转:“德妃您刚才不是说要送我一件礼物,让春花跟着宫女去拿,她们拿来了没有?” 尹德妃:“” 她什么时候说要送这个小丫头礼物了? 李渊眉梢挑动:“德妃要送你礼物?” “是啊,德妃还说是一件贵重的礼物,等我吃完饭,她就会送给我。” 王庾笑呵呵地看向尹德妃:“德妃,您刚才是这样说的吧?” 看着王庾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睛,尹德妃琢磨了一遍王庾的话,突然就明白过来,原来王庾是在跟她谈条件。 若是她不把春花交出来,王庾就会反口,说刚才中毒的事不是意外。如果王庾一口咬定是她做的,就算证据不足,也会在陛下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就会辛苦很多。 要拢住陛下的心可不容易,她不能因为这件事而让前面的努力付诸东流。 对付小丫头,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片刻工夫,尹德妃就权衡了其中利弊,微微笑道:“对,我想找个有趣的贵重玩意送给小庾儿,库房东西多,找起来费时间。” 话落,尹德妃吩咐道:“紫燕,你去看看她们找出来了没有,不要让晋阳公主久等了。” 尹德妃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冲紫燕使了个眼色。 “是。”紫燕接收到尹德妃的眼色,顿时就心领神会,转身离去。 就在尹德妃吩咐紫燕的时候,王庾已经去倒了盏茶,递给李渊:“阿耶喝茶。” 李渊怜爱地摸了一下她的头,接过茶盏:“肚子还疼吗?” “额不疼了,就是刚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现在有点饿。” “我让人再给你端些吃食来” “不。”王庾打断李渊的话:“我待会儿去阿耶那里吃。” “好。”李渊答应一声,端起茶盏慢慢喝。 尹德妃听见他们的话,心中一急,就问了出来:“陛下今晚不留下来吗?” 李渊眼角的柔和逐渐变得淡漠:“不了。” 刚才对着王庾的时候还是一副笑模样,跟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就冷了,尹德妃隐隐感到不安。 这时,王庾突然问道:“德妃,听说您宫里前几天死了一名宫女,好像是被谋杀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凶手抓到了吗?” 她一副好奇的表情让尹德妃顿了顿,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宫里死人了?是谁杀的?”李渊皱起了眉头。 尹德妃呼吸一窒,随即说道:“没有的事,都是宫人们捕风捉影胡说八道,不可相信。” “那到底有没有死人?”王庾追问。 “” 这个小丫头,莫不是人精?居然逼着她在陛下面前澄清这件事,以除后患。 她本打算今天先放春花回去,等到明日再借着这件事的由头抓了春花,没想到,王庾居然先发制人 第376章 拳拳之心 尹德妃深吸一口气,说道:“不是谋杀,是有个宫女不小心失足掉进了井里,因为是个废井,位置比较偏僻,所以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 很好。 听见尹德妃的话,王庾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正在这时,春花跟着紫燕走了进来。 跟众人行礼后,春花将手中的檀木匣子往前伸了伸:“小庾儿,这就是德妃送给您的礼物。” 听见这话,王庾就知道尹德妃的人已经说服了春花,她顺势露出开心的笑容:“多谢德妃。” 光看装礼物的匣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便宜,王庾没有当场打开看,而是朝李渊伸出小手:“阿耶,我们走吧。” 李渊很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往外走。 “恭送陛下。” 望着那两只一大一小紧紧牵着的手,尹德妃惊呆了,这一幕太过温馨,不应该出现在皇帝身上,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李渊的亲生女儿都已经嫁人,儿子们也年纪大了,宫中倒是有妃嫔怀孕了,但还没出世,整个皇宫,就只有义女王庾年纪最小,也正好满足了李渊的慈父心。 “主子,快去送送陛下啊。” 眼看着皇帝远去,而自己的主子却还在发呆,紫燕很是着急,连忙提醒尹德妃。 尹德妃回过神来,却见李渊已经跨过殿门,转眼间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唉”尹德妃长长地叹了口气,失算了。 对于今日在皇帝面前差强人意的表现,尹德妃现在想起来懊悔不已。 --------------- 太极殿中,李渊陪着王庾又吃了一顿。 “还是阿耶这里的饭菜好吃。”王庾心满意足地发出喟叹。 李渊笑了笑,下一刻,正色道:“你和德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阿耶看到的那样,德妃待我很好,还送我贵重的礼物。”王庾笑盈盈道。 李渊露出怀疑的目光。 王庾又道:“哎呀,阿耶每天这么忙,后宫的事就交给贵妃去处理,您就不要操心了。 “您要是累坏了,别人不心疼,我心疼。” 闻言,李渊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甜的。 “阿耶,我前几天送来的战事漫画,您看了吗?” 提起漫画,李渊顿时就忘了刚才的事,兴致盎然地说:“我看了,画得很不错,看得我热血沸腾的,就跟当时在打仗一样。” 王庾顺势说道:“阿耶,我想开个书局,把这些画册放书局里卖,一来可以宣扬阿耶的丰功伟绩,就跟说书的差不多。 “不过,说书的只能去茶馆听,太麻烦,我这本画册就不同了,买了之后,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看。 “二来赚到的钱可以贴补国库,用来造福百姓,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好歹能减轻一下朝廷的负担。” 李渊很诧异,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志向倒是不小,有出息。 “开书局倒是没问题,只不过你是公主,不可自降身份去做商贾之事,你要实在对这些感兴趣,就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 李渊想了一下,又说:“还是我挑几个人给你用吧。” “好呀,谢谢阿耶。”对于李渊的慈父行为,王庾一向不会拒绝。 “不过你这书局只卖画册是赚不到钱的,也可以卖一些书籍字画和文房四宝。”李渊建议道。 “好,都听阿耶的。” 王庾起身,跑到李渊身边坐下,兴致冲冲地跟他说自己的计划:“除了这些,我还想办时闻” “时闻?”李渊好奇地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额就是跟邸报差不多,一份大概这么大。”王庾伸手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时闻,就是即时的所见所闻,上面除了记载国家新出的政令之外,我还会派人去搜集最新的各地见闻,让百姓第一时间了解周围发生的事” 接下来,王庾详细地跟李渊讲了创办时闻的具体措施以及用途。 听完她的话,李渊捋着胡须,连连点头:“想法新颖,不错。” 这样一来,他也可以利用时闻做点事情 打定主意,李渊笑呵呵地说:“你的小脑瓜子还是这么聪明,不过,这个主意既然是你想的,我也不能让你白干。 “这样吧,书局的收益三分归国库,七分归你。” 王庾错愕:“阿耶只要三分?” “对。” “阿耶可不要后悔哦。” 李渊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富有天下,难道还会惦记你那点小钱?不过就是成全你的一片拳拳之心罢了。” 王庾笑而不语。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渊就派人送王庾回去。 回到寝殿,王庾看也没看尹德妃送的东西,就丢在了一旁。 “你跟那个死了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春花茫然道:“我就是回来后去园子里摘花,准备晚上做花糕给你吃,然后那个宫女跑过来,让我帮她找东西。 “她说她弄丢了德妃的发钗,若是一个时辰内找不到,德妃就会打死她,我看她说得那么可怜,我就帮她找了。 “后来实在没找到,我就回去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就这样而已。” 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德妃为什么要抓她,就问了出来:“小庾儿,德妃为什么要抓我啊?明明我走的时候,那个宫女还好好的呀。 “就算后来她掉进井里,那也跟我没有关系啊,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看着春花一副单纯的模样,王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的丫环一个个太单纯,不懂心机,也不懂皇宫是个多么凶险的地方。 这样子,她们还怎么在皇宫中呆下去? 看来,她只得加快公主府的改造进度,早点离开皇宫。 “总之,你以后一个人的时候,” 突然想到一个人,王庾问:“对了,我买的那个小子呢?” 春花回道:“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昏迷当中,我就把他安置在西厢房了。 “小庾儿,你要去看看他吗?” “总之,你以后一个人的时候,” 突然想到一个人,王庾问:“对了,我买的那个小子呢?” 春花回道:“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昏迷当中,我就把他安置在西厢房了。 “小庾儿,你要去看看他吗?” 第377章 状况百出 “不去。” 王庾连连摇头,她忙了一整天,太累了,她现在只想睡觉。 但今天注定是她忙碌的一天。 刚准备睡觉的时候,茭白就在外面禀报:“公主,太医署把人送回来了,太医说女子不能安置在太医署。” “什么?女子?”春花吃了一惊,快步朝门口走去。 站在茭白面前,她还未开口,后面就传来了王庾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庾走了过来。 茭白听得也很糊涂,她明明听见春花姐姐说公主买了一个小奴隶,而且是个少年。 “太医只说了这句话,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王庾跟着她来到偏殿。 孙太医看见王庾,连忙行礼:“见过晋阳公主,这么晚还来打扰公主,实在很抱歉,只是”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只是这小娘子实在是状况百出,我们太医署也不方便收留她,就给您送回来了。” 王庾看向旁边的少年,哦不,是小娘子,她垂着头,两鬓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王庾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敢问孙太医,你是如何知晓她是女儿身的?” 提起这件事,孙太医神色尴尬,支吾着说:“额春花小娘子让我帮她看看身上还有什么伤然后我” 闻言,小娘子双手抱胸,如同受惊的兔子连连后退,就好像孙太医是洪水猛兽,离得越远越好。 孙太医:“” 春花也很尴尬:“我我不知道她是个姑娘家,我就是想着她被人打得那么厉害,医馆的大夫只是处理了一下手脚的伤,但可能她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伤,我就让孙太医给她看看。 “谁知道她是个姑娘家” 话落,春花觉得很委屈,嘟囔道:“她是个哑巴吗?怎么都不说话?好歹说一句让我们知道是男是女,我们也好安置她呀。” 这时,有个细细的微弱的声音说道:“你没问我”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角落里。 “你会说话?”春花很惊讶。 小娘子下意识地点头,转而想到他们怀疑自己是哑巴,于是边点头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王庾瞅着她多看了两眼,然后对孙太医说:“今日劳烦孙太医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王庾给春花使了个眼色:“春花,你去送送孙太医。” “是,公主。” “孙太医,请。” 春花领着孙太医出了偏殿,从袖子中摸出一个专门送来打赏的佩囊递过去:“今日的事是我做得不周,这是一点小心意,还望孙太医见谅。” 孙太医久在宫中行走,客气两句就收下了。 殿中的王庾突然间就对面前的小娘子起了兴致,“你知道你现在是谁的人吗?” 她当然知道,刚才孙太医已经说了。 小娘子恭敬回道:“奴知道,晋阳公主买了奴,奴以后就是晋阳公主的奴隶,您让奴做什么,奴就做什么,绝不敢二话,包括我的性命。” “我不要你的性命,但你要对我绝对忠诚。” “公主请放心,奴以后一定会忠诚于您,绝对服从您的命令。” 听见这话,王庾转了转眼珠子,说:“以后你跟我说话不要自称奴,可以自称我。” “是,公主。” 见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王庾很开心,不是哑巴就好。 之前看她一直沉默,还以为她不会讲话,原来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王庾开始询问她的情况。 小娘子回答:“奴我叫黑霉。” 黑莓?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黑色的黑,倒霉的霉。” 怎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王庾皱眉看向她,黑倒是真黑,但也不至于取个倒霉的“霉”字吧? 也可以从草莓、梅花两个词中选啊。 “这个名字是你父母取的吗?” 听到“父母”这个词,黑霉的头垂得更低了,她似乎不愿多说,只闷闷地说了一个“是”字就不愿再开口。 她周身散发的忧伤气息太浓烈,王庾很容易就感受到了。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黑霉没有说话,仍然垂着头,此刻的她又回到了被王庾买下时的状态,沉默。 王庾没有催促,因为她的睡意已经消散,此时又有了精神,耐心地等待着黑霉地答复。 殿内静谧的气氛让人感到很不安,黑霉意识到她不回答这个问题,王庾不会进行下一步。 于是,黑霉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重新取个名字,好吗?”王庾尽量放柔了声音。 这一次,黑霉只沉默了一瞬,就点了点头。 “额让我好好想想啊。” 春花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王庾一只手背在身后,在殿中慢慢地踱步。 当王庾看见春花的时候,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既然有了春花,那你就叫秋月吧。 “秋风虽然萧条,但月亮依然皎洁,希望秋月能照进你的心,给你温暖和希望。” 王庾的话触动了黑霉的心弦,她终于抬起头看向王庾,缓缓地点头:“好。” 听到王庾对黑霉,哦不,是对秋月的祝语,春花心里有点不爽,噘着嘴道:“小庾儿偏心,你怎么不给我取个寓意好的名字?” 王庾看向她:“你不是说你的本名就叫春花吗?这个名字很好听,为什么要改?” “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难听,要不你也帮我取个名字吧?” 她当时被秦王买下的时候,只想着有份差事,不会饿肚子,压根儿就没想到主子赐名才是莫大的光荣。 凭什么一个新来的小奴隶有这份殊荣,她这个“老人”没有? 不公平。 王庾:“” 这个丫头是怎么了?用自己的本名不好吗? 喊习惯了,王庾实在不想给春花取名字,就说:“春花,春花,就是春天的花儿,春天的花儿最是娇媚,最是生机勃勃,而且是一年新的希望,如此好的寓意,你真的要放弃这个名字吗?” 春花犹豫了,半晌过后:“小庾儿可以给我取个寓意更好的名字。” “” 王庾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记得我刚才念的诗吗?春花秋月何时了,春花在前,秋月在后,秋月永远越不过去春花。” 听到王庾最后那句话,春花喜笑颜开,立即说道:“不改了” 第378章 神奇秋月 总算有个名字可以喊,王庾心满意足,对春花说道:“秋月刚来宫里,很多事情还不习惯,这两天,你多教教她。 “今晚,就让她和你睡一间房吧。” 春花本是王庾的贴身丫环,王庾被封为公主后,她就晋升为一等大宫女,平日里是单独住一间房。 现在王庾却让她和小奴隶住同一间房,心里顿感不安。 莫非公主是想降她的等级? 不行,她得好好表现,把公主交给她的任务顺利完成,如此才能保住她的等级。 春花神色变得严肃,认真地说:“小庾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秋月,争取让她成为二等宫女。” 二等宫女? 茭白如临大敌,死死地盯着秋月,这个小妮子要抢她的位置? “你安排吧,我去睡觉了。” 王庾打着哈欠,往寝殿走去。 第二天早上,王庾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大饼脸,骇得她下意识出拳,一拳击中了大饼脸上的左眼。 “啊~” 春花捂着左眼倒在地上,嘴里直呼:“啊,好痛” 王庾:“” “小庾儿,你为什么要打我?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 王庾下床去扶她:“我不是说了值夜在外室吗?你怎么进来了? “大清早的你站在我床头,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春花想了想,确实是她不对,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庾儿,太医署容不下秋月,我那里也容不下她,你还是另外给她安排一间房吧,我不想跟她住。” 看见春花一脸委屈的神色,王庾感到很吃惊。 昨日见那人牙子抽打秋月的时候,秋月没有被绑住,她也没有反抗,应该是没有功夫在身。再加之她身上有很多伤,根本没能力伤害春花,春花又怎么一副被欺负了表情? “她对你做什么了?” 春花苦着脸:“她什么也没对我做。” 王庾听得糊涂:“她什么也没对你做,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一起住?” “因为她太倒霉了,我跟她一起住会殃及到我。”春花快哭了。 王庾一头雾水:“睡个觉能有多倒霉?” 唯恐王庾不信,春花细细数来:“我昨晚带她回房间,一路上她摔了六次,那么平坦的路,我闭着眼睛都不会摔倒,她却摔了六次。 “我以为是她有伤在身,就扶着她走,结果连我也摔倒了,可是我明明没有绊住什么东西啊。 “后来开门进去,她又被门夹了,我去救她却撞到了门,可是我从前根本不会撞到门。 “还有,她拿什么东西都会掉在地上,就好像没力气一样,喝口水也会呛着,上床睡觉还能摔一跤。 “睡着了还不消停,一晚上从床上滚下来好几次,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说到这里,春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小庾儿,你看看,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下还乌青乌青的,好丑。” 王庾定睛一看,她眼中果然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乌青也很严重,尤其是左眼被她打了一拳,青得更厉害了。 看来春花所言非虚啊。 “秋月这么倒霉啊?” 春花重重地点头:“对,她特别倒霉,我从来没见过比她还倒霉的人,她父母给她取名倒霉的霉,肯定是因为她从小就这么倒霉。” 原来如此。 但王庾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走霉运十几年,她倒要亲眼瞧瞧,这个人能有多倒霉。 “你昨晚没睡好,现在就去补个觉吧,对了,把秋月给我叫来,没了她,你应该能睡个安稳觉。” 见王庾这么体贴,春花很开心,看来,公主还是很关心她的。 “多谢小庾儿。” 春花迈着轻松的脚步往外走去。 “等等。” 王庾叫住她:“你眼睛上的伤,找个小宫女帮你敷一敷,不然你醒来后没脸见人。” 春花想起了王庾刚才打她那一拳,左眼又开始疼了。 ----------- 秋月来的时候,王庾正在和林郅悟练功,就让她候在旁边。 她很顺从,王庾让她候在一旁,她就一直站着,纹丝不动。 要不是王庾还能看见她眨眼睛,王庾几乎以为那是个雕塑。 “秋月,把这些兵器都收起来。” 吩咐完,王庾拉住要走的林郅悟:“等等。” 林郅悟不明所以,问道:“干什么?” “看看。” 林郅悟顺着王庾的视线看过去,瞅着秋月多看了两眼:“额这个宫女比较眼生,是新来的吗?” “就是我昨天买的昆仑奴” “哐当~”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巨响。 她看见秋月刚拿起宝剑,宝剑就从秋月的手中滑落,直直地落下去。 但秋月反应很快,迅速跳开,躲过了一劫。 此时,林郅悟惊叫起来:“你昨天买的昆仑奴居然是个姑娘家?” “没错。”王庾一面回答他的问题,一面紧紧地盯着秋月。 林郅悟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一直认为那个昆仑奴是个小子,却没想到只过了一晚上,昆仑奴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宫女。 在躲开宝剑后,秋月小心翼翼地走回去,用双手紧紧地抓住剑柄,慢慢地捡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显得格外的小心。 林郅悟看得一头雾水:“她在做什么?为什么动作那么慢?” “因为她特别倒霉,做什么都不顺。” 王庾话音未落,秋月在把剑装回剑鞘的时候,剑又从手中滑落了下来。 “还是我来收吧。”林郅悟看不下去,上前去帮忙。 收把剑都这么费劲,何况其他的兵器? “不要你收。” 王庾拽住他:“你还是回去吧,今日不做你的早膳。” 今日,她要好好观察一下“神奇的秋月”。 “送小侯爷回去。”王庾吩咐道。 一炷香后,秋月才平安地把所有兵器都收了起来。 “走吧。” 王庾走在前头,准备回去沐浴。 “嘭~” 没走几步,秋月果然如春花所说,摔跤了。 从训练场到寝殿,短短的路程,秋月一共摔了四次。 沐浴时更惨,秋月一脚滑下去,栽进了王庾的浴桶,喝了好几口洗澡水。 后来吃饭的时候,王庾特意吩咐秋月坐下陪她一起吃饭。 结果秋月没坐在椅子上,直接坐在了地上,一只腿勾住桌脚,桌子倾倒,饭菜倒了两人一身 第379章 战术不同 重新换洗一新,王庾与秋月面对面坐着,表情十分惆怅。 “看来,你是真的很倒霉” 王庾终于明白那些买主为什么把秋月推退回去了。 他们本就是看重昆仑奴的能干,岂知他们没有享受到昆仑奴的踏实能干,反倒惹了一身霉运,要搁在她身上,她也要退回去。 但她不同,除了她已经许诺不会把秋月退回去之外,还有就是她不信邪。 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解决秋月的霉运。 秋月偷偷窥视王庾,见她又是抓头又是皱眉,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情。 虽然刚才发生了那么多意外,晋阳公主并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但她觉得晋阳公主肯定是在思考怎么把她轰走。 正当秋月忐忑到极点时,王庾出声了:“从现在开始,不用你干任何事,你就跟着我,先把身上的伤养好。” 秋月很惊诧,晋阳公主居然没有赶她走?还不用她当差? “好了,吃早饭吧。” 这一次,王庾跟秋月分开吃,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秋月。 或许是想继续留下来,秋月行事格外的小心,在她高度集中注意力之下,这一顿饭,秋月吃得很平安。 但王庾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没听到。 王庾叹道:“看来,她只有高度集中精神做事,才不会出意外” ----------- 高墌城。 李世民展开舆图,对众将领说道:“薛举还未从洛阳回来,而此番薛仁杲倾尽所有兵力,来势汹汹,必定是想速战速决,所以我推测他们必然是粮草不够。 “只要我们做好防御,时间一长,他们必定粮草告罄,不战而败。” 接着,李世民下令:“传令下去,即刻起,全军深挖壕沟,高筑堡垒,加强防御。” 此番李世民虽然是征西大元帅,但李渊派了刘文静和殷开山来协助他,而刘文静和殷开山从前跟着李渊征战四方,这一次,对于征讨薛举有不同的意见。 殷开山率先提出反对:“我认为我们应该在薛举回来之前,速战速决,而不是拖到他们粮草用完,这样太费时间了。” “没错。”刘文静与殷开山的意见相同:“既然我们抢先占据高墌城,就应该乘胜出击,拿下泾州,消灭薛仁杲的军队。” “不,现在时机还未到。”李世民解释道:“薛仁杲虽然没有他父亲那么厉害,但他所率领的军队不容小觑,何况他们有三十万人,人数远远多于我们。 “我们不可正面迎敌,相信我,只要我们做好防御,不用多久,他们定会不战而败。” “元帅说得没错,以我们目前的兵力,不可正面迎敌。”秦叔宝赞同了李世民的计划。 苏定方却皱眉道:“我认为刘长史他们说得对,我们应该一鼓作气,拿下泾州,进击薛举的都城。” 闻言,殷开山冲苏定方投去了一记欣赏的目光,小子眼光不错。 接下来,众将领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赞成趁势攻击的人占大多数,只有少数几人赞同李世民的计划。 但李世民才是大元帅,他才是最高决策人。 “嘭!” 他一拳敲在案上,神色穆重:“此事不必再议,听我的,深挖壕沟,筑高堡垒,做好防御。” 众人沉默了,大元帅一意孤行,他们还能说什么? “是,元帅。” 众人退下,唯有刘文静没走,他对李世民说:“二郎,从前的你勇往直前,做事果敢,怎么这一次却有点畏首畏尾,不敢往前冲了?” 刘文静亲热地称呼李世民为“二郎”,语气也是以长辈自居,还带有一点教训的意味。 李世民听着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刘文静与父亲共事多年,是父亲身边的“老人”,也是开国功臣,但他现在的身份也不一样了。 他是皇子,是秦王,是此次出征的大元帅,刘文静先是当众反对他,事后又留下来教训他,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李世民还是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解释道:“刘公有所不知,战争谋略无数,当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可一味地往前冲,否则会适得其反。 “大唐其他的征讨军队不断地传来捷报,我们也不可落后,定要一举拿下薛仁杲,消灭西秦。 “如果我们最后能以极小的损失消灭西秦,时间长一点也无所谓。何况我们靠着泾河,粮食补给跟得上,跟他们打持久战完全没问题。” 刘文静一听,再次反驳他:“能速战速决,我们为什么要浪费粮草浪费时间在这里?一举消灭西秦,我们还能趁势抢占李轨的地盘。 “陛下从洛阳城出来,就传令四方扩进,不就是想要抢先一步吗?如今我们兵马强壮,纵使人数比对方少,我们也一定能拿下最终的胜利。 “从洛阳到高墌,我们一路势如破竹,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以少胜多,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提到李渊,李世民的神色顿了一下,父亲的本意确实是想抢占先机,其他几路征战军队也是如此贯彻父亲的旨意。 按照他的计划,能稳赢,但不是很符合父亲的本意 犹豫了一阵,李世民说道:“这件事我再好好考虑一下,你先去安排防御的事。” “这还要考虑什么?就这样办了。”刘文静一口拍板。 李世民沉着脸道:“到底你是元帅还是我是元帅?” “遵命,元帅。” 刘文静带着一股怨气离开了大帐。 “怎么样了?” 刚才殷开山离开大帐,发现刘文静并没有出来,就知道他肯定是找李世民说进攻的事,便在帐外等着。 看见刘文静从大帐中出来,他立刻上前询问。 “哼!” 刘文静重重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愤然道:“我是发现了,他自从当上了秦王,胆子小了很多,做事瞻前顾后,没有从前那股勇猛劲了。” 殷开山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呢,元帅有没有收回成命?”殷开山期待地看着刘文静,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刘文静冷道:“我说破了嘴皮子,他也没有改变主意,你进去劝劝吧。” 殷开山想了想,朝着大帐走去。 没过多久,殷开山就从大帐中走出来,神情有点沮丧。 刘文静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没能说服李世民,“如何?” 殷开山失望地摇了摇头 第380章 被人偷袭 接下来的日子,刘文静和殷开山轮流劝说李世民,想要他改变战术。 这样过了三日,李世民终于松口:“好,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做,速战速决。” 刘弘基当即劝道:“元帅不可,薛仁杲毕竟人数众多,若是正面相抗,很难取得胜利,也难以重挫薛仁杲。 “如果我们不能重挫薛仁杲,军队士气就会低落,届时会影响之后的作战。 “元帅之前的计划很好,这是一个稳赢的战术,不必更改。” 闻言,刘文静板下脸,冷声道:“元帅既然已经说了速战速决,那就照着元帅的话去做。” “你”刘弘基气得想吐血,当他不知道这几日他们都做了什么? 刘文静让他听从元帅的命令行事,他自己却没有听从元帅的话,否则元帅怎么会改变战术? “好了,都不要吵了。” 李世民喝止他们,沉声道:“两个计划都不错,不过刘长史说得对,既然要抢占先机,那就应该速战速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随即,李世民下令:“传令下去,即刻整军,一部分留守后方,其他人跟我前行。” 命令传下去,将士们立刻行动起来。 没想到临出发的时候,李世民突然肚子痛得厉害,倒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滑过,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 “主子” “元帅,您怎么了?” “快去叫军医。” 众人心中担忧忐忑,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去叫军医,把李世民抬回了大帐。 没过多久,军医就来了,当即为李世民把脉诊治。 “军医,元帅这是怎么了?” 见军医一直在把脉没有说话,刘文静迫不及待地问道。 眼看着两军大战在即,李世民作为元帅,却在这个时候病倒,岂不是影响军队士气? 军医放开李世民的手腕,说道:“元帅应该是伤了脏腑,我先开一副药给他服下,止住他的痛,再帮他调理身体。 “不过以元帅目前的状况,他必须静卧三日,不能下床。” 听见这话,众人变了脸色,元帅不能出征,那他们怎么办? 众人望着床上一脸痛苦的李世民,他们脸上的表情比李世民还痛苦。 军医亲自去煎药,等到煎好药,他又亲自服侍李世民喝下药。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下了肚,李世民的症状开始减轻,额头上虽然还在渗汗,但没有再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腹部的疼痛也逐渐减弱,直到痛感完全消失。 歇了一会儿,李世民终于有力气说话,他虚弱地说:“扶我起来。” 左三小心翼翼地扶起李世民,在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好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刘文静迫不及待地说道:“元帅,如今你不能下床,那进攻薛仁杲的事情怎么办?” “照常进行。” 李世民缓了缓,继续说道:“众将听令,从现在开始,军队的指挥大权交给刘文静和殷开山,由他们两人全权处理此次征战事宜。” 闻言,刘文静和殷开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狂喜。 短暂的对视之后,刘文静和殷开山高声说道:“是,我等一定会竭尽全力,消灭薛仁杲。” ---------- 两日后,刘文静率领大军到达高墌城西南方向的浅水原,他命令刘弘基和慕容罗睺率领一支骑兵往西北方向偷袭析墌城。 适时,薛仁杲派出的正面交锋部队也到达了浅水原,刘文静立刻命令军队列阵迎敌。 两军交战十分激烈,地上的尸体越堆越高,鲜血染红了大地。 兵器交接的声音,厮杀声,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浅水原,如同人间地狱。 “副帅,不好了,后方传来消息,西秦将军宗罗睺带人绕到我们的后方,偷袭我们。” 听到小兵的禀告,刘文静脸色大变。 糟了,元帅还在后方。 刘文静扫视周围一圈,对近处的李安远说道:“你带人留在这里阻击敌人,我带一部分人回去救援后方。” 说完,刘文静当即召集殷开山、秦叔宝、苏定方等人回援后方。 岂知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宗罗睺派来夹击浅水原唐军的人,双方顿时就陷入了混战当中。 刘文静一心想着去救刘世民,发了狠似的杀西秦军队,其他唐军见到他的模样,下手越发狠厉。 “小心。” 秦叔宝正在对敌的时候,瞥见不远处的苏定方被人围攻,而这时,苏定方的背后出现了一杆长枪,直直地刺向苏定方。 苏定方听到秦叔宝的提醒,奋力击杀周围的敌人,但背后的危险,他无暇顾及。 “吼——” 秦叔宝大吼一声,一脚踢飞面前的敌人,同时将手中的兵器扔了出去。 “锃!” 刺向苏定方的长枪被击中,掉落在地。 杀气骤消,苏定方大松了一口气,继续应敌。 而秦叔宝凶猛地解决掉周围的敌人,顺手夺走了 适时,薛仁杲派出的正面交锋部队也到达了浅水原,刘文静立刻命令军队列阵迎敌。 两军交战十分激烈,地上的尸体越堆越高,鲜血染红了大地。 兵器交接的声音,厮杀声,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浅水原,如同人间地狱。 “副帅,不好了,后方传来消息,西秦将军宗罗睺带人绕到我们的后方,偷袭我们。” 听到小兵的禀告,刘文静脸色大变。 糟了,元帅还在后方。 刘文静扫视周围一圈,对近处的李安远说道:“你带人留在这里阻击敌人,我带一部分人回去救援后方。” 说完,刘文静当即召集殷开山、秦叔宝、苏定方等人回援后方。 岂知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宗罗睺派来夹击浅水原唐军的人,双方顿时就陷入了混战当中。 刘文静一心想着去救刘世民,发了狠似的杀西秦军队,其他唐军见到他的模样,下手越发狠厉。 “小心。” 秦叔宝正在对敌的时候,瞥见不远处的苏定方被人围攻,而这时,苏定方的背后出现了一杆长枪,直直地刺向苏定方。 苏定方听到秦叔宝的提醒,奋力击杀周围的敌人,但背后的危险,他无暇顾及。 “吼——” 秦叔宝大吼一声,一脚踢飞面前的敌人,同时将手中的兵器扔了出去。 “锃!” 刺向苏定方的长枪被击中,掉落在地。 杀气骤消,苏定方大松了一口气,继续应敌。 第381章 落井下石 李世民率领残余部队逃出高墌城,一路朝着长安撤退。 宗罗睺夺取高墌城,遵照薛举的命令,派人一路追击唐军,进逼宁州。 浅水原一战,唐军死者达十之五六,西秦太子薛仁杲亲自上阵,落在他手中的唐军士兵,他一定要杀死才会善罢甘休。 而被虏获的唐军,除了将领,薛仁杲下令将所有的唐军士兵都杀掉,并且将唐军士兵的尸体堆积成山,让人围观。 刘弘基、李安远、慕容罗睺等唐军将领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无比悲痛。 薛举赶到高墌城时,浅水原之战已经结束,唐军大败,薛举欣喜不已。 他称赞薛仁杲:“做得好,李渊在洛阳大出风头,还想抢占我的地盘,今日我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薛仁杲笑得满面春风,眉梢眼角皆是得意。 郝瑗趁机进言:“陛下,唐军刚被击破,将领大多被我们虏获,军心动摇,我们可直取长安。” “没错。”薛仁杲十分赞同郝瑗的提议:“如今李渊那厮忙着抢占地盘,长安防守没有从前那么牢固,我们应该一鼓作气,把长安攻下。” 到时候,长安这座都城就是他们西秦的,以后也是他的都城。 薛仁杲开始在脑海中幻想自己坐在长安皇宫中的宝座上的情景。 其他将领与文臣也纷纷附和薛仁杲的话。 薛举想了想,觉得时机已到,即便没有突厥人作为外援,他也有足够的实力攻打长安。 于是,薛举同意了郝瑗的提议:“好,那我们就直取长安。” 李世民逃回长安后,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精神一放松,之前还没完全好的病痛就席卷而来。 他又病倒了。 浅水原之战,唐军大败,多名将领被俘,士兵死了大半,大元帅拖着病体灰溜溜地逃回长安,满朝皆惊。 尤其是李渊,在听到消息后大发雷霆:“区区西秦,你们也灭不了,养着你们还干什么?” 裴寂趁机说道:“陛下,秦王率领军队从洛阳出发,原本一路势如破竹,拿下西秦指日可待。 “不幸的是秦王突然病倒,将军权移交给刘文静和殷开山,而刘文静和殷开山过分轻敌,擅自迎战,才导致兵败,将士死伤无数。 “请陛下严惩刘文静和殷开山,以儆效尤。” 跪在地上的刘文静闻言,抬头看向裴寂,目光很惊愕,他们曾经同在晋阳为官,又共同辅佐李渊起兵,他居然不帮自己求情? 不求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 刘文静垂下头,掩藏眸中的恨意。 殷开山自知理亏,爵位上,李世民是皇子,刘文静是鲁国公,而他只是陈郡公,爵位皆在他们之下,他不能把责任往他们身上推,只得揽下所有罪责。 “陛下,此次兵败,皆是因为臣错判形势,与鲁国公和秦王毫无半点干系,臣甘愿领罪。” 话落,他重重地磕下去,脑袋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也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李世民当即站出来:“陛下,我是主帅,应负主要责任,请陛下降罪。” 说完,也跪了下去。 刘文静一看秦王都请罪了,他连忙说道:“兵败是臣的罪过,与秦王无关,请陛下降罪于臣,不要怪罪秦王。” 李建成暗中窥视了一下李渊的神色,然后出列:“父亲,此次战事失利不是二郎的错,他当时生病了,不能亲自指挥,所以才会兵败。” 作为太子,也作为长兄,李建成必须在李渊面前保持兄友弟恭的形象,哪怕李世民兵败,他也必须为李世民求情。 当然,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李渊不会真的降罪李世民,但这次兵败总要有人负责。 李渊的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将领们,最后将目光落在刘文静身上。 他缓缓开口:“此次征讨西秦失利,全因鲁国公和陈郡公不听军令,擅自行动,削去两人官职,收回爵位,其余将领各降三级。 “秦王作为此次主帅,虽事出有因,但也要负责,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日。” 众人齐齐谢恩:“谢主隆恩。” 殷开山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神情并无波澜。 但刘文静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就打了一次败仗,他辛苦得来的爵位和官职就没有了,愤怒、沮丧、失落在他眼中不断转换。 其余将领只是降三级,还有官职在身,对比刘文静和殷开山的下场,他们的惩罚就轻多了,不禁涌起万幸的心理。 李世民就更不用说了,罚俸一年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闭门思过三日还能让他好好养伤,也不算是什么惩罚。 ----------- 王庾收到前朝的消息时,惩罚已经执行,李世民也回了秦王府。 她跑去了匠心殿。 匠心殿是林郅悟和苏侍郎等工匠做事的地方,是按照林郅悟从前的院子取的名字。 “东西做好了吗?”王庾立在林郅悟身边,看着眼前的模板问道。 “还差最后一步,快好了。”林郅悟头也没抬,继续捣鼓。 为了不打扰他,王庾退到一旁,静静等候。 苏侍郎和何稠走过来,小声问王庾:“公主,林大郎这是在做什么?” 王庾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地说:“等他做好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苏侍郎心痒痒,恨不得立刻知道林郅悟在做什么东西。 在匠心殿的这段时间,他们与林郅悟共事,起初不太相信这个少年能做出那么多的神奇东西,直到亲眼看见林郅悟做出望远镜,他们才相信面前的少年真的是个神童,他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神力”。 就如晋阳公主,她也是神童,只要她在旁边看一遍,那些器械她就会做了。 如此强大的学习能力,他们这些老人望尘莫及。 “好了。” 林郅悟看着面前的艺术品,很有成就感,迫不及待地跟王庾分享:“小庾儿,我做好了。” 王庾立刻跑过去,“怎么用?快试试。” “去拿些白纸过来。”林郅悟吩咐道。 侍从拿了一些白纸递过去。 林郅悟接过白纸,操作一番后,白纸上就有了墨香飘逸的字体。 苏侍郎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 第382章 能造宫殿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林郅悟自豪地命令二虎搬走了他的新作品。 “走走走,快去领功。”王庾催促着他们。 太极宫中,李渊因为兵败的事情,正在和心腹重臣商议征讨薛举的对策。 但商议了一个多时辰,众人也没拿出一个妥善的计划出来,李渊心烦气躁地想打人。 正在这时,岳郁轻轻地走到李渊身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众人只见李渊脸上浮现惊喜的表情,随即,就听见李渊对他们说:“你们先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对策,明日朝会再议。” 说完,朝他们挥了一下手。 于是,众人告退。 出了大殿,看见候在殿外的王庾和林郅悟,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陛下是因为晋阳公主和平南侯来了,才把他们赶走的。 目光落在后面侍卫抬着的箱子上,他们不禁在心中猜测:平南侯又做了什么新玩意? 虽满腹狐疑,他们也不敢多问,见礼过后,就走了。 “公主,侯爷,陛下让你们进去。” 岳郁出了大殿,亲自领着两人进去。 “阿耶~” “陛下。” 两人齐齐行礼。 李渊坐在御座之上,看见王庾和林郅悟,阴霾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次又做了什么呀?” 王庾看向林郅悟,示意他自己说。 “活字印刷术。” 林郅悟只说了这五个字,就直接示范。 不足半刻钟,白纸上就刻上了字体,李渊看得惊奇,啧啧称赞:“林大郎果然是个天才,居然能做出这么精巧的东西,若是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刻书籍就方便多了。” 说到这里,李渊突然转向岳郁:“听说民间有一种雕版印刷术,跟这个东西是一样的吗?” 岳郁回道:“小的从前有幸亲眼见过别人使用雕版印刷术,但比林大郎的这个活字印刷术要粗陋的多,印刷的速度也比林大郎慢。” “这样啊。”李渊又赞了一句:“还是林大郎更胜一筹。” 听到雕版印刷术,林郅悟不屑道:“雕版印刷术,我也会,只不过速度不快,所以我没做。 “这个活字印刷术也很慢,如果我能找到原材料,我还可以做个比活字印刷术更厉害的东西。” 比这个更厉害? 李渊忍不住在心里想象那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光靠想象,他是想不到的。 李渊慈爱地看着林郅悟,柔声问道:“你需要什么原材料,尽管跟我说,我让人给你找来。” 林郅悟早有准备,掏出一张纸递过去:“需要的原材料我都写在这张纸上,若是能找到这些东西,我就做个更厉害的印刷术给陛下瞧瞧。” 岳郁接过纸递到李渊手上。 李渊打开看了看,就将纸给岳郁:“派人去找上面的东西。” “是,陛下。” 李渊盯着模板说:“这个东西先放宫里用吧,林大郎,你再做几个,到时候给国子监用。” “好。” 林郅悟爽快地答应,心中却在琢磨,何稠挺聪明的,现在能造琉璃,还能造玻璃,但苏侍郎好像更聪明一点? 心中不太确定,林郅悟就小声地问王庾:“小庾儿,你觉得何稠和苏侍郎谁聪明?” “苏侍郎。”王庾脱口而出。 很好,那他就把这项技术交给苏侍郎,让苏侍郎多做几个给国子监用。 林郅悟在心中想好之后,顿时就觉得轻松多了。 就如同上次李渊让他多做些望远镜一样,他把方法教给了何稠,制作望远镜的任务就转交给了何稠,他正好挪出时间设计自己的宅子,以及帮王庾设计冬暖夏凉的设备。 “阿耶~” 王庾甜甜地喊了李渊一声,说道:“我的书局也需要印刷术,第二台做出来先给我用吧。” “行。”李渊很豪爽,痛快地答应了。 心情好了,李渊决定赏赐林郅悟:“林大郎,你做的这件东西很有用,赏。” “多谢陛下。” “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李渊话音未落,林郅悟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我想出宫几日。” “出宫?”李渊皱起了眉头:“你想出宫干什么?” “陛下不是赐了座宅子给我吗?我自己设计了一下布局构造,想出宫请人改造一下。” “” 原来是为了宅子的事。 王庾跟着说道:“阿耶,我也要出宫,林大郎也帮我设计了宅子,正好请人一起改造。” 李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小丫头难道不是为了出去玩? “你们两个小孩子,能请到什么好工匠?这样吧,我让工部的人帮你们改造宅子。” 一听李渊要插手,林郅悟连忙拒绝:“不用,我们自己能搞定” “要。”王庾打断林郅悟的话,笑盈盈地说:“多谢阿耶,还是阿耶最疼我。” 林郅悟有点懵。 李渊却很开心,吩咐岳郁:“去把工部侍郎叫来。” 又对王庾说:“公主府要造得大气些,你们还小,很多东西还不懂,工部的人就不同了,他们专管这一块,一定能帮你把公主府改造好。” “还是阿耶想得周到,不然由着我的性子去改,恐怕拿不出手。”王庾笑着说。 听见王庾的话,李渊心里很熨帖,“你们刚才说两座宅子都是林大郎设计的,把布局图给我看看。” 两人立刻从怀里掏出布局图,双手奉上。 李渊:“” 布局图还随身带着,他们是想干什么? 下一刻,李渊就知道他们随身带着布局图是想干什么了? “阿耶,我们想待会儿就出宫。” 李渊:“” 这丫头,原来早就打算好了,想早早地出宫,所以把布局图带上了。 李渊没有接话,拿过布局图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李渊忍不住向林郅悟投去欣赏的目光,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对布局构造如此熟稔。看来,这小子不单能造武器造器械,还能造房子。 说不定还能造宫殿 李渊心中一动,看着林郅悟的目光变得灼烈。 “阿耶,到底行不行啊?” 李渊被王庾的声音从神游中拉了回来,迟钝地说:“啊?哦,我考虑一下。” “阿耶~” 王庾撒娇道:“刚刚您还说要赏赐林大郎的,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没错,林大郎可以现在出宫,你不行。”李渊想逗弄王庾,就说:“活字印刷术是林大郎做的,又不是你做的,他有赏赐,你没有。” 第383章 寄人篱下 听李渊这样说,王庾就不乐意了。 “阿耶,您也太不厚道了,这个东西还是我提议让林大郎做的,要是没有我,你现在肯定看不到活字印刷术。” “哈哈” 李渊失笑,他原本就是想逗弄一下这个小丫头,没想到小丫头还真急了。 “为父岂是不厚道之人?好了,你也去吧,不过,你们要在宫门落锁之前回来。” “啊?不行。”王庾开始跟李渊讨价还价:“现在都快晌午了,出了宫就没多少时间办事,我们要在宫外呆两天再回来。” 一听他们要在宫外呆两天,李渊不乐意了:“你的公主府又没收拾好,你去宫外住哪里?” “我要去看阿姐,还有嫂嫂,到时候在阿姐府上住或者去秦王府住都可以,阿耶还怕我出宫没有地方住吗?我好歹也是公主,岂会流落街头?” 李渊:“” 王庾朝李渊伸出手,笑眯眯地说:“阿耶,这个我要去看阿姐和嫂嫂两个孕妇,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你给我准备些礼品呗。” “” 李渊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小滑头,我平日里赏了你那么多东西,你就不能挑拣一些带去?” 话虽是这样说,李渊还是吩咐内侍:“去库房挑些东西给晋阳公主。” “多谢阿耶。” 对着王庾那张笑脸,李渊心中的阴霾去了大半,他强装刻板地说:“说好了,只能在宫外呆两天,不许耍赖。” “好。”王庾满口答应,心里却道,到时候看心情再说。 一切准备就绪,工部侍郎还没有到,李渊就对林郅悟说:“林大郎,你们先出宫,我让工部侍郎下午去平南侯府找你。” “多谢陛下。” 两人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出了宫。 马车上,林郅悟问:“我们中午去哪里吃饭?” 王庾想了想:“公主府近一点,但我估计王康达请的厨娘厨艺不怎么样,我们还是去你府上吃吧。” “额我府上的厨娘是底下人挑的,他们不清楚我的口味,估计厨艺也不怎么样。” 王庾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吃货,平南侯府的人还摸不清你的口味,你怎么不亲自督促他们请个厨艺好的厨娘?” “这不是还没住进去吗?懒得弄。” “” 王庾不想搭理他,撩开车帘对左四说:“你去长安城最好的酒楼,订一桌席面到平南侯府,我们现在去平南侯府。” 左四立即去办。 林郅悟好奇地问:“怎么不去你府上?” “表兄在你府上。” “表兄回来了?”林郅悟很惊讶。 惊讶过后,林郅悟很疑惑:“他为什么在我府上?他不是有自己的宅子吗?” 当初,苏定方归降李渊,李渊在长安赐了座宅子给他,但他现在被降了三级,那宅子也不好去住。 王庾将这些说给林郅悟听,又说:“何况那宅子没人去收拾,压根儿就不能住人,所以表兄就住到你府上去了。” 说到这里,王庾忍不住数落林郅悟:“你说你这人,苏定方是你的亲表兄,又救过你的命,你想着命人收拾你自己的宅子,怎么没想着派人去帮你表兄收拾一下宅子? “还有你表兄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会让二虎去打听打听消息吗? “你还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研究啊?” 林郅悟一哽,随即辩解道:“我每天很忙啊,哪有空管这些琐事?” “我给你挑了那么多下人,你吩咐下去,他们自然会帮你办好。” “吩咐不用花时间啊?安排这些琐事不用思考啊?”林郅悟白了她一眼,“我的脑子是用来搞研究的,不是用来思考表兄回来了没有、府上厨娘厨艺好不好这样无关紧要的事。” 王庾:“” “再说了,你我是兄弟,我表兄不就是你的表兄吗?有你关注他的消息就行了,我就不费那工夫了。” 王庾无言以对。 ------------- 半个时辰后,王庾和林郅悟以及苏定方坐在一起吃饭。 见苏定方只顾着喝酒,面前的饭菜纹丝不动,王庾给林郅悟使了个眼色。 谁知林郅悟只顾着吃肘子,压根儿就没看她。 王庾气闷,发出细小的声音:“扑哧,扑哧” 对面的林郅悟终于听到了声音,抬起头看向她。 王庾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安慰一下苏定方。 结果林郅悟端起酒壶,给苏定方的空酒杯满上:“表兄,我给你倒酒。” “” 王庾满头黑线,她就不该寄希望于林郅悟,这个呆子,从来没有正确领会过她的眼色。 深吸一口气,王庾吩咐春花:“把桌上的酒都撤下去。” 春花立刻上前,收走桌上的酒壶,瞥见林郅悟给苏定方满上的那杯酒,伸手端起酒杯就走。 苏定方:“” “怎么着?我现在打仗输了,连杯酒都不给喝了?” 林郅悟立马撇清自己:“不是我收走的,不关我的事。” “这是你的平南侯府。”苏定方提醒他,这是他的府邸,应该是他当家做主。 林郅悟:“对,这是我的宅子,也是表兄的,还是小庾儿的,我的东西都是你们两个的。” “” 苏定方又好气又感动,喊道:“拿酒来。” “不准拿。”王庾紧跟着喊道。 曹管家顿时陷入两难境地,面前三人,晋阳公主爵位最高,她的话他不能不听。但苏将军是主子的表兄,他的话也不能不听,到底该听谁的? 无法抉择,曹管家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郅悟。 林郅悟无视了他,埋头继续吃饭。 迟迟没有下人拿酒来,苏定方顿时就怒了:“王庾,你别太过分,这是大郎的府邸,不是你的公主府,你要发号施令就回你的公主府去。” “方才大郎说了,这是他的宅子,也是我的宅子,当然,还是表兄你的宅子。”王庾不惧其怒,淡淡地说道:“既然是表兄你的宅子,你可以吩咐下人啊。” 要是吩咐一句就能有酒喝,那他还冲她喊什么? “你”苏定方快要气炸了。 王庾朝曹管家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又吩咐道:“秋月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除了秋月,其他人迅速撤出膳厅。 看见平南侯府的下人对王庾唯命是从,苏定方的怒火更盛了:“王庾,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你哄骗大郎到长安,伙同秦王逼迫我归降唐朝,如今看我落魄到寄人篱下,是不是特别得意,特有成就感?” 第384章 如此看好 “唉~” 王庾叹道:“表兄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算是寄人篱下,只不过头衔比你高罢了。” 苏定方:“狡辩。” 这时,曹管家走了进来:“公主,这是您要的面。” “放那边吧。”王庾指了指不远处的条案。 曹管家放下碗,退了出去。 “秋月,你去把那碗面吃了。”王庾吩咐道。 苏定方觉得很奇怪,不明白王庾为什么让一个黑不溜秋的宫女当着他们的面进食。 于是,苏定方死死地盯着秋月,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条案旁坐下,又格外小心地拿起筷子吃面,速度特别慢。 那小心谨慎的模样活像是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唯恐摔坏了。 “她为什么那样吃面?”苏定方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因为” 林郅悟刚说了两个字,就被王庾伸手阻止了。 “表兄要是想知道,吃了饭我就告诉你。” 一听这话,林郅悟立刻闭上嘴巴,原来是为了让表兄吃饭,那他还是不说了吧。 秋月过分小心的举止成功地吸引了苏定方的注意力,他开始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秋月,越看心里就越疑惑。 这个黑宫女好奇怪 终于吃完一碗面,秋月慢慢地站起来,看向王庾。 “你先出去吧。”王庾对她说。 于是,秋月缓缓地迈出脚,一路小碎步地离开了膳厅,在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地面。 苏定方吃饭很快,早就吃完了,一直在观察秋月。 终于等到秋月吃完离开了,苏定方迫不及待地问:“她为什么那样吃面?” “因为她特别倒霉。” 说起秋月,林郅悟的话匣子立马开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表兄,我跟你说,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倒霉的人” 接下来,林郅悟绘声绘色地向苏定方描述秋月的种种倒霉事迹。 若是王庾说这些事,苏定方不一定会相信,但这是林郅悟说的,他相信了。 “竟还有这么倒霉的人?”苏定方很惊讶:“不过,她刚才看起来还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那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来习惯了霉运缠身,早就有了应对之策。”王庾眸中闪过一丝怜惜:“只不过不知情的人视她如灾祸,不仅轻贱她还虐待她,纵然她有办法躲避霉运,别人也不会给她机会。” 林郅悟恍然大悟:“难怪她被卖出去,在主人家待不长久,原来是这样。” 苏定方若有所思。 “她每天只吃面食,你们知道为什么吗?”王庾问道。 林郅悟:“为什么?” “因为她曾经吃饭差点被噎死,从此以后,她只吃面食。” 闻言,林郅悟和苏定方唏嘘不已。 王庾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定方:“秋月倒霉了十几年,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依然顽强地活下来了,表兄才遭遇这么点挫折就消沉懈怠,你不觉得羞愧吗?” 苏定方本就觉得秋月很坚强,心中对她还有一丝钦佩,如今听王庾这么说,顿时就羞愧难当。 “表兄可还记得你当兵时的初心?” 此言犹如醍醐灌顶,苏定方想起当初的志向,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这时,曹管家在门口禀道:“侯爷,工部侍郎来了。” “让他去花厅等着,我马上就来。”林郅悟说。 王庾立刻起身,催促林郅悟:“走,早点弄完早点搬进来住。” 苏定方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的脚步大,一下子就追上了两人:“大郎,工部侍郎来找你干什么?” 林郅悟回道:“陛下派他来帮我改造府邸,还有小庾儿的府邸。” “哦。”苏定方语气淡淡。 王庾兴致冲冲地说:“表兄,我们两个小孩子不太懂,你帮我们掌掌眼吧。” 苏定方顿时来了兴趣:“我是该帮你们看看,免得你们被人糊弄了。” ------------- 这一日下午,苏定方三人和工部侍郎就着林郅悟的设计图,参观了平南侯府,又去参观了晋阳公主府。 之后,赶在宵禁之前,几人各自回府,王庾则去了平阳公主府。 马车上,苏定方看着林郅悟那张青涩的脸,忍不住叹道:“没想到从前是我照拂你,现在却轮到你照拂我了。”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说是天翻地覆都不为过,苏定方不禁在心中感叹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林郅悟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意,终于正儿八经地安慰了苏定方一回:“表兄不用沮丧,小庾儿说了,你将来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爵位、权力、名声,这些你迟早都会拥有。” 苏定方脸上浮现惊诧的神色,那个小丫头竟然如此看好他? 想起王庾今日做的事情,苏定方不禁心中一暖。 平阳公主看见王庾很开心,挥退舞姬,起身朝着王庾走去:“小庾儿,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闷死了。” “阿姐你慢一点。” 王庾立刻跑过去,扶着平阳公主:“阿姐每天听听曲看看舞不是挺好的吗?你要是觉得闷就去秦王府走走,嫂嫂也有身孕,你们两个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你这丫头,还交流心得?”平阳公主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大吐苦水:“怀孕辛苦不说,还不能练功,不能到处走动。 “好不容易去一趟秦王府,秦王妃不是叫我陪她下棋,就是让我陪她看书,再不然就是刺绣,给娃儿做衣服。” 说到这里,平阳公主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的表情:“哎哟,我挺着个大肚子,不能练功,我就什么都不想做。 “下棋太费脑,看书、刺绣弄得我眼睛痛,还不如听曲看舞,至少我还能闭上眼睛养养神。 “不过,这舞看来看去都是一个韵味,怪没意思的。” 王庾同情地看向平阳公主,叹了一句:“怀胎十月真辛苦。” “是啊,比打仗还辛苦。”平阳公主跟着叹了一句。 王庾:“” “阿姐这么闷,等吃了晚饭,我给你跳个舞吧。” “真的?那太好了。” 平阳公主还没见王庾跳过舞,顿时就来了兴致:“最近你在宫里学舞了?” 话落,又觉得不对劲:“哎,不对,阿耶只让姑父教你读书,没听说请了老师教你其他的,你不会是糊弄我吧?” 李渊之所以现在只让萧瑀教她读书,是因为李渊很忙,她也很忙,还没有空闲来安排她其他的学业。 不过,王庾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只学一样是最轻松的。 “没有糊弄阿姐,等晚上我跳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第385章 需要帮助 天朗气清,花香醉人。 闻着窗外飘进来的清幽花香,李世民轻轻地抚摸长孙氏的肚子,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 他终于要做父亲了。 长孙氏低头看着他,嘴角含笑:“你的伤好些了吗?” “都是小伤,无碍。”李世民又摸了两遍才起身:“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长孙氏轻轻地摇头:“还没。” “正好,我来取。”李世民凝神静思,开始给孩子取名字。 “你昨天跟我说,小庾儿猜你肚子里的是个男娃,那我就想个男娃的名字。” 长孙氏迟疑了一下:“万一是个女娃怎么办?目前太医还不能确定胎儿性别,你要不要多想个名字?男娃女娃的名字各准备一个。” “额……” 李世民犹豫了,想名字很费脑筋的,尤其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名字一定要寓意好,要与众不同 这时,淇水在门口禀道:“阿郎,娘子,晋阳公主来了。” 长孙氏喜道:“快请。” 李世民呵呵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过了一会儿,王庾跟着淇水走进来,亲热地给他们见礼:“二兄,嫂嫂。” 李世民打量她一番,笑道:“几个月不见,小庾儿又长高了。” 王庾凑到长孙氏面前,轻轻地抚摸她的肚子:“嗯,我侄子也长高了。” “哈哈……”李世民忍俊不禁。 长孙氏笑得温柔。 跟侄子打完招呼,王庾起身打量李世民:“看二兄的样子,伤势应该不严重,二兄给我讲讲这次的战事呗。” 李世民的脸色唰地一下就黑了。 这个小丫头,明知他打仗输了,还来问他详细情况,是想看他笑话吗? 长孙氏笑笑,扶着淇水的手走到窗台下,斜躺在榻上,看书之前朝王庾看了一眼。 王庾对上长孙氏的目光,会心一笑,又对李世民说:“二兄就跟我说说嘛,我回宫以后把这一仗画下来。” 还要画下来? 李世民的脸色更黑了:“臭丫头,你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对?还把我失败的战绩画下来,是想看我笑话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有什么好笑的。”王庾撇了撇嘴,不甚在意:“我就是想听一听,看看能不能助你找到失败的原因,下一次打仗就能避免这种错误。” “我看你就是在宫里呆得无聊,想要听我给你讲故事吧?” “那你就当给我和侄子讲故事了,权当胎教。” 李世民满头黑线,胎教这个词从前听王庾说过,此刻听来还是觉得有点讽刺。 这个小丫头当真不是来看他笑话的? 算了算了,权当自己反思,再回顾一遍当时的情景吧。 这样一想,李世民心里舒服多了,缓缓说道:“上巳节那天,秦叔宝率领骑兵先行一步……” 听完李世民的阐述,王庾下意识摸向虎口,暗自思忖:结合李渊的处置,确实和史料有点出入,果然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李世民虽然把浅水原之战当做故事讲给了王庾听,但还是耿耿于怀王庾之前的话。 “这一仗不许画到你那个战事画册中。” “好。” 王庾答应得太痛快,让李世民很惊讶。 这丫头,会这么听话? 王庾不过就是想听故事,刚才的话只是说说而已,她相信经过这一仗,李世民会吸取教训,在军事上更加成熟。 于是,王庾跟李世民说起办书局的事。 “阿耶同意了?” 王庾点点头:“嗯,阿耶给了我一间铺子,就在西市,还给了我几个人打理铺子。 “不过除了长安,我还想在其他地方开分铺,所以我需要二兄帮我。” 李世民惊愕地看着王庾:“你这小丫头,长安的铺子还没开,你就想着在外地开分铺,一开始就铺这么大,你顾得过来吗?” “这不是有你和阿耶吗?只要你们多给我一些人,我就没问题。” “你不用你自己的人?” “我的人还不是你和阿耶给的,有什么区别?” 闻言,李世民心安不少,毕竟这丫头爱胡闹,天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但如果她身边都是他和父亲的人,他就放心多了。 “你想开几个分铺?” 王庾想了一下:“现在是州县制,那就先在各大州城开分铺,稳定之后,再去各县城开,甚至下到乡村,都可以开一个。” 李世民震惊了。 长孙氏终于从书中抬起头,下了榻走过来:“你刚才说除了卖书籍字画,还要卖你的战事画册。 “战事画册你只画了一份,如果要卖的话,你必须雇人临摹,这么多的分铺,那得需要多少人来临摹?” 李世民附和:“没错,这么多分铺,需要的人手太多了,我没有那么多人。” “不用那么多人,林大郎造出了活字印刷术。” 王庾跟他们描述了活字印刷术后,继续说道:“这几天,林大郎在潜心钻研,不出三天,他就能做一个更厉害的印刷机出来。 “到时候,印刷书籍印刷画册会很快。” 李世民夫妇听得啧啧称奇,果然是神童,厉害起来简直不是人。 “这么说来,一个铺子只要六七个人就够了。” “额”王庾想了一下:“其实,一个分铺,二兄你安排三个自己人就够了,其他跑腿的人就在当地雇佣,这样会轻松一点。” “行,那我们先来选地址。” 李世民命人取来舆图,先把州城划分出来,然后把地名写在一张纸上。 又叫来左一,对他说:“按照纸上的地址,在热闹的街市置一个铺子” 李世民详细地交代一番,就把左一打发了下去。 王庾说道:“二兄,长安的铺子你也给我两个人吧。” 不能光是李渊的人。 李世民想了一下,给了王庾两个面生的人。 细节上安排完,王庾郑重地跟李世民说:“二兄,俗语有云,亲兄弟明算账,长安的铺子阿耶跟我说了,七分归我,三分归国库。 “二兄你出两个人,我就从我的七分中划两分给你。” “其他的分铺,三分归我,七分归二兄,毕竟你又出钱又出人,我不能占你太多便宜。” 李世民:“” 他压根儿就没考虑分账这回事,没想到王庾这么早就跟他分清账目,着实让他诧异。 长孙氏眉头轻蹙:“小庾儿,这个主意是你想的,印刷机也是你提供的,何况你还负责时闻这一块,只要三分太少了,不如你拿七分,二郎拿三分。” 李世民:“” 第386章 一针见血 李世民朝长孙氏投去哀怨的目光:“娘子可真疼小庾儿,你怎么就不心疼为夫我呢?” “别闹,说正经的呢。”长孙氏小声嗔道。 每次长孙氏跟他说“别闹”两个字时,声音特别柔,眼神特别妩媚,李世民心下酥软,立刻缴械投降:“行,都听娘子的。” 两人眉目传情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扭头看见王庾笑盈盈地盯着他们,两人顿时觉得尴尬。 王庾笑呵呵:“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请继续。” 李世民:“” 长孙氏:“” 看长孙氏羞得满脸通红,衣角都快被她绞烂了,王庾收起戏谑,正色道:“我开铺子纯粹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赚钱,所以还是按照我的想法,三分归我,七分归二兄。” 见长孙氏又要反对,王庾抢着说道:“嫂嫂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要是觉得我分得少,就从二兄那里划三分给我即将出世的小侄子。” 王庾指了指长孙氏的肚子:“权当我给小侄子的礼物。” 长安的铺子她拿七分是因为她要用这些钱来办时闻,但还有三分充入国库。 而那些分铺,无论是给李世民还是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将来都是归于国库,殊途同归,她的本意没有改变。 “好了,嫂嫂不必多说,这件事就听我的。” 见王庾强硬的样子,李世民笑了:“小庾儿真是长大了,还懂得为小侄子谋算,不错,不错。” 又对长孙氏说:“小庾儿既然这样说,就依了她吧,反正我的钱也归你管,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也对,以后她多给小庾儿准备些嫁妆就行了。 于是,长孙氏同意了:“好,就听小庾儿的。” “那我先去西市看看我的铺子,晚点回来吃饭。” 王庾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快跟上。”李世民吩咐侍卫。 长孙氏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唉~这丫头,还是一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跑这么快。” “她跑那么快是怕你不准她出去。”李世民一针见血地说。 长孙氏:“” “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李世民猛地敲向脑袋:“对,我还要给我儿子想名字。” …… 这一天,王庾又是忙铺子的事,又是忙改造公主府的事,直到傍晚才回秦王府。 用过晚膳后,王庾陪着长孙氏散步消食,李世民则在书房忙政务。 左一禀道:“主子,人手已经挑出来,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好。”李世民很满意他的办事速度,“一切按照小庾儿的要求去做,她说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不过……” 李世民话锋一转:“趁着这次机会,把我们的消息网铺下去……” ------------- 三日后,在征讨薛举失败的阴霾下,大唐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朝廷收到了永乐王郭子和的降书,李渊大喜,当即下诏封郭子和为灵州总管,赐金河郡公。 两个时辰后,西市一家铺子开张,名为“时闻社”。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大街小巷流窜着“卖报”的乞丐。 刘文静听见喧闹声,从茶馆中走了出来。 面前的街道上,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乞丐手里高举一个纸卷,一边走动一边高喊:“今日时闻,永乐王郭子和归降大唐,荣升金河郡公、灵州总管……” 刘文静往右边看去,距离这个小乞丐三丈远处,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乞丐高举纸卷,嘴里喊的话与这个小乞丐一模一样。 再往左边看,是同样的情景,这条街,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乞丐在“卖报”。 “大爷,买份时报看一看吧。” 有人好奇,但看见小乞丐脏兮兮的衣服就打了退堂鼓。 刘文静不在意,走上前问小乞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终于有人问,小乞丐很激动,打开手中的时报对刘文静说:“大爷,这是时闻社出的时报,上面记录的都是最新的消息。 “您看,永乐王归降我们大唐,陛下两个时辰前刚封赏了永乐王……” 见周围的人都靠拢过来看,小乞丐“啪”的一声合上时报,殷勤地对刘文静说:“时报上都是最新的消息,一份两个铜板,大爷买一份看看吧。” “这不是跟邸报差不多嘛。”有人说道。 刘文静不管这些,掏出两个铜板扔过去:“给我一份。” 小乞丐动作很敏捷,一下子就接住了铜板:“好嘞,给您一份。” 刘文静接过时报,当街看了起来,旁边的人凑过去看。 这一看就发现了此物与邸报不同,上面分了很多版块,有时政、文化、民间……也不拘泥于大唐国内的消息,还有外邦的消息。 而且不光有文字,还有配图,众人一下子就起了兴趣。 这时,刘文静合上时报,脚步匆匆地走了。 围观的人立刻朝着小乞丐冲去:“给我一份。” “给我一份……” “各位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小乞丐动作很麻利,收两个铜板就递一份时报过去,没过多久,他腰间挎着的篓子就空了。 “各位对不住,因为消息刚出来没多久,印刷的时报只有这几份。 “不过,这个时候,铺子里应该又印刷了不少,各位想看的话,就去铺子里买吧。” 有人叫道:“那边还有乞丐……” 刚好有位郎君从那边走过来,对他说:“他们也卖完了。” 闻言,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小乞丐:“铺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 小乞丐回道:“铺子在西市,名叫‘时闻社’,铺子里还有其他的好东西,各位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众人齐刷刷地往西市赶。 小乞丐把钱袋子放在手上掂了掂,听着铜板“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只觉得这声音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乐声,特别悦耳。 这么多钱,他能分到一成,不知道有多少? 小乞丐心痒难耐,走到僻静处,打开钱袋子数了起来。 二十个铜板,一成的话,应该是……两个铜板? 小乞丐突然觉得自己分得很少,其他的都归帮主,帮主赚得也太多了吧。 不然,他拿着这笔钱跑吧? 就在小乞丐欲携带巨款私逃的时候,丐帮帮主正在乐呵呵地数钱,这是一部分乞丐上交的卖报钱。 “没想到跟晋阳公主合作,钱这么容易赚……” 第387章 独一无二 刘帮主原本是长安的一个帮闲,因为投靠了贵人,就把长安的乞丐聚集起来,自封“帮主”,人称“丐帮帮主”。 久而久之,丐帮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有长安第一大帮的派头。 刘帮主望着堆积成小山的铜钱,笑得合不拢嘴。 站在一旁的温长老趁机说道:“帮主,我们买得多,故而晋阳公主给我们一份一个铜板的价钱,但我们卖给别人的时候可以提高价钱啊。 “我刚才出去看了,这份时报很抢手,不如我们趁着还有很多人没买,把时闻社的时报都买下来。 “然后一份卖三个铜板或者五个、十个铜板,这样我们一份能赚更多的钱,何乐而不为?” 闻言,刘帮主皱起了眉头:“但是晋阳公主警告过我,如果我每份时报卖的价钱超过两个铜板,她以后就不会再卖时报给我。” “她是公主,常年住在宫里,宫外的事情哪管得过来?再说,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她又没有这么多的手下时时刻刻盯着,只要我们自己不说,谁会告诉她?” 刘帮主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行,那就照你说的做,你现在派人把时报都买回来。 “时闻社有多少,我们就买多少……” -------------- 秦王府。 长孙氏靠在榻上,拿着时报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赞道:“小庾儿弄的时报可比我们的邸报有趣多了,就算我看三遍都不会觉得乏味。” 淇水微微笑道:“娘子可以看四遍,这样您就觉得乏味了。” 长孙氏:“……” “臭丫头,小心小庾儿听到跟你急。”桑中笑骂道。 淇水撇撇嘴:“她今日忙得很,才不会来秦王府。” 长孙氏看完时报,又去看画册。 淇水说道:“娘子,听说这样一份时报只要两个铜板,人人都买得起。 “您手中的这本画册是精装的,每本一百钱,还有一种普通装订的画册内容和您这本一模一样,但纸张没有您这本好,所以只卖五十钱。”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桑中问。 淇水得意地扬起下巴:“刚才春花来送这些东西的时候,我问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李世民走了进来。 淇水和桑中连忙行礼:“阿郎。” 长孙氏扬了扬手中的画册:“在说小庾儿的画册呢。” 李世民凑上去看了看,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个画册印刷得也太差了吧。” “这个已经是精装版,普通版的比这个还差呢。”淇水说道。 长孙氏不赞同李世民的话:“在我看来,这个精装版的画面清晰,字体端正,很不错。” “那是因为你没看过小庾儿画的原版画册,这本画册虽然印刷得很清晰,但始终没有那种韵味,不好看。” 听李世民这样说,长孙氏起了兴致,“听说原版只有一份?” 李世民点点头:“对,那丫头懒得很,就只画了一份。” “呀!” 淇水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叫道:“刚才春花说,小庾儿把她独一无二的原版画册拿出来卖了,十两黄金一本。” “十两黄金一本?”桑中咋舌,“这么贵,有人买吗?” “估计没人买。”淇水觉得王庾真是想钱想疯了,一本画册卖这么贵,傻子才会去买。 李世民瞅了两眼长孙氏,说:“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你先看看画册。” 又捡起案上的时报:“这份你看完了吧?” 长孙氏点头:“我看完了,你拿去看吧。” 李世民走后,长孙氏盯着画册上的李世民,嘀咕道:“没想到小庾儿小小年纪画技就这么了得,居然把二郎画得这么像……” “有吗?” 淇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忍不住说道:“我觉得小庾儿把陛下画得最像。” 长孙氏闻言将目光移向旁边,发现画册上的李渊也很像真人。 “其实,小庾儿把所有人都画得很像。”桑中也来凑热闹。 长孙氏翻了翻,发现确实如此。 这时,淇水提议:“娘子,改明儿让小庾儿给您画一副画像吧,她画技这么棒,肯定能把娘子画得很漂亮。” 长孙氏眼神一动。 ----------- 除了秦王府,上至皇宫中的李渊、李建成,下至裴寂、刘文静等一众与王庾相熟的官员,还有长安城内的皇室宗亲,王庾都派人送去了一本画册。 不过,时报是皇宫中的消息传出来后印刷的,份量很少,就不是人人都有的了。 李德謇在时闻社里逛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阅览区:“小庾儿,你的画册卖这么贵,我买不起,看来我以后只能在这个阅览区看看,拿不回去。” 阅览区是王庾做的特定区域,这里面的书籍画册不是用来卖的,而是给人看的。只不过若是要阅览,只能在阅览区阅览,不能把书籍画册带出这个区域。 王庾指了指旁边的书架:“你可以买那些书,很便宜。” “那些书要五十钱,也很贵的。”李德謇扯了扯嘴角:“你这铺子,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画的战事画册,其他的我不感兴趣,我才不去浪费这个钱呢。” 李德奖拿着一份时报凑了过来:“时报也不错啊,上面也有画,可有趣了。” “是吗?”李德謇倾身过去:“给我看看。” 王庾走到柜台处,问李掌柜:“时报和画册给各府送过去了吗?” 李掌柜恭敬回道:“按照您的吩咐,各府各送去一本画册,时报只送了十处。” “奇怪,除了之前来了一波人之外,就没来人了。” 李德謇飘了过来,忍不住打击王庾:“小庾儿,你这铺子光卖出那么点时报恐怕赚不到钱。 “没人来,你铺子里其他的东西也没人买,看来你要赔本喽!” 王庾笑了,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你放心,有的是机会给你赚钱。” 话落,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还有时报吗?给我一份。” “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 铺子里一下子就闹哄哄起来。 右十八见状,气沉丹田,猛地大吼:“安——静——” 他的声音很大,穿透了嘈杂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李掌柜趁机说道:“诸位请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388章 卖不出去 见来了这么多人,李德謇特别兴奋,拉着李德奖风一般地冲了过去。 “我来,我来。” 李德謇抢过右十八手中的时报:“这种粗活就让我来吧,十八兄弟去旁边歇歇。” 右十八看向王庾,见王庾冲他点头,他顿时松开手,退到一旁维持秩序。 因为李渊给了王庾足够的人手,又有李世民的两个人,王庾就没请其他人,而是叫李德謇两兄弟来帮忙。 李德謇两兄弟抢着干活,一下子就把刚印刷好的时报卖完了。 “诸位,时报卖完了没关系,我们店里还有其他的宝贝,尤其是画册。” 李德謇领着众人参观铺子,“诸位可以先在阅览区看看我们的画册,再决定买不买。” 众人好奇,有些人在铺子里闲逛,有些人走进阅览区翻看书籍画册。 一打开画册,他们就被吸引住了。 “哎,我见过陛下,跟画册上的陛下一模一样。” “还有太子,秦王,画得好像啊。” “哇,还有程知节,他是我最喜欢的将军了。” “我最喜欢秦叔宝将军。” “他们有什么厉害的,我听说最勇猛的是罗士信将军。” “瞎说,最厉害的是徐世勣大将军……” 那些人看着看着就吵了起来,把旁边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李德謇见状,趁机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诸位喜欢这些大将军,何不把画册买回去慢慢欣赏?” 说得对哦。 有人就问:“这些画册多少钱一本?” 李德奖抢着回答:“普通版的五十钱一本,精装版的一百钱一本。” “战事画册是连载的,有很多本,目前印刷的是第一卷,明日会出第二卷,以后还会陆续出第三卷,第四卷……”李德謇热情地介绍。 突然有人问道:“这些战事画册是谁画的?” 场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李德謇悄悄看向混在人群中的王庾,见她微微颔首,他才高声说道:“这些画册皆是晋阳公主所画,然后由时闻社印刷而成。” 闻言,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原来是晋阳公主所画,难怪能拿出来卖。” “听说陛下一路从晋阳打到长安,晋阳公主就随侍在旁,难怪她对这些战事如此清楚。” “不过,听说晋阳公主才八岁,这么小的年纪,画技就如此了得,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啊。” “晋阳公主乃是神童,非你我能比的” 这时,不远处有人叫道:“哎,你们快来看,这边的画册不一样,里面的人物眼睛好大。” 李德謇一听,兴冲冲地说:“兄台真是好眼力,这边的画册是晋阳公主独创的画风,叫漫画,其中的人物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给人轻松诙谐的感觉。”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跑过去翻看。 “这种漫画是多少钱一本?” 李德奖又抢着说:“跟那边的画册是一样的价,普通版的是五十钱,精装版的是一百钱。” “有点贵。”有人说,可是他好想买。 王庾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微笑着说:“我刚才问了掌柜,他说开业前三天,全场买五送一。” “怎么个买五送一?” 众人疑惑地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一脸懵逼,什么买五送一?他没说过。 好在王庾立刻解释:“买五送一,就是全场任意买五件物品,送价钱最低的那一件物品,也就是说买五件物品只需要支付四件物品的钱。” 众人一听,双眼顿时放光,只花四样的钱就能拥有五样东西,真是不错。 李德謇两眼冒金星,高声喊道:“诸位,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赶紧选吧。” 众人迅速行动,挑拣自己喜欢的东西。 李德謇正想跟着那些人去,就被李德奖拽住了袖子。 “兄长,你为什么不介绍那本画册?”李德奖指着书架顶层上的画册问道。 李德謇抬头望了一眼,扯了扯嘴角:“那本卖不出去的,太贵了。” 一本画册能有多贵? 李德奖不相信,追问道:“那本画册多少钱?” “十两黄金。” “什么?那本画册要十两黄金?” 李德奖的声音很大,引得众人看了过来。 有人朝着他们走过来,好奇地问:“什么画册要十两黄金?” 李德奖张着嘴指了指书架顶层。 由于是书架的顶层,位置太高,之前没人注意到,这会儿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顶层,才发现那本画册与其他的画册不同。 那本画册的封面是用锦缎装裱,锦缎上的刺绣端庄大气,手艺精细,一看就是上乘绣品。尤其是用金线绣的画册名字,龙飞凤舞,气势逼人。 既然大家注意到了,李德謇干脆介绍道:“这本画册就是那些画册的原版,乃晋阳公主亲笔所画,里面还有陛下的批示,贵是贵了点,但” 李德謇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接道:“但是值啊,那可是陛下的御笔,能拥有那是莫大的荣幸,十两黄金算什么?” 那人垂涎地望着画册,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可惜他的钱没带够。 众人也如他那般,对着画册垂涎三尺。 “那本画册,我买了。”突然人群中发出一个浑厚的声音。 众人望去,是一个很普通的面孔,衣着也很普通,众人不禁暗自腹诽,这人买得起吗? 谁知这人掏出十两黄金扔在柜台上:“把最上面那本画册给我取来。” 立在一旁的右十八瞅着这名长相普通的男子多看了两眼。 李掌柜反应过来,连忙吩咐:“快,快去取画册。” “我来,我来。”李德謇很积极地去搬梯子。 “等等。”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阻止了李德謇的动作。 苏亶? 王庾往旁边走了两步,躲在人群后。 右十七瞧见了,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帮王庾挡住苏亶的视线。 苏亶趾高气昂地走到柜台前,掏出十两黄金重重地扔在柜台上,又朝柜台扔了一贯钱,看着男子说:“我加一千文,买那本画册。” 原来是想抢画册。 众人眼中燃烧起八卦火苗,这位郎君穿着锦绣,身上饰物皆是富贵之物,一看就知道其身份不同凡响。 再观先掏出黄金的男子,衣着朴素,面相平淡,一看就是个武夫,家底应该不厚。 不知道画册最后会落在谁手里 第389章 太扎心了 只加一千文就想跟他抢画册? 男子露出鄙夷的神色,又掏了十两黄金砸在柜台上:“我出二十两黄金买那本画册。” 二十两黄金? 众人惊呆了。 苏亶望着男子,火冒三丈,这厮莫不是故意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 男子淡淡地瞟了苏亶一眼,漠然说道:“我管你是谁,总之,这本画册,价高者得,你想要尽管出价。” 刻意停顿了一下,男子语气变得狂傲:“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因为无论你出多少钱,我出的价都会比你高。” “你”苏亶气急败坏,朝护卫招了一下手。 护卫立即送上钱袋子。 苏亶将钱袋子砸柜台上,豪气地喊道:“我出三十两黄金。” “四十两黄金。”男子紧跟其后,又掏出了黄金。 “五十两。” “六十两” 李德謇两兄弟看得瞠目结舌,一本画册而已,他们至于出这么多钱吗? “兄长,他们出门怎么带这么多黄金?” “可能他们家只有黄金,没有铜钱。” “” 李德奖羡慕地看着柜台上的黄金,心里琢磨着,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么多黄金啊? 竞价到后面,苏亶没钱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加价。 李德謇见状,朝着苏亶走过去:“哟,这不是房国公的孙子吗?” “是你?”苏亶看见李德謇,心情很复杂。 “好久不见。”李德謇满脸笑容,很是热情:“没想到苏二郎如今变得雅趣多了,竟然也喜欢看画册? “不过,以房国公府的财力,区区一本画册,还是能拿下的。 “苏二郎,是吧?” 刚才苏亶想要仗着身份逼迫男子让步,这会儿被李德謇说出身份,苏亶就有点骑虎难下。 这会儿要是不买下画册,他的脸可就丢大了,何况,他原本就是来买画册的。 想到这里,苏亶一掌拍在柜台上:“一百五十两,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黄金,掌柜的,稍后你派人去房国公府取钱。” 李掌柜喜笑颜开:“没问题。” 男子正想继续加价,突然听到一声咳嗽声,动作顿了一下。 王庾循声看去,见是右十八,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跟着咳了一声。 男子看了过来,只见人群,没看见王庾,但右十八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他脸色微变。 “既然苏二郎这么想要画册,那我就让给你。” 说完,男子转身离开了铺子。 李德謇笑嘻嘻地看着苏亶:“恭喜苏二郎获得陛下御笔批改的画册。” “我买到画册,你这么高兴干什么?”苏亶有点莫名其妙,他和李德謇在晋阳打过架,关系并不怎么样。 “你我毕竟是老相识,你得偿所愿,我当然替你高兴啊。”李德謇依然保持着热情的笑容。 当然高兴了,价钱越高,他得到的分成就越多。 一旁的看客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在心中猜测李德謇的身份。 时闻社里的小伙计居然跟房国公府的小郎君是老相识,看来,时闻社不简单啊。 苏亶买到画册,心满意足地走了,而李德謇两兄弟继续向顾客介绍铺子里的东西。 王庾吩咐王康达:“你派人去打探一下,苏亶买画册用来干什么?” “是。”王康达离开了铺子。 等到人群散去,书架已经空了一大半,李德謇笑得双眼眯成了缝。 “哎,十八兄弟,你们怎么干站着,也不去招呼一下客人?” 右十八神色淡然:“我们不缺钱。” 他们来这里都是为了完成主子的任务,跑腿的活自然要干,但没必要这么积极地揽客。 李德謇:“” 这话太扎心了。 可谁叫他没钱呢? “呐,这是你们今天的工钱。”王庾递给李德謇一个钱袋子。 摸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李德謇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往角落跑去。 李德奖跟了过去:“兄长,还有我的。” “我知道,别吵,先让我数数,等回家我会分给你的。” 李德謇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子,数了起来:“一、二、三” 其他人笑呵呵地看着。 李掌柜对王庾说:“公主,他们只是跑跑腿,您既给了他们工钱,还给他们分成,这样我们赚不了多少。” “能赚就行。” 王庾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何况他们两只是书院放假的时候才来跑跑腿,不是每天都来,花销不大,不必在意。” 说完,王庾朝着李德謇走去。 “一千五百五十八,一千五百五十九” “还没数完?” “啊小庾儿,你吓死我们了。”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把正在专心数钱的两兄弟吓了一跳。 王庾笑吟吟地看着李德謇,问道:“怎么样?这样赚钱是不是比赌钱更充实?更让人安心?” 闻言,李德謇下意识地点头:“确实安心不少。” 至少不用担心还债的问题,也没有输赢的计较,因为他只有进账的份。 “以后还去赌钱吗?”王庾问。 李德謇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赌了,幸好上次的事情没有传到我阿娘的耳中,否则我小命难保。” “那是因为我没有告状。”李德奖抢着说,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书案上的铜钱:“兄长,我帮你保守了这么大的秘密,你应该给我封口费。 “今天的工钱,你要多分点给我。” 李德謇:“” 下一刻,李德謇一巴掌挥在李德奖的屁股上:“臭小子,三天不打你,你还学会上房揭瓦了?居然敢向你兄长敲竹杠?” “啊好痛” 见李德謇扬起手又要打他,李德奖立即叫道:“不要打我,我收回刚才的话。” “这还差不多。”李德謇收回手,将钱扒拉进钱袋子。 王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李德謇,你就只会欺负自己的兄弟,有本事练好武功,把上次的仇报回来。” 提起上次的事,李德謇下意识身体瑟缩:“不,不去。 “我原本还担心我们在赌坊闹了一场,他们会来报复我,结果过去这么久了,他们既没来书院找我,也没去我家找我。 “他们人多势众,不来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还让我去找他们麻烦? “不,我不敢。” 再说了,他理亏啊。 说到这里,李德謇突然问道:“奇怪,你不是说他们引我上钩是冲着我父亲去的吗?怎么我们闹了一场后,他们反而没动静了?” 第390章 我来处理 关于四海赌坊后来没再动作的事情,王庾原先还感到困惑。 不过,在前些日子偶然听到李渊对李靖的看法后,她就明白了。 李靖也算是晋阳起兵的一份子,身上有军功,她猜测长安某方势力想要掌控他,而他本人在外征战,他们就只能从李靖的儿子下手。 那日,她无意间听到李渊还是耿耿于怀李靖曾经想告发他,言语间透露出想要打压李靖的想法,这个消息应该是被那些人知晓了。所以,那些人认为李靖对他们已经没有用,就放弃了掌控李靖。 可惜,她还没查到四海赌坊背后的人是谁。 “没动静最好。”王庾对李德謇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心读你的书。” 提起读书,李德謇一个头两个大,开始向王庾吐苦水:“我真怀念从前在唐国公府读书的日子,虽然不能出去,但好歹大家都认识。 “我如今在私塾读书,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而且他们都很无趣,根本不能说到一块儿去” “不是,是他们看不起我们,根本不和我们说话。”李德奖打断了李德謇的话。 李德謇:“” 这个臭小子,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 “咳咳”李德謇用咳嗽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继续说道:“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我阿娘想方设法地想把我送进六学。” 所谓六学,就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这六学,隶属于国子监。 原本李渊是打算承继隋朝旧制,设国子学,但王庾想到过不了多久,李世民就会改名,就劝说李渊改为国子监,统管六学。 王庾想了想:“你父亲官职才六品,国子学和太学你们两个入不了,律学入学条件需年纪在十八岁以上,你们也不行。 “你已有十五岁,可以入四门学、书学、算学。” 她又看向李德奖:“你才十岁,不到入学的年纪。” “太好了。”李德奖禁不住欢呼起来。 李德謇则脸黑得跟炭似的:“我对书学和算学不感兴趣。” 王庾揣摩他话里的意思,问:“你是想进四门学?” “我不想读书。” 王庾:“你有本事就把这句话说给你阿娘听。” 李德謇垂下头,立马认怂:“我没这个本事。” 看他兴致不高,王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我带你们去秦王府蹭饭。” “好啊。” 能见到温柔似水的长孙娘子,李德謇立马开心了起来。 “你们先等我一下。” 王庾说完,朝着右十八走去,小声问道:“刚才那个要买原版画册的男人是不是秦王的人?” “您怎么知道?”右十八很惊讶,随即点了点头:“是的。” “没事了,你干活去吧。” 王庾招呼李德謇两兄弟:“走了。” ------------ 秦王府。 王庾将一个匣子放在李世民面前:“二兄,你派人去时闻社买我的原版画册干什么?” 李世民很诧异,他特意找了个面生的暗卫去买,没想到还是被王庾发现了。 “额你嫂嫂很喜欢你的画,我想买原版的送给她。” “嫂嫂喜欢,你早说嘛,咱们自家人,还用得着买吗?”王庾拍了拍匣子:“呐,原版画册,送给你,你拿去献殷勤吧。” “” 李世民打开匣子,看见封面上的名字,惊道:“这是第一卷,你不是只画了一份,刚才又卖给苏亶了吗?怎么第一卷在这儿?” 王庾解释道:“我后来又画了一份,让阿耶随意在画册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让人裱好放时闻社卖。她又指了指李世民手中的画册:“这本才是我最开始画的原版,基本上每页都有阿耶的批示。” 闻言,李世民打开画册,翻了翻,果然看见里面有很多的批示,皆是李渊的字迹。 想到王庾刚才说的话,李世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小滑头,又赚了苏亶不少钱。” “也有你的份。” 他占了两成,确实也有他的份。 李世民笑了笑,指着时报对她说:“这时报做得不错,不过,听说你和长安城内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做交易,将时报半价卖给了他,有这回事吗?” “有这回事。”王庾老实回答。 “刚才十八传消息回来,说这个丐帮派人去时闻社,把我们接下来印刷的时报都预订了。一文钱一份,我们纸墨钱都赚不回来。” 李世民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收到消息,那些乞丐原来都是规规矩矩地按照两文钱一份去卖时报,后来却卖五文钱,更甚者还有卖十文钱一份的。 “你不是说要让老百姓人人都买得起时报,所以一份只卖两文钱吗?丐帮的人如此行事,是你授意的吗?” 王庾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我不知晓,我警告过刘帮主,时报只能卖两文钱。” “看来,是那群乞丐起了贪念。”李世民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用一种训诫的口吻对王庾说:“这样自私自利不守信用的人,你以后不要与他们接触。” “我明白。” 王庾在秦王府吃了饭后,就派人把李德謇两兄弟送回了李府,自己则回了宫,去向李渊请安。 李渊正在看时报。 “阿耶。” “小庾儿,你回来了。”李渊朝她招手:“来,到为父身边来。” 王庾走到李渊身边,瞄了一眼书案,除了奏折,上面还摆着好几本印刷的画册。 “林大郎最新做的这个印刷机不错,印刷出来的画和字体都很清晰。”李渊先是称赞了林郅悟,然后开始称赞王庾:“小庾儿,你这个时报做得果然不错,方才裴监看见了,还向我讨要呢。 “我没给他,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伤心得很。” 想起刚才裴寂豁出脸面问他讨要时报最后没成功的沮丧模样,李渊就忍俊不禁。 王庾微微一笑:“我派人送了时报和画册去裴尚书的府上,想必他现在回府应该看到了。” 裴寂现在是尚书右仆射,也就是宰相,深得李渊器重。 因为裴寂曾经担任晋阳宫监,所以李渊私下里还是称呼他为“裴监”。 “那他要开心坏了。” 李渊转而跟王庾说起了丐帮的事,他说的话和李世民一模一样,告诫王庾不要和丐帮来往。 “裴监跟我说,这些乞丐整日在长安城流窜,很容易让外人误会我们长安民生凋敝,我想了想,准备把他们迁出长安城。” 王庾不自觉地摸向虎口:“长安城内有不少的乞丐,冒然让他们出城,恐怕他们不会轻易就范。 “阿耶每日批改奏章就很辛苦了,这种小事不如让我来处理吧” 第391章 凶神恶煞 东宫。 郑观音盯着面前的匣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是晋阳公主送来的?” 今日既不是节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王庾送东西给她做什么? 内侍回道:“回禀太子妃,这是晋阳公主送来给太子的。”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郑观音好奇,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时报? 这个词倒是新鲜 打开时报一看,郑观音就被吸引住了,越看越入迷。 看完时政那一块,她疑惑道:“永乐王郭子和归降我朝了?” 见无人应答,内侍开了口:“回禀太子妃,今儿一早朝廷收到了永乐王郭子和的降书,陛下很高兴,今日在朝会上宣布封赏郭子和为灵州总管,金河郡公。” 闻言,郑观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东西出自哪里?” “回禀太子妃,这东西出自一家书局,名叫‘时闻社’,听说是晋阳公主开的铺子。” 王庾开的铺子? “小的还听说,这个时报很抢手,时闻社刚印刷出来就被一抢而空,如今时闻社还在继续印刷。” 这么说来,上面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郑观音喝道:“胡闹,后宫不得干政,这个时报上的东西涉及朝政,她怎么能大肆印刷出来卖?” 又取出匣子里的画册,才翻了两三页,她的脸色就变得阴沉如水。 “不行。” 她托着肚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我要去跟太子说说这件事。” “太子妃,您慢一点。”宫女连忙去扶。 “太子妃息怒。”内侍阻止她:“这些东西是太子过目后,命小的送来给太子妃的,而且这些东西是经过陛下批准才印刷的。” 郑观音愣了一下,“年纪不大,倒是挺会做人。” 内侍没有接话。 既然是皇帝同意的,想必皇帝很支持王庾。 郑观音想了想,便吩咐宫女:“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去库房挑些礼品给晋阳公主送去。” ----------- 第二天。 等到李渊散朝之后,王庾去了太极宫。 “阿耶,我今日要出宫。” “你怎么又要出宫?”李渊皱了皱眉头,有点不乐意。 “阿耶昨日不是给我任务吗?我不出宫怎么给您办?” 李渊这才记起昨日对她说的话,“好,今日允许你出宫,不过以后这些事你可以交给下人去做,不用亲自出面。毕竟你是公主,要维护皇家的威严。” “那阿耶给我一块出宫令牌吧,我以后让手底下的人出宫,我自己不出去。”王庾朝他伸出手。 听见这话,李渊表示很满意,当即命人给她去取出宫令牌。 “林大郎已经教会了苏侍郎做印刷机,接下来他准备做什么?”李渊问。 王庾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他说要做秘密武器,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阿耶。” 秘密武器? 李渊眼睛一亮,心里开始期待起来。 只要林郅悟肯做,早知道晚知道还不是都一样? 他有的是耐心等待。 这时,岳郁从殿外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王庾一眼,然后对李渊说道:“启禀陛下,边境急报” ------------ 铺子刚开门,门外就冲进来几个乞丐。 “今日的时报,你们有多少,我就买多少。”温长老将钱袋子甩在柜台上。 李掌柜没看钱袋子,只冷冷地说道:“时报不卖,客倌可以看看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不卖?”温长老扫视周围,见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摞时报,指着架子说:“你们有时报,我有钱,为什么不卖?” 打开门不就是做生意的吗?怎么能说不卖呢?温长老觉得面前的李掌柜不仅看起来凶,不像个做生意的人,而且脑子还笨。 李掌柜冷嗤:“时报我们是有,但那是卖给其他人的,唯独不卖给丐帮。” 温长老脸色一变,唯独不卖给丐帮? 难道他们发现了? “当初我们东家与你们帮主有言在先,若是你们卖出的时报超过两文钱,我们就不会再卖时报给你们。” 温长老张大了嘴巴:“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你胡说,我们没有这样做。” “哼!” 站在旁边的一个伙计冷不丁地“哼”了一声,沉声道:“昨日你们在我们这儿买了两百份时报,只派了十个小乞丐在西市吆喝,每份时报两文钱。 “但你们把剩下的乞丐都派往了其他的地方,每份时报十文钱。” 伙计冷眼瞧着温长老的脸色越来越白,眸底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些高价的时报卖给了谁,是经你们丐帮哪个小乞丐卖出的,我都一一记了下来。 “你想听听吗?” 连他们做的布局都清楚,他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温长老的脸色青白交加,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硬着头皮说:“那我以正常的价买时报总可以吧?一份时报两文钱。” 右十八突然出现在温长老的背后,“你这老乞丐莫不是耳背听不清楚人话?” 温长老打了个激灵,转身指着右十八骂道:“你这竖子,怎么能骂人呢?” “骂你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右十八脸上的鄙夷转变为凶恶,伸出拳头晃了晃:“我告诉你,我们时闻社不做你们丐帮的生意,也不欢迎你们。 “再不走,我就把你们打成肉饼。” 其他伙计围了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温长老。 温长老只带了三个乞丐,本是让他们来拿时报的,这会儿见五六个孔武有力的伙计朝他们逼近,他拔腿就跑。 “长老,等等我们。” 见温长老跑了,三个乞丐也跟着跑了。 “不自量力。”右十八冷哼一声,继续干活。 没过多久,王庾来了。 此时,铺子里的顾客络绎不绝,王庾跟着李掌柜去了后院。 “公主,平阳公主派人来问,以后出新的时报,能不能第一时间送去平阳公主府?”李掌柜禀道:“不只平阳公主,还有很多人都想在时报出来后的第一时间给他们送去府上。 “您看” 王庾想也没想,就说:“凡是有这个要求的,你们记下来,在每日新的时报出来后,就优先给这些府邸送去。” 第392章 一锅端了 “对了。” 王庾补充了一句:“上门送时报的时候,可以带一些铺子的新玩意去,顺带介绍一下。” 李掌柜心领神会:“是,公主,小的明白。” 接着,李掌柜向王庾禀报了刚才温长老来买时报的事。 “你们做得很好,以后只要是丐帮的人,就不做他们的生意。” 王庾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李掌柜:“这是最新的消息,加到时报中去。” 详细地交代了一番,王庾起身:“以后我出宫的日子会很少,时闻社若是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你就去公主府找王康达,他会传达我的话。” “是。” 忙完了铺子里的事,王庾去了自己的公主府。 先是了解公主府改造进度,然后对王康达说:“我昨日让你派人去盯着丐帮的乞丐,情况如何?” 王康达回道:“如公主所料,刘帮主果然没有老老实实地卖时报,而是在西市以外的地方高价卖时报,赚了不少钱。 “我派人蹲守了各个城门,发现有不少乞丐企图携带钱财离开长安,但都被温长老抓了回去,听说这些人被打了一顿。 “除了少数几人,其他的乞丐都老老实实地按照刘帮主的吩咐办事。” 王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道:“这个少数几人做了什么违背刘帮主的事?” “他们没有按照刘帮主的吩咐,一份时报卖十文钱,而是保持了之前的价钱,一份两文钱。结果他们上交的钱太少,被刘帮主毒打了一顿,最后扔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王庾吃了一惊:“他们死了?” “还没死,我派人把他们送去了医馆,如今还在医馆养伤。”王康达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他们身上到处都是伤,我要是晚送一会儿,他们就没命了。” 王庾露出不忍的神色:“太残忍了。” 她腾地站起来:“去叫几个人来,我们去丐帮。” ------------ “啊” 随着惨叫声,门外的乞丐摔进了屋内,把正在说话的刘帮主和几位长老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话刚出口,就见王庾领着五六人走了进来。 刚才他们还在商量怎么才能买到时闻社的东西,这会儿就看见了时闻社的幕后东家——晋阳公主。 刘帮主震惊过后,陪着笑上前迎接:“晋阳公主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少废话。”王庾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昨天做的事情我已经知晓,我很生气,不想在长安看见你们。 “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立马收拾东西离开长安,否则” 王康达等人适时地亮出兵器。 寒光自兵刃发出,众人立刻感受到了森森寒意。 “晋晋阳公主,你这”刘帮主勉强挤出笑容:“是,我是违反了约定,但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你看,我们丐帮有这么多的乞丐,每个人都要吃饭,我总得多赚点钱才能养活他们啊。” “哼!说得好听。”王康达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你逼迫这些乞丐出去乞讨,得到的钱财必须全部上交给你,而他们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昨日他们卖时报的钱也是如此,几乎全部都进了你的口袋,而他们只分到几个馒头的钱,甚至有些人一文钱都没有分到,还被你们打了个半死。” “我”刘帮主眸中情绪不断变换,支支吾吾地辩解:“我那是” 温长老站了出来:“帮主,不用解释,他们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不如解决了他们。” 不过是个冒牌公主罢了,又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只要他们把消息捂住,时间一长,还有谁会想起晋阳公主?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对着门口使了个眼色。 顿时就从门外冲进来一群乞丐,迅速把王庾几人牢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王康达大喝:“刘帮主,你可想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晋阳公主,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动的人。” “帮主,他们只有六个人,不用担心,只要我们不让他们走出这个门,消息就不会泄露出去。” 温长老走到刘帮主身边,小声说道:“晋阳公主长得如此俊俏,我们抓住她,卖去外地,肯定能大赚一笔。” 刘帮主脸上浮现犹豫的神色,王庾虽是公主,但只是皇帝的义女,若是他能把这件事压下去,就无人知晓晋阳公主是从他这里失踪。 何况,他背后的贵人曾经对他说过:“长安城内,除了后妃和陛下的亲生女儿,你拐了谁,我都能替你摆平。”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刘帮主脸上的犹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抓住晋阳公主,其他人都杀了。” 什么?竟然要杀她的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庾双眼微眯,掏出暗器对准那些乞丐。 “咻咻~” 银针疾射而去,乞丐纷纷倒地。 用完一个暗器,王庾迅速掏出第二个,这一次,她对准了刘帮主和几位长老。 “咻咻” 正处在震惊中的刘帮主和几位长老应声倒地。 王康达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还没动手,公主就把他们的活给干完了,那他们干什么? 望着地上哀嚎打滚的乞丐,王康达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作为晋阳公主府的长史,他竟然不能为晋阳公主打前锋,还让晋阳公主亲自动手,他真是太失职了。 这时,王庾轻咳一声,别有深意地看着王康达。 王康达心领神会,高声说道:“大胆狂徒,竟敢刺杀晋阳公主,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送交官府处置。” 听见这话,疼得死去活来的刘帮主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温长老也没撑住,昏倒了。 王康达先命人去报官,然后与其他人把屋内的乞丐都绑了起来。 除了屋内这些乞丐,屋外还有不少乞丐,看见王康达等人走出来,他们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王庾看着地上的乞丐,心情很复杂。 这些人,并不是生来就是乞丐,不过是受了战乱的苦,无家可归,无人可依。 王庾低声吩咐王康达:“按照你昨日调查的情况,那些企图携带钱财离开长安的人,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长安。 “其他人询问他们的意愿,若是他们愿意跟着我,就都留下来。 第393章 休得污蔑 自从浅水原兵败后,李世民就一直想找机会挽回颜面,立志要铲除薛举。 没想到这一日,宫里传来消息:薛举突发疾病,死了。 李世民听到消息时,下意识感到懊恼,因为他再也没机会与薛举交锋,再也找不回丢失的颜面。 上一次浅水原之战,虽然主帅是薛仁杲,但幕后布局之人乃是薛举,不然,以薛仁杲的有勇无谋,怎么可能赢过他? 可惜薛举没有死在他的手中,真是可惜。 不过,一举铲除西秦的机会来了。 李世民立刻进宫,向李渊请战:“阿耶,薛举死了,西秦将士军心动摇,此时正是铲除西秦的好机会。 “孩儿愿带兵前往西秦,一雪前耻,彻底消灭西秦,扬我大唐国威。” 李渊正有此意,当即答应:“好,你即刻整军,今日就出发。” 闻言,李世民趁机提议:“阿耶,孩儿请求调刘文静、殷开山、秦叔宝、苏定方随我一同出征。” 当初兵败的怒气早已消散,如今李渊听到刘文静和殷开山的名字,没有生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了李世民的请求:“准了。” 突然想起林郅悟做的东西,李渊笑着对李世民说:“前些日子林大郎做了新玩意,正好给你用用。” 说完,吩咐岳郁:“去把望远镜取来。” 望远镜? 这是什么东西? 当李世民试了望远镜后,满脸都是惊喜:“阿耶,这是个好东西,适合军队用。” 每一次征战,他都要亲自勘察地形,有时候进入敌军地界,也遇到过危险。如今有了望远镜,就轻松多了。 李渊笑了:“现在望远镜还不多,先给你三个,其他的我已经派人送去了边境。” “多谢阿耶。” 这一日傍晚,秦王李世民率军出发,前去征讨西秦新帝薛仁杲。 与此同时,李渊连连收到来自边境的捷报,扩进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胜利不断。 沿路州县不是献城归降,就是不敌唐朝军威,唐朝的疆土越扩越大,一举成为中原最强的霸主。 “陛下,李密的残余势力已有大半被徐世勣拿下,十日前徐世勣夺下了黎阳仓。” 黎阳仓西临永济渠,东临黄河,水运十分便利,且粮食储备丰富,是河北重要的军事战略之地。 如今徐世勣占据黎阳仓,拿下河北就指日可待。 李渊很高兴,当即宣布:“传朕旨意,徐世勣开疆扩土,功勋卓著,擢升为黎阳总管,加授右武侯大将军,封曹国公,赐姓李氏” ------------ 乐寿城。 “自从我们攻下洛口后,瓦岗寨的人就归顺了我们夏朝,房彦藻原本已经上书归降我们,却被唐朝徐世勣抢先一步,占据黎阳仓,房彦藻也因此丧命。 “主上,这件事究其原因,就是王大将军的责任,是他拖延行军,没有早日到达黎阳,接管黎阳。” 曹湛立在朝堂中央,愤然指控王伏宝。 上巳节后,夏王窦建德抢占洛口,收服瓦岗寨的人,又占领了李密部分地盘。 房彦藻原是李密派去驻守黎阳仓,后来听闻李密死在洛阳,又收到窦建德的招降书,在思虑过后,房彦藻上书归降夏朝。 黎阳仓位置重要,窦建德不放心,就派自己人去接管黎阳仓,派去的人就是大将军王伏宝。 但王伏宝还在半途中,就听到了黎阳仓被徐世勣占领的消息,前去攻打,却接连失败,只好撤军。 此时面对曹湛的指控,王伏宝不慌不忙地解释:“主上,不是我拖延行军,而是那几日下大雨,路途难行,我们实在是走不快” “荒谬!” 曹湛毫不客气地打断王伏宝的话:“三日的路程,你们足足走了七日,还把责任推给老天,王大将军,你也太会推脱了。” “不是推脱,而是事实。”王伏宝反驳道。 “事实就是黎阳仓本该是我们的,但现在却落到了唐朝手里。” “你”王伏宝一时之间无法辩解,只得硬着头皮对窦建德说:“主上,我一向对您对夏朝忠心耿耿,从未懈怠,这一次的事情正如我所说,实非我延误军机,而是天公不作美。 “我努力过,但没能攻下黎阳仓,是我无能,我甘愿受罚。 “但要我背上故意延误军机之罪,恕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没有做过,我问心无愧。” 窦建德沉着脸,盯着王伏宝的目光幽深晦暗。 高雅贤暗自窥视了一下窦建德的脸色,出列说道:“陛下,我怀疑王大将军是唐朝派来的内应。”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窦建德也变了脸色,王伏宝竟然是李渊的内应? 王伏宝震惊过后,指着高雅贤骂道:“血口喷人,我王某对主上一片忠心,从未做过背叛主上的事情,也从未做过不利于夏朝的事情,你休得污蔑我。” 窦建德看向高雅贤:“你为何如此说?” 高雅贤将目光从王伏宝身上收回来,微垂着头,回答窦建德的话:“启禀主上,我义子苏定方本是夏朝良将,如今却因林郅悟被困于唐朝,被迫为唐朝效力,这一切皆是王伏宝所为。” 听见这话,王伏宝不禁觉得好笑:“高雅贤,胡说也应该有个度,无凭无据的事情你硬要扯到我身上,不觉得太荒谬了吗?” “我胡说?”高雅贤冷笑:“林郅悟虽然不是我的义子,但他和苏定方是表兄弟,且胜似亲兄弟。 “去年,李渊的义女王庾想要抢走林郅悟,是苏定方拼命追赶,用计阻止了王庾。 “可见,苏定方一心只为夏朝,而林郅悟也曾向我表露,不想离开乐寿城,但上巳节林郅悟被唐军带走,苏定方为救林郅悟,也落入了唐军手里”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王伏宝不耐烦地打断他:“当时情势危急,场面又太混乱,我只顾着保护主上离开洛阳,哪管得着其他人?” 高雅贤刚才的话不过是想说明苏定方一心只想跟着夏王,并无背叛之意,但上巳节那日的形势太过混乱复杂,多少领袖死于那场混乱,更别说其他的小喽啰。 那天死在洛阳的人数以万计,他们夏军也死了不少人,难道他这个大将军还得时时刻刻保护一个小工匠不成? 第394章 颠倒黑白 刚才曹湛非要把失去黎阳仓的责任推到他身上,如今高雅贤又指控他是唐朝的内应,王伏宝觉得荒谬之余,心底起了警惕。 今日的气氛似乎不太正常。 高雅贤不再废话,单刀直入:“当然有关系,苏定方之所以现在为唐朝效力,是因为林郅悟在李渊手中。 “而林郅悟之所以落在李渊手中,乃是因为王庾哄骗了他。 “去年,王庾计败,带着手下离开夏朝,但到了边境,她却回了头,转而投靠了主上。 “事实证明,她并不是真心投靠主上,而是假意投诚,实则潜移默化地影响林郅悟,哄骗他背叛主上。” 说到这里,高雅贤定定地看着王伏宝的眼睛,语气变得冷然:“王大将军,想必你还记得当时是谁护送王庾出境的吧?” 王伏宝脑中轰的一声炸开,当时是他护送王庾等一百多号人离开夏朝境地,难道高雅贤是想说 “没错,当时正是王大将军护送王庾离开的,后来又随同王庾回了都城。他们一路上说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王庾说服了主上让她住进了苏府,得以每日接触林郅悟,后来王大将军与王庾也有来往。” “荒谬!”王伏宝忍不住冷笑:“送王庾离境,除了我,一路上还有护卫,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主上一问便知。 “都城中与王庾有来往的人何止我一人?恐怕高将军与王庾的交往比我更多吧? “要说与王庾接触最多的就是你的义子苏定方,按照你的说法,我恐怕得怀疑苏定方才是唐朝派来的内应。 “不,苏定方当初投靠主上,你一眼就看上了他,认了他做义子,我怀疑你当时是假意不认识苏定方,实则与苏定方是一丘之貉,都是李渊派来的细作。”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被人污蔑,高雅贤气得火冒三丈,指着王伏宝大骂。 “既然你能胡说,我为什么不能胡说?” “你” “都给我住嘴。”窦建德被他们吵得心烦,大吼了一句。 两人立刻闭上嘴巴。 这时,曹湛再次走上前,对窦建德说:“主上,您可记得上巳节,唐军手中也有林郅悟造的火器?” 闻言,窦建德拉着的脸又长了几分。 “林郅悟造的器械和火器从来没有外传,只在我们的军队使用,但唐军却拥有了我们的武器,而且数量很多,这是为什么?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都城有唐朝的内应。 “而王庾就算再聪明,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身边只有两个护卫,她如何能将那些火器偷运出城,送到唐军手中?要知道,到了洛阳,她离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拿。 “这就说明在都城,她还有一个帮手,这个帮手不是普通人,且权势不低,否则那些火器无法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运出城。” 说到后面,曹湛有意无意地瞟向王伏宝,暗指王伏宝就是王庾的帮手。 王伏宝气得不行,正想开口反驳就被高雅贤抢了先。 高雅贤顺着曹湛的话说道:“王大将军位高权重,完全有能力把火器运出城。”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主上,从前王庾经常去找王大将军切磋武艺,王大将军从未拒绝。如今想来,威武神勇的大将军自降身份与一个小孩子切磋,甚是可疑。 “莫不是假借切磋之举,行密谋之事?” 王伏宝的脸更黑了,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这帮人,今日是想置他于死地吗? 又有人站了出来:“主上,王大将军不仅是细作,而且平日里仗着军功赫赫,欺凌同僚,残害百姓,霸占良田,实在是凶恶至极,请主上杀了他。” 其他人纷纷附和:“请主上杀了他。” “杀了他”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王伏宝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人。 朝堂之上,居然有大半的人污蔑他,为什么? 他一心为国征战,从未做过背叛夏朝的事,也从未得罪过这些人,他们为什么要诬陷他?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呵~” 王伏宝发出一声自嘲,垂下了眼眸,平日里王府门庭若市,与他称兄道弟的人比比皆是,却没想到如今连一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主上。” 在喊杀声逐渐弱下去时,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魏徵。 魏徵看向窦建德,直言进谏:“主上,臣觉得高将军和曹将军他们所言太过牵强,没有实质证据,不应该降罪于王大将军。 “王大将军对朝廷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因为无端的猜测,就杀了他,那将是夏朝的损失,也会让将士们寒心。” 曹湛早就看魏徵不顺眼,此时见他为王伏宝出头,眸中闪过阴险,大声说道:“主上,您平日里总说魏参军学识渊博,是夏朝读书最多的人,可他在上巳节盛宴屡屡输给唐朝,分明就是故意隐藏实力,暗中助唐朝赢得胜利。 “我看,他和王伏宝一样,都是唐朝的细作。” 魏徵气笑了:“呵呵,我算是见识到了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了。” 看见曹湛的脸色变得青白,魏徵转向窦建德,神情穆重:“主上,吾之忠心,天地可鉴,是非黑白,自在人心,请主上三思而后行。” 窦建德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一直沉默,让众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曹湛等人见状,心知该说的已经说了,再说下去就会惹得主上反感,便闭上了嘴巴,规规矩矩地站着。 王伏宝心想主上是个明君,绝不会听信谗言,残害忠良,何况他行得正做得直,不怕小人诬陷。 于是,他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静等窦建德的裁决。 殿内沉默了良久,窦建德才开口说了一句:“即日起,王伏宝闭门思过,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得出府。” 说完,起身离开。 “退朝。” “恭送主上。” 王伏宝如同木偶般行礼、起身,脸上始终挂着迷惘的表情,主上罚他闭门思过,是惩罚他没有打下黎阳仓?还是已经相信那些人说的话了? 魏徵望着窦建德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晦暗。 主上,他会怎么做? 第395章 有何妙计 窦建德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看向案上的奏折。 大部分的奏折都是弹劾王伏宝,请求窦建德严惩王伏宝。 想到王伏宝,窦建德的心情就很复杂,不可否认,在夏朝的建立过程中,王伏宝的贡献很大,但如今 “主上。” 曹皇后走到窦建德的身旁,双手奉上一盏热茶:“主上辛劳,先吃盏茶润润嗓子,歇息一下吧。” 窦建德扭头看向曹皇后,神情显得很疲惫,淡淡地瞅了她一眼,端起茶盏默默地喝了一口。 曹皇后虽是女子,但也曾征战沙场,睿智且果断。 她直接道出了来意:“主上,听闻有很多人诬陷王大将军,无凭无据,您可千万不能听信他们的话。否则您就失去了一个忠臣良将,这不仅是朝廷的损失,也是夏朝百姓的损失。” “你觉得他们是信口开河,诬陷王伏宝?”窦建德看向曹皇后,神色平静,看不出他的心思。 曹皇后不假思索地说:“那些人拿不出真凭实据,只能捕风捉影地胡说,当然是诬陷。这么多年了,王伏宝对夏朝的忠心,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窦建德,他脸色微变,语气变得冷淡:“这是前朝之事,你一介无知妇人什么都不懂,不要妄自评论。” 无知妇人? 曹皇后嘴角划过一抹自嘲,曾几何时,他夸她巾帼不让须眉,对时势有独到的见解,是个聪慧的女人? 如今却说她是无知妇人,什么都不懂,真是讽刺。 自从窦建德称帝后,曹皇后就甘愿洗手作羹汤,全心全意地帮他打理后宫,不再过问其他的事情。 但今日不同,夏朝在上巳节失利,又被唐朝抢了先机,虽然夏朝也吞并了不少地盘,但与唐朝比起来,还差得远。 何况林郅悟被李渊抢去,他们失去了武器天才,还失去了苏定方这个猛将,如果再失去王伏宝,那夏朝永远别想统一中原。 想到这里,曹皇后压下心中的难过,坚持劝谏:“主上,那些人诬陷王伏宝,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私心,绝不是为夏朝着想。我们已经失去了林郅悟和苏定方,不能再失去王伏宝” “闭嘴。” 窦建德猛地大喝,惊得曹皇后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怔怔地望着他。 那一日,有人跟窦建德禀告,说他看见林郅悟是跟着王庾走的,而不是被李渊的人绑走,窦建德就意识到自己被王庾骗了。 但王庾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能力布局,一步一步渗透他掌控下的苏府,偷运火器,引导他们把林郅悟带去洛阳,又趁乱拐走林郅悟? 让他相信所有的事情是一个小姑娘所为,实在很难。 他觉得凭借王庾和她的三个护卫无法做到这些事情,所以高雅贤说得对,他身边有李渊的内应,否则无法解释这一切。 窦建德越想越愤怒,不知不觉就把怒气发在了曹皇后的身上:“后宫不得干政,以后你再妄自谈论朝政,一并处罚。” 多年夫妻,窦建德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曹皇后大受打击,身体摇摇欲坠。 她红着眼睛,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恭恭敬敬地施礼:“妾身遵旨。”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殿外,宫女见她红着眼睛出来,吓了一跳,“皇后,您没事吧?” “无妨。” 曹皇后径直往前走,眼中的红色慢慢褪去,变得清明,她不伤心,却为王伏宝感到心寒。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王伏宝这次恐怕逃不过这一劫 ------------ 接下来的日子,王伏宝在府中闭门思过,窦建德把弹劾的奏折压了下来,一直没处理。 曹湛等了几天,没等到窦建德进一步的处罚,就暗中拜访了几位将军。 “那日看主上的神色,分明是对王伏宝起了疑心,但主上一直拖着不处置,恐怕对我们不利。” 董康买这些日子也很焦虑:“从前,王伏宝深得主上器重,一人独揽军权,主上根本看不到我们的才能。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主上对王伏宝起了疑心,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举铲除王伏宝。 “否则,经过这件事,一旦王伏宝重获军权,他一定会报复我们,我们将无立足之地。” 几人听得神色凝重,心中的压力陡增。 他们和王伏宝明争暗斗多年,从未赢过,如今撕破脸皮,若是不能铲除王伏宝,那必将是他们被王伏宝铲除。 “既然主上犹豫,那我们就帮主上下这个决心。”刘雅眸中闪过一丝杀机,表情变得狰狞。 曹湛一听,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连忙问道:“刘兄有何妙计?” “呵呵~”刘雅轻笑了一声,“妙计倒是称不上,但管用。” 接着,刘雅跟众人说了自己的计划。 又过了两天,窦建德的御案上出现了一份奏章,里面是王伏宝通敌卖国欺凌百姓的证据。 窦建德看完后,狠狠地将奏章摔了出去:“可恶,他竟然真的背叛我,岂有此理。” “主上可还记得上巳节的武试?”跪在地上的范愿趁机问道。 窦建德怒气一顿,看了过来。 范愿继续说道:“当时杨广制定规则,每个阵营挑选十人进行大混战,我们的人过关斩将,十分勇猛,按照当时的情景,拿下武试胜利,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后来出了意外。 “主上可还记得,王小胡当时带了弓箭上场,却被李世民夺了弓箭,摔下了比试台,当场出局?” 窦建德点头,表示记得。 “不知主上有没有注意到,比试到后面,王伏宝与唐朝将领秦叔宝对打,他被秦叔宝踢飞出去,差一点死在剑上,是李世民救了他。” 闻言,窦建德瞳孔大张,想起了这件事,当时他还疑惑了一下,为什么王伏宝被秦叔宝踢飞出去,而跟秦叔宝同一个阵营的李世民却去救了王伏宝? 要知道,李世民和王伏宝是敌对关系,就算不往死里打王伏宝,也会趁机把王伏宝打下比试台,让王伏宝出局才对。 但事实却是,李世民救了王伏宝,后面也没有攻击王伏宝,而是任由王伏宝加入了混战。 窦建德越想越心惊,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第396章 隋朝玉玺 眼看着窦建德的神色越来越阴翳,范愿心中暗喜,面上却做出愤慨的表情:“当时我还以为李世民救错了人,现在想来,原来是因为王伏宝本就是唐朝的人,所以李世民才救他。 “李世民救王伏宝是想让他继续潜伏在我们夏朝,等待机会,一举摧毁我们夏朝。” 窦建德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指关节“咔嚓”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刺耳。 范愿的声音还在继续:“李世民杀王小胡的时候毫不手软,却偏偏救下了王伏宝,可见他是别有居心,再结合之前种种,足以说明王伏宝就是唐朝安插在我们夏朝的细作。 “此等祸害,若是不能铲除,夏朝焉有安宁之日?” “嘭!” 窦建德一拳击在案上,笔杆断成两截,飞了出去。 “王伏宝通敌卖国,罪无可赦,来人啊,将王伏宝收监,明日午时,处以斩刑。” 范愿垂下头,掩去眸中胜利的笑意。 旨意已下,禁军侍卫气势汹汹地赶去王府,抓走了王伏宝。 不到两个时辰,王伏宝将被处以斩刑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乐寿城。 当魏徵听到消息时,心里涌起了失望,更为王伏宝感到悲哀。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去求见窦建德。 窦建德知道魏徵来的目的,本不想见他,但想了想,还是见了魏徵。 不等魏徵开口,窦建德就把证据扔到了他的面前:“王伏宝通敌卖国,证据确凿,你若是再为他求情,就视为同罪。” 魏徵捡起地上的奏章,看了起来。 认认真真地看完,魏徵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主上,这份证据虽然看起来很完整,但是细究之下,疑点重重,臣恳请主上严查,切莫错杀忠臣。” 窦建德冷酷道:“我已派人查过,这些事情都属实,王伏宝的确是唐朝的细作。” 闻言,魏徵抬头看了窦建德一眼,随即又垂下了头,掩去眸中的震惊。 这份奏章到窦建德手中不会超过三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调查清楚了? 魏徵表示不相信。 如此看来,窦建德早就下了决定要杀王伏宝,只是在等一个契机,而那些人刚好就给窦建德递上了这个契机。 既然窦建德起了杀心,那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窦建德也不会改变心意。既如此,他还能怎么办? 此时此刻,魏徵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为王伏宝,也为自己。 夏朝诸多将领之中,刘黑闼是窦建德的结拜兄弟,位高权重,虽然人人传其武功军中第一,又号称神勇将军,但其实,刘黑闼的智谋和武功皆在王伏宝之下。 王伏宝才是勇冠三军的将帅之才,将士们只是碍于刘黑闼的权势才恭维他武艺第一,其实他们心中真正佩服的人是王伏宝。 夏军没了智勇双全的王伏宝,靠着勇猛过人的刘黑闼和一众只会嫉贤妒能的将领,真的能统一中原吗? 对此,魏徵感到很迷茫。 他把手中的奏章整理好,放在一旁的书案上,恭恭敬敬地行礼:“臣告退。” 出了大殿,魏徵碰到了闻讯赶来的曹皇后。 在皇宫中住了一段时间,魏徵很清楚曹皇后的为人,料想她一定是来帮王伏宝求情,便好心地劝她:“皇后,主上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劝告,臣劝您还是回去吧。” 听见这话,曹皇后就知道窦建德没有听进魏徵的话,心里更着急了,“无妨,我去试试。” 魏徵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摇着头叹了口气,失落地走了。 结果可想而知,曹皇后被窦建德训斥了一顿,还被罚禁足,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殿。 第二日,王伏宝被施以斩刑。 临死之前,王伏宝高声大呼:“我没有罪,主上为何听信谗言,自斩左右手乎?” “主上,您一定会后悔的” 寒光闪过,头颅落地。 伴随着飞溅的鲜血,一代勇将就这样陨落了。 而此时的窦建德正在部署新一轮的军事计划。 “黎阳仓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不能不夺。”窦建德对众人说道:“从前李密志在攻取洛阳,所以就算他攻占黎阳仓,也没有侵扰我们。 “如今李渊占据长安,自立为帝,又大肆扩张。他有黎阳仓在手,一定会进而侵犯夏朝,所以我们要抢先下手,占据黎阳,断了李渊的念想。” 曹湛当即请战:“主上,我愿意前往黎阳,攻打徐世勣,把唐军赶出河北,收复黎阳。” 刘雅等人也趁机请战。 窦建德扫视他们一圈,微微摇头:“你们不行。” 闻言,曹湛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白,难道没了王伏宝,主上还不能器重他们吗? 窦建德是想着王伏宝虽然令他失望,但王伏宝是真的很有军事才能,连王伏宝都不能从徐世勣手中抢回黎阳仓,更何况曹湛等人。 他想了想:“传我的命令,命汉东郡公刘黑闼接到旨意后,即刻率军出发,攻打黎阳。附近军队,皆听从汉东郡公的调遣。” 派刘黑闼去征战黎阳,总比派其他人去要强,曹湛心里舒服多了。 虽然之前他和刘雅等人并肩作战,铲除了王伏宝,但此刻王伏宝已伏诛,他们就不再是战友,而是互相竞争往上爬的对手。 这时,凌敬禀道:“主上,上巳节后,宇文智及抢占了朱粲的地盘,原先说要支持他称帝的世家大族纷纷食言,并未派人帮助他。 “昨日我收到消息,杨侗登基的时候就发现玉玺丢了,只不过一直瞒着,最近消息才传了出来,说是玉玺在宇文智及手中。” 玉玺? 窦建德很震惊:“玉玺怎么会在宇文智及手上?” 当时洛阳一片混乱,他离开丰都市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王世充和宇文智及。离开洛阳之后,他听到王世充拥立杨侗继位和宇文智及逃出洛阳的消息,他才知道他们还活着。 但宇文智及和王世充闹掰之后,当天就离开了洛阳,隋朝的玉玺又怎么会在他手中? 对于这件事,凌敬也不甚清楚:“回禀主上,我也不清楚,但玉玺在宇文智及手中,这个消息是真的。” 闻言,窦建德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窦建德下达命令:“曹湛,刘雅,董康买,我给你们三万人马,即刻出发,前去征讨宇文智及。 “记住,一定要把玉玺拿到手” 第397章 捡到宝了 长安。 王庾指着面前的礼盒,一一交代:“阿姐这两天又变了口味,喜欢吃藕稍子,这是从荆州运来的,新鲜的很。 “春花,你把这两篮藕尖送去平阳公主府。” “嫂嫂最近喜欢爱吃甜食,茭白,你把这几盒糕点送去秦王府。” 春花和茭白立即出宫去送东西。 王庾望着剩下的礼盒,说道:“秋月,拿上这两个礼盒,跟我去东宫。” 听到命令,秋月盯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捧起礼盒。 见着她这个模样,王庾深深地叹口气,这样下去,如何是个头? “秋月。” 王庾喊了一声,秋月太过专注,没有听见。于是,王庾又喊了她一声。 “秋月。” 依然没有反应。 直到王庾第四次呼喊,秋月才听到,扭头看了过来:“啊?公主,您叫我?” 王庾耐心地说:“秋月,其实你不是灾星,也不是霉运缠身,你只是太过关注某种现象,所以这种现象会经常出现在你面前。” “啊?” 秋月很震惊,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真的不是灾星吗? “可是我真的是从小到大每一天都在倒霉啊。” “不。” 王庾摇了摇头,她观察了这么久,发现这不是所谓的霉运缠身,也不是什么灾星降世,而只是一种心理现象。 “最开始时,你以为的倒霉只是普遍现象,因为旁人说得多,你心里太在意,后来就一直关注这些方面,导致这些现象频繁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所谓相由心生,境由心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内心投射出来的,如果你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美好的,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 “什么灾星啊,霉运啊,统统不存在。” 秋月听得懵懂,茫然地看着王庾。 王庾又叹了口气,“总之,你不要去关注地面,不要担心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你就时刻谨记一句话,你不会倒霉。” 她不会倒霉吗? 秋月不敢相信。 王庾见她神情中除了疑惑,还是带着固有的谨慎,便吩咐一旁的小宫女:“你去拿礼盒。” 小宫女从秋月手中拿过礼盒。 “现在把礼盒送去东宫,我在东宫等你。” 王庾对小宫女撂下这句话后,拉起秋月就往外跑。 “啊公主,您要干什么?” “啊公主,您慢点我自己走” 秋月猝不及防被王庾拉着跑,差点摔倒,幸好她及时调整脚步,跟上了王庾的步伐,才不至于跌倒。 不过,因为很多年没有跑过,她跑得身体摇摇晃晃,看起来就像是王庾拽了一个巨大的木偶。 “公主,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由于王庾拽得很紧,秋月又不敢太大力,怕伤着王庾,就一直没挣扎出来。又怕跑得这么快会摔倒,眼睛一直往地上看。 但是,每当她要看地面,王庾就会用力扯,迫使她把目光放在王庾身上。 沿路宫人看见王庾拽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宫女狂奔,忍不住停下来看。 “见过” 宫人们请安的话还没说完,王庾就像风似的从他们面前飘了过去。 最后,王庾停在东宫门前,喘匀了气,对门口内侍说道:“去通传一声,我要见太子妃。” 内侍立刻去通传。 王庾松开手,笑嘻嘻地望着秋月:“你看,当你不去关注地面,就算你跑得很快,你也不会摔倒。” 正在喘气的秋月呼吸一窒,下意识地低头,她没有摔跤,也没有任何倒霉的事发生 难道公主说得是真的? 只要她不去关注,那些倒霉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吗? 看着自己略显酸胀的腿,秋月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去通报的内侍走了出来:“晋阳公主,太子妃有请。” 王庾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秋月走了进去。 一路上,王庾不停地跟秋月讲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见着郑观音,王庾先是恭敬地行礼,然后亲热地唤了一声“长嫂”。 “小庾儿来了啊,快请坐。”郑观音表现得很热情,招呼王庾坐下,又吩咐宫女去准备糕点甜食。 秋月站在王庾身后,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情,有点心不在焉。 王庾陪着郑观音说了一会儿话,小宫女捧着礼盒到了。 “长嫂,听说您最近喜欢吃辣食,这是我从天竺商人那里买的花椒、胡椒等辛辣调料,特地送来给长嫂。” 王庾从小宫女手中接过礼盒,亲自捧到郑观音面前:“不过,长嫂怀着身孕,辣食还是少吃一点,尝尝味就行,切忌大量食用,免得伤了脾胃。” 礼盒近在眼前,郑观音仿佛闻到了那股诱人的辣味,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露出真挚的笑:“小庾儿有心了,我很喜欢。” 随后,示意宫女收下。 接下来,郑观音拿出长嫂如母的架势,细细地询问了王庾的近况。 王庾耐心地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也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 这样说了小半个时辰,王庾提出告辞,婉拒了郑观音留她用膳的好意,离开了东宫。 到了殿外,王庾看见秋月又恢复了从前谨慎小心的模样,就大声地喊了一句:“秋月。” 秋月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她。 “你去御花园给我采一朵木芙蓉送回宫,一刻钟后,我要见到,快去。” 王庾说得又快又急,秋月拔腿就跑。 从东宫到御花园,再从御花园到王庾的宫殿,平时走路的话需要半个时辰。现在王庾让她一刻钟内采一朵木芙蓉回去,她就只能用跑的,否则根本完不成任务。 王庾悄悄跟了上去,跑着跑着,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跑在前面的秋月身形越来越稳,脚步逐渐离开了地面 王庾张大了嘴巴,满脸的惊奇:“秋月会轻功?” 追到后面,王庾追不上,干脆调转方向,往自己的宫殿跑去。 一刻钟后,秋月略显气喘地站在王庾面前,将手中娇艳的花儿递了过去:“公主,木芙蓉。” 王庾往后退了一步,像观摩宝贝一样细细地打量秋月:“秋月,你会武功?” “嗯。”秋月点头。 王庾眸中惊喜乍现,她本想帮秋月解决心理障碍,却没想到,自己捡到宝了 “公主。” 小宫女从外面走进来,递上一封信:“这是王长史送进宫的信。” 王庾将目光从秋月身上收回来,接过信。 看完之后,她吩咐秋月:“去把左四侍卫叫过来” 第398章 缩头乌龟 高墌城。 薛举死后第三天,薛仁杲就登基继位了,如今正在和大臣们商量薛举的安葬事宜。 “陛下,先皇薨逝,葬礼不能太简单,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大办。”宗罗睺说。 薛仁杲点头:“我们打败了唐军,正是强盛时期,先皇的葬礼当然要风风光光地办,不能草率。 “先去选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再选一个黄道吉日,下葬之前,每日都要做法事,这些事情就交给礼部去做” 话还没说完,就有侍卫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不好了,陛下,李世民打来了” “什么?”薛仁杲腾地站了起来:“手下败将还敢再来?” 宗罗睺看向内侍:“李世民现在在何处,带了多少人?” 侍卫回答:“李世民就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大概带了十万人左右。” “才十万人慌什么?”薛仁杲又坐了下去,丝毫不在意。 西秦军队有三十万,李世民又是他的手下败将,没什么可怕的。 “宗罗睺,你去会一会李世民。” “是,陛下。” -------------- 唐军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一座营垒就在高墌城外拔地而起。 左三在营地找到正在巡视的李世民,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主子,这是左四传来的消息。” 李世民打开纸条看了看,然后吩咐道:“去把苏定方叫来。” 很快,苏定方就来了。 李世民将纸条递给他:“你看看吧。” 当苏定方看见上面的信息时,脑袋轰的一声就炸开了,王伏宝死了? 还是被冤死的? 苏定方心中一阵酸楚,突然就想起了王庾曾经对他说的话,她说夏王会听信谗言,杀害忠臣良将,果然被她说中了。 这一刻,苏定方对窦建德很失望,他原以为窦建德是明主,就算因为林郅悟,他被迫归降唐朝,但他心中还是惦记着能回到夏朝。 可如今他不想回去了。 正在这时,秦叔宝匆匆跑了过来:“元帅,宗罗睺来挑战了。” 李世民当即下令:“关闭营门,不许应战。” 下完命令后,李世民回了大帐。 众将领闻讯赶来。 殷开山对李世民说:“元帅,末将请求出战,挫挫西秦的锐气。” “末将也请战” 众将领纷纷请战,一个个同仇敌忾,想洗刷上次兵败的耻辱。 “不可。”李世民断然拒绝了他们:“上次我们兵败,如今还有不少将领在薛仁杲手中,士气不高。 “而西秦军队打败了我们一次,正是骄躁轻敌之时,我们应该坚守不出,让他们更加骄躁,再一举催之。” 话里话外还是和上次一样,不应战,死守到底,使用拖延战术,直到西秦断粮,骄躁不堪,再进行总攻。 刘文静张开嘴,下意识就想反驳李世民,突然想到上次的教训,以及他现在无官无职的身份,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殷开山也是如此,将反对的意见咽进了肚子里。 但还是有人反对:“元帅,正是因为我们上次打败了,将士们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赢回来。如今对方挑衅上门,正该直面迎战,出了这口恶气。 “相信将士们一定能首战告捷。” 听见这番话,很多人蠢蠢欲动。 侯君集附和:“没错,凭借这股冲劲,我们一定能打宗罗睺一个落花流水。” 看着侯君集信心满满的模样,李世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我们刚败不久,士气低落,就算心中想赢回来,但他们对于西秦军队,还是有一丝惧意。 “等时间稍长,敌军日益骄躁,我军士气振奋之后,不需多费力,一战便能攻克。” 他的话掷地有声,让侯君集无法反驳。 李世民肃然说道:“传我军令,再敢言战者,斩。” 听到这句话,众人没再反对。 李世民很有信心,自从上次兵败回长安后,他就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如果当初他能坚守最初的战略,上次就不会兵败。 这一次,他坚定地贯彻自己的战略计划,一定能胜利。 就这样,李世民紧闭营门,拒不应战。 一连数日,宗罗睺就在营门外,不断派人挑衅唐军,但唐军始终不应战,弄得宗罗睺心烦气躁,只想杀人。 宗罗睺挑衅失败,对薛仁杲说:“陛下,李世民那厮忒沉得住气,无论我们怎么挑衅,怎么辱骂他,他都不出来。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陛下不如去问问郝瑗的意见吧。” 郝瑗是先皇最器重的谋臣,宗罗睺相信他一定有办法。 薛仁杲皱起了眉头,他不想见郝瑗,因为郝瑗从前总仗着父亲的宠信就对他指手画脚,他很讨厌郝瑗。 宗罗睺一看薛仁杲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乐意见郝瑗,便劝道:“陛下,先皇生前说过,郝瑗是我们西秦最有智慧的人,这一仗,我们需要他。 “何况先皇薨逝,郝瑗悲痛不已,重病在床,于情于理,您也应该去看一看他。” 宗罗睺前几日去看过郝瑗,大夫说他的情况很不好,这个时候薛仁杲不去问问他的意见,恐怕就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宗罗睺有点急,催促薛仁杲:“陛下,我现在陪您去看看郝瑗吧。” 薛仁杲感觉宗罗睺是在命令他,心中怒火噌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我西秦兵力雄厚,人才济济,难道没有郝瑗,西秦就不行了吗? “我能打败李世民一次,就能打败他两次。 “你继续去挑衅,我就不信李世民会当缩头乌龟,一辈子缩在龟壳中不出来。” 说完,拂袖而出。 宗罗睺急得不行,可又劝不了薛仁杲,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郝瑗府邸。 谁知还没进郝府,就看见门上挂起了白布。 他心下一沉,快步走上前:“请问贵府这是” 侍从悲痛地回答:“我家阿郎去世了。” ------------- 郝瑗去世了,西秦朝廷想不出对付李世民的办法,只好派人去不断地挑衅李世民。 可无论他们怎么骂,怎么挑衅,李世民就是不应战。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高墌城内粮食告罄,百姓们怨声载道,纷纷请求薛仁杲想办法赶走唐军。 这一日,礼部尚书向薛仁杲请示:“陛下,如今唐军在城外虎视眈眈,先皇的遗体还没有安葬,怎么办才好?” 薛仁杲正被百姓请愿弄得焦头烂额,此时听到礼部尚书的话,烦躁地吼道:“这点小事你还来烦我?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最后丢下一句“你自己解决”就把礼部尚书赶了出去。 礼部尚书:“” 先皇下葬是小事? 第399章 不死不休 李世民站在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高墌城的敌情。 随侍在一旁的长孙无忌看见他嘴角扬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便问道:“元帅,我们进攻的时机到了吗?” “再等等。” 李世民收起望远镜,吩咐道:“殷开山,侯君集,你们留下来继续观察。” 然后带着护卫回了大营。 柴绍守着军营一个多月,见李世民稳如泰山,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元帅,我们已经守了一个多月,西秦军队早已骄躁暴动,是时候出击了。” 再守下去,不止西秦军队狂躁不安,他们唐军恐怕也要狂躁了。 房玄龄和杜如晦望着李世民没有说话,但他们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唐军该出击了。 “不急,再等等。” 听见李世民这句话,所有人眼中的期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不安。 到底要守到什么时候?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秦叔宝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元帅,西秦有人来投降了。” 来了。 李世民喜上眉梢,起身往外走:“去看看。” 前来投降的是陇西鄯州和廓州的守将,他们各自带着手下部将数万人,齐齐拜倒在地:“吾等愿归附唐朝,效犬马之劳。” 李世民眸中的笑意加深,当即命令柴绍收编这些军队。 再次回到大帐中,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说道:“元帅,薛仁杲一直据守高墌城,其父遗体还未安葬,西秦百姓早已心生不满。如今又将士离心,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很擅长察言观色,当李世民看见前来归降的西秦将领,李世民就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时机到了。 此刻听到长孙无忌的话,李世民不禁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微微一笑:“没错,我们的机会来了。” 接着,李世民面色一改,肃然说道:“屈突通、刘文静听令。” 屈突通出列:“末将在。” 刘文静出列:“属下在。” “你们领三万精锐即刻进驻浅水原,记住,只守不出。” “是。” ----------- 终于等到唐军行动,薛仁杲大喜,立马命令宗罗睺:“我给你十万精锐,务必一战消灭唐军。” 宗罗睺当即率领十万精锐部队,前往浅水原。 到了浅水原,宗罗睺一刻不歇,立即对屈突通的大营发起进攻。 屈突通坚守李世民的军令,只守不出,以三万对十万,一次又一次地抵挡住了宗罗睺猛烈的进攻。 经过数日激战,宗罗睺始终没能攻下浅水原,气得破口大骂:“他耶耶的,分明上次打得很容易,怎么这次这么难打?” 愤怒过后,宗罗睺下达死令:“全力进攻,今日务必要拿下浅水原,消灭唐军,不死不休。” 西秦将士大部分都是陇西人,士卒十分凶悍,在接到“不死不休”的军令后,牟足了劲,对唐军大营发起猛烈的攻击。 此时,屈突通的浅水原大营水源尽断,人马已有两日未曾进水,士兵们嘴唇干裂,喉咙冒烟,说不出话来。 马儿趴在地上,已无力气奔跑。 面对西秦的又一次猛攻,屈突通下令:“使用火器。” 他的军队分到的火器不多,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屈突通不会下令使用,但现在情势危急,不能不用了。 “嘭!” 飞鱼弹投了出去,落在西秦军队中,士兵被炸飞。 “嘭!” 烟雾弹紧随其后,落地之后散发出的呛人烟雾迅速弥散,包围了西秦的前锋部队。 前锋部队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哀嚎声不断。 “他耶耶的,这些东西不是夏王才有的吗?怎么唐军也有?” 宗罗睺位置偏后,在烟雾弥漫过来前,就迅速往后退。 望着前方的烟雾,听着自己人的哀嚎声,宗罗睺恨得握紧了拳头,但他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反而高声喊道:“他们的武器不多,用完这些就没有了,所有人听令,给我冲。” 将士们听到命令,不要命地往前冲。 因为他们发现了,除了那个响声很大的暗器会炸死人之外,那些能散发出烟雾的暗器并不会伤人,顶多会刺激眼睛流泪,阻碍视线。但离开烟雾的范围,缓一缓就没事了。 战争难免会有死伤,这点牺牲算什么? 宗罗睺鼓舞士气:“唐军粮食水源已断,他们没有援兵,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定然能消灭唐军。” 将士们听到这话,浑身又充满了力量,攻势越发猛烈。 唐军将领梁实眼看着火器逐渐减少,士兵们伤亡不断,心里着急,忍不住问屈突通:“元帅什么时候行动?我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也要坚持。”刘文静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打了这么多天,西秦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元帅很快就会有行动。 “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胜利就会属于我们。” 这一次,他们不能再输了。 如果这次再兵败,恐怕就不是丢官弃爵这么简单,而是面临被砍头的风险。 何况他已经没有官职爵位可以罢免,其他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他没有,他只有死路一条。 屈突通瞟了一眼刘文静,心中十分清楚他如今的处境,但屈突通也不想兵败。 “传令下去,给我死死守住,援兵很快就到。” 这样又坚守了一天,火器用完,唐军士兵再次上阵,与西秦军队激战。 正在这时,李世民下达总攻命令,率领剩下的唐军,倾巢而出。 小兵匆匆跑到宗罗睺面前,气喘吁吁地禀道:“报,后方出现唐军,正朝着我们而来。” 宗罗睺神情一顿:“来了多少人?” “很多。” “” 听见这两个字,宗罗睺又气又急,骂了小兵一句,调转马头去探敌情。 他发现唐军已经抵达他的后方,正列阵攻来。 宗罗睺当即下达命令:“这边继续攻,其他人跟我去后方。” 在后方攻击西秦军队的是唐朝将领庞玉和殷开山,他们率领一部分的重骑兵和步兵,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不过西秦士兵十分悍勇,打到后面,庞玉和殷开山不敌,连连后撤。 宗罗睺大喜,他就知道唐军不敌西秦,于是,率领军队气势汹汹地追击庞玉。 “杀!” 第400章 机不可失 “杀!” 面对溃败的庞玉军队,宗罗睺率领军队全速追击,气势如虹。 正在这时,部将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李世民率精锐部队从北面偷袭我军” “什么?” 宗罗睺大怒,高声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去灭了李世民。” 随即,两军在浅水原交战。 李世民亲自上阵,率领数十轻骑兵冲入宗罗睺的阵列,左冲右突,十分凶猛。 不一会儿,宗罗睺的阵列被李世民冲散,士兵不得阵法,遂各自迎战唐军。 唐军内外夹击,厮杀声震天动地,短短时间内,唐军就杀了西秦数千人。 宗罗睺军队被唐军威势所摄,士气涣散,溃败而逃。 李世民握紧缰绳,下达命令:“轻骑兵随我去追。” 听到李世民的话,窦轨急忙骑马冲了出来,去拦李世民的坐骑。 “二郎不可。” 情急之下,窦轨将平日里的称呼喊了出来。 他苦苦劝谏:“我们虽然打败了宗罗睺,但薛仁杲占据的高墌城固若金汤,不易攻克,我们万不可冒进。 “我建议先静观其变,看看薛仁杲的动向再说。” 李世民摆了摆手,态度很坚定:“如今我军势如破竹,胜利就在眼前,机不可失,当一鼓作气,消灭西秦。 “舅舅不必再说,此事听我的。” 话落,双腿轻夹马肚,身下坐骑白蹄乌就像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转眼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李世民的母亲太穆皇后窦氏是窦轨的堂姐妹,故而李世民称其为“舅舅”。 窦轨劝说失败,只好带兵继续围剿剩下的西秦军队。 秦叔宝和苏定方跟着李世民冲在最前面,一路追击宗罗睺,直到进逼高墌城。 “停。” 李世民抬手,下令停止前行。 他看向对面,薛仁杲率领城内所有将士,在城下列阵,静待唐军。 宗罗睺率领残余部队退回高墌城,与薛仁杲汇合。 “怎么回事?”薛仁杲怒气冲冲地质问宗罗睺。 当薛仁杲听见“浅水原兵败”的消息时,下意识认为是唐军大败,他们西秦胜利了。 却没想到报信的士兵对他说:“陛下,是我们败了,义兴王被唐军追着打,已经往高墌城来了。” 薛仁杲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还是褚亮提醒他:“陛下,唐军大胜,必定趁胜追击,攻打高墌城,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战唐军。” 于是,薛仁杲第一时间召集军队,在高墌城下严阵以待。 宗罗睺惭愧地低下头,“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败势摆在面前,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请罪。 “废物!” 薛仁杲火冒三丈,气得想杀了宗罗睺,但就算他再生气,再暴虐,他也清楚,此时此刻应当聚集全部力量,对抗唐军,实在不宜杀主将,否则就会给唐军可乘之机。 深吸一口气,薛仁杲将心中的愤怒强制压下去,咬牙道:“希望接下来你能戴罪立功,灭了唐军。” 宗罗睺郑重应诺:“多谢陛下,臣定当全力以赴,杀了李世民,灭了唐军。” 见他信誓旦旦,又想着目前只有他能助自己对抗唐军,薛仁杲怒气渐消,看向对面的唐军。 李世民没有立即进攻,而是依靠泾河摆开阵势。 宗罗睺见状,建议薛仁杲:“陛下,李世民现在只有数千轻骑兵,大军还未到,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先灭了他们。” 好主意。 薛仁杲双眼一亮,当即下令:“进攻。” 听到命令,西秦将领浑干等人立刻率领所部朝着唐军冲去。 眼看着对面的西秦军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不免又是一场恶战,李世民、秦叔宝、苏定方等人扬起手,就要将飞鱼弹扔出去,却见对面西秦将士纷纷扔下手中兵器,嘴里大喊:“我等前来归降。” 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笑容:“好。” 柴绍负责收编,立刻带人上前,接收阵前降兵。 对面的薛仁杲看得瞠目结舌,随即大怒:“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我要杀了你们。” “都给我上,杀了他们。” 后面的西秦军队再次冲向唐军。 这一次,李世民没有急着把手里的火器扔出去,而是等了片刻,见无人缴械投降,扬手一扔,就将手中的火器扔了出去。 秦叔宝和苏定方见状,也跟着把火器扔向西秦军队。 “嘭!” “嘭嘭!” 尘土和鲜血四溅,狂奔而来的西秦士兵被炸飞了出去。 望着从眼前飞过的鲜血淋淋的尸体,后面的西秦将士被镇住了。 紧接着,苏定方朝西秦军队扔了两个催泪弹,对面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声。 “啊我的眼睛” 薛仁杲没有去过洛阳,第一次见识火器,不禁瞠目结舌:“那那是什么暗器?” 宗罗睺停下脚步,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都告诉了薛仁杲。 听完以后,薛仁杲不禁叹服:“这东西厉害,要是我们也有就好了。” 这时,一个黑影穿过烟雾,朝着薛仁杲飞了过来。 “陛下小心。” 宗罗睺往前一扑,护着薛仁杲滚到了旁边。 飞鱼弹从他们头上掠过,落在了后方不远处。 “嘭!” 尘土飞扬,落在薛仁杲和宗罗睺的背上,还有飞溅的鲜血撒在了他们的衣服上,脸上 等了一会儿,薛仁杲擦了擦脸上的热血,扭头看向后面。 当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时,薛仁杲涌起了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万幸,他还没死。 “陛下,此地危险,我们还是进城吧。”宗罗睺扶起薛仁杲,警惕地望着唐军的方向。 薛仁杲没有说话,甩开宗罗睺的手,拔腿就跑。 宗罗睺:“” 众人:“” 烟雾散去,李世民再次看向城下,已经没了薛仁杲的影子,除了地上被炸死的士兵,城下一个活着的西秦将士都没有。 “哈哈,他们吓得逃走了。”侯君集毫不客气地嘲笑。 周围唐军也跟着哄笑起来。 这时,柴绍和窦轨率领大军到了。 城墙上的薛仁杲瞧见这一幕,当即下令:“紧闭城门,严防死守,不许出城应战。” 宗罗睺想起数日前,还是唐军据守不出,没想到今日就轮到他们了,不禁觉得讽刺。 天黑之时,各路唐军相继到达,李世民下令:“围城。” 很快,城内百姓就知道了西秦军队大败,皇帝被逼据守城池。 然而高墌城被唐军牢牢包围,百姓们内心惶恐不安,人人自危 第401章 何苦来哉 见李世民只围城不攻,刘文静有点着急,催促李世民:“元帅,如今我们势如破竹,应该立即攻城。” 胜利就在眼前,怎么能停下来呢? 李世民说道:“不急,士兵们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大战,让他们先休息一下,缓一缓。” “打仗怎么能休息呢?就应该一鼓作气,现在攻城,否则等西秦缓过来,我们更难攻克。”刘文静恨不得马上就去攻城。 殷开山和他一样焦虑:“元帅,刘公说得对,我们不能给西秦喘气的机会,我也赞成立即攻城。” “不可。”房玄龄说道:“元帅说得对,我们的士兵需要休息,若是以疲惫之躯攻城,必定事倍功半,何苦来哉?” 杜如晦赞同房玄龄的话:“没错,我们已经包围了高墌城,就算给西秦一晚喘气的机会,就凭高墌城的兵马,也不足为虑。 “明日一早,我们的士兵精神饱满,再去攻城,定能一举拿下高墌城,抓住薛仁杲。” “呵~” 刘文静发出一声嗤笑,轻蔑道:“文人就是文人,懦弱无能。” “你说什么?”杜如晦气得涨红了脸,指着刘文静就要开骂。 房玄龄拦住了杜如晦,语气平静地说:“我虽不是将军,但我知道打仗不能光凭一腔热血和孤勇,最重要的是要有谋略。” 刘文静神情一滞,他现在也不是将军,严格说来,他是一介白身,而房玄龄和杜如晦有官职在身,他见着他们是要行礼的。 想到这里,刘文静突然间就觉得很尴尬,但攻城的心情更为急切了。 他一定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如此才能拿回自己的官职。 刘文静肃然面向李世民,跪下请命:“元帅,属下恳请带兵攻城,请元帅恩准。” 殷开山跟着跪下:“属下也请战,请元帅恩准。” “唉~” 李世民轻叹口气,有些为难。 秦叔宝见状,想了想,出声说道:“元帅,如今西秦将士离心,我们不用强攻,可以先吓吓他们,说不定可以避免一场恶战。” 若是能不战而胜,对于士兵和百姓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李世民看了过来:“叔宝有何妙计?” -------------- 高墌城内,薛仁杲如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吃饭。 “陛下怎么还没用完膳?” 众文武大臣没心情吃饭,一直在厅外等候,他们神情焦虑,频频伸长脖子往里看。 高墌城危在旦夕,陛下怎么还有心思吃饭? 宗罗睺不断踱步,恨不得进去把薛仁杲揪出来,可惜他们在外面心急如焚,薛仁杲依然稳如泰山,尽情地享受美食。 “好吃,这个菜做得不错,赏。” 薛仁杲吃得尽兴,吩咐侍从打赏做菜的人。 一炷香之后,见侍从收拾东西走出来,宗罗睺不等召唤,抬脚就往厅内走去。 “陛下,唐军包围了高墌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城内的粮食迟早会被吃完” “打出去啊,怕什么?”一个武将叫道。 “我也建议开城门迎战。” “我附议” 大部分将领赞成开城门迎战,但薛仁杲望着他们,沉默不语。 薛仁杲想起了刚才在城下,浑干率领士兵气势汹涌地朝着唐军冲去,但他却临阵倒戈,投降了唐军。 当薛仁杲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和这些将领之间多有龃龉,他料想这些将领靠不住,所以处处防着他们。 今日浑干投降唐军的事,正好说明他的料想是正确的,这些将领是真的靠不住。 薛仁杲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将领,焉知这些人不是下一个浑干? 褚亮瞧见薛仁杲的眼神不太对,试探性地问:“陛下可是在担忧唐军的暗器?” 众人神情一顿,唐军的暗器真的很厉害。 “嗯。”薛仁杲顺势点了点头。 宗罗睺立马说道:“陛下不必担忧,我之前在浅水原与唐军作战的时候,一开始唐军并未使用暗器震慑我们,而是最后坚持不住的时候才使用,这就说明他们的暗器虽然很厉害,但是数量不多。 “我们有这么多人,足以让他们把暗器消耗完,只要扛过他们的暗器,我们就赢了。” 言下之意,就是用人海战术来消耗唐军的实力。 褚亮微微皱眉,这也太不把士兵们的性命当回事了 薛仁杲依然没有说话,暗器虽然厉害,他却没有放在眼里,如今他关心的问题是 “嘭!” 正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爆炸声,宗罗睺打了一个激灵:“是唐军的暗器。” 尽管声音有点小,但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怎么回事?”薛仁杲问道。 “我去看看。”宗罗睺转身就往门外跑。 ----------- “这个办法简直太妙了。” 柴绍称赞秦叔宝后,亲自试手,拿起一个飞鱼弹,拉开环片就放进投石器中。 操控投石器的士兵立刻动作,把飞鱼弹投射出去。 宗罗睺正骑马赶往城门,听见城墙上有人大喊“又来了,小心”,他立刻看向天空。 天色已晚,空中一片黑暗,等到宗罗睺看见从天而降的飞鱼弹时,飞鱼弹离他不过丈余高。 宗罗睺反应很快,立即驱马全速前行。 “嘭!” 飞鱼弹落在他的后面,他的亲卫兵来不及躲避,被炸死了一大半。 “小心,又来了。” “嘭嘭” 飞鱼弹一个接一个地从不同方向砸进城内,落地之处,物毁人亡,哀嚎声不断响起,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守城将领目睹这一幕,心生恐惧,悄悄走下城墙,对驻守城门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心领神会,立即开启城门。 “哎,你们干什么?不许开城门。”宗罗睺大声喊道,并驱马前去阻止。 这时,一群士兵从他后面跑过来,不知是谁,拔刀砍向宗罗睺的坐骑,马儿轰然倒地,宗罗睺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后面的士兵对其视而不见,牟足了劲朝着城门冲去。 好在宗罗睺反应敏捷,马儿倒下去时,他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 刚稳住身形,就瞧见无数的士兵从他两旁跑过,一窝蜂地冲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那些将士高声大喊:“我等愿归附唐朝,请秦王手下留情” 第402章 更待何时 宗罗睺看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局面,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出城投降。 “关城门,投降者,杀无赦。” 可惜,听从命令者只有少数将士,他们根本拦不住投降唐军的士兵。 等到宗罗睺控制住局面,关闭城门后,城内只剩下一万多精锐。 “去给陛下报信。” 宗罗睺的脸色很难看,他能料想到薛仁杲听到消息后的情景,必然是暴跳如雷。 他仰头看向天空,没有星光,只有一轮弦月斜挂于黑夜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西秦,将亡矣 城外,唐军看着前来归附的西秦将士,不禁喜出望外。 这么多人前来投降,城内兵力必然空虚。 刘文静心中暗喜,对李世民说道:“元帅,高墌城如今兵力空虚,此时出击,定能一举攻克。” “是啊,元帅,如今我们士气正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殷开山劝道。 房玄龄不赞同他们的话:“两军开战,伤亡不可避免,我们刚才只用火器就能震慑住敌军,迫使他们归降。如今我们的火器还未用完,为何不继续? “当西秦将士全都归降我们,薛仁杲无兵可用,他不想投降也得投降。” “没错。”杜如晦附和房玄龄:“既然有办法让我们的士兵不牺牲,为何不这样做?” 两人怼得刘文静和殷开山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再坚持,岂不是不把士兵的性命当回事? 刘文静目光扫向周围的士兵,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李世民当即下令:“继续投射。” --------------- 薛仁杲听到守城将士打开城门投降李世民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混账东西,我要杀了他们。” 左右皆沉默。 人都已经跑了,还怎么杀? 沉默了一阵,褚亮突然出声:“陛下,如今我们只剩下一万人马,无法抵挡唐军,不如我们投降吧。”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纷纷附和:“是啊,陛下,我们投降吧。” “你们”薛仁杲愤怒地看着他们,想骂人,却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骂。 众人跪下,齐齐说道:“陛下,投降吧。” 薛仁杲气得差点吐血,“你你们” 这些狗东西! 他赐他们荣华富贵,关键时刻,他们不能抵御外敌,却只会叫他投降,简直就是混账。 “你们想要投降敌人,等同于造反,来人啊,把他们拖出去,斩了。” 禁军侍卫愣住了,这可不是两三个人,是数十个文武大臣,而且其中不少大臣是他们的亲族,让他们抓捕亲族送上断头台,他们做不到。 所谓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且是国家肱股之臣,他们不能死。 见禁军侍卫迟迟没有动作,薛仁杲怒气更盛,大吼:“你们是聋子吗,听不到我的命令?还是说你们也要造反?” 如此严重的指控,禁军侍卫吓得慌忙跪下:“小的不敢。” “那就把他们都拖出去斩了。” 褚亮等大臣闻言心凉了半截。 但禁军侍卫嘴里说着不敢,行动上还是没有反应。 薛仁杲大受刺激,跌坐在榻上:“你们好好”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进来:“陛下,又有人投降唐军了” “噗” 薛仁杲喷出一口血,身体往后倒去。 “陛下” --------- 天亮之时,面色苍白的薛仁杲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高墌城,率领文武百官向李世民投降。 他身后的西秦将士纷纷放下兵器,投降唐军。 这一日,李世民接收了薛仁杲的精锐部队以及高墌城的五万民众,随后又命房玄龄起草檄文,传檄西秦所辖州县。 檄文所到之处,州县纷纷归降唐朝,至此,西秦灭亡。 关陇之地,再无人觊觎长安。 半个月后,李世民班师回朝,受到了长安百姓的热情迎接。 李渊大喜,下旨将薛仁杲和宗罗睺等数十人于闹市斩首,李世民趁机向李渊讨要战俘,其中就有颇具名声的褚亮。 不过就是区区几个战俘,李渊岂有不应之理,当即答应李世民的要求,并且擢升李世民为太尉,恢复刘文静的官职爵位,拜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 殷开山和被西秦俘获的刘弘基、慕容罗睺等人全都恢复原职,秦叔宝、苏定方等随军征战的将士们也都因功得到了相应的封赏。 征西大军回到长安后,王庾向随军将士打听了战争的情况,连夜画了一本画册,上交给李渊审核。 这一日,长孙氏突然对李世民说:“我想去时闻社看看。” 虽然时闻社一有什么新鲜玩意,李掌柜就会派人送来秦王府,但每每听及淇水描述时闻社,长孙氏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想去一瞧究竟。 “肚子这么大,你不怕累吗?”李世民盯着她高耸的肚子,有点担心。 “不怕。”长孙氏轻轻摇头,说道:“太医说了,最后三个月要多走动,这样生产之时会轻松一些。” “这样啊,那就去吧。”李世民当即命人准备马车。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长孙氏拉了拉李世民的袖子:“不要清场,简装出行吧,我不想惹人注目。” 她想去看看平日里的时闻社是什么样子,也想出去感受一下老百姓的生活。 “好,都听你的。” 对于这些小要求,李世民向来是有求必应。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的马车停在西市某处街道,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长孙氏下了马车,带着两个丫环和两个护卫,朝着时闻社走去。 很久没有出府,见着热闹的街市,长孙氏露出开心的笑容,目光不停地穿梭于商铺间。 “前面就是时闻社,我们去看看吧。” 李世民亲自扶着长孙氏,缓缓走上台阶,踏进时闻社的大门。 “就在这危急时刻,秦王胯下坐骑白蹄乌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躲过了敌人射来的箭,又马不停蹄地冲进宗罗睺的阵列。 “秦王驱使白蹄乌左冲右突,就如同出鞘的剑劈开了敌人的身体,毁其脏腑,灭其性命,一路势如破竹,打得敌军是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两军交战十分激烈,秦王的坐骑白蹄乌身中六箭,却仍然与秦王并肩作战,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第403章 名字由来 白蹄乌? 李世民听到自己坐骑的名字,不禁顿住脚步,看向铺子的角落。 右十八早在李世民和长孙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们,此时见李世民盯着角落,便低声说道:“主子,这是东家新辟出来的一块地方,紧挨阅览区,是专门用来说书的。” 李世民看出来了,就跟茶楼一样,有个说书先生,用来吸引顾客。 台上的说书先生讲得慷慨激昂,就好像他说的都是他亲眼所见,台下百姓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长孙氏听得很入迷,完全没听见李世民在跟她说话。 “你们去忙吧,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李世民陪着长孙氏站在一旁,打发了闻讯赶来的李掌柜等人。 说书先生展开一幅画,向众人介绍:“这就是秦王征伐薛仁杲的坐骑,诸位且仔细看它。 “它通身毛色纯黑,昂首怒目,鬃鬣迎风,气势非同凡响。 “这是一匹世所罕见的骏马,它的名字叫白蹄乌” “它的毛发是黑色的,为什么叫白蹄乌?”台下有百姓喊道。 说书先生探头看向画,下发现自己的袖子挡住了画上的马蹄,连忙收回手指,将整幅画展示在众人面前。 “各位请看,白蹄乌虽然通身纯黑,但它四只蹄子是白色的,所以它叫白蹄乌。” “不对。” 有人站起来,大声反驳:“我听说这匹骏马曾是突厥战马,是秦王与突厥交战时虏获的战马。 “‘白蹄乌’这个名字是由它原来的突厥名字译过来的,而它的突厥名字意思是‘少汗’,这才是它名字的由来。” 说书先生一怔,他怎么没有听说? 李世民神情一顿,这人怎么这么清楚“白蹄乌”的来历? 不对劲。 李世民小声地吩咐护卫:“派人盯着那个人。” 今日充当护卫的是左一,他跟随李世民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是,主子。” 他转身离开,但没多久就回来了。 说书先生怔愣过后,微微一笑:“兄台的这个说法,鄙人从未听过。” 见那人张口欲说话,说书先生抢在他的前面,高声说道:“不管名字是何来历,总之这是一匹难得的骏马,诸位若是喜欢,可以买一副画回去观赏。 “除了画,我们还有仿照白蹄乌的模样制作的饰物,陶瓷、木制、铜制等各种材质的白蹄乌都有。 “诸位若是感兴趣可以随便看看,至于下一回的故事,我们明日再讲,今日诸位可以先买画册回去看看。” 众人很感兴趣,纷纷去选“白蹄乌”。 有熟客指着书架顶层的精美匣子问道:“那是御批的画册吗?” 右十八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书架,回道:“今日的御批画册已经卖出去了,那不是画册,是一幅画,没有御批,就是晋阳公主随手画的一幅画。” “那幅画多少钱?” “十两黄金。” “什么?”旁边一名书生叫道:“没有御批,也买这么贵?” “就是,一本画册好歹还有几十幅画,这只有一幅画,也卖同样的价钱,难道就因为是晋阳公主画的,你们就卖这么贵吗?”同伴附和,神情忿忿不平。 每天卖一本画册,就能赚十两黄金,这钱也太好赚了。 李掌柜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对众人说道:“晋阳公主亲笔所画的原版画册和画是寄存在我们这儿卖的,价格也是晋阳公主定的。 “晋阳公主说了,这些画册和画若是卖出去,一部分的钱充归国库,用之于民。 “我们时闻社帮忙寄卖,但不会强买强卖,诸位若是喜欢,千金难买心头好。 “诸位若是不喜欢,那也可以不买。” 众人沉默了,掌柜的说得对,晋阳公主贵为公主,本就不缺钱,她把画册和画寄放在这里卖,可能就是图个乐子,至于卖不卖得出去,她也不会在意。 不过,晋阳公主小小年纪就能想着用私房钱充实国库,也算是心存大义。 “可以看看那幅画吗?”突然有人问道。 李掌柜看向说话的人,相貌很普通,转眼就会忘记。李掌柜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 “当然可以。” 李掌柜遂命人取下画,小心翼翼地展开给众人看。 这是一幅骏马图,初看与说书先生之前展示的那幅画一模一样,但多看两眼,就会发现这幅画上的白蹄乌更为逼真,身上的毛发根根分明,眼神动作栩栩如生。 众人看着画上的白蹄乌,看久了,竟然有一种马儿要从画上奔驰出来的感觉。 长孙氏一眼就看上了那幅画,扯着李世民的袖子说:“二郎,我要那幅画。” “好,我给你买。”李世民很豪爽,立刻答应给长孙氏买。 淇水连忙出声阻止:“娘子,小庾儿说了,您要是喜欢她的画,不用出钱买,她给您画。 “这十两黄金能省则省,还是不要买了。” 秦王妃这么喜欢晋阳公主的画,晋阳公主每卖一本画册或者画,秦王妃就要花十两黄金买下来,照这样下去,秦王府准会变成“穷王府”。 “这”长孙氏露出不忍的表情:“这幅画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没有天画不出来,小庾儿如今课业繁重,多画一幅,她会累着的。” 淇水:“” 不过就是多画一幅画罢了,怎么会累着?她瞧着晋阳公主每日精力旺盛得很,到处乱跑。 桑中想了想:“娘子,今日时闻社有送东西到府上,说不定那些东西中就有这幅画。” 长孙氏回忆了一遍,今日时闻社的伙计送来很多东西,除了画册,其他的都是有关于白蹄乌的饰品,但没有画。 桑中提醒道:“娘子,您上午看画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后面还有些东西没拆开看呢。” “” 长孙氏:“既如此,那就先不买,回府看看再说。” “我买。”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名灰衣男子,他不经意地扫了李世民和长孙氏一眼,然后指着李掌柜手中的画:“这幅画,我买了。” 说完,将十两黄金重重地放在柜台上。 还真有人买啊? 众人看向灰衣男子,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第404章 掉钱眼里 有人买画,李掌柜是最高兴的,当即应道:“好嘞,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包好。” 李世民啧啧说道:“没想到那小丫头的画还挺值钱。” 他一直以为除了他来捧个场之外,没有人会花这么多钱来买她的原版画册。 当然,那一次苏亶会买完全是被李德謇诱导的。 右十八忍不住说道:“公主的原版画册因为有陛下的御笔批改,就算再贵也有人买。不过,就算没有御笔批改,公主的画册也卖得很好,我们每日新出的画册都能卖完,前面印刷的画册每日也能卖出上百本。 “还有那些漫画啊,玩偶啊,饰物啊等等,都卖得很好。 “您有空看看账册就知道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 长孙氏暗暗点头:“这样说来,时闻社确实很赚钱,没想到小庾儿虽然年纪小,经营铺子也很有天赋。” 什么天赋?分明就是自家主子和陛下帮衬着,才搞得如此红火,淇水默默地在心中嘀咕。 突然,有人注意到一旁的李世民,指着李世民问同伴:“你看看,那是不是秦王?” 同伴正好拿着画册在看,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秦王骑着白蹄乌与宗罗睺对阵的场景,闻言看了一眼李世民,又低头对照画上的李世民,惊喜叫道:“没错,他就是秦王。” 声音有点大,顿时就招来了其他人的关注。 这一看,众人惊喜万分,纷纷朝着李世民跑去:“秦王,秦王” 李世民下意识护着长孙氏往后退。 护卫和丫环立刻上前,保护李世民和长孙氏。 铺子里的伙计见状,惊得立马去保护李世民夫妇,以免百姓激动之下伤了他们。 激动万分的百姓被护卫和伙计挡在李世民一丈开外,压抑不住崇拜之心,目光闪闪地给李世民见礼:“见过秦王。” 李世民护着长孙氏,不敢大意,站在原地,露出亲切和煦的笑容,对众人说道:“诸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听说秦王妃有了身孕,看这位娘子的模样,应该是秦王妃吧?”有百姓盯着长孙氏看。 淇水挪动脚步,挡住他们打量长孙氏的目光,昂着头说:“没错,这位就是秦王妃。” 众人再次行礼:“见过秦王妃。” 长孙氏拨开淇水,温柔地笑道:“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我和秦王只是出来逛逛,诸位不用太拘束,继续吧。” 此刻的情形,长孙氏也不好继续逛铺子,就对李世民说:“我累了。” 李世民当即吩咐:“回府。” 话落,李世民小心翼翼地扶着长孙氏离开铺子。 铺子里的百姓瞧见这一幕,纷纷称赞: “秦王和秦王妃真是恩爱。” “没想到秦王不仅骁勇善战,是个有谋略的元帅,而且还对妻子这么温柔体贴,真是个好夫君。” 长孙氏和李世民回到秦王府,果然发现王庾派人送了很多白蹄乌的饰物过来,还有画册和画。 李世民展开画卷给长孙氏看,顺便自己也欣赏了一番。 “还别说,小庾儿画的白蹄乌真的很传神。” 李世民想起前几日王庾在秦王府的马房逗留了半天,他还以为她是看上了他哪匹马,没想到是为了画马。 这个小机灵鬼 “阿嚏~” 王庾揉了揉鼻头,又擦了擦眼睛,这个喷嚏打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肯定是谁在骂她。 这时,春花从外面走进来,先是神情复杂地瞟了一眼站在王庾身后的秋月,然后才对王庾说:“小庾儿,平南侯派人来说,明日就能完成。” 话落,春花问道:“小庾儿,平南侯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王庾露出欣喜的笑,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秘密。” 春花:“” “这是个好消息,我要去告诉阿耶。”王庾放下笔,起身朝外走。 没过多久,王庾就来到了太极宫,李渊正在和裴寂讨论,听见岳郁的禀报,就说:“让她进来。” 王庾兴冲冲地跑进宫殿,“阿耶裴公也在啊。” 裴寂冲她笑了笑:“小庾儿来了啊。” “小庾儿,快过来。”李渊朝王庾招了招手。 王庾复又露出笑容,跑到李渊身边:“阿耶在看什么?” “咦~这幅画” “是不是很眼熟啊?”李渊笑吟吟地看着她。 当然眼熟,这就是她画的。 “阿耶,这幅画怎么在你这儿?你又派人去时闻社买画了?” 王庾在心中认定李渊派人去买了她的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对,这是我上午派人去宫外买回来的。”李渊没发现王庾变了脸色,自顾自地说:“小庾儿,你的画技又精进了。” 裴寂也赞道:“小庾儿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匹骏马的动作、神态画得跟真的似的,我看见了就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它的毛发。” 说着,他伸出手抚摸画纸,动作轻柔地就好像在抚摸真马。 王庾没有说话,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李渊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王庾本不想现在说,但李渊问起了,她便说了出来:“阿耶,我上次不是跟您说过,不要派人去买时闻社的东西吗? “您喜欢的话,派人告诉我,我给您送来。” 裴寂纳闷了:“小庾儿,听说时闻社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你弄出来的,你为什么出新鲜玩意的时候,不给陛下送来?” “因为我上次给阿耶送来,阿耶说那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他不要,后来我就没送了,只给阿耶送画册。” 王庾解释道:“我想着画册上有白蹄乌,阿耶看了不会想要单独的骏马图,今日就只给阿耶送了画册。” 李渊有点尴尬,“咳咳,以后只要是你画的,甭管画的是一根草还是一匹马,你都给我送来。” “是。” 王庾答应后,忍不住嘟囔道:“本来还想着用这幅画赚十两黄金,没想到最后还亏了。” 李渊离得近,听见她的话,疑惑道:“怎么就亏了?” 王庾没好气地说:“这幅画要是卖给别人,我能赚十两黄金,现在阿耶买了去,我岂不是损失了十两黄金?” “怎么就损失了?难道我派去的人没付钱?”李渊脸色铁青,心想要好好惩罚派去买画的侍卫。 “他付钱了,但这是阿耶的钱啊,还不是相当于没赚。” 李渊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佯装训斥:“你这丫头,还真是掉钱眼里了,少赚十两黄金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改造宅子的钱也是李渊出,不需要自己的钱 第405章 想做什么 王庾想了想,这幅画被李渊买下,她也没损失什么,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阿耶,我来是想告诉你,林大郎说新武器明日就能做好。” “真的?” 李渊双眼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笑,他已经等待很久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林郅悟会做出什么新奇的武器。 “嗯,明日就能做好。”王庾点了点头。 裴寂听见了,好奇地问:“这次林大郎又做什么好东西了?” “额我也没见过,等明日就知道了。” 王庾神神秘秘的模样顿时就引起了裴寂的兴趣,他对李渊说:“陛下,我明日可以和您一起去看新武器吗?” 李渊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准了。” 闻言,王庾抬头看了裴寂一眼。 “陛下,该用膳了。”岳郁在一旁提醒。 裴寂躬身行礼:“陛下,臣先告退了。” “等等。” 李渊叫住裴寂:“既然到了用膳的时辰,裴监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然后看向王庾:“还有小庾儿,你也留下来用膳。” “遵旨。” 裴寂垂下头,嘴角弯了弯。 平时李渊会赐御膳给裴寂,但留裴寂共享御膳,今日还是第一次。 这是李渊当上皇帝之后,第一次与裴寂共进膳食,他吩咐岳郁:“让御膳房多做几个裴监爱吃的菜,对了,也多做几个小庾儿喜欢吃的菜。” “是,陛下。” 王庾不禁又瞅了裴寂两眼,也不知裴寂做了什么,竟然让李渊如此宠信? 用膳的时候,裴寂看似小心翼翼地进食,也遵循着“食不言”的古训,但见王庾时不时地就与李渊说两句,诧异之余,也不免蠢蠢欲动。 “阿耶,您还说让我不要挑食,其实挑食的是您。” 王庾看向膳桌,发现内侍给李渊夹的菜来来回回也就十几样,还有很多菜,李渊没尝过。 “额”李渊看了看那些他不爱吃的蔬菜,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 父亲的榜样还是要做好。 下一刻,李渊故作高深地说:“我那是留着给你们吃的,并不是挑食。” 听见这话,裴寂立刻将自己面前的一盘菜端到了李渊的面前:“陛下用膳都能想着臣,臣感激不尽,唯有借花献佛,将这盘美味的玲珑千丝菇献给陛下,以表心意。” 李渊望着玲珑千丝菇,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这老家伙挑了一盘他最讨厌吃的菜借花献佛,莫不是故意的吧? 裴寂大胆迎上李渊的目光,将盘子朝李渊的方向又推了一下:“陛下请用。” 见李渊神色不太好看,王庾看向桌上的菜,这盘玲珑千丝菇已经被消灭了一半,都是裴寂吃的。看样子这盘菜应该是裴寂喜欢吃的菜,所以内侍将它放在了裴寂的面前。 但从前跟李渊一起用膳时,王庾从未见过这道菜,看来,是因为李渊不喜欢吃,所以御膳房才没有做这道菜。 而今日李渊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做几个裴寂爱吃的菜,所以这盘菜就出现在了李渊的膳桌上。 王庾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李渊如此宠信裴寂,晋阳起兵之前,他们又是至交好友,裴寂定然很清楚李渊的口味。 如今裴寂这么做,倒像是故意的。 王庾盯着李渊,见他狠狠地瞪了裴寂一眼,随后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吧。” 果然,当了皇帝后,口味也没变,裴寂心里偷笑,面上一派严肃:“臣也吃饱了。” 王庾低头看向自己的碗,里面的饭才吃了一半。 唉,皇帝都吃完了,他们也不好再继续吃。 于是,王庾也说自己吃饱了。 李渊扫了一眼她的碗,什么也没说,漱口洗手,离开了膳厅。 用完膳,王庾和裴寂告退。 两人出了太极宫,裴寂突然停下脚步,对王庾说:“晋阳公主如此勤奋地卖画,是缺钱用吗?” 王庾张开口想说不缺,裴寂就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晋阳公主若是缺钱用,我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如何?” 王庾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好呀。” 她倒要听听裴寂想做什么? 裴寂的表情很和蔼,语气很温和:“你刚才也看到了,陛下很讨厌吃玲珑千丝菇,你若是想办法让陛下吃玲珑千丝菇,哪怕吃一口,我就给你十两黄金,怎么样?” 花十两黄金,就为了让李渊吃一口讨厌的食物? 这也太恶趣味了吧。 “我不做。”王庾断然拒绝,她又不缺钱。 说完,径直往前走。 裴寂追了上去:“我常听宫人说,陛下最疼爱晋阳公主,一般晋阳公主提什么要求,陛下都会答应。 “我却不信,毕竟陛下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他讨厌做的事,没人能让他做,就算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也不行。” 居然还用上了激将法? 王庾顿住脚步,仰头看向裴寂:“谁说不行?阿耶最疼我,不过就是让他吃一口菜,又没有下毒,他肯定会吃。” 裴寂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不相信的表情:“陛下从来不吃玲珑千丝菇,就算你求他吃,他也不会吃的。” “我能做到。”王庾就像是个爱逞强的小孩子,执拗地说道。 “好,那事成之后,我给你十两黄金。” “不,我不要黄金。”王庾摇了摇头,继续说:“若是你答应我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去做。” 裴寂愣了一下:“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额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裴寂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不做,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我也不做。” “放心,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做。” “那好吧,我答应你。” 裴寂走之前,还特别交代王庾:“一定要让陛下咽下去才算数,否则你我约定作废。” 回去之后,王庾召来左四,问道:“你跟着秦王多久了?” 左四想了一下:“大概有六年了。” “那你知道陛下很讨厌吃玲珑千丝菇吗?” “知道啊。” “陛下为什么讨厌吃?” “当然是因为难吃,所以才讨厌吃的啊。” 这还用问吗? 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左四很疑惑王庾为什么问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明明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王庾:“” 第406章 拐弯试探 从左四嘴里没问出什么,王庾吩咐春花去御膳房,让御厨做一份玲珑千丝菇。 她倒要尝尝,这道菜有多难吃。 结果御膳房送来之后,王庾尝了尝,“不难吃啊。” 相反,她也觉得很好吃。 那么,李渊为什么讨厌吃? 难道李渊是天生不喜欢吃这道菜? 王庾没想明白,从房间里拿了点东西,往太极宫而去。 候在殿外的岳郁看见王庾,往前迎了两步:“晋阳公主,陛下正在和太子商议政事,暂时不见人,您还是请回吧。” 王庾笑道:“我不是来找阿耶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他? 岳郁心中疑惑,面上平静如水:“不知晋阳公主有何吩咐?” 王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对岳郁说:“这本是今日出的画册,另一本是前段时间的时报上连载的故事,时闻社把连载的故事做成了话本,我留了这两本给你。” 俯视王庾手中的话本和画册,岳郁很动容。 宫中岁月寂寥,又充满了勾心斗角,有时候想放松一下,他就只能打拳练功,没有别的消遣。 他喜欢看话本,但他很少出宫,而且从宫外带东西进来不仅麻烦,还有一定的风险。 但王庾就不一样了,她是公主,只要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她都能带进来。 而且她每次送给他的话本很有趣,正是他喜欢看的类型,有时候他真怀疑王庾派人调查过他,不然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 可转念一想,他这个喜好不为人知,她又是从何处查到的? 想不通,岳郁就把原因归结于巧合。 岳郁接过去:“多谢晋阳公主,公主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的?” 这只是照例问一句,岳郁深知无功不受禄,王庾送这些东西给他肯定是有事想让他帮忙。 以往他这句话都是白问,因为王庾从来没有让他做过什么。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 “你跟我过来。”王庾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其他人。 岳郁狐疑地跟过去。 王庾压低声音,问道:“你跟着陛下这么久了,可知陛下为什么讨厌吃玲珑千丝菇?” 打听陛下的事情,可是犯忌讳的。 岳郁皱起了眉头,本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看见手中的东西,又犹豫了。 踟蹰了半晌,岳郁低声说道:“关于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因为自我到陛下身边起,我就没见过他吃这道菜。” 王庾心中失望,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多谢。” 随后,王庾回了自己的宫殿,派人去了一趟公主府。 而太极宫内,李建成正用一种闲话家常的口吻跟李渊说:“今日底下的人跟我讲了一件趣事。” 李渊放下笔,看向李建成,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们说时闻社的画册和时报很有名,长安的百姓几乎人人都知道。尤其是这几天出的画册和时报,写的都是二郎如何神勇如何智夺高墌城,就连他的坐骑白蹄乌也出名了。 “有人说白蹄乌的名字来源于突厥语的‘少汗’,还说二郎有僭越之心。” 说到这里,李建成发出一声轻笑,好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阿耶千万别恼,这些人就是胡说八道,二郎怎么可能有僭越之心?他是我的好兄弟。” “对,你是太子,心胸就该宽广一点,不能因为底下的人说三道四,你就相信了那些无稽之言。”李渊说。 李建成:“” 他本想拐着弯向李渊控诉李世民,却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一番说词。 李建成的笑有点绷不住,压了压心中的情绪,再一次试探:“阿耶,时闻社这样大肆地宣扬战事,宣扬将领们,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 李渊狐疑地看着他:“画册和时报上的内容由我亲自审批,既能宣扬我大唐昌盛,政治清明,也能及时将政令传达给百姓。 “我们的将领各个骁勇威猛,百姓们认识他们进而崇拜他们,就是崇拜我大唐,又有何不妥? “只有让天下百姓见识到大唐的强大和贤明,他们才会受其感召,归附于大唐,臣服于大唐。” 闻言,李建成沉默不语。 他是太子,自然是坐镇长安,稳固民心。 李世民是皇子,又有将帅之才,如今要统一中原,就必须征战四方,这个时候李渊当然是要派自己的儿子出马。一方面是宣扬大唐国威,一方面是稳固皇权。 总而言之,如今的局势,大唐需要一位高调的有军事才能的皇子,震慑四方。而李世民,是所有皇子中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他能担任 李建成的心情很复杂,没有再提时闻社,转而请教李渊其他的事情。 ----------- 第二日。 王庾派去公主府的人回来了,她急忙问道:“王长史怎么说?” 侍卫回答:“王长史说他不知道。” 王庾眸底浮现失望,看来王康达从前跟随李渊的时候,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你下去吧。” 王庾打发走侍卫,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常服,就往匠心殿而去。 今日是新武器亮相的日子,她不能缺席。 王庾到的时候,李渊刚刚到达匠心殿,跟随李渊前来的还有李建成和李世民,以及裴寂。 见礼之后,林郅悟领着众人来到开阔的院子中,指着架子上的东西说道:“这就是我新做出来的武器——鸟铳。” 然后就闭上了嘴巴。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介绍,王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苏侍郎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林郅悟,对鸟铳已经很熟悉,便细细地跟李渊介绍了一番。 听完之后,李渊等人惊奇不已。 “这个鸟铳怎么用?” 林郅悟站着没动,也懒得开口。 苏侍郎看了他一眼,没有办法,只得取下鸟铳,对李渊说道:“陛下,枪口一定要对着目标,千万不能对着自己人,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误伤人。” 他的动作很小心,一边示范一边解说:“射击时,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以蹲跪姿或者立姿瞄准扣动扳机发射。 “当然,情况紧急的时候,也可以不瞄准发射。” 话落,他当众操作一遍。 “砰!” 伴随响声,众人看见一颗弹丸疾射而出,眨眼工夫,弹丸就射进了前方的大树中。 众人看得新奇不已。 但李渊缓过神来后,迟疑道:“好像这样看不出什么威力” 第407章 威力巨大 李渊瞅着鸟铳不放,眉头轻蹙。 这东西看着倒是新奇,只是弹丸射进树干,也没见树倒下或者有什么损伤,不过就是多了一个洞,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 李建成微微点头,顺着李渊的话说:“我也觉得没什么威力,不如飞鱼弹来得震撼。” “威力嘛,当然没有飞鱼弹的威力大。”王庾话锋一转:“不过,这东西也很厉害。” 一听这东西没有飞鱼弹厉害,李世民的兴致就降低了几分。 林郅悟挑眉,居然说他做的东西没什么威力? 那他就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 “去捉一只活鸡过来。”林郅悟吩咐一个内侍。 内侍看向李渊,见李渊点头,立马去准备。 很快,内侍就找了一只活鸡过来。 林郅悟吩咐他:“抓住它。” 内侍照做。 林郅悟拿起鸟铳,摆出射击的姿势,就朝着内侍走去。 内侍慌了,因为他看见的是枪口对准了自己,耳边响起之前苏侍郎说的话“枪口千万不能对准自己人,否则就会误伤人”。 这个误伤有多严重,他不是很清楚,但是鉴于林郅悟前面做的火器很厉害,他认为这把鸟铳肯定也很厉害。 那误伤可能就会死人了。 想到这里,内侍双腿有点抖,他手中的鸡奋力挣扎,嘴里“咯咯”地叫着。 因为太过用力,几根鸡毛从鸡身上脱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哎,你抓稳了啊,千万不要让鸡动来动去,我先告诉你,我射击不行,没有准头的。” 见内侍身体不稳,手中的鸡摇摇晃晃,林郅悟瞄不准,忍不住出声警告内侍。 内侍一听,吓得快哭了,他能不能要求换个人来示范啊? 王庾看不下去,不由喊道:“林大郎,你别吓唬他。” “我没吓唬他,我是真的射击不行,三步开外我从来没射中过。”林郅悟一边瞄准,一边回应王庾。 王庾:“” 内侍用目光丈量了一下他与林郅悟之间的距离,大概在六步左右。 他的眼眶红了。 果然师父没说错,在皇宫当差真的是万分凶险 李渊等人在一旁看着,十分期待林郅悟的示范,毕竟鸟铳是他做出来的,他示范的话应该能看到最大的效果。 “唉~” 林郅悟瞄了很久,总是瞄不准鸡心的位置,干脆大步往前。 直到枪口抵住鸡心,林郅悟停下脚步,点火绳,没有瞄准,直接扣动扳机,射击。 “砰!” 弹丸穿鸡心而过,继续飞行,最后射进了后面的树干。 鲜血从鸡心处流出来,鸡蹦跶了两下,气绝身亡。 林郅悟对着铳管吹了一下,冲众人挑眉:“现在够震撼了吧?” 李渊:“” 裴寂:“” 李建成:“” 李世民:“果然很震撼。” 小小的一颗弹丸就能要人性命,果然很厉害。 王庾走到林郅悟的身边,先是看了一眼已经吓傻的内侍,然后伸手比了比林郅悟和鸡的距离。 “林大郎一出手,果然很震撼,这个射击距离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王庾抱拳说道:“佩服,佩服。” 林郅悟:“” “哈哈” 李渊笑出了声,谁会想到林郅悟能做出厉害的射击武器,射击功夫却没眼看? “我来试试。” 李世民看了两遍示范,自认为掌握了要领,想要亲自上手试试。 李渊蠢蠢欲动,但还是心存顾忌,便叮嘱李世民:“小心点。” “没事。”李世民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从林郅悟手中拿过鸟铳,并认真地请教了林郅悟一番。 一切准备就绪,李世民让人抓了一只鸡绑在三丈开外的树干上。 严格按照林郅悟的要求,李世民操作了一遍,射击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冲力,随即弹丸射出铳管,朝着鸡疾驰而去。 李世民认为以自己高超的箭术,第一次使用鸟铳应该准头也不错,不说射死鸡,至少也能射中鸡。 可惜 最后弹丸打偏了,射中了旁边的空地。 李世民顿觉尴尬,明明他瞄准了鸡,怎么就没射中呢? “秦王,你的准头也不比我好多少嘛。”林郅悟毫不客气地嘲笑李世民。 听见这话,李建成心中偷笑,去看李渊,发现李渊眉头微皱,似乎对李世民的表现很不满意,他的心情就更舒畅了。 不过,看到这里,李渊终于弄明白了鸟铳的作用,神情舒展,称赞林郅悟:“这玩意不错,速度很快。” 林郅悟却摇头:“这还不算快,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的材料找齐后,我能做出射程更远、射击速度更快的武器。” 闻言,李渊脸上露出笑来。 上次林郅悟先是造了活字印刷术,没过多久,就做了一台印刷机。 李渊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看见比鸟铳更厉害的武器。 “陛下,林大郎还做了一个厉害的武器。”苏侍郎等不及,向李渊禀报。 “噢~还有新武器?”李渊眸中的兴味更浓了:“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林郅悟朝着院子的角落走去。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角落里摆着什么庞大的东西,用一块黑布遮着。 占地面积这么大,莫不是 王庾兴奋地追着林郅悟而去。 李渊抬脚,跟上。 李建成等人也走了过去。 走近庞然大物,林郅悟掀开黑布,将新武器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是火炮,重型武器” 这一次,林郅悟没有偷懒,详细地跟众人介绍了火炮的构造和用途。 李渊等人听得瞠目结舌,居然有如此厉害的武器? 这样厉害的重型武器,用来攻城最好不过了。 “你果然做出来了,厉害。”王庾由衷地称赞林郅悟。 林郅悟弯了弯嘴角,脸上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林大郎,你示范一下吧,看看威力如何。”裴寂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长长的身管。 “魏国公小心。” 苏侍郎出声提醒裴寂:“火炮威力巨大,魏国公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听见这话,裴寂当即往后退。 跟火药沾边的东西,不易控制,稍不注意,就会被炸成粉碎,还是小命要紧。 王庾绕着火炮走了两圈,仔细观察过,此时见裴寂不敢靠近很小心的模样,就说道:“里面没有装炮弹,不危险” 第408章 又升官了 相对于刚才的鸟铳,李渊对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比较感兴趣。 他对林郅悟说:“林大郎,你示范一遍。” 林郅悟扫视周围一圈:“这里地方太小,不好示范,再说这么宏伟的宫殿和漂亮的园林,毁坏了可惜,不如把这东西运出宫,找个荒芜的地方试一试。” 荒芜的地方? 长安城哪来的荒芜地方? 这可是都城。 李渊只稍稍思索了一下,就说:“在这里试吧,反正你们也要迁地方,这里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就用来试试这个重型武器。” 林郅悟眼神微变,李渊也太着急了吧? “阿耶,不可。” 王庾很清楚一旦发射炮弹,杀伤力会有多大,连忙劝阻李渊:“宫殿被毁,往后重建宫殿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如今战事还未停歇,国库经不起这样消耗,实在不宜劳民伤财。 “何况,这火炮的声音比鸟铳的声音大多了,还会有烟雾,届时外面的人听见响声,看见皇宫上空有烟雾腾升,还以为皇宫出了什么事。 “为了避免民众恐慌,我建议还是把火炮运出去,找个荒凉无人的地方试一试,譬如山林。” 听完这番话,李渊没有再坚持在宫里做试验,而是找了一片离皇宫近的山林,先派出军队去清理出一块地方。 一切都安排好了,李渊才带着李建成等人以及火炮,浩浩荡荡地出了宫。 目的地是林郅悟特意要求的带山石的空地,他们到了之后,林郅悟就将火炮对准山石,一边示范一边讲解。 “隆” 炮弹飞射而出,飞速地撞击在山石上。 巨大的山石瞬间碎裂,被震飞了出去。 裴寂只觉得耳朵“轰隆隆”地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他捂住双耳,看着轰然碎裂的巨石,眸底浮现震惊与恐惧。 李渊父子三人也是如此,耳边回响着轰鸣声,良久之后,耳朵才恢复清净。 只有王庾做了准备,在林郅悟发射炮弹之前,就捂住了双耳。 尽管捂住了耳朵,王庾还是受了影响,可能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炮弹的威力,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王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果然威力巨大。”李渊恢复正常后,忍不住赞叹。 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惊喜万分,相视一笑,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在手,大唐何愁不能统一中原? “好,好,好。” 李渊抚掌,连说三个“好”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林大郎不愧是神童,天赋异禀,如此新奇厉害的武器也只有你能造出来。” 话落,当即宣布:“林大郎恪尽职守,为我大唐贡献良多,进封平南郡公,领工部侍郎。” 王庾忍不住为林郅悟感到高兴,催促他:“快谢恩啊,你升官了。” “哦。” 林郅悟反应很迟钝,愣了一下,才跪下谢恩:“谢主隆恩。” 起身后,林郅悟小声地问王庾:“那个平南郡公是几品?工部侍郎又是几品?” “平南郡公是正二品,工部侍郎是正四品上。”王庾显得很兴奋,冲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样?十三岁的工部侍郎,史上年纪最小的侍郎,是不是很拉风?” 林郅悟扬起嘴角,自豪的笑容止也止不住,他摸了摸后脑勺,裂开嘴道:“嘿嘿,还行吧。” 嘴巴都裂到后脑勺了,居然说还行吧?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心里怕是乐翻天了吧。 李渊见两个孩子交头接耳地说得高兴,他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阿耶。”李建成走了过来,对李渊说道:“火炮太大,我看不宜运回皇宫,不如就放在最近的西北大营吧,反正这东西也是供军队使用,早晚要运去军营。” 李世民也走了过来:“兄长说得对,不如就把火炮运去西北大营,也好让士兵们先熟悉一下,再从中选几个士兵专门负责操控火炮。” “对。”王庾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对李渊说:“阿耶,可以组建一个神机营,就是专门装备火器的军队。” “神机营”李渊琢磨着这三个字,“嗯这名字不错,可以考虑。” 又扭头问两个儿子:“你们觉得小庾儿的提议怎么样?” 李世民笑着说:“我觉得小庾儿的提议不错,可以着手准备。” “我也赞成。”李建成说。 “好。”李渊当即拍板决定:“关于神机营的建立,二郎回去后写一份奏章交于我。” “是,孩儿遵旨。”李世民很兴奋。 李建成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很不舒服。 一想到明清时期的神机营要在唐朝建立,王庾就很兴奋,仰头看着李渊说:“阿耶,今天这么高兴,晚上我给大家做一桌饭菜,庆祝一下吧。” 裴寂眼神一动,看向王庾。 李渊很诧异:“你学会厨艺了?” 貌似他给她请的厨艺老师没教多久的样子,这么快就学会了? “嗯,学会了。”王庾信心满满:“阿耶就等着品尝美味佳肴吧。” “口气倒是不小。”李世民忍不住打击她:“你做过几次,就敢称美味佳肴?” “做了很多次,反正我觉得挺美味的。”王庾煞有其事地说。 “哟~你还会做饭啊,那我得尝尝。”林郅悟看着王庾,嘴角含着戏谑的笑。 李渊当即说道:“那就回宫后,让小庾儿给大家做一桌菜,好好庆祝一下。” 能吃着女儿亲手做的菜,李渊不禁期待起来。 将火炮安置妥当,李渊一行人回了皇宫。 当晚,与皇帝共进晚膳的有李建成和李世民、裴寂、林郅悟,外加王庾。 皇帝用膳,菜品很多,王庾所说的一桌菜,其实就是四道菜,特意摆在了李渊的面前。 “阿耶,这是我第一次做菜,您可一定要捧场,多吃一点哦。” 王庾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李渊,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每当王庾露出这样的笑容,李渊的一颗慈父心就融化了,不忍拒绝她的要求。 “好,女儿做的菜,为父一定都吃完” 话还没说完,他低头看见盘中的菜,脸色就变了 “好,女儿做的菜,为父一定都吃完” 话还没说完,他低头看见盘中的菜,脸色就变了 第409章 不必试探 望着面前那盘玲珑千丝菇,李渊很后悔,想要收回刚才那句话。 可惜,君无戏言,他不好当众反悔,拿起筷子掠过那盘菜,准备去夹其他的菜。 谁知,王庾飞快地把其他三盘菜推远,将玲珑千丝菇推到了李渊的筷子下。 “阿耶,这盘菜是我做的第一道菜,我学厨艺前,您不是说我做的第一盘菜必须先给您品尝吗?您快尝尝,也好给我一个中肯的评价,看看我还需要改进吗?” 李渊的筷子顿在半空中,勉强笑了一下:“呵呵,我女儿这么聪明,做的菜当然好吃,我看不需要改进。” 既然不需要改进,那就不用品尝了吧 王庾盯着李渊不放:“尝了才能评价。” 李渊顺着她的话说:“那让太子品尝。” “不行,是阿耶说的,第一道菜必须给您品尝,不能给别人。” 李渊:“” 王庾突然低下头,语气哽咽:“阿耶不是说女儿做的第一道菜必须给父亲吃吗?您还说这是孝心,现在我辛辛苦苦做了,您又不吃,是要践踏我的孝心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李渊忍不住心酸。 王庾伸出左手,继续说道:“为了做这些菜,我的手都受伤了,阿耶也不吃吗?” 李渊看向她的手,见她的中指和无名指上有两条血痕,一看就是被刀划伤的,眸中不禁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疼不疼?” “疼”王庾抬起头,含着眼泪看向李渊:“阿耶如果说话算话,把我做的菜吃完,我就不疼了。” 李渊:“” 他再次看向那盘玲珑千丝菇,眸底浮现挣扎之色,又抬眼看向周围。 在李渊的目光看过来之前,李建成迅速扭头对李世民说:“二郎,我们兄弟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改日你来东宫,我们好好畅饮一番。” “好,到时候我把收藏的那瓶桂花酿带上。”李世民很配合,与李建成若无其事地交谈起来。 这两个臭小子。 在心里骂了句,李渊又看向裴寂。 裴寂早在李建成和李世民说话时,他就开始热络地跟林郅悟讨论火炮的事情。 老滑头 李渊瞅着裴寂的后脑勺暗骂了一句,不得不面对已经快哭了的小女儿。 “额我把其他三盘菜吃完,这盘菜就不吃了,行吗?”李渊开始跟王庾商量。 “不行。”王庾摇了摇头:“这盘菜也要吃完。” “额”李渊挣扎半晌,最后心一横:“那这盘菜我就吃一口,行吗?” “行。” 李渊深深地看了一眼裴寂,而后举着筷子伸向了那盘玲珑千丝菇。 他表情隐忍,扫视周围一圈,见无人看他,狠下心,迅速夹了一块菜塞入嘴里。 就在菜入口之前,裴寂扭回头,看了过来。 吃了,吃了 李渊没有嚼,直接咽了下去。 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裴寂笑了。 正好李渊看过来,瞧见他嘴角的笑,狠狠地瞪着他。 王庾问:“阿耶,好吃吗?” 李渊挤出一丝慈爱的笑:“好吃。” “好吃您就多吃点。” “” 瞥见裴寂幸灾乐祸的笑,李渊收拾好心情,笑呵呵地说:“嗯,小庾儿做的菜确实很好吃,这么好吃的菜,我不能独享。” 然后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内侍:“把这四道菜给他们端去,一人一盘,刚刚好,对了,裴监喜欢吃玲珑千丝菇,这盘菜就给他吧。” 内侍立刻将王庾做的四道菜分给裴寂等人。 这个时候,王庾没有再揪住李渊不放,笑盈盈地对其他人说:“今日虽然是我第一次下厨,但味道还不错,各位尝尝吧。” 裴寂不像李渊,面前摆着的玲珑千丝菇正好是他喜欢吃的菜,他没有犹豫,夹了一块菜就放进了嘴里。 菜刚入口,裴寂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不仅齁咸,而且齁甜。 又咸又甜的味道,太恶心了,裴寂想吐。 李渊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裴监觉得好吃吗?” 裴寂:“” 皇帝才说过好吃,他能说不好吃? 裴寂把菜咽下去,笑得很勉强:“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把这盘菜吃完。” “遵旨。” 李渊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点,但只要一想到即将失去的东西,他就觉得心痛。 “太难吃了。” 林郅悟才不管皇帝说了什么,慌不迭地将嘴里的菜吐了出来,“小庾儿,你这菜做得也太难吃了,真难为陛下把它吃下去了。” 李渊在心中狂喊,对对对,太难为他这个父亲了。 裴寂无声点头,他也不容易啊 而李建成两兄弟跟裴寂一样,想吐又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吐,只好勉强自己咽下去,顺便在心里祈祷父亲千万不要跟他们说“好吃就吃完它” “不难吃啊,我尝过的。” 王庾就坐在林郅悟身旁,她夹了一块林郅悟面前的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吃得特别香。 “唔真好吃。” 说着,王庾接连吃了两大口。 林郅悟看得心中直泛疑惑:为什么她吃着看起来特别好吃,难道这盘菜有两种不同口味,她夹的那边好吃一点? 想到这里,林郅悟拿起筷子,往王庾夹过的位置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嚼了嚼。 “呸。”林郅悟吐了出来:“还是难吃。” 站在他后面的内侍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林郅悟:“平南郡公,陛下面前,不得失仪。” 林郅悟神情一顿,看向李渊。 李渊笑着说:“林大郎是真性情,无妨。” 皇帝都这么说了,林郅悟不再顾忌,毫不留情地批评王庾:“这菜是真心难吃,小庾儿,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以后还是不要下厨了。” “没有天赋可以后天努力嘛!”王庾自信满满地说:“只要我够勤奋,每天练习厨艺,肯定会越做越好吃。 “你们就负责品尝,指点我哪些地方需要改进,这样坚持下去,我的厨艺肯定能赶上御厨。” 每天练习,那他们岂不是要每天品尝? 李渊立即说道:“不行,你是公主,怎么能做厨娘的活?以后不许下厨了。” “不行,我要做菜孝敬阿耶和兄长们,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坚持。”王庾站了起来,义正辞严地说:“阿耶不必试探我的决心,您放心,我有坚持到底的毅力。” 李渊:“” 第410章 仅此一副 谁试探她的决心了? 这个傻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李渊哭笑不得,唯恐王庾犯执拗,耐着性子跟她说:“你是公主,知道厨艺是怎么回事就行了,不必精通,我也不需要你每日给我做饭。 “你有孝敬的心,为父很高兴,也领受了,以后不许再进膳房,你累着了,为父心疼。” 王庾一本正经地说:“孝顺父兄,我不累。” “” 李渊无言以对,给李建成和李世民使眼色。 受苦的可不只他一人,还有两个儿子呢。 李建成心领神会,对王庾说:“你有这份孝心,我们很感动,只不过你是大唐的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威严。 “若是整日出入厨房,这像什么话?传出去也有损阿耶的声誉。 “你这么孝顺,应该不想看见阿耶声誉有损吧?” “当然不想。”李建成给了台阶,王庾顺势下台阶。 李渊当即吩咐:“传令下去,谁再让晋阳公主进膳房下厨,累着公主,杀无赦。” 王庾:“” 让她进个厨房还杀无赦,要不要这么夸张? 她做的菜真有这么难吃吗? 再一次品尝自己做的菜,王庾心道:还行吧,没有难吃到用杀人来警告她的份上 吃了王庾做的菜之后,李渊再去吃其他的菜,觉得平常讨厌吃的菜都变得很好吃,不知不觉中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 用完膳,众人告退。 裴寂留了下来,笑呵呵地对李渊说:“陛下刚才吃了玲珑千丝菇,该兑现诺言了。” 李渊避而不谈:“你该出宫了。” 他脸色阴沉,看起来很生气,但裴寂不为所惧,保持笑容不变:“陛下兑现诺言,臣立刻出宫。” “你”李渊哽了一下,随即质问裴寂:“今日之事,是不是你撺掇的小庾儿?” 裴寂笑而不语。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李渊气急,大骂:“老狐狸,自己办不到就撺掇我女儿来坑我,你还要脸吗?” “嘿嘿”裴寂咧开嘴笑:“脸要,冷暖玉也要。” 李渊:“” “带着你的冷暖玉滚蛋。” “谢主隆恩。” ------------- “呕” 回到自己的住所,王庾对着痰盂猛吐。 “小庾儿,你还好吧?” 春花递上热茶和巾帕,满脸担忧地看着王庾。 王庾漱了口,擦了擦嘴巴,往后靠在枕头上,长叹道:“红烧肉真难吃。” 红烧肉是四道菜中的一道,也是林郅悟分到的那盘菜,王庾吃了差不多半盘,剩下的红烧肉,王庾以绝佳的演技忽悠林郅悟吃了。 春花惊讶道:“那可是你亲手做的,怎么会难吃?” 平日里,王庾总是教她做菜,虽然王庾没有动手,但她按照王庾教的方法,做出来的菜特别好吃。 张口就能说出那么多的菜谱,厨艺定然很好。 “唉,一言难尽啊。”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很多菜谱,但让我做,我是真的不行。” “哦,原来你只会说不会做。”春花恍然大悟。 王庾:“” 此时的裴寂也在呕吐,直吐得他浑身虚脱,眼冒金星。 “呕” 管家看着万分痛苦的裴寂,面露不忍:“您为了一副棋子受这番罪,值得吗?” 裴寂漱口擦嘴,缓了缓,说:“千金难买心头好,这副冷暖玉棋子,我想要很多年了,今日终于到手,受这番罪算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林郅悟去了王庾的住所。 一看见王庾,林郅悟就开始倒苦水:“你这个小骗子,整盘红烧肉吃完了,我都没吃到精华,回去后还全都吐出来了,弄得我半夜肚子饿。 “然后我吃了很多糕点,又开始拉肚子” 他一屁股坐在木桩上:“我现在都不敢吃东西了,都怪你。” 王庾:“那还练功吗?” “没睡好,又没有力气,怎么练功?”林郅悟怒视她。 “” 王庾转身就往兵器架走:“那你在旁边看着,我给你示范一套拳法。” 练完功,王庾和林郅悟一起用早膳。 这时,御前太监来传话:“陛下有旨,宣平南郡公觐见。” “现在就去?我还没吃早饭呢。”林郅悟目光扫向满桌子的膳食,咽了一下口水。 御前太监连忙说道:“不急,您可以用完早膳再去。” 说完,退到殿外候着。 等到林郅悟吃完,王庾起身:“我陪你去吧,正好我去给阿耶请安。” “好。” 两人来到太极宫。 岳郁候在殿外,看见两人,上前行礼:“见过晋阳公主,平南郡公。” “陛下吩咐,平南郡公来了后可以直接进去。” 话不多说,林郅悟直接就往殿内走去。 王庾抬脚跟上,却被岳郁拦住了。 “晋阳公主,陛下吩咐了,今日不见您。” 不见她? 王庾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阿耶让我每日来给他请安,今日为何不见我?” “这”岳郁面露为难:“陛下就是说今日不见您,没说其他的话。” 王庾仰头望着他的脸,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端疑:“岳叔是阿耶身边的老人了,阿耶就算什么都不说,您也应该知道原因吧?” 她从来就不爱晨昏定省这一套,是李渊强令她每日来太极宫给他请安,如今好端端地就说不见她,总该有个理由吧。 岳郁表情挣扎,心里纠结了很久,最后压低声音对王庾说:“昨日您离开后,魏国公向陛下讨要冷暖玉棋子,陛下给了他。 “但陛下昨晚没怎么睡觉,今日心情不太好” 冷暖玉棋子? 这倒是个好东西。 昨日她离开后,裴寂就去找李渊讨要冷暖玉棋子,再结合之前裴寂的言行,王庾猜想裴寂撺掇她让李渊吃玲珑千丝菇,大概就是为了得到冷暖玉棋子。 李渊损失一副棋子,她得到一个承诺,这样算起来,她不亏。 以后她再寻一副冷暖玉棋子送给李渊,现在他生气就生气吧,气过了就好了。 王庾想通以后,不甚在意,“那我明日再来。” 岳郁看她的态度似乎不把皇帝的怒气放在心里,好心提醒她:“晋阳公主,冷暖玉棋子是陛下最喜欢的一副棋子,从前每日都要拿出来和穆皇后对弈。 “后来穆皇后过世,陛下不再拿出来,但仍然视若珍宝。 “而且,冷暖玉棋子,整个中原只有这一副。” 仅此一副? 这么珍贵? 王庾傻了眼,这个就比较难办了 第411章 错在哪里 王庾想了想,对岳郁说:“你告诉阿耶,我来过就行。” 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她没有回去自己的宫殿,而是去了司膳房。 春花以为王庾要去给皇帝做菜,提醒她:“昨日陛下已经晓谕各宫,不许您下厨,您现在去司膳房,可能连门都进不去。” “我不下厨。” 到了司膳房,司膳房的人看见王庾如临大敌,宫女和內侍都围了上来,看似行礼,实则堵住了王庾进厨房的路。 “见过晋阳公主,您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为您办到。” 王庾目光扫视,看见他们一个个面带微笑,微笑中又带着一丝紧张和恐惧,心中觉得好笑。 她微微一笑:“你们不用紧张,我不下厨,我就是来给陛下拿一些补汤。” 闻言,众人暗松一口气。 “那请晋阳公主稍等,我马上弄好给您拿来。” 两名宫人转身进了厨房,其他人站在原地,陪着笑脸。 无论如何,不能让晋阳公主进厨房,她说是来拿补汤,万一进去后要下厨怎么办? 王庾瞥了领头的女官一眼,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由失笑。 女官听见她的笑声,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问。 “公主,装好了。” 宫人从厨房中走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的补汤原本就是今日给陛下准备的,不敢劳公主大驾,小的帮您提着吧。” “不用。”王庾给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立即上前接过食盒。 她现在的动作跟常人无异,没有刻意的缓慢和小心,但仔细观察,还是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谨慎来。 王庾看了她一眼,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很好,训练了一段时间,终于和正常人一样了。 “走。” “恭送晋阳公主。” 众人是由衷地恭送王庾,在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没过多久,王庾又来到了太极宫。 “晋阳公主,您这是?”望着秋月手中的食盒,岳郁眸中闪过惊恐,晋阳公主该不会是下厨了吧? 如果是,那要死很多人…… 看见岳郁的表情,王庾心中无语,面上笑着说:“阿耶辛劳,我去司膳房端了些阿耶爱吃的补汤,你帮我送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秋月把食盒递给岳郁身后的小太监。 “放心,这不是我下厨做的,这是司膳房做的。”王庾又补充了一句。 岳郁心安,再次露出笑脸:“晋阳公主辛苦了,我现在就送进去。” “有劳岳叔。” 王庾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了。 等到李渊忙完后,岳郁提着食盒进了大殿:“陛下,刚才晋阳公主又来了,这是她从司膳房拿来的补汤,说给您补补身体。” 李渊看了过来:“拿过来吧。” 见李渊喝完汤,心情似乎不错,岳郁试探着帮王庾说话:“晋阳公主来了两趟,没见着陛下失落,陛下不如召晋阳公主过来说说话?” “不见。”李渊气性很大:“那个臭丫头,帮着外人来坑父亲,我不晾她两天,她就不知道错在哪里。” 岳郁回忆了昨天和今天的事情,疑惑道:“您压根儿就没有跟晋阳公主挑明,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李渊神情一顿,他好像是什么都没说…… 目光瞥至岳郁的脸,想到他刚才的话,问道:“你是不是把裴寂从我这里拿走棋子的事跟小庾儿说了?” 岳郁心中一紧,没做任何停留地回答:“是。” 在皇帝面前,他还是不能撒谎,否则日后被皇帝知晓,他好不容易用命搏来的信任就会一朝崩塌。 但他把陛下的事透露出去,到底是犯了忌讳,连忙跪地请罪:“小的该死,请陛下降罪。” 李渊瞅着他,并没有说话。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岳郁心里很慌,他不能撒谎,但说实话也有可能丧失皇帝的信任。 尤其是现在,皇帝的威压扑面而来,他有种死期来临的感觉。 寒冷的冬天,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良久之后,李渊终于开口:“下不为例。” 闻言,岳郁心里如释重负,但面上不敢松懈,恭敬说道:“谢陛下隆恩。” 李渊并没有生气,只是规矩一定要立,否则他身边的人就会揣摩他的心思,见他宠爱谁就把他的事情透露给谁。 皇帝的事情,能透露出去的不是由皇帝身边的人揣摩的,而是由皇帝本人决定的。 李渊心想,岳郁透露给王庾也好,那丫头聪明,定然能从岳郁的话中猜到自己被裴寂利用了。 有了这次的教训,小丫头应该会行事成熟些。 “你们都下去吧。” 打发了殿内的宫人,李渊从奏章下面抽出今天的时报,看了起来。 ---------- 接下来的日子,王庾按时来给李渊晨昏定省,李渊都没有召见王庾,宫里甚至传出了“晋阳公主惹怒陛下已经失宠”的流言。 王庾住在皇宫中,当然也听到了流言,但她丝毫不在意,言行如常。 就算见不到李渊,王庾也每日送汤送点心去太极宫。 如此一连五天,李渊都没有见王庾。 春花看得着急,给王庾出主意:“小庾儿,你不是一向聪明爱捣鼓那些新奇的玩意吗?你做个有趣的东西出来送给陛下,他就不会生气了。” 王庾沉默不语,李渊现在只对军火感兴趣,这些东西只有林郅悟能做出来,她可做不到。 迟迟不见王庾说话,春花继续说道:“陛下喜欢您的画,您画幅画给陛下吧,我看战事漫画就不错。 “不画漫画也行,您就给陛下画一副肖像画。 “上次您给秦王妃画了一副肖像画,秦王妃很满意,特意找人裱起来挂在卧房中。秦王妃这么喜欢,陛下肯定也喜欢。” 王庾依然沉默,似乎对这个主意不甚满意。 春花急得抓头发:“额……那就派人去民间搜寻奇珍异宝送给陛下,总有一样是陛下喜欢的。 “对了,我听说那些大臣每次给陛下送美人,陛下都会很高兴,还赏赐了很多很多好东西给他们。 “不如我帮您去寻几个美人来,您把美人献给陛下,他定然不会再生气,也不会冷落您。” 王庾:“……” 第412章 兄弟争抢 太极宫。 李渊看完李世民的奏章,频频点头:“嗯,写得不错,我想到的你都考虑到了,果然思虑周全。” 合上奏章,李渊说道:“既如此,那神机营就交给你来掌管吧……” 一听李渊把装备火器的神机营交给李世民,李建成急了。 “阿耶,过了年,您就要派二郎去攻打宇文智及。如今年关将至,二郎出征在即,再掌管神机营恐有不妥。” 李世民挑眉问道:“有何不妥?” 李建成面无表情道:“现在离你出征只有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建立一个完善的军队? “到时候你还没有完全掌控就出征了,那神机营该怎么自处?” 听见这话,李世民感到很奇怪,若是兄长不同意他接管神机营,那他未完全掌控时离开长安出征,兄长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这样兄长就能趁机掌控神机营,按理来说,兄长该赞成才对。 李世民不知道在他消灭西秦扬名天下后,李建成就对他心生忌惮。 尤其是时闻社的推动,长安百姓日日都在称颂秦王李世民以及他手下一众骁将。 李建成怕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李世民就完全掌控了神机营,届时李世民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多,不好掌控。 “兄长过虑了。”李世民语气淡然,“只要神机营的将领安排妥当,就算我这个主将不在,他们也不会乱。 “再说,不是还有兄长在吗?有你坐镇,神机营一定能担当起大任。” 说得这么好听,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神机营一旦落到李世民手中,难道他还会拱手相让? 李建成不信,转而对李渊说:“阿耶,如今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统一中原,二郎骁勇善战,有他在,我相信大唐一统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二郎应该专注于征战,岂能分心?” 李渊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若有所思。 李世民心中暗道不好,急忙说道:“阿耶,神机营的事我能兼顾,也能做好。” 想了想,李渊说:“这件事明日再议。” ----------- 下晌,李渊留了裴寂下棋。 “……陛下英明,臣输了。” 裴寂故意输了一局棋,见李渊心情高兴,就趁机进言:“陛下,神机营乃是装备火器的军队,今后会成为大唐的主力军队,这支军队,应该由陛下掌控,如此方能安心。 “更何况,秦王手中已经有了一支玄甲军,如果再掌控神机营,将来恐不利于朝政稳固。” 裴寂的话意思很明显,秦王不是太子,他只是一个亲王,手中握有这么多的兵权,以后必定会生出夺嫡心思。 届时兄弟相残,朝廷动荡,对于大唐来说必定是一场浩劫。 李渊脸色微变,儿子们自相残杀、江山动荡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看来,从今往后,他还得把这一碗水端平了…… 第二天,李渊在早朝上宣布成立神机营,并且让太子李建成掌管。 李世民面上不显,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心中很不甘心。 受苦的可不只他一人,还有两个儿子呢。 李建成心领神会,对王庾说:“你有这份孝心,我们很感动,只不过你是大唐的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威严。 “若是整日出入厨房,这像什么话?传出去也有损阿耶的声誉。 “你这么孝顺,应该不想看见阿耶声誉有损吧?” “当然不想。”李建成给了台阶,王庾顺势下台阶。 李渊当即吩咐:“传令下去,谁再让晋阳公主进膳房下厨,累着公主,杀无赦。” 王庾:“” 让她进个厨房还杀无赦,要不要这么夸张? 她做的菜真有这么难吃吗? 再一次品尝自己做的菜,王庾心道:还行吧,没有难吃到用杀人来警告她的份上 吃了王庾做的菜之后,李渊再去吃其他的菜,觉得平常讨厌吃的菜都变得很好吃,不知不觉中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 用完膳,众人告退。 裴寂留了下来,笑呵呵地对李渊说:“陛下刚才吃了玲珑千丝菇,该兑现诺言了。” 李渊避而不谈:“你该出宫了。” 他脸色阴沉,看起来很生气,但裴寂不为所惧,保持笑容不变:“陛下兑现诺言,臣立刻出宫。” “你”李渊哽了一下,随即质问裴寂:“今日之事,是不是你撺掇的小庾儿?” 裴寂笑而不语。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李渊气急,大骂:“老狐狸,自己办不到就撺掇我女儿来坑我,你还要脸吗?” “嘿嘿”裴寂咧开嘴笑:“脸要,冷暖玉也要。” 李渊:“” “带着你的冷暖玉滚蛋。” “谢主隆恩。” ------------- “呕” 回到自己的住所,王庾对着痰盂猛吐。 “小庾儿,你还好吧?” 春花递上热茶和巾帕,满脸担忧地看着王庾。 王庾漱了口,擦了擦嘴巴,往后靠在枕头上,长叹道:“红烧肉真难吃。” 红烧肉是四道菜中的一道,也是林郅悟分到的那盘菜,王庾吃了差不多半盘,剩下的红烧肉,王庾以绝佳的演技忽悠林郅悟吃了。 春花惊讶道:“那可是你亲手做的,怎么会难吃?” 平日里,王庾总是教她做菜,虽然王庾没有动手,但她按照王庾教的方法,做出来的菜特别好吃。 张口就能说出那么多的菜谱,厨艺定然很好。 张口就能说出那么多的菜谱,厨艺定然很好。 “唉,一言难尽啊。”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很多菜谱,但让我做,我是真的不行。” “哦,原来你只会说不会做。”春花恍然大悟。 王庾:“” 此时的裴寂也在呕吐,直吐得他浑身虚脱,眼冒金星。 “呕” 管家看着万分痛苦的裴寂,面露不忍:“您为了一副棋子受这番罪,值得吗?” 裴寂漱口擦嘴,缓了缓,说:“千金难买心头好,这副冷暖玉棋子,我想要很多年了,今日终于到手,受这番罪算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林郅悟去了王庾的住所。 一看见王庾,林郅悟就开始倒苦水:“你这个小骗子,整盘红烧肉吃完了,我都没吃到精华,回去后还全都吐出来了,弄得我半夜肚子饿。 第413章 死亡气息 李渊见着那武器与鸟铳相似,但比鸟铳小了好几倍,心中就不太相信这东西的威力很大。 “陛下,这个手铳比鸟铳轻便小巧,可以随身携带,威力也不容小觑。”苏侍郎解释道。 李渊将信将疑,对他说:“那你示范一下这个手铳怎么用。” 闻言,苏侍郎往后退,摆手:“不不,这么精细的武器,我不会用。” 做这个手铳的时候,林郅悟没有避着旁人。 他们在旁边看着,分开的部件还勉强知道,等到林郅悟组装的时候,他们就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弄了。 唉~ 果然神童就是神童,不是他们这些平凡人能比的。 “我来。” 王庾自告奋勇,从林郅悟手中拿过手铳。 她的动作把李渊吓了一跳,李渊立刻阻止她:“快放下,这东西危险,你什么都不懂,别伤着自己。” 王庾扭身,躲过李渊伸过来的手:“阿耶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然后她跟林郅悟说:“你教我怎么用,我来示范给阿耶看。” 林郅悟淡淡说道:“其实,我可以示范给你们看,就是我准头不行,你们看不到理想中的效果。” 李世民眼神一动,他本想说他来试试,但一想到至今为止,他还没有完全精通鸟铳,就有点犹豫了。 毕竟是新的事物,而且是火器,一着不慎,就有可能伤着自己。 想到这里,李世民放弃自告奋勇去示范新武器的念头。 “那还是我来吧,我射箭的准头比你强多了。” 王庾坚持,吩咐侍卫抓了一只火鸡绑在树上,离她五丈远,然后向林郅悟请教开枪。 “阿耶,两位兄长看好了,我要开始示范了。” 话落,王庾学着警匪剧中的主角,耍了两个很酷的姿势,然后摆出射击的架势,右手握着手铳,睁着一只眼睛去瞄目标。 李渊看得惊奇,问林郅悟:“小庾儿刚才的动作是开枪之前的准备动作吗?” “” 林郅悟满头黑线,直接否定:“不是,小庾儿刚才在耍酷,你们可以忽略她刚才的动作,直接跳到现在的动作。” 李渊:“” 虽然他不懂耍酷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王庾做了两个多余的动作。 可不知为什么,李渊就是觉得王庾做在前面的两个动作很好看,显得特别的英武。 “砰!” 李渊再次看向王庾的时候,她刚好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将弹丸射了出去。 弹丸的速度很快,只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他们就听到鸡的惨叫声。 鸡一边叫唤一边扑腾着翅膀,鲜血顺着羽毛撒在了树干上,滴在了地上。 “我打中了。” 这是王庾第一次开枪,没想到打中了目标,她兴奋地跳了起来。 李建成忍不住泼她冷水:“只擦过鸡腿,并未射中。” 刚才那一枪只是在鸡腿上划了一道口子,并未射进鸡的身体内,而是射进了后面的树干中。 “虽说没有打中目标,但好歹伤着了目标,第一次用手铳就有这样的准头,已经很不错了。”李世民称赞王庾:“小庾儿,你很棒!” 王庾骄傲地扬起头,看向李渊,似乎在等李渊的看法。 “嗯,小庾儿这段时间勤奋练功还是有成效的,看看这准头,一般人都做不到。”李渊毫不吝啬地赞扬王庾。 王庾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她觉得她很有做狙击手的潜力。 “我来试试。”李渊走过来,拿走了王庾手中的武器。 李建成一惊,立刻阻止李渊:“阿耶不可,这东西刚做出来,还没有人试过,万一伤着您就不好了。” “是啊,阿耶,还是让我来试给您看吧?”李世民走过来,伸手去拿手铳。 李渊一把将他推开:“无妨,小庾儿都能试,我也可以。” 听到这话,王庾立马加入劝说的队伍:“阿耶,您是一国之君,跟我不一样,您的性命关乎于天下百姓的安危,您还是不要试了。 “等这东西正式投入军队操练,您再用吧。” 李渊说那样的话,万一李渊试枪出现什么意外,其他人肯定会把责怪她。 她可背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林郅悟冷不丁地插嘴:“我做的东西不会有问题,除非是使用的人有问题。” 闻言,李渊的好胜心被激起:“小小的武器,我还搞不定?” 随即扬手一挥,“你们都离远点,林大郎,你过来教我。” 众人无奈,稍稍退了两步。 林郅悟走到李渊身边,手把手教他怎么使用。 “这么简单?我已经会用了,你退下吧。” 李渊推开林郅悟,学着王庾刚才的模样,整套动作做了一遍,然后去瞄目标。 林郅悟:“” 李建成:“” 李世民:“” 王庾捂嘴偷笑,原来李渊跟她一样,也喜欢这种冷酷帅气的动作。 她想,上辈子李渊和她肯定是亲生父女,性格如此投契。 “咦,怎么我扣不动啊?” 李渊严格按照林郅悟教的操作了一遍,但到最后一步扣扳机的时候,却卡住了。 “不可能,我做的东西怎么会出问题?”林郅悟不相信,朝着李渊走去。 “我刚才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王庾说。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他在骗人似的,李渊顿时就怒了:“我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还能说假话不成?” 李渊说话时,扭身怒视他们。 而正在这时,李渊握着的手铳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砰!” 弹丸从铳管中疾驰而出,朝着李世民射去。 “小心。” 王庾就站在李世民的右边,当她听见枪声,看见弹丸朝着李世民飞来,下意识地奋力扑过去。 李建成在李世民的左手边,当他听到熟悉的枪声,下意识地往旁边跳。 此时,林郅悟刚走到李渊身边,看见这一幕,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地看着。 弹丸射出之后,李渊感受到手中传来的冲力,又看见眼前这一幕,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侍卫和工匠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李世民的感受最为直接,也最为强烈。 弹丸疾速飞驰,强大的威力席卷而来,李世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 第414章 伤势严重 冬日的阳光撒下来,本应该是温暖入心,但眼前突发的意外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王庾推到了李世民,而弹丸划破她的右耳,又划破了她的手腕,最后擦过李世民的腰部,射进了土壤中。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宫殿。 耳朵传来的剧痛让王庾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右手刚动作,手腕处就传来了一阵刺痛,然后整条胳膊都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往下掉。 “嗡嗡” 此时,她的耳畔只能听见嗡嗡声,外界其他的声音,她听不见。 耳朵和手腕传来的巨痛,她一时承受不住,不禁蜷缩身体,但这样丝毫不能缓解她的痛苦,她开始痛得打滚。 “啊” 从前多少个深夜,手腕的疼痛都没有让她发出一丝声音,但此刻,这种剜心剔骨般的刺痛让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叫了出来。 然而她以为的低声却只是她的感受,实则李渊等人听到的痛呼声很大,近乎于尖叫。 “小庾儿” “公主” “快传太医,快啊。”李渊大吼,丢了手铳,朝着王庾跑去。 林郅悟缓过神来,也跑了过去。 李世民差点被王庾的惨叫声穿破耳朵,同时也被吓到了。 反应过来后,顾不得腰上的伤,李世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在地上打滚的王庾。 “小庾儿,你别动,我先给你止血。” 此时的王庾看起来很恐怖,她的耳朵和右手手腕处全是血,身上的衣服多处被鲜血浸染,又黏上了尘土,看起来脏兮兮的。 尤其是她的脸,尤为恐怖。耳朵处的鲜血顺势流到她的脸上,滑过鼻头、嘴巴、下巴,又顺着脖子流进了她的衣襟里。 弹丸的速度非常快,众人又被吓傻了眼,根本没留意弹丸擦过哪些地方,只看见王庾身上的血。 还有李世民身上的血。 李世民也是如此,看见王庾的小脸上都是血,以为她的脸受伤了,心惊肉跳地想:完了,流这么血,脸肯定毁容了,姑娘家脸毁了,就相当于一辈子都毁了。 长孙氏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恨死他 “快按住她,不要让她乱动。”李世民吩咐跑过来的左四。 在左四帮忙把王庾按住后,李世民颤抖着双手,抬起袖子轻轻地去擦王庾脸上的血。 他的动作很轻柔,唯恐力气大了,碰着王庾的伤口,加重伤势。 李渊掏出锦帕,给王庾的手腕包扎。 包扎好之后,李渊对李世民说:“别擦了,这儿离太医署太远,赶紧送小庾儿去太医署。” 又吩咐侍卫:“你先去太医署,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时,李世民已经将王庾脸上的血擦干净,见她脸上没有伤痕,稍稍心安,抱起王庾就往外面走。 “小庾儿,你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太医署。” 李渊抬脚跟上。 宫人、侍卫也立即追了上去。 李建成望着地上的手铳,吩咐苏侍郎:“把手铳收好。” 说完,也离开了。 苏侍郎愣愣地盯着被李渊丢弃的手铳,心情很沉重。 这手铳做得倒是精巧,可惜它伤了秦王和晋阳公主,也不知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 -------------- 太医署接到通知,立刻准备起来。 很快,李渊等人就到了太医署。 “快,先给晋阳公主看看。”李世民将王庾放在榻上,退到一旁,给太医腾出地方。 左四看向李世民腰间的血,忍不住说道:“主子,您也受伤了,让太医给您看看伤吧。” 李世民张口想说“我没事”,瞥见李渊看过来,又闭上了嘴巴。 果不其然,李渊吩咐道:“给秦王看看伤。” 太医正听到吩咐,立刻离开床榻,朝李世民走去。 “你回去给晋阳公主看。” 太医署中,医术最好的就是太医正,王庾伤的比他重,李世民当即阻止太医正的动作,随手指了一名太医:“你来给我看。” 见状,太医正又回去给王庾看伤。 “啊痛” 不知是因为太医弄痛了王庾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王庾一边喊着痛一边奋力挣扎。 太医们不敢用力,又因为她的身份,不敢过多地接触,很快就让王庾挣脱了钳制。 “陛下,晋阳公主一直在挣扎,臣等不便查看伤势。” 李渊闻言,走到榻边,伸手去抓王庾,一面柔声道:“小庾儿,别怕,让太医给你看看伤,上了药就不痛了。 “没事的,为父在这里陪着你,别怕。” 但王庾听不见他的话,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李渊怕她碰到右手的伤,就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右手臂,但王庾拳打脚踢,左手挥拳,一拳就打在了李渊身上。 旁边的人看得心惊胆战,慌忙上去帮忙。 这会儿,太医们也不管王庾是何身份,死死地按住她。 太医正说道:“陛下,晋阳公主现在的状态不宜检查伤势,不如臣先煎一碗安神汤让晋阳公主服下,再帮她处理伤口。” “哪得等多久?”李渊皱起了眉头:“小庾儿流了这么多血,再不及时处理,恐怕伤势加重。” 话落,李渊抬起手,一个手刀劈在王庾的脖子处。 太医署中,医术最好的就是太医正,王庾伤的比他重,李世民当即阻止太医正的动作,随手指了一名太医:“你来给我看。” 见状,太医正又回去给王庾看伤。 “啊痛” 不知是因为太医弄痛了王庾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王庾一边喊着痛一边奋力挣扎。 太医们不敢用力,又因为她的身份,不敢过多地接触,很快就让王庾挣脱了钳制。 “陛下,晋阳公主一直在挣扎,臣等不便查看伤势。” 李渊闻言,走到榻边,伸手去抓王庾,一面柔声道:“小庾儿,别怕,让太医给你看看伤,上了药就不痛了。 “没事的,为父在这里陪着你,别怕。” 但王庾听不见他的话,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李渊怕她碰到右手的伤,就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右手臂,但王庾拳打脚踢,左手挥拳,一拳就打在了李渊身上。 旁边的人看得心惊胆战,慌忙上去帮忙。 这会儿,太医们也不管王庾是何身份,死死地按住她。 太医正说道:“陛下,晋阳公主现在的状态不宜检查伤势,不如臣先煎一碗安神汤让晋阳公主服下,再帮她处理伤口。” 第415章 不惧生死 听完太医令的话,李渊心下一沉,眸光变得晦暗。 沉默片刻,李渊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太医令犹豫了一下,回答:“目前臣不能确定,看晋阳公主的脉象,恐怕会昏睡几天,具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臣也不能确定。” 照他看来,王庾送来太医署时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就算皇帝不出手劈晕王庾,她折腾一个时辰也会昏倒。 只不过任由王庾折腾的话,恐怕伤势会更加严重。 “她现在的状态,可以搬动吗?”李渊问。 太医令:“可以。” 李渊当即吩咐岳郁:“你去准备轿撵,送晋阳公主回宫,慢一点,不要颠着她。” 又对太医令说:“从现在开始,晋阳公主的伤就由你亲自负责,一定要医好她。” “臣遵旨。” 出了太医署,李渊召集了刚才在匠心殿的人。 苏侍郎接到通知,想了一下,又回去把手铳带上。 太极殿内,李渊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沉声道:“今日发生的事情,若有半点泄露,斩立决。”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高呼“遵旨”。 李渊看向林郅悟,面无表情地说:“平南郡公林郅悟技艺不精,误伤晋阳公主,降爵位一等,免其工部侍郎一职。” 他伤了王庾? 林郅悟瞪大了双眼,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众人亲眼所见,是李渊拿着手铳伤了李世民和王庾,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他伤的王庾? “陛下,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明明开枪伤了小庾儿的是你,不是我。” 李渊顿时黑了脸。 “放肆。”李建成呵斥了林郅悟一声,语气冰冷:“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李建成的表情很严肃,身居太子的威压立刻扑面而来。 林郅悟皱起了眉头:“难道说句实话就是无礼了?” 李建成:“” “当时在场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秦王、苏侍郎大家都看见了,秦王和小庾儿是陛下伤的,跟我没有关系。”林郅悟据理力争。 他连手铳都没摸,更何况是开枪伤人,虽然他爵位不高,但他决不允许他们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他。 就算对方是皇帝也不行。 林郅悟反复强调是李渊伤人,李渊听见了,脸色又黑了几分。 李建成看到李渊的神色,当即冲林郅悟喝道:“休得胡言,秦王和晋阳公主是被手铳所伤,而手铳是你所造,你造的东西出了问题,当然是你负责。 “幸好没有伤到陛下,否则你难辞其咎。” 林郅悟丝毫不惧李建成的威压,直言说道:“我说过,我做的东西从来不会有问题,要有问题也是使用者的问题。你们也看到了,小庾儿用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所以,手铳没有问题。” 闻言,李渊又想起了之前林郅悟在匠心殿说的话,脸色愈加难看:“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了?” “是。”林郅悟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你”李渊气极,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自从他当上皇帝之后,就没有人挑衅过他的威信。就算从前还是唐国公的时候,也无人敢当着他的面指出他的错误。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三番五次地挑衅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找死。 李渊眸光中透出寒意,面容冷峻:“不要以为你会做几件武器,就能恃才傲物,我之所以百般包容你,也是看在你是晋阳义兄的份上。 “否则,以你大不敬的行为,我早砍了你。” 还真当自己会做火器就了不起了,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今日他就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让臭小子牢牢记住,他才是这个天下至高无上的人,他的话就是道理,永远不会出错。 “我是就事论事,无关身份,就算你是皇帝,你也要讲道理。” 林郅悟不卑不亢地迎上李渊的目光,丝毫不惧龙威。 “” 这一刻,李渊只觉得这小子果然如王庾所说,执拗起来,不惧生死。 站在一旁的苏侍郎听得心惊胆战,垂着头轻咳了一声。 成功把林郅悟的目光吸引过来,苏侍郎斜着眼睛,拼命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惹怒皇帝。 可惜林郅悟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定在了他的手上。 林郅悟快步走到苏侍郎身边,伸手拿走他手中的手铳,举着对李渊说:“手铳有没有问题,一试便知。” 他这一举,手铳枪口直接对准了李渊。 众人大惊。 “你想干什么?快放下手铳。” “护驾,护驾” 殿中内侍立刻护在李渊面前,同时禁军侍卫从殿外冲了进来。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也冲去保护李渊,嘴里喊道:“快夺下手铳。”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行动,忍着痛冲向林郅悟,一把夺下手铳,让枪口朝下。 下一刻,禁军侍卫已经将林郅悟按在地上。 禁军侍卫的动作很粗鲁,林郅悟猝不及防被人踢了一脚,疼得他哇哇大叫。 见状,李渊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愤怒地看向林郅悟:“混账东西,你竟敢弑君?” “什么弑君?我没有。”林郅悟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叫道:“我就是想让你们看看,这把手铳没有问题。” 李渊不容他解释,吩咐道:“把他押下去,关起来。” “凭什么关我?我没有开枪,没有做错放开我呜呜” 林郅悟被禁军侍卫堵了嘴巴,拖了出去。 殿内一片安静。 李渊看向李世民手中的手铳,吩咐左右:“去把手铳收起来。” “陛下,还是先取下弹丸吧。”苏侍郎提出建议。 听到他的声音,李渊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眼刀子直射过来。 面对李渊犀利的目光,苏侍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立马垂下头,不敢直视李渊。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是因为他的咳嗽声,林郅悟才注意到手铳,然后就引发了混乱 想到这里,苏侍郎的心跳突突地加速,他是爱惜林郅悟的才能,不忍心林郅悟因为年幼无知断送前程,所以才出声提醒。 却没想到,林郅悟会错了意,还导致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此时此刻,苏侍郎追悔莫及,同时内心忐忑不安,陛下会不会降罪于他? 第416章 有意无意 李世民拿着手铳静静地等待李渊的吩咐,他微微垂着头,眼角余光瞅着手铳不知在想什么。 李渊盯着苏侍郎,没有说话,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当中。 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威压,苏侍郎额角渗出了汗珠,后背凉飕飕的。 直到最后承受不住,苏侍郎脚一软,跪了下去。 苏侍郎心里很清楚李渊的沉默是因为什么,但李渊没有挑明,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陛陛下,把弹丸取出来,会比较安全。” 这时,李渊终于开口:“取吧。” 李世民将手铳伸出去。 苏侍郎一路跪行到李世民面前,双手接过手铳,小心翼翼地取下弹丸,然后将手铳放在内侍递过来的托盘中。 见着这一幕,李渊心中的怒气稍减,说道:“从现在开始,火器的督造就交给你负责。” “啊?” 苏侍郎惊了一下,连忙说道:“陛下,火器一向是由平南郡” 忽然想到林郅悟被关了起来,还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下场,改口道:“林大郎负责,我不会做。” “什么?你不会做?”李渊眉头深皱:“我是如何吩咐你的?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一点都没学会吗?” 苏侍郎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臣惭愧,火器必须掌控好火药的用量方能成功,臣还不能掌控。” 李渊闻言,脸色铁青。 “你们呢?”李渊目光看向其他工匠。 几位工匠纷纷跪地:“臣无能” 李渊脸色又青了几分,忍不住骂人:“废物,一群废物!” 他还以为这些工匠每日跟着林郅悟一起造武器,多少能学会一两样,却没想到木工器械学得很快,但火器,一样都没学会。 真是废物。 众工匠感受到皇帝的怒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今日本是进献新武器的日子,他们这些参与者本可以沾林郅悟的光获得赏赐,却没料到不光没有赏赐,还有可能丢官 盛怒之下,李渊很想罢免他们,但转念一想,他们已经是大唐屈指可数的成熟工匠,若是罢免他们的官职,谁来给他造武器? “都给我滚下去。” “臣等告退。”苏侍郎和几位工匠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强制迈着酸麻的腿往外走。 殿内只剩下李渊父子三人。 李世民忍不住说道:“阿耶,林郅悟秉性耿直,忠厚老实,我相信他刚才的举动并不是有意要弑君,而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想要证明那把手铳没有问题。” 证明手铳没有问题,不就证明了是他有问题? 李渊表情阴郁,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张口想训斥李世民,目光却瞥到了他腰间的伤,训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又想起刚才林郅悟拿手铳指着他的情景,李渊不禁在心里感叹:比起二郎,大郎还是不够英勇。 “二郎此言差矣。”李建成说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林郅悟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弑君,他就必须死。” 李渊看了过来,眼神复杂。 “他不能死。” 李世民转向李渊,肃然说道:“阿耶,林郅悟的惊世之才有助我大唐扫平中原贼寇,他不能死。” 李建成当即发难:“你的意思是只要这人有惊世之才,就算他要杀阿耶,这人也不能死吗?” “当然不是,任何想要杀阿耶的人都必须死,就算阿耶不赐死他,我也会杀了他,以绝后患。” 李世民的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李渊心中感动。 接着,李世民话锋一转:“但林郅悟并不是要杀阿耶,刚才只是一个意外,就像之前我们在匠心殿,那也是一场意外。” 李建成惊讶地看着李世民,他居然敢推翻父亲的结论? 父亲已经将罪名推给了林郅悟,他现在说是意外不就是说父亲在污蔑林郅悟吗? 李建成去看李渊的表情,见李渊似乎并未生气,心里不禁涌起疑惑。 李世民迎上李建成的目光,神色沉静。 之前在匠心殿发生的事情,父亲说是手铳有问题,但并未命人检查手铳。而林郅悟说手铳没有问题,众人亲眼所见,手铳被王庾用了一次,确实没有问题,但不排除开了一枪以后才出现问题。 父亲不说检查手铳,众人也不敢提出,到底哪里出现问题,恐怕只有父亲才清楚。 但要说父亲撒谎,故意说手铳有问题,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父亲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如此,李世民猜想父亲在使用手铳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护驾,护驾” 殿中内侍立刻护在李渊面前,同时禁军侍卫从殿外冲了进来。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也冲去保护李渊,嘴里喊道:“快夺下手铳。”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行动,忍着痛冲向林郅悟,一把夺下手铳,让枪口朝下。 下一刻,禁军侍卫已经将林郅悟按在地上。 禁军侍卫的动作很粗鲁,林郅悟猝不及防被人踢了一脚,疼得他哇哇大叫。 见状,李渊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愤怒地看向林郅悟:“混账东西,你竟敢弑君?” “什么弑君?我没有。”林郅悟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叫道:“我就是想让你们看看,这把手铳没有问题。” 李渊不容他解释,吩咐道:“把他押下去,关起来。” “凭什么关我?我没有开枪,没有做错放开我呜呜” 林郅悟被禁军侍卫堵了嘴巴,拖了出去。 殿内一片安静。 李渊看向李世民手中的手铳,吩咐左右:“去把手铳收起来。” “陛下,还是先取下弹丸吧。”苏侍郎提出建议。 听到他的声音,李渊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眼刀子直射过来。 面对李渊犀利的目光,苏侍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立马垂下头,不敢直视李渊。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是因为他的咳嗽声,林郅悟才注意到手铳,然后就引发了混乱 想到这里,苏侍郎的心跳突突地加速,他是爱惜林郅悟的才能,不忍心林郅悟因为年幼无知断送前程,所以才出声提醒。 却没想到,林郅悟会错了意,还导致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此时此刻,苏侍郎追悔莫及,同时内心忐忑不安,陛下会不会降罪于他? 第417章 特殊待遇 王庾受伤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李渊对外宣称王庾是练功时不小心受了伤。 后妃听闻,纷纷派人前去探望,却被阻在了殿外。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晋阳公主休养,诸位请回吧。” 各宫只是派人来表个态,走个过场,被内侍拦在门外,也不多说,留下礼品就离开了。 万贵妃听到消息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王庾的宫殿,而是去了太极宫。 “陛下,万贵妃求见。”岳郁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向李渊禀道。 李渊正在忧伤王庾的病情,闻言懒懒地说:“宣。” “陛下。” 万贵妃缓缓行至李渊面前,仪态万千地行礼。 此时,李渊已经恢复淡然神色,看见万贵妃还露出了一丝浅笑:“你怎么来了?” “妾刚才收到消息,平阳公主喜得贵子,妾不便出宫,准备派人去一趟公主府。” 万贵妃奉上一本礼单:“这是妾准备的礼物,陛下看看还需要添加什么东西吗?” 李渊没有接礼单:“你办事一向妥帖,我很放心。” 说完,拿过一张新的纸,提起御笔就在上面写字。 “把这个一起送过去。” 万贵妃小心接过,收好,又跟李渊说:“听说小庾儿练功受了伤,妾想去看看她。 “妾没有孩子,在这后宫之中,唯有这孩子贴心,时不时地来陪妾说说话。 “说实话,妾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听到她受伤,心里十分难受” 在来的路上,她就收到了消息,李渊不准人探视,所以她先来征求李渊的同意。 李渊看着她的脸,心疼中夹杂着焦急,表情很真切,他心中触动,便说:“我让岳郁送你去。” “多谢陛下。” 出了太极宫,万贵妃吩咐紫绯:“你现在去一趟平阳公主府。” 随后,万贵妃去了王庾的宫殿。 “见过贵妃。” 守门的内侍看见万贵妃,连忙上前行礼:“贵妃,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晋阳公主休养” 这时,岳郁上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陛下口谕,准许贵妃进去探望。” 内侍慌忙退到一旁,“贵妃请。” 万贵妃挺直了腰背,缓缓走了进去。 一直躲在不远处观察的几个宫女看见这一幕,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后宫各处就知道了,陛下不许任何人去探望王庾,却准许万贵妃进去。 尹德妃气得咬牙切齿:“那万氏到底使了什么妖媚手段,姿容不算漂亮,年纪也不小了,膝下还没有孩子,这样的人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 “不仅给了她贵妃之位,还将凤印交给她,平日里也不见冷落,该有的赏赐一样没落下。 “我怀着皇嗣都不能越过她,真是不甘心。” 虽然她不喜欢王庾,派人去探望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给皇帝看,但同是陛下的妃子,她平日里见陛下的时间比万氏不知多多少,如今又怀有龙胎,竟然她派去的人见不着王庾,万氏却见着了。 还是陛下跟前最为器重的内侍监陪着去的,一想到这里,尹德妃心里就忿忿不平。 “哎哟” 似乎是感受到了尹德妃的怒气,她腹中的胎儿开始闹腾了。 紫燕连忙劝道:“德妃息怒,万不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了龙胎,您消消气。” 听见这话,尹德妃深吸一口气,抬手抚上肚子,轻轻地抚摸,试图安抚肚中胎儿。 等着吧,待她生下皇子,晋升位分,她一定要把凤印抢到手。 此时的万贵妃已经到达王庾的寝殿,她的目光扫过王庾缠着纱布的耳朵,最后落在王庾盖的被褥上。 它在动。 万贵妃吓了一跳,慌不迭地往后退:“被子里有什么?” 春花连忙说道:“贵妃不用怕,被子里什么都没有,是公主的手在抖。” 说着,春花上前,揭开被褥给万贵妃看。 万贵妃一眼就看见了王庾手腕处的纱布,再往下看,是她苍白的手背。 虽说王庾日日练功,身材匀称,但她的手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摸起来十分舒服。 但此刻,万贵妃瞧着她的手背,不仅没有血色,而且上面的肉也消失了,扁平的手掌,手指也变得纤细,再也没有那种肉乎乎的感觉。 万贵妃不禁心头一酸,眼眶发热。 从前在晋阳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侍妾,但王庾对她很好,时不时去她的院子看看她,陪她说话下棋。 那时她认为王庾一个孤女寄居在唐国公府,虽然她地位不高,但总算李渊对她不错,所以王庾讨好她也是理所当然。 后来她看着王庾一步一步地得到李渊的宠信,成为了李渊的义女。当时李世民和长孙氏十分宠爱王庾,比之李渊,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王庾对她依然如故。 她渐渐地感到疑惑,以王庾当时的身份处境,已经不需要讨好她。 后来相处久了,她感受到王庾的真挚,逐渐放下杂念,从心底接受了王庾。 也许是因为自己失去了儿子,膝下空虚,内心深处渴望有一个孩子陪伴自己,而刚好这个时候王庾出现,填补了她内心的缺失吧。 无论如何,相处这么久也生出了感情,见着王庾受伤,她很难不心疼。 “她的手怎么又开始抖了?不是很久没发作了吗?” 万贵妃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伤,伸手握住王庾的手掌。 触手的冰冷,让她的心为之一颤,“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冰?” 她扭头怒视春花:“你们怎么照顾公主的?公主的手这么冰,也不知道加个手炉,房间里多放些炭盆吗?” 春花解释道:“启禀贵妃,公主的手抖得厉害,握不住手炉,总是把手炉打出被子,我们在被子里放了汤婆子,屋子里也放了炭盆,不冷,很暖和。 “太医说了,不能放太多炭盆,否则会熏着公主。 “其实公主不冷,她身体是暖的,就是右手很冰,太医说这是她的伤所引起的,不需要用手炉。” 闻言,万贵妃摸向王庾的胳膊,触手温热,还是隔着寝衣传来的温度,如此看来,宫人并未疏忽照料。 “小庾儿一直昏迷,还未醒过吗?”万贵妃问。 春花恭敬回答:“是。” “太医说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春花面色忧伤,微微扬起头往上看:“太医说看天意” 第418章 我不放心 万贵妃探望王庾之后,又去见了李渊。 “陛下” 未言先落泪。 想到平阳公主才产下麟儿,李渊心情好,万贵妃怕惹李渊不悦,赶紧抬手擦干眼泪。 李渊并未因为她的落泪而感到生气,相反,他很欣慰。 王庾父母双亡,亲族不在,现在虽然有了他这个义父,但窦氏过早去世,她享受不到义母的关爱。 如今万贵妃情真意切,显然是把王庾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王庾也算是享受到了母爱,李渊心里感到很安慰。 李渊起身,拥她入怀,柔声道:“我知道你心疼小庾儿,但你放心,太医说她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不知道会昏迷多久。 “我相信以小庾儿的坚强意志,她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 “嗯”万贵妃轻轻地应了一声。 其实,万贵妃是听到王庾受伤的时候李渊也在场的消息,想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王庾的伤没那么简单。 但此刻,万贵妃觉得还是不要深究为好,既然李渊说王庾是练功受的伤,那真相就是如此。 伴君之侧,不能多问。 看到万贵妃这副伤心的模样,李渊想到了平阳公主,在平阳公主怀孕的时候,她隔三差五地就要进宫来看王庾,还美名其曰多走动,生孩子时就会轻松很多。 平阳公主有时候也会派人来请王庾去公主府,小聚几日,弄得李渊不准王庾出宫的禁令如同虚设。 后来实在没办法,李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平阳公主。 若是平阳公主知道王庾一直昏迷,恐怕会着急,要来看王庾。 想到这里,李渊对万贵妃说:“平阳素来与小庾儿感情要好,她如今刚诞下麟儿,身体虚弱,要好好休养。 “小庾儿受伤的事不要传出宫,免得她着急,伤了身体。” “是,妾立刻吩咐下去。”万贵妃躺在李渊的怀里,神情很落寞。 陛下对于穆皇后的几个子女,从来都很上心,她的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聪明伶俐,也很受陛下的喜爱。倘若她的儿子现在还活着,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也一定能得到陛下的宠爱。 想到自己的儿子,万贵妃愈加伤心,同时,愤怒之情油然而生。 她的儿子本来不会死的 ----------- 李世民离开皇宫后,就对身边的人说:“晋阳公主受伤的事千万不能让王妃知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府外的一切消息都不许传到王妃的耳中。” 长孙氏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不宜受刺激。她这么聪明,若不封锁消息,她定会从其他地方察觉出不对劲。 李世民回到府中,长孙氏看见他,冲他招手:“二郎,你快过来。” 她展开手中的衣服,兴奋地说:“这件裙衫好看吗?” 李世民做出认真打量的表情,目光绕着裙衫看了一圈:“嗯,刺绣精致,很好看。” 他从长孙氏手中抽出裙衫,放在一旁,握住她的手,眸中露出心疼的神色:“我不是说过吗,你怀着身孕,不要做这些针线活。 “又辛苦又伤眼睛,你累着了,我会心疼。 “你要是喜欢哪家小娘子,想给她做衣裳,就叫府中绣娘做,不要亲自动手。” 说到这里,李世民轻轻地抚摸长孙氏的手指头:“你瞧瞧,手指头都做粗了。” 长孙氏目光往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没好气地说:“这不是做针线活做粗的,是因为怀有身孕变粗的。” 李世民:“” 长孙氏挣脱他的手,又拿起裙衫:“小庾儿的衣服,当然要我亲自缝制,交给绣娘,我不放心。” 闻言,李世民又将目光投向那件裙衫,青色的裙子上是凤尾花暗纹,正是王庾喜欢的花纹样式。 “小庾儿一向喜欢穿男装,你给她做裙子,她未必会穿,到时候岂不是浪费你的一片心意?” 长孙氏浅浅一笑:“老是见她穿男装,在宫中也是如此,我上次就说了她。 “她被我说得烦了,就说要是我做一套姐弟装,她就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穿。” “何为姐弟装?”李世民好奇问道。 “就是姐弟两穿同种颜色同种样式的衣服。”长孙氏拿起另一件衣服,继续说道:“你看,这是我给我们的孩子做的衣服,与小庾儿的裙子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花式。” 那件衣服也是青色的,衣襟和袖子处绣着凤尾花暗纹,不过衣服很小,李世民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估摸着那件衣服还没有他半只袖子大。 “你明日进宫,把小庾儿带过来,我给她试试这件裙衫,看看合不合身。” 李世民神情一顿,连忙说道:“你经常给小庾儿做衣服,她的身量你最清楚,你做的衣服怎么会不合身? “我看不用试了,等我们的孩儿出世后,直接给小庾儿穿吧。” “不行。”长孙氏反对:“我们的孩子还有一个月才出世,小庾儿又长得快,这件衣服我稍微做大了些,但不知大多少。现在不试试看,万一到时候她长高了穿不了怎么办?” “那就到时候再做一件。”李世民脱口而出。 闻言,长孙氏的眼泪流了出来,划过脸庞,滴落在她手中的衣服上。 李世民顿时就慌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自从灭了西秦回到长安后,李世民就发现长孙氏容易落泪,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不合她心意,她的眼泪就会立刻流出来。 太医说这是怀孕引起的情绪不稳定,没有办法医治,只要不去刺激孕妇,让她保持愉快的心情,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也不会伤到胎儿。 但李世民毕竟是个男人,不可能句句话都顺心意,有时候无意间的话触动长孙氏的心弦,长孙氏就哭了。 他只能耐心安抚。 长孙氏抽泣道:“你你刚才还说心疼我,不让我做衣服” 李世民:“” “我说错话了,你不要伤心,我这就派人把衣服送进宫,给小庾儿试试。” 长孙氏摇头:“不行,我要在旁边看着。” “额”李世民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阿耶最近给小庾儿布置了很多课业,还交代她最近不能出宫。” 长孙氏放下衣服,缓缓起身:“既然她不能出宫,那我就进宫” 第419章 怎么可能 李世民连忙拽住长孙氏:“不行。” 他过于激动的举动引起了长孙氏的怀疑,长孙氏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行?” 李世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立马调整状态,温柔说道:“你不是这两天腿肿得厉害,不能出门吗?还是休息几天,等腿消肿了再去。” 不管怎么样,他先拖住再说。 提起腿肿的事情,长孙氏脸上流露出苦恼的神色,她现在多走一点路,腿就痛得厉害。 “陛下特许我可以在宫中坐轿撵。” 李世民拉着她坐下,耐心地跟她说:“阿耶吩咐了,这几日不许小庾儿出宫,也不许我们去打扰她,让她专心做功课。 “等她完成了课业,我让她出宫来看你好吗? “孩子还有一个月才出世,我们不急着这一时。” 听完这番话,长孙氏不再坚持进宫,转而跟李世民说起另一件事:“阿姐喜得贵子,我想下午去看看她。” 李世民:“我刚才已经去过公主府,阿姐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你还是过几天再去看吧。” 好说歹说,总算把长孙氏劝住。 --------- 东宫。 郑观音挺着大肚子在花园中散步,一边吩咐宫女:“先把礼品送去平阳公主府,跟她说我得空了就去看她。” 又问女官兰蓉:“秦王妃去看平阳公主了吗?” 兰蓉回道:“秦王妃还未去,秦王去了一趟公主府,送了些礼品,听说秦王妃身体不适,要过几天才去看望平阳公主。” 郑观音想了想:“秦王妃决定什么时候去看平阳公主了,就告诉我。” “是。” 平阳公主府。 女官罗琳正在向平阳公主禀报:“各府都派人送了礼品过来,知道您身体虚弱,都说等您身体好些后,她们再来看望您。 “太子妃和秦王妃都说过几日来看望您,让您好好休养,这是她们派人送来的礼。” 罗琳奉上两本礼单。 平阳公主瞥了眼礼单,没有接,而是吩咐道:“收起来吧。” 顿了一下,又问:“小庾儿来了吗?” 太子妃和秦王妃身怀六甲,不宜出门,但王庾一向爱找借口出宫,她生了孩子,王庾正好借此机会出宫来看她,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来? 罗琳神情一滞,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平静如常地回答:“晋阳公主没来,但她派人送来了礼。” “奇怪,这丫头不是说等我生了孩子,就来这里住上几日吗?”平阳公主脸上流露出疑惑。 她觉得以王庾的性格,这么好的出宫机会不应该错过才对。 罗琳跟随平阳公主多年,见她起了疑心,暗道不妙,连忙说道:“是陛下下了禁令,在晋阳公主完成课业之前,禁止她出宫。” 末了,又强调了一句:“听说陛下给晋阳公主布置了很多课业,她脱不了身,故而只派人来送礼。” 这样子的话,倒是说得通,平阳公主脸上的疑惑消失不见,往后靠着枕头,闭目养神。 见状,罗琳暗松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柴绍召她前去,告诉她王庾受伤的事情,让她想办法瞒住平阳公主,并且不要让平阳公主见宫里的人。 平阳公主还在坐月子,不见外人没有关系,但平阳公主问起王庾,她就要想法子应付,好在秦王教了她一套说词,刚才就应付过去了。 ---------- 在林郅悟被关的第三天,苏定方才从同僚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他匆匆忙忙赶去林郅悟的府邸。 到了林郅悟的府邸,苏定方才发现门上的匾额不见了。 曹管家闻讯赶来,看见苏定方的目光,就解释道:“陛下昨日下旨关押阿郎之前,就降了阿郎的爵位,小的想着阿郎触怒陛下,又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阿郎,就干脆把郡公府的匾额取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做得对。”苏定方点了一下头,赞同他的做法,“对了,你可知大郎为什么会被陛下关起来?” 曹管家的神情难掩焦虑,语气透露出忐忑不安:“阿郎带进宫的人一同被关起来了,宫里没有消息送出来,具体内情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小的打听过,听说阿郎伤了晋阳公主,陛下才降罪于阿郎。” 大郎伤了王庾? 怎么可能? 苏定方很诧异,大郎和王庾两个人几乎同出同进,在皇宫中的住所也是挨在一起,他们两在一起的时间比大郎和他这个表兄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何况,两人结拜过,大郎是把王庾当亲兄弟对待,他怎么可能去伤害王庾? 前些日子,他们三人还在一起吃饭,当时大郎和王庾还好好的,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从前他们两人就算是闹别扭,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冷战几天,顶多就是你来我往过上两招,但从未伤到过对方。 所以,大郎伤害王庾到陛下雷霆震怒的情况,这是不可能存在的。 苏定方感觉这件事很蹊跷。 “这个消息还是小的花了大价钱托了关系才问到的,听说陛下严令晋阳公主受伤的消息传出皇宫,现在宫外的人还不知道晋阳公主受伤的事。 “晋阳公主伤势如何,小的不清楚,但阿郎伤了晋阳公主的这个消息是真的。” 曹管家听到林郅悟被降爵撤职的消息后,一直没等到林郅悟回府,就托人去打探林郅悟在宫里的消息,一番波折下,他才知晓林郅悟伤了王庾的事。 “不可能。”苏定方想来想去,林郅悟伤害王庾的情况只有一种:“除非是大郎在造武器的时候误伤了小庾儿,否则大郎绝不可能伤害小庾儿。” 一个是他亲表弟,一个算是他“义妹”,他们两个谁出事,他都不愿看到。 可惜林郅悟大部分的时间在皇宫中,他打探不到消息。 “你还打探到什么消息。”苏定方问。 曹管家摇了摇头,表情很沮丧:“没了,小的只知道这些,不过将军放心,小的会继续派人去打探的,一有消息,小的立刻告知将军。” “好。” 苏定方离开林府,站在门前的街道上想了想,往回府的相反方向走去。 既然他没有办法探知宫里的情况,那他就去找知道宫里情况的人 第420章 鄙视李渊 苏定方投靠唐朝并没有多久,除了跟着李世民征伐西秦认识几位将军外,就不认识什么人。 而且他与那些将军也就只有征战沙场的同袍之谊,并无深交,其中比较投契的武将当属秦叔宝。 他想探知宫里的情况,就只能去找李世民帮忙,而李世民比较器重秦叔宝,苏定方就先去找了秦叔宝,说服秦叔宝一起去了秦王府。 “主子,秦叔宝和苏定方求见。”侍卫在门口禀道。 李世民抬起头,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说道:“请他们去花厅,我稍后就来。” 王庾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出宫,秦叔宝应该不是为了王庾前来。 那么,秦叔宝应该是陪苏定方来的。 父亲并没有禁止林郅悟被关的消息传出皇宫,所以,苏定方来找他定然是为了林郅悟的事情。 李世民稍微整理了一下,去了花厅。 “见过大王。” “免礼。” 见礼过后,苏定方迫不及待地询问:“我表弟林大郎被陛下关了起来,大王可知晓其中内情。” 果然如他所料。 李世民语气平淡:“林大郎出言顶撞陛下,陛下念在他为朝廷贡献良多,并未治他大不敬之罪,只是关押他,已是很仁慈了。” “可我听说,大郎是因为伤了晋阳公主,所以才被关起来的” 苏定方的话还没说完,秦叔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气急切:“林大郎伤了小庾儿?小庾儿伤得严重吗?” “我也只是听说,并不知晓其中内情。”苏定方说。 秦叔宝放开他,看向李世民:“二郎,小庾儿真的受伤了?” 李渊严禁王庾受伤的消息外传,但不知苏定方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李世民不想欺骗秦叔宝,就只好将李渊对后宫宣称的说词说了一遍:“叔宝不必担忧,小庾儿只是练功受了点擦伤,并无大碍。” 然后又把应付长孙氏的那一套搬了出来,断绝秦叔宝见王庾的可能。 苏定方听完,不由说道:“既然大郎与晋阳公主受伤的事情无关,那陛下为何把他关起来?” 李世民面色一沉:“我刚才就已经说过,林大郎是因为出言顶撞陛下,所以才会被关起来。” “” 苏定方被堵,心中却越发怀疑,以大郎的耿直,恐怕平日里言语顶撞皇帝不止一次,但为何偏偏在王庾受伤这个节骨眼上被罚? 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但李世民执意不说,他也没有办法。 苏定方沉默片刻,恳求李世民:“我想见一下大郎,大王可否帮我?” 他连林郅悟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求助于李世民。 “恕我无能为力。”李世民说:“陛下严令,不准任何人去探监。” 闻言,苏定方心中一沉,又问:“那陛下将会如何处置大郎?” “这就要取决于林大郎的态度了,他是因为顶撞陛下被关起来的,若是他认个错,服个软,陛下也不会为难他一个小郎君。” 李世民说得含糊,只说是“顶撞陛下”,却没说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但苏定方还是听出了李世民的言外之意。 大郎年纪小,又有着常人没有的天赋,李渊目前不会处死大郎,不过就是小惩大诫,但之后能不能出来就完全看大郎自己的态度了。 虽说好似没有性命之忧,但要是大郎犯执拗,再次惹怒李渊,那他的小命未必能保住。 想到这里,苏定方心中着急,“噗通”一声跪在了李世民面前:“大王,大郎认死理,不懂世故,更不懂变通,他被关在狱中,恐怕不会服软。 “我求您,想办法让我跟大郎见一面吧,我去劝劝他,让他跟陛下认个错,早日出来,也好早日为大唐做武器。”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倒让李世民对苏定方刮目相看,他原以为苏定方只是会打仗,却没想到谋略方面也不差。 “你先起来再说。”李世民上前,抓住苏定方的手臂,稍加用力,就把苏定方拽了起来。 “不是我不帮你,是陛下有令,不准任何人探视林大郎,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 苏定方见李世民有推脱之意,便去求秦叔宝:“叔宝,你帮我向大王求求情吧。” 刚才听到林郅悟伤了王庾的时候,秦叔宝心中对苏定方很生气,伤了他的义妹,居然还拉着他来求秦王帮忙,简直太无耻了。 后来听完李世民的话,知晓王庾的伤跟林郅悟没有关系,心里的怒气才消失。 此时见苏定方满脸着急的模样,秦叔宝心中不忍,就对李世民说:“二郎,你就帮帮苏兄吧,林大郎那孩子是个人才,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丢了性命。” 在秦叔宝看来,顶撞皇帝不过就是因为说的话没有顺皇帝心意罢了,这是小事,小惩大诫就行,若是因此丢了性命,那就不值当了。 李世民想起那日的情形,林郅悟顶撞父亲的时候,父亲是真的很生气,而且听父亲的语气,若是林郅悟还是冥顽不灵,父亲可能真会杀了林郅悟。 林郅悟确实是个人才,对于中原统一,甚至对于铲除外邦敌人,他也能贡献一份力量。 李世民想了想,说:“你要亲自见林郅悟,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这样吧,我想办法去见一次林郅悟,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就写下来,我帮你带给他。” 为今之计,也就只能这样了。 苏定方:“多谢大王。” ---------- 林郅悟从未想过人生第一次进牢房是在古代,而且是被冤枉的。 李渊强制把王庾受伤的责任推给他,他很气愤,一个皇帝居然敢做不敢当,就算承认自己误伤女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皇帝又不是圣人,哪能不犯错? 犯了错,改了不就好了吗? 居然还不承认,把责任推给他? 林郅悟在心中深深地鄙视李渊。 愤怒过后,林郅悟又开始担心王庾的伤势,神色越来越忧伤。 二虎瞧见他的神情,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主子也真是倒霉,刚升了郡公当上工部侍郎没几天,就被降了爵位、罢了官职,这恐怕是当郡公最短时间的人了。 当初升官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凄凉。 一连数日都无人来看主子,也无人来宣旨,恐怕主子这次在劫难逃了 第421章 交易之道 看林郅悟一直沉默,二虎实在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么多天了,苏将军也没来看您,他是不是没收到消息啊?” 该不会是皇帝封锁了消息,没传到苏将军的耳朵中吧。 想到这里,二虎耷拉着脑袋,有点沮丧:“如今我就指望着苏将军来救咱们出去,他要是没收到消息,那咱们就完了。” 林郅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苏定方虽然升了官职,但在皇帝面前的分量还不够。 想要救他,苏定方怕是无能为力。 二虎一直盯着林郅悟,见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又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心里有点抓狂。 “主子,您倒是说句话啊,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吃一辈子牢饭吧?” 吃惯了宫中的伙食,再来吃牢饭,就跟吃猪食似的,二虎瞅着林郅悟,一边佩服林郅悟处变不惊的态度,一边想念着宫里的伙食。 “要是晋阳公主没有受伤,她肯定会帮主子您说话,也绝不会让您坐牢。”二虎碎碎念:“这么多天无人来看您,晋阳公主也没来,肯定是伤势很严重,来不了。” 不然以晋阳公主和主子的关系,主子有难,她必定会伸出援助之手,救主子于危难之中。 这么多天都没来,不会是死了吧? 二虎睁圆了眼睛,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晋阳公主这么多天都没来,该不是伤势过重,死了吧?” 一记凌厉的眼风射了过来。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二虎从来没见过林郅悟这么凶的模样,吓得他立刻闭紧了嘴巴。 “话真多。”林郅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 见林郅悟不罚他,二虎心下一松,小声嘟囔道:“您在晋阳公主面前,不也话多吗?也就是在其他人面前,您才不爱说话” 关在这里好几天了,林郅悟除了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还闹腾一下,喊着“冤枉”,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呆着,每天说话不会超过十个字。 二虎跟着林郅悟,这么多天也没怎么说话,差点没把他憋疯。 这时,几个狱卒走了过来,凶巴巴地叫道:“林郅悟,有人来看你,出来吧。” 牢门被打开,二虎连忙扶起林郅悟,脸上满是欣喜的表情:“肯定是晋阳公主来了。” 闻言,林郅悟来了精神,甩开二虎的手就往牢门走。 “你站住,留在这儿。” 狱卒拦住二虎,带着林郅悟去了审讯室。 刚进入审讯室,浓烈的血腥味就冲进了林郅悟的鼻孔中。入目之处皆是刑讯工具,很多东西都是林郅悟没有见过的,上面还残留着血迹,看起来特别恐怖。 屋中间坐着一人,不是王庾,而是李世民,林郅悟眸中的期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的失望。 李世民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失望,暗自思忖:林郅悟不想见他,那是想见谁? 苏定方吗? “你们都下去吧。” 李世民将所有人支走,看向林郅悟:“怎么,看见我你很失望?” “哼!” 林郅悟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脸上的鄙夷显而易见。 看得李世民心中不悦,父亲说得对,林郅悟恃才傲物,是该好好磨一磨。 “想得如何了?”李世民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没想好,这里的器具会帮助你的。” 林郅悟目光直视李世民,不看那些器具,冷哼道:“我看过了,手铳没有任何问题,人也不是我伤的。 “你们可以罚我顶撞陛下,但要想让我揽下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休想。” 闻言,李世民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不为权势折腰,是条汉子。 可惜,不懂变通,与呆子无异。 这样的人,用得好,就是一大助力,用得不好,只会扯后腿。 李世民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你是神童,有着别人没有的天赋,但对于大唐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没了你,大唐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才,并不会损失什么。 “所以,千万不要过于骄傲,把自己看得太重,否则就会像现在这般,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顿了一下,李世民问他:“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林郅悟瞅着他,沉默不见李世民说话,就开了口:“我没伤人,没有错。” 他做了新的武器,其他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有错? 非但没错,他还有功劳,李渊不奖赏他也就罢了,还嫁祸他,真是无耻。 “对,你是没有伤人,但你藐视了陛下,这比你伤人更严重。”李世民点出他的错处。 “藐视?我哪里藐视陛下了?我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林郅悟坚决不承认自己藐视李渊。 果然是个呆子。 李世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跟他说:“在这个世道上,不是所有的实话都能说给人听,很多时候,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适应世道规则。 “还有,君王是国家的统治者,你必须心怀敬畏,不得藐视,不得违逆。 “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可以出去了。” 说完,李世民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你表兄托我带给你的,看看吧。” 关了这么久,总算收到亲人的消息,林郅悟迫不及待地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看见信的第一眼,他就愣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的满满的一页字,没有担忧的话语,没有温暖的絮叨,有的只是冷硬的两句话。 “交易之道,刚者易折。” “先言生死,后谈风骨。” 林郅悟看着这两句话,有点出神。 其实,他顶撞李渊的时候并没有想什么风骨,只是纯粹地被人冤枉嫁祸很愤怒,不想委屈自己罢了。 生命是最可贵的东西,那种视风骨重于生命的人,他打从心底里佩服,但他做不到。 人都死了,还谈什么风骨? 一切的一切都是基于生命有保障才能去思考,否则都会化为乌有。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林郅悟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等着他自己想明白。 半晌过后,林郅悟突然问道:“小庾儿的伤怎么样了?” “当日太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伤势不容乐观,这几日,小庾儿一直在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第422章 消息泄露 太极殿。 李渊批改奏折脖子有点酸痛,抬起头舒缓一下。 看见岳郁急匆匆地走进来,停下动作,问道:“什么事情?” 岳郁禀道:“秦王求见。” 今儿早朝之后,二郎就向他请求去探视林郅悟,他同意了。这会儿二郎过来,应该是有好消息。 李渊沉声道:“宣。” “宣秦王。” 李世民缓步走到李渊面前,恭敬行礼:“阿耶,我去看了林郅悟,他有话托我带给阿耶。” “什么话?”李渊靠在椅背上,懒懒地问。 “他说陛下可以随意处置他,但他有一个要求,在小庾儿醒来之前,他想每天都陪着小庾儿。” 李世民皱着眉头,想起了林郅悟最后嘟囔的话:“这个世界如此陌生,若没有同一个世界的人陪着”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李世民没有听清楚,但他琢磨着林郅悟的这句话,心里老是觉得怪怪的。 “小庾儿因他的武器而受伤,他是应该去看看。”李渊继续说道:“但他毕竟是外男,每日就允许他去探望半个时辰。” 虽然李渊答应了林郅悟的要求,但李渊并没有立刻放林郅悟出来。 苏定方等在宫外,看见李世民出来,连忙迎上去:“大王,事情如何?” 李世民朝他露出笑容,“放心吧,林大郎过两日就能出来了。” 还要过两日才能出来? 莫非是大郎没有看明白他的话? 转念一想,能出来就不错了,还在乎多关两天? 随后苏定方感激地对李世民说:“这次大郎能平安无事,全靠大王周旋,苏某感激不尽,日后大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苏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两日后,林郅悟果然被放了出来,但不能出宫。 林郅悟回到自己的住所后,先是写了一封信给苏定方报平安,然后沐浴更衣后就去了王庾的宫殿。 “郡侯” 茭白看见林郅悟,下意识给他行礼,支支吾吾念了半天,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称呼林郅悟。 皇帝当时惩罚林郅悟,罢免官职,爵位降一等,后来林郅悟惹怒皇帝被关押起来,皇帝又说降他爵位,但并没有说降到什么爵位。 茭白想了想,干脆称呼“林大郎”。 “林大郎,陛下有旨,您每日只能探望公主半个时辰,时辰一到,您必须离开。” “我知道。” 没有多余的话,林郅悟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径直朝着王庾的寝殿走去。 林郅悟进去的时候,太医令正好给王庾把完脉,看见他,有点惊讶。 “小庾儿的伤怎么样了?”林郅悟盯着王庾苍白的小脸,话却是对太医令说的。 太医令收起胡思乱想,缓缓说道:“公主的伤正在愈合,只是她一直昏迷,若是不能尽快醒来,恐怕会损耗身体。 “时间长了,也许她再也不会醒来。” 闻言,春花等人伤心不已,忍不住落泪。 林郅悟的心情很复杂,若是王庾不能醒来,就再也没人跟他讨论哪个城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没人跟他说待在古代有哪些好处,又有哪些坏处 那些不能对表兄说的事情,他再也找不到人诉说。 想到这里,林郅悟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过的情绪随之而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兄弟在一个陌生的荒岛,突然其中一人死去,只留下另一人独自面对荒岛的未知险境,无助、害怕、伤心接踵而来。 ------------ 数日后,东宫。 兰蓉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往内室看去。 坐在梳妆台前的郑观音从镜中看见她,出声问道:“什么事?” 兰蓉走上前,低声禀道:“太子妃,奴婢打听到,秦王妃明日会去探望平阳公主。” 闻言,郑观音嘴角微勾:“送帖子去平阳公主府,我明日去探望平阳公主。” 又吩咐道:“继续盯着秦王府,确定秦王妃出行的时辰就来禀报我。” “是,太子妃。” 第二天,在长孙氏出府之前,郑观音就先到了平阳公主府。 “太子妃。” 平阳公主不能下床,就坐在床上给郑观音见礼。 “你身体虚弱,不必多礼。” 郑观音笑着询问她的近况,又让人把孩子抱来看。 “果然生得威武不凡,难怪陛下给他赐名叫做‘柴哲威’。”郑观音轻轻地戳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蛋,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下意识地轻抚肚子。 等她的孩儿出世,长得定然比这个孩子还要好。 不,她的孩子是小皇孙,也是将来承继江山的帝王,他人岂能和她的孩子相提并论。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公主,秦王妃来了。” “快请进。” 长孙氏走进来,三人见完礼,就坐在一起说话。 “阿姐的孩子长得真好,若是我的孩子生下来有这一半好,我就满足了。”长孙氏看着小小的人儿,心软成了一滩水。 从前觉得王庾小小的人儿胖胖的如同 东宫。 郑观音挺着大肚子在花园中散步,一边吩咐宫女:“先把礼品送去平阳公主府,跟她说我得空了就去看她。” 又问女官兰蓉:“秦王妃去看平阳公主了吗?” 兰蓉回道:“秦王妃还未去,秦王去了一趟公主府,送了些礼品,听说秦王妃身体不适,要过几天才去看望平阳公主。” 郑观音想了想:“秦王妃决定什么时候去看平阳公主了,就告诉我。” “是。” 平阳公主府。 女官罗琳正在向平阳公主禀报:“各府都派人送了礼品过来,知道您身体虚弱,都说等您身体好些后,她们再来看望您。 “太子妃和秦王妃都说过几日来看望您,让您好好休养,这是她们派人送来的礼。” 罗琳奉上两本礼单。 平阳公主瞥了眼礼单,没有接,而是吩咐道:“收起来吧。” 顿了一下,又问:“小庾儿来了吗?” 太子妃和秦王妃身怀六甲,不宜出门,但王庾一向爱找借口出宫,她生了孩子,王庾正好借此机会出宫来看她,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来? 罗琳神情一滞,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平静如常地回答:“晋阳公主没来,但她派人送来了礼。” “奇怪,这丫头不是说等我生了孩子,就来这里住上几日吗?”平阳公主脸上流露出疑惑。 第423章 见不得人 平阳公主生了孩子这么多天,王庾一次也没来过,她早就觉得奇怪了,如今听到郑观音的话,哪肯放她走。 长孙氏抓住郑观音,更不肯放手了。 “哎哟” 郑观音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好痛” “秦王妃,你伤着太子妃了。” 兰蓉冲了过来,抓住长孙氏的手腕,用力一扭,就把郑观音从长孙氏手中解救出来。 又大声叫道:“来人啊,太子妃动了胎气,快送太子妃回宫,传太医。” 长孙氏被兰蓉粗暴的动作弄得险些摔倒,幸好桑中反应快,及时扶住了长孙氏,才没有让长孙氏摔倒。 一旁的淇水很气愤,想冲上去抽兰蓉耳光,不过见兰蓉扶住太子妃,不敢放肆,就冲上去跟兰蓉理论:“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摔着我们王妃?要是我们王妃出了事,我定要找你拼命。” “这不是没摔着吗?”兰蓉扫了一眼长孙氏,扶着郑观音就要走。 淇水快步绕到她们前面,张开双手挡住她们的去路:“不许走,你给我们王妃道歉。” “放肆。”兰蓉板着脸,大声呵斥:“秦王妃伤着太子妃的事还没跟你们计较,你还想让我道歉? “哼,我告诉你,太子妃要是出了丁点差错,你们这些人,谁也逃脱不了干系。” 平阳公主看郑观音面色苍白,一脸痛苦的模样,不敢大意,“你们都不许走,太子妃动了胎气,此事可大可小,宜尽早医治,就先在我府上看看大夫。” “不,我要回宫。”郑观音“虚弱”地说。 兰蓉扶着郑观音想要出去,却被平阳公主的婢女挡住。 “回宫需要三刻钟,这么长时间,太子妃如何撑得住?”平阳公主很强势地吩咐下人:“把太子妃扶到隔壁厢房,快去把府医叫来。” 这间厢房是她坐月子的房间,不宜让太子妃久呆,平阳公主就让人把太子妃安置在隔壁厢房,她也好过去照看。 平阳公主做事一向果断利落,她手底下的人也是如此,二话不说,用巧劲挤开兰蓉,扶着太子妃就往外走。 长孙氏立刻跟上。 郑观音嘴里痛苦地哼哼,为保持动了胎气虚弱的模样,连话都不敢多说,就这样被人半架半扶地到了隔壁厢房。 平阳公主吩咐身边的一个老妇人:“金氏,你先给太子妃看看,别真的动了胎气。” 金氏上前,先是给太子妃把脉,又伸出手轻轻地去摸太子妃的肚子。 “太子妃不用紧张,金氏是宫里的老人了,接生过的皇子公主不下十个,经验老道,有她在,胎儿一定没问题。” 金氏很沉着,在检查过后,对众人说道:“太子妃腹中的胎儿一切安好。” 闻言,长孙氏和平阳公主大松一口气。 这时,府医到了。 “给太子妃看看。”平阳公主吩咐道。 郑观音还是一脸痛苦的表情,只是没有再喊痛。 府医给郑观音诊脉完毕,对平阳公主说:“启禀公主,太子妃脉象平稳,没有动胎气,一切安好。” 闻言,平阳公主和长孙氏彻底放下心来。 郑观音和兰蓉的脸色却很难看,她们本想先发制人,却没想到平阳公主这么强势,居然强行把她们留在这里。 如今金氏和府医给她诊了脉,她再强行说动了胎气,那撒谎的迹象也太明显了。 郑观音思量再三,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我的肚子还是有点痛,我要回宫。” “太子妃,您不舒服,我先送您回宫吧。”兰蓉扶起郑观音就要走,看见守在门口的粗壮婆子,便质问平阳公主:“公主这是要扣留太子妃吗?” “兰女官言重了。”罗琳神情严肃,继续说道:“公主也是担心太子妃的安危,既然太子妃无恙,自是要送太子妃回宫。” 平阳公主冷声吩咐:“我有些话要私下与太子妃和秦王妃说,你们都下去吧。” 府医等人立刻退出房间。 兰蓉没走,罗琳和金氏也没走,再就是淇水和桑中留了下来。 平阳公主淡淡地扫了兰蓉一眼,然后对郑观音说:“太子妃,我不信你肚子痛得连和我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不要藏着掖着。 “我只问你,小庾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平阳公主的架势,不问个究竟绝不会放她走,郑观音想了想,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是我不想说,而是陛下早就晓谕六宫,不许将晋阳公主受伤的事透露出去。” “就算你现在不说,我进宫去问阿耶,他一样会告诉我,我如今身体虚弱,你是非要让我多跑一趟吗?”平阳公主死死地盯着郑观音的眼睛。 她就不信她把话说到这份上,郑观音还不说? 若是再坚持,那就是不顾她的身体,父亲知道了,必定会怪罪郑观音。 郑观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是想来看望你,却没想到一时说漏嘴,不小心让你们知道了小庾儿受伤的事情,陛下和太子知道了,定然要怪罪我。” 平阳公主和长孙氏站在一旁,尽管心中着急,面上却保持着足够的耐心,静静地听她说话。 “唉,罢了,怪罪就怪罪吧,谁让我有了身孕后记性就不太好,一时忘记了陛下的吩咐,我就告诉你们吧。” 听到这里,长孙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双目紧盯郑观音的脸。 “其实,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练功受了伤,然后陛下就下旨严禁任何人去探望晋阳公主。 “我倒是想去看看小庾儿,可惜圣旨在上,我不能违抗。” 下一刻,郑观音露出疑惑的表情:“按说练功受伤应该不是什么很大的事,为什么陛下不许任何人去看她?除非她受了伤后见不得人? “要是见不得人,伤势应该很严重” 闻言,长孙氏双腿一软,身体往后倒去。 淇水和桑中时刻关注着长孙氏,见状,第一时间扶住了长孙氏的身体:“王妃,您没事吧?” 刚才是乍然听到坏消息,长孙氏一时承受不住,没稳住身体,如今借着两个丫环的力量,勉强稳住身体。 见目的达到,郑观音缓缓起身:“陛下严令宫里的人打探晋阳公主的事情,所以我知道的并不多” “哎哟” 第424章 王妃早产 “哎哟” 郑观音捂着肚子,又叫了起来:“我肚子还是有点痛,我要回宫召太医看看。” “回宫。” 兰蓉立刻上前去扶她。 这一次,平阳公主和长孙氏没有拦她,只是吩咐道:“罗琳,你去送送太子妃。” “是,公主。” 罗琳不敢去碰郑观音,只是伸出手,虚扶郑观音出房间。 “王妃” 就在郑观音跨过门槛后,屋内传来了惊呼声,她嘴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罗琳也听见了,但她没有听见平阳公主喊人的声音,猜想有金氏在,平阳公主可以掌控局面,遂没有放在心上。 她目光往下,发现郑观音的脚步快了几分。 正如她所料,屋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长孙氏受了刺激,一时没站稳罢了。 平阳公主见长孙氏脸色不好,连忙对金氏说:“你给秦王妃看看。” 金氏上前给长孙氏诊脉。 “小庾儿练功受了伤,那肯定是小伤,没什么大碍,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平阳公主握住长孙氏的另一只手,柔声安慰她:“等罗琳送完太子妃,我就让她进宫去看小庾儿。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告知你。” 长孙氏轻轻地点头:“好,我等阿姐的消息。” 这时,金氏诊完脉,对平阳公主说:“秦王妃的脉象有点波动,但并无大碍,回去吃两副安胎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平阳公主心下稍安,又对长孙氏说:“你放心,小庾儿皮实着呢,她上战场都没事,练功岂会出什么大事? “肯定是小伤,宫人们小题大做罢了。” 接下来,平阳公主又安抚了一番长孙氏,等到罗琳回来,就吩咐罗琳和马三宝送长孙氏回秦王府。 “阿姐,我带了护卫,就不用劳烦他们了。”长孙氏拒绝平阳公主的安排。 “不行,你这样回府我不放心。” “我没事。” 长孙氏再三坚持,平阳公主怕她不高兴,影响胎儿,就答应了,吩咐罗琳送她出去。 在她们走后,平阳公主站着,突然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感袭来。 “公主” 金氏就站在平阳公主身边,见她身体往下倒,连忙扶住她。 “公主,您今日累坏了,我扶您去床上歇息吧。” “好。” 金氏稍稍用力,扶着平阳公主到床上躺下,抓住她的手腕就给她把脉。 “公主,您脉象不稳,不能再劳神忧心,奴婢先熬一碗安神汤给您服下,您好好睡一觉。” “不。”平阳公主一把抓住金氏的手,说道:“安神汤你让下人去熬,你现在去一趟宫中看看小庾儿,不管她是什么情况,你一定要亲眼看看她的样子,然后再回来告知我。” “是。” ----------- 长孙氏安静地坐在马车上,心里一直在回想郑观音说的话:“按说练功受伤应该不是什么很大的事,为什么陛下不许任何人去看她?除非她受了伤后见不得人? “要是见不得人,伤势应该很严重” 什么伤不能见人? 除非是脸上受了伤,毁了容,所以才不能见人。 又或者是摔断了胳膊、腿,肢体残损,有损皇家颜面 长孙氏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发白,看起来心里煎熬得厉害。 陛下严禁众人探望,肯定就像太子妃所说,小庾儿的伤很严重,无法见人。 那该是多严重的伤啊? 想到这里,长孙氏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心中情绪翻腾得越发汹涌。 “娘子,您怎么哭了?” 桑中慌忙掏出帕子给长孙氏擦眼泪。 而这时,淇水突然看见长孙氏的裙子变成了红色,惊叫出声:“啊娘子,您流血了。” 桑中看了眼裙子,脸色大变:“糟了,娘子要生了。” 她掀开帘子,吩咐外面的护卫:“赶紧去给秦王报信,王妃要生了。” “你先回府去,吩咐府中稳婆和府医做好接生准备。” 又吩咐车夫:“快点回府。” 淇水在车内慌得手忙脚乱,而桑中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所有的事情。 “啊” 阵痛传来,长孙氏忍不住叫出声,下一刻,她抓住淇水的手,隐忍着说:“去宫里,我要亲自去看小庾儿。” “娘子,您快要生了,不能进宫,我们还是先回府等平阳公主的消息吧。”淇水心里慌得不行,但还是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抚长孙氏。 桑中放下帘子,跪坐在长孙氏的面前,一面掀开她的裙子检查,一面柔声安抚长孙氏:“娘子,平阳公主说得对,小庾儿就是受了些轻伤,很快就会没事。 “小庾儿一直很期待您的孩子降世,她要是看见白白胖胖的小侄儿,一定会特别高兴,伤也会很快好起来。 “所以,您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生下孩子,母子平安,小庾儿肯定会兴奋地跑来看您。” 淇水附和:“对,等您生完孩子,一觉睡醒来,就会看见小庾儿在逗小主子玩。” 想想淇水说的画面,长孙氏的脸上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没维持多久就消失了,痛呼声再次响起:“啊好痛” “娘子,您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到了。” 淇水掀开帘子,冲车夫喊道:“再快一点。” --------- 金氏拿着平阳公主的令牌进了宫后,直奔王庾的宫殿。 但被门口的内侍拦住了:“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晋阳公主,请回吧。” 金氏哪肯就这样离去,她拿出平阳公主的令牌:“我是平阳公主的人,平阳公主吩咐了,今日务必要我见到晋阳公主”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除非你有陛下的谕旨。”内侍粗暴地打断金氏的话,冲她挥手:“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逗留。” 内侍的动作同样粗暴,金氏差点就被他推倒。 稳住身形后,金氏再次上前,掏出一个佩囊递过去:“主子的命令,不敢不从,还请几位通融一下,就让我进去看一眼。 “我不进内室,就在外面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行吗?” 望着她手中鼓鼓囊囊的佩囊,内侍的双眼发出光亮。 这么鼓的钱袋子,里面定然有很多钱。 “咳” 身后的同伴传来咳嗽声,内侍立刻收起垂涎的神色,肃然道:“陛下谕旨不得有违,你走吧。” 第425章 掂量轻重 平阳公主交代金氏务必要见到王庾,金氏没有见到人哪肯就这样出宫。 她想了想,就去了万贵妃的宫里。 “贵妃,平阳公主身边的金氏求见。” 万贵妃翻账册的动作一顿,平阳公主的人?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万贵妃将手中账册放到一旁,正襟危坐。 金氏进了殿,恭敬行礼:“见过贵妃。” “起来吧。”万贵妃漫不经心地说:“可是平阳公主有什么事?” 金氏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今日太子妃去看望公主,提起晋阳公主受了伤,当时秦王妃也在场,公主和秦王妃听了后很着急,就派我前来探望。 “公主特意嘱咐奴婢一定要见到晋阳公主,但奴婢没有谕旨,门口内侍不让进,故而前来求助贵妃。” 末了,金氏口吻严肃地强调了一次:“平阳公主让奴婢亲眼看看晋阳公主,否则她就要亲自进宫来探望晋阳公主。” 万贵妃皱起了眉头,陛下严令,不准将晋阳公主受伤的事情传出宫,太子妃向平阳公主和秦王妃提起,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没有陛下的谕旨,我也见不到晋阳公主,你就回去告诉平阳公主,晋阳公主一切安好。” “不行。”金氏急了:“公主交代了,务必要亲眼看看晋阳公主,如今奴婢没见到人,怎么向公主复命?” 说着,跪了下来:“奴婢知道陛下一向敬重贵妃,还请贵妃相助,不然,公主寝食难安。 “公主放不下心,明日就会进宫,她的身体还未复原就这样折腾,身体会更虚弱。 “陛下知道了只会心疼,您也不好交代。” 万贵妃脸色微变,有点难看。 金氏的话软硬兼施,既求助于她又暗地里威胁,她很不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金氏说得对。 若是平阳公主进宫伤了身体,陛下知道了定会怪罪于她,也会认为她不擅处理宫务,届时尹德妃定会趁势夺取六宫管理之权。 万贵妃思虑片刻,说道:“陛下的旨意,我不能违背,你要是非得见晋阳公主,我只有一个建议,你去求谕旨吧。 “只是陛下最近忙得很,多日不曾踏足后宫,他会不会见你,那就不一定了。” 闻言,金氏脸色发白,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还是出嫁公主的女官,陛下肯定不会见她。 “您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奴婢今日都见不到晋阳公主吗?” 万贵妃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晋阳公主受伤这么多天,后宫没有人能进去她的宫殿,迄今为止,陛下也就只允许我进去看过一次。” 听到万贵妃说她去见过王庾,金氏急切地问:“晋阳公主的情形如何?” 想到李渊的吩咐,万贵妃斟酌着说:“其实,晋阳公主只是擦伤,估计现在伤口都差不多愈合了。 “平阳公主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你作为她身边得力之人,就应该为她分忧,不要让她操心其他的事情。 “你就回去告诉平阳公主,晋阳公主的伤不严重,休养几日就会痊愈。” 这是让她对主子撒谎? “不,我不能对公主撒谎。”金氏急的连“我”字都说出来了。 万贵妃看着她慌乱的神色,语气淡淡:“要么你就这样回去告诉平阳公主实情,她就会迫不及待地进宫。 “要么你告诉她晋阳公主无碍,她就会安心调养身体。 “是你坚持忠诚重要,还是平阳公主的身体重要,你自己掂量。” 话落,她端起茶盏,不再看金氏。 金氏明白万贵妃的意思,立刻起身:“奴婢告退。” 出了万贵妃的宫殿,金氏站在宫墙边想了一会儿,抬脚就往宫外的方向走。 就在金氏走后不久,东宫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今日在宫外受了惊吓,召了三位太医去东宫诊治。 其中就有最擅医治妇人和小儿疾病的孙太医。 太子妃有恙,万贵妃不敢大意,亲自前往东宫。 她到的时候,太子也在,三位太医轮流着给太子妃把脉。 “太子。” 见礼过后,万贵妃问太医:“太子妃的情况如何?” 秦太医看了眼太子妃,然后说道:“启禀太子和贵妃,太子妃的脉象有所波动,看来受的惊吓不小,臣先熬一碗保胎药给太子妃服下,看看情况再说。” “受了惊吓?”太子脸色一沉,喝问兰蓉:“到底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么会受了惊吓?” 兰蓉“噗通”跪在地上,“启禀太子,今日太子妃去看望平阳公主,没想到太子妃要离开的时候,秦王妃一把抓住太子妃,不让太子妃走。 “可能是秦王妃太过用力,吓着了太子妃,太子妃当时脸色就不对劲。” 听见兰蓉的话,万贵妃抬眸看了过来,眸中闪过不敢置信的神色。 按照金氏的说法,是太子妃先提起王庾受伤的事情,秦王妃着急才抓住太子妃想问个清楚。 但平阳公主府上的府医检查过,太子妃一切正常。 如今兰蓉却说是秦王妃吓着了太子妃,也不知她们两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难道不是因为太子妃提起了晋阳公主受伤的事情,秦王妃一时情急才拉住太子妃问个究竟吗?” 郑观音脸色一变,万贵妃是怎么知道内情的?难道万贵妃在她的宫里安插了暗桩? “胡说,太子妃并没有” 兰蓉想否认,却被郑观音的眼神制止了。 郑观音抬手轻轻地抚摸肚子,然后露出懊悔的神色,说:“自从有了身孕后,我的记性就越来越不好,今日去看望平阳公主一时忘记陛下的嘱咐,嘴快说了出来。 “唉,都怪我,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去看望平阳公主了。” 说着,她看向李建成,泫然欲泣:“太子,我违背了陛下的旨意,陛下会降罪于我吗?” “不会的。”李建成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你是因为怀了小皇孙才会记性变差,阿耶知道了会体谅你的。 “你不要多想,安心养胎,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出来,阿耶定会很高兴。” 闻言,郑观音露出笑来:“嗯,好。” “快去熬药。”见太医愣在那里,李建成喝道。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宫人的禀报:“太子,太子妃,秦王妃身边的丫环求见” 第426章 高抬贵手 秦王妃身边的丫环? 来东宫干什么? 莫不是来找她算账? 又或者是 郑观音按捺下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吩咐道:“让她进来。” 来的是淇水。 “见过太子,太子妃,万贵妃。” 行礼之后,淇水直接道出了来意:“秦王妃听太子妃说起晋阳公主受伤的事后,大受刺激,导致早产,如今情形危急,还请太子妃让孙太医跟我去秦王府,救治秦王妃。” 长孙氏回到秦王府之后,肚子就痛得越来越厉害,产房里传出来的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而派去给李世民传信的护卫回来说,秦王不在衙署,去了城外的西北大营,他先回来报信,另外有护卫赶去了西北大营。 后来,稳婆出来说:“秦王妃的情况不太好,胎位不正,必须先正胎位,然后才能让孩子出来。 “但秦王妃此时身体太过虚弱,我们不敢用力,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那时,李世民不在府上,桑中只得请来长孙氏的兄长长孙无忌前来主持大局。 长孙无忌虽然不是妇人,但好歹经历过自己的妻子生产,于是当即做主:“淇水,你拿着秦王的帖子去宫里请太医,多请几个。” 最后特意嘱咐淇水,请的太医一定要擅长接生。 淇水到了太医署后,询问之下,才知道最擅接生的孙太医被太子妃召了去,于是在太医署找了两个靠谱的太医,让他们先去秦王府,她自己则来了东宫。 “哎哟”郑观音捂着肚子尖叫了起来:“太子,我的肚子好痛我是不是也要早产了?” 李建成连忙走过去,一面喊道:“太医,快来给太子妃看看。” 三位太医立马上前给郑观音诊脉。 见状,兰蓉立即朝淇水发难:“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太子妃受了惊吓后来,还跟太子妃说秦王妃早产的事情,你看,又吓着太子妃了。 “我告诉你,要是太子妃和她腹中的胎儿有丁点闪失,你和秦王府都承担不起。” 淇水:“” 她说错什么了,怎么就吓着太子妃了? 明明是太子妃吓着娘子,她们这么说,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 心中的怒火倏然升起,淇水不甘示弱地拔高声音,朝兰蓉吼道:“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太子妃吓着了我们王妃,才导致我们王妃早产。 “在平阳公主府的时候,大夫给太子妃把过脉,说太子妃没有动胎气,一切安好” 兰蓉打断她的话:“秦王妃在平阳公主府的时候也一切安好,就算她知道晋阳公主受伤的事情,也没发动。” “你”淇水一时被堵,很快又说:“总之,你们在平阳公主府的时候还好好的,回了宫就说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是何居心,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放肆。” 李建成大喝一声,目光凌厉地看向淇水:“小小丫环也敢污蔑太子妃?来人啊,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杖责五十大板,她非得一命呜呼不可,淇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万贵妃见事情不妙,连忙站出来说道:“太子且慢,淇水也是因为秦王妃早产的事情忧心过度,才口不择言,还请太子看在秦王的面上,不要与一个小丫环计较,饶过她这一次。” 秦王妃早产情势危急,要是她的丫环进宫请太医出了事,最后导致秦王妃出事,作为六宫之首的万贵妃也逃脱不了罪责。 何况她在场,若是不出来打个圆场,秦王因此与太子水火不容,陛下一定会怪罪她。 思虑至此,万贵妃不得不出来为淇水求情。 李建成怒气未消,语气依然冷酷:“秦王妃身边的一个小丫环都能随口污蔑太子妃,可见秦王妃平日里也没少在她们面前污蔑太子妃。 “此等祸害,不严惩不足以为戒。” 淇水听到李建成要杖责她时,本来心里很恐惧,但听到李建成后面说的话,心中的恐惧顿消。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李建成的目光:“我们王妃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从不在人前人后道人是非。 “太子可以打死我,但不能污蔑我们王妃。” “好,很好。”李建成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来人啊,把她拖出去。” 见内侍冲了进来,万贵妃再次喊道:“且慢。” “太子,如今秦王妃生产在即,看样子,情况也不太好,她身边不能缺了人,不如先放她回去,等秦王妃平安生产之后,再处罚她如何?” 万贵妃心一横,豁了出去:“淇水是秦王妃的人,就算她犯了错,也该交由秦王妃处置才是,还请太子高抬贵手,让她先回去,伺候秦王妃生产。” 大概是听进去了万贵妃的建议,李建成沉默片刻后,出言说道:“看在贵妃的面上,我今日就饶你一回,滚吧。” “不行,孙太医必须跟我走。”淇水脚步没动,看向孙太医。 “哎哟”郑观音陡然拔高了声音,表情十分痛苦。 李建成听见妻子痛苦的声音,朝太医们呵斥:“你们怎么回事?太子妃痛成这样,还不快想办法?” “太子妃也要生了吗?”万贵妃摸不准郑观音是真痛还是假痛,干脆问了出来。 孙太医见其他两位太医不说话,就起身回道:“回禀贵妃,太子妃并无发动的迹象。” “既然没有发动,为何她的肚子这么痛?” “因为因为”孙太医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当然是因为受了惊吓。”兰蓉说道:“上次太子妃被一只猫吓着,也是如此症状,当时还是孙太医治好太子妃的。” 说来说去,就是要把太子妃受惊吓的罪名安在娘子的头上,淇水气愤不已,想跟他们好好理论一番,但想到娘子此时的情况,不敢耽误时间。 “跟我走。” 顾不了那么多,淇水冲过去,拉起孙太医就往外走。 可她只有一个人,哪能敌得过东宫的人,刚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太子妃痛得厉害,孙太医必须留下来医治太子妃。” 李建成指着另外两个太医说:“你们两个,立即去秦王府给秦王妃接生。” 两个太医:“” 他们不擅长接生,去了也帮不上忙啊。 李建成又吩咐左右:“去太医署传我命令,所有得闲的太医立刻赶往秦王府” 第427章 正是难产 “啊” “王妃不要叫太大声,保存体力,否则生的时候没有力气。” “快拿参片来,再给王妃含一片。” 稳婆时刻关注着长孙氏的情况,不时地调整应对方法。 长孙氏听见稳婆的话,想叫出来缓解一下疼痛,却又不敢再叫。 实在痛得厉害,她就咬紧牙关,低低地哼一声。 桑中看着长孙氏痛苦的模样,心里难受,红着眼眶走了出去。 “太医来了没有?” 这时,一个小丫环快速跑过来:“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桑中往后看,见她后面跟着两个太医,却不见淇水的人影,便问道:“淇水呢?” 其中一个太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淇水娘子去东宫请孙太医了,孙太医是太医署最擅长接生的” “太子妃也早产了?”桑中问。 “没听说。”另一个太医说道:“只听说太子妃在宫外受了惊吓,导致动了胎气,召了三位太医去诊治。” 闻言,桑中心里感到不妙,不过此时最重要的是娘子生产。 “两位太医,快随我来。” 桑中领着太医到了外室,把稳婆叫了出来。 稳婆将情况跟太医说了一遍。 太医沉吟片刻:“如今只能先正胎位,然后再让孩子出来。” 接着,太医说了两个方法,让稳婆一个一个去试。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回来了,进府就问:“王妃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侍卫回道:“似乎不太妙。” 闻言,李世民快步往内院走去。 半路上,长孙无忌迎了上来:“大王,您回来了,王妃如今胎位不正,正是难产” “大夫怎么说?” “我们请的大夫是长安城内有名的接生大夫,但他们试了几个方法,都没有成功,王妃现在还是胎位不正。 “刚才淇水去宫中请了两位太医,如今太医正在想办法。” 说话间,李世民已经来到正院。 “阿郎。” “大王。” 李世民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询问:“王妃现在如何了?” “情况不太好”桑中正回答,见李世民径直往产房走,连忙拦住他,“阿郎停步。” 稳婆正好出来,见状便说:“产房秽地,大王勿进。” “我要进去看看王妃。”李世民说着就要闯,被人拽住了。 拽住李世民的是长孙无忌,“大王千金之躯,怎可进入产房?您还是在外面等吧,里面就交给她们。” 好说歹说,长孙无忌把李世民拖到了外室。 稳婆向李世民述说情况:“太医说的方法,我们已经试过了,还是不行,大王再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吧。” “还不行?”李世民很惊讶,他请的大夫已经是长安城最好的大夫,如今连太医都来了,居然还不能帮王妃生产? 李世民的脸色很难看,阴鸷的目光扫视众人:“若是王妃有半点闪失,你们也不用活了。” 闻言,众人吓得脸色惨白。 “快给我想办法。” 听见李世民的吩咐,众人面面相觑,只能绞尽脑汁再次搜寻方法。 其中有一位太医面色挣扎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大王,这种情况,若是把孙太医请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世民看了过来:“孙太医在哪?” “在” “在东宫。” 太医刚开口,门口传来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淇水快步跨过门槛,她身后跟着三位太医。 “阿郎。” 淇水匆匆向李世民行礼,简短地说:“孙太医被太子妃召去,太子和太子妃不愿放人,让这三位太医随我回来了。” 李世民脸色一沉,对三位太医说:“你们去和他们一起想办法,若不能保住王妃母子,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话落,看向淇水:“你跟我出来。”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李世民沉着脸问淇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淇水毫不犹豫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李世民听,包括长孙氏在平阳公主府的情况。 “岂有此理!”李世民双手攥紧,指关节“咔咔”地响。 他辛辛苦苦和柴绍封锁外面的消息,没想到最后却是从太子妃那里走漏了风声。 真是可恶! 李世民转身进了房间,看向后来的三位太医:“怎么样?想出办法了吗?” 三位太医“噗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臣等无能” 他们本就不擅长妇人之病,也不擅长接生,今日被太子妃召去就一头雾水。然后又稀里糊涂地来到秦王府给秦王妃接生,天知道他们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件要命的差事。 李世民铁青着脸,语气冰冷:“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保住王妃和她肚子里的胎儿。”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长孙无忌追了出去:“大王要去哪里?” 风中传来李世民的声音:“去宫里请太医” --------- “啊” 春花突然听到内室传来尖叫声,心中一喜,急忙跑了进去。 她进入内室,一眼就看见坐在床上的王庾。 “公主,您终于醒来了。” 王庾似乎是刚醒来,眼神呆滞,毫无聚焦。 “快去叫太医。” 春花打发小丫环去叫太医,然后自己坐在床沿上。见王庾的右手还在颤抖,便伸出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王庾的手。 “公主,您觉得怎么样?” 感受到春花的动作,王庾扭头看过去。 见是春花,王庾一把抓住她,急切地问:“嫂嫂是不是生了?” 秦王妃生了? 她怎么没听到消息? “没有啊。” 春花很疑惑,为什么公主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嫂嫂是不是生了?” 王庾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左手加大了力道,掐得春花生疼。 “啊没有,秦王妃还没有生。”春花忍着痛,又回答了一遍。 王庾望着春花的嘴巴,瞳孔突然放大,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她看见春花的嘴巴在动,但听不到丁点声音。 “嫂嫂生了吗?”王庾颤抖着嘴唇,再一次确认。 春花愣了一下,公主这是怎么了?这个问题她问了三遍了。 她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王庾没听见,便拔高了声音,一字一字地说:“秦王妃没有生。” 看着春花的嘴巴一张一合,耳朵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王庾的心沉到底。 完了,她失聪了。 王庾的目光逐一扫视屋内的人,春花、茭白、秋月她比较信任的丫环都在这里。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春花脸上,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听不见了。” 众人脸色大变 第428章 让与不让 李世民赶在宫门落锁之前进了宫。 他径直前往东宫,见着李建成也不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还请兄长让孙太医跟我出宫。” 李建成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说道:“这件事恐怕不行,太子妃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如今孙太医正在给太子妃医治,不得空。” 李世民早就从淇水嘴里了解了一切,此时听见李建成说太子妃受了惊吓,不禁冷哼:“到底是谁惊吓谁,兄长心里应该很清楚。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找茬就冲我来,不要冲妇人和孩子去,他们是无辜的。 “太子妃传召孙太医已有两个时辰,若有什么不舒服也早已解决,还请兄长让孙太医出来,我要带他去秦王府。” 李建成脸色一沉,语气冰冷地说:“秦王妃早产,我已经让太医署当值的太医都赶去了秦王府,太子妃不舒服,只留一个太医,已经很大度了,你还想怎么样? “难道你要看着太子妃出事,看着我的孩儿出事,你才满意吗?” 太医署当值的太医有什么用?他要的是擅长接生的太医。 李世民黑了脸:“据我所知,太子妃并没有要生的迹象,那就应该不是大问题,两个时辰该解决的问题也应该解决了。 “兄长明显就是趁机霸占孙太医,不让他去救我的妻子和孩子。” 李建成懒得跟他费唇舌,吩咐内侍:“你来告诉秦王,孙太医现在在干什么?” 内侍立刻上前,对李世民说:“太子妃怀孕之后,一直是由孙太医照看,之前太子妃受了惊吓,整个太医署束手无措,还是孙太医出手,才治好了太子妃。 “如今太子妃受了惊吓,肚子一阵一阵地痛,孙太医正在给太子妃针灸,以保胎儿平安。” 末了,又加了一句:“上次太子妃被一只野猫惊吓后,孙太医足足花费了两天时间才保住太子妃腹中的胎儿。” 言下之意,没有两天,孙太医出不了东宫。 李世民听得咬牙切齿,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兄长的意思是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孙太医让给我吗?” “不是为兄不让,是我的孩子需要孙太医保命。”李建成做出无奈的表情。 李世民挣扎片刻,最终软和了语气,恳切地说:“我的妻子和孩子需要孙太医救治,还请兄长高抬贵手,把孙太医让给我,算我求你。” 这话说得几近乞求,就差跪下了。 李建成有所动容,然而下一刻说出的话依然冷酷:“我的妻子和孩子也需要孙太医救治,我若是帮了你,那我的妻子和孩子性命危矣。” 说到这里,他露出为难而又无奈的神情:“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做不到抛妻弃子,不顾他们的安危。 “所以你还是去请其他的太医吧。” 软的不行,李世民猝然变了脸,冷声道:“请兄长把孙太医叫出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他倒要问问看,太子妃是否真的严重到离不开太医。 可惜,李建成没有给他机会,只给了他一句冷冰冰的话:“孙太医现在不得空。” “你”李世民气得想打人。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好几遍,他才强制压下心中的愤怒,阴阳怪气地说:“兄长不愧是我的好兄长” 后面的话没说,他就拂袖离去了。 出了东宫,李世民问左右:“打听到太医令在哪了吗?” 他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带不走孙太医,那就把太医令带走。 太医令医术精湛,总会想到办法救长孙氏。 “这个时辰,太医令应该刚从晋阳公主的宫殿离开。”侍卫回道。 李世民看了看天色,心里估算了一下王庾的宫殿到太医署的距离,抬脚就往太医署而去。 走到半路上,他碰见了茭白。 茭白看见李世民,连忙行礼:“见过大王。” 匆匆行完礼,起身就走。 “站住。” 李世民见她行色匆匆,便问道:“可是晋阳公主出了什么事情?” 茭白停下脚步,恭敬回道:“公主醒来了,但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太医令正在给公主诊治。” 她含糊其辞,只说王庾身体出了问题,却不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世民没有追问,听见太医令在给王庾诊治,抬脚就往王庾宫殿的方向走。 茭白愣了一下,随即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先是去了太极宫,听内侍说陛下去了尹德妃那里,脑海中想起王庾曾经跟她说的话,她没有直接去尹德妃的宫殿,而是去了万贵妃的宫殿。 --------- 李渊好几日不曾踏足后宫,今日一进后宫就来了她的宫里,尹德妃很开心,也很神气。 “太医说,你怀着身孕睡眠不好,多吃点鱼和蔬菜,可以改善睡眠。” 李渊示意内侍:“把那几盘菜端到德妃身边去。” “多谢陛下。”尹德妃喜不自胜,笑盈盈地拿起筷子,伸向盘子。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不过一会儿,万贵妃就出现在门口。 紫燕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心惊胆战地看了眼尹德妃,而后低头禀道:“陛下恕罪,德妃恕罪,贵妃非要闯进来,奴婢拦不住。” 万贵妃已经走到近前,她先是给李渊请罪:“陛下恕罪,妾不是有意要来打扰您和德妃用膳的,实在是有紧急情况,需要您拿主意。 “是小庾儿的事” 李渊一听是王庾的事,立马站了起来,对尹德妃说:“你自己吃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往殿外走去。 眼看着万贵妃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带走了陛下,尹德妃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贱人” 随后,殿内传来了瓷器落地的声音。 此时,李渊已经走出尹德妃的宫殿,他问:“小庾儿出了什么事?” “小庾儿醒来了。” 万贵妃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道:“但是她的身体出了点问题,陛下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渊见她这个神色,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坐上龙撵,一路来到王庾的寝殿,看见李世民,李渊很惊讶:“二郎?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宫门已经落锁,他怎么还在宫里? 见着李渊,忿忿不平的李世民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 岂知李渊听完后,一脸诧异:“不是秦王妃吓着了太子妃吗?秦王妃怎么就临盆了?” 第429章 现在就去 之前在东宫看李建成毫不在意的态度,李世民就知道李建成先一步向李渊告了状,而且歪曲了事实。 李世民不慌不忙地说:“我与兄长各执一词,阿耶难以分辨真相,您若是想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派人去问阿姐,她当时也在场。 “而且,当时在场的人不止她们三人,还有其他的人,您派人一问便知。” 后院之事,他原本不想闹到父亲面前,但李建成和郑氏实在太过分,他一时没忍住,才向李渊告了状。 李渊沉默了一瞬,道:“此事稍后再说,我先进去看看小庾儿。” 李世民也是刚到王庾的宫殿,还未曾亲眼见到王庾,遂跟着李渊往里走。 “阿耶,二兄,贵妃。”王庾跟他们一一行礼。 李渊瞥了眼她的右手,依然在颤抖,但对比昏迷时的状态,此时的手抖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 认真打量了王庾一番,李渊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小庾儿看起来与前几日无异。” 太医令冲内侍使了一个眼色。 内侍原本就站在王庾的身后,此时接收到太医令的暗示,抄起一旁的茶杯,背对众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砰~” 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响,众人吓了一跳,万贵妃等人下意识地去捂耳朵。 李渊没有捂耳朵,但这响声太过刺耳,他的眼睛眯了一下,脸上浮现不悦的神色。 “小庾儿” 李世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微微张开嘴巴,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小庾儿,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王庾礼貌的笑脸,或者说,王庾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她从刚才行礼后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李世民心中一沉,随即转向太医令:“小庾儿是不是失聪了?” “什么?”李渊惊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内侍摔茶杯的动作是在王庾的身后,众人都有反应,唯独王庾没有反应。 刚才李世民当着她的面问她问题,她也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没有回应。 李渊不敢相信地看向太医令,问了和李世民同样的问题:“小庾儿失聪了?” “是的。”太医令面色沉重地回答:“晋阳公主醒来后,就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臣试探了好几次,现在已经能确认,晋阳公主确实是失聪了。” 闻言,李渊眸中浮现愧疚,不由自主地看向李世民。 刚好李世民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表情都很凝重。 “你跟我出来。” 李渊对太医令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内室。 万贵妃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王庾,也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庾儿为什么会失聪?”李渊沉着脸,看向太医令。 太医令恭敬回道:“臣猜测晋阳公主耳朵受伤的时候,伤到了里面的经脉,故而失去了听觉。” 李世民问:“她的手怎么还在抖?” 按理来说,她醒来后,手不会继续颤抖,毕竟她的手没有伤到筋骨。 “听说晋阳公主从前就有手抖的毛病,这一次手抖得厉害应该和她手腕的伤有关,或许等她手腕的伤彻底好了,手抖就会消失。” 太医令也很郁闷,王庾的手腕并没有伤到筋骨,他把脉观察了这么多天,却找不到王庾手抖的原因。 就算是从前的老毛病,总会有个起因吧。 但他问了王庾身边的宫人,她们都说从前在并州的时候,并州的大夫也找不出原因,只能开镇痛的药方。 李渊又问:“她从此以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吗?” “臣不敢确定,或许过几日就会好,或许以后都会是这样。”太医令不敢把话说太满。 李渊脸色一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治好晋阳公主,否则这个太医令,你也别当了。” 太医令:“” “臣定当竭尽全力医治晋阳公主。” 李渊又对万贵妃说:“小庾儿失聪的事情暂时不要宣扬出去,约束后宫诸人,不要让她们来打扰小庾儿养伤。” “是。”万贵妃心情复杂地答应了一声。 “阿耶~” 这时,王庾从内室走了出来,甜甜地喊了一声。 李渊下意识以为她还跟平常一样,轻轻地应了一声,温柔地说:“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下床了?快去床上躺着。” 又见王庾换了出行的衣服,便问道:“你要去哪里?” 王庾没有回答。 春花提醒道:“陛下,公主听不见您的话。” 李渊这才想起来王庾听不见,她不会回答他的话。 虽然听不见,但不妨碍王庾说话:“阿耶,听说秦王妃嫂嫂要生了,我想去看看她。” 听见她的话,李世民眼睛一亮,长孙氏是因为心里担忧王庾的伤才提前发动,若是让她看见王庾安然无恙,定会有助于分娩。 “不行,宫门已经落锁,而且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放心你出宫。”李渊一口回绝。 王庾只看见李渊的嘴在动,听不见他的话,就看向春花。 春花对着她摇了摇头,她立刻就明白了李渊不准她出宫。 “我梦见嫂嫂很痛苦,宝宝一直没生下来,我要去看她,现在就去,立刻,马上。”王庾用了好几个词强调一定要出宫,目光倔强地望着李渊。 这时,李世民说:“阿耶,就让小庾儿跟我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长孙氏难产,大夫和秦太医他们束手无措,而擅长接生的孙太医又在东宫,还请阿耶批准,让太医令随我出宫。” 顿了一下,李世民语气无奈地叹道:“秦太医他们都说要是孙太医在的话,长孙氏的胎位定然能正过来,现在也不会难产了。 “唉,兄长说得对,太子妃即便没有临盆,但她说不舒服,我也不应该跟她讨要孙太医。” 李渊瞅着他,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胳膊一沉,低头看去,却是王庾走到了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满脸焦虑地望着他。 “阿耶,我要去秦王府看嫂嫂。” 望着她手腕处的纱布,李渊心中一软,松了口:“好,我答应你。” 说完之后,想到她听不见,就笑着冲她点了一下头。 王庾看懂了,立刻就往外面跑。 “公主,您等等我。” 春花等人追了上去。 李渊看向李世民:“还不快回去?” 第430章 我来担着 李渊派人安排马车送李世民和王庾出宫,王庾想到梦里长孙氏浑身是血的模样,心里着急,嫌弃马车太慢,骑马去了秦王府。 春花等一众宫女不能骑马,就坐马车跟在后面。 一进厢房,王庾没有直奔内室产房,而是直奔梳妆台。 她一把扯掉耳朵和手腕上的纱布,拿起长孙氏的水粉就抹在耳朵上和手腕上。 “小庾儿,你在干什么?” 淇水好奇地走过来,见她掩盖伤痕,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是不想让长孙氏看见伤口,为她担心。 李世民一面观察王庾的举动,一面吩咐太医令:“王妃胎位不正,你赶紧想办法。” “现在的情况如何?”太医令问先前来的几位太医。 几位太医立刻将长孙氏的情况告知太医令。 太医令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对李世民说:“大王,为今之计,只能替王妃施针,引导胎位摆正,然后让孩子出来。 “否则时间一长,胎儿有可能会憋死在腹中,王妃亦有生命危险。” 听到最后那句话,李世民想也没想就吩咐:“那就赶紧施针。” “这”太医令面露难色:“这施针的部位甚为隐秘,臣不便亲自施针。” 李世民听明白了,顿时就犹豫起来。 太医令看他为难,提出建议:“大王府上若是有精通医术的医女,臣可以先教给她,然后在外面指导即可。” 李世民看向桑中,问:“府中可有精通医术的医女?” 桑中想了一下,“奴婢倒是会一点医术,但谈不上精通,也不会施针。除此之外,府中没有精通医术的婢女或者医女。” 闻言,李世民一下子就犯了难。 正在这时,长孙无忌领着一人走了进来:“大王,平阳公主派了人来。” 金氏从长孙无忌身后走出来,冲李世民行礼:“见过大王,平阳公主听闻秦王妃难产,特派奴婢前来,听候差遣。” 她从宫中回到平阳公主府时,平阳公主还未醒来。等到平阳公主醒了之后,金氏按照万贵妃的提议将王庾的伤势往小了说,还撒谎称王庾亲口对她说,过几日就来看望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听完,心安了不少,让她把消息告诉秦王妃。 没想到派去传消息的人走到半道上,就得知了秦王妃难产的消息,立马跑回来报信。 平阳公主得知后,吩咐金氏:“你即刻前往秦王府,助秦王妃产子。” “公主,现在是宵禁时间,奴婢出不去。” 平阳公主从柜子里找出李渊特赐的金牌,递过去:“你拿着这个,我派护卫跟你一起去,若是遇到巡查的人,告诉他们,出了事,我来担着。 “若是有人阻拦,不用废话,杀出去。” 桑中看见金氏很惊喜,对李世民说:“阿郎,金姑姑精通医术,她会施针。” 李世民闻言大喜,催促金氏:“你快进去看看王妃。” 金氏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内室走去。 在金氏身后,一个小人儿跟着进了内室。 “小庾儿” 李世民伸出手想拽王庾回来,但晚了一步。 他立即吩咐:“除了太医令、桑中、淇水,其他人都退下。”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不相干的人退下后,李世民对桑中说:“小庾儿受了点伤,暂时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你进去帮她打掩护,不要让王妃看出来。” “啊”淇水惊呼出声,触及李世民凌厉的眼神,立刻捂住了嘴巴。 桑中收起震惊,拉起淇水就往内室走。 “待会儿机灵点,娘子若是出事,我们也不用活了。”桑中低声警告淇水。 产房中的长孙氏眼睛微眯,看起来十分虚弱。 “嫂嫂~” 当长孙氏听见熟悉的声音,双眼睁开,用目光搜寻王庾的身影:“小庾儿” 下一刻,王庾出现在她的身旁,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冲她甜甜地笑:“嫂嫂,你马上就有自己的孩子了,我马上就有侄儿了,你开心吗? “嫂嫂不用怕,你和侄儿都会没事的,一定要放轻松” 长孙氏只听见王庾前面的呼唤,没听见后面的话,因为她心里始终惦记着郑观音说王庾伤势严重的事情。 看见王庾完好无损的脸蛋,长孙氏稍稍心安,然后一边用目光扫视王庾的身体,一边强撑着用右手去摸王庾,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小庾儿,你没有受伤?” “嫂嫂你忍一忍,痛了这一阵,孩子出来后就不会痛了,你别怕”王庾还在碎碎念。 长孙氏见王庾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心里一紧:“小庾儿,你的伤是不是在背上?” “不怕哈,二兄就在外面,太医令也在外面,嫂嫂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长孙氏:“” 桑中在一旁看得着急,连忙拿来纸和笔,快速在纸上写了一个字,然后站在长孙氏看不见的地方,举起手中的纸给王庾看。 王庾的目光一直在长孙氏身上,没注意到桑中的举动。 倒是金氏抬头看了看桑中和王庾。 这时,淇水走过来,悄悄地捅了一下王庾。 感受到动作,王庾看向淇水,见淇水给她使眼色,她又顺着淇水的视线看向了桑中。 看见桑中写的“伤”字,王庾立刻明白过来。 只是她才刚醒来,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王庾略微斟酌,笑着对长孙氏说:“嫂嫂放心,我没事。” 说完,又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你看,我很好。” 为了掩盖右手的颤抖,王庾特意选了一件袖子宽大的衣服,将两只手藏在了袖中,尽量不让长孙氏看见她的右手。 见王庾跟没事人一样,长孙氏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啊” 阵痛再次袭来。 王庾看见长孙氏的脸色突然变得痛苦,连忙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嫂嫂不要怕,放轻松,深呼吸” 金氏又看了王庾一眼,起身离开产房。 她来到李世民跟前,禀道:“晋阳公主进去后,王妃的情况好一些了,我看不用施针,我有办法正胎位。” 闻言,李世民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那快去。” “是,大王。” 金氏再次进入产房,对稳婆说:“你们几个,在旁边协助我。” “淇水,你去外面盯着,热水不能断” “桑中,你照顾好晋阳公主” “王妃,听我说,先不要用力,照我的话去做” 第431章 太子训斥 夜凉如水,冰冷入心,正如尹德妃现在的心情。 “可打听到陛下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紫燕不敢看尹德妃的脸,垂着头回答:“陛下他先去了晋阳公主的宫里,后来又去了贵妃的宫里,现在还没有出来” 这个时辰没有出来,想必陛下是要歇在万贵妃那里。 “又是王庾。” 尹德妃心中愤怒,扬手一挥,几案上的杯盏飞了出去,落在奢侈的地砖上,摔得粉碎。 “老贱妇就是老贱妇,只会拿孩子说事,仗着陛下心软,三番两次拿王庾当借口,从我这里把陛下抢走,简直就是无耻。” 尹德妃一掌拍在几案上:“王庾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有什么可得意的?封宫这么多天,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紫燕静静地站着,不敢接话,主子说说也就罢了,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咒晋阳公主。 “哼,你会拿孩子说事,我就不会了吗?” 尹德妃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我肚子好痛。” 紫燕很配合地走过去,大声问:“德妃,您怎么了?” “快去通知陛下,我动了胎气,肚子很痛” 紫燕立刻派宫女去请李渊。 李渊正在和万贵妃说秦王妃早产的事情,“好好的两个人,原本还要一个多月才临盆,怎么就一个肚子痛得厉害,一个提前发动了呢? “太子妃身体不适,你去看了吗?” 万贵妃一边给李渊宽衣,一边回答:“妾下午去了东宫一趟,太子妃一直叫着肚子痛,召了三位太医去看。 “东宫的女官说太子妃上一次肚子痛是孙太医治好的,所以秦王妃身边的淇水去东宫请孙太医的时候,太子妃没有放孙太医,而是让其他两位太医跟淇水去了秦王府。 “不过,太子下了命令,让太医署得闲的太医都去秦王府。” 她是贵妃,膝下没有孩子,而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成年皇子,他们之间的矛盾,她还是少掺和比较好。 李渊想起李世民说的话,当时她们三人都在场,既然长孙氏知道了王庾受伤的事情,那么三娘也应该知道了王庾受伤的事情。 “三娘派人来过宫里吗?” 万贵妃神情一顿,手上动作不停:“平阳公主下午派了金氏进宫,想去探望小庾儿。金氏进不去,来求过我。 “我想着不能让平阳公主劳神,就让金氏回去跟平阳公主说小庾儿只是受了点轻伤,过几日就好了。” 李渊微微点头,表示很满意,“那金氏可有提起太子妃受惊吓一事?” “金氏跟妾说,是太子妃说漏了嘴,秦王妃情急之下拉住太子妃想问个清楚。不过,当时平阳公主让府医和金氏给太子妃检查过,一切正常。” 闻言,李渊脸色一沉,金氏是他赐给三娘的,她的话不会有假,何况二郎信誓旦旦地让他去查这件事,可见二郎和金氏说的才是实情,大郎说的只是其中的三分实情。 “来人啊。” 岳郁站在门口,恭敬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东宫” 岳郁走后没多久,尹德妃派的宫女就来到了万贵妃的宫殿。 “快去禀报陛下,德妃动了胎气” 紫绯闻讯赶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尹德妃的宫女:“德妃身体不舒服,找陛下有什么用?陛下又不会治病。” 然后吩咐一个小宫女:“你,拿着贵妃的手令去太医署,召太医去给德妃看看。” 吩咐完,又对守门的内侍说:“陛下和贵妃歇息了,关闭殿门,免得不相干的人扰了陛下的清梦。” 一切安排妥当,紫绯带着人扬长而去。 “嘭~” 殿门关闭,尹德妃派来的宫女气得脸色铁青:“你我告诉你们,若是德妃腹中的胎儿出了事,贵妃也逃脱不了干系。” 小宫女冷眼望着她,淡淡说道:“我要是你,就好好祈祷德妃的孩子不会出事,而不是咒她的孩子。 “毕竟,跟着有孩子的主子和跟着没孩子的主子是不一样的。” 当然,没孩子的主子也要看是谁,像她的主子,虽然儿子早逝,现在膝下没有孩子,但陛下照样宠爱贵妃。 “你”宫女气得脸色通红,用手指着她说不出话。 “还请不请太医?” “请。” 当然要请,话已经说出口,做戏也要做全套。 “那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 东宫。 孙太医面无表情地跟着内侍走进一间厢房,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今晚你就在这里待命,若是太子妃肚子痛,我再来叫你。” 兰蓉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内侍也跟着离开了厢房。 孙太医扫视四周,家具摆设尽显奢华,就算是东宫的一间偏僻厢房,也是精心布置。 “唉”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进入太医署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了会有今日这样的状况。 太子妃脉象平和,并无异常,但太子妃说肚子痛,他也不能反驳,只能使用平和的保胎之术,确保太子妃腹中的胎儿无恙。 从下午到晚上,太子妃的肚子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痛”一次,然后就会召他前去诊治。 折腾到现在,还不肯放他离去 胡思乱想一阵,孙太医和衣而卧,闭目养神。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孙太医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咚咚咚” “孙太医” 房门打开,孙太医走了出来:“可是太子妃又肚子痛了?” “不是。”兰蓉面色铁青,语气颇有点不甘心:“陛下有旨,让你立刻出宫” 孙太医走后,李建成黑着脸看向郑观音,语气十分不悦:“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既然要做,就周全一点,不要做得这么明显。” “我都说了,我也是因为怀孕才记性变差,一时忘记陛下的嘱咐说漏了嘴,陛下就算知晓也不会怪罪我。”郑观音有恃无恐:“您也瞧见了,陛下并未训斥我,不过就是把孙太医叫走罢了。” 她坚持说肚子痛,太医也不敢说她是装的,既然没有证据,那就随她怎么说,反正他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是,阿耶不会训斥你,但你不能因为怀有身孕就肆意妄为,你可知道阿耶知晓真相,心里会如何看待我?” 李建成很生气,若是长孙氏因此出了事,那他还能接受现在的结果,不过就是被父亲训斥几句罢了。 若是长孙氏没有出事,那就是白费一场,还有损他在父亲心中的形象。 郑观音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你现在知道怪我了,怎么当初不反对啊?” “你我反对有用吗?你已经做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给你善后。” 李建成板着脸,撂下一句“除岁将至,你怀着身孕就安分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殿。 第432章 命悬一线 内室传出来的长孙氏的叫声越来越小,李世民在外室来回踱步,神情担忧,心情很忐忑。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 金氏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除了端水的丫环进进出出,里面其他的人就没有出来过。 太医令见李世民焦虑不堪,出言安慰:“大王不必忧心,金氏是宫里的老人,之前接生过的皇子公主没有一个出问题,前几日还帮平阳公主接生过,有她在,王妃一定会没事的。” 提到平阳公主,李世民想起她生下的儿子,白白胖胖,心里安慰了不少。 “哇” 内室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李世民双眼一亮,疾步走向内室。 他抬起手,将要掀帘子时,帘子被里面的人掀开,稳婆抱着襁褓走了出来。 “恭喜大王,王妃生了一个小郎君。”稳婆将襁褓中的婴儿对向李世民。 看着那小小的脸蛋,李世民愣愣地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手顿在半空中。 李世民喃喃道:“眼睛可真像他阿娘” “恭喜大王” 太医令刚上前给李世民道贺,淇水就从内室冲了出来。 她看见李世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阿郎,不好了,娘子血崩了呜呜” 闻言,李世民脸色大变,抬脚就往内室闯。 金氏正从里面出来,看见李世民就把他推了回去:“大王不可进去。” 随后,金氏对太医令说:“王妃生下孩子后,出血很严重,还请太医令想想办法,帮王妃止血。” 太医令在听见淇水的话后,就在心里思考应对之策,此时就说:“你先给王妃施针” 金氏听完他说的几个穴位后,转身进入内室。 太医令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提起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按照这个药方,备齐药材,立刻熬药,快。” 淇水接过药方,拔腿就跑。 “大王,孙太医来了。” 这个时候,长孙无忌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被太子妃强留了大半天的孙太医。 “见过大王。” 李世民看见孙太医,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吩咐道:“王妃血崩了,情况很不好,你赶紧想办法。” 孙太医脸色一变,看向太医令:“王妃血崩后,您是怎么处置的?” 太医令二话不说,就将刚才的应对之策告诉了孙太医,并把药方念了一遍。 听完后,孙太医走向书案:“您的药方没有错,只是太过平和,王妃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身体虚弱,药方平和的确会对身体好一点,但恐怕止不住血崩。 “我再添几味药材,增加药效,应该能止住血崩。” 说话间,他已经写好了药材名,将纸递给李世民。 “快去抓药。”李世民拿过纸就给了左一。 内室的王庾双手紧紧地握住长孙氏的右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嫂嫂,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她的右手还在颤抖,连带着长孙氏的手也抖了起来。 而长孙氏双眼紧闭,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嫂嫂你快醒过来啊” “嫂嫂” 喊到后面,王庾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言语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药来了。” 淇水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金氏连忙对王庾说:“晋阳公主,您先出去吧,王妃要喝药了。” 王庾一动不动,死死地抓住长孙氏的手,仿佛这样,长孙氏就能醒过来。 见状,桑中快速在纸上写了一句话,走到王庾身边,递给她看。 “娘子要喝药。” 王庾看见纸上的话,立刻松开长孙氏,退到一旁。 桑中又在另一张纸上写道:“小庾儿,我们先出去吧,娘子会没事的。” “不,我就在这里等着嫂嫂醒过来。” 王庾推开挡住她视线的桑中,目光定定地望着床上的长孙氏。 桑中心中无奈,只好在一旁陪着。 两刻钟后,金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了,血崩止住了,王妃性命无忧。” “你们动作轻一点,给王妃擦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 桑中放下心,和淇水忙活起来。 王庾依然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 金氏看了王庾一眼,目光扫过她右边的袖子,然后对屋内的两个稳婆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出去。 “情况如何?”李世民看见金氏,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 金氏回道:“王妃已无大碍,只是王妃经历这一遭,必须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等里面收拾稳妥,还是得请两位太医进去给王妃诊脉。” 禀报完,她露出笑容,向李世民道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众人纷纷道喜。 李世民高兴地合不拢嘴:“赏,都有赏。” “大王,晋阳公主她”金氏欲言又止。 提起王庾,李世民终于想起了父亲的吩咐,遂严肃地对众人说:“今日在产房内发生的事情,谁若是往外泄露半句,杀无赦。” 一阵肃杀之气袭面而来,众人连忙说道:“吾等定会谨记于心,不敢违背大王的命令。” 除了知晓内情的太医令和隐约猜到王庾失聪的稳婆们以及金氏,其他的人未曾进过产房,虽然心中很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这一夜,秦王府所有的人折腾到很晚,太医令和孙太医给长孙氏诊完脉后,就和其他几位太医住在了秦王府。 金氏和春花等人也被安排住下。 安排完一切,长孙氏也被转移到早就安排好的月子房,李世民走进去,看见王庾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床前,定定地看着长孙氏,不由得心酸。 他走到床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长孙氏,瞧着她苍白的脸,眸中不禁流露出心疼。 余光瞥见旁边有人,王庾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盯着长孙氏。 李世民感受到她的目光,对她说:“小庾儿,你去休息吧,太医说了,她要明天才醒过来。” 迟迟不见王庾回答他,他才想起王庾此时听不见,瞥见一旁的纸和笔,就将话写在纸上,伸到了王庾面前。 王庾低头看了眼纸,又看向长孙氏:“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嫂嫂。” 看她态度坚决,李世民没有再劝,在纸上继续写道:“阿姐生了个儿子,长孙氏也生了个儿子,你的话灵验了。” “阿姐生了?”王庾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眸中尽是惊喜的神色。 “嗯,生了个儿子。”李世民冲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写。 如此,一人写,一人说话,两人交谈了一炷香时间,李世民就吩咐桑中照顾好长孙氏和王庾,自己则去了书房。 父亲既然把孙太医叫来,那就表示父亲已经知晓了真相。 太子妃怀有身孕,她可能不会受到惩罚,但他的妻子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受了这么大的苦,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第433章 战争打响 第二天,金氏起来后,就去了长孙氏的院子。 “王妃醒来过吗?” 值夜的淇水去休息了,这会儿刚换上桑中,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孙太医说娘子还要两个时辰才能醒来。” “那晋阳公主还在里面?”金氏又问。 提起王庾,桑中神情动容:“是啊,公主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守着王妃,没合过眼。” 金氏心中暗叹:晋阳公主对长孙氏可真是有情有义 她想了想,吩咐身后的小丫环:“你先回去给平阳公主报信,秦王妃母子平安,晋阳公主也在秦王府上。 “你告诉公主,我等秦王妃醒来后再回府。” 这样说,平阳公主就不会着急了,也不会过度担忧。 小丫环告退,离开了秦王府。 两个时辰后,长孙氏如孙太医所说,缓缓地苏醒过来。 睁眼看见王庾,她很开心,“小庾儿,你怎么还在这儿?” 王庾比她更开心,激动地叫了一声:“嫂嫂,你终于醒来了” “额我的孩子呢?”长孙氏扫视周围一圈,没见着自己的孩子,有点着急。 侍立在旁边的桑中赶紧说道:“娘子别着急,孩子就在隔壁,我让乳娘抱过来。” 说完,走到门口吩咐外面的小丫环:“娘子醒了,让乳娘把孩子抱来给娘子看看。” “你守了我一夜?”长孙氏看见王庾眼底的青灰,既惊讶又感动。 王庾紧紧地盯着长孙氏的嘴巴,想从上面看出她在说什么,但长孙氏说得太快,她没看清楚。 桑中正好听见长孙氏的问话,怕长孙氏看出端疑,快步上前:“娘子,您终于醒来了。 “您不知道您血崩的时候吓坏了小庾儿,也吓坏了我们,幸好您没事” 说到这里,桑中眼眶一热,差点又哭了出来。 长孙氏当时痛到麻木,脑袋昏昏沉沉,心中就意识到自己快不行了。 一只脚跨进鬼门关的时候,长孙氏只觉得不放心,不放心李世民,也不放心王庾,更不放心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若是她出了事,从此以后她的孩子就没了母亲,不知道会遭受多少苦楚? 不放心的同时,又很不甘心。 她总是听到耳边有人在呼唤她,叫她不要走 如今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又看见王庾安然无恙,长孙氏终于放下心。 “没事了”长孙氏虚弱地冲桑中露出一个微笑。 桑中看得心酸,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娘子快劝劝小庾儿吧,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守着您,都没合过眼,您让她回去睡觉吧。” 话说得很顺口,但话刚出口,桑中就意识到王庾听不见,长孙氏劝她,她也听不见,到时候她如何回应。 脸色一白,赶紧想办法补救。 正在这个时候,李世民从外面走了进来,快步走到床前,紧紧地握住长孙氏的手:“你终于醒来了,昨日辛苦你了。” “把孩子抱过来。” 听见李世民的吩咐,乳娘立刻抱着孩子走上前。 看见襁褓中的婴儿,长孙氏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去抱抱自己的孩子。 李世民连忙按住她:“快躺下,孙太医说了,你现在还不能起来,先要卧床几日。” 其实,长孙氏刚一动作就感到了剧痛,顿时不敢动弹,乖乖地躺在床上。 不过,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孩子,吩咐道:“把孩子放我身边来。” 乳娘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床的里面,让长孙氏扭头就能看见孩子。 “真好”长孙氏看着孩子小小的脸,,目光中满是慈爱。 王庾昨晚只匆匆看了一眼孩子,这会儿,她干脆站起来,双手撑着床沿,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真丑,皱皱的,像个小老头。” 李世民:“” 长孙氏:“” “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长孙氏解释道。 王庾没有反应。 李世民突然想起王庾失聪的时候,连忙把王庾拉开,背对长孙氏,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对着王庾展开。 “小庾儿,你一晚上没睡,现在快去休息吧。” 然后强势地下达命令:“桑中,带小庾儿回院子休息。” 长孙氏在秦王府给王庾准备了专门的院子,供她小住,这个院子名叫无虞堂。 看完纸上的话,王庾往旁边探出身子,语气欢快地对长孙氏说:“嫂嫂,那我先去休息啦,等我睡醒再来看你和侄儿。” “好,你去吧。”长孙氏温柔地冲她笑了笑。 看着王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世民暗自松了一口气。 候在外面的春花和秋月,看见王庾出来,赶忙迎上去:“公主” 金氏一直等在外面,看见王庾也上前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然后看向桑中:“晋阳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去无虞堂,她该好好地睡一觉。”桑中说道。 金氏点点头,是该好好睡一觉,小孩子一晚上不睡觉是不行的。 随即抬脚跟上。 桑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跟去的目的,也就没有阻拦她。 到了无虞院,桑中对春花说:“你们去安排热水给公主沐浴,我在这里陪着公主。” 春花看了眼紧跟着王庾的金氏,心领神会,带着众人退出了房间。 金氏找来纸和笔,写道:“晋阳公主,平阳公主很担心你。” “阿姐如今情况如何?秦王妃为何会早产?你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长话短说。”王庾说。 金氏想了想,将重点挑出来写在纸上。 王庾紧盯着笔头,越看脸色就越阴沉。 太子妃 平阳公主生了孩子后,长孙氏过了好几日才去看平阳公主,太子妃身体无恙,完全可以早几日去看望平阳公主。 甚至太子妃不去看望平阳公主,也无人会怪责她,因为她怀着身孕,出行本就不便。 可太子妃偏偏去了,还挑在长孙氏去的那天,掐着点比长孙氏早到那么一会儿。 明明知道长孙氏和她感情好,还把她受伤的事情说出去,分明就是故意使坏,想让长孙氏受刺激。 昨日长孙氏生孩子的艰难情形和血崩之后差点死去的模样,就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原来这个时候,太子府与秦王府的战争就已经打响了 第434章 事情反转 太极殿中,太医令和孙太医向李渊禀告完秦王妃的情况后,就告退了。 “陛下,秦王来了。” “宣。” 李世民缓缓走进殿内:“阿耶,长孙氏为我们李家诞下麟儿,还请阿耶赐名。” 听见李世民只是来求赐名,李渊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不是让他处置太子妃就行。 心情一放松,李渊顺口问了句:“秦王妃现在如何?” “不好。”李世民脱口而出。 李渊:“” 李世民无视李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昨晚长孙氏生下孩子以后,突然血崩,差点因此丢掉性命,把我和小庾儿都吓坏了。 “后来长孙氏的命救了回来,却一直处于昏迷,小庾儿吓得不轻,非要等到长孙氏醒来再去休息。 “说起来,还得感谢阿耶派了太医令和孙太医去府上,不然,长孙氏母子二人定会命丧黄泉。” 话落,李世民跪下来,郑重地磕头谢恩:“多谢阿耶救了孩儿的妻子,孩儿感激不尽。” 李渊汗颜:“” 二郎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在说长孙氏生产时的凶险,而导致长孙氏母子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子妃。 “你先起来再说。”李渊放缓了语气。 李世民起身,不再提昨晚的事情,而是继续刚才的请求:“请阿耶赐名。” 不知为何,李世民没有再继续为长孙氏打抱不平,李渊倒有点无所适从。 沉思了一会儿,李渊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从岳郁手中接过纸,李世民望着上面的字很惊讶:“承乾?这不是承乾殿的名字吗?” 承乾殿是太极宫的一座宫殿,没想到父亲竟然以宫室名给他的儿子取名,这含义是 李世民本来自己想了好几个名字,但说于长孙氏听,她都不是很满意,他便来请求李渊赐名。 他想着皇帝金口玉言赐名,妻子总不会说什么了吧? “虽说是个宫室名,但这个名字寄予了我对他的厚望。” 李渊只说寄予李承乾厚望,却没有详细说是什么厚望,李世民暗自忖度了一会儿,越想就越心惊。 或许,父亲寄予的厚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叩谢阿耶赐名。” 李世民再一次郑重谢恩,起身后继续说道:“阿耶,昨晚我反思了一下,怀有身孕记性变差的人也是有的,长嫂应该不是刻意违背阿耶的旨意,将小庾儿受伤的事情透露给阿姐和长孙氏。 “长嫂怀着我们皇家的子嗣,不容有失,还请阿耶不要怪罪她。” 听见李世民为郑观音求情,李渊很惊讶,言语间带了出来:“你不怪太子妃?” 不管是不是刻意,太子妃刺激秦王妃导致她早产是事实,昨晚李世民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今儿怎么就改变态度了? “昨儿长孙氏生孩子时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李世民说道:“我们是一家人,平安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 “想着母亲当年也是如此辛苦才把我们几个生下来,就不忍兄长为难。” 闻言,李渊老怀欣慰,眸中流露出满意的眼神。 很好,二郎如此大度,他也不用为难了。 接下来,李世民陪着李渊闲话几句后,就告退了。 在李世民走后,李渊坐在御榻上,陷入了沉思。 虽然二郎大度宽容,但这种伤害皇家子嗣的风气不能助长,何况前些日子,他才误伤了二郎 “去把太子叫来。” ------------- 李建成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太极殿,因为他才听说了秦王刚离开的消息。 不知二郎跟父亲说了什么? 李渊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太子妃既然身体不适,记性也不太好,就不要让她出东宫,免得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尤其是年关将至,外地官员进京述职,长安城内人员纷杂,外出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伤了孩子,你后悔都来不及。” 李建成心中一紧,父亲这是要让太子妃禁足。 不过,只是禁足的话,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是,阿耶,我定会约束好太子妃,让她在东宫好好养胎。”李建成做出保证。 李渊对于他顺从的态度很满意,继续说道:“你是太子,绵延子嗣有助于稳固江山,之前你已经失去一个儿子,这一胎万不可再出意外,一定要让太子妃平平安安地诞下子嗣。 “你既要协助我处理政事,又要照顾太子妃,忙不过来,就把你手中的神机营交给二郎吧。” 闻言,李建成变了脸色,原来秦王进宫是向父亲讨要神机营,可真会挑时机。 “阿耶,这些事情,我都能应付” 李渊脸色一沉:“军政之事岂能应付?” “” 李建成慌忙解释:“不,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 这一日,秦王喜获麟儿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各府皆派人去秦王道贺。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消息:秦王嫡长子李承乾封为恒山王,由秦王接管神机营,赐晋阳公主封地 大唐开国之时,李渊封赏了宗室诸人,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王庾因其义女的身份,也得以晋升公主,但当时李渊并未赐其封地。 如今突然赐晋阳公主封地,众人不禁在心里猜想,晋阳公主又做了什么? 秦王喜获麟儿,嫡长子得封王爷之尊无可厚非,但神机营才交给太子不久,怎么这么快就转交给秦王了? 难道是因为秦王妃为李家添丁,所以把神机营赏赐给秦王? 这么荒谬的理由,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百官们不禁在心里琢磨其中的缘由。 李建成怒气冲冲地回到东宫,抄起桌案上的瓷器就往地上摔:“看看你干的好事,大人没伤着,孩子也没伤着,还让他们得了一个爵位。 “还有我的神机营,也被他拿走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神机营里有着最厉害的火器,还有精兵强将,刚到手还没焐热,就被人夺了去,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 李建成只好把火发在郑观音身上,谁让她是始作俑者。 从得知李渊把孙太医派去秦王府后,郑观音就开始后悔了,只不过在李建成面前逞强罢了。 如今见李建成一进房间就发这么大的火,心中一阵战栗,随即肚子传来痛感。 “啊” 第435章 东宫动静 这一日,林郅悟如往常一样,在酉时一刻去了王庾的宫殿。 走进宫殿,林郅悟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院子里的下人少了很多。 快走到王庾的寝殿时,一个小宫女匆匆跑过来,“林大郎,公主不在宫里,她去秦王府了。” 小庾儿不是还在昏迷中吗?怎么出宫了? 林郅悟想了一下,问:“秦王把她接出宫养伤了?” “额也不是养伤,公主昨晚就醒来了” “什么?小庾儿醒了?怎么没人通知我?”林郅悟紧紧地盯着她。 小宫女:“” 没人跟她说,公主醒了要通知林大郎啊? 林郅悟看她呆呆傻傻,觉得与她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林郅悟去了太极殿求见李渊。 李渊正在和裴寂说春蒐的事情,也就是春季狩猎的事情,听见岳郁禀报,便说:“告诉他,我正在忙。” 岳郁遂出去跟林郅悟说:“陛下正在处理政事,林大郎若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先回去,明日再来。” 岂知,林郅悟并没有走,淡淡说道:“那我等陛下忙完了再说。” 说完,挺直了腰板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太极殿的大门。 岳郁知晓他的脾气,也不相劝,进了殿内。 半个时辰后,裴寂离开,李渊准备用晚膳,岳郁才对李渊说:“陛下,林大郎还等在外面。” 李渊事情一顿,犹豫片刻后,说:“让他进来。” 这小子怕是知道了王庾不在宫里,想找他问问王庾的情况。 “见过陛下。” 林郅悟的礼仪越发规矩,看得李渊都挑不出毛病来。 “免礼。” 林郅悟也不废话,直接道明了来意:“陛下,听说小庾儿去秦王府了,我想出宫一趟看看她。” 这么直接,又毫不避讳地跟他说去看王庾,李渊准备好的话一时被堵在了喉咙里。 “今日太晚,你明日再出宫,不过,在酉时之前,你必须回到皇宫。” “是,陛下。” 出了太极殿,林郅悟的脚步越发轻松,他得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把亲手做的礼物带出宫。 一名侍卫匆匆忙忙地与林郅悟擦肩而过,似乎是没瞧见他,一心往太极殿赶。 “陛下,太子妃发动了。” “她怎么也早产了?”李渊皱起了眉头,吩咐道:“让太医令和孙太医即刻前往东宫。” 早在太子妃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东宫就准备好了一切,想着昨日秦王妃难产,李渊便把太医令和孙太医派去东宫。 “陛下,太医令和孙太医已经赶去东宫了。” “那就让贵妃去一趟东宫。” --------- 秦王府。 王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过后,她吃完东西又去了一趟了长孙氏的院子。 但是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室,偷偷地看了两眼。 如今长孙氏神志清明,再想瞒她,恐怕很难。 看完长孙氏,王庾吩咐左四去准备马车。 左四安排手下去准备马车,自己则去了李世民的书房:“主子,晋阳公主要去平阳公主府。” 她这样的状态还去阿姐府上? 要是露馅怎么办? 李世民起身就往外走,以阿姐和长孙氏对小庾儿的喜爱程度,万万不可让她们知道小庾儿失聪了,否则她们又会担心又会着急,不利于身体的康复。 赶到侧门,李世民拦住王庾:“你现在的情况去阿姐那里,不是惹阿姐忧心吗?你还是不要去了,等阿姐身体好了,我再陪你去。” 说完,见王庾茫然地望着他,李世民忍不住敲了一下脑袋:“我又忘记了。” “去拿纸笔来。” 旁边立刻递来纸和笔。 李世民看了一眼左四,暗道:这小子跟了小庾儿一段时间,行事越发周到了。 不错。 随即接过纸和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王庾看完他写的字,微微一笑:“二兄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见她满脸自信,李世民不由得相信了她的话。 但她脸上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除了长孙氏血崩的时候,她慌乱过,哭过,在那之后,她知晓自己失聪,好像并没有惊慌,看起来也不伤心,就跟没事人一样。 这让李世民心酸的同时,又觉得小丫头经常女扮男装,好像真成了小小男子汉,内心坚强如同硬汉。 他垂下头,继续在纸上写:“我找了长安城最好的大夫,你早点回来,让他们给你看看。” 虽说太医令的医术已经是太医署中医术最好的人,但是民间也隐藏着高手,他就不信,没人治不好王庾的病。 “好。”王庾应了一声,就出了秦王府。 没过多久,王庾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平阳公主府。 平阳公主派了金氏前来接王庾,金氏见着王庾,像往常一样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晋阳公主,请随奴婢来。” 金氏在前面引路,王庾和丫环跟着她,看起来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异常。 到了平阳公主的房间外,罗琳上前迎接:“见过晋阳公主,娘子吩咐了,晋阳公主来了后直接进去。” 说完就领着王庾进去。 “你们都下去吧。” 一进房间,金氏就把屋内的丫环都打发走,只留下她和罗琳。 “阿姐~” “小庾儿,你可来了。” 看见王庾脸上甜甜的笑容,平阳公主不放心,下了床走到王庾面前,伸出手就往她身上摸。 “听说你练功受了伤,让我看看,你伤在哪儿了?” 王庾听不见平阳公主说的话,但知道她这个举动是想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于是不躲不闪,任由她检查。 当平阳公主摸到她的腰时,她侧了一下腰:“啊哈哈痒” 看她如往常一样,平阳公主心下稍安,伸手在她的腰部多挠了几下。 “哈哈太痒了阿姐,饶命啊” “臭丫头,这么久才来看我,痒死你。” 两人追着打闹了一番,平阳公主长手一伸,把王庾捞了回来。 触手处,感受到一阵颤抖,平阳公主脸色骤变:“你怎么了?” 说着,就去拉王庾的衣袖。 王庾来之前,把手腕处的水粉洗了,耳朵上的水粉依然没洗。 此时衣袖被拉高,伤痕展现在平阳公主的面前 第436章 两车相撞 感受到手中的颤抖,平阳公主放轻了力道,盯着王庾手腕处的伤问:“你的手怎么了?” 看伤痕的模样,已经在愈合之中,但这个位置的伤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想到某种可能,平阳公主眼神一动:“小庾儿,是不是宫里的人欺负你了? “你不要怕,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头。 “就算被人欺负,也不能伤害自己,明白吗?” 王庾只看见平阳公主的嘴巴快速张合,耳畔却一片宁静,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微笑能回答大部分的问题。 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身边还有丫环。 春花立即上前,解释道:“公主,这伤不是小庾儿自己弄的,是她练功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太医令说小庾儿手抖也是因为手腕的伤引起的,待手腕上的伤好了之后,手就不会抖了。” “是吗?”平阳公主有点怀疑,“我怎么记得手抖是小庾儿的老毛病,就算手腕处的伤好了,她的手抖也不一定会好吧?” 春花:“” 想到来之前王庾的吩咐,春花心一横,语气坚定地说:“太医令是这样说的,奴婢相信太医令的判断。” 平阳公主一时语塞,既然是太医令说的,那应该是可信的。 这时,一个丫环在门口禀道:“公主,秦王派人来接晋阳公主,说是有急事。” 丫环话音刚落,站在平阳公主身后的金氏就冲王庾比了一个手势。 王庾看见后,立即开口:“阿姐,二兄找我,我得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和孩子。” 说完,拔腿就跑。 春花也跟着跑了。 平阳公主:“” --------- 坐上马车,王庾才吁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关。 下一刻,她的神情变得暗淡。 瞒也只能瞒一时,等到一个月后,平阳公主和长孙氏出了月子,她大概就瞒不下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也不需要瞒了。 只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失聪了,心里还是很慌,很无措。 但这个世界,她无人可以依靠,只能坚强起来,面对一切风暴 “嘭!” 马车突然震了一下,随即往右边倒。 “啊” 春花猝不及防,跟着车厢翻滚。 秋月反应快一点,一手紧紧地抓住窗沿,一手去扶王庾。 不过,王庾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身手还在。当她感受到马车倾斜时,就顺势往右边扑,左手抓住了窗沿。 “嘭!” 车厢落地。 “怎么回事?”春花趴在秋月身上,朝外吼道。 身下传来声音:“你快起来,压着主子了。” 在春花和车厢里的东西砸过来前,秋月一把抱住王庾,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一听压着王庾了,春花忍着背部的痛楚,咬牙往旁边一滚。 背上重物消失,秋月顿感轻松,连忙放开王庾,往旁边倒。 “啊黑秋月,你压着我了” 这一压,春花背上的伤更痛了。 不过就是刚才压了一下,这个黑丫头至于立刻就报复吗? 再说了,刚才她也不是故意要压的,是这车翻了啊 “小庾儿,你没事吧?” 这时,车门打开,左四的脑袋出现在门口,目光往里搜寻王庾。 没看见王庾,倒是看见两个丫环叠在一起 左四:“” 春花抬眼就看见左四异样的眼神,顿时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你的眼珠子给闭上。” 左四立刻闭上双眼。 “愣着干啥,还不快救我们出去。”春花训斥道。 左四睁开双眼,伸手去捞人。 正巧秋月翻身想从春花身上下来,一只手就打在他的手掌上。 两人愣了一下。 随即,左四顺势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出了车厢。 然后去救春花和王庾。 春花一出马车,先是检查王庾有没有受伤,见她额头上起了个大包,顿时就冲车夫吼道:“你怎么驾马车的?这么平坦的道路也会翻车?” 车夫捂着摔伤的胳膊,委屈地说:“不关我的事,是有东西从后面撞上来,马车” 话还没说完,一群人从后面冲了过来,指着他们就骂:“你们怎么驾马车的?摔着我们小娘子了。” “混账东西,竟敢撞我的马车?”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随之长鞭袭来。 长鞭对着的方向正是王庾,且是从背后而来,王庾看不见,也听不见,等她感受到长鞭带动的风时,长鞭已经到达背后。 左四身形一动,精准地抓住了长鞭,然后用力一甩。 长鞭和挥鞭的小娘子摔在了地上。 王庾转身,看了过去。 李芳? “大胆,竟敢伤我们小娘子,都给我上。” 一群护卫蜂拥而上。 王庾出行一向低调,让左四安排的车架也是普通的看不出身份的马车,身边除了三个丫环和左四,还有三个侍卫和一个车夫。 对方护卫有十几人,左四和三个侍卫陷入了混战之中。 茭白原本坐在车辕上,马车被撞翻,她和车夫都受了伤,再加上春花和秋月也受了伤,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消息:秦王嫡长子李承乾封为恒山王,由秦王接管神机营,赐晋阳公主封地 大唐开国之时,李渊封赏了宗室诸人,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王庾因其义女的身份,也得以晋升公主,但当时李渊并未赐其封地。 如今突然赐晋阳公主封地,众人不禁在心里猜想,晋阳公主又做了什么? 秦王喜获麟儿,嫡长子得封王爷之尊无可厚非,但神机营才交给太子不久,怎么这么快就转交给秦王了? 难道是因为秦王妃为李家添丁,所以把神机营赏赐给秦王? 这么荒谬的理由,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百官们不禁在心里琢磨其中的缘由。 李建成怒气冲冲地回到东宫,抄起桌案上的瓷器就往地上摔:“看看你干的好事,大人没伤着,孩子也没伤着,还让他们得了一个爵位。 “还有我的神机营,也被他拿走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神机营里有着最厉害的火器,还有精兵强将,刚到手还没焐热,就被人夺了去,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 李建成只好把火发在郑观音身上,谁让她是始作俑者。 从得知李渊把孙太医派去秦王府后,郑观音就开始后悔了,只不过在李建成面前逞强罢了。 第437章 来头不小 “嘭!” 李芳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感觉屁股都要摔碎了,特别疼。 而将李芳踢出去的小娘子气定神闲地收回腿,从自己的鞭子上取下李芳的长鞭,用力扔了过去。 长鞭准确无误地砸在李芳的身上,虽然没多疼,却让李芳怒火腾升。 “二娘,你没事吧?”丫环赶忙跑过来,扶起李芳。 “废物。”李芳瞪了丫环一眼,甩开她的手。 勉强稳住身形,李芳怒视对面的小娘子,大声喝道:“刁民,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敢对我动手? “不怕告诉你,当今陛下是我的叔叔,淮阳王是我亲兄长,你对我动手,我要了你的狗命。” “给我抓住她。” 李芳一声令下,护卫队长招呼几人,朝着小娘子冲了过去。 “呀小娘子危险。” 那小娘子刚才救了王庾,春花对她很有好感。此时看见五六个彪形大汉要去抓小娘子,而小娘子只有一人,身边连个丫环都没有,春花顿时就急了。 春花捅了一下身旁的人:“秋月,你快去救那位小娘子。” 秋月虽然受了伤,但刚才缓了缓,现在还是能打的。 不过,秋月只听王庾的吩咐,她看向王庾,见王庾没有出声,扭头对春花说:“主子没有吩咐我救人。” 春花:“” 那小娘子虽然被围攻,但神情不慌不忙,一边应对一边高声说:“淮阳王性情忠厚,却没想到有你这样一位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妹妹,我真是为他感到悲哀。” “谁不讲理了?”李芳喊道。 “刚才大家可都看见了,是你的马车行驶太快,看见前面有马车也不绕路,径直撞了上去”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把刀,小娘子慌忙躲避。 见护卫队长拿出了兵器,其他的护卫一一效仿,也拔出了兵器,对着小娘子就砍。 见着这一幕,王庾的眼神猝然变冷,对付一个小娘子居然动用利器,李芳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这么狠毒,将来还了得? 王庾正要出手去救人,一个黑影从她身旁掠过,一脚踢飞面前的护卫,左冲右突,不过寥寥数招,就夺走了那些护卫手中的兵器。 护卫队长一惊,没想到这位小娘子还有这么厉害的帮手? 眼神一动,赤手空拳朝着黑影冲过去。 打斗过程中,黑影的脸在王庾眼前闪过,她看清楚了黑影的相貌。 秦叔宝? 怎么碰见他了? 糟了,他们现在在大街上,等下该怎么应对? 正胡思乱想间,秦叔宝已经把攻击小娘子的护卫全都打趴在地上。 小娘子瞥了眼手臂上的口子,不甚在意,冲秦叔宝抱拳:“多谢壮士相救,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秦叔宝匆匆回礼,朝着王庾走去。 “兄长。”王庾冲他笑了笑。 秦叔宝却拧起了眉头:“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王庾笑而不语。 这时,左四和侍卫们走了过来,先是扫视王庾,见她没受伤,心里稍安。 “秦将军。”左四冲秦叔宝打招呼。 “啪!” 长鞭挥过来,伴随着李芳气急败坏的声音:“哪个宵小鼠辈,竟敢打伤我的人?” 王庾推开秦叔宝,伸手抓住了李芳的长鞭。 气沉丹田,左手暗中用力,紧紧地抓着长鞭不放。 李芳用力扯了一下,发现长鞭纹丝不动,继续用力。 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没能把鞭子抽回来,而对面的小郎君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神情淡定,仿佛并未使力。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孩子的力气都比她大,李芳顿觉面上无光,脸色十分难看。 “小子,我叔叔乃是当今陛下,兄长乃是淮阳王,你还不快放手?当心陛下治你的罪。” 闻言,秦叔宝脸色微变。 王庾听不见李芳说的话,但看她的嘴开开合合,脸上一副凶恶模样,就知道她毫无悔改之心。 竟然敢对她兄长动手? 那就让她替淮阳王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刁蛮的丫头。 如此想着,王庾突然放开手。 手中对抗的力量骤然消失,李芳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 屁股更痛了。 当着众人的面,李芳不好去摸,她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鞭子就甩了过去。 秦叔宝正想过去帮忙,王庾的身形就动了。 只见王庾如同一道闪电般,迎面对上李芳,左手抓住李芳的长鞭,用力一扯,就把李芳拖了过来。 随即抬起脚,一脚把李芳踢了出去。 这还不算完,李芳刚落地,王庾的身影就到了她的面前,抬起右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肚子上。 “啊” 这一声惨叫,响彻整个街道。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却听着十分悦耳,这位淮阳王的妹妹仗着自己的身份,经常驾着马车在长安城内横行霸道,毁坏了别人的东西也不赔偿。 如今看见有人治她,平日里受害不小的百姓们心里特别高兴。 不过,也有不知情的百姓朝李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功夫不济,连个小娃娃都打不过,真是可怜 “你”李芳气急败坏地望着王庾,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庾出了气,抽回脚,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芳。 她语气冰冷:“刚才你的人打了我的人,现在我打了你,扯平了。” “给我滚。” 听见这话,李芳又羞又恼,想重新再战,却打不过人家。 再看满地哀嚎的护卫和挤作一团瑟瑟发抖的丫环,她心中又气又怒,这帮废物 李芳强忍着伤痛爬起来,冲丫环吼道:“还不快来扶我?一群废物!” 丫环们颤抖着往李芳靠近,目光警惕,一直盯着王庾和秦叔宝,唯恐他们一个不高兴,就朝她们下手。 “我记住你们了,别让我查到你们是谁,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走之前,李芳还不忘放狠话。 “咚——咚——咚——” 远方传来厚重的鼓声,众人脸色微变,宵禁的时间到了,拔腿就往家中赶。 出手救了王庾的小娘子听见鼓声,抬脚就走。 袖子往下一坠,小娘子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就看见了王庾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小郎君,可还有事?” 春花唯恐王庾露馅,连忙走过去。 “多谢小娘子今日救了我,敢问小娘子是谁府上的小娘子,明日我定当登门拜谢。”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小娘子想起父亲的叮嘱,迅速回答王庾的问题:“我父亲是” 第438章 谁家女儿 小娘子撂下话,用力抽回自己的袖子,就跑了。 王庾冲左四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派人跟上那位小娘子,探明她的身份。 左四想着秦叔宝在这里,就亲自跟了过去。 不远处一双锐利的眼睛将目光从王庾身上收回,嘴角微勾,踏着鼓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我送你回宫。” 秦叔宝今日当值,巡视的范围正是这一片坊区。 马车没有摔坏,已经被侍卫们扶了起来,王庾径直上了马车,一句话都没跟秦叔宝说。 秦叔宝:“” 小丫头今日对他有点冷漠啊 春花看见他的表情,不好跟他说实话,就对他说:“秦将军,小庾儿这几日住在秦王府。” “那我送她去秦王府。”秦叔宝遂吩咐侍卫驾马车去秦王府。 等到春花上了马车,王庾问她:“刚才那位小娘子说她是谁家的女儿?” 春花扫视车厢内,原本放在车厢里的笔墨纸砚都不见了,便抓住王庾的左手,在她的掌心上写字。 “郭?她只说她是郭府的小娘子,没说她父亲是什么人,做什么官?” 那小娘子虽然相貌娇柔,看着瘦瘦小小,但身上的功夫不低,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官宦人家。 春花摇了摇头。 王庾没再说话。 到了秦王府,秦叔宝对部下说:“你们先去巡视,我稍后就来。” 说完,跟着王庾进了秦王府。 王庾仰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 跟在后头的秦叔宝不禁纳闷:这个小丫头之前在街上看见他还很开心,怎么这会儿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 “公主,阿郎让您回来先去前院花厅秦将军,您也来了。”侍卫看见秦叔宝很惊讶,连忙冲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立即去向李世民禀报。 一路跟随侍卫来到前院花厅,无人阻拦,秦叔宝也跟着王庾走了进去。 “二兄。” “大王。” 厅内除了李世民和侍卫,旁边还站着几位老者,他们手中提着药箱,一看就是大夫。 见着王庾和李世民,他们连忙行礼:“见过公主、秦将军。” 李世民早就收到了侍卫传回来的消息,知道街上发生的事情,此时看见王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见她头发齐整,袍子一丝不乱,除了袖子上有几处破损外,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他转向春花:“小庾儿受伤了吗?” “回大王的话,马车翻倒的时候,秋月护住了公主,公主应该没有新伤。”春花顿了一下,又说:“待公主回院子,奴婢会帮公主仔细检查一遍。” 李世民又看向秦叔宝:“你今日不是当值吗?现在小庾儿回来了,你去当差吧。” 这么多的大夫,又加上李世民让王庾一回来就到花厅来,显然这些大夫是为了王庾而来。 秦叔宝想起前些日子陪苏定方来秦王府时,李世民跟他们说王庾练功受了伤,现在又看见这个阵仗,哪肯离去。 “我很久没和小庾儿一起吃饭了,今日就和小庾儿在大王这里蹭顿饭吧。” 李世民:“” 这么蹩脚的借口,当他听不出来吗? “二兄不是找了大夫来给我看病吗?那就现在看吧。”王庾跳上椅子,伸出右手。 李世民:“” 这下,想瞒也瞒不住了,李世民遂吩咐道:“你们给公主看看吧。” 秦叔宝的目光定在王庾的右手上,见她的手微微颤抖,手腕处还有伤,脸上就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朝着王庾走近了些。 看那伤口的大小,分明伤得不轻,否则她很久没有发作的手抖,这次怎么就发作了? 必然是手腕的伤引起的。 大全曾经跟他推测过:“公主自从在乐寿城搬进苏府后,手抖的毛病就再也没有发作过。小的观察了,应该是公主和林大郎同住一府,两个神童互相影响,反而治好了公主手抖的毛病。” 虽说大全的话没什么依据,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自从那个林大郎出现之后,小庾儿手抖的毛病就没有再发作过了。 或许神童与神童之间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吧 第一位大夫把过脉后,检查了王庾手上的伤,又看向她的耳朵。 但看见她完好的耳朵,心中不禁纳闷:大王不是说公主的耳朵也受了伤吗?他怎么看不出来? 王庾见大夫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耳朵,就抬起袖子擦了擦耳朵,将伤痕露了出来。 秦叔宝看见了,心中又是一惊:耳朵也受伤了? 他很想问王庾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瞥见旁边的那些大夫,还是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制了下来。 第一位大夫看完后,对李世民说:“启禀大王,公主手腕处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但是她的手抖 “小的想应该是手腕的伤引起的,待公主手腕上的伤完全好了,手就不会再抖了。 “至于公主耳朵上的伤,已然痊愈,只需擦点祛疤药,不出两个月,疤痕定会消失,不会有损公主的相貌” “这些太医都诊断过了,我都知道。”李世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找你们来,是让你们找找公主失聪的原因。” “什么?小庾儿失聪了?”秦叔宝震惊不已,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她为什么会失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王庾之前为什么不对劲了,原来她失聪了。 “此事稍后再说。” 李世民吩咐另外那些大夫:“你们一个一个地看,看完之后,把结果告诉我。” 那些大夫瞧见第一位大夫迷惘的表情,心就略微沉了沉,晋阳公主的病似乎很棘手 两刻钟后,所有大夫陷入了沉思中。 “如何?”李世民迫不及待地问。 有人站出来说:“启禀大王,某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病症,看脉象毫无问题,耳朵外面看起来也没有问题,但就是找不出公主失聪的原因。” 李世民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可看出什么了?”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一脸羞愧地说:“吾等医术不精,大王还是另请高明吧。” 闻言,李世民眸中的期待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长孙氏若是知晓,该多着急 “晋阳公主失聪的事情,尔等不得泄露半句,可明白?” “吾等明白。” 第439章 耿直叔宝 秦叔宝看着王庾气定神闲地用左手吃饭,心中很惊奇。 尽管他接受了王庾失聪的事实,但下意识和李世民说话还是压低了音量:“小庾儿的左手用得和右手一样好,她是不是天生就是左撇子?” 李世民已经见怪不怪,淡淡说道:“我刚开始遇见她的时候,她使用的还是右手,后来右手经常颤抖,她就开始训练左手。” 想起那段时间和王庾一起练功的情形,李世民说:“她训练左手应该快两年了,大概就是为了迎接今日这样的情况吧。” 她似乎从小就开始未雨绸缪 秦叔宝听得惊叹不已,不愧是神童,思想比同龄小孩成熟多了。 不过,秦叔宝很疑惑:“小庾儿知道自己听不见后,就一直这么淡定吗?” “对,她一直这么淡定。”李世民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庾,继续吃饭。 秦叔宝想了想,“她一点都不着急,或许是因为她相信你们能找到大夫治好她的病吧。” 李世民神情一顿。 用完膳,秦叔宝离开了秦王府。 李世民吩咐人送王庾回去,然后对左右说:“传令下去,在全国境内寻找名医,尤其是擅长治耳聋的大夫。 “切记,消息不可外传。” 过了一会儿,左四回来向李世民禀道:“今日救了晋阳公主的小娘子是金河郡公郭子和的女儿,郭子和是前几日来的长安。” 郭子和的女儿 李世民知道郭子和此次来长安一是谢恩,二是述职。 郭子和手中有军队,若是和他来往,将来对于他大有裨益。 “主子,淮阳王的妹妹撞了晋阳公主,又对我们大打出手,此事该怎么处置?”左四问。 李世民略微沉吟:“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已经吩咐人将今日之事告知淮阳王,静观其变即可。” “那救了晋阳公主的是郭子和的女儿,这件事要告诉晋阳公主吗?” “告诉她,这些事情不必瞒她。” 当王庾得知今日出手救她的小娘子是郭子和的女儿时,眸中亮了一下。 隋朝末年那么多的割据政权,只有郭子和安然无恙活到了最后,享受了一生的荣华富贵。 郭子和是个聪明人,他的女儿肯定也是个聪明人。 王庾遂吩咐左四:“你再去打听一下,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有无婚配,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讨厌什么。 “还有,他们在长安呆多久?打听得越详细越好,明天早上告诉我。” 左四走后,春花在纸上写道:“小庾儿你打听这么详细干什么呀?” 王庾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那小娘子人美心肠好,若是没有婚配,正好给我当嫂子。” 义兄那么多,找嫂子也不容易啊 “明日,让王康达来见我。” “现在,你念书给我听。” 闻言,春花头疼脑胀:“啊,又要念书啊,小庾儿你又听不见,还是不要念了吧。” 王庾定定地看着她,脸色一片茫然。 春花心中一激灵,幸好小庾儿听不见,不然听到她刚才这句话该多伤心。 又猜想王庾大概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以后还会听见声音,便放下纸和笔去找书。 她找了一本简单的、她认识的书——《论语》。 王庾看了看封面,微微颔首,还行,先从简单的开始。 “开始念吧,速度慢一点。”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 第二日,最先传来的消息是太子妃于昨晚产子,皇帝龙颜大悦,赐名“李承道”之后,又封为安陆郡王。 这是皇室有史以来,婴孩一出生就被封爵的首例。 李建成接下圣旨,恭敬谢恩:“谢主隆恩。”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父亲这么做,是变相地补偿他失去神机营的掌管之权。 虽说太子妃做了一件蠢事,但那并不是导致他失去神机营的主要原因,这只是一个把神机营交给李世民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父亲误伤了李世民,出于愧疚,才将神机营交给李世民掌管。 就算没有太子妃刺激秦王妃的事情,父亲也会找借口把神机营交给李世民。 想到这里,李建成心中对郑观音的责怪慢慢地消失 李世民听到消息后,并不在意,只吩咐下人:“准备些礼物,稍后我亲自去一趟东宫,告诉王妃,这些事不用她管,我会处理。 “还有,替晋阳公主准备一份礼物,我一起带过去。” 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阿郎,秦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 秦叔宝大跨步走进来,向李世民打招呼:“大王。” “你怎么又来了?”李世民眉头微皱:“当值了一晚上,还不回府去睡觉?” “我来看看小庾儿就回去。” 李世民挥了一下手:“你去吧。” 秦叔宝遂去了王庾的院子。 王庾刚练完功,洗漱完毕,正准备吃早饭。 “兄长来得巧,我们一起用早膳吧。” 吃完早膳,王庾递给了秦叔宝两页纸:“你先看看。” “这是什么?”秦叔宝疑惑地举起两页纸看了看。 春花解释道:“这是昨日救了小庾儿的那位小娘子的家世背景,以及她个人的一些情况。” 秦叔宝往纸上看了眼,灵州总管、金河郡公的第三个女儿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秦叔宝还是很疑惑。 春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敲醒这个榆木脑袋,小庾儿这么明显的意思,他还看不出来吗? “小庾儿说,郭三娘救了她,您作为义兄,该上门去表示感谢。” 闻言,秦叔宝耿直道:“但我也救了那小娘子一次,算是扯平了。” 春花:“” 难怪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没娶到媳妇,这样无趣的郎君,哪家小娘子会喜欢? 就算是她,她也不喜欢。 深吸一口气,春花耐心地说:“郭三娘救了小庾儿是一码事,您救了郭三娘是另外一回事,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郭三娘救了小庾儿,作为义兄的秦将军登门道谢,两人不就认识了吗? 再者,郭府那么有教养的门第,秦将军救了郭三娘,郭府定会派人去秦府道谢。 一来二去,两人的交往不就深了嘛 秦叔宝皱起了眉头,神情有点不乐意,还不就是一回事嘛,哪儿不一样了? 看见秦叔宝的表情,春花想了想,对他说:“小庾儿昨日见着郭三娘,很喜欢她,想跟她结识做朋友,所以才派人去打听了这些情况。 “您也知道,小庾儿来长安城不久,还没有什么朋友,心中很渴望多交几个朋友。 “但是打听到的情况毕竟没有亲眼见到的来得靠谱,所以还需要您这位义兄出马,亲自去探一探郭三娘的为人。 “这样做,您也放心不是?” 秦叔宝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万一小庾儿交友不慎,以后他还得提心吊胆。 “那我下午再去吧,我现在得回去睡觉。” 春花眉头一拧:“救命之恩,当然是尽早去,这样才能显示诚意。” 睡觉哪有娶媳妇重要? “小庾儿已经给您准备了衣服,还准备好了礼物,您就在秦王府梳洗,梳洗完,立刻就去郭府。” 秦叔宝:“” 第440章 好好利用 美人卧榻,容光艳丽。 尹德妃双眼微闭,嘴角含着浅笑,静静地听着紫燕念礼单。 “就这些了,您看还需要添加什么吗?”念完后,紫燕合上礼单,问道。 尹德妃睁开双眼,缓缓说道:“太子妃的长子早逝,这一胎虽然是次子,但实际上就是太子的长子,礼不可薄。” 她想了一下,“再把前几日尚宫局送来的东西加上。” 紫燕惊诧:“那可是陛下亲自吩咐,让尚宫局给您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您就这样送给太子妃吗?” “这样方能显示我的心意,加上。” 尹德妃嘴角微勾,她的孩子不会缺东西,陛下知晓了只会赞她大方,会再赐东西给她。 这时,一个小宫女走进来,禀道:“德妃,娘子和六娘进宫了。” 阿娘怎么来了? 尹德妃吩咐紫燕:“你去迎一迎。” 过了一会儿,胡氏携尹六娘走进宫殿,见着尹德妃就要行礼:“见过德妃” “见过姑母。” 尹德妃慌忙上前去扶胡氏:“您是我母亲,我受不起,快免礼。” 又冲旁边的尹六娘说:“六娘免礼。” 胡氏也不坚持,顺势直起腰,反而去扶尹德妃:“你大着肚子,别乱动,来,快坐下。” 尹德妃被胡氏按在榻上坐下,吩咐宫女:“给阿娘和六娘赐座,再去拿些阿娘和六娘喜欢吃的点心来。” 很快,宫女端来了茶点果子,又给三人倒上热茶。 胡氏冲尹德妃使了个眼色。 尹德妃便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殿内的宫人们立刻退出大殿。 “六娘,你不是有话要跟你姑母说吗?”胡氏示意尹六娘先说。 尹六娘挺直了腰,正色道:“姑母,我昨日在街上看见淮阳王的妹妹李芳与晋阳公主起了冲突” 接着,她把当时的情况述说了一遍:“救晋阳公主的那位小娘子是谁,我不清楚,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喔~”尹德妃身体前倾,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说来听听。” 尹六娘缓缓说道:“我曾听说晋阳公主小小年纪功夫了得,反应最是灵敏,但是昨日我发现李芳一边叫得很大声一边从后面攻击晋阳公主,她却像听不见似的。 “要不是有人救了她,她肯定会被李芳的鞭子抽中。 “还有,后来秦叔宝经过,叫了她好几声,我站那么远都听见了,但她好像也没听见。 “晋阳公主似乎有问题” 尹六娘不敢妄下定论,只斟酌着说王庾有问题。 但尹德妃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里的关键,她目光惊诧:“王庾莫不是聋了?” 话一出口,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中了:“是了,前段时间,陛下就不让人去看王庾,王庾也没有出现过,直到那日秦王妃生产,她才出过宫门。 “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原来是耳聋了,听说是练功受的伤,真是活该。” 尹德妃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老天终于开眼惩罚那个讨厌的小丫头了 胡氏见她脸上表情带着阴狠,便问:“你想怎么做?” 她近段时间每次进宫,都会听到尹德妃咬牙切齿地说王庾的坏话,作为母亲,胡氏自然是希望宫里没有尹德妃讨厌的人和事,一路顺遂,直至母仪天下。 尹德妃轻笑了一声:“呵,我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这个消息。” 见她心中有了主意,胡氏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太子妃产子,你去看了吗?” “我是德妃,可以不去,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尹德妃拿起旁边的礼单:“阿娘可以帮我看看,是否还需要添加什么东西?” 胡氏上前接过礼单,认真看了起来,看完后,她说:“这份礼单准备得很好,不过,你虽然位居德妃,但后宫势力错综复杂,你一人无法应对,还是得找援助。 “你上次不是说太子向你示好吗,你也不必过于矜持,可以与东宫结成同盟,这样有利于你在后宫的经营。 “我观后宫之中,贵妃虽然没有孩子,但陛下对她很不错,一时半会,这个凤印你还拿不到手。 “不如与东宫联手,铲除贵妃。” 只要铲除掉万贵妃,后宫之中,就只有她女儿的地位最高,届时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胡氏美滋滋地想。 “我也是这么想的。”尹德妃说。 闻言,胡氏顺着她的话说:“既如此,你大着肚子不便去东宫,那就让我和六娘去一趟东宫,看望太子妃。” 尹德妃想了想,同意了:“那就拜托阿娘了。” 出了尹德妃的宫殿,胡氏和尹六娘在紫燕的带领下,来到了东宫。 李建成正陪着郑观音在说话,听见兰蓉的禀报,皱着眉头对兰蓉说:“你去回了她们,太子妃刚生子,身体还没恢复,让她们改日再来。” “慢着。”郑观音喊住了兰蓉。 又扭头对李建成说:“你不是说,我们需要后宫妃嫔的助力吗?上次我们抛出橄榄枝,这次尹德妃让她母亲和侄女过来,就是接了橄榄枝的意思。 “我还是见见她们吧。” 听见这话,李建成眸中闪过一丝愧疚,郑氏如此为他着想,上次他实在不该对她发火。 “那我在这里陪着你吧。” 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她们就不会久留,郑氏也能轻松点。 于是,李建成吩咐兰蓉:“让她们进来。” 胡氏和尹六娘进入房间后,不敢东张西望,但看见李建成时,两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 “免礼。”李建成淡淡道。 胡氏双手奉上礼单:“恭贺太子和太子妃喜得贵子,这是德妃给安陆郡王准备的礼物。 “前段时间,陛下吩咐尚宫局给德妃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些日常用具和金饰,今日德妃也让我一并送过来了。 “德妃说她的孩子还没出世,先给安陆郡王用。” 闻言,太子妃神情动容:“德妃有心了。” “太子妃言重了。”胡氏客气地回了一句,悄悄地冲尹六娘使了个眼色。 尹六娘捧着一个匣子走上前,在太子妃跟前跪下,侧对着太子,稍稍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显得她的脖颈更加修长。 “这是我孙女六娘亲手给安陆郡王缝制的衣服鞋袜,还请太子和太子妃不要嫌弃。” 尹六娘打开匣子,悦耳的声音响起:“我笨手笨脚,绣工不太好,让太子和太子妃见笑了。” 听她这样说,李建成看向匣子里,发现最上面的袜子小巧精致,绣工比之宫中绣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尹六娘过谦了,这样的绣工比宫里的还要好。” 得到太子的夸赞,尹六娘很开心,但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压抑着内心的雀跃,温柔说道:“不敢当太子赞赏。” 第441章 同道中人 从宫里回到尹府,尹六娘雀跃的心情依然不能自已。 太子夸赞她了,真好…… 胡氏把尹六娘叫到自己的房间,支走丫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刚才的表现还算规矩,只不过太子妃是个聪明人,你以后还是要规矩点,切不可出格,也不能表露自己的心思。” 听到这话,尹六娘如同一桶冷水淋下来,瞬间清醒:“多谢祖母提醒,我以后会谨言慎行。” 看见她的态度,胡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尹家因着你姑母,地位一跃而升,但我们不能只看当前,还要为以后筹谋。 “陛下已近花甲之年,你姑母才怀上龙子,将来陛下百年之后,皇子年幼,定然争不过太子。 “太子地位稳固,我们尹家若是能有太子的骨血,将来太子登基,待他百年以后,执掌天下的君王就有我们尹家的血脉。 “届时,我们尹家会成为权势最大的家族。”” 尹六娘露出向往的神色。 “以后你跟着我多进宫去走走,找机会与太子多接触,但在太子妃面前,一定要恭敬,要讨得她的喜欢。 “待你明年及笄,我让你姑母跟陛下说说,让你进东宫。” 闻言,尹六娘露出欣喜的笑:“一切都听祖母安排。” …… 秦叔宝出了秦王府,对王庾派来的茭白说:“我没递拜贴就去郭府,这样很失礼,不如我先派人去送帖子,等郭府回我了再去?” 茭白:“公主一早就派人以您的名义送了帖子去郭府,郭府也回了话,现在就去,不失礼。” 秦叔宝:“……” 看来,小庾儿安排得妥妥当当,他今日非去不可了。 郭子和归降唐朝以后,就派人先到长安置办了一座宅子。 这次,他只带了一个女儿进京,留下儿子镇守灵州。 “阿郎,秦王府车骑将军秦叔宝求见。” 郭子和眉梢一挑,秦叔宝? “他来做什么?” 心腹侍卫提醒道:“秦将军一早就派人送来了拜贴,您不是说今天上午见他吗?” “哦,是有这么回事。”郭子和又问:“他有说来意吗?” 下人回道:“秦将军只说他是来跟三娘道谢的,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道谢? 郭子和吩咐道:“请他去前院大厅,你们先招待着,我稍后就去。” 又对心腹侍卫说:“你去问问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昨日玩到宵禁时间才回来,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居然还和秦王府的人扯上了关系? 等了一会儿,侍卫了解情况回来了:“三娘说,昨日淮阳王的妹妹撞了一位小郎君的马车,还对小郎君大打出手,三娘看不下去,就出手救了小郎君……” “臭丫头,一天没看住就给我惹祸。”郭子和忍不住骂道,“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她偏不听,待会儿再教训她。” 淮阳王年仅十四岁就撑起门庭,能力自然不在话下,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李渊大肆封赏宗室,将兵权分散给宗室,就是想把权利牢牢掌握在皇室手中,所以宗室年轻一代中出色的淮阳王才能得到重用。 他虽是外地官员,但也不宜得罪皇室。 “不对,三娘打了淮阳王的妹妹,秦叔宝来干什么?” 心腹侍卫回道:“三娘说她救的小郎君好像是秦叔宝的兄弟。” 郭子和:“……” 抬脚去了前院,郭子和面带微笑地走进大厅:“让秦将军久等了,见谅见谅。” 秦叔宝慌忙起身,叉手道:“郡公客气了。” 他的官职远远低于郭子和,不敢托大,等到郭子和坐下,他仍旧站着,说道:“秦某今日前来,是想向令嫒表达感谢,多谢她昨日救了秦某的义妹。” “义妹?”郭子和大感惊讶:“小女救的不是一位小郎君吗?” 秦叔宝解释道:“秦某的义妹打小就喜欢女扮男装,让郡公见笑了。” “原来如此……”郭子和笑道:“小女从小就热心肠,昨日之事,她跟我讲过,不过是小事一桩,秦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不是小事,还请郡公通融,让秦某当面跟令嫒道声谢。” “秦将军的心意,我会转达给小女,就不耽误秦将军的时间了。” 郭子和话里的拒绝之意很明显,而且还有逐客的意思,但秦叔宝似乎没听出来,依然坚持。 “不行,我义妹受了伤,不能亲自前来跟令嫒致谢,我这个作义兄的一定要当面跟令嫒道声谢,如此,我们才能心安。” 郭子和:“……” 不知该说这小子是太直愣还是太重情? 秦叔宝再三坚持下,郭子和没有办法,只好让下人把郭三娘叫来。 郭三娘听闻昨天救的小郎君是个小姑娘,心中惊奇。又听下人说是秦叔宝的义妹,心里顿时就对这个小姑娘起了兴趣。 她这两天在长安城闲逛,听到名气最大的商铺就是时闻社,她还特意去里面逛了逛,买了很多的战事画册。 其中秦叔宝单枪匹马勇闯敌军,斩杀敌军将领的画面令她印象深刻。 这样英勇的男人,他的义妹不应该很弱,至少功夫也不错吧? 刚听下人说他的义妹受伤了,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昨日才没见到小姑娘出手吧。 父亲警告过她,不许她找男人切磋武艺,那她找小姑娘切磋武艺,父亲就没有话说了吧…… 胡思乱想间,郭三娘踏进了大厅。 今日郭三娘换了一身装束,绯红的裙装,衬托得她更加娇媚。 秦叔宝眼前一亮,眸中闪过惊艳。 “阿耶,秦将军。” 昨日没有认真看,今日看秦叔宝,郭三娘觉得画册上的秦叔宝虽然和真人很像,但真人更为俊朗。 不过,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没有征伐沙场的英气,反而有点呆是怎么回事? “咳咳……”郭子和见秦叔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儿,不悦地咳了两声。 秦叔宝回过神来,立刻向郭三娘回礼:“昨日多谢小娘子出手相救,救了秦某的义妹,秦某感激不尽,略备薄礼,还请小娘子笑纳。” “不用客气。”郭三娘小手一挥,十分洒脱地说:“昨日我救了你的义妹,后来你也救了我,我们算是扯平了,礼物你就拿回去吧。” 闻言,秦叔宝眸中透出光来,这小娘子跟他想的一样,是同道中人…… 第442章 打起来了 茭白听到郭三娘的话,又看见秦叔宝脸上赞同的神色,唯恐秦叔宝听从郭三娘的话,把礼物收回去。 就急忙说道:“郭小娘子此言差矣,救命之恩岂能相抵?何况救的人也不同。 “我家小娘子吩咐了,一定要让郭小娘子收下礼物,如此她才能心安,还请郭小娘子不要推辞,收下吧。” 听见茭白的话,秦叔宝终于想起王庾的嘱咐,对郭三娘说:“这是舍妹的一片心意,郭小娘子还是收下吧。” 郭子和听得不耐烦,直接就替郭三娘做主:“既然是小娘子的一片心意,那就不要辜负她,我们收下了。” 接着对秦叔宝说:“想必秦将军公务繁忙,我就不留你了,你赶快回去吧。” “我刚当完值,不忙。” 郭子和:“……” 无奈之下,郭子和准备直接赶人时,就听见秦叔宝对自己的女儿说:“昨日见郭小娘子的身手不错,不知能否和秦某切磋一下?” “好啊,我们去院子里。” 眨眼功夫,郭三娘和秦叔宝已经从厅内消失。 郭子和:“……” 茭白:“……” 两刻钟后,秦叔宝冲郭三娘抱拳:“郭小娘子的武艺在女子中算得上数一数二,不愧是郭郡公的女儿。” 听见秦叔宝称赞自己的女儿,也顺带称赞了自己,郭子和心中的怒气减了几分。 茭白听得也很满意,秦将军终于会说好话了。 “不过,郭小娘子恐怕还得练上两年,才能赶上舍妹。” 茭白:“……” 话虽然是实话,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说出来啊,瞧瞧金河郡公的脸,黑的哟,她都不敢看。 茭白垂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叔宝的话激起了郭三娘的斗志。 “是吗?改日定要和你义妹好好比一比。” “舍妹近日在秦王府休养,她若是见到郭小娘子去看她,她定会很开心。” 小庾儿不是要和郭三娘交朋友吗?他已经亲自试探过,郭三娘这个朋友值得交,不用担心她们两个来往了。 秦叔宝达到目的,便对郭子和说:“叨扰郡公多时,秦某告辞了。” 他话音未落,郭子和就说:“慢走,不送。” 秦叔宝走后,郭三娘忍不住嗔怪道:“阿耶,您好歹也客气一下,说句挽留的话嘛,或者叫人去送送啊。” “我是郡公,他就是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我跟他客气什么?我不对他动手就算好的了。”郭子和吹胡子瞪眼睛。 那个臭小子,像是来道谢的样子吗? “阿耶,你从前不是这样的。”郭三娘幽幽地开口。 “三娘,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郭子和毫不留情地说。 郭三娘:“” 两人你来我往怼了几句,守门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阿郎,不好了,秦将军和淮阳王在我们府门口打起来了” “什么?” 郭子和一边急忙往大门口赶,一边问道:“淮阳王怎么来了?” 侍卫紧随其后:“不知道。” “那淮阳王怎么会和秦叔宝打起来?” “不知道。” 侍卫一脸懵逼,他守在门口,看见秦将军刚出府门,然后就听见秦将军嘴里叫着“李道玄,来得正好,吃我一拳”,再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他也是听见旁边的人喊“淮阳王”,才知道秦将军打的人是谁。 此时此刻,李道玄也是懵的。 李道玄昨晚歇在城外军营,今儿一早收到府中的传信就急急忙忙往城内赶。 他先去了秦王府,但李世民进宫了,他就来了郭府,想给李芳善后,没想到,刚到郭府门前,一只脚还在马上,秦叔宝就打过来了。 “秦叔宝,你发什么疯?你再这样打,我就不客气了。” “来啊,我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免得你纵容妹妹到处祸害人。”秦叔宝的攻势越来越凌厉。 听见这话,李道玄算是听出了一点名堂:“我妹妹做什么了?让你如此愤怒?” “嘭!” 秦叔宝一拳击中李道玄的眼睛,“你妹妹撞了我妹妹,我秦叔宝从不打女人,不打你打谁?” 妹债兄偿,天经地义。 李道玄按住受伤的左眼,怒了:“晋阳公主是秦王的义妹,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妹妹了?” 晋阳公主姓王,可不姓秦,当他年纪小好忽悠不成? 心中怒火燃烧,李道玄抡起拳头就挥过去。 “怎么,就许秦王有义妹,我不能有义妹啊?”秦叔宝不慌不忙地躲避。 晋阳公主还是秦叔宝的义妹? 难怪秦王那么器重秦叔宝,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联系。 管她是义妹还是亲妹,他被打了就要还回去,真当他忠厚好欺负吗? 李道玄紧随其后,将心中的愤怒化为力量,灌注在脚上。 一脚踢中秦叔宝的腰部,李道玄心中顿时就舒服多了。 “唔”秦叔宝闷哼一声,抬起脚就踢过去:“臭小子,今日我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姓秦。” “我今日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姓李。”李道玄也跟着放狠话。 两人陷入了激战当中。 郭子和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身上挂彩的情形。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拉开啊。” 淮阳王要是在他府门口出了事,陛下定会怪罪他,郭子和显得很着急。 秦叔宝的随从昆布气定神闲地说:“郡公不必担忧,淮阳王和我们将军在军营的时候,经常这样切磋武艺,等他们打累了,自然就会停下。” 郭子和:“” 再看淮阳王的人,也是一副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态度,郭子和就不着急了。 最后,两人打累了,秦叔宝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道玄一瘸一拐地走到郭子和面前:“昨日舍妹莽撞,伤了令嫒,今日李某得知消息,特意从军营赶回来,向您和令嫒赔罪。” 说着,命人将准备好的礼物抬进郭府。 郭子和望着鼻青脸肿的李道玄,怪罪的话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还没说,那些士兵就把礼物抬进去了。 他只好说道:“淮阳王不如随我进府,包扎一下伤口吧。” “多谢郡公美意,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话落,李道玄又郑重地跟郭子和道歉:“昨日之事,李某很抱歉,还望郡公海涵,不要怪罪舍妹。” 面对李道玄如此真诚的态度,郭子和直言不会放在心上。 李道玄走后,郭子和望着他的背影直叹气:“好好的宗室子弟,怎么摊上个这么刁蛮的妹妹” 第443章 造谣生事 当郭府门口只剩下自己人,一直看守府门的侍卫上前对郭子和说:“小的刚才听见淮阳王和秦将军的对话,秦将军的义妹是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 郭子和很吃惊:“难怪秦叔宝说他的义妹在秦王府休养,原来他的义妹是晋阳公主,那就不奇怪了。” 同样很吃惊的还有郭三娘:“没想到竟是她?” “你认识晋阳公主?”郭子和看了过来。 “不认识,昨日是第一次见。”郭三娘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阿耶可还记得我昨日给你看的战事画册?” 郭子和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那些画册就是晋阳公主画的” “什么?那些画册竟然是晋阳公主画的?”郭子和第一眼看见那些画册就喜欢上了,因为看见那些画就好像自己上战场一样,热血沸腾。 “我听说晋阳公主只有八岁,她能画出如此逼真的场面,真是让人惊叹。” 不愧是神童,果然天赋异禀。 郭三娘满目都是叹服:“真羡慕她,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高超的画技,哪像我,无论我怎么学都学不好。” 想起秦叔宝之前说的话,郭三娘的眼睛放光:“听秦将军说晋阳公主的武艺也不错,改天真得找机会去跟她切磋一下。” 一个会画画还会武艺的小姑娘,应该很有趣。 郭子和停下脚步,看着郭三娘:“额晋阳公主你可以接触,但其他人,你要敬而远之。” 说完,抬脚走上另一条道路。 郭三娘:“” 这个其他人,是什么人? ----------- 王庾看着茭白在纸上写的话,满头黑线。 这个秦叔宝,本想给他制造机会,让他拿下郭三娘,没想到他不和姑娘谈谈风雅,却和姑娘比武? 和郭三娘比武也就算了,居然在郭府门前和淮阳王打了起来? 王庾忍不住按太阳穴,像秦叔宝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也不知道郭三娘会不会喜欢他? 但听茭白的意思,郭子和对秦叔宝的态度不太好。 这可不行,女儿的心要俘获,岳丈的心也要俘获。 见王庾头疼的模样,春花提出建议:“不如明日您请郭三娘来秦王府?” 又见王庾疑惑地看着她,春花就在纸上写了一遍。 “现在还不行,过几日吧。” 这时,秋月走了进来:“春花姐姐,秦王又找了几位大夫,请公主去前院一趟。” 春花遂在纸上写道:“该看大夫了。” 毫无悬念,这一批大夫还是没能想到办法治王庾的病。 第二日,长安城内突然掀起一阵风。 “你听说了吗?秦王长子是个不祥人,一出生就克亲人,晋阳公主平日里最得秦王妃的宠爱,没想到秦王妃生下长子后,晋阳公主就聋了。” “晋阳公主只是陛下的义女,也就是秦王的义妹,她不过就是一介孤苦无依的贫女,自然是承受不住皇室的恩宠,所以才会失聪。” “你这样说,倒是有几分道理,毕竟皇室血脉是天注定的。” 听见满大街都在议论晋阳公主失聪的事情,茭白心里又急又怒,匆忙赶回秦王府,将这件事告知了春花。 春花听后,目光晦暗:“这件事先不要让公主知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公主在宫中因为陛下的恩宠,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红眼,如今大家知晓公主失聪的事情,那些势利小人肯定会落井下石,趁机踩上一脚。 不行,她得劝公主留在秦王府。 这样想着,春花就进了房间,在纸上写道:“公主,今年除岁,我们就不进宫了吧。” “不进宫,我就在秦王府住着。” 长孙氏还没出月子,她得在这里守着。 听到王庾说的话,春花顿时就放下心来,不在宫里,那些人就不能奚落公主了吧? 李世民听完暗卫的禀告,一拳捶在书案上,怒道:“是谁散布的谣言?给我查,一定要把这人给我揪出来。 “多派些人出去,谁若是再敢造言生事,就把他们抓起来。” 而皇宫中的李渊听闻流言后,铁青着脸把万贵妃叫去太极殿,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万贵妃叫屈:“陛下,消息不是从我这里走漏出去的,何况这流言一听就是无中生有,还带有明确的针对。 “我又不傻,怎么会去污蔑秦王长子?” 闻言,李渊神情一顿,脸上的气怒逐渐消失。 王庾出宫后,就一直呆在秦王府,以二郎严谨的性子,他说不能走漏风声,二郎就一定会办得妥妥帖帖。 既然不是秦王府传出去的,那就一定是后宫传出去的消息。 刚开始他之所以封锁消息,不过就是为了保护王庾,不让人轻视她。如今消息传散开,也没什么打紧。 但最让李渊气愤的时,散播谣言的人居然说他的孙儿是个不祥人,这就不能忍了。 沉默片刻,李渊说道:“你去查一下,流言是不是从后宫传出去的?” 万贵妃暗自松了一口气,恭敬应道:“是,妾一定会尽快查出来。” 几日后,王庾去了前院,支走所有的下人后,对李世民说:“二兄不必再找借口阻止嫂嫂见我了。” “什么意思?”李世民下意识说出口,又想起王庾失聪,连忙去拿纸和笔。 “二兄不必写字,我能看懂你说的话。”王庾出声阻止他。 闻言,李世民脸上浮现惊诧的表情:“你你学会唇语了?” 王庾一直盯着李世民的嘴巴,此时看懂他的话,便点了点头:“是。” “喔~原来你这些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是在读书,是在训练唇语啊?”李世民恍然大悟。 王庾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整个太医署和长安城的大夫都束手无措,我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阿姐和嫂嫂吧? “早日学会唇语,我就能如常人一般交流,阿姐和嫂嫂也不会心急了。” 不怪乎长孙氏说王庾贴心,她果然很懂事,心里想的都是阿姐和长孙氏。 李世民感到很欣慰,抬手去摸王庾的头:“小庾儿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王庾扭身躲过他的手,不悦道:“既然知道我长大了,以后就不许摸我的头。” “” “还有,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唇语,以后你跟我说复杂的话,速度慢一点,否则我看不懂。” 李世民:“好。” 第444章 从长计议 在李渊全力压制下,谣言并没有在长安城盛行很久,短短几日,就销声匿迹。 稳居东宫的李建成听完太子中允王珪的禀报后,不由地嗤道:“还以为尹德妃有多聪明,没想到依然是妇人之见,居然做出这么蠢的事。” 大唐才刚建立不久,天下仍未一统,父亲志在踏平中原,怎么可能允许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对大唐不利的流言? 尤其还是针对皇室的流言,父亲更不会容许它的存在。 王珪试探性地问:“那我们要不要帮尹德妃善后?” 尹德妃是太子在后宫的内援,而且高居德妃之位,若是尹德妃因此被责罚,那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李建成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沉默片刻后,吩咐道:“那就帮帮她。” 这一日,王庾先去了平阳公主府,陪着平阳公主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因为李渊及时遏制流言,又加上柴绍和李世民对内封锁了外面的消息,平阳公主和长孙氏还不知晓王庾失聪的事情。 王庾离开平阳公主府后,就去了郭府。 “那日多谢三娘出手相救,前些日子我因有伤在身,没有亲自来向三娘道谢,只让我义兄代为感谢,失礼了。” “公主客气了。” 在昨日郭子和的耳提面命之下,郭三娘今日表现得很客气,也很有礼仪。 “您的义兄秦将军也救了我一命,我是个女儿家,不便登门,我父亲又公务繁忙,所以只派了管家去秦府致谢,还望公主和秦将军不要怪罪。” 郭三娘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不自然。 秦叔宝登门后,她想着她被秦叔宝救了一次,也应该登门道谢,就跟父亲提了一嘴。 没想到,父亲不但不准她去秦府,还把她骂了一顿,气得她晚饭都没吃。 救命之恩,不应当郑重感谢吗? 郭三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意思意思,就派人送了些礼物去秦府,表达她的谢意。 秦叔宝倒是没有推辞,收下了,这让她感到心安不少。 她接受他的谢意,他自然也得接受她的谢意,如此才清清楚楚。 见王庾迟迟不说话,郭三娘以为王庾在怪罪她,心里有点忐忑。 其实,王庾是因为郭三娘刚才说的话又快又急,话还长,她一时看不准,就努力回想刚才的情形。 “三娘客气了,相识即是缘分,三娘也别老是公主公主地叫我,不如就和我义兄一样,叫我小庾儿吧。” 郭三娘本身就不是扭捏的人,闻言,从善如流地喊道:“小庾儿。” 这三个字,王庾最近看得最多,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她开心地应了一声,就像回应长孙氏一般。 “听我义兄说,三娘想和我切磋武艺,不如我们现在就切磋一下吧。”王庾伸出左手,右手放在背后,摆开比武的架势。 “你的伤好了?”郭三娘狐疑地看向她的背后。 王庾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右手移到前面,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外伤已经好了,不过,还有一个小毛病没有好。” 她手腕处有一条细细的粉嫩的痕迹,那是脱痂后留下的痕迹。 不过,她的手掌在颤抖。 郭三娘不禁近前两步,伸手去摸王庾的手:“你的手颤抖很久了吗?” “是。”王庾面露忧愁:“刚受伤的时候,抖得很厉害,现在的症状算是轻的了。 “我现在已经习惯手抖,心里也不难受了,但是我义兄很担心,四处寻找名医。 “我受伤这些日子,义兄既要当差又要来秦王府照顾我,顾不上自己,瘦了很多” 王庾适时地露出心疼的表情:“唉要是义兄成了亲,我也就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他了。”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郭三娘面露羡慕:“做兄长的担心妹妹,四处为你奔波,你这个做妹妹的也时刻担心兄长。虽然你们不是亲生兄妹,但你们的手足情深令我这个外人都感动不已。” 王庾:“” 她不是来炫耀手足情深的,是想让郭三娘知晓秦叔宝重情重义,是个好男人 “我们还是来切磋武艺吧。”王庾决定换个方式。 郭三娘踟蹰地看着王庾的手:“可是你的手还在抖” “没事,我用左手跟你打。” 郭三娘:“” “那我也只用左手吧,我原就比你大,不能占你便宜。”郭三娘说道:“我们去院子里吧。” 于是,两人去了院子里 王庾在郭府足足呆了一下午,才返回秦王府。 “在郭府玩得怎么样?开心吗?”李世民笑眯眯地看着王庾。 长孙氏温柔似水地望着她,静静地等她的回答。 “嗯,挺开心的。”王庾笑出了声:“没想到郭三娘也是个妙人,性格完全不像个大家闺秀。” 闻言,长孙氏说:“那以后就多邀郭三娘来秦王府,你们多相处相处。” 这话听着怪异,但王庾没有多想,对他们说:“我想要郭三娘做我的嫂子,做秦叔宝的妻子,你们觉得怎样?” 长孙氏愣住了。 李世民的笑顿了顿,随即加深了笑意:“这个主意很好。” 秦叔宝是他的亲信,若是秦叔宝娶了郭子和的女儿,那他与郭子和之间的联系就深了。 “嫂嫂,你觉得呢?”王庾问长孙氏的意见。 长孙氏缓过神来,想了想:“好当然是好,只不过不知道郭府会不会同意。” 这个时候的人们大多数结亲都是看门第,秦叔宝上无亲族,下无高官厚禄,不过就是一个车骑将军。 而郭三娘的父亲是金河郡公、灵州总管,两人门第相差悬殊,郭府恐怕不会同意。 长孙氏觉得成事的可能性不大,但王庾信心满满地说:“只要秦叔宝和郭三娘看对眼,两情相悦,我就有办法让郭子和同意。” “你有什么办法?”李世民好奇地问。 王庾莞尔一笑:“趁着郭子和还在长安,二兄不如找机会去探探郭子和的口风,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哇哇哇” 躺在长孙氏怀里睡觉的李承乾突然醒过来,放声大哭。 王庾听不见,只觉得小家伙扁着嘴巴,可爱得很,便上前逗弄。 李世民被吵得脑仁疼,起身说道:“我还有政务要忙,先回书房了。” 长孙氏:“” 第445章 我愿意等 临近年关,长安城的百姓张灯结彩,大肆采购年货,欢欣鼓舞地迎接新年。 林郅悟在征得李渊的同意之后,第二次来到秦王府看王庾。 当王庾和他正常沟通时,林郅悟很惊讶:“你能听见了?” “不,我还听不见声音。”王庾微微苦笑:“我只是学会了唇语。” “” 这一刻,林郅悟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同情王庾的遭遇,又佩服她的乐观和坚强。 一般人在遭遇失聪这么大的打击下,不说一蹶不振,但至少也会消沉一段时间。 但她没有,反而迅速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学会了唇语。 林郅悟叹道:“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 王庾心中苦涩,笑而不语。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魔方吗?我做好了,送给你。” 林郅悟掏出新做好的魔方,在手中快速转动:“看好了,这个魔方虽然是用木头做的,但转动起来也很顺畅。” 看见魔方在他手中翻转,王庾双眼放光。 “不过,上面的颜色我就没弄了,你自己弄一下吧,或者弄个贴纸贴上去,区分一下各面。” 这个倒是小事情,她能搞定。 下一刻,王庾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淡淡地说:“其实,我一直想要的是狙击枪。” 林郅悟神情一顿。 “不过,我也很喜欢你做的魔方,谢啦。”王庾迅速变脸,笑着从他手中拿过魔方,玩了起来。 手里翻转魔方,眼睛一直不离林郅悟的脸。 林郅悟愣愣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想他们相遇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之前救了他很多次,虽然这次受伤不是因为他的手铳有问题,但毕竟是伤在他的手铳之下。 若不是他坚持要做手铳,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那么王庾也不会受伤,更不会失聪。 他在宫里,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王庾,他还是会听见一两句。 每次听到那些人在背地里嘲笑王庾是个聋子的时候,他就很气愤,会走过去训斥他们。 她原本不该遭受这一切的 心中思绪翻腾,想着王庾已经不止一次地说想要狙击枪,林郅悟终于点头:“好,我给你做。” 闻言,王庾就像小孩子得到糖果一般,发出雀跃的欢呼。 她兴奋地拍了一下林郅悟的肩膀:“大郎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谢啦,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林郅悟从来没见过王庾这么开心,他能感受到王庾的笑是发自肺腑,她是真的很开心。 看来,她是真的很想要 虽然不想让她失望,但林郅悟还是提醒了她一句:“以目前的条件,我近期做不出来,你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没关系,我愿意等。”王庾想着以林郅悟的技艺,给他半年时间,他应该就能做出来。 想到这里,王庾就更开心了,最后竟然痴痴地笑出了声。 林郅悟:“” 还没到手,就这么开心了吗? 王庾美美地傻笑了一阵,突然停止笑,说道:“大郎你这么够意思,我也不能白收你的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想要的? 林郅悟想了一下:“我没有想要的东西,但我不想呆在皇宫,你能想办法让我出宫住自己的宅子吗?” 她都不想住皇宫了,他一个人还留在皇宫里有什么意思?何况表兄也在宫外。 “不想呆在皇宫啊”王庾眉头轻蹙,“这恐怕不太好办。” 林郅悟和苏定方原本就是窦建德的人,而且林郅悟手中掌握着火器的技艺,李渊一方面不放心他,一方面也是出于保密和安全的考虑,才把林郅悟安置在皇宫中。 现在让李渊同意林郅悟出宫,恐怕李渊没有那么容易点头。 “我试试吧。” --------- 林郅悟离开后不久,茭白从外面走进来。 她来到王庾面前,用一种很慢的语速说:“公主,岳内侍监来了。” 岳郁? “请他进来。” 岳郁走了进来,习惯性地弯腰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行礼完毕,突然想到前日王庾进宫时的情景,连忙抬起头,看着王庾说道:“晋阳公主,陛下特意派我来给您送帖子。” 他双手捧着一张帖子递过去:“这是除岁盛宴的帖子,陛下吩咐了,您不愿回宫住没关系,但除岁盛宴,陛下还是希望您能出席。” 每年除岁,宫里都会举办盛大的宴会,届时,皇帝与百官同庆,还有后宫嫔妃以及皇室宗亲。 王庾打开帖子看了看,是李渊亲笔写的帖子。 “烦请岳叔转告陛下,我明日进宫,有事要向陛下禀报。” 第二日,李渊派人去接王庾进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后,王庾就下了马车,跟着内侍往太极宫走去。 走到半道上,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淮阳王的妹妹——李芳。 看见王庾,李芳恨得咬牙切齿,停下脚步,就在道路中间等着王庾。 那日,她不仅没能收拾王庾,反而被秦叔宝收拾了一顿。回府之后,她向母亲哭诉,母亲给在军营的兄长传了口信。 谁知兄长第二天回府后,劈头盖脸就训了她一顿,还让她去给晋阳公主道歉。 那时,她才知道那个被她撞的小郎君是晋阳公主王庾。 可她是什么身份? 正宗的李氏皇亲,岂能给一个外姓小丫头道歉? 有母亲撑腰,兄长拗不过她,最后将她禁足,他去善后。 害她被禁足,她岂能罢休? “哟~这不是聋子公主嘛,还挺神气的啊”李芳阴阳怪气地说。 王庾不动声色地扫视那些人,不放过她们的任何动作。 她盯着李芳的嘴巴,看见“聋子公主”的唇形,脸上表情并没有波动。 早在她知晓自己失聪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被人嘲笑的准备。 此时此刻,她心中竟然有一丝庆幸,幸好她聋了,听不见这些满怀恶意的话语。虽然她能读懂唇语,但对她的刺激不大。 站在李芳左边的尹六娘,听见李芳的话,她脸上泛起讥诮:“什么公主?不过就是陛下心善,可怜她才给的封号。 “就她?哼,也配做公主?” 尹六娘嘴角微勾,嘲讽意味更浓:“李世勣将军都被赐了皇姓,她好歹也是陛下收的义女,却没有冠以皇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第446章 打不得呀 淮阳王府。 李道玄回府后,询问管家:“今日二娘可有闹脾气?” “二娘她”管家吞吞吐吐地说:“她没有闹脾气。” 看他这副模样,李道玄就知道有问题,径直就往后院走。 管家不敢阻拦,也不敢吭声,默默地跟随。 李道玄气势汹汹地推开李芳的房门,果然看见里面没有人影,他又往母亲的院子走去。 “阿娘,二娘去哪儿了?” 河南王妃漫不经心地说:“今日尹六娘约二娘进宫去看望尹德妃,我就让她去了。” 李道玄的父亲被李渊追封为河南王,因此他的母亲被封了河南王妃。 “阿娘”李道玄气急:“我不是说了要禁足她一个月的吗,您怎么能放她出院子,还让她去宫里? “您这样做,我在府中还有何威信?又怎么管教二娘?” 闻言,河南王妃脸色一沉:“你父亲虽然过世了,但我还活着,管教二娘自然还有我,轮不到你。 “你只管做好陛下交代给你的差事,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 “至于王府之事,一切都有我,你不用操心。” 这话听着好像他不让她管理王府似的,李道玄觉得很无语。 平复了一下心情,李道玄心平气和地解释:“阿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娘好,晋阳公主虽然嘴上说没有放在心上,但我若是不表个态,惩罚二娘,难保她不会向陛下告状。 “陛下若是知晓,二娘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她还敢告状?”河南王妃的八字眉拧成了一团:“二娘被她打伤,我还没找她算账,她还有脸跟陛下告状?” “阿娘,是二娘撞人在先,又出手打人,晋阳公主这么做,只是出于自保,没有错” “你竟然为她说话?”河南王妃怒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 李道玄是个孝子,见河南王妃生气了,忙认错:“阿娘息怒,都是孩儿不对,您别生气。” “我不管谁撞了谁,我只知道二娘受了伤,她没受伤,她若是有脸跟陛下告状,我就进宫去向陛下讨个说法。” 李道玄:“” ----------- 此时的李芳正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王庾,任由身边的人羞辱她。 “听说她受伤之后,就被陛下迁出了皇宫,也就是秦王妃心善,收留了她。不然,现在恐怕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陛下赐了宅子给晋阳公主,她有地方住” 李芳一记眼神扫过去,那小姑娘立刻闭上了嘴巴。 尹六娘哼道:“皇室岂能有耳聋的公主?这不仅有损皇室声誉,还给陛下脸上抹黑,她的封号和宅子迟早都会被收回去。” “没错,她住在秦王府这么长时间了,陛下只是派人送过一次东西,后面就再也没有派人去看过她,很明显,她已经失宠了。”旁边的一个小娘子附和道。 众人闻言,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对比起从前王庾受宠时的情景,这段时间,皇帝对她确实冷淡了很多。 王庾依然面无表情。 但春花和秋月听得气愤不已,拳头握得“咔咔”响。 要不是王庾嘱咐过她们“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轻举妄动”,她们早就动手了。 一旁的内侍面对那些小娘子,不敢说话,她们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得宠嫔妃的亲眷,他一个小小的内侍,不敢得罪她们。 瞥了眼一直沉默的王庾,内侍垂下了头。 对面羞辱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们的话也越说越过分,最后在王庾想绕过她们的时候,竟然挡住了王庾的去路。 “聋子,要想从这里过去,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 李芳略微低头俯视着王庾,这种俯视人的感觉让她非常有优越感,就像是俯视蝼蚁一般。 “二娘,她是聋子,听不见” 尹六娘的话还没说完,眼前身影一闪,随即就听见了一记响亮的声音。 “啪!” 李芳的脸颊上顿时就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众人惊呆了,王庾竟然打了李芳一记耳光?! 看见这一幕,春花虽然解气,但还是惊了一下,她忙把王庾拉到一旁,蹲在王庾面前说:“公主,打人不打脸” 王庾冷哼:“她自己都不要脸了,我还顾着她的脸作甚?” 众人:“” 李芳大怒:“贱人,竟敢骂我?” “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 李芳的丫环顿时就朝着王庾冲去。 那些小娘子被王庾刚才的气势所慑,犹豫着没有过去。 “你们怎么不动?”李芳扭头冲她们喝道。 尹六娘刚才叫得最大声,此时看见王庾狠辣的动作,吓得不敢动作。 但李芳是她需要结交的人,李芳的话,她也不能不听。 灵机一动,尹六娘说道:“二娘,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丫头的丫环说话,她听见了,而且还回应了?” 李芳神情一顿,随即想到王庾回应的话,脸色陡然铁青,“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不帮我,以后休想登我淮阳王府的门。” 面对李芳的威胁,尹六娘等人脸色微变。 看刚才的情形,王庾似乎能听见声音,若是如此,她们之前说的话,王庾岂不是都听了去? 想到这里,小娘子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那就豁出去吧。 尹六娘心一横,吩咐自己的丫环和尹德妃派来的人:“去帮忙。” 其他小娘子见状,也吩咐自己的丫环去帮忙。 一时之间,王庾三人被众丫环婆子围了起来。 旁边的内侍终于慌了,急忙上前阻止:“哎呀,各位小娘子,不要冲动,那是陛下亲封的公主,打不得呀,打不得呀” 那些丫环婆子只听自己主子的话,根本不管内侍说什么,手下动作越发狠厉。 “对,没错,就这样,给我狠狠地打。”李芳看得很解气,大声叫道:“她就是个残废,不要手软,给我往死里打。” 王庾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但她在对战的间隙中,看见李芳狰狞的面容,就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呵,真当她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捏? 眸中划过一丝轻蔑,王庾加重了力道,一把抓住面前之人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拽。 然后飞起一脚,就将丫环踢了出去。 丫环飞出去,砸倒后面的人,顿时,“哗啦啦”倒了一片 第447章 狂妄的人 “狗仗人势,竟敢骂我们公主,我打死你。” 春花一拳击中宫女的肚子,撂倒宫女之后,对着她的肚子就一顿乱锤。 小庾儿说过,打肚子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还能让对方痛得死去活来,这一招最是阴险不对,是好用。 春花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此刻打了一个宫女,觉得王庾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因此打得更起劲了。 王庾自不必说,除了打李芳那一巴掌,其他的招数都是冲着她们的肚子打。 秋月也是如此。 李芳见丫环和宫女们抵挡不住,冲着尹六娘等人叫道:“都给我上。”然后抡起拳头就朝着王庾冲过去。 进宫不能带武器,不然她就把长鞭带来了,保准一鞭子抽死王庾。 尹六娘只犹豫了一下,也冲了过去。 其他小娘子咬咬牙,亲自上场。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 送李芳等人出宫的内侍瞧见这场混乱,急得差点哭出来,冲旁边的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禀报啊。” 小内侍拔腿就跑。 管事的还没来,王庾三人就已经将所有人给撂倒了。 王庾用袖子包住右手拍了拍左手上的灰,用一种睥睨众生的目光扫视躺在地上的人。 “尽管去告诉你们家的大人,打你们的就是我,王庾,一个聋子。 “要打要杀,也尽管冲我来,记住了,我目前住在秦王府。 “当然,你们也可以让你们家大人去找我父亲告状,让我父亲来收拾我。” 说到这里,王庾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随即说道:“想做什么,你们就大胆地去做,我随时奉陪。” 这番话说得狂妄,再看她那藐视一切的神情,尹六娘等人气得咬牙切齿。 尤其是李芳,盯着王庾的眼神仿佛要吃人,她强忍住身上的痛楚,厉声吼道:“王庾,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王庾懒得再去读她的唇语,兀自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带着春花和秋月扬长而去。 来到太极殿外,王庾淡淡地扫了一眼身边的内侍,然后对候在门外的岳郁露出笑容:“烦请岳叔禀告阿耶,我来了。” “陛下吩咐过,您来了之后就直接进去,不用通传。” 岳郁领着王庾进入宫殿,进去之前,扫了一眼去接王庾的内侍。 内侍接收到他的眼神,心中打了一个激灵,又想到刚才晋阳公主看他的那一眼,心突然就慌了。 晋阳公主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怪罪他刚才没有帮她吗?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那些小娘子身份不同一般,他惹不起啊。 内侍监特意看了他一眼,是已经知晓刚才的事了吗?他会不会向陛下告状? 想到这里,内侍脸色一白,他好不容易混到御前,难道又要被打回原形吗? 外面的内侍忐忑不安,走进殿内的王庾好像没事人一样。 李渊问了几句她最近的情况,又跟她说起除岁盛宴:“到时候你跟二郎一起进宫,进宫后,我让贵妃照顾你。” 想着王庾刚学会唇语没几天,李渊特意说得很慢,以便让她读取。 “阿耶,不必麻烦贵妃了,那日,我不进宫。”王庾掏出帖子,放在李渊的御案上。 “你不进宫?为什么?”李渊很惊讶,“你不是一向很喜欢热闹吗?” 这是大唐开国以来第一次除岁盛宴,他特意吩咐底下的人,务必要搞得盛大和热闹。 王庾露出苦笑:“听不到乐声,光看舞蹈,没什么意思。” 李渊神情一滞,竟不知该说什么。 “阿耶不用担心,秦王妃嫂嫂还没出月子,到时候我在秦王府和嫂嫂一起庆祝,也很热闹。” 看着王庾强颜欢笑,李渊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不再勉强她:“好,你想在哪里过就在哪里过,为父都依你。” 王庾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愧疚,趁势说道:“阿耶,林大郎年岁渐长,又毕竟是个外男,长期住在宫中,多有不便。 “如今他的府邸已经修葺完毕,不如就让他回府住吧。” “这”李渊犹豫了。 王庾继续说道:“以林大郎的性格,他确实不适合居住在皇宫,而且他在皇宫也不能专心搞研究,您看,上次他不就出差错了吗?” 闻言,李渊诧异地看着她:“你也觉得上次是林大郎技艺不精,才发生了意外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王庾不答反问。 他都已经把那件事的罪责推到了林郅悟的身上,并且撤了林郅悟的官职,把林郅悟的爵位降到了县伯,她还能说什么?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李渊心中轻松了不少。 自从耳朵聋了之后,王庾察言观色的本领又精进了不少,窥见李渊神色松动,她又趁机进言:“阿耶,如今大唐正是统一天下的关键时刻,我们不仅需要将士,还需要兵器。 “不如就把林郅悟调入神机营,专管火器的研发和制造。” 最后,王庾信心十足地说:“我们大唐有阿耶这样贤明睿智的君主,还有强盛的兵力、先进的武器,踏平中原,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李渊平日里很喜欢王庾软糯着声音跟他撒娇,但最喜欢王庾用这种崇拜和信任的眼神望着他。 在女儿的心中,父亲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也是最强大的人。 王庾此刻的神态,完美地展现了她相信李渊无所不能,他会是一统天下的霸主。 李渊的雄心再一次被她点燃,热血沸腾之下,他采用了王庾的提议。 “好,我明日就将林郅悟调入神机营。” 闻言,王庾适时地拍了一句马屁:“阿耶英明。” 谈完了正事,王庾跟李渊说起另一件事:“阿耶,我刚才与人打架了。” 李渊眉头一皱,目光扫视她的全身:“你受伤了吗?” “没有。” “那你打赢了吗?” “打赢了。” “那就好。” “” 看见李渊满意的表情中还带有一丝骄傲,王庾不禁满头黑线。 “阿耶可能还需要您善后” 李渊神情一变:“你打死人了?” “那倒没有。” “那你把人打成残废了?” “也没有。”王庾老实回答。 闻言,李渊放松下来,毫不在意地说:“打个架而已,小事一桩,我的女儿是公主,公主打个架还需要善什么后? “只要你没输,没丢我的脸就行。” “有阿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庾笑盈盈地起身:“那我就先告退了。” 第448章 为妾做主 王庾离开太极殿后,并没有马上出宫,而是去了匠心殿。 “见过晋阳公主。”苏侍郎看见王庾很惊讶,想起前几日听到的流言,不由自主地看向王庾的耳朵。 王庾冲他点点头,径直往里走。 “你怎么进宫了?”林郅悟看见王庾,同样很惊讶。 王庾径自在他对面坐下,缓缓说道:“你昨日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闻言,林郅悟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你太厉害了。” 王庾笑了笑,看向他正在弄的物件:“你这是在做什么” 守在门外的春花满脸担忧地对秋月说:“小庾儿还不出宫,等下尹德妃她们杀过来怎么办?” “主子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秋月稳如磐石。 “” 春花哽了一下,随即端出女官的架势,对秋月进行了一番训诫:“主子可以不担心,但是我们身为主子的心腹,就一定要想主子之所想。 “不仅如此,我们还得想在主子的前面,为主子考虑周全,安排好一切” 这边,春花在对秋月进行训诫,另一边,尹德妃带着一群外命妇浩浩荡荡地去了太极殿。 “陛下,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尹德妃一看见李渊,就作势往下跪,求李渊做主。 望着她那高耸的肚子,李渊惊了一下,“你大着肚子,不能跪,快起来。” “还不快扶德妃起来。” 尹德妃本就是装腔作势,听见这话,顺势扶着紫燕的手直起了腰。 “拜见陛下。”众人向李渊行礼。 “你们这是”李渊看着这些外命妇,神情有点懵。 外命妇进宫不找万贵妃,来找他干什么? 河南王妃立刻站出来,对李渊说道:“启禀陛下,妾的女儿二娘应尹六娘之约,进宫来看望德妃,没想到却在宫中被人欺辱,还受了重伤,请陛下为妾做主。” “妾的女儿也是进宫来看望德妃,却被打了一顿,如今痛得站不起来,请陛下为妾做主。”一位命妇紧跟着告状。 “妾的孙女也被打了。” “妾的女儿也被打了” 众命妇纷纷向李渊告状,最后齐齐说道:“请陛下为妾做主。” 李渊脸色一沉,“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宫中伤人?” “是晋阳公主。” 李渊:“” 尹德妃不管他的脸色,愤愤然说道:“妾的侄女六娘一向乖巧,今日好心来看妾,却无缘无故被晋阳公主打了一顿,如今伤得只能躺在床上,实在是太可怜了。 “陛下~您一定要为六娘做主,严惩晋阳公主。” 众命妇立刻附和:“请陛下严惩晋阳公主。” “晋阳一向懂事,怎会无缘无故打你们的女儿和孙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李渊不相信王庾是这种人。 河南王妃听见这话,冲后面使了一个眼色。 众命妇立刻往两旁散开,露出后面的担架。 “你们把二娘扶起来,给陛下看看。”尹德妃吩咐道。 两名宫女小心翼翼地把李芳扶起来,让李芳的脸正对李渊。 “陛下,您看看,二娘被晋阳公主打得多惨,还有六娘她们,现在都躺在太医署呢。”尹德妃控诉道。 看见李芳肿起来的左脸,以及上面清晰的五个小手指印,李渊的脸顿时就青了。 臭丫头,又给他惹祸,还打脸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咳不过就是被打了一巴掌,不至于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河南王妃一听就怒了,连自称都变了:“晋阳公主何止是打了我女儿一耳光,还对着我女儿的肚子打了很久。 “陛下,您看看,我女儿当场就被打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来。太医说,若不是救治及时,我女儿的命都没了。” 这么严重? 李渊仔细去看李芳,见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副快不行了的模样。 小庾儿下手这么狠?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太医署看看,诸位小娘子到现在还没苏醒过来。”河南王妃说。 李渊沉默片刻,冲岳郁使了个眼色:“把太医令叫过来。” 很快,太医令过来了。 “启禀陛下,诸位小娘子虽然目前处于昏迷,但并无大碍。 “臣已命女医替她们检查过,她们身上并无伤痕,就是内腑受了一点轻伤,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李二娘跟她们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多了脸上的伤。” 众命妇脸色一变,她们还以为陛下只会派人去太医院看看,为此,她们还收买了两个太医,却没想到陛下竟把太医令叫来亲自问话。 李渊一听就知道这些妇人刚才是夸大其词,淡淡问道:“既然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为何她们会昏迷不醒?” “这个这”太医令支支吾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些小娘子是假装的,但碍于尹德妃和河南王妃两个人,他没有当场揭穿她们。 看见太医令这副神态,李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岳郁,你去查查,今日在场的都有哪些人,挨个给我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有欺瞒撒谎者,按欺君之罪论处。” 听见李渊的话,尹德妃的身体晃了一下,摇摇欲坠。 “德妃,您没事吧。”紫燕赶紧扶稳尹德妃。 李渊走了过来,扶着尹德妃坐下,情真意切:“你别着急,若真是晋阳无理取闹,打了六娘她们,我一定会给你们做主。” 尹德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陛下” 她以为仗着肚子里的皇嗣,打点了太医署和那些奴仆,还有这么多命妇的说词,陛下一定会雷霆大怒,当场发落王庾。 如今王庾还在宫中,若是陛下发话,她就能亲眼看见王庾凄惨的下场。 却没想到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情况发展,一切脱离了方向 早在李渊吩咐岳郁去叫太医令的时候,岳郁就派人召集当时在场的内侍,此时一问便知当时的情况。 问完话后,岳郁进入大殿,大声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李渊听完后,当即甩开尹德妃的手,怒道:“聋子?贱人?你们就是这样辱骂孤的女儿的?啊?”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辱骂殴打公主,竟还要孤为你们做主?真当孤是个傻子,任你们耍得团团转吗?” 话落,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脸色十分恐怖 第449章 悬赏寻人 面对龙威之怒,众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息怒。” 尹德妃从来没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身体弹了一下,慌忙跪下:“陛下恕罪,妾也是听那些奴仆说的,未曾查明真相,就冤枉了晋阳公主,还请陛下降罪。” 河南王妃刚开始叫得最凶,如今真相被揭穿,她急忙为女儿开脱:“陛下息怒,小女年幼不懂事,定是那些奴仆教唆,小女才会言语冲撞晋阳公主。 “但是晋阳公主已经惩罚了小女,还请陛下开恩,饶恕小女。” 其他命妇也纷纷为自己的女儿和孙女求情,话里话外都是把责任推给了奴仆。 李渊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她们如同戏子一般的嘴脸。 哼,真是不知所谓,若不是她们的丈夫和儿子对他有用,他定然要狠狠地惩罚这些恶妇。 “除岁盛宴将至,宫里人多纷杂,你怀着身孕就好好地呆在你的殿中,不要出来,免得他人冲撞了你。” 这一番话表面上是为尹德妃着想,实际上就是禁足。 尽管李渊说得委婉,但尹德妃还是觉得很难堪,她手里绞着帕子,不情不愿地说:“是,陛下。” “还有你们”李渊转向河南王妃等命妇,肃然说道:“孩子年幼不懂事,就在府中好好管教,什么时候管教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众命妇唯唯诺诺:“谨遵陛下旨意。” “少主子无知,近身之人非但不能劝诫,反而任由少主子犯错,这种恶仆怎能留在身边?都杖杀了。” 李渊一声令下,那些小娘子身边的奴仆包括尹德妃派去送她们出宫的宫女全都丧失了性命。 接着,李渊又以“护主不力”的罪名杖责了迎接王庾进宫的内侍。 这一场杖责下去,内侍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人命,余生不过就是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最后,尹德妃和众命妇苍白着脸走出太极殿,又不禁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复杂。 她们太低估晋阳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殿内恢复安静之后,李渊越想越气,无论王庾之前是什么身份,她现在是他亲封的公主,那就是他的女儿。 大唐公主,岂能如此任人辱骂?那不是打他的脸吗? 若不是王庾已经痛打了她们一顿,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们一番。 沉思过后,李渊吩咐:“张贴皇榜,悬赏万两黄金,寻天下名医,为晋阳公主治耳疾” 岳郁立即去办。 众命妇带着自己的女儿或者孙女灰溜溜地离开了皇宫,而尹六娘则被送至了尹德妃的宫殿。 “哎哟~好痛” 尹六娘的痛呼声从开始进门到现在就没停过,尹德妃听得烦躁,大喝了一声:“闭嘴。” “”尹六娘倏地停止痛呼,圆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尹德妃。 见尹德妃板着脸,一副生气的模样,尹六娘忍着痛,小心翼翼地问:“姑母您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一开口询问,就激起了尹德妃的愤怒。 尹德妃捧着肚子来到榻前,指着尹六娘骂道:“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 “我让你去结交李芳,并不是让你做她的奴婢,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而是让她为你所用,为我们尹家所用。 “现在倒好,你们这一搅和,我连除岁盛宴都去不了。” 话落,尹德妃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尹六娘愣了一下,听姑母的语气,似乎王庾并没有受到惩罚,她问:“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受伤,陛下也没惩罚王庾吗?” “惩罚什么?是你们辱骂在前,又动手在先,陛下不杖责你们板子已经是很宽容了。” 说到这里,尹德妃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冲着尹六娘就骂:“阿娘和兄长花费那么大的心血培养你,竟培养出你这样一个蠢货。 “王庾是聋了,但她身边的人没有聋,宫中的内侍没有聋,你怎么能帮着李芳明目张胆地骂她呢? “皇宫中处处都是陛下的耳目,你真当你姑母我怀着皇嗣,就能有恃无恐了吗? “原指着你为我分忧,为尹家分忧,却尽给我添麻烦,真是蠢货!” 听见尹德妃毫不留情地骂她“蠢货”,尹六娘顿时就觉得羞愤难当,虽然房间里的宫人都退了出去,这里只有她们两人,但她仍然觉得羞耻。 “我可是当时李芳说我们若不帮她,她就不让我们进淮阳王府” 尹六娘双眼含泪,语气十分委屈:“我也是为了尹家,才帮她的” 尹德妃看着她,眸中尽是失望,不想再与她多扯,只冰冷地说:“我已经派人出宫,让你父亲来接你,在我生下孩子之前,你不必进宫了。” “姑母” “还有,你那两个丫环已经被杖毙,回去之后,让你母亲好好地给你挑选两个稳重聪明的丫环。” 尹六娘的脸陡然惨白,毫无血色,那两个丫环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心腹。 却没想到,从今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淮阳王府。 李道玄看了看站在旁边束手无措的大夫,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一直喊“痛”的李芳,脸色不由地青了。 “送大夫出去。” 李道玄吩咐人把大夫送出去后,又将屋里的下人支走。 “叫什么?大夫都说你没什么事,现在屋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再装腔作势。”李道玄毫不客气地说。 河南王妃虽然也这么认为,但觉得儿子的语气太过冷漠,“不要这么说二娘,她今日已经很难受了。” “那是她自找的。” “你”河南王妃望着儿子,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一点都不关心妹妹。 “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李芳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床爬了起来。 她痛苦的模样并没有激起李道玄的怜惜,因为李道玄见多了她假装痛苦以逃脱责任的模样,此时此刻,他不会选择相信她。 李道玄冷声道:“禁足期间,你不遵守命令私自出府,又在外惹是生非,还差点酿成大祸,我不打你一顿已经算是仁慈,你还想怎么样?” “你”李芳无法反驳,干脆耍无赖:“我不管,你是我兄长,你就得站在我这边。” 闻言,李道玄气笑了,笑完后又板下脸:“从今日开始,你不准出这个房门。” 他又看向河南王妃,严肃说道:“母亲这一次若是还帮着二娘,我就送你们回陇西。” 听见这话,河南王妃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李道玄瞧见她的脸色,知晓这句话对她起了作用,遂拂袖离去。 “阿娘你再去请个大夫过来,我的肚子好痛” 李芳看起来很痛苦,但河南王妃跟李道玄一样,并不相信她的话。 “这儿不是皇宫,你就是再怎么假装昏迷假装肚子痛也不能扳倒王庾。” “阿娘我是真的肚子痛啊我没骗你”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这儿没有别人,你就别装了。” “” 李芳欲哭无泪,她是真的肚子痛啊 第450章 三个规矩 除岁那一日,王庾哪儿都没去,陪着长孙氏在秦王府,庆祝新年的到来。 新年伊始,李渊将林郅悟调入神机营,成为了李世民的下属,并且准许林郅悟和王庾在宫外府邸居住。 皇榜张贴出来后,长安城内以及周边地区的大夫纷纷前往秦王府,为王庾看病。 这个时候,长孙氏和平阳公主的身体基本上恢复,知晓王庾失聪的消息后,埋怨李世民和柴绍瞒着她们,让义妹受苦了 这一日,春花照例去请王庾:“小庾儿,今日来了五位大夫,您去见一见吧。” “不去。”王庾很烦躁:“这一个月以来,我看了上千名大夫,他们除了会说我自打娘胎出来就身体虚弱,需要慢慢调养好身体,耳朵和手就会好起来,其他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不看,以后也不看了。” 她本来还抱有期望,但一个月过去后,她心中的期待所剩无几。如今,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过就是听不见声音罢了,她现在会唇语,其他感官比起从前也灵敏了很多,至少她能自保,这就足够了。 “不行,必须看。” 春花急了,抛下尊卑,拉起王庾就往外走,“您又不是天生患了耳疾治不好,是受了伤之后才失聪的,这个肯定有办法能治好,您不能放弃。” 王庾瞥了眼她的嘴,虽然没有完整读取她的唇语,但王庾知道她会说什么。 春花似乎很怕王庾甩开她的手,不去看大夫,因此她拽着王庾的力气很大,而且脚步很快。 感受到春花急切的心情,王庾烦躁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看就看吧,说不定哪天就遇见神医了呢 长孙氏早就在花厅内等着,旁边还站着丫环以及五位大夫。 皇榜贴出后,刚开始的时候,闻风而来的大夫络绎不绝,长孙氏想陪着王庾,李世民不许,怕她累着。 后来,李世民出征了,长孙氏亲自陪着王庾看诊,被府中下人劝诫,王庾也亲自跟她说:“这些大夫无非就是来碰一下运气,嫂嫂实在没有必要陪着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这儿有春花陪着我就行。” 长孙氏遂不再坚持,只是会在有空闲的时候过来陪陪王庾。 今日,长孙氏很闲,她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桑中去处理。 “小庾儿,你来了,快坐。” 王庾坐下,主动伸出右手手腕。 “你们一个一个来。”长孙氏吩咐道。 于是,站在最前面的大夫走过去,将手指放在王庾微微颤抖的右手手腕上,静心把脉。 把完脉,大夫露出无奈的神色:“晋阳公主的病症太过奇特,某无能为力,告辞了。” 说完,提起药箱,叹着气离开了。 接下来,又看了三位大夫,他们跟第一位大夫的反应是一样的,皆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而王庾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漫不经心,眼中一丝期待都没有。 只有长孙氏眼巴巴地望着大夫,若是看见大夫长时间不出声,就会急切地问一句:“如何了?” 最后一位大夫给王庾把脉,足足一刻钟,姿势一动不动,除了偶尔见到他的眼睛眨一下,长孙氏几乎要认为他入定了。 “大夫,可有办法医治?”长孙氏问。 大夫没有回答,又看了一会儿,才收回手,然后看了看王庾的耳朵。 检查完了,大夫才起身对长孙氏说:“启禀王妃,晋阳公主的耳疾并非不能治” 闻言,厅内的人皆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长孙氏尤甚,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治?什么时候能治好?” “王妃先听我把话说完” 听见这话,又看见大夫肃穆的表情,长孙氏心里一咯噔,莫非这个大夫也不行? 果然接下来就听见那大夫说:“晋阳公主的耳疾,我治不了。” 然而下一刻,大夫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位表兄,几年前,他也是因为受伤才听不见声音,跟晋阳公主的情况很像。 “后来,他遇上了一位神医,那位神医治好了他的耳朵,如今他与正常人无异,听声音听得很清楚。” 长孙氏大喜:“这位神医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他的名讳,但大家都称他‘张神医’,他隐居在益州,具体位置,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还知道什么,一一说来。”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不过,张神医在益州很有名,您派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见问不出什么,长孙氏冲淇水使了个眼色:“你送这位大夫出去。” 淇水心领神会,送大夫出去后,递上一个鼓鼓的钱袋子:“这是诊金,请您笑纳。若是您日后想起任何有关张神医的线索,请告知我们。” “那是自然。”大夫很自然地接过钱袋子。 大夫走后,长孙氏叫来左一,这是李世民留下来供她使唤的人。 “你派人去查一下,益州是否有一位神医,他姓张,查详细点。” “是。” 安排好一切,长孙氏欣喜地对王庾说:“小庾儿,益州有位神医,他能治好你的病。” 王庾刚才看了唇语,已然知晓,但心中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怕最后是一场空。 不过,长孙氏这么期待,她不忍打击长孙氏,就开心地笑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你很快就能听见了。”长孙氏沉浸在王庾即将恢复听觉的喜悦中。 又过了几日,左一派去益州调查的人回来了。 “启禀王妃,益州确实是有一位张神医,他医术精湛,治好过很多疑难杂症。就是他的行踪很隐秘,无人知晓他的住处。不过,属下能肯定他现在就在益州。” 长孙氏:“继续找,找到之后把他请来长安。” “这恐怕很难”侍卫露出为难之色:“张神医治病有三个规矩,不医皇室中人,不医女子,不医王姓之人。” 长孙氏:“” 三个规矩,王庾全占了。 “那就把他绑来。” 平阳公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侍卫说的话,快步走进来,对长孙氏说:“若是张神医不肯医治小庾儿,就把他绑来。 “我就不信,在生死存亡面前,他还会守着他的破规矩。” 第451章 先礼后兵 长孙氏不想以势压人,但为了王庾,不得以,还是同意了平阳公主的提议。 王庾得知后,不以为然道:“但凡当得上神医称号的人,是不会为权势所迫,更何况他是神医,医毒不分家,一包药粉就足以放倒武林高手,怎么可能被你们抓回来?” 有求于别人,态度一定要好。 不过,以张神医立下的三个规矩,就算左一的人态度再好,张神医也绝不会出手。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 左一满脸惭愧地跟长孙氏请罪:“属下派出去的人找到了张神医,也言明只要他肯医治晋阳公主,他想要什么,我们都能满足他。 “可是他没有答应,我们遵照平阳公主的吩咐,先礼后兵,但” 左一羞愧地垂下头:“但张神医十分厉害,我们的人都中了他的毒。那毒也很厉害,我们寻遍周围的大夫,无人能解。 “属下无能,请王妃降罪。” 读取唇语后,王庾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长孙氏的神色显得很凝重:“他们的毒解不了,可有性命之忧?” “那倒没有,只是毒性发作起来,很痛苦。”左一回答。 神医的脾性虽然古怪,但心还是善良的,至少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是小惩大诫。 “这可怎么办?” 眼看着找到了神医,却不能给小庾儿治病,长孙氏愁得皱纹都要出来了。 淇水提议道:“不如让陛下下一道旨意吧,圣旨在前,他总不会抗旨不遵吧?” 王庾忍不住泼她冷水:“张神医敢跟秦王府的人硬抗,摆明了不怕死,也不怕皇室找他麻烦,就算是下旨,他也不会听从。” 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医皇室中人,可见张神医与皇室之间有很深的仇恨。 乱世之中,政权分立,自称皇室的不在少数,张神医知道他们的来意,还这么对待他们,可见张神医与李氏一族有恩怨。 众人沉默不语,心中毫无对策。 良久之后,王庾开口说道:“既然我是病人,那我就亲自去求医吧。” “不行,益州太远了,我不放心。”长孙氏下意识地拒绝王庾的提议。 如今时局纷乱,外面战火连天,虽然益州如今属于大唐,但战争之事,变数太多,她一个小姑娘去益州,太危险了。 “嫂嫂,还是让我去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多给我一些护卫。”王庾看着长孙氏说。 从前看不到希望也就罢了,如今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可能治得好她的耳疾,就算只有一分希望,她也要去试试。 她努力过,若是依然治不好她的耳疾,她就认了。 长孙氏犹豫了。 她是觉得李世民的人都搞不定张神医,王庾去也没什么用,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你让我考虑一下。” 第二天,长孙氏和平阳公主商量后,带着王庾和李承乾进了宫。 在李渊逗弄完孙子之后,长孙氏进入了正题。 “事情就是这样,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只好来请您做主。” 李渊眉头深皱,王庾说得不错,能被世人称为“神医”的人,是不可能向权势低头。 何况他是神医,拥有一身精湛的医术,世人都有求于他,他高傲也是理所应当。 虽然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但当有人挑战李渊的威信时,李渊心中还是很不舒服。 若是他出动军队,带着最新的火器去,张神医就算拥有高超的医术和毒术,也不得不束手就擒。 不过这样做,未免小题大做。何况,除了留守长安的军队,其他军队都派出去征讨贼寇,此时也抽调不出军队。 李渊深思过后,对长孙氏说:“就让小庾儿去益州吧,她那么聪明,我相信她一定能想到办法对付张神医。 “你去安排一下,我再从玄甲军中抽调一些人出来,护送小庾儿去益州。” 让王庾亲自去益州也是长孙氏和平阳公主商量后的结果,长孙氏来宫中见李渊,一是向李渊报备,二是为了让李渊派精兵去保护王庾。 听见李渊主动从玄甲军中调人,长孙氏心下稍安,“是,我现在就去安排。” 长孙氏一行人离开之后,李渊吩咐心腹钱九陇:“你亲自去一趟玄甲军营地,从中挑十人出来。 “记住,这十人要心甘情愿去护送晋阳公主,并且要绝对的忠诚。” 钱九陇应下,立即前往玄甲军营地。 如今的玄甲军不再只有最开始的一千人,而是扩充到了两千人。大部分的将士出征了,还有少部分将士留守长安。 召集齐将士,钱九陇肃然说道:“晋阳公主不幸受伤患了耳疾,陛下将派人护送晋阳公主去求医,护卫就从玄甲军中挑选。 “你们谁愿意去护送晋阳公主?” 众将士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愿意去的,就站到这边来。”钱九陇指了指旁边的空地。 将士们依然沉默。 护送晋阳公主去求医,若是最后晋阳公主康复了,他们就会有功劳。但这个功劳不是军功,陛下顶多就是赏赐他们一些钱财,不会升他们的官职。 若是晋阳公主没有康复,他们辛苦一场,不仅没有功劳,还有可能会受罚。 留在长安,他们就有机会出征,积累军功。 就算不出征,留在长安也比做护卫强。 他们越想就越不想去。 迟迟没有人站出来,钱九陇面上浮现尴尬的神色,看样子,陛下交给他的任务有点难办啊 “我愿意去。” 这时,有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紧跟着,又有一人走出来:“我也愿意去。” 秦王府。 “小庾儿常用的那些被褥、枕头、茶具大氅、棉袄、胡服、鞋袜这些都带上。” “哦,对了,还有她喜欢玩的玩具也带上,给她路上解闷。” “她喜欢看书,书也带上。” “对,她还喜欢练武,带几样兵器吧” 桑中一边听长孙氏念叨,一边握着毛笔快速记下。 越听到后面,淇水就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说道:“娘子,小庾儿只是去求医,又不是去长住,您帮她收拾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这些都是常用的,当然要带上。万一治病需要十天半个月,又或者是要好几个月,其他的东西就可以给小庾儿解闷。”长孙氏说。 淇水:“” 第452章 我做不来 长孙氏忙着给王庾安排出行用的东西,而王庾去了苏府。 “见过晋阳公主。” 苏定方看见王庾,规矩地行礼。 他的动作刚开始,就被王庾阻止了。 “都说了私下里不用行礼,我跟着大郎喊了你这么久的‘表兄’,早就把你当做表兄了。”王庾有点不高兴:“以后不许这样了。” 林郅悟出宫后,苏定方才从他的嘴里了解到那日发生的事情,对于王庾的遭遇,苏定方也感到一丝愧疚。 苏定方认为这起意外,自己的表弟多少要负点责任,他还以为经过这件事后,王庾对表弟会心存芥蒂,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他们。 没想到,王庾对他的态度和从前一样,丝毫没有变化。又想到表弟能出宫也是她的功劳,心里就更愧疚了。 他朝着王庾露出最真挚的笑:“好,外面有点凉,你跟我进来吧。” “去拿个手炉来。” 苏定方吩咐下人后,又对王庾说:“别看现在已经是初春,但还是很冷,你右手还没好,不要再着凉了。” 王庾并未感觉到寒冷,不过,她知道苏定方是一片好意,便笑着说:“多谢表兄。” “你我之间,无须客气。”苏定方倒了一盏热茶,放在王庾面前:“尝尝我煮的茶。” “好。” 王庾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热气,然后嘬了一口,“嗯表兄煮茶的手艺比去年好多了。” 说着,慢慢地饮完这一盏茶,又把空盏推过去:“今日的茶味道很好,再给我来一盏。” 闻言,苏定方扬起嘴角,动作轻快地给王庾又倒了一盏茶。 下人端来茶点,把手炉给王庾之后,就退下了。 当屋中只有他们两人时,王庾才把带来的匣子递给苏定方:“我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这个匣子里的东西是给大郎的,烦请表兄替我交给大郎。” 苏定方接过匣子,有点疑惑:“你自己怎么不把东西给大郎?” 大郎如今就住在宫外,她去找大郎很方便,为什么要让他来转交东西? 王庾解释道:“这里面是我整理的人物关系,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大郎心中只有武器,让他记这些东西,他肯定不乐意。 “我想由表兄你挑选一个可靠的人,牢记这些东西,然后把这人放在大郎身边伺候,时刻提醒他。这样,他就不会乱得罪人了。 “当然,表兄你也可以看看,这些对你和大郎立足于长安很有用。” 苏定方听得将信将疑,拿出其中的一本书随意地翻了翻。 一边看一边惊叹:“这么多的人物关系,你都调查过了?” 没有听到回应,苏定方才想起来要面对王庾说话,于是又重新问了一遍。 王庾回答:“这些东西都是经过调查后,我才记下的。” “啪!” 苏定方突然合上书籍,装回匣子里,递过去:“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们更需要。” 她如今是公主,不仅要面对后宫妃嫔,还有宗室的人以及各府娘子,这些东西对她的作用应该更大。 “我那还有,这是给你和大郎准备的。”王庾把匣子推了回去:“你出征之前若是有时间,就好好看一看里面的东西。” 苏定方遂收下匣子,“你要去哪里?” “益州有位神医,我去看看。”王庾言简意赅。 苏定方不自觉地看向她的耳朵,“外面不太平,我派护卫护送你去。” “不用了,陛下会安排的。” 闻言,苏定方放弃给王庾护卫的想法。 想着将来的局势,王庾又提醒了苏定方几句,然后提出告辞。 离开苏府后,王庾顺道去了一趟林府。 “我今日跟阿耶说了,从明日起,你休假两天。”王庾对林郅悟说:“明日你早点来秦王府,我跟你说点事。” 林郅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现在说,非要明天说?” “因为宵禁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我要跟你说的话很多,一时半会说不完。” “可是陛下给了我期限,我要是休假两天,可能任务就完不成了。” 王庾淡淡道:“三日后,我要离开长安,可能离开一两个月,可能是一两年” “我休,明天坊门一开,我就去秦王府找你。” ---------- 第二日,林郅悟真如他所说,坊门一开,就出了府邸,赶往了秦王府。 王庾正在和长孙氏用早膳,知道他没吃早饭就邀他一起吃。 用完早膳后,长孙氏去忙了,王庾领着林郅悟去了无虞院。 两人坐在院子中说话,春花等人站在廊下,默默地看着他们。 “你为什么要离开长安?”林郅悟迫不及待地问。 王庾回道:“去找神医治病。” “那我陪你去。” “不行,你要留在长安造武器。” 闻言,林郅悟的脑袋耷拉下来,“你走了,我会无聊的。” 王庾:“”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林郅悟又问。 “额这个就说不定了,治病是个过程,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就要看神医怎么说了。” 神医会不会给她治病,还是个未知数呢。 唉王庾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林郅悟很忧伤,有种被抛下的感觉,沉默片刻后,他语气闷闷地说:“那你要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 闲话了几句,王庾跟林郅悟说起了正事:“我知道你曾经学过的历史忘记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两天,我跟你讲讲一些重要的事情。 “首先,你身处长安,立场要摆正” “这个我知道。”林郅悟打断她的话,抢着说道:“下一个皇帝是秦王,我的立场就是全力支持秦王。” “错。” 王庾眉头轻蹙:“皇帝最忌讳手足相残,朋党之争,你做这么明显,不想要脑袋了?”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林郅悟问。 王庾:“如今太子地位稳固,你应该明面上支持太子,暗地里扶持秦王。” “两面三刀的事情,我做不来。” “” 王庾顿了顿:“那你就表面上谁也不支持,保持中立,若是秦王有事找你帮忙,你就暗中援助好了。” 林郅悟:“口是心非的事情,我也做不来。” “” 深吸一口气,王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你就做个保皇派,无论发生什么事,保持绝对的中立,完全站在皇帝那一边” 第453章 意味深长 离开长安前,王庾吩咐王康达:“留下一部分人关注长安的局势,打理公主府,其他的人都跟我去益州。” 上一次带着李渊的旨意,她清除掉长安城内的乞丐后,大部分的乞丐被她收为了公主府的奴仆。 训练了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出去历练一番。 王庾花费了两天的时间,跟林郅悟分析了当前的形势,以及他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最后一天,王庾去了平阳公主府,跟平阳公主告别。 虽然李渊和长孙氏都安排了护卫,但平阳公主还是很担心王庾,她说:“马三宝跟着我多年,行事谨慎,也颇有谋略,我让他带几个人护送你去益州。” 王庾连连摇头:“不用,不用,阿耶从玄甲军中挑了人给我,还有二兄和秦王妃嫂嫂给我的护卫,人数已经够多了。 “还是让马三宝留在你身边吧。” 见王庾不肯要,平阳公主没有勉强,只细心地叮嘱她:“我知你聪明,但出门在外,还是要多注意,尤其是你现在听不见,要更加小心。 “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不要逞强,先保护好自己。 “到了益州就写信回来,有什么困难要跟我说,我定会想办法帮你。” 从不啰嗦的平阳公主絮絮叨叨地跟王庾说了半个时辰,王庾没有觉得厌烦,只觉得心中热乎乎的。 她很有耐心地读取唇语,无论平阳公主提什么要求,她都答应下来。 离开平阳公主府时,平阳公主给王庾收拾了一些行囊,放在她的马车上。 随后,王庾又去了几座府邸,宵禁之前,她回了秦王府。 这一晚,王庾与长孙氏夜谈到很晚,直到最后撑不住,就在长孙氏的卧榻上睡了。 长孙氏给她盖好被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上床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长孙氏亲手做了早膳,给王庾践行。 “此行去益州,路上凶险未知,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多管闲事,先把自己的病治好。” 长孙氏很担心王庾爱热闹的性子,会去一些很危险的地方。 王庾用力握了握长孙氏的手,向她保证:“嫂嫂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的话去做,不管闲事,保护好自己。 “早日治好病,早日回来见你。” 听见王庾的保证,长孙氏放心不少。 又对左四说:“你跟随二郎多年,是他的心腹,二郎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从前你是暗卫,很少抛头露面,自从二郎派你去小庾儿身边,你就已经转为了明面上的护卫。 “如今大家都知道你是秦王府的人,有你在小庾儿身边,那些不长眼的宵小鼠辈也不敢轻视小庾儿。 “这一路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把小庾儿给我平安带回来。” 左四跪下,郑重承诺:“属下用性命担保,一定把晋阳公主平安带回长安。” 长孙氏微微颔首:“起来吧。” 随后,长孙氏又叮嘱了春花等人一番,目送王庾上马车。 王庾并不是直接从秦王府出发,而是先去皇宫,见过李渊之后,才从皇宫出发,去往益州。 李渊在散了朝会后,没有再安排与朝廷重臣议事,而是在太极殿等着王庾。 这几日,李建成见李渊对王庾嘘寒问暖,格外重视,为了突显自己对义妹的重视,今日一散朝就主动向李渊提出,为王庾送行。 李渊欣然应允。 “阿耶,长兄。” 看见王庾,李渊眸中流露出不舍,“小庾儿,到为父身边来。” 王庾乖顺地走到他的身边。 李渊低头扫了眼她颤抖的右手,叹道:“自从你来到为父身边,除了那次你去河北之外,就没有离开过为父身边。 “这一次你去益州,也不知道要在那呆多久,真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早点回来。 “身边少了你,为父还真不习惯。” 这小丫头虽然爱和他斗嘴,但主意多,总是能给他带来乐趣和新鲜感。某些方面,性子也挺像他的。 虽然他现在多了几个儿女,还多了孙辈的孩子,但王庾是个特别的存在。 现在王庾要离开他一段时间,他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王庾也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阿耶~小庾儿也舍不得离开您,但为了将来能更好地陪伴阿耶,小庾儿只能先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小庾儿不在的这段时间,阿耶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听见这话,李渊心里暖暖的,还是女儿贴心啊 “长兄跟随阿耶处理政事已有一段时间,想必已经能独当一面,国事繁重,阿耶不如多给长兄分派一些,让长兄为您分忧。 “这样,您就不用太劳累了,我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您累着自己。” 话落,王庾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建成一眼。 听到这番话,李渊并未深想,他的着重点还是在王庾关心他的身体上,“好,我知道了,你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 李建成听到王庾的话后,心中很惊讶,她这是暗示他,要投靠他吗? 他到并州的时候,王庾和二郎夫妇的感情很好,之后,他们一直走得很近,他以为,王庾自始至终都会站在二郎那边。 现在看来,好像并未如此。 王庾虽然只是个义女,但她很会讨人喜欢,尤其是父亲很喜欢王庾。 若是王庾能站在他这边,关键时刻跟父亲进言几句,也不失为一份力量。 想定之后,李建成拿出长兄的姿态,关切了王庾几句,又说:“我和你长嫂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路上用,已经让人给你装车上了。” “多谢长兄。”王庾露出十分感动的表情。 这时,李渊掏出一个令牌,递给王庾:“这个令牌你拿着,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就拿出来用。” 看见那块令牌,李建成眼睛发直,王庾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这块令牌,除了他们几个嫡子女有,其他的子女都没有。 如今,王庾也有了。 “多谢阿耶。”这一次,王庾是真的感动。 这块令牌,她在李世民那里见过,也在平阳公主那里见过,自然知道这块令牌非同一般。 不枉她辛苦付出两年多 “大郎,你送小庾儿出去。” 李建成把王庾送到了宫门口,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 在他们走后,李渊坐在御榻上,望着殿门,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之后,他收回目光,拿起奏折,继续批改。 批改了几本奏折后,他握笔的手突然顿住,小庾儿的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454章 意料之外 李建成顿住脚步,微笑着对王庾说:“那我们就说好了,等你回来,我们再叙。” “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只送你到这儿了。” 王庾恭敬行礼:“多谢长兄,恭送长兄。” 看见她的态度,李建成很满意地转身离去。 王庾直起腰,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建成的背影,而后,转身,出了宫门。 “见过晋阳公主。” “是你们?” 看见李渊为她挑选的玄甲军护卫,王庾感到很吃惊。 “公主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大全笑眯眯地看着王庾,如同从前一般,热情地说道:“没错,就是我与三合,其他八位兄弟,想必公主应该也有印象吧。” 闻言,王庾看向其他人,目光每至一个人的脸上,她的嘴里就吐出一个名字。 这十人,都跟着她去过河北,虽然相处的时间没有多长,但王庾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相貌。 听见王庾准确无误地喊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很激动,不枉他们自告奋勇来做护卫。 “看见你们,我很高兴,往后这一路上,就仰仗各位了。”王庾像从前在军营一样,冲他们抱拳。 十人连忙回礼:“公主言重了,保护公主是我们的职责。” “好,出发。” 王庾一声令下,队伍朝着城门行去。 行至城外三十里处,王庾叫停队伍,向众人宣布:“接下来的行程,我们一边训练一边赶路。” 众人面面相觑。 王庾看向春花等丫环和婆子,她把茭白留下来看守公主府,丫环就只带了春花和秋月,其他的丫环和婆子都是长孙氏安排的。 她拒绝不了,就只好带上了。 本来,她连春花都不想带,因为她的功夫实在是太低了。但春花死活要跟着她去益州,没办法,她只能带上。 看着一众丫环和婆子惊恐的眼神,王庾温柔安抚:“当然,你们这些人就不用训练了,慢慢赶路吧。” 闻言,众丫环和婆子松了口气,听说晋阳公主训练起来跟男子一样,她们可吃不消。 王庾又转向护卫们,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每人收拾好路上要用的行囊,自己背着。其他物资和马车由不参与训练的人看管护送,以正常速度向益州行驶。 “参与训练的人都给我听好了,我会根据每日的训练情况增加强度,若是没有达到目标的,返回去护送马车。” 末了,王庾加了一句:“我和秋月跟你们一起训练。” 秋月看了过来。 春花听见这句话,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和王庾分开,立刻就不乐意了:“小庾儿,我也要参加训练。” “第一个训练任务是负重骑行,半个时辰行驶一百二十里,你要参加吗?”王庾笑眯眯地看着她。 “” 春花虽然学会了骑马,但骑得不是很快,第一个训练任务就这么难,后面的训练岂不是更难? 再说,第一个训练任务她也做不到,与其半个时辰后又骑这么远的路回来,还不如不参加呢。 “我还是护送物资吧。” 春花默默退下。 王庾向众人宣布第一个训练任务后,又对他们说:“我从不勉强人,你们若是有人不想参加训练的,就留下来,和春花她们慢慢赶路,我们在益州汇合。 “每个训练任务我都设置了奖励,拔得头筹的人就能得到奖励。” 听到有奖励,曾在军营中待过的人眼睛顿时放光,他们想起了军中传闻,小庾儿出手,必不是凡品。 大全当即说道:“陛下命我等护送公主,公主要参加训练,我们自然也要参加。” 若是和公主分开,还谈何护送? 陛下知道了,他们焉能无恙? 玄甲军将士表示要参加训练,左四等一干秦王府护卫也参加。 王康达说道:“我们是公主的护卫,自然也要参加。” 虽然王康达代表公主府的护卫发了话,但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我我想留在后面跟随车队一起赶路。” 这人是王庾接收的众多乞丐中的一人,这段时间,他在公主府吃得好睡得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要训练。 虽然训练了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强壮了不少,但他天生不爱武艺。见王庾似乎很好讲话,就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 “行,那你就留下来,保护春花她们。”王庾没有犹豫,答应了他的请求。 接着,又有两人提出不参加,王庾都同意了。 众人遂去收拾东西。 王庾早就准备好了行囊,从马车里拿出来,就背在了身上。 “主子,我帮您背吧。”秋月伸手过来拿。 “不用,我自己来。”王庾躲开她的手,又问她:“我让你跟我一起训练,这个不是命令,你可以选择不去。” 秋月摇头:“不,主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那你去收拾东西,速度快点。” 王庾想让秋月参加训练,是因为她自从发现秋月会轻功后,又发现她会武功,而且武功不低。 她想看看,秋月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一刻钟后,在春花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王庾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大声说道:“第一个训练任务,开始。” 话音未落,她的坐骑就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从人群中一跃而出,径直就往前奔驰。 众人看傻了眼。 那是陛下赐给晋阳公主的突厥战马。 大全很快反应过来,扬起马鞭就挥了下去:“驾~” “小庾儿,你作弊,你的马儿比我们的好。” 三合纵马超过他:“小庾儿听不见,还不赶紧追。” “驾” 众人奋力直追。 半个时辰后,护卫们从马背上滑下来,躺在地上气喘吁吁,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王庾坐在马背上,悠闲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向依然骑在马上的大全,称赞道:“不错,去了玄甲军一段时间,果然比从前厉害多了。” 听见王庾的夸赞,大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咧嘴傻笑:“嘿嘿,没有小庾儿你厉害。” 话落,又说:“小庾儿你要是换一匹普通的马,我肯定能赢过你。” “好,下次训练,我跟你换匹马。”王庾说。 闻言,大全眸中透出光来,他很久没骑小庾儿那匹白色的战马了 等了一会儿,后面出现了三匹马。 三人骑到王庾面前时,已经全身无力,趴在马背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庾对三人说道:“你们没有达到目标,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后,原路返回护送车队。” 三人:“” 白跑了 第455章 天助我也 武德二年,战争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宇文智及自从占据朱粲的地盘后,利用宇文家的人脉又招收了不少兵马。在击退窦建德的军队后,宇文智及内心膨胀,对司马德戡说:“没有五姓世家的支持,宇文世家照样能撑起一片天。” 随后,宇文智及自立为帝,国号为许,置百官。 称帝之后,宇文智及不满于现状,对左右说:“宇文一族世代居住在洛阳,如今岂能将洛阳拱手让人?” 遂召集兵马,准备攻取洛阳作为根据地。 而王世充听闻宇文智及那个草包都称帝了,心中蠢蠢欲动,与卢楚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流露了心迹。 杨广在临死前,曾留下遗诏命令卢楚和段达、元文都、封德彝等六人共同辅佐越王杨侗,也就是现在的隋朝皇帝。 彼时,王世充从丰都市逃出来,迅速控制骁果军,并且谎称杨广临终之前让他辅佐杨侗。 杨侗碍于王世充手中的军队,封王世充为郑国公,与段达等人共同辅政。 卢楚察觉王世充有叛变的意图,暗中召集段达、元文都等人,“先皇信任吾等,故而让吾等辅佐陛下,如今郑国公有异心,吾等应当齐心协力,为陛下铲除祸害,保住隋朝江山。” 这段时间,朝政之事,王世充事事都要掺一脚,元文都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听见卢楚的话,当即表示赞同:“郑国公手握兵权,吾等应立即行动,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方能取胜。” 于是,几人开始部署谋杀王世充。 回府之后,段达越想越害怕,隋朝已经是日薄西山,各方势力对洛阳虎视眈眈。除了外患,如今还有内忧,洛阳的军队,大部分掌握在王世充手中,他们的计划,不一定会成功。 如此想着,他吩咐下人:“去把张郎子叫来。” 这一日傍晚,郑国公府迎进了一名男子。 “是你?” 王世充看见张志很惊讶,段达的女婿来找他干什么? “张郎君为何而来?” 张志跪地,态度很恭敬:“卢楚和元文都想对郑国公不利,岳父命我前来告知郑国公,不要落入奸人的陷阱。” 卢楚他们居然想对他动手? 王世充很震惊:“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段达既然派女婿来向他高密,那么卢楚他们密谋的时候,段达必然在场,他一定知道详细的计划。 “卢楚和元文都如今正在部署,准备明日在您去朝会的路上,伏击您。”张志说。 “哼!” 王世充忍不住轻蔑地哼了一声,想伏击他?真是自不量力。 沉思一阵后,王世充对张志说:“你回去告诉段达” 他们想要出其不意地伏击他,那他就抢先下手,把他们一网打尽。 在段达走后,王世充当即下令调集士兵,部署行动。 夜色降临,王世充还在书房中部署,心腹侍卫在门外禀道:“阿郎,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 心腹侍卫走进书房,跟王世充说:“阿郎,属下刚得知消息,宇文智及率十万大军正向洛阳行进,明日即可抵达洛阳城外。” 闻言,王世充勾起嘴角,“真是天助我也” ---------- 第二天。 卢楚和元文都等人埋伏在王世充进宫的路线上,他们等到朝会开始都没有等到王世充,正想派人去探明情况时,看见郑国公府的管家慌慌张张地往宫门跑。 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元文都走了出去,假装巧遇,“这不是郑国公府的管家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见过鲁国公。”管家匆忙行礼,快速回答:“启禀鲁国公,我们国公爷生病了,特派小的进宫向陛下告假,顺便请个太医回去。” 元文都皱起了眉头,王世充昨日看着还挺好,怎么今日就病倒了? 他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郑国公怎么生病了?严重吗?” “回鲁国公的话,我们国公爷就是昨晚不小心吹多了风,着了风寒,今日一早浑身无力,所以想请太医去府上看看。” 管家表现得很着急:“若是鲁国公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先走了。” “去吧。” 元文都让开道路,冲宫门口的将领使了个眼色。 在管家禀明事由,并且拿出王世充的令牌后,将领命人打开了宫门,并派人跟随。 过了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禀道:“鲁国公,他的确是去请太医,没有撒谎。” “你下去吧。” 元文都和卢楚等人聚在一起商议。 “王世充生病没来上朝,那我们今天的行动怎么办?” “他不来,我们的行动只能取消了,这样吧,等散朝之后,我们派人去一趟郑国公府,探一探虚实。” “好。” 几人赞同,遂召回自己的人。 正当他们准备撤退的时候,周围突然冲上来一群士兵,将他们牢牢围住。 王世充从人群中走出来,大声宣布:“元文都、卢楚等人勾结叛贼宇文智及,意欲里应外合,助叛贼宇文智及攻克洛阳。 “来人啊,把这些私通外敌的逆臣贼子都杀了。” 一声令下,士兵们提着兵器就冲了上去,见人就杀。 元文都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跪地求饶:“郑国公明鉴,我们是被冤枉的,请郑国公容许我们自辩。” 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要紧。 他们想拖延时间,但王世充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王世充冷眼俯视他们,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冰雪,寒冷刺骨:“证据确凿,自辩也没有用。 “众人听令,将这些贼子就地正法。” 眼见着他们的人一个个死在刀下,元文都心里恐惧到极点,再也没有之前要杀王世充的气势,不停地朝王世充磕头:“郑国公,我错了,求您饶我一命吧,求求您” 他磕得很重,每磕一下,额头上就会红一片。 虽然磕头的声音被周围的厮杀声掩盖了,但旁边的段达看着就觉得很痛。 王世充冷眼瞧着,并不为所动,若不是他早有准备,恐怕今日死的就是他了。 卢楚站得很直,正气凛然,在听到王世充的格杀令后,他的气势并没有减弱,也不曾想过求饶。 这会儿看见元文都像条狗一样地求饶,心中怒火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起来。” 他上前,一把将元文都拽了起来,“谁是逆臣贼子,世人终会知晓。” “所有人听令,王世充意欲逼宫,僭位称帝,给我拿下” 第456章 捉贼心切 在你死我活的局势下,双方人马厮杀得更加猛烈。 看见段达帮着王世充,卢楚直了眼:“你原来是你告的密。” 他们明明策划得很隐秘,而且行动迅捷,为什么王世充今日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宫参加朝会? 王世充先派人打消他们的警惕,骗开宫门,然后率军包围宫城,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卢楚猜想他们中肯定出了叛徒,将他们的计划告知了王世充,所以王世充才能这么快做出应对。 但他没想到,这人是段达。 段达扭身躲避他的目光,将手中的刀插进了卢楚部下的身体内。 卢楚:“” 这一场厮杀没有持续多久。 卢楚等人见敌众我寡,向宫内逃窜,王世充的人在后面猛追。 直到卢楚和元文都等人跑进乾阳殿,王世充的人才停下脚步。 此时,本该在主持朝会的杨侗也在乾阳殿内。 一刻钟之前,当杨侗听到王世充率军包围皇宫的消息,吓得差点从宝座上滚下来,慌忙召集韦津、封德彝等人在乾阳殿商议对策,没想到刚回乾阳殿,王世充就杀到了。 “陛下。” 在人前,王世充的礼仪很规矩,他面无表情地禀道:“启禀陛下,卢楚和元文都等人私通叛贼宇文智及,意欲里应外合,将洛阳献给宇文智及。 “其他叛贼我已诛杀,还剩下这几人,陛下莫怕,臣不会让他们伤到您。” 话落,不等杨侗说话,就下令:“把他们都抓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士兵的动作很迅速,当即冲了上去。 “陛下救命。”元文都迅速躲到了杨侗背后。 卢楚则张开双手护在杨侗身前,大声呵斥:“陛下面前,休得动武。” 又冲王世充喊道:“王世充,你竟敢带兵闯进陛下的宫殿,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你们还不快兵器放下,是想诛九族吗?” 在卢楚厉声喝问下,士兵犹豫不前。 韦津也帮着呵斥:“郑国公,还不让他们都退下?惊着陛下了。” 杨侗今年才十五岁,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双腿发抖,幸好内侍扶着,他才没有摔下去。 但他看见王世充,打心底里感到恐惧。 “我只是在帮陛下捉拿叛贼,怎么会惊着陛下?” 王世充正要命人行动,就被一声大喝阻止了。 “郑国公。”韦津大喊一声,说道:“鲁国公他们是先皇亲自为陛下挑选的宰辅之臣,仅凭你一面之词,岂能随随便便就定罪? “你说他们私通宇文智及,有何证据?” 王世充冷哼:“我当然有证据。” “请郑国公将证据呈交给陛下。” “捉贼心切,没带证据。” “” 韦津顿了顿:“私通外敌是大罪,理应移交司法审案,再交由陛下定夺,郑国公公然屠杀,未免不妥。” 王世充没有接韦津的话,他突然看向杨侗:“陛下,您怎么看?” 杨侗怔了一下,随后表情挣扎,似乎内心很煎熬。 祖父将江山托付给他,可是隋朝江山早就摇摇欲坠,他还未及弱冠,如何能承担起重担? “我”杨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元文都从后面扯了一下杨侗的袖子,低声乞求:“陛下救我” 杨侗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我认为此案应该先交给刑部审理,再行定夺。” 刚才这一番互动,没有逃过王世充的眼睛,听见杨侗说的话,王世充脸色一冷,心中哼道:无知小儿,居然和他们合起伙来想杀他? 他倒要看看,他想杀的人,谁能拦得住。 “陛下小心,臣来护驾。” 话落,王世充率先提着兵器冲了过去。 士兵们见状,也冲了上去。 “啊” 不过片刻功夫,卢楚和元文都等人就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杨侗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韦津彻底吓傻了眼。 没想到,王世充竟然如此放肆,居然当着陛下的面杀人 封德彝最会见风使舵,当即对杨侗说:“陛下,郑国公为朝廷铲除叛贼,您应当奖赏郑国公。” 闻言,杨侗抬头看向他。 封德彝垂下头,没有与杨侗对视。 王世充很满意封德彝的态度,段达将参与密谋的人员姓名都告诉了他,封德彝也在其中。 封德彝参与了密谋,却没有参与今日的行动。虽然封德彝没有跟段达一样,提前向他投诚,但这个时候投诚也不晚。 王世充面上一派忠诚地对杨侗说:“陛下,臣收到消息,叛贼宇文智及已经率大军抵达洛阳城郊,即将攻打洛阳。 “卢楚和元文都等人是宇文智及的内应,他们制造内乱,就是想趁机夺取洛阳。 “紧急情况下,臣采取了紧急措施,还望陛下体谅。 “虽然今日之事有些出格,但臣向您保证,臣绝对没有背叛您背叛朝廷之意。” 看着满地的尸体,杨侗想反抗也无能为力。 他扶着内侍的手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颤抖着双唇说:“郑国公所为,皆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 “今日郑国公铲除叛贼有功,擢升尚书左仆射,统管朝廷各项军务。” 然后,杨侗强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用一种亲和的语气对王世充说:“如今内忧已除,外患还得仰仗郑国公,郑国公辛苦了。” 这话说出口,别人尚未觉得如何,杨侗心中已经充满了耻辱。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世充心中满意,笑道:“抵御外寇,是臣的职责,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将叛贼击退。” 铲除了异己势力,王世充当即搬进尚书省官署,任命自己的兄长为内史令,搬进皇宫居住。又将兵权分给子侄后辈,镇守所辖各地。 这时,宇文智及已经在城郊对洛阳发起了攻击。 王世充当即下令:“裴仁基,你和单雄信率领五万大军,从正面迎击宇文智及。” 又命令段达:“你和裴虔通各率五千骁果军从侧翼偷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部署好之后,王世充坐在官署中,静等好消息。 没想到一天之后,段达慌慌张张地跑来跟他禀告:“宇文智及的人太凶猛,我们的人快抵挡不住了” 第457章 四面环敌 自去年上巳节后,王世充接收了很多起义军的人,尤其是李密的部将,像单雄信、裴仁基等猛将,大部分都被他收归于麾下,可谓是人才济济。 这会儿却听见手下军队连宇文智及都抵挡不住,王世充顿时就怒了。 “废物,连个草包都打不过。” 段达垂下头,暗道:宇文智及是个草包没错,但他的兄弟宇文士及却不是个草包,何况宇文智及手底下还有从前洛阳的精兵强将。 “吩咐下去,我亲自挂帅,讨伐宇文智及。” 王世充遂将朝堂之事托付给兄长王世恽,率领手下精兵前往城郊。 就在王世充离开之后,韦津暗中拜访杨广旧部,与独孤机、刘长恭、霍世举、王隆等人商议大计。 “王世充不顾君臣之义,明目张胆地带兵进入皇宫,残杀忠良,他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吾等深受皇恩,若是还不行动,帮陛下铲除祸害,隋朝江山危矣!” 独孤机带着一脸的肃杀之气:“宇文智及来势汹汹,王世充不得已离开洛阳城,不如我们趁机端了他的老巢,屠尽他的族人,把他拒之城外。”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众人当即表示赞同,遂一起商议细节。 此时的王世充正在和宇文智及进行新一轮的交锋,并不知晓城内的变故。 洛阳城外,双方士兵激烈冲杀。 从前同属一个阵营,并肩作战,亲如兄弟。如今却为仇敌,杀红了眼,也不肯放下嗜血的刀剑。 “杀!” 厮杀声震天动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地面被鲜血浸染,颜色越来越深 双方打得昏天暗地,打到后面,所有人都麻木了。 “报,韦津、独孤机发动兵变,已经包围了郑国公府,内史令派人前来求助。” 听到侍卫的禀报,王世充脸色大变,他坐在马上,望了望前方的战场,随后吩咐手下:“去把王辩将军找来。” 王辩是王世充的堂兄弟,此次跟随他讨伐宇文智及。 过了一会儿,王辩提着滴血的刀来到王世充面前:“大帅有何吩咐?” 王世充神情凝重,肃然吩咐:“洛阳城内有变故,韦津和独孤机那帮奸贼趁我出城,带兵围剿郑国公府,兄长他们有危险,你速速带兵赶回城内,营救王氏一族。” 闻言,王辩脸色一变:“是,我现在就去。” 若是王氏一族被灭,他们又被关在洛阳城外,那就彻底出局了。 在王辩走后,王世充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后方失火,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宇文智及见王世充的人撤退,当即下令追杀。 一阵冲杀之下,王世充又损失了上千人,但王世充没有放在心上。 暂时停战之后,王世充派遣使者去了宇文智及的营地。 “陛下,王世充派了使者前来求见。” 宇文智及挑了挑眉毛:“这才打了几天,就派使者来了?莫不是来求和?” 他就知道,无人能阻挡他一统天下的步伐。 宇文智及略显得意,吩咐道:“让他进来。” 王世充派来的使者是他的叔父——王琼,此人,宇文智及也认识。 “见过许国陛下。”王琼不卑不亢地行礼。 听到“陛下”这个称呼,宇文智及很高兴,“王世充派你来做什么?” 对于城内的局势,王琼也很着急,但他面上不显,气定神闲地说:“许国兵力与隋朝相当,您攻打洛阳,只会两败俱伤。 “我们两败俱伤,就会给其他势力可趁之机,届时,许国与隋朝将不复存在。” 看见宇文智及变了脸色,王琼心中满意,继续跟他分析局势:“您虽然招收了不少军队,但周边还有李渊、刘武周、窦建德、王薄、萧铣等势力虎视眈眈。 “我听闻唐朝皇帝派遣秦王李世民前来攻打您,不日抵达魏县,而夏朝军队也没有完全退出您的境内。 “去年上巳节,夏朝和唐朝军队使用的火器,您还记得吧?” “您若是坚持攻打洛阳,到时候四面环敌,许国必将覆灭。” 宇文智及的脸色青了,就在刚才,他收到了兄弟宇文士及的传信,唐朝淮安王李神通对魏县发起了进攻。 司马德戡也知道这个消息,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冷哼道:“哼,李唐军队可不是只冲着我们而来,还有洛阳,夏朝也对洛阳虎视眈眈。 “四面环敌的可不是只有我们许国,你们隋朝也一样。” 闻言,王琼顺着他的话说:“没错,所以我们才要结盟,共同抵御外敌。” 结盟? 原来王世充派使者前来,不是向他求和,而是来与他结盟。 “怎么结盟?”宇文智及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王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鱼儿上钩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许国立即退兵,我们帮您拖住李世民,往后,许国和隋朝守望相助,共同抵御叛贼。 “将来消灭所有的叛贼,许国和隋朝二分天下。” 这番话说得宇文智及热血沸腾,虽不是一统天下,但最后能二分天下,也比他现在的境况强百倍。 “好”宇文智及迫不及待地答应,却被司马德戡打断了。 “陛下,事关重大,您应该三思而定。” 说着,司马德戡又转向王琼:“我们陛下还要考虑一下,你就先回去吧。” 王琼不慌不忙,带着浅浅笑意对宇文智及说:“许国陛下一向英明果断,王某相信您很快就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天色已晚,王某不便来回奔波,就在外面等您的答复。” 说完,转身就出了大帐。 王琼的背影刚消失在帐门口,宇文智及就板下脸,训斥司马德戡:“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什么时候开始轮到你来做我的主了?” 见宇文智及满脸的怒气,司马德戡慌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臣也是一时情急,才有失分寸。 “但臣对您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您,为了许国。” 宇文智及脸色稍缓:“起来吧,” 司马德戡站起来,继续说道:“陛下,诚如王琼所言,我们四面环敌,但当今的形势,谁又不是四面环敌? “如今我军攻打洛阳处于上风,只要我们坚持进攻,洛阳定能拿下,就算到时候我们失去了魏县等其他地盘,又有何不可?” 魏县等偏隅之地当然不能和都城洛阳相比。 “那如果我们没能攻下洛阳,又失去了现有地盘呢?”宇文智及问。 司马德戡:“” 第458章 亲自出征 司马德戡说服不了宇文智及,就向宇文智及提出建议,召集文武大臣商议此事。 “诸位有何看法?”宇文智及看着众文武大臣,问道。 裴蕴站出来说道:“臣认为以我们目前的情况,应当与王世充结成同盟,共同抵御唐朝和夏朝的军队。 “否则,唐朝和夏朝联合向我们进攻,我们势单力薄,难以与之对抗。” “没错,我也赞成结盟。”某个文臣说道。 “臣附议” 绝大部分的人赞成与王世充结盟,保存自身的实力,但有一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司马德戡看了过来,“虞侍郎,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闻言,宇文智及也看了过来:“虞世南,你来说说。” 虞世南沉声道:“臣以为王世充仓促收兵,又派王琼前来,其真实意图或许不是为了结盟,而是洛阳城内有大事发生,令他不得不停止战争。” 听到这话,司马德戡茅塞顿开,欣喜道:“没错,我就是觉得王世充突然收兵很怪异,原来是这样。” “你知道洛阳城发生什么事了?”裴蕴冷不丁地问。 司马德戡神情一滞,看向了虞世南。 虞世南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并不知道洛阳城发生了什么事。” “” 司马德戡有预感虞世南的猜想是对的,便对宇文智及说:“陛下,王世充收兵,肯定是因为洛阳城发生了大事,他急着赶回去,才派人前来假意结盟,实则是拖延时间。 “臣与王世充同朝为官多年,最清楚他的脾性。他一向夸夸其谈,嘴上说得动听,背后却捅人刀子,陛下千万不能轻信他的话,否则后悔莫及啊” 裴蕴忍不住嗤笑:“你有何证据说王世充是假意结盟?” “我”司马德戡无言以对。 “既然你们没有证据,那就不能证明王世充不是真心结盟,如今唐朝和夏朝势力益盛,我们若不能找到同盟,必然被灭。” 裴蕴话锋一转:“臣听闻司马将军和王世充同朝为官时曾结下梁子,不知今日司马将军竭力劝阻陛下与王世充结盟,是出于私怨还是想看许国灭亡?” 这番指控太过严重,司马德戡瞥见宇文智及阴沉的脸色,慌忙跪地表忠心:“陛下,臣一言一行皆从大局出发,不敢掺杂私怨。 “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陛下千万不要听信小人所言啊。” 听见司马德戡意有所指,裴蕴怒道:“你说谁是小人?” “谁是小人,大家心中有数。”司马德戡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你”裴蕴气得跳了起来:“你才是小人。” 眼见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了起来,宇文智及大喝:“都给我闭嘴。” 两人立刻闭上嘴巴,退回自己的位置。 宇文智及脸色阴沉,目光扫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司马德戡身上:“魏县告急,三军休整两个时辰,拔营回援,你们去准备吧。” 又吩咐道:“去把王琼叫来。” 闻言,司马德戡心中一沉,铁青着脸走出了大帐。 -------------- 王琼满脸喜色地回到营地,对王世充说:“宇文智及果然是个草包,他同意了。 “两个时辰后,他的军队就会离开。” “好。”王世充大喜,遂吩咐道:“叔父你留下来,以防事情生变,我先回城内。” 然后王世充带了一部分精兵返回洛阳城。 此时,王世恽和王辩等族人率领部下与禁军正在殊死搏斗。 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王世充率领军队赶到,众人大喜,浑身又充满了力量,手中屠刀再次挥向禁军。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世充化身杀神,纵马冲入敌阵,长枪所过之处,鲜血四溅。 这帮叛徒,平时就只会指手画脚,这次居然趁着他不在洛阳的时候,对他的族人下手,简直无耻。 他要把这些叛徒统统都杀掉。 “韦津、独孤机等人发动兵乱,意欲造反,奉陛下旨意,就地正法。” 闻言,王世充的人面露凶光,手起刀落,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远处,一位白衣郎君拼了命往前面冲,却被护卫死死地抱住。 “放开我,我要去救阿耶。”独孤修德奋力挣扎。 “郎君,您现在过去就是送死,阿郎吩咐过,若行动失败,让吾等护送几位郎君离开洛阳,投奔李唐朝廷。” 说完,护卫一个手刀下去,将独孤修德劈晕,一行人快速离开。 趁着混乱,护卫背着独孤修德出了城门。 “哎哟~” 一人撞了上来,护卫们下意识地抽出刀,砍了过去。 那人狼狈躲过,口中叫道:“吾乃内史侍郎,不要砍,不要砍” 护卫一看:“封侍郎?您怎么在这里?” 封德彝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包袱就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护卫扫了一眼混乱的城门,拔腿就跑。 这一日,王世充杀了所有参与行动的禁军侍卫与奴仆,又把韦津和独孤机等主事之人抓到了皇宫中。 “韦津和独孤机等人阴谋叛乱,臣已将他们抓获。为正朝纲,以安民心,臣认为他们应当受车裂之刑。 “陛下以为如何?” 对上王世充如鹰隼般的眼睛,杨侗不寒而栗,他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惧,颤抖着嘴唇说:“我尚书所言极是” 第二天,王世充命人将韦津等人绑于闹市之中,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对韦津等人实施了车裂之刑,还让十五岁的小皇帝亲自监刑。 从闹市回到宫中,杨侗心中对王世充的恐惧更甚。 不久之后,宫中传出杨侗的旨意:郑国公王世充击退叛贼宇文智及,平定内乱,特擢升为太尉,开太尉府,朝中一切大小事务皆决于太尉府。 乐寿城。 自从去年年底窦建德派刘黑闼去攻打黎阳,就一直没有传来好消息。 黎阳久攻不下,曹湛等人攻打宇文智及又惨遭兵败,窦建德大怒:“难道我夏国将领都是一群庸才,比不上李唐军队和许国军队吗?” 众将领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王伏宝大将军死后,夏国战事就连连失利。 窦建德气怒过后,平复了心情,沉声问道:“还有何事,一并禀报。” 刘雅禀道:“启禀主上,唐国境内传出消息,李渊的义女王庾意外受伤,耳朵失聪,李渊悬赏万金寻求名医,为王庾治耳疾。 “不久前,李世民亲率军队,从长安出发,欲攻打宇文智及” 听到王庾失聪,曹湛等人皆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个小丫头,骗得他们团团转,还拐走了他们的神童,这下终于遭到报应了。 窦建德听到王庾失聪的消息,并未感到心中痛快,相反还为王庾叹息了一声。 那丫头聪明勇敢,若不是立场不同,他一定会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对待。 后面听到李世民亲率大军去征讨宇文智及,窦建德心中一紧:李世民莫不是冲着玉玺去的? “传令下去,孤将亲自出征,讨伐贼寇” 第459章 神医跑了 在王庾的加强训练和奖励制度下,半个月后,王庾和众护卫抵达了益州边境。 李世民的暗卫收到消息,早就在边境等着他们。 见着王庾一行人,众暗卫相互搀扶着挪了过去:“见过晋阳公主。” “你们怎么成这样了?” 左四看见昔日同伴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们形销骨立,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全身上下无不散发出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 “别提了。” 其中一个暗卫痛苦地说:“张神医的毒太厉害,这段日子把我们折腾得够呛。” 王庾看见他们的状况也吓了一跳,面上浮起担忧:“你们这个毒真的不会致命吗?” 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快要死了的样子? 暗卫回答:“我们中有精通医术的,也去看过其他的大夫,他们都说,此毒虽然厉害,但不会伤人性命。” “不过,估计这样折磨下去,我们不被毒死也会力竭而亡。”另一个暗卫无奈叹道。 王庾读取他的唇语,心中沉了沉。 这些人虽然是李世民的人,但都是为了她才落得现在这个地步,她一定要想办法帮他们解毒才行。 “张神医现在在哪?” 听见王庾的问话,暗卫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他很不自然地抬起头来回话:“公主,张神医跑了。” 早在前几日的晚上,张神医趁着他们毒发,难以控制行动之时,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子。 如今,他们想去找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只好在张神医的住所守株待兔。 只是他们不确定,兔子还会不会回来 暗卫一脸愧色:“吾等失职,没能看住张神医,让他跑了,请公主降罪。” 说着,众暗卫相互搀扶着就要下跪请罪。 “快起来,这不是你们的错。”王庾连忙上前搀扶,又示意左四等人把他们扶起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在附近的镇子上包了一家客栈,王庾命人去请大夫来给暗卫看伤。 暗卫阻止她:“公主,我们体内的毒,除了张神医,无人能解,您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给我们请大夫了。” 王庾望着他们发青的嘴唇,有点发愁:“你们这么痛苦,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一下吗?” “没有办法。”暗卫微微摇头:“不过,只要熬过了毒发那一阵,其他时间就会好很多,也不至于不能行走。” 只是,这些日子他们频繁毒发,折腾得他们全身无力,就算不是毒发的时候,他们也没力气做其他的事情。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把张神医的住址告诉我,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虽然张神医跑了,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王庾觉得张神医在一个地方住了那么久,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住所。 暗卫说了一个地址,又说道:“我们中毒后,左统领又调了几人过来,他们没有中毒,现在还守着张神医的住所。 “我先传信让他们出来一个人,给公主指路吧。” “好。” 安顿好这些中毒的人,王庾带着人跟随暗卫去了张神医的住所。 张神医住的地方很偏僻,在山里的密林当中,道路十分隐秘,若不是有人指点,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地方。 “晋阳公主。” 守在这里的暗卫看见同伴,知晓他身旁的小郎君就是晋阳公主,连忙现身行礼。 “你们辛苦了。”王庾冲他们点头,表示感谢。 见王庾想要进院子,暗卫连忙拦住她:“公主不要进去,张神医在里面撒了毒药。” 暗卫望着前方的院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们来了后,看见同伴备受煎熬的模样,心里很难受,同时也对张神医产生了恐惧心理。即使守在外围,他们也不敢靠近张神医的住所。 王庾顿住脚步,站在林子边,看了看前方简陋的草屋,又扫视院子。 院子里摆着一些制药工具和小杌子,左边一角搭了棚子,下面放了几个架子,架子上面晾晒了很多的草药。 王庾抬头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快要下雨了。 她又看向那些草药,上面有棚子遮盖着,即使下雨也淋不到上面。 但观院子的布局,看得出来,张神医很紧张他的草药。 “公主” 左四绕至王庾面前,刚喊了一声就被王庾打断了。 “以后在外面,你们不许叫我公主。” 左四顿了一下,想了想,改口说道:“郎君,您是不是想进去找线索?不如我带人先进去查探一番吧。” “不用。”王庾拒绝了。 她本来是打算进去找找线索,了解一下张神医的为人,想从中找个切入点,引张神医出来。 院子里撒了毒,他们要进去的话,只能想办法先清除毒药,然后才能进去。 不过,她已经想到了办法。 “不用进去,我想到了办法引他出来。” 王庾嘴角划过一抹坏笑,冲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过来,听我说” 半个时辰后,密林中升起了股股浓烟。 躲在山峰上的张神医看见了浓烟所处的位置,气得跳脚:“这帮兔崽子,竟敢烧老夫的院子? “呀~呀呀呀呀,老夫跟他们拼了。” 张神医着急忙慌地下山。 他的草药啊,花了好几年才辛苦寻到的草药,可千万不能烧掉了。 一想到草药会被烧成灰烬,张神医的心就开始滴血,痛,好痛 要不是有几株草药还未长成,天高海阔的,他早就离开这里了? 这帮兔崽子,他真该下点致命的毒药,毒死他们 “他来了。” 暗卫看见一个人影往这边跑,连忙提醒大家。 王康达等人立刻围过去。 张神医扬起手,将纸包里的药粉撒了出去。 薄薄的烟雾中,众人看见他的动作,慌忙往后退,唯恐被药粉沾了身。 张神医跑了几步,发现这帮人没有如意料之中倒下去,他立刻停下脚步。 他这包药粉只要碰上烟雾,就会随着烟雾扩散,不用沾身就能撂倒敌人。 怎么这次失灵了?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人脸上戴了面巾。 张神医眉梢一挑:“哼,以为戴上面巾就没事了吗?一层破布可抵挡不住我的毒烟。” 他站着没动,静等他们倒下。 没想到那些人不仅没倒下,还精神抖擞地掏出了绳索,一个个拿着绳索朝他扔了过来。 张神医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第460章 毒死自己 数十根绳索朝他扔过来,张神医慌忙躲避。 这时,雨滴从天而降,烟雾被冲散。 张神医在躲避的过程中,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他不禁冲口而出:“他耶耶的,这帮兔崽子,是要把老夫往死里逼啊。” 眼看着绳索就要套住他,张神医一边躲避一边大喊:“住手,我跟你们走。” 闻言,王康达举起右手,下令:“住手。” 众人停下动作,目光依然警惕地看着张神医。 张神医迅速掏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粉撒满自己的衣服,然后无所畏惧地朝着前面走去。 王康达惊呆了:“你你刚才对自己撒了什么?” 他该不会是走投无路就干脆毒死自己吧? 宁肯自杀也不帮王庾治病,这也太狠了 张神医避而不答,只说:“你们不是想请老夫去看病吗?老夫想通了,现在就跟你们走。” 他一改从前厌烦的态度,不再躲避他们,反而主动朝着他们走去,并且面带微笑地伸出手:“雨天路滑,年轻人,来,扶老夫一把。” 正对着他的暗卫下意识地往后退。 张神医又将手伸向旁边的大全:“这位郎君,扶着老夫,不然老夫摔伤了就没人给你们的公主治病了。” 听见这话,大全犹豫着伸出手,欲搀扶张神医。 突然后面传来一股力量,大全被拉到了一边。 王庾从后面走出来,脸上戴着和护卫们一样的面巾,她微微仰头,看向了对面慈眉善目的老人。 “神医刚才是往自己身上撒了毒药吧?只要我们碰着你的衣服,就会中毒,我说得没错吧?” 被人揭穿,张神医并不恼怒,反而很得意:“小郎君说得不错,如今我身上撒满了毒药,你们只要沾上一丁点,立马就会毒发身亡。” 大全的脸倏地惨白,刚才要不是王庾拉走他,他现在就没命了。 都说医者仁心,没想到他此生碰上的第一个神医,心思却如此歹毒。 “哦,是吗?”王庾伸出手指指着张神医的衣服,淡然说道:“张神医,你衣服上的药粉已经被雨水冲没了。” 张神医不见慌乱,他张开双手迎接雨水:“这毒药,雨水冲不掉,它只会让毒药渗进衣服,加强毒性。” 话落,嘴角挂着奸笑,往前又走了两步。 众人脸色大变。 王康达和大全一人抓住王庾的一只手臂,拉着她往后退。 “哈哈” 看见他们张皇失措的模样,张神医停下脚步,张狂地笑了起来。 王康达和大全放下王庾,两人对视一眼,神色更显窘迫。 他耶耶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好态度求人没用,威逼利诱也没用,对方还一身毒术,让人近不了身。 面对这样的人,征战过沙场、见惯过生死的王康达和大全等人,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们拿张神医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神医笑了一阵,看着他们,再次挑衅:“你们不是想请老夫看病吗?连老夫的手都不敢碰,还把什么脉,看什么病?” 王康达等人脸色青白交加,这下,就算是张神医答应给王庾看病,他们也不敢让张神医给王庾把脉。 万一病没治好,还让王庾中了毒,那他们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读取了唇语,看着张神医又嚣张又无赖的模样,王庾气笑了。 缓了缓,王庾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过了这么久,你衣服上的毒药早就渗透进你的肌肤,到现在你都没事,可见你要么就是提前吃了解药,要么你就是把自己练成了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的人,我没见过,我猜你是提前吃了解药。 “解药在你身上吧?” 张神医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什么解药?老夫就是百毒不侵,什么毒药都奈何不了老夫。” “是吗?那我就先抓住你,看看你身上到底有没有解药?”王庾作势要冲上去。 王康达等人一惊,连忙跟上去。 张神医下意识往后退,左手捂住腰间。 “噢~原来你的解药在那里。”王庾伸出左手,指向张神医的腰,大声吩咐:“把解药给我抢过来。” “那不是解药。”张神医慌忙解释,左手却捂得更紧了。 “咻~” 如此同时,王庾左手往下移,袖箭飞驰而出。 “嘭!” 张神医左腿中了一箭,摔在了地上。 “早就看出你不是百毒不侵了,你不是喜欢给人下毒吗,我也让你尝尝毒药的滋味。”王庾抽回左手,冷漠地看着张神医。 张神医脸色一变:“你这小娃娃,居然在箭上抹毒?看这袖箭,你是每天都带着吧? “随身携带毒箭,你这个小娃娃,心思也太歹毒了。” “彼此彼此。”王庾回敬了一句,随即吩咐:“拿网来。” 真当不能近身,她就没有办法了吗? 护卫拿来大网,对着张神医撒了过去。 大网罩住张神医,众人兴奋不已,尤其是暗卫。他们与张神医斗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把他抓住,别提有多开心了。 然而他们的开心没有持续多久,正要收网的时候,拿着绳子的护卫突然倒了下去。 王庾惊了一下,随即眩晕感传来。 “噗通”一声,她跟着倒了下去。 “小” “主” 王康达和大全的手刚伸出去,眼前一黑,他们的身体往下倒去。 其他的护卫通通倒在了地上。 张神医一把揭开大网,冷笑道:“哼,想跟老夫斗?再修炼三十年,你们都不是老夫的对手。” “好好的迷药,用在你们身上真是浪费。” 张神医握住腿上的袖箭,用力一拔,随手就将袖箭扔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药瓶,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呵~就这点毒性?” 张神医轻蔑地笑了一声,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王庾身边,伸出右脚,踢了她一下:“无知小儿,居然敢在老夫面前使毒药?持布鼓过雷门,就是你这种行径。 “也不知你家中大人是如何教的,居然教出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张神医骂骂咧咧地又踢了王庾一脚,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往院子跑。 他径直穿过院子,进入草屋。 屋中一角摆着两个大木盆,里面有土壤,还有好几株草药,此时上面的花骨朵正在绽放,幽幽花香顿时弥漫开来。 “终于开花了。” 张神医欣喜地跑到一旁的柜子,拿出特制的匣子,将花朵摘下,小心翼翼地装好。 “哈哈,宝贝,我的宝贝” 他在匣子外面包了一层油纸,又用布裹住,紧紧地抱在怀里,抄起旁边的一把雨伞,就离开了房间。 经过王庾等人的身边,他停下来,看了他们一眼:“既然你们喜欢,这座院子就送给你们了。” “哈哈” 第461章 称声舅舅 “主子怎么还没出来?” 郝绶站在树干上,频频往林子里看:“雨下了这么久,也不知主子的计划成功了没有?” 王庾想用浓烟把张神医引出来,如今下雨,浓烟肯定是没有了。王庾吩咐他们在林子外面等着,以防万一。 但这么久了,也没看见有谁出来,郝绶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别着急,他们很快就出来了。” 三合的话刚说完,就有一个人撑着伞从林子深处狂奔出来。 “来了,主子出来了。”毛阿贵叫道。 郝绶定睛一看,那人只是独自一人,且后面没有人,他顿时就觉得不对劲。 “不对,那不是主子。” “快抓住他。” 众人迅速从树上爬下来,围了上去。 这个时候,能从林子里出来的,不是自己人就是张神医,此人举止鬼鬼祟祟,一定是张神医。 张神医跑了出来,却不见王庾等人,郝绶突然就对王庾的境况担心了起来。 “就你们这帮兔崽子,也想拦住老夫?”张神医轻狂地笑了一声,随即掏出一颗弹丸就扔了过去。 “小心。”郝绶一边提醒众人,一边灵活地避开。 弹丸落地之后,一阵烟雾自地上升起,并迅速弥散开来。 “是毒气,快捂住口鼻。” 众人捂住口鼻,迅速后退,但有几人离得近,没来得及避开,被毒气波及到,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张神医趁机逃出了林子。 “不好,主子有危险。” “三合,你带人去追张神医。” “毛阿贵,你留下来照看受伤的兄弟。” “其他人跟我进林子,去找主子。” 郝绶吩咐完,身形一闪,就进了丛林深处。 顶着大雨,郝绶疾速奔跑,当他赶到张神医的住所前,心中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实现了,王庾和王康达等人全军覆没,躺在地上任雨水冲刷。 “主子” 郝绶立刻跑到王庾身边,把她抱了起来,走到旁边的树下避雨。 “把他们都弄醒来。”郝绶吩咐道。 其他人对着王康达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喂药,甚至还动手扇耳光都没能把他们弄醒。 “怎么办,弄不醒啊?” 郝绶看了看地上昏迷的人,又看向双眼紧闭的王庾,“看来,他们是中了张神医的迷药了。” 出自神医之手的迷药,定然不是一般的迷药,药效肯定比一般的迷药强很多。 “先把他们带回镇子上。” “这位大郎,他们中的迷药很厉害,老夫没有办法解,只能等他们自己醒来。” 大夫把完脉,向郝绶说明情况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 他是这个镇子上享誉最高的大夫,镇子上的人对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不敢冒犯。没想到今晚却被人从被窝中拖了出来,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来到了这间客栈。 他本是一肚子的怒火,但看见这些人的军刀之后,怒火立刻熄灭。 这年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军人,否则死了也没地伸冤。 郝绶有点着急:“他们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大概五个时辰后就会醒来。”大夫斟酌着回答,又看向床上的王庾:“不过,这位小郎君似乎有伤在身,刚才又淋了雨,这会儿还穿着湿衣裳,已经着了风寒。” “哎呀,我这脑子。”郝绶一巴掌拍自己脑袋上,立刻吩咐手下:“去找个婆子来。” 王庾右手的伤还没好,在林子里就淋了一场雨,他们骑马回来,虽然用衣服给王庾遮了遮,但还是淋到了雨。 到这会儿,他居然还没记起来给王庾换衣裳,真是该死。 这个时候,郝绶不禁想道:开始分配任务的时候,应该把秋月放在林子外边,跟他在一起才对。 身边有个丫环,总比他这帮大老粗要细心。 手下找来婆子,帮王庾和秋月换了衣裳,郝绶叫大夫又给王庾把了一次脉。 “老夫先给小郎君开治风寒的药吧。”大夫写好药方,递给郝绶:“你们赶紧去抓药,熬药。 “另外,小郎君身边不能离了人,你们得时刻盯着,若是小郎君有什么不对劲的,再派人到医馆来通知老夫。” 听见这话,郝绶强硬地说:“你留下来照看,诊金双倍。” 大夫:“” 他是在乎诊金的人吗? 他只是年纪大了,想回家睡觉罢了 “铛铛!” 郝绶将两袋子钱拍在几案上:“治好小郎君,再给你两袋。” “军爷放心,老夫一定会治好小郎君的。”大夫抱住钱袋子,笑眯了眼。 第二天。 三合带着一身的伤回到客栈:“张神医又跑了。” 闻言,郝绶和王康达等人神情更加凝重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王康达等人刚苏醒过来,但王庾还没有醒过来,她不仅昏迷不醒,还高热不退。 神医没抓住,主子又生病了。 大全心里窝火,对着大夫就是一通训斥:“你不是说能治好小郎君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她还在发热? “啊?” 他一声吼,带着军人的肃杀之气,顿时就把大夫吓得心惊胆战。 大夫“噗通”跪在地上,身体抖抖索索:“军军爷息怒,小的无能” “滚。”大全踢了他一脚。 大夫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跑了出去。 他袖子里揣着两袋钱,沉甸甸的,在跑出客栈后,他忍不住摸了摸被踢疼的腰,咧开了嘴。 踢一脚换两袋子钱,不错,不错 大全看向王康达:“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康达从前在军中时,官职就比他们高,如今出任公主府长史,官职就更高了。所以,众人将目光投向了王康达,俨然已经把他当做了他们的领头人。 这时,左四冷不丁地说道:“公主身上那块令牌可以调遣军队,我们可以去找附近的军队,寻求帮忙。” “不行。”王康达沉声道:“如今张神医不知所踪,我们就算是找军队,也无从下手。 “当务之急,应该先把公主的风寒治好,张神医的事等公主醒来后再说。” 大全顺着他的话说:“这个镇上的大夫不行,我们得换个地方。” “附近最好的大夫肯定是在益州城,我们带公主去益州城吧。”郝绶说。 “好,我们去益州城。”王康达说道:“如今的益州道行台左仆射是窦轨,从皇族关系上来说,公主也得称他一声‘舅舅’,我们带公主去找他” 第462章 如今之困 春日里的桃花竞相开放,本该是踏青出游的好时节,却因为连天的战火,人们无法欣赏百花齐放的美景。 李世民率军路过孟州,想穿过孟州去往魏县,却在这里遭到了伏击。 伏击李世民的军队是王世充派来的,领头的行军元帅是王辩,他带着单雄信、段达等一干猛将。 “我原本只是想攻打宇文智及,却没想到王世充跑来掺一脚,那就连他一起打了吧。” 李世民亲自上战场,准备歼灭王世充的军队,进而拿下洛阳。 单雄信与柴孝和、蔡建德等一干李密旧部看见李世民,分外眼红,抄起兵器就朝李世民冲去。 “李世民,你杀了魏公,拿命来。” 愤怒在几人心中燃烧,手中的兵器挥舞起来比平常更加迅猛。 李世民不当一回事,与秦叔宝等人往来冲杀,所过之处,死伤无数。 谁知单雄信与柴孝和等人率领李密旧部,从侧翼冲入,冲散唐军阵营,直抵李世民身边。 李世民慌忙回击,与单雄信正面对上。 单雄信十分勇猛,有好几次把李世民挑落马下,若不是秦叔宝和段志玄及时赶到,李世民必定丧生于他的手中。 “不愧是瓦岗寨的飞将。”李世民当面赞了单雄信一句,转身就离开了此处战场。 单雄信继续追击,却被段志玄拦住。 这一仗打了两天两夜,双方各有伤亡。 王世充的军队赢不了唐军,唐军也无法前进,李世民因此恼火不已。 褚亮建议道:“元帅,不如传信给淮安王,让他带兵从后方袭击王世充的军队,与我们两面夹击,定能解如今之困。” “不可。”李世民当即拒绝:“淮安王进攻魏县,正是关键时刻,怎能打乱计划? “第一仗才打了个平手而已,你们不要着急,宇文智及自有淮安王收拾,不用我出马,我们且留在这里,消耗王世充的兵力。” 暂时休战之后,王辩召集众将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裴虔通说道:“太尉派我们前来拦截李世民,不过就是为了之前与宇文智及的约定,如今我们与李世民交过手,也算是完成了约定,不至于让太尉失信。 “我认为不必再打,可以收兵了。” 第一仗虽然未分出胜负,但是他们的士兵死伤了不少,再打下去,恐兵力消耗过多。 “现在还不能收兵。”反对的声音响起。 裴虔通循声望去,是原瓦岗寨的军师——贾雄。 贾雄说道:“我们现在若是收兵,李世民与李神通会合,宇文智及必败。到时候李世民回过头来攻打洛阳,势力更胜现在,我们如何能抵得住?” 众人若有所思。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拖住李世民,等到窦建德率军前来,再让唐军和夏军去争抢,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听完贾雄的分析,王辩抚掌大赞:“先生妙计!” “好,明日我们继续打。” 在众人心中必败的宇文智及,他此时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李神通率军攻打魏县,不过十来日,宇文智及的军队就损失了数万。 之前去攻打洛阳的时候,宇文智及就损失了不少人马,如今只剩下两万将士。 宇文智及见形势不妙,便下令:“撤退。” 遂退出魏县,向东逃往魏州。 李神通攻克魏县,抓获俘虏三千人,通通杀死,又带兵继续追击宇文智及。 半路上遭遇其他的起义军,李神通一时被拖住了步伐。 宇文智及在逃亡过程中不断地抱怨:“他耶耶的,魏县着实太小,孤要打个大一点的城池作为都城。” 到了魏州之后,宇文智及下令:“众人听令,给孤全力进攻魏州,把魏州打下来。” 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攻城。 此时,魏州属于夏朝窦建德的地盘,驻守魏州的是元宝藏。 元宝藏听到宇文智及攻城的消息,连忙组织士兵进行防守。 但宇文智及是一路逃亡至此,军队中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而魏州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宇文智及的军队一连攻打了七八日,都没能把魏州攻下来,军队士气逐渐低落。 消息传到窦建德耳中,他吩咐道:“传令汉东郡公,命他放弃黎阳,去援救魏州。” 没想到刘黑闼接到命令刚出发,就收到斥候来报:“魏州守将元宝藏坚守城池二十余天,击杀敌军两千多人,许国军队往聊城方向逃了。” 闻言,刘黑闼喜上眉梢,当即下令:“全军出发,前往聊城。” 黎阳攻不下,他要灭了宇文智及,挽回他失去的颜面。 宇文智及逃到聊城后,命手下部将去招降附近的贼匪,扩充军队。 附近的义军首领王薄听了裴蕴的来意后,先是思考了一阵,然后对裴蕴说:“你回去告诉许国陛下,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是自然,那裴某就先告辞了。”裴蕴该说的话都说了,遂不再留下。 在裴蕴走后,王薄召集部将商议:“宇文智及派人来拉拢我,希望我进驻聊城,与他共同抵御唐军,你们觉得如何?” 某个将领双眼闪着金光,对王薄说:“我前几日路过聊城,看见宇文智及拉了几百辆马车进入聊城。 “宇文一族从前权倾朝野,平日里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家中财物数之不尽,我看那些马车的车轮印很深,里面装的必然是金银财宝。” 闻言,众人眼睛放光。 有人立刻建议:“首领,不如我们先假装投诚,进入聊城,然后再找机会抢了他的财物。” 此提议一出,立刻就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王薄自身对财宝也很感兴趣,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你们两个,明日去一趟聊城。” 第二日傍晚,王薄率军进驻聊城。 就在王薄进驻聊城后的第二天,李神通的军队就到了。 李神通包围聊城之后,立即下令攻城。 他命人启动三弓床弩等大型攻城器械,对着聊城发动猛攻。 站在城墙上的宇文智及望见这些器械就头皮发麻,李渊原来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国公,怎么就有了这么厉害的工匠,造出这么多他见都没见过的武器? 为什么他手底下没有这么厉害的人? 想到这里,宇文智及再去看司马德戡等一众将领,眸中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嫌弃。 为什么李渊和窦建德他们的人个个都是猛将,而他手底下的人就是一群草包? 宇文智及越想就越觉得不甘,若是他手底下猛将如云,洛阳和长安两座都城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也不会落入今日之困局 裴蕴观察了半天的局势,忍不住对宇文智及说:“陛下,敌人攻势太猛,聊城恐怕守不住啊。” “守不住也得守。”宇文智及吼了过去。 第463章 拦在城外 这一日,天空放晴,王康达等人终于抵达益州城外。 益州道行台右仆射屈突通正在城墙上巡视,看见城外有群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队形整齐,仔细一看,他发现这些人绝大部分出自于军队。 尤其是中间马车旁的白色骏马,虽然他看不见全貌,但以他多年来的沙场经验,那匹白马定是突厥战马无疑。 屈突通变了脸色,当即走下城墙。 一般的百姓出行只能依靠驴、牛,低品级的官员尚且不能骑马,何况这么一大群人,人人都骑着马,想必来历不凡。 屈突通心中更为警惕的是,这些人恐怕是外来势力 “看好城门。” 下了命令,屈突通带着士兵,就在城门前等着。 百姓不明所以,站在一旁看热闹。 王康达骑马到近前,看见屈突通严阵以待,连忙下了马。 他掏出王庾的令牌:“屈仆射,我是晋阳公主府的长史,我有要事求见酂国公。” 窦轨的父亲原有酂国公的爵位在身,后来失去了爵位。去年,窦轨被李渊封为秦州总管,因平乱有功,李渊恢复了窦家的旧封爵。 因此,窦轨是现任的酂国公。 年初,窦轨被李渊任命为益州总管,镇守益州,同时兼任益州道行台左仆射。 屈突通只觉得王康达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个时期,政权林立,今日投靠这方势力,明日向那方势力投诚,今日是兄弟,明日是仇敌的事情比比皆是,很多人也就混了个眼熟。 屈突通检查了令牌,确认是真的,又看向他身后的马车:“马车里面是什么?打开看看。” 王康达沉下脸:“公主贵体,岂是你能窥视的?” “必须检查,这是规矩,否则不能入城。”屈突通寸步不让。 窦轨治军严酷,手下部将无论贵贱长幼,只要触犯法规,他必定严惩。 他初到益州任职时,视他的外甥为心腹,有一次,窦轨要外出,召唤其外甥。 他的外甥只是晚到一刻钟,窦轨就大发雷霆,将他的外甥斩首示众,众人畏惧不已,小错误都不敢犯。 窦轨虽然治法严苛,但自身勤勉刻苦,所以众人对他是又敬又怕。 屈突通不敢大意,坚持要检查马车。 王康达执意不给看,两方僵持不下。 见状,大全走上前,对屈突通说:“屈仆射可认识鄙人?鄙人是晋阳公主身边的随从,我们曾在河东城见过。” “某从前在河东城也见过屈仆射,您可还记得?”左四在大全身边站定,对屈突通说。 看见他们两人,屈突通脑海中浮现曾经在河东城的画面。 沉默了一阵,屈突通说:“马车可以进城,但你们只能进去三人。” 出于谨慎,屈突通并没有让他们所有人进去,毕竟这些人个个身手不似普通人。 “好。”王康达权衡过后,答应了。 他转身对大全说:“你来驾马车。” “三合,你和其他人留在城外。” “郝绶,你跟我进城。” 三合眼神闪烁了一下,秋月还在马车中呢。 “酂国公如今正在官署,我带你们去找他。” 屈突通先派人去通知窦轨,然后领着他们前往官署。 ------------ “总管,城门传来消息,晋阳公主府的长史出示了令牌,要求见您。” 随从向窦轨禀道:“听说晋阳公主就在马车中,现在屈仆射正带着他们前来官署。” 闻言,窦轨“噌”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他昨日刚收到李渊的密旨,李渊命他看顾王庾,没想到王庾今日就到了 随从看见窦轨的态度,惊了一下,慌忙跟上。 “总管。” 来找窦轨商议事情的行台尚书韦云起和郭行方见到窦轨,跟他打招呼,他却只是冷漠地点了一下头,就走了。 郭行方一把抓住后面的随从,问道:“总管这是去哪儿?” “小的不知道。”随从急急忙忙挣脱郭行方的手,朝着窦轨追了上去。 韦云起皱了皱眉头:“总管不是叫我们两来商议事情吗?我们两来了,他怎么走了?” 对于窦轨勤苦的性格,韦云起很欣赏,但对于他严酷治军,韦云起颇有微词。 他也是将领,治军要严厉是没错,但不能太过分,像窦轨这种犯点小错就杀人的做法,韦云起很不赞同。 郭行方露出不满的神色:“他不是一向都很守信吗?今日怎么不交代一声,就走了?” 真当益州是他的地盘,他说了算吗? “我们先进去吧。”韦云起抬脚往议事厅走去。 窦轨在官署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屈突通走了过来。 “总管,您怎么在门口?”屈突通看见窦轨站在门口很惊讶。 他该不会是在这里等晋阳公主吧? 下一刻,窦轨问道:“晋阳公主在哪?” 果然如此。 但晋阳公主只是皇帝的义女,窦轨作为外戚,对晋阳公主也太重视了吧? “在马车里。”屈突通压下心中的疑惑,回道。 窦轨绕过他,走向马车。 王康达上前行礼:“见过酂国公。” “晋阳公主在里面?”窦轨看向马车。 “是的,但是公主现在正处于昏迷。”王康达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公主着了风寒,已经昏迷两天了。 “吾等对益州不熟悉,劳烦酂国公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公主治病。” 闻言,窦轨当即说道:“先带公主去我府上。” 又吩咐随从:“你去城南保宁堂请张大夫过来,一炷香之内,我必须见到人。” “是。”随从拔腿就跑。 窦轨翻身上马,正要走,又回过头来对屈突通说:“你去跟韦云起和郭行方说一声,明日再商议。” 屈突通进入官署,将窦轨的话跟韦云起和郭行方说了。 郭行方听完气愤不已,忍不住骂道:“这个老匹夫” 对于窦轨的失约,韦云起也很生气,但鉴于窦轨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今日是第一次,他气愤的同时又感觉到不对劲。 他看向屈突通:“总管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屈突通道:“是晋阳公主府的人来求见总管,说是晋阳公主昏迷不醒,求总管找大夫给晋阳公主医治。” 晋阳公主怎么会到益州来? 她又为何昏迷不醒? 再者,晋阳公主来益州,窦轨为什么这么紧张? 韦云起和郭行方心中感到疑惑。 但没过多久,韦云起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他收到了堂弟韦庆俭从长安寄来的信 第464章 道长出山 时隔三年,窦轨再次踏上去白鹤山的道路,心情却比三年前轻松很多。 他来到天宫院,停在竹屋前,抬手叩门。 “请进。” 袁天罡怀抱黄毛,右手轻抚黄毛的背部,淡淡地看着窦轨。 面对袁天罡,窦轨带着满心的敬意行了个道礼:“道长,某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您。 “三年前您曾为某相看,您当时说的话如今都已灵验,某感激不尽,特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道长笑纳。” 窦轨亲自从随从手中接过礼品放在一旁的几案上,很快,礼品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凡尘俗物,大郎还是拿回去吧,贫道用不着。”袁天罡面无表情地说。 窦轨没有按照他的话做,而是把随从打发走,又对袁天罡说:“这些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皆是布匹等日常用物,不值什么钱。 “听闻道长最近在炼丹,某寻了一些药材,道长应该能用得上。” 闻言,袁天罡看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礼品。 窦轨没有错过他的眼神,继续说道:“某今日前来,还有一桩事想求道长帮忙,还请道长出手援助。” 袁天罡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为窦轨看相已是破例,如今还得寸进尺,寻求他帮助? “贫道明日要闭关,你回吧。” 问都不问就让窦轨回去,逐客之意很明显。 然而窦轨没有顺从,言辞恳切地说:“性命攸关,还请道长出手相救。” 听见这话,袁天罡眉间的皱纹散去,“到底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是某的小外甥女,她着了风寒,昏迷不醒,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窦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天罡无情打断:“贫道不是大夫,着了风寒就去请大夫,贫道无能为力。” “道长且听某说完。”窦轨继续说道:“她是因为中了张神医的迷药,又在林子里淋了雨,所以才会着了风寒,昏迷不醒。 “某曾听闻,张神医与道长交情匪浅,故而想请道长出面,请张神医出手救救我的外甥女。” 袁天罡沉默了。 这女娃娃中了张老儿的迷药,可见她是想强迫张老儿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故而张老儿才会出手迷晕她。 只是,张老儿没有对女娃娃下毒而是下迷药,倒是有点让他意外。 张老儿这次有点心软啊 迟迟等不到回应,窦轨深深地作揖:“还请道长大发慈悲,救救某的小外甥女。” “汪汪~” 黄毛忽然扭头,冲着袁天罡叫了一声。 窦轨猛然抬头,原来这只黄毛是狗 黄毛轻易不会叫,此时听见黄毛的叫声,袁天罡低头,诧异地看着它。 “汪汪~”黄毛又叫了一声。 袁天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他对窦轨说道:“你来了益州这么久,也该听说了张神医治病的三个规矩。 “他不医皇室中人,不医女子,不医王姓之人。 “你的小外甥女占了一条,是女子,他是不会医治她的,就算是我出面,他也不会妥协。” 窦轨急了:“那怎么办?没有张神医,她的病治不好的。” 这句话刺激了袁天罡,他从鼻孔中重重地“哼”出一口气,说道:“不过是百姓抬举,才给他一个神医称谓,还真当这世上没有他,病人就只能等死了吗?” 窦轨诧异地看过去,这话听着似乎道长很鄙视张神医,他们不是交情很好吗? 莫非他听到的消息是假的? 袁天罡抱着黄毛站了起来:“贫道也会一些医术,且帮你去看看吧。” 闻言,窦轨大喜:“多谢道长。” 窦府。 袁天罡一进房间就看见了保宁堂的张大夫,他目光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张大夫行道礼:“见过道长,张某是窦总管请来看病的。” 闻言,袁天罡转身往外走:“有他在,小小风寒不用我出手。” 窦轨连忙拦住他:“道长请留步,张大夫能治风寒,但是不能让某的小外甥女醒过来,也不能治她的手抖。” 袁天罡还没做反应,他怀里的黄毛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一溜烟地跑进了内室。 “黄毛,回来。” 不见黄毛回来的身影,袁天罡往内室走去。 里面传出了女子的尖叫声:“啊哪里来的狗,快走开。” “汪~” “啊不能舔,你快下来” “汪~” “臭狗,别跑啊滚开,不能舔主子” 袁天罡和窦轨进入内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丫头秋月站在床前,一手撑着床沿,一手去抓床里面上蹿下跳的狗。 而那只狗逮着机会就跳到床头,对着王庾雪白的脸蛋就舔一下,还时不时用圆润的臀部对着秋月,摇两下尾巴,态度十分挑衅。 秋月最初被它臀部上的桃子形状的白色毛发吸引住,一时忘记抓它。后来见它三番两次地用屁股对着自己,怒从心来,从腰间摸出暗器就要扔过去。 “住手。” 看见这一幕,窦轨大喝。 袁天罡迅速上前,推开了秋月。 秋月踉跄着往后退,她慌忙稳住身形,正要出手反击,就被窦轨出声阻止了。 “不得对道长无礼。” 秋月遂收起暗器。 “对待一只畜生竟然使用利器,心思如此歹毒,看来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天罡面色阴沉地看向秋月,却被她黝黑的肌肤惊了一下,昆仑奴? 能用上昆仑奴的人非富即贵,何况是一个武功不弱的昆仑奴,她的主子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想到这里,袁天罡转向了床上的女娃娃,却看见黄毛趴在女娃娃的身上,对着她的脸猛舔。 舔了脸蛋去舔额头,舔完额头又去舔鼻子、下巴数息功夫,就舔了女娃娃一脸的口水,还把女娃娃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袁天罡:“” 窦轨:“” 秋月怒了,她才刚给主子擦了脸,“臭狗,你给我滚下来。” 她伸手去抓狗,却被袁天罡抢了先。 袁天罡一手拎住黄毛的脖颈,甩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箍住它,同时往旁边挪了几步,以防秋月下毒手。 秋月见狗被袁天罡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又想到刚才袁天罡推她那一下露出来的功力,以及窦轨的吩咐,便不再对狗下手,去给王庾擦脸。 “劳烦移步。” 因着那只狗,秋月对袁天罡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动作又有点急,手中盆子里的水差点撒了出来。 袁天罡挑着眉往后退了两步。 待秋月给王庾擦完脸,整理好头发,袁天罡终于看清楚女娃娃的脸。 望着那张雪白的小脸,袁天罡震惊道:“这女娃娃,本该是死去之人” 第465章 给她算卦(一更求月票) “这个女娃娃,本该是死去之人” 听见这话,众人愣住了。 窦轨认为袁天罡擅于看面相,能看出王庾死里逃生很正常,便解释道:“她小时候曾遭逢大难,亲人被杀,族人被灭,只有她一个人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若不是上天护佑,她确实已经是死去之人。” 不,不是这样的。 袁天罡摇了摇头,突然扭头看向窦轨:“你说她亲人被杀,族人被灭,她不是你的外甥女吗?你不是还活着吗?” “” 之前窦轨想着以袁天罡的能力,肯定能一眼看穿王庾的女儿身,所以他没有瞒着袁天罡是为女子求医。 但王庾的皇室身份和姓氏,他不会主动说,这样,或许还有一丝机会请张神医出手相救。 这会儿被袁天罡听出端疑,窦轨斟酌着说:“她是我堂姐夫收的义女,我堂姐去世了,这孩子又生了病,听说益州有位神医,堂姐夫就把这孩子托付给我了。” 袁天罡露出明了的眼神,又看向了王庾。 看了一会儿面相,袁天罡突然问道:“这女娃娃的生辰八字是多少,我给她算一卦。” “不知道。”窦轨老实回答。 “那你把她的名字写给我看。” 袁天罡看向窦轨,表舅不知道生辰八字很正常,但名字总该知道吧。 窦轨对上他的目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后写下王庾的名字给他看。 姓王? 还是个女娃? 难怪张老儿跑了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命格富贵,注定荣华伴身,但是,她命中却有几劫” 说到这里,袁天罡突然停了下来。 秋月急了:“主子有什么劫难?” “天机不可泄露。” 袁天罡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一手抱着黄毛,另一只手给王庾把脉。 大概是受了风寒,王庾的右手抖动得很厉害,袁天罡稍加用力,强力压制住她的颤抖,凝神把脉。 “张大夫给娃娃服的药极为对症,已经退热,现在娃娃的风寒倒是无碍,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她这个手抖和昏迷不醒的问题” “如何?”见他停下来看着自己,窦轨忍不住问道。 袁天罡反问:“你不是说性命攸关吗?” “额”窦轨眼神躲闪,“之前昏迷不醒三天,还发热不退,看着挺凶险的” 虽然是实话,但在袁天罡洞穿一切的目光下,窦轨的声音越来越小。 袁天罡给了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然后看向一旁的张大夫:“你说这娃娃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张大夫脸上浮现愧色:“某惭愧,尚不能确定。” 窦轨解释道:“道长,她从前就有个毛病,昏迷之后大夫确定不了她苏醒的时间。她什么时候能醒来,迄今为止,还未有大夫准确预测过。” 果然是个奇怪的娃娃 袁天罡的眼神更加深邃,他继续之前的话题:“她手抖的问题,我治不了,只能让张老儿咳咳,让张神医来治。 “不过,我可以施针,让她今日就醒来。” 闻言,窦轨总算欣慰了不少:“还请道长施针。” 袁天罡看向怀里的黄毛,想把它丢给别人抱着,扫视一圈,没找到让他放心的人。 于是,他把黄毛放在地上,严肃地对它说:“我现在要给这个娃娃施针,你坐在这儿不许动。” 黄毛坐在地上,歪了一下头,眼神迷茫。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不许动。”袁天罡板着脸又强调了一句。 这一次,黄毛回应了:“汪!” 窦轨上前,斟酌着说:“道长不如将这只狗交于我,我把它带到外面去。” “不用。”袁天罡拒绝他的提议,看了黄毛一会儿,见它老老实实地坐着,纹丝不动,心中顿感满意。 遂吩咐道:“点一支蜡烛过来。” 张大夫似乎是早有准备,拿着一盏烛灯走了过来。 “放在这儿,你们都出去吧。”袁天罡一边取银针,一边对众人说道。 “出去吧。”窦轨示意几人出去。 秋月没动:“可是,它” 她担心没人看着,这只畜生会跑到床上去,施针最忌分心,若是这只畜生捣乱,伤了主子,怎么办? “不用担心,它最听贫道的话,贫道不许它动,它就绝不会动。”袁天罡似乎已经忘记秋月之前的凶残举动,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这里就交给道长,你先出去。”窦轨板着脸,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秋月说道。 秋月内心挣扎了一阵,终是跟着窦轨去了外室。 “不许动,别让我失了面子。” 在众人走后,袁天罡对着黄毛挥了挥拳头,严厉地警告它。 黄毛:“汪!” 两刻钟后,袁天罡拎着黄毛走了出来。 黄毛被他拎住了后脖颈,四肢悬空,这个姿势让它感到很难受,于是,它奋力挣扎。 可惜,四肢太短,踢不到袁天罡。尾巴倒是长了那么一点,但也甩不到袁天罡的身上。 挣扎了一阵,黄毛消停下来,耷拉着脑袋,闭上双眼,如同一只死狗一般,任由袁天罡拎着。 窦轨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这只狗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像是断了气一般? “无事,畜生饿晕了。”袁天罡轻描淡写地说。 心中狂骂:果真是畜生,公母不分,见着漂亮女娃娃也往上扑,真是蠢 秋月不关心狗,她迫不及待地冲进内室,掀开被子,给王庾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受伤,才放心下来。 窦轨看了内室一眼,问袁天罡:“敢问道长,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一刻钟后。”袁天罡语气笃定,随后坐下,将黄毛放在自己的腿上,右手无意识地抚摸它背部上的毛发。 那些人不能判断女娃娃苏醒的时间,实是医术不精罢了。 他瞥了眼站着的张大夫,心中叹气:还是太年轻,需要历练 “去准备茶水茶点。”窦轨对下人吩咐道。 很快,下人就端来了热茶和点心,窦轨亲自给袁天罡倒上热茶,与他攀谈起来。 两人谈了半刻钟,黄毛趁袁天罡伸手去端茶的空档,用力挣脱袁天罡的手,迅速从他腿上滑下,溜进了内室。 “黄毛,回来。”袁天罡冲着内室喊了一声。 但黄毛并没有出来。 窦轨:“” 道长不是说这只畜生最听他的话了吗? 第466章 以大欺小(二更求月票) “啊~” “你这只畜生,我要宰了你” 屋内传出秋月震天动地的吼叫声。 王康达三人与秋月一起训练赶路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听见秋月大声说过话,这会儿听见她的吼声,三人面面相觑,直觉王庾出了事,连忙冲进了房间。 三人进入内室的时候,窦轨和袁天罡等人正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狗“大战”。 王康达:“” 大全:“” 郝绶:“” 这都是什么事啊? “畜生,你给我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听到没有?”秋月一边伸手往床里面抓,一边凶神恶煞地恐吓黄毛,还要小心避开王庾,以免伤到她。 袁天罡之前听秋月话说得凶狠,以为她又要用利器,才急急忙忙赶过来,想要救黄毛。 后来见秋月只是放狠话,并没有要杀黄毛的意思,便站在一旁看热闹。 秋月是真想杀了黄毛,但她心中始终记着袁天罡之前说的那句话:“对待一只畜生竟然使用利器,心思如此歹毒,看来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不让人误会主子,她只好收起利器,徒手抓狗。 “畜生,你再敢用屁股对着我,我就杀了你,红烧了吃。”秋月眼神发狠,出手更加迅速。 王康达、大全、郝绶:“” 原来黑丫头平时闷声不吭,不是性子温柔,是藏得深。 太凶了 眼看着秋月就要抓住黄毛的尾巴,只见黄毛尾巴一闪,身体“呲溜”滑进被窝中。 秋月:“” 她刚换的干净被子 哦不,主子危险 “唔~” 这时,床头突然发出一声嘤咛。 秋月立刻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床头。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床头。 只见王庾嘴里发出似梦呓般的声音,然后往里翻了个身,被子滑至腰部。 就在王庾翻身的时候,黄毛从被窝里爬出来,钻进了王庾的怀里。 王庾抱了个满怀。 “唔真软,真舒服” 王庾顺手摸了摸手中的毛发,嘴里发出享受的声音。 她的手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黄毛的臀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嗯唔这么圆润,应该很有弹性吧”王庾嘴里呢喃着,抬起手就拍了下去。 “嗷呜~”黄毛悠长地叫了一声。 秋月:“” 袁天罡:“” 众人:“” 圆润? 有弹性? 王庾猛地睁开双眼,眼前赫然是一张放大了的狗脸,看见她醒来,它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 “吓!!” 王庾下意识地把手中毛茸茸的活物扔了出去,从怀里掏出军刀,迅速爬起来,用一种戒备的姿势面向众人。 这一连串的动作,她做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她就已经站在床上,手握军刀对准了众人。 王康达等人都处在惊喜之中,只有袁天罡在黄毛被扔出来的时候,脚步一动,飞身去捞黄毛。 “嘭嘭” 在黄毛撞上花瓶前,袁天罡长手一捞,及时抓住了黄毛,但他的袖子碰倒了花瓶,脚勾倒了木架子 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木架子倒下去,砸在几案上,瓷器摔了一地 众人被声音吸引过去,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傻了眼。 打碎的瓷器似乎是御赐之物王康达去看窦轨,却见他脸色平静,毫不在意贵重之物的毁坏。 王康达心中不禁叹服:酂国公不愧是出身于官宦世家,对于金银之物视如粪土。 窦轨看了眼地面,心想:这些御赐之物也算是王庾毁坏的,皇帝应该不会怪罪他 “呜呜” 黄毛被袁天罡救下后,就被袁天罡拎在手中,它几次挣扎未果后,发出了伤心的叫声。 恰巧这个时候,它的脸扭了过来,正对着王庾。 “柯基犬?” 王庾很震惊,抬起脚无意识地朝着黄毛走过去。 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中举着军刀,并且她下了床,没穿鞋子,光着脚就在地上走。 “主子,小心地上”秋月扑了过去。 王康达三人急忙朝着王庾跑去,想要阻止她前进。 而袁天罡看见王庾微微张着嘴巴,手举利器朝他走来,他以为王庾想杀黄毛,身形一动,就往外面跑。 好不容易看见一只柯基犬,王庾怎会容许它离开她的视线? 身体一扭,王庾避开了扑过来的秋月,迎面碰上王康达三人,她伸出右手,将他们扒拉到一旁。 王康达三人既要关注地面,不让王庾踩到碎瓷片,又要避开她手中的利器,轻易就被她推开了。 再去看时,她已经追着袁天罡跑出了房间。 “幸好,没踩到”秋月扫视王庾走过的路线,连忙追了出去。 王庾一路追着袁天罡到了院子中,她一边跑一边冲着袁天罡喊:“站住,把它放下。” 闻言,袁天罡跑得更快了。 这娃娃,果然是要对黄毛下杀手。 王庾眼见着追不上袁天罡,扬起手,就想把手中的东西朝袁天罡扔过去。 抬眼一看是军刀,连忙抽回手,将军刀塞进怀里,端起一旁的花盆就扔了过去。 袁天罡慌忙躲避,行动慢了下来。 这时,王庾瞥见王康达,一边追袁天罡一边吩咐:“把那老头给我拦下来。” “主子,道长刚才救了您” 王康达想跟王庾说明情况,但是王庾根本没看他,很急迫地吩咐他们:“快点,把那只狗给我抢回来。” 抢回来? 袁天罡一边跑,一边腹诽:什么叫抢回来?那娃娃说的什么怪话? 王康达很无奈,王庾不看他,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算了,还是先听她的话,抢狗吧。 王康达遂对大全和郝绶做了个手势,三人立刻对袁天罡实行包抄。 “道长,你就停下来吧,别跑了。”窦轨喊道。 这样绕着院子跑,何时是个头? 眼见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袁天罡决定对王庾出手,只要他抓住这个娃娃,其他人自然就停手了。 “娃娃,你快停下,否则贫道就要不客气了。” 王庾全部的注意力在他怀里的那只狗上,没有读取他的唇语,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袁天罡见她不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一个扫堂腿。 “让你停下你不停下,就别怪贫道以大欺小了。” 袁天罡原以为这突然的一击能撂倒王庾,却没想到王庾反应极为迅捷,往上跳,躲开了他的攻击 第467章 真是可怜(白银大盟加更) 王庾往上跳,躲开了袁天罡的攻击。 下落过程中,她的身体前倾,右手揪住了袁天罡的胡须。 “老头,胡须最好不要留,容易被人揪住。”王庾好心提醒他:“以后留短点,寸许就够了。” “你”袁天罡气怒上头,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后甩。 “啊”王庾痛呼出声,右手陡然失去力气,松开了他的胡须。 “臭老头,若不是我右手受伤了,我定要把你的胡须揪下来不可。” 嘴上说着话,左手也没闲着,在身体飞出去之前,她用左手紧紧地抓住了黄毛。 怀里一空,黄毛随着王庾飞了出去。 郝绶所处的位置正是袁天罡的后方,见状,他朝着王庾飞扑过去。 “嘭!” 郝绶面部朝地,摔在地上,周围地面震动了一下。 而王庾刚好落在郝绶肥胖的背上,黄毛被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呼~” 掌风从后面袭来,王庾怔了一下,当她感受到攻击时,已经慢了,袁天罡抓住了她的手臂。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康达也抓住了袁天罡的手臂。 与此同时,大全与秋月从侧面攻向袁天罡。 袁天罡无法,只得松手迎战他们。 王庾抱着黄毛,顺势退出战场。 “吼~” 袁天罡猛然发力,一招横扫千军,将王康达等人撂倒在地。 “住手。” 窦轨大声喊道。 王康达等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退到王庾身边。 “你们”袁天罡看见王庾抱着他的狗被众人护在中间,心中气急。 他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朝王庾伸出手:“把黄毛还给我。” 气得连“贫道”的自称都换了。 王庾眨了一下眼睛,黄毛?这只柯基犬的名字? 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嫌弃,如此可爱的柯基犬,却得了一个这么难听的名字,真是可怜。 “把黄毛还给我。”见王庾没有反应,袁天罡又重复了一遍。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窦轨,一脸迷茫地说:“舅舅,他是谁?他在说什么?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就是我曾经跟你提过的袁天罡道长,你怀里的狗就是他的,快把狗还给他。”窦轨念着王庾有病在身,语气比对自己的儿子说话还要温柔:“你要是喜欢狗,改天我给你买一只” 袁天罡? 面前这个微胖的蓄着胡须的老头是古今闻名的袁天罡? 看起来,一点都不仙风道骨 “舅舅,你在说什么?”王庾仍旧一脸迷茫。 闻言,王康达、大全四人猛地看向了王庾,主子不是会唇语吗?袁道长站在她对面,她读不出唇语? 酂国公面对她,她也读不出唇语? 窦轨这才想起她听不见,吩咐下人:“去拿纸笔来。” 袁天罡看出了端疑:“这娃娃听不见?” “是。”窦轨干脆和盘托出:“之前这丫头去找张神医,就是想请张神医出手治她的耳疾,不过,张神医不肯出手。” 非但不肯出手相救,还迷晕了这丫头,害她生了一场病。 这时,下人拿来纸和笔,窦轨简单地写明事情经过,拿给王庾看。 “哦,这样啊。” 王庾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对袁天罡说:“道长,王某刚才有所失礼,还请见谅。 “实在是这只狗生得可爱,王某一时忍不住,想要和它玩一玩,所以才会 “道长,对不住了。” 见王庾如此知礼,袁天罡心中的怒气顿消,大度地说:“无妨,娃娃不必放在心上。” 谁是娃娃? 她都快九岁了。 “既然这只狗是道长的,那便还给您吧。”王庾双手捧着黄毛,面带微笑地递过去。 袁天罡的脸顿时阴转晴,伸出手去接。 “汪汪~”黄毛回头冲王庾叫了一声。 王庾立刻缩回双手:“道长,您看,它也想和我玩,不如就让它和我玩几天吧。” 袁天罡:“” 她是从哪里看出来黄毛想跟她玩了? 抱得那么紧,分明就是不想把黄毛还给他。 眼见着袁天罡的脸色又变得阴沉,窦轨出来打圆场:“道长,今日天色已晚,您不如就留在我府上,歇息一晚吧。” 袁天罡看向躺在王庾怀里一脸享受的黄毛,缓缓地点头,又对王庾说:“这只狗就先借给你玩半个时辰,待会儿给贫道送过来。” 想起王庾听不见,遂指着王康达:“你把我的话写给娃娃看。” 王康达心中很无语,但嘴里还是答应了一声,拿过纸笔写了起来。 王庾看完纸上的话,痛快地说:“行,没问题。” “快去给丫头洗脚。”窦轨吩咐秋月,又吩咐下人:“去厨房拿点吃食送去丫头房里。” 安排好王庾,窦轨遂招呼袁天罡和张大夫去前院:“我已命人准备了晚膳,两位请随我来。” 众人各司其职。 王庾回到内室,瘫软在床上:“啊没力气了” 刚醒来就跑了一场,她现在是真的全身无力了。 还好没有白费力气。 王庾坐起来,将黄毛放在自己的腿上,冲它眨了眨眼睛:“嗨,小可爱,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汪~”黄毛挥了一下爪子。 王庾:“” 这只柯基犬该不会是从外国流传进来的吧? “小可爱,以后跟着我好不好?你要是喜欢道士,我也可以做道士呀,你瞧。”王庾指了指自己的道士头,让黄毛看清楚。 “汪!”黄毛挥舞着前面的两只爪子。 王庾:“” 她不会汪星人的语言。 看不懂 秋月却看得惊奇,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能读懂狗的唇语吗?” 王庾没看见。 于是,秋月扯了一下王庾的裤腿,待王庾看过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主子,您能读懂狗的唇语吗?” “不能。” 要是她能读懂狗的唇语,那她真的要烧香感谢佛祖了。 这么逆天的本领,她怎么可能拥有? 与黄毛玩了一会儿,换洗一番,王庾也从秋月的嘴里知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张神医 不愧是神医,他们这么多人都没能把他抓住,果然是医术通天。 王庾既佩服又不甘心,可恶,只差一点点,她就能抓住张神医,她的耳朵就有希望恢复听力 “主子,现在张神医跑了,我们该怎么办?”秋月担忧地看向王庾的耳朵。 王庾一边抚摸黄毛的桃形区白毛,一边沉思。 她小小的身躯沐浴在微黄的烛光中,全身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沉默片刻,她眸中闪现出志在必得的光芒:“既然我能引他出来一次,那我一定会有办法引他出来两次” 第468章 把你扔掉(四更求月票) 王庾梳洗过后,吃了一碗白粥,就去见窦轨的妻子酂国夫人。 “舅母万福。”王庾行了一个晚辈礼。 论品级,她与酂国夫人同品级,论亲疏关系,她要称酂国夫人一声“表舅母”。 虽然这个舅母关系远了点,但为了以示亲近,王庾直接唤了一声“舅母”。 “好孩子,快起来。” 酂国夫人表现得很热情,上前拉起王庾,细细地打量她一番,怜惜地说:“好孩子,这些日子受苦了” “汪汪~”王庾怀里的黄毛突然对着酂国夫人叫了一声,把酂国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 王庾心中松了口气,她实在吃不消未曾谋面的热情。 “好胖的狗。” 本来在一旁专注玩耍的窦奉节听见狗叫声,立刻就被吸引了。 他扔下手中的玩具,跑到了王庾身边,伸手去摸黄毛。 “汪!!!” 黄毛这一声叫得很大声,配上它凶恶的眼神,把窦奉节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郎君。”丫环慌忙上去扶他。 王庾抱着黄毛往旁边挪了几步,远离窦奉节。 听说窦轨只有一个独生子,窦奉节可不能伤在她手里,否则窦轨夫妇得找她拼命。 这样想着,她抱着黄毛的手又紧了些,唯恐黄毛从她手里挣脱。 酂国夫人很紧张,急忙走到窦奉节身边,一边检查一边急切地问:“痛不痛?” “不痛。”窦奉节说了一句,挣脱她的手,又朝着黄毛冲过去。 “快拦住他。”酂国夫人急得大喊。 丫环们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窦奉节。 而王庾在窦奉节冲过来时,退到了秋月后面。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婢,滚开。”窦奉节被钳制住,十分生气,对着丫环们拳打脚踢。 七岁的小孩子力气已经不小,打在身上很痛,丫环们忍着痛,死死地抓住窦奉节。 “放开我” 酂国夫人走了过来,抓住窦奉节的手,柔声安抚:“大郎,狗会咬人,你不要过去” “骗人,狗怎么不咬她?”窦奉节伸出手指,指向探头出来观望的王庾。 “” 酂国夫人对上王庾无辜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王庾看见她为难的表情,突然吩咐秋月:“半个时辰到了,你把这狗还给袁道长吧。” “是。”秋月伸手去抱黄毛。 “汪!!!”黄毛面露凶光,冲着秋月大叫。 秋月被震慑住了。 “乖,先去你主人那里,等会儿再来找我玩,好吗?”王庾轻轻地抚摸黄毛的头。 黄毛逐渐安静下来。 “去吧。”王庾把黄毛递给秋月。 看见黄毛真的不再大叫大闹,任由秋月抱走,众人看得惊奇。 王庾把黄毛送走的举动让酂国夫人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赞王庾很贴心。 窦奉节没有看见黄毛,也不闹着要,又去玩自己的玩具。 “丫头,多谢你了。”酂国夫人由衷地感谢王庾。 王庾保持礼貌的微笑。 丫环提醒酂国夫人:“娘子,晋阳公主听不见您讲话。” “哦,对,我又忘记了。”酂国夫人遂吩咐道:“去拿纸笔来,我说,你来写。” 这时,另一个丫环上前说:“娘子,阿郎说他和袁道长、张大夫在前院用膳,晚膳就不陪您吃了。” 酂国夫人:“那就摆膳吧。” 酂国夫人留着王庾吃了晚膳后,就让乳娘把窦奉节带下去,她和王庾说话。 丫环将酂国夫人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给王庾看。 两人这样聊了一会儿家常,王庾就问:“舅母,舅舅怎么会请袁道长来给我看病?他的医术很高吗?” “袁道长啊”酂国夫人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只听说过他看面相很厉害,还擅长风水术数,并未听过他会医术。 “不过,阿郎曾跟我说过,袁道长和张神医交情匪浅。 “我想,阿郎请袁道长前来,应该是想请袁道长帮忙,说服张神医给你治病吧。” 窦轨去天宫院的事没有跟酂国夫人说,因此酂国夫人只能猜测一下他的意图。 王庾读懂了她的唇形,眼睛亮了一下,然后等着丫环写完,她看了一遍才对酂国夫人说:“原来如此,让舅舅费心了。” 话落,她站了起来:“舅母,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退了。” “送晋阳公主回院子。” 王庾出了正院,本想去前院,但转念想了想,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 这一夜,是个不安分的夜晚。 在秋月把黄毛送回来后,袁天罡对王庾的好感多了几分,这娃娃倒是守信用。 用完晚膳后,袁天罡就住进了窦轨为他安排的院子。 这一晚,他如往常一样,给黄毛洗完澡,就把它放在床边,然后自己上床睡觉。 谁知道,他刚上了床,就看见黄毛一骨碌爬起来,径直朝着打开的窗户奔去。 “黄毛,回来” 一眨眼就不见了狗的影子,袁天罡慌忙去追。 一路追狗,却追到了王庾的院子。 “黄毛,你站住,你再跑,我就把你扔掉。” 从前一说就奏效的话语,此刻丝毫不起作用。 眼睁睁看着黄毛一扭一扭地上了台阶,消失在院门里,袁天罡很无语。 他站在院外,静默了很久。 久到他想睡觉,但黄毛依然没出来,而院门洞开着,仿佛在向他招手,示意他进去。 唉,还是去把那只畜生抓回来吧,不然漫漫长夜,他如何睡得着? 刚走进院门,王康达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袁道长是否想找您的狗?” 寂静的夜晚,身边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人,若是一般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但袁天罡并未被吓住。 他表现得很平静,语气淡淡地回答了王康达的问题:“是。” “既然如此,请道长随我来。” 王康达领着袁天罡来到里面的一个小院子,然后站在廊下,没有再往前。 “哈哈” 袁天罡朝着笑声的发出者走去。 此刻的王庾正和黄毛玩得不亦乐乎,看见地上出现一双男人的靴子,抬头看去。 见是袁天罡,就站了起来,指着黄毛对袁天罡说:“袁道长,你的狗又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你快把它带回去吧。” 似乎是听懂了王庾的话,又或者是看到了袁天罡,黄毛迈开小短腿,“噔噔蹬”地跑了。 不是往外跑,而是往王庾的房间里跑。 袁天罡:“” 第469章 如出一辙(五更求月票) 袁天罡从未如此厌烦黄毛。 这只畜生,若不是他不想伤到它,岂能容许它一跑再跑,跑到王庾的院子来? 哼,他真该下狠手,好好地教训它一顿,它就知道听话了。 对上王庾无辜的眼神,袁天罡轻叹了一口气,唉,还是等它睡着了,他再把它拎走吧。 “袁道长深夜不睡,是被这美丽的月色吸引,带着狗出来赏月的吗?”王庾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袁天罡仰头望月:“不错,此处月色甚美。” “” 王庾看了秋月一眼。 秋月立刻在纸上写下袁天罡说的话。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王庾附和一句,招呼袁天罡吃茶:“这是王某刚才煮的茶,袁道长请用。” 闻言,袁天罡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细细品尝之后,不由赞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茶艺,可见平日里没少练习,倒是个勤奋的娃娃。” 秋月在纸上狂写。 王庾看过去,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袁道长谬赞了。” 两人一边赏月,一边客套地说话。 没过多久,黄毛从屋里跑出来,跳进了王庾的怀里。 “你这畜生”袁天罡伸手欲抓。 王庾不躲,反而身体往前倾。 见状,袁天罡不好意思去抓,遂抽回了手,继续跪坐着说话。 “这只畜生,倒是挺喜欢你。” 王庾瞥一眼纸,甜甜笑道:“我也挺喜欢它。” “汪~”黄毛往王庾怀里蹭了蹭。 “不过,它的名字太难听了。”王庾露出嫌弃的表情。 黄毛:“” 袁天罡看了黄毛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万物皆有灵,名字若是能让人一听就牢牢地记在心里,此物也会更有灵气。” 王庾:“” 灵气跟名字有什么关系? 这老头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吧? 随意用毛发的颜色来取名,不过就是敷衍罢了。 既然不想取名,那就不要给狗取名字嘛,真是浪费了狗的一副好相貌,好身材 见王庾不说话,袁天罡以为秋月没写,就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才发现秋月写在纸上的话,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我刚才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写完整?”袁天罡问秋月。 秋月回答:“其他的字我不会写。” “” 袁天罡:“那娃娃是怎么知道贫道说的话的?” “主子很聪明,看见这几个字,她就能猜出整句话的意思。”秋月一脸傲娇地说。 她才不会说主子会唇语 袁天罡:“” 果然是个聪明的娃娃。 袁天罡默了默,突然向秋月问起了王庾的耳疾:“她的耳朵是怎么受伤的?” 秋月看了王庾一眼,见她眨了一下眼睛,就说:“是主子练功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在地上,擦出了血。 “后来外伤好了,耳朵却听不见了。” 王庾抚摸黄毛的手突然往上,停留在黄毛的耳朵上。 秋月看见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原本听说益州有神医可以治好主子的耳疾,主子很高兴,千里迢迢来到益州,却没想到 “张神医不肯医治主子,还离开了益州,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可怜主子,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与宗族,如今又成了一个聋子,以后还怎么嫁人” 王庾:“” “唉~”袁天罡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若娃娃不是个女娃娃,也不是姓王,依照她身上的病症,张老儿肯定很感兴趣。 “他最喜欢钻研疑难杂症” 说到这里,袁天罡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对面,却见王庾仰着头在看月亮。 他突然问道:“娃娃,你想让张神医给你治耳疾吗?” 秋月愣了一下,随即把这句话写在纸上,拿给王庾看。 王庾心里咯噔了一下,袁天罡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能说服张神医给她治病? “不想。” 闻言,袁天罡很诧异:“你之前不是还带着护卫去抓张神医,想让他给你治耳疾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想治了?” 秋月在纸上写了三个字:“为什么?” 袁天罡忍不住多瞅了她两眼,这丫头倒是挺会总结。 王庾看了纸上的字后,突然抬头望月,叹惋道:“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话音未落,怀中的黄毛抬起头,对着月亮长长地叫了一声:“呜” 袁天罡正惊讶于王庾的话,就听见黄毛的叫声,其声凄楚婉转,令人闻之落泪。 再看黄毛的眼神,与王庾如出一辙,忧伤中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无奈。 袁天罡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娃娃不要灰心,我帮你去找张神医。” 闻言,秋月眼睛一亮,迅速在纸上写下这句话,递给王庾看。 王庾刚才没有看袁天罡,此时看见这句话,她双眼放光,欣喜地看向袁天罡:“您知道张神医在哪?” “贫道不知。”袁天罡老实回答。 秋月冲王庾摇了摇头。 王庾眼中的光亮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看见她失望的神色,袁天罡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抬头看月亮。 虽然他与张老儿有交情,但是张老儿这次匆匆离开住所,并未给他去信,也未曾托人给他带口信。 他是真的不知道张老儿在哪里,真要找,他也只能到张老儿常去的地方找。 不过,依照张老儿的性格,王庾有两项符合了他不治病的规矩,这辈子,他是不会给王庾治病的。 但是,就算不给王庾治病,也没必要离开益州吧? 除非对方的势力让他不堪其扰,不得不离开益州 等等—— 袁天罡猛地低头看向王庾,窦轨的外甥女,姓王,有耳疾 “你是唐朝皇帝的义女,晋阳公主?” 是了,前段时间,有小道童跟他说起外面的趣闻,其中就有一则是唐朝皇帝悬赏万两黄金为义女晋阳公主寻求名医,治耳疾。 原来,面前的这个女娃娃就是晋阳公主,听说晋阳公主有神童之称,难怪她这么聪明。 秋月扯了扯王庾的袖子,把袁天罡说的话写给她看。 王庾刚才在想怎么把张神医引出来,心中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看见秋月写的话,她毫不在意,老实回答:“没错,我就是晋阳公主,也是人们口中的聋子公主” 第470章 难言之隐 人老了,总是容易动恻隐之心。 袁天罡听着王庾话里的落寞和无奈,想着给她算的卦,不禁在心中哀叹:这娃娃虽荣华富贵一生,却命运多舛 再看向王庾的小脸蛋时,他忍不住感慨道:“若你不是女娃娃,而是个小郎君,凭你的相貌,张老儿肯定会给你治病。 “只可惜你姓王,又与皇室有牵扯” 王庾的视线一直在袁天罡的嘴巴上,此时读懂他的唇语,眼神一动,张口就要问,幸好及时收住。 她闭上嘴巴,冲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张神医喜欢俊俏的小郎君,不喜欢漂亮的小娘子。 王庾看完后,瞪大了双眼,假装震惊道:“莫非张神医他” 若张神医品行不端,对少年郎有特殊癖好,她这个病不找张神医也罢。 她就不信,泱泱大唐,还找不出一个治耳疾的大夫。 袁天罡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厉声训斥:“你这小娃娃,今年才多大,脑子里就尽想着那些腌臜之事?” 王庾很想问袁天罡“腌臜之事是什么”,看他怎么对一个孩子开口。 可惜秋月写不出来“腌臜”两个字,王庾就用一张天真无辜的脸望着袁天罡,使劲地眨了两下眼睛。 袁天罡对上她的目光,见她眼中闪着水光,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心中感到疑惑,就去看秋月写的字。 当他看见秋月写的“他在骂你”四个字时,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难怪王庾用这种委屈的目光看着他,想来她是觉得她只是问了个问题,他却把她骂了一顿,心里觉得委屈吧。 袁天罡顿时觉得窘迫。 王庾看见他的反应,心中觉得好笑,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之后,天真地问:“张神医为什么只喜欢俊俏的小郎君?” “这”袁天罡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后,悠长地叹惋:“总之不是世人所想的那么腌臜,张老儿是有难言之隐” 说这话的时候,袁天罡低下了头,还不时地摇头,王庾随着他的动作改变视线方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唇形。 难言之隐? 张神医有什么难言之隐? 正想开口问,就见袁天罡站了起来。 “好了,你才刚苏醒,还需要多休息,快去睡觉吧,贫道就告辞了。” 话落,弯腰伸手,将熟睡的黄毛从王庾怀里拎了出来,扬长而去。 王庾低头看向空荡荡的怀抱:“” “我的狗” 秋月好心提醒她:“主子,那狗不是您的,是袁道长的。” “迟早是我的。”王庾瞪了她一眼。 好好的一只小可爱,居然被养成了一只邋遢的野狗,想想就觉得心痛。 -------- 第二天一大早,袁天罡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往床下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噌”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道袍,套上靴子就往外面走。 看到窦府的奴仆,他连忙问:“你们可曾看见贫道的狗?” “没看见。”奴仆们摇了摇头。 袁天罡的脸色更显焦虑,他匆忙赶去寻窦轨。 “窦总管,贫道的狗不见了,还请窦总管派人去找一找”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一声狗叫:“汪~” 下一刻,王庾抱着黄毛走进来,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舅舅万福。” “袁道长,我今儿一早醒来,就看见黄毛趴在我的床上,看来它也很喜欢我,您不如就把黄毛送给我” 王庾本是试探一下,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袁天罡就迅速从她手中抢过黄毛,紧紧地箍住。 “不行。”袁天罡断然拒绝后,立刻对窦轨说:“窦总管,贫道今日要开始闭关,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 一眨眼的功夫,一道一狗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风中隐约传来狗吠声:“汪呜呜” 窦轨:“” 王庾:“” 他说今日要开始闭关,是暗示他们从今日开始,不要去天宫院打扰他吗? 那她的柯基犬怎么办? 秋月掏出白纸板,开始书写袁天罡说的话,以免主子露馅。 自从她帮主子写字以来,识字的本领突飞猛进,就连字也写得比从前好多了。 秋月开始爱上了写字。 王庾看了眼她递过来的纸,“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舅舅,城外那些人是阿耶给我的护卫,您放他们进城吧。”王庾对窦轨说道。 一听是李渊派来的人,窦轨当即就答应了:“好。” 他余光瞥见王庾颤抖的袖子,不禁发愁:“我已命人去找张神医,但是就算找到张神医,他不肯医治,咱们也没办法啊。” 王庾看完秋月写的字,笑道:“舅舅不必担心,这件事我自有办法,您就去忙您的吧,不用操心我。” 看她一脸自信,窦轨很惊奇:“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李渊多次在他面前夸赞自己的儿子有多勇猛,女儿有多聪明,弄得他觉得自己的儿子特别蠢。 他倒想听听,王庾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还不能说,以后您就知道了。” 王庾神神秘秘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向他告退。 回到自己的院子,吃完早膳,张大夫来给她请脉。 “公主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吃三天药,风寒就能痊愈了。” 知道王庾的身份后,张大夫的态度恭敬了不少,他继续说道:“只是您这个手抖的毛病,还有耳疾,张某目前还没有找到办法医治。 “待张某回去翻翻医书,兴许能找到医治的办法。” 王庾客气地说:“那就有劳张大夫费心了。” 顿了一下,她又笑盈盈地说:“张大夫医术精湛,我心佩服,改日我去保宁堂拜访您。” 听见这话,张大夫受宠若惊,慌忙道:“不敢当公主的夸奖,公主若有事,尽管派人来保宁堂唤张某便是,不敢劳公主大驾。” 王庾笑而不语,目送他出去。 当张大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庾脸上的笑容消散,她吩咐王康达:“这个张大夫据说是张神医的侄子,你去仔细查一查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来往,务必要查详细一点。 “还有,去查查张大夫在益州或者周边地区有无相熟的朋友亲戚” 等到三合和左四带着护卫进了城,王庾叫来左四,对他说:“利用秦王府的消息网,帮我散布一个消息出去” 第471章 诚意不够 “啪!” 袁天罡一巴掌拍在黄毛的屁股上:“老实点。” 从窦府到天宫院的这一路上,黄毛在他怀里一直扭来扭去,挣扎着想下去。袁天罡被它弄得心烦气躁,顺手就给了它一掌。 “呜”黄毛低低地呜咽,垂下头不想看他。 回到竹屋,袁天罡栓上房门,又把窗户关紧,才把黄毛放下来。 黄毛四肢刚落地,就蹬着小短腿往门边跑。 它跳上房门,用前肢扒拉了几下,没把门弄开,又跑去窗户那边。 但今日的窗户不同,窗下的东西被收走了,没有给它垫脚借力的地方。 黄毛急得满屋子跑。 “汪汪~” 折腾了半天,黄毛找不到出去的路,只好跑到袁天罡跟前,冲他大叫。 袁天罡定定地看着它:“你想出去?” “汪!” “你想去找那女娃娃?” “汪!” “不行,你哪儿都不许去,就给我呆在这里。” 袁天罡闭上双眼,不再看它,开始打坐。 见他不理自己,黄毛委屈地叫了一声:“呜” 连续叫了好几声,都得不到主人的回应,黄毛放弃嚎叫,开始在屋子里寻找出路。 “嘭铛啪” 听着耳边的嘈杂声,袁天罡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他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地狼藉。 “黄毛你这只畜生” “汪汪呜” 袁天罡拎着黄毛走出竹屋,吩咐小道童:“去把里面收拾一下。” 对于这样的事情,小道童已经是见怪不怪,镇定地进屋收拾。 袁天罡拎着黄毛举到与自己平视的位置,“我警告你,以后再破坏屋子里的东西,我就把你扔掉,再也不许你上山。” “呜~”黄毛蹬了一下悬空的小短腿。 “还有,从今日开始,你不许出天宫院,否则,我就把你扔掉,任你饿死也不会管你,听到没有?” “呜汪!” 黄毛逐渐安静下来。 袁天罡看见它乖顺的模样,终于满意。 在小道童出来后,袁天罡把黄毛丢给小道童:“今日开始,贫道要闭关,这只狗,你好好看着。” “是。” “对了,若是张神医上山,直接带他来见我。”袁天罡吩咐完,转身进了房间。 “嘭!” 望着紧闭的房门,小道童很疑惑,从前张神医上山,道长都不想见,每次都是张神医自己摸到院子门口,道长才出来相见。 今日道长为何改变了态度? “汪~” 在袁天罡进去之后,黄毛兴奋地扭动身体,想要下去。 小道童用力抱紧它,并且恐吓它:“别动,否则就把你扔掉。” 黄毛:“” --------- 那一日,独孤修德亲眼看见父亲被王世充抓走,没过几日,又听到父亲与韦津等人死于车裂之刑,亲人亦遭到屠杀,悲痛得当场晕了过去。 护卫决定带着昏迷的独孤修德继续逃亡,并邀请封德彝:“封侍郎,如今战火遍野,您只带了一个随从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封德彝谢绝护卫的好意,说道:“独孤郎君痛失双亲,你们还是好好照顾他吧,我自有去处,不必挂心。” 说完,他感谢了护卫这几日的保护,匆匆离去。 独孤修德醒来后,对于封德彝的离去,并未放在心上,他与封德彝的交情并不深。 如今,独孤修德一门心思地想要为父报仇,思虑过后,他前往洧州。 护卫知道他要去寻找的人后,极力相劝:“郎君不可,洧州长史张公瑾是王世充的下属,您此行前去,张公瑾定会抓住您,把您交给王世充。 “如此一来,阿郎的苦心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独孤修德不以为然:“我曾与张公瑾有过交情,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绝不会真心跟随王世充这样假仁假义满嘴空话的主子。 “我去见他,他绝不会为难我。” 护卫再劝,独孤修德冷然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不必再说。” 就这样,独孤修德悄然潜进洧州,找到了张公瑾。 看见独孤修德,张公瑾吓了一跳,连忙把独孤修德拉到僻静处,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你知不知道太尉派人到处在搜捕你,你怎么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不怕被抓吗?” 独孤修德坦荡荡地说:“正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敢出现。” 闻言,张公瑾愣了一下,“太尉对外宣称韦津和你的父亲阴谋造反,他们已经伏诛,洧州也接到了逮捕你们这些余孽的命令。 “如今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是该抓你,还是该放你?” 从私情来讲,他不想抓独孤修德,但因公而论,他必须立刻抓住独孤修德,送往洛阳。 “抓与不抓,待你听完事情真相后,你自行决定,我绝不会反抗。”独孤修德撂下这句话后,就定定地看着张公瑾。 张公瑾想了一下,说道:“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张公瑾的住处,张公瑾将下人打发走后,迫不及待地问:“洛阳到底发生何事了?” 独孤修德气愤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愤愤然道:“王世充狼子野心,洛阳人人皆知,不用多久,他一定会对陛下下毒手,拥兵自立。” 张公瑾听得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沉思,王世充绝不会是一个明君,也不会是一个仁君,跟着他走不了多远。 “张兄,不如我们去投靠唐朝吧。”独孤修德分析道:“天下大势,北边突厥是外族,刘武周依靠突厥,吞并了梁师都,但势力远远不如唐朝。 “夏朝虽然声威浩大,但其地盘不过拘于河北弹丸之地,也不如唐朝。 “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天下大统,非唐朝不可。” 张公瑾若有所思。 如今的局势,唐朝俨然已经成为了中原第一霸主,何况,唐军仁义之师,尽收民心。 若是投靠唐朝,将来必有出头之日。 “好,我跟你一起去。”张公瑾打定主意,决定跟独孤修德一起投唐。 “不过,就这样空着手去投靠唐朝,诚意不够,我们难以被重用。独孤兄弟且在我府上安心住下,我去准备一下。” 独孤修德想了一下,答应了。 在安顿下来之后,护卫心中担忧不已,对独孤修德说:“郎君,您这样信任张长史,在他府上住下,就不怕他这次出府是找人来抓你吗?” 第472章 为今之计 独孤修德相信自己的眼光,张公瑾绝不会是那种在背后捅刀的人。 “相信我,张公瑾不会这样做。”独孤修德对护卫说。 此刻的张公瑾来到了洧州刺史府,对于上官,他没有丝毫隐瞒,将独孤修德在他府中一事和盘托出,也将独孤修德对他说的话一一告知了刺史崔枢。 “实不相瞒,张某决意与独孤修德一起投靠唐朝,不知刺史意下如何?” 对于张公瑾不隐瞒的态度,崔枢很满意,但对于他的提议,崔枢犹豫了。 战场上风云瞬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肯定能赢得胜利。 虽然现在看来,唐朝割据的地盘最广阔,但是夏朝同样拥有民心,军队也很强大。 最后,崔枢说道:“此事,你容我考虑一下。” “那独孤修德怎么处置?”张公瑾试探性地问。 “就让他先在你府上住着,消息不要外泄。” “是。” 张公瑾放下心来,独孤修德暂时是安全的。 回到府中,张公瑾就将他去劝说崔枢投唐的事告诉了独孤修德。 并向独孤修德保证:“若是崔刺史不愿意投靠唐朝,想要对独孤兄弟不利的话,张某定会与独孤兄弟并肩作战,一起逃出去。” 护卫闻言,心下一沉。 但独孤修德很高兴,他对张公瑾说:“张兄如此坦诚,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遂安心在张府住下。 而他的护卫一直很忐忑,每日提心吊胆,时刻跟随在独孤修德的身边,唯恐他有危险。 这样忐忑地度过了两日,张公瑾得到了崔枢确切的答复。 不久之后,崔枢携一众下属向李世民投降,并且献出洧州。 李世民大喜,当即任命崔枢为邹州刺史,张公瑾为邹州别驾,并且上报朝廷。 这一日,李世民与王辩再次交战。 由于洧州刺史的投降,王辩的军队士气低落,而唐军士气正盛,双方对战,形势很明显。 “李世民,我要杀了你。” 一到战场上,单雄信、柴孝和等一众李密旧部看见李世民就愤怒难掩,纵马疾驰,朝着李世民冲去。 有了之前的教训,李世民这一次留了多员猛将在身边,程知节、秦叔宝、段志玄、罗士信 单雄信等人近不了身,还牺牲了不少同伴。 程知节斩王伯当于马下,秦叔宝一枪刺进柴孝和的胸膛,罗士信等人接连杀了蔡建德等李密旧部。 至此,李密旧部只剩下单雄信、裴仁基等寥寥数人。 单雄信见势不妙,迅速撤退。 “追。” “杀光隋狗。” 这一仗,王辩军队大败,唐军缴获了不少辎重,士气更胜。 长孙无忌趁机提出:“元帅,如今我强敌弱,士气又盛,应当乘胜追击,夺下洛阳。” “现在还不行。”李世民微微摇头。 他之前也认为可以一举拿下洛阳,但经过这段时间与隋军的交战,他发现以唐军现在的实力,一时半会还拿不下洛阳。 若此时攻取洛阳,他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朝廷正致力于统一中原,各处都需要粮草,他们粮草不够,战事不宜持久。 何况,他收到了窦建德正率军西进的消息,他不能在此处逗留太久,否则河北河南之地皆会收进窦建德的囊中。 心中打定主意,李世民吩咐道:“程知节,你与段志玄留在这里,继续与王辩作战,其他人随我去平定叛乱。” ------------ 聊城。 李神通包围聊城后,隔三差五就发动一次进攻。 宇文智及据城不出。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城中粮草逐渐消耗。 这一日,司马德戡垂头丧气地向宇文智及禀告:“陛下,我们的粮草吃完了。” 闻言,宇文智及的脸色发青。 没想到,他这个皇帝当得这么窝囊,居然要饿死在小小的聊城之中。 裴蕴弱弱地提议:“陛下,我们投降吧” 唐军太过强大,以他们的实力,实在是抵挡不了。 司马德戡素来与裴蕴不和,但这一次听见裴蕴的提议,他没有反对。 当然,投降也分很多种 司马德戡思虑片刻,对宇文智及说道:“陛下,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向唐军投降,保存实力,以图将来。” “司马将军所言极是。”虞世南分析道:“郭子和原本割据一方,去年他向唐朝称臣,唐朝廷封他爵位,还让他担任灵州总管,现在郭子和仍然掌一方军队。 “陛下,若是您也向唐军投降,唐朝廷定会像对待郭子和那样对待您。 “届时您执掌一方,可以养精蓄锐,东山再起。” “是啊,陛下,臣也是这个意思。”裴蕴跟着附和。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议。 这段时间,宇文智及被这场守城战弄得筋疲力尽,心中很后悔当初听信李氏族长他们的话,判出隋朝,自立门户。 想着想着就会怨恨杨广,若没有上巳节那一出,他还是风光无限的许国公,在洛阳耀武扬威,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哪像现在,颠沛流离,还被人追着打 宇文智及早就不想打仗了,所以司马德戡他们的建议正中他下怀,当即说道:“既然众卿意见一致,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宇文智及派人出城给李神通送降书。 唐军知道宇文智及投降后十分高兴,但李神通并没有接受宇文智及的投降。 被李神通征调过来的贝州刺史赵君德很不解:“双方交战这么久,士兵早已疲累,如今许国投降,大使为何不应允?” 去年,李渊给各宗亲分封爵位后,又封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唐朝在山东各路的军队皆由他节制,又以黄门侍郎崔干为山东道安抚副使。 此时,副使崔干也很不明白李神通的举动:“大使,宇文智及请求投降,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应当接受他的投降,收归他的地盘,以免被其他势力抢夺。” 李神通神情严肃,跟众人解释:“如今宇文智及粮草已尽,我们一战就能攻克,为何要接受他的投降? “若是接受投降,城中的财物还是尽归宇文智及所有,我们不能夺取财物,拿什么来奖赏将士?又拿什么来充当军费?” 崔干立即反驳:“窦建德亲率大军不日就会抵达聊城,还有王世充的军队,不时地侵扰我们后方,若不能即刻平定宇文智及,届时窦建德与王世充两面夹攻,再加上宇文智及,我们将难以脱身。” 第473章 败亡之路(求月票) 说到后面,崔干的语气有点重。 他说:“大使岂能因为一点财物就让大军陷入困境之中?” “放肆!” 李神通大怒:“我才是主帅,怎么作战,我说了算。” 随即吩咐:“崔干以下犯上,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亲卫立即冲进大帐,把崔干抓了起来。 众将领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消息传到聊城,宇文智及很恐惧,李神通不接受他的投降,难道是想杀了他吗? 他立刻召集文武大臣,询问解决之法。 众人沉默,想不出办法。 良久之后,司马德戡说道:“唐军不接受投降,吾等只能死战了。” 听见这话,宇文智及的脸更白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还不想死 一旁的王薄转动着眼珠子,心想等李神通攻破聊城,他就趁乱抢东西走人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士兵匆匆忙忙地跑来:“报,蜀王派人送来了粮草。” 蜀王就是宇文智及的兄弟——宇文士及,宇文士及最初随同宇文智及从洛阳逃出来后,就劝宇文智及投降李渊。宇文智及没有采用他的意见,他就提出到济北征集军粮。 宇文士及的军粮送得正是时候,众人大喜,王薄却垂下了头,掩去眸中的小心思。 李神通得知宇文智及有了粮草的消息后,心中有一瞬间的后悔,随即召集将士继续攻城。 虽说许国得到了粮草的补给,但城池被围这么久,士气依然低落。 唐军将士的攻势很猛烈,尤其是贝州刺史赵君德,他一马当先,率先登上了城墙,挥舞着手中兵器,大开杀戒。 后面的士兵受到鼓舞,拼了命似的攻城。 在底下督战的李神通瞧见了,眸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高声下令:“收兵。” 杀得兴起的赵君德听见敲钲的声音,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已登上城墙,一鼓作气就能攻克城池,大使为何在这个时候发出收兵的命令? 但军令如山,赵君德想起被关在营地的崔干,咬咬牙,挥舞着兵器杀了周身附近的许军士兵,撤退。 回到军中,赵君德忍着怒气问李神通:“眼看着我军就要攻克城池,大使为何要下令收兵?” 李神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无比威严地说:“我是主帅,你只需听从命令。” 赵君德:“” 可恶! -------------- 这一日,窦建德率军行至聊城附近,刚停下军队扎营,就有士兵前来向他禀报:“主上,齐州王薄派人求见。” 窦建德眉梢上扬,齐州王薄,莫不是来投诚的? “带他过来。” 来的是王薄的心腹,他见到窦建德后,态度极为谦卑:“见过夏王,我们首领如今正在聊城内,他特派小的前来告知您,他愿归附您,为您效犬马之劳。” 果然如此,窦建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首领说,只要夏王一声令下,他在聊城为内应,开城门引您的军队进城,消灭宇文智及。” 闻言,窦建德大喜,当即吩咐他:“你回去转告王薄,他诚心投靠,我必不会亏待他。 “他若助我攻下聊城,抓住宇文智及,城内财物分他一半。” 王薄知道后,心中十分高兴,他本就是冲着财物来的,如今能得到一半财物,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夜,将近子时,王薄带人潜至东门,杀了守门的士兵,打开城门,引窦建德的军队进城。 喊杀声响起时,宇文智及正搂着小妾,做着香甜的梦。 当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森冷的寒意侵入心脾,他才猛然清醒,直直地看着刘黑闼。 “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刘黑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命士兵把他带到了窦建德的面前。 看见窦建德那张威严的脸,宇文智及心里打了个冷战,连忙跪在地上,开始求饶:“夏王,我愿归降夏朝,请不要杀我” “把玉玺交出来。”窦建德打断他的话。 “玉玺?”宇文智及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向窦建德:“什么玉玺?” “你还装傻?”刘黑闼一脚踢在宇文智及身上:“你不是从洛阳偷了玉玺,把玉玺带了出来吗?” “啊” 宇文智及一听,大喊:“冤枉啊,我当时从火场逃生,就直接出了洛阳,哪有功夫去偷玉玺?玉玺不在我身上,你们找错人了。” 刘黑闼不信,又踢了他一脚:“宇文家在洛阳只手遮天,你们趁着洛阳大乱,进宫偷走玉玺,僭位称帝,还敢狡辩?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我动刑才肯说是吧?” “不,不要动刑。”一听动刑,宇文智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他享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哪能受这种苦? “还不快说?”刘黑闼大喝。 宇文智及苦着一张脸,快要哭了:“我是真的没拿玉玺啊” 他突然眼睛一亮:“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王世充对你们说玉玺在我手上的? “他是骗你们的啊,你们千万不能相信他的话,他只是想利用你们铲除我罢了。 “玉玺一直在洛阳皇宫,他现在控制了小皇帝,玉玺是在他手中。” 刘黑闼一顿,看向了窦建德。 窦建德此时的脸色很难看,他是为了玉玺而来,如今一场空,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既然玉玺不在他手中,就杀了他。” 宇文智及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喊道:“不要杀我,我帮你们对付王世充,拿到玉玺,我” 寒光闪过。 脖子上传来痛楚,宇文智及感受到一股温热流出来,连忙抬手去捂脖子。 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流出来,滴在地上,缓缓流淌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给我仔细搜。”窦建德吩咐道。 将士们连夜将聊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出玉玺,从宇文智及的妻妾和儿子口中,也没能问出玉玺的下落,窦建德大怒,命人杀光了宇文智及的亲族。 虽然没能得到玉玺,但窦建德还是遵循之前的承诺,将得到的财宝分了一半给王薄,剩下的一半全都分给了夏军将士,自己分毫不取。 黎明时分,聊城城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来数万士兵,朝着李神通的营地而去。 负责巡视的士兵瞧见这一幕,慌忙朝中军大帐跑去。 “不好了,夏军攻克了聊城,朝我们杀来了” 第474章 形势严峻(月票加更) 听到夏军攻克了聊城,李神通有一瞬间的懵逼,随即反应过来,慌忙下令:“撤退,撤退” 赵君德冲了进来:“我唐军岂会畏惧夏军?属下请战。” 其他将领闻讯赶来,有几位将军也跟着说道:“属下请战。” 喊杀声越来越近,李神通心慌地“怦怦”跳,他强制压下快跳出来的心,厉声吼道:“撤退,违令者,斩!” 夏军冲到营地的时候,李神通率领亲卫兵已经逃了,留下了不少军队辎重,殿后的步卒尽数被夏军屠杀。 “大使,我们去哪里?” 因为夏军来攻,崔干被人放了出来,见李神通带着军队只往前冲,丝毫没有目的,他忍不住问道。 “驾~” 李神通挥动鞭子,抽在马上,“去洺州。” 赵君德听见李神通要去洺州,心里不愿再跟着他东奔西跑,就说道:“大使既然要去洺州,属下就先回贝州布防,以防夏军攻打贝州。” 李神通看见他就烦,当即应允。 于是,赵君德率领自己的部将离去。 而灭了许国的窦建德收编了宇文智及的军队,酌情任用了一些文臣武将,其中虞世南被窦建德任命为黄门侍郎。 就在窦建德准备率军离开聊城,继续攻城略地的时候,有一人来到了聊城。 此人就是封德彝。 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聊城的局势,想等到唐军和夏军分出胜负后,再决定自己的去留。 当他看见唐军连与夏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当即下了决心,要投靠夏军。 窦建德听说他的来意后,很高兴地接纳了他。 聊城被夏军攻破,宇文智及兵败被杀的消息传到济北,宇文士及很伤心。 济北豪族趁机劝宇文士及:“陛下虽然薨逝,但您是他的亲兄弟,当承继皇位,重整旗鼓,击败夏军,夺取河北作为根据地。” 宇文士及没有做皇帝的野心,他对众人说:“多谢诸位的抬举,但吾才疏学浅,能力不济,不能担当如此大任。 “此前,吾劝兄长归附唐朝,但兄长不听,方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吾决定去投奔唐朝,诸位若是有意,也可随我一起投唐。” 众人互相看了看,沉默半晌后,表示愿意跟随。 秦王李世民在河南攻城略地,节节胜利,而淮安王李神通从河北一路退守至河南,节节败退。 李神通率军退守洺州时,听闻窦建德率领十余万大军前来攻打洺州,当即率军撤出洺州,退守相州。 十日后,窦建德攻占洺州,率军奔赴相州。 李神通闻讯后,又率领各路兵马逃往黎阳。 不久,窦建德攻占相州,继续追击李神通 李世民听闻李神通怯战,致使唐朝丢失了好几座城池,顿时大怒。 “如此懦弱,怎能堪当主帅?” 遂吩咐房玄龄:“上表朝廷,撤掉他的主帅之职。” 但李世民没能等到李神通被撤职的消息,而是接到了李渊召他回朝的消息 ----------- 武德二年,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三月,刘武周联合突厥,南下侵犯并州,先是驻扎在黄蛇岭。 并州总管,也就是齐王李元吉派车骑将军张达前去抵御,没想到全军覆没,刘武周因此攻破榆次县。 四月,刘武周派宋金刚攻占了平遥县。 五月,刘武周麾下猛将尉迟敬德率军占领介州 并州告急,晋阳岌岌可危,李元吉派人向长安求援。 突闻并州告急的那一刻,李渊是懵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晋阳是他起兵的地方,也是大唐的发源地,他派了自己的嫡四子去镇守并州,还给儿子分派了很多良臣勇将。 北部边境的布防是他亲自部署,防守严密,兵力强大,怎么会被刘武周攻破,以致告急的地步? 李渊想不明白,当他意识到形势危急时,心里慌了一下。 如今并州已有一半的县城被刘武周攻陷,若是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晋阳就会落在刘武周的手中。 完全攻占并州后,刘武周一定会像他当年一样,西进关中,袭取长安 越想,李渊的心情就越沉重。 在与朝臣商议过后,李渊下达了命令:“以太常少卿李仲文为行军总管,与左卫大将军姜宝谊率兵救援并州” 众人原以为派出军队救援之后,并州的危局会有所改善,却没想到,形势更加严峻。 李仲文和姜宝谊率兵攻打介州,却被尉迟敬德打败,双双被俘。 不久后,两人侥幸逃出,逃到浩州,与浩州刺史刘赡防守城池,并把消息传至长安。 李渊听闻后大惊,慌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这时,有人提议:“秦王善战,胆识过人,臣认为应该派秦王前去救援并州。” 刘文静当即说道:“没错,秦王从晋阳开始就一直跟随在陛下身边,上巳节之战,秦王协助陛下,扬我军威,后来平定薛举,四处征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臣以为,能挽救并州之危局的,当属秦王不可。” “呵~”裴寂轻笑了一声,“秦王善战没错,但说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有点言过其实了。 “浅水原之战,秦王就败过一次” 余光瞥见李渊不悦的神色,裴寂顿时收口。 李建成见状,连忙为裴寂解围:“阿耶,儿愿意带兵前往并州,收复失地,将刘武周赶出去。” 他不敢夸海口说平定刘武周,因为刘武周背后还有突厥。 突厥骑兵太过强大,以唐军目前的实力,还打不过突厥。 李渊看向他,皱着眉头道:“我大唐猛将如云,焉能让你一个储君上战场?难道我大唐就没有将士了?” 这一次并州之战有突厥骑兵参与,储君征战,固然能鼓舞士气,但若是不慎兵败,既又生命危险,又有损储君的声望。 储君有了败绩,将来还怎么统领群臣,治理天下? 再者,储君兵败,也有损大唐国威,有损他的颜面。 李建成顿时哑口无言,默默地退下。 但让李世民去征讨刘武周,李建成也不愿意。 李世民如今战功赫赫,声望在他这个太子之上,若是再让李世民平定刘武周,那他这个太子就得活在秦王的光芒之下。 这一天,他不想看到。 于是,李建成冲裴寂使了个眼色 第475章 谁为主帅(一更求月票) 裴寂接收到李建成的暗示,想了一下,站出来对李渊说道:“陛下,臣愿带兵前往并州,援救晋阳。” 李建成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阿耶,裴公曾为晋阳宫监,对晋阳极为熟悉,也熟知并州情况,儿以为,由裴公去并州,最为合适不过。” 此话一出,太子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声:“臣认为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请陛下派裴仆射救援并州。”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哼!”刘文静忍不住冷哼:“太常少卿与左卫大将军都战败了,裴仆射又怎能挽救并州危局?” 他语气中满是鄙夷,一下子就激怒了裴寂。 裴寂当即说道:“不试一试,你又怎知我不能挽救危局?” “” 刘文静一时哑口,随后又对李渊说道:“陛下,并州地位重要,局势又如此严峻,怎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打仗? “臣以为,救援并州的主帅当才能卓绝,能力挽狂澜,一举歼灭刘武周,将突厥赶出中原。 “纵观朝廷,有如此才能的人除了秦王,再无第二人。 “臣奏请由秦王担当主帅,前往并州征讨叛贼。” 殷开山等支持秦王的官员纷纷附和:“臣附议刘尚书。” “臣也附议” 太子一党立即反对:“秦王在河南抵御王世充和窦建德,若是秦王去并州,那谁来镇守河南?” 李世民被封为秦王之后,李渊命他驻守长春宫,镇守河南地区,河东军队尽归他指挥。碰上紧急军情,李渊也会命李世民去其他地方平叛。 譬如征讨薛举。 所以,秦王一党立马反击:“河南有诸多将领镇守,秦王不在,并无影响。当初秦王去征讨薛举,不也是如此? “如今最重要的是并州不能失去,其他事情可暂缓行之。”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秦王为主帅,一派支持裴寂为主帅。 李渊听得头疼。 这才刚建国一年,还未统一中原,朝堂上就开始分帮结派,若是将来他统一天下,局面岂不是更混乱? 立嫡立长,这是祖训,谁也不能违背。 就算战功赫赫,也不能越过这个规矩。 李渊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大喝:“都给我闭嘴。” 众人立刻闭上嘴巴,默默地回归原位。 李建成怕李渊动摇,让李世民挂帅出征,便抢在李渊开口之前说道:“阿耶,神机营设立了一支神枪军,皆配备了最新的武器。 “若是让裴公率领神枪军前往并州,定能挫败刘武周。” 闻言,李渊双眼一亮,他怎么把神机营给忘了 刘文静见李渊神色不对,立刻说道:“陛下,神枪军设立不过两月,士兵对于新武器还不熟练。何况制造火器的材料珍贵,工序复杂,火器数量并不多,实在不宜浪费。” “浪费?”裴寂轻叱一声,针锋相对:“火器也是兵器,自古以来,兵器就是用于战场,有战争就有消耗,何为浪费? “难道如你所言,火器珍贵就应该收起来不用吗? “那还造什么火器?岂不是浪费材料?” “你”刘文静无法反驳,气得脸色发青, 殷开山冷眼旁观,此时见刘文静被裴寂怼得哑口无言,转而对李渊说:“陛下,火器乃是林大郎所造,对于火器的使用,他最为清楚。 “不如召他前来问一问,看看火器此时能否上战场使用?” 这话毫无私情,并没有偏帮谁,李渊听着顺耳,便吩咐道:“宣林大郎。” 林郅悟自从住在宫外后,每日就必须前往皇城的神机营营地去当差。 皇城紧邻宫城,很快,林郅悟就来到了太极殿。 李渊看着他说:“神枪军如今配备的是你造的手铳,我想让他们带着手铳上战场,你意下如何?” 林郅悟老实回道:“神枪军才设立不过两个月,一般人训练两个月绝不可能达到神枪手的地步,当然,若是天赋极高的人,也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训练成神枪手。 “不过,如今手铳和弹丸数量不多,若是想要把手铳的作用完全发挥出来,还是需要神枪手。 “当然,我们还有其他的火器,不过,数量也不多,就看陛下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了。 “若是您只想短时间的震慑敌人,这些火器足以应付,若是打持久战,这些火器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说到最后,其实还是看主帅如何布局,如何分配。 主帅若是厉害,运用得当,数量不多的火器足以消灭敌人。主帅若是个庸才,给再多的火器也是浪费。 殷开山听得很满意,林大郎果然耿直,有一说一。 李建成心中一沉,暗中冲裴寂使了个眼色。 裴寂咬咬牙,说道:“陛下,有了这些火器,臣一定能收复失地,一举歼灭刘武周。” 刘文静他们不是说秦王挂帅就一定能收复失地、消灭刘武周吗?那如果他也能做到,陛下定然不会让秦王去征讨刘武周。 他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最清楚陛下的心思,陛下不想让秦王的功勋盖过太子。 果然,下一刻,李渊当众宣布:“以尚书右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领神枪军,授予便宜行事之权,并州附近军队皆任其调度。 “即刻出发,征讨叛贼刘武周” 闻言,李建成和裴寂大喜。 但李建成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散了朝会后,李渊还是下达了命令,让李世民即刻返回长安。 李建成心情沉重地对裴寂说:“阿耶召回了秦王,看来他对你这一仗并无十足的信心。” 闻言,裴寂笑了笑:“太子殿下不必忧心,我这次去一定能收复失地。” 刚才在朝堂上,他夸下海口说能收复失地、歼灭刘武周,是为了让陛下给他机会挂帅。 若是他此行没有歼灭刘武周,但只要他把并州的失地收复,以他的地位,陛下绝不会降罪他,相反还会赏赐他。 所以,就算是秦王回朝,他也不担心,因为这一仗,他一定会胜利。 李建成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又见他信心满满,心里稍安,笑着说:“既然裴公这么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凯旋。” “那就借太子殿下吉言,多谢太子殿下。” 两人相视而笑 第476章 暗中较劲(二更求月票) 李建成回到东宫后,王珪建议他:“太子殿下,林郅悟拥有惊世之才,当归您所用。 “如今他被调入神机营,归属秦王门下,我们应当收拢其表兄苏定方,以牵制林郅悟。” 李建成想了想,是应该为将来筹谋,遂去见了李渊。 “阿耶,苏定方曾跟随窦建德,归附我朝后又屡立战功,儿以为应当嘉奖苏定方,以此告知众人,只要投奔我朝,皆能得到重用。 “如此一来,民心必定归于我朝,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李渊听出他的意思,问:“你想如何嘉奖苏定方?” “儿想让苏定方担任太子右卫率,阿耶意下如何?”李建成说。 李渊想了想,“行。” 第二天,当苏定方到东宫任职后,李建成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往后东宫的安危,就仰仗你了。” 李建成的态度很谦虚,这样礼贤下士的主子,又是未来皇帝,换做一般人,早就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地表达忠心。 然而苏定方只觉得心惊胆战,整个东宫的安危交给他?这个担子太过沉重,他可承担不起。 太子突然升他的官职,调他入东宫,摆明了就是拉拢他,苏定方在长安根基不稳,不敢拒绝,也不能拒绝。 苏定方的态度更加谦卑了:“臣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太子殿下所托。” 闻言,李建成眸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久之后,当李世民回到长安时,裴寂已经率军离开。 李世民知晓一切后,忍不住惋惜:“那些火器必定会被糟蹋” 长孙无忌不担心那些火器,他只担心林郅悟:“大王,如今苏定方被太子拉拢,去了东宫任职,恐怕林郅悟会生异心。” 异心? 李世民笑了:“只要有小庾儿在,他就不会倒向太子。” “可是……”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我听说,晋阳公主离开长安时,太子亲自送晋阳公主到宫门口,两人还有说有笑,关系十分密切。 “难道大王就不担心晋阳公主投靠太子吗?” 顿了一下,长孙无忌继续说道:“虽然您和阿妹与晋阳公主关系亲厚,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她聪明,审时度势,难保不会因为太子的身份而暗中投靠太子。 “毕竟她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要为自己的将来筹谋。” 自从他跟在李世民身边后,会经常观察李世民身边的人,为李世民分辨忠奸。 他仔细观察过王庾的言行,觉得王庾比一般孩子要聪明,机灵,甚至有时候比很多成人行事还要周全。 长孙无忌觉得这样聪明的神童若是能为李世民所用,自然是好的,但若她有异心,而他又看不透她,就很危险了。 李世民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丝毫不担心王庾。 “小庾儿十分依赖长孙氏,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做任何对长孙氏不利的事情。” 他与长孙氏夫妻共荣,他安然,长孙氏才会安然,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王庾会对他不利。 听李世民笃定的口气,对王庾非常放心,长孙无忌纵有千般猜疑,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口。 这一日,李世民向李渊禀告军务之后,为麾下诸将领请功, 李渊看完名单之后,没有反对,按照军功一一给予封赏。 程知节等人得到升迁,心中高兴不说,李世民还额外奖赏了他们财物,并摆酒为他们庆祝。 席间,李世民与秦叔宝说起他的亲事:“如今你已经升官,郭子和再无话可说。明日我就派人去灵州,帮你提亲。” 秦叔宝喜不自胜,连忙起身:“多谢大王。” 不说郭三娘的家世背景,单就说郭三娘这个人,性情直爽,与他十分契合。 心里想起郭三娘,秦叔宝又想起了王庾,去年郭三娘在长安的时候,王庾就一直在他耳边念叨郭三娘是如何如何的好,若是郭三娘嫁给他,王庾肯定会很高兴。 想到这里,秦叔宝问李世民:“小庾儿在益州怎么样了?张神医肯医治她的耳朵了吗?” “我前几日收到益州传来的信,小庾儿说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张神医很快就会答应医治她的病。” 王庾写给长孙氏和李世民的信,没有提到她中了张神医的迷药感染风寒一事,只是说她能搞定。 事实上,一切没有偏离她预想的轨道。 王庾让左四利用秦王府的消息在益州散布消息,也在益州周边的州县散布消息,就是为了引张神医出现。 如她所料,张神医并没有离开太远,就在益州周边的一个小镇上。 这一日,他外出买东西,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你听说了吗,益州有人悬赏十万两黄金为儿子寻求名医,十万两黄金啊,我要是能得到这笔钱,我一定要娶十个小妾,生他二三十个儿子。” “十万两黄金给你娶一百个小妾都绰绰有余,不过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你又不会医术,这笔赏金你拿不到。” “唉真后悔当初没去学医,没想到乱世之中,做大夫能赚这么多钱,唉” “哎,胡大夫,你不是最擅长接骨治外伤吗?听说这位小郎君伤的就是手骨,你肯定能治好他。” “唉别提了,我昨日就去看了,这位小郎君的病症十分奇怪。他的右手没有外伤,却很痛,还一直颤抖个不停。 “他的脉象也没有任何问题,我试过很多方法,都不能让他的手停止颤抖,真是奇怪。 “可怜那小郎君才九岁,生得俊俏,人也看着机灵,却得了这么一个怪病,手不能握笔,就算再聪明,也不能做官,前途尽毁啊” “确实很可怜,这孩子可怜,父亲也可怜。听说这位父亲膝下只有一个孩子,这两年,为了治孩子的病,这位父亲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还承诺谁治好他儿子的病,他就帮这人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 “去年,陛下悬赏万两黄金为晋阳公主寻找名医治耳疾,这户人家比皇家还要财大气粗,可见不是一般人,也不知道这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众人羡慕的同时,又唏嘘不已。 停在一旁倾听的张神医听得差不多,遂抬脚离去。 黄金,他不感兴趣 第477章 鱼儿上钩(月票加更) 天边霞光万丈,撒在行色匆匆的百姓身上,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左四急急忙忙地进入“李府”,径直往正院走去。 这座挂着“李府”匾额的宅院,是王庾瞒着窦轨准备的临时的落脚点,她没有住在窦轨给她准备的别院,因为那是“晋阳公主”住的地方,众所周知。 自从益州官员知晓晋阳公主来了益州之后,他们就纷纷派自己的女眷去探望晋阳公主。 王庾没有露面,对外宣称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于是,各府女眷向女官询问了一下晋阳公主的近况,表达了一下关心之情,放下礼品就走了。 她们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王庾也明白,所以见不见都无所谓。 “礼单留着,这些礼品到时候运过来分给那些护卫。”王庾掏出一张纸,递给春花:“按照这上面的排行分礼品。” 那张纸记录的是护卫们一路训练的名次,这会儿收到这么多的贵重礼品,正好可以用来赏赐。 这时,左四走进院子,欣喜地对王庾说:“公主,张神医进城了。” 虽然张神医乔装了,但是他的人蹲守在城门口,还是认出了张神医。 闻言,王庾嘴角上扬,鱼儿终于上钩了,不枉她辛苦布局这么久。 “很好,从现在开始,派一两个人跟着他就行,其他人不要露面,也不要去打扰他,把他的一举一动禀报我。” “是。”左四遂去安排。 张神医进城后,就径直去了保宁堂。 “客倌,我们保宁堂要关门了,您明日再来吧。” 保宁堂的伙计将要关门的时候,就被人一掌拍在门上,遂对来人说道。 张神医微微垂着头,快速说道:“我要见张大夫。” “时辰已晚,张大夫不接病人,客倌还是请回吧。” “救死扶伤乃是大夫天职,如今我找你们看病,你们保宁堂居然不救?”张神医眉梢斜扬,淡淡地说道:“若是明日我向众人宣扬保宁堂见死不救,你猜,以后还会有人来保宁堂看病吗?” “你” 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伙计愤怒不已,但不得不接受威胁,咬牙道:“客倌请进。” “客倌请先坐会儿,我去通知张大夫。” 伙计的话虽客气,但表情一点都不客气,似乎还带着一丝狠劲,说完之后,转身就进了后院。 “张大夫,外面有位病患找您看病。”伙计向张大夫禀告。 “这么晚了,还有病患?”张大夫很惊讶,但还是起身往外走。 伙计好心提醒他:“张大夫,外面那位似乎是江湖人,脾气不太好。” 张大夫微微皱眉,但很快眉头就舒展开来,无论是江湖人还是平常百姓,亦或是皇亲贵胄,在他眼中都是病人。 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他就不怕。 走到大堂一看,果然如伙计所言,来人一身江湖人打扮,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很凶恶,无怪乎伙计说他脾气不太好了。 “客倌请坐,我给你把脉。” 张神医一直站着,这会儿听见张大夫的话也没有坐下,只说道:“我有几句话问你。” 他一张口,张大夫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张大夫很惊讶:“叔” “去后院再说。”张神医径直就往后院走。 张大夫连忙跟上。 伙计愣在原地,张大夫似乎认识那个江湖人,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张神医只来过一次保宁堂的后院,进入后院后,不知道往那边走,就停了下来。 “叔父,请随我来。” 张大夫领着张神医进了自己的房间,问道:“叔父不是离开益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嗯。” 张神医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解释,“晋阳公主还在益州吗?你把她的情况告诉我。” 难道叔父愿意出手医治晋阳公主了? 张大夫心中泛起疑惑,嘴上恭敬回道:“晋阳公主还在益州,并未离开,而且她一直派人在寻找您” “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张大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晋阳公主住在窦总管的别院,就在北城的明阳巷。 “益州很多官员的女眷都去过别院看望晋阳公主,但晋阳公主没有见她们。 “坊间的人都说,是晋阳公主羞于自身的疾病,不想看见她们,所以才没有接见她们。” 羞于自身的疾病? 不就是听不见吗? 难道聋了之后,就不见人了? 张神医在心中鄙夷道:果然是皇亲国戚,娇贵得很,也脆弱得很,经不住一点苦难 “听说你去过窦轨府上给晋阳公主看过病,你把晋阳公主的样貌画给我看。” 闻言,张大夫露出为难的神色:“叔父,我的画技不太好。” “没关系,你先画给我看看。” 见张神医坚持要看画像,张大夫只好来到书案前,提起笔,仔细回想了一下王庾的相貌特征,然后开始作画。 半个时辰后,张大夫将一张画像递给张神医,忐忑地说:“侄儿画技不精,让叔父见笑了。” 张神医:“不必谦虚,你画得很好。” 至少比他的画技要强多了。 “跟我说说晋阳公主的耳疾。”张神医吩咐道。 张大夫:“我给晋阳公主治好风寒后,又给她把过几次脉,她的病症很奇怪,脉象很正常,曾经受过的外伤也好了,但就是手抖不停,耳朵听不见。 “在我试了几个疗法之后,她手抖的毛病好了,但耳疾还是没好,依然听不见声音。 “所以我这次回来,打算好好翻一翻祖父留下来的医术,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 “你还想着救她?”张神医板下脸,很生气:“她是李渊的义女,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许救。” “可是”张大夫虽然心里畏惧他,但还是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心声:“可是,那也是一条生命,我不能视而不见。” “她不过就是耳朵聋了,又死不了。”张神医很冷漠。 “我知道,但是祖父曾经教导过我,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天职。不管是谁,受了伤、生了病都是一样的,在我眼里,他们只是病人,其他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张大夫已近而立之年,对于世间之事,心中自有一杆秤,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他的原则 第478章 探究真假(加更) 张大夫目光坚定,语气毫不动摇:“对于叔父的遭遇,我很同情,但叔父是叔父,我是我。 “叔父治病的规矩,我未敢苟同,但我行医的原则,也请叔父不要干涉。” 张神医脸色铁青。 看见他的脸色,张大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便缓和了一下语气,柔声道:“叔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要在惦记着从前了。 “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 张神医脱口而出:“我做不到。” 张大夫忍不住叹气:“唉叔父,你何苦折磨你自己?” “闭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张神医很恼怒:“你说得对,我是我,你是你。虽然这间医馆是我帮你开起来的,但那是我自愿帮的,我不应该以此干涉你治病救人。 “以后,你想救谁,想给谁治病,我都不会再干涉你。 “但是你以后不许再提从前的事,否则,我和你的叔侄情分就到此为止。” 张大夫脸色一变,当即说道:“叔父不愿听,侄儿以后不提就是了。” 听见这话,张神医很满意,继续问道:“你刚才提到晋阳公主也有手抖的毛病,是真的吗?” 也有? 还有谁有这个怪毛病? 张大夫压下心中的疑惑,回道:“是的,不过晋阳公主的右手抖得不是很厉害,吃了我的药后,现在已经痊愈,不抖了。” “你确定?” “是,我非常确定,晋阳公主的手已经不抖了。”张大夫斩钉截铁地说。 对于张家人的医术,张神医很有自信,小小手抖的毛病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张神医想起了听到的那则趣闻,便向张大夫求证:“听说益州还有一个人有这个手抖的毛病,他来保宁堂请你治过吗?” “您说的是李七郎吧,他手抖的情况与晋阳公主不同,他的病症比较严重,我用同样的方法,没能治好他,后来加大剂量,也没能治好他的病。” 说到李七郎,张大夫很是惋惜:“李七郎的父亲是隋朝旧臣,因为儿子得了这个怪病,膝下又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就辞了官,带着他到处求医。 “前段时间听到晋阳公主来益州求神医治病的消息,他们就来了益州。 “但是您刚好离开了益州,他们就在益州一边等您回来,一边找其他的大夫看病。 “您没瞧见,李七郎极为聪明,小小年纪能背诵十经,就像当年的二郎” 张大夫猛地收住话头,看见张神医阴沉的脸色,慌忙说道:“叔父见谅,侄儿不是有心提起叔父息怒。” 瞧见张大夫吓得颤抖,张神医心中一软,尽量露出温和的神色:“既然你见过李七郎,你觉得他会是晋阳公主吗?” “怎么可能?” 因为太过震惊,张大夫一时忘记了心中的恐惧,说道:“我给晋阳公主治过病,她的的确确是个聋子,丁点声音都听不到,与人交谈必须用笔书写。 “但李七郎与晋阳公主相貌不同,且耳朵没有问题,能与人正常沟通,只是右手颤抖不能握笔罢了。 “他们明显就是两个人,叔父怎么会有这种猜想?” 简直太荒谬了。 听完这番话,张神医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主要是李七郎出现的时机太可疑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既然李七郎能听见,那就不是晋阳公主假扮的。 为了进一步确定,张神医提出:“下次李七郎再找你看病的话,就告诉我。” “是。” 三日后,名动益州的李七郎踏进了保宁堂。 “我找张大夫。” 看见李七郎,伙计很殷勤,“张大夫还在坐堂,李七郎请随我去里面稍等片刻,张大夫稍后就来。” 若是能治好李七郎,那张大夫就能得到十万两黄金,这么多钱,看在他每日辛劳的份上,张大夫总会从手指缝中漏一点给他吧。 俊俏的李七郎在医馆伙计眼中,就是亮闪闪的黄金。 张大夫知道李七郎来了之后,立刻去告诉了张神医。 这几日,张神医一直住在医馆后院,所以通知起来也很方便。 “小娃娃来了?”张神医双眼放光:“去把他带到后院来,我要看看他。” “是。” 没过多久,伙计领着李七郎进入后院,就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 张神医站在院子的一角,低着头研磨药材。 而张大夫在李七郎对面坐下,问道:“今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你父亲呢?” 站在李七郎身后的护卫冷声道:“我不是人啊?” 他一个大活人站在主子后面,张大夫看不见吗? 怎么能说主子是一个人来的呢? 护卫表示很生气。 张大夫:“” “这位大郎对不住,张某笨嘴拙舌,说错话了。” 护卫“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见旁边有视线射过来,他迎面对上,直勾勾地看着张神医。 张神医没有闪躲,明晃晃地打量护卫。 这人,他没见过。 张神医又看向李七郎,浓眉,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转动,带着七分机灵,三分乖巧,模样与张大夫画的晋阳公主完全不一样。 虽然肌肤略黑,但李七郎的五官很俊俏,就像 声音响起,张神医收起神思,紧紧地盯着李七郎。 “我父亲出城去拜访好友了。”李七郎回答了张大夫之前的问题:“我觉得上次吃了您开的药,手好像没那么痛了,就来找您看看。” “七郎,分明是你想借着看病的机会出来玩。”护卫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 李七郎被他揭穿,涨红了脸,似乎是恼羞成怒,回头冲护卫低吼:“闭嘴,还不是你跟阿耶说外面太危险了,阿耶才不许我出来。 “要不是你,阿耶会只准我出来看病?” 主子生气了,护卫软和了态度:“七郎息怒,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看到这里,张神医终于相信李七郎不是晋阳公主假扮的,因为晋阳公主是听不见背后之人说话的。 “七郎把手伸出来吧。”张大夫说道。 李七郎伸出右手,张大夫将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稍加用力,控制住他的手抖,然后凝神听脉。 张神医的目光落在李七郎略黑的手腕上,尽管张大夫用力压着他的手腕,但他的五个手指头还在微微颤抖。 这个李七郎的手,抖得确实厉害 第479章 那怎么办(五更求月票) 张大夫皱起了眉头:“七郎,你的脉象和前几日一样,看来,我上次开的药并没有奏效。” “不,奏效了,我的确感觉到手没有那么痛了。”李七郎立即说道。 说的谎一定要圆过来,不能露馅。 “我来看看。” 话音未落,张神医已经抚开张大夫的手,将手指搭在李七郎的手腕上。 李七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疑惑地看向张大夫:“这位是?” “他是我的叔父,医术远在我之上。”张大夫回答。 护卫听见这话,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李七郎歪着头问:“您的叔父比张神医还要厉害吗?我阿耶说,我的病只有张神医能治,其他人都治不好,他们顶多只能减轻我的痛楚。” “这”张大夫看了张神医一眼,斟酌着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张神医抽回手,淡淡地看着李七郎说:“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张神医,你的病,我确实能治。” “真的?您就是张神医?”护卫表现得很激动,搓着手道:“真是老天保佑,终于等到您回来了,阿郎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又兴奋地对李七郎说:“七郎,你有救了,你以后可以握笔了,也可以参加科考做官了” 李七郎也很高兴,仿佛他的手已经治好了一般:“嗯嗯,我终于可以写字了,太好了,我好几年没写字了,都闷死我了” 看见他们主仆高兴的模样,张大夫很动容。 张神医定定地看着李七郎,有点出神。 高兴过后,护卫问道:“张神医,七郎的病要怎么治?您开个药方,需要什么药,我们马上去找。” 张神医回过神来,“治病的事不急,你们先帮我解决问题,我再帮李七郎治病。” “什么问题?”李七郎忐忑地问。 “你们来益州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晋阳公主到处在找我吧?” 李七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这件事。” “我以后要在益州行走,你们若是能让晋阳公主不再找我,我就帮你治病。” 这几日,张神医发现保宁堂外面有盯梢的人,那应该是晋阳公主的人。 他们定是碍于上次的教训,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敢在外面盯着,想寻找机会,把他抓回去。 他倒不是怕了那些人,只是不想浪费他的药而已,所以就把麻烦丢给别人。 “这个”李七郎面露难色:“这件事我必须跟家父商量一下,我做不了主。” “行。” ----------- 李七郎回到“李府”之后,吩咐身后的护卫:“大全,去把王康达、郝绶他们叫过来。” 没错,李七郎正是晋阳公主王庾,而跟着她去保宁堂的护卫就是大全。 众人齐聚一厅,王庾将事情经过说于他们听。 三合忍不住佩服道:“还是主子您聪明,晒黑之后,张大夫就看不出来您是个女儿身,真是太厉害了。” “不,这不是最厉害的。”大全兴奋道:“最厉害的是主子的乔装术,你们看看,主子现在的模样,谁认得出来她是晋阳公主?”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射在王庾的脸上,看见她与之前不同的脸蛋,仍然惊奇不已。 王庾脸上挂着浅笑,眼角流露出得意。 美黑这种事情,她从前经常做,就算在古代,她也能得心应手。 至于乔装术,不过就是现代高超的化妆术罢了,她是女孩子,怎会不懂? 至于她是怎么听到大全在背后说的话,那不过是因为她与张大夫接触多了,根据他的性子,早就编排好的话术。 能骗到张神医,王庾心中还是很得意的,总算报了迷药之仇了。 “不过,要想张神医给主子治病,就必须让晋阳公主不找张神医。”大全说出张神医的条件。 郝绶脱口而出:“主子就是晋阳公主,按照原计划,继续营造晋阳公主住在别院的假象,不去找张神医不就好了嘛。” 找不找,还不就是他们说了算,多简单的事。 “不行。”王康达沉吟道:“晋阳公主来益州求医,众人皆知,若是张神医出现在益州,而公主也在益州,却不找张神医看病,这不是很可疑吗?” 郝绶愣了愣,确实是说不通,“那怎么办?” “让晋阳公主离开益州。”王庾说起“晋阳公主”,就好像在说别人一样。 见众人面露疑惑,王庾解释道:“张神医不肯医治晋阳公主,又想过从前的日子,但晋阳公主在益州,就必须去找张神医。 “所以我们只能让其中一人离开益州,如此方能解决问题。 “张神医不肯离开,那只能晋阳公主离开了。” 王庾吩咐道:“王康达,你明日继续假扮李七郎的父亲去保宁堂,与张神医谈好约定。” 想起张神医曾经无赖的模样,王庾又加了一句:“谈好条件后,一定要白纸黑字写下来,以防他耍赖。” “跟踪过张神医并且露过脸的人,以及在别院内出现过的人,等王康达谈好条件后,过个两三日,就大张旗鼓地离开益州。” “三合,你带着他们离开益州,其他的人,跟我留在李府。” “记住,以后叫我七郎,王康达姓李,是李七郎的父亲” 做好一切准备,王康达第二日去了保宁堂,见到了张神医。 “神医的条件,我答应了,希望神医能医治我儿,李某感激不尽。” 张神医很惊讶:“那是晋阳公主,别看她是一个小娃娃,她背后依靠的可是唐朝皇室,你从前虽然当过官,但现在不过是一介白身,你怎么与唐朝皇室对抗?” “神医也说她背后依靠的是唐朝皇室,李某又不在唐朝为官,怕什么?”王康达表现得很淡定。 张神医默然。 张大夫却钦佩不已:“不畏强权,果然是大英雄。” “英雄称不上,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罢了。” 能随心而活的人,世上没有几人,张大夫再次被王康达折服。 沉默良久的张神医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晋阳公主?” “怎么对付就不劳神医费心了,只要结果是您想要的就行。”王康达说。 闻言,张神医不再追问。 王康达按照王庾的吩咐,与张神医立了字据,然后回了李府。 三日后,晋阳公主突发疾病,全城大夫束手无策,又没有等到张神医,于是启程回长安 第480章 非常歹毒 “晋阳公主”离开益州后,王康达按照约定带着李七郎去保宁堂看病。 张神医看见他们,提起药箱就对他们说:“走吧。” “去哪里?”王康达有点懵。 “李七郎的病需要施针,一日一次,连续十日,老夫不去你府上时刻盯着,李七郎的病好不了。”张神医说。 王康达笑了笑:“那就有劳张神医了,请随我来。” 幸好他们已经将李府整理收拾了一遍,此时张神医去李府,也不会露出破绽。 就这样,张神医去了李府,为李七郎医治手疾。 一切准备就绪,张神医对众人说:“好了,你们出去吧。” 王康达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我让他们下去,我留在这里吧,从前七郎治病的时候,我都在旁边陪着他的。” 话落,对大全等人说:“你们先退下吧。” 众人离开房间。 张神医不悦地看向王康达,冷声道:“老夫施的针法是家族不外传的秘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施针时,不能让人看见。 王康达很犹豫,他看向了王庾。 王庾眨了下眼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王康达心一横,“李某就在门外,神医若是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行。” 说完,又看了王庾一眼,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娃儿,你怕吗?” 王庾看见张神医的嘴巴动了动,反问道:“怕什么?” 张神医动作一顿,随即端起药递过去:“喝下它。” 没有犹豫,王庾接过药碗,咕噜咕噜全喝下。 喝完之后,王庾刚把药碗递过去,一阵眩晕袭来,身体往后倒去。 张神医迅速上前,长手一伸,接住了药碗。 “娃儿倒是勇敢。” 嘀咕了一句,张神医把王庾的身体摆正,开始施针。 半个时辰后,张神医提着药箱从房间里走出来。 王康达连忙迎上去:“神医,七郎怎么样?” “睡着了,他醒来后再来叫我。”张神医径直往前走。 王康达冲秋月使了个眼色,朝着张神医追去。 秋月立刻进入房间,检查一番后,长长地吁了口气。 一看见秋月出来,左四等人就围了上去:“主子如何?” “没什么事,她睡着了。”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 他们真怕张神医发现王庾的身份,然后一针下去就扎死王庾 但是王庾这一睡,第二天早上都没有醒来。 大全担心地对王康达说:“主子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张神医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主子的身份,然后给她施针,让她一直这样睡下去?” “张神医不至于背地里使阴招吧?”郝绶有点不敢相信:“他可是神医啊!” “神医又怎么了?”大全怼了过去:“神医不也是个人?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他上次还对我们使迷药,使毒烟了呢? “还有那些暗卫兄弟,身上中的毒不都是他下的吗? “我看啊,这个神医有点歹毒。” “不”左四微微摇头:“不是有点,是非常歹毒。” 郝绶:“” 一直沉默的王康达出声说道:“主子现在没有什么异常的症状,只是昏睡罢了,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待会儿她就醒过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等待 正在这时,毛阿贵匆匆忙忙跑来:“不好了,张神医要出府,我们跟不跟?” “跟。”大全当即说道:“不跟着他,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不跟。”王康达沉声道:“主子说过,张神医很警觉,而且张神医很讨厌别人强迫他,监视他,若是他发现我们派人跟着他,恼羞成怒,不给主子治病怎么办?” 随即吩咐道:“让他出府,不要派人跟踪。” 毛阿贵立即去交代守门护卫。 见众人忧心忡忡的模样,王康达笑了,故作轻松道:“诸位不必担心,主子安排了人守在城门。 “在城内,任由他行动,若是他出了城,我们的人就会跟上去。” 闻言,众人放下心。 张神医离开李府后,并未出城,只是去外面逛了逛,买了些药材和玩具。 看见他回府,王康达等人彻底放心。 “神医,七郎都快睡了一天一夜,怎么还没醒过来啊?”王康达不用刻意假装,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就像极了老父亲担心儿子。 张神医轻描淡写地说:“哦,忘了告诉你们,娃儿第一次施针还不适应,是会昏睡久一点。” 王康达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您的意思是以后每次施针,七郎都会昏睡吗?” “没错。” 王康达:“一日施一次针,您现在是又要施针了吗?” “没错,你们出去吧。”张神医开始赶人。 王康达:“” 众人:“” 出了房间,大全小声嘀咕:“每次施针都会昏睡,主子第一次昏睡还没醒来就被施第二次针,施完针又开始昏睡施针要十日,这样岂不是要昏睡十日?” 众人的心情突然间就变得沉重,甚至开始了怀疑。 这个大夫真的是神医吗? 他到底有没有在治病? “再等等看。”沉默良久之后,王康达给众人定心:“张神医说第一次施针会昏睡久一点,往后就不会昏睡这么久了。 “说不定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主子就醒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也只能如此了。 在众人的忐忑中,时间从晚上转变成白天,昏睡了近两天的王庾终于在晌午时分醒来了。 “主子,您可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们了。”秋月喜极而泣。 春花姐姐不在,这宅子中除了秦王妃安排的几个婆子外,就只有她一个贴身丫头。每日给公主擦身换衣服,动作再大,公主都没有反应。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担心,公主是不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这会儿看见王庾睁开双眼,她瞬间就红了眼。 王庾没看见她说话,只看见她的眼泪,一骨碌坐了起来,“秋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没出事,是主子醒来了,我太高兴了。”秋月擦掉眼泪,冲王庾咧开嘴笑。 雪白的牙齿在黑色肌肤的衬托下,白得刺眼。 王庾抬手遮了一下眼睛,而后笑道:“真是个傻丫头” 第481章 杀气腾腾 看见王庾没事,秋月跑到门口,对王康达他们说:“主子醒来了。” 王康达立刻冲了进去,其他人也跟着进了房间。 “主子,您感觉怎么样?”王康达期待地看着王庾。 王庾抬起右手,只有轻微的颤抖:“不痛了,手抖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闻言,众人露出笑,两天的时间就恢复了这么多,果真是神医。 “去请张神医过来。”王康达吩咐道。 毛阿贵立即往外跑。 王庾望着跑出去的毛阿贵,有点恍惚。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将近两天。”王康达回答。 “近两天啊蛮久的了”王庾的眸光逐渐深邃,这倒是个好机会。 没过多久,张神医提着药箱走进王庾的房间。 他刚跨过门槛,王康达就从内室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这个江湖骗子,庸医,你根本就不是神医。 “我打死你。” 说着,举起拳头就朝着张神医挥了过去。 张神医猝不及防,脸被他打偏,一股温热从鼻孔中流出来。 “你”一张嘴,鲜血就流进了嘴里。 张神医立刻闭上嘴巴,用力挣脱王康达的手,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血,怒视王康达:“你竟敢打我?你是不是不想给你儿子治病了?” “是,我不要你给我儿子看病了。”王康达又是一拳挥过去:“我真后悔相信那些人说的,你压根儿就不是神医,你是个庸医。” 张神医被打得摔倒在地上,感觉到拳风袭来,他扬起手就往后面撒。 白色粉末扑面而来。 王康达早有准备,迅速捂住口鼻往后退。 “你这个庸医,还敢放毒?”大全气势汹汹地吼道,但不敢往前。 张神医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听见“庸医”二字顿时就跳了起来:“我怎么就成庸医了?你们把话说清楚。” 王康达放下手,愤怒地看着张神医:“你还有脸问?我儿子本来聪明伶俐,不过就是右手握不住笔罢了,但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问题,与正常人无异。 “如今在你手中,你给我儿子施了两次针,他就听不见声音了。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王康达突然湿了眼眶,语气哽咽:“我儿子本来好好的,就算不能写字,但他能看见能听见能说话,我也知足了。 “可是碰上你这个庸医,让我儿子成了残废” 说到这里,王康达突然一巴掌抽自己脸上:“都怪我,怪我信错了人。” “七郎为父对不起你” 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当众哭了起来。 大全:“” 郝绶:“” 王长史真拼命 张神医总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听见内室隐约传出来的哭声,他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不可能” “不可能?”王康达听见张神医的话,擦了一把眼睛,就上前去拽他:“走,我带你去看看。” 张神医立刻掏出一个药瓶举了起来:“我自己走,你别过来,不然我毒死你。” 王康达顿住脚步:“” 张神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入内室。 “哇”一看见张神医,王庾就哭得更大声了,“庸医,你还我的听觉呜呜” “你听不见了?”张神医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去。 王庾读懂了他的唇语,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嘴里依然哭喊:“臭庸医啊你还我的听觉” “你看看,你把我儿子治成什么样子了”王康达又要进行新一轮的指控,被张神医一声大喝,就停了下来。 “闭嘴。” 张神医吼完之后,拿起笔就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然后把纸拿给王庾看。 王庾停止了哭泣。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张神医悄然移步,侧立在床头,随手一扫,背后的花瓶从架子上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秋月就坐在王庾身边,突然听见响声,吓得她尖叫。 张神医摔花瓶的动作没让王庾看见,花瓶落地之后,他就紧紧地盯着王庾,观察她的反应。 但王庾没有任何反应,她还是像之前一样,很无助地看着前方,眸中含着泪花。 张神医心中一沉。 他走过去,抓住王庾的右手就要把脉。 岂知王庾对他十分抗拒,拳打脚踢:“滚开,你这个庸医,不要碰我,都是你害我听不见的,滚开,滚开” 她一拳挥在刚才王康达打的位置,张神医忍不住痛呼出声。 “唔” 王庾又打了他一拳。 张神医突然用力,抓住她的双手固定在前面。 王庾奋力挣扎,嘴里大喊:“阿耶救我,庸医,你放开我啊” 喊着喊着,王庾忽然大叫一声,嚎啕大哭:“哇” 王康达冲上来,一把揪住张神医的后衣领,用力一拽,把他甩了出去。 “混账,你还敢对我儿子动手?” “来人啊,把他按住。” 大全和郝绶早就做好了准备,听见这话,立刻扑了上去,一把按住张神医。 “放开我,我就是想给他把个脉。” 大全顿时就怒了:“把什么脉?好好的人都被你治坏了。” “哇” 歇斯底里的嚎哭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张神医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小人儿,她哭得很伤心,脸上的无助和恐惧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心。 心中某处隐隐作痛 “哇” 王庾的哭声越来越大,其声悲恸、凄楚,令人闻之落泪。 哭到后面,她脸上尽是眼泪鼻涕,看起来很脏,但她依然在哭。 “七郎,你别伤心,为父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耳朵。”王康达站在一旁,颇有点束手无措。 为什么公主假哭起来这么真实?听得他都好伤心。 秋月忍不住提醒:“阿郎,七郎听不见你说的话。” 听见这话,王康达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转身就要去打张神医。 “哇” 王庾的哭声陡然拔高,哭了几声,忽然就晕了过去。 “七郎” 王康达急忙回身。 大全:“” 郝绶:“” 主子真拼命,竟然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你这个骗子,我要杀了你。” 王康达放下王庾,杀气腾腾地冲向张神医。 张神医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此时还没从“李七郎”哭晕过去的震撼中缓过来,就看见王康达一脸杀气地朝自己冲来。 他顿时就慌了 第482章 真是解气 “庸医,今日我就杀了你,免得你出去祸害人。” 王康达表情愤怒,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很骇人,就连知道真相的大全和郝绶面对他的杀气,竟然一时也被震住了。 张神医挣脱不开,大声吼道:“我不是骗子,也不是庸医,我一定会治好你儿子的手疾和耳疾。” 王康达欲往下砸的腿顿在半空中,距离张神医的脑袋只有两寸。 “你能让七郎再次听见声音?能让她的手不再颤抖?”王康达带着一种试探的语气问。 “能。”张神医毫不犹豫地回答。 王康达抽回腿。 “阿郎,不要相信他。”大全假意劝阻:“他就是个骗子,这次他把七郎治得听不见声音,说不定下次就会把七郎治得看不见,又或者把她治成哑巴。 “阿郎,您千万不能让他再给七郎治病,否则您后悔莫及啊。” 郝绶也跟着劝王康达:“是啊,阿郎,此人不可信。” 听见他们的话,张神医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恼怒道:“我不是骗子,我说一定会治好七郎,就一定会治好他。要是我治不好他,我把我这条命赔给他。” “空口无凭,你白纸黑字写下来,我们就信。”大全顺势说道。 “好,写就写。”张神医满口答应。 他既不是庸医,又不是骗子,怕什么? 大全和郝绶立即放开张神医,然后拿来纸和笔:“写吧。” 张神医提起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写完字据,签了名字,张神医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郑重其事地盖在字据上。 “收好了,一个月之内,老夫保证治好七郎。”张神医的态度还是那么高傲和自信。 王康达接过字据,态度有所缓和:“那就请神医给七郎把脉。” 张神医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走到床前,在小杌子上坐下,把手指放在王庾的右手腕上。 听了一会儿,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脉象并无异常,与昨日的脉象差不多。 但李七郎为何会失聪? 这个病症,果然很奇怪 王康达等人见他眉头深皱,把完右手,又去把左手的脉,他们的心就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他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良久之后,张神医抽回手,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王康达:“按照这个药方去准备药。” “我去。”大全抢过药方,就往外面走。 其实,出于谨慎,张神医的药方,他们都会拿去给府中大夫看,确认没有问题了才会去准备药材。 没过多久,大全就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喂他喝下。”张神医吩咐道。 秋月接过药碗,给王庾喂药。 喂完药,张神医对众人说:“我要开始施针了,你们出去吧。” 众人没动,看着张神医的眼神中还带有一丝警惕。 他们才刚打了张神医,这会儿让公主跟张神医单独呆在一起,恐怕很危险吧? 不过,王康达很快就吩咐道:“都出去吧。” 李府守卫森严,就算张神医拥有一身毒术,在他们高度戒备的状态下,也难以逃出去。 这样一想,王康达就放心多了。 秋月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关上房门,然后耳朵紧贴房门,偷听房内的动静。 大全几人见了她的动作,也忍不住跟着做。 半个时辰后,房间内传来脚步声,几人立刻直起身子,端正站好。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张神医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如何?”王康达迫不及待地问:“七郎又要昏睡吗?这次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张神医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略显虚弱:“今天晚上会醒,他醒来后再来叫我。” 说完,抬起脚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秋月进了房间。 郝绶盯着张神医的脚步,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神医这一次施针好像很累,他的脚步有点虚浮?” 闻言,几人看向张神医,发现他的步伐确实如郝绶所说,很虚浮,身体也没有先前那么挺拔,腰是微微弯着的。 几人面面相觑,说不清楚现在的心情。 “王长史,刚才你那两拳打得真是解气。”左四突然开口。 那些中了毒的暗卫是他的同伴,如今还在受毒性的折磨,想想就觉得愤怒。可偏偏他们还有求于张神医,打不得,不然,他早就把张神医打一顿出气了。 大全叫道:“没错,我想多给他两拳,可惜不能把他打残了,不然主子的病就没人治了。” “你们说,张神医能治好主子的耳疾吗?”郝绶踟蹰着问。 “应该能。”王康达跟他们分析:“你们想想,张神医给主子施了两次针后,主子的手就不痛了,而且病症有所减轻。 “别的大夫做不到,张神医却做到了,这说明张神医的医术确实很厉害。” 闻言,众人心定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一名护卫前来禀报:“张神医离开这里就回了房间,现在已经睡着了。” 王康达:“” 施针这么累吗? “继续盯着。” --------------- 晚上戌时末,王庾悠悠转醒。 秋月一直守在床边,看见她醒来,立刻倾身向前:“主子,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讲话吗?” 王庾:“我能读懂你的唇语。” “” 秋月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即又笑着给王庾鼓励:“主子不要着急,张神医说一个月内就可以治好您的耳疾。 “您就放心吧,您肯定能听见声音的。” 王庾忍不住腹诽:哪里是她着急,分明就是秋月太着急,若是一两天内就能轻易地把她的耳疾治好,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失聪了。 “主子,您醒了” 王康达几人在外面听到动静,就走了进来。 王庾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不等他们问,就告诉他们自己的情况:“还是听不见,不过手好多了。” 几人如同秋月一样,听完后神情失望。 王康达吩咐毛阿贵:“你去请张神医过来。” 毛阿贵立即往外走。 大全观察王庾的气色,见她脸颊红通通的,气色看起来明显好很多,暗自感慨:果然还是需要神医出手 “小庾儿,你好厉害,居然假装哭晕都没被张神医看见,还能熬到他给你施针,真是佩服,佩服。”大全冲王庾抱拳。 每次他调侃王庾的时候,就会叫出从前的称呼。 王庾看向他,语气幽幽:“没假装,我是真的哭晕了。” “” 大全震惊:“你是怎么把自己哭晕过去的?” 王庾:“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哭着哭着就晕了吧?” 大全:“” 众人:“” 第483章 独门针法 张神医过来给王庾把完脉后,对王康达说道:“七郎已有好转,我明日再来为他施针。” 说完,打着哈欠走了。 第二天,张神医比平常早来了半个时辰,他将一个匣子放在王庾面前。 王庾见他眸中含着期待,指了指自己:“这是送给我的?” “嗯。”张神医点了点头,捧起匣子递过去。 王庾没接,心里很警惕:“为什么送东西给我?” 里面不会是毒药、毒物之类的吧?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张神医不耐烦地说:“给你,你就拿着。” 王庾眨巴眼睛,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张神医这才想起来李七郎失聪了,看见旁边的纸和笔,拿起笔就在纸上写道:“送给你,你就拿着。” 写完后把纸放在匣子上,给王庾看。 王庾盯着纸上的字体,有点出神。 这样龙飞凤舞的字体,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个大夫之手。 张神医见王庾一直没有反应,就打开匣子,跟她说:“你看看,这里面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小郎君爱玩的东西。” 他从匣子里掏出一个很复杂的鲁班锁,塞到王庾手中:“你玩。” 王庾看了看手中的鲁班锁,又看了看张神医,这是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送一匣子的玩具给她? 而且这些东西是她让人做出来放在铺子里卖的,她早就玩腻了。 张神医见她还是没反应,就在纸上写了三个字:“给你玩。” “” 王庾还是很糊涂。 她倒要看看张神医想干什么? 于是,王庾看向手中的鲁班锁,三两下就把它拆了,然后把部件塞回给张神医。 张神医很震惊:“这么复杂,你都能拆解?” 王庾看懂了他的唇语,但没理他,自顾自地把匣子里的玩具倒出来。 倒出来之后,她发现张神医拿来的都是些九连环、鲁班锁等益智类的玩具,遂一一把他们拆解了,然后把部件放进匣子里。 一刻钟后,王庾将匣子推到张神医面前,里面都是拆了的部件:“我已经玩过了,还给你。” 张神医:“” 这娃娃好生厉害,里面很多东西他都不会玩,这娃娃却一下子就解开了,真是厉害。 难得看见高傲的张神医瞪大了双眼很震惊的模样,王庾转了一下眼珠子,从枕头下面掏出魔方来。 “你买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呐,这个玩具,你见过吗?” 张神医愣愣地摇头。 “看好了,这叫魔方,有六个面,每一面的颜色都不一样,它现在的样子是把颜色打散后的样子,我要做的是恢复它原本的模样。” 话落,王庾迅速转动起手中的魔方。 很快,魔方恢复成最初的样子,立在王庾的掌心。 张神医彻底惊呆了,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魔方,突然伸出手。 王庾快速缩回手,一脸戒备:“你想干什么?” “给我看一下。” 说完之后,张神医才想起来去写字。 王庾看了看纸上的字,犹豫了一下:“先说好了,不许拿着魔方出这间房,你只能在这里看。” “行。”张神医点点头,从她手中拿走魔方。 他好奇地转动魔方,观察它不同颜色的六个面,然后学着王庾的动作,试着转动魔方。 转了几下,颜色被打散,他再想恢复原来的模样,就做不到了。 他转啊转啊,颜色越来越散乱,没有一面是完整的。 最后,他实在恢复不了,就在纸上问王庾:“这个东西要怎么恢复?” “就转啊转啊转啊它就恢复了。”王庾轻松地说。 张神医:“” 为什么他转啊转啊,没有恢复? 急得满头大汗,张神医烦躁地扬起手,把魔方丢给了王庾,“把手伸出来,把脉。” 秋月做了个把脉的动作。 王庾遂把魔方收好,伸出右手。 张神医凝神把脉,把完脉后,他写了张药方递给秋月:“去抓药吧。” 秋月环顾四周,王长史他们还没来,屋内能去抓药的人就只有她了。 于是,秋月对一旁的婆子说:“好好照顾七郎,我去去就回。” “是。”婆子移步,侍立在床前。 张神医扫了婆子一眼,然后在纸上与王庾说话:“你怎么会玩这些东西?谁教你的?” “没人教,多玩几遍就会了。”王庾说。 “你这么聪明,怎么没见你读书?” 看见这句话,王庾心思一动,接着唉声叹气道:“唉我的手握不住笔,不能参加科考,也不能做官。 “读书一点用都没有,索性就不读了。” 张神医继续写道:“你都读过哪些书?” “论语”王庾拖长了音。 才读过一本书? 张神医顿了顿,写道:“你的手快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写字读书了。” “真的吗?”王庾看见纸上的字,先是很开心,然后又开始怀疑:“这几年,阿耶带着我走南闯北,看了无数的大夫,他们都治不好我的手。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手吗?” 这话听着极度怀疑他没有本事,张神医不禁哼道:“那些庸医岂能跟老夫相比?老夫用的可是祖宗张天师传下来的独门针法,鬼门” 他突然停下来,猛地抬头看向侍立在床边的婆子。 婆子对上他的目光,一头雾水。 而王庾正充满期待地望着他:“你真的能治好我的手吗?可是我的手还在抖” 张神医心下稍安,在纸上写道:“能,再过几天,你的手就不会抖了。” “太好了,神医,多谢您。”王庾很激动,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开心。 过了一会儿,秋月端着药走了进来。 “把药喝了。”张神医冲王庾扬了扬下巴。 王庾推开药碗,可怜兮兮地说:“神医,我可不可以不喝药,这个药好苦,我不想喝。” “不行,必须喝。” 张神医站起来,从秋月手中端走药碗,作势要喂药。 “我自己来。”王庾接过药碗,努了努嘴。 每次张神医施针前就让她喝一碗药,然后她就会昏睡,可见这碗药还带有麻醉的药效。 她不想喝,因为她想亲眼看看张神医施针。 独门针法,鬼门虽然他没有说完,但看起来很神秘很厉害的样子 在张神医严厉的监督下,王庾捏着鼻子将药倒进嘴里。 熟悉的眩晕袭来,她倒在床上,再次陷入沉睡当中 第484章 流落街头 施针十日后,王庾的手没有再颤抖,众人很欣喜。 王庾冷不丁地问:“现在不抖了,那以后会不会复发?” “不会。”张神医表现得很自信:“若是你的手疾复发,老夫就自断双手,不再行医。” 听见这么毒的誓言,王庾选择相信他。 “从明日开始,我每两天给七郎施一次针,施针时间定在酉时,二十天后,七郎就能听见声音了。”张神医对王康达交代完,就离开了房间。 王康达欣喜地把张神医的话说给王庾听。 读取唇语后,王庾脸上露出浅笑,心中开始期待起来。 “汪~” 突然传来一声狗吠,众人循声望去。 王庾没听见声音,但是看众人的目光往外面瞟,就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原来是左四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走了进来。 “左兄弟,你怎么抱了一只脏狗回来?”大全很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生怕被那只狗碰到。 “小可爱?”王庾认出了脏兮兮的黄毛,很惊讶:“小可爱,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汪~”黄毛看见王庾,很兴奋,挣扎着要下去。 王庾走到左四面前,高举双手去抱黄毛。 左四往旁边躲了躲:“主子,黄毛太脏了,还是让下人先把它洗干净再给您吧。” “你怎么不洗干净再抱过来?”大全忍不住说道。 刚才一听王庾喊“小可爱”,他就知道这只脏兮兮的狗是黄毛。 左四:“” 他能说他就是想要王庾亲眼看看黄毛的下场吗? “你怎么把它抱回来了?”王庾问道:“袁道长也来了吗?” 左四腾出一只手按住黄毛不安分的前肢,回答道:“我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这只狗,当时它四处乱窜,袁道长也不在附近。 “我猜想它是溜出来的,就把它带回来了。” 他当时认出黄毛后,想着王庾挺喜欢这条狗,就把它带回来了。 左四说完,将黄毛丢给一旁的婆子:“你去把它洗干净了。” “我去洗吧。”王庾上前,招呼婆子走了。 大全愣了一下,感叹道:“主子好像很喜欢这条狗啊” “腿那么短,又跑不快,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喜欢它。”秋月冷不丁地说。 大全忍不住怼她:“它跑不快,你不也没追上它?” 秋月:“” 她那是追不上吗? 她不过就是顾及主子罢了。 秋月不想和大全说话,就去追王庾。 大全扬起嘴角,摸了摸鼻子,却瞥见左四瞪他,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左兄弟,你瞪我干嘛?” 左四什么也没说,走了。 “”大全一头雾水,嘟囔了一句:“有毛病” 这时,厢房中传来了稚嫩的笑声以及狗吠声。 “哈哈别闹快趴下” “汪汪汪” 王康达等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他们心中都有了一个共同的认识:主子是真的很喜欢这只黄毛狗。 王庾给黄毛洗了澡后,又给它擦干身上的毛发,一人一狗在房间里玩。 黄毛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叫唤着扑进王庾的怀里,伸出舌头去舔王庾的脸。 “不许舔” 王庾抓住它,迫使它远离自己的脸。 “汪~”黄毛在她的钳制下,奋力扑腾着,想要亲近她。 突然,王庾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抱着黄毛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小四,你把黄毛送去天宫院,现在就去。” 左四刚换了干净的衣裳过来,就被塞了个满怀,他很不解:“您不是很喜欢这条狗吗?怎么要把它送回去?” 在他看来,既然这条狗已经流落街头,那就是没有主人的狗,谁捡着就是谁的。 “袁道长和张神医有交情,它现在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袁道长是见过王庾和他们的。 左四立刻抱着黄毛就往外面走,同时还掀起自己的袍衫盖住黄毛的头。 “呜呜” 黄毛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王庾虽然没听见黄毛伤心的叫声,但她望着黄毛消失的方向,眸中流露出不舍的神色。 小可爱,再等等 左四把黄毛送去天宫院时,袁天罡还在闭关。 负责照顾黄毛的小道童从左四手中接过黄毛,感动地双眼含泪:“感谢道友,非常感谢!” 若是袁道长出关没有看见黄毛,定会告诉观主,把他赶出去。 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能在乱世中生存呢? 还是道观比较安全 “看好这只畜生,别再让它乱跑了,下次跑出去就不会再碰见我这样的好人了。”左四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天宫院。 本以为有了这次教训,小道童会看牢黄毛,没想到,才过了三天,黄毛就自己跑到了李府门口。 当时张神医正要出府,幸好守门的护卫反应快,一把抄起黄毛从外面绕到了侧门进府,没让张神医看见黄毛。 王庾听完护卫的禀报后,再看向黄毛就有点头疼。 思量再三后,她吩咐道:“把它送回去。” “呜呜” -----------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二十天后,张神医最后一次给王庾施针。 “好了,等七郎醒过来就没问题了,老夫要回房休息,明天辰时之前,你们不要来打扰我。” 张神医交代完就走了,徒留下既高兴又忐忑的众人。 “这一次是真的没问题了吧?主子醒过来就能听见声音了吧?”秋月想相信,又怕出现意外。 “应该没问题。”左四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也不足。 想到那么多中了毒的兄弟,左四怕张神医给王庾下毒。 “想那么多干什么?等主子醒来了不就知道了。”郝绶故作轻松地说。 其实他的心情也很忐忑,王庾治好了耳疾,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若是王庾的耳疾没好,他们的命运就未可知了。 张神医前几次施针,酉时施针,王庾亥时就会醒来。 但这一次,过了亥时,王庾还在昏睡,众人就有点慌了。 “怎么这次跟前几次不一样?这都子时过半了,主子还没醒来。”大全语气中夹带着一丝焦虑。 “别着急,说不定主子等会儿就醒了。”郝绶安抚他,同时也是在安抚自己忐忑的心。 左四招来护卫,问道:“张神医没有出府吧?” “没有,他给主子施针之后,连饭都没吃就去睡觉了,现在还在房里睡觉。”护卫回答。 张神医说明日辰时之前不要打扰他,而王庾直到半夜都没醒来,左四就担心张神医跑了。 此时听见护卫的话,他稍稍安心 第485章 不速之客(求月票) 天边出现曙光时,王庾依然没有醒来。 王康达一面吩咐护卫紧盯张神医的院子,一面与众人守在王庾的房门外。 “主子醒了吗?” 看见秋月走出来,众人急忙围上去。 “还没有。”秋月沮丧地摇了摇头。 岂知她话音未落,房间里就传来了尖锐的瓷器落地的声音。 众人连忙跑进去。 进入内室,他们看见王庾光着脚站在床前,表情呆滞,前面是一地的碎瓷片。 “主子,您怎么了?” 秋月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瓷片,去扶王庾:“您的病还没好,需要多休息,我扶您上床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王庾仰头望着她。 听见这话,王康达几人露出欣喜的表情:“主子,您能听见了?” 王庾转向王康达,表情茫然:“你再说一遍。” 左四心中一紧,她这个表现似乎还不能听见声音。 王康达也想到了,心下一沉,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娃儿醒来了吗?” 这时,张神医大踏步走了进来,看见地上的碎瓷片,连忙顿住脚步。 “怎么回事?” 他们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缥缈,不真实,听得王庾皱起了眉头。 王庾看向张神医,对他说:“神医,我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嘈杂声,声音很小,像是从天边飘来的声音。 “但是我听不清楚你们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王康达也看向张神医:“神医,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七郎醒过来就能听见了吗?” “你们先别着急。”张神医避开碎瓷片,朝着王庾走去:“任何事情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七郎现在能听见一点点的声音,就说明他的耳疾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再调理两日,就能恢复到从前。” 闻言,众人大喜。 “把手伸出来。”张神医走到床前,对王庾说道。 王庾顺从地伸出右手。 张神医将手指放在王庾的手腕上,凝神把脉后,露出微笑:“你恢复得不错,不日就能痊愈” “汪~” 一抹金黄从众人面前闪过,朝着王庾扑了过去。 “汪~” “小可爱?你怎么又来了?”王庾被它猛烈地一扑,往后倒在床上。 “黄毛?”张神医看见那一块熟悉的桃形白毛,叫了出来。 众人脸色顿变。 “娃儿,你怎么认识这条狗?”张神医看向了王庾。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从外面摔进来两人,正是她的护卫。 一道身影闪了进来,嘴里念叨着:“贫道都说了找到狗就离开,你们非要阻拦咦,张老儿?你怎么在这里?” “袁老头?”张神医看见来人,也很惊讶。 此人正是袁天罡,他昨晚出关,小道童却告诉他黄毛偷溜下山,不见了。 他当即下山寻找,一路循着痕迹找到了这座李府,他说明来意,却遭到了拒绝。 于是,他只好冲进来了。 “黄毛,你果然在这里,快给我过来。” 袁天罡看见黄毛很欣喜,顾不得追问张神医怎么在这里,就上前去抓黄毛。 看见他冲过来,秋月下意识护在王庾面前。 昆仑奴 袁天罡顿住脚步,瞅着秋月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屋内其他人。 当目光扫过王康达和大全以及郝绶的脸时,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们” 王康达当即站出来:“袁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袁天罡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迅速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拨开秋月,看向她身后的人。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王康达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站在了王庾的面前。 “你”袁天罡微微张嘴。 王庾立刻抱着黄毛起来:“李七郎见过袁道长。” 李七郎? 袁天罡看了看面前这张俊俏的却陌生的脸,又看了看张神医,突然就笑了。 “哈哈” 聪明,真是聪明 “你笑什么?”张神医见他突然对着自己笑,心里顿觉瘆得慌。 “没什么。”袁天罡随口回了句,就转向王庾:“七郎,你的病治好了吗?” 看见“七郎”两个字的唇形,王庾的心稍安,充满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王康达代替王庾回答:“多谢袁道长的关心,犬子的病快好了,如今能听见一点点的声音,再过几日,就能完全听清楚我们讲的话。” 这番话既交代了他与王庾现在的关系,又回答了袁天罡的问题。 袁天罡听完这番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留下来,等到七郎痊愈后再走。” “李某正有此意。” 见袁天罡没有揭穿他们,王康达表现得很热情,当即吩咐护卫去收拾客院。 “袁道长想必还没用早膳吧?正好到了早膳的时辰,我们一起去前院用早膳吧。 “张神医,袁道长,请。”王康达招呼他们前院。 袁天罡冲秋月撂下一句“让你的主子好好照顾我的狗”,就跟着王康达出去了。 “袁老头,你认识这娃儿?” “认识。”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贫道交友还需要向你汇报不成?” “你” 交谈声渐行渐远。 郝绶主动去外面门口守着,左四和大全则走到床前,看着王庾说:“主子,袁道长来了,我们该怎么应付?” 虽说王庾现在能听见一点点声音,但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张神医说了,还需要调理两日。 这两日至关重要,万万不能因为袁道长就前功尽弃。 王庾心想,袁天罡刚才认出来王康达和秋月几人,然后推测出了她的身份,但袁天罡并没有当场揭穿她的身份,还顺着她的话称呼她“七郎”,就说明他暂时不想揭穿她。 但这只是暂时,往后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待会儿他就变卦了呢? 思虑及此,王庾对他们说:“先静观其变,若是事情发生变故,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顿了一下,她又道:“等他们用了早膳,你们找个机会分开袁道长和张神医,然后请袁道长来见我。” 左四和大全立即去部署。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时辰,袁天罡就出现在了王庾的院子里。 王庾坐在院子里的休憩亭中等他,看见他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袁道长,您来了。” “快请坐,这是我刚煮的茶,您尝尝味道如何,给我指点一二” 第486章 不收师父 袁天罡从容地在王庾对面坐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嗯不错,茶不错,人也不错。” 他缓缓地将茶饮完,然后放下茶盏,对王庾说:“把手伸出来。” 话出口后,袁天罡突然发现亭子里除了他和王庾,没有第三人,而那些仆人和护卫远远地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亭子这边。 没人写字给王庾看,袁天罡就指了指王庾的右手,又对她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 王庾明白袁天罡的意思,把右手伸到他的面前。 袁天罡将手指放在王庾的手腕上,凝神把脉。 他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奇怪,怎么你这次的脉象与上次不一样了?” 上次他给王庾把脉,她的脉象更倾向于女娃娃的脉象,这一次他给王庾把脉,竟然发现她的脉象倾向于男娃的脉象。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说我的脉象异于常人。”王庾给他释疑。 闻言,袁天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张老儿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他猛地盯着王庾的耳朵:“你能听见贫道说话了?” “还不能。”王庾话锋一转:“不过,我会唇语。” 袁天罡再一次被她震惊:“你所以说,一个月前,贫道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会唇语了?” “没错。”王庾很坦白。 “” 袁天罡忍不住问道:“你告诉贫道这些,就不怕贫道向张神医揭穿你的身份吗?” “您不会,您要是真想揭穿我的身份,早在您认出我的时候就揭穿了。”王庾的表情充满了自信。 闻言,袁天罡笑了:“果然是个聪明的娃娃。” “那您为什么不揭穿我的身份?”王庾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袁天罡脸上的笑容变得狡黠:“日子无趣,贫道就是想看看当张神医得知你的真实身份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 王庾很无语,真不知他们是好友还是损友 “您要真是想看他的反应,那您必须住下来才行。” 袁天罡立即顺着她的话说:“那就叨扰李七郎了。” “” 也太会顺杆上爬了吧? 不过,未免袁天罡心生不悦去向张神医告密,王庾只能顺着他:“不叨扰,道长想在我府上住多久多行。” 嗯,很不错,娃儿很上道。 袁天罡再次看向王庾的时候,亲切了几分:“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王庾面露疑惑:“为什么要我的生辰八字?您不是已经给我算过一卦了吗?” 上次在窦轨府中,她醒来后,秋月就跟她说了袁天罡给她算卦的事。 当时她听说了袁天罡那句“这个女娃娃,本该是死去之人”的话,她委实惊恐了一阵,但听完后面的事情,她又安心了下来。 纵然袁天罡有通天的本领,他能看出她的异常,但绝不可能看出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恐怕袁天罡听都没听过,更不用说想到这一层了。 至于袁天罡说她命中有好几劫,她不是很在意。若说劫难,她从甄翟儿手中逃脱算是一劫,洛阳上巳节、意外失聪都能算是劫难,这样说来,那她的劫难应该也差不多渡完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信“劫难”这种鬼话了? “上次只是用你的名字帮你算了一卦,用生辰八字算会更准确一点。”袁天罡解释道。 权衡再三,王庾还是把生辰八字告诉了袁天罡。 袁天罡伸出右手,拇指在其他四个手指头快速移动,嘴里无声地念叨。 王庾看见他这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去观察他的唇形。 无奈他的唇形变换太快,她只能读取寥寥数个字词,却是天干地支之类的字词。 读取失败,王庾干脆不看他的嘴巴,转而看向他的手指。 移动的手指忽然停止,王庾诧异地抬起头,就看见袁天罡的嘴巴也停止了念叨。 然后袁天罡掏出一副龟壳,丢在了石桌上。 瞅着龟壳看了会儿,袁天罡突然抬头看向王庾:“贫道刚才用你的生辰八字算了一卦,发现你我有师徒之情分。” 王庾读懂他的唇语,脱口而出:“我不收徒弟。” “” 袁天罡露出慈祥的笑:“卦象显示,你将会成为贫道的徒弟。” “我也不收师父。” “” 深吸一口气,袁天罡循循善诱:“贫道精通面相、六壬、五行、风水、炼丹之术总之,贫道会的东西很多。 “你天资甚佳,很适合学这些东西。” 王庾:“不想学。” 学了以后跟他一样神神叨叨的吗? 不,她不想。 袁天罡又道:“你若是学会贫道的本领,就能富甲一方,达官贵族也会巴结你” 王庾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就有很多钱,达官贵族也巴结我。” “” 袁天罡郁闷地收起龟壳,问最后一遍:“你真的不做贫道的徒弟,学这些本事吗?” “不想。” 见袁天罡似乎很失落,王庾问道:“您为什么突然想收我为徒?” 这么突然,她总觉得有阴谋。 袁天罡看着她身后摇曳的花丛,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贫道只是遵从天意。” “那天意为什么让您收我做徒弟?” “天机不可泄露。” 王庾:“” “汪~” 花丛攒动,黄毛从里面钻了出来,带着一身的花香跑进亭子里。 “小可爱,你怎么来了?” 王庾在黄毛扒拉她裤腿之前,将它抱了起来。 一人一狗亲热了会儿,王庾将黄毛圈在怀里,突然问袁天罡:“您为什么不给黄毛断尾?” “为什么要给它断尾?”袁天罡很疑惑。 狗没有尾巴还叫狗吗? “它不是牧牛犬吗?不把它的尾巴剪掉,尾巴就会被牛踩住,很容易受伤的。”王庾下意识就想起了柯基犬最初的用途。 听见王庾的话,袁天罡只觉得匪夷所思:“牧牛不是有牧牛人吗?为什么需要狗?更何况剪掉尾巴,狗会很痛的。” “” 王庾解释道:“刚出生的时候断尾不会痛,而且像黄毛这样的狗,没有尾巴会更好看。” 闻言,袁天罡看着她的眼神变了:“为了一己私欲就剪掉狗的尾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残忍,贫道真是看走眼了。” 王庾:“” 第487章 不可能的 在袁天罡谴责的目光下,王庾不想他对自己的误会加深,就把柯基犬断尾的由来告诉了他。 “这样啊”袁天罡摸着胡须,缓缓说道:“没想到这条狗还是从外邦流传进来的,若是你说的这个原因,确实应该断尾。” “汪” 黄毛的叫声将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它的身上。 “不过,黄毛跟着我,不用做驱散牛群的活,也就不用断尾了。”袁天罡看着黄毛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庆幸。 “当然,它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能剪尾巴,否则会很痛。”王庾顿了一下,右手抚上黄毛的尾巴,幽幽说道:“其实,黄毛有尾巴也很好看。” 袁天罡:“” 娃娃就是娃娃,尽想着好看。 “您真想收我为徒?”王庾突然问道。 袁天罡愣了一下,随即变换成高深莫测的神情:“你刚才也看见了,贫道用龟壳卜了一卦,从卦象上来看” 王庾不耐烦听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无情地打断他:“长话短说。” “想。” “那您把黄毛送给我,我就做您的徒弟。”王庾顺势提要求。 袁天罡:“” 这娃娃,果然觊觎他的狗。 想了一下,袁天罡说:“送给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若成了贫道的徒弟,贫道死后,这条狗自然就归你。” 王庾读懂他的话后,忍不住打量他。 头上连根白头发都没有,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看起来余下的寿命比黄毛还长。 王庾在心里思量过后,加了两个条件:“不送给我也行,黄毛由我来照顾,而且我要给黄毛改个名字。” “行。” 王庾立刻将黄毛抱起来,让它面对自己:“小可爱,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柯兰,好吗?” “汪!”黄毛摇了摇尾巴,又用脑袋蹭了蹭王庾的手。 看见黄毛的举动,袁天罡心里泛起酸意,这只畜生,从来没有对他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 “你答应了是吗?好,以后就叫你柯兰。” 王庾摸了摸黄毛,哦不,柯兰的头,然后把它放下来。 她走到亭外摘了一朵翠菊,用力地扔了出去,“柯兰,去把花捡起来。” 柯兰迈着小短腿,冲出亭子。 很快,它用嘴叼着花朵回到了王庾的身边,摇曳着尾巴求奖赏。 “柯兰,真棒。”王庾从它嘴里取下翠菊,又从佩囊中掏出肉干给它吃。 “汪~” 柯兰吃完肉干,兴奋地在亭子里跑来跑去。 王庾看它开心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擦了手,王庾走回去坐下。 袁天罡目睹这一切后,安心不少,这娃娃对待他的狗很上心,看来,她是真的很爱护这条狗。 “为什么给它取名柯兰?” 王庾道:“它是只母狗,自然要有个秀气一点的名字,柯兰很好听。” 说着,用茶水在石桌上写下“柯兰”二字。 袁天罡看见了,微微点头:“确实比黄毛好听多了。” “那是当然。” 袁天罡突然整理了一下道袍,正襟危坐:“既然你已经给狗改了名字,那你也应该行拜师之礼了。” 拜就拜,多个师父多个本领,何况这个师父的本领还不少。 王庾其实很满意这个师父,便恭恭敬敬地给袁天罡磕头:“徒儿拜见师父。” 然后双手奉上一盏热茶:“师父请喝茶。” 袁天罡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满意地看着她:“起来吧。” “你有表字吗?”袁天罡问。 王庾摇头:“还没。” 她不是很习惯叫别人的表字,再说了,表字这玩意通常都是父母师长来取,她在这里的父母去世了,李渊又没有给她取表字,所以,她还没有表字。 闻言,袁天罡说道:“那为师就给你取一个吧。” “好呀。” 袁天罡沉思片刻,说道:“那你就叫明元吧。” 明元袁明元 王庾瞳孔放大,盯着袁天罡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老头是不是听说了她假借他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所以才给她起了这个表字,来讽刺她吗? “师父,您为什么给我取这个表字?”王庾试探道。 袁天罡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好听。” 王庾:“”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袁天罡抱着柯兰走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碰上了张神医。 “袁老头,你给我站住,我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张神医堵在院门口,不让袁天罡进去。 袁天罡神情淡然:“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就是下山来找狗的。”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袁天罡无所谓地说了一句,看向他张开的双手:“让开。” “不让。”张神医寸步不让。 “你”袁天罡抬起手欲推他,却又放了下来:“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动手。” 张神医忍不住看向袁天罡的怀里,哼道:“不过就是找回了狗,有那么开心吗?” “不,不是因为这个。”袁天罡笑眯眯地说。 张神医看见他的表情,好奇地问:“那你是因为什么而心情好?” “因为我刚才收了个徒弟。” “徒弟?”张神医更好奇了,“你收了谁做徒弟?” “李七郎。” “为什么收他?” “因为他聪明。”说这话的时候,袁天罡脸上的笑更深了。 张神医:“” 为什么他觉得袁老头的笑不怀好意? 带着这个疑惑,张神医回了房间,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第二天,张神医给王庾把完脉,监督她喝完药之后,就在纸上写了一句话:“老夫要收你为徒。” 王庾看见这句话,心中很无语。 这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收她做徒弟? 她回长安后,每天有那么多的课业要做,哪有功夫跟他们学本领? “我不要。” 堂堂神医收徒,居然被拒? 张神医顿时就被激起了斗志,唰唰地在纸上写了起来,试图说服她:“不是老夫自夸,天下神医只有老夫一个,你若是跟着我学医,以后你若是再遇到失聪这样的疾病,就不用求人,可以自己医治。” “难道您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医者不自医?”王庾道。 张神医:“” 沉思片刻,张神医再次在纸上写道:“就算不为自己看病,你学了医术以后也能为亲人或者他人看病。” 看见最后那句话,王庾动摇了,“如果您愿意教我您的独门针法,我就答应做您的徒弟” 第488章 挖了个坑 这会儿轮到张神医犹豫了。 他的独门针法,传内不传外,原本他是打算过两年就传给亲侄儿的,但如今 思量过后,张神医做出了决定:“行,不过你必须做到一件事,老夫就把独门针法教给你。” “什么事?”王庾顿时来了兴趣。 “听说唐朝廷新开科举,秀才、明经这样的科目,以你的年纪肯定考不了。” 写到这里,张神医笔锋一转,继续写道:“岁举之常选,其中还有个科目——童子科,应考者须在十岁以下。你才九岁,正好可以参加童子科科考。 “若是你能通过童子科,老夫就教你独门针法。” 王庾眼神一动:“不需要我考头名?” “不需要,唐朝廷的童子科不比前朝的童子科,它的考试内容对于童子来说,太难了。”张神医放下笔。 在唐朝皇帝颁布诏令下来后,他去看过童子科的选拔条令,看完后,他觉得很多成人都未必能通过。 “容我想想。” 王庾陷入了沉思当中。 唐朝建立后,很多制度依照隋朝旧制,只改动了其中一部分。 又因为天下四分五裂,人们思想混乱,朝廷为了促成大一统的局面,采取了一系列的政策来扶持儒学,其中一项就是童子科,目的是从小用儒学思想培养专门人才为统治阶级服务。 原本李渊设立的童子科规定:十岁以下,能通一经及《孝经》、《论语》,卷诵文十,通者予官;通七,予出身 另童子科有两种应试方式,贡举和荐举。 但王庾认为荐举存在很大的弊端,底下官员很容易弄虚作假,到时候选拔不出真正的人才。而且贡举考试太简单,只要背下那些经书和释义就能通过,给这样死记硬背的人授予官职,他们如何能造福百姓? 所以,王庾依照现在的时局,写了一份草案,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修改以往科考不糊名的规矩,往后所有科考必须糊名,以防作弊和主考官偏袒。 然后她将这份草案拿给李世民看,李世民略加修改后,就以秦王的名义给皇帝上了奏疏。 当时,李渊拿着这份奏疏到朝会上,让百官讨论,最后经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复议,才制定了现在的条令。 如今的童子科没有荐举,只有贡举一种方式。即通过州县考试后,由州县推举到尚书省考试。且考试内容不再拘于那几本经书,还增加了不少书籍。 虽然不考策问,但增加贴经、墨义、诗赋等考试内容,涉及范围更广。 十岁以下的童子若是能通过这样的童子科,那确实就是人才,以后再好好培养,必定是国家栋梁。 “唉” 王庾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初是为了唐朝的发展,她才努力说服李世民去完善科举制度,没想到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见她一脸的惆怅和痛苦,张神医在纸上写道:“你今年才九岁,明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明年参加童子科考试。” “您为什么让我去考童子科?”王庾忍不住问道。 她觉得张神医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就说要收她为徒,引起她的兴趣后又讨价还价地要她去考童子科,才把真本事教给她,真是 张神医又写道:“袁老头说你很聪明,老夫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聪明。” 王庾:“我不聪明,我是个傻瓜。” “” “你到底想不想学老夫的独门针法?”张神医不想再写来写去,就把核心问题摆了出来。 王庾幽幽地开口:“那您到底想不想收我这个徒弟?” “” 张神医很不耐烦地写字:“这已经是老夫最大的让步了。” 王庾想了想,又加了个条件:“我还想学怎么让狗狗延长寿命,您会吗?您教我吗?” “会,教。” “好,成交。” 两人约定好,王庾当即行拜师礼。 张神医笑呵呵地离开王庾的院子,去了袁天罡的房间。 “袁老头,如今我也有徒弟了,你休要在我面前炫耀。” 见张神医一脸炫耀的表情,袁天罡淡然说道:“你是不是骗七郎当你的徒弟了?” “什么骗?”张神医一听就不乐意了:“我那是用真本事征服他的。” “呵~” 袁天罡发出一声嗤笑,并未接他的话。 “你笑什么?”张神医怒问。 袁天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用什么条件让他同意做你的徒弟?” “那你是用什么条件让他同意做你的徒弟?”张神医反问。 “秘密。” “我的也是秘密。” 两人吵了一阵,最后不欢而散。 而另一边的王庾已经在安排考试的事情:“你去打听一下,益州童子科的考试时间是什么时候。还有,去给我准备一份名牒” 说到这里,王庾突然问王康达:“陛下给我的封地是不是渝州?” “是。” “那就好。” 渝州属益州管辖,而童子科只是几个大州一年举行一次,正好益州开设了童子科,这样她就不用去别的地方考了。 “你去给我弄一份渝州的名牒,名字就写” 下了命令之后,王庾特别嘱咐王康达:“记住,我去考童子科的事情只能你一人知晓,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王康达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身旁的秋月。 秋月对上他的目光,神情有点慌。 王庾扭头看了秋月一眼,对王康达说:“秋月是我的心腹,这件事不用避开她。” 闻言,秋月神情动容,眼中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从未有人真正地信任过他们这些昆仑奴,能不打骂他们已是善良,更遑论把他们当自己人? 王康达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月,恭敬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在王康达离开之后,王庾吩咐秋月:“你去袁道长的院子把柯兰接过来。” 是时候开始照顾柯兰了。 打发走秋月,王庾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事情。 张神医让她准备一年,明年再考,但是她不想再等一年,她想快点学会张神医的独门针法,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何况,现在去考才是最合适的。 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发育,特征不明显,可以混进考场,若是再等一年,就不知是什么情形了 第489章 参加解试 第二天一大早,张神医就搬了一大堆的书到王庾的房间。 “这些书都是童子科要考的,为师给你找来了,你好好看。” 王庾一看,这些书有《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其中有一些是她看过的,有一些是她没看的,顿时就觉得头大。 “还有半个月就考试了,希望你能把这些书背下来,不要辜负为师的期望啊。” 张神医在纸上写下他殷切的期许后,拍拍手就走了。 王庾:“” 张神医走后没多久,袁天罡走了进来。 “听说你接下来要准备童子科科考,那这段时间,柯兰就由为师来照顾吧。” 说着,从王庾怀里抱走柯兰。 “汪汪~”柯兰朝王庾伸出前肢。 “等等。” 王庾叫住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师父先不要走,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又对柯兰说了一句:“柯兰,乖,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跟着师父,不要乱跑。” 袁天罡在她对面坐下,右手抚上柯兰的背部:“你说。” 王庾首先问了令她最好奇的问题:“张神医为什么要立下那三个规矩?” “额事关隐秘,还是以后等张老儿自己跟你说吧。” “那他为什么要让我去考童子科?”王庾很疑惑:“就算他想让我当他的徒弟,也可以提其他的要求,为什么单单是这个条件?” “额”袁天罡内心挣扎了一下,决定稍微透露一点点:“大概是因为他的独子在参加童子科考试的前一天突然病逝,所以他对童子科很执着吧。” 袁天罡突然站起来:“看在你我师徒情分上,为师提醒你一句,不要在张神医面前提起他的独子。 “言尽于此,为师就不打扰你读书了。” 话音未落,他抱着柯兰就往外面走去。 王庾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张神医之所以喜欢俊俏的小郎君,大概是缅怀独子的情愫在作祟吧 ---------- 接下来的日子,王庾一心呆在房间里看书、养病。 如此过了三天,她的听觉恢复正常。 大全等人很高兴,王康达以李府主人的身份办了一个小小的家宴,邀请了袁天罡和张神医。 左四立刻传信回秦王府,告知长孙氏这个好消息。 时间进入八月,转眼就到了解试的日期。 在贡院门口,王康达再一次为王庾检查考试工具:“主子,您带上这本书吧,您看,他们都带上了。” 王康达递上书,继续碎碎念:“我知道您记性好,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吧。” “不要。”王庾从他手中抢过那本书,转手就塞给了秋月。 王康达说的那本书是《切韵》,乃隋朝陆法言所著韵书,反映了当时汉语的语音,也就是一本工具书。 这样的工具书,王庾自然用不着,也就不想带进去。 “好了,我进去了。”王庾从王康达手中拿过东西,就往贡院大门走去。 直到王庾的背影消失在贡院门口,不远处的张神医才收回视线。 袁天罡忍不住揶揄道:“明明很想送她,却非说不来,说了不来,又拉着我来贡院,还躲在一旁偷偷地看。 “你真是” 张神医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走。 “哎,你不在贡院外面守着你的徒弟吗?”袁天罡慢悠悠地追上去。 张神医横了他一眼:“难道七郎不是你的徒弟吗?” “是我的徒弟没错,但我没让他来考试。” “你”张神医一时哑口。 袁天罡从侧面欣赏他吃瘪的神情,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去贡院外面守着?” “不去,我要回去做药丸。” “做药丸干什么?” “七郎要在贡院呆三天,吃不好睡不好,他身体又才恢复,哪经得起这样折腾?万一耳疾复发,他们又得找我算账,骂我是庸医。为了我的金字招牌,我得回去做药丸。” 张神医的语气很愤怒,但他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关心还是让袁天罡捕捉到了。 看着这样嘴硬心软的张神医,袁天罡一时有些恍惚,这样的张神医,他很多年没看见了。 王庾进入贡院后,与所有考生站在一起,等待检查。 考生们穿的都是单衣,贡院的官吏手持竹尺,对考生的身体进行检查,看看是否有夹带。 旁边还有小吏检查他们带进来的工具,若是检查有藏私夹带,一律没收。 王庾坦荡荡地接受检查,双眼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一轮检查到最后,有三人的考试工具中被小吏检查出手抄。 主考官郭行方把三人叫出列,当众进行训诫,直把三人训得脸色通红,羞愧地垂下头,他方才罢休。 “念在你们是初犯,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允许你们继续考试。” 郭行方板着脸道:“若是在考试过程中,你们再有作弊的行为,就取消你们的考试资格,三年之内,不得参加所有科举考试。” 三人毕竟年纪小,当众被训斥,自觉羞愧,这会儿听到能继续考试,自然是满口感激。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第一轮的考试——口试。 在单独的厢房内,由主考官或者副考官指明某本书某篇文章,要求考生背诵,总共十篇文章。 尽管主考官和两位副考官同时进行口试,但一人接一人地进去,这一轮的口试也花了一天时间。 背诵,王庾不在话下,她仅用时两刻钟就背完了,且思路顺畅,语气抑扬顿挫,一个字都没错,听得郭行方暗暗称奇。 出了厢房,王庾眉头轻蹙,古代的科举果然弊端很多 口试之后,考生们被领到号舍。 密密麻麻的号舍排列在一起,十分壮观。每排号舍用《千字文》编列顺序,在巷口门楣上书写“某字号”,如:天字号。 每一排号舍多少不一,有的五十间,有的六十间或一百多间,都向南排成一条长巷。巷口配备了号灯及水缸,每一排号舍的末尾设有一个更衣室。 每间号舍宽四尺,深五尺,后墙高八尺,前檐约高六尺。号舍里面两边的砖墙上离地一尺左右的位置留了一道砖托,用于搁号板用。 号板由两块木板组成,如果将两块号板都放在地面上,合起来能够铺满号舍,就变成了一张床。如果考生需要答题写字,就将靠外面的号板挪到上面的砖托上,里面的号板不动,考生跪坐在里面的号板上答题写字。 “这是你的号舍,进去吧。”小吏停下脚步。 王庾脚步一顿,目光扫视周围,意识到这间号舍所处的位置时,她的眉头就狠狠地皱了起来 第490章 把他打死 王庾往左右两边望了望,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倒霉,居然分到了一个“底号”? 所谓底号,就是处于更衣室旁边的号房。 她伸长脖子往巷口看,发现之前被搜查出手抄的三位童子与她在同一排号舍,但他们的位置在前三间,三人紧邻。 “所有考生的号房都是主考官安排的吗?”王庾仰头看向小吏。 “号房都是随意分配。”小吏随口回了她一句,就开始催促她:“快点进去,不许东张西望。” 待王庾进去后,小吏打着哈欠走了。 旁边的更衣室传来臭味,王庾抬手捂住鼻子,盘腿坐在号板上。 明天早晨开始第二场考试,后天才能交卷出场,大后天开始进行第三场考试 童子科的考试内容要比其他科的考试内容少一点,只有三场考试,也就是说,她差不多要在这间“臭号”呆四天 想到这里,王庾很后悔为什么不带点香料进来,在这样臭烘烘的环境中,她怎么保证思路清晰、不受影响? 还有这号板,硬邦邦的,跪坐在上面写字太难受了。 李渊那家伙,椅子等高脚家具都已经在长安、晋阳推行了,为什么不下令整改一下贡院? 好歹也要像清朝的贡院那样,做两个砖托,靠里面的号板放在离地一尺多的砖托上,用来当椅子,靠外面的号板就放在上面的砖托上,用来当桌子答题写字嘛。 “唉” 这样的考试真是折磨,她为什么要来受这份罪? 王庾背靠墙壁,调整好姿势坐着睡觉,心中顿时感叹:还好她现在是个小孩子,坐下来还能伸展一下双腿,若是个成人,坐下来连个脚都伸不直,那才难受。 胡思乱想中,王庾进入了梦乡。 ------------- “第一场考试,你都背出来了吗?” “笑话,以我的家世还用背吗?我阿耶早就打通了关系,无论我交白卷还是胡乱作答,我的大名必定会在榜首。” “榜首?呵呵,那可不一定。” “怎么,你家也买通了主考官?” “你说呢?” “哼,这个郭尚书没关系,咱两是好兄弟,都上榜是最好的。只不过这个榜首嘛,呵呵,就让家里的老头子去较量吧。” “没错,别为了这点小事就伤了咱两的兄弟情。” 王庾猛地睁开眼睛,悄然走出号房,来到更衣室外面。 “之前进来的时候,郭尚书那厮把我们的手抄都搜了出来,还当众训斥我们,我还以为他只收钱不办事。没想到他后来派小吏偷偷告诉我,那只是做个样子给其他人看,一切照旧,我就放心多了。” “他也派人告诉我了,不然我心里总没底。” “你说,好好的童子科,为什么突然取消举荐了?若是有举荐,咱们还费什么劲来贡院受罪?” “就是,也不知是谁提出来的,要是让我知道这个人是谁,我定要把他打死。” 王庾:“” “嘘!不要再说了,免得被人听见。” “走。” 听到这里,王庾迅速回到自己的号房。 过了一会儿,有两人从她号房前走过。 王庾微微眯眼,在两人经过的时候,把他们的相貌记了下来。 这两人哦,对了,就是带了手抄的其中两人。 昨日观郭行方的行为,她还以为郭行方是个公正的主考官,原来早就被人收买了。 王庾抬头望了望天空,快天亮了。 过了一会儿,小吏来送早饭,一碗粥、一个胡饼。 一刻钟后,小吏收走碗筷,考官前来分发试题,负责分发王庾这一排试题的是主考官郭行方。 王庾在接试题的时候,多瞅了两眼郭行方,而后扫了一遍试题,题目对于她来说,不难。 她探出脑袋往外看了看,发现郭行方停留在某间号房前,嘴唇翕动,似乎是在对考生说什么。 郭行方与她大概相隔十来间号房,他说话的声音很小,王庾听不清楚。 但自从她听不见之后,视力就变得非常好,此刻,王庾盯着郭行方的嘴巴,默默地读取他的唇语。 读到后面,她的眼睛猛地睁大,郭行方居然在作弊? 从郭行方嘴里吐出来的是题义,他在堂而皇之地提点考生。没想到,她亲眼目睹了一场考官与考生之间的传义。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郭行方扭头看了过来,见她探出脑袋,呵斥道:“不许东张西望,好好答题。” “” 她要不要现在就揭穿郭行方? 好像没有实质证据 王庾默默地记下那间号房的位置,收回脑袋,拿起毛笔,开始答题。 题目对于十岁以下的童子来说,有点难,但对于王庾来说,不难,却也不简单。 在她把所有题目都答完以后,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肚子咕咕的叫声提醒她该吃饭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王庾探身往外看,原来是小吏来送饭菜了。 贡院的饭菜只能说能吃,谈不上什么口味,王庾都是硬着头皮吃下去的。她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但这些饭菜对于常年练功的她来说,只能勉强吃个半饱。 等等—— 那个小吏在干什么? 王庾微微张着嘴,表情惊愕,她目睹了领头的小吏借着分饭菜的机会,将一个考生的白卷给了另一个考生。 “你” 王庾刚开口,就遭到了小吏的呵斥:“看什么看?回去坐好,饭不会少你的。” 旁边的考生听到动静探头观望,却被提着饭菜的小吏骂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领头的小吏已经快速移动到王庾面前,先是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白色单衣,然后低声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取消你的考试资格。” 说着,将她的饭菜重重地搁在号板上:“吃吧,饿死鬼。” 王庾:“” 能用“取消考试资格”来威胁她,说明小吏是得到了主考官的允许,才敢做这些事情。 看小吏熟练的动作,就知道这些事情他已经干惯了。 上至主考官,下至贡院小吏,都参与了作弊,可见贡院已经被郭行方把控了。 若是她现在站出来揭穿他们的作弊行为,很有可能被他们颠倒黑白,指控她作弊,从而取消她的考试资格。 整个贡院都是他们的人,而她只有一人,势单力薄,想要现在与他们对抗,实在是以卵击石。 算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王庾再次探头,暗暗记下那两间号房的位置以及三名小吏的相貌 第491章 没有问题(求月票) 到了晚饭时间,王庾暗中观察,发现小吏把中午那份白卷送回了原本拥有它的考生手中。 当然,这个时候的试卷早已不是白卷,而是写满答案的试卷。 原本为了杜绝考官与考生之间的作弊行为,她将后世的糊名制提前,却没想到,糊名制不能从根本上杜绝作弊的行为。 “唉” 寒门学子太难了。 “呕~” 思维一松懈,更衣室传出来的臭味就更加浓烈,刚吃进去的饭菜瞬间吐了出来。 王庾捂着鼻子把碗推向最外角,等待小吏来收拾。 “咕咕~” 她低头看了眼瘪瘪的肚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忍住!忍住!忍住! 再忍忍 这一忍就忍到了考试结束,王庾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出贡院,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臭的。 “主子,您没事吧?”秋月和王康达迎上来。 王庾一把抓住秋月的手,虚弱地说:“去给我找个最香的东西来” 秋月有点懵,扭头询问王康达:“什么东西是最香的?” 王康达:“” 他也不知道。 “快回府,我要洗澡。”王庾爬上马车,催促他们。 不仅空气是臭的,她自己也是臭的,王庾这一刻只想洗个香喷喷的花瓣浴,然后闻着香味睡觉。 “回府。” “驾~” “吩咐厨娘,给我整一桌好吃的,记住,饭菜一定要香喷喷的,特别香那种。” 张神医拉着袁天罡等在府门口,看见王庾回来,就掏出一颗药丸递过去:“七郎,快吃下这颗药丸,补身体的。” 王庾凑上去闻了一下,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心里直犯恶心。 “呕” 王庾强力压制住恶心,推开张神医拿药丸的手:“这东西太臭了,不吃。” 说着,绕过张神医,径直进了府门。 张神医愣了一下,将药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不臭啊,很香啊。” 他又把药丸伸到袁天罡面前:“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袁天罡身体前倾,很配合地闻了一下:“额是有一股药草香味” “是吧?我就说很香嘛!这么浓烈的药草香味,七郎都闻不出来,他是不是在贡院呆久了,鼻子坏了?” 说到这里,张神医脸色一变,连忙跨过门槛,朝着王庾追去。 袁天罡望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叹气摇头,脚步悠闲地往客院走去。 张神医追到王庾院门口的时候,被王康达拦住了。 “神医,七郎刚从贡院出来,要沐浴换洗,我们还是去前院吧。” “不行,老夫得给他把脉,看看他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张神医说着就要往里冲。 王康达干脆拽住他,直接拖走:“神医,我知道你思徒心切,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先让七郎缓一缓吧。” 秋月没有找到最香的东西,但找来了一块李府最香的香料,点燃了放在香炉里。 王庾一边泡着花瓣浴一边闻着香料散发出来的香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嗅觉。 她闭上双眼,双手搭在桶沿上,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秋月看她纹丝不动,再听她的呼吸声,已经变得深沉。 她睡着了。 秋月:“” 主子是太累了吗? 原来考试这么累啊。 秋月将手伸进浴桶中试了下水温,还行,不凉。 虽然八月的天气很热,但主子身体弱,不能洗凉水。 这样想着,秋月又去提了两桶热水过来,隔一段时间就往浴桶中加点热水。 “啊” 王庾猛然惊醒,抬手抹了把额头,手上全是汗。 看见秋月,她问:“我睡了多久?” “一刻钟。” 王庾哗啦啦地从浴桶中走了出来,擦干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让厨房把饭菜端来。” 王庾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赶来诊脉的张神医被秋月拦住,又折回了自己的院子。 半个时辰后,张神医再次来到王庾的书房外,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王庾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她朝张神医伸出手:“师父,您刚才是不是让我吃药来着?把药给我吧。” “不给。” 王庾:“” 不是这么小心眼吧? 张神医将手指搭上王庾的手腕,“为师觉得你的鼻子有问题,为师先给你把脉,看看那颗药丸你能不能吃。” 王庾:“” 她的鼻子不是有问题,是受罪了。 “嗯脉象正常,鼻子没有问题。”张神医脸上浮现疑惑:“奇怪,既然鼻子没有问题,那为什么闻不出香味呢?” 听见这话,王庾又想起了在贡院的日子,顿时觉得鼻子吸进去的空气似乎又变臭了 她猛地摇头,将脑海中那些不好的记忆赶走,“没有闻不出香味,是我刚从贡院出来,脑袋昏昏沉沉,还没缓过来,现在没有问题了。 “师父,您还是赶紧把药给我吧,我吃完好睡觉。” “啊~”王庾打了个哈欠,双眼迷蒙:“这几天在贡院,我都没怎么睡觉,今天回来,我定要好好睡一觉,补个眠。 “师父,您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明日再说吧。” 张神医看她呵欠不断,神情憔悴,本想问她考得如何,此时也不忍心问了。 遂把药丸递给她,嘱咐了一句:“那你好好睡一觉,为师明日再来看你。” “是。”王庾将药丸直接丢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张神医一走,王庾立刻精神抖擞,她吩咐秋月:“去把王康达叫过来。” 很快,王康达就来到了王庾的书房。 王庾将一叠纸递过去:“你去查查这些画像上的人,他们叫什么名字,家世如何,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越详细越好,尤其是查查他们与这次科考官员之间的联系。” “是。”王康达拿着画像走了。 王庾走到窗边坐下,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之前的草案,她想得还是不够详细,要再全面一点才行。 童子科考试,她自认能通过,但若是考官们收受贿赂,内定了名单,她可能就会被踢出去。 王庾忍了四天的臭味,又吃不好睡不好,如今辛苦熬出来了,她自然不会让那些目不识丁的草包把她挤下去。 何况,她要通过解试,才能去长安参加省试。通过了省试,她才能学到她想要的本领。 所以,这次童子科,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第492章 有事相求 王庾休息一天后,张神医就开始了他的授课。 “嘭!” 伴随着声响,一摞书砸在王庾的书案上。 张神医指着书说:“从今天开始,你先把这些医书背下来。” “” 王庾很无语,她才考完,还没缓过来就让她背书,真是 难道她在古代的童年就要在背书中度过吗? “我只想学您的独门针法,还有照顾狗狗的知识,其他的,我不要学。”王庾把这些书推向旁边,不想看见它们。 张神医表情很严肃,端出师长的态度:“你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没学,就想学独门针法? “老夫的独门针法若没有深厚的医术做基础,是学不会的,你瞧瞧张大夫就知道了,他至今还没有资格学老夫的独门针法。” 听完这番话,王庾顿觉被骗了。 张大夫出身杏林世家,从小就接触药材,如今三十岁左右,已经行医近十年,这样的人都不能学张神医的独门针法,那她能学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十年后?二十年后? 不,她不能等那么久。 虽然她知道要学针灸之前需要学习大量的知识,但也没必要学十年、二十年这么长时间吧? “依师父来看,我要学多久的医术才能开始学您的独门针法?”王庾试探道。 “额”张神医想了想:“看你的样子,比老夫那侄儿聪明,应该不用学他那么长时间,大概就十来年吧。” 还要学十年时间? 她的身份恐怕瞒不了那么长时间 “当然,如果你有天赋,而且够努力的话,应该不用这么长时间。” 王庾垂头思索,天赋嘛,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但是人体穴位她已经很熟悉。 再者,看医书认药材的话,她应该也有一点优势 思量再三,王庾抬起头,朝张神医笑道:“好,这些书,我看。” 闻言,张神医很满意,又将书推回到她的面前,笑呵呵地说:“那你就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就来找为师。” 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王庾叫住张神医。 “还有何事?”张神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额”王庾有点犹豫,内心挣扎过后,她终于开口问道:“师父,我想知道您为什么定下那三条规矩。” 张神医陡然变脸,语气冰冷:“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好好看你的书,明日为师来检查。” 话落,拂袖离去,留给王庾一个冷漠的背影。 王庾努了努嘴,看来,她想求解药是没戏了。 心中惆怅,王庾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 下午的时候,袁天罡派人来请王庾。 王庾遂去了袁天罡的院子:“师父,您找我?” “嗯,坐下吧。”袁天罡示意她坐下,继续说道:“为师知道张神医让你看医书,所以上午就不给你上课了。 “从今天开始,为师每天下午花两个时辰给你上课。” 唉~ 她苦逼的学习之路 王庾在心中无奈叹气,嘴上恭敬应道:“是,师父。” 两个时辰后,袁天罡合上书籍:“好了,今日的课就到此为止,明日再检查你的课业,你回去吧。” 王庾坐着没动,冲着袁天罡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嘿嘿,师父,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袁天罡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干涸的喉咙。 “就是我来益州之前,派了护卫去请张神医治病,但是张神医不同意,护卫与他起了冲突,然后” 王庾露出无奈的表情:“然后,护卫都中了张神医的毒,至今还没解毒,我想请师父帮我去要解药。 “您没瞧见,那些护卫好可怜,被毒药折磨得皮包骨,看起来就像垂死之人,我真担心他们熬不过去就” “这事跟我没关系。”袁天罡无动于衷,继续饮茶。 “怎么没关系了?” 王庾急得抢走他的茶盏,放在一旁,迫使他专心听自己讲话:“他们豁出性命请神医出手帮我治病,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是您的徒弟,徒弟的救命恩人,师父难道不应该感激吗?不应该伸出援助之手吗?” 袁天罡微微颔首:“你这话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虽然他们没有成功,但也尽力了。” “是啊,是啊,所以师父您就帮帮我,救救他们吧。” 为了让袁天罡答应,王庾豁出老脸,抓着袁天罡的手臂摇啊摇啊,声音尽量软糯:“师父,求您了~” 袁天罡笑眯眯地看着她,就是不出声, 有徒弟的感觉,还不错 “汪汪~” 柯兰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扒着袁天罡的袍子冲他叫,那表情跟王庾一模一样,撒娇中带着一丝恳求。 “汪汪~” “师父~” “好了,不要摇了,为师答应你。”袁天罡终于出声。 “多谢师父。” 王庾很高兴:“那我今天带柯兰去散步,师父先休息一下。” 说完,冲柯兰招了招手:“柯兰,我们走。” 一人一狗欢快地追逐着,离开了院子。 袁天罡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他收拾好书案,起身去了隔壁院子。 “你怎么来了?”张神医看见袁天罡很惊讶,这人,一般不会主动来找他。 一来找他,必定是有事相求。 袁天罡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说:“我昨日出门遇见两人,他们嘴唇发黑,形如枯槁,相互搀扶着,才能勉强走几步路。 “一路上磕磕绊绊,摔了很多次,我上前帮忙,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中了毒,而且中的毒是你下的。” 听完之后,张神医就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冷哼道:“狗仗人势,那是他们活该。” 袁天罡不太认同:“他们不过就是听命行事罢了,且并未伤害你,你下个毒,让他们饱受几个月的折磨,已经足够了。 “给他们解药吧。” 张神医没说话,表情中透露出拒绝。 “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看不开?”袁天罡说着说着,顺口就把王庾曾对他说的话吐了出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注定无亲缘,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人生匆匆数十载,你我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余下的日子且让自己轻快些,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张神医神色有些动摇。 他的变化被袁天罡尽收眼底,袁天罡幽幽叹道:“医者,救死扶伤,急人患难,若无恻隐,阴德尽毁。 “不做善事,不积阴德,恶道如影随形” 第493章 事出有因 “嘭!” 袁天罡将一个药瓶放在几案上:“给,这是你要的解药。” 王庾抓起药瓶,欣喜地看向袁天罡:“师父,您办到了?真是太厉害了。” “谢谢师父。” 被王庾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袁天罡顿觉心里熨帖,十分舒服。 “好了,你安心做课业吧,做不好课业,别怪为师罚你。”袁天罡板着脸道。 王庾正色道:“是,师父,徒儿一定好好做。” 袁天罡走后,王庾立刻招来左四,将药瓶递过去:“这是那些暗卫中的毒的解药,你拿去给他们服下。” 左四很惊喜:“您拿到解药了?怎么拿到的?” “袁道长帮我拿到的,别问那么多,赶紧去。” “是。” 左四拿过药瓶,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左四回来复命:“我把解药给那些兄弟们服下后,等了两个时辰,他们没有什么不妥,身体已经开始好转。 “我把他们先安置在客栈,等他们的身体完全恢复后再做打算。” 左四汇报完情况后,对着王庾郑重地行礼:“他们让我向您道声谢,谢谢公主。” 王庾连忙去扶他:“别这么说,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不敢当,不敢当。”左四慌忙说道:“为公主求医是我等的职责,我等没有完成任务,本就是失职,公主没有怪罪,我等就很感激了。 “如今公主还为我等寻到了解药,我等非常感激,日后公主有事尽管吩咐,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好。”王庾笑着应了一声。 解决了这件事,王庾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接下来就是等待放榜了。 ------------ 半个月后,王康达将调查到的信息交给了王庾。 “主子,您让我去调查的那些考生,除了那个韩生,其他人都是出自益州本地的世家、豪绅。 “上个月,这些世家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的官员中就有郭行方和两位副考官,还有韦云起尚书” 王庾一边翻看一边听王康达讲述,在看到韩生的资料时,眉头拧了起来。 韩生家境贫寒,父母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民,因为受到战火的侵扰,父母受了伤,不能劳作。 两位兄长迫于生计,落草为寇后又死在了战场。 而手无缚鸡之力的韩生由于从前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读过几年书,就想来试试童子科科考。若是一朝通过童子科,他就能做官,也有能力照顾父母。 “这个韩生,最近他的母亲病重,家中没钱抓药,正好有人出价让他代为答题,他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王康达忍不住叹道:“我去韩生家里看过,家徒四壁,每日以一碗稀粥果腹。 “母亲病重,父亲行走不良,也真是难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了。 “听邻里说,这个孩子十分聪慧,若是家中富裕,将来必定能考个秀才。 “只可惜,为了救母亲,他选择了帮别人作弊。” 王庾将手中的资料放到一旁:“他母亲的病很严重吗?” “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见王庾疑惑,王康达解释道:“韩生的母亲原来受的伤已经好了,她是前段时间感染了风寒,没钱抓药才病情加重。 “韩生帮忙答题后,拿到钱就请了个大夫给他母亲看病,吃了药,好转了不少。 “但后来钱花完了,他母亲的病还没好,这两天没吃药,病情又加重了。 “其实,他母亲的病,只要有钱给她请个好大夫,吃上一段时间的药,就会痊愈。 “若是没钱抓药,就只能等死了。” 王庾又问:“你既然去了他家,就没给他们留点钱吗?” “没有。”在王庾的注视下,王康达有点羞愧。 王庾没有责怪他,只是说道:“这个韩生作弊是情有可原,不能和其他作弊的人混为一谈。 “你现在去帮韩生请个好大夫,给他母亲看病,再给他多留点钱。” 王康达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要请张神医去看看?” 益州最好的大夫就是张神医,而且就住在府中,找张神医是最好的。 王庾想了想:“未免走漏风声,张神医还是不请了。 “这样,你去保宁堂请张大夫给韩生的母亲看病,也给他父亲看看,医药费从账房支取,再额外拿些钱给韩生,其他的事过几天再说。 “若是张大夫治不好他们,再让张神医去。” 王康达立刻去安排。 王庾又拿起那叠纸看了起来。 除了韩生,其他几位考生不是贿赂考官,就是与考官沾亲带故,还要一位是韦云起的侄儿。 韦云起并未参与这次童子科的监考和阅卷事务,但他的侄儿曾带着丰厚的礼物上门拜访过他。 王庾猜想韦云起应该在背后使了力,所以郭行方才会在考场提点他的侄儿。 没想到,益州官场这么乌烟瘴气 -------------- 又过了两天,王康达向王庾复命:“张大夫医术精湛,韩生父母的病情都已好转,属下也留了充足的钱财。 “主子放心,属下并未透露您的身份。” “嗯,很好。”王庾满意地点点头。 王康达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让属下调查这些,是想揭发他们吗?” “我还没想好。”王庾很惆怅。 王康达又说:“若是您揭发这件事,虽说韩生作弊是情有可原,但他也会受到处罚。 “若是取消考试资格或是更严重的处罚,韩生这辈子就完了。” 韩生乃一介文弱学子,不会武功,不能入伍,除了读书考科举这一条路,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而且,他本身就很聪明,适合读书。若是这件事揭发出来,韩生这辈子大概只能子承父业,一辈子辛劳耕作。 听见王康达的话,王庾就更惆怅了。 保住韩生,其他作弊的考生就得不到惩罚,郭行方等官吏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将来会有更多的寒门学子受其害。 揭发这件事,那么韩生与其他人一起受罚,他这辈子就休想再踏入仕途。 毁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虽然韩生犯了错,但毕竟事出有因,其品行还是纯良。 这样孝顺纯良的人,总不能一点改错的机会都不给他吧? 良久之后,王庾说道:“再让我好好想想。” 第494章 你愿意吗 第二天,王庾吩咐王康达:“你去搜集证据,我去看看韩生。” 她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亲自去探一探韩生的为人,再做决定。 这日上午,王庾假装路过的人去韩生家里讨水喝。 “咚咚咚。” 王庾一敲门,木门就开了条缝。 “有人在家吗?”王庾探头往里看,大声询问。 她的目光扫过木门,发现木门坏了,没有栓门栓。 又往里面看,外室有两个破旧的几案,一个几案上摆着几个有缺口的碗罐和茶壶等。 另一个几案上摆着书籍、纸、笔等,书籍整整齐齐地摆着,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它们,案上还散落着三张纸和一支没有蘸过墨水的劣等毛笔。 几案旁边的地面上,有一根树枝,地上还写了好些字,看起来应该是韩生在地上练字。 王庾环顾四周,除了这些就只有一个破旧的柜子和黑乎乎的灶台,确实是家徒四壁。 “谁?” 韩生从内室中走了出来,看见王庾,目光惊讶:“是你?我在贡院见过你。” 见韩生认出她,王庾露出笑:“是你啊,我记得我们在同一排号舍考试,今天又遇见了,真是有缘。” 提到考试,韩生突然警惕起来:“你来我家干什么?” “我姓李,排行第七,你可以叫我七郎。”王庾笑眯眯地说:“我在附近游玩,和家人走散了,口渴得很,就想进来讨杯水喝。 “我敲了门的,也叫人了,你没听见,然后门没锁,我才进来的。” 王庾又解释了一句:“我实在是太渴了,才进来的,你不会介意吧?” 见她表情真挚不似撒谎,韩生放松了警惕,他看了眼王庾身上的衣服,然后低头看向自己衣服上的补丁,突然就局促起来。 “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倒碗水。” “不嫌弃,不嫌弃,你能给我水喝,我就很感激了。”王庾连忙说道。 听她这样说,韩生才走到几案上,挑了一个最干净最完整的碗,给王庾倒了一碗水。 “给你。” “谢谢。” 王庾低头看了眼那碗水,没有犹豫,一口气全喝光了。 看见她的举动,韩生有点诧异。 面前这位小郎君一看就是出身不凡,居然不嫌弃他家的碗脏,也不嫌弃他家的水? “咳咳……大郎,谁来了?” 内室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女声。 王庾知道这是韩生的母亲刘氏,他的父亲被张大夫接去了保宁堂,方便治腿。 “阿娘,是……”韩生望着王庾,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王庾绕过韩生,走到外室与内室相接的帘子处,柔声说道:“娘子,我是李七郎,我也是这次童子科的考生,算是……大郎的同窗吧。” “同窗啊……咳咳咳……大郎你好好招呼……” 听她说话难受,王庾连忙说道:“娘子快别说话,您身体不舒服就好好歇着,我和大郎在外面说说话。” “咳咳……好。” 王庾走到书案前,席地而坐,一面跟韩生说话,一面打量书案上的纸:“你还没说你姓什么呢?” 书案上散落着三张纸,纸上写满了诗,其中一张纸上还有批注,应该是教书先生的批注。 “我姓韩,你……” “韩大郎,我想跟你交流一下考童子科的心得,你愿意吗?” “……好。” 王庾主动拾起地上的树枝,在另一块空地上写了起来:“我那天做这道题的时候有点疑问……” 韩生被她吸引,在她身旁坐下,看向地面。 听见外面的讨论声,刘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撩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咳……” 刘氏连忙捂住嘴巴,把咳嗽压了下去。 她看着外面两个小人儿坐在地上,每人拿树枝各写一会儿就递给对方,嘴里侃侃而谈,看起来十分融洽。 笑容爬上刘氏那憔悴的脸庞,给她增添了几分光彩。 “那纸上的诗是你作的吗?” “让你见笑了。” “不,我觉得那些诗很好,比我作的诗要好。” “七郎抬举了。” “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做官。” “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就能照顾阿耶和阿娘,还有村里其他的人。” “那需要很多的钱,我父亲说做官的俸禄不高,除非做贪官,否则没什么钱。” “不不不,我不要很多钱,能温饱就足矣,我就是想做官,为村里的人做点事情,他们太苦了……” 王庾见他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悲悯,心中触动。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七郎……” “七郎……” 王庾放下树枝,缓缓地站起来:“我家人找到我了。” 说着跑到门口,冲外面喊道:“我在这里。” 很快,两名护卫出现在王庾面前。 “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才把韩大郎家的门弄坏了,你们快修一下。”王庾指了指门栓那里。 护卫:“……” 出来之前,主子没说还要修门啊…… 韩生看见王庾指的地方,连忙说道:“不,那本来就是……” “呀,你们还买了吃的呀,我正好饿了。” 王庾从护卫手中拿过纸包,就走到放碗罐的几案上拆了起来,嘴里招呼着韩生:“韩大郎,快过来,我们一起吃。”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认命地去修门。 韩生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孩童,食物的香味吸引了他,他不由自主地朝着王庾走去。 王庾将其中一个纸包递过去:“这个给你阿娘送过去吧,她也该饿了。” 韩生看了她一眼,道谢后捧着纸包往内室走去。 送了吃食给母亲,韩生放心地跟王庾共享美食。 王庾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少,见护卫修好门,就对韩生说:“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说完就带着护卫走了。 还没来得及送客的韩生:“……” “……大郎……咳咳……” “阿娘,我来了。” 刘氏紧紧地握着韩生的手,有点激动:“大郎,咳咳……你怕是遇上贵人了。” …… 王庾回去之后,把韩生作的诗默写出来,拿去给袁天罡看。 “师父,您觉得这几首诗怎么样?” 袁天罡接过诗看了起来,看到后面不住地点头:“嗯,虽然文字稍显稚嫩,但意境深远,看得出来志向不小。” 他抬起头:“这是你作的?” “不是,一个朋友作的诗。”王庾在他对面坐下:“师父,您透过这几首诗,能看出作诗者的品行吗?” 袁天罡:“不如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给他算一卦。” 王庾:“……” 第495章 死不悔改 在见识过韩生等一干寒门学子的艰辛后,王庾决定做一件事。 她把袁天罡和张神医召集在一起,跟他们商量:“我想开学堂,不收学费,不收书籍费,免一切杂费,只招收贫苦的学子。 “两位师父,我这个主意可好?” 袁天罡捋了捋胡须:“这是善道,为师支持你。” 张神医皱起了眉头:“主意好是好,但你这样做,要很多的钱,你有吗?” “嘿嘿~”王庾搓着手,讨好地看着他们:“既然两位师父都赞同,那就请慷慨解囊,出个份子钱吧。” 两位师父:“……” 张神医摸了摸腰间佩囊,突然朝王庾伸出手:“不是说治好你的手疾有十万两黄金吗?拿来。” 承诺他的事情是做到了,但是诊金还没给他呢。 张神医动了动手掌,示意王庾交钱。 王庾抬头望天,那是李七郎承诺的,可不是她承诺的。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 “怎么?想赖账?”张神医挑了挑眉梢,抽回手起身:“老夫找你父亲去要,贴了告示的,你们别想耍赖。” “等等。” 王庾叫住他:“师父,您应该还记得您把我的耳朵治坏过吧?” 提起这件事,张神医就感到耻辱,想他堂堂神医,治病从未失手过,那次居然给徒弟治手疾的时候把徒弟的耳朵给治坏了。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 “休想拿这件事相抵,老夫已经把你的耳疾治好了。”虽然他对黄金不感兴趣,但他应得的还是要拿回来。 王庾勾了勾唇角:“这两件事当然不能相抵,但是您还记得那一天您打碎了我的一个花瓶吧?” “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花瓶,老夫赔你一两黄金,足够你买十个花瓶了。” “不不不,那可不是普通的花瓶,那是御赐之物。”王庾笑盈盈地望着他:“御赐之物,无价之宝,区区十万两黄金,赔偿不了。” “哈哈……”袁天罡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张老儿,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张神医瞪过去:“少幸灾乐祸。” 又对王庾说:“你说是御赐之物就是御赐之物啊?老夫不信。” “信不信由您,反正十万两黄金就当您赔偿花瓶的钱了。” “你……”张神医气得指着她骂道:“你就是个小无赖。” 王庾朝他拱了拱手:“都是师父您教导有方。” 张神医:“……” “哼,你也休想从老夫手中拿到一个铜子儿。” 张神医拂袖而去。 袁天罡看得不亦乐乎,待张神医走了,便收起笑,对王庾说道:“你虽然是个女娃,但有此胸襟,为师感到很欣慰。 “为师愿意倾尽所有支持你的想法,只不过为师的积蓄并不多,恐怕帮不了你太多。” 王庾浅浅笑道:“师父您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不用您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以后您要是有空的话,就教教那些孩子。” “这个自然没问题。”袁天罡满口答应。 就这样,王庾风风火火地把王康达叫来:“你去找个好地方,我准备先在益州开个学堂。 “一切费用你自己去账房支取,少了你再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 离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关于郭行方的事情,王庾也做出了决定。 她吩咐王康达:“你去挑选一个隐匿功夫最好的人,让他把这封信悄悄送到郭行方手上。” 王康达接过厚厚的信,立即去办。 这一晚,郭行方的心腹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赶往书房。 “阿郎,刚才有人把这封信塞给属下,还对属下说了四个字……” 说到这里,心腹走到门口,往外探头看了看,然后关闭房门,再次回到郭行方跟前,小声说道:“那人对属下说了尚书作弊四个字。 “属下想去追时,那人已经跑了,只留下这封信。” 说完,将手中的信递给郭行方。 郭行方听到“尚书作弊”四个字就变了脸色,此时迫不及待地拿过信,拆了信封看了起来。 越看就越心惊,这人居然掌握了这么多的证据? “……望郭尚书及时收手,保证榜单的公平公正,否则,吾将汝之罪行公之于众。” 郭行方一掌将信拍在案上:“这是要威胁我?” 心腹隐隐猜到自己的主子被人抓住了把柄,很是担忧:“阿郎,我们该怎么办?” 郭行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支走了他:“此事不要声张,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心腹退下。 郭行方拿起信,从头至尾又认真看了一遍。 他想了想,从柜子里找出名单,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起来。 “公平……公正……”他嘴里喃喃道。 ------------------- 过了两天,到了放榜的日子,很多人都挤到告示处,踮起脚尖在榜单上找名字。 韩生也早早地等在这里,当官吏贴好榜单后,他就迅速冲到了最前面,张大了双眼去找自己的名字。 从榜首看到榜尾,他的名字都没出现。 他不甘心,从头至尾又看了两遍,最后垂着头离开了。 不远处的王康达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榜单抄了下来。 当王庾看见这份榜单时,脸色气得铁青。 “啪!” 王庾一巴掌拍在名单上:“这个郭行方……简直是死不悔改。” 她给了他机会,只要他按照考生的真实水平,拟出一份公平的榜单,她就暂且放过他。 没想到郭行方一意孤行,将贿赂他的那些考生全放在了榜单上,而韩生被他刷了下去。 她试探过韩生写的答案,完全能通过考试,况且找韩生帮忙代写答案的那位考生也在榜单上。 既然这人能上榜,韩生就没理由不上榜。 “嘭。” 王庾一拳锤下去:“我要去揭发他。” “主子,这不妥吧?”王康达劝道:“郭行方诚然很可恶,但这份榜单有一点还是很公允的,那就是您的名字在榜首。 “郭行方还算有眼力,没有埋没您的才华。 “既然您已经上榜,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您就不要管了吧。 “反正以这些人的学识去长安参加省试,他们也通不过。” “不行,作弊之风必须制止。”王庾语气坚定。 假如郭行方能及时收手,知道畏惧,她放过他们心里还好受一点。 但如今郭行方一点都不知道畏惧,还堂而皇之地把所有贿赂过他的考生都放在榜单上,可见品行有多恶劣。 “把你搜集的证据拿给我。” …… 第496章 给我端了 放榜的第二天。 “咚——咚——咚咚——” 益州刺史府衙前的大鼓被人敲响,其声浑厚深远,传至四方。 很快,府衙前就围聚了一群百姓,他们盯着击鼓之人以及他身边的小郎君,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官差从府衙中走出来,大喝:“谁人击鼓?” 击鼓之人停下击鼓,看向了身边的小郎君。 小郎君正是王庾,她没有回答官差的问题,而是面向百姓,高声说道:“吾乃童子科解试榜首——李庾,今日前来状告益州道行台尚书郭行方知法犯法,收受贿赂,帮助考生作弊。 “望刺史严惩涉案官员,重开解试。” 这番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什么?郭尚书竟然收受贿赂,帮助考生作弊?” “作弊的考生是谁?” “没想到郭尚书竟然是这种人?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一定要严惩。” 官差见形势控制不住,立刻让同伴去通知刺史。 “既然是告状,那就进来吧。”官差的声音很冰冷。 王庾丝毫不惧,跟着官差走进了府衙。 升堂之后,王庾毕恭毕敬地将状纸递上去,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益州刺史。 益州刺史没想到告状的是个少年郎,而且少年郎状告的人是官职比他高的郭行方,不由地为少年郎的勇气感到叹服。 他仔细看过状纸后,问道:“你可知你状告的是何人?” “知道。”王庾从容回答:“我状告的是这次参与作弊的所有官吏,其中的首犯就是益州道行台尚书郭行方。” “你有什么证据?” 王庾双手奉上证据:“这就是证据,请刺史过目。” 官差从她手中接过证据,放在益州刺史面前的案桌上。 益州刺史认真地翻看起来,越看到后面,脸色就越难看,也不知道这个少年郎是如何拿到这些证据的? 有了这些证据,主考官郭行方和两位副考官以及贡院的一干官吏等都逃脱不了干系。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刺史,郭行方是行台尚书,官位远在他之上,他还没有这个能耐去审上司。 益州刺史沉思过后,高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需仔细调查,若你所言之事皆为事实,本官即日开堂审理,现在,你且家去静候消息。” 连传唤郭行方过堂问话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父母官,呵呵,王庾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不着急。 “是,望刺史早日查明真相,还益州学子一个公平公正的考试环境。” 王庾挺直了腰背,大摇大摆地走出府衙。 在她走后,益州刺史连忙派人去通知郭行方。 “原来是他。” 郭行方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充满了鄙夷:“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也想跟我作对?” 幸好他当时没有被吓得改写榜单 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娃娃,能奈他何? “阿郎,不好了” 心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顾不得行礼,就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郭行方的书案上:“阿郎您快看看这个” 郭行方见他慌乱的样子,顾不得责备,就看向了书案上的东西。 书案上摆着的是时闻报,郭行方对此物并不陌生,自从时闻社在益州开起来后,他也会偶尔去里面逛一逛。 而铺子里的时闻报,他每日都预定了,通常都是时闻社的伙计送到他府上,他每天看看,用以解闷。 但今日的时闻报与往日的不同,没有分成好几个板块,通篇都是他收受贿赂参与作弊的消息。 时闻报前后两面画满了考场的情况,从他假模假样地训斥带手抄的三位考生,到他口试那三位考生背诵,再到他分发试题后亲自提点考生,画面呈现得十分详细,就连他和这几位考生的相貌都画得如同真人。 还有贡院小吏参与作弊以及恐吓李七郎的场景,甚至是更衣室中的窃窃私语都画了出来,场景真实,不由得人不信。 郭行方看完整张时闻报后,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他一掌拍在书案上,吼道:“谁允许时闻社卖这个的?去,给我把他的铺子封了。” 心腹小心翼翼地回答:“启禀阿郎,时闻社没有卖这份时闻报,而是时闻社免费送给全城百姓看的。 “属下已经打探过,自从这个李七郎从府衙中走出来,时闻社就开始发放这份时闻报,这会儿,估计全城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属下猜想,这份时闻报定然是李七郎让时闻社印刷的,说不定时闻社就是李七郎他们家的产业。” “可恶!” 郭行方又一掌拍了下去:“好,很好,李庾,我记住你了。” “召集人手,去把时闻社给我端了。” 心腹没有动,迟疑着问:“阿郎,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去端了时闻社,恐怕不妥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恼羞成怒,挟私报复 “我叫你去你就去。”郭行方大吼。 心腹被他的吼声震了一下,态度更加恭顺:“是,属下这就去办。” ------------ 半个时辰后,时闻社的门前出现了一群官差。 “官差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把时闻社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仔细搜。” 官差一边驱赶百姓,一边见着时闻社的人就抓,所过之处,器物尽毁。 “住手。” 掌柜闻讯赶来,大声呵斥。 为首的官差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其他的官差继续打砸铺子里的东西。 掌柜眼色一冷,高声说道:“如此蛮不讲理,定然是土匪冒充的官差,都给我上。” 一声令下,伙计们顿时亮出了真本事,反手抓住官差,就是一顿暴打。 “啊” 惨叫声充斥着整个铺子,传到了街上。 百姓们闪着好奇的目光,围在铺子门口看热闹。 “这些人真的是土匪冒充的官差吗?” “没想到时闻社的伙计这么厉害啊,居然打得过土匪,真是佩服,佩服。” “什么土匪?这些官差是真的官差,我在衙门里见过他们。” “啊?时闻社的人这么猛,连官差都敢打?” “这些伙计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凶猛,真是小看他们了” 见不远处围满了人,喧嚣声不断,张神医停住回去的脚步,转身就往热闹处走去 第497章 得罪不起 “嘭嘭” 官差们相继摔在地上,被伙计们踩在脚下。 “别打了” 为首的官差趴在地上,背上的脚如同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奋力掏出一块腰牌,高高举起:“我们是真的官差” “呀,还真是官差,不是土匪冒充的呀”人群中传来惊讶声。 见状,掌柜冲众伙计喊道:“都住手。” 伙计们立刻放开那些官差,退到掌柜身后。 掌柜假装诧异地说:“哟,您还真是官差啊?那我刚才问您为什么砸我的铺子,伤我的人时,您为什么不出声呢? “什么都不说就把我的铺子毁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土匪进城了,没想到却是官差”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为首的官差脸黑得如同墨汁:“你们时闻社散布谣言,毁谤朝廷命官,尚书命我等前来抓捕你们归案。” “是吗?敢问是哪位尚书派你们前来?”掌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为首的官差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报郭行方的名头。 “少废话,跟我们去衙门就是了。” 掌柜毫不畏惧,从容说道:“那就请您出示抓捕文书。” 为首的官差又是一顿,抓捕文书?他自然没有。 往外看了眼,他咬牙道:“你等着。” “我们走。” 官差们灰溜溜地走了。 掌柜走到门口,朝众人抱拳:“对不住,让各位受惊。时闻社是依法营生,不惧贪官酷吏,鄙人更是遵纪守法,从不做违法之事,所以各位尽请放心,待鄙人将铺子收拾一番,还请各位赏光,进来逛一逛。” 人群中有人回应:“掌柜的豪爽,我们自然要光顾的。” “多谢,多谢。” 掌柜转身进入铺子,吩咐伙计收拾残局。 百姓们见没有热闹可看,渐渐地散去。 张神医深深地看了眼掌柜,然后转身离去。 岂知没走多远,就见前方有人一边往他的方向跑,一边大声喊道:“来了,来了” 这人跑得很快,如同一阵风似的从张神医身边跑过,径直朝着时闻社跑去。 下一刻,后面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身着戎装的军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街道上,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刚才喊叫之人跑的方向。 周围的百姓怔愣过后,八卦之火又在眸中熊熊燃烧起来,抬起脚就跟上了军队。 看见军队停在时闻社门口,百姓们交头接耳地谈论了起来。 “瞧瞧,我刚才说得没错吧,派官差来找时闻社麻烦的就是郭尚书,官差搞不定,就派了军队来,这么跋扈,整个益州城也就只有郭尚书干得出来。” “嘁,那些人还没有表明身份呢,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郭尚书派来的?可能是窦总管派来的呢。” “我敢打赌,定然是郭尚书被李七郎揭穿,恼羞成怒,所以才派官差和军队来找时闻社的麻烦。” “结论不要下得太早,我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为首的统领没有下马,他高高地坐在马背上,大声宣布:“时闻社的人勾结盗匪,十恶不赦,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士兵立即如潮水般涌进时闻社。 然而下一刻,这些冲进去的士兵慢慢地退了出来。 众人正感到疑惑时,就看见一名青衣男子从时闻社里走了出来,他手中举着一块令牌,那些士兵正是畏惧他手中的令牌才退了出来。 统领看见那块令牌,脸色大变。 青衣男子收起令牌,冷声道:“想要污蔑时闻社,那就拿出真凭实据来,或者出示抓捕文书,否则,你们谁也别想踏进时闻社一步。” 一阵煞气袭面而来,统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想起刚才看见的令牌,他犹豫了。 没想到时闻社的来头这么大 可是,郭尚书让他今天务必把时闻社端了,他该怎么办? 双方陷入了僵持。 益州刺史拿着那张状纸在屋中走来走去,不时地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 仔细去听,还能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 候在一旁的主簿被他绕得头晕,便出声说道:“既然李七郎提供了证据,您就应该依法抓捕郭尚书。就算不抓人,也应该传唤郭尚书到衙门来问话。” “当然不行。”益州刺史断然拒绝。 主簿好心提醒他:“您若是这样一直拖着,不采取行动,百姓们会对您失望的,到时候您的政绩也会受影响。” 益州刺史脚步一顿,民心不能失,但郭尚书,他也得罪不起啊 “刺史既然下不了决心,就把这件事禀报总管吧。” 对啊,他还可以把这件事禀报给窦轨,窦轨是益州总管,统领益州所有官员,由他出面审理此案,最合适不过。 “好主意。”益州刺史赞了一句,随即吩咐道:“你去看看窦总管从军营回来了没有,他若是进城,立马来报。” “是。” 郭府。 “人抓了吗?” 看见统领走进厅内,郭行方迫不及待地问道。 统领不敢与郭行方对视,垂下头:“时闻社的背后不简单,他们拿出了秦王府的令牌,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就没有抓人” 郭行方听到“秦王府”时,怔了一下,随即说道:“秦王的人又能怎样?他们现在要对付我,当然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可是他们武功高强,而且很多百姓看着,我们又没有抓捕文书,也没有证据” “没有文书怎么了?没有证据又怎么了?只要把人抓住,酷刑之下,还怕他们不会签字画押吗?”郭行方气得不行,忍不住骂道:“蠢货,一群蠢货。” 统领面色难堪,忍着耻辱禀道:“总管回城了” 闻言,郭行方变了脸色。 半晌后,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统领走后,郭行方招来心腹:“事情如何了?” 心腹恭敬回答:“属下调查了,李七郎一家来益州没有多久,在这里并无人脉,且在朝中也无人脉,府中只有二十几个奴仆,不足为惧。 “不过,张神医和天宫院的袁道长住在李府,他们似乎与李七郎关系很好。” 郭行方想了想:“那就动手的时候,把张神医和袁道长弄晕,不要伤害他们,其他人都杀了。” “还有,刺史手中的证据给我毁了,一定要快” 第498章 瓮中之鳖 张神医恍恍惚惚地回到李府,又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王庾的院子。 “师父,您怎么来了?” 王庾看见张神医有点惊讶,此刻是下午,是袁天罡授课的时间,她正要去袁天罡的院子,就碰上了张神医。 “你为什么去衙门告郭行方?”张神医紧盯着她的脸,语气幽幽。 “因为他收受贿赂,帮考生作弊了呀。”王庾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就没想着隐瞒他。 闻言,张神医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正在这时,大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主子,外面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打伤了门口的守卫,闯了进来。 “看他们的身手,应该是军队的人。” “师父,您先回院子,我去看看。”王庾匆匆对张神医说完,就往大门方向走。 她的步伐很急,一边走一边询问大全:“他们总共有多少人?带了武器吗?” “估计有两三百人,各个都带了武器” 张神医盯着王庾的背影,耳中传来她镇定自如的问话,眼神越来越幽暗。 心中纠结了一会儿,他抬起脚,也朝大门的方向走。 王庾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了一阵打杀声,伴随着兵器碰撞的声音。 看见王庾来了,王康达迅速退出战场,对王庾说道:“这些人怕是郭行方派来灭口的。 “之前时闻社传来消息,郭行方派了官差和军队去时闻社找麻烦,最后还是左四拿出秦王的令牌,才吓退了那些人。 “想必是郭行方走投无路,想在窦总管回来之前,先把我们解决掉。” 王庾嘴角划过一抹讥讽:“呵,就凭这些人,也想杀我?” “去,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 王庾挥了一下手,王康达和大全等人立即冲进了战斗圈。 除了三合,其他九名玄甲军都在这里,还有王康达等一众公主府护卫,再加上秦王府的护卫,虽然才二十几人,但对付这些人,王庾自认为没有问题。 “秋月,你去后院吩咐一声,让那些丫环婆子都呆在后院,不许出来。” “是,主子。” 秋月快速往后院跑去,路上碰见张神医,停下来行礼:“神医。” 匆匆行完礼,又往后院跑。 张神医回头看了一眼秋月,继续往前走。 “李七郎,谁借你的胆子,竟然去告尚书?我劝你乖乖投降,这样我兴许会给你留条全尸。” 为首的头领没有看见主事之人,只看见王庾站在廊下,就冲王庾喊道。 “是吗?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王庾满是鄙夷地看着他,右手往前一伸,扣动机关。 “不好。” 头领看见寒光从她袖中射出,慌忙躲避。 “咻~” 袖箭插进了他身后的手下,鲜血自胸膛汹涌而出。 “咻咻” 袖箭接二连三地射出,不过半刻钟,门口就倒了一片。 “去把我的弓箭拿来。” 眼看着袖箭即将用完,王庾吩咐护卫去拿她特制的弓箭。 护卫动作很快,迅速将弓箭取来,递给了王庾。 郝绶和毛阿贵等五位玄甲军士兵走了过来,他们手中也拿着弓箭。 五人分散在周围,对院中的人形成合围之势,弯弓搭箭,手一松,箭矢疾驰而出。 他们的动作很熟练,射箭很有准头,箭矢总能避开自己人,射进敌人的体内。 “嘭嘭” 郭行方的人应声倒地,压倒了后面的人,周围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头领见状,心中暗自吃惊,面上却发狠:“都给我上,把他们全杀了。” 壮汉源源不断地从外面涌了进来,王庾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一面吩咐护卫:“把府中的弓箭都取来。” 瞥见秋月过来,王庾冲她喊道:“秋月,去把我房里的兵器拿来。” 这帮混账东西,杀一个,这世间就少一个祸害。 前院的战斗进行得很激烈,李府护卫包括主子以及有武功的秋月都加入了战斗,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张神医在远处暗自观察这一切。 就连在院子里等着王庾来上课的袁天罡,也抱着柯兰走了出来,他望着眼前的打斗,神色十分凝重。 或许王庾看见了他们,只是她无暇顾及。 “张老儿,我们回去吧,这里就交给七郎。”袁天罡走到张神医身边,低声说道。 张神医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又深深地看了眼穿梭在那群壮汉之间的小小身影,然后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袁老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七郎的身份?” “也不是很早,就比你早一点点。”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我。” “” 厮杀在继续,血腥味从李府飘散而出,传到了外面。 这么大的动静,李府又没有关门,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围观百姓,但看见里面残忍的杀戮,有些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仓惶远去。 有些人心里害怕被波及,匆匆离去。 有些人虽然害怕,但心中的好奇驱使他们留在了外面观看。 还有些人,心中不忍,朝府衙跑去 “这个李府是告郭尚书的李七郎的府邸吗?” “是的,我今天看见李七郎进去了。”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郭尚书竟然雇凶杀人?当真是无法无天。” “窦总管执法严明,等他回城,一定饶不了郭尚书。” “那可不一定,郭尚书朝中有人,窦总管兴许不会发落郭尚书,不然郭尚书怎么会这么大胆,控制贡院上下作弊又公然杀人?” “朝中有人又如何,陛下圣明,定然不会容许这等败类祸害百姓。” “就是,只要这件案子上达天听,陛下一定会惩处郭尚书。” 外面的声讨越演越烈,头领想去关闭府门,却发现府门口已经被李府的人占领,而他们被包围在院子中,已经是瓮中之鳖。 “啊我跟你们拼了。” 头领大吼一声,手握大刀,凶狠地朝着王庾杀了过去。 “兄弟们,今天没有完成任务,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跟他们拼了。” “杀!” 听到他的话,王庾迅速扫视周围,发现对方只剩下数十人,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看来,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 王庾遂高声喊道:“不要全杀了,留几个活口” 第499章 何其无辜 “你听说了吗?童子科解试榜首李七郎把郭尚书给告了。” “这件事已经全城皆知,我怎么会不知道?没想到这个李七郎年纪虽小,倒还挺正直的,堂堂榜首为了其他落榜的考生抱不平。” “是啊,现在郭尚书正疯狂地报复他,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韩生猛然顿住脚步。 李七郎是那天在他家讨水喝的七郎吗? “小郎君,看看时闻报吧。” 这时,一名时闻社的伙计走到韩生身边,笑着递上一份时闻报。 他负责这条街道,这个小郎君看着面生,秉着今日人人都要拥有一份时闻报的原则,他决定要把手中的时闻报送给小郎君。 韩生慌忙后退,摆着手道:“不不不看,我不买。” 这一摆手,他手中的药包就散发出浓烈的药味。 伙计朝着他走去,面上笑容不改:“不用小郎君买,今日我们东家高兴,时闻报免费送。 “您瞧瞧他们手中的时闻报,那都是我们东家送的,不要钱。” 韩生迟疑着去看周围,每人手中都拿着这样一份时闻报,成群地交谈着。 又见伙计脸上笑容真挚,他才缓缓伸出手,去接时闻报。 “小郎君若是看得开心,以后常来时闻社光顾哦。”伙计笑呵呵地说完,转身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见伙计真的不收钱就走了,韩生才放下心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认真看了起来。 当他看见报上画着小吏递给他白卷,后来又从他手中接过写满答案的试卷时,脸上顿时烧得慌。 虽然上面没有画出他的号房字号,也没有画出他的相貌,更未指名道姓,但他总觉得他的脸就在报上,被全城百姓盯着看。 他们都知道了他作弊的事情 韩生心中顿时就涌起了一阵羞耻,他一把将时闻报卷成一团,低着头,快步穿过巷子,往城门走去。 李七郎状告郭尚书,还拿出了证据,那他早就知道自己作弊的事情了吧? 他还请求刺史重开解试,为什么? 他都已经是榜首了,重开解试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韩生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 “嘭!” 为首的头领被郝绶一脚踢飞出去,又被大全踩在脚下。 至此,郭行方派来的所有人都被撂倒在地。 王庾对王康达说道:“关闭府门,所有人不许进出,把这里收拾一下,这些人带下去,好好审问,拿到他们的供词。” 吩咐完,王庾带着秋月去了张神医的院子。 此时,袁天罡也在这里。 看见王庾,张神医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老实交代,你跟晋阳公主是什么关系?”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些护卫的身手跟那日在林子中围捕他的那群蒙面人一样。 还有出现在时闻社的青衣男子,他是李府的护卫,他亮出的令牌是皇室的令牌 王庾带着十分的歉意,对张神医说道:“首先,我为我隐瞒身份跟师父道歉,对不起。” 她深深地作揖,良久之后,才起身。 “我就是晋阳公主,王庾,但李庾的身份,我并没有撒谎,因为陛下确实给我赐姓了,只是我平常还是用自己的本名。” “哼!”张神医冷哼了一声,依然黑着脸:“你隐瞒晋阳公主的身份,骗我给你治病,就是你不对,不要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这一点确实是我不对。”王庾承认自己的不对,话锋一转,开始指责张神医:“可谁叫师父您立下那三条莫名其妙的规矩,而我偏偏又占全了。 “我从小就失去了双亲,无人为我筹谋前程,我失聪了,就只能靠我自己。您不给我治病,没关系,我就想尽一切办法,总之一定要让您把我的病治好。 “我不想当聋子,不想被人奚落,不想被人欺负,我想听见这世上一切美妙的声音,我想与人正常交谈,我想好好活着,难道这样也有错吗?”王庾理直气壮。 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 袁天罡听得动容,但张神医在一瞬间的触动之后,愤怒战胜了他所有的情绪。 “你”张神医气得胡须颤抖,指着她就骂:“你竟然让老夫打破了自己订下的规矩,在世人面前失了信用,你个小混账。” 见张神医气愤不已,王庾干脆敞开了说:“师父,恕我直言,您那三条规矩毫无道义可言,就算您曾经与皇室有仇,或者曾经受过什么伤害” “七郎!” 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袁天罡喊了她一声,试图阻止她。 “师父,您不要阻止我,今日我就要和他把话说清楚。”王庾对袁天罡说。 然后她无视张神医难看的脸色,继续对张神医说:“我知道您曾经受过伤害,所以才立下这三条规矩。 “对,伤害您的人很可恶,我若是见了,必定会冲上去为您报仇。 “但是从您立下这三条规矩开始,往后的人何其无辜?就比如我。 “我不过就是被李渊收为了义女,与皇室有牵扯,但毕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我不过就是刚好姓王;我不过就是刚好投生成了一个姑娘 “难道就因为如此,我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要丧失听见声音的权利吗? “我从前得罪过您吗?我伤害过您和您的家人吗?您能给别人治病,为什么不给我治病? “你我之间毫无仇怨,而我却要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对待,我王庾又何其无辜?” 王庾越说越愤怒,古铜色的脸颊爬上了一抹红色:“往后何止一个王庾?还有王兰,王红,王蝶她们若是身患重疾,难道她们就只能等死吗? “您身为医者,救死扶伤不是您的天职吗?如若每个大夫都像您这样,仅仅因为无法忘怀的伤痛就对生命置之不顾,那您这些日子教导我的话,又有何意义?” 面对她犀利的指控,张神医的脸青白交加,他从牙齿缝中低吼出来:“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痛苦?” “您说出来,我不就明白了吗?”王庾顺势说道。 “我”张神医吐出一个字后,犹豫了,他脸上的表情又纠结又痛苦。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想再提起。 “老夫立下规矩自有老夫的道理,你一个小娃娃,无需知道” 第500章 好聚好散 “你这个懦夫!” 王庾气不过,忍不住骂道。 “你你竟敢骂老夫?”张神医暴跳如雷,站起来就朝着王庾冲去。 “小混账,今日老夫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他扬起手,对着王庾的脸打下去。 王庾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站在原地任他打,她拔腿就跑:“难道不是吗?既然他们伤害了您,那就去报仇啊。” 张神医拔腿就追:“你懂什么?洛阳皇宫守卫森严,纵然老夫有通天的医术,老夫也进不去。” 洛阳皇宫? 难道是杨广和他有仇? “杨广去年就死了,被人一刀捅死,又被大火烧成了灰烬,死无全尸,惨绝人寰,您满意了吧?” “他死了关老夫什么事?老夫要的是他的女人死。” 王庾一顿,杨广的女人? 背后一阵风袭来,眼见着就要被张神医抓住,王庾再次加速,从张神医的手下逃脱:“那是皇后吗?” “我呸,王氏那个恶毒的女人,也配做皇后?” 王氏? 王庾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右手往前一伸:“等等,王氏她已经死了。” “” 张神医身体僵住,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离王庾的脑袋只差一寸。 “她她死了?怎么死的?”他脸上的表情又惊喜又难过,看起来十分恐怖。 王庾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个安全的区域,然后回答他的问题:“去年上巳节,杨广决定和各势力首领同归于尽之前,处死了不少后妃,其中就有王氏。 “因为王氏是李渊的外甥女,杨广十分痛恨李渊,对王氏下手很重,她是死于凌迟。” “哈哈” 张神医突然仰天长笑:“凌迟死得好死得好” “哈哈” 王庾见他神情狰狞,状似癫狂,悄悄地走到袁天罡身边,低声问道:“师父,张师父这样没事吧?” “唉”袁天罡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难怪他不肯给我治病,还对秦王府的护卫下毒,原来是因为他的仇人是王氏。”王庾恍然大悟。 王氏的母亲是李渊的同母妹,大唐开国后,进封长公主,号同安公主。 因为王氏的死,李渊心怀愧疚,对待妹妹和妹夫十分宠信。 “哈哈呵呵” 张神医突然停止笑声,快步穿过院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嘭!”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徒留袁天罡师徒和小丫环秋月站在院子里。 “师父张师父真的没事吗?”王庾迟疑地问道:“他会不会想不开,自杀啊?” “大仇得报,为何自杀?”袁天罡没好气地说。 王庾:“就是因为大仇得报,又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了,才了无生趣就自杀了啊。” “” 袁天罡无语,将手中的柯兰丢给王庾:“抱着。” 这只狗越来越胖了。 他甩了甩有点酸胀的手臂,在石凳上坐下。 王庾低头与怀里的柯兰对视一眼,心道:这只柯基犬真的很安静,周围这么吵居然都不叫。 她抱着柯兰在袁天罡对面坐下,往张神医的房间瞟了眼,然后压低声音问:“师父,王氏是怎么伤害张师父的? “情仇?灭家之仇?” 听见“情仇”两个字从王庾嘴里吐出来,袁天罡看着王庾的眼神变得很怪异。 “师父,您看我干什么?事情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王庾语气急,手上动作也急,一不小心就抓疼了柯兰。 “汪!!!”柯兰冲王庾露出凶恶的表情。 “啊,柯兰,对不起,我抓疼你了。”王庾连忙给它顺毛,又撸了撸它的脖子:“不疼,不疼。” 顺势往上抚摸它的脸:“是不是很舒服啊?乖” “汪~”柯兰闭上眼睛,脸上一副享受的表情。 袁天罡眼神一动。 “师父,您倒是跟我说说呀,我知道了事情原委就不会在张师父面前说错话了。”王庾催促袁天罡。 要是不想说错话可以不说,这小丫头分明就是好奇。 袁天罡暗自腹诽了一句,然后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知道的不多,但你知道也好,免得以后惹张老儿生气。 “张老儿这人重情重承诺,他原配妻子不幸难产去世后,他为妻子守孝了三年,之后没有再娶,独自抚养儿子。 “后来,在他的儿子七岁时,认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就是李渊的外甥女王氏。 “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王氏进宫之前,害死了张老儿的独子。 “那时,张老儿的独子正准备考童子科,没想到就在考试的前一天,他就” 提起张神医的儿子,袁天罡的脸上充满了惋惜:“那孩子既聪明又机灵,五岁就能认药材,七岁就能作诗,熟背十经。 “教他的先生曾说,此子若是去参加童子科,必定是榜首。 “只可惜” 听完之后,王庾唏嘘不已。 正在这时,秋月禀道:“主子,王长史来了。” 王庾往院门口一看,发现王康达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叠纸。 “师父,张师父情绪不稳定,就劳烦您多看顾一下,我忙完就过来看你们。” 王庾起身告退。 走出院门,王庾问王康达:“如何?” “他们都招供了。”王康达将手中的供词递过去。 王庾随意地翻了翻,吩咐道:“去把府中所有的护卫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秋月,你去把所有的丫环和婆子也叫到前院去。” 过了一会儿,李府所有下人齐聚在前院。 王庾站在台阶上,一一扫视众人。 直把众人看得忐忑不安,她稚嫩而又威严的声音才响起来:“有一件事,之前我在养病,忘了告诉大家。 “从你们跟随我走出长安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成为了晋阳公主府的人,你们的主子把你们的卖身契都给了我。” 看见那些奴仆变了脸色,王庾缓和了语气,“当然,如果你们不想跟着我,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卖身契我也会给你们。 “我要的是忠心于我的人,而不是惦记旧主的人。 “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决定好了,我会给离开的人一笔钱财,就当是我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 闻言,那些奴仆面面相觑,颇有点不知所措 第501章 全力扶持 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幸事,何况他们还有一份安稳的差事。 众奴仆暗自在心中衡量,这几个月以来,他们跟着晋阳公主,活儿轻松,月例比从前多,时不时还有赏赐。 平时,晋阳公主待他们也很和善,大部分时候,都会询问他们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晋阳公主府只有王庾一个主子,且主子年纪小,事情不多,府中也没有勾心斗角,他们呆着轻松自在。 “当然,留下来的人,我也不会亏待他。” 王庾扫视那些奴仆一眼,给他们充足的时间考虑,然后转向大全、左四那些护卫:“对于你们这些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入我府中确实有点委屈你们。” 大全笑嘻嘻地说:“不委屈,不委屈,能跟着公主是属下的荣幸。” 他本就没有通过玄甲军的选拔,后来是公主跟秦王说情,他才能进入玄甲军,跟着秦王上战场,立下战功。 如今就算他编入公主府,身上的战功也依然在,对于公主,他是感激的。 何况,他们这十人是被陛下赐给了公主,就算他们有意见,也不能违背圣意。 郝绶等其他玄甲军士兵勉强笑了笑,跟着说了句:“公主言重了。” 左四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些人当中,他跟着王庾的时间最长,可那是秦王派他去的。 虽然因为王庾,他从暗卫转为了明卫,但他始终都是秦王的人,没想到秦王不声不响就把他赐给了王庾。 想到这里,左四心中有点难受。 王庾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底,高声说道:“虽然陛下和秦王把你们给了我,我当时推辞不掉,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和他们一样,要去要留都由你们,你们离开,我也会给你们一笔钱财。 “若是你们要回原处,我也会为你们去向陛下和秦王说情,看在你们一路护我治好病的份上,我相信陛下和秦王会答应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神色很复杂。 陛下和秦王之所以把他们赐给公主,是因为对公主的爱护,他们助公主治好病是职责所在。若是他们回去跟主子说不想跟着公主,主子会如何想? 再说主子把他们给了公主,又收回去,那主子在公主面前也失了威信,到时候他们回去,主子岂会对他们有好脸色? “当然,你们留下来的话,想立战功、想当将军亦或者是想当官,只要你们有能力,我一定会全力扶持。 “在我王庾这里,你们不是手下,不是奴仆,而是我的伙伴,是往后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亲人。 “我信任你们,也希望你们能信任我。” 此言一出,众人皆动容。 再回想这一路来,王庾和他们之间的相处,众人不再埋怨,不再犹豫,跪下齐声道:“我等愿追随公主,誓死效忠公主。” 王庾露出满意的笑容:“都起来吧,从此往后,在我面前,不许下跪,不许自称‘奴’,我们是亲人,都随意些。 “当然,在外面,不许失了分寸,免得被人攻讦。” “是。”众人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这一刻,众人身心放松,言行随意了很多。 大全抛开尊卑,笑嘻嘻地问:“小庾儿,那个童子科榜首的李庾李七郎就是你吧?” 听见这话,众人皆看向了王庾。 李庾状告郭尚书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们也听到了风声,何况刚才那些凶徒指明了是找李七郎的麻烦,想不知道都很难。 王庾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见她承认,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敬佩。 “小庾儿,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去参加科考,还考了个榜首,简直不是人。”郝绶发出了惊叹声。 大全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小庾儿原本就是晋阳神童,在益州考个榜首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众人叹服不已,只有毛阿贵踟蹰着说:“公主,您女扮男装化名李庾去参加科考,算是欺君之罪吧?” 闻言,众人皆变了脸色,欺君之罪是死罪啊。 王庾笑了:“陛下早前赐予我李姓,但是我没改,一直都是用原来的名字,所以名字上没有欺君。 “若说女扮男装,那是贡院的人没有检查出来,是他们无能,不怪我。 “再说,这点小事,陛下不会放在心上,你们不必担心,相信我,没事的。” 听到王庾的保证,众人安心不少。 不过下一刻,王庾的神色变得严肃,郑重地对众人说:“诚然我有办法应对将来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希望晋阳公主就是李庾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 “将来,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亲自跟陛下说。” 众人肃然,齐声应道:“我等定会为公主保守秘密,不会泄露半个字。” “好,接下来该我们行动了。” 半个时辰后,听闻窦轨已从军营回来,王庾挑了几个没有在窦轨面前露过面的人,带着那几个活口去了窦府。 “阿郎,门卫来报,李庾求见。”下人向窦轨禀道。 窦轨挑了挑眉:“哪个李庾?” 旁边的心腹侍卫提醒道:“阿郎,就是这次童子科的榜首。” “哦,是他啊。”窦轨语气淡淡:“带他去花厅,我稍后再来。” 说完,顺手拿起案上的时闻报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把窦轨吓了一跳。 他不过才离开三天,益州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窦轨看完时闻报,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他吩咐道:“去把管家叫来。” 很快,管家就来到了窦轨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窦轨扬了扬手中的时闻报。 管家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如实禀道:“今儿一大早,这个李七郎就去了府衙,向刺史状告郭尚书收受贿赂、指使副考官与贡院一众官吏帮助考生作弊,并且要求刺史严惩这些涉案官吏,重开童子科。 “这份时闻报,全城百姓人人都有一份,听说是时闻社送的,不要钱。 “现在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就在刚才,小的收到消息,说是郭尚书派了两拨人去找时闻社的麻烦,但都无功而返。” 无功而返? 郭行方也有这一天? 窦轨想了一下,又问:“这份时闻报,是李七郎让时闻社做的?” “听说时闻社是李家的产业” 第502章 鞭子惩罚(打赏加更) 管家正在向窦轨禀告,前院管事来到门外,大声禀道:“阿郎,刺史求见。” “来得正好,请刺史去花厅。” 窦轨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 管家遂跟了上去,继续禀报。 而王庾刚在花厅内坐下,就看见窦府管事领着益州刺史走了进来。 她连忙起身,叉手行礼:“李某见过刺史。” “你也在啊。”益州刺史语气淡淡,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李七郎来总管府干什么? 莫不是见他没有动作,就来向总管告状? 想到这里,益州刺史停在门口不远的位置,双眼紧紧地盯着门口。 于是,当窦轨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时,益州刺史就迎了上去:“下官见过总管。 “启禀总管,下官有要事禀报,今日童子科榜首李庾状告郭尚书收受贿赂” 窦轨还未坐下,益州刺史就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并且呈上状纸:“这是李七郎的诉状。” “嗯。”窦轨轻轻地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状纸。 此时此刻,王庾才找到机会给窦轨见礼:“李某见过总管。” 虽然王庾乔装了一番,但以防万一,王庾还是压低了嗓音,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跟窦轨说话。 窦轨看完诉状,将其放在一旁,然后看向了王庾:“这份诉状是你请人写的?” “不,是我自己写的。”王庾如实回答。 请别人写要花钱,她现在的钱都用来建学堂了,哪有多余的闲钱去请人写诉状,当然是自己动手了。 闻言,窦轨多瞅了王庾两眼:“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文笔,当得起榜首的名号。” 赞了王庾一句,窦轨话锋一转,又问:“你可知重开童子科,榜首就不一定是你了?甚至你也有可能通不过童子科。 “若是如此,你还要告郭尚书吗?” “告,当然要告。”王庾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只要无人作弊,就算童子科重开十次百次,我也能通过童子科。” 少年郎好自信,也好大的口气。 窦轨为她的自信感到赞叹,不再说其他,而是直接问道:“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闻言,王庾拿起刚才放在案上的匣子,双手奉上:“两个时辰前,有一伙歹徒闯进我府中,他们手持利刃,见人就杀。 “我府中护卫不得已自卫,在自卫过程中,有些歹徒丧了命,还有些歹徒被我府中护卫所擒获。 “之后,我命人审问了这群歹徒,他们皆说是受郭尚书指使,前来杀我灭口” 益州刺史脸色一变,再看向王庾时,她已经将匣子打开:“这就是那些歹徒的供词,请总管过目。” 听完王庾的话后,窦轨的脸色很难看,他示意心腹侍卫把供词拿来给他看。 看完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郭行方这个家伙,仗着朝中有人,就嚣张跋扈。 但自从他来到益州后,在他严厉的法治手段之下,郭行方收敛了很多,明面上不敢做违法之事,对待他也毕恭毕敬。 虽然郭行方背后还是小动作不断,但是想到郭行方背后的人,又加之没有充分的证据,窦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没想到今天,郭行方趁他不在城内,居然明目张胆地私闯民宅去杀人? 还私自调动军队,真是好大的胆子。 “嘭!” 窦轨一拳锤在案上:“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啊,去把郭行方给我带过来。” 心腹侍卫正要行动,就被人叫住了。 “且慢。” 益州刺史叫住侍卫,然后一脸惭愧地对窦轨说:“启禀总管,那个那个”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要说的话。 窦轨看得烦躁,喝道:“有什么话快点说,不要耽误正事。” 这一喝,声如暴雷,把益州刺史吓得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总管恕罪,下官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群蒙面人,他们把李七郎呈交的证据抢走了” 他以额贴地,慌忙请罪:“是下官无能,没能保住证据,请总管降罪。” 窦轨望着他抖成筛子一样的身体,心中的愤怒腾然而生,抄起放在一旁的鞭子就抽了过去。 “啪!” “废物,证据都保不住,还做什么官?” 听见这话,益州刺史抖得更厉害了,顾不得背上的痛,再次请罪:“下官有罪,请总管息怒,看在下官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请总管给下官一次机会。 “下官已经派人去追证据,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证据找回来” “呵~” 窦轨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证据被抢,他们还会等着你去追回? “早就被销毁了,蠢货。” “啪!” 又是一鞭子。 鞭子落在益州刺史的背上,顿时就多了一道血痕。 王庾看得心惊,出声劝阻:“总管,刺史诚然办事不力,但好歹也是一州刺史,您这样动私刑,恐怕不妥吧?” “怎么?毛还没长齐,就想教我怎么做官?”窦轨扭头看向王庾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李某不敢。”王庾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 窦轨的严酷,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犹豫了一下,王庾还是决定说出来:“启禀总管,李某手中还有一份证据。” 为了以防万一,她准备了两份证据,没想到郭行方这么大胆,居然当街抢证据。 闻言,益州刺史双眼一亮。 然而窦轨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又扬起了手中的鞭子,重重地抽了下去。 “就算你还有证据,他失职也要受到惩罚。” 又抽了几鞭子,窦轨方才停手,而益州刺史已经痛得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 他的额头上、脸上都是汗水,身体微微颤抖,即使痛得无法言喻,他也没有发出一声喊叫,始终咬着牙关。 因为他很清楚,若是他痛喊出声,窦轨会打得更重。 “看在李七郎手中还有证据的份上,这次就不撤你的职了,若有下次,哼” 窦轨最后的那一声,令益州刺史心惊胆战,想起窦轨的外甥,他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恐惧。 他不想死。 益州刺史艰难地爬起来,跪好:“多谢总管宽恕,下官往后定当恪尽职守,不会再出差错” 第503章 洗清冤屈(海豚在陆地白银盟主) 郭府。 “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郭行方将证据全部丢进火盆中,亲眼目睹证据化为了灰烬,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没有证据,看你们能奈我何?” 郭行方收起笑,转向一旁的幕僚赵德言:“事情办得如何了?” 赵德言恭敬回答:“我已经打点好,那些考生不会乱说话。” “那就好。”郭行方看着赵德言的脸,显得很满意:“当初从窦轨手中救下你,总算是没白救。” 赵德言露出谄媚的表情:“尚书当年的救命之恩,赵某铭记于心,这辈子都不敢忘。 “只要尚书吩咐一声,赵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看见他的态度,郭行方对他越发满意。 正在这时,心腹侍卫慌慌张张地走进大厅,对郭行方禀道:“阿郎,去李府的人全军覆没,都被李七郎杀了。 “不,还有几个活口,听说被李七郎带去了总管府。” 听完后,郭行方的眼中只是闪过一丝失望,并无慌乱:“无妨,就算有几个活口,他们也不会供出我。” 对于手下的忠诚,郭行方很自信。 下一刻,另一名侍卫匆忙走了进来:“阿郎,总管派人来抓您了,大概还有一刻钟,他们就到了。” 郭行方脸色一变,一瞬间的慌乱过后,他又恢复了镇定:“莫慌,府中已经收拾完毕,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 话落,郭行方走回上位坐下,悠闲地端起了茶盏。 没过多久,行台郎中赵弘安带着窦轨的亲卫兵包围了郭府。 周围的百姓见状,连忙站在远处静静地观望,并互相传告:“总管派人抓郭尚书了。” 赵弘安踏进郭府,见到郭行方,并未像往常一样行礼,而是肃然说道:“奉总管之令,传唤行台尚书郭行方前去问话。 “郭尚书,请吧。” 郭行方缓缓起身,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袍衫,然后和颜悦色地问:“赵郎中,背上的伤势如何了?” 听见这话,赵弘安脸上的严肃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羞耻。 片刻之后,他恢复了肃穆,沉声道:“不劳郭尚书挂怀,请吧。” “哈哈!” 郭行方盯着他的脸笑了一声,冲背后的赵德言打了个手势,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厅。 赵德言快步向前,拉住了赵弘安:“总管唤郭尚书前去,可是听信了谁的谗言?” “这是机密,你少打听。”赵弘安从他手中抽出袖子。 下一刻,赵德言又拉住了赵弘安的袖子:“你我好歹是同宗兄弟,若是你知道什么,就透露一点给我,我不会告诉别人,让你难做。” 赵弘安犹豫了,虽然他看不惯赵德言的为人,但赵德言说得没错,他们好歹也是同宗兄弟。 “你从前跟过总管,你应该很清楚他的手段。” 赵弘安撂下这句话,拂开赵德言的手,转身就离开了大厅。 韦府。 “叔父,这次您一定要救救我” 韦九郎还没说完,伸过去的手就被韦云起挥开。 韦云起板着脸,毫不留情地训斥:“我早就说过,你若没有真才实学,就不要去参加童子科考试。 “而你不但去参加了,还贿赂郭行方作弊,无论这件案子到最后是什么结果,都是你自找的。” 闻言,韦九郎的脸惨白如纸,他忍不住哭了出来:“叔父,我才十岁,我不想坐牢,呜呜 “我找您帮忙,您不肯,我就只好去找郭尚书了。 “您好歹与我父亲同宗同族,他拜托您照顾我,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呜呜,叔父,您救救我,我是家中嫡子,我不能出事啊” 韦九郎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十分可怜。 但韦云起见着他这副模样,非但没有起怜悯之心,反而觉得很厌恶。 他这一生堂堂正正地做人,最恨人暗地里使不入流的手段。 “你若是坦白,我会为你求情,若是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最后,韦云起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韦九郎面如死灰,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他不甘心地又唤了一声:“叔父” “送客。” 韦云起一声令下,厅内的管事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九郎,请吧。” 韦九郎咬了咬牙,再一次看向韦云起,但韦云起没有看他。 他垂眸,掩去眸中的愤恨,抬脚就往外面走。 韦九郎刚跨出门槛,就见韦府下人匆匆走来,对着他行了一礼后,又匆匆走进了大厅。 见状,他放慢了脚步。 下一刻,厅内传来声音:“阿郎,郭尚书府中的幕僚求见。” “让他进来。” 韦九郎眼神一动,转过身往回走,却被管事挡住了。 “九郎,您该出府了。”管事冷酷地说。 “我还有话要跟叔父说” “阿郎不想跟您说,请吧。” 管事挡在面前,寸步不让。 韦九郎看了眼魁梧凶悍的管事,无奈离去。 经过月门的时候,韦九郎碰见了郭行方派来的人,正是他见过的赵德言。 他心中一喜,出声叫道:“赵先生。” 赵德言看了过来,一下子就认出了韦九郎,他快步走到韦九郎面前,说:“你在府门口等我一下,我稍后就来找你。” “好。”看见赵德言,韦九郎就像看到了希望。 赵德言是郭尚书身边的亲信,那天他去郭府,当时赵德言也在场。 这个时候,郭尚书派赵德言来找叔父,定然是来找叔父帮忙。 他人微言轻,说不动叔父,但郭尚书不同,他官位高,一定能说服叔父帮忙。 只要郭尚书安然无恙,他就会平安渡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韦九郎的步伐轻快了很多。 管事低头看了韦九郎一眼,目光变得幽深。 赵德言见到韦云起,态度很恭敬:“见过韦尚书。” 韦云起面无表情:“郭行方派你前来,有何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这个时候前来,还能为了什么事?当然是为了童子科作弊案而来。 赵德言暗自腹诽了一番,面上却更加恭敬了:“郭尚书命我前来,是想找韦尚书帮忙,助他洗清冤屈” “冤屈?”韦云起发出一声冷笑:“若是他觉得冤屈,为何派人去找时闻社的麻烦?为何派人去李府杀人?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呵呵,他也好意思说自己冤屈?” 第504章 是忠是奸(五更求订阅~) 面对韦云起的讽刺,赵德言并无被揭穿的羞愧以及慌乱,反而露出了笑容:“想必韦尚书也是听信了外面的谣言,才如此认为吧。 “这件案子尚未过堂审理,郭尚书也尚未被请去府衙问话,他们所说的证据也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证据到底是什么,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兴许是政敌指使李七郎,诬告郭尚书,然后借由韦九郎把您牵扯进来,最后一举铲除两位尚书,趁机上位。” 韦云起脸色一变,然而下一刻,他冷哼:“少拿九郎做幌子,他这次参加解试,我没有帮过他,也没有收过他一文钱。 “就算他被处罚,也牵扯不到我的头上。” “那您就错了。”赵德言反驳道:“韦九郎在考试前来过您府上,就算您没有收他的钱,没有答应帮他忙,但外面的人谁知道呢? “他们会相信您的话吗?总管会相信您的话吗? “就这一点,再加上您和韦九郎的关系,他们就大有文章可做。” 闻言,韦云起并未害怕,一身的凛然正气:“那又如何?韦某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 “您不怕,那您的家人呢?”赵德言开始动之以情:“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您的家人着想,为韦氏一族着想。 “您和郭尚书虽然时有政见不合,但你们同为太子门下,难道您没有看出来,这是有人在蓄意攻讦太子一党吗” 韦云起打断他的话:“你少胡说八道,我没有参与朋党之争,我只是忠心于陛下。” “呵呵”赵德言冷笑,既然韦云起冥顽不灵,那他也就不必客气了。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您自诩不是太子一党,但是您的堂弟乃至韦氏一族很多人都归附在太子门下,这件事长安人人皆知。 “您与他们同出一宗,您觉得您能洗脱干系吗?” 韦云起面色一白,眸中涌起浓浓的无奈与苦涩。 他的族人公然投靠太子,他屡次劝说都无果,只好由他们去了。 他想着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陛下自会明白他的立场。 “是忠是奸,陛下圣明,自会判断,无需你我担心。” 好,好,好。 赵德言眸中闪过阴狠,声音越发冷酷:“窦轨被陛下封为益州总管,还授予他见机行事之权,不必事事向朝廷奏报。 “您和郭尚书平素就与窦轨不合,如今有机会,窦轨定然借机发难,把你们都杀了。 “我知道您不怕死,但您死了,您的父母妻儿怎么办?难道您还指望韦氏族人照顾他们吗?” 他既然敢来,就已经调查清楚韦云起的情况。 韦云起因为族人公然站队的事情,与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就这样的关系,韦氏族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会帮他照顾妻儿老小? 不得不说,这番话说到了韦云起的痛处,他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相信窦总管不会无中生有,陷害忠良。” 最后,赵德言无功而返。 在赵德言走后,管事走进大厅向韦云起禀道:“阿郎,赵德言进来之时遇上了九郎,还让九郎在府门外等着他。” 提起韦九郎,韦云起就觉得头疼,他抬手按住太阳穴:“九郎身边有族兄的亲信,他会看着九郎,随他们去吧。” 说着,挥了挥手。 见状,管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此时的赵德言刚走出韦府,见韦九郎迎上来,便对他说:“你跟我来。” 赵德言领着他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驶动后,赵德言说道:“你记住,若是总管派人来找你问话,你就咬死韦尚书答应过你,会帮你通过解试。” “这这样不好吧?叔父他没有应承我,也没有收我的礼。”韦九郎隐隐觉得这样做不妥。 赵德言伸出手,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如今你和我与郭尚书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还会骗你不成? “相信我,只有这样做,韦尚书才会与我们站在一起,想办法为你洗脱罪名。” 韦九郎:“嗯。” ---------------- 窦府。 郭行方一走进厅内,就看见了益州刺史身上的血迹,他的心莫名地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恐,往前走了两步,恭敬地行礼:“下官见过总管。” 窦轨将一叠纸朝他砸过去:“瞧瞧你干的好事。” 纸砸在身上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痛,但郭行方心中震惊,证据不是已经被他毁了吗?怎么还会有证据? 他默默地捡起纸张看了起来,越看心中就越愤怒。 这些混账,枉他平日里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他们,他们居然把他供了出来? 还有那些证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心中波涛汹涌,面上沉静如水,他将手中的证据一把扔在地上,嗤鼻道:“哼,哪个小混账胆大包天,竟敢污蔑朝廷命官? “总管,这些东西都是伪造的,您千万不能听信谗言,就陷害忠良啊。” “呵~”王庾忍不住冷笑:“白纸黑字,画了押的,郭尚书都能说是伪造的,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何为睁眼说瞎话。 “郭尚书这么厉害,不如您伪造个证据给大家伙瞧瞧?” “你”郭行方被哽,心中的愤怒更盛,就是这个小子,让他成为了全城的笑柄。 可恶!可恶!可恶! “小儿无知,懒得跟你计较。” 郭行方说了这句话后,就不再看王庾,而是转向窦轨:“总管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宣召涉案官吏以及考生前来与我对质。 “届时,总管一问便知真相。” 窦轨往外看了看天色,想了想,便对益州刺史说:“明日你开堂审理此案,我旁听。” “把郭尚书押入大牢,不准任何人探视。” 侍卫上前,就要去抓郭行方。 “我自己走。” 郭行方威严的目光扫过来,侍卫被镇住,停下了脚步。 然后郭行方抚了抚袖子,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在跨出门槛后,望着光线逐渐暗下来的院子,郭行方扬起了嘴角。 明日开堂,那么他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赵德言去斡旋 “天色已晚,李七郎,你也回去吧。”窦轨看向了王庾:“明日不要出府,等待传唤。” “是。”王庾恭敬应下,随后告退。 回到李府,她先是去了张神医的院子,见袁天罡坐在院中吃饭,而张神医不见人影,其房间紧闭,就知道张神医还没缓过来。 她朝着袁天罡走去:“师父。” “还没吃饭吧?”袁天罡指了指旁边的干净碗筷:“一起吃吧。” “好。” 王庾拿起筷子,伸向菜盘。 “事情如何了?”袁天罡问道。 王庾停下动作,回答:“窦总管已经将郭尚书收押,明日开堂审理此案,窦总管会亲自前去听审。” 闻言,袁天罡叹道:“事情恐怕不会很顺利” 第505章 该用重典 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听闻窦总管要亲自监审郭尚书作弊一案,百姓们不顾即将到来的暴雨,纷纷赶往府衙。 “咚!” “升堂!” “威——武——” 益州刺史将惊堂木往案上重重地一拍,威严的声音响起:“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见过总管,见过刺史。”王庾恭敬行礼。 然后回答:“鄙人姓李名庾,行七,乃今科童子科解试榜首,状告益州道行台尚书郭行方收受贿赂,指使贡院一干官吏作弊,帮助考生通过考试。 “望总管与刺史能秉公处理,惩罚作弊之人,重开解试。” 益州刺史和窦轨早已看过诉状和证据,于是,益州刺史吩咐官差将所有涉案人员传至公堂。 当郭行方出现在公堂上时,人群中顿时就爆发出了一阵咒骂声。 听着那些恶毒的咒骂,郭行方没有恼怒,没有害怕,而是带着淡淡的笑扫视了外面一圈。 “郭行方,这些都是你作弊的证据,你还有何话可说?”益州刺史让官差拿证据给郭行方看。 这些东西,郭行方昨日就已经看过,这会儿连眼风都懒得给,直接说道:“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伪造的,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好,既然你不承认,那就传唤证人上堂对质。” 益州刺史记着昨日的教训,一大早就向窦轨借了兵,去抓那些涉案官员以及考生。 郭行方神情淡然,除了偶尔触及窦轨的目光时闪过的一丝惧怕,其他时候,他都是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 没过多久,派出去的官差回来了。 “启禀总管、刺史,那些考生死了,我们只带回这些人。” 闻言,王庾脸色一变。 再看向官差带回来的那些人,发现只有两位副考官、参与作弊的三名小吏,还有郭行方亲自提点的那名考生,也就是韦云起的侄儿——韦九郎。 此时此刻,她心中突然发寒,没想到,郭行方竟然胆大妄为到杀了那些考生,且动作如此迅速。 有那么一瞬间,她为自己的揭发行动感到后悔,若不是她这次行动,那些考生根本不用死。 可转念一想,郭行方如此残忍嚣张,若不早日铲除,将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郭行方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然后惊讶道:“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听到他的声音,王庾心中愤怒,表情中就带了出来:“呵,郭尚书问这话未免可笑,这个节骨眼上,贿赂你的考生死了,凶手是谁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杀人抓现行,我昨天就被总管关了起来,又如何去杀人?”郭行方反驳。 “你是高高在上的尚书,杀人当然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吩咐一声,自有手下为你卖命。” “我早就吩咐过府中之人,闭门不出,他们绝不会做出杀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官做人堂堂正正,没有做过的事绝不承认,我没有杀人,你们若是怀疑我,尽管去查。” 郭行方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态度,对于王庾的怀疑丝毫不惧。 窦轨看了他一眼,吩咐道:“让仵作去现场验尸,记录案发现场,把尸体带回府衙来。” “去查查,从昨天到今天,这些考生都接触过哪些人” 一连串的命令从窦轨嘴里发出,底下的官员立即去办。 窦轨又看向赵弘安:“昨日我让你看着郭府,不许郭府的人出入,他们中有人出过郭府吗?” 对上窦轨那凌厉的眼神,赵弘安“噗通”跪在地上:“总管恕罪,下官把郭尚书带到您府中之后,再回到郭府时,郭府有一幕僚名叫赵德言的离开了。 “不过,他是在官差的陪同下出去的,他去了韦尚书府中,大概呆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之后就回了郭府,再也没有出来。 “下官有派人盯着韦府,从赵德言进入韦府开始,韦府的人就没有出来过,直到两刻钟前,韦尚书出府来了府衙。” 听完赵弘安的话,韦云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郭行方居然想害他? 倘若赵德言离开后,他府中有人出入,现在岂不是有口也说不清楚? 尽管赵弘安解释得很清楚,郭府中出来的人没有机会作案,但窦轨还是发怒了。 “我说过不许任何人出入郭府,不管是什么理由,赵德言出府是事实,下面的人看管不力,就是你这个上官的失职。” 窦轨大喊:“来人啊,把赵弘安带下去,鞭二十;还有放赵德言离开郭府的那些官差,也鞭二十。” 听见这话,赵弘安的后背又开始痛了,他十天前的鞭伤还没完全好,今日又要挨鞭子 窦轨的亲卫兵走过来,一人抓一只手,把赵弘安拖到了院子里,当着百姓的面,就开始鞭打。 “啊唔” 士兵下手比官差下手更重,赵弘安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痛呼,但余光瞥见门外的百姓,又紧紧地咬住了牙关,不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一天。 他不敢反抗,也不敢反驳,因为他确实犯错了。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不该受这么严重的惩罚,他也不敢吭声,因为这就是窦轨治下的益州。 有人于心不忍,出声喊道:“赵德言是官差放的,又不是赵郎中放的,何况赵德言出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凭什么罚赵郎中? “如果说下面的人犯错,上官需要负责,窦总管您是赵郎中的上官,是不是您也应该受罚?”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 然而下一刻,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声音:“没错,说得对。” “没错,赵郎中不该受罚。” “赵郎中不该受罚” 看见外面的骚动,益州刺史脸色发白,摸起惊堂木就重重地拍下去:“肃静,肃静” 这么一闹,士兵已经鞭打完毕,赵弘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门外百姓作揖:“多谢诸位,赵某确实失职了,受罚是应该的。” “那也不应该罚这么重啊。”有人为他抱不平。 “肃静!” 惊堂木再次响起,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 窦轨直起身体,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高声说道:“治乱世就该用重典,如此才能天下太平” 惊堂木再次响起,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 第506章 谁诬陷谁 直到无人再出声,窦轨才重新坐下,看向韦云起:“昨日赵德言去你府上,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韦云起恭敬回答:“赵德言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帮郭尚书洗脱罪名,我已经拒绝了他。” 于是,窦轨又将目光投向郭行方:“你为什么派赵德言去找韦尚书?” “我没有派他出府。”郭行方直接否认。 窦轨看了他一眼,而后吩咐亲卫:“去把赵德言给我带过来。” 又对益州刺史说:“继续审理案件。” 益州刺史遂看向两位副考官,喝问:“说,你们有没有作弊?” 两位副考官连忙跪下:“下官没有作弊,是他诬陷我们。” 他们齐齐指向了王庾。 王庾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益州刺史审案。 “那些考生给你们送的财物,本官已经派人从你们府中搜了出来,证据确凿,你们休得抵赖。” 其中一位副考官镇定说道:“那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并不是考生送的。” “本官这里有考生的供词,他们承认贿赂了你们,那些财物就是他们贿赂你们的赃款。” “那供词是伪造的,刺史若是不信,就让那些考生来与我们对质。” 副考官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周围又安静了片刻。 刚才所有人都听到了官差的话,那些考生死了,这是死无对证。 王庾提醒道:“刺史,供词上有签字画押,只要对比那些考生平时的字迹以及手印,就知道这些证据是伪造还是真的。” “字迹可以模仿,手印也可以强迫考生按在上面。”副考官反驳。 王庾:“” 这些无赖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那他们呢,我是亲眼看见他们帮考生传递答案。”王庾将矛头转向了那三名小吏。 三名小吏立刻否认:“我们没有,别冤枉我们。” “我还看见郭尚书给韦九郎传义。”未免他们说她诬陷,王庾紧跟着说:“我相信当时与韦九郎相邻的考生也听到了。” 益州刺史招来这两位考生,问道:“你们可曾听见郭尚书给韦九郎传义?” “不曾。”两位考生齐声说道。 王庾脸色一沉:“你们可想清楚了,公堂之上说假话,是要受刑罚的,将来你们也不能再参加科考。” 两位考生面色不改:“我们确实未曾听到。” “韦九郎。”王庾突然点名:“你来告诉大家,考试那天,郭尚书是不是给你传义了?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到自己的身上,韦九郎很慌,他下意识地想起了昨晚文叔对他说的话。 当时他把赵德言对他说的话告诉了文叔,因为文叔是父亲的亲信,也是父亲派来照顾提点他的,所以他想听听文叔的意见。 文叔听了后,对他说:“韦尚书虽与我们这些族人不和,但毕竟我们与他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你不能陷韦尚书于不义。 “韦尚书曾孤身一人前往突厥,借兵击溃契丹人,有勇有谋,堪称大英雄。不仅隋朝皇帝欣赏他,唐朝皇帝也欣赏他。他若倒下,对我们韦氏一族没有任何好处,我们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也会因此降低。 “所以,你千万不能按照赵德言的话去做。” “可是郭尚书那边”他很担心。 文叔耐心跟他分析:“郭尚书那边,你不用担心,他的妹妹正得太子宠爱,太子会护着他。 “就算你明日没有按照赵德言的话去做,有太子在,郭尚书也不会有事” 韦九郎想到这里,挺起胸膛,语气镇定地回答:“那日,郭尚书见我紧张,就对我说了一句‘不要紧张’,并未说其他的话。” 闻言,郭行方脸色稍变,而王庾的心沉了又沉。 果然被袁天罡说中了,今天的事不顺利。 一直沉默的窦轨听到这里,看向郭行方的眼神变得忌惮起来。 见王庾无话可说,郭行方不禁冷哼:“李七郎,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冤枉我们,你未免太小看总管和刺史了。他们是何等的聪明,岂容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转身面向窦轨:“总管,李七郎信口开河,连同时闻社散布谣言,污蔑朝廷命官,请总管从重惩处。” 潜藏在人群中的左四等人听见这话,脸色大变。 王庾面色不改:“这么早就下定论,郭尚书未免太心急了,考生的死因还没有找到,你府中多出的财物又作何解释? “你的幕僚找韦尚书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与考生的死有没有关系?为何在我告发你的第二天,这些考生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一切的疑团都还没有弄清楚,你就说是我在诬陷你,未免太草率了吧?” 对郭行方说完这些,王庾转而对窦轨说:“总管,李某建议对副考官这些人进行必要的刑讯,以求证他们是否在撒谎。” 窦轨没有犹豫,直接采用了她的提议,“把他们带下去,好好审一审。” 命令一下,亲卫兵以及官差立即行动,把副考官、小吏、考生都带了下去。 这时,赵德言被带了过来。 益州刺史问道:“赵德言,昨晚你离开郭府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如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大刑伺候。” 赵德言不慌不忙地给窦轨等官员行礼,在给窦轨行礼时,他的态度格外的卑微。 “回禀总管、刺史,昨日郭尚书被赵郎中带走后,赵某深感不安。 “郭尚书一向守法,不敢僭越半步,这次被人冤枉,赵某为其不平,就想着去找韦尚书,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帮助郭尚书洗脱冤屈。 “之后我就回了郭府,再也没有出府,也没有与外面的人通消息。” 益州刺史一下子就听出了端倪:“你说你是去找韦尚书帮郭尚书洗脱冤屈,而韦尚书却说你去找他是为了帮郭尚书洗脱罪名,你与韦尚书的话对不上。” 他拿起惊堂木就拍了下去:“老实交代,你到底去找韦尚书干什么?” 惊堂木的声音令堂内堂外的人都震了一下,赵德言也是如此,但他面上依然镇定。 “赵某所言,句句属实,或许是韦尚书会错了意,所以才这样说吧。” “大胆。”益州刺史喝道:“韦尚书向来高风亮节,岂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 “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本官倒要看看,重刑之下,你们这些奸吝小人能不能吐真言?” 第507章 杀错了人 云层越来越厚,黑压压的一片,令人的心情都阴沉了几分。 没过多久,检查凶案现场的官差和仵作回来了。 “启禀总管,五名考生皆是昨天卯时左右出府,之后就杳无音信。后来有砍柴的人早起上山,在山脚下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凶案现场有明显的挣扎痕迹,五人皆是死于利刃,但我们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追寻凶手。 “我们审问过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人对此一无所知。” 窦轨阴沉着脸,吩咐道:“多派点人去,全力追查凶手。” 见状,郭行方眸中闪过一丝得逞。 王庾没有错过他的眼神,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点焦虑。 明知道事情是郭行方做的,但她现在却没有证据,定不了郭行方的罪。 公堂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怪异,郭行方从容自信,窦轨和王庾神色凝重,益州刺史等官员窥视窦轨的脸色后,神情也很凝重。 没过多久,审讯的官差来报:“禀总管,用刑之后,他们还是之前的说词,并无改变。” 闻言,郭行方笑出声:“哈哈,你们听听,我早就说过我是冤枉的,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这时,门外人群中有声音喊道:“郭尚书是无辜的,当无罪释放。” “没错,郭尚书应该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无罪释放” 有人带头,群情顿时激涌,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郭行方的人,左四看见了,潜在人群中大声喊道:“案子尚未完结,郭尚书仍有嫌疑,不能放。” 分散在各处的护卫立刻响应他的话:“不能放,不能放” 百姓们被他们煽动,也跟着叫了起来。 “不能放!” “无罪释放!” 益州刺史求助地看向窦轨:“总管您看” 窦轨想了一下,缓缓说道:“此案尚未完结,一众涉案人员” 郭行方听了个开头,就知道窦轨想公报私仇,不打算放他,于是往门外看了一眼。 “我是凶手。”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个粗狂的响亮的声音,近处的百姓听见了,目光震惊,喊声猛然停止。 下一刻,他们仓惶逃窜:“凶手在这里,快跑。” 此言一出,骚乱顿起。 由近及远,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全都跑了。 然而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发现凶手并未朝百姓下手,而是径直走进了府衙。 “凶手进去了。”他大声喊道。 周围的人停下脚步,齐刷刷地看向了府衙,他们看见士兵举着兵器的身影从门口掠过,显然是包围了凶手。 于是,他们又慢慢地往回走,但心中保持警惕。 自称凶手的人是一名身材颀长、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他走进院内后,就将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大声说道:“那五个考生是我杀的,我手中的匕首就是杀他们的凶器。” 窦轨的亲卫兵保持着警惕,慢慢地向他靠拢,其中一名士兵突然上前,夺走了他的匕首。 夺走凶器后,其他的士兵立刻上前,抓住了男子。 男子很顺从,毫无反抗。 士兵将男子捆绑住,带到了公堂上。 王庾探究地看向这名男子,心里很疑惑,早上作案,中午就自首,他真的是凶手吗? 然而益州刺史很欣喜,凶手主动归案,对于他来说,少了不少麻烦。 他当即拿起惊堂木拍下:“堂下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男子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不慌不忙地道来:“吾姓戴名仁,昨日亲眼看见童子科榜首李七郎向刺史告发郭尚书作弊,且呈上了证据,又看见时闻报上所画,心中愤怒,就杀了那些参与作弊的考生。” “你是如何引他们出府?又是如何杀害他们的?”窦轨沉声问道。 他不相信会有人犯下杀人案还来官府投案自首,此事必定有蹊跷。 戴仁很镇定,一五一十地将凶案始末说了出来,他说得很详细,包括那些考生被他捅的伤口的位置以及捅了几刀,都说了出来。 窦轨对照仵作的记录,发现他说的都能对得上,心中不免诧异,难道这人是因为杀了人,良心不安,所以前来投案自首? “一般人如果只是出于一时气愤,绝不会去杀人,何况他们作弊与你毫无干系,你为何杀人?” 听见这个问题,戴仁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愤怒爬上他的脸:“我自幼读书,人人都说我聪明,参加童子科必然能通过。 “可是当我去参加童子科时,因为有考生贿赂考官,考官和考生联手作弊,硬生生地把我踢出了榜单。 “我父亲去告官,却被打断了腿,他们还恐吓我们一家,若是再去官府告状,就杀了我们。 “我们势单力薄,无法与他们对抗,只得忍气吞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是我现在不再是从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了,后来我习武二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再被人欺负。 “那些人,仗着家中有钱,就不顾别人寒窗苦读,日夜辛劳,与考官狼狈为奸,霸占榜单。 “这样的人该死,我见一个就杀一个,见一双就杀一双。 “只有他们死了,那些寒门学子才有出头之日。” 围观的百姓听见他的话,心中不免动容,脸上的恐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感激与敬佩。 “那你又为何来投案?”窦轨问道。 男子脸上的愤怒轰然崩塌,表情变得后悔:“我听到总管今天要审理此案的消息,就想来看看郭尚书的下场。 “先前我以为郭尚书如李七郎所说,收受贿赂,与贡院上下帮助考生作弊,就恨不得郭尚书被判死刑,所以我来了。 “但是经过刚才的审理,我才知道郭尚书是冤枉的,他没有收受贿赂,没有帮助考生作弊。 “贡院的官吏也没有收受贿赂、参与作弊,他们都是冤枉的,我杀错了人。 “我很后悔,也无法面对自己,于是我选择了投案。” 说到这里,他双眼红红的,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流了出来。 他的语气几近哽咽:“我他们没有作弊,是凭自己的真本事通过童子科的,我却杀了他们,害他们的父母痛失爱子,我 “我有罪我杀错了人我对不起他们的父母” 似乎是深深的愧疚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弯着腰,以额贴地:“我罪孽深重罪不可恕我愿以死谢罪” 第508章 牢狱之灾 王庾猛地将目光从戴仁身上移到了郭行方的脸上,她看见了郭行方嘴角得意的笑。 她回想刚才戴仁的表现,发现戴仁表现得太过完美,就像是早就排练好的,一字一句,甚至是表情都很完美。 杀人动机、杀人过程、杀人工具他都交代得很清楚,毫无遗漏。而且他所说的一切都能与官府的记录对得上,成功地把郭行方摘了出来。 戴仁是郭行方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她肃然对窦轨说:“总管,此人突然自首,目的有待查究,李某认为应该对他做进一步的审讯。” “嘭!” 王庾话音未落,跪在地上以额贴地的戴仁突然就倒了下去,吓了众人一跳。 看见戴仁嘴角的黑血,王庾心中暗道不妙,急忙喊道:“快叫大夫,他中毒了。” “快去。”窦轨吩咐亲卫兵。 王庾瞥见仵作,连忙冲过去拉他:“你是仵作,应该也懂医术,你快救救他。” 仵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脚步顺着她的动作往戴仁走去。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自知罪孽深重所以进来之前就服了毒药以死谢罪” 戴仁看了一眼仵作,最后将目光落在王庾身上:“李七郎你诬陷郭尚书害我杀错了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没说完,脑袋一歪,毒发身亡。 王庾:“” 仵作收回手指,对窦轨禀道:“总管,他死了。” 窦轨:“” 这时,门外有人喊道:“李七郎诬陷郭尚书,应该打入大牢,处以死刑。” “处死李七郎。” “处死李七郎” 左四张嘴为王庾辩护,声音却被淹没在愤怒之声中。 “轰隆隆” 突然一声惊天雷,愤怒之声戛然而止。 人们抬头望天,看见了一道闪电劈裂天空,白光刺痛了他们的双眼。 郭行方趁机说道:“李七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你的行为,要劈死你。” “老天要劈谁,还说不定呢。”王庾毫不示弱地回击。 “哼,无知小儿。”郭行方轻蔑地哼了一声,扭身看向窦轨:“总管,如今水落石出,是李七郎污蔑我,该把我放了吧?” “不能放。”王庾喊道:“总管,五名考生被杀,凶手诚然可恶,但他背后之人更加可恶。 “此案还有疑点,当细查。” 郭行方冷哼:“所有疑团都已解开,还有什么疑点?” 王庾不接他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窦轨,她相信窦轨绝不会轻易放郭行方离开。 果然,窦轨如她所料,高声宣布:“此案疑点重重,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将郭行方、赵德言一干人等收押,延后再审。” 听见这个结果,郭行方表示不服:“都已经证明我是清白的了,凭什么还关押我?” “怎么,你对我的决定不服?”窦轨凌厉的目光扫了过去。 郭行方心中一震,连忙垂下头:“下官不敢。”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拔高了声音:“既然我们有嫌疑,那李七郎也有嫌疑,不能只关我们,而不关李七郎。” 此话立刻得到了某些百姓的响应:“没错,李七郎该关押起来。” “关押李七郎。” “关押李七郎” 左四和王康达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益州刺史看着门外群情高涨的百姓们,为难地看向了窦轨:“总管您看” “把李七郎也收押。” 窦轨一声令下,官差们立即把涉案人员带了下去。 王庾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突然喊道:“总管,我有句话想跟您说。” “你说。”窦轨的反应有点迟缓,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说完我自己会走。”王庾挣脱官差的手,走到窦轨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话。 只见窦轨听完她的话后,神情有点诧异,然后微微颔首:“我会安排的。” 听见这话,王庾心中稍安,跟着官差往外走去。 走到廊下,她往人群中看了两眼,随后收回目光,抬头挺胸地走在官差后面。 “下雨了,回家了。” 大颗大颗的雨滴落了下来,百姓们慌忙往家跑。 王康达和左四等人也离开了府衙,奔进了雨帘中。 “左兄弟,你去调查一下那个戴仁。” “郝兄弟,你和大全兄弟去查查那个赵德言” 雨越下越急,淅淅沥沥的雨声吞没了他的声音。 王康达一路狂奔回李府,直接去了袁天罡的院子。 “袁道长不好了,公主被关起来了” 见他气喘吁吁,袁天罡顺手递上一杯茶:“别着急,先喝口茶,慢慢说。” 王康达一路狂奔回来,口干舌燥,接过茶杯就一口饮尽。 喝完茶,他放下茶杯,就把今天审案的情况详细地说给了袁天罡听。 “袁道长,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她怎能下大狱?不如我们将她的身份告诉窦总管吧?” “不可。”袁天罡阻止他:“刚才听你说来,小庾儿并未抗争,说明她是愿意入狱的。 “若是她不愿意,她肯定会向窦轨透露身份,所以我们不要去找窦总管,也不要透露她的身份,以免打乱她的计划。 “你刚才的安排很好,此案没有那么快结案,你先回去,等左四他们有消息了,我们再商议。” “好。” 看见袁天罡镇定的模样,王康达心安了不少,遂告退离去。 “听到了吧?你的徒弟被关进牢狱了。”袁天罡看向内室。 张神医从内室走出来,在袁天罡的对面坐下,冷哼道:“她是李渊的义女,出了事也是活该。” “唉,你又何必嘴硬?”袁天罡提起茶壶,给他的茶杯添茶:“你刚才听了,觉得那五名考生的死有什么不对劲吗?” 张神医拧了拧眉头,顺口回答:“那五人死因简单,既然仵作查验过,凶器也吻合,那就应该是戴仁杀的没错。 “只是这个戴仁是不是郭行方指使的,就有待查证了” 说到这里,张神医突然停下,瞪向了袁天罡:“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那小丫头出了事,关我什么事?” 袁天罡心中无语,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为了保护张神医那可怜的自尊心,袁天罡没有跟他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为什么那些贡院的官吏被用了刑之后,还能坚持最初的供词?”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郭行方那家伙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好处等等,我为什么又回答了?” 第509章 一个契机 “进去,快点。” 走到一间牢房门口,官差粗暴地推了一下赵德言。 赵德言刚才经过刑讯,背上伤痕累累,被官差这么大力地推,伤处剧痛欲裂,疼得他直冒冷汗。 这还不算什么,更痛的是他被推之后,脚步踉跄,绊住门柱,直接摔进了牢房。 “唔” 终是没忍住,他痛得叫了出来。 “哐当”一声,牢门落锁,官差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赵德言喘息片刻,艰难地爬起来,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对如水的眸子。 李七郎? 他怎么会被关在他的隔壁? 正疑惑间,就见那少年郎朝着他走来,停在中间的栏杆旁,面露不忍:“你很痛吗?我有伤药,你要不要?” 说着,王庾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从栏杆缝中递过去。 “你怎么会有药?”赵德言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练功常常受伤,所以身上常备了伤药,他们又没搜我的身,我自然有药。”王庾将手往前伸了伸:“我的伤药是张神医给的,你用了,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张神医? “你跟张神医是什么关系?”赵德言警惕不减反增,他在益州有一段时间了,当然知道张神医的名号。 但张神医不仅有一身精湛的医术,还擅长用毒,他怕这伤药有毒。 王庾谦虚地笑道:“李某不才,张神医是我的师父。” 虽然她不知道张神医还愿不愿意认她这个徒儿,但他没有开口说不认她,那她就还能打着他的旗号行事。 “张神医的药很好用,你用了,保管伤口好得快,给你。”王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友善。 然而赵德言只觉得她的笑不怀好意,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要。” 王庾悻悻地收起伤药,在自己的牢房中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盘腿坐下,闭眼沉思。 她刚才对窦轨说:“我有办法撬开赵德言的嘴,总管若想惩治这些人,就把我的牢房安排在赵德言的隔壁,把郭行方的牢房安排远一点。” 当时,她也是赌一把,赌窦轨很想铲除郭行方。 所幸,她赌对了。 刚才她试探了一下,赵德言对她心存戒备,所以她不能再刻意去接近他。 她必须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 窦府。 亲卫兵统领常林鼓起勇气,询问窦轨:“总管为何把李七郎安排在赵德言的隔壁?” “李七郎跟我说有办法撬开赵德言的嘴,惩治郭行方,求我把他安排在赵德言隔壁。”窦轨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见窦轨回答了他的问题,常林的胆子又大了一点,继续问道:“您真的相信一个孩子能拿到证据吗?” 窦轨沉默了,说实话,他不相信李七郎能做到。 “郭行方的手伸得太长了,借着这次机会,我要铲除他。若是李七郎能拿到证据,那就最好不过,这样,我处置了郭行方,太子也无话可说。 “就让李七郎去试试吧。” 若是李七郎不行,他再出手。 闻言,常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时,门外有人禀道:“启禀总管,刺史派人来问,说是郭行方的妻子想要探监,是否允许,还请总管示下。” 窦轨:“告诉他,此次案件有关人等,不许任何人探视。” 王庾在狱中呆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一个契机。 这一日,狱中终于来了探监的人,此人便是袁天罡,他带着化身为仆人的左四,跟着官差来到了王庾的牢房前。 “袁道长,您请。”官差对待袁天罡的态度十分恭敬。 听见“袁道长”三个字,隔壁牢房中的赵德言猛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王庾一直都在观察他,她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惊愕、敬佩、羡慕、渴望,他看着袁天罡的眼睛在发光。 “师父,您怎么来了?”王庾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嗯,来看看你。”袁天罡露出浅浅的笑,余光瞥了隔壁牢房一眼。 随后,袁天罡就在草席上坐下:“你张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顾好自己的眼睛和手,受伤了,不能赖在他的头上,他也不会再给你治病。” 隔壁的赵德言耳朵动了动。 王庾心中感动,面上乖巧地答应:“是,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你先吃吧。” 袁天罡吩咐左四:“把饭菜端出来,伺候七郎用膳。” 左四往周围看了眼,提着食盒往角落里的食案走去,王庾跟上了他。 而袁天罡继续坐在原地,闭眼打坐,他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胶着在自己的身上,但他没有去探究。 因为他知道,这道目光来自于隔壁的犯人。 赵德言直直地盯着袁天罡,不知在想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袁天罡的身上,压根儿没注意到左四背对着他,正在跟王庾汇报这两日查到的消息。 “窦总管在郭行方府中搜出来的财物,郭行方夫妇宣称是太子所赐,其他人府中的财物没有证据证明是考生贿赂的赃款。 “戴仁的亲族尽丧于战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前段时间,他的妻儿被人护送离开了益州,不知去了哪里。从他这里,我们目前无从下手。 “至于赵德言,他曾经是窦总管手下的人,因为他熟悉突厥语和突厥人的习俗,窦总管很器重他,有一段时间曾带着他跟随秦王与突厥人打过仗。 “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窦总管要处死他,却被郭行方救了,此后,赵德言就一直跟着郭行方。 “郭行方很器重他,那些背地里的勾当都交给他去做” 左四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将得到的情报统统说给王庾听。 王庾面上假装专心吃饭,脑袋却在快速运转。 吃完后,王庾来到袁天罡的面前,“不经意”地挡住赵德言的视线。 她小声地说:“师父,帮我个忙” 迅速说完,她侧了侧身体,用正常的音量说:“师父,没想到我一片好心,想做件善事,却落到这种地步。 “唉,我真后悔,如今我身陷囹圄,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出去。 “师父,不如您给我算一卦吧,看看我能不能脱身?” 袁天罡露出慈爱的眼神:“你心地善良,为师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你做的事情没有错。” 说完,他掏出一副龟壳:“待为师为你卜一卦,测测吉凶” 第510章 悬于一念 袁天罡默念几句,将手中的龟壳扔在了地上。 看完卦象后,他露出笑:“虽然你命中有此一劫,但最后能逢凶化吉,安然出狱。 “你且安心,窦总管对此案极其上心,听说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破案指日可待,你再耐心等几日。” 闻言,王庾高兴地欢呼了一声。 突然,隔壁牢房传来声音:“袁道长,可否帮赵某卜一卦?” 王庾怔了一下,随即哼道:“你还用得着卜卦吗?我安然无恙,你肯定就大祸临头。” 赵德言脸色一变。 “那可不一定。”袁天罡朝着中间那层栏杆走去。 听见这句话,赵德言眸中浮现疑惑,他与李七郎处于对立,李七郎若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座牢狱,那就说明郭尚书输了,连带着他也要受到惩处。 既然如此,那么袁道长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把手伸出来。”袁天罡站定在栏杆前。 这是要摸骨算命? 赵德言犹豫了:“听说袁道长轻易不给别人算命,您为什么愿意给我算命?” “不过是看在你陪贫道的小徒儿度过两日牢狱时光的份上,才为你算算命,既然你不愿意,那贫道就走了。” 说着,袁天罡转身,对王庾说:“七郎,为师走了,待你出狱那日,为师再来接你回家。” “袁道长且慢。”赵德言出声阻止袁天罡,并把手从栏杆中伸出去:“请袁道长为赵某算命,赵某感激不尽。” 袁天罡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表情却不乐意。 赵德言心中一紧,无比诚恳地说:“赵某刚才言行有失,冒犯了袁道长,还请袁道长息怒。 “请袁道长不计前嫌,为赵某算一次,日后赵某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 袁天罡这才朝着他走去,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展现摸骨术。 “果然,你还有一次生的机会。” 听见这话,赵德言心中一喜,谁知下一刻,袁天罡又说:“不过,若是你继续助纣为虐,就会葬身此处。 “生与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袁天罡神神叨叨地又念了几句:“北方之雄,紫气东来。”然后摇着头离开了牢房。 前面的话赵德言还听得懂,后面的话他就听不懂了。 “袁道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赵德言心中只有袁天罡说的话,之前对王庾的戒备一扫而光。 王庾学着袁天罡的模样,摇着头叹息道:“我师父的意思是你投错了主子,选错了阵营。” 赵德言心中一沉,他早就听说过袁天罡的大名,袁天罡最擅算命卜卦,如今袁天罡预言李七郎将安然无恙,他生死悬于一念,那必定是真的。 “袁道长的话中,可有挽救之法?” 这会儿,赵德言对王庾的态度已经变了,虽没有对待袁天罡那么恭敬,却也很谦虚。 王庾一面观察他的神色,一面说道:“师父说了,你要想脱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向窦总管坦白一切,窦总管就会饶你一命。” 饶他一命? 赵德言不禁苦笑,他要的不只是饶他一命,他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权势 “你是不是很渴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王庾突然问道。 赵德言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这世间之人,谁不渴望这种权势?” 顿了顿,他喃喃道:“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谁说你没有?”王庾听见他的话,当即反驳:“我师父除了告诉你挽救的方法之外,还帮你算了前程。” “此话何意?”赵德言有点激动,开始回想袁天罡说的话。 “我师父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就是预言你的前程。”王庾细细地跟他分析:“我师父算出你投错了阵营,但他说只要你诚心悔改,坦白一切,就能得到生的机会。 “然后他让你离开益州,去北方,必定能飞黄腾达,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 “北方?是哪里?”赵德言的语气有点急切。 很好,上钩了。 王庾心中一喜,面上神色不改,回答他的问题:“北方之雄,如今雄踞北方的只有突厥。 “而紫气东来,是说你的祥瑞在东边,也就是说,若是你去投靠东突厥,必定能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 听完她的话,赵德言心潮澎湃,仿佛滔天的权势就在眼前。 见他动心,王庾又加了一把火:“当初窦总管还未发迹时,曾找我师父测算前程,我师父预言他将在益州大树功业,后来果真如此,所以窦总管对我师父很感恩。 “要不然任何人都不能来探视我们,为何我师父偏偏能进来?还不就是因为我师父预言很准,对窦总管有恩。 “所以说,我师父预言我安然无恙,我就肯定能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王庾不再搭理赵德言,而是走到草席旁,往后倒了下去,伸展手脚。 “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王庾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不到一刻钟,牢房中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她已然睡着。 赵德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草席上躺下,陷入了沉思。 虽说他做得隐秘,但他无法保证万无一失,袁道长刚才不是说窦总管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吗? 顺藤摸瓜,他很快就会暴露。 届时,他就是死路一条。 退一万步讲,他和郭行方若是侥幸逃过这一劫,他仍然只是郭行方的幕僚。 说好听点,他是郭行方的心腹幕僚,说难听点,他就是郭行方的一条狗。 这样的日子,当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权势,滔天的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能再进一步 这样,他的生死再也不会掌控在别人手中,而他却能掌控很多很多人的生死 当王庾睡了一觉起来,赵德言站在中间的栏杆旁,冲王庾招手:“小兄弟,小兄弟” “唔~”王庾伸了个懒腰,听到他的呼唤,揉着惺忪的眼睛走了过去:“有什么事?” “我决定向窦总管坦白一切,你出去之后,能不能帮我跟袁道长说个情,我想再请他帮我卜一卦。”赵德言期待地望着她。 王庾笑开了花:“好啊,这个没问题,不过,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记我,要多多提携我。” 她的表情带有巴结的意味,看得赵德言心情舒畅:“好,没问题。” 王庾:“我决定了,我要让我父亲给予你钱财上的支持,助你在东突厥站稳脚跟。” 闻言,赵德言眼角弯弯,笑眯了眼。 “来人啊,我要见窦总管” 第511章 又现证人 风雨过后,熊熊烈日,燃烧着世人的灵魂。 这一日,窦轨再一次坐在公堂之上旁听,越是听到后面,他的眼睛就越亮。 “赵某这几日在狱中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每次一想到死去的那些考生,我的灵魂就在烈火中煎熬。 “他们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我不该助纣为虐,听从郭尚书的吩咐安排戴仁杀了他们。 “我有罪” 当着益州高官和百姓的面,赵德言满脸都是懊悔自责,他无视郭行方铁青的脸色,将郭行方吩咐他做的那些阴暗事情尽数道出。 “闭嘴,你这贱奴,我根本就没有叫你去做这些事情,你污蔑我。”郭行方气急败坏,冲过去打赵德言。 郭行方被绑住了手,但没有绑住脚,他的速度非常快,赵德言猝不及防,被他一脚踢翻在地。 官差慢了一步,但很快就将他们两人拉开,按住了郭行方:“老实点。” 赵德言咬牙爬起来,耳边却一直在回响“贱奴”两个字,这一刻,他心中对郭行方的愧疚之情瞬间消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他挺直腰背,继续说道:“李七郎呈交给刺史的那些供词都是真的,郭尚书见事情败露,曾派人闯进李七郎的府中,想要杀人灭口。 “不过,李七郎的护卫很厉害,那些人没有得逞。 “还有,郭尚书收受贿赂的钱财没有放置在郭府,而是在他的私宅里。” 接着,赵德言说出郭行方的几处私宅。 窦轨心中大喜,昨日赵德言突然要求见他,跟他说要当堂指证郭行方,然后就一句话也没有透露。 想不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来了一个这么大的反转。 他当即派遣亲卫兵前去这几处私宅搜查。 赵德言当堂揭发郭行方的罪行,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原来郭尚书不仅跋扈,还这么恶毒,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太可恶了,这么残忍的人怎能为官?杀了他。” “杀了他。” 听见外面的声讨,郭行方心中有点慌,但嘴里依然强硬地说:“赵德言心怀嫉恨,编造事实诬陷本官,品行极其恶劣,他的话不可信。” 赵德言以额贴地,高声回击:“赵某今日在公堂之上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不实,赵某愿受天谴,五雷轰顶,死无葬生之地。” “你”郭行方气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尚书若是觉得冤枉,那就跟赵某发一样的毒誓,发誓你没有做过这些事情。”赵德言鄙夷地看着郭行方,挑衅地问:“你敢吗?” 郭行方一时哽住,他不敢。 下一刻,郭行方梗着脖子对窦轨说:“赵德言说的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我有罪。” “还有我。” 郭行方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我也能证明郭尚书收受贿赂,帮助考生作弊。” 王庾回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前面的韩生,心中一喜。 “放他进来。”窦轨吩咐道。 官差收起兵器,放韩生进入公堂。 韩生是第一次踏入公堂,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话,心怦怦地加速,但同时他还有一丝激动和兴奋。 终于,他大胆了一回,站出来指证贪官。 “鄙人姓韩名生,也是参加这次童子科的考生,就在开考的前一日,凌三郎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代写试卷,就给我一笔钱。” 说到这里,韩生露出悔恨和悲痛:“当时我阿娘病重,我阿耶也卧病在床,两位兄长早已过世,家中只有我这一个男丁,我没有钱给阿娘请大夫抓药,在一番挣扎过后,我答应了他。 “但当时我比较担心,就问他考试的时候如何才能拿到他的试卷,帮他代写。 “他跟我说,他家人早就买通了主考官和贡院的官吏,到时候会帮他传递试卷。 “他的试题都是我帮他写的,但是他上了榜,我却没有通过童子科。” 郭行方看着全身散发寒酸气的少年郎,愤怒地叫道:“你胡说,凌三郎已经死了,你的话无法证明真假,不能作为证据。” 闻言,韩生学着赵德言的话说道:“韩某今日在公堂之上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不实,韩某愿受天谴,五雷轰顶,死无葬生之地。” “你” 郭行方再次哑口,神色略显慌乱。 等到窦轨的亲卫兵把他私宅里的赃款清点出来,摆在众人面前,郭行方颓然地垂下头。 完了,完了。 窦轨面无表情地看向郭行方:“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般人在如此局面之下早就求饶,请求宽恕,然而郭行方并没有。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地射向窦轨,一字一字地说:“我已向太子去信,你若动我,太子必定会治你的罪。” 呵呵,真是愚蠢。 窦轨忍不住在心中嘲讽了一句,面上严肃说道:“太子乃是一国储君,爱民如子,怎么会救你这种恶贯满盈的人? “只怕太子知道你所犯下的罪行,会第一个站出来处置你,为民除害。” 他不再看郭行方,高声宣道:“郭行方杀害考生,收受贿赂,帮助考生作弊,欺压百姓,罪无可赦。 “依法判处死刑,明日午时斩首。 “副考官与贡院的官吏知法犯法,做假供,一同处斩” 接着窦轨宣布了其他人的刑罚,韩生被取消三年的考试资格,赵德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边疆。 但窦轨没有重开童子科,而是将那些作弊考生从榜单中剔除,从后面的考生中按照名次顺序依次补充榜单。 原本韩生可以补充进榜单,但因为他帮别人作弊,被取消三年的考试资格,也失去了机会。 王庾走出府衙后,安慰韩生:“别灰心,你年纪还小,三年后你可以参加其他科目的科考。” 韩生兴致不高,其他科目只会更难,以他家的境况,连读书都供不起,他如何去参加科考? “听说益州新开了一家书院,只招收贫寒学子,不收学费不收杂费,你可以去看看。” 听见这话,光亮在韩生的眼中重聚,他惊喜地看向王庾:“真的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甭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我父亲已经去看过了,书院的老师是益州最好的老师,真的不收钱,你可以放心去。” 韩生很激动,他终于可以去读书了。 下一刻,他忐忑地看向王庾:“七郎,你能陪我去这个书院看看吗?” “我很乐意。” 第512章 反对无效 王庾回到李府后,先去看了两位师父。 袁天罡和张神医正在下棋,王庾先是郑重地向二人道谢:“多谢两位师父救我出牢狱,王某感激不尽。” 张神医撇开脸,冷哼:“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为了救你。” 他脸上的表情既高兴又气怒,十分别扭。 王庾心中知晓他一时难以走出心中的魔障,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冲着他笑。 面对她的笑脸,张神医心中一软,淡淡说道:“明日我要离开益州一段时间。” “师父您要去哪里?”王庾急忙问道,她的独门针法还没开始学呢。 “随便走走。” 见张神医不欲多说,王庾没有再追问,只是说道:“那师父您若是去长安,就去晋阳公主府落脚,我已命人为两位师父收拾好了院子。” “谁去住你的公主府?”张神医面上冷漠,顺嘴怼了她一句。 袁天罡则面带微笑,没有说话。 王庾没有生气,笑呵呵地说:“两位师父不愿住公主府也没关系,我在长安还有两座别院,可以给两位师父落脚。” 张神医沉默了,他以为王庾会设法挽留他,但她没有。 不过,若是王庾强迫他留下来教她医术,他定然不会答应。 张神医突然起身,离开了房间。 “师父,张师父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看见张神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庾就向袁天罡问道。 袁天罡:“为师也不知。” “唉” 王庾叹了口气,在张神医的位置上坐下,拿起一颗黑子:“既然张师父走了,那我陪师父下完这一局吧。” 说着,落下黑子。 两人下了几个来回,大全突然跑了过来:“小庾儿,圣旨到” 王庾猛地起身往外走。 大全却说道:“小庾儿,这圣旨是给袁道长的。” 王庾:“” 听见大全的话,袁天罡看了过来。 大全恭敬说道:“袁道长,快去前院接旨吧。” 袁天罡遂起身,抚了抚袖子,跟着他们去往前院。 王庾和大全等人没有露面,她躲在一旁偷听御前太监宣读圣旨。 原来是宣召袁天罡进京 “阿耶怎么会突然宣召袁师父去长安?”王庾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嘟囔。 左四听见她的话,想了想,说:“您刚来益州住在窦府,袁道长施针救醒您之后,我给秦王去过一封信,提及了袁道长。” 王庾看了过来:“以后不许给秦王写信了。” “是。”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并州危急,是怎么回事?”王庾想起那日在牢房中,左四只是跟她提了一句,没有机会详说,此时想起便问道。 左四遂将收到的关于并州的消息告诉她。 听完后,王庾对王康达说:“留几个人在益州管理书院,其他人愿意跟我去并州的就跟我去并州。” “您要去并州?”王康达很惊讶:“可是您要跟随益州的乡贡去往长安,明年春天参加省试。” “明年考试还有好几个月呢,不着急,你去处理一下。” 王庾说完,去往袁天罡的院子等着。 见到袁天罡拿着圣旨走进来,王庾问道:“师父,您要去长安吗?” “嗯。”袁天罡应了一声。 “我不能跟您一起去长安,到时候我派护卫护送您去吧。” 王庾又将她要去并州的事跟他说了。 袁天罡没有反对,答应了。 ------------ 第二日,张神医指挥着李府奴仆搬了两个大箱子进王庾的房间。 “师父,您这是干什么?”王庾往箱子走去。 “你们下去吧。”张神医支走下人,对王庾说:“我不是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吗?这段时间我不能教你,你就自己看医书吧。 “你把不懂的地方记下来,待我去长安再好好教你。” 闻言,王庾欣喜不已,不过想起自己要去并州的事,就把这件事也跟张神医说了。 “我这次去并州不会呆很长时间,明年三月我会回长安参加省试,您若是先我一步去长安,就去晋阳公主府,我会安排好一切。” 张神医沉默片刻:“好。” 就这样,张神医先离开了益州。 之后,王庾和袁天罡出了益州城后,与之前假扮公主仪仗队回长安的队伍汇合。 王庾留下愿意跟她去并州的人,剩下的人连同春花护送袁天罡去长安。 ------------- 再说裴寂率领大军气势雄伟地踏进并州地界,信心满满地想要收复失地。 八月,唐军兵临介休城下。 此时,据守介休城的是刘武周麾下猛将宋金刚,他下令紧闭城门,准备火油、投石机等武器,决心与唐军死战到底。 唐军营地内,众将领纷纷献计攻城,却都被裴寂否决了。 裴寂说:“我们已经失去了不少城池,晋阳也岌岌可危,所以首战必须赢得胜利,不能输。 “为确保胜利,我们应该使用最新的火器,震慑住叛军。” 有将领反对:“我们的火器不多,应该用在关键时刻,如今我们兵强马壮,还不需要用到火器,末将认为我们应该先使用床弩这些大型器械攻城。” “是啊,我们的床弩攻城从未失败过,可以先不用火器,用床弩。”另一名将领附和道。 接下来,大多数的将领都赞成保留火器,先用器械攻城。 但裴寂坚持己见,态度十分强硬:“我是行军总管,此次援救行动听我的指挥,无需再议,就照我说的话去做。” 众人面面相觑,反对无效,只得照做。 第二天攻城的时候,唐军使用火炮,一声巨响,吓懵了敌军。 然而,城墙上只是留下个弹口,并无损坏。 裴寂下令:“继续发射。” 炮弹一个接一个地打在城墙上,直到炮弹用尽,城墙依然没有打开缺口。 裴寂又命人使用其他的火器。 宋金刚在城墙上暗自观察,每次炮弹打在城墙上,他就感觉到脚下一阵晃动。 看见唐军亮出的一个又一个的威猛武器,宋金刚惊叹不已,下令士兵据城严守。 “今天就到这里,撤兵。” 在士兵汇报火器已用完的时候,裴寂下令撤兵。 他望着前方的介休城,表情很满意。 首战虽然没有攻破城池,但是城墙上的敌军被他消灭了。 敌方损失数千人,己方无人受伤,很好,他这是打赢了第一场 第513章 自断手脚 一连几天,唐军攻势猛烈。 宋金刚摄于唐军的攻城武器,不敢出城应战,只是严守城池。 直到第四天,宋金刚见唐军的攻城武器锐减,前几天使用的那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厉害武器,今天全都没有亮出来。 宋金刚对部将说:“看来他们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已经用完了,该我们反击了。” 部将认为宋金刚想得太乐观,便劝道:“也许唐军只是保存实力,诱导我们放松警惕,趁机攻城,末将认为我们应该再多观察几日。” 宋金刚想了想,听从了他的建议。 又过了两日,宋金刚没有再见到唐军使用那些厉害的武器,便召集众将领,对他们说:“裴寂这人毫无将帅之才,李渊派他来,简直是自断手脚,我看无需忌惮,可以开始反攻了。” 部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劝阻他,而是听从了他的吩咐。 于是,这一日深夜,宋金刚派人出城,潜至唐军营地附近。 唐军驻军在介休城东南方向的介山下,此时,除了巡逻的守军之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唐军营地一阵骚乱。 “咦怎么没有水了?” “这条小溪怎么干涸了?昨晚不还有水吗?” “那边的山涧也干了。” “快去禀告总管。” 当裴寂得知水源尽断的消息后,连忙派人去寻找水源。 他问左右:“营中可有储水?” “有,但只够大军用一天。”将领回道。 闻言,裴寂皱起了眉头。 傍晚时分,派去寻找水源的士兵回来了:“禀总管,往东北方向五十里处有几处山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以扎营。” 裴寂当即下令转移营地。 谁知众人拆营帐到一半时,周围忽然响起了马蹄声,宋金刚的骑兵眨眼就来到了营地外。 唐军慌忙抵抗。 “快撤,快撤。”裴寂惊慌失措地爬上马,顾不及收拾好的东西,拍马就逃。 唐军本就是被人偷袭,毫无准备,此刻又见主帅逃跑,便跟着主帅逃。 一时之间,唐军溃散不成军,宋金刚趁势追击。 经此一役,唐军死伤惨重,而裴寂骑马狂奔一日一夜,带着寥寥数人逃回了晋州。 奉命驻守晋州的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看见裴寂狼狈的模样,大惊失色:“总管您率精兵去攻打介休,为何落得如此模样?” 裴寂整理了一下衣服,表情严肃:“敌人太凶猛,我方抵挡不住。 “你吩咐下去,加强防守,一定不能让贼寇夺走晋州。我先去换洗一下,睡一觉,然后我们再商议一下对策。” 裴寂说完,走向他落脚的总管府。 刘弘基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然而,裴寂还没开始睡觉,刘弘基等将领就齐齐去了总管府。 “总管,绛州被包围了。” “什么?”裴寂的睡意一扫而光,披衫而起。 绛州离晋州不远,若是绛州丢失,那晋州危矣。 刘弘基继续说道:“不仅绛州被宋金刚包围,而且晋州以北的城镇都已经沦陷,其中浩州被攻破之后,太常少卿李仲文和左卫大将军姜宝谊再次被俘。 “但是,姜宝谊企图逃跑,被宋金刚杀了。” 裴寂心中一沉,李仲文和姜宝谊率领的军队是陛下派去救援并州的第一支军队,没想到全军覆没,两名主将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尤其是姜宝谊 想到姜宝谊,裴寂脑海中就浮现出宋金刚举着大刀凶狠的模样,随后又闪现出姜宝谊躺在血泊中的画面,那鲜血淋漓的画面真实得就如同他当时在旁边,令他心尖发颤。 第二支救援军队是他率领的,他是不是也会命丧战场 “总管,我们应该立即派人去援救绛州。” 刘弘基的声音打断了裴寂的神思,裴寂看向了他。 “怎么援救?”有人出言反对:“如今晋州兵力不多,其他地方也调派不出人手,一旦我们去援救绛州,刘武周趁机派人攻打晋州,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刘弘基一时哑口。 若是攻打介休的将士没有牺牲,那他们就能派出人马援救绛州。 众人陷入了沉默。 到最后,也没有人拿出一个可行的对策,裴寂便将他们遣散,躺在床上思索对策。 不过是闭着眼睛思索片刻,床上就鼾声如雷。 门外的手下听见了,不禁面面相觑。 睡了一觉醒来,裴寂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绛州的情况。 手下禀道:“目前绛州还没有消息传来,想必绛州驻军守住了城池。” 闻言,裴寂心中并没有感到轻松,而是迈着沉重的脚步去了书房,写了一封奏表,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去长安。 自从攻打介休失败后,裴寂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三天后,他收到了绛州传来的消息,绛州失守了。 晋州官兵知道后,人心惶惶。 又过了几天,斥候探知宋金刚的军队朝着晋州进逼,连忙禀告裴寂。 敌人来势汹汹,裴寂慌忙吩咐刘弘基率领军队抵御。 晋州以北的城镇沦陷后,晋州军民就已经慌了,斗志也没有原来那么高涨。等到绛州失陷的消息传来,众人的斗志已经丧失了一半。 如今敌军又进逼晋州,一路高歌,晋州的军民开始心生恐惧。 战斗只进行了一天,晋州的驻军就开始放下武器,向敌军投降。 “都给我拿起兵器,杀了敌人,谁若投降,杀无赦。”刘弘基扯开嗓子大喊,拍马疾驰,单枪匹马杀到了最前面。 唐军士兵看见主将这么拼命,心中惭愧,又握紧了兵器,朝着敌人杀去。 “冲啊!” “杀啊!” 尽管士兵们的斗志被刘弘基激起,但唐军阵法散乱,很快就被宋金刚的军队打败,刘弘基等将士全都成为了俘虏。 宋金刚大喜,率军进驻晋州,一面搜刮财物粮食,一面派人抓捕晋州官员和裴寂。 搜查了一天一夜,部将向宋金刚禀告:“将军,我们将全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裴寂那厮。” “这个老东西,估计是逃了。”宋金刚说道:“晋州已经在我们手中,很快我们就能攻占整个并州。 “派人去送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 “是。” 部将立即去办。 正如宋金刚所料,裴寂眼看晋州守不住了,就带着亲信逃出了晋州城 第514章 人心思乱 李渊收到裴寂请罪的奏表后,并未降罪裴寂。 就算后来绛州、晋州等地失陷,李渊也没有降罪裴寂,反而下诏抚慰,并且命裴寂镇守河东。 刘文静知道后,心中愤愤不平,在书房猛摔东西。 “陛下太偏心了,同为开国功臣,为何我兵败后被罢免官爵,而裴寂那厮兵败后非但没有受到惩处,陛下反而还安抚他,命他镇守河东? “凭什么?” “嘭!” 刘文静又将一个酒坛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仿佛那酒坛子就是裴寂,摔得四分五裂,他的心才好受一点。 姬妾高氏跪在一旁,浑身颤抖,大气不敢出。 直到刘文静停止摔东西,情绪平静了些,高氏才敢开口:“阿郎,陛下耳目众多,当心隔墙有耳。” 刘文静眉毛上挑:“这是我的府邸,谁敢乱说话?” 说着,他犀利的目光落在高氏脸上:“你会说吗?” 面对他血红的眼睛,高氏心中一抖,身体匍匐在地面:“妾是阿郎的人,自然是全心全意为阿郎着想,何况,妾从不会将阿郎的事告知外人。” 听见这话,刘文静眸中浮现满意。 而李世民知道后,对秦叔宝说:“没想到裴寂如此得我父亲宠信,真是小看他了。” 只可惜,他此前多次拉拢裴寂失败,不然以裴寂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只要裴寂在父亲面前旁敲侧击,有些事情做起来就会更为便利。 不过,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并州危矣。 作为大唐二皇子,李世民不想看见裴寂兵败,也不想听到并州沦陷的消息。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世民当即进宫面见李渊:“阿耶,并州战事节节失利,如今晋州以北地区全部沦陷,再这样下去,晋阳也保不住。 “儿请战,愿带兵前往并州,收复失地,铲除刘武周。” 他满脸自信,仿佛只要他出马,并州危局立马可解。 但李渊并未答应:“你且留在长安,并州的事,我心中有数。” 最后,李世民失望地离开了。 因为并州的战事,李渊最近食不知味,夜不能安眠,心情十分暴躁,连带百官奏事都小心翼翼,唯恐触怒龙鳞。 但很快,李渊就遇到了一件喜事,令他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不少。 这一日,宇文士及来到长安,先去了秦王府,然后跟着秦王进了皇宫。 “阿耶,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李世民笑着对李渊说。 跟在后面的宇文士及跪下去,将手中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态度十分卑微:“见过陛下。” 岂知,李渊看见宇文士及,脸色突然阴沉,语气也十分冷漠:“你来干什么?” 李世民看了李渊一眼,往旁边挪了两步,默默地站着。 宇文士及以额贴地,语气更加卑微:“某前来投奔陛下,希望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力。” “哼!”李渊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冷声道:“六年前,你与我谈论天下事,定下高举义旗、进攻关中的计策,若是你们兄弟将我击败,还会放过我吗?” 李世民眼神一动,正要细究,耳边就响起了宇文士及的声音。 宇文士及诚惶诚恐地请罪:“某罪该万死,但河南河北的战事非某所愿,某曾经劝过兄长归降大唐,无奈兄长不听劝,某只好远离战场。 “某曾与陛下密谋时局,当时就有投效之心,后来陛下称帝,某派家奴进献金环,想要投效。只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某不能及时前往长安请罪,还请陛下恕罪。” 说完,宇文士及重重地磕头。 见状,李渊脸上的阴霾逐渐散去,宇文士及送来的那只金环,他还收着。 况且宇文士及的妹妹是他的昭仪,十分贴心,就当是给美人一个薄面,不为难她的兄长了。 “起来说话。” 听出李渊语气中已无怒气,宇文士及心下稍安,谢恩后,双手捧着匣子说道:“这是某进献给陛下的宝物,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刚才宇文士及把匣子放在地上,李渊只是瞟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此时见他郑重其事地献宝,便好奇地看向了匣子。 “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宇文士及露出淡淡笑意:“是一个能让陛下满意的宝物。” 闻言,李渊更加好奇,看了一眼岳郁。 岳郁立刻上前,从宇文士及手中接过匣子,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问题,才拿给李渊。 当匣子被打开,李渊看见里面的东西时,两眼瞬间放出光芒来。 “这是玉玺?”李渊激动到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玉玺,认真端详。 李世民领着宇文士及来皇宫之前,并未听宇文士及提起要献玉玺,此时亲眼看见玉玺,便趁机说道:“阿耶乃是天命之子,玉玺回归,大唐将国祚绵延,千秋万代,强盛不衰。” 宇文士及紧跟着说:“大唐国祚绵延,千秋万代,强盛不衰。” 听见这话,李渊笑眯了眼:“赏。” 李渊赏了李世民,也赏了宇文士及,还封宇文士及为上仪同。 出宫之后,李世民问宇文士及:“你的岳母也在长安,你去看望她了吗?” 宇文士及的妻子是杨广和皇后萧氏的长女,南阳公主。 提起萧氏,宇文士及面色有点不自然,他当时跟随兄长匆忙离开洛阳,没来得及带走妻儿。 如今,也不知道妻儿在洛阳过得怎么样。 “未曾,我我先去一趟萧府吧。”宇文士及想着既然自己到了长安,那么萧瑀,他就不得不见。 等见了萧瑀,他再做决定吧。 李世民就是随口一问,这是宇文士及的家事,他不便多提,便与宇文士及谈起并州的局势。 九月,宋金刚乘胜追击,攻克浍州。 裴寂镇守河东,调遣附近的军队齐聚一城,却不敢与宋金刚正面交锋,只每日派人去催促虞州、泰州的百姓进入坚固的堡垒。 两州的百姓很抗拒,不愿去堡垒,裴寂就对身边的人说:“他们之所以不愿离开,是因为城中有他们几辈子的积蓄,心中记挂。 “若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必定会进入堡垒。” 虽然他守不住城池,但若能保护百姓,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于是,裴寂命人烧毁百姓的积蓄,迫使他们从命,结果引起民愤,他又慌忙派人去安抚百姓。 最后,百姓虽然被安抚住,但他们终日惶惶不安,人心思乱 第515章 此计甚妙 后来,裴寂坚壁清野,焚烧百姓粮食,终于引发了暴乱。 夏县人吕崇茂聚集那些对唐军不满的百姓,自称魏王,响应刘武周。 “什么?一个小小的农人也敢自称魏王?” 裴寂听说吕崇茂叛变的消息,又惊讶又鄙夷:“待我率兵前去,杀了他。” 他打败不了宋金刚,难道还消灭不了一个农人? 于是,裴寂信心满满地整军,前往夏县。 结果事与愿违,裴寂大败,灰溜溜地逃回了河东。 而另一边的齐王李元吉据守晋阳,迟迟等不到救援,心情十分暴躁。 这一日,士兵来报:“齐王,不好了,刘武周杀来了。” 李元吉一听就慌了:“他他带了多少人?” “据说有十万大军,还有突厥铁骑。” 闻言,李元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连忙吩咐:“快去把安丰郡公给我叫来。” 安丰郡公窦诞是陈国公窦抗之子,而窦抗是穆皇后窦氏的族兄,后来窦诞又迎娶了李渊的二女儿襄阳公主,拜驸马都尉。 当初,李渊命李元吉镇守并州,想到李元吉年幼,不通政事,就命宇文歆和窦诞协助他处理并州事务。 但李元吉在晋阳俨然就像是一个土皇帝,整日胡作非为,宇文歆曾向李渊禀过李元吉的荒唐作为,李元吉因此被罢免官职。 尽管李元吉后来想办法恢复了官职,但从此之后,他就对宇文歆怀恨在心,任何事情都不会和宇文歆商议,仍然肆意妄为。 不过,窦诞虽然也是李渊派来的,却是李元吉的姐夫,与李元吉脾性相投,两人交情十分深厚。 所以,遇到大事,李元吉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姐夫。 很快,窦诞就来到了李元吉的府邸。 “怎么办?刘武周那厮要攻打晋阳了?”李元吉一看见窦诞,就迫不及待地寻求帮助。 窦诞心中也很慌,嘴里愤愤然骂道:“都是裴寂那厮,陛下命他援救晋阳,他却老是呆在晋州,无所作为。 “这下好了,连晋州都失去了,还为刘武周打通了道路,直奔我们晋阳,真是可恶。” 李元吉一听,大为触动,十分赞同他的话:“没错,都是裴寂的错,我一定要向阿耶禀报,狠狠地惩罚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裴寂大骂了一顿,然后互相对视,突然就沉默了。 半晌,李元吉出言问道:“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窦诞想不到良策,反问了李元吉一句。 李元吉:“” “不如我们跑吧。”李元吉灵机一动,说道:“既然打不过,我们就不要浪费兵力了,留着以后东山再起。” 窦轨露出思索的表情,摸着下巴道:“此计甚妙!”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商议细节。 这一日傍晚,李元吉召集晋阳官员和将领商议对策。 “刘武周马上就要攻来,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众人看向刘政会。 刘政会时任卫尉少卿,深得军民爱戴。 见众人看向自己,刘政会沉吟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集全城百姓之力,合众人之心,方有可能守住晋阳,等来援兵。” 现在的情势,想要击败刘武周,那是不可能的。 若说守住晋阳城,那还有一丝可能。 “你说得对。”李元吉附和他的话:“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打。” 下一刻,李元吉发出命令:“刘政会,刘德威,你们带领年老体弱之人坚守城池,我与窦诞带上身强体壮的将士们出城迎战。” 听见这道命令,宇文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细想之下,现在也没有其他的良策,就闭上了嘴巴。 接着,李元吉定下出发的时辰:“明日卯时出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日,卯时,将士们整军待发。 李元吉一声令下,军队出城,朝着刘武周来的方向奔去。 没过多久,在一个岔路口,李元吉与窦诞对视一眼,然后勒马停住,对宇文歆说:“你先带领骑兵打头阵,从正面出击,我带领步兵从这条路走,从侧面包抄刘武周。” 说着,李元吉指了指左边的道路。 要想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速度就要快,为了抢占先机,宇文歆没有细想,答应了。 于是,军队兵分两路,宇文歆率领骑兵直行而去,李元吉和窦诞率领步兵踏上了左边的道路。 谁知没走多久,李元吉突然扬起马鞭,重重地抽在马上。 “驾!” 马儿吃痛,狂奔而去。 后面的亲信早有准备,拍马狂追,还有后面的辎重马车,也突然加速,越过众人狂奔而去。 步兵顿住脚步,表情茫然:“这是怎么回事?惊马了吗?” 然而马车跑得太快,帘子晃动,露出了里面珠钗环佩的美娇娘,众人才恍然惊醒:哪里是军队辎重,分明是齐王的妻妾。 也不是惊马,而是齐王带着妻妾逃跑了。 短短片刻功夫,李元吉和窦诞等人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众人:“” 另一条道路上的宇文歆很不顺利,他刚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刘武周的军队。 刘武周人多势众,且派了突厥骑兵打头阵,交战不过上百回合,唐军骑兵就被打败了,宇文歆被俘。 消灭了唐军骑兵,刘武周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就看见前方有唐军。 这些唐军正是被李元吉抛弃的步兵,他们无计可施,就只好回晋阳,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刘武周的军队,吓得慌忙举起武器。 “杀!” 刘武周亲率骑兵,冲上前去。 可想而知,唐军刚被李元吉打击了一次,士气低落,此刻又见到敌方如此凶猛,士气锐减。 打了不过半个时辰,唐军抵挡不住,往晋阳方向逃散。 刘政会正在城墙上巡视,远远地看见乌压压的黑影,空中飘荡的不是唐军的军旗,而是刘武周的军旗,连忙命令士兵:“关城门。” 那些步兵逃到城门口,却见城门紧闭,慌忙大声呼喊:“开城门,我们要进城。” “不能开。”刘德威走到刘政会身边,望着底下的士兵,肃然说道:“此时开城门,叛军必定趁机攻进城内。 “届时,我们无法抵挡,晋阳将沦陷。” 刘政会看向底下那些被追得走投无路、又慌忙举着兵器抵抗的士兵,心中悲痛不已 第516章 攻心为上 城下的步兵见城门依然紧闭,而刘武周兵强马壮,他们抵挡不住,干脆放下兵器,向刘武周投降。 刘政会看见了,心中大悲,晋阳危矣。 “众人听令,誓死守卫晋阳城。” 然而刘政会的命令刚刚发出,城内就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他放眼眺望,发现刘武周的人从西面而来。 刘德威也看见了,他大惊失色:“谁开了西城门?” 一名小兵慌忙跑过来:“不好了,薛深等豪绅带着人绑了守门士兵,开了西城门,叛军进城了。” “冲啊!” 城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喊声,刘政会和刘德威慌忙往下看,刘武周亲率的主力军也已经冲到了城门口,正在攻击北城门。 “快随我下去杀敌。”刘政会手握长枪,从城头上往下冲。 其他人紧随其后。 然而晋阳城中都是些年老体弱之人,根本无法抵御刘武周的军队。 很快,晋阳失陷,刘政会、刘德威等人全部被俘。 不久之后,隋朝旧将王行本据蒲坂举义旗,依附刘武周。 至此,北边大部分州县尽归刘武周统辖,唐军在黄河以西只剩下晋西南一隅之地。 ------------ 北边的刘武周在不断地攻城略地,河北的窦建德也没闲着。 李神通率军逃往黎阳后,窦建德亲率领大军追到黎阳,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大将军,怎么办?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张亮从战场撤退,来到城墙上,向李世勣求助。 李世勣神情凝重,沉声道:“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我已让人去河南、山东调兵,他们很快就到。” 陛下让他统管河南、山东的军队,在得知窦建德追着李神通往黎阳方向来时,他就已经命人去调集河南、山东的军队。 只要再坚持几天,援兵就会赶到。 没想到第二天,派去调兵的人回来了。 “大将军,宋州刺史郭孝恪的援军遭遇王世充的伏击,脱不开身” “大将军,山东的援军被刘黑闼拦截了” 河南、山东的军队尽数被截,李世勣脸色大变。 李神通也在城墙上,听见小兵的话,心中惊恐,对着李世勣说:“长安的援军没有这么快到,你快想办法啊。” 正在这时,张亮手底下的小兵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将军,不好了,我们抵挡不住了。” 话音未落,底下传来一声巨响,夏军攻破城门。 李世勣拿起兵器就往下冲:“誓死保卫黎阳。” 李神通心慌意乱,不敢下去,只吩咐亲卫兵:“你们近前来,保护我。” “杀啊” 厮杀声从城外转移到了城内,黎阳军民还在顽强抵抗,尤其是李世勣冲在最前头,手中兵器舞得虎虎生风。 没过多久,他周围的地上就堆积了不少的夏军士兵。 张亮在他附近,手中兵器不停地舞动,杀人杀到麻木。 渐渐地,唐军士兵的动作越发地迟钝,直到最后挥不动兵器,被敌人杀死。 李世勣也渐渐地感到吃力,遂高声下令:“撤。” 话落,他猛地发力,一口气杀了周围的夏军,翻身上马,往另一个城门奔去。 张亮立马跟上,还有不少骑兵也趁机杀了出去。 至此,黎阳失陷,李世勣和张亮带着数百骑兵逃出了黎阳。 窦建德下令清点战场,抓捕城内的唐朝官员。 “主上,抓到了唐朝淮安王李神通、同安公主还有黎阳总管李世勣的父亲,李盖。”曹湛喜滋滋地向窦建德禀道。 闻言,窦建德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终于把黎阳从唐军手中夺了回来。 李世勣和张亮等人一路逃出城,直到面前出现一条河流,李世勣突然勒停了马儿。 “吁~” 张亮跟着勒停马儿,跳下马,对李世勣说:“大将军,我们赶紧渡河吧,不然他们就追上来了。” 骑兵跟着下马,准备渡河。 但李世勣没有动作,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说道:“我父亲还在黎阳,我准备回去。” 众人手中动作一顿,表情很震惊。 此时回黎阳,那就是投降 “那是我的父亲,我无法弃他于不顾。”李世勣脸上流露出悲伤。 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你们没有亲人在黎阳,你们走吧,去宋州找郭刺史。” 闻言,张亮翻身上马,目光坚定地说:“从瓦岗寨开始,我就一直跟着大将军,大将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世勣心中动容,但嘴上劝他:“你没必要这么做” “不,我就要跟着你。”张亮的态度很坚决。 其他人见状,跟着说:“我等也跟着大将军,大将军去哪里,我等就去哪里。” 李世勣感动地红了眼眶:“多谢诸位兄弟的信任” 于是,李世勣带领他们返回黎阳。 看见李世勣来降,窦建德十分高兴,当即下令释放李世勣,并对他说:“我早就听闻过你侠肝义胆,有容人之雅量,又颇有谋略。 “如今你投于我麾下,我自不会亏待你,从今日起,你仍为黎阳总管,镇守黎阳。” 李世勣垂下头,掩去眸中的情绪,恭敬谢恩:“多谢主上,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主上不可”刘雅张嘴欲劝,却被窦建德的一记眼神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窦建德扫视众人一圈,威严地说:“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当着李世勣的面,众人没有说什么,但李世勣走后,众人就像炸开了锅,纷纷进言。 “主上,李世勣是唐朝的将领,黎阳这么重要的城池不能交给他。” “是啊,主上,就算您要表现您的宽仁,您也可以给李世勣安排别的官位,不一定要安排黎阳总管这个官职啊。” “主上,您让李世勣统管黎阳,黎阳必定会再次落到李渊手中,请主上三思。” “请主上三思” 众臣跪地规劝,希望窦建德能改变主意。 然而,窦建德不为所动,他说:“李世勣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攻心为上,不能以武力逼迫。 “我如此做,他心中必定感动,将来也会全心全意地为我效力。 “此事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 见窦建德态度坚决,虞世南想了想,就说:“主上若是执意让李世勣掌管黎阳,我等没有意见。 “但是,黎阳仓要掌控在我们自己人手中。 “还有,李世勣的父亲不能留在黎阳,我们要带走。” 曹湛等人一听,双眼亮了亮,若是如此,他们就没有意见了。 “虞侍郎说得对,若是主上执意如此,李盖必须作为人质留在我们手中。 “还有,同安公主和淮安王他们也不能留下来” 第517章 如此魄力 听闻窦建德攻下黎阳后,附近州县的人蠢蠢欲动。 这一日,滑州刺史王轨的奴仆前去黎阳拜见窦建德。 “奴见过夏王,听闻夏王英武盖世,仁义贤德,奴敬佩已久,特来投奔。今将唐朝滑州刺史王轨的首级进献给夏王,以表诚意。” 话落,双手奉上一个箱子。 侍卫上前接过,打开盖子,一股血腥味散发出来,令人作呕。 前来投奔的奴仆恭敬地跪在地上,垂眸掩去其中的喜悦。 他献上王轨的首级,夏王一定很高兴,说不定会封他一个滑州刺史做做奴仆喜滋滋地想着。 岂知下一刻,窦建德阴沉着脸说:“奴仆杀主乃是大逆不道,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我怎能留下?” 闻言,奴仆全身僵住,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于是,窦建德下令斩杀此奴仆,并派人把王轨的首级送回滑州。 滑州的官吏和百姓知道后,大为感动,当天就以滑州投降夏朝。 消息传开,齐州、济州等地官员以及兖州总管徐圆朗纷纷归附夏朝。 过了几天,窦建德留下兵马,率领一部分官员和人质回了都城洺州。 李世勣虽然投降了窦建德,但内心还是想回归唐朝。 他私下里对张亮说:“我不想背叛唐朝,想找个机会逃出河北,可又怕此举激怒窦建德,对我父亲不利,你可有什么良策?” 张亮想了想:“不如我们先想办法救舒国公,然后一起逃出河北。” “不行,此计太难。”李世勣否决了。 他也曾想过先把父亲救出来,这样他行事就没有后顾之忧,可惜窦建德把父亲等一干人质全带去了洺州,那是夏朝现在的都城,守卫森严,凭他们区区数百人无法救出人质。 “唉”李世勣忍不住叹口气。 张亮看李世勣唉声叹气,表情十分愁苦,不免有些同情他。 然而自己天生愚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得默默地陪着他。 良久之后,李世勣突然站了起来:“短时间内肯定回不了唐朝,那就只能打持久战了。 “我必须先取得窦建德的信任,然后再想办法救出我父亲,如果还能救出同安公主和淮安王,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亮忍不住问道:“怎么取得窦建德的信任?” “立功。”李世勣缓缓地吐出两个字,目光坚定。 没过多久,王世充派人攻打黎阳,李世勣带兵击退了王世充,并趁胜追击。 最后在获嘉县击灭王世充数千将士,王世充慌忙撤回洛阳,不敢再打黎阳的主意。 窦建德听闻这个消息后,喜不自胜,他对魏徵说:“王世充那厮,我原本还想和他交好,稳住边境。但是后来他毒杀小皇帝,僭位称帝,我就不想与他来往了。 “如今李世勣挫了他的锐气,杀了他的将士,也算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 “李世勣不愧是帅才,有了他,打下河南指日可待。” 不久前,王世充终于暴露他的野心,假借小皇帝杨侗的名义将皇位禅让给自己,建年号开明,国号为郑。 后来,裴仁基等人密谋想要杀掉王世充,复立杨侗为皇帝。但事情败露,裴仁基等人被王世充斩杀,就连杨侗也被王世充毒杀。 提起王世充,魏徵眼中充满了鄙夷,但提起李世勣,他很钦佩,跟着赞了几句,为主君得到了帅才而感到高兴。 黎阳失陷、河南诸多州县归附夏朝的消息传回长安,李渊暴怒。 “两月前,徐圆朗脱离王世充,以数州之地归降我大唐,当时我还赞他识时务,封他为兖州总管,赐爵鲁国公。 “没想到他如此忘恩负义,转眼就归附了窦建德,真是无耻小人。” 李渊骂了一通后,命令萧瑀:“你即刻出发,前去洺州跟夏王交涉,务必要把同安公主和淮安王平安地接回来。” “是。”萧瑀郑重接下任务。 不久后,并州八百里加急军情传回长安,晋阳沦陷,震得长安百官焦头烂额。 晋阳是陛下兴义兵的发祥地,谁这么该死,居然把大唐的发祥地给弄丢了? 很快,百官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原来是齐王弃城而逃,将晋阳拱手让给了刘武周。 知道这个消息后,众人也不敢出声,怕惹怒皇帝,毕竟齐王是皇帝的嫡子,万一他们哪句话说得不对,触怒龙鳞,保不准就丢了官职。 李渊是又愤怒又心塞,惩罚儿子吧,自己又心疼,不罚儿子吧,又不能服众。 恰逢裴寂回朝,李渊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你是大唐开国功臣,因此,孤给你无上的荣宠,没想到,你却让孤如此失望。 “孤给了你足够的兵力,并州以及附近军队统归你节制,还给了你神枪军和火器,如此强大的兵力,你居然一败再败,致使并州大部沦陷,害得齐王等不到援救,失了晋阳。 “你真是无能!废物!该死” 李渊指着裴寂的鼻子,将这段时间战事失利的愤怒和憋屈全都发泄出来。 裴寂跪在地上,无法辩驳,最后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磕头:“臣无能,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见他不辩驳不解释,李渊神情一顿,随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来人啊,将裴寂打入大牢,听候再审。” 得到裴寂入狱的消息,刘文静仰天长笑:“哈哈哈裴寂,你也有今天?哈哈” 这时,下人走了过来,禀道:“阿郎,陛下有旨,召您进宫议事。” 刘文静笑容一顿,随即换了官服,前往皇宫。 李渊不仅召了刘文静进宫,还有太子和秦王以及陈叔达等重臣武将。 他的表情很严肃,眸中还带有一丝焦虑:“贼势如此凶猛,还有突厥相助,我军难以抵抗,不如放弃并州,退守关中。” 此话一出,众臣眉头紧锁,对于刘武周与突厥联合的局面,他们想不到办法破解。 然而有一人站了出来,对李渊说道:“贼势凶猛,不过只是一时,陛下拥有玉玺,尽得民心,乃是当之无愧的天命之子,天下一统,非大唐莫属。” 李渊看向李世民,心中的斗志瞬间被他点燃。 “儿请战,愿带兵前往并州,收复失地,消灭刘武周,将突厥赶出中原。” 李世民的话气势磅礴,信心满满。 此时此刻,还能站出来说这番话,相当于揽下一个天大的责任,秦王有如此魄力,不由地令百官刮目相看。 第518章 祸水东移 “好,准了。” 看见李世民站出来请战,李渊很欣慰,当即批准,同时心中对李世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若是二郎不能收复并州的失地,那他真的要放弃并州、固守关中了。 但李渊不想看到这一天,于是,李渊与众臣细细商议后,宣布了旨令: “以秦王为行军元帅,柴绍、刘文静为副帅统帅晋州道各路兵马前往并州征讨叛贼刘武周。” “以永安王李孝基为行军总管,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内史侍郎唐俭为副总管,与陕州总管于筠前往夏县征讨叛贼吕崇茂。” 一道道命令从太极殿发出,李世民等人立即整军。 出发之时,长安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相送。 李渊来到城外,亲自为将士送上壮行酒。 “待诸君归来时,再与诸君痛饮尔!” 李世民与将士们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砸在地上,高声喊道:“大唐必胜。” 三军将士齐声高呼:“大唐必胜,大唐必胜” 他们的声音震天动地,气势磅礴,宛若天雷轰然炸响,令天地为之变色。 就这样,李世民率领三军踏上了征途。 此时的王庾已经过了岐州,她下令停止车队,对王康达使了个眼色:“你去吧。” 王康达遂拿起旁边的包袱,跳下马车,走到后面的马车旁:“赵先生。” 赵德言听到他的声音,打开车门扫了外面一眼,诧异道:“怎么停在这里了?可是前方有阻碍?” “你先下去吧。”王康达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车夫说道。 车夫走后,王康达冲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散开,护在马车周围。 赵德言不明所以,正想开口询问,就见王康达跳上了他的马车。 “此地已是岐州和陇州的交界处,我只能送赵先生到这里了。” 王康达将手中的包袱放在赵德言的面前:“这里面是给赵先生准备的盘缠,出关文书,这些足够您平安抵达突厥,安定下来。 “若是在大唐境内遇到什么麻烦,您可以去丰州的时闻社铺子,那里的掌柜会想办法帮您解决。 “当然,李某相信,以赵先生的才能,定能在突厥大展宏图,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王康达恭敬又讨好的态度让赵德言的心很熨帖,被人捧着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赵德言带着一丝骄矜,向王康达道谢:“李公为赵某所做的一切,赵某铭记于心,日后平步青云,必不会忘记李公的救命之恩和相助之情。” “有您这句话,李某就安心了。”王康达装作感恩戴德的模样,又说:“对了,袁道长让李某给您带了几句话” 王康达小声地对赵德言说了几句话,然后冲他抱拳:“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望着赵德言的马车越来越远,郝绶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庾儿,你为什么要救赵德言,他作恶多端,不是应该杀了他吗?” 王庾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说:“没错,他这样的恶人,不应该活在我们的国家。但如果是去别的国家,祸害他国内政,倒也挺不错的。” “哦~”大全恍然大悟:“小庾儿你这一招叫做祸水东移,没错,就叫祸水东移。” 郝绶忍不住怼道:“突厥在北边,不是应该叫祸水北移吗?” “你懂什么?”大全做出一副高深的表情:“小庾儿让他投靠的是莫贺咄设,那是东突厥处罗可汗的弟弟,自然就是祸水东移。” 郝绶:“” 三合冷不丁地问道:“你们真的相信凭借一个赵德言,就能祸乱突厥内政吗?” 众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站在这里的人,除了王庾,没人真的相信赵德言能祸乱突厥。 不,还有一人相信。 “主子说能,那就一定能。”秋月坚定地说道。 众人:“” 对于王庾的话,秋月总是毫无保留地相信,因为知道这一点,众人也不跟她争辩。 再说,主子那么小,好歹也要给她一个面子,不然伤了小孩子的自尊心,就显得太不厚道了。 “甭管能不能,只要这样的恶人不祸害我们国家就行了。”大全笑嘻嘻地说。 “哎~不对。”毛阿贵突然叫道:“小庾儿,你为什么叫赵德言去投靠莫贺咄设,而不是叫他去投靠处罗可汗?” 按照道理来说,当然是去投靠一国主君,这样才有机会平步青云。 “是啊,小庾儿,为什么?”大全也很疑惑。 不只他们两人疑惑,其他人也很疑惑,皆看向了王庾。 王庾微微扬起嘴角:“因为处罗可汗的日子不多了,而下一个可汗是阿史那·咄苾,也就是莫贺咄设。” “你怎么知道?”众人齐齐问道。 王庾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掐指的动作:“前段时间跟着袁师父学了几招,算出来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齐齐“嘁”了一声,各自散去。 王庾:“” “嘿,你们别不信啊,我真的已经学会了。”王庾冲他们喊道。 众人没有回应,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秋月坚定地站在王庾身边,弯腰,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主子,我信你。” “” 王庾朝她笑了笑:“还是秋月有眼力。” 这群傻子,东突厥的下一个可汗就是阿史那·咄苾,也就是颉利可汗。 王庾翻身上马,冲他们说道:“你们且等着,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好,我们拭目以待。” 众人回应她。 王康达驱马靠近她,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蒲州,出发。” 十月末,李世民带兵从龙门渡黄河,屯兵于柏壁,与浍州的宋金刚对峙。 宋金刚命人加强防守,严阵以待。 但李世民并没有马上下令攻打浍州,而是命手下将士去征集军粮。 当时,黄河以西的州县遭到刘武周和突厥军队的抢劫,粮仓空空如也,百姓们害怕侵扰,全都躲了起来,将士们没有征集到军粮。 “元帅,百姓们都躲了起来,我们没有征到粮食。”程知节向李世民禀道。 长孙无忌说道:“他们恐怕是不知道大王来了,不如大王颁下谕令,晓谕各方,他们必定闻风而来。” 李世民听从了他的建议,命房玄龄写了一道谕令,晓谕各方。 果不其然,百姓们听到秦王来了,立刻前来归顺。 归顺的人越来越多,李世民开始向他们征收粮食 第519章 全军覆没 晋阳大牢。 刘政会、宇文歆等唐朝官员被刘武周关起来后,就无人问津。 这一日,刘政会挪到宇文歆身边,一边观察牢房外有无人经过,一边小声地对宇文歆说:“晋阳沦陷,虽然是齐王懦弱怯战导致的,但我们也有罪。 “陛下信任我等,命我等协助齐王守卫晋阳,我们却没有做到,实在是有愧于陛下。” 宇文歆一脸惭愧:“我有负陛下所托,真是罪该万死。” “没关系,咱们还可以戴罪立功。”刘政会安慰他。 闻言,宇文歆往牢门外扫视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这边,身体往刘政会那边靠近了一点:“怎么戴罪立功?” 刘政会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睛盯着外面,嘴里快速说道:“想办法把晋阳的情况禀报给陛下。” “可是我们身陷囹圄,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 “我来想办法。” 过了几日,看守牢房的狱差提着食盒走进刘政会的牢房:“刘少卿,前几日上面看得紧,我不敢跟您打招呼。 “您对我有恩,我不仅不能救您出去,还不敢与您说话,实在是惭愧” 说着,狱差满脸愧色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刘政会。 刘政会笑得和煦:“无妨,你家有老母需要照料,不敢冒险,我能理解,你不必自责。” 听见这话,狱差心中暖洋洋的,他重新露出笑脸:“今日他们松懈了许多,我就打点了上下,带了些吃食给你们。” 他一边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端出来,一边解释道:“这些吃食都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她听闻刘少卿入狱后,一直催着我给您送饭,说牢狱中的饭菜不干净,也不好吃。 “我母亲年纪大了,厨艺生疏了不少,请诸位不要嫌弃。” “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刘政会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 嚼了嚼,刘政会露出享受的表情:“嗯,真好吃,还是那个味。” 狱差看见他的举动,很是欣喜:“刘少卿喜欢吃就多吃点,我母亲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好。”刘政会爽快应下,又招呼宇文歆他们:“你们快来尝一尝,味道真的不错。” 宇文歆几人走过来,围坐在一起,看向案上的饭菜,色相不好,但是闻着香。 他们纷纷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又继续吃。 其实,吃了几天牢饭后,吃什么都觉得美味,宇文歆暗道。 刘政会一边吃,一边对狱差说:“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能否帮我?” “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似乎是想到什么,狱差立马又说:“不过,若是您想出去,小的就无能为力了。” 狱差脸上又布满了愧色:“您知道,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差,没有那通天的本事” “自然不是让你帮我逃出去。”刘政会先是安抚他,然后才说出自己的请求:“我就是想请你帮我带封信出去。” 顿了一下,刘政会又加了句:“事成之后,我会向陛下为你请功。” 一听这话,原本还犹豫的狱差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好,我帮您。” 当狱差想尽办法将刘政会的密信带出晋阳城,交给刘政会指定的人手中,他忍不住长长地吁了口气。 希望陛下能早日收回晋阳吧 此时的李渊正在跟群臣商议:“并州战事严峻,刘武周、吕崇茂、王行本等人相继作乱,孤不放心,想去浦津看看。” 浦津乃是古黄河津渡名,为战守必争之地。 陈叔达劝道:“陛下不可,浦津东岸在蒲坂,如今王行本据蒲坂而反,陛下前去不安全。 “何况已近年关,大雪阻断道路,也不利行军。 “陛下若是实在想去,那就等开了年、雪融了之后再去吧。” 虽然李渊还是很想去,但在几位大臣的劝阻下,没有再提去浦津之事。 恰逢李元吉带着妻妾回了长安,哭哭啼啼地向李渊请罪,并且控诉裴寂、刘政会、宇文歆等人的无能,请李渊治他们的罪。 李渊把他训了一顿,然后罚他闭门思过。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大将? 李世民征集到军粮后,并未立即发动战争,一方面是天气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习惯于每次开战之前,先观察周围的地形。 现在有了望远镜,他观察地形就更方便了。 他命主力部队坚守壁垒不战,另外派骑兵在绛州、浍州附近,见空子就进行抄掠,不恋战,不纠缠,弄得宋金刚的军队头疼不已。 李世民没有正式开战,但李孝基却率领军队直接奔赴夏县,想一举歼灭吕崇茂。 一听唐军的阵容,吕崇茂吓得胆儿直发颤,连忙派人向宋金刚求救。 宋金刚知道后,吩咐尉迟敬德和寻相:“你们立刻带兵去夏县,支援吕崇茂。” 两人领命,立即去整军。 部将忍不住为尉迟敬德鸣不平:“将军,您怎么也不反抗一下,就这样听从宋王的话去夏县?” 他嘴里的宋王指的就是宋金刚。 尉迟敬德不甚在意:“他是宋王,又是西南道大行台,官职远在我之上,他的命令,我自当遵从。” “可是”部将脸上的气愤更盛:“可是从洛阳回来时,明明你们两个的功劳是一样的,梁师都的地盘也是您帮着陛下打下来的,凭什么他就被封了宋王? “还不就是他厚颜无耻,为了讨得陛下的欢心,就休了自己的发妻,娶了陛下的妹妹。 “一个阿谀奉承、忘恩负义、抛弃糟糠之妻的小人,怎么配做您的上官?” “休得妄言!”尉迟敬德呵斥了他一句,沉着脸道:“念在出征在即,今日就不处罚你,记过一次。 “下次你再妄议陛下与上官,就军法处置。” 部将涨红了脸,将愤怒压制下去,恭敬应道:“末将遵令。” 尉迟敬德和寻相的速度非常快,他们带着军队日夜兼程,前往夏县。 李孝基被封为永安王后,去年因为犯错被李渊罢免官职,虽然没有削掉他的爵位,但着实让他丢脸了一段时间。 如今终于有机会再获官职,李孝基很珍惜这次机会,也急于立功,所以渡过黄河后,没怎么休息就带着军队对夏县发动了进攻。 “杀!” 唐军气势汹汹地攻城,势如破竹。 然而就在唐军即将攻下夏县时,尉迟敬德和寻相带兵赶到,李孝基腹背受敌,全军覆没。 因为李孝基的冒进,他自己以及独孤怀恩、唐俭、刘世让、于筠等将领皆成了俘虏 第520章 混进城内 雪,一片一片地往下飘,落在房顶上,落在树叶上,落在地面上一夜之间,万物白了头。 “嗦好冷。”大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连忙裹紧身上的棉袍,使劲地搓手。 王庾不惧严寒,站在山头上,往下眺望蒲坂城。 “可惜了,要是我现在有望远镜,蒲坂城的情况我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王庾忍不住叹道。 郝绶往下看了看,蒲坂城在他眼中就如一个小小的鸡蛋,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有望远镜在手,也不可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庾儿又夸张了 “听说秦王带兵征讨刘武周,军队就屯在柏壁,小庾儿你要不要去秦王的军队借一个望远镜来使使?” 大全听见这话,张嘴就说:“对,还可以借些火器来用用。” “柏壁太远,我已经跑不动了。”话落,王庾转身就往山下走。 大全:“” 众人跟着王庾来到蒲坂城外,远远地躲在隐蔽处观察城门的情况。 蒲坂刚经历过战乱,没有什么百姓出入城门,尤其是大雪天,城门口除了守卫,就没有见到百姓。 王庾观察了一阵,对众人说道:“今日我先想办法进城,你们在城外先呆一天,然后再想办法混进城,记住,要分散进城。” 听她说起正事,大全等人神情一凛,认真地听她讲话。 王庾回头扫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秋月身上:“额秋月你这么黑想和你扮成兄弟一起进城都不行,不如你留在城外,到时候和王康达一起进城吧。” “怎么不行?你不也很黑吗”秋月望着王庾雪白的脸,声音越来越小。 一个多月前,王庾的脸还是货真价实的黑,但自从身份被张神医知道后,王庾就没有特意去美黑,没想到时间一长,她又变白了。 郝绶看了看王庾,又看了看秋月,摇着头道:“你们两,一黑一白,确实假扮不了兄弟。” 关键是他们急于赶路,身边没有带什么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无法画妆容。 唉,其实是他们的小主子压根儿就不用这些东西,而秋月那丫头就跟糙汉子似的,平日里也不用这些东西。 “就算秋月穿了男装,她的相貌也太特殊了,不如就不掩饰,还是小庾儿的仆人吧。”王康达说道。 闻言,众人看了看一路上以男装示人的秋月,觉得王康达说得很对,秋月的相貌一看就知道是昆仑奴,小庾儿想要和她扮成亲人,一眼就会被看穿。 秋月被他们看得垂下了头,出身如此,相貌如此,不是她能选择的。 王庾看了秋月一眼,想着把秋月留下来,她也不放心。 于是,王庾对众人说道:“这样,还是我与王康达假扮父子,秋月扮成我们的仆人,我们三个今日先进城,你们再寻机会进来。” “行。” 众人答应后,立即帮他们三人装扮起来。 一刻钟后。 王康达在前,秋月背着王庾在后,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城门前。 “站住?什么人?”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他们。 王康达顿住脚步,堆出讨好的笑容:“军爷,我们是从宁州那边过来的,因为战火波及了我们的家乡,我们只得离开家乡,寻求庇护之所。 “一路颠沛流离,我的孩子们” 说到这里,他红了眼眶,语气有点哽咽:“他们不幸罹难,如今我只剩下这一个孩子。 “天气太冷,他前日就着了风寒,我想带孩子进城看病,求各位军爷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吧。” 守门将领越过士兵走过来,王康达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 他的目光扫过王康达身上的破衣服,然后越过王康达看向秋月:“他是谁?” 王康达看他指着秋月,就回道:“那是我的仆人。” “又黑又丑”将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看向了趴在秋月背上的王庾。 王庾双眼无神,脸色苍白,趴在秋月背上,一副病重的模样。 “阿耶我要死了吗” 听见这话,王康达立刻走过去,轻轻地拍抚她的背,红着眼睛哄她:“七郎不要怕,你只是生病了,不会死” 王庾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一旁的人看得有点心酸。 王康达作为“父亲”,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就更心酸了。 他快步走到将领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不舍地看了看后,心一横,就塞了过去。 “军爷,我家现在就只剩这根独苗,求您可怜可怜我,就放我们进去看病吧。 “这一路,我身上的钱都花完了,如今只剩下这块祖传玉珏,我将它送给您,求您通融一下,救救我的儿子。” 将领看他满脸的不舍,再看玉珏的成色,确实是块好玉,看来此人所说不假。 王康达见守门将领一直摩挲玉珏,也不说话,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指着秋月,对将领说:“我身上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军爷若是还嫌少,那就把我的仆人送给您吧。” 话落,他快步走到秋月身边,将王庾抱了下来。 秋月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向王康达,刚才可没说要把她送出去 王庾刚听到王康的话时,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又黑又丑,我不要。”将领露出嫌弃的表情。 秋月:“” 她是黑,但她哪里丑了? 居然还嫌弃她?她很贵的好吧? 好像也不贵,主子只用两百钱就买下她了 想到这里,秋月的神色顿时就变得萎靡。 “进去吧,进去吧。”将领收起了玉珏,不耐烦地挥手。 士兵们立刻收起兵器,让开道路。 秋月收起伤感的情绪,立刻从王康达手中接过王庾,背上她就往城内走。 进城之后,三人装作一副寻医的模样,走了一段路后,见无人注意就拐进了一家布庄。 再出来时,三人已经换了装,与城中百姓无异。 “先找个客栈住下来。”王庾说。 他们随意找了个客栈,要了两间房,然后聚在王庾的房间,听她的安排: “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分头行动。” “秋月,你留在客栈,注意客栈里的人和事。” “王康达,你去酒楼逛逛,顺便给大全他们留些记号。” “我就随便遛遛。” “是。” 三人分头行动。 第521章 你说了算 风呼啸而过,雪越下越大。 大全不停地搓手,以此来缓解寒冷。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抱怨道:“明日才能进城,我会被冻死的。” 闻言,郝绶看了过来,见他身上穿了两件厚厚的棉袍还叫着冷,再对比自己身上一件薄薄的棉袍,就觉得很无语。 “当初小庾儿训练我们抗冻,叫我们所有人只穿一件单衣趴在雪地上,每天训练两刻钟。你倒好,装病躲了过去,现在知道怕冷了吧?”三合毫不留情地批评大全。 大全搓手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众人,见他们每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袍,站在风雪中毫不哆嗦。 只有自己穿得最厚,瑟缩着身体,怕冷得要死,顿时就觉得很羞愧。 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地跟着小庾儿训练。 这时,他的耳朵忽然一动:“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众人立刻隐蔽,保持警惕。 “他耶耶的,下着雪还让咱们来巡逻,简直没有人性。” “嘘,小声点,小心被王将军的人听到,你就惨了。” “怕什么,这里都是自家兄弟,谁还会说出去不成?我就不信,你们心中难道没有怨言吗?” “” 一群士兵骂骂咧咧地从郝绶等人附近走过,队列分散不成型。 大全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声地数:“一、二、三三十二,刚刚好,太棒了。” 他扭头对众人说:“我们把那群士兵撂倒,换上他们的衣服进城吧。” 闻言,众人又看向那些士兵,见他们正是朝着城门的方向走,便有点蠢蠢欲动。 下雪天,谁也不愿意呆在野外。 “哎,不对,他们有三十二人,我们才三十人,还多两个呢。”毛阿贵突然发现了问题。 “你怎么这么蠢?”大全忍不住骂道:“我们都是生面孔,怎么可能进得去城门?当然要有熟面孔与守城门的人打个照面,他们才不会怀疑。” “哦,说得有道理。”毛阿贵恍然大悟,转眼又变了脸色:“你才蠢呢,我不过就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没想到就是蠢。”大全回怼过去。 “你”毛阿贵扬起拳头,作势打人:“你再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蠢货。” “我打死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郝绶低声喝斥:“别闹了,既然决定了就赶紧行动吧。” 说完,就朝着那群士兵追去,其他人立即轻手轻脚地跟上。 “小心点,不要弄破他们的衣服了。” 就在领头的士兵拐弯之前,郝绶等人齐齐扑了上去,勾住脖子,用力一扭,然后将昏倒的士兵拖进了树林里。 众人换好衣服,将为首的两人用水泼醒。 “你你们是谁?” “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惊恐地望着他们。 “嘿嘿”大全奸笑道:“不想干什么,就想你们带我们进城。” 闻言,两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更加惊恐:“不,不行” “不行?”大全脸色一变,表情变得狰狞:“你们那些兄弟都被我杀了,你们两个也吃了我的毒药,若是没有解药,你们半个时辰后就会毒发身亡。” 两人脸色大变。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乖乖地按照我的话去做,进城后,我会给你们解药。想活还是想死,你们自己选。”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说道:“我们一定听话。” 半刻钟后,这群被调了包的士兵走到城门前。 守城士兵看见领头的两人,笑着打招呼:“兄弟,就回来了?” 其中一人笑着回应:“雪太大了,不早点回来,恐怕就会被雪埋了。” “哈哈” 领头的两人想着那些已经被埋了的兄弟们,心中苦涩,但面上不得不陪着笑,一路嘻嘻哈哈地往城内走去。 郝绶等人微微垂头,镇定地跟在两人后面。 进了城,来到一个僻静角落,两人立即停下脚步,朝大全伸出手:“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话去做了,该给我们解药了吧。” “蠢货。” 大全骂人的同时,迅速出手,将匕首送进了他的身体。 而他身旁的同伴,胸口上插着一个暗器,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你你们” 两人倒在地上。 “处理干净。”郝绶吩咐道。 王庾和王康达、秋月在客栈大堂坐下,叫来伙计:“上六个你们这里的特色菜,再来一壶好茶。” “好勒,您稍等。”伙计立刻下去安排。 这时,门口传来粗狂的声音:“掌柜的,给我三间房。”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庾三人齐齐看了过去,果然是大全,还有郝绶和三合。 大全往大堂扫了一眼,看见王庾,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就像不认识一样,移开目光。 掌柜很高兴,没想到临近年关,生意还这么好。 “三位请稍等,马上就好。” 掌柜叫来伙计,领着大全三人去房间。 过了一会儿,毛阿贵带着护卫来了。 如此分成了好几批入住客栈,直到客栈没有空房间,其他的人就去了别的客栈。 王庾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门口,心想这些臭小子怎么来得这么快? 到了晚上,大全、郝绶等人齐聚在王庾房间,将下午在城外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庾才明白过来。 随后,王庾跟众人说道:“现在蒲坂城被王行本控制,所谓擒贼先擒王,我们要想得到蒲坂,就必须先招安王行本。” “招安?”王康达摇了摇头:“我觉得王行本肯定不会接受,他要是有心归附大唐,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投诚刘武周了。” “对。”大全点了点头,很赞同王康达的话。 “我看不如就杀了王行本。”三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康达颔首:“好主意。” “诶~年关将至,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能杀人呢?太残忍了,不好,不好。”王庾摇了摇手指头,表示不赞同。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咱们大唐人向来善良厚道,凡事讲究个先礼后兵,咱们还是先招安吧。 “万一这段时间,他又想通了呢,是吧?” 众人面面相觑。 大全:“行吧,你年纪小,你说了算。” 众人赞同。 于是,王庾转向王康达:“你先来说说,今天你在酒楼都打听到什么” 第522章 他要勇猛 王康达说完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王庾也将她打听到的情报说给众人听。 “这么说来,王行本会一直龟缩在将军府,直到明年才会出府?”大全瞪大了双眼:“那我们岂不是要等到明年才能动手?” 蒲坂城虽然不大,但王行本拥兵上万,他的将军府更是守卫森严,就凭他们三十几个人,是不可能闯进将军府与王行本对话的。 “不用等到明年。”王庾说道:“刚才王康达不是说了吗?将军府会在大年三十这一晚举办宴会,到时候城内达官贵人都会去参加。 “这么热闹的宴会,很容易混进去。” 王康达微微皱眉,回想了一遍:“不行,参加宴会的人都有请柬,而且各府限定了人数,我们混不进去这么多人。 “再说,那些人有头有脸,我们若是冒充,很容易被人识穿。” 众人沉默了,看来想混进将军府,很难。 王庾扫了几人一眼,微微勾唇:“不要只想着冒充那些被邀请的达官贵人” 闻言,众人看了过来。 只见王庾嘴角挂着笑意,冲他们眨了眨眼睛:“你们忘了,那日,将军府还请了戏团” 听到这里,众人已经明白过来。 “还是小庾儿聪明。”大全笑嘻嘻地称赞。 王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众人说:“我已经有了一个好主意” 刚说完主意,大全猛地起身叫道:“不行,我不同意。” “嘘~小点声。”王庾将食指放在嘴上,轻声说道:“隔墙有耳,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就小声点跟我们说。 “来,坐下。” 大全重新坐下,压低声音,委屈地说:“小庾儿你年纪小,不能胜任,但是秋月年纪正合适,为什么不让她去? “她是个女子,无需假扮。” 王康达看向秋月,嘴角抽了抽:“你自己看看,以秋月的姿色,能近王行本的身吗?” 秋月:“” 大全:“” 两人先后低下头,一个是因为自尊受到了伤害,一个是因为不想接受任务。 感受到秋月低落的情绪,王庾将小手覆在秋月的手背上,柔声说道:“秋月,你很漂亮,真的。 “他们欣赏不了你的美是因为他们是俗人,以后你会遇见一个懂得欣赏你的人,他会称赞你、保护你、陪伴你。” 王康达:“” 大全:“” 所以他们这些觉得秋月丑的人就是俗人吗? 听见王庾的话,秋月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很漂亮,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这一刻,她望着王庾闪亮的眼睛,突然就觉得她不必为自己的相貌感到自卑。 但大全更委屈了:“就算秋月不去,那也可以从其他人中选一个啊,为什么非得是我?” “因为你的身材纤细,你的肌肤白皙,你扮起女子来更漂亮。”王庾解释道。 大全:“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不,我在赞美你。”王庾一本正经地说。 大全:“”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大全觉得很别扭,心里还是不愿意接受任务:“我哪里瘦了?公主府的那些护卫,有好几个都比我瘦呢。” 他实在说不出“纤细”两个字,就用“瘦”字代替。 “还有,比我白的人也有好几个,他们比我更适合男扮女装。” 王庾看着他的眼睛:“说实话,这些人当中,只有你装扮起来才最漂亮,而且他们没有你机灵,应变能力也没有你强。” 众人齐齐点头:“没错。” 大全:“” ----------- 海棠苑是蒲坂最有名的戏园子,精通各种歌舞戏、参军戏、傀儡戏城内的官员举办什么喜事宴会,就会请海棠苑的戏团去府中。 大年二十九这天,王庾、王康达、大全、左四来到了海棠苑。 “这位大郎,我想见见你们园主,烦请通禀一声。”王康达将一个钱袋子递给守门人。 守门人接过去,打来一看,顿时笑眯了眼:“你等着。” 话落,又小声地对同伴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进了园子。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你们随我来吧。” 王庾跟在大全身边,走在最后,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观察园内的情况。 兴许是为了准备明天的宴会,园内没有外人,只看见戏团的人来来往往 “到了,你们进去吧。” 房间内,园主正襟危坐,看见他们进来,目光一下子就被戴面纱的“女子”吸引了。 “见过园主。” 听见王康达的声音,园主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钱袋子抛了抛:“出手倒是大方,你们是谁?来找我有何事?” 王康达镇定自若地回答:“鄙人姓王,是荥阳人,本想去北边投靠宋王,但是一路行来,听说王行本将军仁义,就来了蒲坂。”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大全:“这是我的妹妹。” 又依次介绍王庾和左四:“这是我妹妹的小丫头,这是我的仆人。” 接着,王康达说出了来意:“您知道的,世道艰难,想好好活着,就得谋个好靠山。 “听说,您的戏团明晚要去将军府,我想请您给我的妹妹安排一下,让她也去露个脸。 “若是她有幸能得到王将军的青睐,以后她就是您的干女儿,一定好好孝敬您。” 说完,王康达从左四手中拿过箱子,轻轻地放在园主旁边:“这是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园主看向王康达。 王康达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一定会铭记于心,日后只要您吩咐,我们定会照做。 “拜托您了。” 园主将目光移开,看向了旁边的箱子,他伸手覆上箱子,打开盖子往里看。 这一看,就看直了眼。 好多钱 “啪!” 他盖上箱子,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看向戴面纱的大全:“把面纱摘下来。” 大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弯了弯嘴角,按照王庾教的动作,露出最美的笑容,然后摘下面纱。 “嗯,长得还挺漂亮的。”园主赞道。 闻言,大全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耶耶的,他是个男人,他不要漂亮,他要勇猛,勇猛,勇猛 “可惜,脾气不太好,夸不得。”园主又道。 大全立刻扯开嘴角,绽放美丽的笑容。 园主:“嗯,还是笑起来好看,不错,不错。” 大全:“” 王康达和左四微微垂眸,暗中握了握拳头,努力憋住笑。 王庾则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全,一副“在我眼中,我家娘子最漂亮”的表情。 “你会什么?”园主问道。 大全尖着嗓子,轻轻地回答:“胡旋舞。” 园主:“跳一个来看看。” 大全:“” 第523章 花容失色 最终,园主答应帮忙,留下了大全和王庾。 王康达连声道谢,趁机提出:“园主的大恩大德,王某无以为报,就让王某留下来为戏团打杂吧。” 园主心想收了他那么多钱,这点小要求就满足他吧,于是就答应了。 这一夜,大全终于脱掉身上的束缚,忍不住在房间里拳打脚踢,活动活动手脚。 “吼吼吼,还是做男人舒服。” 王庾看了过来,忍不住提醒他:“小心隔墙有耳,你的声音还是收着点。” “” 大全顿觉没劲,停下动作,走到王庾面前,语气抱怨:“其实何必这么麻烦?你好歹是张神医的徒弟,他应该会给你一些迷药啊毒药啊,你把药往城内的水井一撒,不就完了吗? “任他千军万马,一包迷药下去,全都趴下了,到时候你想做城主还是做什么,不是任你所为吗?” 王庾一脸正气地说:“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你觉得我会用吗?我可是公主。” 大全扯了扯嘴角,都用上美人计了,还管什么入流不入流。 “是,你是公主,身份高贵,自然瞧不上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唉~” 王庾叹道:“其实吧,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且不说这个计策实施起来有哪些困难,单说这个迷药问题,我手中就没有这么多药。” “那你现在做不就完了吗?” “我不会。” “什么?你居然不会?你的师父可是张神医?” “张神医还没开始教我,只让我看医书。” “” 大全败下阵来,拿起水壶就往嘴里倒。 为了维持小娇娘的形象,自从进了海棠苑后,他就没怎么喝水,这会儿看见水壶,拿起来就猛灌。 “嘭!” 大全喝完水,将水壶重重地放在案上,对王庾说:“你去内室的床上睡吧,我在外面睡。” 王庾作为“小丫环”,晚上要值夜,原本是睡在外室的。 现在听大全这么说,也不跟他客气,只叮嘱他:“今晚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这次的行动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了。” 说完,她走向内室。 下一刻,她又从内室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床被子。 “你怕冷,我多给你要了一床被子。” 她把被子放在外面的胡床上,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大全说:“成败在此一举,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失眠,不然明天不漂亮。” 大全:“” --------------- 大年三十的早上,将军府的后门和侧门早早地开了,仆人们进进出出,开始忙活起来。 郝绶和三合等护卫昨晚就已经打点好,今儿一早就混进了送菜送酒的队伍。 只要有空子,他们就趁机混进去,尽管如此,他们也只混进去十人,剩下的只能留在将军府外待命。 “小庾儿,我好冷”大全将披帛围在胸前,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依然在颤抖。 王庾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嘴上却问道:“下次你还逃避训练吗?” “不逃了。”大全欲哭无泪。 早知道会有今日,他当初一定会乖乖地参加训练。 看见他嘴唇冻得发紫,王庾心中不忍,安慰他:“你再忍忍,马上就轮到你了,等事情成功,我给你记头功。” 闻言,大全两眼放光,低头看向王庾:“真的?你不许诓我。” “我什么时候诓过你们?” 大全想了想,好像真没有。 他心中顿时就充满了力量:“好,为了头功,我拼了。” “嘘,有人来了。”王庾提醒道。 两人立刻站好。 园主走了进来,对大全说:“下一场就轮到你了,你准备一下。” 大全装出欢欣雀跃的模样,娇滴滴地说:“是,多谢园主。”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园主带着满意的神情走了。 王庾最后一遍跟大全确认:“那几个动作还记得吗?” “记得。” “那就好。” 乐声响起,头戴面纱、身着玲珑舞裙的大全从幕后轻盈掠出。 身材高挑的大全一下子就吸引了满堂宾客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红唇、随着节奏扭动的细腰一举一动皆充满了异域风情。 王行本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嘴里问着身边的人:“这女子的胡旋舞跳得不错,她是谁?” “回大将军,这女子是海棠苑新进的戏子,叫曼娘。”下人恭敬回道。 “曼娘”王行本喃喃念道:“曼妙的身姿,曼妙的小娘子,果真是好名字。”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 一曲终了,大全以一个绝美的姿势站立在众舞女中间,回眸时,面纱脱落,精致的妆容展现在众人面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看见众人为之倾倒的眼神,王庾为自己的化妆术感到很骄傲。 但大全一点都不感到骄傲,他拼命压下心中的恶寒,才能继续保持微笑。 “你,过来。”王行本朝着大全招手。 见状,周围的人都停下动作,看向了大全。 来了。 大全心中一凛,笑容更加妩媚,迈着小碎步向王行本走去。 王庾悄然移动脚步。 幕后的王康达连忙朝左四做了个手势,左四悄悄地离开了。 “听说你叫曼娘?”王行本放柔了声音,丝毫不顾妻子难看的脸色。 “是。”大全轻轻地回应。 尖细的声音听在王行本耳里,他只觉得悦耳动听:“来,曼娘,到我身边来。” 闻言,大全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心脏狂跳,若是不能一击即中,那他就会横尸当场。 若是能成功擒住王行本,那他就是头功。 想到头功,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又立刻松开。 他暗自吸口气,然后缓缓地朝着王行本靠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距离王行本不足一尺的距离,大全的身体就像是一条绷紧的弦,他手心里冒出的汗越来越多。 这一刻,他不再感觉到寒冷,而是炽热,全身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突然,王行本身体前倾,手一伸,就把大全拽进了怀里。 “啊” 大全“花容失色”,“娇呼”了一声,抬起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宽大的袖子盖住了他的脸,也盖住了他的胸膛。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哈哈,小娘子害羞了” “恭喜王将军抱得美人归。” “哈哈” 第524章 不想要命 调戏的话语传入耳朵,大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当然,这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的。 “小娘子,不要害羞嘛,来,给本将军看看。”王行本抬手欲去掀“美人”脸上的袖子。 他的手刚触及“美人”的袖子,袖子却从他手上滑过,随即胸口传来一阵疼痛。 “唔” 下一刻,怀中的“美人”扑倒了他,左手手臂狠狠地压住他的胸膛,右手握着发簪,用尖利的一头对准了他的喉咙。 “别动,否则我要你的命。”大全亮出了原本的嗓音。 王行本脸色大变:“你你居然是个男人?” “阿耶,救我” 听见儿子的呼救声,王行本连忙看向旁边。 却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小丫头将匕首架在了他儿子的脖子上,他的儿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与此同时,门外冲进来一群人,他们手持大刀,朝着王行本冲去。 “快救大将军。” 将军府的人“唰”地拔出兵器,朝着左四等人冲过去。 看见这一幕,周围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以及小孩的啼哭声。 接着,宾客四处逃窜,场面陷入了混乱当中。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杀了王行本。”大全大声喊道。 “还有他的儿子。”王庾紧跟着喊道。 “放开我”手中的人质开始挣扎。 王行本的儿子才五岁,在最初的害怕过后,他开始本能地挣扎。 但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好几次差点碰到匕首,吓得王庾赶紧把匕首移开。 这会儿见他挣扎得厉害,干脆扬起手,一掌劈晕了他。 “大郎”王行本的妻子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不要动我的儿子。”王行本唯恐王庾再动手,立刻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住手。” 将军府的人立刻停止动作,但手中依然举着兵器,全神戒备地望着这群“刺客”。 王康达等人立即朝王庾和大全靠近。 左四走到王行本身旁,将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示意大全起来。 大全起身后,将王行本拽了起来,抬手就想扔掉手中的发簪,去拿郝绶递过来的大刀。 垂眸一看,见是一根金簪,抬手就插回了发髻,然后接过郝绶递来的大刀,走向王庾。 “我来吧。” 大全从王庾手中接过王行本的儿子,让王庾腾出手来。 “你们是谁?为何要杀我?”王行本见儿子暂时没事,开口问道。 大全忍不住在心中骂道:蠢货,要杀的话早就杀了。 王行本是看着王康达说的,因为他站在众人中间,看容貌年纪也比其他人稳重,王行本就以为他是领头人。 然而却是个小丫头回答了他的话。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王庾,今日也不是想杀你,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王庾站定在王行本的面前。 王行本:“” 好好谈谈?舞刀弄枪的,这是好好谈谈的样子吗? “你做主?”王行本不太相信地将王庾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实在没看出来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当然是她做主了,她可是我们大唐的晋阳公主。”大全冷哼。 大唐人? 王行本脸色一变,下一刻,表情充满了鄙夷:“怎么,大唐没人了?就派一个小小的丫头来与我谈?” 有人提醒他:“大将军,晋阳公主王庾是晋阳神童,她曾跟随唐朝皇帝赴过洛阳上巳节盛宴” 听见这话,王行本神色一僵,想起了“晋阳神童”的名号。 “是你?” “没错,就是我。”王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现在我有资格和你谈谈了吗?” 王行本沉默了一瞬,“你想跟我谈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把蒲坂城给我,顺便把手底下的兵也给我。” 王庾的话说得漫不经心,但在众人听来,却是心惊肉跳。 年纪小,口气倒不小。 “呵呵~”王行本忍不住冷笑:“你觉得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就能打得过我将军府的将士?” “当然打不过。”王庾没有逞嘴上之能,很自然地认输。 下一刻,她话锋一转:“但我也没想过和他们打,我就和你打,很显然,你已经输了。” 王庾的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 王行本的脸顿时就黑了,他看向手持大刀的“美人”,目光充满了愤怒。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威猛的美人啊?”大全回瞪过去。 王行本:“” 众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咳咳”王庾掩嘴咳嗽了两声,压下心中的笑意,板着脸道:“王将军,想清楚了没有?我的忍耐性可不是很好。” 王行本往底下看了一眼,见部将对自己眨了下眼睛,心中稍安。 他的弓箭手即将到来 “你不就是想要我投降唐朝吗?如果我投降了,唐朝封我做什么官?” 王庾想了想:“给你一个刺史吧。” 每次有人以州县归附唐朝,一般情况下,李渊会封这人做刺史,所以王庾估摸着王行本若是归降唐朝,李渊大概最多就是给他一个刺史当当。 “呵~”王行本发出一声冷笑:“我如今是大将军,比刺史不知高多少,还是一城之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们唐朝就给我一个刺史,也太没诚意了。” 王庾脱口而出:“刺史也是一城之主,跟你的大将军差不多。” “这样说来,我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降?”王行本反问。 王庾一愣,他说得有道理 厅内的火盆早已熄灭,无人添炭,大全冻得直打哆嗦,忍不住朝王行本吼道:“少啰嗦,投降还是死,选一样。” 王行本:“投降。” 左四不由地挑起眉梢,这么容易就投降了? 疑惑刚起,门外就冲进来一群人,他们手持弓箭,迅速将王庾一行人包围起来。 王康达等人脸色大变。 “哈哈,我告诉你们,外面都是我的弓箭手,你们逃不出去的。”王行本忍不住肆意大笑。 左四将手中的刀往后退了一分:“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王行本的笑声戛然而止,感受到脖子上的寒气,他立刻叫道:“且慢,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见左四没有再动作,王行本看向王庾:“晋阳公主是吧?你应该也看见了,这里里外外都是弓箭手,你若是杀了我,你们也逃不出去。 “不如你放了我,我也放你们离开,如何?” 第525章 断绝后患 听了王行本的话,王庾做出思考的模样。 片刻过后,她像是发现了不对劲:“不对,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无功而返?那怎么行? “不行,不行。” 她连连摇头,不答应王行本的要求:“不如还是你投降吧。” “本将军顶天立地,岂能做那种背弃君王的小人。”王行本一脸的大义凛然,仿佛英雄盖世,容不得一点污名。 王庾无情地揭穿他:“难道你没有背叛隋朝君王?” 王行本僵住,随即恼羞成怒:“小丫头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听见这话,左四等人牢牢地握紧手中的兵器,提高警惕。 “哈哈” 王庾突然大笑一声:“怎么,不拖延时间了?” 居然被小丫头看出来了? 王行本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下一刻,他向部将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抬手抓住左四握刀的右手手腕,想要移开脖子上的刀。 与此同时,部将抬起手做了个攻击的手势,冲向离他最近的三合。 三合、左四等人立即做出应对。 战局一触即发。 然而 王庾早在王行本使眼色的时候就出手了,她的身体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到王行本的面前,将手中的匕首送进了他的腹部。 “这么巧,我也在拖延时间。” 听见这话,王行本一怔,随即剧痛袭来,浑身绵软无力。 他的手松开了左四,不敢置信地看向腹部的匕首,还有那只带血的小手。 这个小丫头居然不怕杀人? 王庾用力一抽,匕首离开他的身体。 王行本赶紧用手捂住伤口,这一用力,深深的疲软感袭来,他跌坐在地上。 而那些准备射箭的弓箭手在松手之前就感到了一阵无力,箭矢软趴趴地掉落在他们的脚边,他们自己也险些站不稳。 部将刚冲出两步,就脸朝地摔了下去,与三合还有一步距离。 “嘭嘭嘭” 厅内的人除了王庾他们,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 三合:“” 众人看呆了。 刚刚还是对峙的局面,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一面倒的局势了? “我怎么了?” “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厅内的人惊恐地看向王庾他们。 王康达等人感到很震惊,同时也很疑惑,他们可什么都没有做。 “小庾儿,你是不是对他们下毒了?” 大全的声音虽小,但王康达这些离得近的人还是听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庾。 王庾微微点头,承认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吗?”大全很惊讶,王庾昨日说的话还犹言在耳,没想到今日她就违背了自己的话。 王庾一本正经地说:“对付不入流的人,当然要用不入流的手段。” 大全:“” “好了,别废话,做正事。” 王庾吩咐道:“叫我们的人进来,关闭将军府,把他们都绑起来” 一连串的命令从她口中发出,众人立即行动。 这场变故持续时间不长,而王行本的人在变故发生后,以为将军府的人能控制局面,没想过对外求援,以致于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将军府发生了变故。 正事做完,厅内只剩下王庾等人。 王庾看了看外面,道:“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行动吧。今晚是除夕,我这些离家之人也不能亏待自己,好好庆祝一番吧。” 众人面露喜色。 “喝酒误事,就不喝酒了,你们几个,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叫几桌席面来,今晚,我们就吃个痛快。” “好!” 深夜,众人熟睡,王庾也进入了梦乡。 王康达和左四往关押人口的院子走去。 “小庾儿毕竟年纪小,对待那些盗贼倒是狠得下心,但对待老弱妇孺就会心软。”王康达小声说道:“之前我观小庾儿挟持王行本的儿子,几次退让,不让王行本的儿子伤到自己。 “如今王行本死在小庾儿手中,小庾儿放过他的儿女,将来他们长大成人,必定会报复小庾儿。 “小庾儿对我们有情有义,我们也要为她思虑周全。” 左四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斩草一定要除根,这样才能断绝一切后患。” 他作为暗卫,手上早已沾满了血腥,既然他已经是王庾的人,那就让他来做她手中的刀吧。 “王长史,左统领。”守门的护卫向他们见礼。 两人冲他们点点头,进了院子。 没过多久,两人带着一身血腥味走出来。 王康达对护卫说道:“把西厢房收拾一下。” 护卫闻着他们身上的血腥味,瞬间就领会了王康达的意思:“是。” 新年的第一天,蒲坂城的百姓就看见城主王行本的头悬挂在闹市,旁边的告示牌还贴着一则告示。 大致意思就是蒲坂城换主人了,新任城主就是大唐晋阳公主,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不再是定杨天子刘武周的子民,而是大唐天子李渊的子民。 当然,对于老百姓来说,仁义的大唐天子远比依附外族的定杨天子要好,所以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很欢欣。 昨日参加宴会的高官武将统统在王庾手中,有了他们,王庾很快就控制了蒲坂城的兵权,由王康达等人接手。 攻下蒲坂城,王庾立即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军情回长安。 新年伊始,李渊没有收到城池沦陷的消息,却收到了蒲坂归于大唐的消息,顿时龙颜大悦。 “小庾儿的新年礼物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李渊对李建成说。 李建成笑着称赞了王庾几句,更加坚定了要把王庾拉拢过来的念头。 第二日,时闻社的时闻报上就出现了晋阳公主攻下蒲坂城的消息,长安城内的百姓看得津津乐道。 袁天罡拿着时闻报,看见上面的消息,欣慰的笑了,不愧是他的徒儿 没过多久,李渊又收到了刘政会让人从晋阳带来的密奏,心情更加大好,觉得并州的危局很快就能破解。 根据刘政会的密奏,李渊了解到一些情况,做了新一轮的部署。 他对陈叔达说:“如今蒲坂已归我大唐,浦津东岸太平,等冰雪融化,我就去浦津。” 这一次,陈叔达没有反对,而是按照李渊的吩咐着手准备 第526章 计划泄露 大唐的形势开始好转,河北窦建德的形势也在好转。 由于李世勣几次击退王世充的军队,又攻下了王世充的殷州,窦建德对他越发信任,在年底之际召他回都城参加岁除之宴。 宴会之上,窦建德毫不掩饰自己对李世勣的欣赏,对他多有赏赐,看得曹湛等人羡慕不已。 晚上回去之后,李世勣私下对张亮说:“我们的时机来了,待年后开始朝会,我就向夏王进言,说服他亲征河南,届时我们跟随,再伺机杀了夏王。” 张亮听了,大力赞同,若是他们杀了夏王,有如此大的功勋,李渊必定不会降罪他们,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能封侯拜相。 新年的第一次朝会,李世勣进言:“王世充弑君夺位,用酷刑控制官民,官民早就怨声载道,如今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 “若是主上亲征河南,必定势如破竹,很快就能攻下洛阳。 “洛阳乃是古都,地势险要,主上以洛阳为都,又拥有河北、河南百万雄狮,届时对外扩进,天下一统,非主上莫属。” 这一番话说得窦建德心潮澎湃,蠢蠢欲动,但有人不赞成。 魏徵说道:“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主上的安危关乎天下大势、百姓之福,不可肆意置于险地。 “臣以为,主上可派大将出征河南,不必亲自去。” 李世勣反驳道:“主上乃是绝世英才,岂非一般大将可比?说句得罪人的话,想当初我为唐朝臣子,镇守黎阳时,主上多次派遣大将攻打黎阳,都未攻破。 “后来还是主上亲征,黎阳才被攻破。” 听到这里,刘黑闼等将领顿时感到羞愧。 “主上亲至黎阳,黎阳被破,附近州县也都归顺了主上,就连已经归附唐朝的徐圆朗也归顺了主上,这都是主上亲征的功劳。” 魏徵被哽,一时无法反驳。 李世勣趁机对窦建德说:“臣以为,主上亲征河南,河南很快就能归于夏朝,届时,中原各势力也会摄于您的威势之下,臣服于您。” 中原各势力,那就包括了唐朝,窦建德想到将来某一天,李渊臣服于他脚下的情景,顿时就觉得激动万分。 要知道,在洛阳上巳节盛宴,他与李渊势均力敌,自那之后,他一直都想与李渊分个高下 “好,待上元节过后,孤亲征河南。” 李世勣垂眸,掩去其中的喜色。 朝会散后,窦建德去看了曹皇后。 如今的曹皇后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行动很不便,看见窦建德,曹皇后从榻上起来,要给他行礼。 “主上” “快别动。”窦建德一个箭步走到榻边,扶着曹皇后,让她靠在后面的枕头上。 “我不是说了吗,你我夫妻,不必多礼。” 曹皇后笑着说了句“礼不可废”。 窦建德没有与她争辩,跟她说起了正事:“今日朝臣建议我亲征河南,朝政有魏徵等人辅佐太子,我很放心,唯一不放心的是你。 “这么多年,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原本我是想看着孩子出世的,但是现在” 他欲言又止。 看见他这个神情,曹皇后就知晓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决断。 她浅浅一笑,温柔说道:“宫中一切都准备好了,主上不必担心,孩子会平安降世。 “您是一国之君,该担心的是天下事,而不是妇人生孩子。 “主上且安心出征,妾等您胜利归来。” 窦建德最喜欢曹皇后的一点,就是她识大体,听见这番话,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接下来,窦建德命人准备出征的事宜。 而李世勣和他的部下开始谋划刺杀行动。 没想到上元节那天,窦建德正与群臣欢聚一堂,后宫就传来消息:“皇后要生了。” 窦建德丢下群臣,就去了后宫。 李世勣心中咯噔了一下,开始担心出征河南的行程会不会因此延迟 果然,没过多久,窦建德就下令暂时停止出征,其原因是曹皇后难产。 此时的曹皇后已经上了年纪,生产比一般人要危险得多,而窦建德与曹皇后夫妻情深,自然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最后,曹皇后痛了一天一夜,终于产下了窦建德的儿子。 “太好了,孤终于有了亲生的儿子。”窦建德抱着儿子舍不得撒手。 这时,稳婆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主上,不好了,皇后大出血。” 窦建德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把儿子给奶娘,吩咐道:“快传太医。” 后来,太医及时救治,曹皇后保住了性命,但身体极其虚弱。 皇后产子的消息传出去后,众人纷纷向窦建德道喜,太子窦雄满脸笑容,满口都是“终于有了兄弟”之类的话,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却变了。 窦雄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虽然面上保持着笑容,但心中很愤怒。 尤其是下人将窦建德看见亲生儿子的情景告诉他后,他就更加愤怒了。 说什么他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与亲生的没有差别,那为什么要说“终于有了亲生的儿子”? 他不也是“亲生”的吗? 此时此刻,窦雄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但同时还有一种恐慌。 虽然窦建德已近五十,但是窦建德的身体非常好,说不定将来窦建德会把他废黜,改立亲生儿子做太子。 不,是一定会。 想到这里,窦雄的眼神变得晦暗幽深 过了几日,李世勣听闻曹皇后身体好转,就向窦建德提起出征的事情。 窦建德说:“皇后身体还没有恢复,我儿新生,我也不放心,亲征河南的事情,先缓一缓吧。” 李世勣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第二日,曹湛呈上一封密奏,告发李世勣欲谋杀主上。 窦建德大为震惊,震惊过后,十分愤怒,当即下旨:“把李世勣打入大牢,押后再审。” 曹湛立即带领御林军前去抓李世勣等人。 “将军,不好了,主上派人来抓您了。”护卫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向李世勣禀道。 李世勣“噌”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有人泄露了我们的刺杀计划。”张亮出现在门口,朝李世勣招手:“将军,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赶紧跑。” 这时,李世勣的手下闻讯赶来,聚集在门外:“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世勣抄起兵器就走。 然而,他们刚出城没多久,就被曹湛追上了 第527章 就地处决 冰天雪地中,曹湛带了数千名士兵,迅速将李世勣等数十人包围起来。 “李世勣,主上如此信重你,你竟然忘恩负义,想要刺杀主上,简直是罪该万死。” “众人听令,奉主上之命,抓李世勣回去治罪,若有反抗,就地处决。” 曹湛一声令下,士兵立即冲了上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李世勣、张亮等人二话不说,握紧兵器,见人就杀。 李世勣怕逗留的时间越长,窦建德会派更多的人来抓捕他,便对众人说:“速战速决,冲出去。” 曹湛看出他的意图,高声命令士兵:“不要放走一个人,统统给我杀了。” 虽然窦建德只是说把李世勣抓回去,打入大牢,但曹湛想杀了李世勣。因为李世勣投降夏朝后,屡立战功,实在让人嫉妒。 到时候杀了李世勣,他就跟主上说李世勣拼死顽抗,他不得已才杀了李世勣,死了一个想弑君的人,想必主上也不会怪罪他。 想到这里,曹湛心中发狠,再次下令:“今日若不把李世勣杀了,你们统统都是死罪。” 闻言,士兵们的动作变得更加狠毒,招招致命。 李世勣想冲出去却被缠住,心里不由得开始着急,尤其是看见自己的人死了不少,就更加焦虑了。 “将军,我们顶不住了。”张亮杀到李世勣身边,语气很是焦急。 李世勣一边杀敌一边说:“没办法,只能杀出去了。” 随即,他高声鼓舞众人:“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啊” “杀” 双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 就在这时,城门方向来了一群人。 李世勣一眼看去,以为是窦建德的人,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再一看,发现那些人都带着面巾,看不清楚相貌,心里就起了疑惑。 果然,下一刻,他看见那些蒙面人冲了过来,对着曹湛的人就杀,心中不免大喜。 曹湛看见了,心中慌了一下,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但无人回答他。 蒙面人杀出一道缺口,冲李世勣喊道:“李将军,你们先走。” 李世勣、张亮等人立刻朝蒙面人的方向靠拢。 待李世勣等人退出攻击范围,走在最后的蒙面人掏出暗器,朝着夏军扔过去。 那东西,曹湛太熟悉了,连忙大喊:“趴下。” “嘭!” 冲在最前面的夏军被炸飞了。 下一刻,蒙面人的暗器再次飞来。 “快逃。” 这一次,没有炸死人,但夏军被迅速弥散开的烟雾包围了。 “他耶耶的,是催泪弹。” 曹湛低咒了一句,连忙捂住眼睛,一边流泪一边往后面跑,想要离开烟雾的范围,然而却被人撞了。 “谁撞我?滚一边去,给我让条道出来。” 可是此时此刻,所有的夏军士兵眼睛不适,处在烟雾中看不清楚方向,也无法给曹湛让道。 李世勣往后看了一眼,心中满是疑惑。 难道是李渊派人来救他了? 自从林郅悟归附大唐以后,夏朝境内就没有火器,此时能出现在夏朝都城的火器,非唐军不可 护送李世勣跑了一段距离,蒙面人停了下来。 李世勣见状,也停下脚步,冲他们抱拳:“多谢诸位相救,李某感激不尽,还请英雄留下姓名,李某日后定当报答。” 领头的蒙面人扯下面巾,露出满脸的络腮胡子:“李将军,是我。” 李世勣眉头一皱,不认识:“你是?” 见李世勣满脸疑惑,蒙面人似乎是想起什么,笑了一下,然后把脸上的胡子扯掉,露出本来的相貌。 “杨郎将,是你?”李世勣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正是消失了很久的杨毛,曾在晋阳时,李世勣常与他打交道。 杨毛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李世勣,小声说道:“杨某奉命潜伏在河北,但人手有限,我也是才得到消息,来晚了一步,还请李将军见谅。” 陛下居然在河北安插了细作? 李世勣心中震惊,但面上不显:“杨郎将言重了,李某现在能安然无恙,全是你们的功劳,李某感激不尽。” 杨毛往后看了眼,快速说道:“曹湛很快就会追来,你们还是赶紧跑吧。” 他指了指左前方的小道:“往这条路走个两刻钟,有个小村庄,你去找一个叫做王二牛的人,跟他说是我让你们去的,他就会帮助你们潜逃出河北。” “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后会有期。” 李世勣等人冲他们抱拳:“多谢,后会有期。” 说完,迅速走上左前方的小道。 而杨毛等人快速清除掉周围的脚印,又做了些伪装,然后去除面巾、外衣,露出里面的庄稼汉装扮,分散离去。 “杨兄,李将军这一逃,淮安王和同安公主不会有事,但夏王必定不会放过他的父亲,我们要去救人吗?” “若是有机会,我们就去救,若是没有机会,那就算了。” 曹湛缓过来后,李世勣等人早就无影无踪,他带着人追了一阵,最后失去线索,阴沉着脸回了城。 “主上,臣无能,让李世勣跑了。” 见窦建德黑着脸,似乎要发怒,曹湛以额贴地,连忙说道:“主上,臣本来快要抓住李世勣了,但突然冲过来一群蒙面人,他们使用了火器,所以才让李世勣逃脱的。” 听见“火器”,窦建德很震惊:“我国境内早已没有了火器,如今火器再现,莫不是唐军潜进来了?” 曹湛顺着他的话说:“臣也是如此猜测,定是唐人来救李世勣。” 窦建德沉默了。 刘黑闼进言:“主上,如此看来,李世勣并不是真心归附您,我们也无需对他留情,干脆就把李盖杀了吧。” 封德彝、刘雅等人纷纷附和。 魏徵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窦建德却道:“李世勣原本就是唐朝臣子,他被俘之后,没有背叛他的君王,这是忠臣,他的父亲又有什么错?” 于是,窦建德没有杀李盖。 过了几天,唐朝使臣萧瑀到达洺州。 萧瑀奉上礼物,笑着说道:“听闻夏王喜获麟儿,我朝陛下特派我来恭贺夏王。” 窦建德心中知晓他的来意,微笑着回应了一句:“多谢。” 寒暄了几句,萧瑀道出来意:“唐朝虎踞关中,夏朝雄踞河北,两不相犯。 我朝陛下愿与夏王缔结盟约,世代交好,不知夏王意下如何?” 第528章 遭遇截击 窦建德并没有马上回应萧瑀,而是说道:“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是先好好歇息,此事,我们稍后再议。” 萧瑀想了一下,答应了:“一切听夏王的安排。” 窦建德遂命魏徵安排唐朝使团去使馆住下。 安顿下来,等到魏徵等人离开后,萧瑀立即派人去打听淮安王和同安公主的情况。 没过多久,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回禀尚书,夏王并没有为难同安公主和淮安王,而是以宾客的礼仪对待他们。 “如今,他们住在客馆,平安无事。” 闻言,萧瑀不免钦佩窦建德的为人,他想起已经投降于夏朝的李世勣,便问道:“李世勣如何了?” 下属恭敬回道:“原来李将军并没有背叛大唐,而是假意归降夏王。 “李将军为夏王打败王世充,攻下殷州后,夏王大为赞赏,很是信任李将军。于是,李将军劝说夏王亲征河南,然后准备伺机刺杀夏王。 “但是临出征之前,恰逢曹皇后生产,夏王就搁置了亲征河南的计划,也不知是谁泄露了刺杀行动,夏王大怒,派人去抓李将军。 “不过后来,李将军逃走了。” 听完之后,萧瑀心中为李世勣感到庆幸,同时也佩服李世勣的忠义。 过了两日,萧瑀进宫面见窦建德,重提盟约之事,要求窦建德释放所有的俘虏。 窦建德答应了。 第二日,唐朝与夏朝缔结和盟,窦建德释放了唐朝所有的俘虏,包括李世勣的父亲,李盖。 萧瑀回朝后,详细地向李渊述说了此次出使的情况。 李渊听完后,称赞道:“李世勣果然是忠臣,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于是,李渊下令赦免李世勣,恢复了他的爵位。 武德三年正月,李世民派程知节与李道玄带兵沿着黄河,北上进攻浩州。 没过多久,程知节和李道玄收复失地浩州,正值李仲文逃出来,李世民便命李仲文和程知节等人镇守浩州。 尉迟敬德和寻相在帮助吕崇茂守住夏县之后,就带兵返回宋金刚所驻守的浍州。 李世民收到消息后,立即下令:“殷开山、秦叔宝,你们带兵去美良川截击尉迟敬德和寻相。 “记住,尉迟敬德勇猛过人,是个人才,你们不许伤他性命,把他活捉回来。” “是,元帅。”殷开山和秦叔宝领命而去。 另一边的王庾镇守在蒲坂,等着李渊派人来接管。 这一日,士兵在城外巡逻,抓获了三个行踪可疑的人,便把他们带到了王庾面前。 王庾望着灰头土脸的三人,威严地问道:“你们是谁?” “小庾儿?” 为首的男人看见王庾很惊喜:“小侄女,是我啊,我是你独孤叔父。” “独孤叔父?怎么是你?”听出独孤怀恩的声音,王庾很惊讶。 李渊的母亲独孤氏是独孤怀恩的姑姑,被追封为元贞皇后,是以独孤怀恩是李渊的表弟。按照亲属关系来说,王庾当尊称他一声“表叔父。” 不过,“表叔父”有点长,王庾通常都是称呼“叔父。” 王庾命人给独孤怀恩松绑,让人领着他们去换洗一番,然后备了一桌酒菜给孤独怀恩接风洗尘。 “听说叔父落于宋金刚的手中,不知叔父是如何逃出来的?”王庾给独孤怀恩满上酒,好奇问道。 独孤怀恩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又吃了几口羊肉,才开口说道:“别提了,永安王听信于筠的话,军队渡过黄河还没有休息好,就直奔夏县征讨吕崇茂。 “结果吕崇茂求助宋金刚,宋金刚派了兵支援他,我军腹背受敌,大败。永安王和我,还有唐俭、于筠、刘世让他们全都被抓了起来。” 听到唐俭的名字,王庾的眼神一动:“那永安王和唐俭他们逃出来了吗?” “没有,就我逃出来了。” 说到这里,独孤怀恩有些洋洋得意:“我能从敌军手中逃出来,是不是很厉害?” 王庾心中无语,表面上赞了一句:“叔父真厉害。” 又问了几句夏县的情况,王庾陪着独孤怀恩用完膳,回到书房给李渊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去长安。 李渊收到信,得知独孤怀恩逃了出来,很高兴。当即下令,命独孤怀恩镇守蒲州,接管蒲坂。 同时写了一封信给王庾,让她回长安。 蒲坂城隶属蒲州,王庾收到旨意后,与独孤怀恩办过交接,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蒲坂。 大全在门口絮絮叨叨:“虽然我们才三十几人,但好歹我们能攻下蒲坂城,护送小庾儿回长安绰绰有余了,真想不通陛下为何还让独孤尚书派人护送?” 王康达看了过来:“当然是陛下看重公主,多派些人护送才能放心。” 听见这话,大全表示不相信,从蒲坂回长安,一路都是大唐的属地,谁这么不长眼,敢打晋阳公主的主意? “我们不回长安。”王庾将包袱扔给大全:“我去跟独孤尚书说,不用他派兵护送。” 闻言,众人一惊。 大全却很高兴,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小庾儿,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夏县,救人。” 尉迟敬德和寻相带兵经过美良川,突然前方将士的马蹄踏空,掉入陷阱,将士们也被摔下了马。 “停止前进。” 尉迟敬德刚发出命令,唐军就冲了上来。 趁着敌方陷入混乱,秦叔宝和殷开山率领士兵,短时间内就斩杀了敌军数百人。 “尉迟敬德,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免得增加伤亡。”秦叔宝一边杀敌,一边大声喊道。 “嘭嘭” 尉迟敬德用马槊挑起一名唐军士兵,用力甩了出去。 前方的唐军被砸,倒下一片。 “少废话,有本事就抓住我。”尉迟敬德又挥舞起马槊,拼命往外冲。 闻言,秦叔宝朝着尉迟敬德追去。 早在洛阳上巳节,秦叔宝就与尉迟敬德交过手。 那时是武试大混战,未能分出胜负,后来又发生了变故,大家各自逃亡,就更没有机会交手了。 但秦叔宝与李世民一样,很欣赏尉迟敬德的马槊功夫,总想着与他再决高下。 然而尉迟敬德没有给秦叔宝机会,在一番激战过后,尉迟敬德和寻相带着部下往南逃亡夏县。 这一战,唐军斩杀敌军两千余人,秦叔宝和殷开山乘胜追击 第529章 王者不死 听闻秦叔宝和殷开山战胜了尉迟敬德,但让尉迟敬德带着余部逃走了,李世民立即下令:“柴绍、钱九陇,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游击,阻止宋金刚南下。” “段志玄,你去点三千兵马,随我去截击尉迟敬德。” 于是,李世民亲率军队往夏县方向截击尉迟敬德和寻相。 据守夏县的吕崇茂并不知道几路兵马正向自己靠拢,他正为唐朝永安王等一干人质关在夏县大牢中而感到沾沾自喜。 部将对吕崇茂说:“听说秦王李世民亲率大军屯于柏壁,短短一个月内就已经收复了几座城池,看来唐军来势汹汹。 “您说,我们反叛唐朝,秦王会不会来杀我们?” 吕崇茂脸上的欣喜僵住,当初他是不满裴寂的独断和残暴,所以才号召百姓起义。 如今援军尉迟敬德和寻相已经离开,若是此时秦王率军来攻打夏县,他铁定挡不住。 “让我再好好想想。” 夏县大牢。 唐俭坐在角落里,思考怎么才能逃出去,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天意如此,看来尚书是王者不死啊。” 尚书? 王者不死? 唐俭心中一惊,扭头看向隔壁牢房,朝着声音的发出者看去。 “元君宝?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王者不死?”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元君宝的身体弹了一下,回头看见唐俭,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元君宝是前五原县主薄,后来被独孤怀恩收拢,此次随着军队一起出征。 唐俭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走到中间的栏杆处,目光犀利地质问元君宝:“你口中的尚书是指独孤尚书吧? “他成功逃出去,你却说他王者不死,他是不是要造反?” 没想到唐俭只根据他一句话就猜了出来,元君宝脸色一白,惊恐不敢言。 刘世让听到动静,走了过来,问唐俭:“发生什么事了?” “独孤怀恩要谋反。”唐俭简短地说道。 闻言,刘世让脸色大变。 唐俭威严的目光盯着元君宝不放:“你能知道这件事情,就说明独孤怀恩曾拉你一起造反。 “你可知道造反是死罪,要诛灭九族的? “还是你觉得凭独孤怀恩那个草包,真能造反成功?” 见元君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冷汗从额角流下来,眼神慌乱,唐俭趁机说道:“坦白从宽,你若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知我,日后我会替你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 “否则,你就等着诛九族吧。” 元君宝终是抵不住内心的恐惧,“噗通”跪在地上:“我没想过造反,是独孤尚书非要拉着我干,我没有办法啊” 接着,元君宝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始末告诉唐俭。 听完后,唐俭的脸色很难看,他拉着刘世让走到一旁,低声说:“也不知道独孤怀恩现在逃到哪里了? “要是他已经回到蒲州,重掌兵权,那情势就不妙了。” 刘世让大惊:“那怎么办?” 唐俭想了想:“这样,我想办法让你先逃出去,你快马回长安,向陛下禀报此事,希望一切能赶得及。” 于是,这一日,狱卒来送饭时,唐俭将牢房中所有同僚的财物收集起来,递到狱卒面前。 “你若是想办法帮我带一个人出去,这些财物就都是你的,不仅如此,等唐军救我们出去后,我会向陛下替你请功。” 狱卒看见那些财物,双眼闪过金光,下一刻,警惕地扫视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伸手就去拿。 唐俭飞速抽回手,说道:“事情没办成之前,这笔钱不能给你。” 狱卒面露难色:“可是,若是被发现,上面怪罪下来,我也没命花这笔钱啊。” “不会被发现。”唐俭耐心地安抚他:“我让你带出去的人身份不显,就算是吕崇茂来到这里,我们这么多人,他也不会发现少了一人。 “乱世之中,富贵险中求,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听见这话,狱卒咬咬牙,说道:“好,我做。” 唐俭从袋子中拿出一部分,塞到他手中:“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剩下的钱。” “好。”狱卒迅速收好钱,然后着手去打点。 临近傍晚时分,狱卒打开牢房,将一套自己的衣服丢给唐俭:“给你的人穿上,现在跟我出去。” 唐俭低头看了一眼,是狱卒服,遂把衣服丢给刘世让:“快换上。” 隔壁牢房的元君宝静静地看着刘世让被众人围着,换上衣服,然后低着头跟狱卒走了出去。 他不禁抬头望天,心中再次感叹:或许这才是天意吧。 第二日的黎明时分,王庾等人日夜兼程,到达夏县附近的一个小村庄。 王康达骑在队伍前头,看见前方有个人影骑着马儿,原本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驰,但似乎是看见了他们,立刻掉头就跑。 “什么人?站住。”王康达猛地加速,追了上去。 后面的人一听,立刻加速,向那人追去。 不一会儿,那人就被他们包围了。 “各位英雄饶命,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了,都给你们,求求你们,别杀我,也别抢我的马。”那人跳下马,自觉地掏出所有的钱财。 “刘刺史?” 那人抬起头来,王康达认出了他。 “王长史?”刘世让看见王康达,有点不敢置信。 再往王康达后面一看,慌忙跪下来:“见过晋阳公主。” 见王庾满脸疑惑,王康达低声告诉她:“这是彭州刺史刘世让,此次跟随永安王前往夏县征讨吕崇茂。” “刘世让”的名字,王庾才从独孤怀恩嘴里听到过。 不过,她知道,此时的刘世让应该在夏县大牢中。 “你怎么逃出来了?唐俭他们呢?也逃出来了吗?”王庾问道。 刘世让恭敬回道:“副总管他们还被关在夏县大牢中,没有逃出来,臣是因为唐副总管设法买通狱卒,才逃出来的。” 接着,刘世让将唐俭密令他回长安告发独孤怀恩谋反的事情说给了王庾听。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王庾心想,虽然她不知道有这么一出,但是李渊的寿命没这么短,她不必急着赶回长安。 于是,王庾把王康达叫到一边,对他说:“你带几人护送刘世让回长安去见陛下,事情完了后,你不必再来并州,就呆在长安,为我打点省试的事情” 第530章 危险来临 夏县。 部将匆忙走进大厅,向吕崇茂禀道:“魏王,守城士兵来报,唐朝皇帝派人来了” 吕崇茂吓了一跳:“李世民来了?” “不是,是晋阳公主王庾。” “王庾?”吕崇茂脸上浮现疑惑,这个名字倒是有点熟悉,但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部将提醒他:“就是那个在洛阳上巳节盛宴大放异彩的晋阳神童,李渊的义女。” “喔~是她啊。”吕崇茂终于想了起来,但心中不免诧异,没想到李渊竟然派了义女来。 “她带了多少人?” “二十几人。” 吕崇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想想李渊好歹是一国君王,怎么也不会让义女带兵来打他。 想到这里,吕崇茂放下心来,吩咐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王庾等人跟着士兵来到了魏王府。 “你们留在外面。” 王庾吩咐一声,只带了左四、大全、秋月三人进入大厅。 “魏王。” “晋阳公主,幸会幸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脸上一派和气,微微带着笑。 “坐,喝茶。”吕崇茂招呼王庾喝茶,目光却落在她后面的秋月身上。 昆仑奴。 不愧是皇室贵族,用的仆人都是昆仑奴。 王庾端起茶盏到嘴边,吹了吹热气,下一刻,又把茶盏放在案上:“明人不说暗话,我父亲此次派我前来,就是给你送委任状的。” 说着,王庾给左四使了个眼色。 左四立即从包袱中掏出一张委任状递给吕崇茂的部将。 “我父亲说了,关于你之前聚众谋反的事情,他不会追究,还擢升你为夏州刺史,只要你除掉尉迟敬德。” 想着之前部将对他说的秦王来势汹汹,又想起刚才收到的晋阳公主杀了王行本的消息,吕崇茂在心中衡量一番后,抚掌说道:“好,陛下为人如此宽容,吕某愿意归降陛下。” 王庾也不跟他废话,当即说道:“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如何抓住尉迟敬德。” 李渊的意思是除掉尉迟敬德,但王庾知道尉迟敬德以后会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且尉迟敬德是个猛将,她与李世民一样,不想杀死尉迟敬德。 故而王庾在表达完李渊的意思后,跟吕崇茂商量的却是如何抓住尉迟敬德。 两人商量完,王庾正想让吕崇茂放了唐俭等人,就见士兵来报:“魏王,尉迟将军和寻相将军来了。” 王庾心中一惊,来得这么快?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吕崇茂想了一下,吩咐部将:“你与晋阳公主留在府中,我去迎接尉迟敬德,再把他引进府中,你们做好埋伏,争取一举抓住他。” “是。” 在吕崇茂走后,王庾暗中吩咐左四:“你跟着吕崇茂,去看看情况,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尉迟敬德和寻相带兵迅速进入北门,吩咐守城士兵:“唐军就在后面,快关闭城门。” 守城士兵听见这话,慌忙去关城门。 这么多兵进城,很快就引起了周围百姓的关注,不过在见到尉迟敬德和寻相之后,他们纷纷向两位将军问好。 尉迟敬德一路朝着魏王府行去,但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魏王刚归降唐朝,尉迟将军就来了,也不知他等下看见晋阳公主会不会杀了她?” “嘘,尉迟将军来了,快跑。” 说话的人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尉迟敬德望着人群,脸色铁青。 这时,吕崇茂从前方赶来,笑眯眯地冲他们打招呼:“尉迟将军,寻相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宋王有何吩咐?” 尉迟敬德是个直性子,从不会拐弯说话,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投降唐军了?” 他怎么知道? 吕崇茂心中恐惧,面上装作惊讶道:“这等不实的传言,尉迟将军是听谁说的?” 尉迟敬德猛地挥舞马槊,直指吕崇茂面门:“你只需告诉我,是,亦或不是。” “我我”枪头指着自己的面门,吕崇茂吓傻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他这副模样,尉迟敬德就知道他投靠了唐军。 “围起来。” 士兵们立刻将吕崇茂等人包围起来。 吕崇茂的手下见情势不妙,慌忙跪在地上求饶:“尉迟将军饶命,投靠唐军全是魏王一个人的主意,我们不想的,我们只想依附您,依附宋王,依附陛下。” 见手下出卖自己,吕崇茂大怒:“闭嘴,你们啊”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下一刻,他倒在地上,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尉迟敬德抽回马槊,威严的目光往下一扫:“晋阳公主在哪里?” 吕崇茂的手下亲眼看见尉迟敬德杀了自己的主子,心中早已吓破了胆,此时听见尉迟敬德的声音,打着哆嗦回道:“在在魏王府” “他耶耶的,老子这一路被秦叔宝追得够呛,正好抓住这小丫头逼唐军就范。” 寻相当即吩咐:“关闭所有城门,其他人跟我去魏王府,抓住晋阳公主。” 潜藏在人群中的左四脸色大变,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魏王府跑去。 “小庾儿,快跟我走。” 左四跑进魏王府,拉起王庾就跑。 大全等人感觉出了大事,连忙追了上去。 徒留魏王府一干人等在原地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庾见左四拉着她,已经施展上了轻功,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事情败露,尉迟敬德杀了吕崇茂,正朝这里来,要抓你逼秦将军就范。”左四长话短说。 “秦叔宝?”王庾向他确认。 “对,就是您的义兄秦叔宝,尉迟敬德似乎是遭到了秦将军的击杀,一路逃到了夏县。”左四继续说道:“他们是从北门进来的,人很多,我们还是往南门走吧。” 今日,他们就是从南门进来的,熟悉路,逃得快些。 大全等人在后面听见左四的话,心中不免紧张起来,他们才二十几人,尉迟敬德带着军队来抓他们,他们肯定打不过。 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夏县 众人出了魏王府,刚翻身上马,后面就传来了一声大喝:“小丫头,给我站住。” 王庾回头一看,尉迟敬德骑着马举着马槊向她冲来,连忙拍马催促:“马儿,快跑。” 大全等人慌忙驱马逃跑:“驾” 第531章 太贪心了 “你们几个,跟我往这边,包抄他们。” 寻相招呼部下,拐上了左边的巷子。 尉迟敬德往后看了眼,当即指向右前方,命令部将:“你们往那边,拦住他们。” 大军一下子分成了三队,欲对王庾等人实行合围。 “小庾儿,你不是一直说想要跟尉迟敬德切磋一下吗?你停下来,跟他打一场啊。” 大全紧跟王庾的马后,紧张之余,不忘调侃王庾。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能跟我切磋?”王庾没好气地说道:“我那时说的是长大以后跟他切磋,现在我这么小,哪打得过他? “我可不想死。” 说着,王庾扬起鞭子,抽在马上,再次加速:“驾!” “小心!” 左四看见寻相从侧面的巷子里冲出来,慌忙提醒众人。 王庾、大全等人抬起手臂,对准前面的敌军。 “咻咻” 袖箭接二连三地射出,前方的敌军倒在地上,王庾等人纵马越过,径直往城门口逃去。 “小心!” 敌军又从侧面出没,三合等人举起剑就往他们身上砍去,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快走。”左四大声喊道。 众人扬起马鞭,拼命加速。 “糟了,南门关了。” 郝绶看见前方城门紧闭,且守城士兵举着长枪,在城门前严阵以待,他急忙勒住马:“吁~” “让开。” 王庾大喝一声,从随身小包中掏出一个东西,就往前方扔去。 郝绶回头看见王庾手中的东西,吓得脸色一变,慌忙驱马往旁边移。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城门前的士兵被炸飞出去。 “小庾儿,你有飞鱼弹,居然不告诉我们?”后面的大全看见了,瞪圆了双眼。 “少废话,还不去开城门?”王庾喊道。 郝绶、大全等人连忙穿过烟雾,下马去开城门。 “别让他们逃了,给我追。” 后面传来尉迟敬德的声音,左四扬起鞭子就抽在王庾的马上。 马儿吃痛,犹如一道风从城门缝中穿过,到达城外。 “吼!” 郝绶几人用力,将城门又打开了一些,能同时容纳四五个人通过,然后翻身上马,跟上大部队。 “弓箭手,射击。” 尉迟敬德一路被秦叔宝追到夏县,军队中的箭矢早已用完,这会儿看见吕崇茂的弓箭手站在城墙上,连忙大声吩咐。 吕崇茂被杀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南门,是以守城士兵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经被尉迟敬德杀了,心里还当尉迟敬德是刘武周的人,很是听话地拿起弓箭,对准城下的王庾。 “咻咻” 箭如雨下,刚逃出城门的王庾等人立即挥舞手中的兵器,阻挡箭矢。 “小庾儿,你还有什么火器,快拿出来用啊。”大全一边抵挡箭雨一边驱马向前。 “这是压箱底的,不能乱用,得用在危急时刻。”王庾舞剑砍掉后面的箭矢,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催促马儿快跑。 开玩笑,现在的火器全受李渊管制,她想从林郅悟那里拿都没有办法。 李渊统共就给了她这么点火器,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用光? 必须用在危急时刻。 “嚓!” 一支流箭插进大全的肩膀。 “唔”大全瞥了眼肩膀,顾不得处理,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实在没忍住,大全吼道:“这还不算危急时刻?老子都快要死了。” 这时,众人已经跑出射击的范围。 王庾调转马头,来到大全身边:“你往北边去报信,让秦叔宝赶来救我。” 说完,手中的鞭子轻轻地挥在大全的马上,迫使马儿调转方向,然后再用力抽了一鞭。 大全还来不及说话,马儿就已带着他往北边跑了。 “驾~” 王庾和其他人继续往南边跑。 郝绶心中疑惑,不禁说道:“小庾儿,我们不该往南边跑,应该往北边跑,这样才能与秦将军汇合。” 往南边跑,他们只会与秦将军越来越远,若是被尉迟敬德追上,秦将军也来不及救人。 “是啊,小庾儿,我们该往北边跑。”三合劝道。 王庾没有调头,而是继续往前跑:“尉迟敬德是一路被秦叔宝追击,才来到了夏县。 “我若是往北边跑,他知晓秦叔宝的军队就在前面,肯定不会来追我,那我又如何抓他? “就是因为我现在往南边跑,而且人数不多,尉迟敬德觉得能抓住我,所以才会对我穷追不舍。 “如此一来,我才能有机会抓住他。” 众人恍然大悟,往后面看去,果然看见尉迟敬德和寻相带着士兵紧追不舍。 “小庾儿,你自己都快要保不住了,还想着抓尉迟敬德,你真是太贪心了。”郝绶忍不住说了王庾一句。 “不贪哪来的功?”王庾回击道。 郝绶愣了一下,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众人跑了一阵,还是被尉迟敬德追上了。 “小丫头,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尉迟敬德手一挥,士兵们将王庾等人团团围住。 “这下,我真的要把压箱底的武器拿出来用了。”王庾叹了一声,摸出火器就往尉迟敬德扔去。 “飞鱼弹!” “散开。”尉迟敬德一眼就认出了飞鱼弹,慌忙驱马往旁边退,并提醒部下。 这玩意儿,去过洛阳的人都不陌生,没去过洛阳的人刚才在城内已经见识过了。 此时听见尉迟敬德的提醒,士兵们慌忙往旁边退。 “跟我走。” 王庾将飞鱼弹扔出去后,对众人喊了一声,立即驱马迎着飞鱼弹跑。 左四惊了一下,但出于对王庾的信任,还是跟了上去。 见状,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最惊讶的人非尉迟敬德莫属,他忙不迭地躲避飞鱼弹,王庾却迎着飞鱼弹而上,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他看见王庾带着人冲出他们的包围圈,手中拿着一个网兜,在经过飞鱼弹的时候,顺手一捞,又将飞鱼弹揣进了包里。 尉迟敬德:“” 那个飞鱼弹为什么没有爆炸? 郝绶等人:“” 奇怪,小庾儿扔出去的飞鱼弹为什么没有爆炸? 难道那是个假的? 三合忍不住问道:“小庾儿,刚才那个飞鱼弹为什么没有爆炸?” 王庾勾了勾唇角,笑得奸诈:“我没开,吓他们的,哈哈” 她怎么可能朝尉迟敬德扔飞鱼弹? 她可是要抓尉迟敬德的 “快给我追。” 尉迟敬德反应过来,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抛下,继续带兵追。 此时此刻,他们追击王庾的方向已是向北 第532章 危急关头 “小庾儿,你现在往北边跑了。”郝绶忍不住提醒王庾。 王庾奋力奔驰:“改日再抓尉迟敬德,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郝绶:“” 众人一路狂奔,又回到了夏县的南城门。 王庾远远地望了一眼城门,然后驱马往西北方向而去。 城墙上的士兵看见了,表情很木然。 此时,他们已经知道吕崇茂暗中投唐,被尉迟敬德杀了,而现在的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投靠谁。 吕崇茂的心腹部将也在城墙上,他在观察局势。 突然,他脸色一变,连忙吩咐道:“快关城门。” 西北方向,唐军军旗赫然出现。 “什么人?” “谁?” 两方人马在拐弯处相遇,顿时剑拔弩张。 然而下一刻,双方人马却放下了兵器。 “小庾儿?你怎么在这里?”李世民拨开人群,驱马来到前面。 “二兄?” 王庾看见他很惊讶,怎么秦叔宝没来,李世民来了? 不过,来得正好。 震惊过后,王庾很兴奋:“尉迟敬德就在后面,快去抓他。” 说着,王庾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跑。 李世民:“” 小丫头吃什么了?这么兴奋? 下一刻,李世民兴奋地挥了一下马鞭:“众人听令,抓住尉迟敬德者,官升三级。” 尉迟敬德刚追到城门附近,就看见王庾从西北角朝着他奔来,不由地愣了一下。 小丫头这么大胆? 只带了二十来人也敢跟他打? 随即看见后面的李世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帮手来了。 “是秦王,快跑。”士兵们慌忙调头。 尉迟敬德一边驱马转换方向,一边大声喊道:“不要慌,随我进城。” 话音未落,马儿已经带着他往城门方向跑去。 “不对,城门关了。”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尉迟敬德狠狠地挥了一下马鞭,奋力驱马到城下,高声喊道:“我是尉迟敬德,快开城门。” 城墙上空无一人,他没有得到回应。 尉迟敬德又喊了一遍,还是无人回应。 这时,寻相停在尉迟敬德身边,朝城门吼道:“我乃宋王宋金刚麾下寻相,尔等还不快速速开城门? “再不开城门,老子就杀光你们,踏平你们的城池。” 城头上一片寂静,城门依然紧闭。 “他耶耶的” 寻相刚骂了一句,越发响亮的马蹄声惊醒了他。 “快跑。” 众人慌忙逃散,然而已经晚了一步。 李世民率领三千步骑兵从西北方向进逼,秦叔宝率领两千人马从东北方向而来,两方合围,将尉迟敬德和寻相等人团团围住。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尉迟敬德握紧马槊,径直朝着李世民冲去。 “这么凶猛?”王庾看见满脸杀气的尉迟敬德迎面冲来,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赶紧驱马往旁边退。 “二兄,上。” 冲李世民喊了一声,王庾抄起兵器,对付敌军小兵。 李世民没空管她,双腿夹了一下马肚,迎战尉迟敬德。 两人很快就陷入了激战当中,你来我往,毫不手软。 “小庾儿,你怎么来了?”段志玄杀到王庾身边。 王庾趁着间隙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杀敌:“别管我怎么来的,你赶紧去二兄身边,别让他受伤了。” 闻言,段志玄往李世民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 “秦王小心。” 他慌忙冲过去。 王庾听见他的话,连忙朝李世民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她也冲了过去。 李世民不用别人提醒,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此时,他被尉迟敬德挑落下马,而尉迟敬德的攻击接踵而来,枪头直指他的心口。 秦叔宝等人奋力来救,但似乎赶不及。 就在这危急关头,李世民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手铳,朝前开了一枪。 “呯呯!” 尉迟敬德握马槊的手一震,痛楚瞬间遍布整个手臂,他的马槊掉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玩意? 尉迟敬德忍着痛,看了一眼李世民手中的武器,然后迅速跳下马,捡起马槊就翻身上马。 此时,秦叔宝等人已经赶到,齐齐攻击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回马撤退。 “二兄,你哪来的手铳?”王庾盯着李世民的手铳不放。 这把手铳好像更小巧了一点,也更先进了些 “阿耶给我的。”李世民收起手铳,捡起兵器,继续作战。 尉迟敬德很勇猛,连带着他的部下一个个的也很勇猛,唐军与他们打了一场硬战。 有好几次,寻相趁着混乱偷袭王庾,差点得手。 王庾气得不行,掏出手铳就对着寻相开了一枪。 这一枪,王庾打中了寻相的腿,但寻相很快就被手下救走了。 李世民本是看见王庾这边的情形不对,赶来救她,没想到亲眼看见她打中了寻相。 “小庾儿,你哪来的手铳?” 王庾将手铳举到面前,对着枪口吹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丝骄矜回道:“阿耶给我的。” 李世民:“” 一把小小的手铳而已,也值得小丫头这么炫耀? 两人继续杀敌。 此时,尉迟敬德已经杀红了眼,看见寻相与自己一样,中了不知名的暗器,迅速冲到寻相身边,一把将他抱上马背。 然后挥舞着手中的马槊,奋力往外冲杀。 “兄弟们,杀出去。” 经过一番激斗,唐军杀敌三千余人,但还是没能抓住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和寻相带着残部往东北方向逃了。 “追。” 李世民一声令下,唐军立即往东北方向追击。 王庾看向远处的城门,对李世民说:“唐俭和永安王他们还被关在夏县大牢,你不去救人吗?” 李世民愣了一下,在心中迅速权衡过后,继续驱马前进。 “回头再来救,先抓尉迟敬德。” “” 王庾不禁在心中为唐俭和永安王默哀。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城门处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吕崇茂的心腹部将缓缓地站起来,扶着城墙往下看。 遍地的尸体,散落的兵器,浓郁的血腥味这一切都昭示着刚才经历过一场多么残忍的屠杀。 他抬手按住将要跳出来的心,不由地感到庆幸:“幸好我把城门关了,不然他们冲进来,夏县还不得夷为平地?” 士兵们一个个跟着冒出头,探头往下看,看过之后,对着他猛拍马屁:“将军英明” 第533章 看了笑话 “不行了” 尉迟敬德从马上滑下来,喘着粗气道:“大家都休息一下。” 士兵们立即分散开,做好防卫,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一边趁机休息。 “将军,我给您包扎一下伤口吧。”部将提着医箱走过来。 “先给寻将军清理一下伤口,我歇会儿。”尉迟敬德很疲惫,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部将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寻相身边:“寻将军,我给您包扎一下。” 寻相也很疲惫,抬眼看了他一眼后,又闭上了双眼。 “啊痛” 部将刚触碰到寻相的腿,寻相就痛呼了一声,惊得尉迟敬德睁开双眼,看了过来。 “你那么大力干什么?轻一点。”寻相的亲兵统领忍不住呵斥。 部将有点委屈,他压根儿就没有使力,不过他没有与他们争辩,而是放轻了动作,按住寻相的腿,想用湿布擦一下周围的血迹。 结果下一刻,寻相又叫了出来:“啊,痛痛痛,你轻点。” 部将:“” 他举着双手,突然不敢动作:“我我没用力” 尉迟敬德看不下去,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我来。” “也不知道李世民那厮使用了什么火器,打进身体里痛得很。”尉迟敬德骂骂咧咧地走到寻相身边,接过部将手中的东西,给寻相清理伤口。 “啊唔” “叫什么?”尉迟敬德一把扯过部将手中的汗巾,塞进了寻相的嘴里。 寻相痛呼的声音戛然而止:“” “都是做将军的人了,受个伤还叫成这样,也不怕底下的兵看了笑话。” 听见尉迟敬德的话,周围的士兵连忙将目光瞥向其他地方,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寻相有苦难言,心中狂吼:他耶耶的,是真的很痛啊 “这玩意不是个好东西,不能留在体内,我给你弄出来。” 话落,尉迟敬德一手按住寻相的腿,一手拔出匕首,就朝伤口捅去。 看见尉迟敬德的动作,寻相瞳孔突然放大,抬手就要阻止他。 “按住他。” 尉迟敬德一声令下,部将连忙按住了寻相。 “唔”寻相不敢挣扎,只得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来表达痛苦。 尉迟敬德不管不顾,匕首直捅伤口,直到把里面的暗器挖出来,他才丢了匕首,抓起汗巾就捂住伤口。 “你来给他包扎。”尉迟敬德吩咐寻相的亲兵统领。 吩咐完,尉迟敬德没有再管寻相,他捡起匕首,用袖子擦了擦,又去捡挖出来的暗器。 “原来是这么个小玩意。”尉迟敬德捏着弹丸,仔细端详。 看完后,手指一弹,弹丸飞了出去。 尉迟敬德又坐回了树下,对部将说:“你来帮我把里面的弹丸弄出来。”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部将有点犹豫:“属下不知轻重,恐怕会伤了将军。” “没事,你尽管动手。”尉迟敬德一脸的无所谓。 迟迟不见部将动手,尉迟敬德脸一拉,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不然唐军要追来了。” 听见这话,部将咬咬牙,心一横,拿起匕首就蹲在尉迟敬德身边。 他学着尉迟敬德给寻相处理伤口的动作,如法炮制,也将尉迟敬德肩膀内的弹丸取了出来。 取弹丸,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伤口整个过程,尉迟敬德嘴巴紧闭,连哼都没哼一声,与寻相之前杀猪般的叫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寻相默默地低下头,心中无比惭愧。 “将军,唐军又追来了。”外围的士兵叫道。 尉迟敬德抄起地上的马槊,翻身上马:“快走。” 众人慌忙上马,继续逃亡。 尉迟敬德和寻相率领残兵不眠不休地逃亡,终于抵达浍州城外。 “快开城门。” 宋金刚正在城墙上巡视,看见尉迟敬德和寻相,又看见远处的唐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达了命令:“开城门。” 看见城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尉迟敬德等人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真怕宋金刚会像吕崇茂的人一样,将他们拒之门外。 若是如此,他们真的会落于唐军手中 “关闭城门。” 士兵还没有全部进入城门,宋金刚就开始下令关闭城门,并吩咐弓箭手:“射击。” 后面的士兵慌忙加速,奋力奔跑:“别关,等等我们” 尉迟敬德听见了,调头回转,手中马槊抵住城门:“再等一等。” 后面的士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迅速进入城内。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进城,尉迟敬德大吼一声,猛地发力,往前推城门。 士兵们齐心合力,将城门栓上。 城门关上的那一刻,尉迟敬德心中紧绷的弦随之断裂,身体倒在了地上。 “将军。” “尉迟将军。” 城门口一片混乱。 “他耶耶的,就差一步。”秦叔宝勒住马,停在敌军射程范围之外。 他望着紧闭的城门,表情很懊恼。 “没事,我们还有机会。”李世民显得很轻松,对众人说道:“回营。” 王庾跟着李世民回到柏壁营垒,与柴绍等人见过礼后,就对李世民说:“二兄,我去休息了。” 一路追击尉迟敬德,王庾跟众人一样,没怎么休息,此时看起来十分疲倦。 李世民命杜君绰带她下去休息后,就召集将领议事。 长孙无忌劝道:“大王,您一路上没怎么休息,还是先去睡一觉吧,您睡醒来,我们再商议。” “我不困。”李世民摆了一下手,坚持道:“去把他们都叫来。” 杜君绰刚领着王庾走到帐篷前,王庾“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小庾儿,你怎么了?” 大全等人一惊,连忙上前。 王庾吐过之后,心里舒服了一点,她扶着秋月的手臂,对众人说道:“没事,就是骑马久了,胃里不舒服,等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松开秋月,抬脚跨进帐篷,背对他们挥了挥手:“我要歇息了,你们别打扰我。” 众人互相看了看,面上浮现担忧,从前小庾儿骑这么久的马,不会像今日这样 杜君绰犹豫了一下,说:“我叫人来收拾一下。” “不必劳烦杜兄,我们自己来。” 左四跟李世民身边的人很熟,他轻轻地推了一下杜君绰:“你去忙吧,这里就交给我。” 杜君绰也不客气,交代两句就走了。 回到中军大帐,杜君绰本想进去跟李世民禀报王庾的情况,但听着里面激烈的讨论声,他停下了脚步。 还是等大王忙完了再说吧。 等到李世民忙完,看见李世民疲倦的模样,杜君绰又想:还是等大王睡醒来再说吧 第534章 心念百姓 第二日,李世民用早膳的时候,终于想起了王庾。 “小庾儿在哪里?叫她过来跟我一起用膳。” 杜君绰犹豫了一下,垂着头道:“晋阳公主昨日到军营就身体不舒服,军医现在正在给她诊治。” “什么?”李世民“噌”地站起来,往外走:“你怎么不早点向我禀报?” 杜君绰跟了上去:“晋阳公主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属下当时就没在意。谁知道左统领今早去请军医,说晋阳公主很不舒服”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李世民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直往王庾的帐篷走去。 但杜君绰却被李世民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心里不断地琢磨着那个眼神的意思 “大王。” “见过大王。” 看见李世民,众人连忙行礼。 “二兄。”王庾从床上爬起来,懒懒地喊了一声。 李世民先是打量了一下王庾的脸,见她神情萎靡,眼下乌青严重,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便问军医:“她这是怎么了?” 军医恭敬回道:“晋阳公主是思虑过甚,以致伤了脾胃,故而精神萎靡,茶饭不思,夜里难眠。 “待我开些药,给晋阳公主调理一番,就会好起来。” “思虑过甚?” 李世民很震惊,目光转向王庾:“你小小年纪,又是公主,不愁吃不愁穿的,怎么心思这么重? “你到底在思虑什么?” “唉”王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道:“我要思虑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说,这样无休止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不愁吃不愁穿?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去看大夫,不再害怕疾病? “还有那些因为战火失去家园的孩子,他们什么时候能像我一样读书识字” 听到这里,李世民看向王庾的目光变了,不知不觉地变得欣慰、感动、骄傲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心怀天下,心念百姓,真不愧是他的义妹 然而,李世民还没感慨完,就听见王庾话锋一转:“这些都不在我的思虑范围之内” 李世民脸上的赏识瞬间僵住。 “我在思考,军中的伙食怎么越做越难吃了,全然没有以前的味道,害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二兄,不如我把我公主府的大厨借给你,教教他们,这样以后我来的时候就能吃到好吃的菜了。” 对上王庾求表扬的目光,李世民黑了脸,含着怒气道:“我看她好得很,没病,不用开药了。” 说完,拂袖离去。 王庾:“” 众人:“” 军医站在旁边,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这” 他该怎么办啊? 王庾看向他:“你就按照你的诊断去开药,顺便给我开点安神的药。” 然后朝他挥了一下手:“下去吧。” 军医如释重负,拿起药箱就往外走。 左四盯着王庾看了一阵,突然说道:“小庾儿,你为什么气走秦王?” 王庾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很镇定地回答:“没气他,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可不想让李世民觉得她的病很严重,然后把她送回长安。 不就是太累没精神吗?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我看你是无聊,想跟着秦王去打仗,所以才故意气他的吧。”大全无情地揭穿她。 王庾摇了摇食指,一本正经地说:“不,我是想带着你们去立功。” 闻言,众人心生感动。 主子忍着身体不舒服,也要留在这里,给他们立功的机会,真是太让他们感动了 大全也很感动,然而只是感动了一瞬。 下一刻,他又无情地揭穿王庾:“你自己想去打仗就直说,别拉上我们。” 王庾:“” 这个臭小子,真是不知趣。 懂不懂什么叫做心照不宣? 这难道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吗? 真是的,太无趣了 大全不知道王庾在心里骂他,他在想,立战功虽然很好,但也不能耽误主子的大事。 于是,大全对王庾说道:“算算时间,你该回去长安准备考试了。” “现在还早,等临近考试,我再赶回去。”王庾说。 三合跟着劝道:“你得早点回长安,看看书,不然通不过。” 闻言,王庾拿起放在床头的书,翻开:“我在这里,一样能看。” 大全侧头看了一眼封面,没好气地说:“考童子科,你看医书?” “哦,我拿错了。”王庾淡定地合上书,放在一旁。 然后从床头的书堆中挑了一本经书,神情自若地看了起来,嘴里说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别打扰我看书。” 大全:“” 众人:“” “走吧,走吧。”郝绶催促众人出去。 他们一走,王庾吩咐秋月:“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他们进来。” 然后放下书,呼呼大睡。 秋月:“” 唉~ 秋月在心中叹了口气,放轻脚步,往外走去。 刚走到帐门口,就听见大全在外面气哼哼的声音。 随之,郝绶的声音响了起来:“今日不开战,你准备去干什么?” 大全仰头望天,咬牙道:“练功,晒太阳。” 闻言,郝绶忍不住偷笑。 自从大全在蒲坂城男扮女装后,兄弟们就时不时地拿这件事笑话他。 每次这个时候,大全都会气得火冒三丈,对他们大打出手。 后来,这件事就成为了大全心中的耻辱,他开始拼命地练功,猛吃东西,狂晒太阳,还向王庾讨教迅速变黑的办法。 但王庾没有教大全,她对大全说:“我身边没有漂亮的女兵,你白一点,瘦一点,下次还能继续使美人计。” “” 大全瞪了她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被王庾拒绝后,大全就开始按照自己的方法去训练,争取变黑变壮,不给王庾利用他使美人计的机会 “你又笑我?” 大全凶巴巴的声音拉回了郝绶的神思,他连忙摆手:“我没有笑你,没有,没有。” “那你刚才那副鬼表情,是在想什么?”大全没有放过他,追问道。 “额”郝绶尴尬地笑了一下,情急之中,他突然想到了说辞:“我刚才在想,小庾儿今日不骑马,我正好帮她去遛遛马。” 提到王庾那匹白马,大全眼睛一亮,拔腿就跑:“我去遛马,你不用去了。” 郝绶:“” 第535章 华而不实 王庾吃了药,睡了一天,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左四等人见她神采奕奕,与往日一样,才放下心来。 李世民昨日被王庾气走后,就没有再关注她,此时看见她精神饱满,只当她昨日的病容是装出来的。 “二兄,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王庾指了指前方正在砌高台的士兵。 李世民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浍州城墙上的情况,听见她的话,就放下望远镜,回答她的问题:“城墙太厚,城门又太坚固,火炮击不穿,我就想着砌个高台,把火炮置于高台上,对着城内开火。” 王庾“哦”了一声:“原来是砌炮台。” “炮台?”李世民琢磨着这个词语,看向前方的高台,可不就是发射炮弹的高台吗? 他笑了:“这个名字很贴切,好,以后就叫炮台。” “你准备什么时候攻城?”王庾问。 李世民目测了一下炮台的高度,说道:“明日。” “可以让左四他们一起去攻城吗?”王庾趁机提出要求。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又往后看向站在远处的左四。 左四见李世民看过来,神情一凛,站得更直了。 李世民收回目光,想了想:“可以,让他们去秦叔宝那里报到,明日秦叔宝为前锋。” “多谢二兄。” 王庾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左四等人。 他们听了后,十分高兴,一个个摩拳擦掌,想着明日一定要好好表现,捞个军功傍身。 这一日傍晚,士兵来报:“元帅,李世勣求见。” 李世民大喜:“来得正好,让他进来。” 李世勣进入营帐,当即跪下请罪:“臣丢失了黎阳,请大王降罪。” “快起来。”李世民扶着李世勣起来,笑着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被俘后不忘君王,心里还想着为大唐立功,这份忠义我知晓,陛下也知晓。 “前不久,萧瑀从洺州回去后,已经向陛下禀明了一切。你放心,陛下圣明,已经赦免了你的罪,恢复了你的爵位。” 李世勣十分感动,当即朝着长安的方向磕头:“谢陛下隆恩。” 接着,李世民跟李世勣说了萧瑀去洺州的情况,当李世勣知道窦建德放了自己的父亲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来,我给你讲讲并州的局势。”李世民展开舆图,当即与李世勣讨论起来。 第二日。 李世民派了段志玄去城下挑衅,引宋金刚出城战斗。 宋金刚站在城墙上,不予理睬。 “胆小鬼,跟只乌龟似的,只知道缩在龟壳中,有本事就爬出来,跟我打一架” 段志玄叫骂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小兵前来传达李世民的命令:“将军,元帅让您回去。” 段志玄这才停止叫骂,骑马回了营地。 看见段志玄离去,宋金刚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下一刻,城外响起震天的战鼓声,唐军摆开阵列,开始出动攻城器械。 唐军要攻城。 宋金刚连忙喊道:“防守,防守” 下一刻,他直愣愣地盯着唐军阵营。 昨日他见唐军在城外砌高台,以为唐军是建哨岗,没想到这会儿看见高台上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他见裴寂用过,看起来挺吓人,但是打不穿城墙,也破不了城门。 想到裴寂灰溜溜逃跑的情景,宋金刚突然挺直了腰,也不慌张了。 唐军尽喜欢用些华而不实的武器,太蠢了 “轰隆隆” 巨大的铁球迎面飞来,宋金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铁球打中城垛口,轰然炸裂,城墙上的士兵被炸飞了出去。 烟雾散去,宋金刚被部将拽着往城下跑,他看见部将的嘴巴一张一翕,似乎在说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耳朵轰鸣作响,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这种与外界隔绝的感受让他很恐惧,他慌忙抬手拍耳朵,想要恢复正常。 下一刻,又一个铁球飞来。 “宋王小心。” 部将扑倒宋金刚,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宋金刚扫了一眼周围的尸体和碎石坑洼,迅速推开背上的尸体,拔腿就往城下跑。 士兵们看见宋金刚往城下跑,也跟着离开了城墙。 李世民透过望远镜,看见这个情景,连忙下令:“停止开炮,开始射击。” 三架床弩早就就位,听见李世民的命令,士兵立即发动床弩。 “攻城!” 成排的踏橛箭钉在城墙上,旁边还有云梯辅助,秦叔宝带着先锋部队如潮水般奔向城墙,以最快的速度攀上踏橛箭,朝着城头攀升。 很快,秦叔宝就率先登上城墙,将鲜明的唐军军旗插在城墙上,然后带领士兵冲下内城墙,与敌军厮杀。 “二兄果然机智。”王庾忍不住称赞道。 李世民扬起唇角,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看见城门开了后,高声喊道:“众人听令,随我进城。” 王庾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看见唐军短时间内就攻破了城门,宋金刚的士兵心生畏惧,不敢正面交锋,仓惶逃散。 这一战,宋金刚大败,撤出浍州,和尉迟敬德、寻相率领残部往北撤退。 唐军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李世民派出柴绍和宇文士及攻下了绛州,继续往北收复失地。 李世民收复浍州后,王庾向李世民辞行。 “阿耶命我回长安,我得走了,我在长安等二兄胜利归来,保重。” 李世民想要派兵护送王庾回长安,但被王庾拒绝了。 想着左四等人的身手,李世民没有坚持。 回长安的路上,王庾对大全他们说:“其实,我可以自己先回长安,你们可以留在这里,继续积累战功。” 郝绶道:“我等已经是公主府的人,当然要跟着公主走。” 王庾没说什么,尊重他们的决定。 收复浍州的那一天,李渊正乘坐龙船渡黄河,欲去巡视独孤怀恩的军营。 “这个臭丫头,我叫她回长安,她不听话,等我到了蒲州,我一定要把她抓回来。” 萧瑀笑了笑,没有搭话,他知道李渊就是嘴上说说罢了,真的看见王庾,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这时,龙船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李渊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奴去看看。”岳郁撩开帘子,往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岳郁进来禀报:“前方发现可疑船只,丁统领已经去查看了” 第536章 已经疯了 昏黄的河面,三艘小船迅速靠近前方的渔船。 “什么人?” 长枪齐刷刷地包围渔船,寒光森森,令人心惊胆战。 “是我。” 渔船中的人高举双手,走了出来:“臣刘世让,求见陛下。” 丁志将灯笼往前举了举,确认是刘世让,便命人收起兵器,“刘刺史随我来。” “臣拜见陛下。” “陛下万福。” 李渊看见王康达和刘世让很惊讶:“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刘世让,你不是被吕崇茂抓起来了吗?” 王康达先行解释:“回禀陛下,晋阳公主去夏县途中遇到了刘刺史,就命属下护送刘刺史回长安。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让刘刺史跟陛下说吧。” 刘世让往前走了一步,缓缓说道:“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刘世让把唐俭在狱中得知独孤怀恩要谋反的消息告诉了李渊。 “独孤怀恩还曾与刘武周密谋袭取永丰仓,欲加害秦王。”刘世让从怀中掏出证据,呈上:“这是元君宝的供词,请陛下过目。” 李渊接过证据看完,气得脸都绿了:“独孤怀恩好真是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谋反? 萧瑀连忙说道:“陛下,前方就是独孤怀恩的军营,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闻言,李渊吩咐岳郁:“传我命令,原路返回。” 岳郁立即去传达圣令。 李渊扶起刘世让,语气很感动:“当年征讨薛举,你被俘后不忘国家,暗中派遣其弟向秦王禀报敌情,如今你忠义不改,我十分欣慰。 “待我处决了独孤怀恩,再行赏赐。” 刘世让态度愈发地恭敬:“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何况这一切都是唐副总管的功劳,臣不敢居功。” 见刘世让态度谦虚,李渊看着他越发感到满意:“唐俭有功,你也有功,我都会论功行赏。” 李渊又将目光落在王康达身上:“还有你,都有赏。” “多谢陛下。”王康达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你们先下去吧。” 支走刘世让和王康达,李渊沉下脸,吩咐萧瑀:“传我旨意,命独孤怀恩即刻前来见我。” 独孤怀恩接到旨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欣然前往黄河西岸。 但他没想到,刚上岸就被抓了,同时被抓的还有他的部下以及来往密切的人。 “放开我,为什么要抓我?” 独孤怀恩一路挣扎到李渊的面前,看见李渊铁青着脸,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见见过陛下。”独孤怀恩趴在地上,不敢与李渊对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反?”李渊将手中的证据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 听见“谋反”两个字,独孤怀恩就慌了,再看见地上的证据,他颓然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糟了,还没开始行动,他就被暴露了 看见独孤怀恩被揭穿后慌乱的神情,李渊心中的怒火更盛,质问他:“你是孤的表弟,孤待你不薄。 “你几次三番吃了败仗,孤都没有贬你的官职,削你的爵位,孤如此厚待你,你却要反孤? “啊?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李渊怒不可遏,指着独孤怀恩大骂特骂。 独孤怀恩本来很恐惧,但不知为什么,听李渊骂到后面,他反而不害怕,心中涌起了一股力量。 他噌地站起来,理直气壮道:“是,你是给了我官爵,但是我每次打了败仗,你都下诏书骂我,让我在世人面前失了面子,我为什么要感激你? “再说了,我为什么不能有这种想法?是你说的,下一个皇帝该轮到我做了。” 李渊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怎么没有说?”见李渊想赖账,独孤怀恩提醒他:“就那次秦王平定薛举后,你心情好,邀我进宫喝酒。 “然后你跟我说,我姑姑家的儿子都做了皇帝,下一个皇帝该轮到我了。” 李渊眉头轻蹙,终于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但当时他是喝了点酒,说了一句玩笑话罢了。 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竟让孤独怀恩生出这么大的野心。 独孤怀恩的祖父独孤信有七个女儿,还有七个儿子,儿子和女儿一样多,但儿子们毫无能力,都是靠着父亲和妹妹才谋得一官半职。 独孤信的长女为北周明帝宇文毓的皇后,四女为李渊之母,追封元贞皇后,七女为隋文帝杨坚的皇后。 三个女儿在周、隋、唐都进入了皇室,一门三皇后,三代为外戚,这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所以,独孤怀恩才滋生出了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做皇帝。 “我独孤家历经三朝还能屹立不倒,是天命护佑我独孤家,既如此,我独孤家就不该只有女子得到富贵,男子也能。” 越说到后面,独孤怀恩就越疯狂,他指着李渊说道:“对,我就是要反了你,我要自己做皇帝。 “哈哈” 眼见独孤怀恩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丁志拿着兵器护在李渊面前,并且劝道:“陛下小心点,他已经疯了。” 确实是疯了。 李渊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把他带下去,斩了,还有他的一干党羽,统统都杀了。” 处决了独孤怀恩,李渊感到这次自己大难不死,是天命护佑,更加觉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子,生来就是做皇帝的命。 那么,天下一统,非他莫属。 想到这里,李渊很高兴,封刘世让为弘农郡公,赏赐庄园一座,田地一百亩,钱一百万,并对唐俭和王庾、王康达等人进行了不同的赏赐。 等到李渊巡视完军营,派人接管蒲州,王康达跟着李渊回到了长安,开始为王庾打点省试的事情。 童子科的开考时间定在三月二十三日。 开考的前一天,王庾才到达长安城外,但此时城门已经关闭。 “唉,还是晚了一步。”王庾对着紧闭的城门叹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我们今晚就在城外住一晚吧。” 大全忍不住数落她:“大家都劝你早点回长安,你偏不听,这下晚了吧?” “哪里晚了?”王庾怼了回去:“明日一早进城不也能赶上考试吗? “再说了,我要是早点回长安,你们会少几个战功的。” 大全:“” 他们是在乎那几个战功的人吗? 第537章 情急应对 三月二十三日,清晨。 城门一打开,王庾就带着人进入长安城。 望着早已苏醒热闹起来的长安城,王庾由衷地感慨:“还是长安好啊。” “那是,长安的美食多。”大全对着旁边的小摊,止不住地咽口水。 王庾停住脚步,看向他们:“你们太显眼,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你们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逛完了就去公主府,等我回来。” 说完,独自朝贡院的方向走去。 大全等人齐刷刷地看向队伍中唯一的女子:“秋月,是你太显眼了吧。” 晋阳公主有个昆仑奴丫头,这件事人人皆知。 秋月默默地低下头,走到一旁的摊贩前,如同男子一般大刀阔斧地坐下,用力将一把铜钱拍在桌上。 然后财大气粗地冲摊主叫道:“给我来四碗阳春面。” 大全等人:“” 黑丫头个头不见长,食量倒是长了不少。 此时的王康达正在贡院前面,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王庾的身影。 突然,一股力量拉着他往角落里去,他下意识地出手,看见王庾的脸,又立刻抽回手。 “公主,您可回来了,您再不来,贡院就要关门了。” “还来得及。”王庾从他手中接过考试的东西,快速说道:“这次考试只要两天,公主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回去吧,免得被人看出端疑。” 说完,王庾径直朝着贡院大门走去。 她进城之前就已经装扮完毕,此时就是李渊站在她的面前,他也认不出她来。 京都的省试比地方解试要严格很多,尤其是童子科的主考官是萧瑀,此人刚正不阿,光明磊落,长安人人皆知,也无人敢去贿赂他。 王庾放下心来,安心考试。 大全、左四等人在城中胡吃海喝了一顿,就去了公主府报道。 “你们喝酒了?”王康达闻着他们身上浓郁的酒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大全笑嘻嘻地说:“是啊,小庾儿让我们随意吃、随意喝,甭管贵不贵,吃得痛快就行。” “喝得痛快吗?”王康达面无表情地问。 “痛快,痛快极了。”大全摸了摸肚子,脸上的表情很享受。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脸的满足。 王康达也是军人出身,十分理解他们战后想要放松的心情,不过,他还是告诫了他们几句:“公主对我们宽厚,但我们要记住,这是长安,律法严苛,我们不能给公主惹麻烦。 “今天就算了,以后你们该吃吃就吃吃,公主府不缺这点钱,但酒,你们就少喝点,免得误事。” 郝绶收起笑,正色道:“王长史放心,我们当差的时候,滴酒不沾,也绝不会给公主惹麻烦。” 其他人纷纷附和郝绶的话。 听到他们的保证,王康达才稍稍放心。 这时,门房来报:“长史,宫里来人了。” 王康达一惊,抬脚就往外走:“来的是谁?请进来了吗?” “小的已经把人请到花厅,来的是御前太监” 大全等人相互看了看,悄悄地跟了过去。 王康达笑着走进花厅,热情地招呼御前太监。 御前太监配合地喝了一盏茶,道明了来意:“陛下派我前来,是接公主进宫。” 王康达心中慌了一下,面上不显,笑呵呵地问道:“陛下召见公主,可是有什么事?” “陛下未曾言明,只说让我现在接公主进宫。” 王康达脑子快速运转,表情自然地说:“您再坐会儿,我这就去禀报公主。” 出了花厅,大全等人迎上来,神色焦急:“怎么办?公主她” “嘘,稍后再说。”王康达制止了他们说话,领着他们去往安全的地方。 春花闻讯赶来,见着王康达就问:“陛下派人来接公主进宫?” “对。”王康达点了一下头。 “这可怎么办?公主不在府中啊。” 春花是王庾的贴身丫头,王庾并没有瞒着春花她去参加童子科的事情。 所以,春花很着急,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别着急,让我好好想想。”王康达安抚她,在脑中思索应对之法。 大全在屋中绕圈圈,突然,他眼睛一亮,说道:“要不,我们就说公主病了吧?” 公主病了,陛下就不会接她进宫了。 “你傻了吧?”郝绶骂道:“要是说公主病了,陛下铁定命太医前来,到时候我们又去哪里找个公主给太医诊脉?” 大全怼过去:“你才傻,到时候让春花躺床上冒充公主,再用帘子挡住不就行了吗? “公主尊容,岂能让一般人看去?” 郝绶一时哑口,心里竟然觉得大全的办法很稳妥。 “那要是平阳公主和秦王妃来了呢?”三合冷不丁地说道:“她们执意要掀开帘子看公主,那又该怎么办?” 大全:“这” 众人沉默了,貌似说公主病了这个方法一点都不好。 毛阿贵建议道:“不如就说公主半路上撇下我们,根本没回长安好了。” “你找死啊。”大全忍不住骂道:“陛下既然能派人来,就说明他已经确定公主回来了,我们这样说,就是公然欺君,要砍头的。” 闻言,毛阿贵脸色惨白。 “那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春花越发地急躁。 “唉~” 王康达叹道:“还是说公主出去玩了吧,就说公主回府后,突然想去打猎,出城了。 “虽然这样说我们会受些惩罚,但一时半会暴露不了。” 众人想了想,好像只能如此了,“好,就照你说的办。” 于是,众人准备去往花厅。 王康达瞥见春花跟着他们,就停下脚步,对春花说:“你就不要去了。 “你们这些后院的人本就没有看见公主回来,可以假装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就行了。” 春花有点犹豫。 王康达又说:“我们有军功在身,到时候受罚会轻一点,你没有军功,又是女子,受不住的。” 听他这样说,春花没有再跟着他们。 于是,王康达一面闹出动静,吩咐人出城去追王庾,一面对御前太监说:“公主突然来了兴致,出城打猎了,您看这” 御前太监只得回宫复命。 “这个臭丫头,回来了也不进宫给我请安,居然还去打猎?哼”李渊很生气。 骂了王庾一通,李渊命人去晋阳公主府,打了王康达等人一顿板子,理由是“没有规劝小主子、护主不力”之类的。 “啊你轻点” 大全趴在床上,屁股传来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呵斥给他上药的人:“我警告你,动作给我轻点,再弄疼我,我就打死你。” 下人被吼得打哆嗦,不敢不从。 大全又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小庾儿,你不考个头名回来,如何对得起我们 第538章 态度转变 林郅悟听闻王庾回长安了,下衙之后就急匆匆地赶往晋阳公主府,结果扑了个空,被告知王庾出城打猎了。 臭丫头,打猎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跟他探讨武器来得有趣。 林郅悟悻悻地走了。 两日后,王庾刚从贡院中走出来,就被王康达拽上了马车。 “去哪里?”王庾两天没怎么睡觉,晕乎乎地看向王康达。 王康达将他们谎称她出城打猎的事情说了一遍:“郝绶、毛阿贵他们已经在城外捕捉到了猎物,待会儿您带着猎物,大张旗鼓地进城就行了。 “不过,为了让陛下消气,我建议您还是直接去宫里请罪吧。” 王庾:“” 唉,她现在只想回自己的床上睡大觉。 到了城外,王庾简单地梳洗一番,换了件锦袍。 然后骑上她的骏马,带着捕获的猎物,大摇大摆地进城。 “晋阳公主回来了。” “晋阳公主,晋阳公主” 王庾没想到,她一进城,就受到了百姓的热烈欢迎,不禁有点懵。 她一面保持微笑,一面小声地问王康达:“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这么热情?” 王康达笑道:“您忘了,时闻社每日都会记录各地战事,您勇夺蒲坂城的事情早就在长安传开了。” “哦,原来是这样。”王庾喃喃道:“没人骂我聋子公主,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听见她的话,王康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人群中,李芳盯着王庾那张脸,嗤之以鼻:“一个聋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说她的耳朵治好了,现在能听见声音了。”尹六娘忍不住提醒她。 李芳狠狠地瞪了过来:“那又怎样,反正也掩盖不了她从前是个聋子的事实。” 尹六娘:“” 两人离得远,王庾并没有看见,她强打起精神来,一路行至皇宫门口,掏出了李渊给她的令牌。 “晋阳公主请。”禁军侍卫连忙让出道路。 王庾到了太极宫外,让岳郁通禀。 结果,李渊听见她来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孤现在没空,让她等着。” 说完,慢悠悠地端起茶盏,一个人品茶。 岳郁心中无语,走到殿外对王庾说:“陛下正在处理政事,公主不如稍等片刻。” “好。”王庾掩嘴打了个哈欠,笔直地站着。 站着站着,她的眼皮就开始往下耷拉,一副半睡半醒的状态。 岳郁于心不忍,就进去禀告李渊:“陛下,公主从并州一路赶回来,又去打猎,没怎么休息,看起来十分疲倦,陛下不如先见见她吧。” “那是她活该。”李渊骂了一句。 打猎就那么有趣? 值得她连父亲的面都不见就赶去打猎? 在心里骂了一会儿,李渊突然神色一顿,打猎确实很有趣,他很喜欢,二郎他们也很喜欢。 “宣她进来。” 终于等到李渊松口,岳郁连忙去告诉王庾。 “阿耶万福。” 王庾一进入殿中,就端出了笑容,精神饱满地向李渊行礼。 “怎么,还知道来给我请安啊?”李渊板着脸,很生气。 “嘿嘿,阿耶别生气嘛,您听我说。”王庾笑嘻嘻地靠近他:“我本来是打算回到府中,梳洗一下就来给阿耶请安的。 “但是想着这么久没见阿耶了,怎么能空手进宫呢? “于是就想到了回来的路上看见的那些野物,干脆就给阿耶打些野味回来,也算是尽孝心了。” “是这样吗?”李渊狐疑地看向她。 王庾重重地点头:“当然是这样,今日一进城,我都没回府就把猎物送到了宫中,不信的话,您出去看看。” 李渊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往殿外走去。 “打开看看。” 听见李渊的吩咐,侍卫连忙打开麻袋,露出里面的笼子。 王庾赶着进宫,又信任王康达,就没有问王康达到底是些什么猎物,这会儿看见笼子里的猎物,吓了一跳。 野猪? 郝绶他们也太猛了吧?居然打了一头野猪 除了野猪,还有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 李渊看见那头野猪,心里很高兴,忍不住称赞道:“小庾儿,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打下一头野猪,真是厉害。” 王庾正想说这不是她打的,就听见李渊说:“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不愧是我的女儿。” “” 王庾默默地闭上嘴巴,这个时候打断李渊的自恋,无疑于给自己找麻烦,还是让李渊高兴一下吧。 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不会生她的气了。 果然,李渊没有再追究之前的事,而是吩咐侍卫把野味送去司膳房,晚上办个家宴。 接着,李渊详细地问了王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然后就打发她去了后宫。 王庾先去了万贵妃那里,后来想了想,又去了尹德妃宫中。 尹德妃看见王庾恨得牙痒痒,但面上不得不装出一副亲善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时,郑观音派人来请王庾,王庾就去了东宫。 “给长嫂请安。” 见到郑观音,王庾表现得很热情,主动跟她说起一路上的见闻。 郑观音久居宫中,日子过得很枯燥,听王庾讲那些趣事,意犹未尽,又留王庾用午膳。 王庾欣然答应,用完膳继续给郑观音讲趣事。 “啊” 讲着讲着,困意袭来,王庾打了个哈欠,对郑观音说:“这两天在城外打猎,没怎么睡好。 “长嫂,我能留在您这里,睡个午觉吗?” 郑观音顿了一下,答应了,并吩咐宫女收拾厢房,换上新的被褥。 没过多久,李建成回到了东宫,郑观音将她和王庾的对话一一说给了李建成听。 “小庾儿从来没有留在东宫用过膳,也没有在东宫睡过午觉,这次病好之后,反而陪我用了膳,还留在东宫睡午觉,比从前亲善了很多。” 郑观音心中很清楚,从前的王庾在她面前,表面上虽然都是一副笑模样,看起来很亲善,但其实对她并不亲近,至少没有对待长孙氏那么亲近。 但这次不一样,她能真切地感受到王庾对她的亲近,就像是妹妹对待长嫂的那种依赖。 听完郑观音的话,李建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若不是对东宫全然放心,这个小丫头绝不会留在东宫睡午觉。 这样看来,王庾还是倾向于东宫 第539章 很不寻常 这一晚,王庾参加完李渊举办的家宴后,直接跟着长孙氏去了秦王府。 林郅悟去晋阳公主府找她,又扑了个空。 第二日,李渊下旨封赏王庾,因军功授予她“置幕府”的权力,也就是让她拥有自己的直系部队。 并且按照军功大小,一一封赏了郝绶、大全等人。 一时之间,晋阳公主府人人喜笑颜开。 接下来的日子,王庾开始着手扩张公主府的护卫队,以及时闻社的规模。 她贴出告示招收大量文人骚客,为时闻报画插画、写时文,并且让他们签订保密协议。 又买下时闻社周围的铺子,重新改造时闻社,并在东市开了一家分铺,还成立了一支“探索队”,专门挖掘长安城内以及全国各地的大小新鲜事。 于是,这段时间长安城的时闻报精彩纷呈。 “秦叔宝与殷开山在美良川击败叛贼尉迟敬德,唐军士气大振” “秦王亲率大军攻打浍州城,叛贼宋金刚不敌,弃城而逃,唐军大胜” “柴绍和宇文士及攻破绛州城,唐军继续北上收复失地” “各路大军汇合,在秦王的指挥下,打得叛贼宋金刚落荒而逃,收复晋州,刘弘基将军回归大唐” “唐军势如破竹,接连收复隰州、吕州、潞州,叛贼宋金刚向北逃窜,唐军乘胜追击” “叛贼刘武周多次进攻浩州,李仲文、程知节等将领据城坚守,屡次击退刘武周” 每日最新的时闻报看得长安百姓热血沸腾,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北方的战事,俨然就像自己亲身参与一样。 除了时闻报,时闻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新的战事画册,这些画册比时闻报更为详尽,更为生动。 每次战事画册一摆出来,长安百姓就趋之若鹜。 还有坐堂的说书先生,每日绘声绘色地讲述唐军的英勇战绩。 “话说当时,陛下已经乘坐龙船到达了黄河中央,对面就是逆贼独孤怀恩的军营。 “逆贼独孤怀恩亲率叛军在岸边埋伏,只等陛下上岸,就实施谋反。 “陛下对独孤怀恩这位表兄弟是如同亲兄弟一般,宠信有加,却未曾料到独孤怀恩居心叵测,竟然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坏事,真可谓是人神共愤” 底下的百姓忍不住打断说书先生的话:“少啰嗦,最后怎么样了?” 说书先生一顿,然后微微笑道:“陛下乃是天命之子,自然是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这不废话吗? 陛下如今就在宫中,当然是安然无恙了。 旁边的人忍不住抱怨:“别打岔,结果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就是想听过程,你别老是打断先生的话。” 最开始打断说书先生的人默默地闭上嘴巴。 “先生,您继续。”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脸上的笑更深了,他“啪”地一下展开扇子,扇了两下,才缓缓说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艘小船突然出现在河面上。 “却是那唐俭派刘世让及时赶到,向陛下面呈独孤怀恩的阴谋” 赵弘智坐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就回了东宫。 “这些是最近出的画册,上面画的大部分都是秦王的事迹,属下暗中探访过,如今百姓们对秦王很是敬仰,很多文人士子都说要投入秦王门下。” 李建成一边翻看画册,一边听他禀报。 “时闻社的画册虽然卖得贵,但是书籍卖得很便宜,普通老百姓都买得起。而且种类多,我们书铺里面没有的书,时闻社里都有。 “所以,现在长安城内除了时闻社,其他书铺都积压了很多的书卖不出去。” 接着,赵弘智详细地跟李建成说了时闻社里新添的玩意。 “当初属下以为时闻社的书和时闻报卖得那么便宜,是赚不了什么钱的,现在看来,时闻社的营生简直是一本万利,极其赚钱,而且影响力很大。” 赵弘智越说越气愤,因为东宫有一部分的产业是交给他管理,而其中的书铺已经亏得他无法直视。 他想要李建成出手,打压一下时闻社。 结果,李建成看完画册后,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要去打时闻社的主意,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既然书铺争不过时闻社,那就改做别的。” 顿了一下,他望着画册上英武非凡的兄弟,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至于秦王,我自有决断。” “好了,你先下去吧。” 赵弘智不敢再多说,默默地退下。 李建成拿起画册,又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突然将画册拍在案上,吩咐左右:“去把晋阳公主叫来。” 王庾正在跟林郅悟讨论颜料的事情,她想让林郅悟做不同颜色的颜料出来。 “公主,太子请您去一趟东宫。”王康达禀道。 王庾眼睛都没抬,就说:“我等会儿再去。” “公主,太子让您现在就去。” 王庾终于抬起头,看向了王康达,她感觉到这次太子传召她很不寻常。 她想了一下,对林郅悟说:“你先回去吧,明日有空我们再讨论。” 林郅悟突然倾身向前,小声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炙热的呼吸扑面而来,王庾下意识地往后退:“不用。” 说完,径直往外面走,并吩咐王康达:“送林大郎回去。” 见到李建成,王庾并无慌乱,如同平常一样,面带微笑地行礼:“见过长兄。” “免礼,坐。” 李建成招呼王庾坐下,然后将战事画册推到王庾的面前,淡淡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 王庾翻开看了看,点头:“对,是我画的,长兄是不是觉得我的画技不够好?” “画技倒是不错。”李建成先是肯定了她的画技,接着,话锋一转:“你为什么大肆宣扬秦王的功勋?” 王庾心中一凛,面上神色自如地回答:“也不是大肆宣扬,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何况我也不是只画秦王,当初起兵时也画过长兄啊。 “我这人很客观的,有功劳的将士,我都会画出来。” 说到这里,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画册:“您看,阿耶都同意印刷了。” 言下之意,她的画册经过李渊的审核,并无不妥。 李建成神色一顿,没有再纠结画册的问题,而是问了她一个更直接的问题。 “我与秦王,你支持谁?” 第540章 你支持谁 “我与秦王,你支持谁?” 李建成问出这句话后,双目紧紧地盯着王庾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 王庾心中震惊,没想到李建成这么早就开始逼她站队了,但她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痕迹,很是自然地说:“当然是支持长兄您啊。 “阿耶立您为太子,您才是储君,自然是支持您的,我可是最听阿耶的话了。” 闻言,李建成笑了一下,但只是一瞬,接着他又说:“但我觉得你对秦王妃特别亲厚。” 言下之意就是王庾对待太子妃没有对待秦王妃亲厚。 王庾一脸的理所应当:“长孙嫂嫂护我长大,我自然对她亲厚,但是我对太子妃嫂嫂也很亲厚啊。 “长嫂如母,我也很喜欢和太子妃嫂嫂相处的。” 一般的小孩子不善撒谎,像王庾这样聪明的小孩子,就算是撒谎,在他审视的目光下,也难以不露痕迹。 李建成通过刚才的观察,发现王庾表情自然,不似作伪,话语流畅没有停顿。 是以,他相信了王庾的话,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既然你喜欢太子妃,那就常来东宫坐坐。” “好呀。”王庾满口答应,又掏出一个玩具,献宝似的对李建成说:“林大郎新做了个玩具,我玩过了,很好玩。 “我去拿给小侄儿玩玩。” 说完,她起身告退,快步朝太子妃的寝宫走去。 李建成望着她欢快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 这一日,李建成把苏定方叫来,对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闻言,苏定方心中一咯噔,涌起了不详的预感,果然李建成接下来的话让他很为难。 “前日听太子妃说起,陈叔达的女儿已经及笄,还未觅得良婿。你也未曾婚配,不如我替你去向陈府提亲,如何?” 苏定方吓得跪在地上,诚惶诚恐:“这种小事,不敢劳太子殿下大驾” “你是我的心腹干将,你的亲事不是小事。”李建成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你只需告诉我,这门亲事,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么强硬的语气,让他怎么拒绝? 苏定方犹豫了一下:“太子殿下亲自为臣挑选,臣深感荣幸,谢太子殿下。” 听到他的话,李建成露出笑,表示很满意。 苏定方回府之后,正巧林郅悟来看他,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林郅悟。 林郅悟很开心:“表兄,你终于脱单了” “嗯?” “哦不,是成亲了。” 苏定方满头黑线:“都这么大人了,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小娘子会愿意嫁给你。” 林郅悟:“” 他在古代这么小的年纪,跟他说这个合适吗? 下一刻,又充满好奇地问道:“快跟我说说,我未来的嫂子是谁?” 出了苏府,林郅悟就去了晋阳公主府。 “小庾儿,我跟你说,你要有表嫂了。” 王庾从画册中抬起头,看见林郅悟兴奋的表情,意识到他口中的表嫂指的是苏定方未来的妻子。 想到苏定方如今在东宫当差,就放下画笔,认真地问道:“表兄要娶谁家的小娘子?” 林郅悟在她对面坐下,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是陈叔达的女儿,太子亲自做媒。 “听说陈叔达有四个儿子,但只有一个女儿,对她很是娇惯。 “你说,表嫂会不会很娇纵?到时候你与她闹矛盾了怎么办?” 王庾:“”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苏定方的亲妹妹,也不住在苏府,我跟她闹什么矛盾? “你怕不是每天对着木头久了,脑袋也变成了木头。” “讨论就讨论,别骂人。”林郅悟瞪了回去。 王庾:“” 兴奋劲过去,林郅悟意识到不对劲:“哎,不对,太子怎么突然想起给表兄做媒了?他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李建成当然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他身为太子,每日协助李渊处理政事,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 之所以百忙之中来安排属臣的亲事,不过是别有用意罢了。 王庾耐心地跟林郅悟分析:“陈叔达是黄门侍郎,又兼任纳言,别看他现在官职不是特别高,但他是陛下的心腹,他的话对陛下影响很大。 “表兄是太子的人,太子亲自为表兄和陈娘子牵线,这是在拉拢陈叔达,他想把陈叔达拉到太子阵营中去。” 听完她的话,林郅悟皱起了眉头,很生气:“这么说来,太子只是利用我表兄,根本就不管我表兄幸不幸福? “所以说,不管这姑娘长得怎样,品性如何,只要她是陈叔达的女儿,我表兄就得娶她? “这也太过分了,我表兄是个人,可不是他的工具。” 越说越气愤,他握起拳头就往下锤。 下一刻,软而有力的手抓住他的拳头,往前一推,林郅悟往后倒去。 莫名其妙就摔了个四脚朝天,林郅悟朝天怒吼:“王庾,你抽什么风?” 王庾轻轻地抚去画册上的灰尘,淡淡说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林郅悟火冒三丈,爬起来看见她对待画册视若珍宝的模样,火气一顿。 “其实,表兄娶陈家小娘子并不是一件坏事。” 听见这话,林郅悟的怒气瞬间消失,又坐了回去,认真讨教:“怎么说?” 王庾扫了一眼他的手,合上画册,放进柜子里,然后才对他说:“陈叔达出身陈朝皇室,是陈宣帝第十七子,容止出众,颇有才学。 “他的妻子王女节,是琅琊临沂人,琅琊王氏乃是名门望族,教养很好。 “这样的门第,陈娘子差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是表兄捡了个大便宜。” 林郅悟眉头紧皱:“门第虽然好,但是表兄和陈娘子从未见过面,没有感情,这样的婚姻能好到哪里去?何况还是政治联姻。” “不,你不能这么想。”王庾反驳道:“虽然是出于政治目的,但是只要两个人的性格相合,感情就可以慢慢培养。 “婚姻嘛,就是一种法律关系,有爱情自然最好。若没有爱情,两个人能像亲人般相处融洽,就是一种互惠互利的长远关系,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王庾看向窗外,目光深邃:“爱情也好,亲情也罢,这世间的感情,双方若不用心维系,感情都会淡去。” 林郅悟手托腮,认真地琢磨她的话。 第541章 誓不投降 李世民收复吕州之后,于四月初,在雀鼠谷追上了宋金刚。 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一天之内,李世民与宋金刚交锋八次,皆大胜。 最后,宋金刚侥幸逃脱,率领余部往北撤退。 到达永安城外,宋金刚进行新一轮的部署:“寻相,你带兵镇守永安。” “尉迟敬德,你镇守介休,其他人随我去助陛下一臂之力。” 彼时,刘武周还在攻打浩州,宋金刚心想李世民的军队太凶猛,他打不过,干脆就去助刘武周打下浩州,也算扳回一城。 尉迟敬德和寻相领命,抓紧时间布防,抵御唐军。 李世民察觉出宋金刚的意图,立刻下令:“刘文静,你与李世勣带兵去截击宋金刚,千万不能让他和刘武周汇合。” “是,元帅。” 刘文静和李世勣当即率领精锐骑兵,从西南方向去截击。 李世民带兵到达永安城外,派宇文士及和李道宗前去永安和介休晓谕,招安寻相和尉迟敬德。 寻相见完宇文士及,摸着大腿还未痊愈的伤口,仰天长叹:“唐军气盛,非我等能抵抗。” 于是,以永安城投降李世民。 而尉迟敬德听闻寻相投降后,心中的斗志瞬间熄灭。 他瞥了眼肩膀上的伤,又想到唐军攻打浍州时的情景,神情尤显疲惫。 “天意如此,吾岂能抗命?” 于是,尉迟敬德以介休城投降李世民。 一下子收获两座城池,两员猛将,李世民十分高兴,当即封尉迟敬德为右一府统军,寻相为右一府副统军,跟随他继续北上。 这一日,宋金刚停军休整,刚坐下来,周围就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继而唐军将士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杀!” 刘文静二话不说,率领骑兵直接冲杀。 李世勣和张亮等人从不同方向冲进敌军阵营,往来冲杀,仿若杀神降世,手起刀落,尸体很快就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 宋金刚这段时间就一直处于逃跑的状态,身心疲惫,早已没了当初侵犯并州时的意气风发。 激烈的交锋后,眼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宋金刚慌忙下令:“撤退,撤退。” 因为唐军在前面堵着,宋金刚又往来时的路撤退。 一路逃至介休西门附近,看见城墙上插着唐军军旗,他又慌忙喊停。 “停止前进。” 部将看见了城墙上的军旗,满脸愤怒:“尉迟敬德不是号称自己无人能敌吗?这才几天,就把介休丢了,真是没用。” 这时,前方斥候来报:“禀宋王,尉迟敬德和寻相已经投靠了唐军。” “混账东西!”宋金刚忍不住大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向敌人投降?” “众人听令,随我死战到底,誓不投降。” 一时之间,士兵的斗志又被宋金刚点燃,高呼:“死战到底,誓不投降。” 于是,宋金刚就在西门外摆开阵列,南北长达数里,场面很是壮大。 李世民闻讯赶到城墙上,拿起望远镜观察。 观察完之后,对众人说道:“宋金刚如今只有两万人马,且士气涣散,不足为惧。” 他当即下令:“秦叔宝,你和段志玄带兵出城,与刘文静他们夹击宋金刚。” “咚——咚——咚咚咚——” 擂鼓喧天,烽烟再起。 宋金刚背水一战,将士们的斗志全被激发出来,与唐军交战一改往日的怯弱,变得非常的凶猛。 李世勣与刘文静不敌,往后退了数里,秦叔宝和段志玄也落于下风。 见状,宋金刚大喜,趁机往东反扑,想要攻下介休城。 正在这时,李世民亲率三千步骑兵从南面攻过来,宋金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撤退,撤退。” 尽管宋金刚下了撤退的命令,但是他的军队被三面围攻,很难脱身。 这一仗,足足打了两天两夜,宋金刚的军队死伤大半,率领余部向北逃亡。 李世民追出了十几里,又斩杀了数百人,才返回营地。 “什么?宋金刚败了?” 刘武周听到宋金刚大败的消息,十分震惊。 他一直认为宋金刚能助他夺下并州,进而夺下关中,乃至整个中原。 没想到,才短短数月,宋金刚打下的城池又回到了唐军手中。 他深思熟虑过后,下达命令:“全军撤退,回晋阳。” 看见刘武周的大军撤离了浩州城外,李仲文大松口气,终于保住浩州了。 随后,李仲文派人去给李世民报信。 李世民正往晋阳出发,得知消息后,就命李仲文驻守浩州,派程知节等人从浩州出发,进围晋阳城。 同时,刘弘基所率军队从西南方向出发,也向晋阳城进逼。 一时之间,各路大军朝着晋阳奔驰而去。 刘武周刚回到晋阳,就收到李世民率各路大军准备围攻晋阳城的消息,吓得连城门都没进,就往突厥方向逃亡。 大军刚走,宋金刚就赶到了晋阳,想要收拢晋阳城内的余部,准备再战。 可惜,众人不愿再与唐军战斗,纷纷表示要归降李世民。 宋金刚大怒,想要杀了他们,却被亲兵统领拉住。 亲兵统领说:“宋王,陛下都逃了,我们大势已去,现在若是勉强他们与唐军战斗,恐怕会激起兵变,到时候您也有生命危险。 “不如我们也跟随陛下去突厥吧。” 刘武周连最初占领的马邑都放弃了,可见唐军威势有多盛。 就算剩余的士兵们齐心协力,也打不过唐军,何况唐军有那么厉害的武器,攻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宋金刚思考了一阵,决定放弃晋阳城,率领数百亲卫兵逃往突厥。 至此,李世民收复并州所有失地,所有俘虏皆回归唐朝。 但李世民并没有就此收兵,而是趁机向西攻占刘武周的地盘,同时命灵州总管郭子和率军从榆林出发,南下攻打朔方等地。 听闻刘武周大败,周围州县闻风而降。 此时的东突厥可汗为处罗可汗,是始毕可汗的兄弟,见到刘武周兵败来归,心里很不高兴。 原本东突厥扶持刘武周,是想控制中原局势,哪知道刘武周敌不过李渊,败了。 不过,处罗可汗还是表示了欢迎。 呆了一段时间,刘武周察觉到处罗可汗疏远的态度,不想再呆下去,就与宋金刚密谋返回中原,准备再图大事。 岂知事情泄露,处罗可汗派兵把刘武周和宋金刚抓回来,杀了他们。 不久之后,幽州总管罗艺奉表归唐。 李渊大喜,当即封罗艺为燕王,并赐李姓。 至此,中原北部统归大唐…… 第542章 甘愿认输 五月下旬,科举各科的省试名单贴了出来。 一大早,王康达和大全就等在告示处,准备第一时间获取榜单消息。 “来了,来了。”人群中发出了激动的声音。 众人让出一条道,齐齐看了过去。 “不要着急,让一下。” 官差走到最前面,一张一张地贴榜单。 “别挤,别挤……” 人们争相往前。 童子科的榜单刚贴出来,王康达就看见了“李庾”的名字,高居榜首。 “中了,中了。”大全在旁边看见了,忍不住欢呼。 然而下一刻,大全被王康达拉着往外拽。 “好了,你亲戚家的孩子中了,你可以回去报信了。” 听见王康达这句话,大全下意识有点懵,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王康达在掩饰王庾的身份。 “对对对,回去报信。” 两人回了晋阳公主府,立刻去王庾的院子。 “小庾儿,你中了,头名。” 春花和秋月听见这个消息,欢呼了起来:“太棒了,小庾儿你太厉害了。” 谁知王庾连头都没抬,继续做课业,嘴里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她冷淡的反应顿时让王康达和大全的喜悦僵在脸上。 “小庾儿,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大全忍不住问道。 王庾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 大全:“……” 众人:“……” 这时,茭白在外面禀道:“公主,张神医和袁道长来了。” “他们肯定是来恭贺公主的。”大全小声地说。 “请他们去前厅,好生招待着。”王庾吩咐道。 临近童子科省试的时候,张神医就来了长安。 不过那个时候,王庾还没有回长安,张神医就住在了袁天罡的府中。 王庾曾多次提出让张神医来公主府住,但都被张神医拒绝了。 后来,王庾想着两位师父在一起说说话有个伴,也就放弃了让张神医来公主府的念头。 “两位师父安。” 王庾笑嘻嘻地跟两人见礼。 张神医现在看待王庾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怒气,目中只剩慈爱,还带有一丝自豪。 “恭喜你。” 张神医先是恭贺她,而后说道:“我是来履行承诺的,从今日开始,我会教你独门针法。” “那就现在开始吧。”王庾有些急迫,她不想再整日整日地看医书了。 她现在掌握的理论知识很丰富,是时候学技术了。 “额……”张神医犹豫了一下:“……可以。” “公主。” 正在这时,毛阿贵走了进来,见厅内只有王庾和袁天罡、张神医,以及王康达,就直接禀道:“公主,陛下宣召李庾,御前太监正在客栈等着。” 闻言,王庾“噌”地站起来:“两位师父,我先走一步,你们自便。” …… 当王庾乔装之后,站在太极殿上,心情十分复杂。 尽管清楚此时的李渊认不出她,但她还是尽量垂着头,改变了声音。 “见过陛下。” “免礼。”李渊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向底下的“小郎君”:“抬起头来。” 王庾缓缓抬起头,微微垂眸。 “嗯……虽然黑了点,但是人长得俊俏,学问也不错,是个好苗子。” 李渊点评了一番,又问了几个有关于经文的问题。 当着众臣的面,王庾镇定自如,回答问题不紧不慢,十分流畅。 “此子年纪虽小,但对学问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错不错。” “面对圣人,还能如此沉着,日后进入官场定能应付自如。” “……” 大臣们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李庾”。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王庾终于回答完李渊所有的问题,正暗自松气的时候,李渊却说了一句让她心惊胆战的话。 李渊说:“渝州是晋阳公主的封地,你来自渝州,又跟晋阳公主一样聪明。 “她是神童,你也是神童,真应该让你们比试一场,看看谁更聪明。” 能通过童子科省试的童子都会被人称为神童,是以童子科也被称为神童举。 尤其是童子科的头名,更是当之无愧的神童。 王庾从前就有“晋阳神童”的称号,此次通过童子科的人只有五人,李渊就想着要让王庾跟面前的“李庾”比试一番。 “晋阳公主天资聪颖,李某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王庾睁着眼睛开始胡说八道:“洛阳上巳节,晋阳公主能做出天下学士都做不出的难题,神童之名实至名归,李某自愧不如,甘愿认输。” 李渊道:“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你能赢了那丫头。” 王庾正想接话,就听李渊说:“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留在宫中,我叫那丫头来与你比一场。” “……” 王庾微微垂眸,快速转动脑袋,不过一瞬,她就想到了。 “能与晋阳公主探讨学问,李某求之不得,但今日恐怕不行。”王庾做出一副忧急的表情:“昨日我收到家中来信,母亲病重,我本打算今日就回乡照顾母亲。 “下次若有机会,李某一定会请晋阳公主指点一二。” 此言一出,又收获了一波称赞。 李渊也忍不住夸赞她。 周围的赞扬传入王庾的耳朵,令她汗颜不止。 好在她见惯了大场面,脸皮早就如同城墙一般厚,谦虚地回了李渊一句:“陛下谬赞,李某愧不敢当。” 最后,李渊说道:“念你一片孝心,今日就先封你一个散职,你早日赶回家去,照料你的母亲。 “待你成年后,再行封官。” 这样的安排正合王庾的心意,她真心实意地谢恩:“谢主隆恩。” 下了朝后,李渊兴致勃勃地和裴寂谈论那些神童。 裴寂突然说道:“这个头名确实称得上神童,若是晋阳公主用皇姓,就与他的名字一模一样。” 李渊愣了一下,“你这样说,他们的名字还真是一样,不过李庾没有小庾儿长得俊俏,可见是他们名字中相同的‘庾’字让他们都成为了神童。” 说到这里,他忽然说道:“看来这个‘庾’字很不错,我让袁天罡来测测这个字。” 李渊是个行动派,当即吩咐人去传召袁天罡。 两个时辰后,袁天罡来到宫中,按照李渊的吩咐测“庾”字。 “庾若用在男名中,则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若用在女名,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第543章 轻轻揭过 六月,李世民平定刘武周,统一了中原北方,胜利回京。 大军回京的那一天,全长安城的百姓都跑了出来,想要一睹秦王和诸位猛将的风采。 尽管有军队维持秩序,但是百姓太热情了,李世民等人骑马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宫门口。 李渊在宫门口迎接他们,当众对他们进行了褒奖,之后,宫中举办了庆功宴。 第二日在朝会上,李渊依照军功给众人进行了封赏,封李仲文为检校并州总管,镇守并州。 刘文静因军功也得了封赏,但是他得知裴寂兵败安然无事,并且圣宠更胜从前,他的心里就极其不痛快。 封赏完毕,就是对并州失陷一事的处罚。 李渊在宇文歆回朝后,就把宇文歆打入了大牢。 他私下里对礼部尚书李纲说:“并州是我大唐王朝兴起的地方,陈兵十万,粟米可供十年,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丢失了? “我当初念在齐王年幼,派宇文歆和窦诞辅佐齐王,镇守并州。但敌人入侵之时,宇文歆没有规劝齐王,令齐王丢下军队跑了,以致并州失陷。 “所以,我应该狠狠地处罚宇文歆。” 听见这话,李纲严肃地说:“陛下此言差矣,并州的失陷并不是宇文歆的罪过,而是窦诞的罪过。 “当初,若没有宇文歆奔走东突厥,打消东突厥出兵帮助薛举攻打长安的主意,长安恐怕没有如今的安稳。 “宇文歆居功至伟,且他到齐王身边后,齐王有过失他必定规劝,也上奏了陛下。 “但他到齐王身边的时间不长,这次没有规劝住齐王,也是情有可原。 “窦诞则不同,他与齐王相处久,却在齐王有过时没有及时规劝,反而跟着犯错,并州丢失全是窦轨的过错。 “所以,陛下应当处罚窦诞。” 李渊沉默,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李渊命李纲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御榻上思考这件事情。 第二日,李渊想通后,下令释放宇文歆,恢复他的官爵。 并对李纲说:“这次若没有你,我恐怕要滥用私刑了,以后你要多进言,不要让我犯下大错。” 说完,把李纲拉上御榻,极尽礼遇。 李纲受宠若惊,战战兢兢道:“陛下言重了,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劳,为大唐尽忠。” 对于李纲的表现,李渊很满意。 最后,对于并州失陷一事的处置,李渊封赏了宇文歆,罚了李元吉和窦诞,但并没有重罚。 百官心中很清楚,宇文歆没有罪责,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李元吉和窦诞。但是李元吉是陛下的嫡子,窦诞是陛下的女婿,罚谁,陛下都舍不得,所以陛下只是轻轻揭过这件事。 是以,百官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大军回朝后,王庾忙着去收集并州战事的细节,出新的战事画册。 “二兄,快给我这些画册签个名字。” 王庾抱着一摞画册走进长孙氏的房间,对正在逗弄儿子的李世民说。 李世民没有给她签名字,而是坐下来,慢慢地欣赏画册。 王庾也不着急,走到长孙氏身边,与她一起逗弄李承乾。 “嫂嫂,听说最近秦王府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是不是真的?”王庾想到左四跟她禀报的事情,向长孙氏询问。 “你这话就夸张了一点,不过,最近来秦王府的媒婆是挺多的。”长孙氏笑道:“除了官媒,还有各府的娘子,都是来为秦王府一干将领保媒的。” 接着,长孙氏跟她详细地说了几桩亲事,是关于程知节、房玄龄等人的。 王庾暗中记下那些小娘子的名字,准备回去派王康达查查这些人。 这时,李世民看完画册,问道:“小庾儿,你为什么要我在画册上签名字?” 王庾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因为有二兄的签名,我这些画册能卖更多的钱。” 如今的秦王在民间有个称号,那就是“战神”。 有“战神”亲笔签名的画册,且还是限量版,自然是炙手可热的东西。 李世民想到长孙氏昨晚跟他说的话,不禁扬起嘴角,眼角眉梢皆是得意。 如今他拥有的声望已经超过太子,假以时日,朝臣也会倒向他这边。 “好,我都给你签了。” 李世民一口气给王庾签了十本画册,意犹未尽道:“还有画册吗?我都给你签了。” “画册当然有,但你只能签十本,这种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王庾一边收画册,一边说:“物以稀为贵。” 长孙氏突然问道:“小庾儿,你最近缺钱用了?” 闻言,李世民看了过来。 王庾重重地点头:“对,我最近特别缺钱。” 长孙氏当即吩咐桑中开库房,搬了两箱子钱给王庾。 王庾双眼放光,但没有收下,而是看向李世民:“秦王府每日开销大,这些钱还是二兄和嫂嫂自己留着用吧,我不用。” 看见王庾的目光,长孙氏遂对李世民说:“我从我的嫁妆中拿出一点钱给小庾儿用,想必二郎应该没有意见吧。” “有意见。”李世民严肃地说。 长孙氏和王庾同时错愕。 下一刻,李世民继续说道:“给小庾儿钱用,不能从你的嫁妆中拿,应该从公中账房取。” 于是,李世民吩咐郑仁泰:“去账房支四箱钱,派人送去晋阳公主府。” “是。”郑仁泰当即去办。 王庾大喜:“多谢二兄,多谢嫂嫂。” 出了秦王府,王庾想了想,又拿了十本画册去让李建成签名。 李建成没有拒绝她,很高兴地给她签了。 然后,她又拿了一小部分的画册去找程知节、秦叔宝等人签名。 李渊听闻王庾拿着画册满长安城的找人签名,就把她召进了宫中。 “听说你最近拿着画册找人签名,还找太子和秦王签了,怎么没来找为父签名啊?” 王庾将新出的时闻报和画册放在李渊的书案上,回答他的问题:“那些签名的画册很少,我是准备把它们放在时闻社,高价出售。 “之前我卖您给我的批注,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若是您的亲笔签名,那就不好了。 “毕竟是御赐之物,卖了我怕掉脑袋,所以我决定以后不管是您的批注还是签名,只要是您的笔迹,我都不卖了。” 李渊:“” 第544章 密告谋反 听了王庾的话,李渊很无语。 前面都卖了好几本他亲兵批注的画册,这会儿想起来卖御赐之物会掉脑袋,不嫌太晚了吗? 当然,李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追究她的罪责。 他问道:“那太子和秦王他们的签名画册,你准备卖多少钱一本?” 提起钱,王庾顿时来了兴致:“太子的签名画册,我准备卖一百两黄金,秦王的签名画册,卖八十两黄金。 “程知节他们的画册就卖个五十两、三十两黄金好了,您觉得如何?” “卖这么贵?”李渊下意识的感觉就是画册卖太贵了,他忍不住说道:“这么贵的画册,肯定没人买。” 一本画册的钱就能养活一家人,战乱时代,谁愿意买? 王庾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画册卖不出去,她笑道:“之前我一直在造势,如今人人皆知唐军将士神勇无比,威震中原。 “百姓对于英雄的故事最感兴趣,那些一抢而空的战事画册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何况长安城内那些达官贵人、名门望族底蕴深厚,岂会在意这些小钱? “只要他们喜欢,就算是一千两黄金、一万两黄金,他们也会慷慨解囊。” 李渊有点踟蹰:“我还是觉得一本画册而已,就算有太子的签名,也不应该卖这么贵,你这样倒像是抢钱似的。” 说到这里,李渊突然问道:“你是最近缺钱用了吗?” 王庾很诚实地点头:“对,我缺钱,您也缺钱。” 李渊眉头一拧:“我怎么会缺钱?” 他是一国之君,富有四海,怎么可能会缺钱? 王庾摇了摇手指:“不,您缺钱,秦王平定刘武周,统一北部,才经历过大战,军费消耗巨大。 “统一天下的宏图还没有完成,国库需要更多的钱来支持战事,所以您不但缺钱,还很缺钱。” 李渊:“” 王庾看了看李渊的脸色,幽幽说道:“时闻社有三分盈利是归于国库” “嘭!” 李渊一掌拍在画册上:“一百两黄金太少了,好歹是大唐太子,他的笔迹应当卖一万两黄金。” 王庾:“” 她满头黑线,这样的价钱才是真的卖不出去。 王庾弱弱地提醒:“阿耶,太子的签名画册有十本,若是一本就卖一万两黄金,恐怕无人问津。” 李渊想了一下:“那就卖一千两黄金。” “嘭!” 王庾学着李渊刚才的动作,一掌拍在画册上:“好,就听阿耶的。” 接着,两人定下其他人的签名画册的价钱,然后命时闻社即刻出售。 王庾走后,李渊有点后悔,他觉得把价钱定这么高,万一没人买,太子的脸就丢大了。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钱九陇向他汇报:“陛下,太子的签名画册全部都卖出去了。 “不仅是太子的签名画册,秦王、驸马都尉、程知节他们的签名画册都卖掉了。” 李渊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真的都卖完了?一本都不剩?” “是的,一本都不剩,半天功夫,就全部卖完了。” 李渊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没想到小庾儿还挺有商人头脑 第二日,王庾派人给太子、秦王等人送钱,也就是卖画册的分成。 而国库那一份,王庾亲自送去了皇宫。 看着一箱一箱的钱搬进大殿,李渊笑眯了眼:“小庾儿,你果然能干,为父决定,把时闻社全权交给你打理。 “从今日开始,时闻社的事情,你不必向我禀报,全由你做主。” 王庾心中大喜,面上谦逊道:“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还是得阿耶教我,我才做得好。” “你年纪小,学得快,我看你已经深谙经营之道,不用我在旁边时时提点。”李渊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她信心:“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到的。” 王庾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满脸自信地点头:“嗯,我可以做到。” “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你不必拿时闻社的事情来问我。” “是,多谢阿耶。” 尽管李渊说让王庾全权打理时闻社,但王庾并没有这么做。 一旦涉及政治的问题,王庾依然会去征询李渊的意见。 对此,李渊心中对王庾更为满意。 这一日,王庾端着林郅悟送她的新颜料,画彩色图。 “这颜色真漂亮。”春花盯着纸上鲜艳的花,忍不住赞道。 秋月则说:“这么漂亮的画,应该可以卖更多的钱。” 受王庾的影响,秋月一看见王庾画画,就会下意识地想这本画册能卖多少钱。 春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没情趣,这么漂亮的花,你居然能想到钱?” 秋月:“” 王庾却放下画笔,对她们说道:“秋月想得没错,这是我新出的彩色画册,比一般的画册要贵很多” “公主。”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王康达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快速说道:“公主,我刚收到消息,刘文静谋反,已被打入大牢。” “什么?” 王庾听到这个消息太过震惊,起身的时候用力过猛,碰倒了桌上的颜料。 即将完成的画作瞬间成了五彩之河。 “呀,弄脏了。”春花惊呼了一声,连忙过去收拾。 王庾低头看了眼,心中闪过一丝懊恼,她画了一上午的画,就这样毁了 情绪一闪即逝,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王康达的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庾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王康达回答:“据说是有人向陛下告密,说刘文静不满陛下,阴谋造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多派些人去。”王庾吩咐完,就往大门口走去。 她去了一趟秦王府,想问问李世民,但没有碰见,李世民进宫去了。 王庾想了想,并没有进宫,而是在秦王府等李世民回来。 长孙氏表情很担忧:“常听二郎提起刘文静,以刘文静的性格,他不可能会谋反。” 情绪一闪即逝,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王康达的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庾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王康达回答:“据说是有人向陛下告密,说刘文静不满陛下,阴谋造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多派些人去。”王庾吩咐完,就往大门口走去。 第545章 他有特权 王庾在秦王府等了很久,才等到李世民回来。 “二兄,刘公谋反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庾迫不及待地问道。 长孙氏也看向李世民,静等他的回答。 “唉” 李世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妇人争宠所致。” 听了这话,长孙氏和王庾更疑惑了,刘文静谋反跟妇人争宠有何关系? 李世民缓缓道来:“刘府最近不太平,发生了几起怪异事件,刘文静就找来一个巫师,深夜在府中做法事驱邪。 “法事做了好几晚,场面看起来比较吓人,刘文静的姬妾高氏就让她的兄弟高大郎诬告刘文静谋反,说他命巫师改气运,想要谋权篡位。” 王庾听完后,第一反应就是高氏是被人指使才诬告刘文静谋反。 所以,她问道:“这个高氏背后可是有人指使?” “没有。”李世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派人去调查过,高氏背后无人指使,她只是近段时间不得宠,心怀怨恨,存心报复刘文静罢了。” 王庾:“” 长孙氏:“” 因为小妾失宠而被报复丢了性命的开国功臣,刘文静应该是史上第一人,王庾暗自腹诽。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见王庾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且眼神怪异,李世民顿觉瘆得慌。 王庾语气幽幽:“刘公的事情告诉我们,后院女子不宜多,有妻一人,足矣。” “” 李世民顿觉尴尬,甚至不敢直视长孙氏。 这个臭丫头,小小年纪怎么能跟他讨论这种事情? 说便说了,但为什么看着他说? 他的后院,女子虽多,但从不会对他产生怨恨,也不会做出报复他这样的事情 长孙氏看见李世民窘迫的神色,心中笑了一下,面上却严肃地教导王庾:“小庾儿,你年纪还小,后院的事情你不懂,以后不许再说了。” “哦,知道了。”王庾淡淡地答应了一声,但仍用目光谴责李世民。 嫂嫂这么好,还不知足? 男人果然贪心 “咳咳”李世民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一脸严肃地对王庾说:“宵禁时间快到了,你该回府了。” 王庾也不废话,撂下一句“告辞了”就往外走。 在王庾离开之后,李世民忍不住向长孙氏抱怨:“都是你惯的,你看看,小庾儿现在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我倒不觉得。”长孙氏反驳道:“我觉得小庾儿说话做事极有分寸,点到为止,不会让人难堪。” 李世民:“” 刚才还不够让他难堪? 不过,确实是点到为止,再多说几句,他绝对会骂人。 “我是看出来了,小庾儿是在为你抱不平。”李世民突然想通了,靠近长孙氏:“你最近是不是老在小庾儿面前埋怨我,让她以为我对你不好,所以她才说这话?” 长孙氏心中无语,没好气道:“我自嫁给你之后,你什么时候听人说我埋怨过你?” 李世民想了想,自己的妻子识大体,贤良淑德,从来不会埋怨他半句,反而将他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无后顾之忧。 这样一想,李世民咬牙道:“那个臭丫头管得也太宽了。” 听见李世民数落王庾,长孙氏不乐意了:“小庾儿从来没有插手过秦王府的事情,只不过她年纪小,很多东西不懂。又见你常年在外征战,在府中陪我和孩子的时间少,她看着不忍心,就多说了一句罢了。 “你不要怪她,她还是个孩子。” 他心胸宽广,怎会因这点小事就怪罪王庾? 李世民笑了一下,伸手握住长孙氏莹白的玉手,轻轻说道:“我没有怪她,我只是心疼你,这段时间我不在长安,府中多亏有你,才如此安稳。 “你辛苦了。” 长孙氏神情羞怯,微微垂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绯红:“妾不辛苦” 两人浓情蜜意地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一起用完膳,李世民就去了书房。 他召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商议刘文静谋反之事。 长孙无忌道:“陛下命萧尚书和裴仆射审理此案,实则心中偏向于处置刘公。 “众所周知,裴仆射与刘公一向不和,由他来审理此案,对刘公大为不利。 “我认为还是应该说服高大郎,让他撤销对刘公的指控。” 李世民没有说话。 杜如晦顺着长孙无忌的话,往下说:“若是高大郎反口,刘公必然无事,只是这样一来,高大郎诬告朝廷命官,定会受到惩处。 “所以,我们要想说服高大郎,就必须保证他平安无事,并且要给他足够多的好处。” 听他们讨论了一阵,褚亮觉得不对,分析道:“刘公不会谋反,此事一查便知真假,我们何苦多此一举? “万一被陛下知晓,陛下会起疑心。” “没错。”房玄龄赞同褚亮的话:“刘公本就是清白的,我们这样做,反而会让陛下认为是刘公心虚,让我们弄虚作假,说不定还会连累大王。” 听见最后那句话,长孙无忌沉默了。 “玄龄说得对。”李世民看向众人:“刘文静是清白的,就算裴寂有私心,有萧瑀在,他也不敢屈打成招。 “何况刘文静是开国功臣,有“恕二死”的特权,他上次征讨薛举兵败用了一次,现在还有最后一次。 “就算陛下要杀他,他也能用特权免于一死。 “诸位不用着急,静观其变即可。” 众人听了,心中稍安。 裴府。 “真是天助我也。” 裴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冷暖玉棋子,眼中闪过阴狠:“刘文静这厮常在府中喊着要杀我,这次他落在我手上,我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彻底铲除他。” 今日,高大郎来求见他,跟他说刘文静经常在府中大放厥词,一边拿刀砍门柱,一边喊着要杀了他 若不是高大郎把这些事告诉他,他还不知道刘文静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对方都要杀他了,他也没必要顾念同僚之情,该狠心的时候还是得狠心 裴寂思考了一阵,吩咐管家陈勉:“派人好好保护高氏兄妹,他们是我扳倒刘文静的关键人物,务必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是,阿郎。”陈勉立即去办。 第546章 趁机铲除 东宫。 李建成召集一干属臣在议事厅议事。 “对于刘文静谋反一事,你们有何想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摸不清楚太子的意图,无人率先说话。 “苏定方,你先来说说。” 见无人出声,李建成直接点名。 苏定方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知太子为何让他一个武将发表意见。 心里琢磨了一下,苏定方斟酌着说:“此事我不是很清楚,陛下既然把刘文静交给司法审理,那就等结果出来,便知真相。” “依你之见,刘文静会谋反吗?”李建成又问。 苏定方微微皱眉:“臣对刘文静这人不是很了解,无法判断他的为人。” “嗯。”李建成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深深地看向王珪:“王中允对此事怎么看?” 王珪跟随李建成有段时日了,看见李建成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于是,王珪说道:“臣以为刘文静确有反意,否则不会三更半夜召集巫师鬼鬼祟祟地在府中改气运” “刘公说了不是改气运,是驱邪。”李纲忍不住打断王珪的话,对李建成说道:“太子殿下,臣认为刘公没有反意,此事不过是诬告罢了。” 李建成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恢复了淡漠,他说:“此案还在审理当中,不可早下结论,那就等审理结果出来吧。” 说完,就让他们都散了。 没过多久,李建成又召集属臣议事,但他没有派人去叫李纲。 李建成扫视屋中一圈,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 这一次,李建成说话很直接:“你们觉得应不应该趁此机会铲除刘文静?” 苏定方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低下头。 案子一审都没有结束,太子殿下就问这话,看来太子殿下并不在意真相,只想趁此机会铲除刘文静。 太子右虞候可达志一向直率,闻言便说:“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把握。 “秦王平定刘武周后,气焰越发嚣张,就连长安城的百姓,每日嘴里念着的都是秦王,如此下去,置太子殿下于何地? “刘文静是秦王一党在朝堂上最有影响的官员,也是开国功臣,若是能铲除他,秦王在朝堂上的臂膀就断了。 “如此一来,在朝堂上,秦王就无法与太子殿下争锋。” 李建成微微扬起嘴角。 众人窥见李建成的神色,纷纷附和可达志的话:“没错,如此良机,我们不能放过。” 管他是不是真的谋反,太子殿下想要定他的罪,那他就是真的谋反。 “好。”李建成抚掌说道:“既然你们这样说,那就拿个章程出来。” 接下来,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拟定计划。 整个过程,苏定方一直保持沉默。 李建成没有特意点名让苏定方说话,但目光时不时地瞥向苏定方。 商议完毕,李建成留下了左卫率韦挺,支走其他人。 他对韦挺说道:“你派人去盯着苏定方,看他会不会去向秦王告密。” “是。” 韦挺垂眸,掩去其中的情绪,原来太子殿下想试探苏定方。 看来,太子殿下不信任苏定方。 意识到这一点,韦挺很开心。他原以为太子殿下经常赏赐苏定方,又给苏定方保媒,是想重用苏定方。 所以这段时间,他战战兢兢地当差,争取做到最好,就是为了不让苏定方赶超他在东宫的地位。 但没想到,太子殿下并不信任苏定方,相反还派他去跟踪苏定方,那就说明太子殿下很信任他。 想到这里,韦挺当差更有劲了。 王庾从秦王府回去之后,就命令王康达:“你去调查一下高氏兄妹二人,看看他们最近两个月都与谁接触过。” 王康达立即去办。 大全踟蹰着问:“小庾儿,你是想救刘公吗?” “刘公还有一次免死特权,而且他忠心耿耿,并无反意,不需要我救。” 王庾看向窗外,目光变得幽深。 她不清楚刘文静是哪一年死的,但是她知道刘文静的死是李渊和李世民关系变差的导火索。 按理来说,刘文静还有一次免死特权,他这次应该不会死。 又想到李建成的态度,王庾选择了静观其变,并未做什么。 苏定方也是如此,什么也没做,每日除了去东宫当差就是呆在自己的府中,并且命令管家闭门谢客。 韦挺每日将跟踪苏定方的情况禀报李建成。 知道苏定方没有与秦王府的人联络,也没有将他的计划泄露出去,李建成心里很满意。 刘文静被关进大牢后,裴寂并没有马上审问刘文静,而是和萧瑀先派人去调查了一番。 在掌握了一些证据后,裴寂才与萧瑀共同审问刘文静。 裴寂高居上位,萧瑀陪坐在一旁。 官差把刘文静带到堂上后,裴寂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大胆犯人,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 看见裴寂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刘文静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哼道:“陛下尚未定我的罪,何来的犯人? “我有官爵在身,你有何资格让我对你下跪? “我刘文静除了跪父母外,就只跪君王,你让我下跪,是想谋权篡位吗?” 闻言,裴寂脸色大变,喝道:“休得诬陷本官,本官对陛下对大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你如今被人告发谋反,就是犯人,本官审理此案,你必须下跪。” 话落,裴寂冲旁边的官差使了个眼色。 两位官差接收到裴寂的暗示,立刻上前,抓住刘文静的肩膀,同时伸出右脚,齐齐踢在刘文静的膝盖窝。 “咚!” “啊唔” 刘文静猝不及防,被迫跪在地上,膝盖处传来剧烈的痛楚,令他痛呼出来。 下一刻,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同时拼命挣扎,想要摆脱官差的钳制。 萧瑀见状,对裴寂说道:“刘尚书毕竟是开国功臣,如此对待他,恐有不妥。 “陛下知道了,也会怪罪我等。” 裴寂一脸的无所谓:“陛下吩咐过,无论用何种办法,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真相。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找到真相,陛下不会怪罪。 “若是陛下怪罪,萧尚书也不必惊慌,我会一力承担后果。” 听他这么说,萧瑀也不好再说什么。 “啪!” 裴寂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问:“犯人刘文静,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为何要谋反?” 刘文静一听到“犯人”两个字,心里就开始抓狂 第547章 落入陷阱 刘文静猛地挣开钳制,长身直立,怒视裴寂:“我不是犯人,我是开国功臣。裴寂,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陛下命你问询真相,不是让你刑讯逼供的。” “呵,是吗?”裴寂嘲讽地笑了一下,看着刘文静的目光满是轻蔑:“巫师已经招认,你命他改变气运,以求大业。 “你的姬妾也已经招供,你对陛下早已不满,确有谋反之心” “喷你耶耶的狗粪。” 看见裴寂那高高在上轻视他的目光,刘文静就特别生气,当即粗暴地打断裴寂的话:“老子坐得端行得正,没有谋反就是没有谋反。 “哪个小人敢诬陷老子,叫他出来跟老子对质。” 萧瑀微微皱眉,刘文静素日里对待同僚很是有礼,今日频出秽语,脾气比从前暴躁了不少 “你敢说,你心中没有对陛下不满?没有在府中大发脾气,拿刀砍柱子?”裴寂质问道。 听见最后那句话,刘文静先是一愣,随即大骂:“吃里扒外的贱婢,居然将我府中之事告诉外人” “你承认有此事?”裴寂抓住他话里的关键,立刻打断他。 刘文静冷哼:“我砍我自己府邸的柱子,干你何事?” 蠢货。 裴寂在心里骂了一句,嘴里继续诱导他:“既然你承认有此事,就说明你确实常在府中发脾气,对陛下不满” 刘文静打断裴寂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对陛下不满了,我只是看你不顺眼,骂你几句罢了” 裴寂又截断刘文静的话:“你为何要骂我?是不是我升官了,你心里不满?” “没错,我就是对你不满。凭什么我兵败就要被罢黜官爵,还要处死我,你兵败了就只是在牢狱中呆几日?出来后不仅没有被罢官,还升迁了,你凭什么?”刘文静满脸的怨气。 裴寂心中泛起喜意,面上仍严肃说道:“我的官爵是陛下亲封,你对我不满就是对陛下不满。 “臣子犯错,陛下自当处罚,至于处罚轻重,陛下心中自有考量,我等不可妄加揣测。 “当初你兵败受罚,是你的错,你应该反省,而不是怨怪陛下” 听到这里,刘文静的火气更盛:“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反省?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次我再赢回来就是了。 “同样是打了败仗,为什么处死我不处死你?” 刘文静越说越气愤,一股脑地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你裴寂才能在我之下,当初图谋大事,是我先定下的计谋,你不过就是出了些钱财。 “晋阳起兵,我为司马,你为长史,地位相当。 “开国之后,我东征西讨,家人无所庇护,而你却独得圣宠,享受荣华富贵,安闲度日。 “你无所作为,却官居左仆射,我为陛下开疆拓土,官衔和赏赐却远远不如你,对此,我是有不满之心” 闻言,裴寂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当即拍下惊堂木,喝道:“陛下一向公正,封赏都是依照功劳而定,你自己贪心却怨怪陛下不公,实在是不忠不义。” “来人啊,把他拉下去,听候发落。” 官差立马上前,抓住刘文静就往外拖。 刘文静火冒三丈,一边挣扎一边大骂:“裴寂你这个小人,不得好死” 裴寂淡淡地扫了门口一眼,然后对萧瑀说道:“萧尚书,刘文静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他确有谋反之心。” “裴仆射这话,萧某不敢苟同,但萧某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陛下。”萧瑀说道。 裴寂笑了笑,不以为意。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陛下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李渊把刘文静的供词拿到了朝堂上,给百官们传阅。 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们看看,刘文静说的什么话,他分明就是对孤不满,存了谋反之心。” 其他人还在传阅,萧瑀是亲眼目睹,就站出来说道:“陛下,刘尚书确有不满之意,但绝无谋反之心。” “是啊,陛下,臣以为刘尚书没有谋反之心。”李纲已经看完供词,当即表达自己的意见。 接着,又有几位大臣站出来为刘文静说话。 见状,裴寂重重地“哼”了一声,对众人说道:“刘文静亲口所说,对陛下的决定不满。既存不满之心,有谋反举动有何稀奇? “况且巫师和他的姬妾已经招供,刘文静时常在府中发脾气表达自己的不满,甚至动上了兵器。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早有谋反之心” “裴仆射此言差矣。”李世民当即打断裴寂的话,他说:“起兵之初,是刘尚书先定下大计,而后才告知裴仆射。 “你们二人同为开国功臣,但平定长安后,刘尚书和裴仆射的地位悬殊。因此,刘尚书有了不满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谋反之心。” 话落,李世民转向李渊:“陛下,刘尚书谋反之事乃小人诬告,当惩治小人,万不可冤枉忠臣。” 李渊面露犹豫,他看向李建成:“太子,你怎么看?” 听到点名,李建成出列,慢条斯理地说:“臣以为此案证据确凿,刘文静确有谋反之心,不可姑息,当重罚,以儆效尤。” 见李渊听完李建成的话后,神情有了变化,李世民抢在李渊开口之前说道:“陛下,巫师和高氏兄妹有心诬告,他们的供词不能作数。 “若想让他们吐露真话,当用刑逼问,臣建议对他们用刑,深查此案。” 李建成冷哼:“秦王是想屈打成招吗?” “当然不是。”李世民立刻否定:“只是他们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真话的。” “是吗?”李建成淡淡道:“我认为他们现在说的就是真话,你用刑罚逼迫,得到的才是假供。” “你”李世民被哽,眼珠子转了两圈,张嘴就要辩驳,却被李渊粗暴地打断了。 “都给孤闭嘴。”李渊面露烦躁,起身说道:“此事明日再议,退朝。” 众人连忙行礼,高呼:“恭送陛下。” 待李渊走后,李世民和李建成目光对视,火光四溅,两人之间暗潮涌动。 半晌过后,两人同时移开目光,抬脚就往外走。 走到殿门口,李建成停下脚步,看向李世民,却没有说话。 李世民抬起的脚顿在半空中,最终他收回脚,态度恭敬地说:“太子殿下请。” 李建成嘴角划过一抹嘲讽,抬脚跨过门槛,扬长而去。 后面的朝臣感受到太子和秦王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息,不敢往前,直到秦王离去,他们方才抬起脚,离开了大殿 第548章 出乎意外 自从刘文静接受审问,李渊在朝堂上讨论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再行议论。 李渊一直很犹豫。 这一日,刘树艺和刘树义两兄弟得到皇帝的允许,去狱中看望父亲刘文静和叔父刘文起。 “父亲,叔父”两兄弟唤了一声,竟有点哽咽。 刘文起见到他们这副伤心的模样,惊道:“陛下听信谗言,要杀我们了?” 不等他们回答,他又无比懊悔地敲脑袋:“真是悔不当初啊,那晚我就不应该和你们的父亲一起喝酒,喝酒误事,果真如此。” 那晚,他和刘文静一起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刘文静拔出佩刀就砍门柱,嘴里大骂裴寂,还扬言要杀了裴寂。 第二日,他们就被人举报谋反,进了大牢。 如今刘文起想起来,后悔不已。 刘树艺连忙说道:“叔父,陛下并未下旨要杀你们,此案还没有结案,陛下也还没有决断。” 闻言,刘文起稍稍安心,但很快脸上又充满了忧虑:“陛下迟迟没有决断,莫非真的听信了谗言,认为我们谋反?” 两兄弟沉默不语,他们已经从秦王那里得知了那日朝堂上的情况,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说陛下要处死父亲和叔父,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求秦王,他们别无他法。 “文起你不用担心,就算陛下听信谗言,我也还有一次免死机会,到时候我用上,就不用死了。”刘文静脸上一派轻松,毫无大祸临头的表现。 “那我呢?”刘文起幽怨地看向刘文静:“倘若陛下真的叛我们死刑,你有免死特权,可以不用死,但我没有啊。 “我怎么办?” 刘文静:“”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刘文静脸上闪过尴尬,片刻过后,他豪气干云地说:“那我就把机会让给你。” 反正他是开国功臣,陛下绝不会杀他。 闻言,刘文起大喜,随即又踟蹰道:“这样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就这么说定了。”刘文静道。 接下来,刘文静问了两兄弟外面的情况。 听完后,刘文静仍然觉得皇帝不会处死他,轻松地对两兄弟说:“你们回去吧,不用担心,为父是清白的,又是开国功臣,陛下不会处置我。” 两兄弟将信将疑地走了。 就在这一日,李渊如同往日一样,在朝会过后,留下裴寂说话。 说了几句,李渊终于提起了刘文静的事情:“裴监相信刘文静真如那巫师所言,是改气运以图大业吗?” 裴寂微微垂眸,无比恭敬道:“臣相信亲眼看见的证据,相信亲耳听到的话。 “刘文静对陛下不满是事实,命巫师做法也是事实。” 说到这里,裴寂停了下来,有些事情,不能说得太多。 李渊面露犹豫:“可是,刘文静与你一样,都是开国功臣,大唐立国才三载,天下又未定,这个时候杀开国功臣,会不会不妥?”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天下未定,他若是杀了开国功臣,会不会因此失去民心? 裴寂趁机进言:“不可否认,刘文静的才能和智谋在众人之上,但他生性阴险,爱猜忌嫉妒。 “如今天下未定,外有强敌,若是内有奸臣作乱,恐遭大祸。 “为天下计,此人非死不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就算陛下要处死刘文静,也会因为免死特权保全刘文静的性命时,圣旨下来了。 “刘文静与其兄弟刘文起阴谋造反,罪无可赦,判处死刑,念其过往功勋,以及免死特权,赦免其家人,抄没家产” 刘文静跌坐在地,他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陛下竟然要处死他? 下一刻,他直起身体,大声说道:“不可能,陛下不可能杀我,我有免死特权。 “你们假传圣旨,我不信,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宣旨的太监看都没看他,转身就走。 “完了,完了”刘文起面如死灰,颓然坐在地上。 旨意传到刘府,刘府上下一片凄然。 李世民当即进宫,面见李渊:“阿耶,儿以项上人头担保,刘文静绝无谋反之心,那巫师所言定是污蔑。 “请阿耶收回成命,详查此事。” 为了让李渊改变主意,李世民跪了下去:“请阿耶收回成命,详查此事。” 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李渊的目光变得晦涩,他面无表情道:“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李世民的脸色白了白,他沉默一瞬,突然说道:“阿耶明知道那巫师所言非真,又不许人用刑逼问,是早就想处置刘文静了吧?” “放肆。”李渊大怒,一掌拍在扶手上:“孤在你心中,难道就是一个冤枉功臣的卑鄙小人吗?” “儿并无此意。”李世民咬了咬牙,心中犹豫挣扎了很久,终是不敢再提刚才的话。 李渊面色稍缓,淡淡说道:“退下吧。” 李世民没有动,倔强地望着李渊:“刘文静还有免死特权,这是您赐予他的,您是九五之尊,不能反悔。” “我能赐予他,我也能收回来。”李渊无动于衷。 “您可以罢免刘文静的官爵,儿只求您,不要杀他。”李世民以额贴地,再次恳求道:“求阿耶饶过刘文静一命,求您了。” 李渊没想到李世民为了刘文静,居然跪地磕头求他,心中无比震惊。 但同时,李渊又坚定了杀刘文静的念头,他冷漠地说:“君无戏言,圣旨已下,此事绝无更改的余地。” 最终,李世民一脸惨色地离开了太极殿。 回到秦王府,李世民愤愤不平地对长孙无忌说:“阿耶明知刘文静没有谋反,还要处死他,连免死特权都不让他用,分明就是早存了处置刘文静的心思。 “众人皆知,刘文静处处维护我,维护秦王府,他是我的人,阿耶冤枉他,要杀他,不过是想削弱我的势力。 “刘文静才随我平定刘武周,立下如此大的功勋,阿耶就对他下手,无非是怕我的声望超过长兄,怕长兄的储君之位受到威胁。” 说到这里,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声:“晋阳起兵,是我陪在阿耶身边,和刘文静周旋图谋,方得大业。 “长兄不过是随军出行,打了几次无足轻重的仗罢了,他有什么功劳? “若没有我,阿耶岂能从洛阳安然回来?薛举和刘武周岂能轻易平定?大唐又岂能有今日?”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圣旨一出,他就想到了,陛下不是对刘文静出手,而是在针对秦王。 陛下是借此警告秦王,不要生出僭越的心思 第549章 丫头难缠 王庾听到消息时很震惊,她没想到李渊不准刘文静用免死特权,直接判处刘文静死刑。 她不用去打听,也能想象到李世民气急败坏的样子。 因为李世民的军功大过了太子,所以李渊从现在开始就未雨绸缪,打击秦王的势力,杜绝兄弟相残的局面。 刘文静可以死,但不能被冤死,否则李渊和李世民之间的父子情会出现无法弥补的嫌隙。 想到历史上李渊凄惨的晚年,王庾心中泛起酸楚。 她放下笔,起身走到书架前,打开一个暗柜,取出东西。 来到门外,她吩咐春花:“去叫王康达备好马车,在府门口等我。” 吩咐完,王庾就回了正房寝室,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衣裳。 来到大门口,王庾对王康达说:“你来驾车,去魏国公府。” 两刻钟后,王康达将马车停在魏国公府门前。 他下了马车,对门房说道:“去禀报魏国公,晋阳公主来了。” 门房管事迎来送往,认识的人很多,他也认识王康达。 按照官职来说,王康达是公主府长史,他没有官职,该向王康达行礼。 但魏国公裴寂是皇帝宠臣,又高居右仆射,平时魏国公府门庭若市,想要求见魏国公的人数不胜数,因此,门房管事被人恭维惯了,态度就有点倨傲。 他探头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马车,想着晋阳公主从未登过魏国公府的门,就说:“王长史先等着,我这就去禀报。” 话音未落,就往府内走了。 见状,王康达皱起了眉头,张开嘴巴想要训斥,想到王庾的话,又闭上了嘴巴。 王康达回到马车旁,朝着车内说道:“公主请稍等,已经去通传了。” “嗯。” 车内传来淡淡的回应,似乎并无怒气,王康达心中稍安。 过了一会儿,管家陈勉快步走到马车前,恭敬行礼:“小的见过晋阳公主,公主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裴公可在府中?”车内传来问话。 “回公主的话,魏国公正忙于公务,脱不开身,所以未能来迎接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我现在要见裴公。” 说完这句话后,王庾不再说话。 陈勉默了默,想着把晋阳公主一直晾在外面也不太好,便说道:“请公主随小的进府。” 听见这话,车门终于打开,王庾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王康达说了句“你在这里等我”,就径直往大门走去。 王康达想跟进去,但触及王庾的目光,就停下了脚步,站在马车旁等她。 陈勉领着王庾进入前院花厅,招呼下人端茶端点心,然后对王庾说道:“请公主稍坐片刻,小的去禀报一声。” “嗯。”王庾态度很温和,似乎毫不在意裴寂对她的怠慢。 陈勉将情况告知裴寂,裴寂有点惊讶:“这小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走吧,去瞧瞧。” 裴寂离开了书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走进了花厅:“晋阳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草草行了一礼。 王庾也不介意,反而行了个晚辈礼:“裴公,打扰了。” “公主言重了,请坐。”裴寂热情地招呼王庾:“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王庾没有立即回答裴寂的问题,而是看向陈勉:“我与裴公有些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陈勉没有动,而是看向了裴寂。 裴寂这才发现王庾是只身前来,身边并没有带丫环,便对陈勉点了点头。 于是,陈勉带着奴仆离开了花厅。 王庾这才开口:“裴公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裴寂愣了愣,随即想起从前的事情,便点了一下头:“记得。” 顿了一下,裴寂问道:“你今日前来,是想要我还人情?” “没错。”王庾也不拐弯,直接说道:“只要裴公想办法令刘文静无罪释放,就算还了我的人情。” “不可能。”裴寂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王庾紧盯着裴寂的眼睛,缓缓问道:“裴公是想食言?” “我”裴寂欲言又止。 相比王庾让他做的事情,他宁愿做个食言的人。 这一次若是放过刘文静,下一次死的人可能就是他 王庾往外看了看,天边只剩余晖,快到关宫门的时间了。 “裴公考虑得如何?当真想对我食言吗?”王庾催促道。 裴寂微微皱眉:“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做。” “不,我只要你做这件事情。”王庾坚持。 闻言,裴寂干脆说道:“恕难从命。” 王庾的语气变得冷淡:“裴公要对我食言?” “没错。” “想不到深得陛下宠信的魏国公居然是个食言的小人。” 王庾很生气,猛地站起来,走到裴寂的面前,背对门口,再一次确认:“裴公当真要对我食言,不还欠我的人情?” “是。”裴寂回答得很快。 反正这件事情只有他和王庾知道,他不还,王庾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裴寂心中仅剩的一丝愧疚也消失了。 “呵呵!” 王庾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快速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手铳,对准了裴寂。 “你想干什么?来” “嘘”王庾右手持手铳,左手食指放在嘴上,笑盈盈道:“裴公说话小声点,不要惊动外面的人,否则我的手会抖。 “这手一抖,里面的弹丸就会砰进入你的心脏。” 裴寂:“” 这个小丫头,莫不是疯了? 裴寂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不去看枪口,又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外。 可惜,陈勉等人守在门口,并未看过来。 裴寂无奈,只得放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裴公不是很清楚了吗?” “” 裴寂恨得牙痒痒,刘文静有今日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如今让他再去推翻自己,救刘文静出来,他不愿意。 刘文静想杀他,他也想杀刘文静。 可是现在 这个臭丫头,早听说她很难缠,没想到这么难缠。 裴寂不甘心就此妥协,迅速开动脑筋,想要摆脱现在被困的局面。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神色变得镇定:“你常在宫中行走,应该很清楚陛下器重我胜过任何一个人。 “你若杀了我,陛下不会放过你。” 说到这里,他露出笑来,满脸自信:“所以,你不会杀我。” 第550章 最大耻辱 “是吗?” 王庾轻笑了一声,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裴寂走去。 同时,手铳上移,指向了他的脑袋。 裴寂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再看向不断靠近自己的枪口,他的心尖儿就止不住地颤抖。 万一小丫头不知轻重,弹丸就会从那黑乎乎的枪口飞出来,打穿他的脑袋 “停下,你快停下。”裴寂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王庾扬起嘴角,很听话地停下脚步。 此时,两人之间不过一步距离。 然而此刻的裴寂还在挣扎:“你不要吓唬我,我知道,你不敢杀我。 “你要是杀了我,你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就会化为乌有,你的封地,你的公主称号,陛下对你的宠爱一切的一切,都会消失。 “你不过就是一介孤女,毫无依靠,若是没了陛下的宠爱,你什么都不是。 “所以,你绝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呵~”王庾再次发出冷笑:“裴寂,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裴寂神色一顿。 “没错,当年陛下起兵时,你贡献了钱财、军资、美女,是开国功臣。但除了这些,你什么也没做” 听到这里,裴寂很愤怒,当即打断她的话:“我做的可不止这些,我也帮陛下开疆拓土过,还主持修撰《武德律》。 “我身为右仆射,每日处理的政务多不胜数,我为陛下分忧这么多年,怎么就成了什么也没做。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开疆拓土? 打败仗也叫开疆拓土? 主持修撰《武德律》,是朝廷学士在修撰,他只是动动嘴皮子、没事巡视一番罢了,这也是功德? 王庾不想跟他争辩这个,毕竟往后还要相见,得给他留点脸面。 她扯了扯嘴角:“好,你功劳大,但你的功劳能大过我吗?” 裴寂再次愣住。 王庾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当年在雀鼠谷,我救了陛下一命,伤口就在此处。 “我虽无官职,但我的战功比你的大。我还为陛下收服了林郅悟,看看陛下对林郅悟的器重,以及他造的武器在战争中起的作用,你就该知道,我这个功劳有多大。 “再说感情,陛下与你是君臣,也是良友,但陛下与我,是父女。 “你有免死特权,我也有,何况我还有太子和秦王、平阳公主的庇护,你觉得我杀了你,陛下会杀我吗?” 裴寂脸色一白。 王庾嘴角划过一丝讥讽:“我只要说我是不小心手抖,一时失误杀了你,陛下顾念我当初的救命之恩,不过就是训斥我几句,或者罚我一年俸禄,又或者罚我闭门思过 “可是这些对我来说无关痛痒,过段时间,我照样是晋阳公主,照样享受荣华富贵。 “只要太子和秦王、平阳公主他们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但你不同,只因为一时痛快,对我食言,就失了性命。没了你,魏国公府很快就会没落,当真是凄惨呀。” 她做出一副万分惋惜的表情,嘴里还叹着气,仿佛在描述人间惨剧。 听完这番话,裴寂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但他还想挣扎:“就算我想帮你,我也没有办法啊。 “如今证据确凿,我怎么证明刘文静是清白的?” 王庾心中无语,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冷声道:“刘文静本就是清白的,你只要让巫师和高氏兄妹说真话就行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们许了好处。 “我的手已经累了,你再废话,弹丸不长眼,伤了你,可就别怪我了。” 闻言,裴寂慌忙答应:“好,我救。” 王庾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欣喜,随即她用左手从腰间佩囊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既然你答应了,就签个字,画个押吧。” “你”裴寂看见她手中的纸就很生气:“我都答应你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字据比你可靠。”王庾淡淡地说道。 裴寂:“” 无奈之下,裴寂接过纸,看完上面写的内容,他瞪大了双眼,惊道:“这个字据也太毒了吧?我不签。” “只要你救出刘文静,字据就作废了,你也不用承担食言的后果,毒不毒的,跟你没关系。” 说着,王庾晃了晃手铳。 裴寂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当即说道:“好,我签。” 于是,在王庾的武力胁迫下,裴寂签下了令他感到耻辱的字据。 检查完毕,王庾收好字据,也收起了手铳。 裴寂心里恨得不行,咬牙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叫人进来,杀了你? “到时候毁尸灭迹,再杀了王康达,就没人知道你是我杀的。” 王庾不为所动,淡定道:“我既然敢一个人来,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此刻陛下已经知晓我在你府上。 “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逃脱不了干系。 “届时陛下会找你麻烦,秦王和平阳公主也会找你麻烦,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来阴曹地府找我。” 说到这里,王庾嫣然一笑:“我倒是不介意在黄泉路上等等你。” “你”裴寂气得胡须直颤抖:“小丫头够狠!” “裴公可记住了,刘文静明日午时行刑,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末了,王庾又强调了一句:“裴公最好老老实实地救人,不要耍花招,我会盯着你的。” “告辞。” 王庾扬长而去。 陈勉看见王庾走出来,但没有听见裴寂的吩咐,就朝里面看了一眼。 当他看见裴寂铁青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对奴仆说道:“你去送晋阳公主。” 奴仆连忙追上王庾。 下一刻,厅内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王庾弯了弯唇角,并不在意。 看见王庾出来,王康达连忙迎上去:“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回府。”王庾径直往前走。 “公主,您还进宫吗?”王康达追上去。 “不去了。” 两人的对话被守卫告诉了裴寂。 裴寂听了后,咬牙道:“这个死丫头,果然是有备而来。” 陈勉听得糊涂,便问道:“阿郎,晋阳公主做了什么?” 裴寂神色一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刚才的事情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他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威胁了,真是比他打了败仗还要丢脸。 “你去召集人手,我有几件事交给你去办” 第551章 他的死期 曙光从小窗中照射进来,撒在刘文静的身上。 夏季的阳光本该是燥热,但刘文静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哐当”一声响,牢门被打开,狱差提着食盒走进来,粗声粗气地喊道:“吃饭了。 “这是最后一餐,吃饱了好上路。” 刘文静面色一白,冷眼看过去,今日的饭菜果然丰盛,鸡鸭鱼肉蔬果酒应有尽有,满满地摆了一食案。 狱差摆好饭菜后就走了。 刘文起站在对面,看一眼食案,又看一眼刘文静,神情中满是绝望,一点食欲都没有。 良久之后,刘文静率先走到食案前坐下,对刘文起说:“过来坐,最后一顿,我们痛快吃,痛快喝。” 说着,他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大有一副慨然赴死的悲壮:“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喝。” 刘文起被他感染,坐下端起酒杯,与之碰了一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干。” 魏国公府。 陈勉默默地守候在廊下,望着直立在院子中的裴寂,不免有些担心。想到裴寂昨晚呆在书房中,里面的烛灯燃到了天亮,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阿郎,小的已经去宫中为您告了假,您不用去早朝,不如再回房休息一下吧。” “不用,我就在这里赏会儿景。”裴寂语气淡淡。 陈勉犹豫了一下,问道:“阿郎,你待会儿真的要进宫吗?” “不着急。”裴寂眸中闪过一丝愤恨:“总要让他尝尝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我心里才舒服一点。” 还有王庾那个丫头,总有一日,他会把昨日之仇报了。 不就是一把手铳吗? 哼,他去求陛下,一样能拥有。 裴寂在心里骂了王庾一顿,然后掐着点从府中出发。 辰时,王庾在去往太极殿的路上碰到了林郅悟。 林郅悟看见她很开心,快步走过去:“小庾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找我的?” “不是,我是来找陛下的。” 林郅悟一腔热情被浇灭,他看了看王庾手中的东西,突然倾身上前,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想救刘文静?” 被他看出了意图,王庾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林郅悟抬起下巴,很是得意:“不告诉你。” 王庾很无语,绕过他,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我也要去见陛下。”林郅悟追上去,又小声地跟她探讨:“我表兄跟我说,刘文静是被冤枉的,我就想着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如今陛下升了我的爵位,我在陛下面前也能说上话,要不要我向陛下求个情?” 听见这话,王庾停下脚步,先是对领路的内侍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然后拉着林郅悟走到一旁,压低声音,严肃地对他说:“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要掺和党派之争,一心一意研究你的武器就行了。” “我这不是想帮你嘛?”林郅悟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王庾神色一顿,随即放缓了语气:“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很感激,但你不要插手,就按照原来我们说的去做。” “好,我知道了。” 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一块,林郅悟通常会听从王庾的意见。 见他态度顺从,王庾放下心来,继续往太极殿的方向走。 到了太极殿,李渊同时召见了他们两人。 在林郅悟禀报完武器的进度后,王庾将一本画册放在李渊的御案上。 “阿耶,这段时间我看了一些关于农事生产方面的书,觉得现在的农具太笨拙,就画了一些新的农具,您看看。” 李渊顿时来了兴致:“那我要好好看看。” 说着,翻开画册仔细看了起来。 李渊看的时候,王庾就在旁边讲解那些农具的用途以及优点。 “照你这么说,这些农具用起来,又快又轻松,倒是很利民。”李渊表示很满意,忍不住赞道:“小庾儿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聪明。” 这样的话,王庾听得耳朵都起了茧,习惯性地回了句:“都是阿耶教导有方。” 李渊开心地笑了。 接着,王庾又继续说道:“正好林大郎在这里,可以让他看看,这些农具能不能做出来。” “林大郎,你看看吧。” 李渊把画册递给王庾,示意她拿给林郅悟看。 林郅悟在接画册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地抱怨:“我是做武器的,可不是做锄头犁耙的。” “都是器械,分那么细干嘛?”王庾径直把画册塞到他怀里。 林郅悟:“” 罢了罢了,看在是皇帝的命令上,他就勉为其难看看吧。 林郅悟看得很快,看完后,他对李渊说道:“这些器具倒是没什么问题,都能做出来。 “只不过有几样器具,还能再改进。” “怎么改进?”李渊问道。 林郅悟拿起画册就朝李渊走去:“陛下,我给您讲讲。” 王庾看了一眼殿中的漏刻,对李渊说道:“阿耶,这个东西讲起来很复杂,还费时间,您这么忙,还是不要听了,直接让林大郎做出来给你看吧。” 李渊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吩咐道:“林大郎,你把画册带回去,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你就改了,然后让工部的人把这些东西都做出来。” “臣遵旨。”林郅悟想了想,没什么要禀报的,就对李渊说:“那臣先告退了。” “退下吧。”李渊挥了一下手。 林郅悟直起身体,准备离开,见王庾还站在李渊身边,便冲她使眼色。 走啊,一起出宫。 王庾不耐烦地挥手,你走,你走。 “你们在干什么?”李渊看了过来。 王庾连忙停下动作,笑嘻嘻地说:“没事,没事。” 李渊又看向林郅悟:“林大郎还有事要奏?” “没事,没事。”林郅悟连连摇头。 “臣告退。” 林郅悟离开了大殿。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李渊看向王庾。 王庾咧开嘴笑:“嘿嘿,什么事都瞒不过阿耶,我就是想念宫中的饭菜了,想留下来跟阿耶一起用午膳。” “这是小事,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李渊当即吩咐内侍:“去司膳房说一声,中午多做几个晋阳公主爱吃的菜。” “是,陛下。” 内侍离去。 “啊” 突然,殿内响起了尖叫声 第552章 裴寂失败 “啊” 凄厉的叫声引得众人看过去。 只见王庾双手捂住耳朵,表情十分痛苦。 李渊脸色大变,走到王庾身边,抓住她的手臂,迫使她的手离开耳朵。 “小庾儿,你怎么了?” “我耳朵痛。”王庾含着泪说。 李渊当即吩咐:“快传太医。” “不,不用传太医。”王庾阻止他:“我的耳朵是张神医治好的,太医不会治。” “那我让张神医进宫来给你看看耳朵。” “阿耶,您不要着急,张神医说了,我的耳朵治好以后偶尔会产生刺痛,但不影响听觉,只要站在原地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能动。” 李渊眸中闪过一丝愧疚,“既然不能动,那你别站着,就在这里坐一下。” 然后,李渊叫人搬来凳子,让王庾坐在御案旁。 做完这一切,李渊才发现岳郁站在殿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什么事?” 岳郁早在王庾发出痛苦的叫声时就进了大殿,见李渊一直忙着关心王庾,就站在旁边等着。 这会儿听见李渊的问话,便回道:“启禀陛下,裴仆射和萧尚书求见。” 闻言,王庾一手按着耳朵,缓慢地起身:“阿耶,您有政务要处理,我还是先退下吧。” “你不要动。”李渊看见她动就有点紧张,连忙抓住她的手臂。 又不敢太用力,就轻轻地缓慢地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无妨,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休息一下。” 直到王庾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李渊才吩咐岳郁:“宣。” 裴寂和萧瑀低着头走进殿中,恭敬行礼:“拜见陛下。” “免礼。” 这一抬头,裴寂就看见了王庾坐在上方,笑眯眯地看着他。 “裴公,表姑父。”王庾笑容满面地跟两人打招呼。 裴寂:“” 他以为昨日王庾说会盯着他,意思是派人盯着他,他以为王庾在皇帝身边安插了暗桩,想了一晚上,他都想不出这人是谁。 没想到,王庾的意思是亲自盯着他。 裴寂有点懵,直到耳边传来萧瑀的声音“见过晋阳公主”,他才回过神来,再一次恭敬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免礼。”王庾抬了一下手。 李渊问道:“你们有何事奏报?” “启禀陛下,我们有要事禀报”说到这里,萧瑀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了王庾。 李渊看见他的目光,便说:“无妨,你们继续说。” 萧瑀心中惊了一下,从前王庾年纪小,李渊带在身边听下属奏事,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是现在,李渊已经贵为皇帝,而王庾也年纪渐长,这个时候还让她旁听,未免不妥。 但李渊说无妨,他也不好说什么,想到奏报的紧急事情,萧瑀决定以后再找个机会跟李渊说说王庾旁听的事情。 “回禀陛下,裴仆射找到了新的证据,那名巫师和高氏兄妹皆是挟私报复,诬告刘尚书。” 说着,萧瑀呈上了证据。 李渊很错愕,他下意识地看向裴寂,却见裴寂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沉着脸接过证据看了起来。 看完后,李渊随手将证据扔在御案上,看向裴寂:“裴监,这些证据是你找到的?” 裴寂跟萧瑀一样,依然处在震惊中。 没想到王庾还是这么得宠,李渊当上了皇帝,还让她旁听政事。 如此看来,昨日王庾并没有吓唬他,若是她真的杀了他,李渊不会杀她,顶多就是训斥责罚 见裴寂迟迟没有回答,李渊皱起了眉头,眸中蕴含着怒气,他拔高了声音:“裴监。” “啊陛下”裴寂回过神来,连忙请罪:“臣昨日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在陛下面前失仪了,请陛下降罪。” 听他这么说,又想到他今日告病假没有来早朝,如今身体不适还进宫来奏报事情,李渊心中一软,又问了一遍:“这些新的证据是你找到的?” “是,陛下。”裴寂的话很简短。 但当他触及王庾警告的眼神时,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陛下,高氏兄妹诬告朝廷命官,其心可诛,当严惩之。 “刘尚书对朝廷忠心耿耿,并未谋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将刘尚书无罪释放。” 萧瑀紧跟着说道:“证据确凿,刘尚书的确未曾谋反,还请陛下立刻下旨,释放刘尚书。” 李渊沉默了。 王庾看了一眼漏刻,又看向李渊,张开嘴巴想要附和他们的话,转念一想,又闭上了嘴巴。 但她心中,很是着急。 殿中安静了一阵,李渊终于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陛下” 萧瑀刚开了个话头,就被李渊厉声打断。 “退下。” 萧瑀心中一怵,连忙告退。 裴寂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暗中向王庾摊了一下手,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陛下没有改变主意,不能怪我。 “臣告退。”裴寂眸中带笑,从容离去。 王庾气得咬牙切齿。 无奈之下,王庾决定亲自上阵。 “阿耶。”王庾先是唤回李渊的注意力。 “怎么了?”李渊关切地看向她。 然后王庾尽量不带情绪地说:“听说刘尚书今日午时就要被执行斩首,既然他是清白的,阿耶不下旨放了他吗?” 提起刘文静,李渊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他语气严厉:“后宫不得干政。” “我没有住在后宫,算不得后宫之人。”王庾反驳道:“再说了,阿耶授我置幕府,我与阿姐一样,可以参与政事。” 李渊神色一顿,又说:“小孩子不要掺和这些事。” 王庾再次反驳:“从前我是小孩子,阿耶还不是让我发表意见了?” “现在跟从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您还是我的阿耶,我的老师,我还是您的女儿,您的学生。” 李渊:“” 论胡搅蛮缠,父亲总是拗不过女儿。 “唉,罢了,为父不跟你争辩这个。”李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见李渊妥协,王庾趁机说道:“裴仆射和萧尚书已经证明了刘尚书是清白的,阿耶若是还不下旨阻止行刑,刘尚书就会含冤而死。 “届时,百官和百姓知晓了,阿耶又如何向百官交代,如何向百姓交代?” 李渊无动于衷。 王庾心下一沉,猛地起身,盯着李渊的眼睛问道:“阿耶是想拖延时间,等着刘尚书行刑之后再大白于天下吗?” “放肆!”李渊呵斥道:“谁准许你妄自揣测圣意的?” 斥责她却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看来,李渊是真想要刘文静死 第553章 午时已过 王庾跪下请罪:“儿不敢,请阿耶息怒。” 李渊面色稍缓。 下一刻,王庾抬起头,对李渊说道:“儿有几句私话要跟阿耶说。” 李渊沉默了一瞬,然后挥了一下手:“你们退下吧。” 岳郁当即带着内侍退出大殿。 王庾瞥了眼漏刻,快速说道:“刘文静的免死特权,阿耶不许他用,那我用我的免死特权来救他,阿耶肯定也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王庾抬起右手,指向自己的左手臂:“阿耶,您还记得我这处的伤疤吧?” 王庾没有撩起袖子,但李渊知道那处的伤疤:“为父当然记得,那是为父初见你时,你救我留下的伤疤。” “阿耶记得就好。”王庾继续说道:“当时我救阿耶只是觉得看见阿耶很亲切,下意识就冲了出去,没想过要阿耶回报我。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用当初的救命之恩换刘尚书的性命,还请阿耶恩准。” 李渊双目圆睁,语气中含着惊怒:“你用救命之恩威胁我?” “不,儿不敢威胁阿耶,也没有这个意思,儿只是卑微地请求阿耶,求阿耶放过刘尚书。”王庾磕下头。 见她态度恭敬,李渊的怒气稍减。 但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刘文静虽有智谋,但无帅才,脾气暴躁,还嫉贤妒能,常常口无遮拦,如今又企图谋反。 “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你也想谋反不成?” 被指控谋反,王庾并不慌张,而是镇定地说:“我对阿耶对大唐的忠诚,阿耶心知肚明。 “您说的刘尚书的那些缺点,我很赞同,但人无完人,这些不是他该死的理由。 “但您说他企图谋反,这话我就不赞同了,您御案上的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 “其实您心中早就明白这件事是子虚乌有,是高氏兄妹诬告,只是您刚好想处置刘尚书,所以才顺水推舟,治他死罪。” 被她揭穿,李渊没有发怒,而是说道:“既然你都明白,为何还要阻挠为父?” “因为我不想您和二兄因为此事产生嫌隙,伤了父子情。”王庾老实回答。 闻言,李渊心中一震。 王庾继续说道:“若是百姓知晓您明知道刘尚书是冤枉的还处死他,他们会说您是卸磨杀驴,届时民心尽失。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您是这样的君王,那还有谁愿意追随您呢?” 李渊神色开始松动。 “刘尚书这样的人,日后肯定还会犯错,届时他犯了错,您要杀他,我绝不会劝阻,秦王也不会怨怪您。 “但这次他是被诬陷的,不该判处死刑,您就放过他吧。” 李渊若有所思。 小丫头说得对,刘文静若是含冤而死,二郎定会怨怪他,到时候生出不满之心,局面说不定控制不了。 再说,以刘文静的性格,日后定会犯错,届时他抓住把柄处置刘文静,二郎就无话可说,也不会伤了父子情。 想通之后,李渊说道:“好,我这就下旨,放了刘文静。” 王庾大喜。 “不过,这个时候下旨,恐怕已经晚了。”李渊看向漏刻。 王庾脸色一变,当即看向漏刻,时间已经近午时。 等到圣旨传到刑场时,午时早已过去。 监斩官是唐俭,他看了好几次漏刻,一直没有发出命令。 见唐俭迟迟不下令,钱九陇催促道:“时辰已到,该行刑了。” 唐俭再次看向漏刻,已到午时,他没有理由拖延了。 于是,唐俭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将手中的令牌扔了出去:“行刑。” 跪在刑台上的刘文静和刘文起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眼看着刽子手提着宽大的鬼头刀走上刑台,刘文起大声叫冤,垂死挣扎。 刘文静比他冷静得多,只是满脸绝望地仰天高呼:“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哈哈哈” 刘文静的笑声很悲壮,周围的百姓听见了,心中无不触动。 就在这时,刑场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让开,快让开。” 一群牛闯进了刑场,百姓慌忙躲避。 “怎么回事?”钱九陇怒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一群牛都拦不住?” “快把牛赶走。” 士兵连忙去赶牛。 最先冲进刑场的几头牛直接奔着刘文静而去。 守在刑台旁的几名士兵拿着兵器就冲上去,准备赶牛。 旁边一人吼道:“找死啊,不知道杀牛是要坐牢的吗?快放下兵器。” 士兵们愣了一下,眼看着牛冲了过来,他们又不能伤它,连忙让开道路。 牛冲上了刑台,刽子手碍于情势,慌忙躲避。 刘文静和刘文起本是跪在地上,见牛冲了过来,慌忙爬起来,四散逃窜。 十几头牛在刑场横冲直撞,官民奈何不了牛,四处逃散,场面十分混乱。 钱九陇气得大喊:“快把牛赶走,继续行刑。” 可惜,众人忙着逃命,没人听他的命令。 王康达隐在人群中,看见这一幕,嘴角露出微笑,他小声地嘱咐其他人:“看着点,千万别伤了人。” “明白。”郝绶等人散开,潜藏在人群中,盯着那些牛。 每次牛要撞上人的时候,他们就迅速出击,或者救人,或者用暗器击打牛,迫使牛改变方向。 街口处,大全拿着望远镜,远远地看见御前太监手拿黄绸骑着快马往这边来,立刻对身边的毛阿贵说:“来了,来了,快清道。” “得嘞。”毛阿贵立即传话下去,与隐藏在人群中的护卫开始清理道路。 “牛来了,快走,快走。” 护卫吓走了一些百姓,又去制止在道路上窜来窜去的牛。 然而御前太监骑马来到街口的时候,场面依然混乱。 大全尖着嗓子喊道:“圣旨来了,大家快帮忙赶牛啊。”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百姓们开始驱赶牛群。 郝绶等人潜进刑场,偷偷地在地上撒药水,从内向外。 牛儿闻着气味,沿着药水迅速退出刑场,进了小巷子。 这群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把官兵们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到他们想起去追牛时,牛已经消失不见了。 “圣旨到。”御前太监高举黄绸。 众人连忙跪下。 “经查实,刘文静和刘文起谋反一事实属诬告,不得执行死刑,押回大牢,听候处置” 第554章 太子质问 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李渊正和王庾在用膳。 他惊讶地放下筷子:“圣旨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唐俭没有按时行刑吗?” “唐尚书下令了,但是刑场发生了意外。” 接着,钱九陇把刑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李渊听。 李渊听了后,暗自在心中琢磨。 长安城内,很少有牛群出没,大都是作为出行工具,但这些牛都是经过训练,不会这样无故横冲直撞。 这件事很蹊跷。 “伤着人了吗?”李渊问。 钱九陇愣了一下,随即禀道:“没有伤着人,但损坏了不少百姓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去追查牛群的去向,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李渊突然看了王庾一眼,然后吩咐钱九陇:“不用去查了,把人叫回来。” “是。”钱九陇心中很疑惑,但还是遵从了旨意。 “退下吧。” 在钱九陇走后,李渊问王庾:“那些牛是你命人放入刑场的?” 王庾起身,恭敬回道:“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李渊面色稍缓。 下一刻,王庾又说:“不过,我命人从乡下买了一批牛,王康达跟我说今日会带进城来,也不知道闯进刑场的牛群是不是我买的这一批? “若是我的牛闯了祸,我一定会承担百姓的所有损失,加倍补偿给他们。 “至于扰乱刑场,看在它们是一群畜生的份上,阿耶就不要追究它们的责任了吧。” 李渊:“” 不用想,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你”李渊板着脸,看起来很生气:“万一我没有下旨赦免刘文静兄弟,你是不是还准备劫法场啊?” 王庾诚惶诚恐:“大唐的律法,儿熟记于心,万不敢做违法之事。” 李渊沉默了,片刻过后,他突然问道:“你买牛做什么?” “准备用来试一试新做的农具,再就是用来出行乘坐。” 听见这话,李渊皱起了眉头:“你是公主,朕赏赐了你那么多的钱财车马,你还用得着坐牛车?” “额”王庾犹犹豫豫道:“我最近有点穷。” “你的签名画册才赚了一大笔,你怎么就变穷了?”李渊觉得不对劲,质问道:“你是不是染上什么不良嗜好了?” “” 真会想。 王庾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老实交代:“去年,我在益州治病时,看见很多孩子因为家境太过贫寒,读不起书,就开了一家书院,只招收贫寒学子,不收他们任何费用。 “今年在其他州又开了两家,我还准备在长安城外开一家书院,致力于培养神童。 “您知道的,连连战乱,有很多孩子失去了亲人,还失去了家园,温饱都成问题,更别说读书了,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再者,您在立国之初,就说过要多培养些人才,所以才大力推行儒学。 “我将要建立的神童书院就是从孩童时期开始培养,这样更能达到您想要的效果。 “所以,钱都用来建书院了。” 听完这番话,李渊看向王庾的目光顿时就变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有一颗悲悯的心。 不过,这个神童书院嘛,倒是有利于他培养人才。 李渊指了指对面的座椅:“来,坐,你跟我说说这个神童书院,你想怎么弄?” 成功地转移了李渊的注意力,王庾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顺从地坐在李渊对面,不答反问:“阿耶知道我的记性为什么这么好,背书为什么这么厉害吗?” 这个问题,从前李渊只当她天资聪颖,还从来没有细究过,他好奇问道:“为什么?” 王庾缓缓说道:“因为我师父有一套独门心法,叫超级记忆,在我小的时候,他就开始训练我” 李渊听完,啧啧称奇:“这个心法这么厉害,若是大家都学会了,岂不是人人都是神童?” “” 王庾汗颜:“阿耶太抬举了,这个心法并不是很厉害,只是可以帮助人们加强记忆,更好地学习罢了。” “哦,原来还是要看天赋。”李渊明白过来,再次看向王庾的目光变得自豪起来:“所以,我这个神童女儿,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王庾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对了,今年童子科的头名叫李庾,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可惜他要回家乡照顾母亲,不然叫他跟你比一场,一定很精彩。” 王庾:“” 她低着头,用惋惜的语气说道:“哦,那可真是遗憾。” “你的想法很好,回去后写一份详细的奏表给我,到时候我拨钱给你。”李渊道。 没想到自己不仅没有受罚,还能拿到一笔钱,王庾顿时笑弯了眼睛:“多谢阿耶,我这就回去写。” 然而她刚走出太极宫没多远,就被东宫的人拦住了。 “晋阳公主,太子有请。” 王庾笑了一下,像没事人一样换了个方向,往东宫走去。 “长兄。” 进入殿中,王庾和往常一样热情。 李建成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免礼。” 王庾直起身体。 这时,站在一旁的苏定方按照尊卑,给王庾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侧身避过:“表兄不必多礼。” 也不知道李建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见她的多数时候,苏定方都在场。 难道李建成已经很信任苏定方了?王庾不禁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然而,李建成冰冷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听说阿耶下旨赦免刘文静的死罪是你的功劳,是吗?” 王庾心中一凛,连忙说道:“小庾儿当不起这份功劳,阿耶之所以赦免刘尚书的死罪,是因为裴仆射和萧尚书找到了新的证据,证明了刘尚书的清白。” 反正李建成不知道她威胁裴寂的事情,就算裴寂是太子一党,这么丢脸的事情,裴寂也不会告诉李建成。 “据我所知,裴寂和萧瑀走的时候,阿耶还没有下旨,此后留在太极殿的人只有你。若不是你替刘文静说情,阿耶怎会改变主意?”李建成死死地盯着她。 王庾心中一紧,李建成身为太子,又住在宫中,消息灵通是正常的,但她没想到李建成的消息这么灵通,她才从太极殿走出来,他就知道了。 不过,她不能否认,但也不能全部承认。 于是,王庾沉默了一瞬之后,神色自若地说:“裴仆射和萧尚书证明了刘尚书的清白,我就帮着说了一句。 “不过,阿耶之所以改变主意还是因为看到了证据,不想错杀忠臣,并不是因为我。” 李建成又说:“刘文静是秦王的人,这个时候你应当配合我把刘文静拉下台,而不是为他说情。 “你说过支持我,又为何要帮秦王?” 王庾依然镇定:“大唐正值统一天下的关键时刻,此时冤杀开国功臣对大唐极其不利,一旦失去民心,就容易把百姓推向深得民意的夏王身边,届时大唐会很被动。 “大唐稳固,您的储君之位才稳固,所以,我不是在帮秦王,而是在帮长兄您。” 李建成面色松动,逐渐地露出笑来:“果然是我的好义妹。” 苏定方垂下脸,掩去眼中的探究。 小庾儿真的在帮太子吗 第555章 家有喜事 王庾从宫中出来,就碰见了李世民,他正要进宫面见李渊。 “上马车,我有话问你。” 李世民冲王庾招了招手,又重新回到马车上。 王庾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李世民的马车。 “我在刑场看见左四了,是不是你吩咐他们把牛群放进刑场,阻挠行刑?”李世民直接问出口。 没想到左四乔装之后,李世民还能认出来,果然是观察入微。 王庾点了一下头,承认了。 李世民板着脸教训她:“这样做太危险了,要是被阿耶知道,定会治你的罪。 “再者,事情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还会说你谋反,到时候你就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训了她一通,最后告诫她:“我知道你是想救人,但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许再做了。” “是,以后不会了。”王庾很是乖顺。 听到她的保证,李世民神色稍缓:“我已经派人抹去刑场上的痕迹,你再跟我仔细说说,看看有哪些地方遗漏了,我帮你处理,免得被人查出来。” 王庾心中很感动,不枉她冒着风险去救刘文静。 “阿耶已经知道了,他没有怪罪我。”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次多亏了你,刘文静才能免于死刑,” “不,我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阿耶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有了新的证据证明刘尚书是清白的。” 王庾解释道:“阿耶是个明君,不会错杀忠臣,所以在得知刘尚书是清白后,就下旨赦免了他。 “阿耶知道我扰乱刑场也没有怪罪我,还说多亏我拖延时间,才没有让他酿成大错。 “所以说,阿耶从未想过要杀刘尚书,他之前只是被高氏兄妹骗了,才错怪了刘尚书。” 她话里话外都在强调李渊没有针对刘文静,也没有针对李世民。 李世民听完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庾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太多,只能点到为止,便对李世民说:“刘尚书这一次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他心有怨气,口无遮拦,确实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二兄不妨找个机会跟刘尚书好好谈谈,谨言慎行,方能有始有终。 “阿耶让我写个奏表,我就先回去了。” 最终,刘文静谋反一案以诬告者被斩结束了风波,而刘文静只是被罚俸禄,闭门思过三日。 李世民觉得王庾说得对,就专门找刘文静深谈了一次。 此后的日子,刘文静像是大受刺激,变得沉默寡言,也很少出去应酬。 王庾花了一天时间写完奏表,就呈上给李渊。 李渊修改了一些地方,并定下书院名字:“既然是在孩童混沌之初就进行启蒙教育,那就叫鸿蒙书院吧。 “这件事交由你全权处理,若有困难,再与为父说。” “是。” 王庾随即派人去城外找寻合适的地址。 除了忙着建立鸿蒙书院的事外,王庾还要帮着长孙氏筹备秦叔宝的婚事。 因为,长孙氏又怀孕了。 王庾怕她累着,就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忙筹备婚事。 此时,平阳公主已经被李渊派去驻守苇泽关,不在长安。 郭子和在协助李世民统一北方之后,就带着家人来了长安,专心筹备女儿的婚事。 到了添妆的日子,王庾带着两个大箱子去郭府给郭韵希添妆,把郭府上下看得一愣一愣的。 “晋阳公主,这未免太多了吧。”郭子和心想晋阳公主是不是年纪小,不懂得这些礼仪。 王庾丝毫不在意他们异样的目光,直爽地说:“秦叔宝是我的义兄,三娘就是我的嫂子,都是一家人,这些东西不算什么,我只嫌给得少了。” 郭子和:“” 别人添妆顶多就是件首饰,晋阳公主添妆直接以箱子装送,还是两大箱,着实豪爽。 但由此也能看出,晋阳公主对这个义嫂的看重。 思量过后,郭子和示意妻子收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秦叔宝成亲的日子。 伴随着喜庆而又热闹的锣鼓声,有一队繁复华丽的红衣队伍缓缓地涌入街道,最终停在了郭府门口。 众人高呼“新妇子”,秦叔宝念催妆诗,却扇诗 经过好几道关卡,秦叔宝终于将新妇郭韵希迎入花轿。 回到秦府,又经过一系列繁复的礼仪,两人完成婚礼仪式,被送入洞房。 因为秦府没有女子,王庾作为义妹,帮着招呼宾客。 当日,秦王夫妇和唐俭等一干朝廷官员都来祝贺,秦叔宝把新妇送入洞房后,就去外面陪宾客饮酒。 王庾抽空进来看郭韵希,对她说:“嫂子放心,我把义兄酒坛子里的酒全换成了水,任他们敬多少杯,义兄都不会醉,绝不会耽误洞房花烛。” 郭韵希:“” 这话说得郭韵希满脸羞红,垂下头,不敢看她。 王庾又陪着她说了会话,就出去了。 丫环香璐靠近床边,对郭韵希说:“晋阳公主小小年纪,说话真够大胆的,怎么能对您说那种话呢?” 郭韵希黛眉微蹙,训斥道:“不得妄议公主。” “婢子知错了。”香璐连忙认错。 郭韵希看向她,心想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环,上次来长安,她没有带丫环,所以她们不了解王庾很正常。 沉默了片刻,郭韵希柔声说道:“晋阳公主年纪虽小,但她是个很直爽的人,比灵州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要好相处多了。 “以后住在长安,时间久了,你们就会知道。” 香璐面露惭愧,心里却在想:王庾是公主,又深得圣宠,肯定很娇纵。 虽然是义妹,但是秦叔宝没有亲人,名义上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很是宠爱。以后主子住在长安,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会受到刁难。 后院风平浪静,前院的文官吃了喜宴早早地告辞了,只留下一帮武将拉着秦叔宝敬酒。 罗士信一口气喝完一坛子酒,纳闷道:“叔宝,喝了一晚上你居然毫无醉意,你什么时候酒量变这么好了?” 做兄弟这么多年,两人南征北战,很少分开过,他居然不知道秦叔宝的酒量这么好? 秦叔宝心中汗颜,面上镇定地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必须酒量好。” “对,没错。”段志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秦叔宝说道:“你今天必须酒量好,否则醉了,就不能洞房了。 “哈哈” 众人听了,也跟着哄笑起来:“哈哈哈” 第556章 蝎虎再现 因为长孙氏怀着身孕,李世民不放心,早早地就陪着长孙氏回府了。 在李世民走后,罗士信和段志玄等人就叫着要闹洞房。 王庾想要阻止,怕他们吓着郭韵希,但想到这时候的风俗是洞房闹得越厉害,就代表以后的日子越红火,就任由他们去了。 不过,王庾也在旁边看着,免得他们闹过火。 “好了,差不多了,该让秦兄洞房了。” 唐俭帮着赶人:“走,我们出去继续喝。” 王庾走在最后,暗中给秦叔宝做了个鼓劲的手势,然后冲春花等人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再去拿几坛酒,让他们喝个痛快。” 前院的酒席上,王庾一边吃饭一边看唐俭他们划拳喝酒,心想这些人现在的感情真好,也不知再过几年,他们还能不能这样毫无拘束地在一起喝酒 “小庾儿,可惜你年纪小,不然我今日定要同你不醉不归。”段志玄拿着酒坛子晃到了王庾面前。 王庾见他脸色酡红,脚步不稳,就说:“我陪你喝一杯吧,喝完这一杯,就送你回府。” 她拿起旁边的酒壶,倒了两杯酒,然后端起酒杯,将其中一杯酒递给段志玄:“来,干。” “公主,您不能喝酒” 春花上前劝说,王庾却挥开她的手:“没事。” 段志玄盯着酒杯看了会,吐着酒气说:“男人喝酒就应该拿酒坛子喝。” 说完,拿起酒坛子就往自己嘴里倒,不少酒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浸湿了他的衣服。 “嘭!” 下一刻,他把酒坛子摔在地上,突然往前扑去:“蜘蛛,不要跑。” 他手脚着地,趴在地上就像是一只青蛙。 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见里面空空如也,段志玄嘟囔道:“咦,没抓住?” 周围的人被他这一番动作惊呆了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又来了唐俭抬手遮眼,不忍直视。 “段兄,你没事吧?这里怎么会有蜘蛛?你莫不是醉了看花眼了?”罗士信走过去,想要去扶段志玄。 “不要去。”王庾迅速拦住他:“好戏在后头,我们慢慢欣赏。” 罗士信不明所以:“什么好戏?” “看下去,你就知道了。”王庾显得很兴奋。 她想起多年前,唐俭跟她说的事情,就无比期待。 周围的动静没有传入段志玄的耳中,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抓蜘蛛”上。 “哪里跑?” 段志玄犹如青蛙一般,跳到了廊下,然后,爬上了房门、墙壁 “他他是怎么做到的?”罗士信惊掉了下巴。 “是不是觉得他像一条蝎虎?”王庾突然问道。 蝎虎,也就是壁虎。 罗士信连连点头:“对对对,他现在就像是蝎虎,在墙上爬来爬去,不会掉下来。” “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王庾又问。 罗士信点头:“嗯,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王庾道。 周围的人齐声道:“我们也想知道。” 罗士信:“” “等他酒醒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跟他学这一招。” 唐俭幽幽说道:“没用的,他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而且也不会这一招。” 罗士信:“” 这么神奇。 王庾一边欣赏一边吩咐王康达:“去看着点,别让他摔伤了。” 要不是怕暴露段志玄的弱点,她肯定会把这一幕画下来,然后放进段志玄的传记画册中。 众人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场奇景,然后告辞离去。 第二日,郭韵希睁开眼,看见天色大亮,惊坐起,问道:“什么时辰了?” 守在外面的香璐听见动静,便回道:“娘子,辰时了。” “什么?居然辰时了?”郭韵希掀开被子,嘴里埋怨道:“你怎么也不叫我,耽误时辰了” “耽误什么时辰?”秦叔宝一把拽住她,不让她走。 郭韵希惊呼了一声,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只好任由他抓着。 “见公婆啊。” 秦叔宝幽幽道:“他们已经过世,晚一点祭拜没有关系,你不要去打扰他们的清梦。” “” 郭韵希这才清醒过来,她的公婆已经去世多年。 “那总要见小姑子吧?” 义妹也是小姑子,昨日王庾帮着招呼宾客,住在秦府,她作为新妇,今日肯定要见见王庾。 秦叔宝神色一顿,按照规矩,新妇进门第二日是要见见婆家的人。 这时,外室传来香璐的声音:“阿郎,娘子,晋阳公主昨晚就回去了,她说今日下午再来看娘子。” 果然是亲妹子。 “听见了吧?你谁都不需要见,只要见我就可以了。”秦叔宝手一用力,郭韵希就倒在了他的胸口。 “啊,你干什么?唔” 内室又传来了羞人的声音,香璐干脆捂住耳朵,快步走出新房。 折腾了一番,郭韵希疲惫睡去,秦叔宝抱着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一个时辰后,郭韵希悠悠转醒,见秦叔宝睡得香甜,她轻轻地挪开秦叔宝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披上外衣,郭韵希来到外室,洗漱梳妆。 “去把后院管事的叫过来。” 香璐插发簪的手一顿,回道:“后院没有管事,不仅没有管事,连丫环婆子都没有。 “整个后院空无一人。” 郭韵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可能,昨晚我还见到丫环婆子来来往往,人数看起来不少。” 她自己统共就带了十几人进府,剩下的丫环婆子当然就是秦府的人。 “娘子,是真的,我已经问过了,秦府后院真的没有一个人,只有前院有些护卫和奴仆。 “昨晚我们见到的那些丫环和婆子全都是晋阳公主的人,她们昨晚就跟着晋阳公主回府了。” 香璐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没想到秦将军是这么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而晋阳公主也没有刁难主子,而是给他们夫妻留足了时间。 郭韵希:“” 想到母亲昨日泪眼汪汪担心她受欺负的情景,郭韵希哑然失笑。 无公婆,无兄弟,义妹又通情达理,她的日子委实太舒服了。 “那就把我们的人召集起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接下来,郭韵希迅速给她们分配了任务,让后院运转起来。又叫来前院管事,让他去找个人牙子过来,准备买些丫环婆子充实后院。 下午,王庾过来的时候,秦府后院有条不紊。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香璐等人熟练的模样,心中很是高兴。 义兄终于有个家了。 看见秦叔宝牵着郭韵希的手走进来,王庾笑得更开心了,连忙迎上去:“义兄,嫂子。” 第557章 军器少监 秦叔宝的幸福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又要出征了。 这一年七月,李渊命李世民率军东征,攻打王世充的郑国,李靖、秦叔宝、程知节等将领随军出征。 下旬,信州总管李孝恭献计攻打南方的梁王萧铣,李渊十分欣赏,下旨改信州为夔州,命李孝恭征讨萧铣。 于是,李孝恭大肆造船,训练士兵水战,准备进攻萧铣。 王庾听闻后,跑去问林郅悟:“你会造船吗?” 林郅悟在古代生活了好几年,除了专业知识刻骨铭心之外,现代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逐渐模糊。 他回忆了一下,才回答:“会,但是我没有造过。” “那就试试吧。”王庾怂恿他:“如今李孝恭命人造船,准备进攻萧铣,你知道的,最后大唐会统一中原,萧铣必败。 “你若是在现有的船只上改进一下,让唐军更快地取得胜利,这个战功就是你的。 “何况,以后大唐开疆拓土,还得用上水兵,你若是能造出更厉害的船只,必定扬名天下。” 听王庾说了一通,林郅悟心潮澎湃,蠢蠢欲动:“好,那我就试试。” “你一定行。”王庾对他很有信心。 接下来,林郅悟特意去参观了唐朝的船,并且在船上乘坐了两日,观察其性能,然后回府潜心画构造图。 画好以后,他呈上给李渊看。 李渊看后大喜,当即封林郅悟为军器少监,负责缮造军器,命他前往夔州,修造战船,协助李孝恭征讨萧铣。 但是,林郅悟拒绝了,他说:“陛下,我不想离开长安,您选几个工匠跟我一起造船,到时候我把技术教给他们,让他们去夔州造船吧。” 这是第一个拒绝李渊任命的人,李渊不禁挑了挑眉毛,真是年少无畏。 不过,想到林郅悟的性格一向都是这么耿直,从不会拐弯抹角,李渊又十分放心。 最后,李渊答应了,从军器监挑选了几名工匠,命他们跟着林郅悟制造战船。 这时,王庾已经选好了书院地址,便在舆图上圈给李渊看:“阿耶,这是西郊一座废弃的道观,靠近渭水,位置和风景都很不错,适合做书院。” 李渊仔细看了看她圈出来的位置,缓缓点头:“可以,我派人去拆除道观,建一座书院。” “那就让将作大匠何稠来修造书院吧。”王庾趁机提议。 李渊想了一下,何稠智思灵巧,曾在杨广攻打高句丽时,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在辽水上建了一座桥,让人惊叹不已。 后来他还建造过“行殿”和“六合城”,让高句丽人以为神功,这样的人用来建造书院,好像有点大材小用。 “还是让别人来建书院吧。” 王庾想要何稠来建,她试着说服李渊:“这座书院是皇家书院,也是为大唐培养人才的地方,势必要传承千百年,里面的房屋建筑必须坚固精巧。 “纵观将作监的工匠,能建造出有大唐特色又让人惊叹的建筑,非何稠不可。 “阿耶,您就答应吧。” 李渊神色有点松动,想了想,反正他现在没有让何稠修造什么宫殿桥梁,就让何稠去修造书院吧。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多谢阿耶。” 事情就这样定下,修造书院的事全权交给了何稠,王庾有了空闲,就专心学医。 这一日,张神医拿出特制的银针,严肃地给王庾上课:“你的基础已经学得差不多,从今日开始,我正式教授你不外传的独门针法。 “祖师爷传下来的鬼门九火疗法是一门很精深的学问,只需九针,就可治疑难杂症” 王庾听得入神,这疗法如此神奇,内中玄妙深奥,确实难学。 但就是因为难学,才激起了王庾的好胜心,她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学会。 学到中途,春花急匆匆地跑来:“公主,秦王妃要生了。” 王庾猛地站起来,想起长孙氏生头胎时的凶险,她拽住张神医就跑:“师父,快随我去看看嫂嫂。” 张神医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道:“不去。” “” 王庾回眸看过去,见张神医一脸的冷漠,她不由地叹气:“我还以为王氏死了,师父您会放下往事,却没想到,您还是记在心中。” 张神医沉默不语,刻骨铭心的往事哪有那么容易就消散 “王氏是王氏,她做的事情跟她的母亲没有关系,即便跟她的母亲有关系,那也跟陛下没有关系,更遑论秦王妃。 “秦王妃待我极好,她呵护我长大,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也像是我的母亲。 “看在我的面子上,师父您就跟我去看看秦王妃吧,她上次分娩很凶险,我怕她这次” 说到后面,王庾语气哽咽,表情透露出害怕,她觉得古代的女人生产真的就像是过鬼门关,太凶险太恐怖了。 张神医看见她的模样,不由地心软,他内心挣扎了一下,说道:“你先去秦王府看看,若是情况不对,你就派人来找我。” 他重新坐下:“我就在你府中呆着,哪儿也不去。” 王庾想着自己的府邸离秦王府不远,就答应了:“好,我现在就去。” 去了秦王府,见府中奴仆忙而不乱,太医、稳婆、奶娘全都就位,再看众人面色如常,并无紧张慌乱,王庾心中稍定。 她走进房间,问道:“嫂嫂情况如何?” 淇水迎上前来:“见过公主,娘子目前一切安好,孩子快看见头了。” “那就好。”王庾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淇水伸手想拦,转念想想上次的情形,又抽回了手。 没过多久,内室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恭喜王妃喜得麟儿。” “恭喜王妃” 屋内响起一片道贺声。 这是李世民和长孙氏的嫡次子,也是李世民的第四子。 喜讯传至宫中,李渊很高兴,当即赐名李泰,并封为宜都王。 后来,李渊想了想,又下旨封李世民的第三子李恪为湘州刺史,进爵长沙郡王。 万贵妃听闻后,心中羡慕不已,夜间与李渊用膳时,不经意间就流露出羡慕和惋惜。 “若是五郎还在,见到这么多的侄儿,定然很高兴。” 听见这话,李渊露出怜惜的目光,柔声说道:“五郎泉下有知,也会很开心的。” “嗯。” 万贵妃笑着应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掩去眸中的苦涩 第558章 一举两得 李渊并没有在万贵妃的宫中留宿,他用了晚膳后就离开了。 “主子,陛下没有去其他妃嫔那里,而是回了太极殿。”紫绯禀道。 万贵妃听了后,心中稍稍安慰。 紫绯见她情绪不佳,便说道:“主子,您有没有想过从诸王的子嗣当中过继一个孩子给楚王做嗣子?” 万贵妃抬头看向紫绯,目光惊诧。 她当然想过这件事情,但是嗣子不好选。 紫绯以为她是鼓励自己说下去,便接着说道:“太子的子嗣,当然不敢妄想,但是秦王和其他诸王的子嗣,咱们还是可以想想的。 “以您现在的地位,只要您向陛下提一句,陛下定会答应。 “如此一来,楚王有了香火承继,您在宫外也有了援助,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万贵妃叹道:“这事我去提,难免惹人嫌,若是别人不愿意,到时候非但没有外援,只怕得来一个新的仇人。” 闻言,紫绯神情沮丧,想来想去,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好默默地陪着万贵妃。 但万贵妃重起了念头,就认真琢磨起来。 第二日,万贵妃去见李渊:“陛下,秦王出征在外,秦王妃刚生下孩子,身体虚弱,秦王府无人主事,妾想去看看秦王妃。” “是该去看看。”李渊顿了一下,对她说:“你去挑些名贵药材,一起带去秦王府。” “是。”万贵妃应下,立即去办。 万贵妃去秦王府的时候,王庾正带着李承乾去看长孙氏。 “你带大郎去看看四郎。” 王庾把李承乾交给乳娘,自己则向旁边的长孙氏走去。 “嫂嫂,今日好点了吗?”王庾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关切地看向长孙氏。 长孙氏靠在枕头上,笑着回应:“嗯,好多了。” 王庾身体往前倾,靠近长孙氏说道:“嫂嫂,大郎现在会走路了,喜欢到处跑,您要多派些人看着他,千万不能让他伤了腿。” “你放心吧,仆人都看着呢,不会摔伤大郎的。”长孙氏不由失笑:“你这个做姑姑的可真操心。” 见她似乎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王庾很严肃地说:“嫂嫂,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要重视才行。” 为了让长孙氏重视这件事,王庾搬出了袁天罡:“我昨日请我师父替大郎算了一卦,说是大郎命中有一劫,会伤到腿。 “所以,嫂嫂要多安排些人照顾大郎才行。” 听到这是袁天罡说的,长孙氏变了脸色,当即吩咐桑中:“从我院中再拨八名稳重可靠的丫环去照顾大郎,记住,大郎身边不能离了人,不能让他受伤。” 见长孙氏神情穆重,桑中郑重应下,立刻去办。 王庾放下心来,暗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跟师父串好供。 李承乾生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腿疾,但史书上记载了李承乾患有腿疾,却没有记载是何时,是何故。 为了以防万一,她只能让长孙氏引起重视,从小就保护好李承乾。 这时,小丫环来报:“娘子,万贵妃来了。” 万贵妃来秦王府,怎么没有提前派人通知她? 长孙氏掀开被子,想要去迎接,却被王庾按住了。 “嫂嫂,你刚生完孩子,不能下床。”王庾给她盖好被子,说道:“我去迎接贵妃。”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王庾领着万贵妃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贵妃。” 见长孙氏想起来,万贵妃疾步走到床边,轻轻地把她按下去:“你身子弱,快好好躺着。” 两人品级一样,不过万贵妃身为李渊身边地位最高的妃子,长孙氏从来都是把她当做长辈来对待。 两人寒暄了一阵,万贵妃提出看看李泰。 王庾把李泰抱来给万贵妃看。 “生得真是俊朗。”万贵妃伸出手,忍不住抱进自己的怀里。 或许是被人抱来抱去,李泰不舒服,从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眼。 “他醒了,眼睛可真大。”万贵妃腾出一只手,伸向了李泰的脸。 站在一旁的淇水看见万贵妃的动作,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出声阻止万贵妃,却被长孙氏用眼神制止了。 淇水默默地闭上嘴巴。 万贵妃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怀中的娃娃身上。 她轻轻地用手指碰了一下李泰的脸,随即迅速抽回手,笑得很开心:“娃娃的脸果然很嫩滑,五郎小时候也是如此,脸摸起来舒服极了。” 长孙氏知晓她口中的五郎是指她的儿子李智云,心中不免唏嘘,微微笑道:“贵妃若是不嫌弃,待我身体恢复了,常带孩子们去宫里看您。” 万贵妃先是笑容扩大,十分开心,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表情变得很落寞。 她说:“还是算了吧,秦王常年在外征战,你操持偌大的秦王府,已经很辛苦了,我不忍心看你再带着孩子进宫,折腾来折腾去把身体折腾坏了。” 顿了一下,她又叹道:“从前陛下把承乾殿赐给秦王,你们若是住在承乾殿倒是很方便,现在你们住在宫外,往来宫中就麻烦了点。 “你还是在府中好好调养身体,为秦王开枝散叶,不要像我这样,年纪大了,身边却没有一个子嗣” 这话说得极为悲伤,再加上她脸上凄楚的表情,闻者无不同情。 但王庾和长孙氏很快就回过味来,这样大喜的日子,按照万贵妃沉稳的性情,绝不会说这么悲伤的事情。 王庾和长孙氏对视一眼,似乎琢磨出了万贵妃的意图。 还没等她们开口,万贵妃率先露出笑脸,自责道:“瞧我,年纪大了,竟说些不着调的,你别介意啊。” 长孙氏回以温婉的笑容:“贵妃言重了,您亲自来看我,我心中十分感激。” 顿了顿,她试探着说道:“我常想带孩子们进宫看望您,也时常记挂着您在深宫中是否安好,但无奈俗事缠身,不得闲。 “不如您从大王的子嗣中挑选一人,作为楚王的嗣子,养在身边吧。” 秦王妃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万贵妃心中惊喜,面上却露出犹豫的表情:“这样不好吧,秦王恐怕不会答应。” 长孙氏和王庾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这样吧,我先去信给大王,问问他的意见,我们再议,如何?” “好。” 第559章 与敌通谋 万贵妃在秦王府呆了半个时辰就回宫了。 在万贵妃走后,王庾问道:“嫂嫂是想把二郎过继给楚王吗?” 她话里的二郎是指李世民的第二子李宽,李宽的母亲在生产时难产,她生下李宽后就过世了。之后,李宽就一直养在长孙氏膝下。 而李世民的第三子李恪,他的母亲是杨广的女儿杨氏。 李恪很得李世民的喜爱,李世民肯定不会把李恪过继出去。 那么,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李宽。 长孙氏点了点头:“嗯,若是大王同意,他应该也会选择二郎。” 于是,长孙氏去信给李世民,除了报喜就是告诉他这件事情。 李世民深思过后,同意了,并且在信中指明把李宽过继给楚王,还特意写了一封信给李渊。 李渊收到信后,对于李世民能主动想到为死去的兄弟过继香火,他很开心。 恰巧万贵妃和长孙氏一起来到太极殿,跟他说这件事情,他立刻就同意了。 第二日,李渊下旨将秦王第二子李宽过继给楚王李智云为嗣子,并加封李宽为凉州总管、司徒,交由万贵妃抚养。 裴寂见李渊心情好,笑着说道:“楚王香火有继,真是可喜可贺。” 闻言,李渊脸上的笑更深了。 “上次我跟陛下说的手铳,军器监应该有多余的了吧?”裴寂趁机问道。 刘文静谋反一案,明面上是他找到了新的证据证明了刘文静的清白,也算是有功劳。 事后,他曾向李渊讨要手铳,李渊说手铳都配备给了士兵,没有多余的,让他等一段时间。 过了这么久,现在应该有多余的手铳赏赐给他 然而李渊在听见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转身走向御座:“长安是都城,再安全不过,无需手铳防身。 “如今战事连连,国库吃紧,火器得来不易,当用于关键时刻。” 言下之意,手铳给裴寂太浪费了。 裴寂面色一白,给秦王手铳,他还能理解,因为秦王要征战四方。 但把手铳赐给王庾,他心中就很不服,手铳得来不易,给他是浪费,给一个小丫头就不浪费了吗? 虽然心中有怨,但裴寂不敢表现出来,他低下头:“是臣妄为了,请陛下恕罪。” 李建成知道李宽过继之事后,脸色有点不好看。 赵弘智对李建成说:“秦王此举意在拉拢万贵妃,也是在讨好陛下。秦王战功赫赫,声望日益强大,后宫还有援手,太子殿下当警惕。 “如今齐王跟随秦王征讨郑国,若是在此期间,秦王拉拢了齐王,太子殿下您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闻言,李建成的脸色更难看了。 李世民的野心,他早就看在眼里。 王珪却说:“太子殿下不必太过忧心,您是嫡长子,膝下有子,也有战功在身,只要您没有大的过错,陛下绝不会更换储君。 “再说后宫之中,还有尹德妃和张婕妤,她们年轻貌美,膝下有子,位分虽没有万贵妃高,但比万贵妃更得圣宠。 “有她们在陛下身边,我们行事比秦王便利多了,太子殿下实在不必忧心。” 可达志进言:“齐王虽年幼,但他是殿下的同胞兄弟,陛下也颇为看重,太子殿下不如把齐王拉拢过来,不要给秦王可乘之机。” 虽然齐王丢了并州,但是陛下并未重罚他,反而这次让他跟随秦王去征讨王世充,摆明了是让齐王去捞军功,挽回在朝臣和百姓中的形象。 即是亲兄弟,以太子的地位,齐王应该更倾向于太子。 李建成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韦挺前来禀报:“太子殿下,陛下传召您即刻去议事。” 李建成来到太极殿,李渊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他:“你看看。” 他伸手接过,看了起来。 原来是有人举报并州总管李仲文与处罗可汗通谋,欲在唐军与郑军交战时,引胡骑南下进攻长安。 奏折中称在上个月,处罗可汗率军至并州,逗留了五日,在此期间,很多美妇人和财物被处罗可汗掠走,李仲文并未阻止 “诸位有何良策?”李渊看向众臣。 萧瑀说道:“为今之计,应当派人去调查此事,为防万一,需加强京师防备。” 陈叔达等人纷纷附和。 “萧尚书所言极是,从并州传信回来已经费了些时日,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李建成说道。 于是,经过一番商议,李渊下旨:“命工部尚书唐俭为并州道安抚大使,前往并州调查此事。 “废除并州总管府,传令李仲文,即刻入朝。” “太子听令,即刻前往蒲州,加强防备” 一连串的命令从太极殿中发出,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尽管长安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如常,但王庾发现了城外的军队突然多了起来。 听闻李世民率军来攻打郑国,王世充很镇定,毫不慌乱。 他对亲卫将军刘师立说:“早在刘武周被灭后,我就料到唐军一定会来攻打我,所以早早地做好了防备。” 王世充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很是得意。 “陛下英明。”刘师立恭维了一句。 这话听在耳中,王世充更得意了:“虽说目前唐朝疆土最广,军队人数最多,但我郑国也不弱,何况这是在我本国作战,我们对于地势更为了解,作战也更为有利。 “李渊那老小子,以为自己的儿子打了两场胜仗就不得了,居然想着来攻打我? “洛阳才是中原的都城,有了它,我郑国定会统一天下。” 虽然是这样说,但王世充并未采取攻势,而是采取守势,命境内各地全力抵御唐军。 王世充信心满满,以为能打退唐军,却没想到战争刚开始,郑国各地就纷纷投降唐军。 八月,邓州总管携全城官民投降唐军。 九月,田瓒以所部二十余州降唐,时德睿以所部八州降唐。 十月,大将军张镇周投降李世民,郭庆以管州降唐,魏陆以荥阳城降唐,王要汉以汴州降唐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郑国境内大部分的州县纷纷落入李世民的手中。 王世充愤怒的同时,心中不免惊惧,唯一的安慰竟是李世民麾下的数名猛将归降了他。 这些将领原来效力于刘武周,后来投降了李世民,为首之人就是寻相。 王世充大肆宣扬寻相等人背叛唐军投靠自己的事情,向洛阳百姓宣示自己的魅力,以挽回失去的民心。 因为寻相等人的背叛出走,尉迟敬德陷入了生死困境中 第560章 秦王被围 彼时,李渊为了一举攻下洛阳,让李世民统率八总管二十五将,共八万余兵东征王世充。 其中益州总管窦轨派出屈突通,带兵跟随李世民东征。 在得知寻相等刘武周旧部逃出营垒、归降王世充后,屈突通和李靖等将领带兵去抓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并没有跑,他在营垒巡视。 “站住。” 屈突通一声大喝,士兵们就包围了尉迟敬德。 “你们”尉迟敬德刚开始有点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下一刻,殷开山率领神枪军赶到,一个个举起火铳对准了尉迟敬德。 李元吉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来到尉迟敬德面前,高声宣布:“寻相等人叛逃,已投降王世充。 “尉迟敬德与他们同为一伙,当杀之。 “听我命令,将尉迟敬德就地处决。” 士兵们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殷开山说道“副帅,还是等元帅回来再处置他吧。” “怎么?我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李元吉眉毛高挑,面带怒意。 “末将不敢。”殷开山态度很恭敬:“只是陛下吩咐过,军中事宜皆听元帅号令,末将以为,应当先将尉迟敬德关起来,等元帅回来,再行处置。” 李元吉皱了皱眉头,心中很不爽。 这时,柴绍出来打圆场:“殷尚书说得对,还是先把他关起来吧。” 见是柴绍说话,李元吉的怒气稍减。 “把人关起来。”柴绍趁机命人押尉迟敬德下去。 望着周围黑乎乎的枪口,尉迟敬德不敢挣扎,任由士兵将他绑起来。 他没有为自己喊冤,因为这些人都不相信他,多说无益。 在尉迟敬德被关押五天后,李世民打了一场胜仗,回到了大本营,殷开山就将关押尉迟敬德的事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什么也没说,当即命令放人。 屈突通劝道:“尉迟敬德本就归降没多久,情感上并未完全归顺。 “此人彪悍骁勇,军中少有人能抵抗,如今又被我们猜疑,关押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心生怨恨。 “此人不能放,必须立刻杀之。” “没错,马上杀了尉迟敬德。”李元吉亢奋地附和。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李元吉一眼,然后扫视其他人:“你们的意见呢?” 他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柴绍作为代表说道:“吾等认为,尉迟敬德不能留,当立刻杀之。” “我与你们的看法不同。”李世民缓缓说道:“尉迟敬德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骁勇的人,他若是要叛离,绝不会在寻相他们走了后,还若无其事地在军中巡视。 “我敢断定,尉迟敬德没有背叛之心,此人不能杀。” 一听李世民不准备杀尉迟敬德,李元吉心情顿时不爽,叫道:“二兄,你要引狼入室吗? “尉迟敬德就是一匹狼,一匹养不熟的狼,你若是留下他,日后必定会害了唐军,害了你自己。” 李世民眉头微皱,四郎说话真是越来越乖张了。 他盯着李元吉,端出了元帅的威严,沉声道:“我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李元吉自觉被李世民驳了面子,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本事没见长,脾气还越来越大了。 李世民看着李元吉的背影,失望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李世民亲自去放了尉迟敬德,并把他带到自己的卧房,挥退其他人,对他说:“自从洛阳上巳节与你交手后,我就一直很欣赏你。 “我相信你我有共同的志向,所以我信赖你,不相信你跟寻相他们一样,想背叛我去投靠王世充。 “你放心,我绝不会听信谗言迫害忠臣良将,但请你也体谅一下他们的初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英雄,希望你不要把这次的委屈放在心上,从此以后,摒弃前嫌,我们并肩作战。 “若是你一定要离开,这笔钱给你作盘缠。” 李世民将案上的包袱推过去:“若是你愿意留下来,这笔钱也给你,算作我的赔罪礼。” 战功赫赫的秦王亲自向他赔罪,尉迟敬德心中惊讶,但同时也敬佩李世民的为人。 尉迟敬德只思考了片刻,就说道:“末将誓死追随秦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世民很高兴,起身说道:“你去收拾一下,两刻钟后,随我去巡视战场。” “是。” 两刻钟后,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率五百骑兵去巡视战场,途至魏宣武帝陵的时候,突然周围冲出来无数的士兵。 李世民下意识地举起手,朝天空射出令箭。 尉迟敬德等人立刻拔出兵器,与之对峙。 “哈哈” 士兵如潮水般往两旁让出一条道来,王世充身穿盔甲,大笑着驱马行来。 望着李世民被他的人牢牢地围在中间,王世充笑得更嚣张了:“哈哈哈李世民,你也有今天? “今日你落到我手中,我定要你生不如死,再狠狠地宰李渊一顿。” “呵呵~”李世民发出一声讥笑:“大白天的就做梦,真是笑掉了大牙。” 王世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怒道:“小子,我劝你一句,乖乖地投降,否则刀剑不长眼,死在这里,可没人给你收尸。” “这话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李世民毫不示弱,强势地回击。 “你”王世充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叫道:“都给我上,抓住李世民者,封一品国公。” 闻言,士兵们蜂拥而上。 李世民毫不畏惧,当即提着兵器,纵马冲向敌人。 “杀!” 杀戮顿起。 鲜血四溅。 王世充站在人群外,以胜利者的姿势望着战场中央与人搏命的李世民,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他带了一万多人,而李世民只有数百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仗。 正如他所想,李世民身边的人很快就被他的人冲散,变成了单独作战。 而他的猛将单雄信举着一杆马槊,朝着李世民直冲而去。 “李世民,拿命来。” 单雄信十分彪悍,马槊所过之处,唐军尽皆落马,他手中的马槊很快就缠上了李世民的兵器。 两人激战了数百回合,李世民有一招稍微慢了一点,就被单雄信挑落马下。 单雄信迅速驱马,举着马槊直刺向李世民的胸膛:“李世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561章 勇冠三军 “李世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单雄信表情凶狠,用力往前刺。 杀气席卷而来,就像迅疾的龙卷风,瞬间包围了李世民,令他动弹不得。 眼看着李世民就要丧生在单雄信的手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马槊横插进来,以雷霆之势击中单雄信。 “嘭!” 单雄信摔落马下。 见状,李世民一跃而起,翻身上马。 李世民感激地看向救了他的尉迟敬德:“没想到你的回报来得这样快,多谢!” 尉迟敬德笑了笑,继续杀敌。 两人并肩作战,齐心协力往外突围。 然而李世民的骑兵只剩下寥寥数人,他们很快又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正在这时,屈突通带着兵马赶到。 “杀了郑国贼。” 唐军士兵汹涌而来,形势瞬间逆转。 原本是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等唐军被郑军包围,现在是郑军被唐军包围。 双方交战十分激烈,尸体遍布山野。 王世充见情势不妙,连忙下令:“撤退,撤退……” 又大声呼喊猛将:“单雄信,护驾。” 单雄信相当凶猛,从数十人的围攻中冲杀出来,一路杀到了王世充的身边:“陛下,快走。” 尽管身边有猛将,但王世充的撤退之路依然很艰难。 李世民见王世充想逃,下令神枪军:“拦住王世充。” 神枪军立刻举枪往王世充的方向射击。 “砰砰砰……” “护驾,护驾……”王世充慌忙低头,纵马奔驰。 单雄信大吼一声,猛地用力向后挥出马槊,将身后一名唐军士兵打飞了出去。 后面的弹丸没有打中王世充和单雄信,而是打中了这名唐军士兵以及周围的郑军士兵。 飞出去的唐军士兵砸中了后面的人,瞬间绊倒了一大片唐军。 单雄信趁机护着王世充逃跑。 “给我追。” 李世民率领骑兵奋力急追,直追到郑军营地,看见数万严阵以待的郑国士兵,他方才勒马,停止前行。 “回营。” 李世民调转马头,离去。 这一仗,唐军击杀郑军上万人,王世充只带了数十名亲卫兵逃走。 很快,尉迟敬德单枪匹马持槊救主的事情传遍了军中,殷开山等人不再怀疑尉迟敬德的忠诚,反而很敬佩他。 一时之间,尉迟敬德勇冠三军,他的马槊功夫也被拥为三军之首。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马槊功夫才是最厉害的。”李元吉很不服,看不惯走到哪里都有人夸赞尉迟敬德。 这一日,李元吉找到尉迟敬德,很是嚣张地要与他比试马槊功夫。 尉迟敬德看向李世民,面露难色:“元帅,这……” 李元吉是副帅,又是皇子,他若是比赢了,就会伤了李元吉的面子。 若是他故意输给李元吉,那就对不起他“马槊第一”的称号。 李世民知道尉迟敬德的为难,不过,李世民有心想要挫一挫李元吉的锐气,免得他本事不大,还自以为天下第一。 “四郎,军中比试可不像在你府中,那都是动真格的,你若输了,不许为难尉迟敬德。” 李元吉一脸必胜的模样:“比试当然要使出真功夫,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的。” 呵呵。 周围的人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谁让谁还不知道呢…… “好,尉迟敬德,你就与副帅比一场。”李世民当即命人腾出比试场地。 李靖说道:“元帅,军中比试,不宜动真刀真枪,不如让他们使用没有锋刃的槊杆比试,免得伤了人。” “言之有理。”李世民当即让人去处理他们的马槊。 尉迟敬德说:“我的马槊可以去掉锋刃,副帅的马槊不必去掉锋刃。” 李元吉一听,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比不过你吗?” “……”尉迟敬德沉默不语。 这就是默认。 李元吉怒火更甚:“好,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话落,他抄起还没除去锋刃的马槊,跃至场中央。 尉迟敬德等到士兵除去锋刃,握着槊杆沉稳地走到李元吉的对面。 槊杆一指:“副帅,得罪了。” “吼!” 李元吉大吼一声,紧握马槊,朝着尉迟敬德冲了过去:“他耶耶的,我今天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吃饭。” 尉迟敬德:“……” 众人:“……” 还以为他有什么豪言壮语,却不过是输了不吃饭。 李世民很无语。 尉迟敬德没有躲,迎面而上,马槊近前,他用槊杆轻轻一挑,然后刺向李元吉。 李元吉慌忙躲避,握紧马槊,再次攻击。 两人来往了十几个回合,尉迟敬德猛地发力,打落了李元吉的马槊。 槊杆往前,抵住了李元吉的胸口。 “副帅,承让了。”尉迟敬德抽回槊杆,态度很谦逊。 李元吉纵身一跃,从地上跳起来:“再来。” 说着,捡起自己的马槊,朝着尉迟敬德又冲了过去。 两人再次陷入战斗。 屈突通对李世民说:“其实,齐王的马槊功夫还不错,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高手。” 他冷眼旁观,李元吉虽然年纪小,但马槊功夫娴熟,不过是脾气急躁了些,遇上的又是尉迟敬德,所以总是输。 李世民当然知道兄弟的实力有几斤几两,李家男儿的马上功夫从不落后于人,就连女儿也不容小觑。 不过,他就是想磨砺一下李元吉。 “嘭!” “副帅,承让了。” 李元吉又输了。 “再来。”李元吉不服,又冲着尉迟敬德跑过去。 第三场不过寥寥数招,尉迟敬德就赢了。 李世民嘴唇微勾,抢在李元吉说“再来”之前,问道:“尉迟敬德,马槊功夫最难的是什么?” “夺槊。”尉迟敬德回答。 李世民转向李元吉:“四郎,不如你跟尉迟敬德比最后一场,让他夺你的马槊,如何?” 李元吉想了一下,夺槊很难,要是尉迟敬德没能从自己手中夺走马槊,那么自己还能扳回一城。 如此想着,李元吉大声应道:“好。” 于是,李元吉手持锋利的马槊,尉迟敬德赤手空拳,两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夺槊大战。 尉迟敬德表现得很沉稳,十几个回合后,他一把抓住了李元吉的槊杆,往后一用力,马槊就到了他的手中。 李元吉:“……” “好功夫。”李世民拍手叫好。 众人纷纷赞叹。 尉迟敬德双手捧着马槊,恭敬奉上:“副帅,你的马槊。” 李元吉向前,从尉迟敬德手中拿过马槊,重重地哼道:“等着瞧。” …… 第562章 请求外援 王世充逃回营地后,心情一直没有平复下来。 唐军如此凶猛,短短三个月内,就席卷了他大半个郑国。 眼看着洛阳就要成为孤城,王世充坐不住了,当即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 众人商议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最后,王辩提议:“陛下,不如我们与唐军议和吧。” “对,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议和,保存实力。”王世恽说道。 众人跟着附和:“杞王和齐王言之有理。” 王世充想了想,这办法不错,至少能保住自己的皇帝之位。 于是,王世充派人去唐军营地,表示要跟李世民和谈。 李世民答应了。 第二天,双方在洛阳城外隔着洛水进行和谈。 王世充表示:“只要你们不再打洛阳的主意,从此唐国和郑国世代通好,我愿意割五座城池和两百万钱以及一千匹战马给你们。” 闻言,李世民眸中闪过讥讽,大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你若想保命,就乖乖地投降,把洛阳交出来。 “你识趣的话,我会向陛下求情,给你一个官当当。 “否则,大唐铁骑将踏平洛阳。” 王世充:“……” 面对李世民的强势,郑国的文官武将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世充沉默了一阵,问道:“当真一点转圜余地都不留?” “我的条件就是这样,你若接受,一切好谈,你若不接受,那就免谈。”李世民态度很坚决。 王世充气得咬牙切齿:“好,打就打,谁怕谁。” 就这样,双方和谈失败,王世充回到洛阳,加强防备,积极备战。 李世民对将领们说道:“洛阳易守难攻,且王世充的主力军队都在洛阳,一时半会,我们攻不下。 “所以,我认为,应该先扫清洛阳外围州县,当洛阳成为一座孤城,我们就算围而不攻,也能将他们活活困死。” 这些将领大部分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了好几年,敬佩他的智谋,没有反对。 其他人跟着李世民征讨王世充以来,一路节节胜利,也没有反对。 于是,李世民进行部署,从不同方向扫荡洛阳外围。 王世充坐在洛阳皇宫中的宝座上,每天听着城池失陷的消息,心中无比慌乱。 王世恽每日陪着王世充,听到这些坏消息,心中惊惧不已。 难道他的荣华富贵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吗? 他不甘心。 王世诨想了想,对王世充说道:“陛下,洛阳很快就会成为一座孤城,若是洛阳被唐军包围,恐怕消息都传不出去。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请求外援。” 闻言,王世充眼睛一亮,但很快,他眼中的光亮就消失了。 他悲伤地说:“听说唐军正准备攻打萧铣,萧铣自身难保,不可能来支援我们。 “高开道已经投降了唐朝,徐圆朗兵力不强……这些小势力根本无法与唐军抗衡。” “陛下忘了一个人。”王世恽提醒他:“还有河北的夏王,窦建德。 “他攻占了唐朝的黎阳,最近又攻陷了唐朝好几座城池。 “若说现在唯一能与唐军抗衡的军队,非夏军莫属。” 王世充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叹道:“可是,窦建德视我为仇敌,他不可能帮我。”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仇敌,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如今夏王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就能结为同盟。” “可是……” 王世恽打断他的话:“陛下,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的局势,寻求外援已是刻不容缓。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总要试一试。” 王世充被他说动了:“……好吧。” 于是,王世充派遣自己的堂兄弟王辩前往洺州,向窦建德请求支援。 …… 窦建德听完王辩的来意,并没有立刻做出答复,而是派人安排他住下。 王辩虽然心中焦急,但自己有求于人,不敢催促,只好先住下。 待王辩走后,窦建德召集文武大臣商议此事:“王世充向我请求支援,诸位以为如何?” 魏徵当即说道:“主上不可答应。虽然我们最近攻占了唐朝的几座城池,但那都是防守薄弱的边远小城。 “而李世民围攻洛阳的军队是唐朝的主力军队,听说还配备了火器。 “我们都知道,林郅悟造的火器有多厉害,何况过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林郅悟又造出了什么厉害的火器。所以说,我们不宜与唐军硬碰硬。 “臣以为,我们应该避其锋芒,蓄势待发。” 然而,封德彝提出了相反的意见:“这话未免太过贬低我们夏军了,唐军有火器又如何?我们照样能打败他们。 “何况,若是我们不去支援郑国,那唐军灭了郑国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既然终将一战,还不如现在联合郑军一起对抗唐军,这样,我们的胜算也大一些。” 窦建德颔首,觉得封德彝的话很有道理。 魏徵反驳:“支援郑国,我们需率领军队去往洛阳,洛阳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不熟悉地形,又是长途跋涉去作战,没有优势,对我们极为不利。” “照你这么说,唐军也是长途跋涉,也不是本土作战,为何他们能打胜仗,而我们不能?”封德彝犀利地反问。 魏徵不甘示弱:“我不是说了吗?唐军有火器,实力远在郑国之上,当然能赢。”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夏军的实力不如唐军,唐军能打胜仗,我们夏军不能。” “……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我听来,你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得十分激烈。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们的声音,不断转换。 最后,窦建德一掌拍在御座上,大喝:“都给我闭嘴。” 两人立即闭上嘴巴,退回原位。 “此事明日再议,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散去,窦建德一个人坐在御座上思考。 若说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没有把林郅悟看好,让王庾那个丫头钻了空子,拐走了他的得力工匠——林郅悟。 如果林郅悟没有被拐走,那么拥有火器的就是他的夏军,而不是唐军,他打仗也不会如此顾忌。 若是林郅悟还在他的身边,说不定,现在去攻打洛阳的不是唐军,而是夏军…… “唉,悔不当初啊!” 窦建德满脸懊悔,手握成拳,锤了下去…… 第563章 爱莫能助 深思熟虑过后,窦建德决定采用封德彝的意见。 魏徵再次劝阻他。 窦建德说道:“洛阳,孤也想要。” 听见这话,魏徵就知道窦建德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借此机会夺下洛阳,遂不再劝。 于是,窦建德派遣虞世南跟随王辩回洛阳,向王世充表示自己愿意出兵帮助他抵御唐军。 王世充欣喜不已,又派内史令长孙安世和侄儿王琬回访,请求窦建德出兵。 在这一来一往中,李世民已经扫清了外围,只剩下一座洛阳城。 洛阳岌岌可危,王世充焦急不已,但这个时候,已经无法派人去往洺州。 而在洺州的王琬收到洛阳被困的消息后,再次催促窦建德:“夏王,如今洛阳被困,城中的粮食坚持不了太久,此时不出兵,洛阳就会落入李世民手中。 “赶紧出兵,救援洛阳吧。” 窦建德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我也想出兵去救援洛阳,但是你看看现在的天气,冰天雪地的,兵马不能出行,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可是”王琬焦虑不已:“可是,洛阳快坚持不下去了。” 窦建德安抚他:“你不要着急,现在的天气,就算是唐军,他们也不会立刻攻打洛阳,因为那样完全是浪费兵力。 “再者,洛阳是都城,城内的粮食一时半会消耗不完。 “相信我,洛阳很安全。” 王琬:“” 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相信窦建德的话。 在王琬走后,窦建德忍不住发出冷笑,洛阳他自然要去,但不是现在去。 等到王世充和李世民打得两败俱伤,这个时候他再去就能获取最大的利益,到时候洛阳就会落于他手。 想到这里,窦建德的脸上不禁泛起欣喜的笑容。 临近年关,王庾很少出府,整日呆在府中学医、看书、练功、训练动物以及逗大全。 这一日,众人训练之后,王庾抱着柯兰在府中散步。 行至训练场的时候,王庾发现众人散去之后,大全居然还在练功。 “啧啧,真没想到,从前懒惰的人也会变得如此勤奋。”王庾不由地感慨。 秋月抬头看了眼天空,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撇了撇嘴,说道:“他不是勤奋,他是气愤。” “嗯?”王庾抚摸柯兰的手一顿,扭头看向秋月:“这话怎么说?” “汪汪~”柯兰蹭了蹭王庾的手,示意她继续。 王庾低头看了它一眼,又继续撸狗。 秋月看向王庾怀中的柯兰,目光羡慕,嘴里却说道:“大全之所以这么努力地练功,是想要变黑变得强壮,这样您就没有机会利用他使美人计了。” “” 王庾抬头看了眼太阳,又看向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大全,不禁笑了。 她抬脚走了过去。 “这么勤奋呀?” 王庾站定在大全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全动作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继续打木桩。 “你知道有个词语叫黑美人吗?”王庾笑嘻嘻地说。 “啊” 听见“黑美人”这三个字,大全挥出去的手顿住,转动的木桩打中了他。 大全捂着通红的手,怒视王庾。 “你知道还有一个词语叫做什么吗?”王庾咧开嘴,一字一字地说:“叫——胖——美——人。” “” 大全要哭了:“我给你找很多很多的美人,不要你训练她们,我帮你训练,行不行? “你能不能放过我?” 王庾心中偷笑,面上板着脸道:“不行,除非你找的美人有你这么高。” “” 大全欲哭无泪,他去哪里找跟他一样高的美人? “不练了,以后都不练了。” 大全将心中的愤怒和憋屈全部灌注在脚上,狠狠地向木桩踢过去。 “嘭!” 木桩飞出去,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王庾惊讶地张大了双眼,愤怒的力量果然强大。 下一刻,她说道:“练功是不能懈怠的,否则以后做任务的时候,打不过敌人,死在当场,岂不是红颜薄命?” 大全:“” “红颜薄命红颜薄命红颜” 这四个字一直在大全脑海中回响,震得他只想撞墙,把它们从脑海中赶出去。 大全仰天长啸:“啊啊啊,我还是练功吧。” “哈哈” 王庾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全死死地瞪着她,眼中全是不甘和愤怒。 “好了,好了,为了表扬你练功勤奋,我带你出去逛街,怎么样?”王庾收起笑,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大全表示不相信。 “真的,你去换身衣服,一刻钟后出发。” 说完,王庾转身就走。 她对秋月说道:“去跟王康达说一声,我要去逛街,把我最近训练好的宝贝牵出来。” 一刻钟后,春花等人羡慕不已地看着王庾率领五人骑着牛离去。 “早知道控制牛就能出去逛街,这几日小庾儿训练它们的时候,我肯定会参加。”春花无比懊悔。 上次买的那批牛都训练好了,只不过王庾提了个条件,谁能控制牛儿不伤人不毁物,谁就可以跟她出去胡吃海喝瞎玩哦不,是去逛街。 “唉”秋月收起艳羡的目光,往府内走去,她还是去学骑牛吧。 “刚学会了骑马,现在又要去学骑牛,想出去逛街,还真不容易。”茭白连连叹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跨过门槛。 然而,被她们羡慕的大全刚驱使牛儿没走几步,就被嗖嗖的冷风浇灭了热情。 “嗦~” 大全打了个冷颤,吸进去的冷气瞬间传遍了他的每个毛孔。 他抱紧双肩,对走在最前面的王庾说道:“小庾儿,咱出来逛街就不能坐马车吗?冬天可以遮风,夏天可以挡太阳,多好啊。 “就算你坐腻了马车,咱们坐个牛车也行啊。” 真的太冷了。 王庾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往街边张望,嘴里说道:“我没觉得冷,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可以多穿一件衣服。” 提起衣服,大全更生气了:“我就只有两件厚衣服,其他的都是薄衫,连件大氅都没有。” 他好歹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人,冬天居然连件大氅都没有,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死人。 “这还不够?”王庾指了指郝绶:“你看他们,谁穿得很厚啊? “就连我那柔弱的春花丫头,都穿得很单薄,你好意思穿大氅吗?” 大全:“” 他能说他好意思吗? 第564章 有点眉目 郝绶看不下去了,对大全说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小庾儿是为了训练我们的抗寒能力吗?” “是啊。”毛阿贵说道:“反正我经过训练之后,冬天就算只穿一件薄衫,我也不觉得冷。 “而且身体强壮了很多,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 大全一怔,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生病了,虽然他老是叫着冷。 不生病,倒是省了不少钱。 等等—— “你们不觉得,小庾儿训练我们,增强我们的抗寒能力,是为了给公主府省药钱和布料钱吗?” 郝绶:“” 毛阿贵:“” 这话貌似很有道理。 王康达斥道:“瞎说什么,主子是为了我们好。” “是,但也是为了给公主府省钱。”大全扯了扯嘴角。 王庾本想假装没听见,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好吗?” 众人:“好。” “小心!” 王庾回头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正经过一个路口。 一白衣少年从左边巷子里骑马出来,见有人挡道,骑的还是牛,当即挥出手中的马鞭。 王康达想去救王庾,但晚了一步。 所幸鞭子没有抽中王庾,而是抽在了王庾的坐骑身上。 “哞” 牛儿发出凄惨的叫声,并抬起了前肢,王庾猝不及防,摔了下去。 王庾抱头滚了几圈,本想起身教训罪魁祸首,但眼角瞥见少年的腰,瞬间躺在地上。 “哎哟,痛死我了” 看见王庾一脸痛苦的模样,王康达等人大惊,两人去看王庾,三人去抓少年。 “小庾儿,你没事吧?”王康达蹲在王庾的面前,伸出手,又不敢碰,只得问道。 大全跟王康达一样,很着急,但双手不知放哪里:“小庾儿,你摔着了没有?” “我好像摔着腿了,很痛”王庾的表情很痛苦,但她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三个字:“配合我。” 迅速说完,王庾又“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王康达:“” 大全:“” 那边,郝绶三人已经控制住少年和他的仆从。 王庾看过去。 只见那少年眉清目秀,但此刻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愤怒地喊道:“快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阿耶是谁? “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们,我阿耶是” “大郎。” 少年正要报家门,就被旁边一位中年壮仆喝止了。 在壮仆严厉的目光下,少年将原本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但又不甘心,冲郝绶叫道:“我告诉你们,最好现在把我放了,否则我让你们坐大牢。” “呵呵,是吗?” 郝绶嗤笑了一声:“你知道你刚才伤了谁吗?” 少年怔了一下,看向还躺在地上的王庾,迷茫地问道:“谁啊?” 郝绶随便指了一个旁观的百姓:“你来告诉他,他伤了谁?” 百姓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少年:“这位大郎莫不是从外地来的吧?这长安城内谁人不知晋阳公主,谁人不识晋阳公主?” 少年:“” 下一刻,少年暴怒:“谁是从外地来的?我就住在长安,我是长安人。” 王庾眼神一动,伸出手:“扶我起来。” 大全和王康达一人扶一边,把王庾扶了起来。 她扫视周围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壮仆身上:“去找个轿撵来抬我回去,宣太医。” “至于他们”王庾伸出手指指了一圈,最后手指指向少年:“就把他带回去好了,其他人都放了。” 壮仆大惊,连忙请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伤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公主若是要降罪,就降罪于小的,大郎年少无知,还请公主放了他吧。” “谁伤了我,我就找谁算账。”王庾继续说道:“我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如今我伤了腿,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不会放他的。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想要回儿子,就亲自到晋阳公主府来向我道歉。” 周围的百姓听见了,纷纷感叹:“晋阳公主真是太善良了,被人伤了腿,只要一句道歉就够了。” 然而那位壮仆听了这么简单的要求后,脸色大变,他跪下来:“公主,我家阿郎出远门了,不在府中。 “等他回府,小的定会向他禀报此事,到时候亲自登门跟公主道歉。” 王庾冷道:“那就让你家主母来向我道歉。” 见那壮仆又要推脱,王庾抢在他的前面开口:“别告诉我你家主母也出远门了,如果是,我就派人去贵府一探究竟。” 壮仆一噎,原本要说的话不敢说出口。 “伤了我,我不要你们的赔偿,只要你们主母的一句道歉,若是这样,你们也做不到,那就送官法办吧。”王庾很是冷漠。 闻言,壮仆脸色惨白,当即答应:“小的定会告知主母,请公主息怒。” 正在这时,毛阿贵叫人抬来了轿撵。 王庾吩咐众人:“回府。” 回到府中,大门一关,王庾就拍了拍轿撵:“放下,放下。” 护卫放下轿撵,王庾从轿撵上走了下来。 后面的少年见到了,顿时叫道:“你没受伤?你骗我?” 大全一脚踢过去:“我们公主英勇无比,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就能伤着的?” “啊” 少年吃痛,怒道:“你们欺负人,我要告诉我阿耶” “你阿耶是谁啊?”王庾趁机问道。 “我阿耶是”少年突然停住,差点就上当了。 少年撇开脸,哼道:“哼,我就不告诉你。” “没关系,我迟早都会知道的。”王庾毫不在意,挥了一下手:“把他带下去,不许给他吃东西,也不许给他喝水。” 大全拎起少年就走。 “啊你混蛋,快放开我我要喝水我要吃参茸蒸熊掌我要吃” 参茸蒸熊掌? 吃这么好? 王康达看出了端疑,问道:“公主,你知道这少年郎是谁?” “有点眉目。”王庾说完,径直往后院走去。 壮仆回到府中,立刻去向主母禀报。 这座宅院的女主人是一位美貌妇人,她听闻自己的儿子在晋阳公主府,当即起身:“走,随我去救大郎。” “娘子,您不能去。”心腹丫环拦住了她。 壮仆也上前阻止:“娘子,阿郎吩咐过,您不能露面。” 美貌妇人顿足,沉默片刻后,她说:“那你去把这件事告诉阿郎,让他把大郎接回来” 第565章 请求放人 临近傍晚,终于有人来到晋阳公主府。 “公主,吴大郎是我家亲戚的孩子,前不久来长安投奔小的。这孩子年少无知不懂事,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公主的伤,需要什么药材,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公主寻来。” 说着,陈勉双手奉上匣子,态度很卑微:“这是小的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公主笑纳。” 王庾挑眉,语气冷淡:“我是小孩子,没有大量。 “我是公主,珍贵药材,我府库中应有尽有。” 陈勉手中的匣子瞬间变得沉重,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放人了吗? 沉默片刻,陈勉露出讨好的笑容:“长安人人皆知公主良善,就在吴大郎伤了您之后,您还当着百姓的面说,不要赔偿,只要一句道歉就放人” “我说的是让他的父母来跟我道歉,可不是亲戚。”王庾打断他的话。 陈勉一哽,到嘴的话又吞进了肚子里,下一刻,他说道:“公主,这孩子是由仆人带来长安的,父母并不在长安,您让他的父母来道歉,未免太为难人。 “还请公主看在我家阿郎的面上,给小的一个薄面,让吴大郎跟我回去吧。 “日后只要公主吩咐,小的必定全力效劳。” 呵呵,终于搬出裴寂了。 王庾手撑下巴,面色有所松动:“看在裴公的面上啊” 陈勉以为她要答应放人了,结果没想到她话语一转:“裴公最近好像对我有误会,见着我都没有从前那么慈祥了。 “我这人一向是谁对我好一分,我就对他好十分。 “裴公既然不想看见我,我也没有必要给他留面子,何况这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孩子。” 陈勉:“” 看来她是不准备放人了。 陈勉开始着急起来,额角频频出汗。 “好了,你回去转告他的父母,若他们不亲自跟我道歉,我是不会放人的。 “你放心,阿耶常教导我为人要善良,我不会虐待吴大郎,他父母什么时候来道歉了,我就什么时候让他回家。” 王庾说得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孩子太胖了,张神医说肥胖是一种病,我就大发慈悲,做件好事,趁这段时间帮他减减肥吧。” 陈勉:“” 吴大郎哪里胖了?不过就是比同龄孩子壮了一点点罢了。 她这样说,是不打算给吴大郎吃喝吗? “快宵禁了,回去吧。”王庾朝他挥了挥手。 大全立即上前:“陈管家,请吧。” 陈勉无奈,只好抱着匣子离开了公主府。 在他走后,王康达说道:“没想到这个孩子还跟魏国公府有关系。” “你没想到的还在后头。”王庾意味深长地说。 第二日,张神医给王庾上课时,公主府迎来了“贵客”。 “魏国公,您先坐会儿,公主现在正在上课,等她上完课,我再去禀报。” 王康达亲自招呼,态度不卑不亢。 裴寂坐在厅中,心中不免琢磨,也不知道小丫头是真的在上课,还是假借上课晾着他? 唉既然来了,他就再等等吧。 裴寂一派自然,端起茶盏,慢慢地饮。 王康达冲外面使了个眼色,毛阿贵接收到暗示,悄悄地离去。 “好了,今日就讲到这里,明日再继续。” 张神医开始收拾东西。 王庾走过去,帮着他收拾书籍:“师父,我送您。” 两人刚走出房间,王庾就看见了毛阿贵站立在门边。 “公主,有人求见。”毛阿贵禀道。 张神医听见了,就对王庾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师父比较重要,我送您。”王庾笑盈盈地对张神医说完,就吩咐毛阿贵:“让他等着。” 对于王庾的态度,张神医很受用,心里甜滋滋的。 王庾把张神医送上马车,才返回府中。 “裴寂来了?”王庾问。 左四点头:“是。” 居然能说动裴寂亲自来接人,这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 王庾没有直接去见裴寂,而是往后院方向走:“调查有结果了吗?” 左四立刻递上一张纸:“关于那位少年,我们打探到的消息都在这里了。” 王庾接过纸,看了起来。 两刻钟后,王庾被抬到了裴寂的面前,她面色苍白,腿上绑着白色的纱布,纱布上透露出鲜红的血。 她虚弱地笑了一下:“让裴公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实在是我之前就下过命令,在我上课期间,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我,所以仆人等我下课了才禀报。 “有所慢待,还请裴公体谅。” 裴寂同样露出笑容,目光和蔼:“公主的学业重要,我等会儿,没关系的。” 顿了一下,他又夸赞王庾:“公主受伤了还不忘读书,真是勤奋好学,裴某佩服。” “裴公过奖了。” 接下来,王庾热情地招呼裴寂,与他寒暄闲聊,就是不提昨日之事。 裴寂本想等王庾先开口询问他的来意,没想到两人谈了很久,王庾也没有询问他的来意。 最后,裴寂沉不住气,终于进入了正题:“陈勉跟随我多年,是我最信任的人。昨日他跟我说起,他亲戚家的孩子不小心伤了公主,孩子被公主扣押了。 “他来求我帮忙,我实在不忍心,就答应了。 “公主能否看在裴某的面子上,放了吴大郎?” 王庾一脸的不情愿:“裴公的面子虽大,但我已经放出话,只要吴大郎的父母亲自跟我道歉,我就放了吴大郎。 “裴公总不至于为了顾惜仆从,就让我食言吧?” 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我年纪虽小,却不是一个爱食言的人。” “” 裴寂立刻就想到了上次王庾要挟他的事,面色有点尴尬。 臭丫头,这么爱记仇? 裴寂沉默了片刻,说道:“只要你放了吴大郎,这次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必定满足你。” “上次你也欠了我人情,但你食言了,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我恐怕就被你骗了。”王庾扯了扯嘴角,表示不相信他。 闻言,裴寂的老脸瞬间就红了,一半是羞躁,一半是觉得丢脸。 他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勉强露出微笑:“这次我绝不食言,你若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 第566章 又起波澜 “不必立字据。” 听见这话,裴寂以为王庾相信了他,面上一喜。 然而下一刻,王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要你现在就兑现你的承诺。” 裴寂迟疑了一下:“你想让我干什么?先说好,杀人放火等违法的事情我不做。” “我也不做违法之事。”王庾淡淡地回了一句,右手习惯性地摸向左手虎口。 她现在除了缺钱建书院之外,就什么都不缺,裴寂虽然有钱,但她借此要钱没什么意义。 她得好好想想,裴寂有什么东西是她需要的 有了。 王庾眼睛一亮,对裴寂说道:“上次你我打赌,我赢了,你因此从陛下那里讨走了一副冷暖玉棋子。 “你把这副冷暖玉棋子给我,我就放了吴大郎。” 裴寂变了脸色,试图说服她改变主意:“那副棋子不值钱,我可以给你其他的珍宝” “我只要这副冷暖玉棋子,别的我不要。”王庾打断他的话。 “” 裴寂沉默了。 王庾见他迟迟不出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漫不经心地说:“男人啊,有了权有了钱,就想着三妻四妾,坐拥齐人之福。 “这还不够,还要在外面养外室,养私生子” 裴寂猛地抬起头看向王庾,这个小丫头,居然知道了大郎的身份。 王庾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慌乱,果然被她猜中了。 她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笑得无害:“听说魏国公夫人最是大度,她若是知道吴大郎在我这里,肯定会把他接回魏国公府,认祖归宗。” 裴寂脸色大变,什么大度,善妒还差不多。 若不是妻子善妒,他怎么会把吴氏两母子安排在府外? 短暂的纠结后,裴寂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好,那就一手交棋子,一手交人。”王庾立刻吩咐道:“王长史,送裴公出去。” 在裴寂走后,大全小声嘀咕:“裴仆射居然犹豫了那么长时间?儿子和棋子,当然是选儿子了。” 左四听见了,幽幽地回了一句:“有些儿子,远比不上稀世珍宝。” 大全:“” 一个时辰后,裴寂再次登门,用冷暖玉棋子换回了吴大郎。 但裴寂在离开之前,要求王庾保守秘密。 王庾答应了。 裴寂走后,王庾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取出冷暖玉棋子,把玩起来。 寒冷的深冬,棋子却触手温暖,圆润光滑,把玩片刻后,就感觉到身心舒畅,果然名不虚传。 王庾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副棋子,比起李世民和长孙氏送她的上等玉棋,还是冷暖玉棋子摸起来舒服。 难怪裴寂那个老狐狸犹豫了那么长时间。 王庾抚摸着棋子,爱不释手,就连看书的时候,也抓着把玩。 不过,第二天,王庾不舍地装好棋子,带着它进了宫。 “儿从前年幼无知,疏忽了阿耶的喜好,被裴公诓了,以致阿耶失了珍宝。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想着哪天找个机会赢回棋子。 “昨日我做到了,所以今日一大早我就特地进宫,将棋子物归原主。” 王庾双手奉上箱子。 听见王庾的话,李渊很惊喜,不等岳郁检查,就走到了王庾的面前。 他打开箱子,看见里面熟悉的匣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又打开匣子,抓了一颗棋子,熟悉的温暖令李渊心头一热,百感交集。 正是他的冷暖玉棋子。 它,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阿耶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王庾笑嘻嘻地问。 李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眸光慈爱:“为父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王庾笑得开心:“就知道阿耶最是宽容,多谢阿耶。” “傻丫头。” 李渊又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命岳郁把棋子收好。 “对了,你和裴寂比什么了?”李渊问。 王庾微微皱眉,裴寂让她保守秘密,还跟她串通好了说词,但她觉得裴寂是个老狐狸。 万一她遵守承诺没有外泄此事,而裴寂跟李渊说了,那她就是对李渊撒谎,李渊定然对她不满,以后也不会信任她。 就算裴寂不说,她不说,以后若是李渊知晓真相,定然也会认为她欺君。 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王庾说道:“其实不是比试,也不是打赌,而是我知道了裴公的秘密,用这个秘密跟他换的棋子。” 李渊很好奇:“是什么秘密?” 在李渊心中,他与裴寂既是君臣,也是朋友,裴寂从来不会对他有所隐瞒。 这会儿听见王庾说裴寂有秘密,心中不免猜疑,裴寂瞒了他什么? “额就是裴公的私生子伤了我,我把他扣留了,然后裴公用棋子换回了儿子。” 私生子? 李渊心中一松,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过就是私生子而已。” 裴寂的妻子善妒,裴寂养外室有私生子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王庾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渊想起王庾刚才的话,问道:“你的伤如何?” “不严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庾回答。 闻言,李渊放下心来。 珍宝回归,李渊很高兴,当即留王庾在宫中用膳,在她离开的时候,又赐了一大堆的东西给她。 后来,李渊跟裴寂提起棋子的事:“没想到转了一圈,棋子还是回到了我手中,可见这是命中注定,你再怎么谋划都没有用。” 裴寂陪着笑:“是啊,就像是陛下是天命之子,注定了一统天下。” 听见这话,李渊心中得意,“哈哈”笑了两声,突然问他:“对了,你和小庾儿比什么了,竟然输给她?” 裴寂不动声色地观察李渊的表情,见李渊面带微笑,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就知道王庾保守了秘密。 “唉,别提了,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 “陛下给我留点面子吧,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说完,他低下头,一副比试输了的惭愧模样,却错过了李渊脸上的惊愕。 看见裴寂这副模样,李渊心中顿时就起了疑惑,裴寂为何对他撒谎? 就算是有私生子,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他们是朋友,为何要瞒着他? 他又不是长舌妇,会把这件事告诉魏国公夫人 越琢磨,李渊心中的猜疑就越深,但他没有当场揭穿裴寂,笑着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直到迎来新年,过了上元节,一封密奏再次掀起了波澜。 “尚书左仆射裴寂涉嫌谋反,陛下有旨,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会审” 第567章 不如一静 裴寂是满朝最受皇帝宠信的臣子,却也一朝下狱,百官震惊不已。 后来听闻裴寂是因为谋反罪被打入大牢,众人不由地猜测,裴寂为何要谋反? 他真的会谋反吗? 不过,那些平日里看不惯裴寂嚣张的官员对此乐见其成,他们很希望裴寂得到惩罚。 魏国公府在裴寂被抓走之后,就被官兵封锁了,府中所有人不得出入。 “我不信,阿郎绝不会谋反,他是冤枉的,我要去见陛下。” 魏国公夫人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与看守的将领说:“魏国公绝不会谋反,我要见陛下。” 说着,她抬脚就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官兵立即抽出兵器,挡在她的前面。 “陛下有旨,魏国公府所有人不得出入,若是硬闯,一并打入大牢。”将领冷漠地说出旨意。 魏国公夫人脸色一白,虽说打入大牢后能看见裴寂,但她更想留在外面,这样她还能想办法救裴寂。 她想了一下,依然强势地对将领说:“那你去禀报陛下,我要求见陛下。” 将领顿了顿:“我会派人将你的要求禀报给陛下,但现在,请回吧。” 魏国公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记住他的容貌,然后转身离去:“关门。” 仆人立刻关上大门。 看见迎面走来的裴律师,魏国公夫人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换上笑容:“大郎,你怎么来了?” 裴律师未及弱冠,面容却有些老成,尤其是此刻皱着眉头,满脸的焦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成人。 “阿娘,阿耶会没事的吧?我们也会没事的吧?” 魏国公夫人笑容不变,语气轻松:“大郎不必担忧,陛下圣明,素日又宠信你父亲,这次只是小人作祟,很快就会真相大白,届时你父亲就会被放出来。 “不要想那么多,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你去读书吧。” “真的会没事吗?”裴律师再次确认。 魏国公夫人一脸的自信:“当然,相信我,你父亲很快就会出来。” 听见这话,裴律师才将信将疑地走了。 回到房间,魏国公夫人吩咐陈勉:“去给东宫传信,打探一下案情,也请东宫照拂阿郎。” 陈勉迟疑了一下:“阿郎是因谋反罪身陷囹圄,满朝官员乃至陛下全都盯着魏国公府,此时与东宫联络,恐怕不妥。 “何况太子殿下此刻并不在长安,东宫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阿郎真的谋反,此时与东宫联络必定连累太子,到时候就真的没人救阿郎了。 若是阿郎没有谋反,就没有必要联络东宫。 反正太子也不在长安,没有太子的命令,东宫的人不会冒然搅进这件案子中。 想到这里,陈勉继续说道:“娘子,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既然您相信阿郎不会谋反,我们不妨静观其变,等会审的结果出来再说。” 魏国公夫人想了想:“好。” 负责封锁魏国公府的将领把魏国公夫人的要求上报给李渊,李渊不耐烦地说了句:“不见。” 于是,将领把皇帝的话带给魏国公夫人。 魏国公夫人听了后,不再像之前那样蛮横,而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裴寂下狱一事,王庾不敢大肆调查,怕引起李渊的猜疑。 她委婉地打听了一下,只知道是李渊收到了一封密奏,然后就把裴寂打入了大牢,其他的内情,她就不知道了。 想了想,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与秦王府也没有关系,遂命王康达关注此案动态,不必去打探案情。 这一日,王庾留在宫中陪李渊用膳,李渊突然问道:“上次你用裴寂的私生子换回冷暖玉棋子,你可知吴大郎的母亲是谁?” “不知,但我知道吴大郎住在哪里。”王庾老实回道,又说:“我把他们的住址告诉阿耶吧。” 正要说地址,李渊就打断了她:“他们早就搬了。” 王庾挑眉,难道是裴寂怕她去找吴大郎的麻烦,所以才让他们搬走的? 她想了一下,试探道:“阿耶,可是吴大郎的身份有异?” 李渊沉默了一刻,然后缓缓说道:“我已命人去审问裴府的人,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王庾没有再试探,她在心中猜想,裴寂的案子肯定与吴大郎的身份有关,最起码,吴大郎是此案的导火线。 又过了几日,大理寺卿来向李渊禀报案子的进展。 “陛下,臣已经审问过所有相关人员,裴府上下除了管家陈勉,其他人都不知道吴氏母子的存在。 “陈勉和裴寂一样,坚称吴大郎是裴寂的亲生骨肉,而吴氏也说吴大郎是她和裴寂的儿子” 李渊打断他的话:“可做了滴血认亲?” “做了,裴寂和吴大郎的血融合在一起。”大理寺卿回道。 李渊沉默了。 大理寺卿看了李渊一眼,继续禀报。 禀报完,又将所有供词呈上。 李渊慢慢地翻看供词,眉头始终紧皱,神情也比较凝重。 难道和刘文静谋反案一样,裴寂也是被诬告的? 大理寺卿默默地等着李渊的决断,从现在的证据来看,裴寂确实是冤枉的。 然而最后,李渊却吩咐他:“派人去晋阳调查,我要知道吴大郎真实的生辰八字。” “是,陛下。” 大理寺垂着头退出大殿,陛下这话明显就是不相信裴寂说的生辰八字,不然也不会让他派人去晋阳调查。 因为裴寂和吴氏说,吴大郎是在晋阳出生的,而当时陛下在晋阳时,却丝毫不知此事,也难怪陛下会怀疑。 裴寂将此事瞒得太紧了。 不过,此次去晋阳调查要费不少时日,裴寂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昔日宠臣落得如此下场,大理寺卿不免为裴寂感到唏嘘。 因为这场审讯,魏国公府上下全都知道了吴氏母子的存在。 仆人们不敢出声,也不敢议论,因为魏国公夫人因此发了很大的火。 她把房间里的瓷器摔了个遍,一边摔一边骂裴寂,就连儿子来了,她也没有住手。 “老娘辛辛苦苦为他生下儿子,还帮他打理后院,他却在外面养贱人,养私生子? “真是岂有此理,可恶,无耻,下流” 裴律师站在门外,望着从未如此暴怒的母亲,心里既害怕又愤怒 第568章 夏王来救 长安暗潮涌动,洛阳困兽犹斗。 由于洛阳被唐军包围,而王世充据城不出,不敢与李世民正面交锋,城中百姓人人自危。 在惶恐与惊惧的驱使下,有官员私自出城,向李世民投降。 王世充知道后暴怒:“可恶,叛徒,你们以为向李世民投降就能保住性命了吗?孤会让你们后悔投降。” 于是,王世充颁布酷刑,若是家中有一个人逃出城,那么全家老幼都会被牵连斩首,但亲人间只要告发这人的逃跑意图就可免罪。 接着,王世充又下令五户为一保,邻里之间相互监督。若是有一户逃跑而其他四户没有发觉,那么其他四户都要被处死。 甚至于出门买东西,都有时间限制,弄得人心惶惶,无法正常生活。 即便在这样的酷刑下,依然有人逃跑,向唐军投降。 被处死的人越来越多,刑场的地面每日被血水冲刷,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颜色。 越压制,百姓就叛逃得越厉害,府衙大牢一下子就关满了人,王世充又把皇宫作为监狱,只要他对谁起了疑心,就命骁果军把这人抓起来,连同他的亲属一并送进皇宫关押。 这一日,王世充决定出城,试探一下李世民。 在出发的前一天,王世充将一份名单交给裴虔通:“你去把这些人的亲属接到宫中来,在我回来之前,看好他们。” “是,陛下。” 裴虔通出了大殿之后,翻开看了看名单,发现名单上的名字都是明日要跟随王世充作战的将领。 他不禁感到心凉。 但他还是按照王世充的吩咐去做了,因为他的亲属也被关押了。 那些将领眼睁睁地看着裴虔通接走他们的亲属,敢怒却不敢言。 第二日,王世充率领军队从北面的徽安门而出,直奔唐军。 “杀!” “冲啊!” 厮杀声震天动地。 李世民看见王世充出城,很是兴奋,下令全力击杀。 唐军将士一个个牟足了劲想要立功,而郑军将士因为亲人被困城内,不得不拼死杀敌。 双方打得很激烈。 李世民骑着他的骏马飒露紫深入敌阵,在数十名玄甲军士兵的掩护下,像离弦之箭直直地插入阵列,最后竟然横穿而出,打乱了郑军的阵形。 最后,郑军败退,王世充率领军队往南撤退,唐军乘胜追击。 “快关城门,关城门。” 王世充逃回城内,立刻下令关闭城门。 听见王世充的命令,后面的骑兵奋力驱使马儿进城:“驾,驾” 城门关闭,骑兵有幸逃回了城内,但后面的步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看一眼前面紧闭不开的城门,再看一眼后面紧追不舍的唐军,步兵惊恐溃散,向东逃亡。 李世民很快就率领军队追上了他们,手起刀落,再次杀敌。 这一仗,唐军杀敌七千人,俘虏了六千人。 从此之后,王世充再不敢出城,只是据城严守,等待窦建德的救援。 然而此一战,王世充损失了一万多人,而城内被关押的人也有上万人,他的士兵骤然减少了很多。 王世充担心兵力不足,就大肆招兵,强制年满十三岁的男丁必须参军,接受训练,弄得民生怨道。 招兵没完没了,征收粮食也就越来越多,百姓家中本就没有多少存粮,这一征收军粮,他们的粮食就不够一家人过活。 粮食吃完了,他们就啃树皮啃树叶,一切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被他们拿来果腹。 甚至有些人饥饿难耐,挖来泥土放进瓦瓮,用水淘洗。沙石沉在下面,他们取出浮在上面的泥浆,把糠麸掺在里头,做成饼来吃。 但这样的食物怎会对身体有益? 他们吃了这样的饼后,身体肿胀,双腿发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没过多久,他们就死了。 每日因为饥饿而死的人有数十人,不只底层百姓,就连官员也没能逃过这种厄运。 刑部尚书卢君业、工部侍郎郭子高等大批官员都饿死在家中。 饿到最后,实在没有吃的,就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 一时之间,洛阳成为了人间炼狱。 面对这样的情景,王世充无奈也无能,他站在宫中最高的城楼上,向洺州方向眺望。 他的眼神既充满希望又带有一丝绝望:“窦建德啊窦建德,你不是答应出兵相助吗?那你的军队为什么还没有到达洛阳? “这么久都不来,你是不是想食言啊?” 连着看了好几日,远处都没有出现夏军的旗帜,王世充不免失望:“窦建德啊窦建德,你到底是来救人啊,还是来收尸啊?” 其实,窦建德早就算准了时机,在冰雪融化之后,就点兵整军,亲率大军去解围。 他对王琬和长孙安世说:“唐军出动近十万精锐攻打洛阳,为了击退唐军,我需要更多的兵力。 “去年,曹州济阴县人孟海公聚集了三万精兵,占据周桥城到黄河以南进行掳掠。 “此行正好经过周桥城,我们先把周桥城攻下来,收拢孟海公的兵马,再去洛阳。” 王琬和长孙安世商量了一下,觉得多一些兵马更稳妥些,就没有反对。 于是,窦建德亲率大军去攻打周桥城。 孟海公不敌,据城不出,并且派人去向徐圆朗求助。 徐圆朗带兵来救,却被窦建德打败,自己也成为了俘虏。 二月,夏军攻克周桥城,俘获孟海公。 窦建德收编孟海公和徐圆朗的人马,留下部将范愿以及一部分士兵守卫曹州,然后率领其余人马去援救王世充。 一路走到滑州,王世充的行台仆射韩洪打开城门迎接。 之后,窦建德一路进逼元州、梁州、管州、荥阳,都打下了,聚集在荥阳。 李世民听闻到手没多久的荥阳被窦建德攻破,立刻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对策。 “如今夏军来援救洛阳,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长孙无忌说道:“洛阳已经犹如一只困兽,只要再拖延一些时间,洛阳就不攻自破。 “窦建德的夏军原本就骁勇彪悍,此次又收归了孟海公和徐圆朗的军队,兵力大增,不可小觑。 “他们来势汹汹,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商议出一个稳妥的计策,方能行动” 第569章 战果诱人 窦建德到达荥阳后,就派使者去唐军营地,游说李世民撤兵,放弃对洛阳的包围。 结果,李世民扣下了使者,不予理会。 数日未见使者归来,又打听到使者被李世民扣押的消息,窦建德心中气愤,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他率领十余万将士进逼虎牢关,对外宣称有三十多万人,于虎牢关东面的河岸平原驻扎,然后修筑营垒。 并派人想办法潜进洛阳,向王世充报信,欲让王世充与他里应外合,夹击唐军。 对于夏军的来势汹汹,李世民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对策。 李元吉率先说道:“虽说我们孤立了洛阳,但洛阳的防守依然严密,我们昼夜不停地攻打洛阳,十余日都没有攻下。 “如今王世充的外援又到了,且夏军有三十多万兵马,而我们只有十万人,兵力悬殊,不可能打得过。 “不如我们撤兵回长安吧,反正我们也攻下了不少城池,也算是有所收获。” 接下来,刘德威、谢叔方等齐王府将领都附和了李元吉的提议。 屈突通等其他多数将领也赞成了撤兵。 但以李世勣为首的多名猛将却提出了反对:“我们已经切断了洛阳的粮食供给,且牢牢地包围了洛阳,只要再多一些时日,洛阳自然会落入囊中。 “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得到胜利,为何要放弃?” 就在不久前,王世充的儿子,也就是太子王玄应押送粮草赶回洛阳,被马军副总管李君羡截击,李君羡俘获了王玄应的粮草和军队。 王玄应在亲卫兵的掩护下,只身逃走,洛阳因此雪上加霜。 “但郑军现在有夏军的援助,我们等不到胜利的那一刻。”谢叔方反驳。 “如何等不到?”郭孝恪争辩道:“洛阳城虽然坚固,但郑军人心已散,王世充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转眼就会投降。 “为今之计,我们应当据虎牢之险,伺机而动,阻止夏军前进救援洛阳。” 李世勣也跟着说道:“如果我们撤兵,夏军运送的粮草就会进入洛阳。 “王世充缓过气来,重整旗鼓,往后我们再想攻打,就难上加难,统一天下也遥遥无期。 “所以,我们应该留一部分兵力继续围困洛阳,深沟高垒。若是王世充出兵,我们谨慎应战。 “同时由元帅率领精锐进攻虎牢关,只要我们拿下虎牢关,我们就能以逸待劳,攻破夏军。 “届时王世充得不到救援,自然会向我们投降。” “说得那么好听。”李元吉鄙夷地看向李世勣:“别忘了,对方有三十万人,我们只有十万人,分去一部分兵力围攻洛阳,去攻打窦建德的兵力就更少了。 “这样少的兵力,如何能打得过夏军?” 顿了一下,他又强调道:“这一次,窦建德出动的都是精锐。” “以少胜多的仗,我们打得还少吗?”程知节语气淡淡,却把李元吉怼得哑口无言。 齐王府车骑将军张达见李元吉吃瘪,立刻进行反驳:“打仗不是凭借一腔孤勇就能打胜仗的,我们必须认清情势。 “如今的情势,郑军和夏军联合,不是我们能抵挡的。” “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段志玄立刻反驳:“还没开始打呢,你就认输了,未免太没骨气了。” 接着,持不同意见的两方进行了激烈的争辩。 直到最后该说的都说了,辩无可辩,他们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元帅——李世民。 他们只能提意见,最后决定权还是在李世民手中。 李世民从长安出发的那一刻起,就在心中立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洛阳攻下来。 然后再征讨窦建德,助父亲统一天下。 如今窦建德不好好地呆在河北,却跑来援助王世充,李世民不禁感叹这是命中注定。 老天都在帮他,想让他一次消灭郑、夏两大政权。 只要消灭郑国和夏国,大唐统一天下,就指日可待。 所以,李世民是赞成李世勣等人的意见,他说:“洛阳已是孤城,胜利在望,怎能放弃? “李世勣、郭孝恪他们说得对,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一面继续围困洛阳,一面攻打夏军。” 听见李世民的决断,刘德威等人立刻反对。 屈突通也说:“我军长时间作战,早已疲惫,洛阳久攻不下,士气也大不如前。 “而夏军是以逸待劳,兵力强盛,又携新胜之余威。 “相比之下,我军两线作战,兵力悬殊,实在没有取胜的把握。 “不如暂时退守新安,等待敌军兵疲气躁,再伺机而战。” 李世民沉默了。 经过前年夏军把李神通率领的唐军打得一败涂地,他不得不承认,河北自古多豪杰,夏军的兵力绝对不容小觑。 而这一次,窦建德几乎出动了他全部的精锐,所以,唐军多数将领都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慌。 如果失败了,那么这几个月来的辛苦战斗就白费了,到手的胜利果实也会被人摘走。 李世民心中很清楚,在大部分将领官员的反对下,他退守新安,父亲绝不会怪罪他。 但是,如果胜利了,那么他一战平定了河北、河南,就为统一四海打下坚实的基础,也会在他征战生涯当中添上璀璨的一笔,同时他的声望和地位会得到进一步的巩固 胜利的战果如此诱人,让李世民不得不心动。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掷地有声:“洛阳城中粮食告罄,将士官民离心,王世充已如困兽,我军不必再奋力攻城,稳坐城下就能胜利。 “如果我们抢先攻占虎牢关,就能抵挡住夏军,不出旬月,王世充必定投降。届时我军士气大增,就能一举攻克夏军。 “所以占据虎牢至关重要,我们必须立即行动,抢占虎牢关。” 屈突通见李世民还是坚持要攻打夏军,立即劝说:“元帅,请三思啊” “吾意已决,不必多言。”李世民打断他的话。 李元吉不怕元帅的威严,在屈突通不敢言的情况下,他依然开了口:“二兄,你不要一意孤行,万一失败了,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 李世民看向他,表情肃穆:“若是失败,我一力承担。” 见李元吉张开嘴巴还想说话,李世民冷声道:“洛阳不破,绝不回师,谁再敢言班师回朝,一律斩首。” 李元吉:“” 第570章 挫其锐气 在李世民严酷的军法下,众人不敢反对他的决定。 于是,李世民重新部署兵力,留下李元吉和屈突通等部将继续围困洛阳,他则亲率四千骁勇将士,前往虎牢关。 王世充站在城墙上,看见唐军的行动,心中起了疑惑,但不敢出城交战。 而李世民率军过北邙山,至河阳,取道巩县,进逼虎牢关。 彼时,镇守郑州的是郑国荆王王行本,他手下司兵沈悦听闻李世民率军前来,悄悄地派人去唐军营地,请求投降。 李世民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他立即让沈悦的人带话回去,接受沈悦的投降,并让沈悦作为内应,配合唐军行动。 当晚,李世民派左卫将军王君廓和程知节带兵攻打虎牢关,沈悦作为内应,积极配合,唐军顺利攻下虎牢关。 程知节进而占领郑州,抓了王行本等一众郑国官员。 打下了虎牢关,李世民心中大定,当即入驻虎牢关。 他当天对众人说道:“如今我们占据险隘,夏军若想援救洛阳,就没那么容易了。 “夏军一路以来,攻占了不少城池,士兵骄傲,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挫挫他们的锐气。” 于是,第二日,李世民只带了五百玄甲军士兵,出了虎牢关。 他沿路留下士兵,命李世勣、程知节、秦叔宝等人分别统领,埋伏在路旁。自己则带了尉迟敬德和五名骑兵前往城东二十里处,拿着望远镜观察窦建德的军营。 观察了一阵,他对尉迟敬德说:“我拿着弓箭在前,你拿着马槊跟着我,我们并肩作战,就算窦建德出动全军,也无所畏惧。” 说完,李世民骑着马儿,悠哉悠哉地带着六人朝着窦建德的军营出发。 在离窦建德军营三里处,七人与窦建德的游兵相遇。 游兵以为他们是侦察敌情的斥候,手握兵器警惕地盯着他们,却没有行动。 李世民当即大喊:“我是大唐秦王。” 喊完,拉弓射箭,一箭射死了为首的将领。 游兵顿时又惊又喜,惊得是敌军元帅居然悄无声息地就靠近了他们的大本营,还射杀了他们的将军。 喜得是敌军元帅居然只带了六人,若是他们抓住李世民,那就是大功一件。 于是,游兵中有人吩咐道:“你们两个,立刻回军营报信,其他人跟我上。” 李世民听见了,似乎很害怕,调转马头就跑。 “别让他跑了,抓住他。” 游兵奋力直追。 李世民控制马儿,慢慢地引导他们走上来时的路。 很快,窦建德就知道了消息,与游兵一样,他的心情也是又惊又喜。 窦建德只沉默了一瞬,然后就命高雅贤率领六千人马去追杀李世民。 高雅贤拼命追击,很快就追上了李世民。 这么多人? 跟随李世民出来的骑兵脸色一白,就连尉迟敬德也变了脸色。 而李世民心中很亢奋,终于来了。 他对骑兵说道:“你们先走,我和尉迟敬德殿后。” 骑兵面面相觑:“” 李世民说完之后,就勒紧了缰绳,放慢马速,慢慢地走在后面。 骑兵一下子就超过了李世民,走在了前面。 但他们不敢走得太前,一面看着前方的路,一面回头观察局势。 “追上他们,抓住李世民者,主上有重赏。”高雅贤在后面紧追不舍。 每当追兵赶上了,李世民就放箭杀敌,每射出一箭,就有一个人死去,箭无虚发。 如此,李世民杀了几个人,尉迟敬德杀了十几个人后,追兵震慑于他们的彪悍,停止了追击。 只是,停了没多久,高雅贤就命令他们继续追击。 李世民有意徘徊或者后退引诱他们进入伏击圈。 “杀啊!” 周围突然冲出一群唐军。 “糟了,有埋伏。”夏军中有人喊道,众人慌忙抵抗。 高雅贤看了一会儿,发现唐军并没有多少人,就高声说道:“不要慌,他们只有一百多人,杀了他们。” 听见这话,夏军士兵不再慌乱,奋力杀敌。 李世民眸中闪过一丝得逞,手上动作不停,且战且退。 一路追杀,一路都有唐军冒出来,且这些唐军各个猛如虎,狠如狼,夏军士兵又慌了。 这个时候,高雅贤已经没有底气说唐军人少,他怕前面会冒出更多的唐军,只好下令:“撤退,撤退。” 李世民等人扔了几个火器,炸死了上千人,最后还俘获了夏军将领殷秋、石瓒,大胜而归。 “废物!一群废物!” 看见高雅贤等人大败而归,窦建德暴怒:“李世民不过数百人,就把你们六千人打得落荒而逃,你们真是太没用了,一群废物。” 高雅贤等将领跪在地上,惭愧地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骂了一通,窦建德罚了他们,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封德彝说道:“没想到李世民这么凶猛,只带了六人就敢靠近我们的军营。 “不过,主上不必担忧,这一次是我们大意了,下一次他就没这么好运,能全身而退。” 闻言,窦建德脸色稍缓。 凌敬却皱起了眉头:“唐军先我们一步抢占虎牢关,如今我们想要去洛阳救王世充,就难多了。” “不怕,我们有这么多人,肯定能打赢唐军。”刘黑闼很有自信。 凌敬看了刘黑闼一眼,心中却觉得此战很艰难。 第二日,李世民派人给窦建德送来了一封信,送信的使者正是之前窦建德派去唐军营地的人。 窦建德展开信函,看了起来。 “王世充反复无常,最近口蜜腹剑与您重修旧好,不过是想借您的兵力脱困。一旦他脱困,就会翻脸不认人,那您千里迢迢,耗费巨资,岂不是付诸东流,一场空? “之前我朝淮安王和同安公主受到您的礼遇,又蒙您大恩,送回我朝,吾心中感激。 “唐与夏之间存有和平盟约,吾不愿破坏盟约,也希望您遵守。 “赵、魏地区,历来为我大唐所有,希望您放弃掠夺,早日退兵。 “昨日吾与您的前哨相遇,他们不堪一击,吾之所以与他们一战,挫其锐气,是希望您能听从善意的劝告,切勿让自己后悔莫及” “嘭!” 窦建德一掌将信函拍在案上:“竖子当真是猖狂,孤定要给你一点苦头尝尝。” “刘黑闼听令,立即点兵,随我去攻打虎牢关。” 第571章 密令处死 洺州。 “杨兄,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公主留给我们的后手,你真的决定要现在就用掉吗?” “如今秦王已经在攻打郑国,而夏王也已经出征,我相信过不了多久,秦王就会攻打夏国。我们早点做好准备,也能助秦王一臂之力。” “好吧,反正迟早都有这么一天。” 两人下了马车,来到高府门口。 杨毛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门房:“请把这个东西交给高娘子。” 门房狐疑地接过玉佩,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某个地方看见过。 想了一下,突然记起来他曾看见高惠通佩戴过,立马就重视起来,他客气地说:“请稍等。” 没过多久,门房回来了:“两位请随我来。” 在偏厅,高惠通看见杨毛走进来,就对贴身丫环说:“你们先下去吧。” 贴身丫环立刻带着其他的仆从离开大厅,在门口守着,同时双眼紧紧地盯着厅内。 “高娘子。”杨毛和魏平很客气。 “两位请坐。”高惠通礼貌地招呼两人。 但她心中却在打鼓,在夏军和唐军交战的紧张时刻,王庾让人拿着信物来干什么? 而且这其中一位看着十分眼熟 高惠通抚摸着手中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王庾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 见她单刀直入,直接就问他们的来意,杨毛显得有点拘谨。 “额”他搓着手,有些忐忑:“高娘子,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您也知道,那一年毛某因缘巧合救了晋阳公主,她说很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就在离开之前把这块玉佩送给了我,让我有困难就来高府找您。 “她说只要您看见这块玉佩,就会帮我一个忙,也算是她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更显不安:“所以毛某这次前来,不是晋阳公主有事求您帮忙,而是毛某,不知高娘子是否愿意遵守承诺?” 高惠通一直都盯着杨毛,听他这样说,终于记起来他确实是那一年救了王庾的人。 又见他神色窘迫,表情还有些不安,心中不免放松下来。 只要不是王庾来找她就行。 “我虽是个女子,但也会遵守承诺,你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杨毛指着一旁的魏平说:“这是我的堂兄,叫魏平,因为家乡遭受战乱,亲人都死了,就来投奔我。 “但是我现在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宽裕,就想请高娘子帮忙,给他找份差事。” “这”高惠通有点迟疑。 魏平见她犹豫,唯恐她拒绝,抢着说道:“娘子,我身强体壮,什么活都能干,能吃苦能耐劳,您随便给我安排个差事就行。 “我不求荣华富贵,只图温饱。” 高惠通刚才的迟疑并不是想要拒绝他们,而是在想该给魏平安排个什么样的差事。 这会儿看见魏平着急的模样,又看见他面黄肌瘦,不禁心中一软。 她想了想:“正好我的铺子正在招伙计,你就到我的铺子里来吧。” “多谢高娘子。” 两人很是感恩,道谢之后就离开高府。 高惠通收回了玉佩,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自从王庾的义父当了皇帝之后,她就一直很忐忑,唯恐王庾利用曾经的人情让她做什么损害夏朝的事情。 幸好没有。 幸好王庾把玉佩送给了救命恩人,而这位救命恩人只提了一个这么小的要求,简直是老天眷顾。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而杨毛回去之后,叮嘱魏平:“高惠通铺子的掌柜的大儿子是北城门的守兵,你进铺子之后,与掌柜多亲近亲近。 “掌柜的大儿子十分孝顺,一有空闲就会去看他的父亲,所以你接触他的机会很多。 “总之,一切见机行事,争取早日潜进北城门” 杨毛在窦建德率军离开都城之后,就猜想唐军与夏军交战之日不远了,于是,开始为此做准备。 后来听闻高惠通名下有间铺子在招伙计,一打听,居然发现这间铺子的掌柜的大儿子在北城门当差,心中就有了主意。 陛下志向远大,当然不会只满足关中地区,迟早都会消灭其他的政权。 所以,王庾把他们留下来,就是让他们作为内应,以期将来配合唐军消灭窦建德的政权。 这一日,不远了。 年初的时候,萧铣听闻李孝恭要来攻打自己,便决定先发制人。 于是,萧铣派水军溯江而上,企图攻取唐朝峡州等地。 但在第一站就被峡州刺史许绍击退,遂退守安蜀城及荆门城。 李渊知道后,为了一劳永逸,彻底消灭南梁萧铣的政权,就下旨调李靖前去协助李孝恭。 彼时,李靖正随李世民攻打王世充,在接到圣旨之后,他即刻赶赴夔州。 在途经金州时,李靖被堵住了去路。 原来是蛮人邓世洛率数万人屯居山谷间,而庐江王李瑗奉命讨伐,却接连败北。 于是,李靖率领数骑来到李瑗的军营,对李瑗说:“庐江王,李某有一计,必能平定邓世洛。” 李瑗本就不擅打仗,而且通过这几次败仗就能看出,他军营中那些军师啊将领啊也不比他聪明多少。 此时听见李靖说能帮他平定蛮人,心中大喜:“李将军可有什么良策?” 李靖展开舆图,细细地跟他分析起来。 李瑗听完后,大赞“妙计”,当即命人去部署。 不过短短两日,李瑗就击败了蛮兵,俘虏甚多。 之后,李靖顺利通过金州,抵达峡州。 但此时此刻,险塞被萧铣控制,李靖再次受阻,迟迟不能前进。 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心中起疑:李靖为何滞留不前? 难道他有异心? 不行,不能因为李靖一人就贻误军机。 李渊想了想,就给许绍下了一道密旨,让他处死李靖。 身负密旨的侍卫从太极殿中走出来时,碰上了王庾。 “见过晋阳公主。”侍卫停下脚步,匆匆行礼之后,就走了。 王庾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进了大殿。 “阿耶,我听说窦建德率兵去援助王世充,已经到达了荥阳。” 李渊迟疑了一下,点头:“对。” 自从刘文静事件后,王庾有时候在太极殿中做课业、画画,若是有朝臣来向李渊禀报事情,他也不会刻意赶王庾走,就像从前在晋阳一样。 当然,大部分时候,王庾只当没听见,不会发表意见。 所以,王庾知道这些事情很正常。 她往周围看了眼,见殿内只有岳郁,就对李渊说道:“阿耶,窦建德离开洺州援助王世充,正是我们全面进攻的好时机。 “您还记得我当初把杨毛留在了乐寿城吗?如今他已经转战到了夏朝都城” 第572章 终得赏识 在听王庾说完后,李渊又召萧瑀、陈叔达等人商议。 商议过后,李渊下旨,命燕王李艺率兵南下,攻打夏国都城——洺州。配合李世民,发起对夏国的全面进攻。 而许绍收到密旨之后,就十分犹豫。 经过这段时间跟李靖的相处,他清楚地知道李靖是个有才能的将领,若是这个时候处死李靖,定然是大唐的一大损失。 许绍是个惜才的人,他当即写了一封奏表,向李渊阐述事实,并且为李靖求情。 李渊看了奏表之后,想了想,便撤回了处死李靖的命令。 而这一切,李靖并不知道。 没过多久,开州蛮人首领冉肇则叛唐,率众进犯夔州。 李孝恭亲率军队迎战,但被打败了。 李靖知道后,率八百骑兵袭击蛮人营垒,结果大破蛮兵。 紧接着,李靖又在险要处布下伏兵,一举攻破蛮人营垒,杀死了其首领冉肇则,俘获五千多蛮兵。 李孝恭大喜,对李靖称赞不已。 许绍听闻后,为李靖高兴之余,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在奏表中,他对李渊夸下海口,说李靖一定能为大唐平定南方。 如今李靖这么快就为大唐平定蛮人,也算是好的开始。 当捷报传到长安后,李渊很高兴,他笑着对众臣说:“孤听说任用有功之人,不如任用有过之人,这话果然很有道理。 “你们看看,李靖就立了大功。” 众臣纷纷称颂:“陛下英明。” 李渊笑得更开心了,当即颁下玺书,慰劳李靖。 “卿竭诚尽力,功绩卓著孤知汝之忠诚,必有嘉奖赏赐,卿不必担心功名利禄” 这一次,李靖的精诚至忠令李渊改变了对他的成见,李渊还亲笔写敕书给李靖,其中写道:“过往之事,孤已经都忘了。” 李靖收到这些东西后,悬了几年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这几年他一直能感觉到李渊有意无意地打压他,而他这些年来又没有太大的功绩,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得不到李渊的赏识,李渊就会寻机杀了他。 甚至有好几次做梦,他梦见全家死在断头台上,而李渊就是那个手握鬼头刀的刽子手。 如今他立了战功,李渊终于跟他表明会忘记从前的事情,也就是说李渊从此以后不会再为难他,打压他。 于是,李靖根据当前的情势,向李渊上陈了攻灭萧铣的十条计策。 李渊对此很重视,拿着这十条计策与朝臣商议。 随后擢升李靖为行军总管,兼任李孝恭的行军长史。 又以李孝恭不太精通战争之事,将统帅三军的重任,全权委托李靖一人。 也就是说,李孝恭只是挂了个元帅之名,三军真正的统帅是李靖。 同时,李渊还派了好几名工匠到夔州,助李靖大造战船。 李靖一面督造战船,一面组织士兵勤练水战,做好下江陵灭南梁的准备。 这一日,他从外面回来,对李孝恭说:“巴、蜀之地归附我朝不久,各部族还不太稳定,尚未完全归顺。 “若是他们有异心,趁着我们去攻打南梁时叛变,进攻我们后方,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孝恭对于自己只是挂名元帅并不生气,也没有嫉妒李靖,平时有什么事情都会与李靖商议。 李靖也不傲慢,有什么事情都会同李孝恭商议,绝不独断专制。 所以,李孝恭听闻此言,当即向李靖请教对策:“李公可有良策?” 来之前,李靖就想出了对策,所以他回答地很顺畅:“您可以把各部族酋长的子弟都召集到夔州,根据才能的高低分别授以官职,安置在左右。 “对外宣称是引荐擢升,但实际上是把这些子弟作为人质,牢牢地握在手中。 “如此一来,我们就解决了后顾之忧。” 李孝恭乐开了花:“李公果然有勇有谋,此计甚好,就这么办。” 李靖和李孝恭在积极备战,李世民也没闲着,他率领玄甲军据守虎牢关,以少数兵力战胜了号称三十万的夏军。 窦建德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发动进攻,却接连失败。 四月,益州总管窦轨率兵与李世民会合。 这一日,李世民收到消息,窦建德的粮草即将运到。 他与众将领商议:“夏军虽然人多,但其中还有孟海公和徐圆朗、王世充的人,三军并不齐心。 “如今他们接连打败仗,士气受挫,若是我们再劫走他们的粮草,他们势必慌乱。 “我准备派人去劫走这批粮草,诸位谁愿意去?” 此话一落,秦叔宝等人就纷纷站了出来:“末将请战。” 见他们如此积极,李世民心中很欣慰,最后,他选了秦叔宝和王君廓两位将领。 当晚,秦叔宝和王君廓率领轻骑兵一千多人,绕至夏军背后,袭击了运粮队伍。 “报,从黎阳运来的粮草被唐军劫走了” “什么?” 听见士兵来报,窦建德惊得站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士兵被窦建德的大嗓门震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地说:“黎阳运过来的粮草被唐军劫走了,运粮队的人死了不少,除了少数几人逃出来,其他的人都被掳走了。” 窦建德重新坐下,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李世民的兵没有他的多,也能守住虎牢关。 不仅如此,李世民居然敢派人绕到他的后面,去抢他的粮草,真是大胆。 攻打虎牢关屡屡战败,这次又被劫了粮草,窦建德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调整战略,就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 “虎牢关久攻不下,如今粮草也被唐军劫走,诸卿可有什么良策?” 曹湛说道:“我们攻不下虎牢关,就只能被堵在这里,不能前进,更别说去援救洛阳了。” “而且我们连连失利,士气低落,兵卒心中惶恐不安,最近他们私下里都说想要回洺州。 “臣以为,对于郑王,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不必再往前,干脆回朝吧。” 董康买也赞成他的意见:“是啊,主上,唐军凶猛,武器又比我们的厉害,我们再打下去,恐怕洛阳没有援救成功,反而把我们自己搭进去了。 “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我们不愿做,还请主上下令,即刻回朝吧。” 其他将领纷纷附和。 窦建德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们说得很对,但他不甘心 第573章 围魏救赵 凌敬跟随窦建德这么多年,很清楚窦建德的为人。 他一看窦建德的神色,就知道窦建德在想什么,他决定将昨晚想到的计策说出来。 “主上,我有一计,可以解决洛阳的困境。” 窦建德一听,迫不及待地问道:“先生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众人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凌敬。 凌敬手握拳于嘴边,清了清嗓子,然后娓娓道来:“其实,我们可以放弃虎牢关,出动全部兵力渡过黄河,先攻取怀州、河阳,然后派重兵把守关隘。 “再翻越太行山,进入上党,一路攻取汾州、晋州,最后去攻占浦津。” 窦建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此计一方面可以开拓疆土、招收兵马,让我们的国力更加强盛; “另一方面,并州是李渊的兴兵之地,唐朝廷对并州极为重视,我们这样做,唐朝廷必然受到震荡,出兵援救并州。 “届时,洛阳之围,自然而然地就解除了。” 窦建德听了后,拍掌大赞:“妙,真是妙计,此计无异于当年齐国围魏救赵的计策,眼下的局面,还真是没有比此计更好的办法了。” 众人思前想后,确实如主上所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窦建德当即宣布:“就依先生之计去办” 很快,王琬就知道了夏军要转攻唐军后方的消息。 他急忙找到长孙安世,商议对策:“洛阳的困局迫在眉睫,城中粮食告罄,陛下支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夏王要去攻打唐的后方,没有四五个月是打不下的,等到唐回援后方,撤兵洛阳,洛阳肯定被攻破了。” 长孙安世皱眉思索:“夏王明知道洛阳撑不了太久,还选择这样做,分明就不是真心帮助我们郑国。 “难道” 他像是发现了惊天秘密,惊呼:“他莫不是借此强大自己的国力?” 王琬瞬间睁大了双眼,其中满是惊愕,他越想就越觉得长孙安世说得对:“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如今想想,夏王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给自己开疆拓土,壮大夏军的实力,而不是解决洛阳的困局。” 两人讨论了一番,越发认定窦建德此举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援救洛阳,而是为了壮大自身的国力。 “那怎么办?陛下还等着我们去救呢?”王琬问道。 长孙安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让夏王打消主意,继续攻打虎牢关。” 于是,两人商议了一番,立即行动。 王琬跑到窦建德的面前,不顾颜面地跪下哭泣:“夏王,我朝陛下千辛万苦地派人给我传信,说洛阳已经告急,城中粮食尽断,就连树叶树皮都要被啃完了” 说到这里,王琬一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两行清泪止不住地从他眼中流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襟,他的表情悲痛中透着一丝绝望。 窦建德看见王琬潸然泪下的模样,心中不由地泛起酸楚。 若不是到了绝境,一个大男人绝不会当众痛哭。 王琬透过泪眼,看见窦建德松动的神情,心知自己打动了窦建德,便更加卖力地表演。 “夏王,洛阳告急,快撑不住了,恐怕你们还没攻取怀州、河阳,洛阳就已经落入了唐军手中。 “您与我们陛下有盟约,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琬哭诉一番,请求窦建德即刻前往洛阳,也就是让他放弃转攻唐军后方的计划。 窦建德没有答应,只说他考虑一下。 听见窦建德这么说,王琬就知道他心中已经动摇,于是每日都跑到窦建德面前哭诉请求。 而另一边,长孙安世暗中拜访夏军中重要的将领,以重金贿赂,让他们说服窦建德改变主意。 将领们收受贿赂后,就去见了窦建德。 “主上,现在洛阳告急,若是我们渡黄河攻打唐军后方,洛阳必定会落于唐军手中。” 曹湛继续说道:“洛阳一旦落于唐军手中,唐军威浩大,中原各地政权定会心生恐惧,望风而降。 “回头唐军再来对付我们,我们将无法抵抗。” “是啊,主上。”刘雅附和道:“洛阳至关重要,决不能落于唐军手中,否则三足鼎立的局势一旦被打破,我夏国就会成为唐军的下一个目标。 “正如曹将军所言,到那个时候,我们将会无法抵抗唐军,不要说开疆拓土,恐怕我们原有的地盘也会失陷。” 这些将领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在劝说窦建德改变主意。 最后,为了让窦建德打消念头,这些将领信誓旦旦地说:“主上,我们有信心能打败唐军,攻下虎牢关,解除洛阳的危机。” 窦建德在他们的轮番攻势下,打定的主意彻底动摇。 他思考一阵后,对众人说道:“你们说得对,洛阳撑不到那一刻。” 窦建德放弃了凌敬的计策。 众人齐齐吁了一口气,心中欣喜不已。 凌敬听闻后,急急忙忙地赶来见窦建德:“主上,您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窦建德带着歉意说:“之前我们接连战败,士气低落,你的计策无疑是最适合的计策。 “但如今洛阳告急,已经撑不了多久,再转攻唐军后方也没用,因为洛阳早就落于唐军手中。 “何况现在我军士气振奋,他们有信心攻破虎牢关,凭借高涨的士气,我们一定能打败唐军,成功解救洛阳。 “所以,我不能按照你的计策去办了。” 不只是解救洛阳,到时候洛阳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窦建德在心中暗想。 听了这番话,凌敬并没有赞成窦建德,而是反驳道:“洛阳为古都,城中粮食无数,绝不可能只撑短短数月。 “虎牢关全是唐军精锐,我们攻打下去不会取胜,只会白白损耗自己的兵力” “你是瞧不上孤的军队,认定他们会败?”窦建德陡然拔高声音,打断了凌敬的话。 凌敬见窦建德阴沉着脸,眸中蕴藏着怒气,连忙说道:“不是,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 “既然你认为他们会赢,那就不必多说,下去吧。” 凌敬:“” “不,不是,主上,您听我说” 见凌敬还想争辩,窦建德瞪了他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 凌敬站在空荡荡的大帐中,表情十分惆怅。 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声:“莫非真是命中注定” 第574章 无罪释放 凌敬并没有放弃劝谏,他去找了曹皇后。 这一次援救郑国,曹皇后随军出征,一直在窦建德的身边。 凌敬把事情原委告诉了曹皇后,并说:“您是巾帼英雄,比一般将领还要有谋略,您应该很清楚,此时此刻,我的计策才是最稳妥的。 “可是,主上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突然改变了主意,凌某无计可施,只有请皇后出马,劝劝主上。” 曹皇后神色穆重:“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您的才华有目共睹,您放心,我一定会劝说主上,按照您的计策去办。” “那就有劳皇后了。” 于是,曹皇后找到窦建德,支走所有的仆从,对他说:“主上,凌敬所言句句都是为了我们夏国着想,他所说的计策确实是目前最适合的计策。 “还请主上三思,采纳凌敬的计策吧。” 窦建德眉头紧皱,板着脸道:“凌敬不过就是一介书生,只会纸上谈兵,不懂得打仗,他的话怎么能信?” 曹皇后不紧不慢地进行反驳:“唐军在滏口的防卫不强,若是您沿着滏口这条路,乘虚而入。再加速前进,夺取山北的土地。 “我朝与突厥一向保持友好,此时就可借助突厥的力量向西包抄关中,届时唐朝廷必然召回精锐军队保卫自己的疆土,那么洛阳之危也就解除了。 “如今大军滞留不前,时间长了,白白地消耗自己的兵力不说,只怕主上的心愿也达不成。 “所以,我们不能再执着于攻占虎牢关,而应该采纳凌敬的计策,围魏救赵。” 说完这番话,曹皇后自信地看着窦建德的眼睛,她以为窦建德会想通。 但窦建德在一阵沉默之后,冷漠地说道:“古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女子岂能议论军政之事? “念在你这是第一次,孤暂且原谅你的过失。” “主上” 曹皇后还想再劝,就被窦建德无情地打断了。 “郑王命在旦夕,一刻都耽搁不得。不信不立,孤一向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去救他。” 最后,窦建德威严地说:“吾心意已决,不必多说,否则军法处置。” 曹皇后失落地走出大帐,看见不远处的凌敬,她摇了摇头。 瞧见她的动作,凌敬抬手遮眼,满脸的失望。 第二日,窦建德率领全军,气势汹汹地压向虎牢关。 但李世民不慌不乱,只吩咐众人:按兵不动。 长安。 钱九陇双手奉上奏折:“陛下,这是并州送来的密奏。” “事情调查清楚了?”李渊一边接密奏,一边问道。 钱九陇恭敬回道:“调查清楚了,不过这封密奏是唐大使拜托臣带回来的,陛下,您还是先看看密奏再说吧。” 唐俭的密奏? 李渊顿时重视起来,只见密奏中写道:“有妖僧曾对李仲文说他身有五色光,乃是龙附体,又有金狗护卫,乃是真命天子 “李仲文听信妖僧所言,于汾州建龙游府,还娶了一名陶姓女子,以应‘桃李之歌’ “他在任期间,贪赃枉法,四处敛财,献媚于处罗可汗,臣服东突厥。处罗可汗因此答应李仲文,协助他攻占河北之地,封他为南面可汗 “处罗可汗已于去年年底病逝,现东突厥由其弟阿史那咄苾接管,称颉利可汗” 看完密奏后,李渊脸色铁青,命人去传召萧瑀和陈叔达。 然后他问钱九陇:“裴寂之事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钱九陇呈上一个匣子,说道:“陛下,这些是臣这几个月来查到的东西,您先看看。” 过了一会儿,李渊看完证据,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看来裴寂没有撒谎,他只是贪图美色,私自霸占了杨广的女人,并不是帮杨广养儿子。” 事情大白,李渊不由地松了口气,他吩咐钱九陇:“你和岳郁去一趟大牢,把裴寂接进宫来。” “遵旨。” 钱九陇和岳郁立刻出宫。 待萧瑀和陈叔达来到太极殿后,李渊把唐俭的密奏给他们看。 “唐俭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你们再去好好审审李仲文。” 李仲文归朝后,就被李渊关了起来。 两人领旨:“是,陛下。” “等等。” 在他们转身要离开时,李渊叫住了他们:“对了,李仲文的案子,稍后裴寂与你们一起审问。” 闻言,萧瑀和陈叔达面露惊愕:裴寂没事了? 不过,既然皇帝这么说,那么裴寂定然是无罪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默默地退下。 钱九陇和岳郁把新的证据交给三司主官,并且传达了皇帝的旨意。 三位主官查验证据后,就放了裴寂,然后准备结案。 裴寂简单洗漱,换上干净衣服去见李渊。 “陛下”裴寂一开口就跪了下去,他哽咽道:“臣私德有亏,有愧于陛下,但臣对您、对大唐的忠诚无法泯灭 “我的忠心天地可鉴,您要相信臣” 李渊快步上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扶他起来:“裴监,快起来。” 裴寂顺势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受宠若惊:“谢陛下。” “唉” 李渊突然叹气,说道:“当年我之所以能攻取关中,都是你的帮助,你岂会有二心? “我把你交给有司审查,是向天下百姓证明你是清白的,并不是说我不相信你。” 闻言,两行清泪从裴寂眼中流了出来:“陛下对臣如此信任,臣感激万分,日后必定谨言慎行,洁身守道。” 李渊安慰了裴寂一番,然后命他与陈叔达以及萧瑀一同审理李仲文的案子。 当众人得知裴寂无罪释放,由皇帝身边最信任的钱九陇和岳郁共同送回府,还得了不少赏赐,且在出狱后就参与审查李仲文一案时,众人十分惊愕。 王庾不禁感慨:果然是宠臣 不过,在裴寂回到魏国公府后,迎接他的不是欢天喜地,而是哭天抢地魏国公夫人揪着裴寂闹了一顿。 “我今日一大早就守在魏国公府门外,看见了裴仆射脸上有伤,走路的姿势也不对,那狼狈的模样分明就是被妻子打了一顿” 大全绘声绘色地向王庾讲述“夫妻大战”,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嗯,不错,很精彩。”王庾笑着点头,继续说道:“这么精彩的故事不能我一个人独享,得大家伙一块儿分享才行。” “你去一趟时闻社,让他们把这一段编进连载的话本故事当中,不许透露真实姓名、官名。” 虽然是编写的话本,没有透露真实人名、官名等,但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好勒,我马上就去。” 话音未落,大全就已经如同一溜烟消失在院子,风中传来他兴奋的声音:“明日又有新的故事可以听了” 第575章 决战伊始 半个月后,裴寂和萧瑀、陈叔达向李渊汇报审查结果。 “唐俭所奏之事皆有应验,李仲文确实通谋突厥,想要趁着我军征讨郑国之际,引突厥兵攻打关中。” 李渊大怒:“此等卖国贼万恶不赦,当严惩之。” 于是,李渊下令处死李仲文,株连九族。 好在及时发现,没有酿成大祸,李渊封赏了举报之人,重新部署并州的防卫。 李渊每日都要关注洛阳的局势,他认为唐、郑、夏三方虽然还是处于拉锯战,但是唐军形势大好,胜利只是迟早的事。 为了鼓励李世民,李渊下旨,以李世民的嫡次子李泰继承卫王李玄霸的香火,承袭爵位,又授予李泰上柱国。 李玄霸是李渊的嫡三子,而李泰作为秦王的嫡次子,进封为卫王,对于李世民父子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宠。 当李建成知道消息后,心情很复杂。 虽说他清楚父亲这样做的目的,但是他不愿意看见这个局面,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只要李世民平定王世充,从此以后,他就只能活在李世民的光芒之下。 而他,就再也掌控不住这个同胞兄弟。 但天下必须由大唐统一,这是不得不走的道路。 李世民接到旨意后很高兴,同时心中的斗志更加旺盛。 他要赢得更大的战绩,获得更高的荣誉 刘文静在御前太监宣旨后,私下里把他拉到一旁,询问道:“最近长安可有什么新鲜事?” 御前太监不明所以:“鲁国公想知道什么?” “哈哈”刘文静笑了笑,装作很无聊想要听故事的模样:“日日打仗,心里紧绷得跟一根弦似的,我就是想听你讲讲长安的趣事,放松放松一下。” “这样啊。”御前太监放松下来,笑道:“那我就跟鲁国公好好唠唠嗑。” “行啊,正好今日休战,我们去饮茶吧。” 刘文静领着御前太监去了自己的营帐。 半个时辰后,御前太监离开了营帐,去向李世民辞行。 心腹放下帐门,走到刘文静身边,小声说道:“没想到谋反的罪名都没能把裴寂拉下来,真是可惜。” “呵~” 刘文静发出一声冷笑,下一刻,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他端起茶盏,在手中慢慢转动,语气听不出丝毫喜怒:“毕竟是宠臣,怎会轻易被拉下台。” “可是,我们调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抓到他的把柄,最后他竟然什么处罚都没有,还得了赏赐,属下觉得很不甘心。”心腹忿忿道。 刘文静没有受其影响,神色依然平淡:“我早料到了结果会是这样。” “那您怎么”心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还派人去举报裴寂?” “不过就是想让他也体会一下牢狱之灾罢了。” 虎牢关。 曹湛兴匆匆地跑进中军营帐:“主上,末将得到一个绝密情报。” 彼时,窦建德正在和刘黑闼等将领商议事情,听见这话,便看向了他:“什么情报?” “末将探知,唐军的草料用完了,即将在黄河北岸放牧。”曹湛禀道,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窦建德猛地一拍,表情很是激动:“太好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连连战败,这一次,他定要打一场胜仗,挫挫唐军的锐气。 “曹湛,你继续打探敌情,一旦唐军真的在黄河北岸放牧,即刻来报。” “是,主上。” 曹湛立即去打探情报。 窦建德吩咐刘黑闼:“传令下去,三军养精蓄锐,随时准备战斗。” 第二日,曹湛果然发现唐军的踪迹,立刻向窦建德禀报:“主上,李世民率领数百骑以及战马渡过黄河,从南面逼近广武,溜达了一阵后就回了虎牢关。 “但是,李世民留下了数十人,在黄河北岸放牧。” “有多少战马?”窦建德问道。 曹湛想了想:“大概上千匹马。” 闻言,窦建德召集所有的文臣武将商议作战计划。 凌敬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其他人商议,直到他们说要在牛口列阵,他终于开了口:“主上,万万不可在牛口列阵。” “为何?”窦建德很疑惑。 其他人也看向了凌敬。 凌敬回道:“军中曾流传一句歌谣,‘豆入牛口,势不得久’。可见主上与牛口犯冲,您万万不能从牛口走,不如,另换一条道吧。” 窦建德皱起了眉头,露出思索的表情。 “呵呵,简直是无稽之谈。” 曹湛发出一声冷笑,表情不屑:“不过就是一句谣言,怎能当真? “说不定,这谣言就是唐军散布的,目的就是扰乱军心。 “谣言止于智者,凌先生素日自称智者,怎么还会相信这样可笑的歌谣?” 面对曹湛的讽刺,凌敬被气得红了脸,正想反驳,却被人抢了先。 刘雅说道:“唐军正缺草料,战马还未恢复体力,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牛口那条路是最近的道路,若是绕至其他的远路,必然会失去最佳的战斗时机。” 凌敬被堵,到嘴边的话又从喉咙里滑进肚中。 窦建德想了想,“你们两个说得对,我们必须抓住时机,快速出击。” 凌敬还想再劝,被窦建德阻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 次日卯时,窦建德率领全部人马,倾巢而出,从板渚出牛口列战阵。 夏军北靠黄河,西临汜水,南连鹊山,连绵二十里,擂鼓前进。 斥候看见了,立即禀报李世民。 唐军中有些将领很慌,李世民却道:“此次战争,正是我想要的。” 听见这话,柴绍眼神一动,元帅莫不是暗地里做了什么? “随我去看看。” 李世民带了几名将领,登上高丘,拿着望远镜观察远方。 其他将领也纷纷拿出望远镜观察敌情。 观察了一会儿,李世民对众人说道:“看来,窦建德起兵之后,还没有遇到过强劲的对手。” “元帅此言何意?”宇文歆问。 李世民笑了:“夏军深涉险境还如此喧嚣,又在靠近敌营时摆阵列,分明就是轻视我们。 “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他们的士气必定受挫,时间一长,夏军士卒饥饿难耐,自然就会撤退。 “若是这时,我们奋力追击,必然会取胜” 第576章 杨广的马 众人不住地点头,元帅说得很有道理。 李世民冲众人自信地一笑:“我与诸位打赌,只要过了午时,就必定能打败他们。” 信心满满的李世民,给众将领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夏军走到汜水边时,窦建德下令停止前行,欲派骑兵去挑战唐军。 王琬站了出来,对窦建德说:“夏王,您此次是为了解救我朝危机而来,请允许我出战,充当前锋。” 窦建德同意了,给王琬派了三百骑兵。 王琬信心满满地率领三百骑兵,渡过汜水,在离唐军营地一里处停下,并派人传话给李世民:“听闻秦王手下猛将如云,我却不信,秦王不如派几百人来,我们比试一下。” 李世民站在高处眺望,哼道:“不过区区三百人,也敢来挑衅?” 虽说他打算按兵不动,但是敌人来挑衅,他若是不回应一下,有损唐军威势。 再者,他一点回应都没有,万一敌军撤退,那他之前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于是,李世民派段志玄率领两百骑兵前去应战。 两军交锋,你攻我守,你退我进,战斗十分激烈。 最后,双方不分胜负,各自返回驻地。 但夏军并没有因此撤退,王琬骑着一匹青骢马,悠哉悠哉地向着唐军营地行去。 在唐军攻击不到的位置,王琬停了下来,指着身上全新的铠甲说道:“我告诉你们,我身上的铠甲是最新打造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比你们的铠甲厉害多了。 “不只是我有这样的铠甲,郑国和夏国的将士都有这样的铠甲,你们是打不过我们的。” 又往下指着自己的坐骑:“还有我的马,可日行千里,能纵跃两丈宽的深渊” 王君廓听见这一番炫耀之语,又见王琬趾高气昂的,忍不住说道:“不过就是一副兵甲和一匹马,有什么好炫耀的? “那马青白交加,马毛颜色不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马,还千里马? “我呸!” 李世民拿着望远镜,透过镜片,紧盯着王琬的坐骑,他说:“我见过那匹马,它曾是杨广的坐骑。 “它能不能日行千里,我不知道,但那匹马确实是一匹好马。” 王君廓:“” 众人皆知,李世民最喜欢收藏宝马,能得到他一句夸赞,那必然就是一匹好马。 尉迟敬德就说:“我去把那匹马夺了来,献给元帅。” “不可。”李世民连忙放下望远镜,阻止尉迟敬德:“怎能为了一匹马而失去一员猛将呢?” 尉迟敬德眉梢一挑,语气不屑:“区区一匹马,岂会难倒我?” 话音未落,转身就走。 “我也去。”高甑生追了上去。 见状,梁建方提起兵器跟上。 李世民没有阻止。 于是,尉迟敬德和高甑生、梁建方三人骑马出营垒,犹如一道道雷电迅速朝着王琬冲去。 王琬看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不由地颤抖了一下,等到他反应过来,驱马逃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尉迟敬德猛地挥出马槊,一枪将他挑落马下。 高甑生和梁建方则越过王琬,直接冲向他身后的亲卫兵。 不过寥寥数招,王琬被擒,他的亲卫兵被杀。 尉迟敬德三人带着王琬,牵着青骢马回了唐军营地。整个过程,跟随王琬出来的夏军骑兵只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援救。 李世民没有责怪尉迟敬德,反而称赞他们三人。 赞了几句,李世民对尉迟敬德说:“你去把牧马召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就出战。” “是,元帅。” 想着李世民之前说的,午时过后,就与夏军决战,尉迟敬德一刻不敢耽误,纵马狂奔。 长孙安世见王琬被唐军抓走,便请求窦建德:“夏王,请下达总攻的命令吧。” 窦建德很犹豫,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中午。 士兵们卯时出发,又排列阵形好几个时辰,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于是纷纷坐了下来,争相找水喝。 这个时候,很多士兵萌生了退意,但不敢说话。 李世民透过望远镜看见这个情景,心中一喜,命令宇文士及:“你率领三百玄甲军骑兵,靠近夏军西面,然后向南奔驰。 “若是夏军没有动作,你就原路返回;若是夏军有动作,你就向东挺进。” 宇文士及牢牢记下,点兵出发。 夏军西侧的士兵正在打水喝,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慌忙扔掉水壶,捡起自己的兵器。 “唐军来了,唐军来了”前方传来喧嚣声。 队正高声喊道:“出击,杀了他们,立战功。” 士兵们手握兵器,冲了过去。 宇文士及见夏军追了过来,立刻转换方向,向东奔驰。 夏军士兵紧追不舍。 站在高处的李世民看见了这一幕,收起望远镜,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力出击。” 这时,尉迟敬德跑了过来:“元帅,战马已经召回。” 李世民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回来得太及时了,走,开战了。” 大军早已吃饱喝足,集结完毕,李世民的命令一下,他们立刻出发。 李世民率领轻骑兵在最前面,其他军队跟随在后,大军向东渡过汜水,直扑敌阵。 “主上,我们这样长时间地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么往前攻,要么撤退。”凌敬对窦建德说,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长孙安世顺着凌敬的话说:“是啊,夏王,时机不等人,该发动总攻了。” “那” 窦建德刚吐出一个字,刘雅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主主上,不好了李世民打过来了。” “什么?” 窦建德猛地站起来,接着,他听见了厮杀声。 周围的骑兵迅速冲了过来,护在窦建德的前面。 原本与窦建德商议战事的朝臣此刻陷入了混乱当中,他们见到窦建德身边有骑兵保护,一个劲地往窦建德涌去。 “你们快去抵御唐军。”窦建德对骑兵下令。 骑兵向前,却被朝臣拦住了去路。 窦建德又冲朝臣叫道:“你们快让开,让他们去抵御唐军。” 闻言,朝臣纷纷往两边退,让出中间的道路。 然而这一番折腾起来,李世民已经率领骑兵到达阵前。 他一边拉弓,一边高声喊道:“杀!” “杀” 唐军将士纷纷回应,手上动作却不停。 杀戮已经开始 第577章 我是夏王 唐军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兵,突然出现在汜水边,打了夏军一个措手不及。 对于窦建德来说,形势一下子变得窘迫,他连忙下令后撤。 当他撤退到东面的山坡时,周围突然冲上来一支唐军,为首的将领正是窦抗。 双方交战十分激烈。 窦建德战斗时,偶然瞥见李世民的身影,见他身边唐军不多,就对身边的将领说:“随我去抓李世民。” 高雅贤、董康买等将领立刻率兵跟上窦建德,往李世民的方向冲杀。 前面的唐军不敌,且战且退。 很快他们就杀到了李世民的附近,李世民见他们人多势众,驱使坐骑青骓狂奔逃离。 “追。” 窦建德见李世民不战而逃,心中欣喜,立马率兵追了上去。 谁知走了一段山路,眼看着就要追上李世民,突然两旁冲出来一群士兵。 “杀!” 淮阳王李道玄率先冲了出来,直奔向窦建德,拉弓搭箭,三箭齐发。 “咻咻咻!” 窦建德躲避不及,肩膀上中了一箭,差点摔下马,幸好高雅贤扶了他一把。 “放箭。” 李世民一声令下,弓箭手齐齐射出箭矢。 “撤退,撤退。” 夏军再次撤退。 李世民和李道玄奋力直追。 李道玄未及弱冠,但杀敌十分勇猛,他纵马狂奔,手中长枪迅速划破敌人的脖子,快得就像是一道闪电。 他单枪匹马地冲入敌军,毫无畏惧,来回冲杀,身上中的箭跟刺猬似的,勇气也不曾减少。 李世民看见了,很欣赏李道玄,在他的坐骑阵亡后,就把自己的备马送给他,并对他说:“跟着我。” 于是,李道玄跟在李世民后面,继续杀敌。 双方各路大军陷入了激战当中,战场上尘土飞扬,鲜血四溅,场面十分惨烈。 后来,李世民率领李道玄、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人将旌旗卷起,冲入敌阵,一路使用火器,迅速移动。 最后,他们从夏军阵后冲出,打开唐军旗帜,高高举起。 李世勣拿起鼓锤,敲响了鼓。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响亮,吸引了无数的士兵。 夏军士兵往鼓声发出的方向一看,就看见了唐军旗帜出现在自己的后方。 鲜艳的旌旗排成一排,在风中肆意飘扬,刺痛了他们的眼睛,也震荡了他们的心神。 他们以为自己的阵营已经被唐军攻破,心里顿时崩溃,夺路而逃。 “追。” 唐军各路大军分别追击。 一直追出三十多里,杀了五千多人,唐军方才返回。 而窦建德被唐军冲散,只带了数名亲卫兵逃走。 他一共身中三箭,忍着痛往东跑,一直逃到牛口。 这时,唐军将领白土让、杨武威追上窦建德,两人不知道前面的人是谁,但看见他身着夏军铠甲,就放箭射马。 “嘭!” 马儿落地,窦建德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白士让弯弓搭箭,对准了窦建德的心口。 窦建德瞳孔扩大,眸中闪过一丝惧意,他慌忙喊道:“别杀我,我是夏王,把我献给秦王,你们可以升官进爵。” 听见这话,白士让准备射箭的手一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来。 杨武威也很惊喜,连忙下马,捉住窦建德,绑了他的双手双脚。 然后两人合力把窦建德抬上备用的马匹,去见李世民。 经过几番鏖战,夏军大败,夏王被擒,曹皇后在左仆射齐善行的保护下,率领数百骑逃脱,刘黑闼、高雅贤等将领四散逃窜,得以幸存。 而夏王窦建德和五万士兵被唐军俘获,俘虏中还有长孙安世等郑国官员。 李世民大喜过望,留下夏、郑的文官武将,将五万士兵全都放了,让他们返回家乡。 部分夏军士兵表示要跟随李世民,继续作战,其他的士兵则是心灰意冷,离开了此地。 有人提议:“主上虽然被抓,但是太子还在洺州,不如我们回洺州吧,总有一天,我们会东山再起的。” “还打什么呀?唐军比我们少那么多人,还把我们打得这么惨,现在连主上都被抓了,还有什么可打的?”另一人反驳。 “就是,太子也不是有能力的人,主上都不行,更别说太子了。算了吧,还是回家乡吧。这个天下交给大唐,没什么不好的。” 众人说了一阵,越说越沮丧,也无心再战,遂各自返回家乡。 齐善行等夏王余部一路保护曹皇后到安全的地带,众人停下来休息。 望着各自身上的鲜血和满面尘土,众人不禁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曹湛高声说道:“诸位别灰心,我们即刻返回都城,整军再战,救回主上。” 众人沉默不语。 曹湛扫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曹皇后身上:“皇后以为如何?” “回都城再说。”曹皇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于是,众人休息了片刻,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李世民缓缓走到窦建德的面前,嘴角挂着一抹讥讽:“夏王曾与我朝立下和盟,永不侵犯,为何我来攻打郑国,你却越界冒犯我军?” 窦建德露出苦涩的笑:“今日不来,恐劳秦王远征。” 什么和盟? 不过就是暂停兵戈养精蓄锐罢了,迟早有一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浩瀚江山,谁不想要? 李渊想要,他自然也想要。 可是如今,他败了,他的江山梦也彻底破碎了。 没想到,那句歌谣是真的 窦建德闭上双眼,不愿再说话。 “带下去,好好看守。”李世民吩咐道。 士兵立刻把窦建德带走。 休整几个时辰后,李世民下达军令:“随我去洛阳。” 听闻夏军惨败,郑国将领王德仁和副将赵季卿潜逃出洛阳,投降唐军。 李世民押着窦建德、王琬、长孙安世等人到洛阳城下,给王世充看。 王世充走上城墙,当他看见城下一身狼狈的窦建德时,竟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流下来。 此时此刻,他面对曾经的敌人,没有仇恨,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惺惺相惜以及满腔的悲凉。 “夏王你”王世充张开嘴,支吾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含泪喊道:“你还好吗?” 窦建德自嘲地笑:“呵,阶下之囚尔。” 到这一刻,王世充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夏国完了,郑国离亡国还远吗 第578章 这是仇人 在王世充和窦建德叙话后,李世民吩咐道:“把他们都带下去。” 士兵上前,把城下的俘虏通通带走。 李世民做了个手势,唐军立刻往后撤退。 撤退一里后,李世民放了长孙安世,并对他说:“你且回洛阳,仔细跟你们郑王说说虎牢之战。” 长孙安世心里苦不堪言,默默地骑上马,来到洛阳城下,大声呼喊:“陛下,是我,请打开城门。” 王世充见城下只有他一人,便下令开城门。 待长孙安世进了城,王世充问道:“唐军为什么放了你?” “噗通”一声,长孙安世跪了下去:“陛下,臣无能,搬来了救兵,却还是救不了洛阳” 他垂下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下一刻,呜咽之声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周围的人听见了,无不伤心落泪。 王世充心头泛酸,沉默了片刻,他说道:“起来吧,跟我说说夏王是怎么败的?” 这正是李世民放了他的意图,长孙安世遂起身,将虎牢关之战详细地讲述给王世充听。 众人听了,心头震撼不已。 李世民以数千人,击败了夏军十余万将士,不可谓不惊人。 王世充什么也没说,径直往皇宫方向走。 过了一会儿,龙撵中传来他的声音:“召集文武大臣,参加朝会。” 在朝会开始前,王世恽同王世充进行了一场深刻的谈话。 当再次坐上宝座,王世充平静地扫视了朝臣一圈,然后威严地说:“唐军锐不可当,以我们如今的实力,死命抵抗已经没有用。 “不如突围出去,往南攻取襄阳,养精蓄锐,以图大业。” 众人互相看了看,心情很复杂。 段达站出来说道:“陛下,原本我们的希望就是夏王,如今夏王已被擒,凭我们孤军奋战,是不可能战胜唐军的。 “就算我们能突围出去,也会被唐军追着不放,别说养精蓄锐,恐怕到时候我们会全军覆没,牺牲更多。” 这时,王琼紧跟着说:“是啊,陛下,洛阳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就放百姓们一条生路吧。”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去看王世充。 这番话若是在平时说,王世充肯定会发怒,但现在,他没有发怒,而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叔父,也就是王琼。 良久之后,王世充站起来,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大殿。 第二日,王世充身穿白衣,率领太子和文武百官以及两千多名将士出城门,到唐军营地前,向李世民投降。 李世民站定在王世充面前,对他说:“从前,你总把我当作小孩,如今见了小孩,你为什么这么恭敬?” 王世充咽下苦涩,磕头谢罪:“王某从前狂妄无知,还请大王恕罪。” 李世民勾了勾唇角,眸中闪现得意的光芒:“好,你的降书,我接受了。” 接下来,李世民命柴绍率领一部分人,先行进入洛阳,分别把守东市和西市,明令禁止破坏抢掠。 李世民治下纪律严明,他下了命令后,无一人敢违反。 不久之后,李世民进驻洛阳宫城,命令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先进入中书省和门下省,收集地图户籍、制文诏书。 但这些东西已经都被王世充销毁,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又命令宇文士及、窦轨等人封存仓库,没收金钱布帛,全都赏赐给将士们。 众人各司其职,而李世民则在紫微宫中漫步。 当他走过正殿明堂,又来到乾阳殿时,他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如此奢华,如此腐败,当初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百姓的心血。 “如此穷奢极欲,国家怎能不灭亡?” “来人啊,把乾阳殿拆了。” 身边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杜如晦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如此雄伟壮丽的宫殿,拆了未免可惜” “这种劳民伤财的建筑留着干什么?我大唐与隋朝不一样,绝不会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让百姓安居乐业,享受太平才是我父亲建国的宗旨。” 李世民的话铿锵有力,让杜如晦无法反驳。 不管这座宫殿有多雄伟壮丽,都是过往,新的朝代已经来临,是时候展开新的篇章了。 于是,李世民命屈突通拆毁乾阳殿以及宫城正门则天门,还焚烧了不少道场。 没过几天,李世民宣布了数十名郑国高官的罪行,下令将他们斩首示众。 这些官员中有段达、王隆、单雄信、王德仁、杜淹 杜如晦盯着告示,目光晦涩,他无声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就在他回去后,有人找上了门,这人就是他的同胞弟弟——杜楚客。 “兄长,终于见到你了。”杜楚客一把抱住杜如晦,激动得眼冒泪花。 杜如晦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后轻轻地推开他:“你没事就好,来,坐。” 两兄弟久未见面,心情都十分激动,关切地询问对方的近况。 聊了一阵,杜楚客突然恳求道:“兄长,求你救救叔父吧。” 杜如晦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他撇开脸,冷漠道:“这是秦王下的命令,我无能为力。” “不,我知道你有办法。”杜楚客情急之下,一把拽住杜如晦的袖子,跪在了地上:“我打听过,你在秦王府当差,秦王很信任你,你的话,他一定能听进去。 “是你向秦王求情,所以我才能免于一死,你既然能救我,也一定能救叔父。” 两人的叔父就是郑国的吏部尚书杜淹,而杜楚客一直跟随杜淹住在洛阳。 杜如晦盯着杜楚客的脸,表情很震惊:“你居然为了仇人向我下跪?” “放开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杜如晦猛地起身,用力抽回袖子。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似乎不想与杜楚客离得近。 “” 杜楚客望着空荡荡的手,膝盖转了个方向,声泪俱下:“兄长,他不是别人,是我们的亲叔父啊” “他就是我们的仇人。”杜如晦厉声打断他,满脸愤怒:“你难道忘记了?是他害死我们的兄长,也是他害你被囚禁。 “就因为他,你受尽折磨,还差点饿死。 “这些痛苦,这些仇恨,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杀我兄长,害我亲弟,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叔父,他只能是我的仇人。 “要我救他,休想!” 第579章 王庾助力 杜如晦的态度很坚决,他眼中喷射出来的仇恨灼痛了杜楚客的心。 这种强烈的仇恨,杜楚客也有过。 但此时此刻,杜楚客面对杜如晦的愤怒和仇恨,心底只感到莫大的悲凉。 杜楚客潸然泪下:“当年,叔父害死长兄,又对我下手,如今兄长不肯救叔父,难道我们杜家要自相残杀,以致灭亡吗?” 最后一句话瞬间就击中了杜如晦的心,犹如一记重拳,将他的心锤出了裂缝。 他盯着杜楚客的泪眼看了很久,似有感悟,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唉你说得对,家族是不该相互残杀。” 于是,杜如晦去找李世民求情。 “叔父并不是顽固之人,经过此战,他归降我朝,日后必定会鞠躬尽瘁,为我朝效忠,绝不会有二心。 “还请大王看在杜某尽忠职守的份上,饶我叔父一命。” 李世民想了想,杜淹并不是非死不可,而杜如晦随他南征北战,颇有功劳,不如就给杜如晦一个面子。 “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我就暂且饶了杜淹。” “多谢大王。” 正在两人说话时,门口传来声音:“大王,李将军求见。” 李世民看向门口,吩咐道:“让他进来。” 杜如晦连忙说道:“属下告退。” 走到门口时,杜如晦正好碰上进来的李世勣,两人相互见礼。 李世勣深深地看了杜如晦一眼,想起行刑名单上有个很熟悉的名字。 对了,上面有杜如晦的叔父。 杜如晦来找秦王,想必也是来求情的,看杜如晦的表情,秦王应该是同意了。 想到这里,李世勣心安了不少,既然秦王能饶恕杜淹,那应该也能饶恕他的兄弟。 “见过大王。”李世勣从容地行礼。 “免礼。”李世民抬了一下手,笑着问道:“找我有何事?” 李世勣缓缓说道:“末将曾在瓦岗寨时,单雄信对我多有帮助,他也是我的好兄弟。 “此人骁勇彪悍,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还请大王看在末将的面上,饶单雄信一命。” “不行。”李世民不假思索,直接就拒绝了。 李世勣怔了一下,他以为李世民答应杜如晦,心情应该不错,这个时候提要求,李世民应该会同意。 没想到,李世民不曾思考,很是坚决地拒绝了他。 “为何?”李世勣不甘心地问。 李世民满脸的戾气:“此人数次将我挑落下马,一心想要杀我,这样的人,我怎能留下?” “可是,那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单雄信才会这样对您。”李世勣反驳道:“换做是我,我对待王世充肯定也如单雄信对待您一样,这是立场决定的,而不是他的本意。” 此时此刻,李世民的脑海中浮现出单雄信与他对战的情景,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他永远都忘不了。 “李密死后,单雄信每次在战场上看到我,都叫嚷着要为李密报仇,我若是放过他,就是在给自己埋下隐患。” “不会的,李密已死,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单雄信后来为王世充效力,他对您只是出于敌对的立场,并不是真心想要杀您。” 为了让李世民相信一切都是立场问题,李世勣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这是单雄信的降书,他是真心归降大王,请您相信他。”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降书看了起来。 看完后,李世民的神色并无变化,他说:“单雄信数次投降敌人,反复无常,这样的人,就算是再骁勇,我也不会用。 “你不必多说,此人,我一定要杀。” 见李世民态度这么坚决,李世勣心中涌起一丝失落。 无奈之下,他“噗通”跪了下去,举起右手:“李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单雄信是真心归降大王,绝不会有二心。 “若是单雄信日后做了对不起大王的事情,李某愿以命相抵。” 话落,他重重地磕下头:“求大王饶单雄信一命。” 面对李世勣的恳求,甚至是乞求,李世民十分动容,他沉默了。 迟迟等不到李世民的答复,李世勣心一横,说道:“末将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单雄信的性命,请大王饶恕单雄信。” 李世民盯着李世勣坚定的无所畏惧的眼睛,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震撼于李世勣对单雄信的情义,竟然能到以命换命这个地步 良久之后,李世民上前,扶起李世勣:“你先起来。” 这个举动,让李世勣认为李世民已经改变了主意,他心中一喜。 “你与单雄信之间的情义,令我很感动。但是,此事已定,绝无更改的可能。” 李世勣嘴角的欣喜瞬间僵硬,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真的一点生还的机会都不给单雄信吗?” 李世民转身,背对他,语气很冷酷:“单雄信,非死不可。” 真的非死不可吗? 李世勣脸上划过一丝自嘲,他抬起头,将眼中的悲凉逼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淡漠的表情:“好,单雄信的事不提,今日末将前来,是有封信要呈交给大王。” 闻言,李世民转过身。 李世勣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这是晋阳公主托我给您的信。” 听到是王庾的信,李世民很诧异,小庾儿的信怎么不是由左一送来,而是由李世勣送来? 心中疑惑,他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李世勣双目盯着李世民,见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不由地猜测,王庾在信中写了什么? 在来洛阳之前,王庾亲自把这封信交给他,并对他说:“若是在洛阳,你有事求秦王,但搞不定的时候,你就把这封信给秦王。” 他当时很疑惑:“若是我没有事情求秦王呢?” “那你就把这封信烧了吧。”王庾说。 李世勣正在神游之际,李世民已经把信看完了。 “咳” 听见咳嗽声,李世勣惊醒过来,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面无表情道:“既然单雄信真心归唐,这次我就饶他一命。” 李世勣惊喜地咧开了嘴,笑意爬上他的脸。 “不过,你记住了,往后他若是有异心,我定饶不了他。” 李世勣立刻承诺:“若有这么一天,不用大王动手,我会亲手杀了他” 第580章 太平天子 第二日,郑国一些高官在洛水边,被执行了死刑。 而有些官员得到了李世民的赏识,被收入了秦王府,比如王世充的亲卫将军刘师立,李世民很欣赏他的才能,特赦免他的死罪,引为左亲卫。 其他的官员和王世充、窦建德关在一起,等待李世民押解回京。 很快,河北传来消息,燕王李艺已经发兵前往洺州,一路节节胜利,李世民决定在洛阳等待李艺的好消息。 这一日,李世民带着房玄龄,微服来到一座道观。 房玄龄抬头看了眼观名,玉清玄坛,他惊道:“您要见的莫非是王远知道长?” “小声点。”李世民压低声音,对他说:“王道长道法深厚,能预知未来,陈宣帝、隋炀帝对他十分尊崇。 “我父亲龙潜时,王道长曾密传符命,后来,我父亲果然龙袍加身。 “可见,王道长能准确预知未来。” 李世民踏上台阶:“走吧。” 房玄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低头走上台阶。 见到王远知时,李世民并未说明身份,而是像普通的士子一样,礼貌地行了个道礼:“见过王道长。” 此时的王远知已经有一百多岁,身上的毛发全都花白了。 他看了一眼李世民,说道:“此中有圣人,得非秦王乎?” 李世民震惊到瞳孔放大,他从未见过王远知,但王远知只看了他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真是太厉害了。 李世民据实以告,然后说道:“李某今日前来,是想请道长帮我预测一下前程。” 他已经是手握兵权的秦王,此时此刻来问前程,这个前程是什么,不言而喻。 王远知掐指一算,缓缓说道:“方作太平天子,愿自惜也。” 闻言,李世民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下一刻,他拉下嘴角,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今日叨扰道长了,不敢久扰,李某告辞。” 房玄龄默默地跟着李世民下山,他表面上很镇定,但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王有大志,经过洛阳一战,他早就看出了端疑,但为何秦王只带了他来,而不是长孙无忌等其他人? 长孙无忌是秦王的大舅子,又是秦王信任之人,且两人有姻亲关系,按理来说,此等隐秘之事,秦王应该带长孙无忌前来。 但秦王并没有。 这么说来,他才是秦王最信任的人。 想到这里,房玄龄由衷地感到开心,慢慢地,他又觉得秦王有大志是件好事 李世民突然停下,转身对房玄龄说:“今日之事,切勿对他人提起。” 房玄龄心中一凛,郑重承诺:“大王放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洺州城外。 薛万均望着远处的城门,对李艺说:“洺州毕竟是夏国的都城,守卫严密,我们若是强攻,恐怕一时半会攻不下来。 “若是夏王得知消息,回师救援,我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此时窦建德和王世充兵败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李艺凭借李渊给的火器,一路攻城略地,来到了洺州城外。 薛万彻性情火爆,听见这话,就说:“三兄未免太胆小了些,不过就是一座小城,又不是长安、洛阳,有什么攻不下的。” “我哪里胆小了?我这叫谨慎,谨慎,你懂不懂?”薛万钧低吼。 薛万彻扯了扯嘴角,很是敷衍地回答:“不懂。” 薛万钧:“” “好了,你们两兄弟不要吵了。”李艺喝止他们,又说:“你们留在这里继续观察,我先回营地。” 李艺刚走进营垒,士兵就向他禀报:“启禀总管,有个叫王二牛的人求见,说是有重要情报要告诉您。 “小的自作主张,把他带了进去,请您示下。” 听到“重要情报”四个字,李艺眼睛亮了一下,他吩咐道:“带他来见我。” “是。” 很快,王二牛就来到了李艺面前,他恭敬行礼:“小的见过燕王。” 李艺端坐上位,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何人?来这有何事?” “小的名叫王二牛,是杨毛杨郎将的部下,奉命潜藏在洺州” 听到这里,李艺故作的散漫瞬间消失,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盯着王二牛的嘴巴。 “杨郎将听闻燕王前来攻打洺州,特命小的前来报信,他已在北城门安插了暗桩。 “只要燕王一声令下,北城门将为您敞开。” 李艺大喜:“好,真是太好了,陛下果然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在洺州布下了棋子。” 王二牛眼神闪烁了一下,并未接话。 接下来,李艺与王二牛定下时间,让他去给杨毛传信。 第二日凌晨,李艺率领全部军队向着北城门出发。 “有敌军靠近,戒备,戒备” 城墙上的观察兵很快就发现了李艺的军队,一边大喊警示众人,一边往城下跑去报信。 但他还未走下城墙,城门就打开了。 “冲啊。” 唐军迅速进入城门,见到敌军就杀。 守城门的士兵还没有弄清情况,就被迫进入了战斗。 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皇宫,太子窦雄从床上滚了下来:“什什么?唐军攻破城门了? “前日来报,不是还在黎阳吗?” 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魏徵说道:“臣已命人前去北城门救援,不过情势不妙,还请太子赶紧换上衣服,随臣出城吧。” “出什么城?”窦雄怒道:“这里就是都城,离开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父亲一向教导我要勇于承担,如今唐军打到了家门口,我岂能逃跑? “我要让父亲看看,让百姓们看看,我这个太子身强体壮,能担当起储君的责任。” 话落,他披上外衣,就朝外走去。 “传令下去,召集城内所有兵马,与唐军血战到底。” 看见窦雄无所畏惧的勇敢模样,魏徵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如此方为储君之担当。 窦雄出了寝殿,就吩咐宫人:“去把二郎抱来,阿耶和阿娘不在,我要亲自保护二郎。” 他口中的二郎正是窦建德和曹皇后的亲生儿子,因为年纪太小,曹皇后并未把他带在身边。 魏徵听见窦雄的话,心里就更满意了,危险关头,还能保护兄弟,真是手足情深。 “嘭!” 这时,一声巨响,宫城似乎摇晃了一下。 御林军统领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太子,不好了,唐军到宫门口了” 第581章 班师回朝 阳光肆意照射,让人迷了眼。 曹湛抬手遮了一下眼睛,抬脚往曹皇后的方向走去。 “听说李世民把那五万人全都放了,我们不如传谕各方,拥立太子即位,召集各地军队,重整旗鼓。” 齐善行皱眉道:“那五万士兵得到自由后,没有一个人追随我们而来,可见他们已经无心战斗。 “再说此次我军受挫,短时间内将士很难恢复信心,若是现在与唐军战斗,我们必输无疑。” 听齐善行的意思,分明是不赞成他的想法,于是,曹湛看向曹皇后:“不知皇后殿下有何想法?” 曹皇后抬起头,扫视众人一圈,缓缓说道:“唐军气盛,如今已是一国独大,以我们残余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我看,不如投降,停止兵戈,不要再给百姓们造成困苦了。” 齐善行沉默不语,但他脸上的表情透露出赞同。 曹湛不同意:“我夏国本就雄踞在河北,如今不过是在河南打了一场败仗,又不是失去了河北的地盘,为何要投降? “虽说我们损耗了不少兵力,但没有伤到根本,我们据守河北,唐军一时半会也攻不下。 “趁此机会,我们可以养精蓄锐,来日与唐军再决一死战” 他的话还没说完,斥候来报:“禀皇后,唐燕王李艺率兵进犯我国,现在已经到了洺州。” 听见这话,曹皇后站起来,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跟我回洺州。” 众人快马加鞭,赶到洺州城时,遍地都是尸体,厮杀声从城内传了出来。 曹皇后一路行至宫门前,发现地上的尸体大部分都是夏军,她心中一沉。 驻守在宫门口的唐军很快就发现曹皇后一行人,士兵叫道:“这里还有漏网之鱼。” 杨毛听见了,回头去看,当看见曹皇后的脸,不禁欣喜:“那是夏国皇后,快抓住她。” 唐军立刻涌向曹皇后。 “嚓” 曹湛等人齐刷刷地亮出兵器,正面迎击唐军。 就在这时,曹皇后大声喊道:“住手。” 曹湛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曹皇后。 其他人也停了下来。 曹皇后下了马,走到唐军面前,镇定自若地说:“我们投降。” “皇后”曹湛忍不住喊出声。 然而曹皇后没有搭理他,而是将手中的兵器丢在地上,伸出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齐善行看了曹皇后一眼,也丢了手中的兵器。 后面的将士见状,纷纷缴械投降。 曹湛无可奈何,只得跟随。 杨毛大喜,吩咐部下绑了他们,然后带着曹皇后往宫内走去。 皇宫中,唐、夏两军还在激战。 “咚咚锵” 刺耳的锣声响起,战场为之一震,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锣声渐退,魏平趁机喊道:“曹皇后到。”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士兵们往两旁退去,让出中间的道路。 看见曹皇后被唐军押到广场中央,站在城楼上的窦雄大惊,他大声喊了一句:“阿娘。” “大郎”曹皇后刚喊了一声,心中的酸楚就翻涌而上。 她强力压下内心的悲凉,高声喊道:“大郎,你父亲已经被唐军擒获,我们大势已去。 “投降吧,不要再牺牲无辜的士兵了。” 听到窦建德被俘,夏军将士的斗志瞬间崩塌,窦雄亦是摇摇欲坠。 “怎么会怎么会” 父亲明明很厉害的,他怎么会输给唐军?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夏军将士纷纷丢了手中兵器,向唐军投降。 李艺大喜,立刻命人把窦雄与夏军高官都绑起来。 等到窦雄被押到曹皇后面前,曹皇后问他:“二郎呢?” 窦雄眼神闪烁,随即垂下头,不敢与曹皇后对视:“二郎他被唐军杀了。” “不”曹皇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身体摇摇欲坠,踉跄后退了两步,最后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洺州一战,李艺大获全胜。 曹皇后率领齐善行、裴矩、曹旦、魏徵等官员进献夏国土地,交出夏朝印章,投降唐朝。 消息传到刘黑闼、高雅贤等人耳中,他们立刻停止回洺州的脚步,悄悄地躲藏起来。 随后,属于郑国和夏国的三十多个州全部向唐朝投降。 至此,除了南部的萧铣、李子通、林士弘等几个政权依然在负隅顽抗之外,李渊已经坐拥大半个天下。 ------------ 武德四年六月二十九日,是长安百姓最为期待的日子,因为秦王将在这一天抵达长安。 坊门一开,百姓们就冲向了朱雀大街。 很快,朱雀大街两旁就挤满了人,他们齐刷刷地朝着明德门的方向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激动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英武不凡的李世民一马当先地出现在众人眼中,围观的百姓立刻欢呼起来。 “秦王,秦王” 他们将心中的敬仰和爱慕全都灌注在“秦王”两个字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这个称号。 数万人激动的欢呼声就像山洪爆发,瞬间吞噬了整座都城。 身穿黄金战甲的秦王李世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齐王李元吉和李世勣、程知节、屈突通、秦叔宝等三十位威武彪悍的大将军。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着黑甲的骑兵——玄甲军,然后就是武装齐全的步兵。 金色的阳光撒在他们的铠甲上,发出华丽炫目的光芒,令人神往不已。 “哇,秦王真俊,我要是能嫁进秦王府就好了。” “哇哦,程将军比画册上更俊朗,我想要他的签名画册。” “唉,妇人就是见识短哇,秦将军好威武,我要去投靠秦将军” “呸,你才见识短,我兄弟说了,明日就去投靠秦王。” 听着楼下的争吵声和欢呼声,王庾不禁失笑。 “这乐曲听着挺耳熟。”长孙氏侧耳倾听。 如此盛大的场面,自然少不了乐曲。军队一路从明德门走向皇城,沿路伴奏的就是军乐。 王庾笑了笑:“二兄平定刘武周后,将士们以旧曲填入新词,献给二兄,名为《破阵乐》。 “后来我改动了几个地方,就变成了今日的曲子,嫂嫂听着觉得如何?” “难怪这么熟悉。”长孙氏弯了弯唇角,认真聆听:“不过,改动过后的曲子比原来的曲子显得更雄壮,很适合今日的场合。” “还更加有气势呢。”郭韵希俏皮地凑了过来。 王庾挽住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嫂子有眼光。” “哈哈” 三人哄笑一团。 “看,那是谁?”淇水突然指着楼下问道。 第582章 一举两得 王庾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只见队伍后面跟着两辆囚车,上面挂满了烂菜叶,坐在囚车中的人脸上流着蛋黄液,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不只如此,他们还要承受着周围百姓的谩骂和嘲笑,这一切使得他们垂下了头,感到无比的耻辱。 “前面的是郑王王世充,后面的是夏王窦建德。” 王庾说到这里,话语一转:“当然,这已经是历史,现在,他们只是阶下囚。” 淇水洋洋得意地夸赞:“大王就是厉害,一下子消灭了两个国家。” 闻言,长孙氏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眸中充满了自豪的神色。 旁边的郭韵希也是如此,她的目光追逐着秦叔宝的身影,眼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王庾看了她们一眼,笑而不语,然后继续观看。 正对着朱雀大街的宫城门楼上,李渊和李建成以及文武百官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他们的笑容中有喜悦,有骄傲,有敬仰,还有嫉妒、担忧、厌恶 看着缓缓行来散发出万丈光芒的李世民,李渊骄傲的同时,心底涌起了一种无形的隐忧。 李渊很清楚,李世民这场凯旋仪式不止宣扬了大唐的赫赫军威,也宣扬了李世民的伟大功绩。 此时此刻,李渊能从众人的表情中看出来,他们对秦王的敬仰远远超过了太子。 而这种局面正是他最担心的 当乐声消失,军队停止前进,齐齐向李渊行礼时,李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平身。” 接下来,李渊夸赞了他们一番。 然后就是在宫中以及军营摆庆功宴,最后在朝会上论功行赏。 所有人都得到了封赏,唯独李世民没有,因为李渊还在苦恼,不知道怎么封赏自己这个功绩卓绝的儿子。 不仅仅是因为李世民已经贵为亲王,上面没有更高的爵位可以封给他,也是因为李世民的功劳太大了。 李世民先是平定薛举,占据陇右;后又打败刘武周,收复并州和西北地区;现在又打败窦建德、逼降王世充,一举攻下河南河北,如此大的功勋,他应该给李世民一个什么样的爵位才合适? 他想不到,干脆就放在一边。 三日后,李渊颁下诏令,赦免王世充的死罪,将王世充和他的妻儿以及兄弟子侄流放蜀地。 但窦建德没有被赦免,李渊下旨要将他在闹市中斩首示众。 王庾知道后,去求见了李渊。 恰逢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兄弟都在太极殿内。 王庾没有避讳,直接对李渊说:“阿耶,窦建德不能杀。” “哎,我说小庾儿,这么久没见,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过问起朝政之事了。” 李元吉微微皱眉,盯着王庾的目光中有一半是谴责,还有一半是惊奇。 王庾毫不客气地怼过去:“阿耶都没意见,你倒有意见了?” “” 李元吉看向李渊,见他并没有出声斥责,气焰顿时就焉了下去。 “窦建德必须死。”李渊没有问王庾为什么,而是语气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李建成和李世民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四人原本是围坐在一起饮茶,一人占据一面,王庾扫视一眼,干脆在李渊身边坐下。 然后仰头对李渊说:“我知道这几年来,窦建德推行仁政,他建立的夏朝政治修明,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比之我朝也毫不逊色。 “而且窦建德一向很仁义,一直以来,都深受河北百姓的爱戴。 “只要他活着一日,夏国残存的旧部就会怀有复国之心,这对于我朝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所以窦建德必须死,这一点,我非常赞同。” 果然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女儿,太懂他的心了,李渊不免有些得意。 但李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沉着脸说:“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说不能杀?” 王庾解释道:“窦建德是必须死,但他不能死在您的手上” “成王败寇,窦建德如今沦为阶下囚,他为何就不能死在阿耶手中?”李元吉打断了王庾的话。 王庾看向他:“从前我军和夏军交战时,淮安王和同安公主以及李世勣的父亲被夏军俘获。 “窦建德一直对他们礼遇有加,还把他们送回了我朝。即便李世勣策划刺杀行动,失败逃回我朝,窦建德依然力排众议,放了李世勣的父亲。 “如此仁义,百姓自然看在眼里,如今他战败被俘,阿耶却杀了他,让世人怎么想? “世人会拿阿耶跟窦建德比较,他们会认为阿耶气量小,胸襟窄,不够仁义,甚至会认为阿耶怕了窦建德,所以才把他杀了。 “民心一旦站在窦建德那边,他的余部就有可能利用民心再度起兵,这对我朝也是一大隐患。” “胡说!孤岂会怕他?”李渊冷哼:“就算再来一百万夏军,孤的唐军也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既然如此,那您就赦免窦建德的死罪吧。”王庾顺着他的话说。 李渊:“” 李世民偷偷地瞄了眼李渊,正好捕捉到他脸上一闪即逝的窘迫,不禁在心里偷笑。 下一刻,李世民出声为李渊解围:“小庾儿,虽说我们不怕夏军,但是年年打仗,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若是能避免战争,为何要留着隐患? “死与不死都有隐患,当然还是死了为好。” 李建成难得赞同李世民的意见:“二郎说得对,死了的人终究隐患要小一点,甚至于我们可以消灭这个隐患。 “我们收服了那么多的叛贼,我就不信,区区河北的百姓,我们会收服不了。” “就是。”李元吉附和道:“这个天下最终是我们大唐的天下,那些愚民只能臣服大唐。” 看着无比自信的三兄弟,王庾心中无语,河北的军民可不是那么容易降伏的。 她转向李渊,见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认为,心里不禁开始着急,她想要避免将来的战争,为何就这么难? 淡定,淡定 王庾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对李渊说:“阿耶,我有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可以消除所有的隐患,您想不想听?” “你且说说看。”李渊道。 “您可以像处置王世充那样,赦免窦建德的死罪,将他流放。这样一来,河北的百姓就会感激您,也会心甘情愿地归附您。” 王庾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后,您可以派人冒充盗匪,在流放途中杀了窦建德。 “如此,既解决了隐患,也赢得了民心。” 第583章 终有一天 听了王庾的计策,李元吉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惊恐:“你你这招也太毒了吧。” “无毒不丈夫。”王庾随口回了一句。 没想到她的话刚落,四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你是个女儿身。” 王庾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淡定,换了一句说词:“最毒妇人心。” 李渊:“” 李建成:“” 李世民:“” “你还不是个妇人。”李元吉毫不客气地回怼。 王庾立刻摆出端庄的姿势,收敛声音中的稚嫩,压着嗓音说:“终有一天,我会成为妇人的。” “” 李元吉被堵得哑口无言,转身向李渊控诉:“阿耶,您看看她说的什么话,小小年纪就说出这么不害臊的话,传扬出去,有失我皇室威严。 “阿耶,您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一定要找人好好教教她皇室的规矩。 “她现在粗俗得就像个山野丫头,太丢脸了。” 不等李渊开口训人,王庾就抢着说道:“阿耶认为我刚才的主意怎么样?” “主意倒是不错”李渊捋了捋胡子。 李元吉:“” 这丫头转换话题也太快了吧? “不过,若是我派人去下阴招,万一被人知晓,到底是有损声誉。”李渊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王庾想了一下:“那就让窦建德的仇人去,他若是死于仇杀,百姓也不会说什么。” “好主意。”李元吉忍不住赞道,但下一刻想起刚才的事,又拉下了脸。 李渊却道:“主意虽好,但是仇人绝不会在长安附近动手,他一定会选择在远离长安的地方动手,这样一来,中间那段路就充满了变数。 “不好,还是直接杀了干脆。” 一听李渊又回到了原点,王庾挺身而出:“那等他离开长安,我去杀他。 “若是将来有一天事情败露,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阿耶。” 李渊震惊了,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出于谨慎,李渊深思过后,还是说道:“小庾儿,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我不会惩罚你。 “但是为父要顾全大局,朝政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的复杂,你年纪小,还不懂。 “此事就这么定了,为父不会改变主意,你回书院上课去吧,以后少掺和这些事情。” 王庾不甘心,还想挣扎:“如果阿耶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后悔,您还会选择这样做吗?” “我不会后悔。”李渊语气坚定。 “” “好。”王庾深吸一口气,改变策略:“既然阿耶心意已定,我支持阿耶的决定,但有一点,我想提醒阿耶。 “当年我在乐寿城,亲眼见过窦建德是如何对待臣民,说他一心一意为百姓也不为过。 “阿耶此次杀了窦建德,往后对待河北的百姓要更加宽仁,千万不要用武力压制他们,否则激起兵变,我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李渊神情威严:“当然,他们都是我的子民,我会对各地的百姓一视同仁。” 王庾在心中叹了口气,将来的事情还是将来再说吧。 “阿耶,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什么人?”李渊好奇地问道,因为王庾从来没有主动问他要过人。 “高士达的女儿,高惠通。” 李渊听得糊涂:“她是谁?” “就是窦建德的部下,他们是战俘。”王庾提醒道。 “噢,我想起来了。”李渊伸手指向李世民:“我把他们赐给二郎了。” 王庾立刻朝李世民伸出手:“二兄,你把高惠通让给我吧。” 李世民:“” 这时,李渊起身,对他们说道:“为父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起身:“儿告退。” 李元吉站着没动,待李建成三人走远了,他凑到李渊面前,笑嘻嘻地说:“阿耶,我觉得武德殿还缺几样东西。” “缺什么东西?” “就是” 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来,王庾回眸看了眼,正好瞧见李元吉厚着脸皮问李渊要东西。 王庾无声地笑了,要说李渊对待嫡子女的态度,那确实是好。 李建成是太子,本就住在皇宫中,但李渊曾经也赐了一座承乾殿给李世民,让李世民也住在宫中。 只不过后来李世民住在了宫外。 这次李元吉跟随李世民平定王世充后,李渊就把武德殿赐给了李元吉居住,以示恩宠。 还有平阳公主,她虽是女流之辈,却手握兵权,能置幕府,这是任何一个女儿都比不上的,甚至那些庶子都无法比较 “你在想什么?”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 王庾回过神来,看向推她的人:“啊,长兄,怎么了?” 再一看,她发现李世民已经走了。 李建成站在她的面前,俯视着她:“你为何要劝阿耶改变主意?” “我就是不想再起战争,因为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说到这里,王庾停了下来,张望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对李建成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长兄着想。” 李建成面上泛起疑惑,有些不明白。 王庾解释道:“您想啊,二兄现在的功勋如此之大,若是再起战争,岂不是又给他立功的机会? “所以,天下还是太平为好。” 听完她的话,李建成不禁露出了笑:“你说得没错,天下太平才是最好的。” 王庾陪着笑,与他聊了几句,就告辞出宫。 岂知出了宫门,杜君绰走了过来:“晋阳公主,秦王有请。” 王庾侧头看向他的身后,见李世民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就朝马车走了过去。 她轻松跳上马车:“二兄,你是打算送我回府吗?” “你不回书院上课?”李世民挑眉问道。 他回到长安以后,才知道李渊在城外建了个鸿蒙书院,只招收五岁至十三岁的孩子。 且招收生员不看家世不看背景,只要满足年龄要求,然后再通过学前考试就可以进入书院读书。 因书院院长是李渊钦点的国子博士徐旷,又加之书院的授课老师都是有名的学者,而且是打着培育神童的称号,长安高官子弟趋之若鹜。 然而学前考试太难,目前,书院只招收了五十人,而王庾就在其中。 李渊见书院生员太少,就把消息散发出去,吸引全国各地的孩子前来报名。 王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闲适地说:“我跟徐院长说,阿耶想我了,徐院长就给我放了三天假。” 李世民:“” 第584章 兄妹争执 看见王庾这副懒散的模样,李世民就想揍她。 但他要是出个什么题目去考她,她又能答得出来,让他找不到揍她的理由。 还是忍忍吧。 “刚才太子把你留下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尽管李世民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王庾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在意。 唉,这两兄弟 王庾如实回答:“太子就是问我为什么要劝阿耶改变主意。” “那你为何要劝阿耶改变主意?”李世民问。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王庾把对李建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就是不想看见百姓受战乱之苦,不想再起战争。” “你凭什么认定阿耶斩了窦建德,就会再起战争?”李世民追问。 王庾伸出右手,做出掐指的动作,高深莫测地说:“这是我预测出来的。” 李世民心中无语,没好气地说:“你才跟着袁天罡学了多久,你就会预测未来了?” “虽然我学习的时间短,但是我天资聪颖,触类旁通,现在已经出师了。” 看见王庾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李世民不屑地哼了一声:“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这是事实,你羡慕不来的。” “” 李世民咬了咬牙,忍住想揍人的冲动。 突然,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对王庾说:“你说你出师了,那你帮我预测一下。” 王庾笑盈盈道:“你想预测什么?” “就预测一下将来吧。” 王庾心中一动,随即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盯着李世民的脸看了一会儿。 然后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二兄命格贵重,非一般亲王,乃是真命天子” 李世民惊呆了,直直地看着王庾,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个小丫头,预测的跟王道长一样,还真是出师了。 见他只是震惊并没有训斥她,王庾念头一转,继续说道:“而且,二兄不是一般的帝王,您会名留青史,是世人称颂的千古一帝。 “将来,您还会被各民族推崇为天可汗,受世人景仰。” 听到这番话,李世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世人朝拜他的场景,脸上向往的神色藏也藏不住。 “不过” 这两个字成功打破了李世民的幻想。 在王庾说出和王远知相同的预测后,李世民心中就已经相信了王庾的能力,这会儿听见“不过”两个字,他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唉”王庾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不过,若是您贵为天子,却不重孝道,您在位时间就会大大地缩短。” 李世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并没有说话。 王庾悄悄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抓起盘里的果子,啃了起来。 希望李世民能听进去她的话,将来对李渊好一点。 车内沉默了一阵,李世民突然出声:“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明白。”王庾迅速接道。 这时,王庾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办:“对了,高惠通是不是在秦王府?她的家人是不是也在秦王府?你把他们都给我。” “高惠通的父母都去世了,她家中只剩下她一人。”李世民说道:“还有,我不会把她让给你。” “为什么不能给我?”王庾瞬间觉得果子无味,便丢了果子,紧紧地盯着李世民:“你后院的女子还不够多吗?为何非要跟我抢高惠通?” 听到“抢”字,李世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高惠通身怀武艺,她留在我身边,我出入皇宫,会便利很多。” 皇宫禁苑,男子出入不便,身边若是有个武艺高强的女侍卫,就安全多了。 王庾没好气地说:“你若只是想要一个有武功的女侍卫,你可以问嫂嫂要,我帮她训练了一批女侍卫。 “她们的武功,不比高惠通弱。” 李世民:“” 他沉默了一瞬:“高惠通已经是我秦王府的刀人,她不能跟你走。” “你碰了她?”王庾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 李世民汗颜不止:“四郎说得对,是该找个人来教教你规矩,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用你们找,书院有教规矩的老师。” “那你怎么没好好学?” “那是选修课,我没选。” 李世民:“” “何况在晋阳时,嫂嫂就教过我规矩了,我已经学会了,不必再学。” 王庾小手一挥,又回到了正题:“你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没碰。” 这两个字,李世民说得很艰难,和自己的妹妹说后院的事情,总感觉怪怪的。 然而王庾一派正气、光明磊落的模样,又让他生出羞愧之心。 王庾听完后,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你把高惠通给我吧。” 李世民沉默不语。 “怎么?你还不愿意?”王庾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她满脸的气愤:“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想要女侍卫,而是想要纳妾。 “嫂嫂一心一意地爱着你,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秦王府,还为你纳妾,这样你都不满足,还要把女人一个一个地往后院领? “李世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有没有心疼过我嫂嫂? “平日里显得多爱我嫂嫂似的,其实你一点都不爱,要不然怎么会连个女侍卫都不放过” “放肆。” 呵斥声从车内传出来,充当车夫的左一不禁打了个哆嗦。 晋阳公主真是太大胆了,竟然敢直呼主子的名讳。 “哼” 王庾轻哼了一声,撇开脸,不看李世民。 “你放肆你还有理了?啊?”李世民气得举起手掌,对着王庾的脸就挥下去。 下一刻,手掌停在半空中。 王庾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动作。 李世民手握成拳,抽了回来,然后严厉地呵斥:“给我坐好,我今天定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王庾扭过头来,眨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问:“教完了,你能把高惠通让给我吗?” 李世民:“” “停车。” “你给我滚下去。” 华丽的马车扬长而去,王庾站在街道中央,身影被阳光拉得长长的,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大全驱使牛儿从后面走了过来,手中牵着王庾的坐骑,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怎么,被秦王赶下来了?” 王庾瞪了他一眼,翻身上了自己的牛儿:“今晚加练一个时辰。” “不要啊,小庾儿,我错了,你收回成命吧。”大全哀嚎。 王庾驱使牛儿往前走,声音冷如冰:“你已经是个成年人,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买单是什么意思?” 第585章 给他添堵 东宫。 韦挺向李建成禀道:“冯立传来消息,晋阳公主出宫后就上了秦王的马车。 “但他们中途发生了争吵,晋阳公主被秦王赶下了马车。” 李建成略一琢磨,就知道王庾肯定是向李世民讨要高惠通,惹怒了李世民。 到手的美人,怎么可能让出去? 李建成笑了:“有王庾给他添堵,我就放心了。” 这几天,只要一想到李世民在朱雀大街受到百姓隆重欢迎的场景,他就心烦气躁,胸口像是被挨了一闷棍,让人感到窒息。 在李建成看来,那场声势浩大的凯旋仪式并不是在宣扬大唐的赫赫军威,而是李世民在向天下人宣示:他才是大唐最优秀的皇子,他才是最适合当储君的人。 “嘭!” 心气难平的李建成一拳锤了下去,嘴里骂道:“可恶,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韦挺被李建成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当即跪下请罪:“太子殿下息怒。” “你下去吧。” 李建成把韦挺打发走,静静地坐着沉思。 如今的局面,李世民的功绩在他之上,这已经是事实,他改变不了。 但是,他绝对不会任由秦王府的势力扩大,必须压制。 这一刻,李建成突然觉得东宫的人才太少了,他必须招揽人才,为自己出谋划策。 思虑及此,李建成起身就往外走。 当晚,李建成陪着李渊用膳。 膳后,他对李渊说:“阿耶,东宫还有不少空缺,我想向阿耶讨几个人,填补空缺。” 李渊听出了他的意思,直接问道:“你想要谁?” “魏徵、封德彝、虞世南徐师谟。”李建成念了一长串的名字。 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窦建德和王世充的旧臣,而徐师谟是跟随高开道降唐的官员。 李渊眼神闪烁了一下,李建成念的这些名字,早就出现在李世民给他的奏章中。 早在回京后,李世民就递上了奏章,向他讨要战俘,只不过,他一直压着,还没有批示。 这两兄弟 “你先回去,我考虑一下。” 李建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没有多说,向李渊告退。 “魏徵、虞世南、封德彝”李渊打开李世民的奏章,喃喃地念着这些名字。 第二日。 李渊下诏,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加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王公之上,食邑增至三万户,另外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 李建成得知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泄了一通。 “可恶可恶” 在这之前,李世民已经位列秦王、太尉,兼任尚书令、右翊卫大将军。太尉是三公之首,执掌天下军政事务,实际上也是百官之首。 如今,李世民被封为天策上将,而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亲王中李世民居首位,亲王下面是三公,李世民兼领三公中的太尉、司徒,三公之下尚书省的最高长官尚书令也由李世民兼任。 也就是说,此时无论是勋爵还是官职,李世民都是最高的,地位仅次于皇帝李渊和皇太子李建成。 发泄之后,李建成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吩咐下属:“去准备一份大礼,我要好好恭贺我的兄弟。” 去秦王府道贺的不止李建成一人,几乎长安城内所有的宗室官员都去了。 王庾也去了,但没去见李世民,长孙氏忙着招待客人,她就带着李承乾几个小孩子在园中玩耍。 对于李世民大宴宾客,李渊什么也没说,反而命岳郁带着赏赐去了秦王府。 一时之间,李世民风光无限,长安中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日宵禁前,李世民派人把高惠通送到了晋阳公主府。 王庾对此很惊讶,李世民居然妥协了? “见过晋阳公主。”高惠通恭敬地行礼。 王庾连忙上前扶起她:“高姐姐快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大概是经历过家破人亡,高惠通显得很沉郁,也很生疏,她往后退了一步:“婢子当不起公主这声姐姐。” 她的自称刺痛了王庾的心。 王庾慢慢地抽回手,叹道:“我知你的家人在这次战争中去世,你因此伤心难过,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撇开立场不说,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姐看待。 “纷乱已经过去,和平即将到来,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立场问题,我们会是一家人。” 高惠通的表情有点松动。 “我把你从秦王手中要过来,不是想要你做我的奴婢,而是想给你自由。 “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帮助你。” 高惠通终于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庾尽可能地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当然是真的,天高海阔,任凭翱翔。” 闻言,高惠通眼睛一热,泪水涌了上来。她连忙仰起头,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看见她的动作,王庾不由地心酸。 下一刻,王庾笑着说:“今日天色已晚,我安排了房间,你先去休息吧。 “这件事可以过段时间再说,你先安心在我府中住下,慢慢思考。” 高惠通温顺地答应了。 不过,第二日一早,高惠通去见王庾:“如今我已无亲人,家乡也没有什么亲戚,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噗通”跪下,继续说道:“若是公主不嫌弃,奴愿意留下来,伺候公主。” 王庾欣喜,连忙扶起她:“姐姐愿意留下来,我很开心。后院还缺一个管事的女官,姐姐若是愿意,以后公主府的后院就拜托姐姐了。” “奴自然愿意,多谢公主,还请公主不要这样称呼奴,奴受不起。”高惠通不卑不亢地说。 王庾满口答应:“好,你以后也不要自称奴,这是公主府的规矩。” 说完,王庾吩咐道:“茭白,你带高娘子去熟悉一下公主府,顺便跟她讲讲公主府的规矩。” “是。” 茭白一向活泼,当即挽着高惠通往外走:“高娘子,你不要这么紧张,咱们公主对待下人一向宽仁,很随意的。 “公主府的规矩呢,说严也不严,说松也不松。 “首先,下人在公主面前,不用称‘奴’,也可以叫公主‘小庾儿’。 “公主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是朋友,是伙伴,随意些就好” 声音越来越远,王庾将目光收回来,看向沉默不语的春花和秋月。 “我让高娘子统管后院,你们有什么意见?” 第586章 一针见血 听见王庾的问话,秋月当即回道:“我都听公主的。” 这话是真心的,王庾听出来了。 “公主府是公主当家,我们自然都是听公主的。”春花面无表情,语气很淡。 王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委屈,她眨了一下眼睛,缓缓说道:“高娘子原是官家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在乐寿城的时候,她对我颇为照顾。 “而且她性格温顺,为人善良,武艺高强,再说她的年纪比你们大,又精通庶务,行事稳重,这个位置是最适合她的。” 听见王庾如此夸赞高惠通,春花心里很酸,但又想到王庾说高惠通对她颇为照顾,心里的酸楚就少了一点点,多了一分感激。 不管怎么样,对公主好的人,她不会为难。 “我说得再好也没用,还得你们自己去相处,时间久了,你们就会清楚高娘子的为人。” 王庾走到春花面前,握住她的手,真挚地说:“春花姐姐,你是第一个到我身边的人,我信任你,也信任大家。 “我希望你能帮助高娘子尽快熟悉公主府的事务,往后与她共同打理。 “当然,若是高娘子没有做好,你也可以凭能力把她拉下来,坐上女官之首的位置。” 春花瞪大了双眼,秋月也是如此,直直地看着王庾。 公主这是鼓励她们内斗? 王庾看见她们惊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在不使用阴招损招的情况下,我支持你们良性竞争。 “只要你们有真本事,光明正大地竞争,我不会阻止你们。” 听见这话,春花忍不住翘起唇角,她虽然年纪小,但打理公主府这么多年,也算是经验丰富。 凭她的本事,高惠通绝对拼不过她。 再说,她是最早到公主身边的丫头,论感情深浅,高惠通也比不过她。 想到这里,春花心中的郁结一下子就打开了,她欢欣地应承:“小庾儿你放心,我会尽力帮助高娘子熟悉公主府的庶务,然后再把她拉下来。” “哈哈” 王庾忍俊不禁,真是个可爱的丫头。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王庾笑着鼓励她。 这时,王康达来报:“公主,陛下的赏赐到了。” 王庾看了眼外面炙热的太阳,吩咐道:“抬进来,我看看。” 王康达眼神闪烁了一下,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府中护卫抬着一群人进了王庾的房间。 王庾:“” 她满头黑线地看向王康达:“你怎么不跟我说赏赐是一群人呢?我让你抬进来,你还真的抬进来啊? “不嫌他们累得慌吗?” 护卫齐齐喊道:“不累。” 这点活算什么?比起他们平日的训练轻松多了。 王庾:“” 王康达垂下头,在心中偷笑。 “下去,下去。”王庾不耐烦地挥手。 护卫笑呵呵地离开了房间。 “见过晋阳公主。”杨毛等人齐齐行礼。 “免礼。” 王庾看向杨毛,很是疑惑:“杨郎将,好久不见,你们怎么都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杨毛笑道:“陛下说当初是公主您做主把我们留在了河北,这次洺州之战,您也有功劳。 “我们这些人都是托您的福,才赢得了战功,升了官。 “所以,陛下把我们编入了晋阳公主府,听候您的差遣。” 王庾看向王康达,王康达冲她点了点头。 自从李渊允许她置幕府后,就时不时地赐人进公主府,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因为这些人都是跟她相处过的,她清楚他们的人品。 只是,突然来这么一出,她还是受到了惊吓。 “额那你们先安顿下来,我明日要去书院上课,等下次书院放假了,我再安排事情给你们。” 王庾吩咐王康达:“王长史,你来安排。” “是。” 于是,王康达领着杨毛等人离开了房间。 “春花,把林大郎昨日送来的玩具装上,跟我去一趟秦王府。”王庾吩咐道。 一个时辰后,王庾把箱子里的玩具都倒了出来:“嫂嫂,我先教你玩一遍,以后你就可以跟大郎一起玩了。” 长孙氏立刻抛下手中的书,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庾的手。 没过多久,李世民走了进来,见无人迎接他,好奇地看向围坐一团的几人:“你们在干什么呢?” 桑中和淇水连忙上前:“见过大王。” “大王。” “二兄。” 长孙氏和王庾跟李世民打了一声招呼,又继续玩。 李世民走过去,见她们在玩玩具,忍不住说道:“小庾儿,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些小玩意?” 王庾没接他的话,直到教完最后一个玩具的玩法,才看向李世民:“我还是个孩子,不玩这些玩什么?” “”李世民一时哑口。 王庾站起来,温柔地对长孙氏说:“嫂嫂,我明日要回书院上课,下次放假了再来看你。 “我先回去了。” 长孙氏起身,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柔声道:“在书院要好好读书,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让人来给我报信。” “好。” 见王庾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李世民喊道:“小庾儿,你没话跟我说吗?” 王庾翻了个白眼,然后挂上笑脸,转身:“小庾儿多谢二兄把高娘子让给我。” 这还差不多。 李世民心里满意了,态度也好了不少,他对长孙氏说:“我去送送小庾儿。” 两人走出正房,李世民将身边的下人遣散,叫春花去大门口等着,然后问王庾:“听说太子一直在拉拢你,你是如何想的?” 王庾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傻子,我都预测出来了,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言,李世民放下心来。 “不过,我希望二兄听我一句劝。”王庾正色道:“你一定要劝阿耶宽待河北的军民,不要用武力压制,否则激起兵变,会大大损耗我们的国力。” 李世民轻描淡写地说:“再起兵变又如何?他们是不可能战胜我们的。” “你是想着再立战功吧?”王庾一针见血。 “” 李世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我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这样百姓就不会受苦了。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担忧,最终统一天下的只会是我大唐。” 王庾轻叹:“我自然知道是大唐统一天下,但战争能避免就避免,免得生灵涂炭。” 顿了一下,王庾继续说道:“若是河北再起战事,到时候功劳绝不会落在二兄手中。 “你现在功劳这么大,风头都盖过了太子,阿耶为了平衡朝中势力,是不会再让你立军功的。 “所以,二兄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李世民心中一震,愣在了原地 第587章 途中被杀 王庾回到公主府,刚进府门,大全就迎了上来。 “公主,李将军来了,还带着一个叫单雄信的人,现在在前厅,王长史正在招呼他们。” 王庾脚步一转,往前厅走去。 “李兄,你怎么来了?”王庾笑呵呵地走进前厅。 李世勣连忙迎上前:“见过晋阳公主。” “见过晋阳公主。”单雄信也跟着行礼。 “二位不必多礼,请坐。” 王庾招呼两人坐下,又热情地招呼他们饮茶。 李世勣突然站起来,严肃地说道:“公主,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向您道谢的。 “多谢公主援助,救了我兄弟一命。” 话落,李世勣郑重地行了一礼。 单雄信紧随其后:“单某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公主日后若有事情,尽管吩咐单某,单某一定照办。” 王庾笑了:“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李兄,其实是他救了你。” 两人疑惑了,尤其是李世勣,他问:“公主这话是何意?” “你不记得了?当年在荥阳城,我们初见的时候,我答应过你要把单雄信送到你身边。”王庾提醒他。 李世勣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王庾说出这句话时,他信了,因为他以为王庾是李渊的儿子。 后来到了晋阳,时间一长,他就明白王庾只是说说而已,她根本不会去瓦岗寨把单雄信抢来。 不过,如今她救了单雄信一命,也算是遵守诺言把单雄信送到了他的身边。 李世勣其实很感动:“没想到公主年纪虽小,却是个言出必行的巾帼英雄,李某佩服。” 单雄信听得糊涂,问李世勣:“你们在说什么?” 李世勣笑了一下,遂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单雄信。 “原来如此。” 单雄信冲王庾抱拳:“晋阳公主果然是巾帼英雄,名不虚传,单某佩服。” “客气,客气。”王庾抱拳回礼。 “两位坐。”王庾招呼他们坐下,目光炯炯地望着李世勣:“李兄,跟我讲讲这次的战事呗。” 一个时辰后,王庾亲自送李世勣和单雄信到府门口。 李世勣停下脚步,对单雄信说:“单兄,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跟公主说。” “好。”单雄信没有多想,径直往府外走。 李世勣看了一眼单雄信的背影,然后问王庾:“公主是如何说服秦王放过单雄信的?” 当时,他好说歹说,甚至以命换命,李世民都不曾答应。 但王庾的一封信,就让李世民改变了主意。 他很好奇,究竟王庾在信中写了什么? 王庾云淡风轻地说:“我曾经救过秦王一命,所以我请他留单雄信一条命,他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 不过,王庾用救命之恩换取单雄信的性命,对他亦是大恩。 李世勣感激道:“公主的大恩,李某铭记于心,公主日后若有需要李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不用你回报,这原本就是我当年许下的承诺。” 在李世勣诧异的目光下,王庾继续说道:“不过,我答应过秦王,若是将来有一天,单雄信与秦王为敌,我会亲手杀了单雄信。 “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杀了你的兄弟。” 李世勣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也跟秦王这样保证过,若是有这么一天,我绝不会怨任何人。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公主相救。 “公主请留步,李某告辞了。” 王庾去书院之前,将这几日画的画册交给了王康达:“把这三本画册送去时闻社,告诉李掌柜,先印刷普通版和精装版,原版暂时不卖。 “你们把战事资料收集齐全后,就送来书院给我。” “是,公主。”王康达如同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过画册。 王庾看着他:“府中一切就拜托你了,注意各方动向,若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派人告诉我。” 王康达应下,然后安排马车送王庾出城。 ------------- 两日后,窦建德在闹市被斩首,一代英雄就此陨落。 紧接着,李渊下旨封赏那些战俘: 单雄信为东宫右翊卫车骑将军; 徐师谟为太子舍人; 魏徵为太子冼马; 封德彝为内史舍人,兼任天策府司马; 虞世南为天策府主薄; 杜淹为天策府录事 并且下诏命刘黑闼、高雅贤、董康买等窦建德的旧部入朝为官,而王世充以及他的家人被押解前往蜀地。 行至雍州时,几位押解官兵正在树下休息,突然来了几位官员。 看见为首之人穿着绿色的官服,押解官员连忙迎了上去:“不知上官是” 为首官员对着长安方向叉手,神情肃穆:“陛下有口谕,王世充上前接旨。” 一听是陛下派来的使者,押解官员立刻吩咐手下:“去把王世充带过来。” 很快,王世充就被带了过来。 “跪下接旨。”官兵粗鲁地踢了王世充一脚。 王世充脚步踉跄,跪了下去,然而上半身却往前倒,他连忙用力往后仰,稳住身形。 谁料,王世充刚稳住身形,为首官员就抽出腰间佩刀,一刀刺向王世充的心口。 剧痛传来,王世充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随即抬手抓住刀,阻止刀前进。 “呵~” 为首官员轻蔑地笑了一声,迅速抽出刀,又重重地朝着王世充砍去。 负责押解的官兵吓傻了,直到王世充被砍了五六刀,他们才反应过来。 “住手,快住手。” “抓住他们。” 官兵立马冲了上去。 然而为首官员在同伴的掩护下,迅速逃离了现场。 押解官员立刻吩咐:“去看看犯人。” 官兵上前查看王世充的伤势:“犯人已经断气了。” 消息传到长安,李渊下意识地弯唇,太好了,居然有人替他解决了大麻烦。 下一刻,他的唇角拉下来,阴沉着脸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罔顾律法,私自杀人? “来人啊,传旨萧瑀,命他彻查此案。” 萧瑀接到圣旨后,立刻着手调查。 因为凶手作案时并未蒙面,而且凶手只杀了王世充一人,并未伤害押解人员,所以萧瑀根据押解人员的描述,很快就画出了凶手的肖像图。 手下官员看见画像,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萧瑀当即带着画像和供词进宫,向李渊禀报:“陛下,杀王世充的人是定州刺史,独孤修德。” “他为何要杀王世充?”李渊问。 第588章 针对秦王 “这” 萧瑀答不上来,惭愧地低下头:“这个,臣也不知。” 他一查到凶手是谁就赶来禀报,还未来得及调查杀人动机。 这时,站在旁边的封德彝突然开口:“陛下,臣知道独孤修德为何要杀王世充。” 李渊和萧瑀齐齐看了过来。 封德彝继续说道:“当时臣还在王世充手下为官时,独孤修德的父亲独孤机和韦津等人趁王世充在外征战时,策划铲除王世充的势力,匡扶隋室。 “不过,独孤机和韦津他们失败了,被王世充斩首示众,还连累了族人。 “臣当时有心降唐,就趁乱逃出了洛阳,无奈战火纷纷,臣落入了窦建德手中。” 说到这里,封德彝的表情由惋惜变成感激:“幸好老天垂爱,又给了我机会效忠大唐。” 李渊听了他的话,神情十分动容。 萧瑀垂下眼睛,掩去其中的嘲讽。 若真是有心降唐,就算身在夏国,也能逃出来,投奔大唐。 比如李世勣 李渊看完供词,吩咐道:“既然是死于仇杀,那就昭告天下,缉拿独孤修德归案。” 缉捕文书一出来,再加上时闻报的宣扬,长安百姓在第一时间得知了真相。 知道真相的人们不免同情独孤修德,同时大骂王世充“死了活该”。 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王世充的妻儿和兄弟子侄全都死在了流放途中。 世人传言,是独孤修德心气难平,为报血海深仇,所以灭了王氏一族。 因此,李渊加大了力度抓捕独孤修德。 很快,独孤修德就被抓到了长安。 李渊狠狠地训斥了独孤修德一顿,然后罢免他的官职。 然而没过多久,独孤修德就官复原职了。 窦建德死了,王世充也死了,中原只剩下几股小的反叛势力,李渊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开始着力于整顿国家。 长安表面上一派和平,然而暗地里,浪潮汹涌。 这一日,张婕妤陪着李渊在园中散步。 “陛下,妾的父亲最近身体不适,大夫说需要静心养病。 “妾知道有一处庄子,风景宜人,最适合养病,只不过那庄子目前在皇家名下” 说到这里,张婕妤停了下来,眨着一双翦水秋瞳望着李渊。 李渊在她深情的目光下,心软成了一滩水,当即就说:“区区一座庄子罢了,爱妃喜欢,尽管拿去。” 张婕妤心中一喜,又眨了眨双眼:“妾希望父亲的身体能早日康复,但是庄子周围还有些田地,恐怕庄汉劳作会打扰父亲养病” 她欲言又止。 李渊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作为一个皇帝,自然要满足自己的女人。 于是,李渊大手一挥,把田地也赐给了张婕妤。 第二天,张婕妤把李渊给的手诏送去了张府。 张父立刻派人拿着手诏去收田地和庄子,谁知却遭到了庄汉的阻拦。 “这处良田已经赐给了淮安王,你们速速离开。” 张府下人道:“我家主人有陛下的诏令,陛下已经将这处良田赐给了我家主人。” “我只是一个庄稼汉,不懂什么诏令,你们要说理就去找淮安王。”庄汉不耐烦地赶他们:“走走走,别挡着我干活。” 张府下人:“” 于是,下人回去禀报张父。 张父听了后,去找淮安王李神通理论。 李神通一听这人是来抢他的良田,当即沉下脸:“那些良田是秦王赐给我的,我有秦王教。” 话落,李神通命人找出秦王教,打开给张父看。 “瞧好了,这是秦王教,它与陛下的诏令具有同等效力。” 彼时,太子令、秦王教可以与天子诏令并行,有司对此无所适从,无奈之下,就以先收到的诏令为准。 张父盯着秦王教,傻了眼。 “送客。” 李神通毫不客气地赶人。 笑话,那可是上千亩良田,他怎么可能让出来? “嘭!” 张婕妤将手中的杯盏摔了出去,怒道:“那些珍玩我得不到,难道区区几亩良田我还得不到吗?” 洛阳刚平定时,李渊允诺几个得宠的妃嫔,可以派人去洛阳挑选宫女和珍玩。 于是,万贵妃、尹德妃、张婕妤等几个得宠的妃嫔派人去了洛阳,想要挑选宫女和仓库里的珍玩,同时为亲属请官。 然而李世民以财簿已经被封存上奏、官爵只赐有功之人为理由,拒绝了她们的要求。 万贵妃知道后,笑一笑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但尹德妃和张婕妤并没有,她们因此对李世民怀恨在心。 “李世民我定要让你好看。” 张婕妤收起发狠的表情,“精心”收拾了一番,跑到了李渊面前。 “陛下” 刚喊了一声,张婕妤就哭倒在李渊的怀里:“陛下,秦王欺负人,嘤嘤嘤” 听见这话,又见爱妃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李渊的脸顿时就变绿了。 他推开张婕妤,死死地盯着她:“秦王欺负你了?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看见李渊铁青的脸以及怀疑的目光,张婕妤意识到李渊想歪了,连忙停止哭泣,解释道:“是陛下赐给妾家的那些田地,给秦王夺走了。” 听到这里,李渊心里大松口气,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张婕妤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遍,“淮安王说了,那是秦王赐给他的田地,就算是我父亲有陛下的诏令也没用,他不会把田地让出来。” “岂有此理。” 李渊怒道:“把秦王给我叫过来。” 见目的已经达到,张婕妤陪着李渊说了几句话后,就告退了。 李世民来到太极殿,刚行礼,就被李渊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最后,李渊朝着李世民吼道:“如今你功勋滔天,是不是连我这个皇帝的诏令都不如你的秦王教了?” “当然不是。”李世民连忙跪下请罪:“父亲息怒。” 李渊意难平,又罚了李世民一年的俸禄,才放他离开。 岳郁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大气不敢出。 直到李渊心情平复了,他才上前:“陛下,该用膳了。” 李渊懒懒地挥了一下手:“摆膳吧。” 当晚,李渊批改奏折时,看见岳郁捧着一叠纸从他面前走过,便叫住了他:“等等,你手里拿了什么?” 岳郁恭敬回道:“陛下这些日子忙着批改奏折,每日的时闻报都没有时间看,老奴就想着把这些时闻报先收起来,哪日陛下要看了,再拿出来,免得落灰。” 李渊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时闻报,说道:“拿过来给我瞧瞧。” 今日心情不佳,还是看点轻松的东西吧。 看到第二张时,李渊发现上面有一则时闻,写的是秦王平定王世充后,封赏有功之人 其中提到李神通因军功获得了上千亩良田。 这则时闻意在表达朝廷对待功臣很大方,吸引更多的人为朝廷效力。 李渊倒不是觉得这篇文章有问题,而是这篇文章发表的日期有问题。 这是五天前的时闻报。 他记得,张婕妤喜欢看时闻报,因此他吩咐过岳郁,每日送一份当天的时闻报给张婕妤。 也就是说,张婕妤早就知道那些良田已经被李世民赐给了李神通。 “唉” 李渊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李渊找了个由头给李承乾赏赐了很多珍宝,其中有一把李世民看上很久的弓 第589章 一网打尽 看着眼前熟悉的弓,李世民的心情很复杂。 这把弓做工精良,射程远,是一把难得的好弓,他从前多次向父亲讨要,父亲都没有给他。 李家男儿好骑射,父亲喜欢狩猎,也喜欢良弓,所以一直舍不得给他。 但是在他被训责的第二天,这把弓却随同古玩珍宝送到了他的府上。 其实,李世民心中很清楚,父亲这是在向他委婉地表达歉意。 紧跟着,李渊下旨,太子令和秦王教颁布后必须立即上报天子,以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尽管如此,李世民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了两天。 天下初定,往后大唐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两日后,李世民在天策府置文学馆,广招天下名士。 先后招收杜如晦、房玄龄、虞世南、褚亮、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许敬宗等十八人,以本官兼任文学馆学士,百姓称之为“十八学士”。 李世民给他们优以尊礼,予以五品厚禄,皆享用五品珍膳。 每当李世民入朝面君后回府,就会引见学士们,讨论政事、经史子集。 王庾知道后,十分羡慕。 于是在书院放假后,就去秦王府找李世民:“二兄,能不能请十八学士去鸿蒙书院讲学?” “他们都去了书院,谁来陪我讲经著学?我不同意。”李世民很干脆地拒绝了。 王庾没有放弃,继续游说:“我不是让他们每天都去,也不是让他们一次就去十八人。 “我的意思是他们之中谁哪天有时间了,就请谁去鸿蒙书院给学生讲讲课,他们若是不愿意去,我也不会勉强他们。” 见李世民神色动摇,她又加上一句:“当然,我不会让他们白干,你给他们多少俸禄,我就给他们多少俸禄。” 李世民终于回过味来,目光诧异地看向王庾:“原来鸿蒙书院是你开的。” “额”王庾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也不能这么说,主意是我出的,书院是阿耶出钱建的。 “不过,我能做一半主。” 还真是小看这丫头了。 李世民沉思片刻,答应了:“好,他们有时间的话,我就让他们去书院讲学。” “太好了,多谢二兄。” 她又为书院请到了名师,师资力量如此雄厚,书院的学生不想成为神童都很难啊,王庾在心里暗暗得意。 “对了,我听说你在鸿蒙书院既是学生又是老师,有这么回事吗?”李世民突然问道。 王庾微微抬头,眼角挂着骄傲:“没错,学生们很爱听我的课。” 看见她嘚瑟的模样,李世民就忍不住手痒,“他们莫不是看在阿耶的面子上才去听你的课吧?” 小小年纪,怎能为人师表? 王庾脸上的得意瞬间僵硬,随后她瞪向李世民:“我凭的是真本事,你若不信,哪天来书院听我一节课,你就知道了。” “好,我一定去。”李世民想着最近没有战事,应该能抽出一天的时间去参观鸿蒙书院。 “听说林郅悟也是书院的老师?”李世民又问。 王庾点头:“没错,不过他忙得很,每个月只去书院上四节课。” 原本林郅悟想跟着她一起去鸿蒙书院念书,他倒不是真的想读书,而是想借着读书的理由少干点活。 没想到李渊把入学年龄定为五岁至十三岁,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好在王庾说服李渊让他去书院教书,虽然每个月只上四节课,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李世民暗暗称奇,以父亲沉稳谨慎的性子,居然能让两个孩子去当老师,那就说明王庾和林郅悟确实是有真本事。 改日,他一定要去听听他们的课 这次书院放假,王庾回来除了跟李世民说这件事外,就是去见李渊。 “阿耶万安。” 王庾凑到李渊面前,笑嘻嘻地说:“听说《武德律》已经制定好了,时闻社新增加了两台印刷机,阿耶不如将印刷的任务交给时闻社。 “我保证不出三日,全长安城的百姓就能人手一份。 “半年内,这部律法就能传至全国。” 李渊正想迅速颁行律法,听到王庾的建议,立刻就同意了。 于是,王庾带着这本《武德律》以及最新画好的战事画册去了时闻社。 第二日,《武德律》出现在时闻社的货架上,定价只要五文钱。 至于那些买不起书的人,王庾直接送书,不收钱。 晋阳公主府中,王庾命人把《武德律》发给府中每一个人。 “都给我听好了,这本律法我不求你们熟背,但你们必须牢牢记在心中,哪些事情会违背律法。 “如果有人做了违法之事,我绝不会姑息,并且会亲自送去官府。 “当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干涉。” 看着手中厚厚的书,大全苦着脸道:“这么厚的书,怎么看啊?再说我认识的字也不多啊。” 除了王康达、杨毛等少数几人外,其他的人都是没读过书,识字不多,让他们去看书确实有点为难。 王庾笑得和煦:“不认识字没关系,我让高娘子每天给你们讲一个时辰,三个月内熟记律法的人,我可以满足他一个要求。” 还有奖励? 众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好,我们会努力的。” 王庾又吩咐王康达:“以后公主府招人,首要条件就是熟记这本律法。 “明日开始,除了训练,再给他们找个先生,教他们识字” 王康达一一记下,着手去办。 果真如王庾所说,三日内,全长安城的百姓人手一份《武德律》。 李渊很高兴,赏赐了王庾很多东西,同时封赏参与编纂律法的官员,其中裴寂由尚书右仆射升迁为尚书左仆射,并掌管国家铸币事务。 河北某处小村庄,范愿、曹湛等窦建德的旧部经过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后,终于聚在了一起。 “李渊下了诏令,你们有谁想去长安,为他效力?”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范愿率先发表意见:“李渊那厮卑鄙狡猾,先是杀了主上,又假惺惺地赦免王世充,最后还不是暗地里派人杀了王世充以及他的族人。 “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召我们入朝为官,而是想借此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不管你们去不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白白送死的” 第590章 推举首领 “我也不去。” 董康买站了起来,愤然说道:“李渊假仁假义,说什么只要归降就会得到厚待,结果王世充投降之后,郑国部将还不是一样要死。我们若是去长安,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没错,他杀了主上,我不杀他已是仁慈,又怎会给他效力?我不去。”曹湛满脸的愤怒。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不去,不去。” 见状,范愿提议:“不如我们反了吧。”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他们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在等别人开这个头。 众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起兵反唐。 “不过,太子已经降了李渊,不配做我们的首领。我们既然要起兵,就不能群龙无首,我们应该先选个首领出来。” 听见曹湛的话,众人犯了难,选谁做首领合适呢? 环顾四周,除了高雅贤“德高望重”一点点外,其他人似乎都不合适做首领。 “不如我们请个道法高深的人卜一卦吧。”范愿提议。 众人互相看了看,这个方法似乎是最妥当的。 于是,他们找了一个老道士,让他卜卦。 老道士卜了一卦,对他们说:“诸君若想成事,当推选刘姓之人。” 众人首先想到的是刘雅。 于是,他们经过多方打探,找到了刘雅,将起兵反唐的计划告诉他。 谁知,刘雅不赞同他们的计划,他说:“如今,大半个中原已经归于李渊,萧铣等人也撑不了多久,李渊统一天下已成定局。 “当时我们夏国处于全盛时期都没有打赢唐军,何况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 “你们要是想起兵,我没有意见,但我不想再打仗了,还请诸位请回吧。” 见刘雅态度坚决,曹湛突然拔出佩刀,一刀捅进了刘雅的身体内。 “你” 刘雅震惊地望着曹湛,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沿着脖子染红了衣服。 “主上待你恩重如山,你却忘恩负义,贪图享乐,不愿为主上报仇。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小人,我要杀了你。” 曹湛面目狰狞,抽出刀,又连续捅了刘雅好几刀。 直到刘雅气绝身亡,他才停下来。 其他人虽然被曹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们没有上前阻止,而是冷漠地看着曹湛杀人。 刘雅不愿意加入他们,又得知了他们的计划,必须死。 “怎么办?我们现在该去哪里找刘姓之人?”董康买问道。 高雅贤想了想:“还有一人,听说汉东郡公当日从虎牢关逃走后,就销声匿迹了,唐军也在找他。” 提到刘黑闼,范愿眼睛一亮:“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唉~” 刘黑闼拿着锄头,翻一下土就叹一口气:“想我堂堂大将军用来杀敌的手,如今却用来握锄头,真是暴殄天物。” 虽然他最开始是个农民,但做惯了大将军,享受了荣华富贵后,再做回农民就很不习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刘将军” 刘黑闼动作一顿,抬头望天,莫不是他又做白日梦了? 现在的他,哪还会有人喊他“刘将军”? “刘将军” 声音由远及近,突然就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刘黑闼心中一惊,拿起锄头就往后打。 手中一沉,锄头被人牢牢抓住,随即面前出现范愿的脸:“刘将军,是我。” “怎么是你?” 刘黑闼很惊喜,当即松开手,又看见他身后的几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来找刘将军商议大事。”曹湛神神秘秘地说。 刘黑闼当即说道:“走,去我家。” 彼时,刘黑闼一路逃亡至家乡,早已身无分文,家中不过几亩田地,一间破屋。 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用来干活的牛,然而刘黑闼二话不说,就把牛杀了,用来招待高雅贤等人。 范愿去村民家买了几坛酒,然后众人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刘黑闼不禁在心中感慨: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适合他,这段日子藏在家乡种地真是憋屈死了。 “刘兄,我们这次来是想推举你为我们的首领,带领我们起兵反唐。” 酒酣耳热时,范愿说出了来意。 众人以为刘黑闼会拒绝,就算不会拒绝,起码也会思考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刘黑闼听了后,当即拍着桌子说:“好,既然诸位这么看得起刘某,刘某就狂妄一回,接了这重担。” 与其窝囊种地,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业,哪怕死了,也比这样苟且度日要强。 想到这里,刘黑闼的目光更加坚定。 众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狂喜,当即跪下呼喊:“拜见首领。” 两日后,刘黑闼招了一百多人,夜袭漳南县城,击败贝州刺史戴元详,收编余众两千多人,还收剿了不少武器。 八月十五日,刘黑闼在贝州漳南设坛,祭奠夏王窦建德,自称大将军,正式举兵反唐。 八月二十五日,刘黑闼攻陷历亭,杀死屯卫将军王行敏。 听闻汉东郡公刘黑闼举兵反唐,窦建德故将旧吏纷纷杀死唐朝官吏,叛附于刘黑闼。 兖州总管徐圆朗再次叛唐,起兵响应刘黑闼。 消息传到长安,李渊暴怒:“孤上次饶恕了他的背叛,让他官复原职,没想到他竟不知感恩,再次背叛孤? “看来,有些人是天生反骨,这一次,孤一定不会再饶恕他。” 李世民默然站立,他知道父亲骂的人是再次叛唐的徐圆朗。 但他没想到的是,果然被王庾说中了,窦建德的旧部起兵反唐,且来势汹汹。 李渊此刻也想到了王庾,但他并没有如王庾所说的那样感到后悔。 在与众臣商议过后,李渊下旨:命淮安王李神通联合幽州总管李艺征讨叛贼刘黑闼,沿路州县军队皆听从李神通的号令。 不久之后,李靖上呈奏表:攻打萧铣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李渊下诏调遣巴、蜀军队,集结于夔州。 并任命李孝恭为荆湘道行军总管,李靖兼行军长史,统辖十二总管,自夔州顺流东进,为西路军。 又任命李瑗为荆郢道行军元帅,出襄州道,为北路军; 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为南路军; 黄州总管周法明出夏口道,为东路军。 四路大军分头并进,浩浩荡荡地杀向江陵,意欲一举铲除南梁萧铣 第591章 风向反转 九月,淮安王李神通率领精锐部队与燕王李艺在冀州会合,又征调邢、洺、相、魏、恒、赵等州士兵共计五万多人。 这一日,李神通与李艺的联军在饶阳城南与刘黑闼的军队相遇。 唐军列阵,阵势绵延十余里,兵力雄厚,武器精良。 而刘黑闼的军队,装备简单,一眼看去,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兵。人数也不如唐军,只能沿着河堤成单行阵。 李神通曾经与夏军交战,却败得一塌糊涂,他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就感到无比的耻辱。 但此时此刻,李神通看着刘黑闼的军队,不由自主地笑了。 兵力如此悬殊,这一仗,他定能一雪前耻,打败夏军。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让人迷了眼睛。 李神通伸出手,感受到大风吹在手上的冰凉,嘴角上扬。 风是朝着敌方而去的,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帮他。 李神通当即下令:“进攻。” 他一马当先,手中举着大刀,乘着风势攻击敌军。 敌方士兵被大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举起手中兵器,乱打一通。 然而,就在李神通兴奋地杀了几人之后,风向忽然发生改变,往唐军的方向吹去。 “杀!” 刘黑闼见状,率领军队全线进攻。 局势瞬间逆转,一番鏖战之后,胜券在握的李神通又败了,兵马和军需物资损失了一大半。 彼时,在战场的西面,李艺攻击高雅贤率领的部队,一举攻破,并乘胜追击。 刚追了两里地,薛万钧从后方赶了过来:“总管,淮安王败了,我军损失惨重。” 一听这话,李艺当即放弃追击高雅贤,率领自己的部队退守藁城。 刘黑闼乘胜追击,马不停蹄地攻打藁城。 这些唐军虽然战胜了高雅贤的部队,但自从知道大军主力被击溃之后,士气就变得低落。如今一路奔逃,身体疲乏,就被迫与刘黑闼的军队战斗。 可想而知,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下,唐军再次败北。 “总管,你先走,我们殿后。” 薛万钧和薛万彻并肩战斗,奋力杀敌,掩护李艺突围。 李艺冲出包围后,在亲卫兵的保护下,往幽州方向奔逃。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薛万钧两兄弟被刘黑闼的军队再次包围。 李艺似有所感,眸中露出忧伤的神色,随即扭头看向前方,加速前进。 “啊” 伴随着惨叫声,薛万钧和薛万彻双双摔下马,锋利的长枪随即围了上来。 不过片刻,两人就被抢了兵器,绑了双手。 “这两小子,我认识。”曹湛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站定在薛万钧的面前:“你们两个曾经跟着李艺与我打过一仗,杀了我不少兄弟。 “如今落在我手中,我定要为兄弟们报仇,让你们生不如死。” 话落,他嘴角含着讥讽,迅速举起剑,刺了过去。 “不要杀我兄弟。” 耳边传来薛万彻的声音,薛万钧心中欣慰,眼睛却下意识地闭上了。 然而他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剧痛,于是他睁开了双眼,却看见一缕头发掉落在自己的脚下。 “唰唰” 曹湛再次挥舞着手中的剑,数息之后,地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头发。 薛万钧往地上看了一眼,顿时就怒了:“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是条好汉,就一刀杀了我,别碰我的头发。” “我不要你的命,我就是要羞辱你,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曹湛很嚣张,目光中饱含讥讽:“我不仅要羞辱你,还要羞辱你的兄弟。”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剑走向了薛万彻。 “唰唰”两下,就割断了薛万彻的头发。 “啊啊啊”薛万钧和薛万彻两兄弟狂吼不止,将满腔的愤怒喷向曹湛。 曹湛毫不在意,甚至十分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痛快,痛快” “把他们带走。” 曹湛翻身上马,吩咐士兵带上俘虏,去与大军会合。 薛万钧和薛万彻披散着头发走在队伍末端,他们身后还有两名士兵。 士兵手中拿着马鞭,把他们当奴隶一样,用鞭子驱使他们。 两兄弟默默地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耻辱。 这将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走了一段路,薛万钧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地势,见左前方有一条小路,他冲薛万彻使了个眼色。 薛万彻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小路,随即冲薛万钧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走到小路旁时,薛万钧和薛万彻突然抬起脚,一个后踢,将两名士兵踢到在地。 并迅速躲过他们的佩刀,为对方砍断手腕处的绳索。 “有人逃跑。” 后方的士兵听见动静,冲了过来。 薛万钧和薛万彻快速窜上旁边的小路,眨眼工夫,就不见了人影。 士兵追了一段路,失去了踪迹,回去禀告曹湛。 曹湛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会这样,他刚才就应该杀了他们。 两天后,薛万钧和薛万彻追上李艺的军队。 “看到你们两没事,我就放心了。” 李艺向他们表示感谢,然后率领残余部队撤回幽州。 这一仗,唐军损失惨重,刘黑闼军威大振。 军情传回长安,李渊大为震惊,他以为,刘黑闼不过就是一只秋后的蚂蚱,掀不起什么风浪。 却没想到,他派了五万兵马,都没能打败刘黑闼,还损失了大半的士兵和物资。 李世民不忍自己刚取得的胜利果实落入敌人手中,就向李渊请战:“阿耶,为了平定河南河北,国库耗费巨大,还牺牲了不少将士,我们绝不能再让河南河北落入别人手中。 “儿请战,愿带兵去讨伐叛贼刘黑闼,收复失去的城池。” 闻言,李渊微微皱眉,他看向一旁的李建成。 可惜,李建成正低着头在想什么,压根儿没看见李渊的眼神。 李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收回目光,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只是小小的失利,不必慌张。 “我相信,李神通和李艺一定能扳回败局,我们再等等看。” 李世民垂下眼睑,没有再说话。 父亲宁愿把希望寄托在打了败仗的李神通和李艺身上,也不愿让他去。 明明可以轻松平定刘黑闼,但是父亲却选择了一条更难的路,这么明显的意思,他当然明白。 父亲开始猜疑他,也开始压制他 第592章 为时已晚 大将军刘黑闼在河北屡战屡胜,局势一片大好,然而原本势力雄厚的萧铣却日渐衰弱。 起初,萧铣称帝后,开国将领们仗着手中兵权横行霸道,目无朝廷,让萧铣很是头疼。 于是,萧铣就下诏休兵以便农耕,罢免了诸将的兵权,让那些骄兵解甲归田。 将领们自然不愿,便发动兵变,不过被萧铣镇压了,发动兵乱的将领被萧铣斩首。 后来,萧铣又因猜忌杀了不少功臣,因此许多旧臣部将心中惧怕,纷纷叛逃出离。 李孝恭的讨伐大军一出发,南梁官员周法明就率四州军民归降了李孝恭。 于是,李孝恭任命周法明任黄州总管,然后继续前进,攻占了安州。 听闻安州落入唐军手中,南梁官员雷长颍以鲁山降唐。 最后,不少南梁官员献城于李孝恭。 萧铣知道众地方官员降唐后,心中愤怒,但他无法挽回人心。 于是,萧铣派部将文士弘率兵抵御李孝恭。 没过多久,李孝恭和文士弘会战于清江口。 唐军利用新战船的优势以及火器,大败文士弘,缴获敌军战船千艘。 消息传回都城江陵,中书侍郎岑文本劝萧铣:“陛下,听说唐军的战船比我们的战船大很多,而且江面上行驶平稳,速度也比我们的快很多。 “唐军来势汹汹,我们必须加强防御,防止唐军乘势攻打都城。” 萧铣不以为意,他说:“李渊之所以能打败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不过是因为他的骑兵很厉害。 “但骑兵只擅长在地面作战,若是水上作战,唐军却是不如我军的。 “李孝恭这人没什么能力,他打败了文士弘,心中正得意,必然会继续前进。 “他们不擅水战,自然不知道水势上涨不利于行舟,如今水势大涨,他再带兵前进,必然会覆没在水中。” 萧铣扬起嘴角,满脸的自信:“你且等着看,李孝恭赢了这一仗之后,就再也赢不了我们。” 岑文本再劝,就被萧铣赶出了大殿。 然而世事并未如萧铣所料的那样,在水势大涨的情况下,唐军的战船如履平地,一路势如破竹。 李孝恭先后攻占宜昌、当阳、枝江、松滋等县,江州总管盖彦闻风而降。 李靖率主力军队接连攻陷荆门和宜都两处军事重镇,随后火速抵达夷陵。 至此,南梁门户洞开,都城江陵顿时暴露在唐军眼中。 这个时候,萧铣才意识到唐军的强悍,一下子慌了手脚。他连忙命令文士弘率领八万精锐水军进驻清江,抵御唐军。 李孝恭和李靖率兵进击,大败文士弘,俘获战船数百艘。 而文士弘不禁损失了战船,还牺牲了数万士兵。 李孝恭乘胜追击,抵达百里洲时,文士弘率领残部与之战斗,再次被击败。 唐军水军长驱直入,进逼江陵。 此时此刻,萧铣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要解散军队? 若是他没有下旨让那些士兵解甲归田,那么现在,他身边绝不会只剩一支五千人的禁卫军。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萧铣没有沉浸在懊悔的情绪当中,他立刻向境内各地发出了勤王诏。 岑文本忍不住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大梁啊” 被唐军这么一打,附近州县的军队不是灭亡,就是投降李孝恭。这个时候,除了都城的禁卫军,大梁就只剩下江南和岭南的军队。 但这两处离江陵甚远,就算他们收到诏令,赶来救援,也为时已晚。 于是,萧铣不得不派禁卫军登上战船,出城抵御唐军。 见状,李孝恭准备立刻对梁军发动进攻。 李靖劝阻道:“这是萧铣最后的顽抗力量,他们仍有斗志,我们不如暂且停泊南岸,休养一日。 “如此一来,梁军兵力必定分散,很有可能会留下一部分抗拒我军,分一部分回城据守。 “兵分则势弱,这个时候,我军再乘其松懈发动进攻,必定会胜利。 “若是此时就急攻,梁军必定奋力死战,楚地士卒历来彪悍,不是那么容易战胜的。 “所以,我认为现在不宜进攻。” 然而李孝恭没有听从李靖的劝阻。 在他看来,唐军一路势如破竹、兵锋正锐,根本无须担心眼前这支区区几千人的军队。 所以,李孝恭命李靖留守南岸大营,自己则亲率精锐出击。 结果不出李靖所料,没有退路的梁军不得不拼死战斗,大意轻敌的李孝恭被打得大败而回。 李孝恭败逃时丢弃了大量的军资器械,梁军士兵纷纷弃舟登岸,哄抢战利品。 李靖见梁军混乱,当即挥师反击,大破梁军,乘胜追到了江陵,杀入外城,并迅速攻占水城,俘获战船一千多艘。 事后,李靖建议将这些战船放入江中,任它们向下游漂去。 众将领大惑不解,纷纷表示反对。 他们说:“破敌所获,理当为我所用,为何弃之?” 眼见众人一脸的迷惑不解,李靖耐心解释:“萧铣所据之地,南到岭表,东至洞庭,其军队数量仍然庞大。 “我们孤军深入,如果不能及时攻克江陵,等敌人援兵集结,我们必将陷入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困境。 “就算拥有这些战船,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如果我们将这些战船放弃,让它们顺流而下,各地梁军见之,必然以为江陵已经陷落,不敢轻进。 “即便派人侦察,一来一往至少也要十天半月,到时候我们早已拿下了江陵。” 李孝恭和众将领才恍然大悟,遂依计而行。 当一千多艘空无一人的战船无声无息地浩浩荡荡地漂向下游,沿岸梁军不禁大惊失色。 他们唯一的反应就是——江陵失陷了,大梁完了。 李孝恭和李靖率军包围江陵后,迅速切断了江陵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萧铣自知大势已去,神色凄然地对文武百官说:“天不佑梁,若竭力死战,则生灵涂炭,岂能以我一人之故而使百姓蒙难? “应趁城池未陷而先出降,以免乱兵伤害百姓。 “诸人失我,何患无君?” 于是,十月底,萧铣最后一次告祭太庙,随后下令开门出降。 他身穿麻衣、头裹布巾,带着百官来到唐军营门前,对李孝恭说:“当死者唯萧某,百姓无罪,请勿杀掠。” 闻之,城上守军忍不住失声恸哭 第593章 日益严峻 当李孝恭再次与李靖商议事情时,他感到很羞愧。 事实证明,李靖对战局的分析比他透彻多了。 于是,当李靖提出要把俘获的战船全部放归江面,任由其漂流的时候,李孝恭没有反对。 一千多艘战船浩浩荡荡地顺流而下,沿岸的梁军看见那些空荡荡的破损的战船,第一反应就是都城失陷了。 想到都城已经沦陷,他们觉得再派兵前去支援也是白白浪费兵力,遂没有派兵。 而李孝恭和李靖率军包围江陵后,迅速切断了江陵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萧铣自知大势已去,率领百官来到唐军营地前,向李孝恭投降,并要求李孝恭不要伤害城中的百姓。 李孝恭自然是满口答应,随后率领军队进驻江陵。 唐军进入城内后,李靖严令将士们不得烧杀抢掠,必须做到秋毫不犯。 有将领建议:“梁军大将率领军队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将士,他们的家财应该抄没,奖赏给我们的将士。” “没错,必须抄没他们的家财。”其他将领纷纷附和。 就连李孝恭也说:“将士远征辛劳,是该好好犒赏一番,用梁军的家财犒赏将士,最合适不过。” 李靖表示反对:“梁军大将之所以杀我们的将士,那也是立场所迫,这不该成为抄没家财的理由。 “若是投降我们的敌将都要抄没他们的家财,那还有谁愿意投降我们?” “何况我们刚刚占据荆州和江陵,民心不稳,应该采取宽大仁和的政策,来抚慰远近的民心。” 李孝恭想了想,觉得李靖说得很有道理,遂按照他说的去办。 几日后,有十几万的援军相继赶到,但他们听闻萧铣已经投降,而且唐朝的政策宽仁,便都放下兵器,投降李孝恭。 至此,南梁初步平定,李孝恭和李靖上奏朝廷。 李渊在为河北局势烦恼之时,听到这样的喜讯,龙颜大悦,对李孝恭和李靖等功臣进行了封赏。 其中,李靖被封为上柱国、永康县公。 随后,李渊任命李靖为检校荆州刺史,特许承制拜授,前往岭南,安抚各州。 武德四年冬,李孝恭押解萧铣至长安,李渊下令,将萧铣于闹市斩首。 南梁彻底覆灭。 此时的河北战场,刘黑闼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李艺退守幽州,不敢再战。 李神通不敌刘黑闼,城池接连失陷。 唐军士气低落,而刘黑闼的军队士气高涨,不顾天气严寒,乘胜攻占瀛洲。 紧接着,观州、毛州等地发生暴动,被变民控制,并且依附刘黑闼。 十一月末,刘黑闼攻破定州,抓获定州总管李玄通。 刘黑闼听说李玄通很有才能,便对他说:“你若投降于我,我就封你为大将军,日后必不会亏待你。” 李玄通正气凛然:“李某虽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也知道忠臣当从一而终的道理,想让李某投降,除非日夜颠倒,江水不复流。” 见李玄通拒不投降,刘黑闼就把他软禁起来,然后派李玄通的旧部去劝降。 旧部带着酒菜去牢中看望李玄通,表面上只是叙旧,并未说其他的话。 但李玄通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来意,面上配合他们,笑着与他们把酒言欢。 酒酣之时,李玄通对守军说:“今日这么高兴,我想舞剑助兴,能否借你的佩剑一用。” 守军没有多想,拔出佩剑递给了李玄通。 李玄通举起剑,当真舞了起来。 舞剑过后,他突然忧伤地看着前方,叹道:“大丈夫立于世,受君隆恩,却不能守卫一方,吾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话落,双手握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众人大惊,当即施救。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李玄通气绝身亡。 刘黑闼佩服李玄通宁死不屈的气节,吩咐下属:“他是条好汉,厚葬。” 消息传到长安后,李渊痛惜不已,随后授予李玄通的儿子李伏护大将军之职,并派李世勣前去征讨刘黑闼。 李世勣命张亮镇守相州,自己则率军进驻宗城。 没想到,刘黑闼的大军一路攻城,进逼相州时,张亮惧怕刘黑闼的凶悍,竟然弃城而逃,把李世勣气了个半死。 十二月,刘黑闼率军进逼宗城,李世勣亲自率领骑兵出城迎战。 双方大战了一日一夜,李世勣不敌,弃城逃亡洺州。 但刘黑闼很快就追上了李世勣,双方再次交锋。 这一次,李世勣的军队全部覆没,只有李世勣一人负伤逃脱。 而在河南战场,不少变民杀害唐朝官吏,聚众起兵,归附徐圆朗。 眼看着河南河北硝烟四起,散落在各地的窦建德旧部蠢蠢欲动,纷纷起兵响应。 一时之间,河南河北的唐朝官吏每天都提心吊胆,唯恐哪日夏王旧部就杀了自己,于是,他们纷纷向朝廷求援。 局势日益严峻。 然而就是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李渊都未曾派出李世民征讨叛贼,而是一味地倚仗其他大将。 结果失陷的城池越来越多,李渊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李建成每日协助李渊处理政事,对于河南河北的局势十分清楚,但他未曾对此发表意见。 李渊多次暗示他:“夏朝余孽兴风作浪,二郎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又落入了叛贼手中。 “李神通、李艺、李世勣等大将接连失败,你认为如今的局势,该派谁去征讨叛贼最为合适?” 这个合适之人并不是有将帅之才就行,而是一定要打胜仗,消灭刘黑闼和徐圆朗等一众叛贼。 如今放眼整个朝廷,与河南河北余孽有过交战经验,且曾经打败过他们的就只有秦王李世民。 但他不能这样提议,否则就是把功劳往李世民身上推。 他现在的声望已经大不如李世民,再让李世民立功,那他这个太子将会彻底被李世民的光芒掩盖。 不,这绝对不行。 李渊的目光一直盯着李建成,见他表情挣扎,犹豫不决,心中就不免有点失望。 这个时候,李渊多么希望李建成站出来跟他请战。 然而李建成挣扎良久之后,却对李渊说道:“儿以为,当派柴绍和李元吉前去,再以神机营的军队和火器辅助,就一定能平定叛贼” 第594章 伺机而动 听完李建成的意见,李渊心中很失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李渊轻轻地挥了一下手:“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虽然李渊的语气很平淡,但李建成还是感觉到了李渊情绪的变化。 父亲对他的意见似乎并不满意。 但那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儿告退。” 李建成离开太极宫的时候,刚好碰上了要去太极宫的王庾。 “见过长兄。”王庾恭敬行礼。 李建成看着她,心中一动:“东宫新进了一种时鲜果子,小庾儿想不想去尝尝?” 有好东西吃,王庾自是不会拒绝。 于是,王庾跟随李建成去了东宫。 她一边吃果子一边观察李建成的表情,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便试探着问道:“看长兄很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国事繁杂,故而忧心。”李建成语气平淡,但随即轻叹了一口气。 王庾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动,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长兄可是为了夏朝死灰复燃的事烦恼?” 李建成沉默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 王庾一边吃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吧,我认为刘黑闼现在看着挺厉害的,有席卷河北之势,但时间一长,肯定会败给我军。 “不过,若是阿耶不能派出得力的元帅,恐怕就会是另外一副局面。” 李建成问:“这是袁天罡的预测?” “不是,这是我预测出来的。”王庾抬起下巴,得意地说:“袁师父说我已经出师了,所以不会再教我。” 出师了? 李建成狐疑地打量她,小丫头只学了两三年就出师,他是不信的。 恐怕是袁天罡不耐烦教她,所以才这样说的吧。 “那你说说看,能平定刘黑闼的得力元帅是谁?”。 “额让我算算。” 王庾伸出右手,做掐指的动作,嘴里无声念叨着什么。 见她神神叨叨的模样,李建成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她像个道法高深的老道士,但下一刻又变回了稚嫩的小姑娘。 片刻过后,王庾停下动作,一本正经事地说:“根据我的测算,此次平定刘黑闼的不二人选就只有长兄您。 “只要长兄挂帅出征,就一定能平定刘黑闼,收复河北失地。” 李建成愣了一下,迟疑道:“你真的觉得我能平定刘黑闼?” “当然,长兄英武盖世,是我大唐储君,你若出马,必定马到功成。” 王庾说得慷慨激昂:“届时,长兄胜利归来,会受到长安城所有百姓的欢迎,比他们欢迎秦王还要隆重。” 这番话说得李建成心神驰往,但短暂的神迷过后,他又恢复了清醒。 越有诱惑的东西就越危险。 李神通、李艺、李世勣等大将都不能平定刘黑闼,他从未与夏军交过手,真的能平定刘黑闼吗? 李建成对此持怀疑态度。 看见李建成的神色,王庾劝道:“长兄,这是个好机会,是您一举压过秦王的绝佳机会,您可不能错过啊。 “只要您赢了这一仗,阿耶和百姓就会对您刮目相看,从此以后,秦王就再也不能以军功压您一头。 “您一定要去,不,您现在就去跟阿耶请战。” 说着,王庾放下果子,很是着急地催促李建成:“正好我要去给阿耶请安,我陪长兄一块儿去吧。” 李建成忽然感到不安,挥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你不要这么性急,此事再容我好好想一想。” “长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我知道,我再想想。” “长兄” 看王庾还要再劝,李建成干脆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去给阿耶请安吧。” “小庾儿告退。” 王庾不情不愿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过头,冲李建成喊道:“长兄,我真的出师了,我算得很准的。” 李建成:“” “好了,我相信你。”李建成很是无奈地回应了她一句。 听见这话,王庾终于露出笑脸,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在王庾的身影消失后,李建成看向一旁如同木柱子的苏定方:“你相信晋阳公主的话吗?” 苏定方心中一激灵,快速思考起来。 若他说相信,万一李建成听了,当真去请战征讨刘黑闼怎么办? 胜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败了,他和王庾都得遭殃。 若他说不相信王庾的话,就相当于他不相信李建成能打赢刘黑闼。 质疑储君的能力,李建成定会找他麻烦。 想了这么多,其实苏定方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在李建成眼中,苏定方只是略微沉思了一瞬,就开了口。 “自从来到长安以后,苏某经常听到百姓谈论,说晋阳公主天资聪颖,是晋阳神童,学什么东西都快。 “不过,苏某是个粗人,不懂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晋阳公主推算的东西,我不懂,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说了就相当于没说。 李建成心中无语,想要训斥他,转念一想,那些玄学的东西,他都不懂,何况苏定方一介武夫? 想到这里,李建成将训斥的话吞进了肚子里,随后召集王珪等人商议。 “诸位觉得晋阳公主的话可有道理?” 王珪想了想,斟酌着说:“晋阳公主的话确有几分道理,若是殿下此次能平定刘黑闼,军功上就能与秦王平分秋色。 “不过,若是失败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欲言又止,在座的人都明白,但他们不敢直接说出来。 除了魏徵。 在王珪停下来之后,魏徵直言不讳:“若是殿下失败了,那您的声誉就会受到损失,从此之后,您将会活在秦王的万丈光芒下。 “而陛下和百姓也会对您失望,您的储君地位将会受到巨大的威胁。” 李建成的脸色很难看,魏徵毫不客气地点出了他目前窘迫的局势。 如今,他已经感到了来自于李世民的强大威胁。 魏徵继续说道:“虽然胜利的好处很大,但是失败的代价,殿下承受不起。 “一场输不起的战争,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臣建议还是不要去。 “您是储君,只要不犯大错,您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所以,我们应该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第595章 雪上加霜 听完魏徵的话,李建成沉默了。 魏徵的话虽然说得很不客气,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此时的他,声望远不如李世民,确实输不起。 而且李世民才平定王世充和窦建德不久,那场轰动全城的凯旋仪式,至今长安城的百姓还津津乐道。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打了败仗,那对比就太鲜明了,到时候在百姓心中,他这个储君的威望会一落千丈。 尽管他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期望,但他不能主动请战。 徐师谟也赞同魏徵的意见:“殿下可有想过,在河北局势这么严峻的情形下,秦王为何整日呆在文学馆中,对战事不闻不问?” 李建成愣住了:“为何?” “因为对于此次战事,秦王心中也没底,陛下不提让他出征,他就干脆不闻不问,每日躲在文学馆中吟诗作对。”徐师谟回道。 “不会吧?”韦挺不太明白,“秦王一向对他的作战之术很有信心,刘黑闼刚起兵的时候,秦王还曾向陛下请战,他不像是没有底气的样子。” “那是最初,现在的局势不一样了。”徐师谟解释道:“如今刘黑闼的叛军越来越强大,窦建德的旧部几乎全都归附了他。 “他们本就是窦建德的人,军心凝固,再加之陛下处死了窦建德,河北百姓心中愤恨,对于我军就更加仇视了。 “仇恨的力量不容小觑。” 他语气一顿,继续说道:“何况当初秦王为了平定王世充和窦建德,用了大量的火器,如今火器紧缺,秦王当然就没有底气了。” 这一点,也是李建成迟迟不敢主动请战的原因。 有火器的时候,他尚且没有把握平定刘黑闼,何况火器紧缺的时候。 听完徐师谟的话,韦挺恍然大悟:“这样说来,殿下不能主动请战,若是陛下有意让您出征,您也要拒绝。” 否则失败了,储君威望扫地,还拿什么跟秦王斗? 其他属官也纷纷附和。 于是,李建成将王庾的话抛诸脑后,拒不提请战之事。 迟迟不见东宫有动作,李渊也没有派李建成出征,王庾就知道李建成没有听从她的意见。 她笑了笑,毫不在意。 不久之后,吴王杜伏威消灭叛贼李子通的势力,生擒李子通,并派人将李子通送入长安,献给李渊。 李渊欣喜不已,大肆封赏杜伏威,并赐李姓。 从此之后,李子通被李渊软禁在长安。 消灭李子通后,杜伏威派养子王雄诞蚕食江淮其他割据势力,没过多久,杜伏威尽得江淮之地。 临近年关,刘黑闼马不停蹄,又先后攻克了冀州、邢州、魏州、莘州,每至一处,就杀了各州总管。 不到半年时间,刘黑闼就恢复了窦建德的全部地盘。 武德五年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建年号天造,定都洺州。 以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武候大将军,将窦建德的旧部全部官复原职,一切按照夏朝的法律法规执行。 上元节,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到了李渊的御案上。 李渊暂停宴会,召集三省六部长官商议国事。 “去年,颉利可汗亲率一万多名骑兵,联合刘武周旧部苑君璋的六千多人,合围雁门,幸得李大恩击退了他们。 “但突厥掳走了郑元璹和长孙顺德几人,孤因此扣留了突厥使者。 “如今颉利可汗送还长孙顺德等人,献上鱼胶求和,诸位有何看法?” 萧瑀率先说道:“一直以来,突厥扶持叛贼,搅和中原局势,阻扰我们统一中原。 “如今刘黑闼、徐圆朗相继作乱,而杜伏威虽然向我朝示好,却俨然一方霸主。 “此时若是突厥南下,中原的局势将会雪上加霜。 “臣以为,在中原大一统之前,我们还是要稳住突厥。” “没错。”陈叔达赞同萧瑀的意见,他向李渊提议:“既然颉利可汗送还了我们的使者,那我们也把突厥的使者放了,以示交好。” 其他大臣也赞成稳住突厥。 于是,李渊下旨放了突厥使者特勒热寒等人,并且厚赏,派人送他们回突厥。 然而没过多久,李大恩向李渊上奏:突厥发生饥荒,颉利可汗与苑君璋联手,再次侵犯代州。 与此同时,幽州也发生了饥荒,李艺向蔚州总管高开道借粮,高开道答应了。 于是,李艺派遣三千士兵、数百辆马车,以及一千多匹马和驴前去蔚州押运粮食。 结果,高开道扣留车马和士兵,接受突厥的册封,公然叛唐。 二月初,颉利可汗亲率大军与刘黑闼联合,攻打新城,李大恩战死。 突厥铁骑进入中原,北方叛乱四起,令朝野震惊不已。 面对北方不容乐观的局势,李渊终于感到后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刘黑闼起的头。 若是刘黑闼没有起兵反唐,那么徐圆朗、高开道等人也不会效仿,突厥骑兵也不能如此放肆地进入中原。 如果他当时听从王庾的话,表面上赦免窦建德,就不会激起河北军民的愤怒。 退一步讲,如果他能好好地安抚河北军民,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 可惜事已成定局。 李渊在收到军情后,私下里问李建成:“如今突厥南下,北方危急,我想让你带兵抵御突厥,讨伐刘黑闼,你意下如何?” 闻言,李建成心里打了个寒颤,连忙说道:“阿耶,我我没有信心。” 此时此刻,他只能说实话。 若是他应承此事,然后打了败仗,他储君的位置就会岌岌可危。 李渊心中很失望,但李建成能如实跟他说,总好过他在朝堂上指名以后被拒绝要好。 储君的声望不能降,无论他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他都必须维护李建成的声望,防止别人趁虚而入。 但现在的局势已经迫在眉睫,无奈之下,李渊吩咐岳郁:“去文学馆把秦王给我叫过来。” 李建成听见这话,心陡然下沉,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此时此刻,李建成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随即这种无力感转变成浓烈的嫉妒。 龙生九子,为何李世民擅长打仗,而他就不行? 若不是他一出生就是嫡长子,恐怕现在的储君就是李世民了吧 第596章 还未出师 李世民眸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嘴角含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大殿。 “见过阿耶。” “免礼,赐座。” “谢阿耶。” 李渊含着笑,李世民亦含着笑,殿中的气氛很是温情。 父子两和煦地聊了会家常,李渊终于进入了正题:“颉利可汗出尔反尔,又率领骑兵侵犯中原。 “刘黑闼、高开道、徐圆朗与突厥联盟,北方局势刻不容缓,我想让你带兵去征讨叛贼,你可有信心?” 果然如他所料。 李世民当即站起来,自信满满地说:“只要阿耶给我十万兵马,我就能平定河北河南,把突厥赶出中原。” 李渊看着李世民自信的模样,一时失了神,他想起了强自镇定实则恐慌的李建成,不仅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是二郎一出生就是嫡长子该多好,那么大唐定能走向辉煌,他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等等,打住。 李渊猛地摇了一下头,制止自己胡思乱想。 真命天子都是命里注定的,二郎纵然才华盖世,但他不是嫡长子,就注定了只是一个亲王。 李世民见李渊摇头,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便说道:“阿耶若是不信,我可以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平定叛贼,任您处置。” 李渊回过神来,微微笑道:“不用立军令状,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 “你有信心就好,明日我会在朝堂上宣布这件事情,你先回去准备准备。” “是,阿耶。”李世民低头,掩去眸中的得意。 看来王庾那丫头说错了,河北再起战事,父亲最终还是派了他去讨伐叛贼。 功劳依旧是他的。 第二日,李渊在朝堂上宣布,封李世民为行军元帅,李元吉为副帅,率五万兵马讨伐刘黑闼。 又命李艺从幽州南下,与李世民两面夹击刘黑闼。 大军出发之前,王庾去送李世民和李元吉。 李世民对王庾说:“小庾儿,你预测错了。看来,你还未出师,还是跟着袁天罡再好好学几年吧。” 他微微含笑,看起来像是兄长临行前叮嘱妹妹的模样,但王庾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了得意。 王庾没有反驳,只是笑而不语。 颉利可汗助刘黑闼攻占新城之后,继续进击,但在忻州时,被唐左武卫大将军李高迁打败。 打得不顺心,手中又有抢夺的财物粮食,颉利可汗暂时休兵,回去突厥。 彼时,李世民已率军进驻卫州,对刘黑闼所在的相州虎视眈眈。 刘黑闼召集将领商议对策。 有人畏惧李世民,便提出:“夏王曾经败给了李世民,夏军对李世民多有畏惧,而我们的军队多数都是夏王旧部,他们对于李世民依然有畏惧之心,不如我们先避其锋芒,不与他交战。” “那怎么行?”曹湛怒道:“你这不是避其锋芒,而是不战而屈,还未开战,我们就撤退,这不是打击军队的士气吗? “不行,必须与李世民一战,我们得告诉他,汉东军队可不是好惹的。” “没错,必须一战。”其他将领纷纷附和。 如今他们势头正盛,怎能不战而退? 若是窦建德在这里,可能会谨慎处之,但现在做主的是刘黑闼。 刘黑闼一向激进勇猛,虽然他曾经败给了李世民,但再次面对李世民,他依然无所畏惧。 “曹将军说得对,我们如今士气正盛,不能做这种损伤士气的事情。” 刘黑闼当即下令:“曹湛,你留下来镇守相州,轻骑兵随我出城,让我先给李世民一个下马威。” 于是,刘黑闼率领五千轻骑兵出城,派将领挑衅唐军。 “元帅,让我去挫挫贼军的锐气。” 不等李世民说话,尉迟敬德就已经手持马槊,飞身上马,越众而出。 挑衅唐军的是董康买,他见尉迟敬德从唐军阵列中冲出来,便举着长枪迎面而上。 “铮!” 两人兵器碰撞,继而缠斗起来。 尉迟敬德在长安,每日陪着李世民窝在文学馆,早就手痒了,此时能与人战斗,当即使出看家本领。 不过三招,尉迟敬德就夺走了董康买的长枪,董康买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阵营。 刘黑闼气不过,接连派将领挑战唐军。 无奈李世民手下猛将如云,他手底下的将领没有一个能战胜的。 刘黑闼恼羞成怒,当即下令:“进攻。” 轻骑兵听见命令,当即冲向唐军的阵列。 “杀!” 唐军并无畏惧,勇敢地迎击敌人。 两方瞬间陷入了激战当中。 但很快,汉东军就落入了弱势。 刘黑闼见势不妙,第一时间下达撤退的命令,在唐军追上之前,他逃入了城中。 这一战,刘黑闼损失上千人。 “他耶耶的,李世民没有用火器,我们怎么还会败?”刘黑闼想不明白。 明明他的将士平日里各个都勇猛过人,不过半年,他就带领这些将士夺回了河北,为什么一到李世民面前,这些将士就变弱了呢? 之前他还能将这一切归结于李世民用了火器,但现在李世民并未使用火器,他们仍然败了。 很明显,他的将士就是不如李世民的将士。 刘黑闼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当天夜里,他率领骑兵偷偷出城,准备夜袭唐军营地。 没想到,走在半路上却遭到了程知节的伏击,损失了一半兵马。 刘黑闼再次逃回城内。 第三日凌晨,刘黑闼休整了一天,率领骑兵再次突袭唐军营地。 然而,李世民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布下了严密的防卫,再次将他击败。 这一次,刘黑闼只率领数百骑兵落荒而逃。 曹湛见刘黑闼脸上满是挫败,心里愧疚,就对他说:“主上,唐军人多势众,我们不如暂时避其锋芒,弃相州,据守都城。” 刘黑闼不是扭捏之人,听曹湛这么说,当即下令回都城,只留下一部分军队镇守相州。 很快,斥候用望远镜观察到汉东军的动静,第一时间向李世民禀报。 李世民当即下令:“攻城。” 镇守相州的将领没想到刘黑闼刚走,李世民就开始攻城了,颇有点束手无措。 反应过来后,他慌忙命人防守。 虽然火器紧缺,李世民没有使用火器,但是他带来了床弩等攻城器械。 凿子箭射入城墙,弓弩手射击城上的士兵,程知节、秦叔宝、李道玄等猛将在弓弩手的掩护下,迅速冲到城墙下,抓住凿子箭,往上攀登。 程知节率先登上城墙,杀了周围的士兵后,他一刀砍断敌军军旗,将唐军军旗插了上去,然后继续杀敌。 城内的汉东军看见城墙上的唐军军旗,士气轰然崩塌。 短短两个时辰,唐军就攻下了相州 第597章 施计阻止(月票加更) 武德五年三月,颉利可汗再次南下,与苑君璋、高开道合力攻打雁门,时任并州总管的刘世让率兵援救雁门。 双方交战,实力相当,便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而李世民在攻占相州之后,继续前进,收复失地。 这一日,李世民收复肥乡,军营中来了两人。 “永宁县县令程名振见过大王。” “洺州刺史陈君宾见过大王。” 李世民抬了抬手:“快起来,赐座。” 随后,李世民询问:“你们怎么到肥乡来了?洺州情况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陈君宾回道:“叛贼攻占洺州后,我们就逃了出来,不过,程县令的母亲和妻子被叛军抓走了。 “日前,贼首刘黑闼已经回到了洺州,如今洺州城内有十万叛军。 “叛军人数虽多,但对上大王,他们绝无胜算可能。” 接下来,李世民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然后命杜君绰安排他们下去休息。 在他们走后,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说:“大王,程名振的母亲和妻子被刘黑闼抓走,他们两人的话不可信。” “我倒认为他们的话可信。”李世民跟他持相反的意见。 长孙无忌有点着急,劝道:“刘黑闼握有人质,程名振和陈君宾定然是刘黑闼派来的细作,想让大王落入圈套。”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若他们真是细作,就不会把亲人被刘黑闼抓住的事情告诉我,这不是无端端地惹我怀疑吗?” “”长孙无忌突然哑口。 大王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李世民打量长孙无忌,话语一转:“我看你好像很疲惫,是不是最近战事紧张没睡好? “今日无事,你去歇息吧。”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思绪困顿吗? 长孙无忌没接这句话,依然劝道:“大王,也许他们是反其道而行,借此打消您的疑虑。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些为好。”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是。” 长孙无忌离开之后,吩咐心腹:“你去盯着程名振和陈君宾,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几日后,李世民屯兵于营水,进逼洺州。 而此时,刘黑闼得知李艺已经率领数万人进驻鼓城的消息,心中不安,便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 曹湛道:“李世民率领的军队是唐朝的精锐,他如今对洺州虎视眈眈,我认为应该集中兵力抵御李世民。 “至于李艺,可以调遣地方军队阻止他前进。” 高雅贤想了想,说:“其实,李世民只有五万人,而洺州城有十万人,我们无需担忧,完全可以分出一部分军队去对抗李艺。” “不可。”范愿提出反对的意见:“李艺之前被我们打败,士气并未完全恢复,地方军队足以对付他。 “而李世民不一样,他是唐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元帅,虽然军队人数只有我们的一半,但能力不容小觑。 “况且我们之前在相州就被他打败了好几次,所以面对李世民,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紧跟着有人提出:“万一李艺打败了地方军队,在我们对抗李世民的时候,从后面攻击我们,该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中。 众人沉默了。 刘黑闼说道:“那就由我亲自迎战李艺,你们守好洺州,等我回来。” 当初李神通与李艺联兵,就是刘黑闼亲率大军打败的,所以这会儿刘黑闼提出亲自攻打李艺,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刘黑闼命范愿率五万人镇守掐州,阻止李世民前进攻打洺州,自己则率主力前往鼓城,截击李艺。 李世民一路收复失地,这一日,军队停在沙河。 程名振对李世民说:“下官收到消息,刘黑闼率领主力北上,去攻打李艺了。” 听见这话,李世民皱起了眉头,李艺在刘黑闼手中败了几次,现在刘黑闼又率领主力去截击,李艺恐怕战胜不了。 长孙无忌窥见李世民的神色,抢在他开口之前问程名振:“不知程县令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有一点拙见罢了。” 程名振能感受到长孙无忌的怀疑,但他仍然不卑不亢地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长孙无忌又道:“既然是程县令的高见,不如就由程县令施行吧。” “程某自然没有意见。” 说完,程名振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目光落在程名振身上:“既然你有办法阻止刘黑闼,那你就去做吧。” “是,大王。” 当晚,月黑风高,便于隐匿。 程名振和陈君宾率领数百人,抬着七十面大鼓,陈列于掐州城西二里外的河堤上。 一切准备就绪,程名振下令:“开始。”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手齐齐擂鼓,声音顿时响彻山谷,传进了城内。 掐州刺史收到城门传来的消息,一路快跑进院子,重重地敲范愿的房门。 “范仆射,不好了,唐军杀来了。” “哪个混账” 范愿刚开口骂人,就听见掐州刺史的话,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穿上铠甲,推门出去。 “来了多少人?”范愿一边走一边问。 掐州刺史回道:“具体人数暂时不知,但据城门守军说,似乎来了很多人。” 听见这样的回答,范愿皱起了眉头,他不放心,就亲自去了西城门。 当他听见急促浑厚的鼓声似乎越来越响时,心中大惊。 听这鼓声,似乎来了很多人,而且越来越近了。 虽然刘黑闼给了他五万人,但这五万人不是精锐,根本就抵挡不住李世民的玄甲军。 想到这里,范愿心中的惧怕越来越深,当即吩咐部将:“你赶紧去追主上,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主上。” “是。” 部将立刻骑马前往北城门,出城去追刘黑闼。 当他追上刘黑闼时,他已经累得瘫在地上:“主上李世民夜袭掐州我军抵挡不住” 闻言,刘黑闼心中慌了一下,随即对他的弟弟刘十善说:“你和张君立留下来,我给你们两万兵马,务必要挡住李艺。” 于是,刘十善和张君立率领两万兵马继续北上,迎击李艺。 而刘黑闼带着剩下的主力原路返回,镇守都城洺州 第598章 困局何解 刘十善和张君立率兵前往鼓城,却在徐河遇上了李艺的军队。 双方一碰面,就进入了死战状态,战况十分激烈。 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唐军杀敌上万人,缴获军资器械无数,刘十善和张君立带着残余军队,败逃而去。 李艺乘胜追击,进而收复定、栾、廉、赵四州城池。 与此同时,李世民亲率大军进攻掐州,范愿不敌,弃城而逃。 李世民继续朝着洺州前进,收复了沿路州县。 三月,李艺与李世民会师,在洺水以南扎营,并且分派军队驻守刚收复的洺水以北的城镇。 中军大帐中,众人围着舆图,李世民则拿着细杆在舆图上指点位置,跟众人分析战局。 “我们如今的位置处于洺州南面,而北面的赵州和邢州已经被我军收复,现由李艺镇守,西面是太行山,地势险峻。 “如今刘黑闼被我们合围在洺州偏隅之地,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东北方向的贝州、冀州、沧州、瀛洲等地的运粮路线。 “贝州等地处于洺水上游,也是洺州叛军的补给来源,我们只要截断他们的粮道,叛军就会被活活饿死。” 最后,李世民手中的细杆落在舆图某处:“无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从冀州、贝州等地运送粮食进洺州城必须经过这个地方,洺水县城。” 说到这里,李世民重重地点了两下洺水县城的位置。 “所以,我们只要攻下洺水县城,就能截断叛军的粮道,届时,叛军不想被困死就只能投降。” 众人不住地点头,很是赞同李世民的分析。 接下来,李世民吩咐:“秦叔宝、尉迟敬德,稍后你们随我去勘察地形。” 李世民每次作战,习惯亲自去勘察地形,手下将领都已习惯,没有出声反对。 就在李世民准备出发时,李世勣带着一名陌生男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元帅,这是从洺水县来的人,他说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李世民将头盔往后一递,尉迟敬德顺手接过。 “你是谁?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 男子跪在地上,恭敬地说:“小的是李去惑李将军的人,昨日,李将军杀了洺水县县令,占据官署,控制了县城。 “李将军遣小的前来,是向大王投诚,他要把洺水县城送给您。” 站在旁边的将领们听了这话,欣喜不已。 他们正想去攻打洺水县城,就有人把洺水县城送上门,真是天佑大唐。 李世民也很高兴,详细地询问了男子事情经过,然后他下令:“王君廓,我给你两千玄甲军,你即刻率领他们前往洺水县城,给我好好守住洺水县城。” “是。”王君廓朗声答应,立即去点兵。 洺州。 曹湛慌慌张张地跑进大殿:“主上,不好了,洺水县城失陷了。” “什么?”刘黑闼惊得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怎么失陷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曹湛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两天前,一个叫李去惑的人煽动百姓,发动兵乱,杀了县令,占据洺水县城,向唐军投降。 “如今,李世民已经派兵入驻了洺水县城。” 刘黑闼的脸很阴沉,他疾步往外走:“随我去看看。” 当刘黑闼看见洺水县城的城墙上飘扬着唐军军旗时,脸上乌云密布。 是他大意了。 “走,回去再说。” 回到洺州城,刘黑闼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 高雅贤道:“我们已经被围困在洺州,如今粮道也断了,没有粮食补给,城内的存粮是撑不了多久的。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开辟一条新的补给路线,确保大军不会被活活饿死。” “新的路线哪有这么容易就开辟的?”董康买不赞同高雅贤的意见,他说:“南面是唐军的主力,北面是李艺的军队,西面的太行山地势险峻,根本无法运送粮食。 “如今的局面,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开辟新的粮道,所以,我们只能用原来的路线运送粮食。 “洺水县城,我们必须夺下。” 刘黑闼若有所思。 一直沉默的范愿突然开口:“其实,我们也可以放弃洺州,从东面突围出去,退守冀州一带。” 此话一出,就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这怎么行?洺州可是我们的都城,怎么能放弃呢? “一旦放弃了都城,各地的军队势必会认为我们守不住都城,也就没有信心去对抗唐军。 “届时士气低沉,军心涣散,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会一朝沦陷。” 刘黑闼默默地点头,觉得他们的顾虑不无道理。 范愿被这么多人反驳,烦躁道:“那你们倒是说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破解如今的困局?” 众人沉默。 这时,高雅贤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对众人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全力夺回洺水县。”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最后,刘黑闼听从大多数人的意见,决定全力争夺洺水县。 “洺水县城四面环水,水域有五十余步宽,深四丈左右,我们要想攻下洺水县城,就必须建造道路通往城内。” 刘黑闼用手指点了点舆图上的某处:“我们就在这一面修造甬道。 “曹湛、董康买,你们率两万精锐负责防御,防止唐军破坏甬道。 “传令冀州刺史和贝州刺史,做好准备,时机一到,与洺州军队合力攻打洺水县城。” 于是,刘黑闼开始在洺水县城的西南面修造甬道。 王君廓在城墙上看见这一幕,立即吩咐左右:“快去禀报元帅。” 然而没过多久,城门处守卫来报,派去报信的两名士兵,其中一人被叛军杀了,另一人重伤逃回来报信。 王君廓突然意识到事态严重,叛军是想要孤立洺水县城,然后再伺机攻占。 他站在城墙上,目光环视四周,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主意。 烽火台上黑烟缭绕,很快就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此时,罗士信正接替李世勣,督促士兵监察。 他拿过士兵手中的望远镜,先是朝着洺水县城的方向看,结果看见了洺水县城上空的烽烟,心中一沉,连忙去禀报李世民。 李世民知道后,当即登上南面最高处,举着望远镜观察洺水县城的局势。 这一看,他发现了叛军正在修造甬道,且洺水县城周围都是叛军 第599章 齐王发难 观察完,李世民立刻回到营地,他下令:“程知节,你与常何即刻带兵去增援洺水县城。” 程知节点兵出营,与常何率领一千玄甲军前往洺水县城。 然而在中途被曹湛拦住,汉东军人多势众,各个拼了命一样拦截唐军。 程知节见势不妙,率领部队撤回营地。 首次增援失败,李世民很快安排了第二次增援。 这一次,李世民给了秦叔宝和段志玄五千骑兵,命他们去阻挠汉东军修造甬道。 但半路上还是被汉东军拦了下来,一番激战过后,唐军牺牲了不少士兵。 敌军太凶猛,前路不通,秦叔宝和段志玄只好原路返回。 两次增援都以失败告终,李世民的脸色很难看,他问秦叔宝:“这一次,叛军出动了多少人马?” “两万左右。”秦叔宝回道。 李世民沉默了。 李元吉见程知节等人受挫,有点幸灾乐祸:“不是说玄甲军能以一敌百,很厉害吗? “怎么区区两万人就打不过了?也太没用了吧?” “你”段志玄气不过,想要同他理论,却被程知节拦住了。 程知节不卑不亢地说:“此次兵败,确实是我们之过。 “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失败,不代表后面都会失败。 “何况,战争还没有结束,此时下结论未免太早。” 李元吉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对李世民说:“二兄,你不是向来赏罚分明吗? “他们打了败仗,应该受到惩罚。” 秦叔宝脸色一变。 李世民对上李元吉的目光,语气冰冷:“大敌当前,最忌讳处罚大将,也最忌讳内讧。 “你是副帅,这个时候应该考虑如何战胜敌人,而不是揪着一点失利向自己人发难。” 面对李世民的冷言冷语,李元吉感到脸颊一阵发烫,他很是恼怒,冲口而出:“我是在维护军纪,没有内讧。 “是你包庇他们,公私不分” “嘭!” 李世民一掌拍在扶手上,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全身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煞气,震得李元吉往后退了两步,微微张着嘴,却不敢继续说话。 其他将领默默地低下头。 “军纪就是一切听从元帅的指挥,你只是副帅,可以提意见,但不能替我这个元帅做决定,明白吗?” 最后三个字,李世民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撼动的威严袭面而来。 这一刻,李元吉看着李世民,突然从李世民的脸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母亲一向都不喜欢他,对待他与对待兄长们不一样,她对他特别威严 见李元吉迟迟不回答,李世民吼道:“回答我。” 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李元吉的身体弹了一下,他连忙回答:“明白,明白,明白。”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扫视众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两次的失利不能说明什么,只要我们最后能消灭叛军,收复失地,就是胜利。 “刘文静,你和李君羡明日带兵去增援洺水县城。” “是,元帅。” 第三次增援,刘文静和李君羡率领两万人马前往洺水县城。 刘黑闼见唐军来势汹汹,连忙增加兵力,拦截唐军。 这一仗打得很惨烈,经过两天的战斗,唐军和汉东军各自损失了八千多人,但汉东军没有撤退,依然顽强地阻拦唐军。 李世民见状,下令收兵。 刘文静和李君羡当即率领残余部队回营。 三次增援都失败,唐军士气受挫,镇守洺水县城的王君廓也很着急。 李世民决定改变策略,他拿出舆图,对众将领说:“看来,这次刘黑闼不把洺水县城攻下来,是不会罢休的。 “他这样竭尽全力地阻止我们增援洺水县城,一定是洺州城的粮食撑不了多久,所以他才急着攻占洺水县城,打通运送粮食的路线。” 听到这里,长孙无忌眼睛一亮:“元帅莫不是想要攻占叛军的粮道?” “没错。”李世民用手指在舆图上划动:“只要我们攻占冀州、贝州、沧州、瀛洲等地,叛军就没有粮食补给。 “到时候就算刘黑闼攻下洺水县城,也一样没有粮食。” “元帅英明。”罗士信忍不住称赞。 于是,李世民命李世勣、程知节、秦叔宝、段志玄、常何、程名振六人各率领两千骑兵突袭贝州等地。 他们刚走,就有士兵来报:“元帅,叛军的甬道快要修好了。” 李世民心中一沉,连忙登上南面最高处,观察敌情。 透过望远镜,他看到甬道只差一小段距离就能相接洺水县城。 洺水县城危矣。 回到营中,李世民对众将领说:“李世勣他们还未夺下贝州等地,我们必须保住洺水县城。” 接着,他下令:“尉迟敬德,你去点五千兵马,我要亲自去毁掉叛军的甬道。” 众人一听,纷纷反对:“您是主帅,怎能以身犯险?” 罗士信站了出来,自告奋勇:“末将愿去增援洺水县城,请元帅稳坐于此,我一定会把叛军的甬道毁掉。” “是啊,元帅,增援洺水县城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吧。”长孙无忌顺着罗士信的话说。 其他将领纷纷劝阻李世民。 这个时候,帐中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李元吉说:“二兄是常胜将军,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你若是出马,肯定能打败叛军,保住洺水县城。”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但仔细去听,就能觉察出其中的不怀好意。 李世民听出来了,刘文静等将领也听出来了。 罗士信抢在李世民开口之前,再次请战:“末将请战,请元帅恩准。” 李世民看向他,心中动容,便答应了:“好。” 第二日,李世民登上南面最高处,冲着洺水县城方向挥动旗帜。 王君廓一直守在城墙上,看见远处的旗帜,连忙倾身趴在城垛上,拿出望远镜看了起来。 那是李世民在用旗语给他下命令:夹击。 接收到命令之后,王君廓挥旗以示回应。 他移动望远镜,看见罗士信正带着人朝他这个方向奔来,于是吩咐左右:“做好准备,随时出城迎战。” “是,将军。” 洺水县城的唐军迅速行动起来。 “主上,唐军又来了。” 侦察到唐军的动静,斥候连忙向刘黑闼禀报。 在打了三次胜仗之后,刘黑闼很得意,颇有点不把唐军放在眼里的意思。 他懒懒地挥手,随意叫了一个将领:“董康买,你去拦截” 第600章 誓死保卫 “杀!” 罗士信一马当先,凭着一杆马槊径直冲入敌阵,马槊所过之处,敌军皆被挑落马下,无一生还。 他身后的骑兵不甘示弱,沿着他的冲击路线厮杀过去。 王君廓看时机差不多了,就下令打开城门,亲率军队登上船只。 当岸边的汉东军进入射程范围内,王君廓立马吩咐弓箭手放箭。 “咻咻” 漫天箭雨落下,岸边的汉东军倒下一片。 王君廓趁机登岸,与罗士信两面夹击汉东军。 唐军凶猛,汉东军彪悍,两军势均力敌,打得天昏地暗。 经过几番鏖战,罗士信与他的部队冲杀到了岸边,而王君廓带着军队冲入了汉东军的后方。 眼看着汉东军冲向守船的唐军,罗士信当即带人冲了过去,挥舞着手中的马槊,杀了那些汉东军。 “你们守在这里。” 罗士信吩咐了一句,然后起身站立在马背上,掏出望远镜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发现王君廓及其军队已经离岸边很远,且被汉东军包围,一时之间无法脱身。 而刘黑闼亲率军队气势汹汹地朝着他这个方向奔来,似乎是要抢占船只进入洺水县城。 罗士信收起望远镜,扫视周围的唐军,他们面有倦容,动作已经变得迟缓。 他高声喊道:“众人听令,随我登船进城。” 于是,骑兵且战且退,掩护罗士信登船。 罗士信带着军队上船后,就拿出弓箭,射杀追过来的汉东军。 船只越来越远,最后停在城门外,形成一道新的防御线。 刘黑闼望着江面上严阵以待的战船,目光越发深邃。 唐军战船坚固,他的战船远远比不上,甚至还没靠近城门,他的战船就被击沉了。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决定修造甬道。 再过几日,甬道就要完成了,到时候他就能拿下洺水县城。 刘黑闼眸中闪现志在必得的光芒,他深深地看了眼远处的城,然后转身,朝着王君廓的方向冲去。 王君廓见势不妙,率领军队杀出重围,朝着唐军大营奔去。 看见王君廓,李世民很惊讶:“你怎么回来了?洺水县城失陷了?” “没有失陷。”王君廓解释道:“敌军人多势众,我和罗将军被冲散了。 “不过,罗将军已经带兵进驻洺水县城,洺水县城还在我军手中。” 听完他的话,李世民放下心来。 但下一刻,他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洺水县城的兵力不强,他若是不能阻止刘黑闼修造甬道,那洺水县城就很有可能会落入刘黑闼手中,城中军民的安危也会受到威胁。 但是刘黑闼部署了大量的兵力来拦截他,增援军队根本到不了洺水县城。 这样下去,恐怕罗士信他们撑不了多久。 李世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对策。 然而众人也是毫无头绪,想不出稳妥的办法。 没过几日,甬道完成,刘黑闼下达命令,开始攻城。 李世民派刘文静、李君羡、侯君集等将领率一万多人增援洺水县城,而驻守洺水县城的罗士信派出一部分兵力在江面上阻止汉东军靠近,一部分兵力在城墙上阻止汉东军攀登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刘黑闼亲率大军,连续七天七夜对洺水县城发起猛攻,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援军被堵在路上,罗士信只能率领城内数千唐军拼死抵抗。 当汉东军接近城池,唐军抵挡不住的时候,罗士信就会拿出火器对付汉东军。 虽然这次李世民出征,李渊把府库中的火器全给了李世民,但是火器本身就不多,罗士信只分到了三个飞鱼弹。 到第五天的时候,罗士信手中的飞鱼弹就已经用完了。 他对众部将说道:“不瞒各位,我手中的火器已经用完,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真刀真枪了。” 听见这话,众部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下一刻,他们又变得镇定,悲壮地看着罗士信:“罗将军放心,不管最后能不能胜利,我们都会战到最后一刻。” “好,好”才说了两个字,罗士信的喉咙就有点堵,鼻子也有点发酸。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高高举起手中的兵器,给众人鼓劲,也给自己鼓劲:“誓死保卫洺水县城,绝不让叛军得逞。” 众人跟着高呼:“誓死保卫洺水县城,绝不让叛军得逞” “咚——咚——” 城外鼓声响起,杀戮再次来临。 “杀!” 罗士信握紧手中兵器,出城迎敌。 第八日,李世民站在南面最高处,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场局势。 自从刘黑闼发动攻城战之后,李世民每天都要耗费大半天的时间在这里观察局势,越到后面,局势就越不利于唐军。 但李世民很沉得住气,每日镇定地指挥战斗,适时地改变部署。 “糟了,洺水县城被攻破了。” 李世民刚坐下喝水,耳边就传来了士兵的声音,他连忙丢下水壶,拿起望远镜看。 此时洺水县城的南门豁然洞开,刘黑闼率领其亲卫兵率先冲进了城门 正在这时,长孙无忌匆匆走了过来,向李世民禀道:“大王,好消息,贝州、冀州、沧州等地已经被李将军他们攻下,我军已经切断了叛军的补给来源。” 闻言,李世民大喜:“既如此,我们可以暂时放弃洺水县城。” 话落,他抄起一旁的令旗,亲自挥舞,传达旗语。 远处的城墙上,士兵透过望远镜看清楚了旗语,连忙把望远镜丢给同伴:“你继续观察,我去传达元帅的命令。”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跑了。 然而城内已经陷入了混战,他好不容易才杀到罗士信的身边:“将军,元帅有令,撤离洺水县城。” 罗士信大喜,肯定是叔宝他们已经攻陷了贝州等地。 “传令下去,撤离洺水县城。” 罗士信下了撤退的命令后,就率领将士们突围。 然而四周都是刘黑闼的士兵,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罗士信大声嘶吼,从保护圈中冲出来,冲到唐军的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马槊,奋力杀敌。 此时,洺水县城内,汉东军有上万人,而唐军只剩下一百多人 第601章 釜底抽薪 天色渐暗,空中飘散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令人感到窒息。 罗士信站立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上,右手握紧马槊支撑自己的身体,左手猛地一甩,打开了手中的军旗。 鲜艳的唐军军旗在空中迎风飘扬,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罗士信望着底下的人,翘起一边嘴角,轻蔑地笑了:“来啊,老子还没打够呢。” 如此嚣张狂妄,曹湛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当即下令:“都给我上,杀了他。” “慢着。” 刘黑闼出声阻止,他走到前面,对罗士信说:“你是条汉子,我很欣赏你。 “如今你已经逃不出去,不如投降,我封你做大将军、做异姓王,如何?” “呵~” 罗士信轻笑一声,嘴角含着讥讽,俯视刘黑闼:“我罗士信虽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也从来不会向敌人投降,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别给脸不要脸,不投降,那就等死吧。”曹湛看着罗士信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气。 罗士信不甘示弱:“有本事就来杀我,来啊!” 曹湛握紧兵器,就要冲上去。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 “不要杀他,活捉。” 刘黑闼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曹湛。 “是。” 曹湛迅速冲了过去,踩着尸体往上爬。 罗士信懒懒地转动眼珠子,默默地看着曹湛,没有其他的动作。 刘黑闼看在眼里,觉得罗士信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的慌乱惧怕,是个猛将。 他怕曹湛死在罗士信手中,就做了一个手势。 董康买立即率领士兵冲了过去。 看着这么多人冲过来,罗士信的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低头扫视自己的身体,铠甲早已破损,被鲜血浸染。 左肩中了一箭,右手臂中了两箭,左腿被划了一道长口子,右腿中了四箭,并且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还有后背,不知道插了几支箭。 他早已经杀得精疲力尽,如今还能站立,不过是部将们用最后的意志支撑着他的身体。 罗士信的目光定在脚边的尸体上,那是他的部将们,他们围成一圈坐着,用身体当柱子,给他靠着。 就算是死,他们也要让罗将军威武地站着,也要让唐军军旗屹立不倒。 罗士信明白他们的意思,拼命保住了军旗,也没有让自己倒下。 曹湛快速爬上尸体堆,一把抓住了罗士信的右手手臂。 好巧不巧,他抓的地方正是罗士信的伤口。 罗士信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他突然抬起左手。 军旗摇曳,董康买以为罗士信要用旗杆袭击曹湛,连忙掷出手中的刀。 刀刺破军旗,与旗杆摩擦而过,落入了地上的尸体中。 而罗士信受到力量的冲击,往后倒去。 曹湛被波及,随着罗士信一起摔了下去。 地面上都是尸体,两人滚下去,并未受伤。 不过,罗士信晕了过去。 刘黑闼攻下洺水县城后,十分开心,他将城内的财帛全都赏赐给了将士们。 李去惑趁着刘黑闼心情好,连忙去请罪:“主上,罗士信治军严酷,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靠近城门。 “今天我终于有机会靠近城门,就第一时间打开了城门,引您进城。 “还请主上看在我这次立了功的份上,饶恕我之前的罪过吧。” “呵~” 曹湛发出一声冷笑:“即便没有你开城门,我们也能攻进来。” “就是。”董康买附和道:“当初若不是你杀了县令,以洺水县城投降唐军,我们又怎么会因此牺牲这么多的将士。 “你这墙头草,早该死了。” 李去惑脸色一白,慌忙解释:“主上,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啊,之前唐军节节胜利,百姓们畏惧不已。 “听说唐军要来攻打洺水县,我害怕,就就投降了” 曹湛眉毛一横,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没有打赢唐军,所以你才投降,你这是在怪我们,怪主上吗?”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李去惑吓得跪在地上:“小的不敢,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刘黑闼看得心烦,手一挥:“拖出去斩了。” “主上饶命啊,我是被迫啊唔” 李去惑被士兵捂住嘴,拖了出去。 面对这一幕,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为他说话。 ------------- 唐军营地。 “去增援的军队共牺牲八千人,洺水县城内的唐军全军覆没,罗士信将军阵亡” 李世民听完王君廓的奏报,神情悲痛不已。 良久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三军暂作歇息,过几日同我一起攻打洺水县城,迎回那些将士的英魂。” 众将领没有反对。 不管是洺水县城还是洺州城,这些城池迟早都要去攻打。 于是,李世民传令给程知节、李世勣、秦叔宝等猛将,命他们留下军队镇守城池,然后回师大本营。 很快,刘黑闼也收到了贝州、冀州等地落入唐军手中的消息,刚刚攻陷洺水县城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众臣神情凝重,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刘黑闼。 高雅贤满脸的愤怒:“我们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才攻下洺水县城,以为能保住粮道,却没想到李世民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我们的补给来源,真是太狠了。” “可恶!”曹湛一拳锤了下去。 案上的茶杯被拳头碰倒,摔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刘黑闼也很愤怒,他问道:“是哪些人攻打贝州等地?” 范愿翻开奏报,念了一长串的名字。 “程名振?” 听见程名振的名字,刘黑闼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高雅贤提醒道:“程名振原是唐永宁县令,我们攻下洺州时,还抓了他的母亲和妻子。” 闻言,曹湛目光发狠:“敢切断我们的补给,那就让他的母亲和妻子去黄泉路上等他。” 刘黑闼满腔怒气正没地发泄,听完高雅贤的话后,就下令:“把程名振的母亲和妻子五马分尸,派人送去唐军营地。” 程名振刚带兵回到洺水以南的唐军营地,就收到了这么一份礼物。 他趴在箱子上,望着血肉模糊的母亲和妻子,嚎哭不止:“阿娘,儿不孝” 哭声中充满了痛苦和悲伤,周围的人闻之,莫不感到伤心。 最后,程名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昏厥了过去 第602章 快要死了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缥缈悠长 “要是你们的亲人被敌人抓住,你们会不会投降?”这是王庾的声音。 罗士信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投降,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投降呢?” 秦叔宝却在沉思之后说:“我不会投降,但我会想办法去救他们。” “如果要救亲人,就必须向敌人投降呢?兄长你会怎么做?”王庾又问。 “投降。”秦叔宝面上划过一丝无奈。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不过,等我把亲人救出来后,我会杀了敌人,再回来向陛下请罪。” 王庾又看向罗士信:“罗兄这么果断,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成亲,没有家人的牵绊。” 话语一转,她又问:“若是你被敌人抓住,不投降就会被杀,你会投降吗?” “当然不会了,男子汉大丈夫,誓死不降。”罗士信冲口而出,这个问题,他想都不用想。 王庾:“那你当初是怎么去的晋阳?” “” 罗士信脸上的坚定瞬间凝固,然而下一刻,他眼神一动,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当时我和你们不是敌人。” 言外之意,那不是投降。 王庾无语了。 见她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罗士信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他真是太聪明了。 “唉~” 突然听见王庾唉声叹气,罗士信一头雾水:“你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王庾又叹了一口气,才回答他的问题:“我是为你叹气,你的性子太刚烈了,不懂变通。 “所谓过刚易折,你这样的性子恐怕会害了你自己。” 罗士信沉默了一瞬,又理直气壮道:“我只知道做人要从一而终,我是大唐的臣子,就一辈子是大唐的臣子,绝不会背叛。” “唉,你这个榆木脑子,不是让你真的背叛,而是有时候为了保住亲人或者自己的性命,你可以假意投降,只要不做危害国家的事情,你可以与敌人周旋,直到最后安全脱身。” 王庾耐心地跟他说:“比如像李世勣,他为了救父亲假意投降了窦建德,虽然最后他没有救出他的父亲,但是他也没有做危害大唐的事情,更没有背叛大唐。 “你看,最终他官复原职,还立了战功,父亲也平安无事。 “将来你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况,可以学学李世勣” 清灵的声音戛然而止,耳边只剩秦叔宝的声音:“兄弟,要活着,我等你回来” “兄弟,活着” “活着” “啊” 罗士信惊坐起,又摔了下去:“唔” 牢门外的小兵听见动静,连忙去禀报。 罗士信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揪心刺骨的痛,似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痛得他直想撞墙,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楚,慢慢地回忆之前的事情。 洺水县城一战,他败了,全城的唐军只剩下他一人,然后他被叛军抓住了。 身上的箭被人拔了,似乎只简单地止了血,并未做进一步的处理。 他知道,他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那么他就会死在这里。 刚才好像有人离开了。 是去报信了吧? 那他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刘黑闼亲自来到牢房,他俯视着罗士信,正如昨日罗士信俯视他一般。 “你知道,你快要死了吗?” 罗士信艰难地扯开嘴角:“知道” “你要是投降,我就救你。”刘黑闼趁机提出条件。 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罗士信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好。” 刘黑闼大喜,当即吩咐:“快帮他处理伤口。” 候在门外的大夫立刻进入牢房,开始救治罗士信。 三日后,刘黑闼回了洺州,命曹湛和董康买镇守洺水县城。 第二天,破晓时分,罗士信穿着汉东军的衣服,微微低着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跟随队伍出了城门,与城外的守军进行交接。 罗士信站在船尾,目光偷偷地往后瞄,守军已经进入城门。 他所在的船上有十人,分散开站在各自的岗位上,目光警惕地望着江面。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注意自己,罗士信迅速移动身形,一手捂住前面士兵的嘴,一手砍在他的脖颈处。 随后,他轻轻地并且快速地放下这名士兵,继续前进攻击其他的士兵。 在解决六个人之后,他被发现了。 “你在干什么?” “快,抓住他。” 其余三人冲了上去。 “嘶~” 罗士信顾不得处理撕裂的伤口,抄起一旁的兵器就迎了上去。 船上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旁边船只的注意,那边传来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这边船上的人一边攻击罗士信一边高声喊道:“有唐军的人。” “不,是罗士信。”有人认出了罗士信。 那边船上的头领立即吩咐道:“你们两个,回城内报信,其他人跟我过去。” “开船。” 罗士信见附近的船只开始移动,暗道不妙,忍着痛猛地发力,将船上的人全都打落水。 然而他一个人驱动船只怎比得过后面的船,很快,他就被汉东军追上了。 两船相碰,汉东军迅速跳上罗士信的船。 数十把闪着寒光的刀朝着罗士信逼近,罗士信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扔了兵器,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 “快放箭。” 头领知道主上很在意罗士信,之前就想抓活的,这会儿见罗士信跳进了水里,也不管主上会不会怪罪,连忙下令放箭。 “咻咻咻” 漫天的箭雨飞入水中,下一刻,水面变成了红色。 “好了,都停下。” 头领看向江面,在箭雨停下之后,水面没有波纹,周围也没有东西从水中冒出来。 他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罗士信已经死了,回去吧。”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响起了鼓声。 有人喊道:“唐军来了,快防守,防守。” 头领慌忙下令:“快掉头回去。” “咻咻咻” 箭矢如雨,漫天而下。 一支箭刺中了头领的眉心,他摔下了船。 同船的士兵无一幸免,全都死于飞箭之下。 不远处,唐军的战船赫然出现在江面上,旌旗摇曳,鼓声震天。 为首的将领正是李世勣,在他身后,还有秦叔宝和程知节等几位猛将。 突然,一只手攀上甲板,唐军士兵吓一跳,数十把长枪齐刷刷地刺了过去。 “什么人?” 第603章 私自离开 “是我。” 罗士信从下面露出头来。 没想到,士兵们看见他的脸,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脸色苍白,手中的兵器全掉在了甲板上。 “啊鬼啊快跑” 眨眼之间,士兵们全都跑没了影。 但他们突然尖叫,吓了罗士信一跳,他的手发软,松开了船板。 他们看见他,为什么这么害怕?明明都是自己人啊。 罗士信还没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已经掉了下去。 所幸,他的身体往下坠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快来帮忙。” 是秦叔宝的声音。 罗士信心中一喜,睁开了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睛。 昆布迅速冲过来,帮着秦叔宝把罗士信拉了上来。 看见活生生的罗士信,秦叔宝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喜极而泣:“太好了,你没死” 罗士信跳船时受了箭伤,而秦叔宝这一抱,正好碰到了他背上的伤,疼得他冷汗都冒了出来。 “咳咳”他抬起手,用力拍秦叔宝。 但他深受重伤,拍出来的力气就像是羽毛抚摸一般,秦叔宝没有丝毫感觉,还是沉浸在好兄弟没死的喜悦当中。 昆布看见罗士信神色不对,连忙说道:“主子,罗将军身上有伤。” 闻言,秦叔宝立刻放开罗士信,满脸愧疚地说:“兄弟,对不住,我没伤到你吧?” “痛” 只说了一个字,罗士信就晕了过去。 秦叔宝慌忙喊道:“快叫军医过来。” “主子,军医在营地。”昆布提醒道。 秦叔宝扫了一眼罗士信,见他脸色苍白,右腿上有一处伤深可见骨,血肉往外翻。 看伤口的模样,不是新伤,而且很严重。 秦叔宝连忙背起罗士信,吩咐昆布:“快去准备一艘小船,我送罗士信回营地。” 昆布知道他与罗士信的感情,立刻去准备。 这个时候,李世勣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他扫视罗士信的身体,当看见罗士信腿上的伤时,心下一沉。 他对秦叔宝说:“你快送罗士信回营地,攻打洺水县城的事就交给我。” “好。” 秦叔宝当即背着罗士信登上小船,往岸边行去。 李世勣看了小船一眼,然后回头看向前方的洺水县城,高声喊道:“全力进攻。” “元帅,罗将军没有死,他回来了” 士兵还没说完,李世民就欣喜地问道:“他在哪里?” “在秦将军的营帐,但是” 李世民掀帘而出。 士兵连忙追上去,继续禀告:“元帅,罗将军受了很严重的伤,秦将军亲自送他回来的。” 秦叔宝回来了? 这个时辰,战争应该才开始没多久。 李世民微微皱眉,吩咐道:“快去叫军医过来。” “已经叫了” 李世民来到秦叔宝的营帐时,三名军医刚好赶了过来。 “元帅。”三名军医连忙行礼。 李世民挥手:“不必多礼,快去给罗士信治伤。” 秦叔宝走了过来,跪下请罪:“末将私自离开战场,返回营地,还请元帅降罪。” 李世民扶起他,语气中并无怒气:“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你也是情有可原,李世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回来时,一切顺利。” “那就好。” 李世民走到床边,看向罗士信,当他的目光触及罗士信腿上的伤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军医处理完伤口,向李世民禀道:“元帅,罗将军身上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处伤口,其中背上有两处伤口是今日刚受的伤外,其他的伤应该是上次坚守洺水县城时受的伤。 “这些伤虽然经过了处理,但并不及时,罗将军似乎今日还与人动过手,伤口裂开了。 “又加之罗将军在水中泡了一段时间,伤口恶化,尤其是他右腿的伤,已经受到感染,恐怕” 军医欲言又止。 秦叔宝迫不及待地问道:“恐怕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快说。”李世民催促道。 军医一脸沉重的表情:“罗将军伤势过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恐怕有生命危险。” 帐中有一瞬间的沉默。 下一刻,秦叔宝冲了过去,抓住军医的手臂,含着泪说:“你是大夫,你一定有办法救他。 “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他又转向其他两名军医:“还有你们,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我的兄弟,求求你们了。” 说着,他放开军医,就要往下跪。 军医连忙扶住他的身体,不让他跪下去:“秦将军快起来,我等受不起。 “不是我们不救,而是罗将军的伤势太重了,我们医术不精,实在是没有办法。” “是啊,是啊,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其他两名军医附和道。 秦叔宝看着军医,目光含着期待:“真的没有办法吗?” 三人齐齐跪下:“吾等医术不精,无能为力,还请元帅和秦将军降罪。” 李世民面露失望。 而秦叔宝的表情很是绝望,他踉跄着走到床边,定定地看着罗士信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李世民看着秦叔宝黯然神伤的背影,心中感伤,他吩咐杜君绰:“去附近州县,多请几个名医过来。” 随后,他又问军医:“罗士信还能撑多久?” 军医想了一下:“小的还有几颗护心丸,应该能保住十天半月,若是罗将军的意志够坚强,说不定还能撑久一点。” “对了,还有张神医。”秦叔宝突然转过身,对李世民说:“当年小庾儿失聪,所有的太医和大夫都说小庾儿的耳朵治不好,但最后张神医治好了小庾儿。 “对,张神医一定能救罗兄。” 军医小心翼翼地提醒:“可是,罗将军的伤势太重,他的身体不能随意移动,也受不住颠簸。 “从这里派人传信回去,再到张神医赶来,一来一回,起码也要一个月,罗将军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秦叔宝的脸瞬间惨白。 李世民不想失去罗士信这员猛将,他吩咐军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务必要让罗士信撑到张神医赶来。” 军医们面露难色。 “写一份脉案,半刻钟后交给我。”李世民撂下这句话,就出了营帐。 他招来左一,吩咐道:“你回一趟长安,把张神医接来这里,记住,越快越好,最晚十天内要把张神医接来” 第604章 我赶不到 天朗气清的日子,最适合读书。 这不,晋阳公主府的正院,张神医正在给王庾上课。 前院,高惠通在给全府的人讲解律法。 “公主在书院听张神医授课还不过瘾,如今书院放假,她回府还要上课,太痴迷医术了吧?”大全身体往郝绶那边靠,小声地讲话。 郝绶白了他一眼,端正坐好:“认真点,不然出去犯错了,公主也保不住你。” “好。” 大全扯了扯嘴角,觉得很没劲,但还是乖乖坐好,认真听了起来。 “第十一篇,关于你是?”高惠通突然停了下来,看向院门外。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 魏平的位置离院门不远,他看见院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立刻站起来,摆开了架势:“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男人说。 魏平:“” 因为全府上下都在听课,所以他们就把府门都关了。 男人又说:“我有要事求见张神医。” “我带你去。” 左四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并对众人解释:“这是秦王的人。” 众人再次打量男人,发现他和左四走路有点像,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王康达说道:“高娘子,你继续,我去看看。” “你们继续听课,别分心。”王康达叮嘱众人一番,然后追着左四而去。 左四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问道:“大兄来找张神医,莫不是秦王受了伤?” “不是。”左一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后,就没再说话。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正院,这时,王康达已经跟了过来。 “公主吩咐过,她在上课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左四问道:“大兄的事情很紧急吗?能不能等会儿?公主大概还有两刻钟就上完课了。” 左一皱起了眉头:“人命关天,耽误不得。” “这”左四有点犹豫,他看向王康达:“王长史,你看”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禀报。”王康达绕过他们,径直进了院子。 此时,王庾正学着张神医的动作,拿着银针在模型上练习。 “公主” 听见王康达的声音,王庾手一抖,大半根银针扎了进去。 她回头怒视王康达:“不是说了,上课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 王康达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禀道:“秦王派人来找张神医,说是人命关天,耽误不得。” 王庾脸上的怒气一顿:“让他进来。” 又对张神医说:“师父请坐。” 左一走了进来,先是给王庾和张神医行礼,然后快速说道:“罗士信将军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生命危在旦夕,大王命我来接神医。” 说着,左一双手奉上李世民的信:“这是大王给神医的信,大王希望神医能在十日内赶到。 “我赶回长安用了三日,神医必须在七日内赶到,否则罗将军撑不住。” 闻言,王庾脸色一变,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虎口。 据她所知,历史上罗士信死的时候很年轻,甚至还未成亲,难道就是这一次? 救死扶伤乃是医者天职,张神医除了那三条苛刻的规矩之外,无论什么人他都会救。 听左一说得这么严重,他连忙接过信看了起来。 李世民写得很简短,就是请求张神医救治罗士信,外加一份脉案。 看完脉案,张神医的神情很凝重:“从脉案上来看,罗将军活不过三天。” “我们有位军医手中有几颗护心丸,能保住罗将军十日的性命,不过罗将军的情况很危急,所以大王才命我来接神医。”左一说道。 “十日啊”张神医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刚才你说你只用了三日就回到了长安,你是军伍出身吧?” “是。”左一很诚实地回答。 “老夫年纪大了,这两年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不能像你这样赶路,恐怕等老夫到了河北,罗将军已经”张神医脸上露出无奈而又惋惜的神情。 左一以为他在推诿,语气变得急切:“神医,罗将军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不能再拖了。 “罗将军是大唐的勇将,他一人可抵千军,若是就这样牺牲,将会是朝廷的损失,也会是百姓的损失。 “还请神医大发慈悲,去救救罗将军吧。” “老夫没有说不救。”张神医表明态度:“老夫的意思是七日内赶不到河北。” 左一更着急了,他看向王庾,祈求王庾帮忙说情。 在他看来,只要张神医骑马快一点,七日内绝对能赶到。 王庾很想救罗士信,但是她无法勉强张神医不顾身体地去赶路,因为这两年,张神医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 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张神医为了治她的耳朵,过度使用独门针法而伤了身体。 她问过张神医这个问题,张神医却说她想多了,他只是年纪大了,所以身体没有从前那么强壮了。 “我师父的身体确实不能太劳累,若是勉强他日夜兼程地赶路,到时候他病倒了也无法救治罗将军。” 闻言,左一变了脸色。 张神医看过王庾画的战事画册,也去过时闻社听说书先生讲大唐神将的故事。 他也不想看见罗士信因此英年早逝,于是,他又拿起脉案看了起来。 “还有一个办法。” 听见这话,左一抬起头看向了张神医,迫不及待地问:“您有什么办法?” 张神医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王庾:“小庾儿,你跟着老夫学了这么久,该行医了。” 王庾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顿时面露惊恐,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还不行。” 就她这个半吊子水平,怎么能救罗士信呢? “反正为师赶不到,他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张神医继续说道:“你每日训练,身体好,经得起折腾,再说你骑术也不错,三日内必定能赶到。 “你不去,罗士信必死无疑。” “” 王庾犹豫了。 左一觉得张神医说得有道理,便对王庾说:“公主去吧,罗将军需要您。” “额”王庾欲言又止。 这是张神医第一次见到王庾没有自信的模样,他吃惊之余,也理解王庾的顾虑。 毕竟是救人,若是中间某个环节错了,将会失去一条宝贵的生命。 “小庾儿,你不要紧张,为师不是让你去救罗士信,而是让你先去,用我教你的独门针法护住他的心脉,撑到我来的那一天” 第605章 兵家大忌 听完张神医的话,王庾心中不慌了,开始着手安排。 “王康达,你去府库中挑些药材和伤药,让左右卫队做好准备,两刻钟后出发,” “左一,你现在护送神医回府收拾东西,稍后我让左四去接你们。” “小四,你从府中挑选两百精兵,然后去张府接上神医和左一,就启程前往洺州” 众人各司其职,立刻行动起来。 王庾把张神医送出府后,对闻讯赶来的高惠通说:“我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府中一切事务就拜托你和王康达了。” “公主请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公主府。”高惠通亦步亦趋。 “对了,我走之后,你让春花去一趟秦王府,将今日之事告知秦王妃。” “是。” 王庾快步走回院子,先写了一封信,然后开始收拾行囊。 当她背着行囊走出房间时,秋月已经背着行囊候在门外。 秋月目光坚定地看着王庾:“公主,我陪您去。” 王庾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包袱,点了点头。 “公主,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大全看见王庾走来,高声说道。 他板着脸,想要端出军人严肃的态度,但他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兴奋。 太好了,他又可以去战场了。 王庾扫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的信递给王康达:“你现在去宫中,把这封信交给陛下。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主府就拜托你了。” “公主言重了,我一定会看好公主府。”王康达接过信件。 “哦,对了,记得帮我去书院请假。” “是,公主。” 王庾纵身一跃,跳上她的白马:“出发。” 一声令下,众人立刻翻身上马,跟随王庾从侧门驰出。 晋阳公主府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东宫。 李建成皱着眉头看向冯立:“你说,晋阳公主带了三百多人出城?” “晋阳公主只带了百余人出城,还有两百余人去了张神医的府上,不过,他们护送张神医也出了城。”冯立禀道。 李建成若有所思,王庾兴师动众地派人护送张神医出城,难道是去救人? 谁受伤了? 难道是书院的人? 如果是书院的人,用不着这么多护卫。 出动这么多护卫,肯定是去战乱地区救人。 难道是李世民受伤了? 不,王庾是支持他的,不可能去救李世民。 那到底是去救谁? 这个臭丫头,出城也不跟他汇报一下。 李建成有点烦躁,但很快他就知道王庾去干什么了。 当天,李渊把他叫去:“我军与叛军在洺水县城交锋,罗士信的部队全军覆没,洺水县城落入了叛军手中。 “罗士信因此受了重伤,生命垂危,小庾儿带着张神医去了洺州救人。” 原来是去救罗士信。 一个将军而已,虽然骁勇,但他大唐猛将多的是,死一个无甚要紧。 王庾这样积极地去救罗士信,而罗士信又是李世民的手下,这让李建成不得不怀疑王庾的立场。 她是支持自己的吗? “大郎?” 听见李渊的声音,李建成回过神来,连忙回应:“父亲有何吩咐?” 李渊对于他的心不在焉有点不满,但李渊没有训斥他,而是继续说道:“如今河北的城池已被我军收复一半,虽然前不久又失去了洺水县城,但我军已经切断了叛军的粮食补给。 “如今二郎陈兵于洺水,与李艺南北呼应,攻下洺州是迟早的事情。 “我想调二郎回来,让你去指挥,你觉得如何?” 李建成吓了一跳,诚然他明白父亲的用意是想帮他树立威信,积累战功,但是,刘黑闼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何况刘黑闼还有突厥做后盾,突厥铁骑比刘黑闼更难对付。 虽然突厥铁骑已经离开了河北,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来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王庾之前怂恿他攻打刘黑闼的事情,现在结合王庾帮李世民救罗士信的举动来看,说不定这里面就有陷阱。 王庾莫不是帮着李世民怂恿他去攻打刘黑闼,好让他兵败,声望扫地吧? 若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放过王庾 “大郎?” 见李建成又在自己面前发呆,李渊有点火大,朝他吼道:“回答我。” 李建成心中一凛,连忙回答:“阵前换帅实乃兵家大忌,儿虽有心征讨叛贼,但此时我军士气正盛,不宜换帅,以免影响战局。” 李渊怒气一顿,大郎这番话说得有道理,阵前换帅,确为不妥。 “你先下去吧。” 李建成暗自吁了一口气:“儿告退。” 此时的洺水县城再次落入了唐军手中。 那日,秦叔宝送罗士信回营地之后,李世勣率领一众将士猛攻洺水县城,连续作战两天两夜,终于收复了洺水县城。 李世民进围洺州,深挖壕沟,清野坚壁,将刘黑闼困于洺州城。 汉东军没有粮食补给,只能依靠洺州城内的存粮,然而城内的存粮只能坚持两个月。 若不能突围,全城百姓将会活活饿死。 刘黑闼意识到这一点,每日出城挑衅唐军,想要激怒唐军,与之一战。 李世民不予理睬,他对众将领说:“叛军军粮不够,只要我们坚守不出,任其挑衅,他们就会被活活饿死。 “不费兵卒就将他们打败,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他一贯采用的战术,围困敌人,使其不战而屈,这样既能取得胜利,又能保全更多的将士。 于是,李世民下令,坚守壁垒,拒不应战。 这一日,李世民去了罗士信的营帐,军医正在给罗士信换伤药。 “今日伤势如何?”李世民问。 军医的表情很沉重:“罗将军昏睡了这么多天,我的护心丸已经对他不起效用。 “明日辰时之前,若是张神医还没有赶到的话,罗将军恐怕就会” 听见这话,秦叔宝心中酸楚,眸中尽是绝望。 张神医远在长安,就算他骑汗血宝马,明日辰时之前,也赶不到这里。 他的兄弟真的没救了。 “大王,晋阳公主来了。” 正在这时,帐外传来声音。 下一刻,风尘仆仆的王庾已经走了进来。 “二兄。” 王庾对着李世民唤了一声,就径直越过他,朝着床走去。 “兄长,你让开。” 王庾推开秦叔宝,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给罗士信把脉。 “小庾儿你”秦叔宝看见王庾很惊讶。 “嘘,待会儿再说。” 王庾说完,凝神把脉。 李世民看向跟着进来的大全:“张神医怎么没来?” “回禀大王,张神医恐怕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这里。”大全回道。 听到这话,秦叔宝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下一刻,王庾的声音传来,他就更绝望了。 “罗士信的情况不太好,我没有把握” 第606章 宁愿去死 听了王庾的话,众人的心情很难受,尤其是秦叔宝,绝望再次向他袭来。 李世民问道:“小庾儿,张神医看了脉案后,可有教你救命之法?” “张师父说,他要亲眼看过患者的伤才能确定救治之法。不过,他教过我,用独门针法护住罗士信的心脉,可以撑到他来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王庾又犹豫了起来:“但是,我从未给人治过病,也从未给人施过针,我没有把握” “张神医说了,他十天之内赶不到,罗将军必死无疑,反正都会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公主大胆去施针。”大全一股脑地把张神医的意思捅了出来。 众人:“”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看向王庾:“张神医说得没错,死马当活马医,小庾儿,你就放心去做吧。 “刚才军医说了,明日辰时之后,罗士信就撑不住了,反正张神医也赶不到,你就大胆地施针。 “出了事,我担着。” 李世民的话给了王庾一颗定心丸,她不再犹豫,往一旁的书案走去。 王庾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所需的东西,然后吩咐大全:“快去准备纸上的东西。” 又对李世民说:“二兄,在罗士信的营帐旁边给我安排一个营帐。” “好,我去安排。”李世民离开了。 安排好营帐,王庾和秋月以最快的速度沐浴完,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去了罗士信的营帐。 “秋月留在这里,其他人都出去吧。” 王庾把秦叔宝等人赶了出来,开始给罗士信施针。 这是她第一次施针,下针之前,她的手有点抖,心里也有点慌。 但当她看见罗士信那张消瘦而又年轻的脸时,她突然间就有了勇气。 罗士信太年轻了,他不该这么年轻就死去。 王庾的神情逐渐变得坚毅,手也不抖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回忆了一遍张神医说的话,然后坚定地把手中的银针扎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王庾拔出最后一根银针,瘫软在地。 “公主” 秋月的叫声惊动了外面的人。 李世民和秦叔宝冲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王庾虚弱地回答了一句。 她背靠着床缓了缓,小声嘀咕:“原来施针这么耗神。” 现在她终于明白,张神医为什么告诫她要少用这个独门针法了。 “罗士信怎么样?”李世民问。 “暂时保住了性命,不过接下来,我每日都要给罗士信施针,这样才能护住他的心脉。”王庾说。 见王庾脸上的汗不停地流,嘴唇苍白,秦叔宝吩咐道:“秋月,快扶公主回去休息。” 又吩咐昆布:“去拿些吃食送去公主的营帐。” 李世民见这边没事了,就召集众将领商议战事。 十日后,张神医抵达军营,他第一时间去看了罗士信。 “如何?罗士信还有救吗?” 见张神医把完脉检查完伤口,迟迟没有出声,秦叔宝迫不及待地询问。 “唉”张神医叹了口气:“若是当初罗将军受伤的时候,老夫在场的话,他还能完完整整地活着。” 秦叔宝听得糊涂,问:“神医这话是何意?罗士信到底有没有救?” “有老夫在,他自然能活下来” 众人一喜,然而张神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笑瞬间消失。 “不过,时间拖得太久,他右腿上的伤恶化严重,必须截肢,否则会影响身体的其他部位。” 秦叔宝有点接受不了:“我们是军人,没有右腿连路都走不了,还怎么打仗? “这不是比死了还难受吗?” 李世民的心情很沉重,他试探着问:“神医,能不能想办法保住他的腿?” 张神医眉头紧蹙,说出的话毫不客气:“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死,二是截肢保命。” “” 帐中的气氛瞬间变得低落,众人沉默不语。 如今罗士信还在昏迷当中,他又没有亲人,能做主的就只有李世民。 李世民在沉思,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军人,他若是罗士信,他宁愿死,也不愿截肢。 秦叔宝盯着罗士信的脸看了很久,心一横,率先开口:“那就截肢吧。” 兄弟,没有了右腿,你或许会很痛苦,但你从洺水县城逃出来,就说明你想活着,所以兄弟我替你做主了。 将来你若是责怪,就怪我吧。 心中打定主意,秦叔宝不再挣扎,镇定地对张神医说:“需要准备什么,神医尽管开口,我立刻去准备。” 张神医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向旁边的书案。 “你们按照这张单子,准备好上面的东西。” “小庾儿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张神医拿起刀,看向王庾:“怕吗?” 王庾镇定自如:“我曾在战场上杀过人,您觉得我会怕吗?” 张神医默默地扭回头,用手指在罗士信的右腿上比划了几下,然后用刀抵住膝盖下方,一刀切了下去。 看见这个动作,王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准备止血。” 听见张神医的声音,王庾立刻睁开眼睛,忙活起来。 截肢后,当天夜里,罗士信开始发热,王庾按照张神医说的方法给罗士信降温。 整整忙活了三个时辰,罗士信的体温才恢复正常。 三日后,罗士信苏醒,看见缺了的右腿,大受打击,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全都摔了出去。 “谁让你们救我的?” “没了腿,不能走路,不能上战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与其这样屈辱地活着,我还不如死了呢?” 这一刻,罗士信很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被刘黑闼杀了。 “兄弟,你别激动,好死不如赖活着。”秦叔宝看见这样歇斯底里的罗士信,很心痛,上前去宽慰他。 岂知罗士信听了他的话后,情绪更加激动,吼道:“不,我宁愿去死。” 这时,李世民和王庾、张神医走了进来,正好听见他这句话。 张神医掏出一个纸包,朝着罗士信走去:“这是老夫最新研制的毒药,触之即亡,且没有解药。 “你既然想死,那就给你用吧,不收钱。” 罗士信:“” 王庾、李世民、秦叔宝等人避之如蛇蝎般,迅速退到了帐门边。 “我” 面对步步紧逼的张神医,罗士信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药包,双手撑着床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身体往后挪:“我我突然又不想死了” 第607章 决一死战 从营帐中走出来,王庾忍不住数落张神医:“师父,您刚才也太粗暴了。 “他死里逃生,好不容易保住一条性命,又大受刺激,你劝人好歹婉转一点,温柔一点。 “你刚才那样做,会刺激到他的。” 张神医毫不在意,淡淡地说:“管他粗暴还是温柔,有效就成。” “”王庾无言以对。 这时,杜君绰跑了过来:“大王,叛军又来挑衅了。” “不用理他们。”李世民神情淡漠,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师父,您先回去休息。”王庾对张神医说完,立刻去追李世民。 跟着李世民进入中军大帐,王庾对他说:“二兄,我这次带了三百人来,他们跟着我训练了一段时间,颇有成效。 “二兄若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李世民知道她想为他们争取立功的机会,沉思片刻后,他说:“正好今日没什么事,不如让你的人跟玄甲军的将士比一场。” 趁此机会,让他看看晋阳公主府的实力。 “好啊。” 王庾很高兴,当即去召集人手。 “你们听好了,待会儿跟玄甲军的将士比武,千万别客气,一定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表现好的人,秦王就会让他上战场杀敌。” 大全一听,顿时就兴奋起来,他好久没和玄甲军的兄弟们切磋了。 一刻钟后,军中将领聚集在空地上,准备看晋阳公主府的护卫与玄甲军将士的大混战。 为了节省时间,李世民挑选了三百名玄甲军将士,赤手空拳与大全等人进行混战。 李元吉听说这个消息后,也跑来看热闹。 “小庾儿,别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提醒你,他们可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厉害着呢,别到时候输了哭鼻子。” 王庾冷哼:“谁输还不一定呢。” “好大的口气,那就等着瞧。”李元吉眸中闪过一丝轻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敢让护卫跟玄甲军比? “开始。” 令旗挥下,大全、杨毛等人立刻朝着对面的玄甲军冲了过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动作简单凶猛,直攻对方要害。 对面的玄甲军将士也是如此,动作简单粗暴,只朝着对方的要害打。 起初,玄甲军没有把这群护卫放在眼里,虽然护卫中也有曾经的玄甲军士兵,但只有少数几人,他们就没有放在眼里。 打了几个回合后,他们不得不收起轻视的态度,认真比试。 “小庾儿,你府上的护卫了不得啊。”段志玄忍不住赞道。 王庾扬起下巴,十分得意。 长孙无忌却看得心情沉重,没想到,王庾的护卫如此厉害,比之玄甲军,也不差多少。 陛下允许王庾拥有自己的军队,而王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招募了一支这么厉害的队伍,看来,她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不过,王庾最近与东宫来往密切,若是王庾暗中支持东宫,那么对大王很不利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喊“停”。 玄甲军略胜一筹。 李世民很满意,当即宣布:“晋阳公主府的护卫并入秦叔宝的军队,跟随大军一起行动。” -------- 一个月后,刘黑闼突然出动大军,全力攻打李世勣镇守的洺水县城。 为了不让罗士信的事件重演,李世民亲率一万骑兵,渡过洺水,袭击刘黑闼的后方。 “报,李世民亲率大军攻打我军后方。”士兵向刘黑闼禀报。 闻言,刘黑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敌人中计了。 “掉头。” 刘黑闼当即回军,对唐军实施包抄。 等李世民意识到上当时,他已经被汉东军牢牢包围。 “保护元帅,跟我突围。” 秦叔宝率领大全等人冲在最前头,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敌人异常凶猛,专挑李世民攻击。 有好几次,李世民被挑落马,差点死在敌军刀下,都是被尉迟敬德拼死救了出来。 这一仗打得很惨烈,唐军和汉东军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 李世民率领余部回到营地之后,立刻召集文臣武将商议战事。 “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叛军已经急了,我想,洺州城的粮食已经告罄。”李世民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刘文静顺着他的话分析:“这么说来,刘黑闼是想和我们决战?” “没错。”李世民打开舆图,示意众人靠近:“我们的主力在南岸,最好是吸引叛军来南岸决战,一举消灭他们。” “去给李艺传信,让他即刻率军前来南岸” 李世民开始着手部署决战。 一切准备妥当,他拿着舆图,盯着某处陷入了沉思。 洺州城内,范愿向刘黑闼禀道:“主上,据我这两天的观察,洺水水势下降了不少,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渡过洺水,袭击李世民的大营。” 闻言,刘黑闼站起来往外走:“去看看。” 众将领陪着刘黑闼去观察洺水的水势,发现确如范愿所言,水势比前几日下降了不少。 想到城中粮食只能撑五天,众将领纷纷请求刘黑闼,与唐军决战。 刘黑闼盯着水势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确实是个好机会,我们好好谋划一下。” 回到皇宫,刘黑闼与众将领详细地商议了一番,定下了袭击唐军大营的时间。 第二日,黎明时分,刘黑闼亲率三万步骑兵,渡过洺水,在离唐军营地不远处列阵。 汉东军刚刚摆好阵,李世民就率领骑兵冲了过来。 “杀!” 玄甲军首当其冲,朝着刘黑闼的骑兵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最终将其攻破,乘胜进入汉东军的阵列。 秦叔宝率领大全等人紧随其后,进入汉东军的阵地后,开始横扫刘黑闼的步兵。 面对凶猛的唐军,刘黑闼高呼:“兄弟们,我们已经没了退路,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不想死的,都跟我冲,杀了李世民,灭了唐军。” 闻言,汉东军的将士奋力杀敌,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顽抗到底。 敌军异常彪悍,李世民的坐骑中了八箭,鲜血不停地往外流,最终力竭虚脱,壮烈牺牲。 这一场决战,两军从黎明战到黄昏,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唐军虽然略占上风,但始终没有取得绝对的胜利,打得异常艰难 第608章 与兄博弈 风起,吹不散战士血泪。 云涌,藏不住刀光剑影。 暮色渐渐降临,两军仍然在激战。 范愿拼命杀到刘黑闼的身边:“主上,我们快顶不住了,还是尽快抽身吧。” “不,再撑一下,我一定能打败李世民。”刘黑闼不甘心地挥出手中大刀,又杀了两人。 这时,董康买、高雅贤等将领也杀了过来,纷纷劝说刘黑闼:“主上,我军已经落于下风,此时不走,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是啊,主上,我们还是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可以去投奔突厥,日后再图大业。” “主上,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主上,走吧” 刘黑闼停了下来,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庞,挫败、焦虑、急切、惶恐的表情全都表露了出来。 “唉” 刘黑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吧。” 于是,众人齐心协力,拼杀突围,暗中撤出了战场。 汉东军的将士们并不知道汉东王抛弃了他们,已经逃走了,他们仍然在奋力杀敌。 最后,汉东军实在抵挡不住唐军的攻势,开始向洺水北岸撤离。 “来了,来了。” 士兵看见汉东军准备渡河,连忙跑去跟王君廓禀报。 王君廓知道后,来到洺水上游的河堤处,举起望远镜往下观看。 当他看见汉东军争先恐后地渡河时,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太好了,上钩了。 在汉东军逃到河沟中时,王君廓当即下令:“决堤泄洪。” 士兵们立刻行动。 不一会儿,滔天巨浪从上游倾斜而下。 “啊洪水” “快跑” 汉东军的将士们睁着血红的眼睛,望着滚滚洪水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恐惧和绝望瞬间涌上他们的心头。 他们仓皇逃跑,然而刚跑出两步,就被汹涌的洪水吞没 河中的汉东军无一幸免,全都被溺死。 而未曾渡河的汉东军在震惊之中,被唐军全部斩杀。 这一仗,刘黑闼的精锐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数百骑跟随他逃亡突厥。 在逃亡过程中,曹湛、董康买与刘黑闼走散,为了躲避唐军的追捕,他们逃进了大山。 听闻洺水一战汉东军全军覆没,主上逃亡突厥,河北各地的汉东军斗志尽丧,纷纷归降李世民。 然而高开道和徐圆朗仗着背后有突厥撑腰,依旧侵犯唐朝地盘。 李世民决定引兵去河南攻打徐圆朗,谁知大军刚出发,他就接到了李渊的圣旨。 李渊命令李世民即刻回朝。 接到这样的诏令,李世民心中很恼火,他明白父亲的用意,因此很不甘心。 就这样,李世民不情不愿地改变了路线,王庾、罗士信等人也跟随李世民回了长安。 李世民平定河北叛军,长安城内一片欢欣。 为了以示尊宠,李渊亲自出城迎接李世民,为三军开设庆功宴,大肆封赏功臣。 整个过程中,李世民面带微笑,没有扫李渊的兴致。 不过第二天,李世民面呈军情:“父亲,刘黑闼的叛军势力虽然已被铲除,但是高开道和徐圆朗仍在作乱。 “尤其是徐圆朗,他在突厥的支持下,短短几个月内就攻占了大半个河南,比之去年的刘黑闼丝毫不差。 “虽然颉利可汗被刘世让拦在雁门,但并州还有苑君璋的势力,一旦苑君璋连同徐圆朗、高开道引突厥兵南下,我们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将会一朝崩塌。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应该铲除这些叛贼,彻底断绝突厥的妄想。” 李渊沉默了。 不可否认,河南的局势也并不乐观,二郎说得对,一旦这些叛贼引突厥兵南下,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会岌岌可危。 想到刘黑闼起兵时,他丝毫没有把刘黑闼放在眼里,结果差点酿成大祸。 如今面对那些反叛势力,李渊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在沉思过后,他对李世民说:“你准备一下,两天后出发,征讨徐圆朗。” “是,父亲。” 李世民嘴角微扬,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太极殿。 东宫。 李建成端坐上位,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若无其事啃果子的王庾,心绪翻涌个不停。 苏定方暗中窥见李建成的表情,心中不禁为王庾捏了把汗。 然而,王庾似乎没有感觉到殿中冰冷的气氛,自顾自地啃着果子,时不时地夸奖果子的香甜。 李建成终是忍不住,把话题引到罗士信身上:“听说你第一次施针就保住了罗士信的命,军中将士对你很是钦佩。 “阿耶说得对,你的神童之名当之无愧,不论学什么,你都很有天赋。” “长兄过誉了,小庾儿不敢当。”王庾表现得很谦虚:“其实,我学医并没有什么天赋,不过是勤奋练习才有今日。 “而且,我学医没多久,医术不精,若是平日,我是不敢出手的。 “只不过这次情况特殊,罗士信本就没有希望了,我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李建成端起茶盏,慢慢地转动:“既然罗士信没有生的希望,你为何这么拼命地去救他?” 他的表情漫不经心,目光看似落在茶盏上,但余光紧盯着王庾的脸。 王庾咽下嘴里的果子,回道:“是我师父让我去的,您也知道,师命难违嘛。” “是吗?”李建成表示怀疑。 “嘿嘿,这个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王庾干笑了两声。 见李建成看过来,王庾瞬间收起嬉笑,一本正经地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去立功。” 李建成微微挑眉,目光诧异:“立功?” “对。” 王庾扫视周围一圈,殿中除了她和李建成,就只有苏定方以及王珪。 她端正姿势,表情严肃,对李建成说:“秦王平定王世充和窦建德后,功勋滔天,若是他再平定刘黑闼,势力必将一飞冲天,到时候长兄的地位恐将不保。 “我当时之所以去救罗士信,就是想着去立功,所以我带了三百名精兵一同去了洺州。 “若是秦王没有平定刘黑闼,阿耶只会怪罪他,但不会怪罪我,也不会牵连到长兄。 “若是秦王平定了刘黑闼,那我也立了功,阿耶嘉赏我就是嘉赏长兄您,毕竟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所以这一局,长兄并未输,您也分了一杯羹。” 说到这里,王庾脸上浮现出笑意:“晋阳公主府越强大,就越能帮助到长兄。 “您说,是不是?” 听完王庾的话,李建成心中的芥蒂瞬间消失,他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你说得对,这次你做得很好,我也要好好奖赏你” 第609章 不是坏人 两天后,李世民再次出征,前往河南征讨叛贼徐圆朗。 这一次,张亮不在其中。 当时李世勣奉命征讨刘黑闼,命张亮镇守相州,他却弃城而逃,所以李世勣不再信任他,而皇帝也因此降了他的官职。 张亮很郁闷,昨日他去秦王府递拜帖,想要谋求出路,结果门房接了他的拜帖,转身就扔了。 若不是他回头看了一眼,他肯定还傻傻地等待秦王召见。 如今他被降了职,就连一个门房都能欺负到他的头上,真是欺人太甚。 原本他还想着只要立了功,他就能官复原职,谁知李世民和李世勣把他剔除在外,没有让他跟随大军出征。 “可恶。” 张亮越想越气,抬手就将酒坛狠狠地摔了出去。 酒坛碎裂,飞起的碎片插进了张亮的腿。 “唔” 张亮跌坐在地。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你没事吧?” “呀!你流血了。” 还未等张亮说话,女子已经蹲下去,一只手按住他的小腿,另一只手果断地拔出碎片,然后掏出绢巾,包扎伤口。 因为她低着头,张亮看不清楚她的相貌,就将目光移到她的手上。 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她的手真好看,又白又细,好像 “好了。”女子缓缓起身。 “多谢” 张亮跟着起身,但他看见女子容颜的那一刹那,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胡服,明艳动人的外貌,眼角下的红色泪痣,是她。 没错,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在洛阳惊鸿一瞥的女子。 张亮的酒意一下子就醒了,他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腿。 痛。 这不是梦。 笑容在他脸上绽放。 下一刻,他闻到空气中刺鼻的酒味,突然想起他刚才在酒馆喝了很多酒,此时身上的气味肯定特别难闻。 他当即往后退了一大步,迅速整理头发和衣服,然后文质彬彬地冲着女子作揖:“多谢这位娘子出手相助,鄙人姓张名亮,敢问娘子芳名,明日张某定当亲自登门致谢。” 这一低头,他看见女子脚边的酒渍和碎片,连忙上前清理:“娘子小心脚下。” 看见他伸手,女子往旁边走了两步。 张亮清理完碎片,起身时,眼前突然发黑,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 “你没事吧?” 女子上前,想要去扶他,又缩回了手。 “没事,多谢娘子关心。” 张亮没有错过她的动作,稳住身形后,再一次问道:“敢问娘子芳名,家住何方?张某也好上门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告辞。”女子转身就走。 好不容易碰到魂牵梦萦的人,张亮岂会错过,当即追了上去。 “娘子,我不是坏人,我只想好好地谢谢你。”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张亮愣了一下:“你你认识我?” 见女子脚步不停,他大跨步跟上。 女子边走边道:“当然,长安城内,谁人不知张大将军的大名?” 她突然扭头,俏皮地笑了一下:“我家中有好几本画册,上面画的都是张大将军。 “对了,上面还有张大将军的签名呢。” 这一笑,张亮的心魂都被摄去了,头晕乎乎的,他似乎醉得更厉害了。 她说家中的画册画的都是他,还有他的签名,那一定是王庾为他画的个人画集。 这样的画册还有好几本,她莫不是仰慕他吧? 想到这里,张亮不由地心神荡漾。 他抬起头,微微扬起下巴:“娘子抬举了,张某只是秦王手底下的一个小兵,当不起大将军这个称呼。” “张大将军过谦了,家父很敬佩你,他说你是英雄。” “英雄不敢当,只是尽忠报国罢了,不知令尊是” “家父姓李,我排行第七。” 出了巷子,张亮说:“你与丫环走散,独自回去太危险了,不如我送你回府吧。” “这”李七娘有点犹豫:“这不妥吧?” 正在这时,一个穿碧色衣服的小丫头跑了过来:“七娘,我可算是找到您了。” 看见李七娘身旁有个男人,小丫头迅速把李七娘拉到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男人:“你是谁?想对我家主子做什么?” “我是” 张亮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李七娘打断了。 “我们走吧。” 李七娘拉着小丫头走了。 小丫头不放心,频频回头看张亮是否跟着她们。 直到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张亮,小丫头才彻底放下心来。 张亮没有跟着她们,他怕给李七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知道她住在长安,他就有办法找到她。 李七娘,李七娘,姓李,莫不是皇室宗亲? 王庾在府中休息了三日,就去了书院。 没想到马车还未行驶到山脚下,就被堵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去看看。”王庾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大全立刻跑去前面。 过了一会儿,大全回来了:“这些人都是来鸿蒙书院求学的。” “这么多人?”王庾皱起了眉头。 “这还算少的。”春花走了过来,对王庾说:“今年的科举,鸿蒙学院有十五名学子参加,其中一人通过进士科,三人通过明经科,十人通过童子科,唯有一人落榜。 “陛下亲自召见了他们,书院上下全都得到了赏赐,如此荣耀,国子监都没有。 “我听说,国子监很多学子都想来鸿蒙书院读书,不过,因为有年龄限制,还有入学考试,很多人进不了。” 王庾往外看了看:“来求学的不只是长安的学子,还有外地的学子。” “自从鸿蒙书院在这次科考中大放异彩后,远近的学子慕名而来,只为进入书院读书。”春花越说越骄傲。 “不错,不错。”王庾连连点头。 春花笑得更甜了:“鸿蒙书院如此受欢迎,当然不错。” 王庾:“我是说你不错,都学会用成语了。” 春花:“” “把我的牛牵来。” 王庾吩咐了一声,然后跳下车。 等到大全把牛牵来,她纵身一跃,就坐在了牛背上。 “春花,你和小四坐马车回去。” “大全,我们走。” 王庾拿起鞭子,往前一指:“出发。” 她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大声喊道:“快让开,牛惊了” 大全很无语,仰天看了看。 下一刻,他扯开喉咙大喊:“快让开,牛惊了” 第610章 真是恶毒 “啊哪里来的疯牛?” “让开,让开” 两头牛疯狂地往前冲,求学的人们慌不迭地往旁边躲避。 冲到山脚下,两头牛熟练地拐上通往书院的道路。 后面的人心有余悸地望着牛儿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叫道:“他们是谁啊?怎么能插队呢?” “就是,我大清早的就来了,排到现在还在山脚下呢,公然插队,太可耻了。” 众人纷纷骂了起来。 有长安的官员认出了王庾,对众人说道:“跑在前头的是晋阳公主,她是这所书院的学生。” 众人:“” 既然是书院的学生,那就不算插队了。 鸿蒙书院与别的书院不同,既收男童也收女童,听说有些课还是男女一起上课。 除了晋阳公主,这次科考榜单公布后,听说陛下有意安排其他的公主上鸿蒙书院读书。 众人默默地闭上嘴巴,皇室公主,他们招惹不起。 “小心。” 书院门前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是王庾驱使牛儿经过一个弯道,而弯道过后的道路上正蹲着一个学子,他在捡书籍。 听见旁人的提醒,学子回头看向后面,急速奔跑的牛儿正朝着他而来,十分凶猛,他吓得跌坐下去,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见状,王庾放松绳子,拍了一下牛脖子。 眼看着牛蹄就要踩中学子,牛儿却扭身向左,牛蹄落在学子的脚边。 后面的大全紧跟着迫使牛儿停下来。 待牛儿安静下来,王庾才有空看向前面挡路的人。 这一看,她吓了一跳:“韩生?” 他怎么在这里? 听到面前的小郎君叫出自己的名字,韩生很惊讶,他站起来看向王庾:“你认识我?” 不,李七郎才认识他。 王庾迅速反应过来,茫然道:“你是谁?” 韩生更糊涂了:“你刚才不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谁叫你的名字了?我是说含参片。” 说着,王庾冲大全招了一下手:“把参片拿过来,我的牛儿受了惊吓,要含参片压压惊。” 韩生:“” 原来是他漏听了一个字。 大全:“” 没听说过牛儿受惊还要含参片的。 再说,受惊的是她的牛吗? 是韩生受惊才对。 大全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十分配合地走到王庾的面前,从腰间佩囊中掏出参片,当着韩生的面塞进了牛儿的嘴里。 牛儿的嘴巴动了动,然后咽了下去。 旁边的人看得惊呆了。 “公主府的牛果然金贵。” 熟悉的声音传来,令王庾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 李芳从院门方向走过来:“晋阳公主不骑马却骑牛,莫不是你已经失宠,陛下不准你骑马了?” “你在揣测圣意?” 王庾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李芳变了脸色。 李芳气恼不已,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就是晋阳公主府穷得买不起马,只能骑牛出行。 “我们淮阳王府马多得是,不如我送两匹马给你,如何?” 她站定在一丈开外,扬起下巴,微微斜眼看着王庾,表情中充满了鄙夷。 “谁说晋阳公主府穷了?”大全气不过,上前欲理论。 却被李芳厉声打断:“你一个小小奴仆,见到我不行礼,还出言不逊,真是好大的胆子。 “跪下。” “哈哈” 王庾突然大笑,令李芳十分恼怒。 她大声喝道:“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 王庾停下笑声,手轻轻地抚摸牛,语气也很轻柔:“你大概不清楚,你口中的奴仆,他有军功在身,官职七品。 “而你,无爵无官无职,你凭什么让他下跪?”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没想到晋阳公主府的一个仆人都有军功在身,还是七品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这有什么?听说晋阳公主手底下的人都上过战场,就连晋阳公主本人都上过战场,他们有军功在身再正常不过了。”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听着周围的赞叹声,李芳气愤不已,红着脸道:“就凭我是淮阳王府的人,我是皇室宗亲,无论他是什么官职,他都得向我下跪。” “呵呵~”王庾笑得轻蔑:“看来你府中缺一本书,明日我命人给你送一本《武德律》。” “你” “你什么你?你见着本公主没有行礼,本公主没有跟你计较已是大度,你还想动我的人?” 王庾一记凌厉的目光射过去:“好狗不挡道,让开。”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煞气,就像是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军。 韩生不敢与她对视,低着头,迅速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退到路旁。 而李芳虽然强撑着与王庾对视,但她的脚已经开始发软。 可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于是站在路中间,就是不让路。 王庾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即握紧绳子往后一拉。 疼痛传来,牛儿变得狂躁,直冲着李芳奔去。 周围的人惊呆了,晋阳公主这是要杀人吗? 李芳吓傻了,她没想到王庾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她可是淮阳王府的人啊。 “阿姐” 李道明站在门口台阶上,回头见到这一幕心惊肉跳,扔了手中的纸就朝着李芳跑去。 眼看着牛儿就要撞到李芳,它却突然停了下来,与李芳相距不过三寸。 高大的牛身,近在咫尺的牛头,从牛鼻中哼出的臭气李芳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头牛,以致于她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庾低头看向李芳,面无表情道:“看仔细了,这不是一般的牛,它是牛魔王。 “它性情暴虐,蛮横无礼,最看不惯有人比它还蛮横无礼,所以你以后见着它,最好绕路走。 “不然下次,我可不保证还能控制住它。” 说完,王庾骑着牛儿扬长而去。 “你”李芳气得一拳锤了下去。 紧接着,惨叫声响起。 “啊” 李道明刚跑到李芳身后,就被王庾那番话给镇住了。 醒过神来想去扶李芳,就见李芳一拳锤在地上,手肿得跟馒头似的。 李道明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搀扶李芳。 周围响起哄笑声,李芳怒极,瞪向周围的人:“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不准笑,都给我闭嘴。” 周围的人立刻移开目光。 “真是恶毒。”大全失望地摇了摇头。 王庾收回目光,从牛背上跳了下来。 大全紧随其后,突然想到王庾刚才说的话,好奇地问道:“小庾儿,牛魔王是什么?新品种吗?” “不,是它的名字。”王庾指了指自己的坐骑:“我刚取的,好听吧?” 大全:“” 第611章 初次试探 王庾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吩咐大全:“你去查一下韩生住在哪里,近况如何?” 大全:“是。” 于是,王庾进了书院,大全留在了外面。 过了一会儿,书院的人出来跟众人说:“近日书院不备入学考试,诸位还是先回去吧。” 众人顿时就急了。 “为什么?不是说了只要通过入学考试就能进鸿蒙书院吗?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就是,我千里迢迢地赶来长安,你一句不考了,让我的孩子怎么办?” “不行,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给我们说法” “诸位安静一下。”书院的人伸手往下压了压,待周围安静下来,他才开口说道:“不是不考,而是近日这段时间不考。 “鉴于每日求学的人太多,影响书院上课,所以上面吩咐下来,将进行统一考试,具体的考试时间,两日后公布。” 听见这话,众人才放下心来,陆续下山,沿路相告其他求学的人。 王庾站在门后,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她才抬脚离开。 “院长在吗?”王庾来到院子外,问门口的仆人。 仆人恭敬回道:“回禀公主,院长还在上课。” “那我进去等他。”王庾径直进了院子。 半个时辰后,徐旷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见王庾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在与自己对弈,不免失笑。 “看来,公主的棋艺又精进了不少。” 王庾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冲徐旷行了一个晚辈礼:“老师。” 徐旷在她对面坐下,看向棋盘:“你这样下,分不出胜负。” “自己跟自己下,怎么能分出胜负?除非我故意。”王庾笑着坐下。 徐旷笑了笑,又问:“今日的课去上了吗?” “下午去。”王庾一边收棋子一边说道:“老师,我刚才上山,见到很多来求学的人堵住了山路。 “之前书院刚刚建立,没有什么生员,所以每日都可以进行入学考试。 “但是现在来求学的人多了,我们必须改变一下入学条件。” 徐旷问:“你想怎么改?” “额”王庾想了想:“科考在春季,那我们就夏季招生好了。 “每年六月一日至六月三日进行入学考试,通过考试者,六月十五日进入书院读书。 “书院原来的学生就从六月一日休假到六月十五日,与新来的学子统一时间上课。 “还有,入学考试的试题要重新出,必须根据年龄出不同的试题。” 徐旷点了点头,觉得她的想法可行。 如今鸿蒙书院出了名,来求学的人络绎不绝,考试肯定要好几天。 “出试题还是按照老规矩?” “对,还是由您和我以及林大郎共同出题,然后一起阅卷。” 徐旷已经习惯书院的运作,对于王庾的想法没什么意见,就说:“我先跟陛下奏报,若是陛下同意,我就贴个告示,告知各方学子。” “老师不如现在写吧,我下午上完课要回城,到时候我帮老师带给阿耶。” “好。” 下午的课结束后,王庾就回了城,去了一趟皇宫。 “阿耶觉得怎么样?”王庾看向李渊。 “准了。”李渊大笔一挥,在徐旷的奏折上写了一个字。 然后合上奏折,递了过去。 “多谢阿耶。”王庾接过奏折,笑嘻嘻地说:“阿耶,您看,鸿蒙书院如此出色,不如您就开个女子科举,让女子也去参加吧。” “胡闹。”李渊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科举乃是为朝廷挑选人才,怎么能让女子参加? “这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王庾反驳道:“怎么就不行了?女子又不比男子笨,男子既然能为官,女子为何不能为官? “只要能通过科举,管他是男是女,能为国家效力不就好了吗?” 李渊眉头紧皱,怒斥:“朝堂是男人的天下,岂能容女子胡闹?看来我是最近对你疏于管教,你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阿耶让阿姐去镇守苇泽关,难道不是承认阿姐有能力,比一般将军要出色? “阿姐镇守边关,就是为朝廷效力,跟戍边大将军有什么区别?不也是朝廷的官吗? “既然阿姐能做官,为什么其他女子不可以?多一些人为朝廷效力不好吗?”王庾忿忿不平道。 李渊越听,脸色就越阴沉:“其他人怎能跟三娘相比?” “那我呢?” “你也不能。” 李渊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 王庾顿觉伤心,眼眶一热,泪水涌了上来:“阿耶曾对我说,我就跟您的亲生女儿一样,您会像疼阿姐那样疼我。 “却没想到,阿耶您是骗我的,义女就是义女,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亲生女儿。” 说完这句话,她抬手擦掉眼泪,转身就往外走。 李渊:“” 眼看着王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李渊怒气冲冲地骂道:“这个臭丫头,居然敢给我脸色看? “太放肆了,看来真是我太纵容她了,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骂着骂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一直低着头如同木桩子的岳郁,吼道:“还愣着干嘛?天快黑了,还不去送送公主?” “是。”岳郁拿出在战场上的速度,迅速离开大殿。 他很快就追上了王庾,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公主,您别伤心,陛下对待您真的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这不,陛下不放心您,派老奴来送您出宫。” 王庾没说话,只不过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 岳郁见了,心疼不已,但他没哄过小娘子,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干巴巴地说:“公主别伤心了,陛下真的很疼您的。” 王庾依然没说话,但在离开太极宫后,她擦干了眼泪,默默地往宫门口走。 一路行来,宫中的侍卫看见了她红红的双眼,以及岳郁不停地在她旁边说话。 很快,消息就传至皇宫各处。 到了宫门口,王庾停下脚步,轻轻柔柔地对岳郁说:“多谢岳叔相送,多谢阿陛下。” 说完,径直出了宫,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王庾脸上的悲伤瞬间消失。 她可不是真的小孩,不会跟平阳公主争风吃醋。 她不过是想探探李渊的口风,好为将来做准备。 但显然,李渊是个老顽固 第612章 心意满满 书房中烛光摇曳,王庾的脸隐在烛光中,显得更加柔和。 “最近可有收到平阳公主给我的信?” “暂时还没有收到。”王康达回道。 王庾又问:“今年的秀才科,有多少人上榜。” “无人上榜。” “什么?无人上榜?”王庾很惊讶。 虽然她知道所有科目中,秀才科是最难的,但她没料到竟然无一人通过秀才科。 真的这么难吗? 王康达继续说道:“今年无人通过秀才科,陛下很不高兴,前不久还把国子监的官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正因为如此,鸿蒙书院显得尤为出色,陛下多次在朝堂上夸赞徐院长教学有方。 “官员们见陛下如此器重徐院长,就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往鸿蒙书院。” 大全冷哼:“鸿蒙书院刚建立的时候,他们瞧不上,不愿把孩子送进去,现在倒好,还抢着送孩子进去。 “哼,现在他们想送,未必送得进,除非他们的孩子通过考试。” 鸿蒙书院刚建立时,虽然打着皇家书院的名号,但很多人不看好,最后只收了五十名学子。 当时,陛下把徐旷调去鸿蒙书院做院长,很多人还讥讽徐旷是被贬职了。 却没想到,一年过去后,徐旷得到了陛下的器重,鸿蒙书院也今非昔比。 王庾转动着毛笔,鸿蒙书院有名气是好事,不过,以徐旷刚正不阿的脾气,那些想走后门托关系的人恐怕要碰壁了。 她看向大全:“韩生那边怎么样?” 听到“韩生”的名字,王康达眼神闪烁了一下。 “韩生借住在城外的寺庙中,他这次来长安是想进鸿蒙书院读书。”大全回答。 王康达想了一下,说道:“韩生三年禁考的期限快到了,他应该是想进鸿蒙书院读书,好准备明年的科考。 “不过即便他进了鸿蒙书院,十月份还是要回益州先参加解试,通过了解试,明年才能参加省试。”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王庾把他们打发走,开始研究入学考试的题目。 第二天,林郅悟去书院上课,王庾把入学考试的事情跟他说了。 “所以,每个年龄段,我都要出一份试题?”林郅悟问。 王庾点了点头:“没错。” “真折腾。”林郅悟抱怨了一句,下一刻,他欺身向前,笑嘻嘻地问:“我帮你出这么多试题,有没有奖励?” “有,当然有。”王庾笑得娇俏:“你先去上课,中午就给你奖励。” 林郅悟很开心地走了。 大全小声地问:“小庾儿,你要给林大郎什么样的奖励?” “当然是心意满满的奖励。”王庾笑得意味深长。 到了中午,大全领着林郅悟来到王庾的小院,然后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大郎,快过来,这就是给你的奖励。”王庾坐在饭桌前,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看着一桌子色相可人的菜,林郅悟很惊讶:“小庾儿,这些都是你做的?” “对,都是我做的,厉害吧?” 王庾很得意,不等他开口夸奖就继续说:“我可是跟着司膳房的大厨学过一段时间,做这一桌子的菜,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不算什么啦。” “厉害。”林郅悟忍不住夸了她一句,然后坐下来。 他凑上前,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嗯~真香,肯定很好吃。” “快尝尝。”王庾催促他。 林郅悟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王庾期待地看着他。 大全紧紧地盯着林郅悟的嘴巴,这是主子说的心意满满的奖励,应该很好吃吧? “啊呸!” 林郅悟一口吐在空盘里,表情很痛苦:“小庾儿,你是不是把糖当盐放了?太甜了。” “不可能,你再尝一块。” 说着,王庾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的碗里。 林郅悟夹起来放进嘴巴,刚放进去,他就喷了出来。 王庾眼疾手快,扇子往前一甩:“粒粒皆辛苦,不要浪费。” 鱼肉原路返回。 “啊咕咚” 林郅悟被迫吞下鱼肉,再也忍不住,朝王庾发飙:“臭鱼,你是不是存心报复?咸死我了。” 大全无法直视,抬手捂住眼睛,主子果真是很有心意 “额”王庾有点尴尬,下一刻强做镇定地给自己打圆场:“这条鱼有自己的想法,我还没有驯服它。” “你怎么不说它想上天?”林郅悟给了她一个白眼,端起茶杯漱口。 “嘿嘿,说不定它真有这个想法,来,别管这条鱼,咱吃块肘子吧。”王庾将肘子端到了林郅悟的面前。 林郅悟本不打算再吃,但看见最爱的香气扑鼻的肘子,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拿起筷子,伸向了肘子。 “呸呸呸,这哪是肘子,分明是咸肥肉。”林郅悟又吐了。 “你那是夹错地方了,你应该夹有皮的这块。”王庾把盘子往前推了推:“你尝一块皮,保证好吃” 看着王庾那双期待的眼睛,林郅悟再次拿起筷子:“好,再给你一次机会。” 入口后再次吐了出来。 “小庾儿,你是不是整我?这皮是甜的。” “糖渍猪皮,是不是好吃到想吐?哈哈哈哈” 王庾笑得直拍桌子。 林郅悟气得涨红了脸,将筷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今天就是来整我的。 “哼,我生气了,我不会帮你出题。” “别啊,我真不是故意要整你的,这些菜我花了很多心血,很认真的,你看我的手都被刀切了。”王庾伸出左手食指。 林郅悟忍不住看向她的手,果然看见她的食指上有两道口子,现在还渗着血。 他的怒气顿时就散了:“一道菜你居然能做出两种口味,我看你是真的没有学厨艺的天赋,你以后还是不要进厨房了。” “不。”王庾很不服气他的观点,反驳道:“司膳房的大厨夸我很有做菜的天赋,他说我做的每道菜可咸可甜,别人想学都学不来,很有特色。” 林郅悟:“” 那是大厨看在李渊的面子上,不忍心打击她吧。 王庾见他迟迟不出声,忍不住试探:“你不会真的不出试题了吧?陛下已经定了六月一日考试。” “你要是现在让我吃一顿正常的饭菜,我就出。”林郅悟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表情很无奈。 “这还不简单。” 王庾迅速将林郅悟面前的菜撤走,然后把自己这边的菜端到他的面前:“吃吧,这些菜是厨娘做的。” 林郅悟:“” 现在,打死他都不信王庾不是故意的 第613章 心术不正 很快,鸿蒙书院就贴出了告示。 众人得知消息,开始着手准备孩子的入学考试。 淮阳王府。 河南王妃怒气冲冲地走进房间:“徐旷那老顽固,居然敢拒绝我?简直是不识抬举。” “阿娘,您别生气,徐旷不识抬举,不是还有两个人吗?”李芳走过去,扶着河南王妃坐下。 河南王妃怒气一顿,“你是说王庾和林郅悟那两个小娃娃?” “林郅悟都十六岁了,不是小娃娃。”李芳纠正道。 “十六岁也是娃娃,总归是我的晚辈,我怎么能去求两个晚辈?”河南王妃准备撂挑子:“我不会去找他们的,让二郎死心吧。” 李道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就急了:“阿娘,您答应过我,要把我送去鸿蒙书院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看见他,河南王妃气就不打一处来:“平时叫你好好读书,你不读,现在知道考不过了吧?” 李道明惭愧地低下头。 “你是淮阳王府的人,不用考功名也能有官职,你何必去鸿蒙书院凑热闹?去国子监不好吗? “明儿我去国子监跟祭酒说一声,你进去读个两年,再让你兄长给你谋个官职。” 一听不能去鸿蒙书院,李道明立刻抬起头:“不,我就要去鸿蒙书院。” 长孙嘉庆跟他说,在鸿蒙书院读书特别自由,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而且有很多好玩的,比那沉闷的国子监要有趣多了。 尤其是里面的老师,比国子监的老头子宽仁多了。 “若是不能去鸿蒙书院,那我就不读书了。”李道明的态度很坚决。 “你” 河南王妃气得不行,扬起手又舍不得打他。 终是叹了口气,对李芳说:“二娘,你与林郅悟、王庾的年纪相仿,你去跟他们说说,对二郎宽待一点,让他进鸿蒙书院。” 李芳眉头紧蹙,阿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来的隐秘消息,说是这次的入学试题是由徐旷、王庾、林郅悟三人出题。 如今徐旷拒绝了阿娘,就只剩下林郅悟和王庾二人。 但是她不想看见王庾那个臭丫头。 “阿娘,王庾处处与我作对,她是不会帮二郎的。” “那你就去找林郅悟。”河南王妃用命令的口吻说。 对于林郅悟,李芳心中没有那么抵触,她曾远远地见过林郅悟几次,面容俊朗,沉静不多话,与她认识的那些勋贵子弟很不一样。 而且林郅悟是陛下器重的人,就连太子与秦王面对他也是和颜悦色。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他交好,对于她、对于淮阳王府也有好处。 心中想定,李芳就答应了:“好,我明日就去找林郅悟。” “明日我让管家陪你去。”河南王妃说道。 七日后。 李芳的丫环见到林郅悟从官署中走出来,连忙上前:“林少监,我家主子想见您。” 林郅悟打量了她一眼,不认识,“你家主子是谁?” 丫环往后瞥了眼:“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不见无名之人。” 林郅悟绕过她,径直就走。 “哎,等等。”丫环追上去:“我家主子是淮阳王的妹妹。” “不认识,不见。” 眼看着林郅悟要上马车,丫环情急之下,冲上去拽林郅悟。 二虎往前一站,用雄伟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站住,否则我不客气了。” 丫环急得不行,但又搞不定眼前的护卫,只好冲马车里喊道:“林少监,我家主子有要事跟您说” “回府。”马车里传来声音。 二虎立刻跳上马车,冲车夫说道:“走。” 不远处的李芳目睹这一幕,立刻吩咐车夫:“跟上去,拦住那辆马车。” 丫环回头想去跟李芳禀报情况,却见李芳的马车径直朝着林郅悟的马车冲过去,连忙小跑跟上。 “吁~” 在两辆马车相撞之前,二虎抢过车夫手中的缰绳,勒令马儿停了下来。 “嘭!” 马车骤停,林郅悟撞在了车壁上。 “怎么驾马的?”林郅悟捂着额头,打开车门呵斥道。 车夫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前面有人拦车。” 闻言,林郅悟看向前面。 这时,李芳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来到林郅悟面前,质问道:“你为什么拒收我的帖子?” 那日,她答应母亲后,就派人去平南侯府送拜帖,谁知被退了回来。 第二日她又派人去送拜帖,仍然被退了回来。 之后她又送了两次,结果都是一样,她很生气,打听到林郅悟下衙的时间,就在官署外等着。 没想到她亲自来了,林郅悟居然还拒绝见面,李芳瞬间就被激怒了。 林郅悟扭头问二虎:“我拒收过她的帖子吗?” 二虎看了一眼李芳,确认了她的身份,然后小声回道:“您确实拒收过她的帖子,而且还拒收了四次。” “四次?”林郅悟陡然拔高了声音,看着李芳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啊? “我拒收过一次,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想见你,你竟然还继续递了三次帖子? “你们淮阳王府的人都像你这么死皮赖脸吗?” “你”李芳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愤怒,一半是耻辱。 丫环正好追上,连忙对李芳说:“二娘,别忘了正事。” 这话提醒了李芳,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和耻辱,尽量露出礼貌的微笑:“林少监,我有话想要单独跟你说。 “前面有家茶楼,我们去那里说吧。”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林郅悟很不耐烦。 李芳握了握拳头,见周围没什么人,吩咐道:“你们站远点。” 丫环和护卫、车夫立刻往旁边走去。 李芳看向二虎。 二虎没动。 林郅悟看得烦躁,冷声道:“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我的正事。” 李芳心一横,推开二虎,来到林郅悟的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兄弟想要进鸿蒙书院,还请林少监通融一下。” “我不是院长,这事找我没用。” “但你是出题之人,只要你肯帮忙,我兄弟就能通过考试” “什么?你想让我泄题?”林郅悟的声音很大。 李芳气得直跺脚:“嘘小声点。” 见二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李芳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地对林郅悟说:“只要你答应帮忙,淮阳王府必有重谢。” “你有这功夫贿赂我还不如让你的兄弟好好看书,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将来迟早要闯大祸。” 林郅悟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就将今天的事宣扬出去。” “你” “回府。” 马车扬长而去,徒留李芳在原地愤怒不已…… 第614章 心之所愿 不久之后,林郅悟将一个匣子放在王庾面前:“这是我那部分的试题。” 王庾小心收好,笑盈盈道:“侯爷如此辛苦,我给您准备了奖励。” 一听奖励,林郅悟就想到了上次的奖励,脸色大变,连连摆手:“不需要,不需要,这是我分内之事,不需要奖励。” 唯恐王庾来硬的,他慌不迭地起身告辞:“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话音未落,他已经拔腿跑出房间。 “哈哈哈” 王庾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大傻子,居然被吓到了。 这时,春花走了进来,疑惑道:“公主,林大郎跑那么快干嘛?” “哦,他赶着回府吃饭。” 吃饭? 春花往外看了看日头,还不到吃饭的时辰呢。 “对了,公主,陛下派了人来接您进宫,正在外面候着呢。” “好,我知道了。” 王庾换了衣服,带着秋月跟随御前太监进了宫。 “阿耶。” “小庾儿来了啊,快坐。” 两人面带微笑,就如同往日一般温情,似乎之前的不愉快全然没有发生过。 李渊目光慈祥地看着王庾,笑着问道:“快到六月了,试题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王庾回道。 “给为父看看。”李渊很自然地提出要求,就像父亲要看孩子的课业一般自然。 王庾微微蹙起眉:“阿耶,这是书院机密,除了出题人,其他人不能看。” 末了,她又强调了一句:“阿耶也不能看。” 李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打着哈哈说:“好,果然遵守规则,公私分明,不负为父的期望。 “哈哈,书院交给徐旷和你,我很放心。” 王庾笑而不语。 李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说道:“六娘想去鸿蒙书院读书,还有你几个叔伯家的女儿也想去鸿蒙书院,你看” 说到这里,李渊停了下来,但王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庾做出很高兴的模样:“六姐她们想来书院?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有伴了。 “她们自小读书,聪慧过人,肯定能通过入学考试。 “哦,对了,我是出题人,那我这段时间不能与她们见面,我得避嫌。” 李渊:“” 还避嫌? “咳咳”李渊咳嗽了两声,试探道:“听说鸿蒙书院的入学考试还挺难的,今年还没有人通过,你” “呀,阿耶该不会是想让我泄题吧?还是让我把答案告诉六姐?” 听见这话,李渊眼睛一亮,暗道这小丫头果然一点就透。 “不不不,阿耶身为一国之君,最是大公无私,岂会让我做这等卑劣的事情,一定是我想错了。” 李渊神情僵住:“” “书院考试虽不是科考,但与科考无异。 “每一次考试,徐院长都是按照科举的法规制度来办,所以才有今日的鸿蒙书院。 “阿耶多次夸赞徐院长,可见是很满意鸿蒙书院的的规矩制度,又怎么会带头破坏呢?” 说到这里,王庾起身,向李渊表示深深的歉意:“阿耶,对不起,刚才是我想岔了,差点误会阿耶,请阿耶恕罪。” 李渊:“” 他勉强挤出笑容:“无妨。” 王庾从太极宫走出来,想着很久没去看万贵妃了,就朝着万贵妃的宫殿走去。 谁知走到半道上,就被东宫的人拦住了。 “晋阳公主,太子殿下有请。” 王庾扯了扯嘴角,改变了方向:“走吧。” 李建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找她,不是试探她的立场就是从她这里打探消息。 “见过长兄。” “来,小庾儿,我给你引荐一个人。”李建成指向魏徵:“这是太子冼马,魏徵,你们还未见过吧?” 王庾看着魏徵,笑了:“我们见过。” 随即,她向魏徵行了一个晚辈礼:“学生见过老师。” “不敢当。”魏徵避开她的礼,又恭敬地向她行礼:“见过公主。” 李建成很好奇:“原来你们认识?” “是的。”王庾缓缓说道:“从前在乐寿城,魏先生传授过我学识,是我的老师。” 李建成很高兴:“没想到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如此最好不过了。 “既然魏徵是你的老师,那你以后就常来东宫,我让魏徵继续给你上课。” 常来东宫? 王庾转了一下眼珠子,笑嘻嘻地说:“我如今在鸿蒙书院读书,书院的假期不多,长兄不如让魏先生来书院授课吧。” 李建成犹豫了。 “我知道魏先生还有差事在身,若是魏先生有空闲的话,就去书院授课,怎么样?” 说完,王庾看着魏徵,静等他的答复。 这一段时间,鸿蒙书院出尽了风头,魏徵心底里是想去看看的,但他嘴上却说:“臣听从殿下的安排。” “好。”李建成答应了。 听说十八学士偶有空闲的时候,也会去鸿蒙书院讲学,正好让魏徵去探探情况。 “多谢长兄。”王庾很开心。 若是能趁此机会把魏徵拉拢过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两人各怀心思,笑谈了一番后,李建成支走其他人,只留下王庾。 “听说那日你从太极殿中哭着出来,可是阿耶训斥你了?” 王庾心中一咯噔,随即低下头,装作很委屈的模样:“没有,是我说错了话,惹阿耶生气了。” “你确实说错了话。” 听见这话,王庾抬起了头。 李建成继续说道:“女子参加科举,这在历史上从未有过,你说出这样的话,阿耶没有治你的罪已是仁慈。 “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从小就聪慧过人,又见平阳公主上阵杀敌、戍守边境,威风凛凛,所以你就想跟平阳公主一样,建功立业,得到阿耶的宠信。” 原来他是这样认为的,那李渊肯定也认为她是想效仿平阳公主,是争宠。 王庾又低下头,乖巧地认错:“是我僭越了。” 李建成盯着她黑黝黝的头发,抛出橄榄枝:“你若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待日后我封你做大将军,比平阳公主还要威风,如何?” 手握实权的大将军,倒是很诱人。 “为长兄效力,是心之所愿。” 王庾的态度很恭敬:“长兄如此看重小庾儿,小庾儿自然不会让长兄失望,今日就为长兄卜一卦。” 话落,她煞有介事地进行卜卦。 “卦象显示,长兄今年能立战功,光芒盖过秦王” 第615章 卷土重来 河南。 李世民率领大军收复几座城池后,长孙无忌向他进言:“杜伏威占据江淮之地,最近很是嚣张。 “大王既然到了这里,不如给杜伏威一个警告,让他安分守己一点。 “不然他若有异心,趁我们征讨徐圆朗之际,攻打我们的后方,我们恐将面临危险。” 杜伏威的地盘与徐圆朗的地盘接壤,虽然杜伏威向大唐称臣,但他的势力不容小觑。 李世民听进去了长孙无忌的话,于是,在去攻打徐圆朗的老巢之前,特意陈兵于杜伏威的地盘。 唐军精锐陈兵境内,杜伏威一下子就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当即召集朝臣商议对策。 有官员提议:“如今,大半个中原归于唐朝,秦王李世民又所向披靡,从无败绩,我们不宜与他交锋。 “为了消除李世民对我们的戒心,臣以为,主公可向唐朝陛下申请入朝。 “如此一来,李世民看到我们的诚意,必不会对我们发动战争。”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杜伏威权衡再三,采用了这条建议。 于是,杜伏威上书李渊,请求入朝。 李渊接到奏章后很高兴,当即批准了杜伏威的请求。 收到旨意后,杜伏威派人去辅公祏的府上。 彼时,辅公祏虽为仆射,但无实权,且整日与故友左游仙学习修仙之道,不理政务。 当辅公祏接到进宫的命令时,心里预感肯定出了什么事,趁着换衣服的空隙,招来管家一问,才知道李世民陈兵于境内,心中顿时一喜。 果然,他进宫后,杜伏威跟他说:“我与辅兄从小相识,后来一同建立江淮义军,你我志同道合,更是刎颈之交。 “辅兄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我要去长安,唯有把朝政托付给辅兄,我才放心。 “还望辅兄不吝辛劳,费心处理政务。” 若真的最信任他,又怎会忌惮他在军中的威望,夺了他的兵权? 辅公祏压下心中的不忿,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这可使不得,辅某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 见他推辞,杜伏威起身走到他的身旁,言辞恳切地说:“辅兄不必过谦,这江淮之地,除了你,无人能担当此任。” 辅公祏仍然推脱,杜伏威依旧坚持。 两人你来我往几回合,最终还是辅公祏妥协了。 辅公祏走后,杜伏威召来王雄诞:“你是我的义子,也是我最信任的人,现在我把军权交给你,由你全权处理军务。 “不过,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王雄诞恭敬道:“多谢父亲信任,父亲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儿一定照办。” 对于他的态度,杜伏威很满意,他说:“为保江淮之地,我不得已让辅公祏接管政务,但我不信任他。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帮我盯紧辅公祏,他若有异心,可杀之。” 就在杜伏威准备去长安时,山东再起战事。 刘黑闼向颉利可汗借兵,侵犯山东。 七月,刘黑闼攻陷定州,原来与他失散的部将曹湛、高雅贤等人再次招兵买马,响应刘黑闼。 李世民在河南攻打徐圆朗,听闻消息后,当即上书李渊,请求征讨叛贼刘黑闼。 同时,李世民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殷开山。 李渊接到军情,很是震惊,没想到这个刘黑闼这么顽强,竟然又卷土重来。 在李渊为此感到头疼的时候,他就会想起王庾当初的话,心中无比后悔。 但他是皇帝,纵然心中后悔,面上也不会表露分毫。 李渊压下了李世民的奏折,在朝堂上询问众臣的意见:“叛贼刘黑闼借突厥骑兵卷土重来,孤欲出兵征讨,诸位认为谁挂帅最适合?” 刘文静率先开口:“秦王本就是征讨刘黑闼的行军元帅,这次刘黑闼卷土重来,理应由秦王担任。 “何况秦王两次重创河北叛军,叛军多有畏惧,臣以为,当派秦王挂帅出征。” “不可。”裴寂当即提出针锋相对的意见:“秦王正在河南攻打叛贼徐圆朗,这个时候怎能擅离战场? “我大唐猛将如云,除了秦王,还可派其他将领前去。” 这个酸腐老头,总是与他处处作对,他早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刘文静压下心中的杀意,回击:“大唐猛将如云是没错,但当时刘黑闼席卷河北,除了秦王,无人能与之争锋。 “此次刘黑闼又借了突厥骑兵,兵力不容小觑,若是派其他将领前去,如上次淮阳王和燕王,两人联兵都不能战胜刘黑闼,岂不是白白牺牲将士?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裴仆射难道是想看着大唐将士白白牺牲,国库白白损耗吗?” “你”裴寂气得脸都青了,转身对李渊说道:“陛下,臣没有这个意思,刘尚书断章取义诋毁臣,当真可恶。” 刘文静不甘示弱:“陛下,臣无意诋毁,只是就事论事。” “还说没有,你分明就是” “都给我闭嘴。” 李渊暴喝一声,两人立即闭上嘴巴,默默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太子,你怎么看?” 李建成回道:“裴仆射说得对,秦王正在征讨徐圆朗,不可中途换帅,否则会影响战局。 “儿以为可派其他将领前去。” 李渊又看向李元吉:“齐王以为如何?” “儿以为太子殿下说得对,河南战事不可中途换帅,至于刘黑闼,儿也认为可派其他将领前去。”李元吉回答。 对于两个儿子的回答,李渊很满意,又扫视众臣:“诸位爱卿认为如何?” 不等刘文静说话,李神通抢在前面开了口:“臣等附议太子殿下。” 闻言,其他官员紧跟着说道:“臣等附议太子殿下。” 刘文静一看,大多数的官员都赞成了太子,脸色就很难看。 而李渊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那诸位爱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李元吉一听,当即站了出来:“儿愿请战。” 李神通不甘示弱,也站了出来:“臣请战,愿诛杀叛贼刘黑闼。” 看见他们请战,李建成心中不爽,当即提议:“阿耶,儿认为庐江王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一定能平定刘黑闼,赶走突厥兵。” “庐江王不行,他没有将帅之才。”李元吉当即反对:“上次,阿耶派他与赵郡王一起攻打萧铣,他毫无功绩,这样的人怎能为元帅?” “呵~” 李神通发出一声冷笑:“齐王这样说,是认为自己有将帅之才吗?” “至少要比李瑗强。”李元吉道。 第616章 各方抢夺 李建成、李元吉、李神通三方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争得不可开交。 最后听得李渊心烦,暴喝一声:“闭嘴。” “此事明日再议,退朝。” 李渊带着怒气,拂袖离去。 众臣连忙呼道:“恭送陛下。” 李渊一走,李神通就嘲讽李元吉:“年轻气盛是好,但战场之上,最忌冲动行事,年轻人,还是不要逞强。” “年轻怎么了?”李元吉很不服气,冲了过去:“上次你与李艺联兵都抵挡不住刘黑闼,后来还不是我帮你,才重创汉东军,赶走刘黑闼。” “你帮我?呵呵。” 李神通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讥笑道:“那次战事秦王才是主帅,你只是一个副帅,重创汉东军赶走刘黑闼的是秦王,而不是你齐王。” “你”李元吉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李建成走了过来,面目威严:“在朝堂之上争吵不休,成何体统?还不走?” “臣告退。” 两人互瞪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李建成望着李元吉的背影,目光越发深邃。 四郎长大了,也知道争权了 回到东宫,李建成召集属臣商议今日朝会之事。 魏徵率先说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举过于鲁莽,庐江王李瑗依附您,您培养他的势力无可厚非,但是他怯弱无能,毫无将帅之才。 “上次与李孝恭合兵攻打萧铣,庐江王并未建立功勋,况且自从陛下分给他兵权后,他就没有什么作为,太平盛世守城还行,乱世征讨叛军,庐江王不行。 “这次刘黑闼借助突厥兵卷土重来,大有席卷河北之势,您提议庐江王挂帅出征,必定会败给刘黑闼。 “到时候您如何面对朝臣面对百姓?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的期望?” 属臣如此不留情面地批评自己,让李建成感到很难堪。 他很想发火,但一想到忠臣直谏若是遭受处罚,那以后还有谁敢跟他进谏,就又忍了下来。 “听说陛下不允秦王挂帅之后,秦王一党就没有出声,反倒是您和齐王、淮安王一直争辩。 “您就没有想过,刘黑闼势大,除了秦王,他们不敢推荐其他的人,是因为战败了,这个责任谁也担当不起?” 听完魏徵的话,赵弘智不服气:“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东宫就不派人去了吗? “那可是兵权,就算东宫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魏徵顿了一下:“我没说东宫不派人去,只是不能派庐江王去。” “除了庐江王,我们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王珪道。 这话一针见血,李建成很是欣赏地看了王珪一眼。 父亲不信任外姓人,兵权只会让李氏宗亲掌管,大唐猛将虽多,但能让父亲信任的外姓人不多。 魏徵沉默了。 李建成看向魏徵:“你今日不是要去鸿蒙书院讲学吗?时辰不早了,你去吧。” 魏徵知道刚才的言行惹怒了李建成,也不多言,直接告退。 在魏徵走后,徐师谟向李建成进言:“虽然庐江王不擅作战,但可以给他指派一个得力干将做副帅,这样也能取得胜利。 “就像赵郡王和李靖,若没有李靖,赵郡王也不能铲除萧铣。” 赵郡王就是李孝恭,他在李靖的协助下平定了萧铣,进爵成王。 李建成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吩咐苏定方:“你去跟你的老丈人说一声,让他在陛下面前替庐江王美言几句。” 苏定方感到很为难,但又不得不从,只好应下。 在苏定方走后,李建成吩咐韦挺:“你去跟裴寂知会一声。” “是,殿下。”韦挺立刻去办。 而苏定方到达门下省官署时,正好碰上陈叔达从里面出来,他连忙迎上去:“陈公。” 他的妻子陈青莲是陈叔达的幼女,而陈叔达现在是门下省的长官——侍中,官职远在苏定方之上。 陈叔达曾告诫过他,在宫中当谨言慎行,必须公私分明,所以苏定方在宫中碰到陈叔达,都会尊称一句“陈公”。 “嗯。”陈叔达冲他点头致意,就往前走。 苏定方抬脚跟上:“陈公这是去哪里?我送您。” “不必送了,我要去见陛下。” 苏定方眼神一动,坚持道:“我送您吧。” 陈叔达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前行:“是太子让你来找我的吧?说吧,什么事?” “还是陈公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苏定方适时地奉承了老丈人一句,然后才说出来意:“太子想让您在陛下面前为庐江王多美言几句。” “你也认为庐江王适合去征讨刘黑闼?”陈叔达突然问起了苏定方的意见。 在老丈人面前,苏定方不想撒谎:“其实,我并不看好庐江王,也不想来传话。 “但您知道,我在东宫当差,有时候身不由己,还请陈公体谅。 “我只负责传话,至于怎么跟陛下说,陈公坚持您自己的看法就好。” 没有一味地屈服于权势,还算不错,陈叔达露出满意的神色。 到了太极宫附近,苏定方说道:“我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您请。” 陈叔达冲他点了一下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他:“在宫中当差,要谨言慎行,切不可鲁莽行事。” “小婿谨遵教诲。” 宫门外,刘文静质问殷开山:“大王既然给了你指示,你刚才为何不在朝会上说出来?” “说出来又如何?陛下会同意吗?” 刘文静愣住了。 殷开山继续说道:“刚才你也看见了,太子、齐王、淮安王都想抢这次的主帅,我若是说出来,不过是加入他们的争吵,陛下听得心烦,怎么会听我们的? “陛下常在朝会过后,召见重臣商议国事,挑选出征元帅这么大的事情,陛下肯定会向重臣询问意见。 “所以,我们在朝会上提建议还不如萧尚书私底下向陛下进言。” 刘文静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笑着邀请殷开山:“走,我请你喝酒。” “好啊,走。” 两人愉快地上了马车。 正如殷开山所料,李渊召见了裴寂、陈叔达、萧瑀三位心腹重臣,向他们询问意见。 “刘黑闼再次侵犯我朝疆土,不可饶恕,这次一定要杀了他,将河北叛军连根拔起。 “所以这次征讨的元帅至关重要,你们认为谁有能力担当这个重任?”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陈叔达和萧瑀看着裴寂,用眼神示意裴寂先说。 裴寂当仁不让,对李渊说道:“陛下,臣以为庐江王可担当此任” 第617章 刮目相看 想着李建成派人传来的话,裴寂沉声道:“陛下,臣以为庐江王可担当此任,从蔚州调遣军队去山东、河北也近” “庐江王绝非合适人选。”陈叔达反对道:“至于理由,今日在朝会上,齐王已经说得很充分了。” 裴寂眸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恼怒,嘴上却温和地说:“陈侍中听我说完再反对也不迟。” 陈叔达一顿。 裴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向李渊:“陛下,庐江王虽无将帅之才,但也绝不是无能之辈,臣认为只要给他安排一个沙场老将做副帅,就能拿下叛军。” 说到这里,裴寂给了李渊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就像赵郡王和李靖,他们顺利平定了萧铣。” 李渊眼睛一亮,没错,这个主意确实可行。 裴寂看见李渊的表情,得意地冲陈叔达挑了一下眉梢。 陛下最在意什么,他比任何官员都清楚。 陈叔达无视裴寂挑衅的目光,反驳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齐王挂帅?” 听见这话,李渊神情顿住。 裴寂瞧见了,暗中瞪了陈叔达一眼,迅速应对:“并州的前车之鉴,难道你都忘了吗? “齐王太年轻了,不适合做主帅。” 陈叔达:“” 以齐王自负专横的性子,除了陛下、太子、秦王能让他妥协外,无人能让他妥协。 并州的前车之鉴,太惨烈了。 李渊也反应了过来,在心中将李元吉从名单上剔除掉。 见萧瑀一直没出声,李渊就问:“时文有何看法?” 萧瑀恭敬回道:“臣认为裴仆射的主意很不错,主帅从皇室宗亲中挑选,再让沙场老将为副帅,合力征讨叛军。” 听见这话,裴寂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嘴角。 然而下一刻,萧瑀话锋一转:“陛下不是想培养宗室中的年轻一辈吗?淮阳王骁勇善战,曾跟随秦王平定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屡立战功。 “且淮阳王性情谨厚,跟随秦王多次征战,耳濡目染,作战能力渐长,由他做统帅,比庐江王更为稳妥。” 李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裴寂见了,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淮阳王李道玄称得上是秦王的嫡系势力,若由李道玄挂帅,那跟秦王出征有什么区别?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李渊挥了挥手,把他们支走后,就坐在御座上静静地思考。 裴寂离开太极殿后,让心腹侍卫去东宫给李建成报信。 李建成打发走裴寂的侍卫,然后板着脸看向苏定方:“苏卫率,你可知你的老丈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属下不知。”看见李建成的表情,苏定方心中已知大概。 “你的老丈人选了齐王。”李建成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你是否把我的话传给陈叔达?” 苏定方当即跪下:“殿下的话,属下一字不差地告诉了陈侍中,但陈侍中如何跟陛下说,属下控制不了。 “若因此耽误了殿下的大事,属下甘愿受罚。” 李建成死死地盯着他,良久之后,才出声:“起来吧。” “谢殿下。”苏定方站了起来。 李建成面无表情,用一种训诫的口吻说:“以后多跟老丈人走动走动,这对你的仕途有好处。” “是。”苏定方压下心中的不适,恭敬应下。 “退下吧。” 打发了苏定方,李建成吩咐徐师谟:“你去一趟淮安王府” ------------ “这是我平时小憩的院子。” 王庾领着魏徵进入自己的院子,边走边说:“我已命人给老师准备了院子,您若是累了,我这就送您过去。” “不急。”魏徵看见院中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径直朝着石桌走过去。 王庾跟上:“老师今日讲课,可还适应?” “没什么不适应的,这里很适合读书,难怪那么多人能通过童子科。” 魏徵在石桌前坐下,看向王庾:“上一次与公主对弈还是四年前,那时,公主的棋艺已经远超同龄之人,不知四年后,公主的棋艺如何?” “不如我们手谈一局?”王庾在他对面坐下,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好。”魏徵帮着她收拾。 棋盘清理干净,王庾捏起棋子:“老师棋艺高超,我就不客气了。” 话落,王庾先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魏徵笑了笑,跟着落子:“听说这次书院招生,因为入学考试的试题太难,只招了二十人?” “是的。”王庾点头。 “难怪能教出这么多优秀的孩子。”魏徵感慨了一句。 从一开始,就将劣等的苗子拒之门外,留下好的苗子,再好好培养,自然能成大器。 “不过,若是能扩大入学年龄的范围,就更好了。” 王庾笑了:“国子监是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能进国子监的大都是十三岁以上的学子,鸿蒙书院若是再接收十三岁以上的学子,恐怕国子监就无用武之地。 “不如做好启蒙,让孩子在幼年时期就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将来进入国子监也能更好地掌握知识,为朝廷效力。” 魏徵若有所思:“所以说,鸿蒙书院的主要任务只是启蒙?” “可以这么说。”王庾落下棋子,提醒道:“老师可不要分神哦,不然你要输了。” 闻言,魏徵看向棋盘,见王庾正试图包围他,立刻思考对策。 很快,他就落下一子,挽救了败局。 “四年不见,公主的棋艺果真进步不少。”魏徵突然转变话题,问道:“公主对于河北如今的局势有何看法?” 王庾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也不藏着掖着,一边落子一边说道:“大唐军中势力共分为四个派系。 “一为太子殿下,其军中势力主要分布在关中京畿地区; “二为秦王,其军队主要控制潼关以东的河南、河西、河东地区; “三为赵郡王李孝恭,其势力主要在巴蜀、两湖、江南地区; “四为淮安王李神通,军中势力主要分布在山东、关中、河北地区; “河北原是陛下划给淮安王的地盘,但是淮安王作战不利,被窦建德擒住。 “后来秦王平定窦建德,一举攻下河北,河北被秦王控制,李神通自然不甘心。这次有了机会,当然要重新夺回河北的控制权。 “河东原本是齐王的地盘,但因其任性妄为,丢了河东,后来还是秦王收复了失地,河东也因此纳入了秦王的势力范围。 “如今有机会,齐王自然不会让秦王得逞,何况,齐王也想扩充势力。 “而太子殿下不甘囿于关中,想要扩大军中势力,所以也对河北虎视眈眈。 “这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四方争夺统帅一职。” 这番透彻的分析,让魏徵震惊不已:“一别四年,公主当真令魏某刮目相看” 第618章 花落谁家 面对魏徵的夸赞,王庾并未骄傲,态度很是谦逊:“老师过誉了,小庾儿不敢当。” 魏徵落下一子,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认为,陛下会让谁做主帅?” “圣意不敢揣测,但河北这一局,最终胜利的”王庾落下棋子,对着魏徵笑了:“是太子。” 魏徵一怔,她这么看好太子吗? “但是太子提议让庐江王挂帅,庐江王的才能,公主久居长安,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这样的人,怎能率领唐军打败刘黑闼,打败突厥兵?” “庐江王确实不行。” 王庾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石桌,提醒魏徵:“老师,该你落子了。” 魏徵看向棋盘,却发现自己已经落于败局。 他自嘲地笑了:“公主棋艺精湛不少,这一局,你赢了。” “不,这一局,是太子赢了。” 魏徵听得糊涂,下一刻,却见王庾从他的棋篓中取出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某处。 局势瞬间转败为胜,魏徵看得惊奇不已,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关键的位置? 四年前,他小看了她,让她带走了林郅悟和苏定方。 四年后,他又小看了她 “公主凭什么认定这一局太子会赢?”魏徵想知道王庾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这么看好李建成。 王庾笑得神秘,伸手指了指刚才落下的关键棋子,一语双关:“因为太子身边有老师您啊。” 魏徵心中一震。 第二天在朝会上,太子、齐王、淮安王三方继续昨日的争吵,都想拿下主帅一职。 刘文静等秦王一党的官员静静地看着,没有为李道玄争取。 吵了一会儿,李渊喝止了他们,直接宣布:“孤已经决定,此次征讨刘黑闼的主帅为淮阳王李道玄,不必再议。” 李建成:“” 李元吉:“” 李神通:“” 没想到争来争去,最后还是被秦王夺了去。 裴寂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反对,而是对李渊说:“陛下,淮阳王虽跟随秦王征战四方,但毕竟年轻,没有什么作战经验,且是第一次做主帅,有些场面难免应对不了。 “臣提议,给淮阳王安排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副帅,辅助他征讨叛军。” 李渊顺势问道:“副帅一职,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臣认为原国公史万宝是最合适的人选。”裴寂解释道:“史万宝曾协助平阳公主和淮安王聚拢关中豪杰,助陛下攻占长安。 “之后又助秦王平定王世充,战功赫赫,若是有他辅助淮阳王,此战必胜。” “太子怎么看?”李渊突然看向李建成。 李建成恭敬回道:“裴仆射所言极是,儿附议。” “淮安王,你认为呢?”李渊又问李神通。 李神通想到昨日徐师谟对他说的话,镇定道:“有史万宝这样的沙场老将辅助淮阳王,臣没有意见。 “只不过,淮阳王年轻气盛,恐怕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李渊沉默了一瞬:“这个不是问题。” 听到这里,刘文静眉头紧皱,史万宝与李神通交好,是李神通的人。河北是大王辛辛苦苦打下的,怎能让别人分割功劳? 刘文静当即站了出来:“陛下,原国公虽立有战功,但说起作战能力,却也不是那么服众。 “三年前,王世充侵犯谷州,原国公就迎战失败。 “此次战事非同小可,我们应当谨慎,臣以为史万宝做副帅很不妥。” 听见刘文静说话,裴寂就想反驳。 这不,刘文静话音刚落,裴寂就冷言讥讽:“刘尚书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自荐做副帅?” “有何不可?”刘文静反问。 “呵呵~”裴寂毫不客气地讥笑:“若说原国公战败过,刘尚书又何尝没有? “当年你跟随秦王征讨薛举,自作主张,令唐军大败。 “若原国公没有才能担当副帅,那你,就更不配了。” “你”刘文静气得肺都要炸了,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撕了裴寂的嘴。 殷开山及时上前,站定在刘文静身旁,小声而又快速地对刘文静说:“刘公冷静。” 然后大声对李渊说:“陛下,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担当副帅一职。” “是谁?”李渊问。 殷开山:“就是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屈突通,他历经三朝,身经百战,在平定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的战役中,屡立战功。 “尤其是平定王世充一战,屈突通论功第一,由他辅助淮阳王,定能消灭叛军,诛杀刘黑闼。” 李元吉的目光在李建成和李神通之间来回穿梭,心有感悟,在殷开山提议后,他对李渊说:“阿耶,屈突通虽然屡立战功,但是他不适合征讨刘黑闼。 “儿以为副帅人选当为史万宝。” 听见这话,李神通诧异地看了过来。 李元吉回以微笑,向他释放友好。 李神通明白过来,也回以微笑。 之后,百官们就副帅的两个人选各抒己见,希望李渊能采纳自己的意见。 听得差不多,李渊制止了他们的争辩,宣布:“颜师古,拟旨。 “擢淮阳王李道玄为河北道行军总管,原国公史万宝为行军副总管,领三万兵马讨伐叛贼刘黑闼,即刻整军出发” 殷开山的脸色有点难看。 散朝后,刘文静安慰他:“别这么沮丧,至少主帅是我们的人。” 殷开山勉强笑了笑。 不远处的廊下,李建成正在对李神通说:“淮安王这次虽未夺得元帅之位,但史万宝出任副帅,也算是扳回一城。 “恭喜了。” 李神通客气道:“这多亏了太子殿下相助,臣感激不尽。” “淮安王客气了,以后还希望你我多多合作。”李建成趁机拉拢。 李神通顿了一下,恭敬道:“臣领朝廷俸禄,自当与太子殿下同心协力,为朝廷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建成心中冷笑,这个老狐狸,打仗不行,打太极倒是行得很。 而李渊回到寝殿后,又吩咐颜师古:“拟一封密旨给史万宝” 出征的圣旨传到淮阳王府,李道玄起初有些懵,随后欣喜不已。 淮阳王府上下都很高兴,尤其是河南王妃,看着李道玄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大郎,此次陛下让你统帅军队讨伐叛贼,是我们淮阳王府莫大的荣光,你可一定要争气。” “儿明白,定当竭尽全力,消灭叛贼。”李道玄充满了信心。 “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河南王妃转身对李芳说:“这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我看谁还敢笑二郎没有通过鸿蒙书院的考试。 “哼,区区一个破书院,我们还不稀罕去呢。” 李芳笑着附和,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只有李道明坐在一旁,稍显失落 第619章 雪中送炭 大军出征的那一日,杜伏威来到了长安。 李渊很高兴,当天设宴款待杜伏威,并当众加封杜伏威为太子太保,位在齐王李元吉之上。 没过多久,李子通听到杜伏威入长安的消息,心中大喜。 他对心腹说道:“江淮尚未彻底安定,杜伏威就来了长安,江淮必乱,这是我们的机会。 “只要我们逃出长安,回到江淮召集旧部,就一定能东山再起。” 李渊并未囚禁李子通,而是赐给了他一座宅子,另赐良田和钱财,把他软禁在长安。 这一日,李子通趁着守卫松散,杀了进府送菜的人,和心腹乔装成菜农,逃出了长安。 守卫很快就发现了李子通的失踪,立即上报李渊。 李渊大怒:“我宅心仁厚地放过他,还赐予他宅子、良田、钱财,哪个叛贼有如此待遇? “他竟然不知好歹,私自逃出长安? “传我旨意,发海捕文书,一定要把李子通给我抓回来。” 海捕文书很快就下发到各地,官兵们严加防守关口,并且四处搜寻。 当李子通和心腹逃到蓝田关时,被守军认出,守军立刻抓住了他们,送往长安。 到了长安,李子通不停地向李渊求饶。 李渊没有心软,下令将其处死。 杜伏威亲眼看着李子通被斩首,心里十分痛快。 七月末,李世民收复了十几座城池,每战必胜,很快就平定了淮河与济河之间的地区。 李渊见河南局势稳定下来,就下旨传召李世民回朝,命任瑰和李世勣继续攻打徐圆朗。 李世民心中憋屈,但不得不听从。 听闻秦王回到了长安,张亮与李七娘谈话间透露了想去求见李世民的意思。 李七娘劝道:“郎君之前战事失利,李将军不待见您,秦王也因此不看重您。 “如今您冒然去见秦王,恐怕秦王不会见您。” “那怎么办?”张亮急得团团转:“我原本想着我好歹跟随秦王打过仗,冲着这份情,秦王总归会帮我一把,但是我连秦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太子我也去找过,但太子根本就不想用我。 “我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窝囊下去吧?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对了。 李七娘露出妩媚的笑,语气温柔似水:“郎君与太子之前并无交情,而且您跟过秦王,太子不敢用您实属正常。 “太子虽是储君,但他现在的声望不如秦王,郎君既然与秦王有情分在,不如继续跟着秦王。 “至于进秦王府一事,郎君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听我一言。” 张亮眼神一亮:“你可是有了主意?” “郎君可从秦王身边的人下手,比如房玄龄”李七娘身体前倾,附在张亮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一阵幽香钻入鼻孔,引得张亮心神荡漾,目光变得痴迷:“七娘好聪慧。” 李七娘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似乎没有瞧见张亮的失神,自顾自地饮茶。 张亮回过神后,不舍地向李七娘提出告辞。 李七娘一如往常,带着温柔的笑送他到门口。 在张亮走后,丫环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七娘,长安城中这么多的勋贵子弟和骁勇之将,您为何独独选中了张亮? “他现在虽还是官身,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又不招太子和秦王待见,何况他已有妻儿,这样的人如何能托付终身?” 李七娘脸上闪过一丝凄楚,很快又恢复淡漠的表情:“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情谊深。 “在他落魄潦倒的时候给予他帮助和关怀,他才会将我记在心里。 “如今我只是一介孤女,外无亲族相助,内无兄弟帮衬,唯一的有利条件就是我的美貌。”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幽幽说道:“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垂涎我的美色。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为自己搏个锦绣前程? “至于他的妻儿,我不在乎。” 丫环踟蹰道:“您真的相信张亮能得到秦王的青睐?”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李七娘十分自信。 秦王府。 李世民看向陆德明和孔颖达:“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郎可有进步?” 两人对视一眼,由陆德明禀报:“启禀大王,恒山王不过四岁,就已远超同龄孩童。 “他天资聪颖,已能背诵两本儒学经典,比之晋阳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见这话,李世民很满意:“有你们两位教导大郎,我就放心了,你们先下去吧。” 在他们走后,李世民问长孙氏:“小庾儿是不是教过大郎背书?” “被你看出来了。”长孙氏笑道:“小庾儿每次来,都会教大郎一点背诵技巧,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符,说是为将来大郎进入鸿蒙书院做准备。” 提到鸿蒙书院,李世民想起左一的禀报,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启蒙方法也很好。 只是让大郎与众人一起读书,还是在城外,就不太安全了。 “大郎是我们的嫡长子,不必送去鸿蒙书院,以后多请小庾儿来府上教导大郎。 “还有十八学士,在他们的教导下,大郎一定不会令我失望。” 李世民对于李承乾寄予了厚望,无论是他的学业还是日常起居,李世民都很关心。 “对了,我亲自见了那几个你为大郎挑选的侍读,都还不错。我看,就让你的侄儿长孙家庆给大郎做侍读吧。” 长孙氏也很满意长孙家庆:“那我这就去安排。” “嗯,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去书房了。” 李世民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开房间,来到前院书房。 “大王。”房玄龄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李世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进来吧。” 房玄龄跟随李世民进入书房,直接说道:“大王,昨日张亮来找过我,他想要投靠大王。”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张亮此人一直跟在李世勣身后,建国之前,我看着他虽无谋略,但也算骁勇。 “最近几次战事,他表现得太过懦弱,对抗刘黑闼时,曾弃城逃跑,毫无担当。 “这样的人,秦王府不需要。” 房玄龄劝道:“大王,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打仗,不过是经历得多了,就练就了一身胆识和谋略。 “就像侯君集,他起初投靠大王时性情乖张,连射箭都学不会,后来跟着大王历练了几年,现在不是能独当一面了吗? “何况现在的秦王府需要人才,大王若是在张亮落魄之时收留他,给他立功的机会,日后他必定会全心全意地效忠您。” 李世民若有所思 第620章 死亡前兆 过了两日,李世民召见了张亮。 从秦王府出来,张亮迫不及待地赶去李府,想要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李七娘。 听到丫环的禀报,李七娘来到院外迎接张亮:“今日一早就听见喜鹊叫个不停,果然是有贵客上门。 “郎君满脸喜色,可是有什么喜事?” 张亮看见她红扑扑的脸蛋,顿时心疼不已,柔声道:“外面日头晒,你赶紧进屋去。” 李七娘笑了一下,转身往院内走:“郎君还没跟我说,今日有什么喜事呢?” 闻言,张亮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那日,我按照你说的去找房玄龄,今日秦王果真召见了我,还封我为天策府车骑将军。” “这是喜事。”李七娘徐徐行礼:“恭喜将军。” 随即吩咐丫环:“去厨房吩咐一声,中午多做几个将军爱吃的菜。” “是。” 进入花厅,张亮感激地看着李七娘:“七娘,在我最落魄最失意的时候,是你陪伴在我身边,如今又是你帮我得到秦王的青睐,我真的很感激你。 “这份大恩,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日后定会全力报答。” “不过是举手之劳,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李七娘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又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自从我的亲人在战乱中去世后,我就成了一个孤儿。 “从那之后,我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好在遇上贵人,让我在长安落脚,可是贵人又突然离世。 “那日看见将军借酒浇愁的模样,就像是看见了孤苦无依的自己 “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做了一回倾听者,说了几句拙见罢了,谈不上什么大恩。” 张亮摇头:“不,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大恩,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得到。” “我想要一个家,你也能帮我吗?”李七娘脱口而出。 张亮愣住了:“”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想让我给你保媒吗?”这句话一出口,张亮就想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 万一她说是,他还真的给她保媒吗? 不,他不想。 李七娘突然露出伤心的表情:“你想看着我和别人成亲吗?” “不想。”张亮不假思索道。 “你想娶我吗?” “想。” 闻言,李七娘露出又欣喜又羞怯的表情,用魅惑的嗓音说道:“既然你想娶我,那就要明媒正娶。 “从此以后,你要一心一意地对我好,要保护我,不可以让我伤心,你做得到吗?” 能娶到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张亮自是满口答应:“我做得到。” “可是你已经有了妻室” “我休了她,再迎娶你过门。” 这时,门外响起丫环的声音:“七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李七娘起身:“将军,该用膳了。” 听闻李渊派兵来讨伐自己,刘黑闼考虑到汉东军的精锐已经被李世民消灭,现在残余的汉东军加上他借得的突厥兵,不一定能抵挡住唐军。 他还得寻求外援才行。 于是,刘黑闼找到高开道,说服高开道与他一起抵御唐军。 高开道与刘黑闼结盟后,率军进攻易州,但没有攻下。 这一日,高开道的部将谢棱派人前往幽州,对李艺说:“谢将军想要投靠您,特派小的前来,请求您出兵支援,与他里应外合,剿杀叛贼高开道。” 闻言,李艺很高兴,当即答应。 第二日,李艺率领军队前往接应谢棱,岂知快到怀戎时,谢棱突然发难,对李艺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高开道也率军攻向了李艺的后方。 腹背受敌,李艺惨败,只率领数百骑逃回了幽州。 高开道趁机引刘黑闼的军队和突厥兵南下。 八月,刘黑闼攻占瀛州,瀛州刺史被杀。 随后,东盐州有人发起暴动,背叛唐朝,以东盐州归附刘黑闼。 听闻汉东王归来,夏朝旧吏纷纷杀死唐朝官员,占据城池,归附刘黑闼。 汉东军再次横扫河北。 九月初一,刘黑闼攻打鄃县,贝州刺史赵君德战死。 初五,观州刺史叛唐,归降刘黑闼。 而讨伐刘黑闼的唐军在出征道路上,主帅与副帅之间争吵不休。 最初,李道玄率军收复东盐州,想要乘胜前行。 史万宝却说士兵长途跋涉已经疲累不堪,不适宜赶路,应当原地休整。 李道玄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命令军队前行。 谁知史万宝拿出密旨,言“陛下以淮阳王年轻无经验,命原国公全权负责军队行动”,强行否决李道玄的命令。 李道玄全然没料到自己这个总管居然只是个挂名元帅,毫无实权,心中愤怒至极,却也不得不从。 之后唐军收复瀛州,李道玄下令全军休整,史万宝却偏偏命令全军乘胜前行。 李道玄气得破口大骂,差点和史万宝打起来,还是王君廓等将领及时拉住了两人,才免于一场战斗。 事后,王君廓劝李道玄:“副总管有陛下的密旨,您跟他正面交锋是得不到好处的,不如放缓态度,有事和他好好商量。” “你看他的样子像和我好好商量的吗?”李道玄冷哼。 “您是总管,若是您表现出大度,我想副总管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强硬。” 王君廓耐心劝道:“您想想,军队中主帅与副帅不和,这让将士们如何看? “若是你们一直这样争吵不休,那军队还怎么齐心对抗叛贼? “我们此次出征,是为收复失地,是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不宜意气用事。” 李道玄怒气一顿。 没过多久,李道玄的心情平复后,他找到史万宝,主动表示歉意:“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还请副总管不要放在心上。 “出征的道路还很长,希望大家遇事能平心静气地商议,争取早日平定叛贼。”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道玄表现得如此谦逊,史万宝自然也不会给他脸色看,笑着说:“总管言重了,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就这样,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没有再争吵。 后面的道路,两人没有分歧,因为李道玄尽力压制住了心中的屈辱,无条件地支持史万宝的决策。 然而越压制,冲突爆发起来就越厉害…… 第621章 将星陨落 武德五年十月初一。 唐军与汉东军在下博相遇。 隐忍许久的李道玄对众将领说:“前方叛军只有一万多人,而我军有三万人,兵力远在叛军之上。 “这是个好机会,只要我们全力进攻,定能消灭叛军,杀了刘黑闼。” 史万宝一看他慷慨激昂,就忍不住打击他:“叛军人数虽然没有我军多,但叛军主帅是刘黑闼。 “刘黑闼骁勇善战,比夏王强悍,他所带领的将士各个都是悍匪,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当从长计议。” 李道玄的热情瞬间就被浇灭了大半,他握了握拳,忍住心中的怒火,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我有一计,定能摧毁叛军。” 旁边的将领一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连忙接话:“不知总管有何良计?” 史万宝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李道玄,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道玄抬了抬下巴,自信地说:“明日黎明时分,趁叛军疲困之际,我先率领轻骑兵进攻,然后假装不敌撤退,诱敌深入。 “副总管你就带兵做好埋伏,当我把叛军引入埋伏圈,你就一举消灭叛军。” 听完李道玄的计策,众将领纷纷夸赞:“好计策,就这么办。” 史万宝嘴角泛起一丝讥讽:“主帅诱敌深入,把控得好自然能消灭敌人,但把控不好就会令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小看他? 李道玄充满自信:“我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这几年,我跟随秦王东征西讨,早练就了一身本领。 “我敢保证,只要你配合我,这一仗绝对能胜。” “若是失败了呢?”史万宝语气淡淡,但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李道玄拍着胸脯保证:“若是失败,我一力承担。” “好,既然总管敢立军令状,我就配合你。”史万宝难得地没有反对他。 李道玄很高兴,展开舆图,跟众人商议细节。 …… 第二日,黎明时分。 李道玄身先士卒,率领轻骑兵进攻刘黑闼的大营。 “呵~李渊居然派个毛头小子来对付我,真是够自信的。” 刘黑闼嗤之以鼻,丝毫不把李道玄放在眼里,高声喊道:“将士们,让唐军看看,我们是怎么消灭他们的。” “杀,杀,杀!” “进攻!” 刘黑闼亲率大军冲出营地,径直朝着李道玄而去。 李道玄看见刘黑闼很兴奋,想着一会儿就能活捉刘黑闼,心里就充满了斗志。 他高举马槊直指前方:“将士们,冲啊!” 战争一触即发。 双方的骑兵旗鼓相当,战争很快就进入了胶着状态。 而李道玄十分骁勇,短短时间内,就杀了上千叛军。 趁着打斗间隙,李道玄扫视周围一圈,觉得时机到了,就假装不敌,且战且退。 轻骑兵看见了,跟着撤退。 刘黑闼见唐军开始撤退,心中一喜,当即下令:“不要让他们跑了,通通都杀了。” 汉东军迅速朝着李道玄围过去。 李道玄见势不妙,奋力突围。 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局的王君廓看见李道玄被围,连忙禀报史万宝:“总管被叛军牢牢包围,冲不出来,请副总管派兵支援。” 史万宝拿过他手中的望远镜观察战场。 看完后,史万宝毫不在意道:“着什么急,总管勇冠三军,这点叛军困不住总管。 “况且总管吩咐了,待叛军进入埋伏圈,我们再进攻。” 王君廓急得不行:“副总管,局势真的不对,总管他都不能突围,还谈什么诱敌深入?” “王将军,稍安勿躁。”史万宝抬手制止他:“你要沉得住气,不要坏了总管的大计。” 王君廓:“……” 这时,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好了,总管他们撑不住了。” 闻言,众将领站不住了,纷纷请求史万宝派兵增援。 然而史万宝说:“我早就劝说过总管,孤军深入要有能力把控才会取得胜利,可他偏说自己有能力,冒冒失失地进攻。 “陛下给我密旨,让我全权负责军队行动,可总管心有不服,处处与我作对。 “他是总管,又是皇室宗亲,我总要给他面子,所以这次我全力配合他……” 总管危在旦夕,副总管却唠唠叨叨。 王君廓听得心烦,急切地打断他:“副总管,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总管,其他的可以战后再说。” 说话被打断,史万宝认为自己副总管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目光顿时变得犀利。 “总管冒冒失失行动,我若是此时派兵前去,定会全军覆没。 “既然总管已经打不过叛军,那就等到总管失败,只要总管失败,叛军定会争相前进攻打我们,而我们坚守以待,定能打败叛军。 “到那时,救下总管易如反掌。” 听完史万宝的话,众人沉默了。 王君廓愣了一下后,问:“如果在这之前,叛军把总管杀了呢?” “不会。”史万宝无比自信:“总管是皇室宗亲,抓住他比杀了他的用处更大,刘黑闼不是傻子,他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然而…… 在众目睽睽之下,唐军轻骑兵全军覆没,李道玄被刘黑闼一刀斩于马下,又被范愿补了一枪,气绝身亡。 “总管……” “淮阳王……” 将士们悲痛不已。 王君廓手中的望远镜掉在地上,李道玄被杀的情景反复出现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史万宝傻了眼,他没想到刘黑闼真的如此愚蠢,杀了一个这么好的人质。 “副总管,叛军杀来了。” 史万宝立即反应过来:“传我命令,全力迎敌。” 但唐军士兵正处于主帅被杀的震惊和悲痛之中,军心涣散,打得毫无章法。 很快,唐军就出现颓败之势,四散溃逃。 汉东军乘胜追击,直追出三十多里,又杀了上万人才罢休。 这一仗,唐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史万宝和王君廓等将领以及数百骑兵逃脱。 汉东军声势大振,刘黑闼乘胜扩进,一路朝着洺州进攻。 时任洺州总管的庐江王李瑗听闻李道玄被杀、讨伐大军全军覆没,吓得弃城而逃。 随后,相州以北各州县纷纷归降刘黑闼。 不过十日,刘黑闼就收复了原有地盘,再次建都洺州。 消息传回长安,朝野震惊…… 第622章 今非昔比 李渊一掌拍在御座上,怒不可遏:“叛军中突厥兵不过少数,况且我军兵力是叛军的三倍,雄厚至此也会兵败,难道我大唐雄师是浪得虚名吗?” “陛下息怒。”众臣齐齐跪下。 李渊顿了顿,压下内心的愤怒,沉声道:“传旨,召史万宝、王君廓等此次出征将领即刻返回长安。 “萧瑀,你立刻出发前往洺州,以重金赎回淮阳王的尸首。若是刘黑闼不同意,不必纠缠,立马返回长安。 “齐王听令。” 李元吉立刻出列:“臣在。” “擢齐王为河北道行军总管,李艺为副总管,待萧瑀赎回淮阳王尸首,即刻征讨叛贼刘黑闼。” “臣领命。” 李世民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情绪。 到了这一步,父亲还是不肯让他去讨伐刘黑闼。 不久之后,刘黑闼答应送还李道玄的尸首。 萧瑀护送李道玄的尸首进入唐朝境内后,李元吉立刻对河北发动进攻。 …… 淮阳王府。 入目之处皆白色,入耳之声皆悲泣。 王庾跟着李世民进入灵堂,望着前方的棺木,悲伤汹涌而来。 “你来干什么?” 看见王庾,李芳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朝着王庾冲了过去。 王庾强自压下心中的悲伤,对她们说道:“堂婶,堂姐,节哀顺变。” 听到“堂姐”二字,李芳暴怒:“谁是你堂姐?不许叫我堂姐。 “你以为你被封为公主就能叫我堂姐了?你做梦,这儿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二娘,闭嘴。”眼看着李世民神色不悦,河南王妃出声训斥。 李芳很委屈,叫了一声:“阿娘……” “闭嘴。” 河南王妃一把将李芳拽到身后,抱歉地看向李世民和王庾:“小女痛失长兄,伤心过度,以致胡言乱语,还请秦王和晋阳公主不要怪罪。” “堂婶言重了,我们不会放在心上。”李世民安慰她:“道玄为国牺牲,是大英雄,还请堂婶节哀。 “今日阿耶特派我和小庾儿前来吊唁,是想让堂婶放宽心,阿耶绝不会让道玄白白牺牲,也绝不会亏待淮阳王府。 “堂婶若有用得着侄儿的地方,尽管吩咐。” 河南王妃感激涕零道:“多谢陛下,也多谢大王的好意。” 随后,李世民和王庾上了香,秦叔宝、程知节等人也进行了吊唁。 在他们走后,李芳气不过,冲河南王妃埋怨道:“阿娘,你为什么对王庾那个臭丫头低声下气? “你从前不是不喜欢她叫你堂婶吗?你不是不承认她的身份吗?” 看见李芳骄横无理的模样,河南王妃只觉得心累:“从前淮阳王府有你长兄支撑,你不给王庾那丫头面子也就算了,别人只当小娘子之间吵吵闹闹。 “看在大郎的面子上,陛下和秦王也不会计较。” “但今非昔比,大郎阵亡,二郎还未长大,你也未嫁人,淮阳王府只剩孤儿寡母,再像从前一样,还怎么在长安立足?” “可是……”李芳含着泪,很不甘心。 “你刚才没看见秦王要动怒了吗?” 李芳一顿,她当时只顾着赶王庾走,压根儿就没有注意李世民。 河南王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耐心地开导她:“不管你喜不喜欢王庾,都改变不了她是陛下义女的身份,也撼动不了她如今的地位。 “答应我,以后碰见王庾,不要失了礼数,不要让别人抓住把柄攻讦淮阳王府……” 李道明跪在地上,眼睛看着棺木,耳朵听着母亲和阿姐的谈话,心里的酸楚排山倒海。 这一刻,他终于接受了兄长已逝的事实,从今往后,他就是淮阳王府唯一的男子…… 刚走出淮阳王府,王庾就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她侧头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背影。 但那人拄着拐杖,右腿的裤腿空荡荡的。 “罗兄。”王庾对着背影叫了一声。 背影顿了一下,随即更快地远离他们。 王庾追了上去。 李世民等人见状,也追了过去。 “罗兄,你是来吊唁的吗?”王庾一把抓住罗士信的手臂:“你怎么不进去?” “我……”罗士信低着头,声音很小:“我……我不想进去丢人。” 王庾扫了一眼他的右腿:“断腿没什么丢人的,你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失去的腿,是大英雄,百姓们会永远感激你。” “小庾儿说得对,你是大唐的英雄,我们以你为荣。” 李世民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罗士信的肩膀:“你不想进去没关系,道玄泉下有知,会理解你的。 “但是从今以后,你要振作起来。” “可是……”罗士信不敢与李世民对视,低着头道:“我已经不能上战场了。” 李世民沉默了。 秦叔宝拍了一下罗士信的臂膀:“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走,去你府上喝酒。” 话落,他又吩咐昆布:“把我收藏的那几瓶好酒拿到罗府去,快点。” 昆布立即回府。 “我也去。”王庾说道。 李世民:“我也去。” 程知节等人也纷纷说要去。 于是,众人来到了罗士信的府邸。 “从前我们都是有酒一起喝,谁也不曾缺席,如今也一样。” 秦叔宝给众人倒满酒,然后举起手中酒杯:“第一杯,敬道玄兄弟。” 众人齐齐将酒杯中的酒倒在地上:“敬道玄兄弟。” “没想到道玄这么年轻就死在了战场上,真是世事无常。”秦叔宝一口饮尽杯中酒,希望能冲走心中的哀伤。 “是啊,他才19岁,比我还年轻呢!”罗士信端起酒杯,一口倒进嘴里。 “如今看来,罗兄能捡回一条命,实属幸运。”入口的酒酿,程知节只觉得苦涩。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会死在战场上。”李世民一边感慨一边喝酒。 王庾默默地喝酒。 段志玄饮尽杯中酒,一拳锤在桌上:“最可恶的就是那个史万宝,他眼睁睁地看着道玄被叛军包围却不施以援手,最后害得道玄…… “他此刻要是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杀了他,为道玄报仇。” 前几日,史万宝和王君廓等幸存的将领回到了长安,接受大理寺的审查。 关于兵败的真相渐渐地浮出水面,百官们听闻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李世民眼神发狠,酒杯在他手中碎成了渣。 “呵~” 有人发出嗤笑…… 第623章 我喝醉了 “你笑什么?” 李世民看向王庾,她的笑容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的刺眼。 众人看了过来。 秦叔宝见王庾脸颊酡红、眼神迷离,脸色一变,端起王庾面前的茶盏闻了闻,酒香扑鼻而来。 “小庾儿,你什么时候喝的酒?” 段志玄盯着王庾的脸:“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喝了不少。” “小庾儿,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能喝酒呢?”秦叔宝把装满酒的茶盏放在自己面前,又吩咐昆布:“去拿解酒汤来。” “喝什么解酒汤?”王庾突然倾身向前,端起自己的茶盏就往嘴里倒。 “小庾儿……”秦叔宝伸手去拦,却晚了一步。 王庾喝完酒,将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指着李世民骂了起来:“你这个混蛋,李道玄的死你也有责任……” 李世民愣住了。 秦叔宝连忙抓住王庾的手臂,迫使她放下手:“小庾儿,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我清醒得很。”王庾用力甩开他的手,继续指着李世民:“是,史万宝见死不救,害得李道玄阵亡,也害了数万将士死于战场。 “史万宝该死,但更该死的是那些所谓的‘政客’。 “你们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无非就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你们可曾真正地为将士着想,为百姓着想” 众人脸色大变,王庾指着李世民大骂“政客”,分明就是在骂李世民。 不止李世民,她连皇帝都骂了。 秦叔宝慌不迭地去捂王庾的嘴。 然而李世民制止了他:“让她说。” 罗士信暗中朝心腹侍卫使眼色,心腹侍卫立刻带领下人退出了院子。 王庾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直视李世民的眼睛:“说什么消灭叛贼、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还不是为了争夺兵权。 “如果你没有争夺河北兵权的心思,何苦费尽心思地把李道玄推上主帅的位置?” 李世民冷声道:“我不争夺难道等着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吗?何况李道玄的志愿就是建功立业,我给他机会,难道错了吗?” “是,你没错,但你为何不阻止史万宝做他的副手?” “谁说我没有阻止?我想让屈突通做副帅,但是阿耶没有批准,我有什么办法?” “阿耶” 一听两人扯到了皇帝身上,秦叔宝连忙上前去拉王庾:“小庾儿,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府。” “我没喝醉” 秦叔宝一看劝不住,手上加重了力气,想把王庾拖走。 王庾向来不吃硬的,用力挣扎:“你再不放开我,小心我打你。” 秦叔宝不理,王庾心下发狠,拳打脚踢。 就这样,两人拉扯间,到了李世民身边。 “啪!” 王庾一巴掌甩在李世民的脸上。 众人傻了眼:“” 李世民的脸,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青色,眼神仿佛要吃人。 “我喝醉了。”王庾“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世民:“” 众人:“” 刚刚还说自己没喝醉,这会儿倒是醉得快。 秦叔宝搓着手,不敢去扶王庾,只尴尬地向李世民求情:“大王,小庾儿第一次喝酒,没有分寸,胡言乱语,不小心伤了您 “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一个小娘子计较” 李世民起身,对着王庾“哼”了一声,然后愤然离去。 他一走,秦叔宝连忙扶起王庾,喊道:“快拿解酒汤来。” 罗士信端起酒杯,与段志玄的酒杯碰了一下:“没想到小庾儿醉酒,比你还恐怖。” 第二日在朝会上,李渊让人宣读了审查结果。 听完后,刘文静当即说道:“史万宝亲眼目睹主帅战死却不营救,导致数万将士阵亡,应当严惩,以儆效尤。” 裴寂开口反对:“当时淮阳王命令史万宝埋伏,待他引敌军进入埋伏圈,才能行动。 “史万宝不过是遵照淮阳王的命令办事,有何错?” “有何错?呵呵。”刘文静忍不住讥笑:“堂堂副帅,眼见战局有了变化,主帅危在旦夕,却不懂变通,派兵增援。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坐上副帅的位置?又有什么资格率领军队讨伐叛军? “如此不仁不义之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那些推荐他的人,也应该受到惩处。” 裴寂不慌不忙道:“听你的意思,似乎还想让陛下受罚?” 刘文静脸色一变:“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史万宝是我们推荐的没错,但最终决定让史万宝做副帅的可是陛下,你刚才那样说,不就是在责怪陛下吗” 刘文静当即面向李渊跪下:“陛下,臣没有这个意思,是裴仆射无中生有” 眼看着李渊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李世民打断了他们的争论:“阿耶,此时此刻追究推荐人的责任已经毫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安抚军心,重整旗鼓,消灭叛军,以慰淮阳王和数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推荐史万宝的人有太子、齐王、淮安王父亲绝不可能惩罚这些人,所以争论这些没有丝毫用处。 李渊在听完李世民的话后,神色稍缓,问道:“二郎有何想法?” 李世民快速地扫视了李神通一眼,高声说道:“史万宝身负密旨,却处处与主帅作对,遇事不与主帅不与军中将领商议,独断专行。 “甚至拿着密旨当令箭,贻误战机,有负陛下所托,当斩。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史万宝身为副帅,不懂变换战术,以致主帅和数万将士阵亡,当斩。 “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人,不杀难以抚慰军心,数万英魂也得不到安息。” 说到这里,李世民跪下:“请陛下处死史万宝,以儆效尤。” 见状,刘文静等大臣纷纷跪下,高呼:“请陛下处死史万宝,以儆效尤。” 李神通回头一看,几乎半数的朝臣都跪下了,心顿时沉了下去。 而李建成面色挣扎,他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救史万宝。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李渊已经下定决心:“史万宝罔顾将士性命,兵败后致使河北失陷,罪无可恕,褫夺官爵,判斩立决。 “念其从前功勋,罪不及亲族” 接着,李渊又下旨抚恤战死的将士,并追赠李道玄为左骁卫大将军,谥号为壮。 因为李道玄无子,所以令其弟李道明嗣封淮阳王 第624章 理直气壮 这一日,万贵妃召见王庾,见完万贵妃,王庾又去了一趟东宫看望太子妃。 出宫时在宫门前看见李世民,她连忙往旁边躲,可惜宫门前空荡荡的,没有遮挡物,她只好躲到太监身后。 “公主” 太监正不知所措时,就看见李世民走了过来,他连忙行礼:“见过大王。” “出来。”李世民阴沉着脸,看向太监身后。 太监站着不敢动,因为秦王没叫他动。 四周安静了片刻,王庾才从太监身后走出来。 但她的脚步斜着往后退,直到退至安全的距离,她才端庄地行礼:“见过二兄。” “你们都下去。” 李世民吩咐一句,就朝着王庾走去。 太监都退了下去,而秋月担忧地看着王庾,没有动作。 糟了,躲不过去了。 王庾给了秋月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示意她退下,自己则抬头挺胸,假装镇定地跟李世民寒暄:“二兄,这么巧啊,你也出宫?” 她故意去了一趟东宫,就是想等着李世民先出宫,她再离去。 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唉 李世民站定在王庾面前,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躲着我?” 王庾面露惧怕,往后退了半步:“我今日一早起来,发现自己头痛、肩膀痛,大全跟我说我昨天在罗府喝醉了,所以头很痛。 “后来我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肩膀为什么痛,大全却不知道。 “我就觉得很奇怪,他可是我的侍卫啊,怎么我肩膀痛他都不知道? “然后我仔细地想了想,肯定是二兄昨天趁我酒醉就打了我,大全不敢说,才说自己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突然往后跳了一大步,摆开架势:“昨日二兄为什么要打我?是不是李道玄死了,你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气?” 李世民:“” 到底是谁打谁?谁拿谁撒气? “我打你?你居然还有脸说出这话?”李世民心中火大,阴沉着脸逼近她。 王庾理直气壮:“我为什么没脸说?是你打的我,又不是我打的你。” “昨日你做了什么事,你难道都忘了吗?” “没忘啊,我就是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喝了几杯酒,然后喝醉了而已,不会是因为这个,你就打伤了我吧?” “” 恶人先告状,真是气死他了。 李世民咬了咬牙:“喝酒之后你做了什么,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王庾收起防备的动作,一脸茫然地问:“我做了什么?” “你”李世民倏然收口,他被人甩巴掌的事怎么能说出口?太丢脸了。 李世民怀疑王庾在装傻,但从刚才他就一直盯着王庾的脸,没有错过她任何的细微表情。 她表现得很自然,完全就是一副认为他打伤她然后害怕他的神情。 提到昨日喝酒之后的事情,她很茫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没有慌乱,没有心虚,也没有害怕。 李世民心中的念头动摇了,难道这小丫头醉酒之后跟段志玄一样,也不记得醉酒时做过的事情? “咦,二兄,你的脸怎么有点肿?是睡多了,水肿吗?”王庾突然盯着李世民的脸看了起来。 “” 李世民又生气又无奈:“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庾面露好奇。 “没什么。”李世民转身就走。 王庾暗中松了一口气,追了上去:“二兄,你倒是告诉我啊,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你为什么要打我?” “” 李世民侧头低吼:“我没打你。” “那我的肩膀是怎么受伤的?” “你自己摔的。” “不可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走路很稳的。” “你喝醉了,自己摔的。” “哦,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二兄了,对不起。” 李世民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王庾:“你认为李道玄为什么会死?” 这小子要翻旧账? 王庾思考了一瞬,缓缓说道:“李道玄之死是各方因素综合所致。 “一是政治因素,朝廷不该让史万宝掌控实际军权,史万宝虽是开国功臣,但他刚愎自用,无法像李靖那样真正地为大局着想。 “二是军队因素,当时跟随李道玄出征的军队杂糅了各方势力,不会完全听从李道玄的指挥,何况还有史万宝处处掣制。军队凝聚力不够,就很容易输。 “三是李道玄自身的因素,二兄有没有发现,他提出的孤军深入敌阵、然后假意不敌引敌人进入埋伏圈的计策是你常用的计策?” 李世民想了一下:“他跟随我多年,常见我深入敌阵,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很是威风,就想效仿而已,难道这个战术有问题?” 刚问出口,李世民就想把这个问题收回去,因为他觉得李道玄的战术没有任何问题。 若是他在场,也会使用这样的战术。 “这是二兄一贯使用的战术,当然没问题。”王庾先是表示肯定,然后才说出其中的问题所在:“但这个计策能否成功,关键就在于使用的人。 “二兄使用这个战术的时候逢战必胜,那是因为你率领的是玄甲军,且身边有尉迟敬德、秦叔宝这样的勇士。 “但李道玄并没有考虑到这些,他率领的是普通的轻骑兵,身边也没有骁勇之士,再加上史万宝从中作梗,所以他战败了,并且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说到这里,王庾深深地叹了口气:“李道玄勇冠三军,和尉迟敬德不相上下,若是二兄好好教导,将来必定成为一代名将。 “只可惜,他这么年轻就这是大唐的损失,也是二兄你的损失。” 李世民沉默了一阵,然后抬脚走向宫门。 他表面上沉静,内心却在反省,如果没有政治博弈,大唐的军队应该能所向披靡吧 出了宫门口,李世民突然对王庾说:“以后不许喝酒。” “啊哦,好的。”王庾迟钝地答应了。 走到马车前,王庾忽然问道:“二兄打算让罗士信领个闲职到老吗?” “他伤了腿,不能为将,也不能为官,就这样领个闲职在家休养挺好的。” 顿了一下,李世民叹道:“可惜了,李道玄死了,罗士信的腿断了,秦王府一下子失去了两员猛将” 说着说着,李世民突然心生不安。 “不,罗士信还有希望。” 听见这话,李世民惊讶地看向王庾:“此话何意?” 王庾笑了:“我有办法让罗士信振作起来,再上战场。” “什么办法?” “等我成功的那天,你就知道了。” 望着王庾神神秘秘又充满自信的脸,李世民决定原谅她昨天犯下的错 第625章 逆天改命 对于罗士信的事情,王庾不只是口头上说说,她去找了林郅悟。 “大郎,上次我让你做的东西做好了吗?” 林郅悟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长匣子,递给她:“这是按照你说的尺寸做的,不过我建议你拿给罗士信用的时候,最好让我亲自看看。 “这个东西一定要合身,不然会伤身体。” 王庾沉默了一瞬:“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两人先是去了张府。 彼时,袁天罡正在给张神医把脉。 听着脉搏跳动,袁天罡的眉头越皱越紧:“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轻易使用秘术,尤其是不要去救那些该死之人,你为何不听?” 袁天罡抽回手,眼中满是痛惜:“就算你救了那些人,他们最后还是会死,你又何必呢?” “至少他们能多活几年,这不好吗?”张神医表情淡然。 “好什么好?那是用你的寿命换的” 王庾冲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张神医立刻转移话题:“哎,林大郎,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找老夫看病啊?” “我没病。”林郅悟迅速后退。 王庾上前,挡住张神医的视线:“张师父,不要转移话题,您用寿命换什么了?” 张神医沉默了。 见状,王庾转向袁天罡:“袁师父,您是不是跟张师父设了什么阵法,用自己的寿命换取别人的寿命那种?” 林郅悟眼睛一亮,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袁天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张神医。 张神医冲他微微摇头。 他们之间的互动没有逃过王庾的眼睛,她突然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上坐下:“今日两位师父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就算陛下传召我,我也不走。” 闻言,张神医与袁天罡无奈地对视一眼,然后叹道:“算了,还是告诉她吧。” 林郅悟立刻在王庾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袁天罡缓缓说道:“上次你和张老儿火急火燎地去河北战场救罗士信将军,在你们走后,为师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你们此行是逆天之举,但那时为师想阻止你们已经为时已晚。 “后来你们回到长安,为师找机会去看了罗将军,根据他的面相,他本该是已死之人,就是因为你们,他又活了过来。” “那又如何?”王庾很疑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善事吗?” 袁天罡微微摇头:“万事皆有命数,一个人在该死之时却没有死,会给这个世间带来变数。” 变数? 林郅悟与王庾快速地对视一眼后,立刻移开目光。 要说这世间最大的变数,可能就是他们两人了。 “行逆天之举的人会遭到反噬,张老儿因为用秘术救了罗将军,所以他的寿命会减少。” 王庾心中涌起了罪恶感,她满脸歉意对张神医说:“张师父,对不起,我不该让您去救罗士信” “这不是你的错,当时是老夫自己答应秦王要去救人的,跟你没关系。”张神医说。 “哎,不对。”王庾突然意识到袁天罡话里的意思:“袁师父刚才说张师父是使用了秘术才遭到反噬,那我当时也用了张师父教我的,是不是说我的寿命也减少了?” “你使用的是鬼门九火疗法,不是秘术。”张神医说。 王庾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遍张神医救罗士信的场景。 想起来了,张神医中间是有一段背对着她,她以为他在施针,现在看来,是在施秘术。 “噢~张师父,您居然还留了一手,对我没有倾囊相授,我太伤心了,我可是把您当成父亲一样。”王庾露出难过的表情。 不等张神医开口,袁天罡就骂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学的?学了只会让自己短命。” “但是可以救人啊。”王庾反驳道。 袁天罡:“” 明知道用这个秘术救人会让自己短命也要学,面对这样的王庾,袁天罡很惭愧。 王庾转向张神医,露出讨好的笑容:“张师父,我想学秘术,您教教我呗。” “不教。”张神医撇开脸,态度很强硬。 林郅悟点了一下头:“对,不能教她。” 若是她学成了去救别人,岂不是会缩短寿命? 再多救几个人,年纪轻轻就走了,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就太孤单了。 毕竟这个世上,只有他们才来自同一个世界,有共同的语言。 王庾瞪了林郅悟一眼,随后又向他露出微笑:“大郎,若是以后你遇到危险命在旦夕了,我有秘术在手,就可以救你。” 林郅悟立马改口:“张神医,您还是教她吧。” 张神医:“” 袁天罡:“” 臭小子,居然为了自己活命,就让他们的徒弟牺牲寿命? 两人正想发火,王庾却突然说道:“不学了,做人还是得惜命。” 林郅悟:“” 两位师父露出满意的笑容。 “等等。”袁天罡的视线突然在王庾和林郅悟的脸上穿梭:“你们两个的面相六年前,你们本该死去,但现在依然还活着。” 王庾和林郅悟心中一咯噔,紧张了起来。 “张老儿,六年前,你救过他们吗?”袁天罡问张神医。 张神医:“六年前,我没有见过他们。” “这就奇怪了。”袁天罡眉头紧皱。 早在第一次见王庾时,袁天罡就看出来了,但今日仔细一看,居然发现林郅悟也是如此。 林郅悟藏在袖子中的手渗出了冷汗,他虽然不信那些玄妙的东西,但他和王庾穿越这件事就很玄妙,由不得他不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王庾比林郅悟镇定多了,她神色自如地说:“我从小体弱多病,父亲就把我送到山上学艺,因此拜了一位得道高人为师。 “他算出我活不长久,就给我改了命。 “袁师父刚才说擅自逆天救人,会遭到反噬,如今想来,我那位师父自从六年前出去云游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说不定已经” 说到这里,王庾语气哽咽,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亲眼目睹王庾说着说着就哭了,林郅悟大为惊讶,这个小丫头的演技也太厉害了吧,说哭就哭。 见状,袁天罡安慰王庾:“你不要伤心,说不定你那位师父还活着,只不过去的地方太远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嗯”王庾擦干眼泪,相信了他的话。 林郅悟眼珠子一转,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但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中有一段时间出现过很多道士。” 道士嘛,不就擅长算命啊改命啊 听完他的话,袁天罡喃喃道:“若是改命,那就说得通了” 王庾与林郅悟对视,心中大松口气。 “对了,张师父,我今日前来,是想请您跟我去一趟罗府。” 还是赶紧溜吧,有袁天罡这么一位高手在这里,他们太危险了。 张神医起身:“走吧。” 袁天罡跟着起身:“我也去。” 王庾:“” 林郅悟:“” 第626章 又是秦王 从罗府出来后,王庾对林郅悟说:“你送袁师父回府,我送张师父。” 一听让他去送那个能看穿他的袁天罡,林郅悟连忙说道:“真是不巧,我还有公事要忙,要不,我让二虎送袁道长吧。” 王庾最是了解他,一听这说词就知道他是害怕,不敢去送,心中叹了口气,便说:“算了,我去送。” “再会。” 林郅悟迅速进入马车,吩咐车夫:“快走,快走。” 刚才在罗府,袁天罡就时不时地盯着他的脸看,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穿一切。 在袁天罡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就是透明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袁天罡望着林郅悟的马车远去,才登上王庾的马车。 王庾先送袁天罡回府,然后才送张神医回府。 在袁天罡走后,王庾突然认真地对张神医说:“师父,我想学秘术,就是您救罗士信的那种秘术。” “你不是说你不学吗?”张神医有点惊讶。 “那是骗林郅悟那个大傻子的。”王庾脱口而出。 张神医:“” 那个林郅悟,确实是个大傻子。 “我不会教你的。”张神医撇开脸,不看她。 王庾没有放弃,继续说道:“师父,这么厉害的秘术,要是在您手中失传,您对得起祖师爷吗? “再说了,这个秘术又不会害人,它是救人的东西,失传了岂不可惜?” 张神医表情松动,但嘴上强撑:“谁说它不会害人,它害的是医者。” “但如果医者是心甘情愿地使用它并承受它带来的后果,就不算是害人。” 张神医:“” 王庾看他神色动摇,上前握住他的手,言辞恳切:“师父,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是我不怕。 “我想学,是因为我想救守护我的和我守护的人。 “等我学会了,师父若是有想救的人,我帮您去救,我年纪还小,减几年寿命没关系。 “从今日起,您不要再用秘术救人,好好调养身体,漫漫人生路,小庾儿年幼,还需要您” 说着说着,王庾感伤了起来。 刚才在罗府,王庾悄悄地问过袁天罡:“张师父还有多久的寿命?” 当时袁天罡告诉她,还有五年。 以张神医的医术,他想活个百来岁完全不在话下,但因为那个秘术,他却只能活到六十多岁,实在是让人难过。 看着王庾红了眼眶,张神医眸中浮现出心疼。 最后拗不过她,张神医还是答应了:“好,我教你,正好你学过九火疗法,再学秘术就容易多了” ----------- 最近一段时日,李渊几乎每天都让李建成跟在自己身边,从旁协理政事。 众臣很清楚,这是陛下在昭告世人,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不可动摇。 这一日,李渊召集心腹大臣商议河北的战局,李建成就在旁边。 “自从齐王去了河北,除了首战险胜之外,后面就没有打过胜仗,河北的城池还是在叛军手中,说到底,还是齐王太年轻。” 李渊烦闷地看向众人:“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法子尽快解决河北的困局?” 裴寂试探着说:“要不给齐王安排一个擅长作战的副帅?” 这话一出口,李渊就皱起了眉头。 裴寂看见李渊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起了李道玄的事情,心中一咯噔,又挽救道:“不然就换个主帅吧。” 换主帅,倒还行。 “换谁去?”李渊又问。 裴寂看了李建成一眼,犹豫了:“这个” 此时此刻,可能除了秦王,无人敢主动揽这个烫手山芋。 萧瑀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秦王能担当此任,不如就让秦王去讨伐刘黑闼吧。” “是啊,陛下,秦王多次与汉东军交战,最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何况秦王多次重创汉东军,他们畏惧秦王。若是让秦王去讨伐刘黑闼,必定能收复河北。”陈叔达附和萧瑀的意见。 闻言,李建成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又是秦王 李渊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沉着脸道:“难道我大唐除了秦王,就无人能作战了吗?” “当然不是。”陈叔达说:“只不过如今天下还处于乱世之中,未曾大定,北方的突厥、苑君璋、高开道、徐圆朗等势力对我们虎视眈眈。 “那些擅于作战的统帅各守一方,防御叛贼入侵,无法抽身。 “而秦王刚稳定了河南的局势,如今并未参加战事,又屡次重创汉东军,所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陈叔达说得很有道理,但李渊就是不高兴。 裴寂最是了解李渊的心思,甭管有没有道理,他一如既往地提出反对:“秦王常年征战在外,十分辛劳,又难免受伤,如今好不容易得闲,不如就让他在府中好好调养身体,以备他日之需。” “虽说打仗受伤在所难免,但秦王受的伤都是小伤,没有必要专门赋闲在家休养。”陈叔达嗤之以鼻。 裴寂不甘示弱:“秦王乃是皇子,身体康健才是最重要的。” “裴仆射此话差矣” 两人互不相让,争着争着就吵了起来。 李渊听得心烦,暴喝:“闭嘴,都给我退下。” 众人立刻告退。 在他们走后,李渊突然问岳郁:“你觉得谁最适合去讨伐刘黑闼?” 岳郁吓了一跳,慌忙说道:“这是军政大事,老奴不懂。” “别慌,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便是。”李渊安抚他。 岳郁“噗通”跪下:“陛下,老奴是真的不懂,您还是不要为难老奴了。” “唉,你啊”李渊叹了口气,没有再勉强他。 李建成从太极殿出来后,看见候在外面的苏定方时,冷哼了一声。 苏定方看见他身后的陈叔达,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还不走?”见苏定方站着没动,李建成语气冷淡地催促。 苏定方慌忙冲陈叔达点了一下头,然后快步跟上李建成。 进入东宫,李建成就开始发火:“苏卫率,你的老丈人就这么难搞定?这么久了,一点成效都没有?” 苏定方跪在地上请罪:“太子殿下息怒,陈公是陛下的心腹重臣,虽说我与他是姻亲,但他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 “不过,太子殿下请放心,陈公曾与我明言,他只会效忠于陛下,不会偏帮任何一位皇子” 第627章 太子出手 听完苏定方的话,李建成依然很生气:“哼,不偏帮?刚才陈叔达就推荐了秦王去讨伐刘黑闼,这么明显,分明就是已经投靠了秦王。” 苏定方心中一紧,随即解释道:“殿下误会了,陈公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因为秦王多次重创了河北叛军,上次又把刘黑闼打得流落突厥,所以陈公才会推荐秦王。 “他并不是偏帮秦王,而是为了收复失地,为了天下统一。 “陈公秉性刚正不阿,一心只为国家着想,从不阿谀奉承,还请殿下明鉴。” 李建成怒气一顿,陈叔达在朝中的风评确实刚正,除了这次的事情,他一向都是保持中立,从未偏帮过李世民。 想到这里,李建成没有再为难苏定方:“起来吧。” 接着,李建成把东宫的属臣都召来,跟他们说了在太极殿的事情:“你们可有法子解河北的困局?” 魏徵当即说道:“殿下,眼下河北的困局正是我们的机会。” “喔~此话何意?”李建成顿时来了兴致。 魏徵回道:“这么长时间了,殿下应该很清楚陛下的心思,陛下不想让秦王再立战功,这说明秦王无法撼动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淮阳王战死,齐王打不过刘黑闼,河北久不收复,陛下的心情肯定很愁闷。 “这个时候,若是殿下您主动请战,陛下定会龙颜大悦,而且收复河北,对巩固东宫的势力大为有利。” 李建成心动了,但下一刻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可是刘黑闼强悍,且有突厥做靠山,万一输了” 万一输了,那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在朝臣和百姓心中会一落千丈,李世民必定会趁机取而代之。 魏徵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循循开导:“殿下,您因年长被封为太子,虽参与晋阳起兵,但功劳远在秦王之下,且这么多年无大功镇服四海。 “而秦王功盖天下,百姓敬服,若是长此以往,殿下未必能稳居东宫。 “如今河北的叛军精锐已被秦王消灭,余众不过万余,粮食匮乏,且突厥兵已经退出河北战场。 “殿下若率领唐军精锐前往河北,必定势如摧枯拉朽,尽灭叛军,立下大功。 “届时,朝堂内外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这番话说得李建成蠢蠢欲动。 王珪适时地进谏:“殿下平定河北后,还可结交山东豪杰,巩固东宫势力。” 众人仔细想了想魏徵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纷纷劝说李建成。 而苏定方直接跪了下去,肃然说道:“殿下,属下愿为马前卒,助殿下平定河北,将叛贼连根拔起。” 魏徵看了苏定方一眼,对李建成说道:“苏卫率曾是夏朝的大将军,对河北的军队甚为熟悉,有他做前锋,必定能助殿下顺利消灭刘黑闼。” 李建成深以为然:“你和苏卫率都曾是夏朝官员,河北的局势,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都随我去。” 这话的意思已然是答应出征,魏徵等人皆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当李渊再次与朝臣讨论河北战局时,李建成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陛下,河北久攻不下,战局拖得越久,就越对我们不利。 “儿愿请战,前往河北讨伐叛贼刘黑闼。” 听见这话,李渊心中一热,甚是欣慰。 大郎终于勇敢地站出来了。 此时此刻,李渊欣慰的同时,还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是时候给东宫增加分量了。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建成,又看向李渊,他没有错过李渊的表情,心下冷笑,父亲终于如愿了。 朝臣们以为秦王会站出来与太子争夺,毕竟在这之前,秦王有好几次向陛下请战。但是秦王并没有,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刘文静暗中向李世民使眼色,但李世民无视了。 这时,陈叔达说道:“太子殿下愿意出征,那是最好不过,臣相信太子殿下定能平定叛贼。” 李建成诧异地看向陈叔达,在心中琢磨他刚才的话。 现在看来,苏定方没有对他撒谎,陈叔达确实保持中立,只忠于父亲,忠于朝廷。 如此倒也不错。 接下来,裴寂等大臣纷纷附和。 虽然偶有反对的声音,但是李渊直接选择了屏蔽,然后当众宣布:“擢太子为陕东道大行台以及陕东道行军元帅,河南、河北诸州皆受太子处分,授其便宜行事之权,即刻率军讨伐叛贼刘黑闼” 这就意味着,李世民在河南、河北的军队都要听从李建成的号令,除此之外,还有李神通的军队。 除了给予李建成临事专断的权力外,李渊还命军器监把所有的火器库存都给了李建成,甚至命令李世民的神机营全力配合李建成。 李渊安排完一切,对裴寂说:“太子能主动请缨,我很欣慰,这一仗,我要确保太子胜利。” 武德五年十一月,太子李建成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河北,征讨叛贼刘黑闼。 彼时,李元吉屡次战败,据守营垒不出,当他听闻长兄即将到来,终于鼓起勇气向魏州附近的汉东军发起了进攻。 当时陈兵于魏州城外的汉东军由刘十善率领,刘黑闼派他攻打魏州,但由于魏州总管的死死坚守,他一直没能攻下。 刘十善看见手下败将李元吉来攻,很是欣喜,命令将士们:“这一次绝不能放过唐军,一定要把他们杀尽。” 汉东军气势很盛,但唐军气势也不弱。 李元吉鼓励众将士:“太子率领大军即将到达,我们一定要打一场胜仗给太子和陛下瞧瞧。” “冲啊!” 两军交锋,很快就陷入了激战当中。 或许是想到有太子率领的大军做后援,唐军将士们各个斗志昂然,奋力拼杀。 起初,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后来,魏州总管率领城内军队出城攻击汉东军的后方,与李元吉前后夹击汉东军。 汉东军腹背受敌,死伤大半,刘十善见势不妙,当即下令撤退。 “追。” 李元吉亲率军队乘胜追击。 这一仗,唐军大胜,汉东军往北退守。 一个月以来,李元吉终于打了一场胜仗,心情无比畅快,大肆犒赏将士。 捷报传到李建成和李渊的耳中,他们甚感欣慰 第628章 魏徵献计 没过多久,李建成率领大军到达昌乐城,与李元吉会师。 刘黑闼收到消息后,命令其弟刘十善镇守徐河,自己则亲率大军南下,迎战李建成。 唐军和汉东军在昌乐城扎营列阵,进入了对峙的局面。 两军对峙,刘黑闼率先派出骑兵在唐军阵营前叫骂,向唐军挑衅。 “太嚣张了,今日我定要给这群叛贼一个下马威。” 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李建成很生气,当即表示要派兵给汉东军教训。 魏徵劝道:“殿下不可,汉东军如此做,就是想激怒您,让您做出错误的决策” “在你眼中,我就如此昏聩?”李建成粗暴地打断魏徵的话。 魏徵连忙请罪:“臣没有这个意思,殿下息怒。” 李建成冷哼了一声,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苏定方、单雄信、常何,你们三人领一千骑兵去迎战,务必要消灭刘黑闼的先锋骑兵。” “是,殿下。”三人意气风发地去点兵出战。 到达阵前,苏定方二话不说,单枪匹马直接冲向了汉东军。 多年未上战场,他很想念冲锋陷阵的日子。 单雄信不甘示弱,也跟着冲了出去,而常何则率领骑兵跟在后面。 一直叫骂的曹湛看见苏定方,驾着马儿就迎了上去:“苏定方,你这个叛徒,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以祭夏王之灵。” 后面的汉东军很多都是夏王的旧部,他们看见苏定方,跟曹湛一样愤怒,各个牟足了劲要杀了苏定方。 苏定方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们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免得死在这里,愧对妻儿。” “哼,大言不惭。”曹湛高喊:“兄弟们,给我杀!” “杀!” 战争一触即发,双方将士如同猛兽一般,狠狠地朝着敌人进攻。 两军战斗了一个多时辰,地上就多了无数的尸体。 李元吉拿着望远镜观察战局,突然叫道:“长兄不对啊,我们牺牲的人好像比叛军多。” 闻言,李建成掏出望远镜看向战场,发现战局确如李元吉所言,看似势均力敌,但是唐军牺牲的士兵要比汉东军多。 于是,李建成下令:“鸣金收兵。” 苏定方三人听到收兵的命令,率领残部退回阵营。 曹湛并没有乘胜追击,因为前方就是唐军大营,而且他的人也牺牲了不少,只能说这一战,汉东军险胜。 虽说是险胜,但刘黑闼还是很高兴,当众夸赞曹湛。 而李建成却高兴不起来,虽说叛军也牺牲了不少,但是总体来说,唐军败了。 别说下马威,齐王刚胜了一场的气势又削弱了不少。 “殿下息怒,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多给我们一些兵,我们一定能打败叛军。”单雄信跪地说道。 刚才那一仗,太子殿下只给了他们一千人,而叛军派出了两千人,他们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兵太少。 李建成脸上的怒气僵住,他之所以只派一千骑兵前去,就是想震慑叛军,凸显唐军的强大。 结果适得其反,反而让军队士气低落。 “你们都起来吧。” “谢殿下。”三人顺势起身。 李元吉叫道:“我们的兵比刘黑闼多,干脆全军出击,集中兵力攻打刘黑闼,定能将他活捉。” “齐王莫要冲动。”王珪劝道:“叛军凶猛,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当从长计议。” “议什么议?我看啊,就是你们这些文官唧唧歪歪,懦弱怯战罢了。” 李元吉的话说得王珪等东宫文官气愤不已,想要与之理论,却见他堂而皇之地跟李建成提议:“长兄,我看他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地就知道从长计议,什么法子也拿不出来。 “而且他们只会吟诗作对,不会武功,不会打仗,留在这里纯粹是浪费军粮,不如把他们遣回长安吧。” 王珪:“” 众文官:“” 李建成神色复杂地看了李元吉一眼,语气淡淡:“他们来自然有他们的用处。” 闻言,众文官松了一口气。 “殿下,臣有一计。”魏徵站了出来。 李建成虽然不太看重魏徵,但他毕竟是自己从父亲手中要过来的,意见听听也无妨。 “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魏徵娓娓道来:“当初平定窦建德后,陛下虽然宣布了大赦令,征召窦建德的旧部入朝,但是在他们归降后,又将他们处死,并且连他们的妻儿都被关了起来。 “后来秦王平定刘黑闼,陛下对待河北战俘也是如此,所以前不久齐王宣布特赦令之后,河北军民不敢相信,以为这是个陷阱。 “正因为朝廷如此对待河北战俘,所以才导致河北军民全力对抗我军。 “我们若想彻底地平定河北,就应该采取宽仁政策,放了所有的河北战俘,让他们回到家乡。 “再者,刘黑闼现在的军队中,有一半的将士是山东人,他们离开家乡,跟着刘黑闼征战河北,早已思乡情切。 “若是我们采取宽仁政策,叛军定会军心离散,如此一来,叛军不攻自破。” 徐师谟听了后,提出异议:“主意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是你怎么能保证汉东军最后会背叛刘黑闼?” “我曾在河北呆过,对于这里的人,我很清楚,但我若说我保证此计能助殿下彻底平定河北,你们肯定不信。” 说到这里,魏徵转向李建成,表情肃然:“殿下,臣希望您能采纳臣的意见,目前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殿下依照臣的计策去施行,就一定能成功。 “若不能成功,此计对于殿下对于我军也不会有任何不利的影响,不过是多耽搁了一些时日。 “还请殿下认真考虑臣的计策。” 李建成若有所思,魏徵说得对,此计不费兵卒,就是多耗些时日罢了。 若是最后能取得胜利,耗费一些时日倒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结果 在深思过后,李建成决定采纳魏徵的计策。 于是,李建成下令,释放所有的河北战俘,并为他们准备了盘缠,派兵护送他们返回家乡。 接下来,刘黑闼继续派兵去唐军大营挑衅。 李建成依照魏徵的计策,让苏定方和单雄信等将领在战场上列阵,看似要与汉东军决战。 但不等汉东军进攻,李建成就下令收兵。 列阵不久就收兵,此等行径令刘黑闼疑惑不已 第629章 惊弓之鸟 李建成这种行径不止做了一次,而是接连做了三次。 这让刘黑闼不敢轻举妄动,他向众将领问询:“我之前从未与唐太子打过仗,你们有谁清楚他的为人?” 众将领面面相觑,皆说从未接触过唐太子,不清楚其为人。 最后,范愿站了出来:“这些年,一直都是李世民在外征战,没听到这个太子有什么功勋。 “我看,这个太子肯定是个懦弱无能的人,不然唐皇帝不会总派李世民出来打仗了。” “没错,范将军说得对。”曹湛很赞成范愿的看法:“之前唐齐王一直龟缩在营地,不敢与我们一战,说明我军锐不可当,唐军畏惧我们。 “这个太子定然也是畏惧我们,不敢跟我们决战,所以就虚张声势,故弄玄虚。” 其他将领纷纷颔首,深以为然。 高雅贤却道:“那可未必,说不定就是唐太子故意为之,设了埋伏,引诱我们进攻。” 刘黑闼比较倾向于高雅贤的看法,便对众人说:“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就这样,刘黑闼一直在观望唐军的动向,没有发动进攻。 很快,魏徵的宽仁政策对汉东军产生了影响,不少部将开始偷逃出走,向李建成投降。 有些人甚至绑了将领,向李建成投诚,最要命的是刘黑闼的军粮已经告罄。 刘黑闼很想与李建成决战,可是又担心这是李建成的陷阱,再者他若是发动进攻,魏州刺史趁机进攻他的后方,那对他将是致命的打击。 最后深思熟虑之后,刘黑闼决定撤回都城,休整之后,再图大业。 于是,十二月下旬的某个夜晚,刘黑闼率领大军往洺州方向撤退。 李建成发现后,亲率大军追击,同时命人传信给李艺,让他率领军队攻打河北其他州县。 唐军两头并进,开始了收复之战。 汉东军一路撤退,途至永济渠时,被李建成的军队追上。 刘黑闼当即下令:“高雅贤、范愿、董康买,你们率领步兵即刻列阵,阻挡唐军的脚步。 “待我过河之后,我就用箭阵掩护你们过河。” 三人接下任务,率领步兵背靠永济渠摆开阵势,迎战唐军。 李建成一看,当即和李元吉亲率两千玄甲军朝着汉东军冲去。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震得河上浮桥摇摇晃晃。 刘黑闼稳住自己的身形,拼命地向河对岸冲,当他快到对岸时,背后传来了喊声:“主上,他们投降了。” 闻言,刘黑闼扭头往后看,却见高雅贤、范愿、董康买放下了武器,跪在李建成面前,而他们身后的汉东军,全都缴械投降了。 愤怒瞬间充斥着刘黑闼的胸膛,他的双眼迸射出了熊熊怒火:“这些叛徒,我要杀了你们。” “主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曹湛推了刘黑闼一下,然后挥手示意后面的人赶紧上岸。 当他看见唐军登上浮桥时,曹湛举起手中大刀,砍向了浮桥:“快过来把浮桥砍断,千万不能让他们过河。” 旁边的骑兵立刻过来帮忙。 唐军冲到桥中央时,浮桥断裂,数十名士兵掉落河里。 “主上,走。”曹湛催促刘黑闼。 虽心中愤怒,但刘黑闼还是很清楚当前的局势,拔腿就跑。 李建成眼睁睁地看着刘黑闼消失在自己面前,心有不甘,连忙下令:“刘弘基,你率兵去追刘黑闼,一定要把他抓住。” “是,殿下。” 刘弘基当即吩咐部将:“搭浮桥。” 很快,浮桥搭上,刘弘基率领军队过河追击刘黑闼。 彼时,刘黑闼带着数百亲卫兵徒步逃亡,而刘弘基率领的是骑兵,一路紧追不舍,刘黑闼只好日夜不停地逃亡,专挑马儿走不了的道路逃。 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 几日后,刘黑闼逃到了饶阳,大家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十分狼狈。 有人提议:“主上,前面就是饶阳城,我们进城去弄点东西吃吧。” 其他人摸着空瘪的肚子,纷纷附和:“是啊,主上,再不弄点吃的,我们就跑不动了。” 曹湛也劝道:“主上,趁着唐军没有追过来,我们进城去吧。饶阳城还未失陷,坐镇饶阳城的饶州刺史诸葛德威还是您亲自委任的,他绝不会背叛您,投降唐军。” “不行。”刘黑闼摇头:“先不进城,看看再说。” 这个时候,他必须谨慎。 很快,诸葛德威就收到了消息,他亲自出城前去迎接刘黑闼。 “主上,您受苦了,臣已备好热饭热菜,请随臣进城吧。” 听见这话,众将士搓着冻出疮的手,脸上露出了向往之色。 本该是除岁与家人团聚的日子,他们在冰天雪地中逃亡;本该是享受好酒好菜的生活,他们却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段逃亡的时间,是他们一生中最狼狈最痛苦的记忆。 如今有热饭热菜,他们觉得非常满足,甚至觉得高官厚禄、金银财宝都比不上一口热饭菜。 他们太饿了,太想吃口热的了。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刘黑闼会答应的时候,刘黑闼断然拒绝了:“我不进城,你回去吧。” 众将士脸上的欣喜顿时凝固。 在他们看来,诸葛德威是主上一手提拔的,对主上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主上。 何况诸葛德威亲自出城,以大礼相迎,足够表明诚意,主上为何还不相信诸葛德威? 此时的刘黑闼已成惊弓之鸟,不相信任何人,诸葛德威明白这一点,他伤感地留下了两行清泪。 并且语气哽咽道:“想当初,主上骁勇善战,一年之内横扫河北两次,是何等的威风,如今却受苦至此,臣真是心痛不已。 “主上心存担忧,臣明白,臣不怨您,臣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得到您的信任” 诸葛德威匍匐于地,哭得泣不成声:“臣无能” 其声悲戚,令闻者动容不已。 刘黑闼也动容了,他心中的坚冰被诸葛德威滚烫的泪水融化了。 这世间,还是有真情的。 刘黑闼上前扶起诸葛德威:“地上都是冰雪,快起来。” “主上”诸葛德威受宠若惊,看向了刘黑闼。 刘黑闼露出微笑:“我随你进城。” 第630章 适得其反 诸葛德威亲自领着刘黑闼进城,来到自己的府邸。 正如诸葛德威所说,他早就准备好了热饭热菜,刘黑闼一进入大厅,桌上就已经摆满了佳肴美味。 面对这一切,刘黑闼很满意。 “主上,请。” 诸葛德威亲自伺候刘黑闼坐下,并给他满上酒:“主上一路辛苦,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又招呼其他人:“各位兄弟都别客气,尽管吃,尽管喝。” 扑鼻而来的酒香,勾起了所有人肚里的馋虫,他们立刻端起酒杯倒进嘴里。 “好酒。”曹湛赞了一句,又喝了一杯酒,才开始吃饭。 见状,刘黑闼也端起酒杯喝了起来,酒入喉咙,他的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果真是好酒。” 诸葛德威坐在一旁,陪着刘黑闼吃饭,偶尔回答一下刘黑闼的问题。 酒足饭饱之后,刘黑闼来到诸葛德威给他安排的院子,沐浴更衣,然后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半夜时分,诸葛德威的书房还亮着光,手下正向他禀报:“主上和曹将军他们都已睡着,我们是否该动手了?” “去吧。”诸葛德威神色复杂地挥了一下手。 吃饱喝足,换上干净衣裳,这是他给旧主最后一点的体面。 主上,对不住了。 “谁?” 杀气逼近,刘黑闼惊醒过来,然而已经晚了一步,一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曹湛等数百将士亦陷入了同等境遇。 天亮之时,诸葛德威收到刘弘基追来的消息,亲自率领官兵押着刘黑闼和曹湛等人来到城外。 “饶州刺史诸葛德威见过刘将军,叛贼刘黑闼及其党羽已被我擒获,特献给将军,以赎罪过。” “好。”刘弘基很高兴,当即表示:“我会帮你向太子殿下请功。” 闻言,诸葛德威露出了欣喜的笑:“多谢刘将军。” 刘黑闼气得破口大骂:“诸葛德威,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得好死” “堵住他的嘴。” 官兵立刻上前,堵住了刘黑闼的嘴。 另一边,李建成和李元吉率领军队一路往北进攻,势如破竹。 附近州县官吏听闻刘黑闼在昌乐被唐太子打败,逃亡在外,不禁斗志全散,纷纷献城归降唐军。 武德六年正月末,李建成打败刘十善,收复徐河,一路进军,乘胜攻下了刘黑闼的都城洺州。 而李艺收复山东后,继续往河北进军,他陆续收复了河北剩下的失地。 二月,李建成和李艺在洺州会师,刘黑闼等战俘也被押到了洺州。 李建成贴出告示,历数刘黑闼的罪行,并宣告世人,将要处斩刘黑闼和刘十善等高层官员。 而那些中下层官员以及士兵,李建成下令释放了他们。 这时,程名振求见李建成:“太子殿下,叛贼刘黑闼曾杀害臣的母亲和妻子,臣恳请殿下恩准,由臣亲手斩杀刘黑闼,为臣的母亲和妻子报仇。” 关于程名振的事情,李建成听下属禀报过,他想了一下:“准。” “多谢殿下。” 三日后,程名振充当刽子手,亲自在闹市斩杀了刘黑闼和刘十善等人。 平定刘黑闼,李建成很开心,从此以后视魏徵为心腹。 魏徵趁机劝说李建成:“殿下,虽然是您最终平定了河北,但军中传言是因为先有秦王两次重创河北叛军的努力,才有今日您的功勋” 见李建成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魏徵还是直言不讳:“虽说这话有失偏颇,但也不无道理。 “说句实话,若没有秦王先消灭了河北叛军的精锐,我的计策也不能奏效,所以平定河北是您和秦王共同努力的结果。 “不过,您有了这次的功劳,就可镇服四海。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拉拢外援,巩固朝堂地位,剪除秦王的羽翼。” 闻言,李建成神色稍缓,由魏徵的话想到了此次随他出征的那些将领,他吩咐韦挺:“去把张士贵给我叫来。” 魏徵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张士贵接到太子的传召,带着满腹疑惑来到了太子的房间:“末将拜见殿下。” “免礼。” 李建成带着微笑,态度很是温和:“张将军跟随秦王征讨四方,屡立战功,是我大唐赫赫有名的将军。 “对于张将军的智谋,我很钦佩。” 张士贵受宠若惊:“殿下过誉了,末将实在不敢当。” “将军不必过谦,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李建成继而抛出橄榄枝:“我欲向陛下请求,将你调来东宫,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张士贵脸色一变,随即镇定地说:“感谢殿下的厚爱,只是末将如今担任天策府将军一职,若想要调职还需得到秦王的同意。” 李建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头微皱:“你只需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听到这里,魏徵也皱起了眉头,太子殿下的这句话太过强硬了,恐怕会适得其反 刚思虑及此,他就听见了张士贵的声音:“陛下授予天策府自置属官,天策府的官员,陛下不会插手。” 言外之意,就算太子去求陛下,陛下也不会同意。 提到天策府的这个特权,李建成就火大,自置属官,明显就是一个小的朝堂,与东宫无异。 父亲这是给了李世民与他争夺的权力,而当时的他,无力阻止。 李建成的态度更加强硬了:“只要我想要,我就一定能得到,现在我只问你,是否愿意为东宫效力? “回答我,愿意或者不愿意。” 面对如此强硬的太子,张士贵面露难色,内心开始挣扎。 太子是储君,以陛下对待太子的态度,陛下绝不会更换储君人选,跟着太子自然是衣食无忧,荣华加身。 秦王虽心有大志,但只是嫡次子,跟着他就是选择了一条充满危险的道路,前途未知。 然而,秦王的胆识、谋略、容人之量、统帅能力各方面都在太子之上,这样的首领才是他所钦佩的。 深思过后,张士贵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回答:“末将是天策府的人,秦王若愿意,末将就愿意。” 李建成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出去。” “末将告退。” 在张士贵走后,魏徵忍不住说道:“殿下,您太操之过急了,张士贵跟随秦王征战四年,对秦王忠心耿耿,您若要拉拢他,应该徐徐图之。” “哼,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将军罢了。”李建成面露不屑:“李世民手底下那么多的猛将,除了张士贵,我还可以拉拢其他将领。 “何况李世民最信任的也不是他” 第631章 为了自保 拉拢失败,李建成并没有灰心,随后,他亲自来到了李艺的房间。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艺慌忙起身迎接,并且训斥门口侍卫:“太子殿下来了,你们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我好去迎接殿下。” “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李建成径直走到上位坐下。 李艺挥了一下手,示意侍卫退下,然后来到李建成面前:“见过殿下,殿下若有吩咐,尽管派人来叫我,我立刻去见殿下。 “殿下亲自过来,实在是让我惶恐。” 李建成看着他笑了:“你我之间,无须多礼。” 两人寒暄了一番,李建成就进入了正题:“幽州虽为军事重镇,派来镇守的大将多是陛下信任之人,但幽州离朝堂太远,也不如京师繁华。 “燕王此次立下大功,可有想过离开幽州,入长安谋个官职?” 李艺眼神一动,立刻就明白了李建成的来意,他假意哀叹:“唉,长安虽好,但长安关系错综复杂,我一个外人无根无基,恐怕无法立足。” “谁说你无根无基,东宫就是你的靠山。” 李建成立刻抛出橄榄枝:“只要燕王助我一臂之力,有我一日,就有燕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艺当即跪下:“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见这话,李建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于是,李艺写了一封奏章给李渊,请求入朝为官。 很快,刘黑闼被李建成斩首的消息传至各方首领耳中。 徐圆朗知道后,心中开始害怕,又听到李建成将率领军队来攻打他,且背后还有李世勣穷追不舍,畏惧之心日渐强烈。 终于在某个夜晚,徐圆朗丢下根据地兖州,率领数百名亲卫兵趁着夜色出了城。 只可惜,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李世勣的军队。 双方兵力悬殊,徐圆朗及其亲卫兵全都死于唐军刀下。 李世勣一面派人送捷报回长安,一面继续收复河南失地。 徐圆朗死后,其部将除了少数几个心腹之外,其他人全都投降了李世勣。 刘黑闼死了,徐圆朗也死了,杜伏威归顺了唐朝,除了苑君璋和高开道,中原大半地区全都归于唐朝的版图。 因此,高开道心里很慌,召集众臣商议对策。 “如今中原各方势力,除了我和苑君璋,都已被唐朝吞并,不用想,唐朝下一个对付的人就是我,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谢棱听出了他的意思,试探道:“主公可是想要归顺唐朝?” 高开道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唐朝统一中原,已是大势所趋,主公归顺唐朝,是正确的选择。”谢棱道。 张君立也表示支持:“以我们自身的实力,是打不过唐军的,不如就归顺唐朝算了。 “主公若是效仿杜伏威,自请入朝,肯定也能封王。” 高开道心动了。 心腹将领张金树看见高开道松动的神情,连忙说道:“主公,不可。” “为何不可?”谢棱和张君立不约而同地问。 高开道也看了过来。 张金树默了一瞬,缓缓说道:“虽然唐朝皇帝一向礼遇归降的首领,但是对于反复叛唐的首领,唐朝皇帝绝不会手下留情。 “徐圆朗两次降唐,又两次叛唐,唐朝皇帝曾放话,要杀了徐圆朗。 “果不其然,徐圆朗死在了唐军手中。 “主公跟徐圆朗一样,也曾归降了唐朝,然后又叛唐自立,立场如此反复,唐朝皇帝是不会相信您是真心归降的。 “届时您去了长安,定是死路一条。” 闻言,高开道脸色惨白,放弃了归降唐朝的念头。 其他官员沉默了,不得不说,张金树的顾虑是正确的 张金树继续说道:“为了自保,我们应该继续依靠突厥,据守一方。” 高开道认为张金树说得对,因此采纳了他的意见,仗着突厥的支持继续与唐军对峙。 高开道没有投降唐朝让苑君璋很意外。 部将高满政则劝说苑君璋:“如今中原东部、西部、南部已经统归唐朝,而北方地区,您和高开道也只是占据了少数城池。 “依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唐朝迟早都会统一中原,不如我们现在投降唐朝吧。” “不,我不会投降。”苑君璋的态度很明确,他犀利的目光笼罩着高满政:“你是不是想投降唐朝?” 见他起了疑心,高满政连忙表忠心:“当然不是,我之所以劝您投降,只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您和兄弟们的性命着想。 “若您不想投降,我也誓死追随。” “你说的都是真话?”苑君璋还是不信。 高满政举起手,郑重地发誓:“我刚才所言句句为真,若我存了背叛大行台的心思,就不得好死。” 他话中的“大行台”是颉利可汗给苑君璋封的官职,颉利可汗不仅给苑君璋封了官职,还派了突厥兵协助苑君璋镇守根据地。 听到高满政的誓言,苑君璋才相信他。 第二天的深夜,苑君璋和高满政率领军队出其不意地袭击代州。 谁知代州刺史王孝德做了严密的部署,苑君璋未能攻下。 事后,王孝德呈上奏章禀报李渊。 没过多久,李渊派了使者郑元璹前去见苑君璋。 “苑将军,我朝陛下宽仁爱民,不愿看见战火,希望中原百姓能过上安稳富裕的日子。 “我相信苑将军也不愿看见自己的将士白白牺牲,无人收尸吧?” 苑君璋不耐烦道:“少啰嗦,李渊派你来不就是想劝我投降吗,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投降的。” “苑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郑元璹打开手中的匣子,拿出一卷锦帛:“这是陛下给您的委任状,若您投降,您就是冀州刺史。” 他又拿出一样东西:“这是陛下赐予您的铁券,可免一死,陛下向您保证,只要您投降,就不会杀您。” 苑君璋不屑地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冷声道:“你不用白费唇舌了,我苑某一向言出必行,说不投降就不会投降。 “你最好现在就消失在我的面前,否则我将对你不客气。” 郑元璹见他态度坚决,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将东西放回匣子中。 “苑将军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您可以先考虑几天。 “若是您改变主意,就派人来代州找我。 “告辞。” 第632章 跟踪七郎 郑元璹一直在代州等着苑君璋来找他,然而他等来的不是苑君璋的投降,而是战争。 苑君璋亲率大军再一次进攻代州,王孝德又一次将他击退。 连攻两次代州都遭遇了失败,苑君璋的心情很郁闷。 见状,高满政旧事重提:“唐军强悍,这样一直攻打代州完全是白白浪费兵力,我们还是投降吧。” 苑君璋看着他,没说话。 高满政以为他动摇了,就继续说道:“最近将士们厌战情绪强烈,这样下去,恐怕连一座城池都攻不下。 “与其和唐朝作对以致被灭,不如我们杀了突厥守军向唐朝投诚,必能博取锦绣前程。” 苑君璋脸色铁青,态度很坚决:“我是不会投降的,你以后也不要再劝我,否则就以谋逆罪处置。” 高满政心中失望,面上无比恭敬地说:“是,属下遵命。” 接着,高满政提出告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心里在思考当前的局势。 虽说他们依靠突厥兵占据了马邑,但论军队实力、疆土范围以及人心向背,他们远远比不上唐朝。 何况马邑常年困于兵乱,军民厌战,若是再打下去,将士们不是战死就是叛离。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一点投降,给马邑军民留一条生路? 思及此,高满政立刻行动起来。 三日后的深夜,高满政召集有心归降唐朝的将士,突袭苑君璋。 猝不及防收到兵变的消息,苑君璋震惊不已,又听到亲卫兵禀报,军队中大部分的将士已经叛变,正赶来杀他。 他连忙命令大儿子领兵断后,自己则带着二儿子往突厥方向逃亡。 这一战,毫无悬念,高满政大获全胜。 之后,高满政杀了苑君璋的大儿子以及将士,然后率兵返回马邑,杀了突厥守军,向唐朝投降。 郑元璹把消息传回长安后,李渊封赏了高满政,并命令他继续镇守马邑。 ------------ 统一战争逐渐进入尾声,李渊心中自豪不已,时不时地举办宴会,出行游玩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整个长安表面上看起来一派欣欣向荣,繁花似锦。 武德六年三月,长安最大的事情当属科举。 考试的第一天,王庾乔装之后,坐上马车,从公主府后门出发。 到达贡院附近,王庾跳下马车,并对王康达几人说:“好了,你们快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了。” 说完,径直朝着贡院走去。 没走多远,她就看见了张神医和袁天罡。 这一次,张神医没有躲在旁边偷偷地送考,而是直接走到了王庾的面前,鼓励她:“你是以第一名从鸿蒙书院结业的学子,为师相信你一定能通过秀才科。 “考试时不要紧张,保持平常心就好。” 望着张神医额头上的汗珠,王庾笑了:“我看最紧张的是张师父您。” “哈哈”袁天罡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张神医瞪了他一眼,又对王庾说:“总之你记住,你已经通过了童子科,不通过秀才科也没什么关系,就当是来锻炼了。” “是,徒儿明白,不会紧张的。”王庾又看向袁天罡:“袁师父可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袁天罡扯了扯嘴角:“你又不是第一次进贡院了,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再说你考上了难道还真的去当官不成? “不过是玩玩罢了,你开心就好。” “有何不可?”王庾挑眉说道。 袁天罡和张神医愣住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要去当官? 可她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进入朝堂?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王庾就已经冲他们挥了挥手,踏上了贡院门前的台阶。 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神色。 直到王庾的背影消失在贡院门口,两人才离去。 藏在暗处的眼睛再次看了眼紧闭的贡院大门,然后抬脚跟上了前面的张神医和袁天罡 在贡院中,王庾碰见了一个熟人,那就是韩生。 “你也来考秀才?”王庾很惊讶。 韩生已经过了童子科的应试年龄,他去年在鸿蒙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就回益州参加了解试。 通过解试后,他作为贡生于去年年底来到了长安,王庾暗中帮助他进入了国子监。 她以为韩生会参加相对简单一点的科目,没想到他和她一样,直接选择了最难的科目——秀才科。 “李七郎能来,我为何不能来?”韩生挑眉反问。 王庾笑了:“看来韩兄对此次科考很有信心,那我就预祝韩兄金榜题名。” “借你吉言,我也预祝李兄金榜题目。”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跟随官吏去往自己的号房。 考试结束后,王庾昏昏沉沉地走出了贡院。 张神医一直等在贡院外,看见王庾,立刻走了过去:“你怎么样?没事吧?” “额”王庾一边按太阳穴,一边往前走:“秀才科果然名不虚传,费了我不少脑细胞” 张神医一愣:“脑什么?” 王庾立刻清醒:“没什么,我的意思是秀才科的题目太难了,难怪去年无人通过。” 随即,她又四处张望:“对了,袁师父怎么没来?” “喔,袁老头今日当值,还没下衙。” “哦哦,那我们回去吧,我又困又饿,不行了。” 王庾和张神医拐进附近一条巷子,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快,快跟上。” 马车驶出巷子后,一辆牛车立刻跟了上去。 东宫。 胡氏跪在地上,恭敬地向郭良娣禀报:“按照您的吩咐,大郎一直都盯着张神医。 “那日贡院开考,大郎亲眼看见张神医和袁道长给一位考生送行,那位考生看年纪和相貌,应该就是陷害郭尚书的李七郎。” 郭良娣拿出一幅肖像画:“那位考生可是画上这副模样?” 丫环接过画像来到胡氏面前,展开画像给她看。 胡氏一边看一边对比儿子的描述,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人,过了三年,李七郎虽然长开了,但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相貌。” 丫环收起画像。 郭良娣抬了一下手:“起来吧,你继续说。” 于是,胡氏站了起来,继续禀道:“自从那日看见李七郎进了贡院,我们就开始做准备。 “所以考试结束的那一日,大郎一路跟着李七郎和张神医的马车,没有跟丢。 “最后他看见李七郎和张神医的马车进了晋阳公主府” 第633章 小小意外 进了晋阳公主府? 郭良娣皱着眉头问:“李七郎在晋阳公主府呆了多久?” “从进去到现在,足足十日,李七郎就没有出过晋阳公主府。”胡氏回道。 “你确定?” “妾很肯定。”胡氏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解释道:“这三年来,您给我们的钱,我们没有乱花,都用在了培养护卫上。 “如今我们已有三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自那日李七郎进入晋阳公主府后,所有从晋阳公主府出来的车和人,我都派了人去进行确认。 “直到妾来找您,李七郎都没有出过晋阳公主府。” 郭良娣沉默了一瞬,又问:“张神医和袁道长对李七郎的态度如何?” “十分慈祥。” 慈祥? 郭良娣继续问:“当时在益州,听说李七郎有手疾,是张神医给治好的,有这么回事吗?”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李府悬赏千金寻找名医给李七郎治病,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张神医治好了李七郎的手疾。” 那一年,晋阳公主也去了益州求医,也是张神医治好了她的病,只不过她的病是耳疾。 晋阳公主因此拜了张神医为师,对外说是学习养生之道,保养身体。 但太子私下里跟她说过,晋阳公主会点医术,只不过医术不高罢了。 郭良娣再次展开画像,认真地端详李七郎的相貌。 晋阳公主若是改用皇姓,就与李七郎同名,虽说两人相貌完全不同,还有肤色,一个白里透红一个古铜色,但是两人之间又似乎有某种联系。 先后脚出现在益州,先后被张神医治好顽疾,都得到了袁天罡和张神医的善待。 还有年龄也相仿,身量的话 “对了,李七郎是否比晋阳公主高?” 胡氏想了一下:“大郎说过,李七郎比晋阳公主约莫高半个头。” 又对不上了。 郭良娣沉默了片刻,然后吩咐:“继续盯着张神医,还有,盯着晋阳公主府。” “是。” 在胡氏走后,郭良娣拿着李七郎的画像看了很久,喃喃道:“李七郎,李庾,王庾,李庾” --------- 这一日,郭良娣打听到王庾进宫,特意等在她出宫的必经之路。 “晋阳公主,这么巧?” 看见王庾从前方走来,郭良娣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向王庾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扶起她,笑得和善:“郭良娣不必多礼,快起来。” 郭良娣顺势起身,笑眯眯地问:“公主这是要出宫?” “嗯。”王庾点了一下头。 “正好太子殿下恩准我今日出宫游玩,不知我能否去公主府上拜访?” 提出这个请求后,郭良娣露出腼腆的表情:“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失礼,但是我在长安没有亲戚,公主常在东宫走动,说句大不敬的话,我私心里是把公主当妹妹看待的。 “如今太子殿下恩准了,我却不知道去哪里,幸好遇见了公主。 “听说公主府的景致是公主亲自改造的,独特优美,我想去看看。 “不知公主” 郭良娣欲言又止,满脸期待地望着王庾。 王庾眨了一下水灵灵的桃花眼,俏皮地说:“当然可以啊,走吧。” 她眨眼的那一刻,郭良娣失神了,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多谢公主。” 到了晋阳公主府,王庾尽地主之谊,亲自陪着郭良娣参观公主府,一边介绍一边欣赏。 两人相谈甚欢,气氛十分愉快。 春花跟在后面,见主子和太子殿下的宠妃相处融洽,心里很安慰。 主子无嫡亲族人,跟太子殿下和诸王交好,才能在长安立足。 她以为郭良娣的拜访会一直这样平和美好,直到郭良娣离开,然而意外很快就出现了。 在用午膳前,王庾吩咐茭白:“你来伺候郭良娣。” “是,公主。”茭白立刻站到郭良娣身后。 郭良娣见过茭白几次,知道茭白是公主府的女官,王庾让女官伺候她用膳,说明她在王庾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想到这里,郭良娣心中很得意,若不是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太子的宠信,晋阳公主岂会对她如此看重? “郭良娣,不要客气,公主府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随意就行,用膳吧。” 王庾招呼一声,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郭良娣尝了一下放在她面前的几道菜,每尝一道菜,她就夸奖一番,夸得王庾喜笑颜开。 对于夹不到的菜,郭良娣会指挥茭白。 在茭白去夹菜的时候,郭良娣对王庾说:“公主府的厨娘厨艺真的很好,我在东宫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郭良娣过奖了,公主府的饭菜粗陋,比不上宫里的饭菜。”王庾很谦虚。 “公主过谦了。”郭良娣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盯着茭白,当茭白靠近她时,她突然拿起筷子,伸向鱼盘:“就像是这道红烧鱼,宫里的御厨做不” “咚!” 郭良娣去夹鱼的时候碰到了茭白的筷子,两双筷子撞击,茭白筷子上的红烧肉掉了下去。 而它的下面正是一盅汤,汤在郭良娣面前,若是红烧肉掉进汤里,溅出来的汤势必会溅到郭良娣身上。 眼看着红烧肉就要掉进汤里,茭白手腕一扭,及时用筷子夹住了红烧肉。 “郭良娣,轻慢用。”茭白将完整无损的红烧肉放在郭良娣的碗中,退至旁边。 “” 郭良娣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她居然失败了? 王庾深深地看着她:“郭良娣,你没事吧?” “没没事。”郭良娣露出笑容。 王庾继续吃饭。 才吃了两口,她就听到郭良娣指挥茭白:“我想吃那道菜。” 指挥了茭白,郭良娣紧接着指挥自己的丫环:“冬梅,再给我盛碗汤来。” 王庾看向郭良娣面前那盅汤,还未动过。 听见郭良娣想喝汤,茭白连忙说:“还是我来吧。” “我来,你去忙你的。”冬梅侧身,阻止她拿碗。 茭白无奈,只好去夹菜。 就在冬梅端着汤来到郭良娣的身边时,郭良娣抬手扶发簪,恰巧碰到了冬梅的手。 冬梅手一抖,碗里的汤泼向了郭良娣。 “啊”郭良娣发出了尖叫声。 王庾立刻起身,来到郭良娣身旁:“你没事吧?烫着没有?” “烫”郭良娣刚吐出一个字,就见王庾摸了摸冬梅手中的碗:“还好汤是温的,没有烫伤。” “” 郭良娣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第634章 心里有鬼 郭良娣满肚子的怒火,顿时就对着冬梅发了出来:“臭丫头,笨手笨脚的,连碗汤都端不好,留着你有何用?” 冬梅吓得跪地磕头:“良娣息怒,都是奴的错,要打要罚,奴绝无二话,还请良娣不要赶奴走。” 看她可怜兮兮的,郭良娣似乎心软了,冷哼:“起来吧,下次你若再出错,我就把你卖了。” “谢良娣,奴以后绝不会出错。”冬梅站起来后,身体仍然在发抖。 王庾适时地说:“郭良娣的衣裳弄脏了,我带你去换了吧。” 又吩咐道:“茭白,去准备一套干净衣裳。” 郭良娣连忙说:“我车上有替换的衣裳,就不劳烦公主了。” “冬梅,去取衣裳来。” 于是,冬梅去取衣裳,王庾则带着郭良娣去厢房。 郭良娣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一边跟王庾说:“丫环莽撞,让公主看笑话了。” “丫环犯了错误,郭良娣没有惩罚她,实在是心善。”王庾道。 两人进入厢房,郭良娣发现这里不是正院,脸色就有点不自然。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没过多久,冬梅拿着干净的衣裳来了。 郭良娣和冬梅进入内室,王庾则坐在外室,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郭良娣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庾问道:“刚才出了点小意外,郭良娣应该没有吃饱吧?我已命人重新整了一桌饭菜,我陪郭良娣再用一点。” “公主不用费心了,我已经吃饱了。”郭良娣拒绝了王庾的好意,对她说:“刚才我的脸也弄脏了,我想去洗个脸。” 说到这里,郭良娣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现在有点狼狈,不敢回去见太子殿下,我没有随身带脂粉的习惯,能不能借用公主的脂粉?” 春花张嘴欲说话,却被王庾用眼神制止了。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 王庾领着郭良娣来到自己的房间,茭白早已准备好了热水。 在郭良娣洗完脸后,她就坐在了王庾的梳妆台前,很是自来熟地打开梳妆台上的脂粉盒,并且速度很快。 不过片刻,梳妆台上的所有盒子就被她打开了。 春花想上前阻止她,又被王庾制止了。 “晋阳公主不愧是深受陛下宠爱的公主,这些脂粉的品种比宫廷的还要多。” “咦,这盒是什么?怎么是这个颜色?” 郭良娣迅速从脂粉堆中找到了一盒与众不同的脂粉,其色古铜,她一边好奇地问王庾,一边迅速上手,从里面挖了一点抹在手背上。 手背上的脂粉抹匀后,肤色就变成了古铜色,正如李七郎的肤色。 找到了。 郭良娣抑制不住,脸上绽放出得逞的笑容,很快她就意识到不能打草惊蛇,顺势假装惊喜:“哇,这种脂粉细腻润泽,颜色也好看,我喜欢。” 王庾眼神一动,笑着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拿走脂粉盒:“郭良娣喜欢啊,可惜我只有这一盒了,还是用过的,不好送给郭良娣。 “而且,这是药膏,不是脂粉,也不是用来上妆的。” 王庾迅速盖好,放至离郭良娣最远的位置,吩咐道:“春花,你来告诉郭良娣这些脂粉的用途。” “冬梅,你是郭良娣的贴身丫环,就由你给郭良娣上妆吧。” 吩咐完之后,王庾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郭良娣。 “原来是我弄错了。”郭良娣讪讪道。 在上妆过程中,郭良娣始终保持着恬静的微笑,然而她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王庾刚才从她手中拿走那盒古铜色的脂粉时,表情看似自然,但是她没有错过王庾脸上紧张的表情,尽管只出现很短暂的时间,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然后王庾快速盖好盖子放在她拿不到的位置,分明就是怕她从中看出什么,还站在旁边盯着她,那盒脂粉肯定是她想的那样,是王庾用来伪装肤色的。 说什么药膏,分明就是脂粉,这么明显的谎言都能说出口,显然王庾已经慌了。 想到这里,郭良娣偷瞄王庾,发现她拿着锦帕在擦脸上的汗。 春季的天气,远不到出汗的时候,王庾这个时候出汗,肯定是心里有鬼。 越往深处想,郭良娣就越肯定心中的猜想。 “良娣,弄好了。” 冬梅放下梳子,开始整理梳妆台。 郭良娣回过神,往镜中看了一眼,对自己的妆容很满意,然后起身向王庾道谢:“今日给公主添麻烦了,多谢公主。” “不用客气。”王庾礼貌地笑。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公主了,告辞。” “我送你。” 王庾送走郭良娣之后,春花对王庾说:“郭良娣不过就是东宫中一个三品的妃子,公主没必要亲自送她出府。” “你不懂,这样方能彰显出我重视她,重视太子。”王庾嘴角上扬,散发出一丝冷意。 郭良娣刚回到东宫,李建成身边的内侍就迎了上来:“郭良娣,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 她换了个方向,跟随内侍去往太子的寝殿。 幸好她在晋阳公主府重新上了妆,不然这会儿太子就看见她的丑态了。 郭良娣抬手轻抚脸颊,突然又想到那盒古铜色的脂粉,立刻看向手背。 雪白嫩肤,嗯,她擦得很干净。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一行人已经到达李建成的寝殿。 “太子殿下。” 听到声音,李建成放下手中奏折,微笑着看向郭良娣:“回来了,今日去哪里游玩了?” “妾今日本想去寺庙看看,但出宫的时候碰到了晋阳公主,就去了一趟晋阳公主府。” 接着,郭良娣把她在晋阳公主府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跟李建成说了一遍,除了午膳发生的意外。 提到王庾,李建成道:“我刚回来,事务繁多,倒是忘了她立了功,我还没有赏赐她呢。” “她立了什么功?”郭良娣很疑惑:“她又没有跟随殿下出征,怎么就立功了?” “在我主动请缨之前,她就预言我一定会立战功。”李建成解释了一句,就派人去叫王珪。 王珪来后,李建成吩咐他:“你去库房挑选一些礼品,亲自送去晋阳公主府。” “殿下为何突然给晋阳公主送礼?”王珪问了一句。 李建成把刚才对郭良娣说的话又对王珪说了一遍:“你告诉晋阳公主,这是谢礼,她就知道了” 第635章 殿堂危机 晋阳公主府。 听完王珪转述李建成的话,王庾会心一笑:“请王中允代我向太子殿下说一声,明日我亲自去跟殿下谢恩。” “我一定会将公主的话带到,告辞。” 王珪走后不久,王康达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过来:“公主,这是陛下派人送来的帖子,说是明日在宫中举办宴会,请公主出席。” 王庾接过帖子看了看:“好,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明日的宴会,是为了给李建成庆功,其实没什么意思,但她不得不去。 第二日,宴会开始后,众臣就开始纷纷夸赞太子,李世民表情很真挚地敬了李建成几杯酒,也随大流地夸赞了李建成几句。 李建成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谦虚,还说河北之所以能平定,秦王也有一份功劳。 两人你谦我让,兄友弟恭,让李渊格外地欣慰。 宴会上还提及了这次科举,李渊感慨道:“去年无一人通过秀才科,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学子考中?” 萧瑀道:“请陛下稍等几日,各科金榜很快就出来了。” “好,我就拭目以待。” 说完,李渊把李艺叫到跟前,在太子下方设座,以示恩宠。 “燕王这么多年镇守幽州,劳苦功高,如今能入朝为官,我很高兴,来,我敬你一杯。” 李艺受宠若惊,连忙端起酒杯:“这是臣的职责,不敢居功。” 与李艺喝了一杯酒,李渊又敬杜伏威。 底下的官员看见了,不禁在心中掂量李艺和杜伏威的地位。 杜伏威是太子太保,位在齐王之上,自从他来到长安后,陛下就对他极尽恩宠。 陛下这般态度,他们都很清楚,是因为杜伏威掌握着江淮地区的兵权。 但他们没想到陛下居然对李艺也这么看重,就在今日的朝会上,陛下让人历数李艺的功勋,然后封李艺为左翊卫大将军。 不仅陛下看重李艺,就连太子也对李艺另眼相看。 望着一众心思各异的官员们,王庾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吃东西。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揭榜的日子,长安的百姓一大早就汇聚在告示牌前,一边议论一边等候官差的到来。 “来了,来了。” 听到声音,百姓们自觉地让出道路,让官差顺顺利利地贴榜单。 不远处的角落里,魏大郎再次叮嘱手下:“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一定不能把人跟丢。” “是。” 众人散去。 这时,一名护卫跑了过来,向魏大郎禀报:“李庾已经从晋阳公主府出来,去了客栈。” “好,跟我走。” 魏大郎立刻去往李庾落脚的客栈。 当官差敲锣打鼓地进入客栈,给李庾道喜时,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这就是秀才科的头名?年纪这么小?” “是啊,实在不敢相信,这少年郎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你懂什么?自古英雄出少年,秀才也是。别忘了,鸿蒙书院中各个都是神童。” “你的意思是李庾也是出自鸿蒙书院?” “那当然,听说李庾九岁时就已经是童子科的头名,在参加这次秀才科考之前,特意进鸿蒙书院进修了一段时间。这不,考上秀才了。” “真是厉害” 听着周围的赞叹声,魏大郎双拳攥得“咔嚓”响,眸中充满了仇恨。 人群中心,考中秀才科头名的李庾命人搬出铜钱,赏赐报信的官差。 之后,李庾回了房间,等待人群散去后,又从后门出了客栈,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魏大郎立刻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免得被人发现。 没过多久,前面的马车驶进了晋阳公主府,魏大郎把马车停在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这时,盯着告示牌的手下回来了,对魏大郎说:“晋阳公主府的人去看了榜单,看的是秀才科的榜单,其他的榜单没看。” “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在这里盯着,我回去一趟。”魏大郎说完,就走了。 魏大郎回到住的地方,将今日探查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跟母亲胡氏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胡氏拿上郭良娣给她的腰牌,去了东宫。 第二日,李渊在朝会上召见了各科榜单上的学子,逐个问询了一番。 最后问询的是秀才科的头名,也是唯一一个通过秀才科的学子。 “李庾可在?”李渊看向底下。 王庾出列,走到中间空地,规规矩矩地给李渊行礼:“李庾拜见陛下。” 李渊眯了眯眼睛,说道:“到前面来,让我看看。” 王庾顺从地走到台阶前,抬起头,让李渊看清楚她的相貌。 “嗯果然是你。”李渊在看清楚她的相貌后,露出了笑容:“几年不见,长开了,也长高了,不错。 “你之前考取了童子科的头名,孤就答应过你,待你成年,孤会给你封官。 “怎么你今年又来参加科考了?是不是等不及要做官了?” 王庾恭敬回道:“启禀陛下,三年前,李某的母亲病逝,她的遗愿就是要我考取秀才。 “如今三年孝期已过,我就想来试试,完成母亲的遗愿。” 听完这番话,李渊赞道:“果然是个孝顺的孩子。” 顿了一下,李渊又对众臣说:“去年的秀才科无人通过,今年虽然只有李庾一人通过秀才科,但好歹是有人考过了,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李庾的试卷,诸位都已经看过,相信他的才学,诸位心知肚明。 “如今天下即将统一,中原百废待兴,更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我认为任用官员,不必拘于一格。 “李庾虽然年仅十三岁,但学识渊博,对时政有着独特的见解,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我决定破格任用李庾。” 众臣皆惊,陛下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李庾现在就进入朝堂,而不是先给李庾一个散职。 这时,封德彝说道:“李庾的才能,确实当得起秀才之名,陛下想要破格任用,也是理所应当。 “李庾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让我们这些老臣倍感惭愧。 “不过,晋阳公主比李庾的年纪还要小几个月,神童之名就已经传扬天下。 “两人都是神童,臣很好奇,究竟是李庾比较聪明,还是陛下教导的晋阳公主比较聪明?” 李建成想着王庾是东宫的人,应该让她展示一下,也算是为东宫增加分量。 于是,李建成对李渊说:“父亲,不如就让晋阳和李庾当着众臣的面,比试一下吧。” 闻言,李世民也站了出来:“神童之间的较量肯定很精彩,父亲就恩准吧。” 小庾儿出风头,就是给他和长孙氏增光添彩。 一看太子和秦王都赞成了,其他官员纷纷附和:“请陛下恩准晋阳公主和李秀才比试。” 王庾:“” 第636章 揭穿身份 郭良娣站在院子中,望着太极殿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李庾,今日我定要让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这时,冬梅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声地禀报:“良娣,封尚书派人来传话,一切顺利。” “那就好。”郭良娣仰头望天。 兄长,我终于找到害死你的仇人了,今日,我会给你报仇 此时此刻,站在朝堂上的李庾,哦不,是王庾正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所有的大臣都附和了封德彝的提议,而李渊也是一副想看比试的表情。 就在王庾思考的时候,李渊已经拍板:“好,那就听从众爱卿的意见,让他们比一场。” “来人啊,召晋阳公主进宫。” “等等。”王庾出声阻止。 众人看了过来。 李渊看向她:“李秀才想说什么?” “我”王庾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不用比,我认输。 “晋阳公主七岁时就被称为‘神童’,她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两个时辰可熟背一本书,且对书中内容的释义了如指掌。 “况且她自小跟在陛下身边,由陛下亲自教导,小小年纪就继承了陛下的优良品德,文武双全,睿智勇敢,实非我等学子可比。 “所以陛下不用传召晋阳公主了,李某甘拜下风。” 李渊忍不住翘起嘴角。 封德彝插嘴道:“你都没有见过晋阳公主作的诗写的文章,只凭外界传言就认输,未免太过胆小。 “还是说因为比试对象是晋阳公主,你怕赢了会让陛下没面子,输了又让自己没面子?” 王庾冷哼:“一场比试而已,输赢各凭本事,陛下圣明通达,岂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比试而觉得丢了所谓的面子?” 李渊默默地点头,说得不错,就算小庾儿输了,他也不会觉得丢脸。 “那你为何不比?”封德彝紧追不舍。 “晋阳公主比我先进鸿蒙书院,她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书院的老师们也常常拿着她的诗作和文章念给我们听。 “所以我很清楚晋阳公主的文采,她的学识确实在我之上,明知这是一场败局,我为何要比?”王庾回击。 “你这般推脱,无非就是不敢见晋阳公主罢了。” “对,我是不敢,公主千金之躯,她的容貌岂是我等平民能窥视的。” “晋阳公主对待平民最是亲善,而且最佩服那些有学识的人,相信她知道李秀才是今年唯一通过秀才科的人,一定想亲眼见见你。” 话落,封德彝看向御前传旨太监:“陛下有旨,宣晋阳公主觐见,你们还不快去?” 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往外走。 “等等。”王庾再次出声阻止。 这会儿,殿内所有人都觉出了不对劲,封德彝在针对李庾。 李渊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试探道:“李秀才,若是你不想比,我也不勉强你。 “不过,封尚书说得对,晋阳公主最喜欢有才学的人,李秀才如此优秀,她见了肯定高兴。 “李秀才不用紧张,就让她见见你吧。” 说着,又准备下旨宣召王庾。 “噗通”一声,王庾直接跪了下去:“陛下,我不想见晋阳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为何?”李渊皱起了眉头。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沉默。 其实,王庾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知道李渊看见李庾又会动这个心思,所以她在进宫前交代了王康达,无论是谁去找她,都说她出城射猎了。 但经过刚才和封德彝的一番唇枪舌战,她意识到封德彝来势汹汹,肯定还准备了后招。 若是封德彝早有准备,一旦王康达撒谎,他就会揭穿王康达,届时王康达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不想牵连公主府的人 封德彝偷偷往宝座看了眼,见李渊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他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王庾,脸上闪过一丝得逞。 最后他又看向了李建成,恰巧李建成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相撞,封德彝微不可见地冲李建成点了一下头,他的眼神似乎在说:殿下放心。 但李建成看得莫名其妙,封德彝冲他使眼色,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琢磨过来,耳边就响起了李渊威严的声音。 “李庾,你为何不想见晋阳公主?孤希望你如实回答,否则孤治你欺君之罪。” 王庾心下一沉,李渊已经用上了“孤”的自称,说明他已经起了疑心,且在发怒的边缘。 她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封德彝没有错过她的这个动作,心下冷笑,上前一步对李渊说:“陛下,臣知道李秀才为何不敢见晋阳公主。” “是何原因?”李渊看向他。 “因为”封德彝特意停顿,看着王庾,一字一字地说:“李秀才就是晋阳公主。” 一言激起千层浪,把殿内的人震得目瞪口呆。 李渊直接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紧紧地盯着王庾:“李秀才,抬起头来,看着我。” 王庾深吸一口气,镇定自如地抬起头。 李建成、李元吉不由自主地走到王庾的左前方,李世民站定在王庾的右前方,三兄弟的表情跟李渊如出一辙,目光死死地盯着王庾。 “不像啊。”看了两眼,李元吉忍不住走到王庾的正前方,仔细端详:“这眉毛、眼睛、鼻子整张脸和小庾儿那丫头的脸根本就是两张脸啊。” “额”李建成在他身边站定:“似乎眼睛有点像,但又不完全像,李秀才的眼睛小了点。” 李世民走至李建成身边,目光不离王庾的脸:“嘴巴似乎有点像,不对,这李秀才比小庾儿高。” 听见这话,李建成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李秀才确实比小庾儿高。” 面对李家三兄弟的评头论足,王庾心中很无语,但面上沉静如水。 “你们三个给我让开。” 背后突然传来李渊的声音,三人立刻退至一旁。 李渊来到王庾面前,低头去看她的脸,却觉得脖子不舒服,便命令她:“站起来。” 王庾顺从地站起来,任他打量。 这个时候,不光是李渊在打量王庾,站在前排的大臣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王庾的左右侧,探头观察。 他们都是见过晋阳公主的,这会儿认真打量,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这与晋阳公主不像啊。” “确实不像。”李渊一锤定音。 第637章 有好戏看 “确实不像。” 李渊的这句话说得极其肯定。 他相信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眼前之人跟王庾长得一点都不像。 这一刻,王庾再次为自己高超的化妆术感到自豪,只要她想,就没人能认出她。 “陛下,你们都被她骗了。” 封德彝走了过来,伸手就去抓王庾。 谁料,旁边横插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封德彝扭头看了过去:“秦王您这是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李世民沉着脸:“若你说的都是真的,李秀才是晋阳公主,公主的千金之躯,岂是你能冒犯的?” 封德彝一怔,随即请罪:“臣一时心急,乱了分寸,还请秦王恕罪。”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然后放开了他。 封德彝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对李渊说道:“陛下,我有法子证明李秀才就是晋阳公主。” “什么法子?”李渊问。 “请陛下派一名女官过来,给李秀才净面即可。” 听见这话,王庾心下一沉,果然是早有预谋。 那就见招拆招吧。 李渊吩咐左右:“去叫程尚宫过来。” 很快,尚宫局的程尚宫带着两名宫女来到了大殿,其中一名宫女手中端着一盆水,另一名宫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有两个玉瓶、巾帕。 “陛下。” “免礼。”李渊抬了一下手,吩咐道:“你们过来,给李秀才净面。” 李建成想了一下,对李渊说:“父亲,要不让程尚宫带李秀才去后殿净面吧。” “不行。”封德彝阻止他:“晋阳公主常在宫中走动,难免不会收买宫人,混淆视听。” 程尚宫横眉一扫:“封尚书这是在质疑我的为人吗?我虽是女官,却也懂得洁身自好,遵守宫中法规。 “且六宫女官皆由万贵妃钦定,而万贵妃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您这般质疑我,就是在质疑陛下的眼光。” “你”封德彝没想到后宫中的女官这么强硬,一时被噎,随即辩解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认为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比较好。” 说完,封德彝看向李渊:“陛下,您认为呢?” 李渊沉默了一瞬:“准。” 封德彝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幸灾乐祸。 他只顾着对付王庾,完全没注意到李建成和李世民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程尚宫客气地对王庾说:“李秀才,得罪了。” 王庾微微一笑:“无妨,这是程尚宫的职责,尽管放手去做。” 她的笑让程尚宫失神了,但程尚宫很快就回过神来,从托盘上拿过一块干净的巾帕,然后将两个玉瓶中的液体倒在巾帕上。 “李秀才,请闭上眼睛。” 王庾乖乖地闭上双眼。 程尚宫将湿润的巾帕覆在王庾的脸上,然后轻轻地擦拭。 擦了一遍,又换另一块干净的巾帕,重复之前的步骤,再次给王庾擦脸。 李渊看向用过的巾帕,上面脏脏的,满是脂粉,双眼不禁微眯。 一个少年郎,居然涂脂抹粉? 若是爱好魏晋之风,那也应该把自己妆扮得白白净净,怎么会把脸涂成古铜色? 李渊的变化被裴寂看在眼里,他扫视那块脏兮兮的巾帕,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若是封德彝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就有好戏看了。 要不是太子有言在先,不准他针对王庾,不然他肯定会助封德彝一臂之力。 “陛下,李秀才的脸洗干净了。” 净面完毕,程尚宫领着两名宫女退到一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王庾的脸上。 除了肤色不变,还是古铜色之外,五官与晋阳公主无异。 封德彝欣喜地叫道:“陛下,臣没撒谎吧?您看,李秀才就是晋阳公主。” “不对,小庾儿可白了,这人黑不溜秋的,怎么会是小庾儿?顶多就是和小庾儿长得像罢了。”李元吉否定了封德彝的说法。 封德彝被哽,一时哑口。 李元吉再次打量王庾,突然眼睛一亮,指着王庾说:“哦,我知道了,你的相貌和小庾儿一样,但是肤色比小庾儿黑,又比她高,你们两个肯定是亲兄妹。” 说到这里,李元吉兴奋地走到李渊身边,显摆自己的聪明:“父亲,这人定然是小庾儿失散多年的同胞兄长。” 封德彝:“” 王庾差点笑出来,齐王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不对,她就是晋阳公主。”封德彝急了,吩咐那两名宫女:“你们过来,给她洗一下手。” 他就不信,她的手也是这个颜色。 宫女没动,直到李渊用眼神示意她们,她们才上前给王庾洗手。 洗完之后,众人发现王庾的两只手跟脸的颜色是一样的。 封德彝指着王庾的脚说:“她的靴子是特制的,里面垫了东西。” “脱掉靴子。”李渊命令王庾。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这都知道? 早知道她今天训练完就不换袜子了,臭死这群人。 王庾当着众人的面脱掉靴子。 “大家快看,她变矮了。”封德彝指了指只穿着袜子站在地上的王庾。 裴寂给一名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官员立刻捡起王庾的靴子,从里面抽出一个增高鞋垫,向众人展示:“这靴子里确实垫了东西。” “大家都看见了吧,我没说错吧?”封德彝洋洋得意。 李世民道:“这能说明什么?不过就是增高身量的手段罢了,也不能证明李秀才就是个女儿身。” “那就请程尚宫为李秀才验明正身。”封德彝顺着李世民的话说。 李元吉:“万一李秀才真是个男儿身呢?” 封德彝:“” 真是个男儿身,自然就不能让女官去验明正身了。 那万一是个女儿身,也不能让内侍去验明正身啊。 “这”封德彝为难了。 这时,李艺站了出来:“这有什么难的?直接把晋阳公主叫来不就行了吗?” 对啊,把晋阳公主叫来不就行了,封德彝立刻向李渊请示:“陛下,请派人去接晋阳公主吧。” 晋阳公主就站在这里,他们去接人定然会扑个空,到时候真相自会大白。 李渊吩咐钱九陇:“你去一趟晋阳公主府,务必要把晋阳公主接来宫中。” “是,陛下。” 钱九陇正要走,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必去了,我就在这里。” 王庾恢复自己原本的声音,对着李渊大礼跪拜:“儿拜见阿耶” 第638章 诡辩之才 看见王庾的举动,朝野上下皆震惊。 她亲口承认,比封德彝的指证更让人信服。 李渊看着王庾黑黝黝的后脑勺,久久没有回神,他知道王庾有时候任性胡闹,但他没想到她居然闹到了朝堂上。 他既愤怒又有点哭笑不得,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丝骄傲。 心绪翻涌,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王庾,只好保持沉默,任由她跪着。 “你”李元吉指着王庾,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小丫头,比他大胆多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面无表情,目光晦暗如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皇帝和太子等人阴沉的表情,封德彝心中兴奋不已,面上却端出严肃的表情,斥责王庾:“晋阳公主,你竟敢混进贡院参加科考,窃取功名,这是欺君之罪,当处以死刑。” 王庾抬起头,怒视他:“我一没有作弊,二没有行贿赂,考中秀才全凭我自己的本事,何来窃取功名?” “好,就算你有真才实学,但你犯了欺君之罪,就该依法处置。” 面对封德彝的步步紧逼,王庾猛地站起来,双目直视他。 未等王庾开口,封德彝立刻叫道:“大胆,陛下并未叫你起来” “陛下都未斥责我,你有什么资格斥责我?”王庾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封德彝被噎,想让李渊出面斥责王庾的无礼,岂知看过去,才发现李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宝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封德彝脸上表情变得讪讪,但他转念一想,陛下一直沉默,肯定是想看他坐实晋阳公主的罪名。 想到这里,封德彝的底气又回来了,再次牟足了精力对付王庾:“晋阳公主,你休要狡辩,欺君之罪,这是众人亲眼所见,你逃不掉的。” “什么欺君之罪?”王庾反问:“我哪里犯了欺君之罪?” 这么明显的欺君之罪,她居然敢否认? 众人惊呆了。 封德彝也很惊讶,众目睽睽之下,她从李秀才变成晋阳公主,这还不是欺君之罪? “你伪造身份就是欺君之罪。” 面对封德彝的发难,王庾镇定自如,不慌不忙地说:“陛下赐予我李姓,我本就叫李庾,且名牒货真价实,何来的伪造身份?” 封德彝:“” 他倒是忘了,陛下把渝州赐给了王庾做封地,以她的地位,她想弄一个渝州人士的名牒,易如反掌。 “你你女扮男装,涂脂抹粉,改变自己的相貌,混进考场,就是欺君之罪。” “呵~”王庾发出一声冷笑,说道:“我平日里就是以男装示人,陛下都未曾说什么,何来的欺君? “再说,我的脸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干你何事?” 封德彝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时,王庾双手一摊,斜挑着眉,嘴角挂着浅浅笑意,语气十分无赖:“姑娘家就是这样,喜欢在脸上涂脂抹粉,打扮自己。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也是个姑娘,这样的事情我也喜欢。 “若是我故意用脂粉遮盖身体原本的肤色,那才叫欺骗,但刚才大家也看见了,这就是我原本的肤色。” “你”封德彝无法反驳。 王庾陡然沉下脸,朝着他逼近:“封尚书,欺君之罪是死罪,你可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你” 无辜之人?她也配? 裴寂果然没有欺骗他,晋阳公主十分难缠。 在陛下和朝臣面前,封德彝三番五次被王庾怼得说不出话来,觉得颜面尽失,他迅速整理思路,再次对王庾展开攻击。 “晋阳公主的诡辩之才,果然名不虚传,但无论你怎么狡辩,你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已是事实,当依法处置。” 王庾气笑了:“朝廷律法我倒背如流,我竟不知我以学子身份参加科考是违法行为? “王某愚钝,还请封尚书告知,王某到底是违反了哪一条律法?” 封德彝:“” 裴寂看不过去了,插嘴说道:“晋阳公主,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哦~”王庾换了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敢问裴仆射,朝廷哪一本律法中规定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裴寂被哽了一下,随即,他理直气壮地说:“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还用写进律法中吗?所有人都很清楚,也不会有人去违反它。” 王庾顺势反驳:“裴仆射也说了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它没有写进律法当中,那就不是律法规条。 “也就是说它不具备法律效力,既然如此,我犯法之事就无从说起。” 裴寂:“” 见裴寂败下阵来,封德彝张开嘴巴,只是这一次,他的底气不足:“不管怎么说,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女子参加科举考试的先例。 “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必遭世人嗤笑。” “呵呵~”王庾对封德彝的话嗤之以鼻:“还未传扬出去,你怎知世人会嗤笑?” 顿了一下,她面向众人,高声说道:“一个国家想要进取,想要流芳千古,就得有包容之心,接受那些不同的、新奇的事物。 “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既然没有这个先例,那就由我泱泱大唐开创这个先例。” 听到这里,萧瑀皱起了眉头:“女子参加科举,有失体统,这种先例不能开。” “萧尚书说得对,这种先例不能开。”陈叔达附和。 接着,越来越多的朝臣附和萧瑀的意见。 “没错,这种先例不能开。” “不能开,不能开” 李渊高居宝座,默默地看着底下的朝臣们以及他的女儿。 李建成的目光一直在王庾身上,他想起了那日他答应王庾封她做大将军的事情。 当时他很肯定地认为王庾就是在跟平阳公主争宠,所以想要效仿平阳公主,争做将军。 现在,他不确定了 李世民一边听着朝臣们的反对之声,一边思考王庾刚才的话。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王庾的看法倒是和他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 若她是个男子,定然能成为他的股肱之臣 而李元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王庾,他从前觉得自己是了解这个小丫头的,但现在他觉得这个小丫头特别陌生。 王庾回头看向李渊,朝堂上闹哄哄的,他却不阻止,也不说话,实在是反常。 难道她今日给李渊的打击太大了吗? 算了,不管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就顺势而为,打破那些腐朽的陈规吧。 “闭嘴。” 暴喝声响起,众人一震,停止了说话 第639章 激怒群臣 众人看向声音的发出者,是晋阳公主,并非陛下。 这个时候,众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李秀才的身份被揭穿之后,陛下就不曾出声。 既不处罚晋阳公主,也不支持晋阳公主,反而沉默地坐在上面,像是在看戏一般。 陛下这样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连自诩最了解皇帝的裴寂,此时也摸不透皇帝的心思。 但不管怎样,他们决不能让一个小丫头进入朝堂,这对他们来说,是耻辱。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放下了往日的恩怨,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对付王庾。 但王庾并不害怕,她勇敢地直面那些反对她的大臣们:“为政之要,致安之本,惟在得人。 “朝廷举办科考就是为了挑选人才,古人也教我们任人唯贤,既然是贤臣,何须分男女?能为国家效力为百姓谋福祉不就行了吗?” “当然不行。”封德彝极力反对:“女子不能为官,这是祖训。” 王庾毫不客气地骂道:“迂腐。” 被一个小丫头骂,封德彝顿觉耻辱,脸涨得通红。 王庾无视他的愤怒,继续说道:“要说女子为官的先例,大唐已经有了。 “平阳公主被陛下封为将军,镇守苇泽关,她是女子,已身负官职,只不过没有进入朝堂议事罢了。” 封德彝顿了一下,嘴硬道:“平阳公主不同,她有军功在身,且没有进入朝堂,不算是违背祖训。” 呵呵,好一个不算。 王庾冷笑:“论爵位,我与平阳公主同是公主;论军功,我与平阳公主不相上下。 “区别不过就是她是陛下的亲生女儿,而我是义女罢了,若是因为血脉不同而区别对待,我无话可说。” 说最后那句话时,王庾看向了李渊,眼眸泛着水光,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悲伤。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让李渊想到了那次的争执,当时她提出让女子参加科举而遭到了他的训斥。 直到现在,王庾当时伤心的表情依然让李渊深深触动,就如同现在。 李渊心软了:“不论其他,晋阳公主和平阳公主在孤心中,都是一样的。” 闻言,众人震惊不已,陛下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晋阳公主如同嫡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跟平阳公主是一样的。 陛下在维护晋阳公主。 意识到这一点,封德彝开始打退堂鼓。 王庾却笑了,笑得真挚,笑得开心,她真诚地给李渊磕了一个头:“多谢阿耶厚爱。” 众臣慌了,他们以为李渊原谅了王庾的行为,继而要让王庾进入朝堂,连忙劝道:“陛下三思啊,女子不能为官,这是祖训。” 王庾猛地站起来,面向众人:“什么祖训?不过就是你们用来控制女人的借口罢了。 “一个国家要想变得强大,不是靠男人控制女人就能变强大的,而是任用贤臣。 “你们如此反对我进入朝堂,不过是出于自卑,出于嫉妒,你们怕我比你们有才能,抢了你们的地位。” “胡说八道。”裴寂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一个黄毛丫头,就算你能考中秀才,也就是比其他学子稍微有学识罢了。 “你涉世未深,又不曾为官为将,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我劝你还是不要妄自尊大,乖乖地回去做你的公主。” 王庾怒了,但她越生气,表面上就越是平静:“诸位大臣都是陛下挑选出来的人才,你们当中不乏学识渊博的文官和骁勇善战的武将。 “我没有轻视诸位的意思,相反,你们能站在这里,都是有一技之长,我很敬佩你们。” 众人脸色稍缓。 “但是”王庾话锋一转:“今日我要郑重地告诉诸位,站在你们面前的,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黄毛丫头。 “我七岁被封为神童,过目不忘,注经释文不在话下,是今年唯一一个通过秀才科的学子。也曾随军出征,屡立战功。 “但今日我会这么优秀,全是我的义父——当今陛下的功劳。 “他收养我,为我请名师,悉心栽培我,更是对我言传身教。” 说到这里,王庾停了下来,再次向李渊表示感谢:“多谢阿耶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小庾儿会一辈子铭记在心。” 李渊听得心头暖暖的。 随后,王庾又看向众人,用一种睥睨天下的语气说道:“不是我妄自尊大,陛下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你们谁也比不过。” “狂妄。”裴寂冷哼:“别以为你考中秀才就了不起了,朝堂之上,有的是当世大儒,他们绝非是你等小辈就能超越的。” “是吗?那你们谁在我这个年纪就有今日之成就?”王庾毫不客气地反击。 裴寂:“” 众人:“” 王庾一番话说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这个时候,李元吉站了出来:“小庾儿,虽然他们在你这个年纪没有这般成就,但是他们现在比你厉害。” “四兄的话说得太满了。”王庾看向李元吉:“说句得罪人的话,在场的诸位,能赢过我的绝不会超过十人。” 这话一出,殿内就如同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竟敢小看我们?”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元吉失望地看着王庾:“小庾儿,别说我这个兄长不帮你,你这话太狂妄了。” “狂妄怎么了?”王庾拔高了声音。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王庾扬起嘴角,脸上充满了自信:“我由陛下亲自教导,我的见识我的才能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 “就算我再狂妄,我也有狂妄的资本。” 不知为何,看见王庾这个狂妄的模样,李渊竟然心生欢喜,不愧是他的女儿,果然威武 李建成和李世民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然而群臣却被王庾激怒了。 萧瑀:“初次见你时,你谦虚乖巧,没想到你当了公主以后,仗着陛下的宠信,就如此嚣张。 “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陈叔达:“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今日我就是拼着被别人指责以大欺小,也要给你一个教训。” 裴寂:“陛下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如此羞辱他的朝臣,简直是忘恩负义。 “陛下仁德心善,不忍斥责你,那就让我来替陛下好好教导你” 第640章 首战告捷 东宫。 郭良娣斜靠在榻上,越发觉得热,她大声叫道:“去给我拿些冰盆来。”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立刻去办。 “冬梅怎么还没回来?”郭良娣烦躁地盯着门口。 正在给郭良娣按摩腿脚的二等宫女回答:“良娣别着急,冬梅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冬梅就出现在门口。 “良娣”冬梅快步走到郭良娣身边,俯身附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封尚书揭穿了李庾。” 郭良娣终于露出笑容:“再去打探。” “是。”冬梅又离开了。 没过多久,冬梅回来禀报:“良娣,晋阳公主承认了。” 一刻钟后,冬梅再次回来:“良娣,晋阳公主和大臣们吵起来了。” 两刻钟后,冬梅神情复杂:“良娣,大臣们出手了。” 太极殿。 裴寂对着李渊跪下,肃然请求:“陛下,晋阳公主小小年纪就这么狂妄,日后必定会给皇室带来祸端。 “陛下每日处理政事太过辛劳,今日就由臣等替陛下教导晋阳公主,让她从此循规蹈矩,不再犯错。 “恳请陛下恩准。” 除了李建成三兄弟,所有大臣都跪了下来,齐声高呼:“恳请陛下恩准。” 看见这一幕,王庾嘴角泛起讥讽,这些迂腐的老头子 李渊看了王庾一眼,然后又看向裴寂,语气淡淡:“你们想怎么教导晋阳公主?” 裴寂抬起头,缓缓说道:“既然晋阳公主说殿内能赢过她的不会超过十人,那我们就与她比试一场。 “只要我们当中有十人以上赢了她,那就请晋阳公主从此以后遵守宫规,不得女扮男装涉足科举以及朝堂。” 王庾立刻接道:“裴仆射的意思是只要你们赢了我的人不超过十人,那我以后进入朝堂为官,你们就不会有异议,是吗?” 裴寂一顿,不接这个赌注,只说:“能不能进入朝堂为官,那是陛下说了算。” 王庾没说话,只看着李渊。 李渊沉默了。 这时,李元吉叫道:“父亲,就让他们比呗,反正小庾儿也赢不了。” 大唐最出色的官员都在这里了,还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 李建成想了想,也对李渊说:“父亲,既然大臣们想比,那就让他们比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比试一场,父亲也不好处置王庾。 听见李建成的话,封德彝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充满了疑惑: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也站了出来:“父亲,今日百官难得齐心,就满足他们的要求吧。” 他想看看,由父亲教导的女儿到底有多少才能。 李渊的目光在三个儿子脸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裴寂身上:“你们想比什么?” 众臣看向裴寂,俨然是以裴寂马首是瞻。 裴寂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晋阳公主自诩聪明,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自然是什么都能比。” 他扭头,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王庾:“晋阳公主,你说是吧?” 谁怕谁? “当然,无论你们想比什么,我都奉陪到底。”王庾扬着下巴,语气狂妄,尽显公主骄矜的模样。 裴寂再次看向李渊:“请陛下恩准。” 众臣:“请陛下恩准。” “准。” 李渊随即命人去准备。 众臣主动让出中间的空地。 王庾走到中间,环视众人:“诸位,谁先来?请吧。” 裴寂扫视一圈,开始点名:“萧尚书,你最擅书法,就与晋阳公主比试一下书法吧。” “好。”萧瑀满口答应,走到中间的空地。 殿内太监迅速准备好书案、文房四宝。 “那就请两位用不同的字体抄录这首诗。”裴寂命人拿着诗作站在两人前方。 王庾和萧瑀看完诗作,提笔就写。 两人下笔果断,如行云流水般,很快就写完了一张,又接着写第二张。 “我写完了。”王庾放下笔。 “我也好了。”萧瑀也放下了笔。 裴寂上前查看之后,向李渊禀道:“两人都用了篆、隶、楷、草、行五种字体,至于谁胜谁负,还请陛下裁夺。” 李渊大手一挥:“晋阳乃是我的女儿,未免有人说我徇私,我就不看了,还是由你们自己定夺吧。” 裴寂大喜,若是由朝臣们来定夺,他们这么多人,而王庾只有一人,只要他们坚称王庾输了,那王庾就是输了。 其他朝臣也想到了这一点。 众人正高兴,李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诸位爱卿是我亲自任命的股肱之臣,我相信你们绝不会是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公然徇私的人。 “谁输谁赢,公道自在人心。” 听见这话,很多人惭愧地低下了头。 李世民趁机邀请李建成:“太子殿下,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到底是谁的书法更胜一筹?” “好。”李建成欣然应允。 “我也去。”李元吉跟了上去。 当李世民看到王庾的字后,再也挪不开眼,居然是 而李建成看完后,心中有了结果,转身对萧瑀说:“萧尚书可以来看看晋阳公主的字。” 又对其他人说:“你们也来看看。” 于是,众人上来,观摩两人的字。 “这是王羲之的字?”有人叫了出来。 “我没看错吧,这张行书简直跟兰亭序中的字一模一样。” “还有这张草书,更是深得王献之的真传” 听到众臣议论纷纷,李渊放下茶盏,看向他们,这才发现他们议论的是王庾的字。 而萧瑀放下王庾的楷书,看向了她的行书和草书。 他看得很仔细,看完后,他冲王庾作揖:“晋阳公主的字深得二王真传,萧某甘拜下风。” 真到比试场上,王庾的态度还是很谦逊的,她连忙回礼:“萧尚书过谦了,您曾教过我书法,说起来,您也是我的老师。 “王某能有今日,也要感谢您的教导。” 说到这里,王庾又对着李渊施礼:“当然,能请到萧尚书这样的大儒教导我的书法,这多亏了父亲,所以我最感谢的人还是父亲。” 话落,王庾露出真诚的笑容。 李渊笑了。 这时,李建成说道:“萧尚书的字在诸位当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学生超过老师很正常,萧尚书也不要灰心。” 裴寂不甘心,看向众人:“你们当中还有谁书法好的,出来跟晋阳公主比试一番。”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退回原处。 亲眼看见晋阳公主的字,且萧尚书都认输了,谁会这么没趣,在陛下面前献丑? 看见这一幕,裴寂气得不行,封德彝更是将自己隐没在群臣当中 第641章 先声夺人 刚才看见王庾的字,萧瑀心中就有一个疑问,这会儿殿内安静,他便问道:“敢问晋阳公主,你跟王羲之是何关系?”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骚动,众臣纷纷交头接耳。 “这晋阳公主原本就姓王,且跟王羲之一样,都是出自琅琊王氏,你说晋阳公主会不会是王羲之的后代?” “若是如此,她能习得这一手书法就不奇怪了,王羲之的后人,自然不是我等可比。” 听到这些议论声,李渊吩咐岳郁:“去把晋阳的字拿来给我瞧瞧。” 而王庾听到众人的议论,心里不禁失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不是王羲之的后人,她不知道。 但她不是。 王庾看着萧瑀,认真回答他的问题:“萧尚书跟随陛下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我的事情。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去山上学艺,跟父母见面不过寥寥数次,他们也不曾跟我提过家族的事情。 “后来在我六岁时,父母不幸遇难,我被陛下收养。 “所以,我只记得我是临沂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萧瑀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管你是不是王羲之的后人,你的字尽得他的真传,萧某自愧不如。” 说完,萧瑀退了下去。 李渊盯着王庾的字,心中震惊不已,平常只见王庾写楷体,难得看她认真写一回草书和行书,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一般人临摹王羲之的字,形似神不似,而王庾的字,不管是形体还是神韵,都很像王羲之的字。 萧瑀那句“尽得王羲之的真传”并没有夸大其词。 说起来,王羲之是临沂人,王庾也是临沂人,而且他们都姓王。 当时他收留王庾时,王庾年纪小,又不记得家族的事情,说不定,王庾还真是王羲之的后人 裴寂见己方输了一场,便大声说道:“下一场,吟诗作对。” 宣布完,裴寂向李渊请示:“陛下,您来出题吧。” 李渊再次拒绝:“你们自己出题吧。” 裴寂随即对王庾说:“那就请晋阳公主出题吧,免得你说我们欺负你。” 百官对她一人,还不叫欺负? 王庾心下冷笑,面上谦逊:“还是裴仆射出题吧,不然我赢了没意思。” “你”裴寂气得想骂人,甩了甩袖子,怒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裴寂沉思片刻,高声说道:“那就请诸位和晋阳公主在一刻钟之内,作一首赏景的五言诗。” “什么景都可以?”王庾问。 “没错。”裴寂回答。 范围广一点,朝臣们就能集思广益,这么多人,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赢过王庾。 裴寂的小算盘打得叮咚响,王庾也心知肚明,在确认之后,她迅速拿起笔写了起来。 她用的字体仍然是王羲之的行书字体,且边写边念:“岱宗夫如何” 听到她的声音,正准备去作诗的大臣们不由地停下脚步,这么快就作出诗了? 那就先听听,探一探她的底再去写,反正他们平常也没少写诗,随便拿一首出来也能赢过这个小丫头。 王庾用余光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上钩,随即迅速将诗句念了出来:“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众臣听入迷了。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王庾放下笔,心中默念:诗圣,对不住了,今日不得已而为之,借您的作品用一下 “好诗,好字。”李世民就站在王庾身旁,看见她写的诗,由衷地赞叹。 他最欣赏的就是王羲之的字,小庾儿的字能以假乱真,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其他人在听见最后一句时,就被震撼到了,纷纷上前围观。 王庾悄悄往后退,把空间留给他们。 她这一招叫做先声夺人,先迅速把诗念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到他们见了诗圣的作品,彻底被震慑住后,他们必定会心慌意乱。 就算他们再有才华,在一刻钟的时间内,他们也做不出超越诗圣的作品。 这一局,他们输定了。 裴寂看见大臣们全都跑去看王庾的诗作,急得大喊:“你们快回来,赶紧写诗,时辰就要到了。” 众人顿住,却又面露难色,他们突然觉得自己作的诗在晋阳公主的佳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下官愚钝,这一场就靠诸位了。” “下官才疏学浅,就先退下了” 越来越多的大臣退回原位,让出中间的场地,只有陈叔达、萧瑀几人还在中间冥思苦想。 王庾悠闲地看着他们,脸上挂着胜利在望的笑。 “时辰到。”尖利的声音响起。 裴寂一看,他们这边无一人写下诗作,心里恨得不行,但他还想挽回:“诸位有谁想好了诗?现在可以念出来。” 李世民:“时辰已到,你们已经输了。” “比试并未规定一定要写出来,现在念出来也是一样的。”裴寂据理力争。 见李世民沉着脸欲要发火,王庾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裴仆射说得对,那就请诸位念诗吧。” “快念,快念。”裴寂立即催促大臣们。 然而,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念诗。 “快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裴寂几乎是吼了出来。 陈叔达皱起了眉头,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李世民悄然来到王庾身边,对她投去赞赏的目光:“小庾儿,战术玩得不错。” “嘿嘿。”王庾露出憨憨的笑:“不敢与二兄比。” 李世民笑了。 这时,李渊开口:“不用逼他们了,想必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也做不出好诗。 “这一场,晋阳公主胜。” 然后吩咐岳郁:“去把晋阳的诗拿来。” 裴寂脸色发青,咬牙道:“好,那就进行下一场,我先出个上联,公主若是一刻钟内对不上来,这一场就是输了。” 王庾迅速进入状态:“好,请裴仆射出题。” 裴寂:“蚕为天下虫。” “鸿是江边鸟。”王庾脱口而出。 裴寂愣住了。 颜师古紧跟着出题:“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王庾迅速对出。 两方你来我往了十几个回合,王庾突然抬手叫停:“等等,你们接下来出的上联若是比前面的简单,那就不用出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众人神情僵住。 “谁还有更难的,请说出来。”王庾扫视众人。 一阵沉默,无人应答。 王庾扬起嘴角,浅浅一笑:“既然你们没有,那就该轮到我出题了。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请诸位对下联” 第642章 认输被拒 王庾的上联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短暂的寂静过后,众人不约而同地聚拢在一起,商议下联。 眼看着时辰快到了,李渊扫视下方,却见众人眉头紧皱,面露难色,就对岳郁说:“去把晋阳的上联拿来给我看看。” 岳郁刚把上联递到李渊手上,殿内就响起了尖利的声音:“时辰到。” 李元吉兴奋地叫道:“陈侍中,你们又输了。” “你高兴个什么劲?”王庾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李元吉,觉得他很奇怪。 她赢了,他脸上也无光吧?毕竟他也是朝堂上的一员。 李元吉没想这么多,只单纯地觉得精彩:“你是我皇室中人,至今为止,无人赢过你,我当然高兴了。” 王庾:“” 这时,裴寂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不要丧气,我们还能再比。 “晋阳公主确实是才思敏捷,我等自愧不如,但是比试才刚刚开始,我们接下来比琴艺。” “来人啊,备琴。” 在太监去准备琴的时候,裴寂趁机问询那些大臣:“你们之中谁的琴技最好?” 就在他们商议的同时,王庾已经开始净手焚香。 一切准备就绪,王庾抚摸琴,试了试,然后问裴寂:“怎么比?” 此时与她比试的人已经就座,那就是中书侍郎——宇文士及。 裴寂和宇文士及对视一眼后,高声说道:“你们各自弹奏自己最拿手的曲子,谁能不受对方影响弹完整首曲子,谁就获胜。” “我可以弹不拿手的曲子吗?”王庾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裴寂:“” 群臣:“” 这小丫头太嚣张了。 “可以。”裴寂咬牙道。 王庾做好抚琴的准备:“那就开始吧。” 裴寂看向宇文士及,见他对自己点头,便大声宣布:“开始。” “铮” 琴声顿起,却不悦耳,众人纷纷捂耳朵。 渐渐地,琴声明朗,一曲清扬,一曲雄壮,竟也相得益彰。 李世民看着王庾的目光亮了,这小丫头弹的是秦王破阵乐。 “铮铮” 王庾的琴声陡然拔高,盖过了宇文士及的琴声。 宇文士及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抚琴,然而他的音韵已经被打乱。 他的琴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不成调,而王庾的琴声越来越激昂,听得众人心潮澎湃。 尤其是那些上过战场的官员,听见王庾的曲子不禁想起了从前征战四方的激情岁月,心情就跟上战场一样,激动不已。 李渊和李建成、李元吉也是如此,但感触最深的当属李世民,若是他此时手中有一把剑,他一定会跟着曲子舞动起来。 “铮”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琴声,宇文士及的琴弦猝然崩断,琴弦划过手指,鲜血滴在了琴上。 但琴声并未停止,王庾还在继续抚琴。 一曲终了,众人意犹未尽。 王庾施施然站起来:“中书侍郎,承让了。” “晋阳公主琴艺高超,在下佩服。”宇文士及败退。 裴寂的脸色很难看,不甘心地说:“下一场,我们比棋艺。” 王庾皱起了眉头:“对弈太费时间了,看在你们一场都没有赢过的份上,我就让你们一次。 “对弈,我认输。” 裴寂:“” 群臣:“” “晋阳公主的好意,我们受不起,还请收回去,我们要公平地比试。”陈叔达义愤填膺地拒绝了王庾。 王庾冲他咧嘴笑:“嘿嘿,好吧,我承认我学艺不精,棋艺不佳,赢不过你们。” 裴寂一听这话,立刻接道:“这一场必须比。” 若是对弈,能有十人以上赢了王庾,那他们就赢了。 “裴仆射倒是想得美,你们这么多人,我一个一个地跟你们比,岂不是三天三夜都比不完?” 王庾没好气地说:“我年轻力壮倒是没问题,就怕你们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受不住。” “你”这臭丫头,又骂他。 裴寂强硬道:“无论如何,对弈这一场一定要比。” 见他态度强硬,王庾败下阵来,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唉,算了算了,比就比,你们不要休息,我阿耶还要休息呢。” 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李渊心头一暖。 王庾吩咐太监:“去拿棋过来,一副就行。” “一副?”裴寂觉得不对劲:“至少也得拿两副棋子过来吧?” 王庾没理他,催促太监:“就拿一副棋子,动作快点。” 太监走了,王庾才对裴寂说:“真要看我一个一个地跟你们对弈,陛下会累坏的。 “这样,我这有个残局,是上次我和徐院长下棋的残局,你们谁要是落一子能让白子反败为胜,就算我输。” 李渊听了,微微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底下大臣们纷纷表示同意。 很快,王庾就摆好了残局,对众人说道:“一刻钟之内,谁若解出这个残局,谁就赢了我。 “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说话,相互之间不能接触,也不能跟别人有眼神交流,手也不能动。 “残局只能看不能落子,时辰到了以后,有信心解残局的人排好队,依次到中间来落子。” “开始。” 王庾退下,把场地留给百官。 这时,岳郁走了过来:“公主,陛下让您把残局画下来。” 闻言,王庾往上面看去,正巧看见李渊撇开脸,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 她一看就知道李渊刚才在看她,心里猜测李渊肯定没有最初那么生气了。 “好,我现在就画下来。” 王庾画完后,岳郁就拿给了李渊。 盯着纸上的残局看了看,李渊心想:这白子若是徐旷下的,那他的棋艺可真够差劲的,居然输给了小丫头。 不过,他更倾向于白子是王庾。 “下白子的是谁?” 李渊随口问了一句,没想着得到答案,谁知岳郁快速回答:“是徐院长。” “”李渊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岳郁:“老奴刚才多嘴,问了晋阳公主。” 这小丫头,竟然不知不觉中就成长得这么快 看来是他当了皇帝之后,对她的关注太少了。 一刻钟后。 “时辰到。” 众人离开场地,退回原位。 李世民负责维持秩序:“会解的都到这边来排队。” 陈叔达率先走了过去,萧瑀紧随其后。 渐渐地,队伍越来越长,裴寂见了,欣喜不已,看来他们胜利在望 第643章 太无耻了 李世民一看队伍那么长,心道:小丫头要输了? 王庾丝毫没有慌乱,高声问道:“没有排队的人视为弃权,还有谁要解?”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去排队,王庾对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立即跑到队伍末尾,维持秩序。 于是,王庾朝着队伍最前面的陈叔达喊道:“陈公,请上前落子。” 队伍离中间的棋局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且王庾在棋盘周围做了遮挡,除了坐在上面的李渊以及李建成三兄弟外,没人能看见棋盘上的棋子。 陈叔达径直走到棋盘前,将白子落在早已想好的位置上。 王庾宣布:“陈侍中破解棋局,胜。” 她旁边的太监立即上前:“陈侍中,请往这边走。” 陈叔达按照太监的指示,沿着队伍相反的方向离开场地。 当其他官员听到陈叔达胜利之后,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心中的斗志瞬间被点燃,他们这多人,一定能赢晋阳公主。 她想入朝堂,没门。 “下一个。” “萧尚书破解棋局,胜。” “封尚书未能破解,败。” “殷尚书未能破解,败。” “唐尚书破解棋局,胜。” 直至最后一个人落完子,李世民宣布:“这一场对弈,胜者三人。” 虽然没有超过十人,裴寂很不甘心,但是有三人赢了王庾,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时,李元吉叫道:“老比这些文啊棋啊的,没什么意思,接下来比武吧。” 裴寂一听,双眼放出光来:“好啊。” 他们这么多武官,而王庾只有一人,打到最后,王庾肯定体力不支,到时候还怕没有十人? “那我先来。” 李艺纵身一跃,跳到中间的空地。 太监迅速把中间的东西清理干净,并画了个圈。 李建成宣布:“谁若摔出圈外,就算输。” “比武开始。” 王庾扫了一眼看好戏的裴寂,镇定自如地走到李艺面前,抱拳:“燕王,得罪了。” 话落,率先冲了上去。 两人赤手空拳,你来我往,毫不留情。 不过,王庾的速度很快,往往李艺还没有打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从他手下逃脱,对他进行下一轮的攻击。 “嘭!” 李艺摔出了圈外。 “晋阳公主胜。”李建成宣布。 李艺有点懵,这才十几招,他就败了? 还是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中? 他不愿面对这个屈辱的事实,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王庾叫道:“小丫头,我刚才那是让着你的,我们再比。” 王庾冷酷拒绝:“我不跟手下败将比。” “你”李艺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你别得意,我叫薛万彻和薛万钧来跟你比。” 王庾双眼发直,面露惊愕:“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叫外援? “燕王,你也太无耻了吧。” “你”李艺怒不可遏,冲过去就要打王庾。 这时,旁边横插过来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燕王,你已经输了,退下吧。” 话落,李世民放开手,淡淡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面对李世民那双淡漠的眼睛,李艺心中咯噔了一下,有点慌。 但他是东宫的人,气势不能输。 于是,李艺对着李世民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下一个。” “等一下。”王庾叫停。 她面向众人,高声说道:“你们武官有数十人,而我只有一人,这样打不公平。 “这样吧,你们已经有三人赢了我,还差七个人就满十人。 “别说我欺负你们,你们再选九人出来跟我比,这九人比过之后,不许再比武。 “诸位意下如何?” 听到“欺负你们”四个字,裴寂就很愤怒,哼,臭丫头,那就如你所愿。 “好,我们同意。” 于是,裴寂对众人说道:“武官都跟我过来。” 闻言,武官自动站出来,跟在裴寂后面。 见刘文静没动,裴寂叫道:“刘尚书,你会武功,怎么不过来?难道你想以后朝堂上有个小丫头对你指指点点?” “哼。”刘文静不想跟他说话,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召集了武官,裴寂挑选出武功最厉害的九人,然后对他们说:“待会儿比武,你们按照武功高低的顺序去比。 “若是九人全都能赢过那丫头,那是最好,若是赢不了,前面的人就尽量拖着不要输,拖久一点,消耗她的体力。 “这样一来,那丫头后面体力不支,我们就能赢了。” “不对啊。”李艺提出疑问:“应该让武功弱的人先拖着那丫头,等她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后面武功高的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 裴寂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燕王此言差矣,若是武功弱的人先比,没几招就被那丫头打败了,还谈什么消耗体力? “你难道没发现吗?那丫头刚才跟你比武,轻轻松松就赢了你,还不带喘气的。” “” 李艺心中恼怒,但无法反驳,遂不再说话。 “好了,就这样定下了。”裴寂拍板,带着他们回到中间场地。 王庾看见裴寂回来,挑眉问道:“裴仆射,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 裴寂冲唐俭使了一个眼色。 唐俭出列,走到王庾面前,冲她抱拳:“晋阳公主,得罪了。” 话落,唐俭就开始了进攻。 这是唐俭第二次正儿八经地跟王庾比试,第一次比试的时候他轻敌,输给了王庾。 但这一次,他不会了。 面对唐俭,王庾不敢掉以轻心,但她想要速战速决,就专从刁钻的角度攻击唐俭,让他方寸大乱。 最后两人激战数十招,王庾取得了胜利。 又输了,裴寂的脸色很难看,他对刘文静说:“刘尚书,看你的了。” 刘文静无视了他,径直走到王庾面前。 裴寂被他的举动气得咬牙切齿,只好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现在他们要对付共同的敌人,暂且忍一忍。 王庾救过刘文静的命,但刘文静没有手下留情,每一招都攻打王庾的要害。 两人一番激战过后,刘文静还是败了。 比武继续进行。 当裴寂这边只剩下三人时,他们还是无人取得胜利,而王庾似乎越战越勇,也不见疲惫之态。 裴寂急得满头大汗,他一边擦汗一边思索对策。 有了 “嘭!” 殷开山输了。 剩下三人正准备出战,裴寂急忙叫停:“等一下” 第644章 不够丢人 “等一下。” 裴寂拦住三人,对王庾说:“我们要换人。” 王庾趁机坐在地上,盘腿调息,故作轻松道:“没问题,只要是殿内的官员,我都奉陪到底。” 见王庾没有意见,裴寂心中一喜,连忙走到李建成三兄弟的面前:“太子殿下,秦王,齐王,臣有个不情之请。 “晋阳公主简直是太嚣张了,能否请三位与晋阳公主比试一场,挫挫她的锐气?” 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王庾无声冷笑:裴寂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裴寂心中忐忑,满脸期待地望着李建成,只要太子殿下答应,秦王和齐王肯定会答应。 他们三人出战,他就不信,王庾会不给他们留面子 再说了,秦王武功不弱,王庾不一定能打赢秦王。 李建成还未说话,李元吉就蠢蠢欲动了:“好啊,我先来。” “四郎”李建成皱眉喊道。 李元吉回头看向他:“长兄怎么了?你不敢比?” 闻言,李建成心中恼怒,也不知道四郎是挤兑他还是无心之言。 不过,李建成保持着一贯的和煦态度:“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小心一点。” “知道了。”李元吉随口回了一句,就跳到了王庾面前:“小庾儿,就让我来会会你。” 王庾站了起来,抱拳:“那就得罪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招,迎面就是重重的一拳。 李元吉的招式一向狠厉,且速度快,看起来与王庾不相上下。 不过,李元吉脾气急躁,王庾看准他这一点,只守不攻,让他打不着,干着急。 然后王庾做了一个假动作,迷惑住李元吉,旋身横踢,一脚把李元吉踢出了圈外。 “好,精彩。”李渊忍不住拍手叫好。 “父亲”李元吉恼怒地叫了一声。 “” 李渊似乎才想起来被打败的是自己的儿子,连忙抽回手,收起笑脸,瞬间变回那个严肃端正的皇帝。 裴寂的脸黑得跟乌云似的,他没想到王庾连齐王的面子都不给,当众给齐王难堪。 给齐王难堪,也就是给陛下难堪,这小丫头,当真是争强好胜到不管不顾了。 “我来。”李世民纵身跃入圈内。 王庾冲李世民挑眉,语气挑衅:“秦王尽管放马过来。” “臭丫头”李世民骂了一句,立刻朝着王庾冲了过去。 李世民的招式比李元吉更快,更猛,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风,好几次王庾差点被打飞,幸亏她反应快,才没有摔出圈外。 见状,众臣脸上浮现出希望,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世民,期待着他能打赢王庾。 果然,李世民不负众望,把王庾踢到了圈外。 “好,太好了”众臣忍不住欢呼。 这一刻,平日里跟李世民唱反调的官员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声。 王庾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痛对李世民说:“秦王武功盖世,王某自愧不如。” 李世民笑了笑,冲李建成挑眉:“太子殿下,该你了。” 李建成脱掉外袍,来到王庾面前:“那就开始吧。” “太子殿下,得罪了。”王庾率先发起进攻。 李建成从容应对。 众所周知,李建成的功夫没有李世民的高,但与李元吉应该不相上下。 这一场,众人心里在打鼓,不知道谁会赢。 不过,有人在比武开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就是李世民。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打了十几个回合后,王庾被李建成一拳打得连连后退,最后退到了圈外才勉强稳住身形。 “太子殿下胜。”岳郁高兴地宣布。 裴寂终于露出了笑容,太好了,这下他们有五人赢了王庾。 比试继续进行。 “下一场,比画技。” 王庾胜了。 “下一场,双方依次出题,谁若答错题目出处,则为失败。” 王庾胜了。 “下一场,论兴亡之路。” 王庾胜了。 “下一场,比厨艺。” 王庾:“我厨艺不行,认输。” 闻言,裴寂大喜:“会厨艺的,都站出来。” 王庾一眼就看穿了裴寂的小心思,冷冷地开口:“诸位可想清楚了,会厨艺的赢不了我,因为我也会,只不过做得不好吃。 “你们若不是做得很好吃,就不要站出来了,因为你们当着陛下的面撒谎,就是欺君之罪。” 最后四个字成功地吓退了那些想浑水摸鱼的官员,当然像陈叔达、萧瑀这种正直的官员是不屑作假的。 在李渊威严的注视下,有四位官员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并且说道:“我等厨艺尚佳,晋阳公主若是不相信,我们可以现在做,由诸位品尝之后再言胜负。” 王庾小手一挥:“不用了,我相信几位绝不会信口雌黄,这一场,我输了。” 有九个人了,裴寂心中狂喜,继续冥思苦想,这小丫头厨艺不佳,似乎女工也不行。 不过,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女工啊。 再想想,再想想有了 “下一场,比谁吃得多。” 王庾:“” 这跟当官有什么关系吗? 众人:“” 裴仆射出的试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一看王庾苦着脸,裴寂就知道戳中了她的要害,连忙吩咐太监:“去司膳房,多端些食物来。” 太监看向李渊,等待他的指示。 李渊沉着脸站起来:“好了,比试就到此为止。” “陛下,我们还没比完呢。”裴寂急了。 李渊一记眼光扫过去:“还嫌不够丢人?” 裴寂吓得心肝颤动,慌忙跪地:“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众人纷纷跪下。 李渊环视众人:“你们是大唐最出色的官员,朝堂之栋梁,如今却输给一个小丫头,真是丢尽了颜面。” 众人垂下头,无比羞愧。 李渊看着底下的官员,心中失望透顶,连斥责都懒得开口。 他直接宣布:“传孤旨意,秀才李庾饱谙经史,博物通达,才思敏捷,文武双全擢升为天策府校书郎” 王庾眼睛一亮,李渊这是让她以李庾的身份做官? 校书郎? 这是让她去天策府的文学馆,虽然官职低,但只要不是把她发配到修文馆,她就心满意足了。 修文馆是李渊前年设立的部门,归于门下省,但相比天策府的文学馆,修文馆名声不大,很多人不愿意去。 “陛下,女子为官,这个先例不能开,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裴寂劝谏。 众臣也跟着劝谏:“先例不能开,请陛下三思啊” 第645章 变相禁足 面对众人的劝阻,李渊怒气更盛,态度强硬道:“孤金口玉言,此事已定,绝无更改。” 众人神情僵住,不敢再言,他们开始用眼神向李建成三兄弟求助。 李建成假装没看见。 李世民直接无视。 李元吉看两位兄长没动静,就假装自己是根柱子,一动也不动。 沉默之后,李渊的目光越过大臣们,看向后面金榜题名的学子们:“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句,如有违背,从严处置。” 学子们感受到皇帝的威压,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跟着朝臣们呼道:“遵旨。” “退朝。” “恭送陛下。” 直到李渊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众人才起身。 李建成来到王庾面前,笑道:“小庾儿,恭喜你赢了。” “不,是陛下赢了。”王庾道。 李建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出了声:“哈哈,你这小丫头走吧。” 说完,李建成当即往殿外走去,王庾等着李世民和李元吉走了,她才跟上。 众人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大殿,心情十分复杂。 有官员问裴寂:“裴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真让那小丫头进入朝堂啊?” 一提这事,裴寂就生气,吼道:“还能怎么办?连一个小丫头都赢不了,朝廷养你们有何用? “回去以后,都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他的声音很大,殿内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心中既恼怒又羞愧。 而李建成四人刚走出大殿,就有内侍跑过来,恭敬地说:“太子殿下,秦王,齐王,晋阳公主,陛下有请。” 李元吉看向王庾,揶揄道:“小庾儿,定是阿耶要训你。” 王庾没说话。 在他们走后,裴寂站在廊下,默默地看着他们四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时,封德彝从后面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裴仆射真的就这样放过那丫头?” “当然不会。”裴寂面露鄙夷:“不过,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根本就没有资格上朝。 “等过些时日,我定要让她连九品官都做不了。” 闻言,封德彝就放心了。 “她真的这么说?”李渊看向跪在地上的陈福。 陈福恭敬回道:“是,晋阳公主对太子殿下说的原话是‘不,是陛下赢了’。” 李渊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沉默片刻后,他吩咐道:“你去一趟司膳房,让他们做些太子、秦王、齐王、晋阳公主爱吃的菜。” “是,陛下。”陈福退出寝殿。 李渊看向岳郁:“你知道我为什么让晋阳做校书郎吗?” 岳郁能猜到几分,但他嘴里说道:“老奴不知。” “那丫头仗着满腹才华,就不把我的臣子放在眼里。虽然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但她小小年纪就这么狂妄,将来势必会被人打压,受尽委屈。” 李渊的目光越发深邃:“其实,以她的才华,封侯拜相,亦无不可。 “我只给她一个九品官,就是想磨一磨她身上的锋芒。 “木秀于林,并不是什么好事。” 岳郁静静地听着,并不搭话。 良久之后,李渊面露自豪:“这样也好,平阳从武,晋阳从文” 这时,内侍来报:“陛下,太子、秦王、齐王、晋阳公主到了。” 李渊立刻端正身体,换上肃容:“宣。” “见过阿耶。” 李建成三兄弟如同往日一般,但王庾直接行了跪拜大礼,满脸忏悔:“阿耶,对不起,小庾儿任性了。 “您要打要罚,小庾儿甘愿领受,只求阿耶不要气坏了身子。” 她认错的态度太快太端正,李渊一时哽住,到嘴的斥责话语又吞回了肚子里。 望着王庾伏低做小的模样,李渊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他表面上还是阴沉着脸:“你真的知错了?” “是,小庾儿错了,请阿耶息怒。” “下次还敢不敢了?” “没有下次。” 听见这话,李渊眸中浮现出满意,沉默片刻后,才叫她起来。 王庾看李渊不生气了,笑嘻嘻地凑上前:“阿耶,小庾儿今天没给您丢脸吧?” “哼!”李渊冷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这时,陈福进来禀道:“陛下,该用午膳了。” “走吧。”李渊撂下这话就走了。 留下儿女四人面面相觑。 陈福着急地走过来,提醒他们:“太子殿下,秦王,齐王,晋阳公主,还不快跟上,陛下叫你们一起用膳。” “哦。”王庾立刻跟了上去。 李建成与李世民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看来阿耶并没有生气。” “是啊。”李世民回应。 几人来到偏殿,陪着李渊用完膳后,像往常一样,坐着闲聊。 李元吉按捺不住,质问王庾:“臭丫头,你怎么只赢我,不赢长兄和二兄?” 王庾面露惊讶:“四兄的意思是,我应该故意输给你吗?” “” 李元吉恼羞成怒:“谁要你故意输给我?输了就是输了。” 王庾眨了眨眼睛:“其实吧,我的功夫没有四兄的功夫高,若是我们比兵器,四兄使用马槊,我恐怕都接不了三招。” 听见这话,李元吉心里舒畅了,扬起下巴,骄傲得像只孔雀:“那是自然,我的马槊功夫可是中原数一数二的,你一个黄毛丫头哪打得过我?” “四兄说得对。”王庾笑着附和。 李元吉忽然凑过去,小声地问王庾:“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让长兄和二兄?” 他自认为声音很小,其实李建成和李世民都听见了。 王庾摇头:“当然没有,我是真的打不过他们。” 李渊看了她一眼,继续饮茶。 李建成和李世民对视,然后碰杯。 “哎,对了。”李元吉盯着王庾的脸不放:“你什么时候变黑的?我昨儿见你的时候,你还是白白的。 “你这怎么弄的?” 李元吉对这个问题很不解,李渊等人也是如此。 见他们都看着自己,王庾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嘿嘿,这个现在的肤色是晒出来的。 “我在参加考试之前就晒了两个月,还用了一些其他的方法。 “然后每次见你们的时候,我就让春花给我全身都擦了变白的脂粉”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这小丫头做得可真周密。 “咳” 李渊咳嗽了一声,威严地说:“以后不要这样弄了,太丑。” 王庾:“是。” 她感觉这个肤色挺好看的呀。 “有办法白回来吗?”李世民问。 王庾点了点头:“有,给我一个月,我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你一个月后再去天策府的文学馆。”李渊当即下令。 王庾:“” 皮肤黑了点,就不能去上任?这是什么逻辑? 算了,今日还是不要惹李渊生气了。 王庾乖巧答应:“是,等我白回来,我再去天策府。” 李渊又补充了一句:“没有白回来,不准出府。” 王庾:“” 这是变相的禁足吧? 第646章 高明手段 半个时辰后,四人从李渊的寝殿走了出来。 李建成看向王庾:“小庾儿,你跟我去一趟东宫。” 王庾不是很想去,便说:“我现在这个样子,阿耶不准我出府。” “你还没回府,无妨的。” 见李建成坚持,王庾不得不答应:“好吧。” 李元吉突然说道:“我也去。” 王庾和李元吉都去了,李建成就看向李世民,邀请他:“二郎,到东宫来坐坐吧。” “不了,我府中还有事,改日再去拜访长兄,告辞。”李世民笑着拒绝。 临走之前,李世民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庾一眼,猜想李建成让王庾去东宫干什么? “走吧。” 到了东宫后,李建成将屋内的宫人全都打发走,只留下李元吉和王庾。 他对王庾说:“你是今科唯一的秀才,凭你的才华最起码也能封个六品官,但阿耶只给了你一个九品芝麻官,你在心中会不会埋怨阿耶?” 顿了一下,他又说:“在我这里,你可以大胆地说,不会有人传出去。你若不满意现在这个官职,我去帮你跟阿耶求情。” 王庾笑着回答:“在长兄面前,我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未有半句虚言。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阿耶要惩罚我,没想到阿耶不仅没有惩罚我,而且还给了我一个官。 “虽说官职不大,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建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进入正题:“虽说校书郎的官职小,不过这官能让你学到不少,还能进入天策府的文学馆,很不错。 “你进入文学馆后,多注意一下李世民和文学馆的学士们,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告诉我。” 难怪他刚才在朝会上没有反对,原来是想着让她在天策府做内应。 听了李建成的话,李元吉双眸透出兴奋:“对,最好找机会打探一下李世民和那些武将的行动。” 王庾面色平静,心中却惊讶万分:原来在这个时候,李元吉就和李建成结盟了 “太好了,秦王妃视你如亲妹,李世民待你也不错,他们绝对想不到你是我们的人。” 李元吉越说越兴奋:“小庾儿,有你在,我们赢定了。” 王庾忍不住泼他冷水:“四兄不要太过乐观,虽说我进入了文学馆,但也只是个九品官,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跟我说。 “何况你们今日也看到了,大家对我当官有多抵触,估计我在文学馆的日子也不好过。” 见他们脸上的笑僵住,王庾又补了一句:“不过,长兄和四兄请放心,我会尽力打探情报的。” 听到这话,李建成僵硬的神情才开始缓和:“总之,你要多注意李世民的一举一动。” “是。” 王庾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心想她这个活可不能白干,就笑嘻嘻地对李建成说:“长兄,您看啊。 “阿耶让我白回来再去天策府报到,我要是两三个月白不回来,我就得在府里呆两三个月,多浪费时间啊,您说是吧? “所以我得尽快把我的肌肤养白,好为长兄办差。 “不过,那些珍珠啊、燕窝啊、人参啊等等滋补养颜的东西,我府中的快用完了。 “不知,长兄能不能送点给我?” 李建成听了,大方地说:“这是小事,你先回去,我马上派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长兄。”王庾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就先告辞了。” 王庾离开了。 “真是个小财迷。”李元吉摇了摇头,神情中带了点失望,又带了点鄙夷。 李建成却笑得放心:“喜欢钱,这是一件好事。” 他最怕那种什么都不喜欢的人,无欲无求,他控制不了。 李建成叫来苏定方,问他:“封德彝来了吗?” “来了,正在殿外候着。”苏定方回答。 “叫他进来。” 封德彝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拜见太子殿下,齐王。” 李建成沉着脸,喝问:“今日为何要针对晋阳公主?” “不是太子殿下您让臣这么做的吗?”封德彝反问。 本来,今日太子在朝会上的言行就让他疑惑不已,现在太子还质问他,就让他更疑惑了。 李建成怒了:“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 这厮做错了事,竟敢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岂有此理。 面对李建成毫不掩饰的怒火,封德彝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过来,慌忙跪地请罪:“太子殿下息怒,请听臣解释。” 他迅速道出原委:“昨日郭良娣派人来找臣,说李秀才是晋阳公主假扮的,还说太子殿下您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鉴于晋阳公主是您的义妹,由您出面不太好,就让臣出面,当众揭穿晋阳公主。 “但臣没想到,太子殿下并无此意” 李建成的脸色更难看了。 郭良娣好,真是好样的,居然敢假借他的名义,使唤他的人。 “就算是郭良娣找你,你也应该核实之后再行动,岂能如此鲁莽? “你可知你今日的举动,差点坏了我的大计?” 李建成越吼越大声:“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晋阳公主是东宫的人,不许伤害她,难道我的话只是耳旁风吗?” 封德彝心中委屈,却也不得不认错:“臣有罪,还请太子殿下宽恕。” 李建成怒气一顿,沉默了片刻,说道:“鉴于今日之事没有造成特别大的影响,就小惩大诫,望你以后吸取教训,谨慎行事。” “我最近要招募一批勇士护卫东宫,这笔钱就交由你筹措。” 闻言,封德彝脸色一白,心痛到无以复加,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然而,他不得不答应:“是,臣定当尽力。” 在封德彝走后,李元吉拍手称赞:“长兄这一招真是高明,首先让郭良娣出面,得了校书郎这个探子。 “又假意不知郭良娣做的事情,让封德彝大出血,为东宫省了一笔钱。 “高,实在是高,看来我就是再修炼三十年,我也学不会长兄的高明手段。” 李建成的脸顿时就黑了:“你觉得郭良娣是我指使的?” “难道不是吗?”李元吉反问。 “当然不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李建成满脸怒气地喊道:“来人啊,去把郭良娣叫来。” 眼看着又是一场风雨,李元吉连忙站起来:“长兄既然有事要忙,那我就先告辞了。” 出了房间,李元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哼,不是他指使的,鬼才信 第647章 秦王找茬 “晋晋阳公主,秦王在马车上等您。” 杜君绰见到王庾的第一眼,着实惊了一下。 晋阳公主怎么变黑了? 王庾没有错过他的表情,神情自若地绕过他,上了李世民的马车。 “回府。”杜君绰对车夫说了一句,翻身上马,跟在旁边。 后面的大全看见了,连忙吩咐车夫跟上去。 看见王庾,李世民直接问道:“太子找你何事?” “让我监视你。” 王庾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嗯好吃,这是嫂嫂亲手做的吧。” “对。”李世民点了一下头,又回到了正题:“然后呢,你怎么对太子说的?” “当然是答应了。”王庾一脸的理所应当。 李世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你还真的帮着他来对付我?” “二兄,你这样试探我就没意思了啊。”王庾端坐,双目含怒:“我每次去东宫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太子,还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对我来说,每次去见太子,就是一次生死考验,稍有不慎,我的小命就没了,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帮你。” 王庾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打李世民一顿:“我在东宫紧绷得跟琴弦似的,本指望着在你面前能轻松一点,但二兄太让我失望了。” 末了,她又恨恨地说:“我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让我轻松自在一点吗?” 李世民:“” 这个臭丫头,他不过说了一句,她就噼里啪啦数落了他一顿。 “就是因为你年纪小,我怕你被别人骗了。” 王庾实在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在你眼中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人骗,你就不会找我帮忙了。 “说吧,你想干什么?” 李世民:“” 被看穿了意图,李世民有片刻的尴尬,但很快,他就端出兄长的威严:“你那首赏景诗作得很好,写下来给我。” 不就写首诗嘛,至于拐着弯找她茬吗? 王庾心中无语,把案上的糕点端到一旁。 李世民顺势铺上纸张,摆上毛笔以及刚磨好的墨。 这小子有点不对劲,王庾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拿起毛笔。 李世民立即说道:“用王羲之的字体写。” 听见这话,王庾终于明白过来他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王羲之的字。 李世民很喜欢王羲之的字,因此派人四处寻找王羲之的真迹。 想到她这个模仿者的字也能得到他的喜欢,王庾心中释怀了,认真地写了起来。 “喏,写好了,给你。”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固定住纸,静等墨干。 看见他这副模样,王庾转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子,说道:“二兄,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送你一幅字,你是不是也该送我点什么?” 李世民没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字上,随口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我听说有人给你进献了一盒顶级珍珠,虽然才两颗,但却是稀世罕见。 “这种顶级珍珠磨成粉,用来敷脸,最是滋养,我要是用它来敷脸,我的肌肤很快就能恢复原来的白皙。” 李世民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她:“你想要这两颗珍珠?” “是,不知二兄舍得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稍后我派人给你送去府上。” 王庾欣喜不已:“多谢二兄。” 真是个小姑娘,两颗珍珠就高兴成这样,李世民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东宫可有什么动静?” 此时的东宫,李建成正在责问郭良娣:“你知道李秀才就是晋阳公主,为何不先禀报我,反而假借我的名义让封德彝出手?” 当郭良娣听到王庾跟着太子来到东宫的消息,她就知道事情肯定办砸了。 郭良娣跪在地上,哽咽道:“殿下,妾错了,还请殿下降罪。 “只是我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当我听到晋阳公主就是李庾的时候,心里想着殿下平日里对晋阳公主多有疼爱,肯定不会出手,然后我就 “当时妾心中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为兄长报仇,一时冲动,就做了错事。 “可是兄长从前对妾那么好,妾岂能不为他报仇?” 提到兄长郭行方,郭良娣情不自已,哭得泪如雨下:“兄长他还那么年轻,就死于一个小丫头手中 “最后一次来信,兄长还跟妾说要来长安帮殿下,谁知 “殿下,您要怎么处置,妾都甘愿受罚。” 毕竟是自己宠爱的女人,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李建成有点心软。 “你兄长触犯律法,那是他应有的惩罚,何况做出裁决的是益州总管,不是晋阳公主,你不应该恨晋阳公主” 郭良娣打断了李建成的话:“可是,是王庾去府衙告状,也是她揭发了我兄长,若不是她,我兄长就不会死。 “对,我兄长是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李建成沉默了。 涉及科举舞弊的官员一般都是罢官或者坐牢,从严处置也会处死带头的官员,但大唐开国以来,还未有这么严重的处置。 窦轨当时之所以会判郭行方死罪,科举舞弊案应该只是导火索,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只不过,窦轨是他正在争取的外援,而且郭行方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死人而去为难窦轨。 沉默过后,李建成说道:“逝者已矣,你应当往前看。 “念在你是初犯,这次暂且饶过你,但从现在开始,禁足一个月。 “你是东宫的人,行事应以东宫为重,以后安分一点,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禀报,不得私自行动,不许再找晋阳公主的麻烦。” 郭良娣心中愤恨不平,面上却十分恭敬,她匍匐于地:“多谢殿下,妾一定会谨记殿下的话,绝不再犯。” 李建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直到李建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跪在地上的冬梅才站起来,去扶郭良娣:“良娣,您没事吧?” “没事。”郭良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冬梅又问:“良娣,您真的就这样放过李庾,不,是放过晋阳公主?” “怎么可能?”郭良娣双眸迸射出强烈的仇恨,咬牙道:“殿下不让我对付她,那是因为她对殿下有用。 “好,我就先留她一命,等到将来太子登基,我一定要杀了她。 “现在就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第648章 阴沟翻船 李世民先把王庾送回了府中,然后才回府。 看见王庾回来,王康达等人迎了上来:“公主,今日陛下召见众学子,情况如何?” 杨毛:“听说今日的朝会延长了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哎,不对。” 郝绶发现了不对劲,他死死地盯着王庾的脸看:“您怎么这个模样就回来了?您现在不应该是李庾的脸吗?” 闻言,众人全都看向了王庾的脸,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王康达忐忑地问:“公主,该不会是您的身份被揭穿了吧?” “嗯,被揭穿了。”王庾答得干脆,也答得随意。 见她神情这么平静,王康达猜想陛下可能没有惩罚公主。 “被揭穿了?怎么回事?”大全等人很好奇,直直地看着王庾。 王庾没说话,直到进入书房,她才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他们。 最后,又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 听完后,众人崇拜地看着王庾:“公主,您简直太厉害了。” “不过,公主这么厉害,却只得了一个九品文官,太不值了。”大全为王庾抱不平。 “就是,九品官能有多少俸禄,还不够公主去天香楼吃一顿。”郝绶道。 其他人也纷纷为王庾感到不值。 王庾却表现得无所谓:“你们懂什么?现在是九品,不代表以后还是九品。 “再说了,我是靠俸禄过日子的人吗?” 他们不知道,天下即将统一,以后虽然还有战事,但相比从前,会减少很多,武将的作用会逐渐减弱。 尤其是李世民登基之后,他致力于文治天下,越来越多的文官得到重用 众人沉默了,公主有爵位有封地有食邑,还有很多产业,平常陛下和太子、秦王给公主的赏赐也多,说起来,公主还真不靠俸禄过日子。 王庾突然问道:“我是李庾的时候,好看吗?” 这个话题转换得也太生硬了吧?众人心想。 “额” “这个” 众人欲言又止。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有话就说。”王庾不耐烦道。 大全露出礼貌的微笑:“公主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王庾:“废话,你说呢?” “废话就是不知道。”大全一本正经地回答。 王庾挥了挥拳头:“找打是不是?” “嘿嘿。”大全配合地躲了一下,回道:“真话就是,您装扮成李庾的时候,比晋阳公主丑。” 王庾的脸顿时就黑了。 哪里丑了?她觉得很英俊啊,而且没有人能认出她,多棒啊! “不过,比齐王好看。”大全又补了一句。 王庾:“” 一想到李元吉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王庾就瞪了过去:“你寒碜我呢?” “属下不敢。”嘴上说着不敢,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 众人偷着乐。 王庾扫视他们一圈,就知道他们非常赞同大全的话,心里有点气闷, “明日开始,紧闭府门,谢绝拜访,我要开始禁足了。”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声音:“公主,陛下派人来宣旨。” 王庾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这是李渊颁给李庾的圣旨,也就是让李庾去天策府做校书郎的圣旨。 天策府。 李世民跪坐在垫子上,动作娴熟地煮茶,无视一旁跪着的封德彝。 此时的封德彝内心很煎熬,他刚从东宫出来就被人叫到了天策府。 而秦王派人把他叫来之后,什么话都不说,就一直在煮茶,饮茶。 看这架势,他就知道秦王要训斥他,但却不知道原因。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李世民终于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了封德彝。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晋阳公主是我的义妹,你兼任我天策府的司马,我实在想不到你要对付晋阳公主的理由。 “哦不,或许应该说是对付我,我心中疑惑,不如封尚书帮我解解惑?” 听见这话,封德彝吓得匍匐在地:“大王误会了,下官不是要对付您,就算老天给下官一百个胆,下官也不敢啊” “那就是说你只针对晋阳公主一人了?” “我”说起这件事,封德彝就想骂人,都是郭良娣那个女人害的。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得太对了。 封德彝想哭:“大王,冤枉啊,今儿一大早,下官出门之前,有人往我府中塞了一封信,举报晋阳公主窃取功名之事。 “下官当时只想着不能让晋阳公主牵连到您,若是等到东宫得知这个消息,再加以利用,恐怕就来不及了。 “所以,下官才自作主张,揭穿了晋阳公主。” 李世民沉下脸:“为何不事先禀报我?” “当时已是朝会时间,下官来不及向大王禀报,何况有些事情若是晚一步,结局就大不一样,下官当时只想着撇清秦王府的干系,就没想太多。” 说到后面,封德彝以卑微的姿态向李世民展示他的忠心:“大王,下官虽然思虑不周,但全是为了您着想。 “您今日也瞧见了,大臣们对于女子为官有多抵触,如今晋阳公主又被陛下安排进文学馆,势必会给您惹来麻烦。” 李世民面露不屑:“一个小丫头罢了,能给我惹来多大的麻烦。” 闻言,封德彝苦口婆心地劝谏:“大王,您可不要小看晋阳公主,您今日也看见了,晋阳公主文武双全,诡辩之才,无人能敌。 “何况晋阳公主向来与秦王妃亲厚,现在她又进了文学馆,大臣们难免会认为是您安排晋阳公主参加科考,进入官场。 “他们抵制晋阳公主,就会抵制秦王府,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失去大臣们的拥戴,实在是得不偿失。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下官才会迫不及待地在朝会上揭穿晋阳公主的身份。” 李世民脸色微变:“你也认为晋阳公主之事是我指使的?” “不,下官认为大王绝不会干如此愚蠢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只可能是晋阳公主贪玩而为之。” 李世民神情稍缓。 “不过”封德彝话锋一转:“下官认为,大王应该劝说陛下收回成命,千万不能让晋阳公主进入天策府,否则您将失去朝臣们的拥戴。”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一阵沉默过后,李世民沉声道:“此事我自有思量,但你自作主张这件事,不得不罚。” 封德彝心中一紧。 “陛下已经吩咐过,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我也不重罚,今年文学馆的笔墨纸砚,就由你置办吧。” 闻言,封德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果然,亲兄弟就是亲兄弟,两人的惩罚都离不开钱。 他本想着同时讨好太子和秦王,可以左右逢源,官运亨通,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赏赐能得双份,惩罚自然也会得双份。 封德彝欲哭无泪,强忍着心痛说道:“谢大王开恩,下官感激不尽。” 第649章 假仁假义 珠帘未卷,幽香暗浮,窈窕美人正在端详珍珠,周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只能听见美人的呼吸声。 忽然,美人红唇轻启:“她们说,用珍珠磨成粉,然后再敷在脸上,会让肌肤变得更加细滑与白皙。 “这是顶级珍珠,效果应该会更好。 “荷香,你说,我要不要试一试?” 叫做荷香的丫环笑着回道:“侧妃的肌肤本就嫩滑白皙,不用这些东西就已经艳压秦王府的女子,再用上这顶级珍珠,恐怕全国的女子都比不过您。” 阴月娥笑了,将盒子盖上:“去把这两颗珍珠磨成粉。” 荷香正要去接,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口出现一名丫环:“侧妃大王来了快迎接” 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了声音:“秦王到。” 阴月娥连忙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旁边的案上,起身整理衣服。 还未整理完,李世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阴月娥只好迎了上去:“大王,您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秦王一般都在文学馆,今日却出现在她的院子,着实有点奇怪。 李世民一眼就看见了案上的盒子,他不动声色地扶起阴月娥:“你刚生完孩子不久,身体虚弱就不要行礼,快起来。 “坐。” 李世民扶着阴月娥坐下,又从内侍手中拿过一个匣子,递给阴月娥:“这是南边的官员进献的珍珠,质地上乘。 “我想着你最喜欢珍珠,就拿来给你了。” 说完,李世民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的珍珠果真如李世民所说,质地上乘,阴月娥欣喜地接过:“多谢大王。” 荷香在一旁看着,心里美滋滋的:果然,王府内还是主子最受宠。 下一刻,李世民拿起阴月娥之前放在案上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说道:“我刚送你的珍珠可以用很久,这两颗就给我吧。” 阴月娥:“” 不等她回应,李世民就站了起来:“我还有事要去文学馆,先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说道:“对了,我晚上再过来。” 然后快步离开房间。 从他进来到离开,不到半刻钟。 阴月娥看着手中的珍珠,突然就觉得它不好看了:“送出去的东西岂能再收回去?他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这匣子里的珍珠质地上乘,却比不上那两颗珍珠,就算数量多,那也比不上。 阴月娥越想越气,扬起手就要把匣子摔出去。 “侧妃,不要” 荷香扑上去,抓住她的手,迅速从她手中拿走匣子:“不能摔,摔了您定会后悔。” 阴月娥怔了一下,随即骂道:“定是长孙氏后悔了,所以才叫大王来拿珍珠。 “哼,说什么我喜欢就给我,结果还不到两天,就指使大王来换我的珍珠,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真是无耻。 “什么贤良淑德,我看就是假仁假义,装出来给大王看的。” 荷香愣住了:“不会吧,王妃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 “什么不像?”阴月娥怒了:“不是她,还有谁敢指使大王来换我的珍珠?” 荷香想了一下,踟蹰道:“不如奴去打听一下,看大王把珍珠给谁了?” 阴月娥:“快去。” 荷香立即放下匣子,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荷香就回来了:“大王把那盒顶级珍珠送去了晋阳公主府,除了那盒珍珠,还有一些补品。” “嘭!” 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岂有此理!”阴月娥面目狰狞:“一个黄毛丫头也敢从我手中抢东西,我定要让她吐出来。” 望着满满几箱子的礼品,王庾笑了。 她从中间挑出一个盒子,然后打开,看见里面的顶级珍珠,她笑得更开心了。 “咦,这不是那天我们在秦王府看见的顶级珍珠吗?”春花疑惑道:“秦王不是把它赐给阴侧妃了吗?怎么在这儿?” 王庾拿出一颗珍珠,在手指间旋转:“珍珠有安神定惊的功效,这是顶级珍珠,效用更佳。 “嫂嫂自从生了女儿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夜晚心神不定,睡眠不佳,用顶级珍珠入药,我做的安神丸就能治好嫂嫂的病。” 说到这里,王庾面色发冷:“一个小小的侧妃,平日里仗着二兄的宠爱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只要她不越过嫂嫂,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她这么贪心,竟连嫂嫂的东西也敢抢,我不出手,还真当嫂嫂是好欺负的。 “哼!” 这盒顶级珍珠本就是李世民留给长孙氏的,谁知阴月娥看上了,就在李世民和长孙氏面前,用言语挤兑得长孙氏把珍珠让给了她。 淇水气不过,在王庾去看李承乾的时候,就透露了几句 王庾将珍珠放回盒子里,吩咐道:“其他的东西都收进库房。” 接下来的日子,王庾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泡药浴,敷面,制药,争取早日养白。 她花了两天时间,做好了安神丸。 “把这盒安神丸送去秦王府,记住,要亲手交给秦王妃。”王庾递给秋月一个盒子,仔细叮嘱她。 秋月拿着盒子没动:“可是,陛下不许您出府。” “陛下是不许我出府,但没说不许你们出府,去吧。”王庾道。 秋月这才放心出府。 到了秦王府,秋月亲自把药交到了长孙氏的手中。 长孙氏很感动,装了几碟她亲手做的糕点,让秋月带回去给王庾,并吩咐淇水送秋月出府。 快到侧门时,秋月突然停下来,对淇水说:“安神丸是公主亲手制的,里面添加了顶级珍珠,对王妃的睡眠很有帮助。” 说到这里,她倾身上前,压低了声音:“那盒安神丸用了两颗顶级珍珠,就是阴侧妃从王妃手中抢走的那两颗顶级珍珠。” 淇水惊喜不已:“那盒珍珠怎么到公主手中了?” “是大王赐给公主的。”秋月有点骄傲。 “还是公主有办法。”淇水真心实意地夸赞王庾,心中的郁气也瞬间消散。 哼,侧妃就是侧妃,哪有福气消受这么好的东西? 顶级珍珠,就该是王妃的。 就算是王妃让出来,侧妃也不配用。 淇水很高兴:“走,我请你去外面吃一顿。” “不行,快宵禁了,我得回府。”秋月拒绝了。 淇水看了看天色:“那就下次吧。” 秋月离开秦王府后,就上了牛车,吩咐车夫:“回府。” 在经过平康坊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撩开帘子一看,却看见了林郅悟的背影,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娘子正在追赶他。 “林大郎,你给我站住。”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秋月回去后,把这件事禀报王庾:“公主,光天化日之下,那小娘子追着林大郎跑,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是担心林大郎还是那个小娘子?”王庾问。 秋月:“林大郎。” 当时的情景,一看就知道林大郎处于弱势。 王庾面露惊愕:“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小娘子一看就是他的爱慕者,指不定两人正在谈情说爱呢。” 秋月:“” 第650章 他们是谁 “你别跟着我。” “你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我说真的站住” 林郅悟用袖箭对准了李芳:“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放箭了。” 面对锋利的箭头,李芳被震慑住了,不敢往前。 但她很气愤:“林郅悟,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什么救命恩人?”林郅悟同样很气愤:“要不是你的马车冲过来,我又怎么会和我的护卫失散?” “要不是我的马车冲过去,你早就被人杀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本来快抓住他们了,就是你冲过来挡住了我,我看你跟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吧。” “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你不想报救命之恩就直说,这样冤枉我算什么男子汉” 李芳正破口大骂,就见林郅悟满脸杀气地冲了过来,她吓得尖叫:“啊你要干什么” “咻!” 林郅悟一把推开她,袖箭射中了她后面的黑衣人。 然而来的不是一个黑衣人,而是一群黑衣人,他们迅速把林郅悟和李芳包围了起来。 林郅悟心中一沉,快速掏出暗器:“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而李芳被这个阵仗吓得双腿发软,其中有个黑衣人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就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李芳一边哆嗦一边说道:“我我我告诉你们我是淮阳王府的人你们若是动我一根汗毛淮阳王府定不会放过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顿了一下,随即对李芳说道:“小娘子若不想丧命,就赶紧走。” 一听这话,李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不过腿还是发软,她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出了包围圈。 待双腿恢复力气,她拔腿就跑。 林郅悟:“” 她跟黑衣人不是一伙的? 自报家门就能走? “咳咳……”林郅悟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我是平南侯,那个……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说完,林郅悟往前走了一步。 “休想!” 黑衣人首领手一挥,众人立即朝着林郅悟逼近。 “哎,等等,那丫头无官无爵都能走,我好歹是个侯爷,居然不让走?” 黑衣人没有搭理他。 林郅悟:“……” “站住!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可是陛下看重的人,你们要敢动我一根汗毛,陛下定会杀了你们。 “还……还有,晋阳公主是我过命的兄弟,你们要是伤了我,她定会把你们大卸八块。 “她很厉害的……” 黑衣人首领双目微眯,杀气骤现:“杀了他。” 听到命令,所有的黑衣人都冲向了林郅悟。 “啊……有种报上名来,别做缩头乌龟……” 林郅悟张开双手,身体原地旋转。 无数的银针自他手中飞出,刺进了黑衣人的体内。 “啊……” 伴随着惨叫声,黑衣人倒下去一片。 黑衣人首领吃惊不已,慌忙躲避。 梨花针用完,林郅悟迅速收好暗器,又把袖箭拿出来用。 黑衣人首领使了一个眼色。 后面的黑衣人趁着林郅悟对付前面的黑衣人时,他们快速扑向了林郅悟。 有人扑倒了林郅悟,并抓住了他的脚。 他用力蹬脚,却没挣脱。 于是,他用袖箭对准了抓他的黑衣人。 但他的袖箭用完了。 而这时,抓住他的黑衣人掏出了匕首,正准备刺他。 情急之下,林郅悟用空着的手掏出手铳。 “砰!” 弹丸射入黑衣人的脑袋,他张大了嘴巴,表情惊恐,随即倒在地上。 周围的黑衣人被镇住了。 林郅悟迅速爬起来,又掏出一个火器扔了出去。 “小心暗器。” 黑衣人快速趴在地上。 “砰!” 烟雾迅速弥散,笼罩了黑衣人。 扔了烟雾弹之后,林郅悟就往巷子外面跑。 “我的眼睛……啊……” 身后响起了一片惨叫声,林郅悟没有回头看,奋力往前奔跑。 朱雀大街上,巡防将领顿住了脚步:“什么声音?” “好像是……枪声。”有士兵回答。 城内居然有人使用火铳? 这是大事。 将领立即吩咐:“跟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又一声巨响。 这次的声音更加响亮,将领拔腿就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 当他们跑到巷子时,烟雾并未完全散去,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前面的情景。 除了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外,巷子里没有任何人。 将领走过去,一面保持警惕,一面上前察看尸体。 “这个黑衣人是死于火铳。” 知道死亡原因,将领又去搜身,但尸体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才刚死,杀他的人必定没跑多远,给我追。”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将领留下两人,带着其他的人去追捕凶手。 …… “咚咚咚……” “停。” 黑衣人首领举起手:“宵禁了……” 这时,后面的黑衣人跑了过来:“主子,巡防营的人追来了。” “撤!” 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分散离开。 还在奔跑的林郅悟突然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他停下脚步往后面看,发现远处的坊门被关上了。 “这就宵禁了?” 他还没回到自己的府邸呢。 林郅悟抬头一看,发现前面的宅子很熟悉,这不是小庾儿的公主府吗? 正好进入躲躲,反正现在坊门已经关了,他也没地方去。 想到这里,林郅悟朝着晋阳公主府跑去。 而此时此刻,正到处寻找林郅悟的二虎等人被困在了西面的崇贤坊。 “怎么办?坊门关闭了。”二虎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样了?万一遇上那些黑衣人,以侯爷三脚猫的功夫,肯定打不过他们。” 文泽虽然也着急,但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他镇定地说:“你先不要着急,侯爷身上有火器,那些黑衣人不一定抓得住侯爷。 “何况,只要侯爷使用火器,附近的巡防兵必定会听见,到时候,他们定能赶过去救侯爷。 “相信我,侯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的话让二虎安心了不少。 “你说,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我看他们是冲着侯爷来的,但我想了想,侯爷在长安似乎没有仇人啊。” 二虎很疑惑,自家主子每天接触武器的时间比接触外人的时间多多了,有时候与人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与人结怨? “也许……是因为苏卫率。”文泽的目光逐渐深邃起来…… 第651章 扑倒公主 天边的晚霞逐渐消散,光线越来越暗。 “啊……” 王庾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书,朝外喊道:“摆膳。” 没动静。 “来人啊。” 还是没动静。 王庾眉头轻蹙,这些人跑哪里去了? “春花?秋月?茭白?”她一边喊一边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她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来人啊。”她又喊了一句。 这会儿,终于有了动静。 春花从院外跑了进来:“公主,您叫我?” “你们怎么回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王庾板着脸,怒道:“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们太宽容,你们就想饿死我啊?” “当然不是。”春花解释道:“外面来了一个贼,大家都看贼去了。” “贼?” 太稀奇了,她自开府以来,还没在家里遇到过贼呢。 王庾抬脚就往院外走:“在哪呢?” “就在东院那边,那贼可有趣了,大家都顾不上吃饭,都去瞧热闹了。” “大全他们就在旁边看着?” “是,大全说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的贼,不要惊动了他,看看他要干什么。” 王庾:“……” 进入东院,王庾悄悄地走到树下,压低声音:“贼在哪里?” 王康达回头一看:“公……主?” 郝绶指了指墙:“在外面呢,爬墙爬了两刻钟了,还没爬上来。” 闻言,王庾来了兴致,又往旁边的树看去。 上面人影攒动,正是大全和毛阿贵等人。 “都让开,让我上去。” 众人迅速让出道路。 王庾来到树下,攀着树干爬了上去。 “公……主,您怎么来了?”大全惊讶之余,不忘压低声音。 “就许你们看热闹,不许我来看啊?”王庾没好气地说。 “当然许,您是主子,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大全把毛阿贵推到一旁:“快给公主挪个位置。” 几人动作敏捷地跳到另一根树枝上,把最佳观赏位置让给王庾。 “……小庾儿也太怕死了吧,居然把围墙修这么高?”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从墙上滑下来的时候,林郅悟放弃了攀爬。 他小声嘟囔:“可惜我今日没带工具来,不然我早就爬进去了。 “唉……没有梯子,没有铁钩,我要怎么进去啊?” 见林郅悟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全小声道:“他该不会是放弃了吧?” “这么快就放弃?也太没毅力了吧。”毛阿贵说道:“这要在我手下当兵,我铁定不收。” “给我,我也不要,太弱了。”三合道。 “确实弱。”王庾附和了一句,双眼突然发亮:“我去帮帮他吧。”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王庾从树上滑了下去,往侧门跑去。 大全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决定继续呆在树上看戏。 “唉爬得我都饿死了,要怎么办啊?” 林郅悟站了起来,望着前面的高墙发呆。 “要不要我帮你呀?”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林郅悟吓得一哆嗦,转身去看,却只看见白衣服。 “鬼啊……” 林郅悟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唔……” 这一声是王庾发出来的,因为她被林郅悟压在了地上。 “混蛋!” 王庾听出了林郅悟的声音,但不妨碍她一脚踢飞压在她身上的登徒子。 “啊……” 林郅悟摔在地上,撞醒之后,又痛晕过去。 大全:“糟了,是平南侯。” 他脚尖一点,沿着树枝飞到了围墙上,又迅速滑了下去。 毛阿贵几人依葫芦画瓢,也到了墙外。 墙内的人一听,连忙往侧门跑。 “还真是平南侯。” 大全确认了林郅悟的身份,又跑回王庾身边:“公主,是平南侯。” “我知道。”王庾的语气很淡。 大全却听出了她的怒气,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平南侯刚才没压坏你吧?” 王庾一记眼刀飞过去,转身就往侧门走去。 毛阿贵几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郅悟,然后面面相觑。 “平南侯怎么办?” 大全想了一下,说道:“抬回去。” ------------- “嗯” 林郅悟突然坐起来,双眼还未睁开,鼻子已经伸往前方:“好香啊唔,好痛。” 他睁开双眼,抬手摸向后脑勺,手刚碰到脑袋,就痛得他龇牙咧嘴:“啊,痛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踢我 “哎,不对,好像是鬼?” “你才是鬼。”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郅悟惊喜道:“小庾儿。” 他立刻跳下床,往外室跑去。 王庾背对着他,专心地吃饭。 而林郅悟跑出来后,眼中只有热腾腾的饭菜:“太好了,有饭吃,我都快饿扁了。” 他冲过去,拿起筷子先扒了两口白饭,然后又吃了几口菜。 胃里有了东西,他感觉又活了过来,这才看向王庾。 这一看,林郅悟又吓了一跳:“你就是刚才那个鬼。” “嘭!” 王庾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吼道:“你才是鬼。” 林郅悟:“” 他把凳子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小声嘟囔:“谁叫你这么黑还穿一身白衣服,尤其还是晚上,这不就跟鬼一样嘛。” “你再说一句?”王庾瞪过去。 “哎,不对。”林郅悟走了过去,死死地盯着王庾的脸:“你怎么变黑了?还这么黑?我那天见你的时候,不还是白的吗?” 这时,春花端着热茶走了进来:“公主比前几天白多了,不黑,平南侯再仔细看看?” 眼看着王庾要发火,林郅悟立刻坐回原位:“不看了,吃饭。” 两人终于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 “你们收拾完就下去吧。”王庾吩咐道。 春花立刻带着丫环把桌面清理干净,然后离开了房间。 “说说吧,为什么大晚上的不走正门,却要爬墙?”王庾好整以暇地看着林郅悟。 林郅悟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见只有春花站在门口,就小声地说:“我杀人了。” 王庾脸色大变:“你杀了谁?” “很多黑衣人。” 王庾越听越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能漏掉。” 林郅悟干脆坐到王庾身边的凳子上,低声说道:“今天我从官署出来后,抄近路去西市买东西,结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遇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 “后来,我和二虎他们快要抓住那些黑衣人的时候,李芳的马车撞了过来” 第652章 先发制人 听完林郅悟的详述,王庾确认了那群黑衣人是冲着林郅悟去的,而李芳只是个意外。 “你跟我去书房。” 王庾领着林郅悟去了书房,并把王康达也叫到了书房。 她从抽屉中拿出舆图,在书桌上展开:“你把杀人的位置指给我看。” 林郅悟在舆图上看了看,然后手指落在某处:“就在这里。” “你说你当时用梨花针射杀了一大片的黑衣人,大概有多少人?”王庾又问。 “额”林郅悟回想了一下:“大概有二三十人吧。” 居然杀了这么多人?王康达惊呆了。 王庾想了想,对王康达说:“你让左四和大全去林大郎指的地方查探一下,看看有什么线索,处理一下。” “对了,最好避开巡防营的人,万一碰上了,就出示这块令牌。” 王庾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王康达:“让他们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着他们的消息。” “是。”王康达立刻去办。 林郅悟环顾四周,无趣地坐在椅子上:“那我怎么办?现在坊门都关闭了,我也出不去。 “还有,二虎和文泽他们肯定还在找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慌什么?”王庾表现得很淡定:“二虎武功高强,文泽又是表兄训练的人,他们不会有危险,指不定现在被困在哪座坊内呢。” 听她这么说,林郅悟稍稍安心。 “对了,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吗?”王庾问。 林郅悟显得很不耐烦:“我都想过好几遍了,真的没有得罪人。” “好吧,你若是想起什么再跟我说。” 在等消息的过程中,林郅悟又开始打量王庾:“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变黑了?” 王庾心想:等她去了文学馆,她当官的事情就会慢慢地透露出来,与其到时候从别人嘴里听说,还不如她亲自告诉他。 于是,王庾把自己参加科举考中秀才以及封官的事情告诉了林郅悟,但隐去了朝会比试的部分。 “你”林郅悟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过后,他啧啧称道:“你果然很大胆,而且陛下居然没有惩罚你,还给了你一个官,真是不可思议。” 李渊能给她官职,就证明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无论是自身实力的提升,还是亲情的经营,多年的渗透,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王庾在心中感慨了一番,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往后的道路还很长 “不过,你这九品的芝麻绿豆的官,还没我这军器少监的官大。” 说到这里,林郅悟突然凑过去:“这么说来,你以后见到我应该给我行礼吧?毕竟我的官可比你大多了。” “哼,想得美,等你什么时候爵位比我高再说。”王庾泼了他一头冰水。 林郅悟:“” 爵位比她高? 怎么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唉,还是算了,自家兄弟,行什么礼啊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王康达、大全、左四回来了。 “禀公主,那条巷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怎么可能?”林郅悟惊讶道:“我明明看见他们都倒下去了,还有,我一枪崩了黑衣人的脑袋,他当场就死了,不可能一具尸体都没有。” 说到这里,林郅悟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没有找错。”大全掏出一根银针:“这是我在巷子里捡到的,若是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侯爷的梨花针。” 王庾接过去看了眼,顺手递给林郅悟:“没错,这是他的梨花针。” 大全又道:“现场除了这根银针,还有一点血迹,但周围没有发现其他的痕迹,想必是被那些黑衣人清除干净了。” “还有。”左四补充道:“我们回来时遇到了巡防营的人,就跟上去偷听了一会儿。 “巡防营的人听到火器的声音后,就到了巷子里察看,不过他们只发现一具尸体,没发现其他人。” “一具尸体?”林郅悟懵了:“可是,我明明用梨花针射中了很多人。” 王庾指了指他手中的银针:“这上面没有抹毒,你的准头又不行,能射得死人才怪呢。” 一听她说他准头不行,林郅悟怒了:“谁说我准头不行了,我一枪就崩了一个黑衣人,正中眉心,可准了。” 说着,他对着自己的眉心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 王庾没好气地说:“那黑衣人当时抱着你的腿,这么近的距离,你要是还打不中,你就别混了。” 林郅悟:“” 太扎心了。 王康达看了林郅悟一眼,问道:“公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王庾想了想:“巡防营的人都没能抓住那群黑衣人,可见这群黑衣人不是一般的杀手。 “他们既然是冲着林大郎来的,林大郎安然无恙,他们肯定不会罢休,说不定还有后招。 “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先发制人,把这件事推到明面上。 “当所有人都关注这件事情时,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一来,林大郎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于是,王庾吩咐道:“明日一早,坊门开了之后,王康达你亲自去一趟京兆府,就说平南侯遇刺受了伤,让京兆尹追查此事。” “大全,坊门开了之后,你和左四就护送林大郎回府。” 王庾又对林郅悟说:“你回府之后,让曹管家派人去军器监请假,同时派人去一趟东宫,告诉表兄你遇刺的事情。” 最后,王庾嘱咐他们:“记住,行事越高调越好,但不要太刻意,无论谁来询问,都照实说。” 几人记下来。 王庾看向林郅悟的头,揶揄道:“刚好你现在受了伤,头上再拿纱布包一圈,然后往床上一躺,就是被人袭击的可怜受害者。 “到时候陛下知道了,定会赏赐你很多东西,还能放你一段时间的病假,多好啊。” “” 林郅悟怒道:“我身上的伤都是你弄的。” 大全等人齐齐低下头,他们当时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你要跟大家说你是爬别人的墙,然后被人当做小偷踢了一脚吗?”王庾道。 “你”怒气过后,林郅悟终是败下阵来:“好吧,这些伤都是黑衣人打的。” 都怪他当时杀了人,心里恐慌,不敢去敲门,想着偷偷摸摸地进去,找王庾帮忙。 谁知道得了一身伤。 “唉” 林郅悟为自己叹了口气,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第653章 沸沸扬扬 淮阳王府。 李道明含着泪道:“阿姐,你以后没事就不要出府,今天真是吓死我了。 “兄长已经去了,你要是再出事,我和阿娘该怎么办?” 李芳望着他这副脆弱的模样,心里有点烦躁,嘴上却柔声安慰:“好了,你别担心,我没事。 “不过,你要记住,你如今是淮阳王,以后可不许让别人看见你现在的模样。” 这么爱哭的王爷,谁见了都会踩淮阳王府一脚。 河南王妃拍了拍李道明的手臂:“好了,你阿姐平安归来,你可以放心了,回去休息吧。” “儿告退。” 李道明走后,河南王妃拉下脸,对李芳说:“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离林郅悟远一点吗?你怎么还凑上去?” “谁凑上去了?”李芳气急:“我都说了是惊马,您怎么不相信我呢?” 河南王妃:“” 顿了顿,河南王妃决定揭过这一茬:“好吧,我相信你,你刚才说你自报家门后,那些黑衣人就放你离开了?” “是啊。”李芳点了点头。 河南王妃若有所思:“照你刚才的说法,那些黑衣人早就找上了林郅悟,他们不敢动你,说明他们要么就是与淮阳王府交好的人,要么就是忌惮淮阳王府的人。 “不管是哪一方的人,他们既然要对付林郅悟,我们就不要去掺和,你以后看见林郅悟千万要绕着走,免得惹一身腥。” 李芳却不赞同:“既然那些人忌惮淮阳王府,那我们有什么好怕的?林郅悟是陛下看重的人,他表兄又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与他交好对我们有利。” 河南王妃突然盯着女儿看了起来:“你是不是对林郅悟有意?” “” 李芳撇开脸,眼神闪烁:“阿娘瞎说什么?我怎么会看上林郅悟那个傻子?” “没有就最好。”河南王妃放下心来。 李芳:“” ----------- 第二日,坊门一开,王康达、大全等人就立即行动起来。 而文泽和二虎在第一时间离开了崇贤坊,没走多远,就遇见了其他的护卫。 文泽吩咐道:“你们继续寻找侯爷,有了消息立刻回府。” 护卫走了之后,他又对二虎说:“你回府等消息,我去一趟东宫,将此事告诉苏卫率。” “好。” 两人分头行动。 结果,二虎刚回平南侯府,就碰见了大全和左四护送林郅悟回来。 他惊喜万分:“侯爷,可找到您了,文泽担心您,已经去东宫了。” 看见林郅悟头上包着纱布,二虎惊了一跳:“侯爷,您的头受伤了?是那些黑衣人干的吗?” “是。”林郅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为了掩饰,他连忙说道:“你赶紧去一趟东宫,就跟我表兄说,我遇刺受了伤,已经回府了。” “是。”二虎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快步走出房间。 林郅悟看向大全和左四:“你们回去吧。” 两人没动。 大全说道:“公主吩咐了,等苏卫率来了,我们才能离开。” “好吧。”林郅悟转头吩咐曹管家:“你亲自去一趟军器监,给我请个病假。” 说完,往床上一倒,什么也不管。 曹管家叫来下人,嘱咐他们好好照顾林郅悟,然后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苏定方来了,看见大全和左四,他很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大全镇定地回答:“昨日平南侯遭遇刺杀,后来逃到了晋阳公主府,今儿一早,公主吩咐我们送他回来。” “替我多谢晋阳公主。” 苏定方走进内室,看见林郅悟头上的纱布,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他朝外喊道:“来人啊,去请太医。” “不请太医。”林郅悟连忙坐起来,阻止苏定方:“表兄,小庾儿请大夫给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事,休息个把月就能康复。” 苏定方听他中气十足,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真的没什么事,就放下心来,遂问起他昨日遇刺之事。 听完之后,苏定方觉得王庾分析得对,便在府中等着京兆尹。 很快,京兆尹来了。 在了解详情之后,他立刻采取了措施,查看现场,搜捕凶手,上报皇帝。 不过,在收到京兆尹的奏报之前,李渊就收到了巡防营的奏报。 “原来是林大郎使用了火器” 能逼得林郅悟使用火器,说明情况很危急,李渊下令:“彻查此事。” “是,陛下。”京兆尹领命。 当天的时闻报上,最大的消息就是平南侯遇刺受伤,短短半天时间,全城百姓都知晓了这件事。 皇帝、太子、秦王都派了人去平南侯府,探望林郅悟。 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上门探望林郅悟,但都被林郅悟以“养伤”为借口拒绝了。 于是,他们放下礼品,离开了平南侯府。 ---------- 东宫。 “事情就是这样,他们办砸了,而且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京兆尹派了官兵在全城搜捕凶手。” 听完冬梅的话,郭良娣脸色铁青:“真是一群废物,一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还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想办法传消息出去,让他们这段时间安分一点,不要行动,等风声过去,再听我安排。” “是。”冬梅立刻去办。 郭良娣越想越气愤,手一挥,就将桌上的东西扫了出去:“废物,废物” 还说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杀手,结果连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真是气死她了。 正在这时,宫女来报:“良娣,太子殿下来了。” 郭良娣连忙吩咐:“赶紧收拾一下。” 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露出笑容,去外面迎接李建成。 “太子殿下。” “免礼。” 李建成刚要进去,就看见宫女端着碎瓷片出来,脸色一沉:“怎么,有人惹你生气了?” 郭良娣还没回答,那宫女就已经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恕罪,是奴不小心打翻了杯盏,良娣心善,并未处罚奴。” “下去吧。” “谢太子殿下。” 李建成走进房间,对郭良娣说:“你这院内的宫女笨手笨脚的,我给你换些新的吧。” “多谢殿下美意,不过,妾已经用惯了她们,还是让她们继续服侍吧。”郭良娣笑着说:“殿下难得来一趟,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事了。” 李建成想起来的目的:“对了,上次你说你有个族妹要来长安,她可曾婚配?” “未曾婚配。”郭良娣很疑惑:“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哦,齐王最近要纳妾,正好让你这个族妹进齐王府,也算是亲上加亲。” 郭良娣笑着答应:“好啊。” 她知道亲上加亲只是表面上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太子殿下想要笼络住齐王 第654章 阳奉阴违 在离开郭良娣的寝殿之后,李建成脸上的笑意猝然消失。 他吩咐韦挺:“去查一下,刚才郭良娣为何发火,都有谁离开过,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查到之后,立刻向我汇报。” “是,殿下。”韦挺领命而去。 李建成走在回正殿的路上,表情若有所思。 从前因为郭行方的关系,也因为郭良娣确实可人,所以他见郭良娣的次数比较多。 次数多了,他对于郭良娣的了解就越来越深,所以他一眼就看穿了郭良娣撒谎,她在掩饰自己生气的事情。 她为何要掩饰? 是怕他怀疑吗? 那么,她做了什么事而怕他怀疑? 李建成想了想,最近东宫无甚纠纷,而长安城内值得一提的大事就只有林郅悟遇刺一事。 想到这里,李建成的心沉了沉,林郅悟的事情该不会是郭良娣做的吧? 若不是郭氏一族还算有点势力,对他也有用,不然他不会这么宠信郭良娣。 第二天,韦挺向李建成汇报:“殿下去之前,只有冬梅进去过,没过多久,冬梅出来后,里面就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之后,冬梅去了一趟厨房,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 “我问过厨房的人,他们说冬梅在里面给郭良娣做菜,没什么可疑。 “而院子里其他的人跟平常一样,各司其职,没有出去过,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有可疑? 李建成倒觉得很可疑,他沉默了一瞬,吩咐道:“你去把冬梅抓来,吓唬她一番,看看她到底做了什么?” 韦挺眼神闪烁了一下,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怀疑什么,他心中疑惑,嘴上却应道:“是,太子殿下,臣这就去办。” 他找了两名宫女进入郭良娣的宫殿,等到冬梅落单的时候,就打晕了冬梅。 冬梅睁开眼睛,只觉得脖子痛得厉害,她恍惚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被人从背后袭击了。 在东宫遭到袭击,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恐惧瞬间袭上心头,冬梅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又空无一人,她就更害怕了。 她不敢叫出声,也不敢弄出动静,怕匪徒杀了自己。 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连忙看向房门。 当她看见来人是韦挺的时候,表情很惊讶:“韦卫率,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绑着我?” 韦挺关上门,走到她的面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郭良娣昨日让你干什么了?” 冬梅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没什么呀,就是和平常一样。”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韦挺掏出一把匕首,浑身散发出杀气。 他拿着匕首在冬梅的脸上比划:“听说女子在意脸蛋要比在意性命多,不知我在你脸上划个几道口子,你还嫁得出去吗?” 冬梅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可警告你,我从小就跟着郭良娣,你要是敢伤害我,郭良娣一定不会放过你。 “就算你是左卫率,但郭良娣深得太子殿下宠信,还为太子殿下生了儿子,她若是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一句,你的小命定会不保。” “呵呵~”韦挺轻笑一声,“我毁了你的容,然后把你卖得远远的,或者我干脆杀了你,然后毁尸灭迹。 “你觉得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会有人知道我做的这一切吗?” 话落,韦挺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然后落下。 “不要,我说。”冬梅慌忙叫道。 韦挺眸中闪过一丝讥讽,这么不禁吓?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费那个功夫了。 “要说就快点说,我可没有什么耐心。” “好,我说,我说。”冬梅一股脑地吐了出来:“昨日,良娣知道平南侯遇刺受伤的事后,就叫我” 听完冬梅说的话,韦挺心中震惊不已,原来竟是郭良娣 -------- 这天晚上,李建成来到郭良娣的寝殿:“你们都下去。” 郭良娣看见李建成板着脸,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堆着笑脸迎上去:“太子殿下可是累了? “您快坐下,妾给您按一按。” “不必了。”李建成避开她的手,朝外喊道:“把人带进来。” 看见冬梅被两名侍卫押进来,郭良娣心中就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尤其是冬梅苦着脸喊了她一声,她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殿下,是不是冬梅做错了什么事?她若是惹您生气,您尽管惩罚,妾绝无二话。” 李建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先把侍卫打发了出去,才开口说道:“冬梅,你来说。” 冬梅“噗通”跪在郭良娣面前,声泪俱下:“良娣,奴对不住您,殿下已经知道了您派人去刺杀平南侯的事情” 郭良娣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上次你对付晋阳公主,我就警告过你,做人安分一点,这才几天,你又擅自行动?” 李建成厉声责问:“在你心中,我这个太子说的话毫无威信,是不是? “还是说,你本来就是一个阳奉阴违的人,只不过我今日才发现而已?” 郭良娣再也受不住,跪了下去:“殿下息怒,妾绝不是阳奉阴违,也没有不把殿下的话当回事。 “殿下说的每一句话,妾都放在心上。 “只是兄长惨死,凶手却逍遥法外,妾不甘心。 “殿下说过晋阳公主对您有用,所以妾没有对她下手,但妾要让她也尝尝失去的痛苦。 “听说平南侯与晋阳公主少时相识,两人青梅竹马,所以我就想着若是平南侯受了伤,晋阳公主定然会很痛苦。” “你”李建成既气愤又无语,指着她半天骂不出来。 而郭良娣和冬梅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半晌过后,李建成骂道:“愚蠢,你做事难道只看关系,不看是否对东宫有利? “那林郅悟是不世出的天才,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登基,他对我朝都大有用处。 “此人,不能杀,更不能伤害他。 “幸好这次他没受什么重伤,否则我要你们郭氏一族好看。” 郭良娣颓然坐在地上,为什么她每次想要帮兄长报仇就会踢到铁板? 朝廷那么多栋梁,为何东宫需要的偏偏是晋阳公主和她亲近的人? 第655章 重要任务 郭良娣伤心过后,很快就振作起来。 她膝行到李建成身边,声泪俱下:“殿下,妾与兄长自小感情深厚,他的离世对妾的打击太大了,妾伤心过度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 “还请殿下看在五郎的份上,原谅妾这一次吧。 “妾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李建成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你真的这么恨王庾?” 郭良娣愣住了,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 等等,太子刚才直呼晋阳公主的全名,是不是 郭良娣决定赌一把,她擦干眼泪,满脸恨意地说:“妾的兄长因为王庾而死,就算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平我心头之恨。” “好,只要你把胡氏和戴大郎交给我,待我登基之后,我就帮你杀了王庾。” 听见李建成的话,郭良娣惊喜不已:“殿下此话当真?” “吾乃储君,自然一言九鼎,绝不食言。”李建成道。 郭良娣脸上的惊喜越来越大:“多谢殿下,妾这就叫冬梅去把胡氏和戴大郎带到东宫来。” “不。”李建成反对:“你只要告诉我他们在哪就行。” 郭良娣说了一个地址。 李建成记下后,对她说:“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东宫,不要惹是生非,只要你听话,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还有,好好养育五郎,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这一次,郭良娣心甘情愿地答应:“是,妾定会遵照殿下旨意行事。” 李建成满意地笑了,然后离开这里。 在他走后,冬梅膝行到郭良娣面前,抱着她的腿说:“良娣,奴并没有想过要背叛您,只是殿下他派了韦卫率要挟奴,若奴不交代真相,韦卫率就会杀了奴。 “奴本想赴死,但一想到良娣孤孤单单地在宫中,奴就不忍心。 “何况,那是太子殿下,是您的夫君,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真的怪罪您,说不定还会给您善后。 “您瞧,太子殿下果真帮您善后了,而且还答应以后帮您报仇。” 郭良娣听出了冬梅的言外之意,虽然对于冬梅的背叛,她心有愤怒,但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丫环。 而且冬梅知道她不少秘密,若是杀了冬梅,她又舍不得。若是不杀,她心里始终会有个疙瘩。 不,不能杀,否则太子会对她有意见。 “你就在这里跪两个时辰,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李建成回去之后,叫来王珪和韦挺:“我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的任务,除了我们三人,这个任务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看他神情肃穆,王珪和韦挺不敢大意,保证绝不外泄。 得到保证,李建成才缓缓说道:“你们现在出宫一趟,按照纸上的地址去找戴大郎,然后” 听完之后,王珪和韦挺惊讶不已:“殿下,此事太过冒险,我们是否应该从长计议?” “此事我已计划周详,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一切后果由我担着。”李建成道。 王珪与韦挺对视一眼后,郑重说道:“殿下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之后,两人出了宫,找到了戴大郎。 两人亮出身份之后,王珪说道:“你们的事情,郭良娣已经全部告诉了殿下。 “只要你们帮殿下做一件事,殿下就帮你们报仇。” 戴大郎与胡氏交换了眼神,然后问道:“殿下想让我们做什么?” 王珪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这”胡氏母子惊呆了。 好半天,胡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可是死罪,纵然我们报了仇,但没有了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我死没有关系,但我儿还年轻,他不能死,否则我到了地底下,我夫君都不会原谅我。” 韦挺安抚她:“胡娘子不必担忧,殿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虽然你们刺杀了平南侯,但是平南侯性命无虞,四肢健全,只要你们坦白一切,朝廷会从宽处理。 “再说还有殿下在,他不会让你们被判死刑,最多就是流放。 “到时候,殿下会派人在路上救下你们,然后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重新开始。 “或者,你们想跟在殿下身边也可以,只要等将来殿下会给你们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闻言,戴大郎动心了,他低声对胡氏说:“阿娘,这样说来,咱们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只要我们熬过这段苦日子,等到殿下登基,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长安街上。 “而且还能做大官,您想想,这样的日子可比我们做杀手强多了。” 胡氏被他说动了,她再次看向王珪的时候,目光已经很坚定:“好,我们做,只是事成之后,我要立刻见到王庾的首级。” “没错。”戴大郎附和母亲的提议:“王庾害死了我的父亲,她若不死,我心难安。 “我们其他的都能等,唯有这件事不能等。 “只要殿下答应我们,事成之后,立刻杀了王庾,把她的首级给我们,我们就帮殿下做这件事情。” 王珪笑了:“殿下既然承诺帮你们,就一定会做到,你们放心。” 双方达成共识之后,王珪和韦挺回东宫复命。 “殿下,他们答应了。” 李建成勾了勾唇角,吩咐他们:“你们可以布局了。” “是,殿下。” 就在李建成布局的时候,晋阳公主府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王庾看见李德謇和林郅悟很惊讶,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林郅悟身上:“看你的样子,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吧?那该回军器监当差了。” 林郅悟立马坐下,捧着脑袋说:“不,我的脑袋还没好,一思考问题就痛,我还得继续休养。” 笑话,好不容易得来一个月的假期,他必须休满。 王庾心中觉得好笑,又看向李德謇:“你来干什么?” “这个”李德謇的表情突然变得不自然:“我今日来是有问题想向你请教。” “什么问题?” “就是”李德謇顿住,有点难以启齿。 一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王庾就变得不耐烦:“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别走,我说。”李德謇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我就是想请教你,怎么讨小娘子欢心?” 王庾眼睛一亮:“你有喜欢的人了?她是谁?叫什么名字?父亲是谁?” 李德謇:“” 第656章 都去出征 “额” 一向吊儿郎当的李德謇,目光突然变得温柔:“她,出身于世家大族,饱读诗书,骑射功夫也很不错。 “不过,她好像瞧不上我,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都不怎么搭理我。” “瞧不上你,那是正常的。”王庾随口说了一句。 李德謇一听,立刻就怒了:“小庾儿,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我有那么差劲吗?” “哎,你别急啊。”王庾倒了盏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她继续说道:“你父亲助赵郡王平定萧铣,战功赫赫,又安抚岭南有功,因此得到了陛下的嘉赏和器重,但他也只能勉强算是个新贵。 “而在世家眼中,李家就是寒门小族,就算是皇族,他们也瞧不上眼。 “世家之间互相联姻已成传统,他们通常不会和寒门小族联姻,所以说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的家世不够好。” 林郅悟啧啧道:“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居然不把皇族放在眼里?厉害,改日一定要见见。” 王庾轻嗤了一声:“真见了,你可能就不会佩服他们了。” 林郅悟:“” “咱们能回到正题吗?”李德謇提醒他们。 “对对对,正题。”王庾想了想,继续说道:“虽然家世不匹配,但事在人为,既然你喜欢,那就大胆去追求。 “我跟你说,世家大族的姑娘都喜欢端着,所以一开始你不能太轻浮,要表现得稳重一点,还得有智慧,有耐心。 “这样,她才会正眼瞧你。” 李德謇点了点头,觉得很受教:“然后呢?” “然后啊,就是要多制造与她相处的机会,让她慢慢地了解你。在相处的过程中,你要多给她准备惊喜,比如说有趣的礼物。 “当然,你要事先了解她的喜好,针对她的喜好去聊天、送礼。 “这样一来,她就会觉得你很懂她,是知己,那么就会逐渐对你敞开心扉。” 林郅悟提出了异议:“不对,不是说男女之间不能私相授受吗?那些世家大族的规矩更是严苛,就算送礼物,她也不会收啊。” “林兄说得有道理。”李德謇又看向王庾。 王庾骂道:“你们傻啊,礼物不是非要带在身边或者带回家的,也可以是两个人在一起看的东西、用的东西,不用带回去。 “比如说送她一片花海,就两个人去看看就好了,又不用带回家。 “再比如说送她一盏漂亮的花灯,然后两个人去河边许愿放灯,不挺好的嘛。” “有道理。”李德謇连连点头。 林郅悟却道:“何必搞这些没用的假把式?要我说,送礼就该送实用的。 “那什么花海,你还得去找块地,找工匠来种花,而且只能看,不能吃,也不能用,种来干啥? “还不如送一束西蓝花呢,又好看又好吃。” 王庾:“” 李德謇一脸好学地问:“西蓝花是什么花?比牡丹好看吗? “这个好吃,是怎么个吃法?像桂花一样做糕点吃吗?” 林郅悟:“” 王庾:“他就是瞎说的,甭理他。” “谁瞎说了,你才瞎说呢。”林郅悟怒道:“就你说的那些,哄哄小姑娘还行,一般有点思想的姑娘,都是喜欢实际的东西。” “这话说得没错。”王庾没有反驳,反而赞同他的观点:“有思想的姑娘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们喜欢浪漫,更喜欢那些实用的东西。 “比如说房子啊,车子啊,首饰啊,但是,这些实用的东西,她能带回去吗?” 林郅悟哽住,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还不能收礼了? 他不服气道:“说得你好像是情场高手一样,你谈过恋爱吗?” 王庾:“我看过。” “哈哈”林郅悟毫不客气地嘲讽她:“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还好意思去指点别人追姑娘?你还是不要误导李兄了。” “你”王庾羞恼,脸颊染成了红色,她不甘心,质问林郅悟:“那你谈过恋爱吗?” 林郅悟一顿:“我听过。” 王庾立刻反击:“呵呵,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两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他们没注意到李德謇的神情早就变了。 李德謇突然站起来,冲两人抱拳:“我想,我今日应该是来错了地方。 “打扰了,告辞。”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郅悟:“” 王庾:“”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林郅悟说:“你知道吗?突厥又打来了。” 王庾最近在禁足,对于府外的消息有点闭塞,一听突厥打来了,连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郅悟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说给王庾听。 李渊面色凝重地收起奏章,看向朝臣:“颉利可汗连同苑君璋侵扰定、匡、原、朔等州,虽与守将互有胜负,但突厥骑兵强大,时间长了,各州守将不一定能守住。 “而前不久,高开道掠夺了赤岸镇以及灵寿、九门、行唐三个县,若是高开道与颉利可汗联兵,北方局势将会变得严峻。 “所以现在,我们必须阻止颉利可汗南下,不能让他与高开道联兵。” 众臣纷纷附和。 刘文静与李世民交换了一下眼神,站出来说道:“陛下,如今中原统一在即,如此关键的时刻,绝不能让突厥人进入中原。 “臣以为,让秦王去抵御突厥军队,定能拦下颉利可汗。” 一听要让秦王去出征,李艺连忙站出来:“陛下,臣以为,应当派太子殿下前去抵御突厥军队。 “太子殿下在上次征讨刘黑闼的时候,与突厥骑兵交过手,有殿下在,颉利可汗休想踏进中原一步。” 见状,太子党和秦王党纷纷站出来支持自己的主子。 而李建成和李世民两人老神在在地站着,似乎朝臣们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说着说着,两方支持者又吵了起来。 李渊顿时觉得头疼,这些人,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公然把朝堂当做战场,闹得不可开交。 “行了,都给我闭嘴。” 皇帝一声暴喝,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回归原位。 李渊扫视了他们一圈,沉声道:“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突厥兵南下,太子、秦王听令。” 李建成、李世民:“臣在。” “太子率军屯守幽州,秦王率军屯守并州,防备突厥入侵,即刻出发” 第657章 幕后之人 朝会散后,李建成找到裴寂,对他说:“京兆尹今日上呈了一份奏折,你帮我拦下来,等我们走后,你再交给陛下。” 裴寂当即答应:“好,我这就去办。” 在裴寂走后,李建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就去了太极殿, 没想到,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李世民的声音。 他对守门的内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薛万钧和薛万彻两兄弟勇猛过人,在征讨刘黑闼的时候,表现十分突出。 “如今他们二人跟着李艺来到了长安,不出征着实可惜。 “请阿耶批准他们二人编入天策府,与我一道去抵御突厥骑兵。” 听到这里,李建成连忙踏进殿内:“阿耶。” 李渊看向他,露出微笑:“大郎来了,快坐。” “多谢阿耶。” 李建成坐下,笑着看向李世民:“二郎,你刚才是在说薛万钧和薛万彻两兄弟吗?” “是。”李世民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该不会是想跟自己抢人吧? 果然,李建成对李渊说:“阿耶,前不久,李艺跟我说,要将他手下两员猛将送给我,我已经答应他了。 “这两员猛将,就是薛万钧和薛万彻两兄弟。” 李世民眸色渐冷,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向父亲要人的时候才说,分明就是现编的。 李艺自从入朝之后,就公然以太子党自居,嚣张跋扈,还时常针对他。 他相信只要李建成说一声,李艺定然配合。 想到这里,李世民连忙说道:“薛万钧和薛万彻如今已是朝廷官员,并不是李艺的奴仆,不能说送就送。 “何况,之前没听长兄说起过这件事,而薛万钧两兄弟也没有进入东宫当差,长兄这么说,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当然不是,你我是兄弟,我怎么会故意针对你呢?”李建成笑着说。 李世民心中冷笑,嘴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不是,问一下薛万钧两兄弟就知道了。”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这个臭小子,非要拆他的台? 李渊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突厥兵南侵在即,中原还未真正的统一,这个时候,不宜发生内乱。 再者,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他都会心疼。 所以,他只能一碗水端平了。 “好了,如此猛将,是该上战场。” 闻言,李世民心中欣喜,看来,父亲是站在他这边了。 下一刻,他却听到李渊说:“你们都想要这两人,为父也不能厚此薄彼,就一人一个吧。 “薛万彻入东宫,薛万钧入天策府。” 李世民:“” -------------- 秦叔宝要跟着李世民出征,就在出征前,去看望罗士信。 没想到罗士信得知秦王要出征的消息后,对秦叔宝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秦叔宝断然拒绝:“你训练的时间太短了,不能上战场。” 罗士信撂下一句“我去见秦王”,就起身走了。 秦叔宝连忙跟上,苦口婆心地劝了罗士信一路。 当李世民听到罗士信要随军出征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他的右腿上,这一看,特别惊讶:“你的腿你的拐杖呢?” 罗士信抬起右脚,蹬了蹬:“大王,我的腿可以动了,不需要拐杖。” 李世民听得更迷惑了:“怎么回事?” 罗士信笑了一下,走到椅子旁坐下,然后脱掉右脚的靴子和袜子,露出里面的脚给李世民看。 “大王,这是小庾儿送我的假肢,是平南侯做的。 “我带着这个东西已经训练了将近一年,如今已能正常行走,还能动武。” 李世民不敢相信:“真的还能动武?” “当然,不如我跟大王切磋一下?”罗士信提议道。 “好。” 三人来到院子里。 罗士信抱拳:“大王,得罪了。” 话落,就冲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的目光一直不离罗士信的腿,见他健步如飞,动作灵活,心中惊叹不已。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精彩,最后李世民略胜一筹,结束了切磋。 李世民毫不吝啬地赞扬罗士信:“不到一年时间,你就能恢复原来武力的七八成,想必你平常训练很刻苦吧? “你有如此坚韧的毅力,我很欣慰。 “好,这次抵御突厥,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罗士信高兴不已:“多谢大王。” 从秦王府出来,罗士信对秦叔宝说:“这次多亏了小庾儿,我才能找回自信,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想登门去感谢她。” “你还是别去了。”秦叔宝说:“她最近被陛下禁足,不能出公主府,我们最好也别去打扰她。” 罗士信:“她又闯什么祸了?” 这个小丫头,时不时就被陛下罚禁足,真是太不老实了。 秦叔宝也是一脸的疑惑:“具体原因我也不知,大王只跟我说是小庾儿任性,惹怒了陛下,所以陛下罚了她禁足。” “好吧,那等我们胜利归来,再去看她吧。” 第二日,李建成和李世民分别带兵出发,而在他们走后,裴寂呈上了京兆尹的奏折。 “陛下,京兆尹已经抓到了上次刺杀平南侯的刺客,只不过这些人都是硬骨头,还没供出幕后指使人。” 李渊看完奏折,说道:“让京兆尹好好审,一定要找到幕后之人,此人不除,我心难安。” 每当想起林郅悟被刺杀一事,李渊就觉得是敌对势力派来的杀手,他们定然是嫉妒大唐有如此厉害的火器,所以才派杀手来刺杀林郅悟。 如今抓到了活口,他定然要弄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又过了两天,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京兆尹面呈李渊:“陛下,经过这两日不眠不休的审讯,臣已经得到了杀手的供词,还请陛下过目。” 说完,他垂下头,双手奉上供词。 岳郁从他手中接过供词,放在了李渊面前的御案上。 李渊刚看的时候,是面无表情,随着供词的深入,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看完后,李渊一掌拍在御案上:“岂有此理,孤上次放过他,还以为他会改过自新,安分守己。 “没想到他竟然不知悔改,又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来人啊,去把刘文静给孤叫来。” 第658章 碍事的人 自从上次的牢狱之灾后,刘文静就收敛了很多,不再酗酒,也不再私下抱怨。 但唯有一点,他没有改变过,那就是在朝堂上与裴寂作对。 当刘文静走进太极殿,给李渊行礼之后,看见一旁的裴寂,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裴寂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没有了朝堂上的针锋相对,看起来就像是老朋友见面一般,笑得十分开心。 “啪!” 奏折落在地上,惊醒了刘文静。 “孤问你,是不是你派人去刺杀林郅悟?” 面对李渊的质问,刘文静感到莫名其妙:“陛下何出此言?臣怎么会派人去刺杀林郅悟?” “还敢欺君?”李渊怒道:“你自己好好看看。” 刘文静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捡起脚边的奏折看了起来。 看到后面,他的脸青白交加:“陛下,这是诬陷,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些杀手,又何来的指使?” 这时,裴寂云淡风轻地说:“刘尚书,如今那些杀手已经亲口承认,你就是指使他们刺杀林郅悟的幕后主使,证据确凿,你不承认也没用。” 难怪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原来是落井下石。 “肯定是你污蔑我,那些杀手是你派去的,要杀林郅悟的人也是你。”刘文静怒视裴寂:“你杀人却污蔑我,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被人反咬一口,裴寂怒了:“血口喷人,我又不认识那些杀手,怎么可能是我?” “那我也不认识那些杀手,你凭什么说幕后主使是我?” “是他们亲口招认的,可不是我说的。” “他们是受人指使,污蔑于我。” “那些杀手可是硬骨头,京兆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他们的嘴撬开,他们怎么可能撒谎?” 刘文静立刻顺着裴寂的话说:“这么说来,他们是屈打成招,供词不可信。” 听见这话,京兆尹顿时不乐意了:“刘尚书慎言,我都是按照律法行事,也从来不会让犯人屈打成招。” 刘文静顿了一下,京兆尹是陛下信任的人,不宜得罪。 于是,刘文静放缓了语气:“京兆尹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只不过京兆府事务繁多,京兆尹不可能处处顾及,手底下的人为求破案,有时候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未可知。” “这是陛下特别交代的案子,由我亲自审理,有无屈打成招我最清楚。当着陛下的面,我敢保证,这份供词不是那些杀手屈打成招画的押。”京兆尹斩钉截铁地说。 刘文静一时哽住,京兆尹既然敢在陛下面前保证,就表示他说的是真话。 那么,那些杀手为何要诬陷他? 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总之,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 刘文静面向李渊跪下:“陛下,臣敢发誓,我没有派人去刺杀平南侯,这一切都是有人从中作梗,指使那些杀手诬陷我,还请陛下明鉴。” 李渊冷声道:“有没有做过,一查便知。” 随即,李渊吩咐京兆尹:“先把刘文静关押起来,封锁刘府,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去刘府仔细搜查,看看能找到什么证据。” 刘文静的心陡然下沉,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识,上一次也是这样,先被关进大牢,然后就被拉上了刑场 上一次有秦王在,还有晋阳公主施以援手,而这一次,秦王出征了,晋阳公主被禁足了。 对方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分明就是要让他死。 这人是谁? 刘文静看向了裴寂,是他吧 “刘尚书,请吧。”京兆尹走到刘文静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相信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也相信陛下定能明察秋毫。”说完这句话后,刘文静恭敬地对着李渊施礼告退。 在他们走后,李渊问道:“裴监,你相信刘文静会杀林郅悟吗?” “我只相信证据。”裴寂一脸肃然。 李渊沉默了,他觉得此事很蹊跷,之前这些杀手一直不肯开口,直到大郎和二郎出征了,才说出幕后主使。 时机这样巧合,让人不得不生疑心。 裴寂偷偷地看了一眼李渊,见李渊一直在沉思,心里也不免琢磨起这件事来。 他想到了太子昨日跟他说的话,太子让他在秦王走后,再把京兆尹的奏折呈上去,虽然那个时候京兆尹还没有审出幕后主使,但太子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 也许,这件事情跟太子有关。 不过,能扳倒刘文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背后是谁布局,这不重要。 现在有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抓住,彻底铲除刘文静。 没过多久,京兆尹进宫向李渊复命:“陛下,这是臣从刘府搜出来的罪证。” 岳郁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检查之后,递给李渊。 看完那些罪证,李渊大怒:“岂有此理,孤封他官爵,赐他免死铁券,他竟然还想着背叛孤,真是可恶至极。 “给我好好地审,必要时候,可以动刑。” 京兆尹领命而去。 裴寂心中大喜,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碍事的人。 于是,裴寂向李渊进言:“陛下,臣早就说过,刘文静有谋反之心,上一次若是处死了他,就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事了。 “幸好林郅悟没事,否则我大唐就会失去一个武器天才,那将是我们巨大的损失。” 李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裴寂窥视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说起来,上次要不是晋阳公主插手,刘文静早就伏诛了,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这一次,证据确凿,刘文静确有谋反之举,理应处死,我想,晋阳公主是个明事理的人,这次肯定不会再插手了。” 李渊眼神动了一下,刘文静谋反,确实该死。 而且,若是刘文静死了,秦王府的势力也会跟着削弱不少,届时二郎就不能与大郎抗衡,大郎的太子之位也会稳固很多。 若是如此,他就省心多了。 裴寂一直都在观察李渊,此时看到李渊的表情,见好就收,向李渊告退。 在裴寂走后,李渊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派人传召钱九陇。 钱九陇来了之后,李渊吩咐他:“你带一些人潜藏在晋阳公主府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晋阳公主府,也不能让晋阳公主府的人出来。 “记住,不得向晋阳公主府的人透露任何消息,最好不要让晋阳发现你们” 第659章 应对之法 东宫。 看见韦挺走进来,王珪连忙问道:“事情怎么样?” 韦挺笑着说:“京兆尹从刘府中搜出了我们准备的罪证,陛下也命京兆尹审问刘文静,事情很顺利。” 闻言,王珪放下心来:“事情顺利就好,戴大郎在牢中,胡氏一定要看好,免得她坏事。” “我知道。”韦挺道。 下一刻,王珪的心又提了起来:“殿下曾跟我说过,上次刘文静之所以能免去死罪,安然无恙地从牢狱中出来,就是因为晋阳公主。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晋阳公主破坏我们的好事。” 韦挺脸色一变:“晋阳公主被禁足了,但陛下没有明言,若是晋阳公主非要出府,陛下也不会责怪她。 “不行,我要带人去拦住晋阳公主。” 王珪催促他:“好,你快去。” 韦挺立刻去召集人手,前往晋阳公主府,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 “我在晋阳公主府外发现了郇国公,他带人包围了晋阳公主府,不过,他们藏在暗处,并未现身。” 郇国公?钱九陇。 王珪眼睛一亮:“郇国公是陛下的心腹,没有陛下的授意,他绝不敢包围晋阳公主府。 “看来,陛下也有心铲除刘文静,你可以把人撤回来了,免得被陛下发现端疑。” “好,我这就把人召回来。”韦挺转身就走。 刘文静被抓,刘府被封锁,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 此次李世民出征,带走了秦王府的大部分骁将和幕僚,只留下长孙无忌等数人。 当长孙无忌知道刘文静被抓的消息后,立刻派人去打听。 很快,手下来报:“听说前两日京兆尹抓到的那些杀手供出了幕后主使,这人就是刘尚书。 “两个时辰前,京兆尹带着人去了刘府,据说搜到了刘尚书谋反的罪证。” 刺杀?谋反? 长孙无忌眉头深皱,首先,刘文静不可能谋反。 其次,刘文静与林郅悟无冤无仇,也不可能派杀手去杀林郅悟。 这一切,定然是有人诬陷。 长孙无忌最先想到的是裴寂,因为刘文静与裴寂是死对头,裴寂恨不得杀了刘文静,他最有动机。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有动机,那就是太子。 刘文静是秦王在朝堂上最有力的帮手,若是刘文静死了,秦王在朝堂上的影响就会大大地减弱。 届时,秦王要做什么事,会艰难很多。 所以,刘文静不能死。 “去备车,我要出府。” 长孙无忌先去了殷府。 一进大厅,长孙无忌就说:“殷尚书,刘尚书的事情,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 “我都知道了。”殷开山招呼长孙无忌坐下,又招呼他饮茶。 长孙无忌端着杯盏没有饮,面上满是焦急:“那您是否知道京兆尹从刘府搜出来的是什么证据?” 殷开山同样很焦急,他摇了摇头:“陛下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打探此案,除了陛下和京兆尹,无人知晓那些证据是什么。 “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就是那些杀手指证刘尚书是刺杀平南侯的幕后主使,而京兆尹从刘府中搜查出来的证据是指证刘尚书谋反的。” “是啊。”长孙无忌忧心忡忡地说:“如今,所有的证据对刘尚书都很不利,但我相信,刘尚书绝不会谋反,也不会杀平南侯。” “你我相信没用,还得陛下相信才行。”殷开山道。 两人陷入了沉默当中。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拖延时间。” 长孙无忌突然说道:“不能让京兆尹就这么定下刘尚书的罪,我们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找到证据证明刘尚书的清白。” 殷开山见他有了主意,便问:“你想怎么做?” 长孙无忌回答:“刘尚书是开国功臣,又屡立战功,此案必须经过三司会审,方能定罪。 “我想请您和萧尚书向陛下提出,此案交由三司审理,这样一来,既能拖延时间,也能帮刘尚书争取到公正的审查机会。” 殷开山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起身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 长孙无忌跟殷开山一起离开了殷府,殷开山去找萧瑀,而长孙无忌又去找了几个与秦王府亲厚的大臣。 第二日在朝会上,萧瑀提出:“陛下,刘尚书乃是开国功臣,又四处征战,劳苦功高,如今被人指证雇凶杀人,理应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查明真相。” “是啊,陛下。”宇文士及附和:“四年前刘尚书就被冤枉了一次,如今又是如此,若是草草结案,未免寒了大臣们的心。 “由三司会审,定能查明事实真相。” 接着,秦王党纷纷附和:“请陛下将此案交由三司会审,查明真相。” 太子一党不反对也不支持。 反对,他们没有理由。 支持,他们不想这样做。 于是,李渊答应了,将刘文静转交给三司,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联合审理。 这一日的早晨,魏平如往常一样,出晋阳公主府,准备采购今日的食材。 没想到,刚走出门口没多远,他就被人拦住了。 “陛下有令,晋阳公主禁足期间,公主府的人不得外出。” 魏平愣住了,公主禁足好些日子了,怎么前几日没有人来阻拦,今日却有人阻拦? 他仔细看了看这人手中的令牌,确实是禁卫军的令牌。 不过,他没有动:“我是去采购食材的,若是我不去,公主会饿肚子的。” “陛下吩咐了,每日由我们给公主府送食材。”说完,禁卫军招了招手,立刻有人推着几车食材走了过来。 魏平:“” 无奈之下,魏平只好让他们把食材送进公主府。 魏平走后,钱九陇从暗处走出来。 禁卫军立刻迎上去:“国公爷,我们已经暴露了,怎么办?” “没关系。”钱九陇很镇定。 他已经想好了策略应对晋阳公主。 魏平把食材安排妥当之后,就去了正院:“公主,陛下派了禁卫军来看管您。” “什么意思?”王庾挑起眉梢:“怕我出去,所以派人来看着我?” “是的,陛下说了,在您禁足期间,公主府的人不能外出。” 她既然答应了,不变白就不出府,她肯定能做到。 李渊这么做,也太不相信她了吧? 王庾有点生气,吩咐道:“把禁卫军的头领给我叫过来” 第660章 要杀头的 在魏平走后,王庾叫来左四,对他说:“你去察看一下,外面究竟有多少禁卫军。” “是。”左四走了。 没过多久,魏平领着钱九陇走了进来。 “见过公主。” 钱九陇是郇国公,从一品,而王庾是公主,正一品,爵位在他之上。 所以,钱九陇对待王庾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并未因为自己是李渊的心腹而态度傲慢。 王庾没想到李渊派了钱九陇来看着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招呼钱九陇坐下饮茶。 “我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就再也没有出过府,阿耶派郇国公来,该不会是不相信我吧?” 钱九陇放下杯盏,笑着说:“您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陛下怎么会不相信您呢,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全。 王庾看见他的视线,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大全等人立刻退出大厅,守在门外。 钱九陇继续说道:“只不过,朝臣们对于您做官还是有很大的异议,陛下迫于压力,只好将您被禁足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对大臣们说已经罚了您的俸禄,以示惩戒。 “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陛下罚了您的俸禄,另外会补偿您的。 “至于陛下派我来,只是做做样子给那些大臣们看。 “公主放心,公主府的日常生活绝不会因此受到影响,您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照办。” 早在比试那天,王庾就看出了那些朝臣绝不会轻易罢休,在她禁足期间,他们肯定会劝谏李渊收回成命。 反正除了那日在场的人之外,无人知晓她就是今科唯一的秀才。 若是在她上任之前,说服李渊撤销她的官职,也能挽回他们的自尊。 王庾扯了扯嘴角,泛起一丝讥讽,那些人在李渊手下为官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摸清李渊的性子。 若是李渊口头上承诺封官,在朝臣们的努力劝谏之下,李渊很有可能会改变主意。 但李渊若是颁下诏书,那此事就绝不会更改。 就让他们去折腾吧,时间长了,他们就会死心了。 王庾又问:“那为何陛下让你们着常服隐藏在公主府外,这样一来,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钱九陇应对自如:“陛下说了,要是禁卫军大张旗鼓地守在公主府外,恐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所以才让我们着常服守卫公主府。 “今日好些大臣都派了人来打探,我故意让他们看见禁卫军,想必现在,那些大臣认为陛下惩罚了您,心里舒服多了。 “公主您放心,这一切都是做给那些大臣看的,等过段时间,您养好身体,就可以去上任了。” 王庾“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对他说:“如此,这段时间就要辛苦郇国公了。” “职责所在,不辛苦。”钱九陇起身:“既然公主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告辞了。” “王长史,送送郇国公。”王庾朝外喊道。 在钱九陇走后,左四进来跟王庾禀报:“我和大全他们察看了,府外都是禁卫军,起码有两百人。” 王庾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李渊做戏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用管他们,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 李渊这么做,除了阻止王庾捣乱之外,也的确是钱九陇说的那样,同时尽量消除朝臣们对王庾为官这件事的抵触情绪。 刘文静入狱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王庾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作为受害者的林郅悟,在刘文静被打入大牢之后,他收到了消息。 “怎么可能?我跟刘文静交情不深,就见过几次面罢了,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刺杀我?”林郅悟表示不相信。 文泽想了想:“或许,刘尚书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您的表兄苏卫率。 “众所周知,您是苏卫率唯一的亲人,若是绑了您去威胁苏卫率,定能成功。” 林郅悟沉默了,倒是有这个可能。 下一刻,他又说:“不对,当时我听得很清楚,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下令要杀了我,他们不是想要绑架我。” “但他们并没有杀了您,不是吗?”文泽提出了疑点:“我观察过,那些黑衣人一开始的时候,连利器都不曾拿出来,显然是不想要您的性命。 “至于后来,黑衣人为何改变主意,我就猜不出了。” 林郅悟回忆了一遍,正如文泽所说,黑衣人最开始并不打算要他的性命。 难道真是太子和秦王之间的斗争,然后波及到自己吗? “听说刘文静还涉及谋反,已经被打入了大牢?”林郅悟问。 文泽回答:“是的,听说证据对刘尚书很不利,而且我今日去东宫找苏卫率的时候,打探了一下。 “那些杀手一口咬定是刘尚书指使,而且京兆尹又从刘府搜出了不少证据,相比四年前,这一次的证据更多,更为直接。 “苏卫率跟我说,刘尚书这次定罪的机会比较大。” 闻言,林郅悟露出了愁容,他想起了四年前王庾不遗余力地营救刘文静。 王庾现在被禁足在府中,应该不知道刘文静的事吧? 她若是知道,肯定会救刘文静。 他要不要去告诉她? 可是,王庾让他不要掺和进这些斗争之中 纠结了一阵,林郅悟突然问文泽:“你觉得,派杀手来杀我的人是刘文静吗?” “这”文泽踟蹰道:“说实话,以陛下对您的看重,还有平时太子殿下和秦王对您的态度,属下认为,幕后主使应该不是刘尚书。” “好。”林郅悟猛地站了起来:“备马车,我要去晋阳公主府。” 但林郅悟的马车还没靠近晋阳公主府,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条道禁止通行,请绕道。” 二虎跳下马车,怒道:“知道里面坐的是谁吗?平南侯的马车,你们也敢拦?” 这时,林郅悟掀开帘子:“你们是谁?” 看见林郅悟,禁卫军一下子就知晓了他的意图,连忙行礼:“见过平南侯。” 然后掏出令牌:“陛下有令,公主禁足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访,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平南侯,请回吧。” 林郅悟皱起了眉头,前几日他来的时候还没有禁卫军,怎么今日就有了? “我有急事要见晋阳公主,很快就出来,还请各位通融一下。” 禁卫军的态度很强硬:“对不住了,这是陛下的命令,吾等不敢违抗,还请平南侯体谅。” 林郅悟不再搭理他,准备下车。 文泽连忙拉住他,小声提醒:“阿郎,您要是硬闯就是违抗圣旨,要杀头的。” 闻言,林郅悟动作一滞,随即吩咐:“回府。” 第661章 请求支援 马车行驶到隔壁街道,林郅悟叫停,然后跳下了马车。 文泽连忙问道:“阿郎,您想干什么?” 林郅悟没有回答他,径直朝着晋阳公主府的方向跑。 文泽一惊,立刻追了上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二虎撂下这句话后,去追林郅悟和文泽。 林郅悟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棵树下,攀着树干爬了上去,掏出袖箭,将一张纸条绑在箭杆上。 然后对准晋阳公主府,将袖箭射了出去。 “咻” “叮” 袖箭还未到达围墙,就被一支羽箭射中,两支箭同时落在了地上。 林郅悟惊呆了。 下一刻,他看见禁卫军跑过去捡起他的袖箭,并且朝他这边看过来,他连忙躲进树叶中。 良久之后,他从树叶后面探出头去看,却发现禁卫军不见了。 “快走,快走。”林郅悟从树上滑下来,拔腿就跑。 文泽忍不住试探:“阿郎若是想要给晋阳公主传信,我劝您还是放弃吧,有禁卫军在,您是传不进去的。” “未必。”林郅悟道。 禁卫军将袖箭交给钱九陇:“这是我们刚才拦截的箭,上面还有纸条,是平南侯往晋阳公主府射的。” 钱九陇接过袖箭,取下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天香楼出新菜,可尝之。” 他皱眉道:“这就是平南侯来找晋阳公主的目的?” 也太闲了吧? 看来,他应该向陛下汇报,平南侯的伤已经康复,可以回去当差了。 正在这时,有禁卫军手里捧着一只鸽子跑了过来:“郇国公,这是我刚才在后门处射下来的鸽子。” 钱九陇看过去,见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吩咐道:“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禁卫军立刻取下小竹筒,将里面的纸条递给了钱九陇。 钱九陇打开一看,跟刚才那张纸条的内容一模一样,他比对两张纸条,发现字迹也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不用想,这肯定又是平南侯所为。 紧接着,又来了十几个禁卫军,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鸽子。 “郇国公,这是我们刚才在府外拦截下来的信鸽。” 钱九陇看了两只鸽子携带的纸条,与前面的纸条如出一辙。 没过多久,禁卫军来报:“郇国公,公主府西南方向发现一只风筝,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钱九陇吩咐道:“不管上面写的是什么,都给我射下来。 “传令下去,方圆两里之内,所有空中飞的东西都给我射下来,不能让任何人往公主府递消息。” 吩咐完,钱九陇转身离开:“平南侯现在在哪里?” “就在西南方向。”禁卫军回答。 一刻钟后,钱九陇出现在林郅悟的面前,板着脸道:“平南侯,你在干什么?” “哦,原来是郇国公啊。”林郅悟扯了扯手中的线,漫不经心地说:“您也看见了,我就是在放风筝而已。” “看来平南侯的伤已经完全康复,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放风筝,我这就向陛下禀报。” 话落,钱九陇作势要离开。 “哎,您等等。”林郅悟立刻扔了风筝,跑到钱九陇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其实吧,我的伤还没有康复。”林郅悟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现在的脑袋,一思考问题就会很痛,真的没法当差。” 钱九陇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好好呆在府中休养,跑这里来做什么? “不要再跟我说放风筝,你刚才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唉”林郅悟长长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这个头痛,太医治不好,只有晋阳公主的偏方才能有所缓解。” 钱九陇掏出一张纸条:“那你为何写这些东西?” 林郅悟早就想好了说词,此时回答特别顺溜:“因为这个偏方需要在我放松的情况用,而我只有在享受美食时才能放松下来。” “” 钱九陇:“既然如此,我帮你去向晋阳公主要偏方,以后你就不必来了。” “不行,这个偏方需要晋阳公主亲自施针,你去没用,还是让我进去吧。” 林郅悟说着就要往晋阳公主府的方向走。 钱九陇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见晋阳公主。” “我现在有病,需要马上见到她。”林郅悟用力挣扎。 “平南侯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我送你回去。” 钱九陇拽着林郅悟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左右:“去请太医。” 一听要请太医,林郅悟佯装发怒:“那些太医都是庸医,这么久了都治不好我的头痛,我不要让他们看。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养病了。” 钱九陇顺势放开林郅悟。 林郅悟看也没看他,转身就离开了这里,文泽和二虎立刻跟上。 禁卫军望着他们的背影,小声说道:“郇国公,我看平南侯精神不错,看起来身体已经大好。 “今日之事,我们要不要向陛下禀报?” 钱九陇:“我去向陛下禀报,你们继续守着。” 进了宫,钱九陇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渊。 李渊听后,不甚在意:“林大郎是个随意直率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守好晋阳公主府,不要让任何人传递消息进去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臣遵旨。” 钱九陇走后没多久,李渊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奏报。 原来是吐谷浑夺取了芳州,进扰洮州和岷州,芳州刺史抵御不住,向朝廷请求支援。 第二日,李渊在朝会上与大臣们讨论此事。 封德彝提出求和:“隋朝皇帝杨广曾经打败过吐谷浑,但只控制了东边最小的一个河源郡,其他郡并未被杨广控制,而且河源郡也只是被控制了一段短的时间。 “吐谷浑虽然不大,但是实力不容小觑,如今突厥来势汹汹,高开道和苑君璋也紧咬不放,而且太子和秦王都在外打仗,我们不宜再大动干戈。 “依臣看来,我们应该派使者前往,与吐谷浑定立盟约,和平相处。” 一听这话,殷开山表示反对:“不能求和,吐谷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部族罢了,以我军的实力,完全可以铲除吐谷浑,进而统一中原。” “没错,吐谷浑如此嚣张,必须灭掉。”柴绍站了出来:“陛下,臣请战,愿带兵去消灭吐谷浑” 第662章 为何谋反 经过朝议,李渊下旨,命柴绍带兵前往岷州救援。 然而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江淮军突然宣布脱离唐朝,自立政权,辅公祏自称皇帝,国号为宋,以好友左游仙为兵部尚书。 李渊震怒,当即派遣禁卫军包围吴王杜伏威的府邸,将其软禁。 萧瑀道:“吴王来长安之前,把军务托付给了他的养子王雄诞,把政务托付给了他的老友辅公祏。 “如今辅公祏造反,但王雄诞并未与其同流合污,因此被辅公祏杀害。 “臣以为王雄诞忠心可嘉,吴王应该并无造反之心,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是辅公祏。” 李渊默了默,宣布:“王雄诞誓死不反,忠心可鉴,命其子王果承袭宜春郡公。 “至于吴王有没有参与谋反,就交由三司会审,务必早日查个水落石出。” “传孤旨意,命江淮各州军队全力抗敌,消灭叛军” 一个接一个的命令从李渊嘴里发出,而站在底下的裴寂却垂着头,目光亢奋。 散朝之后,李渊刚回到寝殿,内侍就来报:“陛下,丁将军求见。” “宣。” 丁志走到李渊面前,向他禀道:“陛下,吴王写了一封奏疏,托属下呈给您。” 岳郁立即上前,接过丁志手中的奏疏,放在了李渊面前的御案之上。 李渊打开奏疏,看了起来:“臣乃真心实意地归附大唐,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辅公祏造反,臣确不知情,也与此事无关,为表忠心,臣愿意助陛下铲除叛贼辅公祏。 “臣之养子阚陵勇武过人,在江淮时负责军纪,但凡军中有人犯错,无论亲疏,一律法办,在军中威望极高,不下于臣。 “陛下可派阚陵为前锋,说服江淮军投降” 当初,杜伏威自请入朝,只带了养子阚陵以及几个亲信赶赴长安。 李渊合上奏疏,对丁志说:“你先回去,继续盯着吴王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陛下。” 丁志走后,李渊坐在宝座上,静静地沉思。 ----------- 第二日,李渊下旨,命赵郡王李孝恭为行军元帅,李靖为副帅,李世勣和阚陵等人为将,前往丹阳,讨伐辅公祏。 在散朝之后,裴寂求见李渊:“陛下,臣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说完,他瞥向旁边的内侍。 “你们都退下吧。”李渊吩咐道。 当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裴寂才缓缓地说道:“陛下,臣抓到了一个刘府的仆人,名叫蒋休,也是刘文静的心腹。 “他或许知道刘文静为何谋反。” 闻言,李渊问道:“此人在何处?” “就在殿外。” “宣。” 两名禁卫军把蒋休押进来后,就退了出去。 蒋休跪在地上,全身打着哆嗦:“见见过陛下。” “说,刘文静为何谋反?”李渊表情严肃,声音带着巨大的威压向四周发散。 蒋休垂着头,不敢直视龙颜,战战兢兢地回答:“禀陛下其实,奴也不知道刘尚书为何会谋反。 “只是他前段时间与吴王书信来往比较密切,私底下也见过几次面。” 李渊神情一顿,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还有疑惑。 裴寂看了李渊一眼,替他问道:“刘尚书和吴王来往的书信在刘府中吗?” “刘尚书做事谨慎,那些书信,他看完后就烧了。”蒋休回答。 “那他们见面时都说了些什么?” “刘尚书每次和吴王见面,都会支走下人,不过有一次,我进去换茶时有听到一点点,他们提到了‘兵甲’、‘江淮’。” 闻言,李渊脸色大变:“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来。” 蒋休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吐了出来。 在蒋休说完之后,李渊叫来禁卫军:“把他送去大理寺,先关起来,让大理寺卿好好审问。” “是,陛下。” 禁卫军走之前,不动声色地看向裴寂。 裴寂冲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在他们走后,裴寂向李渊进言:“陛下,上次京兆尹就从刘府中搜出了兵甲,私藏兵甲,可是谋逆大罪。 “且蒋休的供词可以证明,刘文静私藏兵甲就是为了帮助杜伏威造反,他派杀手刺杀林郅悟也是帮助杜伏威铲除我朝军器天才,企图削弱大唐兵力。 “臣猜测,杜伏威早有造反之心,他入长安为官只是为了迷惑世人,让我们失去警惕心。 “然后暗中谋划,私藏兵甲,派杀手刺杀军器天才林郅悟,说不定杀了林郅悟之后,他们还会刺杀其他的朝廷栋梁,以达到削弱我朝实力的目的。 “再让辅公祏率领江淮兵造反,他在长安作为内应,里应外合,攻取关中。” 李渊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裴寂继续说道:“谁知道刺杀林郅悟出了意外,林郅悟逃脱了,刺杀行动失败,那些杀手还被抓住了。 “他们又供出了刘文静,京兆尹还搜出了藏在刘府的兵甲,一切来得太突然,杜伏威只得提前行动,让辅公祏立刻起兵。”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天衣无缝,令人震惊,又不得不相信。 “啪!” 李渊一掌拍在宝座上,怒道:“岂有此理,孤给他们高官厚禄,他们竟然敢背叛孤?” 接着,李渊让人给三司使传话:“三日之内,必须查明真相。” “陛下息怒,好在林郅悟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且现在我们已经控制住刘文静和杜伏威,没有酿成大祸。” 裴寂安抚了一番,然后向李渊告退。 出宫之后,裴寂问陈勉:“事情办得如何?” “阿郎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陈勉道。 透过牢房中的小窗,戴大郎看见了外面的白云,各种形态的白云缓缓地飘了过去。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和期待,很快,他也能像这些白云一样,光明正大地自由自在地翱翔。 只要再忍耐几天,他就能报了杀父之仇,他就能出去了 一名杀手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大郎,您真的相信太子殿下会帮我们吗?那可是晋阳公主,也是太子殿下的义妹,听说他们兄妹感情很好。” 戴大郎丝毫没有感到忧心,他说:“我虽然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但是我相信郭良娣。 “我们戴家原本与郭家是世交,只不过后来我们家道中落,不得不依附郭家而生。 “但两家的交情仍在,我父亲辅助了郭家两代人,且为了郭尚书牺牲了自己,郭良娣承诺过我,一定会帮我父亲报仇。 “有郭良娣在,我相信太子殿下不会食言” 第663章 杀人灭口 “进去。” 狱卒粗暴地把蒋休推进了牢房,然后锁上牢门。 戴大郎听到动静,看向隔壁牢房,不认识,随即移开目光。 但蒋休盯着戴大郎看了很久。 之后,蒋休被提审了一次,回来时,满身都是伤痕,衣服已被染成了红色。 戴大郎之前被提审时,也是这副模样,所以只是看了蒋休一眼,就没有再关注他了。 第二日,当第一道曙光照进牢房时,蒋休睁开了双眼。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情况,见四周一片安静,无人注意这边,就抬起手,从头顶发髻中扒拉出一个寸许长的细竹筒。 然后悄悄地靠近隔壁牢房,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将细竹筒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 烟雾自竹筒中逸出,钻进了戴大郎几人的鼻孔中。 直到竹筒中不再飞出烟雾,蒋休才回到原位,假装睡觉。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动静:“吃饭了。” 蒋休看了一眼隔壁牢房,五人睡得跟死猪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他来到牢门前,等着派发早饭。 “这是你的。” 狱卒舀了一勺稀饭放在地上的碗中,又丢了一个馒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死死地抓住。 蒋休一手抓住狱卒的手,一手抓住狱卒的头,将狱卒的头狠狠地往牢门上一撞,狱卒就晕了过去。 然后,他迅速解下狱卒腰间的钥匙,去开牢门上的锁。 这间牢房在最里面,此时,发放早饭的狱卒只有两名,尽管蒋休放轻了动作,但另一名狱卒还是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正好看见蒋休在开锁,他连忙扔下木桶,跑了过来:“你干什么?快住手。” 可惜,他的动作慢了一步,蒋休迅速打开锁,从里面跑了出来。 “来人啊,有人逃狱唔” 狱卒刚叫了一声,就被蒋休一掌劈晕了。 随即,蒋休拿走了狱卒身上的刀,用钥匙打开了隔壁牢房的门。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不过数息功夫,蒋休就解决了五人。 “你在干什么?” 这时,外面的狱卒跑了进来,看见蒋休手中滴血的刀,吓了一跳,但他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快把他抓起来。” 蒋休被堵在了牢房之中,且越来越多的官兵涌了进来。 眼看着就要被抓住,蒋休突然持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一划。 鲜血喷射而出,他倒在了血泊中。 狱卒们面面相觑。 有人大喊:“快去禀报。” 此时此刻,刘文静正在接受审问。 从昨晚审到现在,刘文静感到十分疲倦,当再次被问到“为何要谋反”时,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说过了,老子没有谋反,没有就是没有。” 大理寺卿道:“那些兵甲是从你府中搜出来的,何况那些杀手以及你的心腹蒋休,他们都能证明你有谋反之举。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说不定陛下能饶你一命。” 刘文静怒气更盛:“这是诬陷,我没有藏兵甲,也没有和杜伏威勾结,我要和他们当堂对质” 这时,大理寺少卿走了进来,附在大理寺卿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完之后,大理寺卿脸色大变,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文静,然后说道:“今日审理到此为止。” 三司使匆匆离开了。 刘文静却在琢磨大理寺卿看他的那一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极殿。 听完大理寺卿的禀报,李渊大怒:“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在牢房中,还能让他杀人灭口?” “陛下息怒,是臣失职。”大理寺卿跪下请罪。 裴寂趁机进言:“陛下,蒋休的行为,证明他是受刘文静指使去杀人灭口的。 “刘文静一直不肯承认罪行,分明就是想等到蒋休杀了那些杀手,然后想办法脱罪。 “身陷囹圄还能指使人去杀人灭口,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如此大逆不道之徒,不将他绳之以法,恐将危害我大唐。” 说到这里,裴寂跪了下去,义正辞严:“此案证据确凿,刘文静谋逆之举昭然若揭,恳请陛下依律处死刘文静和杜伏威,以保大唐安危。” 李渊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大理寺卿犹豫了一下,说道:“臣认为此案关系重大,还需仔细审查。” 陈叔达附和道:“大理寺卿说得对,此案还有疑点,不可草率结案。” 紧接着,萧瑀等人也附和了大理寺卿的话。 裴寂心中着急,向封德彝使眼色。 他的目光刚看过来,封德彝就立刻低下头,避开了。 封德彝想起了长孙无忌的话:“封尚书是天策府司马,位高权重,陛下信任你,大王也信任你。 “只要你在陛下面前为刘尚书多美言几句,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就能救出刘尚书。 “我们和刘尚书同坐一条船,若是他出了事,你我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还望封尚书伸出援助之手,帮刘尚书渡过此次难关” 如今朝堂之上,太子党往死里整,想要坐实刘文静的死罪。 而秦王党想方设法地给刘文静脱罪,拖延结案时间。 他知道长孙无忌已经向秦王报信,但秦王此刻肯定还没有收到信,就算秦王收到信,一来一回,恐怕此案已经了结。 何况,现在的证据全是不利于刘文静,想要洗脱罪名,恐怕难于登天 “封爱卿,你怎么看?” 听到李渊的问话,封德彝心中一激灵,连忙回道:“陛下既然将此案交给了三司审理,那就等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后再做定夺。” 李渊沉默片刻后,对三司使说:“孤只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你们必须给孤一个交代。” “是,陛下。” 萧瑀刚回到府中,管家就迎了上来:“阿郎,长孙郎中已在府中等了您很久了。” 闻言,萧瑀脚步一转,往前厅走去。 “萧尚书。” 看见萧瑀走进来,长孙无忌立刻起身:“萧尚书,今日如何?” “情况不妙。”萧瑀把蒋休杀人灭口的事告诉了长孙无忌。 听完后,长孙无忌面如死灰,有了这么一出,刘文静就更难洗脱嫌疑了。 萧瑀继续说道:“陛下只给了三日时间,若是三日之内,我们找不到证据证明刘尚书的清白,那刘尚书就死定了。” “” 最后,长孙无忌带着一脸的沮丧离开了萧府。 凌启心有不忍,建议道:“主子,秦王府中别人不知道,但您是知道的,上次救刘尚书的人是晋阳公主。 “不如,我们去找晋阳公主帮忙吧。” 说完这话,凌启就很忐忑,他是主子的心腹,很清楚主子不待见晋阳公主。 长孙无忌没有说话。 就在凌启以为长孙无忌这是拒绝的时候,长孙无忌开口了:“好,我们现在就去。” 第664章 王妃相助 长孙无忌刚走到坊门口,就碰见了一个老熟人。 “殷尚书,你怎么在这里?”长孙无忌很惊讶:“莫非你也是来找晋阳公主的?” “是。”殷开山点了一下头:“如今秦王不在京师,其他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大臣,我都去找过了,可惜收效甚微。 “如今时间紧迫,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一边找证据,一边想办法拖延时间。 “纵观整个长安,与秦王关系亲厚,又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晋阳公主。 “从前在晋阳时,我与晋阳公主有些交情,她应该会帮忙。 “不过,你来了,她肯定会答应。” 长孙无忌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王庾依赖长孙氏,而他是长孙氏的兄长,他和王庾本该关系亲厚才对。 但是,他一向对王庾不冷不热,导致王庾对他也止于客气的地步。 他之所以敢来找王庾帮忙,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王庾救过刘文静,所以心中确定只要他开口,王庾就一定会帮忙,而不是因为他是长孙氏的兄长。 长孙无忌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往里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住了:“殷尚书,长孙郎中,请止步。” 是禁卫军。 殷开山一下子就认出了拦住他们的人。 两人都很惊讶,虽然他们听说了晋阳公主被陛下禁足,但没有想到陛下真的派了禁卫军来看守。 殷开山笑着说道:“我们有事求见晋阳公主,诸位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去见见晋阳公主? “我们很快的,跟晋阳公主说几句话就出来,不会让你们为难。” 话落,他借着宽大的袖子,将一个鼓鼓的佩囊塞到禁卫军的手中。 岂知禁卫军将佩囊退回殷开山的手中,并往后退了一步,义正辞严道:“陛下有旨,晋阳公主禁足期间,不许见任何人。 “吾等奉命行事,还请殷尚书和长孙郎中多多海涵。” 然后三名禁卫军就像是柱子一样杵在两人面前。 殷开山心下一沉,收起佩囊,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 这一打量,他就发现周围的老百姓中潜藏着多名禁卫军。 长孙无忌也发现了,但他不甘心就此离去,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诸位,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秦王有封信要交给晋阳公主。 “秦王叮嘱我,务必尽快、亲自将这封信交到晋阳公主手上,这是急事,耽误不得。 “陛下虽然罚了晋阳公主禁足,但秦王有急事找晋阳公主,陛下定不会怪罪。 “请诸位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就让我们见一下晋阳公主吧。” 长孙无忌搬出了李世民,这让三名禁卫军很忌惮,秦王是皇子,晋阳公主又深得圣宠,秦王派人来送信,陛下应该不会怪罪吧 这时,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既然如此,那就请二位奏请陛下,得到陛下的许可再来见晋阳公主。” 长孙无忌回头看见钱九陇,心往下沉了沉:“见过郇国公。” “郇国公。”殷开山冲钱九陇点头致意。 看见钱九陇,三名禁卫军大松一口气,连忙退到一旁。 钱九陇笑呵呵地说:“这几日,不少大臣都来过这里,但想要见晋阳公主的就只有你们和林少监。 “不过,陛下有旨,不许晋阳公主见任何人,所以林少监走了,二位也请回吧。 “若真有急事,不如去请示陛下,陛下宽仁,定会同意。” 长孙无忌:“” 殷开山:“” 最终,两人带着失望离开了。 长孙无忌没有放弃,去找了长孙氏。 “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对刘尚书不利,大王不在长安,能帮上忙的就只有妹妹你了。” 长孙氏神情严肃,只问了一句:“这些事情都是刘文静做的吗?” “当然不是。”长孙无忌说道:“萧尚书去牢里问过,刘尚书亲口对萧尚书说,他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是有人诬陷他。” 听见这话,长孙氏当即答应:“好,兄长让我做什么,尽管说。” 长孙无忌心下一松,缓缓说道:“你现在就进宫” 在长孙氏走后,长孙无忌吩咐凌启:“你去查一下蒋休的家人朋友,看看他最近都见过什么人,有无大笔钱财进账” 一切安排妥当,长孙无忌看向窗外的天空,目光沉沉,事已至此,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 “贵妃万福。” 长孙氏行了个晚辈礼。 万贵妃连忙上前扶她:“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快请坐。” 然后招呼宫女端茶上点心。 长孙氏神态悠闲地与万贵妃叙家常,说了一会儿,她看向桑中:“把东西拿来。” 桑中上前,将手中的三个盒子放在长孙氏旁边的案几上。 “听说贵妃最近身体不适,我今日就带了些补品过来。”长孙氏指着盒子说道:“下面两盒是人参,最上面这盒是安神丸。” 说着,长孙氏打开最上面的盒子,继续说道:“这是小庾儿亲手制的安神丸,里面添加了顶级珍珠,安神定惊的效果很好。 “我自从生下女儿之后,睡眠就不太好,吃了这个安神丸,现在每晚都睡得很香,身体也好了很多。” 闻言,万贵妃看向长孙氏,她面若桃花,比之上个月,气色好了不止一点。 “小庾儿一直记挂着贵妃夜里不能安眠,就做了两盒安神丸,让我试了之后,效果好的话就给您送来。 “所以,贵妃可以放心用。” 长孙氏笑着将盒子放在万贵妃的面前。 “小庾儿还是这么贴心。”万贵妃赞了一句,又笑着对长孙氏说:“你也费心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长孙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有段时间没见到小庾儿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她任性妄为,陛下罚她禁足,我如今也见不到她,就想着给她送点吃食。 “但听说陛下派了郇国公在晋阳公主府外看守,也不知道吃食能不能送进去” 万贵妃道:“不过是禁足,就算是不让见任何人,那送些吃食应该没有问题。” 说着,她叫来紫绯:“你去一趟司膳房,让他们做些晋阳公主爱吃的点心,然后送去给晋阳公主。” “是,贵妃。”紫绯立即去办。 长孙氏顺势说道:“既然贵妃送了吃食,那我也送点吃食吧。” 就这样,长孙氏从宫中出来后,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环跟着紫绯去给王庾送吃食 第665章 会审结果 桑中望着紫绯远去的背影,面露忧郁:“王妃,您的暗号做得那么隐晦,公主能明白吗?” “小庾儿一向聪明,只要食盒能送到她的手中,她就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长孙氏并不担心王庾能不能看懂她的暗号,她担心的是做了暗号的食盒能不能送到王庾的手中。 “走,回府等消息。” 长孙氏上了马车,回秦王府。 另一边,禁卫军远远地看见紫绯往这个方向走来,立刻去禀报钱九陇:“郇国公,万贵妃身边的紫绯女官来了,看样子是来探望晋阳公主。” 钱九陇心中一凛,立刻去拦人。 紫绯看见钱九陇,不卑不亢地行礼:“见过郇国公。” “不知紫绯女官来此所为何事?”钱九陇问道。 “贵妃想念晋阳公主,特命我送点吃食给晋阳公主。” “紫绯女官应该知道,晋阳公主正在禁足,不能见任何人。” “规矩我懂,我不进去,请郇国公将这些吃食给晋阳公主就行。” 说完,紫绯命宫女将吃食交给郇国公的人,然后告辞离去。 不愧是万贵妃调教出来的人,省心多了。钱九陇在心中感慨了一句,然后命人拿着这些吃食往晋阳公主府走去。 长孙氏派来的丫环不时地回头观察,当她看见钱九陇带着吃食去了晋阳公主府,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她们离开之后,钱九陇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他一一打开食盒,检查里面的吃食,就连食盒,他也没放过,从里到外,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 “郇国公,有什么问题吗?”禁卫军脸上充满了疑惑,郇国公是怀疑吃食被下了毒吗? 钱九陇停下动作,掏出汗巾擦手:“没有问题。” “那这些点心还送进去吗?”禁卫军望着那些被掰成两瓣的点心,有点不忍直视。 钱九陇横眼过去:“你说呢?” 禁卫军:“不送。” 钱九陇露出满意的表情,转身离去。 ----------- 南城一座破旧的房子内。 胡氏不安地来回踱步,双眼频频往外看。 “咚咚” 听见脚步声,胡氏急忙走出房间。 看见来人,胡氏急切地问:“怎么样?” 仆人禀道:“我买通了大理寺的一个狱卒,他告诉我,今儿一早,有犯人作乱,杀了好几个人。” 胡氏觉得不对劲,又问:“作乱的犯人是谁?他杀了哪些人?” “那个狱卒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他告诉我,这些人都跟刘文静刺杀平南侯一案有关。” 闻言,胡氏脑中轰然炸响,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震惊,随后眼泪流了下来:“莫不是大郎他们吧” “不会吧?”仆人面露惊愕,随即安慰胡氏:“娘子别着急,我再去想办法打探消息。” “我亲自去。”胡氏擦干眼泪,朝着门口的方向走。 “嘭!” 突然,门被人踢开,一群蒙面人冲了进来。 众人皆惊,迅速将胡氏护在中央。 胡氏佯装镇定:“你们是什么人?” “送你去和儿子团聚的人。”为首的蒙面人说完这句话后,就亮出了武器,朝着胡氏刺去。 胡氏惨白着一张脸,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她的大郎死了。 “我跟你们拼了。”胡氏拔出腰间软剑,朝着蒙面人刺了过去。 杀戮顿起。 双方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不过片刻,地上就已经躺了好几具尸体。 此时此刻的胡氏,非常勇猛,但她只有寥寥数人,而对方有数十名蒙面人。 在坚持了一炷香之后,胡氏被一个蒙面人刺中了胸口,她抓住胸前的剑,想要把它拔出来。 下一刻,好几把剑同时插进了她的身体,她再也没有力气抵抗。 胡氏倒在血泊中,望着眼前的蒙面人,充满了仇恨:“你们是太子的人” 蒙面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哈哈咳咳” 胡氏咳出了血,也咳出了眼泪,但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她早该认清楚,太子怎么会为了他们戴家的人去杀王庾? 王庾是太子的义妹啊,她能帮到太子更多,太子又怎么会舍弃一颗大有作为的棋子? 果然,她和大郎只不过是太子手中的弃子,用完了,也就该死了。 “呵呵” 胡氏发出了悲凉的笑声,最后笑容僵硬在脸上,双目圆睁,再无气息。 “动作快点,把尸体都处理干净,不要让人发现。” 东宫。 “主子,胡氏那些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手下禀道。 韦挺很满意,将旁边的箱子递给他:“兄弟们辛苦了,这些拿去给他们。” “多谢主子。”手下喜滋滋地捧着箱子下去了。 韦挺随后来到王珪的住处,欣喜地告诉他:“胡氏那些人已经解决,戴大郎他们也死了,现在没有人能证明刘文静是被诬陷的。 “有戴大郎他们的供词,还有那些兵甲,刘文静死定了。” 闻言,王珪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耐心等着。” 秦王府。 凌启向长孙无忌禀道:“蒋休的家人前几日就已经离开了长安,目前我们查不到他们去了哪里。 “平日里与蒋休来往密切的人,我都问过了,没有可疑的地方,且他们对于蒋休在刘府中的事情知之甚少。” 长孙无忌脸色一沉:“那些杀手呢?可有找到他们的亲朋好友?” “没有。”凌启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毫无线索,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刘文静的清白。 长孙无忌突然有点慌,他看向长孙氏:“妹妹,这都两日了,王庾怎么还没动静?你那天不是跟我说,食盒已经送进去了吗?” 长孙氏表情肃然,她想了想:“以小庾儿的性子,她若是知道刘文静出事,肯定会想办法出府救刘文静。 “如今没有丝毫动静,那就说明食盒没有送进公主府。” 闻言,长孙无忌的脸色更难看了。 难道,刘文静要含冤而死? 很快就到了李渊给的期限。 这一日,三司使向李渊呈交案件审理结果。 李渊看完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随即合上奏疏,沉着脸道:“刘文静身为开国功臣,食朝廷之禄,却不思为国,不思为民,为一己私欲,勾结叛贼,企图谋反。 “今证据确凿,削其官爵,明日午时,按律处斩。 “念其从前功勋,不夷三族,亲族皆贬为庶人,不得进入京师” 第666章 两方较劲 听到宣判,裴寂赶紧低下头,藏住眸中不受控制的喜悦。 他终于做到了。 萧瑀不惧龙威,勇敢地进谏:“陛下,刘尚书为人正直,尽忠职守,他绝无谋反之心,这一切是奸人诬陷,请陛下收回成命,彻查此案。” 一听这话,裴寂立刻反驳:“此案乃是经过三司会审,证据确凿,何来的诬陷? “萧尚书这么说,是指责陛下昏庸,不辨是非吗?” 萧瑀一看李渊脸黑如墨,连忙解释:“陛下,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不想看到忠良被奸人所害。 “刘文静往日的忠心,想必大家都能看到,臣不相信他会谋反。” “没错,臣也不相信,请陛下重新彻查此案。”殷开山附和。 接着,秦王党纷纷站出来,请求李渊重新彻查刘文静的案子。 但裴寂、李艺等人强烈抗议,双方就争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 李渊一声暴喝,众人立刻闭上嘴巴,默默地回到原位。 “此案证据确凿,不必重审,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退朝。” 说完,李渊拂袖离去。 “恭送陛下。” 殷开山心中着急,走到萧瑀身边,小声问道:“萧尚书,怎么办?” “我再去求求陛下。”萧瑀快步离开。 来到李渊的寝殿外,萧瑀对门外的内侍说:“请通传一声,我要求见陛下。” “萧尚书请稍等。” 内侍去往殿内禀报,不一会儿,内侍出来,叫萧瑀进去。 “如果你是来给刘文静求情的话,那就回去吧。孤金口玉言,既然已经宣旨,就不会更改。”不等萧瑀开口,李渊就断了他的念想。 见李渊态度如此坚决,萧瑀改变了思路,对李渊说道:“陛下心意已定,臣不敢反对。 “只是臣恳求陛下,看在刘尚书多年的功勋上,饶恕刘尚书的罪过,留他一条性命,将死刑改为流放吧。” 李渊神情一顿。 萧瑀见状,继续劝说:“刘尚书好歹是开国功臣,他现在死了,其他的开国功臣定然会心寒,不如改为流放,方显陛下宽仁。 “刘尚书无官爵在身,又远离京师,无法危害江山社稷。” 萧瑀的话说得很隐晦,但李渊听懂了萧瑀的言外之意。 若是刘文静没有官爵,以戴罪之身流放边境,远离政治中枢,秦王的势力照样会因此削弱。 没了刘文静,秦王在朝堂上就蹦跶不起来,也无法与太子抗衡。 而且刘文静不死,也可安抚那些老臣,不然他们会以为这一出,是他在卸磨杀驴。 李渊动摇了:“孤再好好想想,你先退下吧。” 萧瑀不敢逼得太紧,遂告退。 出太极宫时,萧瑀迎面碰上了裴寂,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就各自离去。 裴寂站在原地,望着萧瑀急匆匆的步伐,面上若有所思。 随后他去见了李渊。 “陛下,萧尚书刚才是不是为刘文静求情了?”裴寂试探道。 李渊点了一下头:“他想要劝我把死刑改为流放。” 裴寂一听,顿时就心情不好了,又见李渊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连忙说道:“陛下不可,您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颁布的圣旨怎可更改? “一国之君如此反复,怎么让大臣和百姓信服? “何况,刘文静生性猜忌阴险,在陛下未能统一天下之前,留着他就是留着一个祸害,定会危及江山。” 说到这里,裴寂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秦王自恃功勋,屡屡挑战太子的权威,太子本已势弱,若刘文静活着,秦王势必更嚣张。 “到时候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胁,兄弟阋墙,将会引发大患。 “只要刘文静还活着,他的人就会心存幻想,秦王仍然可以利用。 “再者,陛下若是反悔,留下刘文静的性命,朝臣们会认为陛下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才饶过刘文静。 “那么,这些人仍然会以为陛下看重秦王,甚至是支持秦王争夺储君之位。” 李渊的脸逐渐变得铁青。 见状,裴寂又加了一把火:“陛下,要想彻底斩断秦王的非分之想,就要铲除他的左膀右臂,刘文静是秦王在朝堂上最大的依仗,他非死不可。 “何况这次,他是罪有应得。” 殷开山从萧瑀那里得知皇帝会重新考虑量刑的消息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直到第二天朝会结束,李渊也没有宣布新的旨意,殷开山和萧瑀都急了,急急忙忙地去求见李渊。 不只是他们两人,唐俭等十余名大臣都赶到了李渊的寝殿外。 岳郁通禀之后,出来跟众人说道:“陛下身体不适,今日不见任何人,诸位请回吧。” 萧瑀心下一沉,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杀刘文静。 可是,昨日他离开的时候,陛下明明已经动摇了,是谁又向陛下进谗言了?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裴寂的身影。 是裴寂。 在他走后,裴寂去见了陛下,定然是裴寂向陛下说了什么,陛下才会改变主意。 可恶 皇帝不见人,萧瑀干脆在殿外跪下,高声喊道:“陛下,刘文静是被冤枉的,请陛下重审此案,还刘文静一个清白。 “即便他有罪,也请陛下看在他往日功勋卓著的份上,饶他一命。 “陛下,莫要寒了开国功臣的心啊” 殷开山、唐俭等人也跟着跪下,为刘文静求情。 李渊坐在殿内,听着外面的劝谏,脸色阴沉得如同天边的乌云。 一个时辰后,萧瑀等人仍然跪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呐喊,直到嗓子冒烟,他们也没有放弃。 岳郁见状,走进殿内向李渊禀道:“陛下,他们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了” “让他们跪着。”李渊声音冷酷,拿着笔继续批改奏章。 临近午时,长孙无忌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萧瑀那边还没有动静,恐怕刘文静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刘树艺和刘树义两兄弟搀扶着母亲来到刑场上,他们跪在刘文静面前,激动地喊道:“父亲” “阿郎” 刚喊出口,三人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有眼中的泪水在静静地流淌。 自从刘文静被关入大牢,刘府就被封锁,他们直到今日才被放出来,到刑场送刘文静最后一程。 多日不见,刘文静似乎已经认命,不再喊冤,只是叮嘱两个儿子:“我走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们的母亲。 “长安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们回老家去,以后永远都不要到长安来” 第667章 大王慎言 天边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裴仆射,时辰到了。” 闻言,作为监斩官的裴寂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拿起令牌,迫不及待地宣布:“行刑。” “不要” “父亲” “阿郎” 刘府的人奋力挣扎,仍然改变不了被拉下去的命运。 长孙无忌看向旁边的街道,期待着四年前的一幕。 也许这一次,也有人像王庾一样,想办法扰乱行刑,救下刘文静。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那条街道除了密密麻麻的百姓,没有任何骚动的迹象。 “滴滴哒哒” 这时,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上、棚子上、人的身上如同重锤相击,心瞬间碎了一地。 刘文静看向并州方向,心中默念:大王,恕臣不能再辅佐您了,保重。 下一刻,他透过雨帘,用犀利的目光扫视那些坐在高台上的官员,大声说道:“高鸟尽,良弓藏,此乃吾之命,亦是尔等的命运。” 说完,他闭上了双眼。 坐在高台上的裴寂等人被这句话震慑住了,就好像是诅咒,从此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心中。 不只是他们,就连在刑场周围的那些大大小小官员,皆深有触动。 这时,刽子手高高举起大刀,用力斩了下去。 鲜血喷洒出来,头颅在地上滚动,原本紧闭的双眼此时却睁开了,死死地盯着前方。 “这是死不瞑目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借此议论开来:“莫非刘尚书真是被冤枉的?” “四年前,刘尚书就被冤枉过一次,这次莫不是同四年前一样,还是被冤枉的吧?只不过四年前没成功,这次成功了。” “不可能,此案已经结案,证据确凿,刘文静是死有余辜。” “若真是死有余辜,那又怎么会死不瞑目?分明是有冤情。” 百姓们没有离去,一边感受着雨水带来的凉爽,一边议论已经被斩首的刘文静。 直到刘府的人搬走刘文静的尸首,官府的人也走了,他们才逐渐散去。 长孙无忌站在雨中,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悲凉,为刘文静,为李世民,也为自己。 从此刻起,李世民的路将会变得更为艰难。 “阿郎,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回去吧。”凌启劝道。 长孙无忌一言不发,默默地往秦王府的方向走。 刘文静被斩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府以及宫中。 冒雨劝谏的萧瑀等人听闻后,颓然坐在地上,再也喊不出一个字。 这时,岳郁走了过来,对众人说道:“陛下怕诸位淋了雨,着了风寒,已命人准备好热水和干净衣服,并且请来了太医给诸位看看。 “请诸位随我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地相互搀扶着起身,跟随岳郁去往偏殿。 面对刘文静的死讯,几家欢喜几家愁,从这一刻起,长安城中的暗潮从海底翻涌上来,掀起了滔天巨浪。 长孙无忌到了秦王府之后,把刑场上的情况都告诉了长孙氏。 听完之后,长孙氏不免黯然神伤,忠良被害,国家怎会兴盛? 沉默了一阵,长孙氏吩咐桑中:“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亲自去送刘公。” 李渊准许刘府的人为刘文静收尸,但命令他们明日必须离开长安。 听见长孙氏的话,长孙无忌出言阻止:“妹妹不可,如今刘文静被斩首,也就是他的谋反之罪已经坐实。 “你明日去送他,定会引来陛下的猜疑。你若是不放心,我派人去城外等着,暗中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以后衣食无忧。” 长孙氏很惊愕:“兄长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太过无情了。 “就算不提刘公在朝堂上对大王的帮助,单论他与大王的私交,我也必须亲自去一趟。 “大王视刘公为知己,刘公含冤而死,他若是在长安,也一定会亲自去送刘公一程。 “不管陛下怎么想,这份情义,我必须替大王亲自送达。” 长孙无忌沉默了。 她去也好,至少可以借此举告诉那些跟着秦王的官员,无论如何,秦王都不会抛弃他们。 在刘文静被斩首的这一天,李世民终于收到了长孙无忌的信。 他迅速做出应对,给李渊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疏,又分别给长孙无忌和王庾写了一封信,命杜如晦和张亮带着这些信赶回长安。 然而没过几天,杜如晦和张亮又回到了军营,同时回来的还有左一。 左一跪在地上,将刘文静谋反一案详细地讲述给李世民听。 “嘭!” 李世民一拳锤在案上,眼中充满了愤怒:“岂有此理,这分明就是诬陷,父亲怎么能相信呢?” “不。”李世民又锤了一拳:“父亲这是卸磨杀驴,今日是刘文静,明日就有可能是我” 杜如晦听见这话,骇了一跳,连忙提醒李世民:“大王慎言,隔墙有耳。” 张亮和左一立刻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 听到杜如晦的提醒,李世民逐渐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不如想办法补救。 想到这里,李世民把他们打发下去,坐在案前写起信来。 刘文静死了,他必须拉拢其他人,扩充秦王府的实力。 父亲派钱九陇去看着王庾,就说明王庾在父亲心中的分量不一般,至少她的话对父亲的影响很大。 幸好长孙氏和王庾情深义厚,王庾自始至终都站在他这一边,不然他的损失会更大 这时,程知节在帐外禀道:“大王,有紧急军情。” 李世民一听,连忙放下笔,说道:“进来。” 程知节走了进来,呈上军报:“大王,昨夜颉利可汗和苑君璋偷袭马邑,高满政及其手下将士全部阵亡,马邑被颉利可汗攻占。” 看完军报,李世民当即下令:“传令下去,全军开拔,前往马邑,收复失地。” 既然父亲削弱了他在朝堂上的势力,那他就增强自己的军队势力。 在这个时代,谁拥有了兵权,谁就拥有了天下 李世民派人把信送回长安,然后带兵前往马邑。 接下来的日子,李世民抛弃了惯用的战术,集中兵力对马邑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颉利可汗刚开始时还信心满满地应战,打了十天,他发现李世民的将士只牺牲了数百,而突厥骑兵却损失了上千,顿时就对李世民产生了忌惮之心 第668章 见好就收 时光一眨眼就进入了凉爽的秋天,微风拂面而过,让人惬意极了。 但是李世民没有感受到凉爽,他的心依然燥热不安。 只要一想到父亲趁他不在长安的时候处置了刘文静,他的心情就平静不下来。 他无法想象若是他在外面征战时间过长,长安的局势会怎么样? 是不是等他回去的时候,他在朝堂上的势力就被铲除得差不多了?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李世民就很想拥有一对雄鹰的翅膀,能马上飞回长安 要想快点回长安,他就必须解决掉颉利可汗,至少要击退颉利可汗,让他短时间内没有办法侵扰大唐。 思虑及此,李世民召集众将领和谋臣商议对策。 “这一次,我们与颉利可汗对峙,胜多败少,从昨日起,颉利可汗就已经变得谨慎,没有应战,我想,我们发动总攻的时机到了。” 李世民的手指在舆图上划动:“我打算发动一场奇袭,夺取马邑。 “程知节,常何,你们率领一千骑兵进攻马邑南城门,以火器袭击,震慑突厥兵。 “秦叔宝,张亮,你们分别率领五千步兵从侧翼进攻,我则率领剩下的军队绕道袭击他们的后方。 “明日卯时行动,以烟火为讯号,同时进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对于李世民的决策,众人一向没有意见,当即表示赞同。 接下来,他们商议了细节,然后各自去准备。 第二日,卯时。 李世民率领的唐军,趁着昏暗的天色分成四路悄然出发。 直到唐军兵临城下,在城墙上负责巡防的突厥将领才发现,连忙派人去禀报颉利可汗。 “嘭!” 昏暗的天空突然炸开一朵漂亮的烟花,随后响起了火器的爆炸声。 “可汗,唐军又用了那些恐怖的火器。”士兵向颉利可汗禀报。 颉利可汗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往城墙上走,一众勇士和大臣也跟着走上城墙。 “砰!” “可汗快趴下。” 颉利可汗刚走到城墙边,想要观察城下的战况,对面就飞来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站在他身旁的赵德言反应很快,当即朝着颉利可汗扑了过去。 两人倒在地上,躲过了一劫,然而火球从城垛口擦过,落在他们后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火坑。 感受到热浪袭来,赵德言猛地站起来,身上的碎石块随着他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他顾不及背上的伤口,拽住颉利可汗就往下面跑:“可汗,此地危险,我们还是回刺史府吧。” “啊”颉利可汗一声大叫,吓得赵德言赶紧放开了他,以为自己拽疼了他。 然而他刚放手,颉利可汗就摔了下去。 赵德言心中一激灵,又连忙去扶颉利可汗:“可汗,您没事吧?” “我的脚扭伤了。”颉利可汗忍着痛说道。 赵德言看颉利可汗额头上冷汗涔涔,表情很是痛苦,应该是他刚才扑过去的时候,动作太过剧烈,导致颉利可汗扭伤了脚。 他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在颉利可汗面前蹲下来:“可汗,我背您走。” 颉利可汗有点感动,在这个危急时刻,赵德言还能想着背他走,没有丢下他去逃命,也算是忠心,不枉他平日里宠信赵德言。 “砰!” 这一耽搁,唐军的火炮打来了。 不过,这一炮没有打中颉利可汗,而是打进了城墙中,城墙跟着震动了一下,颉利可汗再次摔倒。 这时,执失思力跑了过来,二话不说,背起颉利可汗就往城下跑。 赵德言本想捞个功劳,没想到被人抢走了,心情十分不爽。但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跟着执失思力。 离开城墙后,颉利可汗吩咐左右:“调集兵马援救南门,务必要挡住唐军的进攻。” “不好了” 多名士兵狂奔而来,向颉利可汗禀道:“可汗,不好了,唐军在攻打东门。” “唐军在攻打西门。” “唐军在攻打北门。” 颉利可汗:“” 他沉默了一瞬,问道:“李世民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北面。”士兵回答。 颉利可汗当即吩咐:“调派四成兵力支援北门,其他三门各分派两成兵力,务必要守住马邑。” “是,可汗。” 众人各自行动。 颉利可汗拍了拍执失思力:“你放我下来,让他们来背我,你去北门,千万不能让李世民攻破城门。” “是。”执失思力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见状,赵德言再次在颉利可汗面前蹲下:“可汗,我背您回去吧。” 颉利可汗什么也没说,直接趴在赵德言的背上。 一行人回到刺史府,大夫早就在房间内等候,行礼过后,立即为颉利可汗处理脚伤。 “可汗,您的脚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扭伤了,每日坚持擦药按摩,休养十日便能康复。” 颉利可汗有点烦躁,挥了一下手:“你先下去。” 大夫收拾好药箱,退出房间。 赵德言趁机进言:“可汗,我曾经在唐朝时见过他们的火器,很是厉害,我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而且我们硬抗,会损失很多的兵力,不如我们放弃马邑吧。” “不行。”苑君璋突然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 他先是询问颉利可汗的伤势,得知无碍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汗,我们好不容易打下马邑,此时放弃,再想从唐军手中夺回就难了。 “而且我们坚守了这么久,也没见唐军攻破城门,所以我们没必要慌张。 “虽然唐军的火器很厉害,但是我们人多,肯定能抵挡住唐军的攻击,所以可汗不用担心。 “我们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消耗唐军的火器和兵力,以便我们继续南下。” 颉利可汗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似乎在考虑苑君璋的意见。 赵德言却嗤之以鼻:“你想着消耗唐军的兵力,那你有没有想过,消耗唐军兵力的同时,我们的兵力会消耗得更快? “届时,李世民的援军到达,我们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苑君璋当即反驳:“怎么可能?可汗率领的是突厥铁骑,唐军绝对打不过。” “那是从前,现在不同了。”赵德言说道:“如今的大唐有火器,而我们没有,这对于我们十分不利。” 不等苑君璋开口,赵德言就急忙劝谏:“可汗,反正我们已经劫掠了不少财物,够我们渡过今年的冬天。 “见好就收吧,不然损失惨重” 第669章 越管越宽 苑君璋是刘武周的旧部,他的势力也在马邑,自从他协助颉利可汗夺下马邑之后,私心里就认为马邑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今赵德言劝说颉利可汗放弃马邑,也就是相当于让他放弃马邑,这绝对不行。 所以听见赵德言那句“见好就收”时,内心十分愤怒,他极力劝说颉利可汗:“突厥铁骑所向披靡,唐军哪一次不是摄于突厥铁骑的强大,而舍出大量的钱财? “我们根本不用惧怕唐军,为何要撤退? “赵先生如此积极地劝说可汗退兵,该不会你是唐军的内应吧?” 闻言,赵德言变了脸色,又见颉利可汗用怀疑的目光看他,立刻解释道:“可汗,我不是唐军的内应,我对您是绝对的忠诚。 “您是知道的,我从益州千里迢迢来到突厥,就是为了投奔您。 “那时,您还不是可汗,我就只认准您,这就足以说明我对您是绝对的忠心。” 见颉利可汗神色稍缓,赵德言继续说道:“若是您不相信我,我可以立刻出城,冲锋陷阵,与唐军对抗。” 说到这里,赵德言摆出要去打仗的架势,郑重其事地跪下去,肃然说道:“感谢可汗的收留之恩,也感谢可汗的提携之恩,赵某永世不敢忘。 “若是赵某不幸死于沙场,还请可汗多加保重。” 赵德言对着颉利可汗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往外走,一副慨然赴死的神态。 “慢着。” 听见颉利可汗的声音,赵德言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欣喜,面上不动声色地转身:“可汗还有何吩咐?” 颉利可汗面露嫌弃:“就你那点功夫,连守城的士兵都打不过,上战场就是去送死。” 然后命令道:“你就在这里伺候我。” “多谢可汗。”赵德言侧身,冲苑君璋挑了一下眉毛。 看见他那得意的模样,苑君璋气得不行,但也毫无办法,谁叫赵德言这几年在突厥混得风生水起,尤其得颉利可汗的看重。 颉利可汗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思考,希望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但他还没有想出来,最新的战报就来了。 “可可汗”某个将领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南门被唐军攻破了。” “怎么会?”颉利可汗猛地站了起来,唐军的主力不是应该在李世民那里吗? 为何李世民还没有攻破城门,南城门却破了? 这时,又有士兵走了进来:“可汗,东门快撑不住了。” “可汗,西门也快撑不住了。” 见状,苑君璋顿时歇了与唐军作战的心思,改为劝谏退兵:“可汗,情势不妙,我们放弃马邑,退守恒安吧。” 赵德言也劝道:“是啊,可汗,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颉利可汗当即招手:“苑君璋,你来背我。” 苑君璋立刻走过去,背起颉利可汗就往外跑,健步如飞,看得赵德言一愣一愣的。 “传令下去,所有人往北边突围。” 颉利可汗一声令下,几乎所有兵马往北门撤退。 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攻破,突然城门从里面打开,突厥骑兵蜂拥而出。 伴随着突厥骑兵的到来,还有漫天的箭矢。 李世民等人慌忙拿起盾牌,抵御箭阵。 而颉利可汗带着亲信从后面,悄然逃走。 “撤。” 在颉利可汗逃走之后,执失思力下了撤退的命令。 李世民当即率兵追击。 直追到恒安城下,看见颉利可汗进了城内,抓捕无望,李世民才收兵。 收复马邑,李世民吩咐房玄龄:“将捷报传回长安。” 然后又召集将领议事:“我军一举夺下马邑,士气正盛,当乘胜进击,把突厥兵赶出中原” ---------- 长安下了好几日的雨,天空终于放晴。 王庾对着镜子照了照:“白了很多,应该差不多了。” “不,比起从前的晋阳公主,您还是有点黑。”春花摇了摇头。 王庾:“” 明明很白了好吧。 “那我就再养几天。”王庾无奈地揭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开始往脸上抹。 抹完了,王庾站起来,兴致盎然地说:“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我好久没骑马了,今日天气好,我去遛两圈。” “不行。”春花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么大的日头,您去骑马,又该晒黑了,不许去。” “” 王庾板着脸道:“春花,我发现你管得越来越宽了,都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要是外面的人看见王庾这个样子,铁定会吓得发抖,但是春花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很淡定地问道:“难道您不想早点出府吗?” 王庾:“” 她当然想了。 在府中养了大半个月,都闷死她了。 “得,我在房间里看书画画总行了吧。” 春花:“公主英明。” 王庾彻底无语:“” 她郁闷地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画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这时,大全跑到门口,冲里面喊道:“公主,郇国公带着他的人撤了。” “撤了?”王庾立即起身:“我去看看。” 这次春花没有阻拦她。 王庾来到院子中,爬上角落里的那颗大树,然后掏出望远镜看向府外。 环顾四周,方圆一里之内,一个禁卫军都没有。 奇怪,怎么都撤了? 莫非李渊准她出府了? 不能吧,她还没有彻底白回来。 王庾带着满腹狐疑回到房间,继续作画。 直到宵禁,李渊也没有派人来传话,王庾就更疑惑。 若是李渊准许她出府,定然会派人告诉她可以上任了,但李渊并没有。 而且,禁卫军来得悄然,去得也悄然,若不是大全他们每日盯着,她绝对不会知道禁卫军今日就撤了。 李渊在搞什么鬼? 难道是那些大臣不再劝谏,李渊不用为难,就提前撤了? 唉,不想了,费神。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第二日,林郅悟来了。 “你知道吗,刘文静死了。” 此言一出,王庾手中的笔顿时脱落,在画中留下了一道粗狂的线。 “你在跟我开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王庾板着脸道。 林郅悟急了:“没跟你开玩笑,现在郇国公带着禁卫军撤离了你的府邸,你可以派人出去打探,看看我说得是真是假。” 王庾立即叫来左四:“你出府去打探一下,刘文静是否出事了?” 第670章 难逃一死 很快,左四就从外面回来了。 “公主,平南侯没有撒谎。” 闻言,王庾的心不住地往下沉,该来的始终会来。 正如袁天罡所说,就算她从阎王手中救下人命,也只是让他多活几年而已,他最终的命运还是难逃一死。 王庾看向林郅悟,问道:“刘文静怎么会死?” 林郅悟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那天不是遭遇黑衣人刺杀吗?后来京兆尹抓住了一伙黑衣人,他们没抗住刑罚,就供出了幕后主使,说是刘文静指使他们刺杀我。 “然后没过几天,刘文静府中有个叫蒋休的人指证刘文静与杜伏威勾结造反,所以才派人刺杀我,而且刘文静还在府中私藏兵甲,被京兆尹搜了出来。” 说到这里,林郅悟又补充了一个消息:“对了,正好这个时候,杜伏威的手下辅公祏造反了,陛下就相信了蒋休的说词。” “再后来,蒋休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但他们说蒋休进牢狱是刘文静一手谋划,目的是为了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王庾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那些黑衣人都死了?” “对。”林郅悟点了一下头:“不过,蒋休在杀了黑衣人之后,就自杀了。 “所以,三司会审的结果就是给刘文静定了死罪,但没有祸及家人。” 听完后,王庾忍不住叹了口气:“唉” 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这么明显,李渊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刚好要削弱李世民的势力,所以就顺势而为。 思虑及此,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刚开始被禁足的时候,李渊并未派人来看守,但过了几天,李渊忽然就派了钱九陇来看守她,现在看来,李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固然这其中有钱九陇说的理由,但最重要的是阻止她得到消息后去救人吧 李世民若是知道,心中肯定很愤怒,但刘文静已经死了,他再愤怒也没用。 只是,李世民对李渊势必会心生不满,这会让李世民加快夺嫡的行动。 难道玄武门之变不可避免吗? 林郅悟看她一脸惋惜的表情,就知道他当初没有猜错,她若是知道刘文静出事定然会想办法搭救。 “我那天知道刘文静出事的消息,就跑来告诉你,不过被郇国公拦住了。” 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并未说出他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王庾并未感到惊讶,她相信钱九陇不只是拦住了林郅悟,可能还拦了其他人。 她起身说道:“去备马,我要去一趟秦王府。” 春花连忙劝道:“公主,您还没有彻底白回来,这个时候出府就是抗旨不遵,陛下会生气的。” 王庾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林郅悟:“无妨,不让陛下知道就行了。” 一刻钟后,林郅悟的马车徐徐驶出晋阳公主府,马车没有回平南侯府,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林郅悟看着王庾说:“若是陛下知道了,我就说是你威胁我,让我带你出府的。” 顿了一下,嘟囔道:“本来就是你威胁我,我没有撒谎。” 王庾:“随你怎么说。”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秦王府门前。 王庾把一块令牌递给林郅悟:“让二虎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门房,门房会知道怎么做。” 林郅悟照做。 不一会儿,马车徐徐开动,进了秦王府的侧门。 “公主,平南侯,到了。”外面响起二虎的声音。 王庾跳下马车,林郅悟紧随其后。 “公主,这是您的令牌。”二虎双手捧着令牌递给王庾。 王庾接过令牌,收好,然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林郅悟抬脚跟上。 走到一个分叉口,独孤彦云匆匆走来,向两人行礼:“公主,王妃在后院等您。 “平南侯,请随我来,长孙郎中正在前院等您。” 林郅悟被迫停下脚步,表情很不高兴。 王庾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大郎,你去吧,我等会来找你,很快的。” 听王庾这么说,林郅悟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独孤彦云去往前院,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王庾说:“你快点。” 王庾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挥了挥手:“知道了。” 到了长孙氏的院子,王庾快步走到长孙氏的身边,眸光闪闪:“嫂嫂最近可好?” “我很好。”长孙氏笑着说:“多亏了你的安神丸,这段时日我的睡眠很好,精神也好了很多。” “那就好,我还怕我的医术不过关呢。” “怎么会?你好歹也是张神医的徒弟,何况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王庾笑了笑。 “对了,你给我的那两盒安神丸,后来我送了一盒给万贵妃。” 接着,长孙氏把当时的情况跟王庾说了一遍:“你是不是没有收到万贵妃和我送给你的吃食?” “没有啊。”王庾说道:“我在府中禁足这么久,没收到任何东西。” 虽说长孙氏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但是亲耳听见王庾这么说时,还是很气愤:“这个钱九陇” 王庾觉得不对劲:“嫂嫂你是不是在吃食中给我留了讯息?” “嗯。”长孙氏点了点头:“当时所有的证据都对刘文静不利,蒋休自杀,他的家人不知所踪,其他人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刘文静指使的。 “兄长和殷尚书他们都在努力寻找证据为刘文静证明清白,但是这一次,对方是早有准备,他们没有找到证据。 “时间紧迫,兄长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都失败了,你一向主意多,他们就想着请你帮忙。 “结果消息还是没能递进去,是我太没用了,我对不住阿郎。” 王庾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嫂嫂,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自责。 “这次的事情是对方早有预谋,我们没有防备,才会如此被动。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往前看,未雨绸缪。” 听完这番话,长孙氏心中好受了一点,转而又担心王庾:“你啊,不声不响地跑去参加科举,也不跟我商量。 “好在你机灵,又足够聪明,才逃过一劫,陛下只罚你禁足,已是万幸。” 说到这里,长孙氏突然想起来王庾还在禁足,连忙说道:“你的禁令还没解除,快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不会的,嫂嫂放心。” 王庾拿过身旁的一个匣子,递给长孙氏:“对了,这是当年二兄送给我的护甲,如今我已穿不了,给大郎穿吧。” 长孙氏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匣子,打趣道:“你还记着从前说的话呢。” “当然记得。” 王庾没有逗留太久,顺势向长孙氏告辞。 接下来的日子,长安势必不会太平,李承乾身为李世民的嫡长子,更是危险。 希望这件护甲能保护李承乾 第671章 解除禁令 离开长孙氏的院子之后,王庾就去了前院。 林郅悟看见她,立刻起身:“小庾儿,走吧。” 王庾没有动,反而对他说:“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有几句话要和长孙郎中说。” “你快点。”林郅悟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就走了出去。 “长孙郎中。”王庾冲长孙无忌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长孙无忌自恃身份,也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对于他敷衍的态度,王庾并没有放在心上:“二兄应该知道刘文静的事了吧?他可有什么指示?”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大王已经知晓,但他没有什么指示。” 王庾没有错过他的表情,沉着脸道:“你应当知道刘文静是被冤枉的,如今东宫已经宣战,我们再不团结起来,恐怕二兄回来时,秦王府在朝堂上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怎么知道冤枉刘文静的是东宫?”长孙无忌问。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王庾像是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刘文静是开国功臣,在朝堂的号召力虽然比不上裴寂,但也不差,更何况他是秦王的人。 “长安城内,有这个本事污蔑刘文静,还能让你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除了东宫,就没有人能做到了。” 长孙无忌沉默了,她说得没错。 “刘文静的事情就是在太子和秦王都离开长安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接下来,保不齐东宫还有什么阴谋。 “长孙郎中若是有什么计划,不妨说来听听。” 王庾说完,定定地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为所动:“大王远在并州,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日,他的指示还没到,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晋阳公主还在禁足期间,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否则被陛下知晓了,你连九品芝麻官都做不了。” 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跟她抬杠。 王庾不再客气,沉着脸道:“陛下已经宣布了圣旨,你觉得他会因为我偷跑出来就改变旨意吗?” 长孙无忌:“” “告辞。”王庾头也不回地走了。 ---------- 王庾坐着林郅悟的马车回到府中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王康达,你把这个送去给陛下。”王庾递过去一个长匣子。 “是,我这就去。”王康达拿着匣子走了。 王庾又问左四:“你知道杜伏威现在怎么样了吗?” 左四知道王庾会问,早就打听清楚了:“杜伏威现在还被软禁在吴王府,同时被软禁的还有他的一干亲信。 “不过,在辅公祏造反后,杜伏威向陛下建议,让阚陵协助赵郡王去征讨辅公祏,陛下同意了。 “现在,估计赵郡王已经与辅公祏交上手了。” 王庾陷入了沉思。 按理来说,既然给刘文静定的罪是勾结杜伏威造反,那么处死了刘文静就该一同处置杜伏威。 再不然也应该继续关着刘文静,等待处置杜伏威的时候再处置刘文静。 但李渊没有这么做,而是杀了刘文静,继续软禁杜伏威。 其实,王庾能理解李渊的做法,毕竟上一次他想处死刘文静时被她搅黄了,这一次不抓紧时间砍了刘文静,恐生变故。 至于杜伏威,可留着对付江淮军。 王庾吩咐左四:“你再去打探一下并州的情况。” 太极殿内。 李渊展开王庾画的画,看了起来。 王庾画了好几个场景,都是她在禁足期间的活动。 画面生动,其中的人物也栩栩如生,尤其是里面的“少年”,皮肤白得发光。 “哈哈”李渊看得乐不可支:“这个小丫头,看来是养得差不多想出府了。” 岳郁往御案上瞄了一眼,只一眼,他就来了兴致,晋阳公主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有您赐的那些滋补养颜的补品,晋阳公主才能这么快白回来。”岳郁笑着道:“陛下,晋阳公主爱玩,这次在府中禁足一个月,没有私自出府,可见是诚心改错。 “陛下不如解除禁令,让晋阳公主出来吧。” 李渊板下脸,佯装生气:“你这老货,居然敢帮着那个胆大妄为的丫头说话? “老实交代,是不是那丫头给你什么好处了?” 岳郁跟着李渊多年,早就对他的脾性了然于心,一眼就看出来李渊不是真的生气。 于是,岳郁不慌不忙地说:“晋阳公主确实给我很多的好处,她每次进宫,都会送我时兴的话本。” 说到这里,岳郁话锋一转:“那些画本很有趣,陛下想不想看?” 李渊的脸顿时就黑了:“话本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看。” 随即,他吩咐道:“你派人去一趟晋阳公主府,给晋阳送点东西,顺便让她明日进宫。” 岳郁心中一喜,陛下这是在解除晋阳公主的禁令。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 在岳郁走后,钱九陇来向李渊禀报:“陛下,吴王想见您。” “不见。”李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钱九陇又道:“陛下,最近很多人都在议论您杀了刘文静却不杀杜伏威的事情。 “他们觉得应该一同处置了刘文静和杜伏威,但陛下没有这么做,他们就起了疑心。” 李渊满脸的无所谓:“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刘文静是死有余辜,杜伏威的身份太过特殊,我不能轻易处置。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处置他的。” 说到这里,李渊发出了一声嗤笑:“他们懂什么?我现在不处置杜伏威,当然是有原因的。 “等到李孝恭平定了江淮叛军,我自然会处置杜伏威。” 晋阳公主府。 王庾收到李渊派人送来的东西,就知道自己的画生效了,心中不免自豪。 不枉费她花了一个时辰画出来。 “我明日从宫中出来后,就直接去文学馆。”王庾对王康达说:“你去帮我准备些礼物,我要送给那些同僚。” “对了,把我新做的玩具都装起来,明日我带去给李承乾。” 王康达立即去办。 王庾看向春花:“我的官服都做好了吧?” “做好了,只不过有点丑,还不如穿您常穿的衣服呢。”春花忍不住吐槽。 王庾:“总有一天,你会夸赞我的官服。” 春花:“” 第672章 入文学馆 第二天,王庾吃完早膳以后,才不慌不忙地坐马车进宫。 她到达太极殿的时候,朝会已经结束,李渊正好有空闲,便召见了她。 “阿耶万福。”王庾规规矩矩地给李渊请安,起身后笑盈盈地望着他。 一看见她的笑容,李渊的心情就好了很多,慈祥地冲她招手:“来,到为父身边来。” 王庾顺从地走到他身边,乖巧地问道:“阿耶这段时间,身体可好?” “好。”李渊回答了一声,仔细打量她:“嗯还是白一点看着水灵,这才像个姑娘家嘛!” 王庾笑容不变,心中忍不住吐槽:她还是像从前一样着男装,除了很白,哪里看着像姑娘? “对了,这些时日,你在府中都干什么了?” 王庾一一细数:“看书、画画、练琴、练书法、骑射府中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无聊了。” 李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地说:“既然在府中呆着无聊,那就去文学馆当差。” 王庾眸中闪过光亮,就知道他会说这句话。 “好呀。”王庾又凑近了一点,身体倾向于李渊,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道:“阿耶,您跟我说说从前您在官场上的事呗?” “我很忙。”李渊说着,拿起旁边的奏折。 “这样啊”王庾露出失望的表情:“那我不打扰阿耶了,我还是走吧。” 见王庾起身要走,李渊急忙开口:“你真的想听?” 王庾立刻回头,目光闪闪:“嗯,我想听。” “既然你这么想听,那为父就抽点时间跟你讲讲。” 李渊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但王庾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炫耀。 只听他换了一个姿势,正对王庾,兴致盎然地讲了起来:“我第一个官职是千牛备身,那时我十五岁,说起来,你现在十三岁就当了官,比为父厉害多了。” “最厉害的还是阿耶,因为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王庾,再说了,这个官还是阿耶封的,所以阿耶最厉害。”王庾态度真诚地夸赞了李渊一番。 李渊听了,心里顿觉自豪和满足,继续说道:“我七岁时就已经袭封唐国公,且我的姨母是独孤皇后,文帝特别器重我。 “正因为如此,我初入官场的时候,遭到了排挤” 王庾听得很入神,听到精彩的地方会追着问:“然后呢,阿耶是怎么做的?” 这个时候,李渊讲故事的兴致就更浓烈了。 ---------- 从皇宫出来,王庾又得了不少赏赐,她命春花把东西送回府中,自己则带着大全去了天策府的文学馆。 “见过晋阳公主。”门口的守卫看见王庾,连忙行礼。 王庾径直走进文学馆。 立刻就有人迎上来:“晋阳公主。” 来人是文学馆的典书,专管文学馆所藏之图书,官职在王庾之上。 王庾先是冲他行礼:“见过典书。” 看见她的动作,典书连忙侧身避开:“使不得,使不得,您是晋阳公主,应该是我向您行礼。” “不,在文学馆我不是晋阳公主,我只是校书郎,典书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王庾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这让典书心里舒服了很多。 因此,典书的态度客气了很多:“那就请校书郎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见学士。” “好。”王庾跟着他往前走。 典书一边领路,一边向王庾介绍文学馆的人和职务。 走了一段路,王庾问道:“我们现在去见哪位学士?” 文学馆中一共有十八位学士,上个月李世民去并州的时候带走了杜如晦、房玄龄、褚亮等人,现在的文学馆,应该没有几位学士。 典书回答:“今日当值的学士只有陆学士、孔学士、虞学士。” 陆德明,孔颖达,虞世南,这三人都是学问深厚的人。王庾曾经跟着李世民来过几次文学馆,这里的人,她都认识。 当然,这里的人也都认识她。 典书领着她走进一座院子,还没走到正房,就听见里面传来奶声奶气的读书声。 是李承乾。 王庾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这小子上午的课还没结束呢。 典书停在门外,对王庾说道:“孔学士还在给恒山王上课,校书郎不如等一下再进去?” “好。” 王庾表现得很顺从,丝毫没有皇室公主的骄矜,这让典书感到很意外。 从前王庾来文学馆的时候,他只是远远地见过她,从未与她打过交道,没想到她还挺好相处的。 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且只是站在门外,但李承乾还是发现了他们。 “姑姑,您怎么来了?” 李承乾站起来想要出去迎接王庾,但突然想起这是在上课,他这样做很无礼。 于是,李承乾连忙向孔颖达道歉:“老师,学生失礼了,抱歉。” 孔颖达看了门外一眼,说道:“无妨,这本就是加的课,不用太在意这些礼数。 “上午的课就到此为止,你去吧。” 得到他的允许,李承乾欢快地冲了出去:“姑姑。” 王庾蹲下来,张开怀抱,待他跑过来,一把抱起他:“大郎,你又重了。” 李承乾“咯咯”笑了两声,问道:“姑姑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您在忙什么呢?” “额”王庾眼珠子一转,说:“我在家看书呢。” “哦,原来跟阿娘一样。”李承乾恍然大悟。 “” 王庾放下他,走进房间,对着孔颖达恭敬地行礼:“见过孔学士。” 孔颖达没有避让,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礼,并且端出了上官的架势,严肃地说:“陛下封你为校书郎,希望你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用你所长,认真校雠典籍,订正讹误。” “是,下官绝不会辜负陛下和孔学士的期望。”王庾一本正经地说。 对于她的态度,孔颖达还是很满意的,随即吩咐道:“典书,你再领着校书郎去见见其他的学士。” “是,孔学士。”典书领命。 孔颖达又对王庾说:“今日你就在馆内熟悉一下,明日再来当差。” “是,孔学士。”王庾应道。 随后,孔颖达叮嘱了李承乾几句,就离开了。 李承乾顿时变得活泼起来,他兴奋地拉着王庾往外跑:“姑姑,我带你去见其他的学士” 第673章 是那个吗 接下来,李承乾带着王庾去见了虞世南和陆德明。 在见了学士之后,李承乾又领着王庾去了其他的院子,见了其他的官员,俨然就像是文学馆的官吏。 王庾忍俊不禁,顺从地跟着他。 她想,定然是嫂嫂教的。 而被抢了活的典书只能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听着他们说话,也不敢插嘴。 转了一圈,大全来报:“公主,恒山王,秦王妃来了。” “姑姑快跟我走,我阿娘来给我们送饭了。”李承乾拉起王庾就跑。 王庾稍微加大了步伐,就跟上了李承乾。 她小声问道:“大郎,你阿娘每日都来给你送饭吗?” “不,这是第一次,从前我都是在文学馆用午膳。”李承乾说。 王庾:“” 她很郁闷,明明她是凭借实力考中了秀才,然后才进入文学馆,怎么她现在感觉像是凭借秦王府的关系才进入的? 唉 这下好了,长孙氏和李承乾这么高调地来给她这个九品芝麻官撑腰,以后文学馆的人就不敢为难她了。 当然,她也很感动,但感动归感动,她还是想凭自己的实力去闯荡。 “阿娘,您来了。” 李承乾稚嫩的声音把王庾的神思拉了回来。 王庾立即走了过去:“嫂嫂。” “来,快过来。”长孙氏温柔地招呼他们吃饭。 王庾默默地吃饭,不发一言。 长孙氏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看向王庾:“小庾儿,是不是今日的饭菜不好吃?我让人重新给你做一些。” 说着,就要吩咐左右,王庾连忙说道:“不是,菜很好吃。” “是吗?我怎么看你不太高兴?” “额我就是觉得嫂嫂今日没必要过来。”王庾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原来是这样。 长孙氏笑了:“我是怕你初次为官会不适应,所以就来看看,更何况,我要接大郎进宫,就过来了。” 李承乾抬起头,嘴角挂着一颗米饭:“阿娘,我下午还要上课。” “放心,我已经帮你请了假。”长孙氏说。 闻言,李承乾继续默默地吃饭。 王庾说:“嫂嫂,下次不用来给我们送饭,我们就在文学馆吃。” “你确定吗?文学馆的厨子做菜不是很好吃。”长孙氏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王庾斩钉截铁地说:“当然确定,我不挑食,好不好吃的无所谓,只要熟了就行。” 李承乾猛地看了过来:“阿耶说,姑姑最挑食。” “” 王庾用手撑着脑袋,避开长孙氏的视线,恶狠狠地对李承乾说:“臭小子,能不能不要拆我台?” “下次能。”李承乾眨了眨无辜的双眼。 他的声音有点大,长孙氏听见了,便问道:“下次能什么?” “就是不拆姑姑的台。”李承乾乖乖地回答。 王庾满头黑线:“” “哈哈”长孙氏乐不可支。 “对了,嫂嫂,你带大郎去宫里做什么?”王庾被他们笑得很难为情,连忙转移话题。 果然,长孙氏的注意力立刻跟着转移:“万贵妃上晌的时候,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要见一见大郎。” 语气一顿,她又问:“刚才孔学士跟我说你今日不当差,不如等下跟我们一起进宫吧。” “不了,我今日去过一趟了。”王庾拒绝了长孙氏。 用完午膳后,长孙氏带着李承乾直接去了皇宫,而王庾本想今日在文学馆呆上一日,但经过长孙氏和李承乾这一出,她不太想呆在文学馆,就带着大全去了西市。 没想到,在西市碰见了林郅悟。 “这么巧?”林郅悟看见王庾很开心,问道:“你不是今天去文学馆报到吗?怎么就出来了?” “是啊,孔学士说今日不用我当差,所以我就出来了。”王庾一边逛一边回答他的话。 林郅悟冲二虎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离远一点。 然后林郅悟追上王庾,在她看东西的间隙,附在她的耳旁,小声说道:“今日是你第一天上任,为了庆祝你当官,我决定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王庾不甚在意,随口问了一句。 林郅悟神神秘秘地说:“是你很感兴趣的东西。” 莫非是 王庾想到了一件东西,扭头看向他:“是那个吗?” 岂知林郅悟问道:“哪个?” 王庾:“” 她顿时就没了兴致,他这副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礼物,还是不要期待了,免得失望。 王庾不再搭理林郅悟,专心逛街。 林郅悟也不在意,跟在她后面,看她所看的东西。 时不时还说上几句“这个东西太丑了”、“这个太贵了”、“这个都不适合你的身份” 最终,王庾忍无可忍,朝他低吼:“你不买就闭嘴,别吵我。” 林郅悟:“” “好,从现在开始,我不说话了。” 王庾满意了,继续逛街。 没过多久,林郅悟感到无聊,就对王庾说:“小庾儿,那日我出城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趁着今日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什么地方?怎么个好玩法?”王庾问。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王庾成功地被林郅悟挑起了兴趣:“那走吧,去看看。” 林郅悟吩咐那些护卫:“你们先把东西送回去,然后在府中等我。” 二虎连忙说道:“不行,阿郎您身边没有护卫,会很危险的。” “不会,长安是都城,很安全的。” “难道您已经忘记上次被刺杀的事情了?” 林郅悟被二虎堵得说不出话来,有点生气:“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们都回去,我一个人带小庾儿去。” “阿郎”二虎还想再劝,被林郅悟的眼神吓退了。 二虎只好放弃,小声地对那些护卫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远远地跟着阿郎。” 王庾见林郅悟把人都打发走了,便对大全说:“你们把东西送回府,我跟林大郎出城一趟,很快就回来。” “行。”大全二话不说,把东西放在马车上,然后赶马车回府。 最后,王庾和林郅悟翻身上马,从西门出城, “现在出了城,总该跟我说说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吧?”王庾说。 今天的林郅悟很沉得住气,依然用那句话来堵王庾:“你去了就知道了。” 然而没走多远,他们的马突然被绳索绊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好痛” 第674章 执念太深 “啊好痛” 林郅悟被马儿甩出,身体右侧着地,只听“咔嚓”一声响,痛得他龇牙咧嘴。 王庾反应很敏捷,在马儿被绊倒时,一掌拍在马背上,身体纵跃而出,稳稳地落在地上。 听见林郅悟的痛呼声,她连忙跑过去:“你伤到哪里了?” “我好像腿断了,动不了。”林郅悟的表情很痛苦,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王庾:“我帮你看看。” 她的手刚触及林郅悟的裤腿,就听见林郅悟大喊“小心”,紧接着就看见林郅悟掏出暗器,对着她后面射击。 “暗器有毒,快散开。” 王庾回头,看见一群蒙面人从背后偷袭他们,却被林郅悟的梨花针吓得慌忙躲避。 不过,这些人当中有一名很奇怪的男子,他穿着孝衣,动作显得很从容,也是他出声提醒众人暗器有毒。 虽说他及时提醒,但还是有三人没来得及避开,中了梨花针,倒在地上。 王庾看了那三人一眼,只见他们双眼紧闭,嘴唇发青,是中毒的迹象,但不是剧毒。 “看来你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错。” 王庾赞了林郅悟一句,拔出腰间软剑就冲向了那群蒙面人。 “你们是谁?为何要杀我们?” 孝衣男子迎面而上,眸中充满了仇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李庾,拿命来。”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王庾一边与他交手,一边问道:“你的父亲是谁?” 孝衣男子猛地发力,一拳将王庾打飞了出去,嘴里恨恨地说:“自己杀过的人都不记得,看来你杀了很多人。” 话落,孝衣男子招呼同伴们:“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众人蜂拥般冲了过来,齐齐攻击王庾。 王庾不敢分心,没有再套话,专心对敌。 对方有三十几人,王庾这边就她一人,除了孝衣男子,有些人趁机离开打斗圈,朝着林郅悟逼近。 “郎君好生俊俏,年纪也正好合适,就跟我们走吧,保证你以后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哈哈” 见状,王庾手下发狠,嘴里大声喊道:“住手,那是平南侯,你们若是想死,就尽管动手。” 那些人脚步一顿,看向了他们的首领。 首领穿着黑衣,正带着人和孝衣男子一同攻击王庾。 此时听见王庾的话,首领一把将孝衣男子拽到旁边:“你不是说只是绑一个寒门秀才吗?为什么平南侯在这里? “你可知上一个刺杀平南侯的人已经死了?那还是开国功臣,就因为刺杀平南侯被判了斩首。 “你是想害死我啊。” 真当他常年呆在庄子上,就不知道长安城的消息了吗? 哼,那也太小看他了 孝衣男子用力挣扎,却被死死拽住,他只好说道:“我没想害你,我要抓的不是平南侯,是另一个,你叫你的人不要碰平南侯就是了。” 说到这里,孝衣男子提醒首领:“别忘了,你收了我的钱,就该为我办事。” 趁着首领愣神的功夫,孝衣男子挣脱他的手,丢下一句“帮我抓住这个小的,剩下的钱我立马给你。” 闻言,首领不再犹豫,冲林郅悟那个方向喊道:“不要碰他,都过来帮忙。” 那些人立刻放弃了林郅悟,朝着王庾冲了过来。 望着这群蒙面人,林郅悟开始了思索,这些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就不敢过来,那若是他们知道王庾的身份呢? 想到这里,林郅悟大声喊道:“你们现在围攻的人是陛下最疼爱的晋阳公主,她若是受伤,陛下必定会诛你们九族。” 此言一出,除了孝衣男子,其他人都停下了动作。 首领死死地盯着王庾:“你是晋阳公主?” 这会儿,王庾已经发现了这群人与孝衣男子不是同一路人,他们应该是雇佣关系。 于是,王庾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错,我就是晋阳公主。” 得到确认之后,首领怒视孝衣男子:“你骗我。” 孝衣男子不甘示弱,一边对付王庾,一边喊道:“你们收了我的钱,必须把事情都办好。” 听见这话,首领一把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朝他扔过去:“钱,我不要了。” 话落,首领招呼自己的人:“我们走。” 不过片刻,呼啦啦的一群人就只剩下孝衣男子。 孝衣男子又愤怒又无语,但他无计可施,只好用尽全力去对付王庾。 “嘭!” 王庾一脚把孝衣男子踢飞了出去。 孝衣男子忍着痛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匕首想继续刺杀王庾,却被王庾踢翻在地,匕首再次飞了出去。 王庾没有再给他起来的机会,她的右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手中的软剑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的父亲是谁?” 她曾经上过战场,杀死的敌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谁还会记得敌人的名字? 孝衣男子技不如人,不能为父报仇,心中觉得很羞愧:“我的父亲是戴仁,你在益州化名李庾的时候,害死了他。” 王庾想了一下,记起了戴仁这个名字。 “这个你就错了,害死你父亲的不是李庾,也不是我,是郭行方。 “是郭行方收受贿赂,利用职权帮助考生舞弊,事情败露后让你父亲去杀人灭口,替他脱罪。 “一切的一切,都是郭行方的罪孽,你要恨的人应该是郭行方,而不是我。” 孝衣男子怒吼:“若不是你去揭穿,这一切怎么会发生?我的父亲又怎么会死? “该死的人是你。” 王庾:“” 这人执念太深,她再说也没有用。 但此事终究因她而起,她总不能把这人杀了吧?那戴家一门就死绝了。 等等—— “戴仁的亲人只有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据我所知,戴仁只有一个儿子,但戴大郎已经死了。 “如今活着的只有他的妻子,那你是谁?” 孝衣男子冷哼:“看来你对我们家的情况还挺清楚的。 “没错,戴家的亲生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戴大郎,而我只是义子。 “但义父义母待我恩重如山,他们都因你而死,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王庾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你说戴仁的妻子也死了?” “别假装了,我义母就是你派人杀的。”孝衣男子咬牙切齿。 王庾:“” 第675章 整残废了 莫名其妙就背上了一条人命官司,王庾很无语,下定决心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说是我派人杀了你的义母,你有何证据?”王庾问道。 “因为你不想死,所以就杀了我义兄和义母。”孝衣男子咬牙道。 王庾听得更疑惑了:“这跟我想不想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孝衣男子说道:“太子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义兄指证刘文静是刺杀平南侯的幕后主使,帮助太子铲除刘文静,事成之后,他就会杀了你,帮我们报仇。” 王庾面不改色,心中却波涛汹涌,原来刘文静之死是李建成一手策划的,她还以为是裴寂干的。 “可惜太子食言了,他并没有杀你。 “但没关系,哪怕只剩我一人,我也要报仇。” 王庾:“” 她迅速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问道:“既然你想杀的是我,那为何对平南侯动手?” 听到这里,林郅悟忍不住挪了个位置,耳朵倾向孝衣男子所在的方向。 “长安的人都知道,平南侯和晋阳公主关系匪浅,我们若是伤了平南侯,你定然会痛苦。” 王庾又觉得不对劲了:“看你的身手,你们应该都是杀手出身,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认识你们,与你们交易?” 孝衣男子冷声道:“不怕告诉你,我们真正的主子是郭良娣,有她在,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原来是郭良娣。 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王庾抽回脚,收起剑,面无表情地说:“你走吧,我就当今日没有见过你。” 孝衣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爬了起来:“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 “我知道你会,但我不怕你来杀我。”王庾显得很淡定。 说完,也不管孝衣男子是什么表情,径直朝着林郅悟走去。 孝衣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王庾。 “你还好吗?”说着,王庾伸出手,检查林郅悟的腿。 “啊” 她刚碰到林郅悟的膝盖,林郅悟就发出了惨叫声:“痛痛痛,轻一点。” 王庾立刻放轻了动作,一边按一边问:“这里痛吗?” “痛。” “那这里呢?” “也痛。” 王庾检查了一番,对林郅悟说:“你的大腿脱臼了,你忍着点,我给你接上。” “等等。”林郅悟急忙叫住她:“你你会接吗?别到时候给我整残废了。” “你小看我?”王庾板下脸,很生气:“难道你忘了我的师父是谁了吗?这点小伤在我眼中,就是小意思。” 林郅悟还是持怀疑态度:“我不信。” 正在这时,孝衣男子举着匕首悄悄地靠近了他们。 “吁~” 王庾的马儿翻身起来,朝着孝衣男子撞了过去。 “啊” 孝衣男子被撞了出去,但他的匕首从手中脱落,飞向了王庾。 “小心。” 林郅悟用尽全身力气扑向王庾。 其实王庾感受到了背后的杀气,她本来想躲开,却被林郅悟扑倒在地,匕首划破了她的手臂。 王庾:“” “小心。” 顾不及手臂上的伤,林郅悟一声大喊,同时抱着她往旁边滚,躲避孝衣男子的攻击。 孝衣男子一击落空,第二击接踵而至。 林郅悟没有看地形,因为脚动不了,他就死死地抱紧王庾往旁边滚。 “你放开我,我能对付他啊” 两人滚下了山坡。 孝衣男子紧随其后,快速下坡。 在滚动的过程中,林郅悟一直紧紧地抱着王庾的腰,不肯撒手。 王庾的反应很快,在滚下坡的第一时间,她就将高举双手,护住林郅悟的头,然后自己将头埋进林郅悟的怀里。 唯有如此,方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山坡有点陡,两人抱一起,滚动的速度很快,而后面的孝衣男子也在加快速度。 “啊” 林郅悟和王庾没有看见前面的悬崖,摔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袭来,以王庾连忙从林郅悟的怀里探出头,糟了,他们掉下悬崖了。 王庾立刻扯掉手腕处的绑带,按了一下开关。 只听见机关启动的声音,然后从她的袖中射出了一物。 “咻” 铁钩插进了旁边的峭壁缝隙。 王庾抓住了绳索,林郅悟抱着她,两人被绳索牵引到峭壁旁。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闪过,急速往下坠,还伴随着尖叫声。 是刚才那名孝衣男子。 尖叫声越来越弱,直至听不见。 林郅悟的手有点发软:“小庾儿,我快抓不住了。” “抓稳了,摔下去可就连渣都没有。” 生死存亡之际,王庾还不忘开玩笑,这让林郅悟有点慌。 “你能不能抱着我?我是真的快没有力气了。” 王庾将空着的左手放在他的后背上,然后往上看了一眼,悬崖太高,她爬不上去。 而下面深不见底,她不敢冒险,于是往周围打量。 “你信不信,若是我们两个从这里掉下去,就能回到现代?” “我不信。”林郅悟没好气地说:“就算死了能穿回现代,我也不要被摔得粉身碎骨。” 王庾:“” 都已经死了,还在乎什么粉身碎骨,什么完整的尸首? “那边有个洞口。” 王庾发现左下方有块大石头突了出来,墙壁上也有个洞,于是对林郅悟说:“我待会儿把你扔过去,你自己抓住东西,别从那上面掉下去了。” 林郅悟一听就慌了:“不行,我的腿不能动,我做不到。” “不需要用腿,你用手抓住上面的东西,不要掉下去就行了。” “我我怕自己做不到。” 时间紧迫,王庾只好说道:“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就跳下去陪你,怎么样?” 林郅悟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虽然我希望在地底下也有人陪,但是让你跳下去,无异于谋杀,我不同意。” “那就跳下去。”王庾仰头看了眼:“以我们两个的重要,你再不跳,我们两个都得掉下去。 “快点,别磨蹭了,趁着你还有力气,准备跳吧。” 林郅悟还是有点害怕:“” 王庾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数一二三,你就跳。” “好。”林郅悟无奈地答应。 她把一只脚抵住峭壁,做好准备。 “一。” “二。” “三。” 王庾一脚蹬在悬崖上,然后把林郅悟扔了出去 第676章 性别歧视 当林郅悟从高空中坠落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闪过表妹的脸。 那丫头喜欢蹦极,应该是喜欢这种感觉吧? 还别说,这种感觉挺刺激的。 不过,前提是他没有被摔死。 “抓稳了,别掉下去。” 王庾的声音一下子就把他拉回了现实中,他往下看了眼,大石块就要到了。 林郅悟连忙伸出手,在经过大石块的时候,瞄准机会,一把抓住了边沿凸出来的石头。 “咔嚓” 听到响声,林郅悟低头一看,边沿裂开了一条缝,凸出来的石头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小庾儿,我快要掉下去了。”林郅悟喊道。 “让你出门不带装备,现在知道怕了吧?” 话音未落,王庾从天而降,落在了林郅悟的面前, 林郅悟心中稍安,顺着她的话说:“谁出门带那些东西?很重的。” “” 她一个小姑娘都不嫌重,他这个快成年的少年居然嫌重? 唉 王庾懒得说他,伸手一拽,用巧劲把绳索拽了回来,然后去拉林郅悟。 她的速度很快,力气也大,很快就把林郅悟拉了上来。 背后传来声音,林郅悟回头一看,发现刚才他抓的石头已经从石块上分离,掉了下去。 “好险,再晚一点,我就掉下去了。”林郅悟心有余悸。 “你在这里坐会儿,我进去里面看看。” 王庾说着,准备进入洞穴。 “等等。”林郅悟盯着王庾的背,眉头紧皱:“你的背流血了。” 王庾反手摸了摸,有血,但不是很痛。 她回头冲林郅悟笑了一下:“没事,只是擦伤,我进去了,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就进入了洞穴。 没过多久,她就出来了,对林郅悟说:“里面很空旷,也很安全,我们先进去吧。” 王庾走到林郅悟背后,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准备把他拖进去。 林郅悟双手死死地压着地面,稳住自己的身体,郁闷道:“我的脚动不了,你就不能把我抱进去吗? “你这样,我很痛的。” 王庾:“” 她干脆放下他,走到他的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看看你自己,又高又壮。 “再看看我,高吧,在同龄人中是挺高的,但比你还矮一个头呢。 “我这么瘦小,你居然让我抱你? “关键是,你才是男子,我是女子好吧,不应该男子抱女子吗?” 王庾很不想搭理他,她觉得林郅悟一直在刷新她对他的认知。 “你这是性别歧视,谁说一定要男子抱女子了?”林郅悟说得理直气壮。 王庾:“” 说得很有道理。 王庾妥协了,换上一副笑脸,语气温柔:“请问侯爷,您是想要公主抱呢还是” 对嘛,对待伤者就应该是这个态度。 林郅悟很满足,一副大爷模样,伸出右手冲王庾招了招,颐指气使:“甭管什么花样,只要不伤着我就行。” “” 王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去你大爷的,转身就走。 “哎哎,你干什么?”林郅悟顿时急了:“你不管我了?是你说的我的腿脱臼了,你要帮我接” 话还没说完,王庾又回来了,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腿就开始动作。 “啊”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接好了。”王庾拍了拍手上的灰,径直走进洞穴。 林郅悟:“” 他小心翼翼地抬了一下腿,“哎,真的好了,我能动了。” 王庾没有理他。 林郅悟顿觉无趣,自己站了起来,他发现腿虽然能活动自如,但双腿还是有一点酸麻。 他慢慢地走进洞穴,在洞口找了个地方坐下:“我还得缓缓。” 王庾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你想缓多久都行,只要你不怕饿。” 林郅悟原本没觉得饿,结果听了她这句话后,肚子立刻唱起了空城计。 “咕咕” 王庾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 林郅悟顿觉尴尬,低着头问:“你有什么吃的吗?” “有,我去外面摘几片树叶给你吃,要不要?”王庾一本正经地说。 林郅悟:“” 沉默了一阵,林郅悟又问:“里面有出路吗?” “不知道,等你好点了,我们进去找找。”王庾说道。 林郅悟有点泄气,他最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是被刺杀就是掉落悬崖,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想着想着,林郅悟就对王庾说:“袁道长不是教过你风水吗?我觉得我最近运气不好,等回了长安,你帮我看看宅子的风水吧。” “行啊。”王庾伸出手:“先交一万钱的订金。” 林郅悟本想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免费蹭个福利,没想到她不仅要收他的钱,还收得这么贵? 他顿时就怒了:“我们是好兄弟,你帮我看个风水还收钱,你好意思吗?” “好意思。”王庾脱口而出。 “” 林郅悟被哽了一下,于是,换了个说法:“虽说兄弟之间要明算账,但是兄弟之间,谈钱太伤感情。 “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难道还不值一万钱吗?” 王庾:“不,谈感情太伤钱,我不跟你谈感情。” 林郅悟:“” 他突然觉得腿疼,一定是这丫头刚才下手太狠,对,就是这样。 林郅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语重心长地教育王庾:“兄弟,你这样掉进钱眼里是不行的啊。 “人生在世有很多追求,不一定非要追求钱财这些俗物,咱可以追求一些精神上的东西” 王庾打断他的教导:“你知道为什么常见的螃蟹能横行天下吗?” “啥?”突然转换话题,林郅悟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洋洋得意地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就是由螃蟹的腿部结构所导致的嘛!” “不。”王庾伸出食指,冲他摇了摇:“是因为螃蟹有钳,任性。” 林郅悟愣住了,他在心中琢磨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有钳,有钱 “你赢了。”林郅悟选择认输。 “所以,还要我帮你看风水吗?”王庾殷勤地问。 林郅悟没好气地说:“我很穷,看不起。” “我给你个友情价,八千,怎么样?” “没钱。” “七折,不能再少了,公主府有数百人要我养,开销很大的,真的不能再少了。” 王庾眨巴着眼睛,表情很为难,像是吃了很大的亏。 林郅悟:“” 第677章 出动精锐 “哒哒” 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二虎抬头望去,却看见王庾的白马朝着他的方向跑来,但马背上空无一人。 他连忙走出草丛,拦住了白马:“晋阳公主和平南侯在哪里?” 自从悄悄地跟着林郅悟出了城,他就跟丢了人,因为王庾和林郅悟骑马的速度太快了。 后来,他就沿着马蹄印找了一路,但依然没有找到林郅悟。 白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弯曲前肢,示意他上来。 二虎立刻骑上马。 白马转身,沿着来时的道路狂奔。 直到奔跑至一个斜坡处,白马停了下来,对着斜坡嘶鸣。 “你是说他们从这里摔下去了?”二虎试探道。 “吁吁!”白马显得很激动。 二虎立即沿着山坡往下走。 途中,他发现了好几块碎布条,与林郅悟和王庾的衣服花色一样。 他的心顿时就往下沉,尤其是看见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也跟着掉下悬崖。 “侯爷,公主,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事”二虎一边祈祷一边在周围寻找。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林郅悟和王庾,二虎又回到了坡顶。 他轻轻抚摸白马,对它说:“我没有找到公主和侯爷,你赶紧回公主府,多叫些人来帮忙。” “吁~” 白马抬起了蹄子。 “等等。” 二虎安抚住白马,然后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将布条绑在马鞍上。 “好了,你回公主府吧,记住,要快一点。” 二虎拍了一下马背,白马立刻飞奔而去。 白马像一阵风似的,穿过树林,沿着官道飞驰进城门。 “刚才那是谁的马?怎么上面没有人啊?”守城门的士兵探头往城内看,却早已不见了白马的身影。 另一个士兵想了想,说道:“好像很眼熟,大概是哪位王公子弟的马吧。” 奔跑的速度这么快,一定是汗血宝马。 长安城中,能拥有汗血宝马的人也就那么几位,他猜应该是齐王的马。 “管它是谁的马,反正马已经进去了,咱们想拦也拦不了。” 他们口中的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晋阳公主府,白马看见大门敞开着,径直跑了进去。 “哎,那是公主的马吧?”守门侍卫有点懵。 另一人道:“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 他很快就找到了白马,因为它正对着王康达在嘶鸣。 “公主出事了?” 王康达看见白马这副狼狈的模样,就知道王庾出事了。 他看向呆立在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去把杨司马他们叫来。” “哦,好的。”侍卫立刻去传话。 侍卫走后,王康达发现了马鞍上的布条,连忙取下来看。 不过片刻,杨毛、大全、郝绶等人都来了。 王康达简短地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今日公主和平南侯出了城,他们应该是遭遇了意外。 “白马刚刚回府报信,上面还有这块布条,是平南侯身边的二虎所写,你们看看。” 说着,他将布条递给了身边的杨毛。 杨毛看完后,表情瞬间变得凝重,然后将布条传给了大全。 王康达继续说道:“公主和平南侯有可能摔下了悬崖,你们去准备工具,随我去寻公主。 “毛阿贵,你去一趟平南侯府,把情况跟平南侯府的人说一声。 “三合,你留在府中,若是明天过了辰时,我们还没回来,你就进宫去告诉陛下” 王康达迅速做出安排,众人各自行动。 半刻钟后,王康达骑着白马,领着数十名精锐出了公主府,直奔城门。 平南侯府。 文泽和曹管家听完毛阿贵的话,又看了二虎的血书,顿时就急了。 “快去召集人手,马上出城寻找侯爷。” “二位先别着急。”毛阿贵安抚住他们,然后说道:“若是你们信得过王长史,就留在府中等候消息。 “王长史带了很多人出城,还有白马领路,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公主和侯爷。” 听完他的话,文泽和曹管家稍微镇定了一点。 文泽问道:“王长史他们已经出了城,那你还出城去寻找公主吗? “若是你去的话,我带人跟着你去。” 二虎画的图太潦草,他根本就看不懂出事地点在哪里。 白马有灵性,可以带着他们找到公主和侯爷出事的地方。 毛阿贵摇了摇头:“我不去,你们也没必要再去,因为王长史会把公主和侯爷两个人都带回来。” 闻言,文泽放弃了出城的打算。 在毛阿贵走后,文泽对曹管家说:“你留在府中,我去一趟苏府,把这件事跟苏卫率说一声。” “好。”曹管家道。 于是,文泽抓紧时间去了一趟苏府,结果苏府的人跟他说,苏定方今晚当值,在东宫。 文泽从苏府出来后,宵禁的鼓声就响了起来,他只好放弃去东宫,急忙往府中赶。 幸好在坊门关闭前,他进入了坊内。 “苏卫率今晚当值,还在东宫。”文泽对曹管家说道:“今日时间不够,我明儿一早再去东宫。” “也只能如此了。”曹管家露出无奈的表情,随即又开始担忧:“也不知道侯爷和公主到底怎么样了” “侯爷肯定会没事的。”文泽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城外。 王康达骑着白马,很快就找到二虎。 “你们可来了。”二虎看见王康达,简直是热泪盈眶,激动地说:“我把方圆两里地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侯爷和公主。 “我察看了一番,他们的踪迹是在悬崖边消失的。 “我想,他们应该是摔下悬崖了。” 王康达听完后,对他说:“你找了这么久,辛苦了,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说完,王康达吩咐众人:“一队跟我去悬崖下面,其他人再去周围看看。” 众人各司其职。 王康达环视四周,发现悬崖前方有一棵粗壮的大树,便走过去,把绳子固定在树干上。 “那边没有树,你们快去打桩,多打几个,下面的峭壁也不能放过,看看有没有线索。” “是。”大全领着人开始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他们就固定住了十几根绳索,每两根绳索之间相隔一丈左右。 王康达、杨毛、大全、魏平等人抓住绳索,站立在悬崖边,身体悬空。 “走。” 听到王康达的命令,众人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第678章 这个禽兽 外面天色渐暗,洞的光也在逐渐消失。 王庾走到洞外,择了些干树枝,又把洞穴中能燃烧的东西捡拾到一块,然后掏出火折子,生了一个小火堆。 林郅悟坐在洞口,静静地看着她干这些,又看着她坐在离火堆稍远一点的位置。 “你不是说要进去里面探探路吗?”林郅悟突然开口。 王庾看向他:“那你缓过来了吗?” “额走慢一点就行。”林郅悟动了动腿,还有一点点痛,但可以忍耐。 “那就再休息会儿。”王庾拿着一根木棍翻了翻柴禾。 风从洞口吹进来,林郅悟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王庾身边坐下:“你身上怎么带了这么多的工具? “我记得你是从天策府出来的,难道你每天出门都带这么多东西吗?” “嗯。”王庾轻轻地应了一声。 能带的东西她都会带着,毕竟谁也不知道哪天意外就来临了。 林郅悟想了想:“你我都遇到了刺杀,现在刘文静也死了,长安最近应该不会太平了吧?” “未来三四年都不会太平。”王庾望着火堆,火苗在她眼中熊熊燃烧。 她以为救下刘文静,能挽救李世民和李渊的父子情,若是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没有破裂,李世民不至于走到玄武门政变这一步。 但现在看来,她不一定能改变…… 刘文静之死,将掀起夺嫡之争的风浪。 “哎,不对,我之所以会遭遇刺杀,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得罪了人,他们也不会想到杀我来报复你。”林郅悟想起孝衣男子的话,顿时就埋怨起王庾来。 王庾给了他一个白眼,淡淡地说:“那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这样你就安全了。” “” 林郅悟:“你觉得我像是这么胆小的人吗?” 王庾没有回答,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 林郅悟顿时就怒了:“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你居然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无论你得罪了多少人,我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 “太感动了。”王庾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下一刻,她问道:“若是皇帝要杀我呢?你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与皇帝对抗吗?” 林郅悟:“” 与皇帝对抗,那不是找死吗? 林郅悟神情尴尬地移开目光,嘟囔道:“你这么聪明,才不会去得罪皇帝呢。” 王庾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洞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偶尔会响起树枝燃烧断裂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王庾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找找出路啊” 话还没说完,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捂着肚子又跌坐回地面。 “你怎么了?”林郅悟转过去,扶着她的肩膀。 “我”王庾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突然发黑。 下一刻,她晕倒在林郅悟的怀里。 林郅悟吓得仓皇失措,不停地摇王庾:“小庾儿,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红,低头一看,才发现王庾的两只裤腿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而且,鲜血还在流,已经流在了地上。 莫非是他们从山坡上滚下来时受的伤?要不然就是在悬崖峭壁上受的伤。 这个傻丫头,怎么不跟他说呢?怎么能忍到现在? 他再不济,好歹也能帮她上点药啊。 想到这里,林郅悟把王庾放平,准备去检查王庾腿上的伤。 他掀开王庾的外衣,双手抓住王庾的裤头,正准备脱的时候,一只柔软的小手拍在他的手背上。 林郅悟顺着白皙的手背往上看,目光带着惊喜:“小” “啪!” 王庾猛地坐起来,扬手就给了林郅悟一巴掌。 林郅悟:“” 这一巴掌虽然力道不重,但是声音在狭小的洞显得尤其响亮。 林郅悟捂着脸,怒视王庾:“你干什么打我?” “你刚才在干什么?”王庾怒气冲冲地反问。 这个禽兽,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居然趁她晕倒就 “你流了这么多血,我当然是帮你检查伤口啊。” 对于王庾突如其来的怒气,林郅悟觉得莫名其妙,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吗? 王庾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的血,又怒了:“那是你该碰的地方吗?” 林郅悟低头一看:“” “额”林郅悟瞬间红了脸,目光闪烁着看向旁边的墙壁:“我你当时流了那么多血,我有点慌,一心只想着帮你止血,就没想那么多。” 说完,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个姑娘。” 王庾:“” “滚出去。” “啥?”林郅悟看向她,表情很错愕:“你不是吧?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无意冒犯,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把我赶出去? “外面又黑又冷,你把我赶出去,万一我不小心踩空,掉了下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王庾很无语,这小子就是嘴欠。 “你去洞口坐着,背对里面,我不叫你,你不许回头看。” 林郅悟好奇道:“你要干什么?” “处理伤口。” “你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没力气,我帮你吧。” 王庾伸手往洞口一指:“滚。” “丫头,你这么凶,是嫁不出去的。”说完这句话,林郅悟迅速跑到洞口,唯恐王庾抓住他,把他暴揍一顿。 “转过去,不许回头看。” “哦,好。” 林郅悟乖乖地在洞口中央坐下,解开外衣,然后双手抓住外衣两侧张开,将整个洞口遮住。 王庾看了他一眼,然后背过身去,处理自己腿上的血。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小,林郅悟忍不住喊道:“你好了吗?” “没好,不许回头。”王庾吼了一句。 太凶了,将来谁娶了这丫头,定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林郅悟撇了撇嘴,继续欣赏夜色。 过了一会儿,林郅悟又问:“好了没?外面很冷的。” “好了。” “那我进来了啊。” “好。” 林郅悟立刻穿好外衣,走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在王庾对面坐下,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腿上还是那条血裤子,也没有看到纱布。 不过,好像止血了。 “你”林郅悟摸着被打的脸颊问道:“你到底伤哪儿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你是不是伤得很重啊?” 说着说着,林郅悟越发觉得王庾伤得很严重,起身朝她走过去 第679章 脾气暴躁 一看见林郅悟走过来,王庾立刻喝道:“站住,不许过来。” 林郅悟怕她伤口裂开,连忙坐回去:“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别激动。” 王庾稍稍心安,但是双眼还是警惕地盯着他。 “你看你现在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你是不是伤得很严重?严重的话跟我说啊,我来想办法。”林郅悟看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担忧。 王庾冷道:“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还是说你会医术,能治伤?” “” 林郅悟顿时觉得挫败,王庾会医术,他不会,而且他的武功也没有王庾高。 想了想,他除了会造武器和拥有一些在古代用不上的理论知识,好像就一无是处。 他不甘心,弱弱地说:“我可以帮你上药啊,你背部的擦伤还没处理,要不,我帮你上点药吧?” 提起背上的伤,王庾就来气,怒道:“你还敢提?都怪你,要不是你扑过来,我们又怎么会滚下山坡,掉下悬崖?” “这也怪我?”林郅悟觉得自己特别委屈:“要不是我扑过去,你早就被捅死了。”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弱吗?”王庾哼道:“我早就感觉到他的动作了,要不是你扑过来,我就制服他了,又怎么沦落至此?” 林郅悟:“” 敢情是他好心办坏事。 林郅悟默默地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小庾儿” 突然,外面传来了声音。 “好像有人?”林郅悟惊喜道。 两人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小庾儿,你在哪里?” “林大郎” “小庾儿” “嘿,真的有人在找我们。”林郅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王庾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捂着肚子靠在墙上,想要缓一缓疼痛。 “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王庾看见林郅悟站在洞口,用力地挥手。 “林大郎,是您吗?” “对,就是我,快来救我,我在峭壁的洞穴里。”林郅悟用力叫喊。 因为太过用力,本就干渴的喉咙顿时发痒,引得他咳嗽起来:“咳咳” “在那里。” 大全发现了林郅悟,冲他喊道:“林大郎,小庾儿跟你在一起吗?” “咳咳在一起咳咳”林郅悟咳得难受,忍不住扶着峭壁,猛咽口水。 大全立刻呼唤其他人:“找到他们了,快过来。” 离他最近的王康达,抓着绳索往他那边攀移。 林郅悟看他们过来,连忙走进洞穴,脱下外衣,去扶王庾:“来,我给你遮一下。” 说着,将外衣系在王庾的腰上,遮住她的双腿。 王庾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任由他动作。 大全和王康达的动作很快,在林郅悟系好衣服之后,他们就已经落在了洞口外面的石块上。 “公主,您在里面吗?”王康达站在洞口问道。 “我在。”王庾轻轻地推开林郅悟,慢慢地朝着洞口走去。 听到王庾的声音,王康达松了一口气,又看见她腰上系着的衣服,便问:“公主和侯爷有没有受伤?” “我受了点轻伤,不过,小庾儿伤得很严重。”林郅悟道。 王庾立即反驳:“我不严重,不过就是些擦伤罢了。” “还逞强呢?刚才都痛晕过去了。”林郅悟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 王庾:“” 听见林郅悟的话,王康达和大全急了:“公主,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别听他瞎说。”王庾瞪了林郅悟一眼,见他张口欲说话,连忙说道:“先上去再说。” 王康达立马蹲下来:“公主,我背您上去。” “大全,你来帮我们绑一下绳索。” “好。”大全从背上取下包袱,找出绳索。 等到王康达背上王庾,就用绳索把两人绑在一起。 这时,魏平等人也来到了这一处,帮忙把林郅悟绑在大全背上。 “上去吧。” 王康达背着王庾,双手抓住从悬崖顶部垂下来的绳索,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而魏平等人就在王康达的两侧,一边往上攀登一边保护王康达和王庾。 另有几名护卫在大全两侧,保护大全和林郅悟。 因为背上有人,王康达和大全很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终于,众人从悬崖下面爬上来,给王庾和林郅悟松绑后,王康达和大全不禁瘫软在地,喘着粗气。 秋月跑了过来:“公主,您没事吧?” 看见秋月,王庾很高兴:“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身体却靠向秋月。 秋月看出王庾有点不对劲,连忙扶住她。 “太刺激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攀登悬崖。”大全兴奋地叫道,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种惊心动魄的刺激中。 “确实刺激,比炒股还要刺激。”林郅悟坐在地上,附和大全的话。 “啥?炒骨?炒骨头”大全坐起来,疑惑地问林郅悟:“炒骨头有什么刺激的?” 林郅悟:“” 大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恐:“你你你炒的该不会是人骨头吧?” 林郅悟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这时,二虎闻讯赶来:“侯爷,您没事,太好了。” 又对王庾行礼:“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王庾笑了一下。 二虎心中稍安,冲众人抱拳:“多谢诸位搭救我家侯爷,万分感谢。” 大全笑嘻嘻道:“我们两府就是一家人,甭客气。” “好了,都别说了。”王庾忍着痛道:“我在附近有处庄子,大家今晚就去庄子里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于是,一行人去了王庾的庄子。 王庾对王康达说:“明儿一早,你就回城,到文学馆去帮我请个病假,我要在庄子上休养几天。” “是。”王康达应下。 见状,林郅悟吩咐二虎:“明儿一早,你也回城,去军器监帮我请个病假,我也要在庄子上养几天。” 王庾没好气道:“你的腿都好了,还休养什么?” “不,还有点痛。”林郅悟道:“这是腿,不能大意,万一腿真的断了,那就不能走路了。” “没事,你可以帮你自己做个义肢。” “” 林郅悟:“我发现你今天脾气特别的暴躁,该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 王庾转身就走。 空气中传来她带着余怒的声音:“王康达,把牛棚收拾出来,给平南侯睡觉。” 林郅悟:“” 王康达:“” 第680章 品行不端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刚刚开启,王康达和二虎等人就进了城。 “诸位,那我就先走了。”进了城后,二虎跟众人告别。 他回到平南侯府的时候,正碰上曹管家站在府门口。 曹管家看见他,激动地迎上前:“侯爷找到了吗?” “找到了。”二虎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侯爷和晋阳公主不小心摔下了悬崖,幸好悬崖峭壁处有一个洞穴,他们才幸免于难。 “不过,侯爷受了点轻伤,现在在晋阳公主的庄子上养伤,他让你去军器监请个病假。” 听完后,曹管家有点担忧:“侯爷的伤真的不严重吗?” 从悬崖上摔下去,多危险啊。 “原本侯爷的腿脱臼了,但是晋阳公主帮他接上了,所以现在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有些擦伤罢了,倒是” 说到这里,二虎脑海中闪过昨晚的情景,他皱眉道:“倒是晋阳公主伤得很重,我看见她的衣服上全是血。” 虽然当时晋阳公主的身上披着侯爷的外衣,但是行动间,她里面的血衣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曹管家听到两人掉下悬崖时,就能想象出其中的凶险。 最后侯爷还能平安无恙,只是受了点轻伤,不用说,肯定是晋阳公主的功劳。 因为侯爷的功夫实在是不够看,他对付市井之徒还行,对付军中将士或者应付凶险的突发情况就不行了。 曹管家想了想,对二虎说:“你给侯爷收拾些换洗衣物送去庄子上,再去库房挑些药材送去给晋阳公主。 “我现在就去军器监对了,文泽去了东宫,我得派人把他叫回来。” 说完,他立即着手去安排。 苏定方刚从宫里出来,就看见了文泽:“你来找我?” 文泽行了一礼:“苏卫率,侯爷和晋阳公主昨日出城遭遇了意外,可能摔下了悬崖” “什么?”苏定方怒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苏卫率先别着急,请听我把话说完。”文泽安抚他,然后将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定方。 “这么说来,王康达他们都去找小庾儿和大郎了?”苏定方问。 “是的。”文泽点了点头:“王长史让我们不必再派人去,他们会帮忙寻找侯爷,且二虎在城外,若有消息,他们定会传信回来。” “我出城去看看吧。”苏定方还是不放心,翻身上马。 正在这时,曹管家派来的人到了:“苏卫率,侯爷找到了,只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如今正在晋阳公主的庄子上休养。 “曹管家让我来向您禀报,请您不要担心。” 这下,苏定方的心才落回实处,他又问:“晋阳公主受伤了吗?” 报信的人想了一下:“好像也受伤了。” 闻言,苏定方撂下一句“我去找大郎”,就骑着马儿走了。 文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感慨:苏卫率对侯爷真是情深义重 然而下一刻,苏定方又骑着马儿回来了,他问:“大郎在晋阳公主的哪处庄子?” 文泽:“” 晋阳公主在城外有好几处庄子,都是陛下赏赐的,只说在晋阳公主的庄子上,他还真的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他看向报信的人:“侯爷和晋阳公主在哪处庄子?” “额”报信的人面露为难:“我也不知道。” 文泽又问:“二虎回来了吗?” “回来了。” 于是,文泽对苏定方说:“苏卫率不如先回府稍作休息,我回去后就让二虎来接您去庄子上。” 苏定方低头,闻了一下衣服,有点臭,遂答应了:“好。” 众人兵分两路。 陈青莲听说林郅悟和王庾受了伤,趁着苏定方去洗漱的时候,让人去厨房拿了些吃食,又亲自去库房挑了些药材。 等到苏定方出来的时候,陈青莲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阿郎,我跟你一起去。” 苏定方扫了一眼她的肚子,说道:“你如今怀着身孕,坐马车太颠簸了,恐伤了你。 “你在家呆着,我去去就回。” 陈青莲:“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阿郎不必担忧,如今已过了三个月,胎儿稳定,坐马车没有问题。 “阿郎若是实在不放心,就让车夫慢一点吧。” 这时,仆人来报:“阿郎,娘子,平南侯身边的护卫来了。” 苏定方沉默了一下,然后上前搀扶陈青莲:“走吧。” 文学馆。 孔颖达听完王康达的话,皱着眉问:“那公主的伤势严重吗?” “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几天。”王康达按照王庾的意思说道。 孔颖达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既如此,你就转告晋阳公主,不必着急来当差,等身体好利索了再来。” “多谢学士。” 在王康达走后,一直沉默的陆德明突然出声:“第一天当差就请病假,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长孙郎中说得没错,女子就是麻烦,尤其是皇室公主,娇生惯养,更是麻烦。 “你说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给公主封官,还派到文学馆来?”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你说,陛下会不会是借此嘲讽我们学识不够,不配做学士,所以才把晋阳公主派来文学馆?” 陛下是不是嘲讽他们,孔颖达看不出来,但他觉得陛下肯定是对文学馆有意见。 但他不得不承认一点:“说实话,晋阳公主的才学不在你我之下,就她那篇策问,其中的观点你我未必答得出来。” 孔颖达的话,陆德明不爱听,怒道:“你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文学馆中,学士就有十八位,论学识,论阅历,哪一位不比那黄毛丫头厉害? “她若真的厉害,就不用秦王妃和恒山王来给她撑腰了。” 孔颖达微微摇头,不甚赞同:“你不要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小看她。 “别忘了,大王跟我们说过,晋阳公主以一人之力与百官辩论,百官却输了。 “而且,晋阳公主出的那副上联就挂在文学馆内,至今未有人对出。” “” 陆德明一哽,随即嘴硬道:“有才学又怎么样?品行不端的人不配为官。” 孔颖达沉默了,晋阳公主有时候是娇纵了一点,但还谈不上品行不端 第681章 礼物出现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但王庾的心情一点都不明媚。 林郅悟看她恹恹的,精神不太好,桌上的早膳也没怎么用,便问道:“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嗯。”王庾懒懒地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很痛啊?”林郅悟又问。 “嗯。” “你说你吧,受了重伤就不要起来,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算了,我还是去给你请个太医来吧。”林郅悟起身欲走。 “站住。”王庾连忙叫住他:“我没事,休息个天就好了,不用去请太医。” 林郅悟无奈地坐了回去,但他紧紧地盯着王庾:“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流了那么多血,还跟我说没事?” 王庾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色,她低下头,用手中的勺子戳红枣粥:“真的没事,你不要再问了。 “我会医术,严不严重,我心里清楚唔” 腹部突然传来疼痛,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林郅悟立刻叫道:“你看你看,还说不严重,都痛成这样了。 “你不想看太医,那我去把张神医请来给你治伤。” 见他一直纠缠这个问题,王庾很烦躁:“闭嘴,再问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 林郅悟:“” 果然,受伤了也不改本色,还是个凶丫头。 他眨了眨眼睛,转移了话题:“我昨天不是说要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吗?你还去不去?” “不去。”王庾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她今天哪里都不想去,甚至连动都不想动。 林郅悟拖着凳子,移到王庾身边,小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王庾听了,立刻站起来往外走:“秋月,备马。” 就知道这丫头听了一定会去,林郅悟笑呵呵地跟上王庾。 林郅悟带着王庾去了他名下的一处庄子,比王庾的庄子离城内稍远,但风景还不错。 王庾一路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心情好了一点。 “到了。” 林郅悟跳下马,看向王庾。 王庾不想下来走路,便说:“我可以骑马进去吗?” “可以。” 林郅悟走过去,拽住缰绳,牵着她的马慢慢地往里面走。 来到一处院子前,林郅悟对后面的人说:“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和小庾儿进去。” 大全和郝绶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看向王庾。 王庾有气无力地对他们说:“你们就留在外面。” “是。”大全和郝绶应道。 林郅悟朝王庾伸出手:“下来吧,前面有台阶,马儿不好走。” 王庾看了一眼林郅悟的手,然后从马的另一边滑了下去。 林郅悟:“”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王庾催促他。 “哦哦。” 林郅悟立刻往里面走。 后面的大全悄声对郝绶说:“看样子,平南侯惹怒了公主,公主不太想搭理他。” “他们两从小就喜欢斗嘴,吵架是常有的事。”郝绶很淡定。 大全没再说话,而是透过院门往里看。 林郅悟领着王庾进了正房,“你在这里先坐一下。” 然后林郅悟进了内室。 王庾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林郅悟提着一个长长的箱子走了出来,并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王庾终于起身,走到林郅悟身边,两眼放光地看着箱子。 林郅悟侧头瞥了她一眼,嘴角含笑地打开箱子:“喏,这就是我答应你的礼物” “太酷了。”王庾由衷地赞叹:“你简直就是天才,居然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也能把狙击枪做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王庾忍不住把它拿出来,仔细地端详:“额虽说跟现代的不太一样,但外观还是很酷的。 “我要试试,你教我怎么用吧。” “现在还不能用,里面少了一个零件。”林郅悟说道:“这个零件我找遍了长安城,都找不到材料做。 “我已经派人去全国搜寻,所以这把枪离完工还需要一段时间。” 王庾放下枪,没好气地说:“既然还没有做好,你带我来做什么?” 林郅悟:“提前给你看看,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我不开心。”王庾转身就走。 “” 林郅悟抓了抓脑袋,心情很郁闷,这丫头怎么回事?都一觉睡醒来了,脾气还这么差? 她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导致她性情大变? 林郅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琢磨。 琢磨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原因,他只好去追王庾。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王庾回头对林郅悟说:“你既然到了这里,就留在自己的庄子上养伤吧。” 话落,王庾对大全和郝绶说:“回去吧。” 林郅悟懵了一下,随即跟上去:“我不住这里,我要去住你的庄子。” 王庾停下脚步,朝他伸出手:“先交房租。” “” 众人惊呆了。 以晋阳公主和平南侯的关系,到对方庄子上住一段时日,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没想到晋阳公主却向平南侯收取租金? 晋阳公主应该不缺钱吧? “给就给。”林郅悟从腰间扯下佩囊,一把塞到王庾的手里:“给你,真是掉钱眼里了。” 王庾面无表情,将佩囊抛给了大全,然后在秋月的帮助下爬上马背:“回庄子。” 一行人刚出庄子,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李芳笑眯眯地看着林郅悟:“原来我的庄子隔壁就是平南侯你的庄子,真巧啊。” “嗯,是挺巧的。”林郅悟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往自己的马儿走去。 走到马儿身旁,林郅悟突然看向李芳:“你好像无官无爵吧,那应该向我和晋阳公主行礼。” 李芳:“” 她看向王庾,见王庾坐在马背上,高人一等,心里顿时来气。 但瞥见林郅悟看过来的眼神,李芳连忙收起愤怒,露出微笑,以自己最好的礼仪向众人展示: “见过晋阳公主,见过平南侯。” 林郅悟满意了,遂翻身上马:“驾!” 李芳见他要走,急忙冲到前面去拦:“等等,你们要去哪里?” 见状,林郅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们要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李芳气得牙根痒。 林郅悟趁机驱马绕过她,往前面走去。 望着林郅悟和王庾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李芳心中愤恨,吩咐左右:“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去哪里” 第682章 表面信任 没过多久,丫环桃儿回来了,她向李芳禀报:“平南侯去了晋阳公主的庄子,他们回去的时候,苏卫率和他的妻子正好去庄子上看他们。” 闻言,李芳双眼一亮,吩咐道:“备马车,我要去晋阳公主的庄子。” 桃儿满脸惊愕:“您您要去晋阳公主的庄子?” 主子不是一向最讨厌晋阳公主吗? “没错,快去准备。”李芳说完,进入内室,吩咐左右:“把衣服都拿出来,我要选一件最漂亮的。 “对了,还有首饰,都给我拿出来。” 李芳风风火火地重新梳妆打扮,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另一边,王庾看见陈青莲,连忙迎上前搀扶她:“表嫂,你怀着身孕怎么也来了?有什么事派人来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 “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陈青莲拍了拍王庾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有点烫,又见她脸色苍白,连忙问道:“小庾儿,你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林郅悟听见这话,插嘴道:“对,她伤得很严重,还流了很多血,但她不肯看太医。 “表嫂,你快劝劝她吧,千万不能讳疾忌医。” 总算是找到能治王庾的人,林郅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苏定方一听,也说道:“小庾儿,你不能仗着自己会点医术,就不当回事,我去给你请个太医来。” 陈青莲催促他:“那你快去。” “表兄,表嫂,你们不要着急,是大郎瞎说的。”王庾道。 林郅悟当即反驳:“谁瞎说了,你那天是真的流了很多血” “林郅悟!” 王庾羞恼地吼了他一句,林郅悟立马闭上嘴巴,不敢再说。 苏定方和陈青莲对视一眼,这两人不对劲啊。 “表嫂,我们进屋说。”王庾扶着陈青莲往正房走。 林郅悟习惯性地跟过去,却被王庾喝止:“你不许进来。” “” 目送妻子和王庾进入屋内,苏定方把林郅悟拽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郅悟看了一眼王庾的房间,然后才看着苏定方说:“其实昨天,我们是遭到了偷袭” 陈青莲走进内室,按着王庾在床上坐下:“你给我看看,到底伤在哪儿了?” 从外面来看,她看不到王庾任何的伤口。 王庾无奈地伸出手指了指:“就是手臂划破了一点,后背擦伤了一些,都是些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表嫂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陈青莲不信她的伤这么轻:“那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是不是伤口感染发热了?” “不是,就是”王庾扫视周围一眼,秋月那些丫头都在外室,便对陈青莲说:“其实,我是来癸水了。” “你”陈青莲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对,你今年十三岁,是该来癸水了,难怪大郎说” “表嫂~”王庾嗔怪地叫了她一句。 被林郅悟看见她那种场景,本来就已经很尴尬了,结果林郅悟那个大傻子还不停地说这件事,气得她想打死他。 “好,不提他。” 陈青莲轻轻地扶着王庾躺下,对她说:“看你这个样子,第一次来很痛吧? “姑娘家来癸水的时候,身体最虚弱,要好好将养着。 “算了,你府中也没有一个主事的妇人,你又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这几天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 说完之后,也不等王庾答应,就风风火火地走到外室,吩咐丫环:“去准备一碗红糖水,再去准备” 陈青莲的声音传入耳朵,就像是春风吹拂,让王庾的心温暖了很多。 她闭上双眼,认真去听陈青莲的声音,暂时忘却了腹部疼痛。 院中的苏定方在听林郅悟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往房间瞄一眼,当他看见陈青莲的身影,目光就会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 “那个孝衣男子说太子答应他们,只要他们帮太子铲除刘文静,太子就会帮他们报仇,杀了小庾儿。 “结果刘文静死了,他义兄和义母也死了,然后小庾儿安然无恙,他动不了太子,所以就雇了一群人来杀小庾儿。” 说到这里,林郅悟双手一摊,表情很无奈:“所以,我就是被小庾儿连累的。” 苏定方低下头,掩去眸中的震惊,原来,刘文静之死是太子一手策划的。 他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王珪和韦挺见面很频繁,且举止神神秘秘,莫非太子是将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办了? 这样看来,太子对他也不如表面那样信任。 “表兄,你在想什么?”林郅悟见苏定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便问道。 苏定方抬起头,神情平静:“我是想那个孝衣男子已经死了,且那群杀手也已经全部死在狱中,现在无人能证明这件事是太子做的,刘文静也翻不了案。” “是啊。”林郅悟面色沉郁:“刘文静死得太冤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环匆匆忙忙地跑进院子,远远地对着他们行了一礼,然后就往正房跑去。 “公主。”小丫环跑进屋里,才发现王庾不在,只有陈青莲和秋月在外室。 她连忙向陈青莲行礼:“陈娘子。” 王庾走了出来,问道:“何事?” 小丫环连忙禀道:“启禀公主,淮阳王府的李二娘前来拜访陈娘子。” 李芳来拜访陈青莲? 她怎么知道陈青莲来了? 王庾疑惑地看向陈青莲:“表嫂跟李芳认识?” “嗯。”陈青莲解释道:“我祖母与李芳的外祖父是堂兄妹,从前来往不多,只是到了长安后,两府的走动就多了起来。” 王庾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她从来没见过陈青莲和李芳说话的场景,就没在意。 “那我陪表嫂去见见她吧。” 李芳性子有点极端,陈青莲怀着身孕,王庾怕有什么变故。 陈青莲却说:“你身体不适,还是去床上躺着吧,我自己去就行。” “我刚喝了红糖水,现在肚子不痛了,走吧。”王庾扶着陈青莲就往外走。 陈青莲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苏定方看见她们出来,急忙走过去:“你们要去哪里?” “哦,淮阳王府的李二娘来了,我去见见。”陈青莲说。 “我陪你们去吧。”苏定方跟了上去。 “我也去。” 林郅悟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第683章 你想碰瓷 这一次见到王庾等人,李芳表现得很得体,规规矩矩地向他们行礼。 “李娘子不必多礼。” 王庾在主位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李芳。 这才多久,就换了一套衣服了?而且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美丽似的。 见她时不时地往林郅悟那边瞟,王庾顿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看上了林郅悟。 陈青莲问道:“二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见陈青莲的声音,李芳立刻收回目光,柔声回答:“我前日约了几个朋友在庄子上玩,昨日她们回去了,我就留在庄子上休息。 “今儿听说表姐来了晋阳公主的庄子,我就来看看表姐,顺便也来参观一下晋阳公主的庄子。” 说到这里,李芳转向王庾,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晋阳公主,我不请自来,你不会怪罪我吧?” 王庾扯了扯嘴角,客气地说:“当然不会。”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若是想要参观我的庄子,恐怕来得不是时候。 “我这两天身体不适,不方便招待客人。” 李芳保持微笑不变:“无妨,晋阳公主且安心养病,有表姐陪我就好。” 听到这里,陈青莲说:“小庾儿,你去休息吧,我陪二娘随便逛逛。” 王庾冲她笑了一下,然后不软不硬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表嫂怀有身孕,不宜劳累。 “不如李娘子等我身体好了再来,我们也能玩得尽兴。” 此话正中李芳下怀,她顺势说道:“那就让林大郎带我去逛逛吧。” “我” 林郅悟正想说他不去,就被王庾打断了。 “好啊。” 王庾转向林郅悟:“大郎,你带李娘子在庄子上逛逛。” “我不去。”林郅悟冲口而出。 王庾定定地看着他:“来者是客,何况李娘子是表嫂的表妹,也就是你的表妹。 “你不去招待,难道是想让我拖着病体、让表嫂挺着肚子去招待吗?” “那还有”触及苏定方那双威严的眼睛,林郅悟立刻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王庾随即吩咐:“秋月,你领着林大郎和李娘子在庄子上逛逛。” “是,公主。”秋月立刻走到林郅悟面前:“侯爷,李娘子,请随我来。” 李芳喜滋滋地跟上,今日的王庾也不讨厌嘛。 林郅悟不情不愿地往外面走,跨过门槛后,还回头看了王庾一眼,满脸谴责她不够意思的神情。 王庾无视了他,对苏定方和陈青莲说:“表兄,表嫂,我已经命人给你们收拾出了一间院子。 “表兄昨夜当值还没休息,表嫂也不宜操劳,你们就先去院子里歇会儿,午膳我让人给你们送去院子。” 苏定方也不跟她客气:“好,那你好好养伤,我们晚点再来看你。” 秋月在前面领路,一边介绍一边暗中观察李芳:“这是果园。” “那是家禽园。” “这是鱼池” 林郅悟忍不住说道:“秋月,你这介绍也太简单了吧?” “我见识浅薄,毫无才学,想不出形容美景的词,还请侯爷见谅。”秋月面无表情道。 林郅悟:“” 李芳见状,趁机邀请林郅悟:“我的庄子是皇庄,景色也比这里好看多了,大郎不如去我的庄子上逛逛,我亲自给你介绍。” 末了,又做娇羞状:“我从小就跟随先生读书,不敢说是学富五车,但解说景色还是很生动的。” “不去。”似乎是怕李芳缠着他,林郅悟加快脚步,经过秋月身边时,说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换个地方。” 又回头对李芳说:“你走快点,早点逛完早点回你自己的庄子去。” 李芳:“” 恼怒从她眸中闪过,下一刻,她又重新挂上笑脸,快步追上林郅悟。 突然风从后面吹来,李芳心中一动,计从心来。 她抽出锦帕,手往旁边一伸,锦帕立刻被风吹到了前面,飘飘扬扬落在了林郅悟的前方。 “呀,我的帕子”李芳惊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唯独林郅悟没有。 他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正好一脚踩在锦帕上。 李芳:“” 桃儿看不过去,急忙跑到前面:“侯爷,你怎么能踩二娘的帕子呢?” 林郅悟低头一看,脚下有一块白色绣金花的帕子。 他缓缓地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淡定地说:“她把帕子扔在地上不就是给人踩的吗?” 桃儿:“” 李芳心中气得不行,面上委屈道:“我的帕子是被风吹掉的,不是我扔的。 “这块帕子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一向很珍惜,怎么会扔呢?” 平常人要是听见姑娘家这样说,肯定会把帕子捡起来给姑娘道歉,更有可能会把帕子洗干净后再还给姑娘。 但是林郅悟没有,他甚至还往旁边跳了一大步:“这不能怪我,是它自己飞到我脚下的。” 李芳:“” 为什么不捡起来? 只要他捡起来,就能发现帕子上的秘密。 无奈之下,李芳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帕子,当她看见帕子上的脚印时,顿时觉得心塞。 她强忍着嫌弃,拍掉帕子上的灰尘,朝着林郅悟走去:“我并没有怪罪侯爷的意思,只是这块帕子意义非凡,如今却弄脏了,我” 李芳走到了林郅悟的跟前,微微扭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加上泪光闪烁的眼睛,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少女。 她装作不经意地打开帕子,倾身过去,想要给林郅悟看。 “你想怎么”话还没说完,林郅悟就看见李芳的身体往这边倾斜,连忙跳开。 “嘭!” 李芳摔在地上,十分狼狈。 林郅悟叫道:“哦,我知道了,你想碰瓷。” 李芳:“” “我没有碰你,是你自己摔倒的,你别想赖上我。”唯恐李芳耍赖,林郅悟指向众人:“你们都看见了吧?是她自己摔倒的吧?” 秋月憋着笑,满脸严肃:“是,我可以作证,李二娘是自己摔倒的,与侯爷无关。”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李芳:“” 看着帕子给李芳攥得不成形,桃儿赶紧上前扶起李芳:“二娘,你没事吧?” “没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李芳牙齿缝中挤了出来。 李芳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面无表情地对林郅悟说:“侯爷不必担忧,刚才是我不小心摔倒的,我不会怪罪任何人。 “既然侯爷今日毫无雅兴,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闻言,林郅悟如释重负,这个麻烦精终于走了。 后来,秋月把这些事情告诉了王庾,逗得王庾哈哈大笑。 王庾一边笑一边说:“林大郎在的这几天,若是李芳来,别拦着,让林大郎去招待。 “他们两也太好笑了,哈哈” 第684章 学士刁难 在林郅悟面前受挫之后,李芳并没有放弃,第二天又去了王庾的庄子。 王庾依旧用昨日的说词让林郅悟去招待李芳,果不其然,李芳再次吃瘪,落荒而逃。 “哈哈哈哎哟”王庾笑得肚子更痛了,连忙收住笑。 “你在笑什么?” 这时,林郅悟走了进来,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王庾。 王庾立刻端出严肃的表情:“没什么。” 林郅悟再三打量,确认她不是在嘲笑自己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表嫂说你还要在庄子上休养几天,我不陪你了。 “等下表兄要回城,我跟他一起走。” “哦,好,那你走吧,不送。”王庾很干脆地送客。 林郅悟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秋月说道:“公主,平南侯怕不是被李二娘吓到了,所以才提前回城吧?” “没错,他就是怕了。”说完,王庾又笑了起来。 另一边,陈青莲正在和苏定方话别:“这两天,李二娘总是找机会来庄子见大郎,我看李二娘应该是有意大郎,你去探探大郎的口风。 “大郎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是时候为他相看了。” “李二娘算是我的表妹,又是淮阳王的姐姐,门第不错,若是大郎与淮阳王府联姻,也有利于大郎在官场上行走。” 苏定方却不赞同她的话,他说:“淮阳王府自从李道玄死后,势力大不如前,如今的淮阳王府只有李道明一个男丁,而且他年纪尚小,不足以成事。 “在我看来,与淮阳王府联姻,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陈青莲反驳道:“李道明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他敦厚正直,假以时日,必定能撑起淮阳王府。 “再说了,淮阳王是皇室宗亲,陛下因为李道玄战死而格外优待淮阳王府,淮阳王府再势弱,在长安的地位也不可撼动。” 苏定方一时之间无法反驳,皱着眉道:“其实大郎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谈亲事也不迟。” “我就是让你去探探大郎的口风,又不是现在逼着他娶李二娘。”陈青莲板下脸,很是生气:“大郎是你的表兄弟,自然也是我的表兄弟,我还能不顾他的意愿强迫他不成?” 眼见着妻子生气了,苏定方连忙道歉:“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对大郎好,我很感动。 “你别气坏了身子,我照你的话去做。” 闻言,陈青莲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她放柔了声音:“你记住,只要大郎不愿意,我们就不能逼迫他。” “好。”苏定方心中感动,情不自禁地拥抱陈青莲。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阿郎,娘子,平南侯来了。” 苏定方连忙放开陈青莲,对她说:“好了,我该走了,你们哪天回城就派人告诉我,我来接你们。” “好。”陈青莲乖巧地答应。 马车出了庄子后,苏定方便问林郅悟:“你觉得李二娘为人如何?” 提起李芳,林郅悟脸上就露出嫌弃的表情:“她就是个事儿精,到处找人麻烦,要不是她天天来串门,我才不会这么早就回去当差呢。” 说到这里,林郅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恐地看着苏定方:“表兄,你该不会是看上李芳,想纳她为妾吧?” “” 苏定方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臭小子,你这脑袋一天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李芳那个小丫头?” 怎么不可能? 李芳长得不丑,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古代的男人不都妻妾成群吗?表兄要纳妾,他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林郅悟不敢说出来,他揉着脑门,委屈道:“那你好端端地为什么提起她?” “我是想问你中意她吗?”苏定方唯恐他误会自己,干脆说出真实意图。 谁知林郅悟听了后,一巴掌拍苏定方肩膀上:“你这脑袋一天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李芳那个小丫头?” 苏定方:“” 这个臭小子就是爱记仇。 苏定方黑了脸:“臭小子,你还敢还手?” “咋的啦?只许你拍我,不许我拍你啊。”林郅悟理直气壮地回击。 “好小子,冲你这份勇气,我就陪你过几招。”说着,苏定方迅速出手,袭击林郅悟。 林郅悟侧身躲过,出拳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很有默契地只动手,没有动脚。 马车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二虎等人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又默默地继续赶路。 李芳得知林郅悟走了之后,心里气得不行,派人跟陈青莲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也回城了。 而王庾和陈青莲在庄子上养了三天后,也回了长安城。 在回去的第二天,王庾就去了文学馆。 典书按照三位学士的吩咐,命人将一摞书搬到了王庾的面前,并对她说:“这些书都是从各处搜罗来的《秦始皇本纪》,学士命你对其校雠。” 王庾看了看,大概有十几本,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了翻:“这是官刻?” “这是隋朝官刻,陛下要重新刻印《史记》,命我们文学馆先进行校雠。”典书解释道。 王庾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典书放心,我会完成的。” 典书顿了顿,提醒她:“三位学士吩咐了,校书郎必须在今日之内完成这本书的校雠。” 一天之内? 不,还没有一天,半天之内就让她对完这十几本书,不是在为难人吗? 王庾抬头,阴恻恻地看向典书:“你的意思是,今日我不做完,就不能离开文学馆吗?” 面对王庾的目光,典书只觉得一阵威压袭来,脊梁发冷。 他不敢与王庾对视,微微垂下头:“这是三位学士的意思。” “好,很好。”王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随即拿起官刻的书看了起来。 典书见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书,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房间。 一刻钟后,他来到了学士共事的院子,向他们禀报:“下官已经将差事布置给校书郎。” 陆德明问道:“她是什么反应?” 典书一五一十地将王庾的的言行告诉了他们。 “好了,你先下去吧。” 把典书打发下去之后,陆德明嘲讽道:“十几本书,任凭她看到天黑也看不完,今晚怕是要宿在文学馆。 “哼,她最好是知难而退,离开文学馆,否则” 第685章 滴水不漏 大全见王庾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玩魔方,就忍不住说道:“公主,您早就完成了差事,为何不去跟学士禀报?” 公主这么优秀,就应该让文学馆那些人看看,免得他们轻视公主。 “不不不,不能现在就去禀报。”王庾一边旋转魔方,一边说道:“我要是现在就去交差,他们明日肯定会给我布置更多的差事。” 大全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久之后,王庾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对大全说:“你去外面逛逛,若是看见三位学士下衙了就跑来告诉我。 “记住,他们出院子的时候就来告诉我。” “好嘞。”大全身形一闪,就离开了房间。 到了下衙时间,陆德明问典书:“校书郎的差事完成了没有?” “房间门一直紧闭着,我猜她肯定在努力校对,还没有完成任务。”典书说。 “哼!”陆德明发出一声冷哼,随即站起来:“今晚你留守文学馆,盯着那丫头。” 说完,他招呼孔颖达和虞世南:“走,我请你们喝酒。” 孔颖达和虞世南虽然不太赞同陆德明刁难王庾,但没有阻止他,此时也没有谢绝陆德明的邀约。 三人刚出院子,躲在暗处的大全就施展轻功,抄小路赶往王庾所在的院子。 “公主他们要走了。” “走。”王庾抄起官刻的《秦始皇本纪》,飞奔出去。 当陆德明三人刚走到文学馆门口时,后面传来了王庾的声音:“学士请等等” 三人停下脚步,齐齐转身。 王庾跑到他们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双手将书籍奉上:“学士我已经完成了” 陆德明打量了她一番,脸红红的,气喘吁吁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而且双手在发抖,一看就是疲惫至极的模样。 好好的公主不当,偏偏学男子来当官,活该受罪。 陆德明接过书籍,一边翻一边问:“这是你刚刚完成的?” “是。”王庾还在喘气。 虞世南心有不忍,说道:“好了,你今日也忙活一天了,回去吧。” “是。”王庾没有走,而是退到一旁。 孔颖达看出她的意思,对陆德明说:“今日太晚了,先把书收起来,明日再检查吧。” 刚才随意翻了几页,陆德明没有找到错处,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再看。 此时听见孔颖达的话,就命人把书放回藏书阁。 临走之前,陆德明看了王庾一眼。 王庾见他看过来,冲他笑了笑:“三位学士可需要下官送你们回府?” 陆德明一噎,送他们? 用她公主的仪仗吗? 他们可不敢坐。 这时,大全适时地说:“校书郎,您今日是骑牛来的,没有马车,恐怕送不了三位学士。” “哦,对。”王庾像是才记起来一般:“那日阿耶跟我说,做官要有做官的样子,我这个职位的官是不能骑马的,所以我今日没有骑马过来。 “三位学士,对不住了,这样吧,我去车行租一辆马车来送你们。” 陆德明:“” 他刚想教训这丫头,就被她堵住了话头。 虞世南说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跨过门槛,出了文学馆,孔颖达和陆德明跟上。 他们到了馆外,发现路旁站立着两头牛,没有用绳索绑住,就那样光秃秃地站在路旁。 陆德明小声地问守卫:“那两头牛是谁的?” “是晋阳公主的。”守卫回答。 陆德明:“” 这丫头,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 等到三位学士上了李世民给他们配置的马车后,王庾才和大全悠哉悠哉地骑上牛,慢悠悠地往公主府行去。 大全问:“还未宵禁,公主不去逛一逛吗?” “不去。”她今日用脑过度,得回去休息。 皇宫。 李渊批改完奏折,想起了王庾,便问岳郁:“晋阳从庄子上回来了吧?” “昨日回来的,今日去文学馆当差了。”岳郁回道。 李渊又问:“那她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岳郁早就知道李渊会问,特意派人去文学馆打探了,“今日文学馆的学士给公主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校雠《秦始皇本纪》这本书。 “听说他们从全国各地搜罗了十几本不同的《秦始皇本纪》,让公主在一天之内完成校雠。” 一天之内? 还有十几个不同的刻本? 这不是为难小庾儿吗? 李渊皱起了眉头:“那晋阳完成任务了吗?” “听说三位学士准备离开文学馆的时候,公主正好完成,追上了三位学士,把书交给了他们。”岳郁将打听来的情况告诉了李渊。 李渊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吩咐道:“明儿你派人去文学馆,让三位学士带着晋阳校雠的书来见我。” “是,陛下。” 第二日,陆德明和孔颖达、虞世南一到文学馆,就开始检查王庾校雠的那本书。 直到看完整本书,陆德明也没有找到一处错误,心里惊讶不已。 孔颖达不由地感慨:“晋阳公主的神童之名,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晋阳公主能通过秀才科,就可见一斑。”虞世南说道:“自大唐开国以来,晋阳公主是第一位考中秀才的人,她的学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听到他们两人大赞王庾,陆德明心中不爽:“学识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运气罢了。” 说完,陆德明招来典书,对他说:“今日把后面的两本官刻本纪以及各地搜罗来的不同刻本都送去给校书郎,让她今日全部校雠完。” 典书有点踟蹰:“学士,这未免太多了吧?” “嗯?”陆德明犀利的目光扫过去。 典书一激灵,立刻说道:“是。” 没过多久,御前太监来宣李渊的旨意,陆德明三人只好带着那本王庾校雠的书籍前往皇宫。 “听说昨日晋阳一个人就校雠完了一本书,拿来给我看看。” 陆德明恭敬奉上。 李渊从岳郁手中接过书,翻看了起来:“嗯,完成得不错。” 翻完后,他把书放在一旁,看向三人:“虽说晋阳聪明,但是一天之内校雠完一本书,也太辛苦了。 “她一个人把你们三天的差事都干完了,那你们做什么? “你们不能仗着官职高,就欺负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哼,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小姑娘,干不来就不要当官啊,向陛下告状算怎么回事?陆德明心中愤然。 李渊看向垂着头的陆德明,沉声道:“晋阳并未向我抱怨,对于在文学馆的事情,她对我只字未提。 “只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疼女儿,才跟你们唠叨几句。 “我不求你们优待晋阳,但也不许虐待她。” 三人心中一凛,匍匐下去:“臣等不敢。” 从皇宫中回到文学馆后,陆德明叫来典书:“你去告诉校书郎,不必着急,慢慢做,今日没做完,就留着明日做。 “明日没做完,就留着后日做” 第686章 撤离长安 陆德明突如其来的改变让王庾感到很疑惑,她吩咐大全:“去查一下三位学士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是,公主。”大全立马去查。 很快,他就回来了:“启禀公主,今日陛下传召了三位学士。” 原来如此。 王庾心中还是很感动的,那天她来文学馆报到之前,李渊还一脸严肃地跟她说:“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校书郎,而不是晋阳公主,你休想指望我给你撑腰。 “记住,当官就要有当官的样子,尤其是出行,必须符合你现在的官职,马就不要骑了,马车也不能坐。 “谨守本分,尊敬上官,不能逾越规矩” 结果,李渊背地里还是给她撑腰了。 其实,就算他们再怎么刁难她,她也能想办法解决,只不过这种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很不错,王庾心里暖暖的。 虽然典书传了话,但王庾还是按照昨日的速度,完成了一本书的校雠。然后在下衙之前,亲自送去给三位学士。 陆德明翻看校雠后的官刻书籍,心情很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王庾校雠典籍比其他人快多了,而且从未出错。 若她不是个女子,他一定提携她。 “嗯完成得很好,你先回去吧,明日继续。”陆德明对王庾说道。 “是,下官告退。” 就这样,王庾在文学馆内再也没有遭到过分的刁难。 七月,霍国公柴绍大败吐谷浑,取得了岷州之战的胜利,随后他趁胜追击,重挫了吐谷浑的军队。 八月,吐谷浑派使者与柴绍交涉,请求归附唐朝,柴绍立刻派人前往长安,向李渊禀报此事。 李渊龙颜大悦,百官亦振奋不已。 与百官朝议过后,李渊接受了吐谷浑的请求,命柴绍稳定局势后再回朝。 没过几天,时闻社出了新的画册,并由说书先生现场讲解:“霍国公率领军队攻打吐谷浑,行至一个山谷时,吐谷浑的军队突然出现,包围了唐军。 “据说当时吐谷浑有三万大军,而唐军只有一万,吐谷浑占据有利地势,站在两侧谷顶用弓箭射击唐军。 “锋利的箭矢如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形势十分危急,所有的将士都大惊失色。 “但有一人十分镇定,那就是霍国公,他面不改色,下令腾出一块空地,命军中乐师弹奏琵琶,又让两位美丽的女子翩然起舞。 “这一幕,让吐谷浑的将士感到非常好奇,他们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弓箭,向下观望。 “而这个时候,霍国公乘其不备,悄悄地派遣精锐骑兵绕到敌军背后,进行偷袭。 “敌军没有防备,损失了数千士卒,最后,落荒而逃。 “这一仗,霍国公用一招美人计,以少胜多,震慑住了敌军,使敌军心生恐惧,从而产生投降的想法” 王庾听了一会儿,不由地失笑,她对春花说:“把所有关于霍国公战胜吐谷浑的画册都送去给平阳公主,让她也开心一下。 “记住,不要送印刷版,送我亲笔画的。” 春花记下:“是,我立刻去办。” 两人离开时闻社的时候,身后还传来了高呼声:“敢问先生,霍国公使的美人计中的两位美人是谁,她们到底有多漂亮?”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高过一阵的起哄声。 王庾笑了笑,回了府邸。 在吐谷浑归附唐朝的时候,高开道率军攻打幽州,被李建成击退。 而颉利可汗被李世民打得节节败退,干脆退出中原,命苑君璋坚守恒安。 高开道趁机向颉利可汗借兵两万,再次进攻幽州。 但高开道还是失败了,被李建成打得落荒而逃,退回根据地,不敢再犯幽州。 幽州局势稳定之后,李建成上呈奏疏,请求归朝。 李渊收到奏疏后,答应了。 另一边,颉利可汗退出中原后,李世民见并州局势稳定,也向李渊呈交奏疏,请求归朝。 李渊同样也答应了。 在听说李建成和李世民、柴绍要回朝之后,王庾坐在院子里想了很久。 随后,她去找了袁天罡:“师父,那日您跟我说,空中曾出现过太白金星,但时间很短暂,此后没有再出现。 “因此您觉得长安将有大乱,想要离开长安,您现在还想离开长安吗?” 袁天罡神情凝重:“长安处处皆是非,不是我等久留之地,为师不是一个贪图权势的人,应陛下传召留在长安,不过是因为你在这儿,为师要教导你罢了。 “如今你已学得差不多,也该是为师离开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袁天罡无奈地叹气:“可惜啊,此时是想走也走不了,为师几次向陛下告老还乡,他都不允。” 王庾见他去意已决,便道:“师父若真想离开,我帮您想办法。” 袁天罡问:“你有什么办法?” “告老还乡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听完王庾的话,袁天罡眸中浮现出一丝期待,也许这个方法真的可行。 他说:“若是此法可行,不如你跟为师一起走吧,再叫上张老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王庾苦涩地笑了:“我倒是想跟师父您离开长安,但是现在的局势,他们是不会放我离开的。” 她又安慰袁天罡:“您放心,我得您一身真传,自保是绰绰有余,您不必担忧我,照顾好自己就成。” 第二日,王庾进宫去给李渊请安,两人进行了一次深谈。 之后,李渊下旨,调袁天罡入蜀郡为火井县县令,即刻上任。 走的那天,袁天罡没有告诉其他人,所以只有张神医和王庾来送他。 “张老儿,你不是常说在长安呆着无趣吗?不如跟我去蜀郡吧。”袁天罡看向张神医。 张神医不舍地看了王庾一眼,摇了摇头:“不去,我时日无多,想要将这一身本领流传于世,挽救更多的生命。” 袁天罡皱起了眉头:“小庾儿聪颖,你的本领,她已学得差不多,何不跟我去安享晚年?” “不,我只学了一部分。”王庾说道:“不过,我给张师父找了一个徒弟,他天资聪颖,尤其是在医术上,极有天赋。 “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为神医的接班人。” 张老儿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徒弟? 袁天罡问道:“这人是谁?” “崔知悌。”张神医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隐隐有些骄傲。 袁天罡听了后,没有再劝,而是将怀中的柯兰递给王庾:“柯兰如今黏着你的时候比较多,为师就把它托付给你了。” 王庾接过柯兰,轻轻地抚摸它的背:“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柯兰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多保重,后会有期。” 袁天罡翻身上马,潇洒地离去 第687章 反反复复 在与李世民交战多次之后,苑君璋对于强盛的唐军十分害怕。 虽然李世民离开了,但是唐军主力依然驻守在并州,苑君璋对他的儿子苑孝政说:“颉利可汗被逼退兵,就连吐谷浑也败了,足以窥见唐军的强大。 “颉利可汗只留了两万突厥兵给我们,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唐军抗衡。 “我打算向唐军投诚,你认为如何?” 苑孝政早就劝过父亲归降唐朝,但那时父亲认为唐军不可能战胜突厥铁骑,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此时听完父亲的想法,苑孝政有点激动,当即表示赞同:“唐朝皇帝一向以仁义治世,若父亲主动投诚,唐朝皇帝一定会同意。 “届时父亲依然能镇守一方,高官厚禄,享之不尽。” 这番话给苑君璋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当即写了一封奏疏给李渊,请求李渊让他驻守边境,抵御突厥,以赎罪孽。 未免李渊反悔,苑君璋还在奏疏中提出,与李渊定立盟约,永世通好。 如他所料,李渊收到奏疏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派雁门官员元普送盟约与铁券给苑君璋。 而这个时候,颉利可汗听到风声,派遣宠臣赵德言来招降苑君璋。 赵德言对苑君璋说:“上次马邑落入唐军手中,只是一个小小的失利,何况可汗退兵,并不是因为惧怕唐军,而是可汗打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苑君璋:“” 赵德言无视他惊愕的表情,继续说道:“李渊起兵之前,曾寻求过突厥的庇护,正是因为突厥的扶持,他才能建立唐国。 “建国之后,李渊也不敢与突厥正面对抗,每次都会割舍出大量的财宝,以保一时平安,这就足以证明唐军的实力远在突厥之下。 “只要你归附我们可汗,可汗说了,必定举全国之力助你抵御唐军。 “若你想攻占关中,消灭李渊,可汗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见苑君璋神色动摇,赵德言见好就收,只说:“赵某言尽于此,孰轻孰重,苑公自己掂量。” 说完,赵德言就提出了告辞。 在赵德言离开之后,苑君璋看向儿子苑孝政:“赵德言说得有道理,唐军不敢跟突厥正面开战。 “否则,李世民早就乘胜追击,打进突厥老巢,消灭突厥了,而不是止步于此。” 苑孝政一听这话,就知道父亲准备改投突厥,连忙劝道:“父亲既然已经向唐朝皇帝投诚,就应该信守承诺,否则会令世人耻笑,又如何统领一方?” “我没说要反悔。”苑君璋解释道:“我是想同时稳住李渊和颉利可汗,趁机养精蓄锐,以图大业。” 苑孝政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但是,他们的实力不够。 苑孝政道:“父亲想要两头讨好,这是自取灭亡,儿不忍见到如此惨祸,若是父亲执意向突厥示好,儿只好独自前往唐营。” 苑君璋顿时就怒了:“臭小子,你敢?” “父亲试试便知。”苑孝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苑君璋:“” ----------- 第二日,元普到达恒安,向苑君璋宣读李渊的旨意后,奉上盟约和铁券。 苑君璋接过,客气地说:“天使远道而来,辛苦了,我已命人收拾好院子,天使先去歇息一下,晚上我设宴为天使接风洗尘。” “苑将军客气了。” 在元普被仆人领着去客院之后,苑君璋召集将领们商议对策。 “如今唐朝和突厥都想招降我们,你们认为我们应该投靠哪一方?” 苑孝政当即表达自己的意见:“父亲已经接受了唐朝皇帝的封赏和铁券,就应该信守承诺,和唐军共同抵御突厥。” 这个固执的小子苑君璋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则毫无波澜。 不少将领纷纷附和苑孝政。 但郭子威道:“恒安地势险要城墙坚固,突厥正强盛,正应该依靠它再观察形势的变化,不宜束手受制于人。” 一部分的将领赞同了郭子威的意见,只有少数几人保持沉默。 苑君璋沉思过后,采纳了郭子威的意见,派人去客院,抓捕了元普。 “放开我你们出尔反尔,陛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唐军很快就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抓捕元普的士兵听见他的话,不由地哂笑:“在这里被夷为平地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元普心中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开始奋力挣扎:“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阎王府。”士兵凉飕飕地开口。 元普面如土色。 随即,苑君璋命人将元普送去了突厥,并对颉利可汗表了一番忠心。 颉利可汗感动苑君璋的诚意,送了些锦裘羊马给苑君璋。 在彻底与唐朝交恶之后,不少部下对苑孝政埋怨:“将军如此行事,唐朝皇帝必定震怒,届时,唐军来袭,您和将军就会被诛灭。” 听了这些话,苑孝政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他想投降唐朝,但父亲又不答应。 于是,苑孝政招来亲信,与他们推心置腹:“依照现在的局势,我们若不早日降唐,恐遭杀身之祸。 “但是父亲不同意,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亲信们听出他的意思,不禁面面相觑,随后,他们试探道:“主子您是真的想要投降唐朝吗?” “是的。”苑孝政点了点头,强调了一句:“无论如何,我都要投奔唐朝。” “既然如此,我有一计,或许可行。”随后,亲信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苑孝政听了,当即拍板:“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中午,苑孝政陪着苑君璋用膳的时候,突然说道:“父亲,成日呆在军营,闷都闷死了,明日我想去城外打猎,请父亲批准。” 苑君璋没想那么多,答应了。 但在苑孝政离开之后,苑君璋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吩咐部下:“明日你跟着大郎出城,好好保护他。” “是。” 又过了一天,苑孝政只带了几个亲信,备了好些打猎装备,假装出城打猎。 实则到了城外之后,苑孝政加快速度,一眨眼就消失在官道上。 苑君璋派来的人看见了,立即调遣城门处的守军去追苑孝政。 最终,苑孝政还是被人抓住,带回了恒安 第688章 兄弟交锋 苑君璋反悔的事情传至长安,李渊震怒,命刘世让攻打苑君璋。 赵德言因为成功劝降苑君璋,再一次得到了颉利可汗的嘉许,他在突厥朝廷的地位也因此提升。 而李建成和李世民回到长安后,先是向李渊详述了幽州和并州的形势,然后才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从太极殿出来,李建成和李世民不经意间目光相接,无形的火光瞬间炸裂,向对方袭去。 李建成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随即露出惋惜的表情:“没想到才出去征战数月,朝中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刘文静身为开国功臣,竟然不思报国,与叛贼勾结造反,真是令人吃惊。 “如此说来,刘文静倒是死有余辜。” 虽然李建成极力表现出失望和惋惜的表情,但李世民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幸灾乐祸以及挑衅。 刘文静之死,定是他一手策划的。 即便是裴寂做的,那也是他授意的。 李世民心中愤恨,面上却不动声色,压低声音:“刘文静对大唐忠心耿耿,我不相信他会谋反。 “太子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为他平反。” “为刘文静平反?”李建成面露惊讶,拔高了声音:“刘文静谋反一案是经过三司会审,最后由陛下裁定,证据确凿。 “你要为刘文静平反,是在质疑父亲的决定吗?还是说你认为父亲昏庸,冤枉了刘文静?” 李世民:“” 他环顾四周,除了两人的贴身侍卫,太极宫的内侍离得尚远。 虽然李建成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但是他刚才说的话很小声,太极宫的内侍应该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刚才太过愤怒,却忘了这是在宫中,看来他以后得格外小心才是。 李世民迅速反应过来:“我怎么会质疑父亲?长兄莫不是听错了? “正如长兄所言,刘文静谋反一案证据确凿,父亲没有夷他三族已是开恩。” 李建成微微一笑:“看来真是我听错了。” “长兄日日帮助父亲操劳国事,这次又在外征战,身体疲累不堪出现幻听很正常。” 李世民假装关心:“长兄年纪大了,身体容易疲惫,不如将事情分给兄弟们,让兄弟们为你分忧。 “如此一来,你也能安心休养身体。” 居然嘲讽他身体不好? 李建成哼道:“我的身体好得很,就不劳秦王操心了,你还是保重自己吧,毕竟你征战多年,身上的旧伤比我还多。” “多谢长兄挂怀,我会如你所愿。”李世民一语双关。 李建成:“” 两人对视,暗潮汹涌,过后又默契地移开目光,各自离去。 李世民回到秦王府后,招来长孙无忌:“蒋休的家人还没有找到吗?” “还没有。”长孙无忌面露惭愧:“大王,臣没能救下刘文静,是臣办事不力,还请大王降罪。” 说着,他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你快起来,这不是你的错。”李世民上前扶起他:“对方早有预谋,是不可能让你找到证据的。 “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 不查了? 长孙无忌目光惊愕:“刘文静明摆着就是被冤枉的,为何不查?” “刘文静已死,找到证据又如何?更何况就算我们找到证据,也翻不了案。”李世民说。 长孙无忌很快就明白过来,刘文静的案子是陛下金口玉言判定的,陛下不可能推翻自己的决定,这有损龙威。 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只要陛下在位一日,他们就不可能为刘文静翻案。 沉默一阵,李世民又道:“不过,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老臣拉拢过来。” 李建成回到东宫之后,召集所有心腹属臣,对他们说:“刘文静已死,秦王在朝中的势力被削了一半,接下来,我要把他的谋臣骁将全都拉拢过来。” 随后,李建成给他们分派任务,即让他们去拉拢各自分到的秦王党。 徐师谟有点担心,说道:“殿下,您这样做,势必会激起秦王的怒火。 “届时,秦王恐将对您动手,毕竟他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一旦打起来,东宫绝对打不过秦王的军队。” 听了徐师谟的话,众人纷纷附和,表达了同样的担忧。 李建成却不担心,他笑道:“你们放心,即便秦王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但是兵权不全在他的手中。 “除了陛下、我、秦王手中的兵权,还有齐王和李孝恭、李神通手中的兵权。 “齐王已与我结盟,李孝恭和李神通明确表示只效忠陛下,所以说,秦王手中的军队比我少,他想要发动兵乱,我也能镇压他。 “更何况,还有陛下坐镇,他翻不起浪花。” 听了李建成的话,有几位属臣并没有安心。 王珪说道:“除了这些人,还有平阳公主、霍国公、李靖、李世勣、李子和等人手中也握有一部分的兵权。 “虽说人数不多,但若联合起来,也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他们若是被秦王拉拢,东宫依然很危险。” “没错。”徐师谟顺着王珪的话说:“尤其是平阳公主,她手中的军队不比您手中的军队弱,而且陛下很是宠信平阳公主,她对陛下的影响很大。 “再者,霍国公与平阳公主是夫妻,平日里多是对平阳公主言听计从,若是秦王拉拢了平阳公主,就相当于拥有平阳公主夫妻的两支军队。 “届时,东宫再想与之对抗,就更艰难了。” 为了引起李建成的重视,徐师谟提醒他:“殿下别忘了,平阳公主疼爱晋阳公主,胜过其他的公主。 “而晋阳公主与秦王妃一向关系亲厚,平阳公主与秦王妃的感情也很好,她难免不会偏向于秦王。” 听了他们的分析,其他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如此说来,他们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但李建成仍未有危机感,从前王庾投靠他,只有他与少数几人知晓,今日话说到这份上,他干脆挑明。 “诸位大概还不知道,晋阳公主早就投靠了我,她是我放在秦王身边的一颗棋子。” 闻言,除了苏定方等少数几人外,其他的人都很震惊。 没想到,殿下早就收买了晋阳公主,这倒是一步好棋。 毕竟,晋阳公主能自置幕府,拥有千人护卫队,也算是拥有一支军队。 更重要的是,晋阳公主深得陛下宠信,与平阳公主不相上下 第689章 茶凉人走 看见他们震惊的目光,李建成心中很得意,王庾是他最好的一颗棋子。 苏定方一直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过后,他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像其他人一样全心全意地为李建成考虑。 苏定方针对他们刚才的言论提出了异议:“殿下,即便晋阳公主投靠了东宫,但并不代表平阳公主也会投靠东宫。 “何况,霍国公多次跟随秦王征战,与秦王的关系更为亲厚,他难免不会说服平阳公主一起支持秦王。 “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李建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众人莫名其妙。 尤其是苏定方,他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笑了一阵,李建成收起笑,深深地看了苏定方一眼,然后对众人说:“你们能考虑到这些方面,我很欣慰。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平阳公主绝不会支持秦王。” “殿下为何如此肯定?”苏定方问道。 其他人也都直直地看着李建成,想要知道答案。 李建成解释道:“平阳公主与我和秦王同为穆皇后所出,无论她支持哪一方,都会伤害到另一方。 “所以,她只会支持父亲的选择,而父亲的选择是我。 “再者,平阳公主乃是巾帼英雄,她与父亲一样,很重视祖宗规矩,只要父亲不废了我,她就不会让秦王夺取储君之位。 “可以这么说,若是有一天,秦王发动兵变,平阳公主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对秦王动手。” 看着李建成自信满满的模样,众人不由地放下心来。 在与众人详细商议之后,李建成命人把王庾叫来东宫。 王庾行走在东宫,碰到那些东宫属臣,突然发现他们今日对她的态度特别友善,礼行得特别恭敬,完全不是之前反对她当官的那副抵触模样。 他们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李建成对他们说了什么? 王庾带着满腹疑问去见了李建成:“长兄。” “坐。”李建成命人给王庾倒茶,然后将宫人都打发走。 他先是摆出了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关心地问:“你初次为官,可还习惯?文学馆的人有没有刁难你? “若是他们刁难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出头。” 王庾回道:“多谢长兄关心,从前跟着阿耶在晋阳的时候,阿耶教过我一些官场上的东西。 “那日去文学馆之前,阿耶又给我讲了一些他曾经做官的经验,所以我并没有不习惯,能应付自如。” “如此,我便放心了。”李建成顿了一下,又问:“你在文学馆呆了这么长时间,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自我到文学馆,学士就让我校雠典籍,我每日光看那些官刻、私刻、坊刻,就已经忙不过来,根本没有时间去打探消息。” 听见这话,李建成的脸顿时就黑了。 王庾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说:“不过,我有让随从在文学馆内接近那些小吏,打探消息。 “但目前还未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李建成脸色稍缓,但仍然不放心:“你跟我说说这段时日在文学馆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我。” 王庾心中烦躁,面上不动声色:“好。” 接着,王庾娓娓道来:“我第一天去文学馆报到的时候,迎接我的是典书” -------------- 这一日,杜如晦从秦王府出来,快到自己府邸时,突然被人拦住了。 “王中允?” 看见王珪,杜如晦很惊讶:“不知王中允拦下我,有何要事?” 王珪弯了弯嘴角,笑容充满了善意:“不过是想请杜兄喝茶罢了,不知杜兄可否赏脸?” 杜如晦没有犹疑,委婉拒绝:“真是不凑巧,我今日有急事要赶回府中,不能陪王中允喝茶了。” “无妨。”王珪并未生气,依然保持微笑不变。 杜如晦以为他放弃了,正要走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王珪的声音:“杜兄今日有事,明日定然有空闲,我就邀你明日喝茶吧。 “明日若没有空闲,我们就约后日。 “来日方长,杜兄总会有空闲的时候。” 杜如晦:“” 看来,他不答应,对方就不会罢休。 杜如晦想了想,说道:“府中的事可以晚点处理,我就先陪王中允喝茶吧。” 王珪笑了:“多谢杜兄赏脸。” “王中允言重了。” 于是,两人去了附近的茶楼,订了一个雅间。 两人寒暄着喝完了一盏茶,王珪终于进入了正题:“杜兄才智出众,呆在秦王府未免有些屈才。 “太子殿下很是欣赏杜兄,曾当着东宫众属臣的面,多次夸奖你。 “今日我来找你,其实也是太子殿下授意,太子殿下想要招你进东宫,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言,杜如晦十分震惊,太子居然来拉拢他? 此举是何意? 是太子真的欣赏他这个人吗?还是太子想削弱秦王府的势力? 杜如晦更相信后者,他只沉默了数息,就开口说道:“我已是天策府的人,官职任免全由秦王做主,不能进入东宫,还请王中允代我向太子殿下说声抱歉。” 王珪早料到他会这样说,此时也不生气,继续游说:“这方面你不必担忧,太子殿下并不是让你现在就进东宫,而是留在天策府,监视秦王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太子殿下汇报。 “等到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太子殿下绝不会忘记你的从龙之功,中书令会为你留着。 “在此期间,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会帮你解决一切困难。” 杜如晦眼神闪烁了一下,中书令是宰相之职,这个条件确实诱人。 然而杜如晦在沉思过后,仍然拒绝了王珪:“自古忠臣不事二主,若我现在为一己私利背叛了秦王,想必太子殿下将来也不会任用我这个自私自利的背主之徒。 “还请王中允转告太子殿下,杜某不才,自小就立志做一位忠臣,所以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 杜如晦起身:“茶已凉,杜某也该走了,告辞。” 说完,杜如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雅间。 王珪望着杜如晦的背影,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明明心动了,却假装清高。 既然杜如晦要装,那就成全他,让他过过瘾。 于是,第二天,王珪又堵住了杜如晦。 这一次,王珪还是那番说辞,不同的是,他带来了几箱珠宝:“这是太子殿下赏赐给你的,你先拿着,其他的事情,你可以慢慢考虑” 第690章 突遭报复 为了让杜如晦答应,王珪特意打开所有的箱子,让亮闪闪的金银财宝展示在杜如晦的面前。 杜如晦扫视了一圈,这些珠宝足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吃好几辈子。 他想,任谁面对这么多的珠宝,都很难不动心吧? 然而在最初的惊羡过后,杜如晦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无功不受禄,太子殿下的厚爱,杜某受不起。 “告辞。” 没有任何犹豫,杜如晦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珪气恼不已,回去向李建成禀报:“杜如晦那厮油盐不进,简直就是朽木。 “殿下,这样的人不能收,万一他假意答应,给我们假的消息就危险了。” 李建成微微颔首,赞同他的话,若是杜如晦表现出一丝的心动,那就还可以争取。 “杜如晦不用拉拢了,但是他敢拒绝我,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李建成招来内侍,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然后内侍离开东宫,去了尹德妃的宫殿。 不只是杜如晦,秦王府其他的成员,程知节、秦叔宝、房玄龄、张亮、尉迟敬德等人都被东宫拉拢过。 面对一箱箱的财物和高官厚禄,大部分的人还是承受住了诱惑,没有背叛李世民。 秦叔宝被东宫的人找过之后,就去了罗府,将太子拉拢他的事情告诉了罗士信。 罗士信听了后,郁闷道:“虽然我不会背叛大王,但是太子殿下派人去拉拢你,却没有派人来拉拢我,我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 这不明摆着就是因为他缺了一条腿,太子看不上他吗? 两人做兄弟这么多年,秦叔宝一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这次抵御突厥,你虽然没有从前那么勇猛,但也相差不多,立的战功也比别人多。 “你是没听到军中将士是如何夸赞你的,你知道吗?他们很佩服你。 “不只是他们,我也很佩服你,而且大王多次在众人面前夸奖过你,难道你忘了吗?” 听了这番话,罗士信心情好多了:“你放心,我会更加努力训练,争取如同从前一般。”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秦叔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跟我一起去见大王吧。” 于是,两人去了天策府。 他们到了天策府才知道,所有人都来了。 李世民看着他们,觉得很奇怪,他今日并未召集众人议事,怎么都来了? 秦叔宝一向坦诚,率先说道:“大王,今日东宫的人来找过我,想要拉拢我入东宫,我没有答应。” 他开了头,程知节立刻接上:“大王,我也遇到了东宫的人,他们带着一车财物来拉拢我。 “不过,我拒绝了。” 其他人也纷纷说出了东宫拉拢他们的事。 李建成除了派亲信去拉拢他们之外,也写过亲笔信给李世民身边的骁将,譬如尉迟敬德和段志玄,并附上一车金银珠宝。 尉迟敬德和段志玄将李建成诱降他们的亲笔信交给了李世民。 两封信的意思都差不多,李世民却看着发出了冷笑,他这个长兄大范围地撒网,还真是不放过任何除掉他的机会。 李世民把信随手丢在一旁,一一扫视他的谋臣骁将,心中十分感动:“面对巨额财物,你们都没有变节,心志如此坚定,真是让我又钦佩又感动。 “我李世民能和你们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里,众人齐齐说道:“大王言重了,能为大王效力才是我等的荣幸。” 李世民很欣慰,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你们跟随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怀疑过你们的忠心。 “往后若是太子还有什么馈赠,你们不用避嫌,只管大大方方地收下。 “你们也可以假意投靠东宫,乘机刺探东宫的情报,如此一来,你们既不会惹怒太子,遭到太子的报复,又能助我对付东宫,岂不一举两得?” 众人想了想,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惜,他们拒绝过李建成,李建成没有再给他们机会,因为王珪已经劝阻李建成停止拉拢行动。 王珪说道:“若真是有心投靠您,在您第一次拉拢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说话那么绝情,也不会一丝心动都没有流露出来。 “所以殿下应当停止这次行动,因为再去拉拢他们,恐怕就不是真心的了。 “万一是秦王授意他们来刺探东宫的情报,我们将会防不胜防。” 徐师谟等人也纷纷劝谏李建成停止行动。 李建成沉思过后,答应了。 李元吉却说道:“既然拉拢不成,那我们就把这些人都杀掉,彻底剪除秦王的羽翼。” “不可。”李建成反对:“此事若闹到父亲面前,父亲定然会惩罚我们,如此做,太得不偿失了。” 李建成知道自己这个四弟性情残暴急躁,唯恐他私自行动,又警告了他一番:“杀人不可取,你万万不可这么做,否则出了事,休怪我无情。” 李元吉没有说话。 “听到没有?”李建成加重了语气。 李元吉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听到了。” 李建成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东宫和秦王府相安无事了几天。 这一日,杜如晦正在天策府当值,府中仆人慌慌张张地赶来,对他说:“阿郎,大郎生病了,娘子让您回府一趟。” 杜如晦一听,当即去向李世民告假。 李世民应允后,又命人到太医署请太医去往杜府。 “多谢大王。” 杜如晦道谢之后,立刻骑马赶回去。 走到一个岔路口,杜如晦驱马拐上了左边的道路,仆人立刻喊道:“阿郎,您走错了,这边才是回府的方向。” “这条路近一点。”杜如晦说道。 仆人没再说话。 当杜如晦骑马经过尹府的时候,突然从尹府中冲出来一群仆人,二话不说,逮住杜如晦和他的仆人就是一顿暴打。 “啊”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扭断,杜如晦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种痛彻心扉与无助感,让杜如晦刻骨铭心,一辈子都忘不掉。 “你你们” 杜如晦一边承受拳打脚踢,一边虚弱地喊道:“停手再不停手我就要报官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尹府中走了出来 第691章 恶人告状 出来的正是尹府的主人——尹阿鼠,也就是尹德妃的父亲。 他走到杜如晦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经过我府门前竟然不下马?” 随即吩咐道:“给我打。” 本就在拳打脚踢的仆人们立刻加重了力气。 尹府管家看见杜如晦捂着手指直喊痛,身上也多处挂彩,连忙劝道:“阿郎,叫他们住手吧。 “再打下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说到这里,管家小声提醒尹阿鼠:“德妃吩咐过,不能弄出性命,否则她也保不住尹府。” 闻言,尹阿鼠立刻喊道:“住手。” 众人停下来。 尹阿鼠俯视狼狈不堪的杜如晦,冷酷地说:“今日就暂且放过你,记住了,以后经过我的府邸,无论在哪个门,都给我下马。 “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放完狠话,他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转身:“我们走。” 仆人们立刻跟上。 而杜如晦的仆人忍着痛爬行到杜如晦身边,虚弱地问道:“阿郎您没事吧?” “我没事”杜如晦嘴里说着没事,但人还是趴在地上。 有路人看不下去,上前去扶他们:“郎君住在何处,我们送你回去吧。” “多谢” 杜如晦道谢后,艰难地说出自己的住址。 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一男子抬头看了看匾额,然后迅速离开了这里。 晋阳公主府。 左四快步走至王庾的书房外,喊道:“公主,我有要事禀报。” 躺在榻上看话本的王庾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好不容易挨到休沐的日子,也不让她安生。 “进来吧。” 左四走进书房的时候,王庾端坐榻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而话本,已经不见了。 “何事?”王庾言简意赅。 左四快速说道:“就在刚才,杜如晦骑马经过尹府的时候,尹阿鼠派人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听说手指好像断了。” 王庾面露惊愕,随即问道:“知道尹阿鼠为何打杜如晦吗?” “我们侦察队的人听见了,尹阿鼠指责杜如晦经过其府邸时没有下马,遂把杜如晦打了一顿。” 王庾:“”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派人盯着尹府,若是尹阿鼠进宫,及时向我汇报。” “张神医今日在崔府,你赶紧派人去请张神医去杜府,记住,是杜府的人去请的张神医,而不是我派人去的。” 左四领会了她的意思:“属下明白。” 在左四走后,王庾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张略微宽大的白纸,然后拿起笔就在上面写了起来。 她奋笔疾书,间或还拿起了画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没过多久,左四回来了:“公主,侦察队的人来报,尹阿鼠进宫了。” 王庾什么也没说,走到书架前,用力戳了某一本书。 房间中突然响起沉重的声音,眼前的书架一分为二,往两侧移动。 而中间露出了一面墙,并向外旋转。 “你去把大全叫来。” 王庾吩咐完就进了密室,而左四则去找大全。 他们的速度都很快,在大全到来之后,王庾已经将她刚才写写画画的纸印刷了两张。 她将原版递给左四:“你在这里继续印刷,两刻钟后,送去时闻社卖出去。” 又将一份印刷版交给大全:“你把这份时闻报送去时闻社,让李掌柜抓紧时间印刷,印一份就先卖一份。 “我希望一个时辰后,这份时闻报上的消息能传遍长安。” “是,我马上去办。”大全接过时闻报,一边往外走,一边快速将时闻报卷起来。 吩咐完之后,王庾就朝着马房奔去。 “公主,您要去哪里?”秋月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王庾:“进宫。” 皇宫。 听到父亲求见,尹德妃很惊讶。 在尹阿鼠进来之后,尹德妃把其他宫女都打发走,只留下心腹。 她眉头轻蹙:“父亲,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没事不要进宫,若实在有事,就派人来,您不必亲自来。” “我记得。”尹阿鼠说道:“不过你不是让我教训杜如晦吗?我” 尹阿鼠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说完整:“我下手重了点。” “有多重?死了吗?”尹德妃挑眉问道。 “那倒没有,就是被打得手指断了,还有就是趴在地上起不来,看起来有点惨。” 听完父亲的话,尹德妃松了口气:“没死就成,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您现在出宫去吧。” “行。” 有女儿在,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尹阿鼠走后,尹德妃收拾了一番,立刻去往太极宫。 见到李渊之后,尹德妃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陛下,您可要给妾做主啊。” “怎么了?”李渊露出心疼的表情,拿起帕子轻轻地给她擦眼泪:“先别哭,谁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她。” 闻言,尹德妃心中大喜,抽泣道:“是秦王府的杜如晦,他藐视妾的父亲,还特意绕到尹府门前羞辱妾的父亲。 “妾的父亲不堪其辱,躲进了府中,他才罢休。 “刚才,妾的父亲来找妾,说想要离开长安。” 说到这里,尹德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妾的父亲敦厚老实,从不与人交恶,实在不知是怎么惹怒了杜如晦,遭到这般羞辱。 “杜如晦是秦王府的人,秦王功勋滔天,又是天策上将,妾的父亲怕秦王报复,所以他就想着远离长安,以求平安。” 李渊听完后,大怒:“岂有此理?秦王府一个小小的门客都能欺负我爱妃的家人,那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去,把秦王给孤叫来。” 看着陈福急匆匆地离开大殿,尹德妃窃喜不已。 李渊看了过来,她连忙说道:“陛下日夜处理国事,本就辛苦,现在妾还让陛下处理这些琐事,实在是该死。 “请陛下把人叫回来吧,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末了,尹德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今天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美人忧郁不高兴,李渊顿起怜香惜玉之心,伸出手握住尹德妃的手,深情地说:“你是孤的爱妃,你的事孤一定为你做主。 “别担心,一切有孤在。” 尹德妃阴转晴,擦干眼泪,给了李渊一个最真挚的笑容:“多谢陛下。” “你回去吧。” 在尹德妃走后没多久,王庾就来了 第692章 一起治罪 “阿耶。” 王庾笑盈盈地喊了李渊一声。 当她打算将手中的时闻报递给李渊的时候,岳郁走了进来:“启禀陛下,秦王到了。” 上一刻,李渊对着王庾还笑眯眯的,一副慈祥的模样。 下一刻,李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一副要发怒的模样。 王庾动作一顿,又将手缩了回去。 “宣。” 听到李渊的命令,岳郁立即扯着嗓子朝外喊道:“宣秦王。” 李世民大跨步走进来,看见王庾时,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对李渊行礼:“阿耶。” “见过二兄。”王庾冲李世民行礼。 “哼!” 李渊不同以往,看着李世民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凉凉地开口:“听说今日你的下属杜如晦羞辱了尹国公,这是你授意的?” 李世民很惊讶:“阿耶何出此言?明明是尹国公不分青红皂白让人打了杜如晦一顿。 “您不知道,杜如晦被他们打得身上到处是伤,现在都起不了床。 “不只如此,他们还打断了杜如晦右手的一根手指,您应该知道,对于文人来说,手指有多重要。 “现在,太医还在救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接上” “你还敢狡辩?”李渊根本不相信李世民的话,大声呵斥道:“是杜如晦羞辱尹国公在先,尹国公才让人教训他。 “什么断了手指?休得冤枉尹国公。” 李世民:“” 他很无语,但他还是选择了解释:“阿耶若是不相信,等太医从杜府回来,您可以召他来问问,到底杜如晦伤得如何?” “尹国公的为人我还不知道?他做事很有分寸,只是教训一下杜如晦,不至于弄出人命。”李渊很冷酷地说:“在我看来,杜如晦受伤是他咎由自取。” 闻言,李世民很愤怒,他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杜如晦经过尹国公府时,离大门还有几丈远,没有下马不是正常的吗? “更何况尹国公当时不在大门处,何来的不敬?何来的羞辱? “尹国公分明就是没事找事,刻意针对杜如晦。 “而且尹国公未伤分毫,杜如晦却满身是伤,要说羞辱,也是尹国公羞辱杜如晦。” 说到这里,李世民义正辞严道:“尹国公无故伤人,嚣张跋扈,还请陛下秉公处理。” “你”李渊被哽住,下一刻,他阴沉着脸道:“尹阿鼠乃堂堂国公,岂会无故羞辱你天策府的小小官员? “你若再执迷不悟,冤枉尹国公,我就连你一起治罪。” 李世民怒了,腰板挺得笔直:“杜如晦无罪,我只是在为他讨回公道,陛下要是认为我有罪,那就把我交给司法审问。” “你”李渊大怒:“你以为我不敢?” “陛下乃是天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世民夹枪带棒的话让李渊非常生气,李渊大声喊道:“来人啊” 眼看着父子两闹大了,王庾连忙出声阻止:“阿耶,且慢。” 李渊怒气一顿,看了过来,声音还带着余怒:“你想说什么?” 李世民也看向了她。 王庾换上一张和李渊同样愤怒的脸,对着李世民就开骂:“二兄,不是我说你,你平日里对待下属也太仁慈了。 “你看看,他们现在一个个的多嚣张,居然路过国公府都不下马,太没有规矩了。 “尹国公可是尹德妃的父亲,而尹德妃是酆王的亲生母亲,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嫔妃,杜如晦小小的学士怎么能对尹德妃的父亲这么无礼呢? “该,就该好好教训他一顿,我看断手指下不了床都是轻的,应该打得他这辈子都下不了床才行。” 李世民:“” 臭丫头,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李渊:“” 小丫头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毛病,为何他感觉不对劲呢? 是站在他这边没错啊? 王庾越说越起劲:“阿耶,您干脆现在降一道圣旨,把太医召回来,然后把杜如晦打入大牢,关他一段时间。 “我看罪名就是” 她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罪名,就说道:“哎,要什么罪名啊,先关起来再说。” 李渊:“” 李世民算是听出了一点名堂,又瞥见王庾手中的筒状物体,心中一动,怒道:“小庾儿,话可想清楚了再说。 “你凭什么说杜如晦嚣张无礼?又凭什么让陛下关押杜如晦?” 果然上道。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面无表情道:“哼,我敢这么说,当然是有杜如晦无礼的证据。” 说着,她冲绸缎中抽出时闻报,展开给李世民看:“喏,这就是证据,当时很多百姓都看见了,杜如晦是真的没有下马。” 李世民看见时闻报上的那些画,忍不住想笑,但他克制住了欲上扬的嘴角,沉着脸没有说话。 “给我看看。”李渊说道。 王庾当即把时闻报送到李渊手中。 李渊从头看起,越看到后面,脸色就越难看。 上面的画记录了整件事情的全过程,包括百姓为杜如晦抱不平的话,且画的末尾还提供了围观百姓的姓名。 看完后,李渊狐疑地看向王庾:“你真的觉得杜如晦该被关起来。” “当然。”王庾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指了指时闻报:“阿耶难道没看见吗?杜如晦是真的没下马呀。” 李渊:“” 没下马就应该被打吗? 想到这里,李渊神情一顿,他刚才对李世民说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李渊顿时觉得尴尬。 下一刻,他板着脸骂王庾:“你有证据,你怎么不早一点拿出来?” “因为我觉得阿耶刚才说得很对啊。”王庾说道:“即便尹国公不在府门口,但他在府里啊,杜如晦路过尹府,即便隔得远,那也应该下马以示尊敬。 “他没有下马,就是对尹国公不敬。 “他对尹国公不敬,就是对尹德妃不敬,也是对陛下不敬,这么可恶,当然要受到惩罚。 “只不过,我觉得惩罚杜如晦就够了,阿耶不应该牵连二兄。 “二兄也是不明真相,被杜如晦哄骗了,所以才这么维护杜如晦。 “阿耶,您就不要惩罚二兄了,他也是受害者。” 李世民:“” 李渊:“” 第693章 德妃发难 最后,李渊再也没有心情骂李世民,只冷冷地说:“你下去吧。” “那杜如晦”李世民还想为杜如晦讨公道,却被王庾用眼神制止了。 李世民将话吞进肚子了,恭敬行礼:“儿告退。” 在李世民走后,李渊质问王庾:“这样的街头巷闻,你怎么也让时闻社写出来了?” “不是阿耶让我多出一些这样的事情吗?”王庾反问。 李渊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就是那次,张亮休了糟糠之妻,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您在时闻报上看见,然后把张亮召进宫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王庾继续说道:“后来,您跟我说,让探索队多在长安城内溜达溜达,若是看见伤风败俗的事情就写出来给大家看。” 李渊:“” 对了,是有这么回事。 但他当时想的是可以借助探索队挖掘长安城内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是起到监视百官的作用,二是及时掌握京师的动向。 李渊张开嘴,想骂王庾,又顿住,只感到一阵心塞。 王庾见他这样,关心地问:“阿耶,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叫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闻言,李渊再也骂不出口,只说道:“为父没事,你先回去吧。” “真的没事?您可不要讳疾忌医哦。”王庾站着没动。 李渊冲她挥了挥手:“真的没事,你走吧。” 王庾这才行礼退下:“阿耶多保重身体,我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在王庾走后,李渊招来钱九陇:“你去查一下,今日尹阿鼠和杜如晦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九陇立即去办。 下午的时候,钱九陇回到宫中,向李渊禀道:“陛下,时闻报上写的就是事实,丝毫不差。 “而且尹国公无故殴打杜学士的事情已经在京师传开,人人都为杜学士抱不平。 “尤其是那些学子,听说他们正在写联名书,请求陛下严惩尹国公。” 李渊顿觉头疼。 他想了想,还是颁了一道圣旨去尹府,当着众人的面,让宣旨太监狠狠地骂了尹阿鼠一顿,又罚了他两年的俸禄。 然后命尹阿鼠向杜如晦道歉,承担杜如晦的汤药费,以及做出一定的补偿。 学子们知道后,放弃了写联名书。 尹德妃等了很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陛下还答应她要为她做主,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 尹德妃想了一下,吩咐道:“去打探一下,今日我离开之后,陛下见了什么人?” 紫燕立即去办。 很快,紫燕就回来,向尹德妃禀道:“您离开太极殿后,晋阳公主就去了太极殿,然后秦王也到了。 “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说,殿内曾传出陛下训人的声音,但没过多久,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后来,秦王先离开了太极殿,晋阳公主又呆了一刻钟才离去。 “在他们都离开之后,陛下见了郇国公,随后,郇国公就出了宫。” 听到这里,尹德妃已经明白过来,她吩咐道:“去准备仪仗,我要去一趟东宫。” 王庾出宫之后,直接去了张神医的府邸。 不过,这个时候,张神医去了杜府,还没有回来,王庾就在张府一直等着。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张神医才回府。 “师父。”王庾迎了上去:“杜如晦的伤势如何?” “没有性命之忧。”张神医走进大厅,在椅子上坐下。 王庾在他旁边坐下,又问:“那他的手指怎么样?还能接上吗?” “幸亏我去得及时,否则他那根手指就废了。” 闻言,王庾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我就知道,只要师父出手,就肯定没有问题。” 张神医笑骂道:“就你机灵。” “嘿嘿~”王庾冲他憨憨地笑了一下,“师父辛苦了,我给您做顿饭,孝敬您。” “不用。”张神医如临大敌,连忙说道:“为师不辛苦,也不需要你做饭。 “我还要教你师弟医术,你赶紧回府,别打扰我们。” 话落,吩咐管家:“送晋阳公主出府。” 王庾:“” 她的厨艺有进步了好吧? 有必要这么对她吗? 太伤心了。 王庾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了府中。 第二日,因为是休沐日,王庾掐准时间,在早朝过后,进宫去给李渊请安。 恰巧李建成也在,李建成就对她说:“太子妃这两日一直在念叨你,你待会儿要是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太子妃。” 话说到这份上,王庾也不好不去,陪李渊说了一会儿话后,她就随着李建成去了东宫。 一路上,李建成没有说话,始终保持沉默,王庾预感到他心情不好,且肯定与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李建成把她带进偏殿后,里面正做着与她不对付的两人——尹德妃和尹六娘。 尹六娘如今已是东宫良媛,因为尹德妃的关系,她在东宫比较受宠。 看来是鸿门宴。 王庾笑了笑,冲她们打招呼:“德妃,这么巧啊,你是来看尹良媛的吧?” 尹德妃还没说话,尹六娘就抢着说道:“晋阳公主还笑得出来,真是让我等佩服。” 听见这阴阳怪气的话,王庾心中无语,面上却一脸无辜:“我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为什么笑不出来?” “你”尹六娘非常生气,想要骂王庾。 尹德妃伸手拦住了尹六娘,阴沉着脸说:“晋阳公主,你为什么要帮秦王,帮杜如晦?” “我没有帮他们啊,我还让阿耶狠狠地惩罚杜如晦来着。”王庾满脸无辜的表情。 当时大殿内只有四人,李渊、李世民、王庾、岳郁,她不知道王庾说了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但是她还有证据。 尹德妃将一份时闻报摔在王庾面前:“那你倒是跟太子殿下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王庾装傻:“不就是一份时闻报嘛,上面的东西都是百姓亲眼所见,没有任何虚假消息,这有什么问题吗?” 尹六娘忍不住插嘴:“姑姑不是问这个,是问你为何加印时闻报,还传得长安城人尽皆知?” “陛下吩咐的啊,他让我跟大家分享这些街头巷闻。”王庾理直气壮。 尹六娘:“你撒谎,陛下怎么可能让你做这种事情?” 王庾看见她就想笑,此时露出礼貌的微笑,对她说:“我说没有撒谎,你肯定也不信。 “不如,你去问问陛下吧。” 尹六娘:“” 第694章 反将一军 尹六娘不敢去问皇帝,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子良媛,但她可以让姑姑去问。 想到这里,尹六娘看向尹德妃。 尹德妃接收到她的眼神,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尹德妃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她们之间的互动没有逃过王庾的眼睛,王庾觉得很好笑,她能说出这话就不怕她们去问,她们居然还真的想去问李渊,真是好笑。 尹德妃看向王庾,继续质问:“就算是陛下允许的,那你也可以选择不写,为何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你可知,就是因为你把这件事写在时闻报上,尹国公遭到了陛下的训斥,丢尽了脸面,还让杜如晦得到了更多人的同情?” 王庾不惧她,说话理直气壮:“尹国公让仆人殴打杜如晦本就没有避着人,那么多的百姓都看见了,早晚要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时闻社若是不报道,陛下就会责怪我,到时候德妃替我承担陛下的怒火吗?” 尹德妃:“” “德妃若是闲得慌,不如管好自己的家人。”王庾毫不客气地说:“尹国公若不是无缘无故地殴打杜如晦,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你” 尹德妃不甘心就此被王庾拿住,她看向李建成,见他一直沉默,便大着胆子说:“我父亲可不是无故针对杜如晦,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杜如晦不识相,殿下让我父亲给他一点教训,顺便给秦王一击。 “没想到,你横插一脚,坏了殿下的大事。” 王庾大惊,转向李建成:“长兄,德妃说的是真的吗?” 李建成点了一下头。 “长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王庾用一种埋怨的语气说道。 “”李建成有点心虚,伸手去端茶盏,避开了王庾的目光。 尹六娘却问道:“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写这件事了吗?” “当然要写,不然陛下怪罪我怎么办?”王庾回答。 尹六娘:“” 尹德妃趁机向李建成告状:“殿下,您听见了吧?晋阳公主就是向着秦王,连他手底下一个小小的学士也要护着。” 闻言,李建成板着脸陷入了沉思,似乎听进了尹德妃的话。 “我看你才是向着秦王。” 王庾的声音再次引起了李建成的注意。 尹德妃怒道:“胡说八道,我哪里向着秦王了,我一向都是支持殿下的。” 王庾没有看李建成,直接开骂:“长兄交给你这么重要的任务,你却让你父亲当着百姓的面殴打杜如晦,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还说不是向着秦王? “你若不是向着秦王,那你就是一个蠢货。” “你”尹德妃气得脸色铁青,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你什么你?”王庾继续骂道:“我若是你,长兄让我教训杜如晦,我就派人蒙着面,把杜如晦拖到没有人的巷子,狠狠地打他一顿。 “而德妃你呢,人是教训了,却把父亲坑惨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幸好你们没有把长兄供出来,要不然长兄就会被那些学子骂得颜面尽失。” 听完这番话,李建成看向尹德妃的目光变了。 尹德妃连忙向李建成解释:“太子殿下,我没有向着秦王,你不要听晋阳公主胡说八道” 说到后面,她越来越没有底气,虽然她没有向着秦王,但听王庾这么一说,她就好像真是秦王党一样,无力反驳。 从前秦王势大,光芒盖过太子,太子想要在后宫寻找依仗,对她和张婕妤各种奉承讨好。 可如今,太子已经能与秦王抗衡,而她们往后余生都得依仗太子。 因此,她们在太子面前,再也没有底气。 见李建成没有说话,尹六娘帮着尹德妃解释:“殿下,德妃是我的亲姑姑,我们尹家对殿下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 “您想想这些年,我们为您做的那些事,尹家早已和秦王水火不相容,我们怎么可能向着秦王? “杜如晦的事情只是外祖父考虑不周,才会落下话柄。 “但殿下请放心,此事到此为止,不会与东宫扯上丝毫关系,还请殿下宽恕外祖父的无心之失。” 尹德妃看着尹六娘,目光诧异,六娘把罪责都推到了父亲身上,把她摘了出来。 她从前觉得六娘只会争风吃醋,心智不够,没想到,如今聪明多了。 听了尹六娘的话,一直沉默的李建成终于开了口:“你们不用紧张,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 尹德妃心中松了一口气,但看到王庾安然无恙地坐着,她心里就来气。 从东宫出来,尹德妃忍不住对着王庾“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别得意,我早晚会揭穿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现在不就是?”王庾侧对着她,捏着自己脸部轮廓的肉给她看:“德妃瞧仔细了,我这张脸就是我自己的脸,没有戴人皮面具。 “这就是我的真面目,不劳德妃费心了。” “你”尹德妃被哽了一下,随即恢复高高在上的淡漠神情:“算了,我乃堂堂德妃,怎么能跟野惯了的小泼皮一般见识呢?” 王庾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问:“我倒是不明白,你我同是太子阵营的人,为何你老是针对我? “要不是看在太子的面上,我才不会一直忍让你呢。” 尹德妃变了脸色,愤愤道:“装什么傻,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原因?” “我是聪明,但那是做学问,关于那些个勾心斗角啊,我比较愚笨。”王庾做出一副好学的模样:“还请德妃不吝赐教,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哼,愚笨?不知勾心斗角? 若真的这么愚笨,能以一介平民之身坐上公主之位,还能让陛下打破祖宗规矩,给予官职? 对于王庾的话,尹德妃持怀疑态度,她发出一声冷笑,信步走到王庾身边。 然后压低声音,带着满腔恨意对王庾说:“在我面前装什么蒜?若不是你联合贵妃,她一个老女人怎么可能处处压我一头?” 若不是万贵妃从中作梗,她生下皇子之后早就升位分了,岂会一直停留在德妃的位置上? “呵呵~”王庾不禁嗤笑:“看来,阿耶不升你位分是对的。” 尹德妃一愣:“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永远只会把失败的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而不会从自身找原因。”王庾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尹德妃:“”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骂我吗?”王庾眨眼间就消失在路的尽头,尹德妃追不上,怒气冲冲地问紫燕。 紫燕不敢看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奴愚钝,听不懂晋阳公主的话。” 尹德妃怒气一滞,随后拂袖离去 第695章 黄雀在后 王庾眨眼间就消失在路的尽头,尹德妃追又追不上,怒气冲冲地问紫燕:“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紫燕不敢看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奴愚钝,听不懂晋阳公主的话。” 尹德妃怒气更盛,骂了一句“蠢货”,就径直往前冲。 紫燕不敢多言,快步追上去。 回到自己的宫殿,尹德妃冲紫燕招手:“你过来。” 紫燕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主子有何吩咐?” 尹德妃小声地吩咐了几句话。 听完后,紫燕大为惊讶:“这这不是晋阳公主” “我想了想,她说得对,就该这么做。”尹德妃目光发狠:“杜如晦让父亲如此丢脸,我定要为父亲出口恶气。” 王庾回到府中,想起了尹德妃说的话。 她说杜如晦不识相,所以李建成才要教训他,那么应该是李建成拉拢杜如晦失败,恼羞成怒,然后派人去教训杜如晦。 李建成会去拉拢杜如晦,那就会去拉拢其他的秦王党。 想到这里,王庾召来王康达,吩咐他:“你多派些人增援探索队,从今日起,盯紧了秦王府和天策府的官员。 “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是,公主。”王康达立即去安排人手。 探索队的人监视了好几天,其他人没有传来消息,倒是负责监视杜如晦的人向王庾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公主,我们发现有一伙人跟着杜学士,鬼鬼祟祟的,好像是想找杜学士的麻烦。 “不过,杜学士出去的时候都是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们还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王庾心中一动,吩咐了几句。 第二日,杜如晦从天策府出来,骑着马晃悠悠地回府。 他如今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下手上的伤还没好,断了的那根手指仍然绑着小夹板。 李世民让他在府中养伤,直到手指好了再去当差,但是他一听恢复要半年时间,就没有答应,还是继续去天策府当差。 当杜如晦的马途径一个巷口时,人群中飞出一颗石子,精准无比地打在马屁股上。 “吁~” 马儿吃痛,嘶鸣着拐进了巷子。 暗中跟踪的人看见了,心中一喜,连忙尾随进巷子。 “吁,快停下,走错了。”杜如晦翘起那根受伤的手指,其余九根手指头紧紧地拽着缰绳,想要控制马儿调头。 可惜,马儿就是不听指挥,像疯了一般往前直冲。 “上。” 后面的人掏出汗巾,蒙住脸,对着杜如晦冲了过去。 其中为首之人掷出了一把飞刀。 飞刀极速前进,刺进了马腿中。 马儿轰然倒下,杜如晦飞了出去。 见状,后面的人皆露出了欣喜的目光,从马上摔下去,不死也残废。 然而,就在杜如晦离地半丈高的时候,突然从前方冲出来一个黑影,一把抱住杜如晦,然后稳稳地落在地面。 哪来的黑衣人? 后面那群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被人从后面套住了头,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一顿暴揍。 “啊救命” 大全一拳锤在蒙面人的脑袋上,骂道:“你来袭击朝廷命官,还发出声音,不怕招来官兵啊? “真是蠢货!” 话落,又是一拳。 蒙面人:“” 说得很有道理。 随后,再也没人大声喊叫,痛得厉害时也是隐忍着,只发出低低的惨叫声。 杜如晦被黑衣人救下后,就退到了墙角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才骂人的声音似乎很耳熟,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匹马,马腿全是血,上面还插着一把飞刀。 杜如晦整理了一下思路,似乎是穿着朴素的蒙面人对着他的马儿下手,想要摔死他。 然后这群黑衣人救了他,并帮他对付想害他的那群蒙面人。 可是,这群黑衣人同样蒙了面,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 杜如晦观察了一阵,发现这群黑衣人的动作和步伐很像军人,他们应该是军中的人。 “停。” 大全打够了,一掌劈晕了蒙面人,发出命令。 其他人立刻打晕了手中的蒙面人。 杜如晦见他们只是狠狠地揍了那群蒙面人,并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就在心中猜想他们的来历。 谁知在这个时候,为首的黑衣人向着他走来,他身上的汗毛立刻就竖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 杜如晦很紧张,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汗珠,他强忍住身体的哆嗦,试探道:“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大全怕杜如晦认出来,什么话也没说,扬起手就一掌劈晕了杜如晦。 一刻钟后,蒙面人悠悠转醒。 “唔好痛” 他们扯掉头套,看向周围,还是在那条巷子里。 “他耶耶的,谁偷袭我们?让老子抓住了,非得宰了他们不可” 骂着骂着,为首的蒙面人突然看见杜如晦坐在不远处,双手双脚被绑住,眼睛就放出光来。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刻爬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飞刀就走了过去:“真是太好了,这厮还在。” 其他人也很高兴,一瘸一拐地朝着杜如晦走去。 当他们走到杜如晦身边时,杜如晦突然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就看见坏人,杜如晦骇得身体弹了一下,拼命往后退。 这一动,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了,不用想,定是这群蒙面人绑的他。 “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们,伤害朝廷命官是要坐牢的” “不用你提醒,这些我都知道。”为首之人粗暴地打断杜如晦的话,左手抓住杜如晦,右手扬起飞刀,然后对着杜如晦刺下去。 眼看着飞刀就要刺进杜如晦的身体,突然巷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蒙面人齐齐看过去,糟了,是巡防营的官兵。 “撤。” 为首之人立刻丢下杜如晦,狂奔逃命。 “啊” “哎哟” 刚加速奔跑,他们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痛,太痛了,根本就没有力气跑。 官兵立刻上前,控制住这群蒙面人:“想跑?跟我回衙门。” 杜如晦正看得一愣一愣,还没理清楚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就被人认出来了。 “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杜学士吗?快,快给杜学士松绑。” 第696章 兴师问罪 听到下属来报,文学馆的杜学士被人刺杀,京兆尹很震惊,亲自受理此案。 了解事情经过后,京兆尹对杜如晦说:“杜学士可以走了,若有需要,还请杜学士到衙门来配合审查。” “这个没问题,只希望您早日调查清楚这群歹徒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刺杀我。”杜如晦说。 京兆尹的态度很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我也希望能早日调查清楚。” “那就有劳您了。” 杜如晦正准备离去,李世民却来了。 京兆尹连忙迎上前:“见过大王。” “大王。”杜如晦向李世民行礼。 “不必多礼。”李世民看向杜如晦:“你没事吧?” 杜如晦回道:“劳大王关心,臣没事,幸亏巡防营的官兵赶到,救了我一命。”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除了狼狈一点,身上没有伤口,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 下一刻,李世民转向京兆尹,表情肃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行刺朝廷命官的事情,这是绝不能容许的。 “你身为京兆尹,却让京师出现如此凶残的事情,该当何罪?” 京兆尹连忙请罪:“臣失职,还请大王恕罪,臣定当竭尽全力,早日查出真相。” “你最好说到做到。”李世民冷哼了一声,然后招呼杜如晦离去。 在李世民走后,京兆尹还不敢掉以轻心,他命下属严厉审问那些蒙面刺客,自己则立即进宫,向李渊禀报这件事情。 李世民回了天策府之后,召集府中众人,一同听杜如晦述说事情经过。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知道救我的那群黑衣人是谁,也没有跟京兆尹提起他们。”当时京兆尹问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隐瞒了黑衣人救他的事实,只提了那群蒙面人打伤他的马,要刺杀他。 当时巡防营的官兵亲眼看见蒙面人持凶器刺向他,有巡防营的官兵作证,黑衣人出不出场就无所谓了。 何况,那群黑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蒙着面,肯定是不想露面,既然如此,他还是瞒着吧。 所以,即使后来京兆尹再三询问事情经过,杜如晦也没有说出黑衣人的事。 李世民听完后,看向众人:“那群黑衣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能救杜如晦的人自然是他这边的人,所以李世民认为那群黑衣人是他身边的骁将派去的。 众人纷纷摇头:“不是我” 见无人承认,李世民就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人,你们不必有所忌讳,说吧,是谁救了杜如晦?” 众人互相看了看,皆否认:“不是我” 李世民和杜如晦皱起了眉头,那会是谁? 询问无果,李世民又跟众人讨论起刺杀杜如晦的那群蒙面杀手:“你们认为,刺杀杜如晦是谁策划的?” 那群蒙面人一看就是受人指使,幕后主使是谁,其实李世民能猜到几分。 段志玄说道:“这还用想,肯定是太子干的,他拉拢不成,就想杀了我们。” 其他人不住地点头,十分赞同段志玄的话。 房玄龄却道:“太子若想杀杜学士,不会派这么弱的人,那群杀手被黑衣人一招制服,完全没有还手能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太子的人? “不过,我认为策划这件事的人定是太子一党的人,他或许是想除掉杜学士,在太子面前邀功。” 听他这么说,程知节想了一下,道:“或许是尹国公指使的,他上次打了杜学士被陛下训斥,丢尽了脸面。 “所以才心怀不甘,派人刺杀杜学士。” 众人陷入沉思,说起来,幕后主使是尹国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李世民扫视他们一圈,沉声道:“到底是谁做的,迟早会浮出水面,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利用此事打击东宫一脉。” 接着,李世民给众人分派任务。 当天晚上,杜如晦遭到刺杀的事情传遍了城内各个坊区,人们都在传:尹国公前段时间无故殴打杜学士遭到陛下训斥,心中恼怒就派人刺杀杜学士 尹阿鼠在坊间走动的时候,见所有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他,就觉得很奇怪。 他派人一打听,才知道自己派去教训杜如晦的人失手了,并且关进了京兆府的大牢。 顿时就慌了神。 “怎么办?若是他们供出我,尹府就完了。”尹阿鼠急得团团转。 管家劝道:“阿郎先别着急,这次派出的都是尹家世仆,他们的家人在我们手中。 “所以,他们绝不会供出您。” “万一他们说出我了呢?”尹阿鼠问。 管家神情一滞,随后说道:“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说出您,明日一早,您就进宫去找德妃。 “她与太子有交情,您让她去找太子帮忙” 听了管家的话,尹阿鼠心定了不少。 “不,您还是不要进宫了,让夫人去吧。”管家说。 尹阿鼠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行。” 王庾听到坊间传言后,不禁笑了,李世民的动作还挺快的。 第二天,李渊看到时闻报上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传召王庾,而是吩咐钱九陇:“你去查查,这个坊间传闻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在朝会过后,带着尉迟敬德去了尹府。 彼时,尹阿鼠正在府中听曲。 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阿阿郎,秦王来了。” “什么?”尹阿鼠惊得站了起来,一边往外面在一边冲那些舞姬挥手:“退下,退下。” “秦王怎么来了?”尹阿鼠看向管家。 “我也不知,不过,秦王只带了一名侍卫,并未带其他人” 说话间,尹敬匆忙赶了来:“父亲,秦王来了。” “我知道。”尹阿鼠对儿子说道:“跟我去迎接秦王。” 妻子一大早就进宫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世民的突然到来,令尹阿鼠忐忑不安,他一边走一边思考,若是秦王来兴师问罪,他应该如何应对? 思考间,他已经跨过了门槛,看见李世民的马车,他连忙走过去,恭敬道:“见过秦王。” 尹敬跟着行礼:“见过秦王。”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马车里没有任何动静。 尹阿鼠垂着头和儿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保持着行礼的动作,没有秦王的吩咐,他们不能起身 第697章 得到教训 良久之后,李世民才从马车上下来:“不用多礼,起来吧。” 说完,李世民径直走进府内。 尹阿鼠连忙追上去:“不知大王今日光临寒舍,是有何吩咐?” “尹国公的府邸奢华宽敞,景致也好,如此华美的宅子称为寒舍,太过谦虚了。”李世民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很亲和。 但尹阿鼠听了后,心里止不住地打鼓。 秦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的宅子逾越了吗? 不知该怎么回答,尹阿鼠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 尹敬看见父亲窘迫的表情,又见李世民径直往前院书房走,连忙岔开话题:“我最近得了一罐好茶,今日大王来了,正好可以煮给大王喝。” 说着,他指向右边的道路:“请大王随我来。” “好,那我就尝尝。”李世民踏上了尹敬指的路。 于是,一行人改变了方向。 但没走多远,到了一个开阔的园子时,李世民停下了脚步:“这个园子景色不错,若是在这里舞剑,肯定别有一番趣味。” 似乎是来了兴致,李世民下了台阶,走到园子中间的空地上:“听说尹大郎上次跟着太子去了幽州,还立了战功,想必功夫不错。 “来,我们切磋一下。” 尹阿鼠父子脸色大变。 尹敬连连摆手:“下臣资质愚钝,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上不了台面,不敢在大王面前卖弄。” 李世民眉梢一挑:“能立下二等功,你的功夫就绝非一般。 “你不敢跟我切磋,是因为二等功是冒领的吗?” 闻言,尹敬立即说道:“当然不是,二等功是我自己辛苦打来的,没有假手于人。”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切磋?”李世民语气一顿,目光变得犀利:“还是说,你不屑与我切磋?” “大王误会了,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尹敬慌不迭地解释。 就算他心中对李世民不屑,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定会被李世民借机发作。 “既然没有,那就过来,与我切磋一场。”李世民顺着他的话说。 尹敬:“” 他是不屑与李世民为伍,但也不敢跟李世民切磋,因为李世民的功夫在他之上。 见李世民坚持,尹阿鼠小声地对尹敬说:“京兆尹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他们供出我们,就死定了,到时候恐怕要求秦王放过我们。 “今日不宜得罪秦王,他要切磋,你就陪他过两招。” 尹敬想了想,便走下台阶,来到李世民面前,抱拳:“大王,得罪了。” “尽管使出你的本事,不要顾及我的身份。”李世民说完,摆出了切磋的姿势。 尹敬挥出拳头,率先攻了过去。 李世民迎面而上,他的速度很快,且出手狠辣,招招必中目标。 “等啊” 尹敬被踢飞出去,摔在地上,骨头狠狠地疼,他想要喊停,但李世民的第二击接踵而来。 一拳又一拳,似乎是泄愤一般落在了尹敬的身体上。 尹阿鼠看见了,连忙冲过去:“快住手,大王赢了,不必比了” 眼见着李世民的长腿就要落在尹敬的身上,尹阿鼠扑了上去,趴在尹敬身上,准备代替他承受李世民的攻击。 当尹阿鼠扑过去的时候,李世民的腿顿了顿,但下一刻,他的腿就落在了尹阿鼠的背上。 “啊” 尹阿鼠不禁痛呼出声。 “阿郎”仆人们冲了过来。 “阿耶,您没事吧?”尹敬问道。 回答他的是尹阿鼠的闷哼。 “快扶阿耶起来。”尹敬朝仆人们吼道。 仆人们立刻上前扶尹阿鼠。 李世民皱着眉,训斥尹阿鼠:“尹国公,我们正在切磋,你怎么能进来捣乱呢?” 尹阿鼠顿觉心塞:“大王武功盖世,犬子哪是您的对手?今儿就到此为止,还请大王随我去花厅饮茶吧。” 李世民瞟了眼尹敬,鼻青脸肿,嘴里哼哼唧唧,表情十分痛苦,很好。 目的已经达到,那他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去办,今日就不饮茶了,改日吧。” 说完,李世民带着尉迟敬德走了。 只留下尹阿鼠和尹敬在原地面面相觑,秦王只是来教训他们的吧? 出了尹府,尉迟敬德问李世民:“大王,你把尹敬打得那么狠,还踢了尹国公一脚,您就不怕他们向尹德妃告状吗?” 只要他们将今日之事告诉尹德妃,尹德妃必定会去求陛下,让陛下惩罚秦王。 李世民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我可不是特意上门打人的,我那是和尹敬切磋,而且也是他们自愿切磋的。 “切磋比武自然会受伤,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尹德妃向陛下告状,陛下也没有理由罚我。” 尉迟敬德:“” 为什么他觉得秦王就是特意上门打人的? ------------ 皇宫。 在听完母亲胡氏的话后,尹德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父亲和兄长也太不小心了,派那些个废物去干什么?如今还留了把柄在京兆府,你让我怎么办?” “你可以去找太子帮忙啊。”胡氏说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只要他去找京兆尹,让京兆尹帮忙处理掉那些人,京兆尹一定会答应的。” 尹德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事情弄成这样,您还敢请太子出面?您到底在想什么? “太子不怪罪你们就已经算是仁慈,你们居然还幻想着让太子给你们善后?真是” “那能怎么办?”胡氏烦躁地叫道:“正是因为事情搞砸了,才让你去请太子帮忙。 “你别忘了,你是尹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尹府若是因为这件事倒了,你在宫中就没了援助,将来被人欺负,你可不要后悔。” 一想到没有家族支持,尹德妃就头皮发麻,深宫之中,暗箭伤人,比比皆是。 若只有她一个人,恐怕早就被后宫那些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里,尹德妃软和了态度:“我这就去找太子帮忙,母亲就先回去吧。” 正在这时,紫燕走了进来,对尹德妃说:“主子,尹府出事了” 紫燕遂将李世民到尹府把尹阿鼠和尹敬打伤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胡氏立刻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回府去看看。” 第698章 太子出马 “等等。” 尹德妃叫住了胡氏,然后问紫燕:“父亲和长兄伤得严重吗?” 紫燕犹豫了一下:“也不是很严重,国公爷就是替大郎挡了一脚,然后大郎受的也都是皮外伤。” “这还不严重?”胡氏叫道:“秦王血气方刚,国公爷一把年纪还受了他一脚,怎么吃得消? “再说了,皮外伤就不是伤啊? “不行,我得去跟陛下说道说道,秦王太欺负人了。” 胡氏说着就要去太极宫。 “阿娘!”尹德妃连忙拉住胡氏,语气中透出一丝烦躁:“您就别添乱了行不行?” 胡氏眉毛一竖,怒道:“我怎么就是添乱了?秦王欺人太甚,就该让陛下好好教训教训他。” “阿娘怎么不想想?秦王为什么敢打伤父亲和长兄?” 见胡氏愣住,不再吵着去见皇帝,尹德妃放缓了语气,耐心地跟她解释:“秦王之所以敢这么做,肯定是从京兆尹那里得到了什么有利的消息。 “如今我们有把柄在别人手中,不宜张扬,您先回去好好照顾父亲和长兄,有什么事等我把牢里那些人解决掉再说。” 胡氏想了想,觉得女儿说得对,遂回了府。 在胡氏走后,尹德妃就去了东宫,将事情原委跟李建成说了:“如今他们被关在京兆府大牢,还请殿下施以援手,解决掉这些人,我跟尹府上下将不胜感激。” “你是不是蠢?”李建成忍不住骂道:“我不是说了杜如晦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去找杜如晦的麻烦?” “我”尹德妃弱弱地解释:“我只是不忍见我父亲受到侮辱,又觉得晋阳公主说的方法很好,就派人去教训杜如晦。 “可是,我哪知道最后结果竟会是这样” “哪知道,哪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李建成怒不可遏,低吼:“从前你倒是聪明,怎么现在越来越蠢了? “居然还留下这么大的把柄?你是不是活腻了?” 尹德妃垂头静听,面上发烫,却不敢回嘴。 魏徵见尹德妃的脸越来越红,便劝李建成:“殿下,大错已经铸成,再追究德妃的责任已经于事无补。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掉麻烦,不让东宫受到牵连。” 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尹德妃感激地看了魏徵一眼,顺势说道:“殿下,你我同坐一条船,何况从前我帮东宫也做了不少事情,若是我有事,东宫也会受到牵连。 “只要殿下帮我解决这次的麻烦,从此以后,我保证,我和尹府上下绝不会擅做主张,一切听从殿下的吩咐。” 这番话软硬兼施,让李建成陷入了沉默。 尹府若是出事,德妃在后宫的地位必定会一落千丈,到时候他在后宫就少了一个最有力的帮手。 再者,德妃若是落难,万一她把从前那些事情说出来,那他该怎么应对? 思虑及此,李建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依然沉着脸,对尹德妃说:“好,这次我就帮你,但你要遵守刚才说的诺言。” 尹德妃欣喜不已:“多谢殿下,我一定会遵守诺言。” 京兆府。 看见李建成,京兆尹大为惊讶,连忙迎上前:“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李建成的表情很威严,直接说道:“听说刺杀杜如晦的那群刺客还没有供出幕后主使,这都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你居然还没有让他们开口? “看来,你这个京兆尹是越当越没用了,改明儿我就向父亲建议换个有才能的人来。” 闻言,京兆尹大惊失色:“臣有罪,还请殿下宽恕,实在是那群刺客骨头太硬,无论我用什么刑罚,他们都不肯开口。 “殿下,臣定当竭力,早日令他们开口,还请殿下多给臣一些时日。” 其实,京兆尹心中有点懵,不明白太子今日是怎么了。 按理说,受害者是杜如晦,该着急的应该是秦王,为何太子突然帮杜如晦出头,来给他施压? “天子脚下竟然出现这种事情,陛下很生气,此事越早解决,你的位置才能保住。” 李建成继续说道:“我今日前来,是不想看到陛下为此事忧心,也是来帮你。” 帮他? 京兆尹还未反应过来,李建成就已经吩咐道:“韦挺,苏定方,你们去审审那群刺客,今日务必要让他们开口。” “是,殿下。” 韦挺和苏定方立刻朝着外面走去。 “殿下,这不合规矩。”京兆尹想要阻止韦挺和苏定方,却被李建成拦住。 李建成说:“京兆尹放心,韦挺和苏定方对刑法很了解,绝不会滥用私刑。 “而且他们最擅长刑讯,一定能让犯人如实开口。” 京兆尹:“” 他只听说韦挺和苏定方是东宫左右卫率,什么时候他们两也擅长刑讯了? “京兆尹不必紧张,来,坐下饮茶,我们慢慢等。”李建成反客为主,热情地招呼京兆尹。 听见这话,薛万彻朝外招了一下手,立刻就有数名宫女鱼贯而入,她们手中拿着煮茶的工具。 进来之后,她们就像是在东宫一样,熟练地架炉子煮茶,不一会儿,屋中就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茶香味。 热茶奉上,宫女退至一旁。 李建成笑着招呼京兆尹:“这是前几日新进贡的茶,京兆尹尝尝。” 京兆尹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谢殿下。” 茶水入口,沁人心脾,确实是好茶,但京兆尹只觉得心中苦涩。 他强装笑脸,赞道:“好茶,好茶,今日托殿下的福,才能尝到这么好喝的茶,深感荣幸。” 见李建成露出了笑容,京兆尹趁机说道:“韦卫率和苏卫率去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还是去看看吧。 “毕竟这是京兆府,我熟悉些。” 说着,起了身。 “不用担心,他们能搞定的。”李建成再次阻止京兆尹:“你若是等得无趣,就陪我手谈一局。” 薛万彻又朝外招了一下手。 两名宫女捧着棋盘棋篓走了进来,不过片刻,就已经摆好了棋盘和棋篓。 “过来吧。”李建成捏着玉棋,冲京兆尹喊道。 京兆尹:“” 他只能默默地上前,在李建成对面坐下,又默默地去拿玉棋 第699章 胆大妄为 韦挺和苏定方前往牢房时,遭到了京兆少尹的阻拦。 “两位,没有陛下的圣旨,你们不能提审犯人。”京兆少尹挡在两人面前。 韦挺很淡定地说:“是太子殿下命我们来提审犯人,且京兆尹已经同意,你们速速让开。” 两位京兆少尹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让出道路:“那就请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向京兆尹确认一下。” 一听这话,韦挺就怒了:“太子殿下还等着我们审问的结果,我们可不敢让太子殿下久等,让开。” 他们依然没有动。 韦挺直接推开了他们,径直往里走。 苏定方和其他侍卫默默地跟上。 面对韦挺的强势,其中一位京兆少尹说道:“你快去禀报京兆尹,我去看着他们。” “好。” 另一名京兆少尹连忙跑去找京兆尹,谁知他到了之后,却看见京兆尹在和太子对弈,且表情专注。 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很久,终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见过太子殿下。” 李建成抬眼看了他一下:“不必多礼。” 他又看向京兆尹,张开口欲说话,却又闭上了嘴巴,只默默地行礼。 京兆尹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语气淡漠:“有什么事就直说。” 听见这话,他才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刚才太子左右卫率去了牢房,说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前去提审刺杀杜学士的犯人” “这事我已经知道,审问犯人的事就交给殿下的人去做,你们在旁边看着,有结果了就来禀告我。”京兆尹说完,继续下棋。 闻言,京兆少尹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他到了牢房,韦挺和苏定方已经在审问犯人,他将京兆尹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另一位京兆少尹。 于是,两人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我劝你们还是尽早交代,否则就不只是脱一层皮这么简单。”韦挺拿着火钳子在刺客面前晃悠。 面对近在咫尺的热气,那些刺客仿佛冰雕一般,毫无反应。 韦挺站定在中间刺客的面前,手一伸,火钳子落在他的肩膀上,顿时就冒起了烟,还伴随着“滋滋”的燃烧声音。 “说不说?”韦挺将火钳子往下压。 “唔”刺客只是痛呼了一声,并未求饶。 见状,韦挺换了一把火钳子,继续往他身上烙印。 苏定方也没闲着,对其他人进行刑讯。 两位京兆少尹看了一会儿,见韦挺和苏定方的手段跟他们没有什么差别,眸中不禁浮现出鄙夷。 看来,东宫的人也不比他们厉害。 这时,韦挺暗中冲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接收到他的暗示,立刻走到两位京兆少尹面前:“审讯过程会有点久,二位少尹站在这里太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 “等审讯结束了,我们再去通知二位。” “不行,京兆尹让我们在这里看着,我们不能离开。”两位京兆少尹岿然不动。 闻言,几名侍卫直接动手,押着两位少尹就往外面走。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们唔”他们被堵了嘴。 外面的狱卒看见上官被人押着走出来,立刻拔出兵器,冲了上去:“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他们。” 侍卫掏出李建成给的令牌:“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你们谁敢动手?” 狱卒们盯着那块令牌,不敢上前,却也不敢后退,于是两方陷入了对峙状态。 站在后面的狱卒悄悄地转身,想要去报信,却被另一头的侍卫拦住了。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当侍卫把京兆少尹押出去之后,韦挺当即下达命令:“把他们都杀了。” 余下的侍卫们立马掏出绳索,朝着刺客走去。 韦挺拿过一旁的皮鞭,正要去杀人时,却被苏定方拽住了。 “你想干什么?殿下是让你我来审问犯人,不是来杀人灭口的。”苏定方小声说道。 “殿下的吩咐是今日务必解决麻烦,他们招与不招都无所谓。”下一刻,韦挺露出怀疑的目光:“你阻止我,该不会是不想听从殿下的吩咐吧?” “当然不是。”苏定方立刻表态。 “不是就最好。”韦挺说完,就把手中的皮鞭塞到苏定方的手中:“速战速决。” 那些刺客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开始奋力挣扎:“救命啊” 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太子的人吗?尹国公也是太子的人,而他们又是尹国公的人,这些人不该是来救他们的吗? 怎么会来杀他们? 然而未等他们想清楚,脖子就被绳索勒住,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们终于有了对死亡的恐惧。 “唔我尹国” 声音戛然而止,恐惧永远地定格在脸上。 惨叫声从里面传出,京兆少尹顿时就变了脸色,他们奋力挣扎,来表达抗议。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东宫的长林军,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 里面的事情还没完,在杀死那群刺客之后,韦挺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供词,然后让侍卫们抓住那些死人的拇指,在供词上画押。 苏定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却无比复杂。 一切搞定,韦挺收好供词,走出去大声宣布:“犯人对于刺杀杜学士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出于良心谴责,他们已经畏罪自杀。” 京兆少尹:“” 韦挺也不管他们的反应,抬手一挥:“走。” 到了李建成面前,韦挺恭敬地呈上供词:“启禀殿下,这是那些犯人的供词,他们承认刺杀杜学士乃是出于私怨,与他人无关。 “且他们十分后悔这次的行动,已经畏罪自杀。” 京兆尹:“” 他看向站在后面的京兆少尹,当他看见他们向他点头时,心就往下沉了沉。 看来,刺杀杜如晦是太子主使的。 “既然证据确凿,那就请京兆尹结案吧。”李建成站了起来:“我还有事要处理,改日再陪京兆尹下完这盘棋。” 说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兆府。 京兆尹不敢耽搁,连忙去查看现场,直到看见满地的尸首,他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把这里收拾一下,待我从宫中回来再做处置。” 说完,京兆尹前往皇宫,向李渊禀报李建成做的事情。 李渊听完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私自动刑杀犯人? 莫不是那些刺客是大郎派去的? 思索了一阵,李渊说道:“今日太子所做之事不得泄露出去,如有违者,杀无赦。 “此案就按照太子所说的,结案吧” 第700章 有所疏漏 在京兆尹面前,李渊维护了李建成,但在私底下,李渊还是把李建成教训了一顿。 “杜如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学士,你是堂堂储君,怎么能派人去刺杀他?” 李渊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大郎这样做太小家子气了。 面对李渊的训斥,李建成很惊讶,同时也很委屈:“阿耶,刺杀杜如晦的人不是我派去的。” 李渊愣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刺客?” 李建成神情一滞,京兆尹居然把他做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转念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毕竟京兆尹是父亲的心腹。 不过,这件事情本就是他做得不对,父亲问起,他还是不要隐瞒,免得惹怒父亲。 思虑及此,李建成坦白道:“其实是德妃来求我,我才去京兆府的。” “德妃?”李渊大感惊讶:“难道那群刺客是德妃派去的?” 李建成点了一下头,接着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渊。 李渊听完后,不禁骂了尹德妃一顿,然后又看向李建成:“你为何要帮德妃?” 问这句话的时候,李渊看着李建成的眼神有点怪异。 李建成连忙解释:“德妃是酆王的亲生母亲,酆王又是我的亲兄弟,为了酆王着想,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杜如晦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一旦那些刺客招供,二郎定会揪着不放,借机铲除尹国公府,甚至是德妃。 “酆王年纪尚小,若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照料,太可怜了。” 说到这里,李建成眸光变得黯然:“母亲早年薨逝,自那以后,儿就再也没有享受过母亲的关怀。 “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和我的兄弟都能有母亲的陪伴,快快乐乐地长大。” 闻言,李渊心中的怀疑顿时消散,表情也变得伤感起来:“是啊,你们的母亲去得太早了。” 若是窦氏还在,他们兄弟之间何至于闹成今日这种局面? 感伤过后,李渊还是教训了李建成一顿,并且警告他:“这样的事情,绝无二次,否则依法处置。” 李建成跪地谢恩:“多谢父亲宽恕,儿定会谨记于心。” 在听到杜如晦被刺一案结案后,尹德妃和尹府上下全都松了一口气。 解决掉麻烦,胡氏催着尹德妃去向皇帝告状。 尹德妃去了太极宫,将李世民打伤父亲和兄长的事情告诉了李渊,并请求李渊惩罚李世民。 谁知,李渊听了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怒气冲冲地吩咐宫人去传李世民,而是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顿,并罚她闭门思过。 尹德妃这才知道李渊已经知晓真相,灰溜溜地离开了太极宫。 另一边,李世民知道结案后,怒气冲冲地召来京兆尹。 “我从前掌管过京兆府,知道规矩,没有陛下的圣旨,你怎么能让太子去提审犯人? “你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是不想活了吗?” 话落,李世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盏应声滑落,摔得粉碎。 面对李世民的震怒,京兆尹“噗通”跪了下去,惶恐道:“大王恕罪,臣也是迫不得已啊。 “当时太子亲临京兆府,说要提审犯人,还不让我的人看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哪敢跟太子对抗?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闻言,李世民怒气更盛:“休要狡辩,当初你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准备,只认律法,不认权贵。 “否则今日来一权贵扰乱律法,明日来一权贵扰乱律法,京师岂不混乱? “如此懦弱无能,你有什么脸面坐在这个位置上?” 京兆尹直接趴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大王息怒,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李世民知道没有父亲的授意,京兆尹绝不会这么草率地结案,他此刻也不过是出口恶气罢了。 看着京兆尹这副软弱的模样,李世民心里堵得慌,骂京兆尹毫无意义,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于是,李世民提出了要求:“听说那群刺客是招供后畏罪自杀,我要验尸。” 京兆尹心中大惊,面上沉着应对:“此案已经结案,尸首也已被处理” 李世民被气笑了:“好,好,好。” 果然是早有预谋。 李世民的笑声让京兆尹汗毛竖立,心里止不住地颤抖,然而下一刻,屋里却响起李世民冰冷的声音:“你退下吧。” 第二日,李世民在朝会后,单独求见了李渊。 “父亲,长兄私自去京兆府提审犯人,于规矩不合,而且在他审问犯人之后,犯人就自杀了,此事十分蹊跷。 “何况犯人的供词也有疑点,只说是因为私仇刺杀杜如晦,却未交代具体仇怨。 “儿请求,将此案交于大理寺重审,请父亲恩准。” 这番话只差没有明说那些刺客是李建成杀的,李渊有点头疼,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应对:“太子去提审犯人之前有跟我报备过,所以也谈不上违背规矩。 “至于杜如晦的案子,确实是因私怨引发,由那群刺客谋划刺杀,幕后主使就是那群刺客。 “此案证据确凿,由我亲自批阅,予以结案,不必重审。” 当李世民听到李渊为李建成开脱时,心里既惊讶又气愤,再听到后面的话,就不只是气愤了,而是浓浓的不甘。 父亲太偏心了,居然为了护着长兄对他撒谎 李世民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怒火,松开拳头,下一刻,拳头又握了起来。 太气人了。 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勉强克制住心中的怒火。 “父亲一向英明,既然您这么说,那就一定没有问题,我信您。 “只不过,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行刺朝廷命官的事情,这让京师的人惶惶不安。 “由此可见,京师的治安还有所疏漏,应当重新布防。” 李渊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没错,是该调整一下。” 闻言,李世民趁机提出:“十六府中有不少高官子弟,他们平时懒散惯了,巡防不到位是常有的事。 “不如从地方调遣精兵良将,卫戍京师。” 李渊陷入了沉思。 杜如晦的事情确实给了他警醒,京师的治安太过松散,于他于百姓,都是一大危害。 更何况,他才袒护了大郎,心中有愧,此时不好拒绝二郎的提议。 于是,李渊说道:“你先拟个名单,明日交给我” 第701章 齐王出动 李世民回府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冥思苦想,连午膳也没有去正院,而是叫人送到书房。 直至晚膳之前,他才拟好一份让自己满意的名单。 但用了晚膳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便拿着这份名单去找长孙氏:“你帮我把这份名单誊抄一遍,用楷书,不要让人看出了笔迹。” 长孙氏扫了名单一眼,也不问,直接拿过去,然后坐在书案后誊抄起来。 但是李世民忍不住,将杜如晦被刺一案和今日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长孙氏。 “哦。” 他说得慷慨激昂、愤怒难当,但长孙氏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然后将抄好的名单和原来的名单一起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李世民接过名单,还是忍不住问道。 长孙氏面无表情道:“女子不得干政。” 李世民:“” 第二日朝会过后,李世民就把名单交给了李渊。 李渊稍微看了看,其中有李世民的人,但占少数,大部分还是他的人。 于是,李渊说道:“你先回去,我再好好看看这份名单。” “是,父亲。” 李世民走后,李渊召来李建成,让岳郁把名单递给李建成:“京师近来的治安不太好,我打算重新布防,你看一下这份名单有没有问题?” 闻言,李建成认真看了起来,当他看见其中几个名字时,眼睛一亮,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对于调整布防,你有什么意见吗?”李渊问道。 父亲既然问了,他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李建成合上名单,缓缓说道:“常何曾随我平定了刘黑闼,其人骁勇,是个能将。 “不过,把他调入巡防营,太过大材小用,不如把他调去戍守皇宫。 “还有,这几个人” 李建成又打开了名单,将其中几人的官职调整了一下,最后又加了几人。 李渊听完后,让他在殿内重新拟一份名单。 李建成很兴奋,但他没有表露出来,顺从地拟名单。 “好了,你下去吧。”在李建成写完后,李渊就把他打发走了。 随后,李渊拿着李建成和李世民给的两份名单,琢磨了起来。 过了两天,李渊重新调整了京师的布防,并下旨召窦轨、屈突通、常何等人回京。 对于多出来的人,李世民并没有感到惊讶,他早就料到父亲不会完全按照他的名单行事。 这一日,李元吉随李建成来到东宫,趁着无人,便问李建成:“长兄,听说尹国公派去刺杀杜如晦的那些刺客,是你让人杀的,有这回事吗?” 李建成脸色一沉:“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那件案子已经结案,刺客是畏罪自杀,不是我让人杀的。” “诶~我们是亲兄弟,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李元吉笑着用手肘捅了李建成一下:“跟我说说嘛。” 李建成还是坚持刚才的说法:“他们真的是畏罪自杀,那些荒唐的谣言,你少理会。” 闻言,李元吉拉下了脸,怒道:“长兄,你我是亲兄弟,又同坐一条船,我毫无保留地支持你,你就是这样欺骗我的? “我是不聪明,但也不傻,这件事情一看就知道有蹊跷,若不是你杀了那些刺客,尹国公又怎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李建成顿时就变了脸色,随即堆起笑脸:“你我是兄弟,我怎么可能会欺骗你呢?我刚才就是试探你罢了。” 说着,李建成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别生气,我这就告诉你。” 接下来,李建成把尹德妃求他的事和他杀人灭口的事情都告诉了李元吉。 不过,在说完之后,李建成特意嘱咐李元吉:“此事已经被父亲压下去,李世民没有证据,不敢闹腾。 “你千万要保守秘密,不要走漏了风声,否则李世民闹起来,损失的是我们。” 李元吉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个我自然知晓,长兄放心,我绝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从东宫回府之后,李元吉召集所有心腹:“上次尉迟敬德胆敢拒绝太子的拉拢,我就说过要给尉迟敬德好看。 “如今机会来了,我打算今晚就行动。” 谢叔方问:“主子是怎么计划的?” 李元吉目光变得阴狠:“尉迟敬德自以为是,多次对我不敬,这次又拒绝太子,实在是可恶至极,这样的人不必留。 “我若除了他,李世民身边就少了一大骁将,还能为长兄立下大功,一举两得。 “所以,我打算今晚派人去刺杀尉迟敬德。” 说着,李元吉将目光落在其中两人的身上:“张达,李思行,你们两的武功最高,今晚就由你们去刺杀尉迟敬德。” 两人大惊。 车骑将军张达劝道:“主子,上次太子殿下就已经说过,不许您派人去刺杀秦王的人,免得失手被秦王抓住把柄” 不等他说完,李元吉就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们不失手不就行了吗?” 张达:“” 见张达吃瘪,护军李思行接着劝谏李元吉:“主子吩咐,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但是我们也要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万一我们失手,还来不及自尽就被尉迟敬德抓住,该怎么办? “万一我们被抓住,被尉迟敬德施以奸计供出主子,那又该怎么办?” 李元吉愣住了。 但屋中只安静了片刻,李元吉暴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尽管去杀人,万一失败了,会有人善后。” “此人是谁?”张达问。 李元吉心中认定李渊会袒护李建成,就一定会袒护自己,所以他自信满满地说:“这个你们不用管,总之,我向你们保证,绝不会出事。” 闻言,张达和李思行遂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齐王府司马张胤劝道:“主子,如此行事,若是传到陛下的耳中,您定会受到牵连,还是换个方式教训尉迟敬德吧。 “我看,不如就打断尉迟敬德的腿,让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等他变成了残废,我相信秦王也不会收留他,即便秦王收留他,他也帮不了秦王。”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赞同。 李元吉却道:“断了腿也能站起来,罗士信不就是这样?” 众人齐齐怔住。 张胤有点尴尬,他把罗士信给忘了,想了想又说:“那就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永远躺在床上。” 总之,只要不闹出人命,一切都好处理 第702章 夜探他府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 左四以一种看似从容实则迅速的步伐往正院行去,进入正院后,他走到最近的一个丫环身边,问道:“公主现在在哪?” 丫环看见他,连忙行礼:“见过左统领,公主现在在书房。” 于是,左四径直往书房走去,来到书房门口,他朝内喊道:“公主,我有要事禀报。” 里面传来清灵的声音:“进来。” 左四推门进去,见王庾正坐在书案后面画画,便走到书案前方不远处停下,禀道:“公主,探索队传来口信,有两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尉迟敬德的府外,看样子像是要对尉迟敬德下手。” 他身为暗卫,又经常出入军中,对于那些鬼祟的行动,一眼便能看穿意图。 王庾眼睛一亮,当即放下画笔:“看来今晚有好戏,走,我带你们去做狗仔。” “什么?”左四竖起了耳朵:“公主您刚才说狗什么?” 王庾眨了一下眼睛,嘻嘻笑道:“没什么,你听错了。” 但左四不信,总觉得王庾刚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恨自己刚才没有听清楚,没能抓个现行。 唉 王庾无视了他的纠结,吩咐道:“你再去叫三个人,准备一下,跟我夜探尉迟府。” 一听“夜探尉迟府”,左四就来了兴致,很久没有在黑暗中行事了,怪想念的。 “对了,你先去王康达那里领四套装备,然后你们准备好了就去后门等我。” 最后,王庾叮嘱他:“速度快点,我们要在坊门关闭之前到达那里。” 闻言,左四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书房中。 王庾:“还挺快的。” 那她也得抓紧时间,不能输给他们。 王庾当即往正房走去。 春花看见她回来,跟着她走进内室:“公主,你在找什么?” 见王庾翻出那套新做的骑装,春花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连忙问道:“公主要去哪里?晚上不回来了吗?” “有点急事出去一趟,回不回来,看情况吧。”王庾边说边换衣服。 换了衣服,王庾又开始拿装备:“老规矩,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不见任何人。 “你看好公主府,有什么事就和高娘子、王康达商量,我最迟明早就回来了。” 王庾拿齐装备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身,又走到了书架前,从一个抽屉里取了些东西。 她的速度很快,春花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已经走了。 快要到后门的时候,王庾碰见了左四、大全、郝绶、三合,她丢下一句“谁先到后门就奖励一锭黄金”,然后拔腿就跑。 “啊啊,公主你太狡猾了,还没喊开始呢。”大全不顾一切,施展了轻功。 其他人两眼冒着金光,拼尽全力往前奔跑。 可惜他们距离后门不是很远,王庾又比他们先跑,他们自然是输了。 “公主,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比赛好歹也要喊个‘开始’吧,你这样相当于作弊。”大全很不甘心,他又错失了一锭黄金。 其他三人也用幽怨的目光望着王庾,谴责意味甚浓,公主这行为跟拿他们开涮有什么区别? “那你用轻功就有意思了?还不是欺负我不会轻功。”王庾毫不客气地回击。 大全:“” 三合见他们两人跟斗鸡似的,怒视着对方,插嘴说道:“公主,这衣服里外的颜色怎么不一样啊?” 提起衣服,王庾瞬间将目光从大全身上收回来,神神秘秘地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跟踪的要点是伪装,我们伪装得好,别人就看不出来我们在跟踪,这衣服的妙处,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王庾下令:“走。” 不过,出了后门,王庾又对他们说:“今晚你们若是完成任务,每人奖励一锭黄金。” 四人的脸瞬间一亮。 大全追上去:“你说真的,没开玩笑?” 王庾板下脸:“你见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开玩笑了?” “刚才不就” “那是你们没追上我,我可没有食言。” 大全:“” 五人加快速度,赶在坊门关闭之前,他们进入了尉迟敬德所在的坊区。 “走,我们先去吃饭。” 王庾随意找了一家坊区内的酒楼,要了一间雅室,然后点了一桌的好菜,招呼他们:“快点吃,等会儿酒楼就打烊了。” 坊门关闭之后,酒肆、客栈等商铺也只有一段短短的时间继续接客,再晚一点关门,官兵就要来了。 四人毫不客气,与王庾同坐一桌,大口吃菜。 “唉”王庾突然叹气:“这菜真心不好吃,而且菜品也太少了,赶明儿我得送本酒楼精品菜谱大全给掌柜的,以后好来吃饭。” “啥?”大全放下手中的羊腿,疑惑地看向王庾:“小庾儿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全,是说我吗?” 王庾一顿,随即解释道:“我说的是菜谱大全,不是你。” 大全:“” 看见他直愣愣的憨样,王庾嘴角泛起戏谑的笑容,掰着手指一根一根地数:“我不仅有菜谱大全,还有绘画大全、琴谱大全、整人大全” 大全听懵了,他的世界里突然除了自己的名字,就再也听不见别的东西。 “大全大全大全” “啊闭嘴,闭嘴。”大全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周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王庾和其他三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大全突然开口:“我能改个名字吗?” 在听完王庾的那些什么大全之后,大全再也不想叫现在的名字了。 王庾断然拒绝:“不行,你的名字已经登记在官册,改不了了。” “啊啊好烦啊,小庾儿,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东西?”大全一边狂叫一边迅速地将所有的鸡腿夹到自己的碗里,然后一手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气死他了,他要吃光小庾儿最爱吃的鸡腿。 王庾:“” “算你狠。”王庾气闷地夹了一块青菜,放进嘴里用力地嚼。 大全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其他三人垂下头,一边偷笑一边吃饭。 “好了,时辰到了,走吧。” 王庾一行人刚走出酒楼,酒楼就关上了门,他们闪进无人的巷子。 “换衣服。”王庾说完就跑进了巷子深处。 大全四人停留在巷口附近,直到王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们才脱掉外面的衣服,然后将衣服翻一面,套在身上。 最后拿出黑色面巾一戴,就是身着黑衣的夜行者。 “这衣服真巧妙,里面这一面是夜行衣,外面这一面就是常服,以后出行就不用带夜行衣了,翻一面就行。” 大全忍不住赞道:“小庾儿就是聪明。” “还啰嗦?走啦。” 背后突然响起王庾的声音,众人齐齐回头,见王庾已经是一身黑衣,整装待发。 大全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但不忘压低声音:“小庾儿,你偷看我们换衣服?” “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偷看的?”王庾翻了个白眼,迅速攀上旁边的墙壁。 四人:“” 第703章 刺客好难 庭院深深,烛光灼灼。 尉迟宝琳扯着尉迟敬德的袖子,仰着脸问:“阿耶,您什么时候再带我去晋阳公主府玩?” “额”尉迟敬德面露难色。 上一次,他正好带着儿子在街上溜达,就碰见了李世民。 然后李世民让他带着儿子一起去晋阳公主府,没想到儿子去了一次晋阳公主府就惦记上了,隔三差五地央求他带自己去晋阳公主府玩。 就像现在。 “阿耶,要不您明日带我去吧,晋阳公主府又大又好玩,里面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玩具。” “额”尉迟敬德蹲下身子,耐心地跟儿子解释:“晋阳公主明日要当差,不在府中,我们不能去。” “晋阳公主不是个姑娘吗?她为什么要当差?他们不是说只有男子做官了才要当差吗?”尉迟宝琳睁着眼睛,里面藏着大大的疑惑。 “这个晋阳公主不是一般的姑娘,她很厉害,比很多男子都厉害,所以她也要当差。” “这么厉害啊,那我长大了要娶晋阳公” 尉迟宝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尉迟敬德捂住了嘴。 而尉迟敬德的妻子苏娬也是脸色大变,迅速看向周围,见仆人都不在,才稍稍安心。 “大郎,这话不能说。”苏娬拿开尉迟敬德的手,叮嘱尉迟宝琳。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 苏娬正犹豫着怎么跟儿子解释的时候,尉迟敬德开了口:“因为晋阳公主是皇室的人,我们只是平民百姓,晋阳公主不是我们高攀得起的人。 “你以后会娶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就像你阿娘一样,但这人绝不是晋阳公主。” “哦。”尉迟宝琳听得懵懵懂懂,下一刻,他又问:“那阿耶什么时候带我去晋阳公主府玩?” 尉迟敬德:“” 他不想骗儿子,只好对儿子说道:“我们可能没什么机会去晋阳公主府,不过,我可以向晋阳公主讨几个玩具给你。” 听到前面那句话,尉迟宝琳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但听到最后那句话,他的脸立刻阴转晴:“好啊,我要那个” “阿郎” 这个时候,护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阿郎,府外” “到书房再说。”尉迟敬德打断他的话,然后对尉迟宝琳说:“你想要什么玩具就告诉你阿娘,你阿娘会告诉我。” 话落,尉迟敬德摸了一下儿子的头,然后对苏娬说:“你带大郎去休息,今晚不用等我,我在书房睡。” 苏娬看见护卫脸上慌张的表情,很是担忧:“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不要瞎想,小事情罢了,快回去吧。”尉迟敬德安抚完妻子,就走出了院子。 “以后在娘子和大郎面前,不要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沉稳一点。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可吓着他们。”尉迟敬德板着脸道。 护卫心中一凛,连忙答应:“是,属下遵命。” “说吧,什么事?”尉迟敬德问。 护卫回道:“府外来了两人,行径鬼祟,他们似乎想要进府。” 尉迟敬德脸色一变:“我去看看。” 话落,他纵身一跃就上了屋顶,打量了一圈,果然发现有两人在府外徘徊。 他观察了一会儿,就下了屋顶,吩咐护卫:“去把所有的府门和通往正院的门打开,然后你们护住偏院,不用管正院发生的事情。” 说完,他快步走向正院。 护卫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老实照做。 看见尉迟敬德去而复返,苏娬很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别问那么多,今晚你带着大郎去偏院睡觉,现在就去,明日我再跟你解释。”尉迟敬德卷起铺盖,护送妻儿去了偏院。 然后自己回了正院卧房,敞开房门,若无其事地上床睡觉。 躲在暗处的五人,每人举着一个望远镜,观察尉迟府。 “尉迟护军真是大胆,明知道有人要刺杀他,还敞开所有的府门,真是佩服。”郝绶忍不住敬佩尉迟敬德的无畏。 三合接道:“尉迟护军勇冠三军,岂会把这两个宵小鼠辈放在眼里。” “艺高人胆大。”左四总结了一句。 大全:“我真想加入那两个刺客,和尉迟护军切磋一下。” 王庾冷不丁地开口:“那你会死得很惨。” 大全:“” “哈哈”其他三人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不过,他们玩笑归玩笑,声音时刻都保持得很低。 另一边的张达和李思行看着敞开的府门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他们经过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啊? “尉迟敬德该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张达对李思行说。 李思行也有同感:“我觉得吧,他应该是发现了我们,否则这么晚了不可能打开府门。” “那我们还要不要进去刺杀?” “额”李思行脑海中浮现出李元吉那张狂怒的脸,立刻甩了甩头,将李元吉的脸甩出去。 “去,必须去,否则主子会杀了我们。” 听见这话,张达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又问:“那我们是从大门进去,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翻墙进去?” “当然是翻墙进去,他打开大门不就是想诱使我们从大门进入吗?所以门后肯定有陷阱。” 听了李思行的分析,张达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遂同意了他的意见。 于是,两人绕到墙下,敏捷地翻过围墙,进入尉迟府。 “他们还真进去了,有胆量。”大全小声说道。 王庾没说话,继续观看。 张达和李思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正院厅堂,又悄然进入正房。 然而当他们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打呼声时,却不敢往卧房前进一步。 “这么顺利,里面是不是有陷阱啊?” “肯定有。” 于是,两人迅速退了出来。 到了院子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李思行又想起了李元吉那张恐怖的脸,小声说道:“我们要是空手而归的话,主子定会震怒。” 震怒的后果就不用多说了,定是死路一条。 张达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进去吧。” 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条,至少还能得个忠心的名声。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把尉迟敬德杀了,立下大功。 两人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再次走进正房。 “嘿,他们又进去了。”大全兴奋地叫道:“我们赌一把吧,就赌他们敢不敢动手。” 郝绶也来了兴致:“好,我下注一贯钱,赌他们动手。” “我下注一贯钱,赌他们不敢动手。”左四道。 大全接着说:“既然你们都是一贯钱,那我也下注一贯钱,赌他们动手。” 话落,他用手肘捅了一下三合:“快下注。” “额我跟小四一样。”三合道。 “小庾儿,你呢。” “我跟三合一样。” 第704章 做个交易 大全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刺客,嘴里兴奋地说:“他们去而复返,就代表这个任务非同寻常,是一定要完成的,所以他们肯定会动手,我赢定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两个刺客又从正房中走出来了。 大全:“” 三合忍不住笑了:“哈哈,你输了。” “别高兴太早,我还没输。”大全发现两个刺客停留在院中。 不一会儿,两个刺客又进去了。 三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结果,没过多久,两个刺客又从正房中出来,依然没有进卧房。 三合再次得意起来:“我就知道他们是个怂货,不敢对尉迟护军动手。” “你错了。”大全打断他的话,信心满满:“他们犹豫再三都不肯离去,就说明这个任务他们非完成不可,所以他们一定会动手。” 三合反驳道:“你才错了,他们几次进入房间,卧房里又只有尉迟护军一个人,这么好的机会,他们都不敢动手,说明他们畏惧尉迟护军。 “我敢断定,他们肯定不会动手。” 这个时候,左四出声:“别吵了,他们又进去了。” 两个刺客在犹豫后,再一次进入了正房。 尽管他们的脚步声很小,但是尉迟敬德耳力好,知道他们进进出出了好几次,就是不敢走进来。 刺客一直不动手,倒是把尉迟敬德惹毛了。 “这次绝不能退缩了,你先进去,我殿后。”张达催促李思行。 李思行却往后退了半步,用手去推张达:“你武功高,你打前阵,我在后面保护你。” 张达:“” 这个时候倒是承认他武功高了,从前怎么总是标榜自己是齐王府第一高手? “不如我帮你们动手,如何?” 突然,房间里传出尉迟敬德的声音,紧接着,尉迟敬德提着马槊从卧房里走出来。 “啊” 两人吓得拔腿就跑。 尉迟敬德奋力直追。 “出来了,出来了,我就说他们不敢动手吧。”三合很兴奋:“记得回去把钱给我啊。” “还有我。”左四道。 大全和郝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想到出个任务还输了一贯钱。 不行,他们要赚回来。 眼看着两个刺客出了尉迟府,朝两个相反的方向逃跑,尉迟敬德停在了大门口。 “小庾儿,他们逃走了,我们追不追?”大全继续用望远镜追踪刺客。 正在这时,尉迟敬德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谁在那里?” “你们去追刺客,抓活的。” 王庾丢下这句话后,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尉迟护军,是我。” 大全四人迅速收起望远镜,去追刺客。 尉迟敬德听着声音很熟悉,但走过来的却是一个瘦瘦的黑衣人,直到黑衣人揭下面巾后,尉迟敬德大感惊讶:“晋阳公主,您怎么在这儿?” 他下意识地猜想:那两个刺客该不会是晋阳公主派来的吧? 但下一刻,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想,若是晋阳公主派来的,她不可能会现身。 “刚才见两个黑衣人从你府中跑出来,府上莫不是遭贼了吧?”王庾笑望着尉迟敬德:“我现在有空闲,不如我帮你去抓贼吧。” “宵小鼠辈,不敢劳公主大驾,反正府中也没有丢失东西,就随他们去吧。”尉迟敬德很是大度。 “是吗?我看他们倒是刺客,而不是窃贼。” 听见王庾的话,尉迟敬德心中起了警惕:“公主这么晚了,为何出现在我府外,还是这样的装扮?” 尉迟敬德扫视她身上的夜行衣。 “哦,我下午来这边看一个朋友,回去的时候路过你的府邸,看见有两人鬼鬼祟祟地在你府外徘徊,担心你出事,就留下来察看。”王庾信口胡诌。 担心他出事?尉迟敬德保持怀疑。 王庾突然问道:“你觉得刺客是谁派来的?” 尉迟敬德神情一滞,斟酌着说:“不知道。” “你来长安没有多久,每日接触的人大多是秦王府和天策府的人,但你与他们之间没有仇怨。” 王庾分析道:“所以,这些刺客最有可能是太子一脉派来的,因为你是秦王身边最得力的骁将。” 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番话从王庾口中说出来,着实让他很惊讶,她难道不是太子那边的人吗? “没有证据的事,我不敢妄加猜测。”对于王庾突如其来的推心置腹,尉迟敬德表现得很冷静。 王庾并不在意,缓缓踱步,神情悠闲:“刺杀这种事情,若没有达到目的,有一就有二。 “你不过是护军,府中仆人有限,而你又要当差,这种事情多来几次,你确定你的妻儿还会安全吗?” 提到妻儿的安危,尉迟敬德再也绷不住,脸色大变。 王庾站定在尉迟敬德的面前,认真地提议:“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第二日,秦王麾下第一勇将尉迟敬德深夜遭人刺杀的事情传遍了长安城。 李世民将时闻报甩在京兆尹的面前,怒气冲冲:“杜如晦的事情才刚过去,如今又出现朝廷命官被刺杀的事情,你作何解释?” 京兆尹浑身颤抖,心中恐惧至极,莫非今年是他的大凶之年? “大王息怒,臣也是刚得知此事,不过,您放心,臣已经派人去追查刺客,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抓到刺客。” “哼!”李世民脸上泛起讥诮:“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你猜,你还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京兆尹脸色惨白。 “好自为之。”李世民撂下这句话后,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李元吉正在府中急得如无头苍蝇,来回踱步:“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不会被抓了吧?” “去,把王庾给我叫来,她怎么能让时闻社发布这样的消息?” 贴身侍卫宇文宝说道:“主子,晋阳公主今日在天策府的文学馆当值。” “当值又怎么样?我让她过来,她就得过来。”李元吉吼道。 宇文宝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主子,秦王和尉迟敬德也在天策府,您这个时候去把晋阳公主叫过来,恐怕会让他们起疑心。” 李元吉怒气一顿:“” 然而这个时候的秦王刚从京兆府出来,尉迟敬德也没有去天策府当差,而是在府中陪伴儿子 第705章 皇帝发怒 尉迟宝琳捧着新玩具,笑得合不拢嘴,“阿耶,晋阳公主什么时候来的?您怎么不叫我啊?” “额”尉迟敬德脸色有点不自然:“晋阳公主没有来我们府中,这些玩具是她派人送过来的。” “哦。”尉迟宝琳有点失望。 尉迟敬德正想安慰他,护卫来报:“阿郎,秦王来了。” 苏娬立刻说道:“阿郎,你快去迎接秦王,大郎这里有我。” “好。” 尉迟敬德刚来到前院,就看见李世民走了过来,他连忙迎上前:“大王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李世民扶起他:“你我之间,无须多礼。” 然后打量他:“听说昨晚你府上进了刺客,你没事吧?家人还好吗?” “属下没事,家人也都安好,谢大王关心。” 尉迟敬德领着李世民进入厅堂,吩咐仆人奉上热茶点心。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世民迫不及待地问。 尉迟敬德挥退仆人,然后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李世民:“所以,晋阳公主说,只要属下答应让她把这件事发表出来,她就有办法让刺客不再登门。” 李世民很好奇:“你就没怀疑过刺客是小庾儿那丫头派来的?” 尉迟敬德笑了一下:“说实话,属下确实有过这种怀疑,但是后来仔细想了想,晋阳公主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且这样做对她没有好处。” 王庾那么聪明,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做。 “你说得对。”李世民很欣赏他的冷静,王庾是他这边的人,绝不会对他的人动手。 即便要假意动手,她肯定也会提前知会他。 “你放心,你是我秦王府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李世民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一定会把刺客找出来。” 李世民知道,刺客肯定是李建成派来的,只要他把刺客找出来,就能借此削掉李建成一部分的势力。 “多谢大王。”尉迟敬德道。 这一次,李世民除了亲自来慰问之外,还带了不少钱财和药材送给尉迟敬德,另外还有一匹青骢马。 这匹青骢马正是虎牢关一战中,尉迟敬德从王琬手中夺过来的,原是属于杨广的马。 对于那些钱财和药材,尉迟敬德不感兴趣,但对于宝马,尉迟敬德很欢喜,真心实意地感激李世民:“谢大王恩赐。” 李世民很喜欢收集宝马,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心里最后一丝不舍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太极宫。 在王庾走进来之后,岳郁就识趣地领着所有宫人退出了大殿。 “啪!” 李渊用力地把时闻报摔在王庾面前,怒道:“上次你把尹国公与杜如晦之间的恩怨公诸于时闻报,我就警告过你,官员、百姓之间的打闹你可以宣扬,但勿要把皇室斗争宣扬于外。 “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这才过了多久,你又宣扬了一件,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末了,他怒吼一句:“在你心中,还有没有把我当父亲?” “父亲息怒,在小庾儿心中,您虽然是我的义父,但胜于亲父,对于您的话,我一向都是谨记于心,恭敬遵从。” 见李渊怒气稍缓,王庾捡起时闻报:“父亲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把皇室斗争宣扬于外了?” 提起这事,李渊的怒气又上来了:“你还敢问?尉迟敬德在长安无根无基,唯一能被人嫉恨的就是他的身份,他是秦王最看重的骁将。 “近来太子和秦王在朝堂上争锋相对,且日益激烈,这个时候先是杜如晦被人刺杀,后是尉迟敬德被人刺杀。 “而他们又都是秦王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太子派人做的。这么明显的事情,你那么聪明会不知道?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这是皇室,你这样做将皇室威严置于何地? “我看,时闻社你也不用管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校书郎。” 面对李渊的雷霆之怒,王庾并没有慌张,反而不怕死地反问:“所以,父亲也看出了这件事是太子所为?” “你当孤是傻子吗?”李渊怒瞪她。 王庾并不畏惧,继续说道:“太子和秦王不睦,已是人尽皆知,如今已到了派人刺杀的地步,若不加以阻止,恐怕事态会更严重。 “现在是太子派人动手,不久就会轮到秦王派人动手,两方斗个你死我活,长安将永无宁日。 “难道父亲想看见这样的局面吗?” 李渊怒气一顿:“当然不想。” 王庾顺势说道:“这就是我的初衷,我将这些暗中勾当揭露出来,再弄得人尽皆知。 “若是这个时候,父亲狠狠地训斥始作俑者,再警告一番他们兄弟两,他们畏于父亲的威严,畏于百姓之言,就会加以收敛,不再行刺对方的人或者对方本人。” 听完她的初衷,李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逐渐地被感动所充斥。 果然是他的好女儿,无时无刻不在为他分忧,是他错怪她了。 李渊拉不下脸道歉,不过语气变得温柔了:“那你也不用全部披露出来,这样对太子很不利。”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揭穿刺客的身份。” 闻言,李渊很震惊,刺客居然在小庾儿手中? 他正想让王庾把刺客交出来时,王庾已经朝外喊道:“把人带上来。” 钱九陇和禁卫军走了进来,禁卫军手中押着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蒙面,但他们垂着头,看不见面容。 “陛下,晋阳公主进宫的时候就把这两个人交给了臣,说这两个人就是昨晚行刺尉迟敬德的刺客。”钱九陇向李渊禀道。 李渊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听见李渊的声音,两人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头也更低了。 “抬头。”李渊发怒了。 两人连忙抬起头。 看见他们的脸,李渊顿了一下:“你们是” 他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你们是四郎的人。” 张达和李思行顿时趴了下去:“陛下息怒,此事与齐王无关,也与太子无关,是我们自己要去刺杀尉迟敬德的。” 李渊:“” 两个蠢货,还未审问就不打自招了 第706章 全都杀了 齐王府。 李元吉如坐针毡,双眼频频往外看,还不时地询问左右:“有消息了吗” 谢叔方等人也是焦虑不堪,但除了摇头,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府中大部分的人都被派出去寻找张达和李思行了,他们只能耐心地等待消息。 “主子”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李元吉站了起来,面露惊喜:“找到他们了?” “不是,是陛下召您进宫。”侍卫回道。 李元吉愣了一下,父亲为什么传召他?该不会是父亲已经知道刺杀尉迟敬德的事情是他做的吧? 不会,父亲不会知道的 李元吉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然后回房换衣服,准备进宫。 到了太极殿外,李元吉看见陈福,便问道:“父亲除了传召我之外,还传召了谁?” “禀大王,太子殿下和晋阳公主都在里头。”陈福回答。 长兄?王庾? 李元吉嘴角微勾,父亲肯定是把王庾叫来训斥她的。 哼,那个臭丫头,最近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竟然把他做的事情都画在了时闻报上 “大王,陛下宣您进去。”陈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李元吉收起胡思乱想,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大殿。 “吃。”王庾去拿李渊的棋子。 李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臭丫头,你违规了,卒不能过山。” 王庾用巧劲一扭,就从李渊手中挣脱出来:“我这是大唐的兵卒,无所不能。” 说完,将李渊的棋子丢进棋篓中。 李渊:“” “哈哈”李建成忍不住笑出声,但见李渊的眼刀子飞过来,立即闭嘴,换上严肃正经的表情。 “不行,这棋子太少了,我要加个‘炮’,正好我们现在有了炮兵。”李渊想了想,又说:“额还要加个‘巡’,可以到处巡察。” “阿耶想加什么就加什么,您说了算,不过,我要改改规则。”王庾表示支持李渊的想法,毕竟这个时候的象棋棋子是有点少。 “什么?”李渊横眉怒目,看向王庾:“你这个小无赖,还改规则?规则在你眼中有用吗?” 王庾:“” 李元吉被这一幕惊呆了,父亲不是应该在训斥王庾吗?为何他们还坐在一起下棋,而且还貌似很开心? “四郎来了。”李渊看见李元吉,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听见李渊淡漠的声音,李元吉连忙行礼:“见过阿耶,长兄。” “见过四兄。”王庾乖巧地向李元吉行礼。 李渊并没有叫李元吉起来,而是吩咐岳郁:“把人带过来。” 李元吉不明所以,看了过去。 李建成也很疑惑,他被父亲叫过来时,父亲就已经和王庾在下棋。 他来了后,父亲只是说让他等等,然后他就在旁边看他们父女两下棋。 当看见岳郁带上来的人之后,李元吉脸色大变,他们居然落到了父亲手中? 他真是太倒霉了。 不,别慌。 李元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父亲抓到张达和李思行并没有送交京兆府,也没有在大臣面前审问他,而是把他叫来宫里,周围也只有长兄和王庾,这就说明父亲不想当众揭穿他。 想到这里,李元吉心中一喜,果然,父亲会袒护长兄,也会袒护他。 李建成的脸色也变了,父亲抓张达和李思行干什么? 下一刻,他想到了今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尉迟敬德事件,瞬间反应过来,行刺尉迟敬德的刺客难道是四郎派去的? 这个臭小子,就是不听话 李渊一直在暗中观察两个儿子,当他目睹了两个儿子的神情变化,他就已经心中有数。 这两个臭小子,真是任性妄为,尽给他惹麻烦 张达和李思行不敢看李元吉,头垂得低低的,满脸的羞愧。 “嘭!” 李渊将棋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怒道:“齐王,你干的好事。” “噗通”一声,李元吉朝着李渊跪下:“阿耶息怒,您听我解释” 王庾连忙退到一旁,远离战火中心。 岳郁则悄悄地领着宫人把张达和李思行带了下去。 “实在是尉迟敬德太过嚣张,仗着军功,屡次对我出言不逊,一个小小的护军居然敢对我不敬,我当然要教训他。 “不过,我就是让张达和李思行给尉迟敬德一个教训,并没有要杀他。”李元吉满脸的愤慨,并无忏悔之意。 李渊更怒了,但他在克制自己的怒火:“是吗?怎么他们接到的命令却是格杀令?” “” 被当众揭穿的李元吉面上闪过恼怒,扭头瞪向张达和李思行,却发现他们早已不在殿内。 他只好向李渊解释:“阿耶,我就是一时怒气上头,才下这样的命令。 “事后我也很后悔,想要召回他们,但是那个时候已经宵禁,人也召不回来了。” “满嘴谎话。”李渊不相信他的话。 见状,李元吉转了一下眼珠子,急中生智:“阿耶若是不信,可派人到我府上查问,坊门一开,我就派人出去找他们了。 “真的,我没骗您,我是真的没想杀尉迟敬德。” “你还敢狡辩?”听了李元吉的解释,李渊再也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骂:“以你的性子,你下了命令之后还会撤回?当真是笑话。 “敢做不敢当,你算是什么男子汉?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满嘴谎话的儿子” 听到这里,李元吉恼羞成怒,干脆承认:“是,我就是想杀尉迟敬德,我杀他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长兄。 “秦王自恃军功,嚣张狂妄,不把长兄放在眼里,他手底下的人也是如此。 “我要把他手底下的猛将全都杀了,没了那些看门狗,我看他还敢不敢心存异心,对长兄不敬?” “你”李渊气得脸色发白,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王庾连忙上前,帮李渊顺气:“阿耶,您消消气,消消气” “四郎,闭嘴。”李建成呵斥李元吉:“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我和二郎乃是一母同胞,就算平日里有点小打小闹,我们也是亲兄弟,不可反目。 “血浓于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互相扶持,互相体谅,共同帮助父亲治理江山。” 李建成的这番话让李渊很满意,气顺之后,李渊道:“大郎说得对,你们是亲兄弟,不能因为平日里的一点龃龉就心生仇恨,大打出手。 “你们兄弟和睦,携手共进,为父才高兴。” 瞥见李元吉一脸不服气的表情,李渊的怒气又上来了,指着李元吉又狠狠地骂了一顿 第707章 谁更厉害 李元吉被骂得体无完肤,又见李建成拼命地给自己使眼色,他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他不再反驳,默默地承受李渊的怒气。 然而,李渊骂完了李元吉,突然将矛头转向了李建成:“太子也参与这件事了?” 对上李渊那双怀疑的眼睛,李建成“噗通”跪下,自表清白:“四郎所为,我丝毫不知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此事是四郎派人去做的。 “阿耶,我与二郎虽时有意见不合,但我从未想过对他做什么,也从未对他身边的人动手,您一定要相信我。” 见状,李元吉膝行到李渊身边,抱着他的腿:“阿耶,此事是我瞒着长兄做的,长兄并不知情。” 紧接着,李元吉又做出忏悔的表情:“阿耶,儿知错了,您和长兄教训得是,我们是亲兄弟,应该相互扶持。 “您放心,这样的错误,我以后绝不会再犯。” 李渊半信半疑:“你真的知错了?” “儿真的知道错了,保证绝不再犯。”李元吉举起手发誓。 见他信誓旦旦,李渊才相信他,但仍然板着脸道:“既然你知道错了,这一次我就暂且饶过你,不将你的人交给司法处置。 “但是你要记住,若下一次你再做违法之事,我定秉公处理,把你交给三司审查。” 听见李渊放过他,李元吉自是什么条件都答应:“是是是,儿一定谨记阿耶教诲。” “虽说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但该有的惩罚不能少。” 李渊想了想,惩罚不能太张扬,否则会让人起疑,但也不能太轻,否则四郎记不住这次的教训。 最后,李渊说道:“我赐你宫殿居住,你却三天两头跑去宫外住,惹是生非,从今日起,你就老老实实地住在宫里,不得在宫外留宿。 “还有,一个月内,你必须亲手抄写一百遍《孝经》,字迹需工整,不得找人代劳。 “一个月后,我要亲自检查,若我不满意,重新抄写。” 李元吉宁愿舞刀弄枪也不愿握笔杆,听到李渊罚他抄经书,就忍不住求饶:“阿耶,能不能换个别的惩罚?” “那就抄一百遍《金刚经》。”李渊顺了他的意。 李元吉:“” 这有什么区别? “另外,罚十万钱和一千匹绢帛充入国库。” 此话一出,李元吉的脸顿时如冬雪一样惨白,他恳求道:“阿耶,这个罚得太多了。” 被罚抄经也就罢了,居然还罚了他这么多钱?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杀尉迟敬德了。 尉迟敬德一介粗鄙武夫,哪值这么多钱? 李建成也觉得惩罚太重,便劝道:“阿耶,您这样处罚确实有点重,不如稍稍减一点吧。” 李渊脸一沉,威严得可怕:“你在质疑为父吗?” 李建成心里一哆嗦,连忙说道:“儿没有这个意思。” 父亲今日看他也不顺眼啊。 都是四郎这个臭小子,害得他也被父亲怀疑。 “好了,你们两个退下吧,小庾儿留下。”李渊不耐烦地冲两人挥了一下手。 “是,儿告退。” 李元吉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王庾一眼。 在两个儿子走后,李渊问王庾:“张达和李思行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王庾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我前些日子让王康达在那个坊区买了一座宅子,昨日刚好经过那边,就去看了看。 “一时没留意到宵禁的时间,然后就被留在了那里。 “结果让我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尉迟敬德的府外徘徊,我就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后来,他们从尉迟敬德的府里跑出来,我就抓住了他们,但我没想到他们是四兄的人。 “我想了想,此事关系重大,这两人我绝不能交给官府,也不能交给二兄和尉迟敬德。 “所以,我就把他们交给您了。” 对于王庾没有把人交给李世民,李渊还是很满意的,但他注意到了另外一点。 “你又买宅子?”李渊皱起了眉头:“你自己数数,你在长安城内有多少宅子了?” “额”王庾不好意思地抓头:“那个我就是想着哪一天在外面逛得太远了,宵禁时间到了,我又赶不回去,就可以去最近的宅子,所以我才在不同区域买座宅子备用。” 李渊没好气道:“难道我给你的令牌是个摆设?你只要拿出令牌,谁还敢拦着你回府不成?” “我这是遵纪守法,不搞特殊对待,也是为了不给京师治安增添负担。” “” 李渊默了默,突然问道:“钱还够用吗?” 王庾心中一动,做出一副勉强而又隐忍的表情:“嗯够用。” “好了,你回去继续当差吧。” 把王庾赶走后,李渊招来钱九陇,吩咐他:“把张达和李思行放了,再去找两个死刑犯,就跟京兆尹说是刺杀尉迟敬德的刺客。 “记住,决不能让他们开口。” 不能开口,那就是死人。 钱九陇心领神会:“臣明白,臣这就去办。” 李渊又对岳郁说:“去库房里挑些东西,再搬五箱钱送去晋阳公主府。” 一听搬五箱钱,岳郁就明白其他的东西该挑多少了:“是,老奴这就去。” 王庾刚出太极宫,东宫郎将尔朱焕就走了过来:“晋阳公主,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东宫。” “知道了。” 王庾脚步一转,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她早就料到还要去东宫走一遭。 到了东宫,王庾像往常一样笑盈盈地冲李建成和李元吉行礼:“见过长兄,四兄” “王庾,你这个臭丫头。” 不等王庾起身,李元吉就抡起拳头冲向了她:“你什么不好写,偏偏写这件事?” 王庾往后一翻,躲了过去,嘴里不甘示弱地说:“那你什么不好做,偏偏去做这件事?” “你”虽然被噎得无法反驳,但李元吉的攻击没有停止,且越来越猛。 王庾避无可避,只好跳到了院子中,李元吉追了出去。 “四兄别太过分,不然我要还手了。” “还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这可是你说的。” 王庾不再躲闪,脚尖一点,握紧拳头就迎了上去。 “嘭!” 两拳相击,王庾和李元吉被震飞了出去,然而他们不约而同地稳住身形,又朝着对方攻去。 很快,两人就陷入了激战。 “殿下,您不阻止他们吗?”苏定方忍不住问道。 李建成的目光随着他们的身影移动,嘴上说道:“不必阻止他们,我正想看看他们谁更厉害一点” 第708章 最不明智 “哎哟” 王庾捂着右脸,怒视李元吉:“打人不打脸,你怎么能打我的脸?” “你都不给我留面子了,我还给你留面子干什么?”说完,李元吉又冲了过去。 王庾气愤不已,憋着劲准备攻击李元吉的脸:“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哼!给我面子?你要是给我面子,你会把这件事宣扬得满城皆知?你会把刺客画得那么形象?” 李元吉越说越生气,手脚并用,同时攻击王庾的上盘、下盘。 王庾堪堪躲过:“我画的是黑衣人,只露了一双眼睛,哪里形象了?” 她做了一个假动作,在李元吉去护下盘的时候,一拳打在了李元吉的右脸上。 “哎哟王庾,你这个臭丫头,你敢打我的脸?”李元吉怒不可遏,发狠似的去打王庾。 “谁让你打我脸的?有仇不报非君子。” “什么君子?你就是个女子,对,还是个小人” 两人越打越激烈,就像是生死搏斗一般。 “王庾,限你在一天之内把所有卖出去的时闻报给我收回来,否则我打死你。” “已经卖出去了,收不回来,要收你去收。” “臭丫头,上面的黑衣人一看就知道是张达和李思行,我命令你马上去把所有的时闻报收回来,收不回来就给我销毁。” 王庾愣了一下,那上面的黑衣人是她画的,她确定黑衣人只露了一双眼睛,别的什么也没有露,身上也没有表明身份的东西。 她检查过两遍,除了尉迟敬德,上面的两个刺客看不出来是谁。 “唔”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她的下巴挨了一拳。 “可恶,你看着像那是因为你自己心虚,无论我怎么画,只要是个黑衣人,你就会认为那是张达和李思行。” 王庾使出全身力气,以旋风般的速度袭击李元吉。 李元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重整旗鼓,匆忙应对,却还是挨了她一拳,被打的部位也是下巴。 “唔休要狡辩,反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的。”李元吉揉了揉下巴,再次攻击她的脸。 “我是按照最普通的样子去画的,你非要这么说,那也只能怪张达和李思行长得太普通了。” “你” 李元吉无法反驳,只好牟足了劲攻击王庾,每一招都带着十足的杀气。 杀气袭来,王庾眸光猝然转冷,手下动作也越来越快。 她不再留情,飞起一脚就把李元吉踢了出去。 “嘭!” 李元吉迅速爬起来,还要去攻击王庾,却又被王庾踢翻在地。 再爬起来,再被踢翻如此反复几次,李元吉被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他龇牙咧嘴。 “去把我的马槊拿过来” 还想拿武器? 王庾抬起右脚,准备再给李元吉一击。 “住手。”李建成终于出声阻止。 听见李建成的声音,王庾收回脚,退到一旁。 李元吉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李建成控诉王庾的罪行:“长兄,唔你看看,她这是给我面子吗? “她简直没有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我还不够给你面子?”王庾哼道:“我要是不给你面子,我早就把张达和李思行交给秦王了。 “你以为你现在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是因为谁?” 李元吉一愣:“” 李建成反应过来:“张达和李思行是你抓住的?” “没错,他们不敌尉迟敬德,逃出尉迟府之后,是我的人先抓住了他们。”王庾大方承认。 “你”李元吉一开口就牵动了脸上的伤,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缓了缓,怒视王庾:“既然是你抓住了他们,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他们交给阿耶,直接给我不就好了吗?” 还害得他被父亲训斥了一顿,不仅如此,他还损失了那么多的钱。 一想到要交出去那么多钱和绢帛,他就无比心疼,这个臭丫头,太可恶了 李建成也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王庾:“就算你不想交给四郎,你可以把他们交给我,也可以留在府中,为何要交给父亲?” 虽然她没有把张达和李思行交给李世民,他很欣慰,但是她把两人交给父亲,害得四郎被父亲训斥,也害得他被父亲怀疑,这就不能容忍了。 王庾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这是为了长兄着想。” 李建成愣了一下,为他着想? “少花言巧语哄骗长兄,你这是在害我们。”李元吉叫道。 王庾无所畏惧地对上李元吉的目光:“四兄之所以瞒着长兄做这件事,肯定是长兄不赞成这样的做法,也曾警告过四兄。 “四兄明知不可为,也要违背长兄的命令去杀人,这就不仅仅是泄私愤这么简单。 “你可知这么做被发现之后有多严重?” “有什么严重的?不就受点罚,舍出一些钱嘛,我齐王府不缺钱。”李元吉满不在乎道,父亲才不会因为他杀了人而处置他。 他似乎已经忘了之前李渊罚他时,那种心痛的感觉。 “呵。”王庾发出一声轻蔑的笑:“那是因为你的人是我抓住的,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阿耶能帮你隐瞒下来。 “倘若是秦王的人抓住了张达和李思行,你确定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李元吉嘴硬道:“你不插手,哪会有今日这一出?张达和李思行早就跑了。” “是吗?”王庾嘴角微微上扬,满是嘲讽:“尉迟府中仆人虽然不多,但是尉迟敬德勇冠三军,是秦王府第一骁将。 “且在他那个坊区,还有秦王府其他的骁将,譬如程知节、秦叔宝、张士贵、公孙武达” 王庾每念一个名字,李元吉的脸就白一分。 “那么多的秦王府骁将,你确定他们都是吃素的,会好心放过张达和李思行?” 李元吉彻底说不出话来。 一旦李世民的人抓住张达和李思行,不用想,李世民定会扒掉他一层皮。 王庾转向李建成:“长兄,以四兄的性子,一击不成,定会安排第二次行动。 “若他杀尉迟敬德成功,下一次也会去杀秦王府其他的成员,你觉得他次次都能侥幸逃过,不被秦王抓住把柄吗? “一旦被秦王抓住把柄,不只是四兄遭殃,还会连累东宫。 “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四兄就此收手,防止东宫被牵连。” 最后,她总结了一句:“与秦王府动武,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李建成若有所思 第709章 帮你报仇 李元吉没想到王庾当着他的面也敢说他的坏话,最可气的是长兄居然没有训斥王庾,反而把他训斥了一顿。 “可恶!” 李元吉狠狠地将地上的石子踢出去,然后停下来,转身看向后面的王庾:“臭丫头,你别以为哄得长兄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等着瞧,我一定要教训你。” 王庾无所畏惧,迎面而上:“若是切磋武功,我随时奉陪,若是四兄想搞其他的小动作,我也不怕。 “只是四兄要考虑清楚了,你对付我,阿耶会怎么处罚你?长兄又会怎么处罚你?” “你”李元吉气得脸上的伤又开始疼了,他咬牙道:“仗着阿耶和长兄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会摔下来,摔得很惨。” 王庾心下冷笑,嘴上却说道:“你我都是支持长兄的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长兄,也是为了你我的将来。 “刚才长兄表扬我做得对,就说明我没有做错,四兄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 “我应该反思?”李元吉指着自己,像是听到笑话一般,满脸的不可思议。 “若是四兄实在要怪罪我,大不了我帮你出那十万钱和一千匹绢帛。”王庾很是大方。 李元吉却认为她在炫耀,怒道:“不用,我齐王府不缺这点钱。” 说完,掉头就走。 宇文宝跟上去,小声问道:“主子,咱们回齐王府吗?” 李元吉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发,听见宇文宝的话就吼道:“回什么回?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能出宫吗?” 宇文宝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元吉一眼,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主子的脸本就吓人,现在鼻青脸肿,就更加吓人了。 “我回武德殿,你回一趟府中,让张胤准备十万钱和一千匹绢帛送到宫里来。 “再让侧妃和郭氏收拾一下,到宫里来陪我。” 齐王妃杨氏带着孩子本就住在宫里,所以李元吉的安排中没有齐王妃。 此时的李建成正吩咐苏定方:“从今日起,齐王会一直住在宫里,你多安排一些人盯着他,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苏定方退出大殿。 李建成坐在椅子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相比王庾,四郎确实不够谨慎,能力也没有王庾高。何况四郎目中无人,残暴骄横,做错了事也不知悔改。 若不是他现在需要政治同盟,从个人出发,他是不会选择四郎这样的盟友。 不过王庾聪明是聪明,应变能力也不错,也顾大局,就是有时候感觉他控制不住她。 李建成想起了刚才的对话,他对王庾说:“即便你是从大局出发,是为东宫着想,但你也可以先把张达和李思行扣留下来,跟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王庾却说:“来不及的,我身边有阿耶的人,这样的事情,我若是第一时间告诉你而不是告诉阿耶,以后阿耶不会再信任我,我也就不能帮到长兄你了。” 即便他是储君,是下一位皇帝,但现在的皇帝是父亲。 皇帝自然是希望所有人对他毫无保留,也希望所有人都效忠他。 现在想来,确实如此。 李建成释怀了,他吩咐道:“去库房挑些珍玩珠宝,送去给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府。 “听房玄龄说你生病了,这几日不去文学馆,我特来看看你”李世民踏进厅堂,却不见王庾。 他扭头看向王康达:“小庾儿呢?” “公主刚才还在这里”王康达很疑惑,明明是公主让他把秦王领到这里来的。 这个时候,高惠通匆匆走了进来:“大王请恕罪,公主身体不舒服,回房了。 “公主说请您回去,她改日再去秦王府向您赔罪。” 李世民没有接她的话,反而盯着她的脸看了起来。 高惠通不躲不闪,坦坦荡荡地任他打量。 “你现在的模样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漂亮多了,看来你在晋阳公主府的日子过得很不错。”李世民脸上挂着笑,态度亲和。 高惠通不卑不亢地说:“晋阳公主待我如亲人,让我重拾了有亲人的日子,我很感激她,也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语气一顿,她突然向李世民行礼:“不过,这一切多亏了大王心善,放奴出秦王府,奴才得以拥有今日舒坦的日子。 “多谢大王,奴感激不尽。” 高惠通的自称让李世民有点尴尬,她家破人亡是他造成的,为奴为婢也是他造成的。 不过,尴尬只是一时,毕竟这是战争的后果,李世民早就习以为常。 “我去看看那丫头。”李世民说完就出了厅堂。 王康达和高惠通连忙追了上去。 直到李世民要踏进正房,高惠通才快步超过李世民,拦住了他:“大王,公主年纪渐长,您再进她的房间,不妥。”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丫头长大了就是麻烦。 他朝里喊道:“小庾儿,你出来让我看一眼。” “我生病了,起不来。”里面传来王庾的声音。 她本来打算去见李世民的,后来发现自己的脸比原来又肿了很多,就回了房间。 李世民听她声音中气十足,哪有生病的样子,就喊道:“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进去了。” 听见这话,王庾还未回应,高惠通就已经做出了与李世民动手的架势,警惕地盯着他。 不过,王庾从内室出来了,站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用侧脸对着他们。 尽管王庾用没有受伤的那边脸对着他们,但李世民还是发现了她下巴上的一小块淤青。 他跨过门槛,朝着王庾走去:“你把脸转过来,给我看看。” 王庾先在心里把李世民骂了一顿,然后转过去,用正脸对着李世民。 “哈哈你怎么被人揍得像个猪头?”李世民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王庾怒了:“你才像是猪头,大猪头。” 见她生气,李世民收起笑,露出关心的表情:“你的脸是被谁打的?告诉二兄,二兄帮你报仇。” “不用你帮我,我已经报仇了,他比我还惨。”王庾冷哼。 小庾儿是长安城中最受父亲宠爱的公主,李世民实在想不到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把她的脸打成这样。 于是,李世民好奇地问:“你的脸是被谁打的?” 王庾眸光流转,突然改变了主意,回道:“是齐王,他现在就在宫里,你要去帮我报仇吗?” 李世民:“” 第710章 太难做人 李世民避开王庾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你年纪还小,与齐王打架,顶多就是少年之间的打闹玩笑,阿耶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但若是我帮你把齐王打一顿,那事情就会上升到政治斗争,后果很严重。 “所以,这个仇,我用其他方式帮你报,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要着急。” 谁着急了? 王庾扯了扯嘴角,这番话且听着吧,反正她自己已经报了仇了。 见王庾不说话,李世民又问:“你和齐王为什么打架?” 在他看来,王庾虽然有时候嚣张了点,但从不主动挑事,这次肯定是齐王找茬,他们才打架。 “我就是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话。”王庾很自然地回答他的问题。 李世民没有怀疑,而是转移了话题:“对了,昨晚你有没有见到那两个刺客?” 王庾依然很镇定:“我本来见到那两人鬼鬼祟祟地从尉迟府跑出来,就想去抓他们,但是被尉迟敬德发现了,我就现身去见尉迟敬德了。”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李世民以为刺客逃走了,而后面的事情,尉迟敬德已经告诉了他,于是,他没有追问王庾后面的事情。 李世民掏出一个玉瓶,递给王庾:“这是宫里最好的伤药,活血化瘀最有效,送给你。” “多谢二兄。”王庾也不客气,接过了伤药。 “这几天你就在府中好好养伤,文学馆就不用去了。”李世民站起来:“好了,我该走了。” 王庾叫住他:“二兄,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嫂嫂,免得她担心。” “好。” 在李世民离开后,王庾吩咐高惠通:“这几日闭门谢客,谁来也不见。” 谁知道刚关上大门,林郅悟就来了。 大白天的,府门紧闭,林郅悟觉得很奇怪,让二虎去敲门。 过了一会儿,府门打开,门房走了出来:“见过平南侯。” “我要见晋阳公主。”林郅悟说。 门房恭敬回道:“抱歉,公主有吩咐,这几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平南侯,请回吧。” 唯恐林郅悟硬闯,门房话音未落,就迅速窜进府内,关上了大门。 “嘭!” 林郅悟:“” “臭丫头,怎么又闭门谢客了?” 林郅悟带着满腹狐疑离开了。 过了两天,京兆尹宣称抓到了行刺尉迟敬德的刺客,请尉迟敬德前去指认。 李世民也去了。 “尉迟护军,敢问这两人是不是那天晚上闯进你府中的刺客?”京兆尹佯装镇定地问。 那天本就是在晚上,光线昏暗,再加上刺客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又蒙了面巾,除了一双眼睛,其他部位都没有露出来。 尉迟敬德只能凭眼睛和身形去辨认,他认真看了很久:“看身形,确实很像那两个刺客。 “但是光看身形,也不能完全确认。” 只可惜,这两人已经是死人了。 “嘭!” 李世民一掌拍在椅子上,怒道:“京兆尹,你倒是告诉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刺客? “他们姓甚名谁?是谁派来的?又为何要刺杀尉迟敬德?” “这”京兆尹战战兢兢地回道:“兴许是那天晚上没有成功,这两人昨天晚上又去刺杀尉迟护军。 “幸好我派人守在了尉迟府外,及时拦住了他们。 “但是他们的功夫很高,我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他们,只是我的人还是没能拦住他们自杀” “呵~是吗?”李世民冷笑了一声:“抓捕刺客的官兵都有哪些?给我叫过来,我要亲自问问他们。” 京兆尹早就料到会有这出,不慌不忙地吩咐少尹去叫人。 很快,参与抓捕刺客的官兵就来了,一共八人。 “见过大王。”八人齐齐跪下行礼。 京兆尹先开口:“大王有话要问你们,你们知道什么就如实说,倘若有半句假话,就是伪造口供,将要依法受到处置。” 李世民:“” 这厮把他要说的话都说了,那他说什么? 李世民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盛了,他看向八人,威严地说:“我问你们,你们昨日真的是在尉迟府外抓到了这两名刺客?” 八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回答:“是。” “你们是怎么确定这两人就是行刺尉迟敬德的刺客?”李世民又问。 有一名官兵回道:“因为他们当时正要翻墙进去,且身上带着利刃,与我们打斗的时候还说过要杀了尉迟护军、以泄心头之恨的话。” 京兆尹接着他的话说:“刚才尉迟护军也说这两人的身形跟那天晚上的刺客极为相似,这就足以说明这两人就是行刺尉迟护军的刺客。 “不过,他们不是长安人,查不到他们为何刺杀尉迟护军。” 查不到? 呵呵。 这样的说词,李世民当然不信,他目光犀利地看向京兆尹,不放过京兆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他问:“京兆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两人当真是行刺尉迟敬德的刺客?” 京兆尹心里一咯噔,秦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没有时间去仔细琢磨,就佯装镇定地回答:“以臣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确实是行刺尉迟护军的刺客无疑。” “好,好,好。”李世民嘴角泛起自嘲的笑,连说三个“好”字之后,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京兆府。 尉迟敬德跟着李世民这么久了,一眼就看出了李世民在生气,他连忙追了上去。 直到李世民消失在门口,京兆尹才瘫软在椅子上,后背湿湿的,全是冷汗。 他这个京兆尹夹在皇帝、太子、秦王之间,真是太难做人了。 尉迟敬德跟着李世民回到秦王府后,忍不住问道:“大王不相信那两人是前天晚上行刺我的刺客?” “当然不信。”李世民说道:“你被行刺的事情在第二天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两个刺客除非是傻子,否则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去行刺你。 “再者,能从你手中逃脱,这就说明那两名刺客的功夫不弱。不仅不弱,而且还是两个高手。 “这样两个武功高强的高手,八名京兆府官兵怎么可能抓得住他们,还被逼得自杀?” 说到这里,李世民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不是我贬低京兆府的官兵,而是他们的武力根本不值一提。” 尉迟敬德陷入了深思。 要说京兆府的官兵一点武力也没有,那就太贬低他们了,他知道秦王在说气话。 不过,秦王说得对,八名京兆府的官兵绝不可能抓得住那天晚上的刺客 第711章 尽早除之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李元吉一概不问。 因为李渊让他闭门思过,抄写经书,他连去给李渊请安都免了,关上殿门,除了抄经书,就是与王妃、侧妃、郭氏一起听曲,欣赏舞蹈。 又过了两天,京兆尹宣布了结案。 在宣布结案之后,京兆尹以为秦王会来找他麻烦,却没想到秦王什么也没做,似乎默认了这件案子已经结束。 然而,就在结案的第二天,御史台有三名御史联名弹劾京兆尹,控诉他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冤枉无辜。 萧瑀、殷开山等官员纷纷请求李渊依法审查,就连太子一党的官员也纷纷请求李渊惩治京兆尹。 李渊迫于无奈,下令将京兆尹打入大牢,接受三司会审。 昔日风光满面的京兆尹随着狱卒走进牢房,心里无比凄凉,当初他坐上这个位置时,就料到有今日这一天。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长安城中遍地是权贵,他不过只是一个三品的京兆尹,若要秉公执法,就一定会得罪权贵。 但若是阿谀奉承,处处讨好权贵,又势必会违背律法。 唉,时至今日,想他死的人应该很多。 半个月后,三司使向李渊呈交调查结果:“京兆尹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三司判其抄没家财,处以死刑。” 李渊眼神闪烁了一下,沉声道:“战火连连,百姓本就苦不堪言,最近各地又闹饥荒,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死刑就免了,改为发配边疆,也算是为百姓积点福德。” 当京兆尹知道结果后,还是忍不住为自己高兴,毕竟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甚至在心里想,他之所以落到这种下场,都是因为陛下要维护齐王。如今陛下保住他的性命,说不定过一段时间,陛下就会重新召他回长安 对于京兆尹的量刑,李世民没有反对,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父亲,京兆尹是护卫京师的重要官职,不可空缺太久,儿以为酂国公治理益州有方,又生性正直,可担任京兆尹。”李世民向李渊提议。 酂国公窦轨已向他表明心志,愿意成为他的助力,且窦轨昨日刚好抵达长安,正好填补京兆尹这个空缺。 李世民的算盘打得很好,但是李建成绝不会让他得逞。 于是,李建成当即表示反对:“父亲,酂国公治理益州已有多年,对益州的情况最是了解,若是冒然调离益州,恐怕会引起动荡。 “儿以为,两位京兆少尹这段时间代管京兆府事务,做得非常出色,且他们对京师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若是从他们两人之间挑选一位担任京兆尹,就最合适不过了。” 面对两个儿子的提议,李渊认真思考了起来。 “呵~”李世民发出一声冷笑,说道:“京兆少尹能力虽然不错,但是他们无爵位在身,又性子温和,如何压得住这满城的权贵?” 李建成被噎,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李世民将目光收回来,转向李渊:“父亲,酂国公既有爵位,又有军功,且性子刚正不阿,由他掌管京兆府,才不会出现徇私枉法的情况。” 听见“徇私枉法”四个字,李渊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上一位京兆尹,他有点心虚。 沉默片刻后,李渊说道:“此事容我想想再说,你们退下吧。” 把两个儿子打发了之后,李渊命人传召窦轨进宫。 窦轨来了后,李渊先是询问了益州的情况,然后才试探道:“你这些年来,治理益州有方,我想把你留在长安。 “如今京兆尹一职空缺,我想让你兼任京兆尹,你觉得如何?” 窦轨愣了一下,能留在长安自然是好,但是京兆尹这个位置并不好坐。 从大唐建国以来,京兆尹就已经换了三人。 他有本事坐这个位置吗? 李渊见他陷入了思考当中,也不打扰他,任他慢慢思量。 不,窦轨没有思考很久,他很快就有了决定:“陛下如此信任臣,臣自然不敢令陛下失望。 “臣愿意担任京兆尹,为陛下护卫京师。” “好。”李渊很高兴,当即封窦轨为京兆尹,三日后上任。 除了窦轨,屈突通、常何等其他人也陆续来到了长安,李渊召见了其中一部分人。 当召见屈突通时,李渊跟他说:“刑部尚书年事已高,前不久向我提出告老还乡,我想让你接替刑部尚书的职位,你意下如何?” 面对军功卓著的两朝老臣,李渊的态度很客气。 屈突通连忙推辞:“陛下不可,臣常年在外征战,不熟悉律法条例,如何能做刑部尚书?到时候弄得一团糟,岂不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 李渊神情一顿,他倒是忘了,《武德律》刚颁行没多久,屈突通又是地方武将,肯定不是很熟悉新的律法。 若让屈突通担任刑部尚书,确实有点不妥。 于是,李渊想了想,说道:“那就换成工部尚书吧。” “陛下,臣离开长安多年,恐怕不能胜任。”屈突通依然推辞。 李渊板下脸,怒道:“以你的能力,怎会连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都不能胜任? “我相信你能胜任,不必多言,就这样定了。” 屈突通无奈,只好谢恩:“谢陛下,臣一定会尽忠职守,不会辜负陛下对臣的信任。” 听见这话,李渊才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从宫中发出了一连串的圣旨。 屈突通担任工部尚书,驸马都尉窦诞出任刑部尚书,常何、敬君弘、吕世衡被调去值守玄武门 李建成听完王珪的汇报,表情很得意:“玄武门位于太极宫北面偏西处,北临西内苑,前俯宫城,且门上有楼观,位置十分重要。 “父亲愿意听从我的意见,把常何、敬君弘、吕世衡三人调去驻守玄武门,就说明在父亲心中,我这个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 玄武门这么重要的位置,父亲能让他的人驻守,其用意已经不需表明。 哼,就算让李世民安排人进入十六府又怎么样,关键位置上的人全是他的人,李世民想要夺他的太子之位,休想! 魏徵却不这么想,他向李建成谏言:“殿下,前任京兆尹的事情,说明陛下还是很在意秦王。 “而最近官员的调动,秦王的动作也不小,属下以为,秦王,应尽早除之” 第712章 为时尚早 听见魏徵的话,李建成很震惊:“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秦王?” “没错。”魏徵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秦王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比,属下敢断言,就是陛下,恐怕也比不上秦王。 “何况,在百姓心中,秦王就是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战神,是他们的英雄,秦王拥有的民心远超于您。 “而且,从前任京兆尹被拉下马一事可以看出,就算刘文静死了,秦王在朝堂上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 “若是秦王安分守己,一心辅佐您,那他就是国之栋梁,您大可用之。 “但秦王显然是心怀叵测,觊觎您的位置,若现在不杀之,将来必定会取代殿下。” 魏徵说得很直白,立场也很明显。 韦挺、单雄信等一干武将纷纷赞成了魏徵的提议,但以王珪、赵弘智为首的文臣都表示了反对。 “不行,杀秦王一事太过危险,不能做。” “没错,秦王身边猛将众多,要想杀他,谈何容易?万一失手,岂不连累殿下?这事不能干。” “对,不能干,不能干” 魏徵反驳道:“一步一步蚕食秦王的势力十分困难,杜如晦和尉迟敬德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杀一人能永绝后患,为何不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成大事者,就应该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畏畏缩缩能成什么事?” “你”赵弘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但王珪淡定地说:“杜如晦和尉迟敬德的事之后,陛下已经警告过殿下和齐王,这个时候对秦王动武,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要秦王死了,就算是陛下知晓是殿下做的,也不会惩罚殿下。”魏徵道。 “那万一失败呢?”王珪毫不客气地反问。 魏徵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只要我们细心谋划,谨慎行动,就绝不可能失败。” “呵呵”王珪忍不住嗤笑:“这世间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 “怎么会没有?从前” 见两人吵个没完没了,李建成喝止了他们:“都给我闭嘴。” 两人立刻闭上嘴巴。 李建成扫视众人,威严地说:“秦王居心叵测,我定不会让他得逞。 “但他毕竟是我的亲兄弟,何况他目前并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若是现在杀了他,将陷我自己于不义,父亲和百姓也会谴责我。 “再者,事情一旦败露,百姓也不会拥立一个私德有亏的人。 “所以,杀秦王一事,以后不许再提。” 魏徵还想再劝:“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李建成厉声打断他的话:“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想办法铲除秦王的势力。 “待他威望扫地,身边无人,我看他还拿什么来跟我争。” 时间进入冬季,江淮地区传来了捷报。 宋军与唐军对峙时,杜伏威的义子阚陵从唐军阵营中飞跃而出,对着宋军大喊:“尔等都不认识我了吗?难道你们要对我动手?” 宋军将士看见阚陵的脸,心神顿时就乱了,不敢上前。 左游仙见状,立刻大声安抚他们:“将士们,吴王在长安饱受折磨,阚陵身为吴王义子,却辜负了吴王的信任,与唐国的人狼狈为奸。 “让我们杀了他,为吴王清理叛徒。” 宋军将士没有被他煽动,但陷入了犹豫当中,阚陵将军曾掌管军纪,军法严明,赏罚公平,是他们最为敬佩的将军。 说阚陵将军背叛了吴王,他们不相信。 阚陵听见左游仙的话,顿时就想通了辅公祏是如何从王雄诞手中夺取军权。 于是,他大声喊道:“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胡说八道的。 “义父在长安根本就没有受到虐待,恰恰相反,义父一进长安,就受到了唐皇帝的礼遇和器重” “你才是胡说八道。”左游仙打断阚陵的话:“兄弟们,阚陵已经背叛了吴王,他的话不可信。 “吴王身处险境,所以才命我们起兵,攻入长安,救他出火海。” 闻言,阚陵破口大骂:“什么狗屁命令?义父从未下过起兵的命令,他早已诚心归附唐国,以唐国马首是瞻。 “兄弟们,是辅公祏那个叛徒想要自立为帝,才假借义父的名义,你们被骗了。 “这一次,是义父派我来揭穿他们的阴谋,我还带来了义父的亲笔书,他让你们放下武器,归降唐国,与他一起效忠唐国。” 说着,阚陵驱使马儿靠近他们,然后掏出一封信,高举着给他们看。 左游仙想派人去阻止阚陵,却没想到前排的将士主动走向了阚陵。 “真是吴王的亲笔信,我看看。” 停在中间空地上的将领伸长了脖子,边看边大声念。 听到后面,宋军将士齐刷刷地看向了左游仙,目光愤怒:“左尚书,原来你们才是叛徒。” 左游仙见势不妙,高声呼喊:“江淮的将士们,你们是英雄,不是别人的奴仆,无需为他国效力。 “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你们的家园,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将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将侵入者杀个片甲不留。” 话落,他的拥护者立刻响应,高举武器冲向了阚陵:“杀了侵入者,保护我们的家园。” 喊声震天动地,一时之间,宋军陷入了混乱当中。 他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跟随左游仙攻击阚陵,攻击唐军;一派放下武器,投降唐军。 在后方观察局势的李靖看见这一幕,立马下达军令:“进攻。” 唐军冲入敌阵,各个勇猛如虎,看见敌人就杀。 由于阚陵的出现扰乱了宋军军心,左游仙不敌,慌忙下令撤退。 李靖带兵乘胜追击,消灭了数千宋军,方才收兵。 听闻左游仙战败,之后辅公祏亲自带兵迎战唐军,却接连打了好几场败仗。 江淮的捷报传回长安,李渊很高兴。 李世民趁机进言:“父亲,阚陵阵前策反叛军,功不可没,由此可见,吴王对于辅公祏造反一事并不知情。 “吴王没有参与造反,更无谋反之心,他是冤枉的,还请父亲解除对吴王府的封禁。” 李建成也认为杜伏威是冤枉的,但是李世民这样说,他就一定要唱反调。 “父亲,叛军还没有全部消灭,辅公祏也没有抓住,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不如等赵郡王收复了江淮地区,再行商议。” 李渊只犹豫了片刻,就采纳了李建成的提议:“太子说得对,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待赵郡王收复江淮地区,再处置吴王。” 第713章 药石无灵 这一年注定不平凡,在大唐即将统一天下之际,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中原的叛军只剩下辅公祏和高开道还在做困兽之斗,而苑君璋联合突厥时不时地侵扰北方边境,但规模不大,戍边将军尚能应付。 李渊望着舆图,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很快,天下将尽归他的囊中。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命人收起舆图,笑着对裴寂说:“天下初定,战事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今年除岁宴,我想让所有的孩子都回长安来。” 裴寂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陛下是想平阳公主了吧?” “是啊。” 提起平阳公主,李渊的眼神变得慈祥:“皇后给我留的这几个孩子,我最心疼的就是平阳,她虽为女儿身,却比众多皇子还要优秀。 “大郎、二郎、四郎都在我身边,唯有她被我派去了苇泽关,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对不住她。” 裴寂安慰他:“陛下不必自责,当初是平阳公主主动请缨去苇泽关,并不是您将她赶出京师。” “话虽是这样说,但我还是觉得愧对她,这几年她一个人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 “陛下既然惦记平阳公主,不如下旨召平阳公主回京,以后就留在京师。”裴寂说道:“如今天下初定,我大唐又猛将如云,无需再让平阳公主抛头露面,镇守边关。” 李渊端起茶盏,笑着说:“我正有此意” 话还未说完,岳郁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陛下,不好了,平阳公主病重” “嘭!” 茶盏从李渊手中脱落,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李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岳郁走去。 岳郁跪下,禀道:“霍国公派人来传信,平阳公主突发恶疾,已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闻言,李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摇摇欲坠。 “陛下” 众人大惊。 裴寂离得近,及时扶住了李渊:“陛下,您别着急,也许是传信之人说错了,不如先召霍国公来问问吧。” 李渊抬起手,连忙吩咐:“去召霍国公进宫。” 丁志转身就出了大殿。 “快去传太医。”裴寂吩咐道。 内侍刚出大殿,就碰上了王庾:“见过晋阳公主。” 见他神色慌张,王庾问道:“出什么事了?” “陛下听闻平阳公主病重,差点晕倒,奴正要去请” 内侍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影子一闪,王庾就已经不见了。 “阿耶” 王庾跑到李渊身边,见他靠在御榻上,双眼紧闭,脸色很难看,连忙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晋阳公主。”裴寂打了一声招呼。 听到王庾的声音,李渊睁开了眼睛:“小庾儿,你怎么来了?” “还好,没什么大事。”王庾放下李渊的手,吁了一口气。 看着李渊的脸,王庾突然想起内侍的话,瞬间红了眼眶:“我阿姐病重是真的吗?有多严重?” 裴寂说道:“陛下也是刚刚听到消息,现在已经派人去传召霍国公,公主若想知道具体情况,就在这里等等霍国公吧。” 李渊怜惜地看着王庾:“你就留在这里,陪为父一起等。” “好。” 王庾命人搬来一个小杌子放在李渊身边,然后坐上去:“阿耶刚才急火攻心,差点晕倒,我给您按摩一下。” 说完,就在他的手上按摩起来。 看见这样乖巧懂事的王庾,李渊心中的难过被抚平了不少,丝丝暖意沁入心怀。 很快,太医来了。 “晋阳公主懂医理,在她按摩之后,陛下的身体已无大碍。不过,陛下最近太过操劳,身体有点虚,臣还是开几副药,给您调理一下。” 李渊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你看着办,退下吧。” 太医走后没多久,柴绍来了。 “见过陛下。” 柴绍行礼之后,也不废话,直接指着身后的人说道:“陛下,这是三娘身边的人,马三宝。 “他跟随三娘驻守苇泽关,此次正是他回来报信的。” 然后对马三宝说:“公主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告诉陛下。” “是。”马三宝跪在地上,恭敬地说:“公主驻守在苇泽关,中原的叛军听到公主的威名,不敢来犯。 “但时有异族来侵扰,不过,公主治军有道,从未打过败仗。 “只是,战场之上难免受伤,公主怕陛下和霍国公担心,就下令不许我们说出去。 “前段时间,公主突然发病,引发旧伤,我们找了很多的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 “就算是到了这个地步,公主还是不准我们报信,我只好瞒着公主回了京师” 说到后面,马三宝哽咽了起来。 李渊的脸色很难看,他问:“平阳到底得的什么病?” “最初是着了凉,但是吃了药没见好,然后又引发了旧伤。再到后来,公主吃不下饭,身体越来越消瘦,也没有力气下床。” 马三宝继续说道:“那些大夫找不到原因,就说可能是旧伤引起的。” 王庾有点生气,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送阿姐回京师?” “晋阳公主有所不知,公主的伤不能移动,也受不了颠簸。”马三宝解释道。 闻言,王庾对李渊说:“阿耶,我带张神医去救阿姐,今日就出发。” “我也去。”柴绍跟着说。 李渊心中担忧生病的女儿,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我再派几位太医跟你们一起去。” 王庾握着李渊的手,安慰他:“阿耶别担心,阿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今年的除岁宴,我恐怕不能陪伴阿耶了,阿耶多保重。” 李渊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柴绍:“临近年关,恐有雪天,你们要多加小心,一定要把平阳平安带回来。” “是。” 王庾和柴绍出宫之后,就各自回府准备。 很快,李建成、李世民等人也收到了消息,纷纷赶来送行。 李渊派了禁卫军和太医,李建成三兄弟也派了人护送他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往苇泽关的方向奔驰。 在王庾和柴绍走后,李建成和李世民四目相对,两人的神情都很复杂。 尤其是李建成,他的心情尤为沉重 第714章 路遇障碍 出了长安没多久,王庾对柴绍说:“张神医和那些太医年纪大,只能坐马车,但这样赶路太慢了。 “我跟着张神医习过医术,应该能帮得上忙,我骑马先走,先去稳住阿姐的病情,你护送他们随后赶来。” 柴绍想了想,她的话不无道理,三娘现在的情况必须尽早得到医治。 “好,不过,我要跟你同行,让马三宝护送他们吧。” 他也想早点见到妻子。 王庾同意了,她把杨毛、郝绶等人留下来护送张神医他们,自己只带了大全和秋月上路。 柴绍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卫,其他的人全留下来护送太医。 六人骑上马,日夜兼程,只为早一点赶到苇泽关,然而世事无常,他们在半路上遭遇了大雪天气。 “国公爷,公主,前方山坡崩塌,阻断了道路,我们过不去。”侍卫禀道。 王庾道:“那就挖一条路出来。” “雪太大,我们若是从下面开挖,很容易引发塌方,不如等雪小一点,我们再想办法。”侍卫建议道。 王庾不同意:“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我们就换一条路。” 柴绍环顾四周,眉眼带着焦虑:“若是不走这条官道,我们就只能翻越旁边这座山,到达下一个镇子。 “但如此一来,我们肯定要多浪费三天时间。” 大全说:“但我们若在这里等,也不知道雪什么时候才会小一点,纵然雪变小,我们搬开这些障碍也需要时间。” 柴绍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六人撑着雨伞,望着前方高耸的石堆,陷入了沉默当中。 良久之后,柴绍对众人说:“先找个地方避雪,等雪小一点再想办法。” 于是,众人在附近找了个避雪的地方,等待雪势变小。 “还是去叫些人来帮忙吧。”王庾突然说道:“凭我们六人的力量,疏通道路会花费很长的时间,不如叫附近县城的官兵来帮忙。” 柴绍想着这条官道是苇泽关通往长安的唯一道路,其他百姓通行也需要走这条路,便同意了王庾的意见,派人去附近县城的府衙叫帮手。 等到官兵们赶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雪势也渐渐减弱。 “雪小了,我们开始行动吧。” 王庾一声令下,众人齐心协力,开始疏通道路。 奋战了两天,终于恢复了通行,王庾命令那些官兵处理善后事宜,他们一行人则朝着苇泽关继续前进。 苇泽关。 望着窗外飘扬的白雪,平阳公主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突然,远方出现一个曼妙的身影,缓缓地朝着平阳公主走来。 直至走到窗边,平阳公主才认出了这人:“阿娘” 这一声轻呼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唯恐惊着平阳公主,罗琳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很温柔:“公主,您是不是想起穆皇后了?” 窗外的幻影冲着平阳公主刚展开笑容,罗琳的声音一响起,幻影瞬间烟消云散。 平阳公主的笑也跟着消失,神情变得落寞,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 阿娘是来接她的吧 平阳公主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嗯,阿娘她对我笑了。” 几人听得糊涂,下一刻,平阳公主吩咐道:“去拿纸笔来,我要写信。” “公主,前几日您不眠不休地画画,眼睛和手一直痛到现在,还是先休息几日,等身体好一点了再写吧。”罗琳劝道。 金氏却说:“公主要给谁写信?不如您来念,我们来写。” “不行,这些信,我要亲自写。”平阳公主拒绝了她的提议。 金氏一听,连忙搬出罗琳的话:“那公主就先休息两日,过两日再写。” 平阳公主再次拒绝:“不行,我没时间了” 闻言,金氏和罗琳瞬间红了眼眶:“公主,您别这样说,马三宝回长安找驸马了,驸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您的。 “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马三宝走后,平阳公主才知道马三宝瞒着她回了长安。 不过,她没有生气,此时此刻也是一样,她只是笑着说:“听话,去拿纸和笔来。” 罗琳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 第二天,雪停了,晴空万里。 平阳公主把写好的几封信递给金氏,缓缓说道:“按照上面的姓名,把这些信都送出去,还有那些画,按照我标明的姓名,送给他们。 “告诉驸马,我死之后,要找一个善良贤惠的妻子,千万不要找像我这样的。” 说到这里,平阳公主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若是像我这么善妒,这么骄横,肯定不会善待我的孩子。” “公主,您别说了”罗琳哽咽道:“驸马对您情深义重,绝不会娶别的女人。” 平阳公主:“我希望他再娶。” 见罗琳还想说,平阳公主抢在她的前面说道:“扶我去院子里,我想去晒晒太阳。” 闻言,罗琳和金氏立刻忙活起来。 丫环先把椅子搬去院子里,金氏和罗琳则帮平阳公主穿上大氅,然后扶着平阳公主慢慢地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她们扶着平阳公主在椅子上坐下,又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平阳公主的腿上。 “公主,您冷吗?”罗琳将毯子往上拉了拉,问道。 平阳公主微微摇头:“不冷。” 她缓缓地抬起手,透过手指缝去看天空。 金色的阳光透过手指缝,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柔和的金光给她的脸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超凡脱俗,郁郁飞仙。 仰头看了一会儿,平阳公主放下手,看向了前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说话。 “大郎和二郎年纪还小,驸马又经常出征,往后你们回到长安,要悉心照顾他们。” “是,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大郎和二郎。”罗琳和金氏含着泪答应。 “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太子妃和秦王妃,不,还是去找晋阳公主吧。” “是。”罗琳和金氏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回长安以后,让小庾儿带着大郎和二郎多去看看陛下” 平阳公主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直到说累了,她闭上双眼,吩咐道:“我睡会儿,你们别说话。” 金氏立刻说道:“公主,我扶您回房去睡吧。” “不用,我就在这里眯会儿。” 第715章 一意孤行 终于踏上苇泽关的地界,王庾和柴绍更加心切,驱使马儿快速前进。 这一晚,他们终于来到城门外。 “开城门。” 守城的娘子军将领立刻警惕起来,朝着底下喊道:“你们是谁?” 大全掏出令牌,怒吼:“晋阳公主和霍国公到了,还不快开门?” 将领被他吼得身体弹了一下,但出于谨慎,还是带着人先出城查验。 他们刚出城门,王庾就看见了他们头上的白巾,心里一沉,驱马冲了过去。 将领如临大敌,连忙喊道:“戒备,放箭。” “住手,那是晋阳公主,休得无礼。”柴绍一边喊一边冲过去。 听见熟悉的声音,将领顿了一下:“驸马?真的是您吗?” “是我。” 柴绍话音未落,王庾已经来到他们面前,问道:“平阳公主怎么样了?” 提起平阳公主,将领跪了下来,语气哽咽:“公主她薨逝了” 闻言,王庾和柴绍如五雷轰顶,怔在原地,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驾!” 王庾疯狂地抽鞭子,朝着城内奔去。 柴绍紧随其后,恨不得马上见到平阳公主。 到了平阳公主所住的地方,入眼之处,皆是白色,王庾看得心中悲痛,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阿姐” 王庾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公主”大全和秋月连忙去追。 柴绍没有王庾跑得快,但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晋阳公主?驸马?”罗琳看见他们,眼泪顿时掉了下来:“驸马,您来晚了” 王庾问:“阿姐在哪里?” 罗琳指了指房间,王庾立刻冲了进去。 看见平阳公主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她仍然不相信,将手指放在平阳公主的手腕上,探听脉搏。 触手的冰冷,毫无动静的脉搏,让王庾不得不接受这个坏消息。 “阿姐,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呜呜”王庾再也忍不住,趴在平阳公主身上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惹得房间里的丫环再次落泪。 柴绍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平阳公主,红了眼眶。 良久之后,他平复了心情,问道:“三娘是什么时候去的?” “公主今日下午说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我们就扶着公主去了院子里,后来公主说累了,想眯会儿,但没想到,这一眯,就再也没醒过来”罗琳泪如雨下。 柴绍忍住心中的酸楚,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今晚在这里陪着三娘,明日我带她回长安。 “去收拾几间房子出来,把他们安顿好。” 又对秋月说:“秋月,扶晋阳公主先去休息。” 秋月立刻上前去扶王庾:“公主不要伤心了,您这些日子光顾着赶路,没怎么休息,还是先去休息吧,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金氏也劝道:“晋阳公主,您先去休息吧,若是您生病了,公主泉下有知,也会担心的。” 王庾擦了一把眼泪,安慰柴绍:“节哀顺变。” 说完,跟着金氏走出了房间。 柴绍在床边坐下,握着平阳公主冰凉的手,悲伤汹涌而来。 第二天,柴绍命苇泽关的将领各司其职,镇守边关,等待陛下新的旨意,然后指挥平阳公主的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长安。 罗琳捧着一个匣子和一封信来到柴绍的面前:“驸马,这是公主留给您的东西。” 柴绍颤抖着接过匣子,拆开信看了起来。 另一边,金氏也捧着一个匣子来到王庾的面前:“晋阳公主,这是公主留给您的东西。” 王庾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将悲伤逼了回去,然后接过匣子。 她打开匣子,看见里面有一封信,信下面还有一本画册。 她把匣子放到一旁,拆开信看了起来:“小庾儿,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我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了自己,你跟我很像。 “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位义妹,希望你能带着我未完成的使命继续走下去。 “以后想起我的时候不要哭,要笑” 还未看完,王庾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武德七年正月十六日,王庾和柴绍护送平阳公主的灵柩回到了长安。 百姓们候在朱雀大街两侧,看见平阳公主的灵柩,都不约而同地跪地痛哭。 这一天,浓浓的悲伤笼罩着整座长安城,没有嬉笑,没有靡靡之音,只听见悲痛的哭声。 李渊在看见平阳公主的灵柩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流下了眼泪。 他的三娘,没了 悲伤过后,是关于平阳公主的安葬事宜。 大殿之上,宣旨太监当着百官的面,高声宣读李渊的旨意:“平阳公主蕙质兰心,才识胆略过人,聚义军,平叛乱明德有功,追谥为‘昭’,以军礼下葬” 圣旨一出,立刻遭到朝臣的反对。 “陛下,平阳公主乃是一介女子,怎能以军礼下葬?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李渊怒道:“平阳公主每次亲临战场,都是身先士卒,以身作则。 “她参谋军务,指挥的战役从未输过,斩杀了无数叛军,从古至今,没有一位女子像她这么优秀。 “她是嫡公主,又军功卓著,以军礼葬公主,有何不可?” 萧瑀跪下来,苦苦劝道:“以军礼下葬女子,从无先例,且与礼制不合,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朝臣们纷纷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喊声响彻了整个大殿,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然而李渊毫不动摇,坚定地说:“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若再提,就以抗旨处置。” “退朝。” 李渊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百官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些老臣不甘心,对众人说道:“陛下执意如此,恐遭天下人嗤笑,我们身为臣子,当尽责规劝。 “诸位,请随我等去规劝陛下。”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来到了李渊的寝殿外,继续规劝:“陛下,此事与礼制不合,请陛下收回成命。 “若陛下一意孤行,臣等就长跪不起。” 李渊听见他们的话,怒道:“把门给孤关上,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 “孤的女儿是公主,孤想以什么样的礼制下葬,就以什么样的礼制下葬,何须这些老匹夫指手画脚? “关门!” 殿门关闭,那些大臣依然跪在地上,高声规劝。 站在不远处的李建成看了一会儿,突然看向身旁的李世民:“秦王对此事怎么看?” 李世民语气淡淡:“父亲是天下之主,他的话就是圣旨。” 圣旨是不能违抗的。 李建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真是这么想吗? 若真是这么想,那父亲立自己为太子,他就不应该觊觎储君之位 第716章 蔑视群雄 李建成看了一会儿,见父亲始终没有召见那些大臣,就想离去。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闯进了他的视野。 “见过晋阳公主。”廊下的侍卫们恭敬地冲王庾行礼。 王庾本是朝着李渊的寝殿大门走去,但大臣们苦口婆心的话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她无声冷笑,脚步一转,走到台阶上站定。 底下跪着的大臣们,除了受过平阳公主恩惠的人和没有资格进入内廷的人,其他人不分党派,全在这里了。 看着他们义愤填膺、刚正不阿、拼死进谏的模样,王庾只觉得讽刺。 大臣们看见王庾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他们,却不说话,一时之间摸不清楚她想干什么,渐渐地停止了说话。 周围安静下来后,王庾只觉得耳根清净。 她微微勾唇,像是天真的小女孩一般,好奇问道:“诸位跪在这里干什么?不回家吃饭吗?” 大臣们:“” 她刚才站在上面听了那么久,难道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她可不是什么无知的小娘子,会听不懂他们的话? 明知故问,她又想干什么? 李艺觉得王庾在戏耍他们,很是生气:“没听见我们在劝谏陛下吗?还不速速让开?”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王庾挑眉。 李艺冷哼:“废话,就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我不跟你说话,难道跟鬼说话吗?” 站在王庾后方的高惠通很无语,难道她不是人吗? 王庾没有接李艺的话,而是转身问高惠通:“在宫中谈论禁言,该如何处罚?” “宫中禁止谈论鬼怪之说,违令者,笞刑二十。”高惠通大声回答。 李艺变了脸色,表情瞬间僵硬。 王庾又问:“对公主不敬,又该如何处罚?” “杖刑二十。”高惠通面无表情,声音冷酷。 李艺面如土色,他是异姓王,又被赐以国姓,还是左翊卫大将军,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衣服受杖刑? 若真的被罚,他还有什么脸面在长安混? 看见他的神情,王庾心下冷笑,嘴上却宽容大度地说:“不过,左翊卫大将军军功赫赫,就连父亲对您都要礼让三分,我这个小小的公主自然是不敢追究您的过错。” 这番话讽刺李艺常在朝中以军功自居,嚣张跋扈,让他的脸又白了几分。 一向目中无人的左翊卫大将军被晋阳公主嘲讽得说不出话来,其他大臣顿时心生警惕。 突然见王庾的目光扫过来,其他人唯恐她追究不敬之罪,连忙行礼:“拜见晋阳公主。” 看见这一幕的李世民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庾儿还是这么淘气。 李建成听见他的笑声,看了过去。 李世民立刻收起笑容,摆出严肃的表情。 王庾顺势说道:“免礼,都回去吧。” 众人没有动。 王庾眉梢上扬,语气清冷:“怎么,你们是准备在宫中蹭饭吗?” 众人老脸一红,心中竟然生出了不好意思。 萧瑀哑着嗓音,一本正经地说:“回禀公主,我们不是来蹭饭的,我们是来劝谏陛下,收回以军礼下葬平阳公主的旨意。” “既是圣旨,哪有收回的道理?”王庾语气淡淡:“陛下乃一国之君,掌四海疆土,说出的话,颁布的圣旨,就是金科玉律,绝无更改的余地。 “你们劝陛下收回成命,让天下人耻笑陛下反复无常,毫无威信,是为不忠。 “陛下痛失爱女,你们作为臣子,不曾体谅安慰,还戳陛下心窝,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义之徒,你们觉得有资格为官吗?” 听了这番话,很多官员羞愧难当,垂下了头。 但那些顽固分子不为所动。 封德彝反驳道:“平阳公主纵然功劳再高,也不过是一名女子,以军礼下葬,本就不合礼制。 “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陛下被天下人耻笑,拼死进谏,最是忠诚,何来不忠?” “哈哈”王庾突然大笑起来,弄得众人莫名其妙。 封德彝恼羞成怒,站起来直视王庾:“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是懦夫,是庸才。”王庾收起笑,眉眼间尽是轻蔑。 “你”封德彝怒不可遏,吼道:“我们不是懦夫,不是庸才。” 其他人也被挑起了愤怒,一个个地怒视王庾:“你凭什么说我们是懦夫,是庸才?” “对,凭什么?今日你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我们就找陛下说道说道。” “遇事只会动动嘴皮子,找陛下告状,还不是懦夫庸才?” 王庾一句话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她嘴角含着讥讽:“你们今天之所以跪在这里,不过就是借着劝谏的名义,来满足自己虚伪的自尊心。 “平阳公主区区一介女子,居然比你们厉害,比你们强大,这让你们感到耻辱,但是你们无能,又比不过她。 “你们嫉贤妒能,见不得平阳公主拥有如此高的荣誉,你们觉得此举羞辱了你们,所以你们要阻止陛下。 “说什么为了陛下着想,最是忠诚,呵呵,真是可笑。” 封德彝气得涨红了脸,吼道:“胡说,我们没有嫉妒平阳公主,我们就是为了陛下好。” 陈叔达:“此举确实与礼制不合,我们身为臣子,陛下有不当言行,我们有责任进行规劝。” “呵呵,与礼制不合?”王庾冷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制定《武德律》时,还知道在《开皇律》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变动,难道这个时候就不懂了? “我相信你们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否则你们坐不上现在的位置。 “不要再说什么与礼制不合,为陛下着想,这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也显得太虚伪,我都替你们害臊。” “你”封德彝怒极,却又无法反驳。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王庾扬起下巴,用一种蔑视群雄的目光看着他们:“你们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少拿女子的身份说事,有本事就用自己的实力赢过平阳公主。” 她语气一顿,忽然浅浅笑道:“或者,你们赢过我也成。 “今日,你们若是能赢了我,我就帮你们去说服陛下,收回成命, “但你们若是连平阳公主的义妹都赢不了,你们就老老实实地给我闭嘴” 第717章 这对姑侄 王庾的话一出口,周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眸中浮现出嘲讽,这群迂腐的老头,是该好好治一治了。 李建成却盯着王庾不放,目光晦暗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周围安静得太久,有些官员感到很奇怪,尤其是窦轨与李子和这种最近才进入长安为官的人,他们心中充满了疑惑。 刚才陈侍中、封尚书他们不是还挺豪横的吗,怎么现在都不出声了? 窦轨想了想,站起来问道:“公主想比什么?” “你们想比什么,我都奉陪。”王庾口气很大,仿佛赢定了似的。 这句话激怒了窦轨:“好,那就先让我来试试公主的功夫。” 说完,就要从人群中走出去。 殷开山一把拽住了他:“酂国公莫要冲动,在内廷动武,陛下定会降罪。” 窦轨脚步一顿,下一刻,又道:“陛下要降罪,晋阳公主也逃不过。” 动武的是两个人,要处罚当然也是罚两个人。 “我不怕,反正我是女子,没了官爵、没了军功正好,这样就能如你们所愿,待在闺中受父兄的庇护。”王庾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但底下的官员们却听出了满满的嘲讽。 殷开山汗颜不止,但还是继续劝窦轨:“酂国公听我一句劝,不要与晋阳公主比武,你赢不过她。” “赢不过?”窦轨惊讶到声音都拔高了:“区区一个小娘子,我若不让她,她怎么可能赢得过我?” 说完,一把甩开殷开山,走到前面的空地上:“晋阳公主,请吧。” 殷开山无奈地叹了口气。 萧瑀张开嘴巴,想阻止窦轨,却又闭上了。 王庾什么话也没说,淡定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她这个举动让窦轨起了轻视之心,看来小丫头的功夫并不怎么样。 王庾在窦轨对面站定,抱拳:“酂国公,请。” 话音刚落,窦轨就发起了进攻,也不在意别人说他“以大欺小”,他只想打败王庾,让她认输。 “秦王觉得谁会赢?”李建成突然出声。 李世民的目光越过王庾和窦轨,看向了紧闭的殿门,若他没有猜错,父亲肯定站在殿门后面。 “谁赢都改变不了父亲的决定。”李世民淡淡地说。 李建成沉默了。 此时此刻,李渊正如李世民猜测得那样,背对殿门站着,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嘭!” 响声沉闷,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再来。” 窦轨一跃而起,再次对王庾发起了攻击。 “嘭!” 窦轨又一次被踢飞了出去,但这一次,王庾没有给他起来的机会。 她迅速上前,抓住窦轨的肩膀一扭,让他背对自己,然后抓住他的双手固定在背后,同时压住他的腿,让他动弹不了。 王庾双手用力一拉:“酂国公,认输吗?” 当王庾拉的那一瞬间,窦轨的上半身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撕裂感,疼得厉害。 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驰骋沙场的老将被一个小娘子钳制住,真是太丢脸了。 但他又毫无反抗能力。 窦轨涨红了脸,忍着痛道:“我输了。” 听见这话,王庾立刻放开他,缓缓走上台阶,俯视众人:“还有谁要跟我比?” 李子和往前走,但他也被人拽住了。 他回头一看,见是殷开山,表情不悦:“殷尚书身为兵部尚书,你不出头为我们挽回颜面,现在拦住我干什么?” 殷开山很无奈,他与窦轨、李子和同是秦王的人,现在窦轨已经让秦王丢了脸面,他怎么可能还让李子和去丢脸? “郡公有所不知,晋阳公主武功高强,朝堂之上,除了太子和秦王,无人是她的对手。” “不可能,定是你们让她的。”李子和表示不信。 殷开山脸上闪过一丝惭愧,压低声音说道:“是真的,我们跟晋阳公主比过了,你若是觉得自己的武功比秦王高,那你就去吧,只要你不觉得丢脸。” 李子和:“” 他半信半疑地收回脚,说道:“那不比武,比文采总行了吧?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赢过她。”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纷纷垂下了头。 殷开山羞愧难当,小声说道:“也比过了,我们都输了。” 李子和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他听女儿说过,王庾很厉害,是个神童,但他没想到王庾这么厉害。 难怪他们刚才都不说话,也没人站出来。 李子和默默地退回原位。 这个时候,其他新入朝的官员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蠢蠢欲动的心顿时就消停了。 王庾看着他们,发出了一声冷笑:“怎么,没有人敢跟我比试吗?” 底下一片安静。 王庾眸光猝然变冷,朝着他们吼道:“既然不敢比,就统统给我滚出宫去,别打扰我父亲。” “滚!” 最后一声咆哮,震得众人身体弹了一下。 正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王庾后面走来,站定在王庾的身边,扯开嗓子朝着大臣们怒吼:“统统给我滚出宫去,别打扰我祖父。” “滚!” 众人:“” 李世民惊呆了,大郎怎么跑来了?还对着朝臣怒吼? 李建成却笑了,李承乾小小年纪就吼朝臣,一下子得罪了满朝官员,他倒要看看李世民怎么收场。 小庾儿果然有用,将李承乾教导成这样,他很满意。 李建成用余光去瞟李世民,见到李世民惊愕的表情,心中顿觉畅快。 李世民无视身旁炙热的目光,快步走向李渊的寝殿。 此时此刻,站在门后的李渊也笑了,这对姑侄,性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时,岳郁禀道:“陛下,那些大臣都走了。” 李渊朝着御座走去:“让晋阳公主和恒山王进来。” “是。”岳郁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李世民没有看见开启的殿门,他一把抓住李承乾,训斥道:“谁教你对朝臣大吼大叫的?孔学士他们教你的尊师重道,难道你都忘了吗?” “没忘。”李承乾诚实回答。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您从小就教导我,不能让外人欺负自己的家人。我看姑姑很生气,就帮着她教训那些人。”李承乾一脸的无辜,目光澄澈如山泉。 李世民:“” 他心中堵得慌,扭头训斥王庾:“看你做的好事” “呀,内侍监来了。”王庾飞速逃离李世民的视线,跑到岳郁身边:“是陛下召见我了吗?” “见过晋阳公主,见过秦王。”岳郁冲他们行礼:“陛下有旨,宣晋阳公主和恒山王觐见。” 王庾问:“陛下召见秦王了吗?” “陛下没有说召见秦王。”岳郁回答。 王庾笑了,她冲李承乾招手:“大郎,我们走。” “来了,姑姑。”李承乾身形一闪,就从李世民手中逃脱了。 眼睁睁地看着王庾和李承乾跑进殿内,然后殿门再次关上,李世民气得朝身边的人低吼:“谁带恒山王进宫的?” “是我。”长孙氏从后面走过来:“陛下心情不佳,我带大郎来看看陛下,大王是觉得我此举欠妥,要降罪于我吗?” 李世民:“当然不是,此举非常妥当。” 第718章 突然发难 第二天,朝臣们不再揪着昨日的事情不放,礼部老老实实地按照李渊的吩咐准备平阳公主的葬礼。 出殡那一日,虎贲将士沿途警戒,军礼仪仗队共六十人,皆手持刀剑护卫棺柩,行列前后乐队鼓吹军乐,再加上自发送葬的官民,浩浩荡荡,场面十分壮观。 这是历史上第一个用军礼下葬的女子,她的一生成为了传奇。 在此之后,长安相对平静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王庾由于校雠典籍十分出色,被擢升为典书,掌文学馆所藏之图书。 这一日,有人到京兆府状告工部侍郎韦庆俭霸占良田,随后,韦庆俭被京兆尹窦轨传去问话。 在韦庆俭拿出田契后,窦轨把韦庆俭放了,并对告状之人说:“你手中没有田契,也没有证据证明这块良田是你的,按照律法,你是拿不回这块良田的。” 闻言,告状之人非常愤怒:“我本来是有田契的,只因为韦庆俭那混蛋的小妾看上了我的良田,就派人毁了我的田契。 “他们霸占了我的良田,还将我们赶出了长安,若不是遇见贵人,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之前我也告过,但没有人受理。后来,我听说新一任的京兆尹刚正不阿,不惧权贵,所以我才来这里。 “我们一家人全指着这块良田过日子,求求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说着,他对着窦轨不停地磕头:“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快起来。”窦轨上前扶起他,说道:“这件案子我会派人去调查,你先回去,有消息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听见这话,告状之人就知道窦轨是相信了他,心情十分激动:“多谢京兆尹,谢谢您。” 回到后衙,窦轨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考。 他识人无数,一眼就看穿了韦庆俭是用非法手段得到的田契,虽然韦庆俭想掩饰,但他还是从韦庆俭的表情中看出了端疑。 而且韦庆俭是太子的人,想要弄一份田契并不难。 这件案子不大,不过就是常见的京官欺压百姓,但要为百姓讨回公道,却有点难。 他这次入朝为官,韦云起代他掌管益州,说不定他日,韦云起会彻底取代他的地位,掌管益州道的兵权。 而韦庆俭是韦云起的堂弟,若是他把韦庆俭拉下马,就能削弱韦家的势力,给韦云起一个警告。 再者,削弱东宫的势力,也算是为秦王立下功劳,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窦轨叫来少尹,吩咐道:“韦庆俭霸占良田一案,给我仔细查” 少尹刚走,下属就来禀报:“主子,陛下派人来传口谕,召您现在进宫。” 窦轨走在宫中的道路上,心里有点忐忑。 自从他上次和群臣劝谏皇帝收回以军礼下葬平阳公主的旨意后,皇帝就没有私下召见过他。 今日私下召见,不可能是找他叙旧,那该不会是找他算账吧? 若要算劝谏的账,那日有数十位大臣,所谓法不责众,他不可能因此受罚。 若要算他在内廷动武的账,那日动武的还有王庾,皇帝既然没有惩罚王庾,那就不可能惩罚他。 想到这里,窦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拜见陛下。” “免礼。” 李渊看见窦轨很热情,笑着拍了拍御榻,说道:“士则,过来坐。” 士则是窦轨的字。 皇帝亲切地称呼他的字,又面带笑容地让他坐御榻,这样热情的态度,看来不是找他算账,应该是喜事吧? 窦轨彻底放下心来,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臣惶恐,不敢坐。” “我让你坐,你就坐。”李渊又拍了拍御榻。 窦轨这才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坐在御榻边沿:“不知陛下今日召见,有何吩咐?” 李渊笑道:“听说那日你与晋阳就在这殿外比武,却输给了那丫头。 “你一向严于律己,每日练功从不落下,我很好奇,你在沙场上都未输过,怎么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你跟我说说当日比武的情形。” 闻言,窦轨变了脸色,这件事在他心中就是耻辱,谁跟他提,他都会急。 但这是皇帝问话,他不敢发怒,只能隐忍。 “晋阳公主是陛下亲自栽培的神童,文武双全,听说满朝文武百官都比不过她,我输给她不足为奇。” “放肆!” 李渊突然一声暴喝:“你竟敢坐着回孤的话?如此无礼,分明就是对孤不敬。” “来人啊,酂国公言行有失,对孤不敬,打入大牢。” 窦轨一脸懵逼:“” 皇帝平时待他亲厚,他们之间说话一向如此,为何今日皇帝却降罪于他? 窦轨还没有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就已经被禁卫军押了下去。 李渊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臭小子,敢在内廷动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韦府。 “主子,京兆尹派了不少人去调查这个案子,恐怕我们瞒不了多久,到时候被查出来,太子殿下也会怪罪您的。”心腹向韦庆俭禀道。 韦庆俭沉着脸,没有说话。 前几任京兆尹就算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但如今的京兆尹是窦轨,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太子说,窦轨拒绝了东宫的拉拢,那么,窦轨定然是投靠了秦王。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太子,他绝不能被窦轨抓住把柄。 韦庆俭面露阴狠:“去,把那庄户一家杀了,记住,处理干净,不要留活口,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心腹立刻去办。 没过多久,仆从来报:“主子,京兆尹被打入大牢了。” “什么?”韦庆俭惊得站了起来,“他犯了何事?” “听说是言行有失,对陛下不敬,陛下大发雷霆,把他打入了大牢。”仆从回道。 “哈哈”韦庆俭大笑,真是老天开眼,报应来得如此快。 “你下去吧。” 韦庆俭把他打发走,重新坐在椅子上,思考对策。 窦轨是秦王的人,又与堂兄韦云起不和,他若是趁此机会把窦轨除了,那韦云起就能稳坐益州道,掌一方兵权。 虽然他与韦云起也不和,但毕竟他们是同族同宗,韦云起掌管兵权,也能提高韦家的地位。 思虑及此,韦庆俭叫来心腹,吩咐道:“窦轨被打入了大牢,你多派些人去找窦轨的罪证” 第719章 强取豪夺 李世民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进了宫,向李渊求情。 “父亲,酂国公刚正不阿,曾随我平定王世充和窦建德,又助霍国公平定吐谷浑,屡立战功,对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他绝无不敬父亲之心,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李渊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他?” 李世民连忙解释:“儿不是这个意思,但儿相信酂国公对父亲的忠诚,他绝不会做出违逆之事。” “我说他对我不敬,他就得接受惩罚。”李渊的语气很强硬。 李世民哽了一下,看来这是父亲惩罚窦轨找的借口。 他想了想,说道:“酂国公对父亲不敬,应该受到惩罚,但请父亲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从轻处罚。” 这话听着还算舒服,李渊面色稍缓:“我会考虑的,你下去吧。” 李世民无奈,只好告退。 没过多久,王庾来了。 她与李渊闲话几句后,直接问道:“阿耶想关酂国公多久?” “还是你这丫头了解我。”李渊笑道:“酂国公自恃军功,近来有些膨胀,我关他一段时间,也好磨磨他的锐气。” 只是把人关一段时间,那就还好。王庾放下心来。 没想到过了两天,突然有人状告窦轨强抢民女,欺压百姓。 李渊大怒,命人彻查此案。 李世民下意识地想到了李建成,他认为是李建成指使人诬陷窦轨。 于是,李世民命令秦叔宝和段志玄寻找证据,证明窦轨的清白。 然而两方正在暗中较量的时候,一封军报送到了李渊的御案上。 “始州僚人发动叛乱,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应对之策?”李渊看向群臣,询问他们的意见。 李世民眼神一动,机会来了,便抢着说道:“父亲,始州靠近益州,酂国公治理益州多年,对附近州县的情况知之甚详。 “儿认为,当派酂国公去平叛乱。” “不可。”李建成当即反对:“酂国公对父亲不敬,已被打入大牢,何况他还有官司缠身,怎能带兵去平叛乱?” 李世民看向李建成,冷声道:“酂国公对父亲不敬,父亲关了他这么久,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何况酂国公已经诚心悔过,为何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至于官司,本就是奸人诬陷,岂能冤枉酂国公?” “你有何证据证明酂国公是清白的?”李建成不甘示弱,直接问道。 “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那些事情是酂国公做的?”李世民反问。 李建成被噎,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个时候,裴寂说道:“太子和秦王不必为此争吵,其实还有一人适合去讨伐僚人。 “韦云起为益州道大行台兵部尚书,目前又代为掌管益州,他对始州的情况也知之甚详。 “而且韦云起当年孤身一人前往突厥借兵击败契丹,堪称有勇有谋,比之酂国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他去讨伐僚人,必定能平定叛乱。” 此言一出,李艺等人纷纷附和:“没错,韦云起才是最佳人选。” 秦王一脉不甘示弱,纷纷提议由窦轨去平叛乱。 一时之间,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看见这一幕,李渊明白了过来,所谓窦轨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分明是有人诬陷。 而且这件案子至今没有实证,这就说明是有人趁他处罚窦轨的时候落井下石,想要扳倒窦轨。 “都给我闭嘴。”李渊暴喝。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静等皇帝的决策。 结果李渊什么也没说,直接宣布退朝,然后就离开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没有放弃,暗中让重臣在李渊面前进言,以达到各自的目的。 因为不是正经的议事,那些重臣都是在闲聊中有意无意地向李渊进言,恰巧王庾带着柴哲威和李承乾进宫看望李渊,李渊就让他们在一旁玩耍。 那些重臣没在意,顶多看见王庾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不过,皇帝没让晋阳公主他们出去,他们也不敢有意见。 如此,等到李渊见完那些重臣,终于有时间陪伴女儿、孙子、外孙,李渊感到非常轻松。 享受了天伦之乐,李渊突然问王庾:“小庾儿,你刚才听了这么久,觉得谁最适合去讨伐始州僚人?” “阿耶不是有决定了吗?干嘛还来问我?” 王庾头也没抬,继续拨弄手中的魔方,对李承乾和柴哲威说:“只要你们记住我教你们的公式,你们就能破解这个魔方。” 话落,手指迅速翻转魔方,很快就恢复了魔方原来的模样。 “喏,大郎,你来试试。”王庾把魔方打乱,递给李承乾。 虽然见过王庾玩魔方,但李渊每次见到,还是觉得很惊艳。 不过,看见李承乾转得磕磕巴巴,李渊就没有兴致看下去了。 他对王庾说:“既然你知道我已经有了决定,那你来说说我的决定是什么?” “窦轨。”王庾言简意赅。 李渊笑了,还真是他的女儿啊,果然了解他的心思。 李承乾停了下来:“姑姑,还有最后一面,我不知道怎么弄了。” “等会儿再教你。”王庾从李承乾手中拿过魔方,然后打乱,塞到柴哲威手中:“你来试试。” 柴哲威的动作很慢,李承乾看得着急,伸出手去指点他:“这个不对,你应该” “啪!” 王庾一掌拍在李承乾的手背上,呵斥他:“闭嘴,让他自己弄。” 李承乾收回手,委屈地噘着嘴:“是,姑姑。” 李渊眼珠子一转,问李承乾:“高明,刚才祖父和那些大臣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高明是李承乾的字,也是李渊取的。 祖父问话,李承乾的注意力顿时从魔方上转移到了李渊身上,他恭敬回道:“孙儿听见了。” “那你觉得僚人作乱,应该派窦轨去讨伐呢,还是派韦云起去讨伐呢?”李渊又问。 李承乾想也没想,就回答:“当然是派窦轨去。” 李渊看向王庾。 王庾双手一摊,表情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跟他说,这是他自己想的。” 李渊相信了她,便问李承乾:“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韦云起是代管益州,窦轨才是真正掌管益州的人,平定叛乱是窦轨的责任,韦云起怎么能强取豪夺呢?” 尽管李承乾声音稚嫩,但他的表情很严肃。 李承乾的童言童语震动了李渊的心,强取豪夺? 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谁才是强取豪夺的人? 第720章 欲投东宫 李渊想了一晚上,还是坚持了原来的想法。 第二天,他下旨释放窦轨,命他继续镇守益州,并带兵讨伐始州僚人。 韦庆俭知道后,气得不行:“可恶,这样都没能扳倒他,以后就更难了。” 心腹安慰他:“主子,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太子殿下知道您尽力了,他不会怪罪您的。 “何况,属下已经解决掉庄户一家,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窦轨想报仇也没有机会。” 听完这番话,韦庆俭的心情好了很多:“算了,反正他即将回益州,以后不会在长安为官,这个麻烦就让韦云起去解决吧。” 此时此刻的窦轨正在跟李世民汇报韦庆俭的案子:“当时我刚派人出去调查此案,还没来得及禀报大王,就被召进了宫。 “后来身陷囹圄,陛下又不许人探监,我就更加没有机会跟大王说这件事情。 “刚才下属向我禀报,说是庄户一家消失了,他们找了很久,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我猜庄户一家肯定是被韦庆俭杀了。” 窦轨露出惭愧的表情:“我本想借这个机会替大王除掉韦庆俭,却没想到差点背上冤狱。” “没事,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李世民安慰他:“这次不能除掉他们,下次总会有机会。 “长安不太平,你回去益州也是一件好事,将来若是局势危急,你正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窦轨心领神会,表明立场:“只要大王吩咐,窦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大牢出来之后,窦轨休息了一天,就带着亲信快马加鞭地赶回益州,召集兵马讨伐始州僚人。 没过多久,幽州传来好消息。 “好,好,好,张金树还算识相,杀了高开道,举兵投降我朝,是个人才。” 轻而易举就平定了高开道,李渊很高兴,下令封赏张金树。 群臣高呼:“陛下英名盖世,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听见这话,李渊更高兴了,笑得合不拢嘴:“前些年战火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天下和平在即,今年的上巳节,孤要好好办一场盛会。” 说着,李渊看向礼部尚书:“唐爱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陛下。”唐俭恭敬领命。 散朝之后,李艺对李建成说:“殿下,天下一统在即,陛下又这么开心,不如我们献一份大礼给陛下,让陛下高兴高兴。” “嗯”李建成点了点头:“这个主意甚好。” 虽然父亲富有天下,但他送礼给父亲,这是孝心,也是敬意,父亲定然会很开心。 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在殿内,且李艺说话一向都是大嗓门,殿内的官员几乎全都听见了。 在李建成和李艺走后,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 “既然太子殿下准备送礼给陛下,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也得准备一份礼物送给陛下。” “没错,虽然比不上太子殿下的礼物,但好歹也是我们作为臣子的一番心意” 李世民心中一动,开始思考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消息传出去后,王康达对王庾说:“公主,难得陛下这么开心,大办上巳节盛宴,太子殿下他们都准备了礼物,您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份礼物?” 王庾继续书写,语气漫不经心:“陛下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说了,他什么都不缺,我送了也是个摆设,太浪费了。” 王康达:“” 大全心中无语,却还是劝道:“若是太子殿下也是您这么想,怎么还会准备礼物?“虽然陛下什么都不缺,但毕竟是做儿女的一番心意,无论你们送的是什么,陛下都会很高兴的。” “要不,你们帮我去准备?”王庾放下笔,看向他们。 杨毛:“公主,您这太敷衍了,怎么对得起陛下对您的宠爱?” 这会儿,轮到王庾无语了。 她默了默,说道:“我当然知道礼物代表的是心意,但是他们送的礼物无非就是金银古玩字画之类的,既不新奇,也不是陛下所需的,在我看来,这也是一种敷衍。”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几人无言以对。 最后,高惠通看不下去了,劝道:“公主,离上巳节还有几天,要不您好好想一想,准备一份新奇的礼物送给陛下?” 王庾扭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吧,我想想。” 闻言,几人暗自松了口气。 上巳节的前一天,李世民召集天策府的属官商议政事,王庾职位太低,并没有参与。 在议事结束后,封德彝从天策府出来,故意等在路边,当他看见房玄龄和杜如晦走出来,立刻喊道:“房参军。” 听见有人叫他,房玄龄停下说话,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杜如晦看向封德彝,正好封德彝也在看他。 但是封德彝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杜如晦认为封德彝应该是想单独找房玄龄说话,便对房玄龄说:“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告辞。” 房玄龄遂朝着封德彝走去,“不知封尚书找我何事?” “走,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封德彝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 到了茶楼,两人进入雅室,封德彝才压低声音问道:“房参军,你与杜如晦交情不浅,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房玄龄满脸疑惑:“我看着挺正常的,敢问封尚书,他哪里不对劲?” “额”封德彝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就是他有没有流露出厌烦的表情?或者当值时态度懒散倦怠?” 房玄龄认真想了想:“没有啊,我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封尚书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唉,算了,我就老实告诉你吧。” 封德彝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前几天,我发现杜淹递交文书给吏部,想要换一个官职。” 说到这里,他倾身靠近房玄龄,压低了音量:“他想要投靠东宫。” 房玄龄面露震惊,他丝毫没有怀疑封德彝的话,因为封德彝既是检校吏部尚书,负责选官,又是天策府司马,自然是站在秦王这一边。 “看你这样,定然也是不知情。”封德彝端正身体,继续说道:“杜淹与杜如晦是叔侄关系,杜淹既然想要投靠东宫,那杜如晦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第721章 太子阴谋 听见封德彝最后那句话,房玄龄反驳道:“不可能,杜如晦绝对不会背叛大王。” “世事无绝对,何况他们是叔侄,又同住在一座府邸中,是一家人,杜如晦肯定知道这件事。” 封德彝继续分析:“杜如晦知道这件事,却在你们面前没有表露分毫,也没有告知大王,这就说明他动摇了。 “你别忘了,当初杜淹跟着王世充作威作福,还害死了杜如晦的兄长,结果大王要杀杜淹的时候,杜如晦还不是一样顾念亲情,求大王饶恕了杜淹? “他们叔侄的关系不是非一般的亲厚,叔父做什么,侄子当然也会跟随。 “你别大意,还是劝大王防着点他们,否则酿成大祸就来不及了。” 房玄龄沉默了,片刻过后,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亲自把这件事情告诉大王?” 封德彝很自然地回答:“杜淹想要投靠东宫,我有证据,但是我没有杜如晦想投靠东宫的证据,我怕我跟大王说,大王不相信。 “你与杜如晦走得近,正好借此机会查一查。” 房玄龄犹豫过后,说道:“好,此事我会留意。” 正事说完,两人闲聊了一阵,然后各自离去。 封德彝没有回府,而是去见了李建成:“回禀殿下,臣按照您的吩咐,把消息透露给了房玄龄。” “好,做得好。”李建成很满意,嘴角挂着笑容。 封德彝犹豫了一下,说:“殿下,臣有一事不明。” 李建成心情好,语气也很温柔:“有何疑惑?” “杜淹想要投靠您,您为什么还让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房玄龄?”封德彝说出心中的疑惑:“趁他们不知情,让杜淹做东宫的暗桩,不是更好吗?” 这样,东宫就能获取更多秦王的消息,也能占据主动地位。 李建成笑了:“当初我派人拉拢秦王身边的人,杜淹职位太低,我就没有考虑他。如今他有心投靠我,我虽然愿意接纳他,但我不信任他。 “虽然他出身于京兆杜氏,是关中有名的士族,但东宫不缺这样的人。 “如果能利用他除掉杜如晦和房玄龄,让京兆杜氏不再支持秦王,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封德彝沉默了。 自汉朝起,民间就有俗谚称京兆韦氏和京兆杜氏为“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尤其是南北朝之后,京兆韦氏逐渐成为了关中郡姓首族。 如今,太子拥有京兆韦氏的支持,秦王拥有京兆杜氏的支持。 若是太子削弱了京兆杜氏的势力,成功挑拨秦王与京兆杜氏之间的关系,那么京兆杜氏对东宫的支持与否,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想通了这一点,封德彝不再多问。 房玄龄回府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秦王府。 “大王,房参军求见。” 李世民正在检查李承乾的课业,侍卫突然来报。 房玄龄?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李世民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就对李承乾说:“你今日若是将所有的课业完成,明日我就带你去宫里。” “好,一言为定。”李承乾很兴奋,拿起笔就开始做课业。 父亲和母亲常常拘着他在府中读书,要不然就是去文学馆上课,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参加上巳节宴会,他一定要去。 李世民看着异常兴奋的儿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多看了两眼后,李世民走出了房间,对侍卫说道:“让房参军到我书房来。” 他到了书房没多久,房玄龄就来了。 “见过大王。”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你来找我有何事?” “额是这样的。”房玄龄缓缓说道:“封尚书跟我说,杜淹找了东宫的人帮忙,想通过吏部换个比录事要高的官职。 “封尚书怀疑杜如晦也有投靠东宫的想法,就让我多留意留意。” 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们叔侄真的投靠了东宫?” “是否已经投靠还没有实证,但是杜淹有这个想法,不过,我认为,杜如晦肯定不知道杜淹的想法,我相信他绝不会背叛您。” 李世民沉默了。 房玄龄见他沉默不语,就为杜如晦说话:“大王,这么多年,我和杜如晦跟着您南征北战,您应该很清楚我们的为人。 “我向您保证,杜如晦绝不会背叛您。” “那为什么封尚书怀疑他?”李世民问。 房玄龄顿了一下,随即回道:“因为杜淹的举动,再加上杜淹是杜如晦的叔父,封尚书怀疑杜如晦很正常。 “不过,我认为封尚书是杞人忧天,杜如晦肯定没有问题。” 房玄龄一再强调杜如晦不会背叛他,出于对房玄龄为人的了解和信任,李世民打消了对杜如晦的怀疑。 “我相信你的眼光,但是杜淹有心投靠东宫,此人不能留。”李世民目光发狠,杀气尽显。 “大王息怒,且听我一言。” 李世民杀气一顿,看向了房玄龄。 “大王,杜淹是因为在秦王府待着久不升职才产生了去意,若是您升了他的官,他必定不会去投靠东宫” 听见这话,李世民怒了:“他想要背叛我,你还让我升他的官?不行。 “这么轻易就心生不满,还有背叛之心的人,留在秦王府太危险了。” “大王,您且听我把话说完。”见李世民没有再说话,房玄龄继续说道:“杜淹从前虽与杜如晦不和,但他毕竟是杜如晦的叔父,何况,他还是京兆杜氏的人。 “京兆杜氏对您的支持有多重要,就不必我说了,且说杜如晦在兄长被杜淹害死之后,还能求您饶过杜淹,并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就说明杜如晦是重视亲情的人。 “不只杜如晦这样,京兆杜氏的人皆重孝道与亲情,您若是杀了杜淹,或者把他赶出秦王府,只会让您和京兆杜氏之间的关系恶化。 “为了大局着想,您应该给杜淹升官,把他继续留在秦王府,这样才不会让东宫有可乘之机。” 李世民犹豫了:“但是把这样的小人留在身边,心里始终不安。” 虽然他可以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但是总会有意外发生。 房玄龄耐心劝道:“大王若是相信我,就听我一次,我保证杜淹升了官之后,就不会想着去投靠东宫” 第722章 这是死罪 在房玄龄走后,李世民想了想,吩咐杜君绰:“去把杜淹叫来。” “是,大王。”杜君绰领命退下。 李世民拿起房玄龄给他的文章,认真看了起来。 杜淹正在府中跟杜如晦感慨:“明日上巳节盛宴,只有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才能参加,你我虽然品阶不够,但你是秦王亲近之人,秦王已经说了,带你和房玄龄去参加盛宴。 “看来,还是侄儿比较有出息,以后我就要仰仗侄儿你了。” “叔父言重了。”杜如晦态度谦逊:“侄儿只是跟着秦王的时间稍微长一点罢了,论起才学,侄儿比不上叔父。 “尤其是叔父的文章,文采斐然,侄儿望尘莫及。 “侄儿相信,假以时日,秦王一定会发现叔父的才能,予以重用。” 对于这话,杜淹表示怀疑,他入秦王府这么久了,压根儿就没有得到过重用。 就在这时,仆人来报:“阿郎,秦王府的杜郎将来了。” “快请。” 杜君绰进来后,直接说明了来意:“秦王想见杜录事,请杜录事现在随我去秦王府。” 杜淹起身:“杜郎将,请容我换件衣服。” 杜君绰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用换了,现在就走吧,再耽搁,你恐怕赶不及在宵禁之前回来。” 闻言,杜淹放弃了更衣,稍微整理了一下常服,就跟着杜君绰去了秦王府。 管家面露担忧:“阿郎,秦王单独叫录事前去,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不会。”杜如晦很肯定地说:“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事关我的叔父,秦王定会叫我一起前去。” 秦王府。 越是临近李世民的书房,杜淹的心就越慌,秦王该不会知道了他想投靠太子的事吧? 正所谓做贼心虚,杜淹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他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李世民知道。 “见过大王。”杜淹低下头,手藏在袖子里握成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李世民扫了一眼他的袖子,笑着说道:“今日,房玄龄拿了你几篇文章给我看,我这才发现原来你的文章写得很好。” 杜淹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李世民手中拿着一叠纸,看上面的字迹,跟他的字很相似。 “原来府中还有如此人才,以前是我疏忽了,人才不该被埋没。” 李世民思考片刻,说道:“既然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那就去文学馆做学士吧。 “你曾在王世充手下做吏部尚书,让你做录事确实有点大材小用,这样吧,你先担任兵曹参军,若日后你干得好,我再升你的官。” 杜淹有点懵,这是怎么回事? 秦王应该没有发现他想投靠太子吧?否则不会升他的官。 “大王抬举,属下愧不敢当。”杜淹心中欣喜,面上却很谦虚。 李世民是真心觉得杜淹的文章写得好,所以语气很真诚:“不必谦虚,在文学馆的一众学士当中,你的文章当属前三。 “来,坐这边来,我想跟你探讨一下你写的这篇文章。” 杜淹回府后,心情还是难掩兴奋。 不只是因为李世民升了他的官,而是因为在与李世民探讨文章的过程当中,他发现李世民的文采并不比他低,且他们在很多地方都能产生共鸣。 这一刻,杜淹的心不再动摇了。 “叔父,秦王叫你过去有何事?”杜如晦见杜淹神情恍惚,忍不住问道。 听见杜如晦的声音,杜淹回过神来,笑着说:“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秦王升我做兵曹参军,还任命我为文学馆学士” 杜如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恭贺他:“恭喜叔父。” 坐在一旁的杜楚客也十分高兴:“这是喜事,恭喜叔父。” 又对杜如晦说:“二兄,你是文学馆的学士,现在叔父也是文学馆的学士,以后你们就可以同在天策府当差了。” 杜淹喜不自胜,说起了另一个好消息:“秦王说了,明日也让我去宫中参加盛宴。” 闻言,杜楚客露出羡慕的表情:“秦王如此看重叔父和二兄,真是令人生羡。 “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进宫参加盛宴?” 杜如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只要你当好自己的差事,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叔父升官是喜事,今晚我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番。” 然后吩咐下人去准备晚膳。 第二日,三月初三,上巳节。 因为上巳节盛宴定在中午开宴,所以那些有资格参加盛宴的官员在散朝之后,干脆就留在了皇宫,而女眷进宫的时间稍晚。 宴席不分男女,同在含章殿,只不过相对而坐。 房玄龄和杜如晦、杜淹三人没有资格参加朝会,所以在朝会结束后才进宫。 在去含章殿的路上,他们遇见了李元吉和李艺。 “见过齐王、燕王。”三人恭敬行礼。 李艺停下脚步,肆无忌惮地打量三人:“哟,这不是文学馆的房学士、杜学士吗? “不对,还有一位新晋学士。” 杜淹心里一咯噔,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他还未反应过来,面前就出现了一双精致的鹿茸皮靴,紧接着下巴传来一股大力,迫使他抬头,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睛。 那戏谑的目光就像是调戏小娘子一般,杜淹顿时就感觉到一阵屈辱,胃里翻腾不已。 “燕王请自重。” 杜淹抬手,抓住李艺的手腕,想要掰开他的手,但没有成功。 于是,他用上了双手,拼尽全力,依然不能摆脱李艺的钳制。 因为太过用力,杜淹的脸涨得通红,他怒视李艺:“燕王,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燕王,快松手。”杜如晦和房玄龄气愤不已,冲上去帮忙。 “不松,又如何?”李艺一掌推开了杜如晦。 房玄龄就在杜如晦身后,杜如晦被推,撞倒了房玄龄,两人双双摔在地上,十分狼狈。 杜淹气急,瞪着李艺说道:“燕王,这可是皇宫,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呵~”李艺发出一声冷笑,然后高声说道:“尔等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也敢来参加上巳节盛宴? “私闯皇宫,这是死罪。 “来人啊,把他们拖下去,先关起来。” 话落,李艺用力一甩,杜淹摔了出去,脑门磕在地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第723章 宫中纠纷 眩晕袭来,杜淹眼前发黑,脑袋痛得厉害。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阴狠的声音:“既然投靠了太子,那就必须一心一意,反复无常的小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没有”杜淹刚张口说话,脑袋就一阵一阵地抽痛,痛得他抱住脑袋,想要用力把痛楚挤出去。 “燕王,你住手。” 杜如晦想要冲过去,却被李艺的侍卫牢牢抓住,房玄龄亦是如此。 眼看着侍卫要把他们拖走,房玄龄冲李元吉喊道:“齐王,我们没有私闯皇宫,我们有请柬,不信你可以搜我们的身,也可以去问宫门口的禁卫军。” “啊”李元吉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困死我了,我得回去补个觉。” 望着李元吉越来越远的背影,房玄龄知道没人能帮助他们,他们只能自救。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办法,李艺就吩咐侍卫:“把他们的请柬毁了。” 侍卫立刻去搜身。 望着无法反抗的三人,李艺很得意,但他却没发现有人正在靠近。 眼前突然闪过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响起了惨叫声。 “啊” 侍卫被踢翻在地,但暴力并没有停止,他们仍然处于被暴揍的境地。 李艺诧异,定睛一看,发现是李世民身边的护卫,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背后杀气袭来。 “哪来的宵小鼠辈,竟敢在宫中动用私刑。” 是李世民。 李艺连忙回身应对:“秦” “啪嗒”一声,李世民展开手中的扇子,压在李艺的脸上,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叫道:“今日上巳节盛宴,宫中竟然混进来一群鼠辈,真是岂有此理。 “来人啊,把负责今日宫中守卫的将领叫过来,我要好好问一问” “啊”李艺怒吼一声,抓住李世民拿扇子的手,用力一扭,扇子从他脸上脱离。 “秦王,你别太过分。” “哟,是燕王啊。”李世民停下动作,往后一跃。 未等李艺开口,李世民就率先发怒:“燕王,你打我文学馆的学士,是何居心?莫非是对我不满?” 刚才尉迟敬德、秦叔宝、段志玄在揍侍卫的时候,杜如晦和房玄龄跑去看杜淹,此时听见李世民的话,房玄龄立刻说道:“大王,燕王不是打我们,是要杀了我们。” 李世民顺势接道:“在宫廷之中,燕王也敢杀我文学馆的学士,看来是对我记恨已久,恐怕燕王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了吧?” 李艺脸色一白,李世民这厮果然狡猾,居然给他安了一个这么大的罪名。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李艺怒道:“秦王休要血口喷人,我没有记恨过你,也没有想要杀你,更没有杀他们。 “这三人私闯皇宫,我只是命人把他们带下去调查而已,并不是杀他们。 “倒是秦王不分青红皂白就揍我,是何居心?” “我怎么知道敢在宫中动用私刑的宵小鼠辈会是军功赫赫的燕王?”李世民慢慢地收起扇子:“这不,我后来发现是燕王你,不就收手了吗?” 哼,什么后来才发现,分明早就知道是他,还假装不知道,揍了他一顿。 “嘶” 一动怒,李艺的胸口就很痛。 他按着胸口,咬牙切齿地看着李世民:“秦王,你给我等着。” 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世民这才走向杜淹三人:“你们没事吧?” 杜如晦回道:“我没事,就是我叔父他受了伤。” “我也没事。”房玄龄担忧地看着李世民:“大王,您刚才把燕王打得那么狠,燕王一定会向陛下告状。 “今日是上巳节,出了这样的事,恐怕陛下会生气。” “无妨。”随后,李世民吩咐:“段志玄,你送杜淹去太医署,其他人跟我去见陛下。” 望着底下狼狈的一群人,李渊脸色铁青,质问李世民:“秦王,你为什么要打燕王?” “父亲,当时他们要杀房玄龄三人,情况危急,我什么也没想,就冲上去救人了,我没想到在宫中动用私刑的人会是燕王。”李世民不慌不忙地回答。 闻言,李艺反驳道:“胡说,我没有动用私刑,而且你当时明明知道是我,还攻击我,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当时背对着我,我怎么知道是你?” “我转过身,你分明看见我了。” “不,你转过身,脸却被拦住了,我并没有看见你的脸。” 听见这话,李艺气急,吼道:“那是你故意用扇子拦住我的脸,好以此为借口揍我。” “不,我没有,是你自己撞上我的扇子。”李世民一本正经地撒谎。 李艺:“”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陛下,是秦王故意拦住我的脸,当时我的侍卫都看见了。” “呵呵,真是笑话。”李世民冷笑:“你的侍卫自然是向着你说话,如何证明?” 李艺被噎:“” 李渊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看向李艺:“燕王,你为何要杀房玄龄三人?” “陛下,臣冤枉,臣没有想杀他们” 李艺还未说完,李世民就质问他:“既然没有杀人的想法,为何把杜淹打得那么严重?” “我没有” 李世民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看向李渊:“父亲,您可以派人去太医署看看,杜淹伤在头部,差一点就命丧当场了。” 李渊冲丁志使了个眼色,丁志转身就出了大殿。 “胡说八道,分明就是杜淹自己不小心摔伤了脑袋,跟我有什么关系?”李艺一本正经地撒谎。 “我看见了。”杜如晦站了出来:“陛下,我当时亲眼看见燕王抓住我的叔父,然后用力把他甩了出去,致使头部撞在地上,受了重伤。” “呵呵~”李艺发出一声冷笑:“你们是叔侄,自然是向着对方,供词不能信。” 这时,房玄龄也站了出来:“陛下,我也看见了,是燕王伤了杜参军。” 李艺立刻说道:“你们既是同僚,又是好友,所以你的供词也不能信。” “你”房玄龄被气得差点吐血。 见房玄龄也被否定了,杜如晦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于是,杜如晦说道:“陛下,当时齐王和他的下属也在场,他们也看见了是燕王先动手打人。” “别乱说,我当时准备回去补觉,没有路过那里。”李元吉道。 杜如晦:“” 第724章 弘扬正义 含章殿外。 “燕王打人?” 林郅悟按着太阳穴回忆之前的事情,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燕王把那个人甩了出去,然后那个人出了很多血。” 他扭头询问身边的人:“文泽,二虎,你们当时就在我身后,肯定也看见了吧?” 文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到一旁僻静处,小声说道:“侯爷,这是在宫里,必须谨言慎行。” “我问你们是不是也看见了,这跟谨言慎行有什么关系?”林郅悟很不耐烦,又问了一遍:“你们就回答我,刚才有没有看见?” 文泽与二虎对视一眼后,两人微微点头。 “你们也看见了,这就说明我没有看错,走,我们去告诉陛下。”林郅悟说着就要往殿内走。 见状,文泽一把拽住了林郅悟,并且冲二虎使了个眼色。 二虎心领神会,绕到林郅悟后面,挡住他的去路。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林郅悟怒吼。 文泽听话地放开林郅悟,但嘴上劝道:“侯爷,这是太子和秦王之间的较量,您不要去掺和,免得惹来大祸。” “里面的不是燕王和秦王吗?怎么又变成太子和秦王之间的较量了?”林郅悟有点懵。 文泽小声解释道:“燕王常以太子党自居,我从前跟您说过的,燕王是太子的人。” “你跟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林郅悟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认真回想,还是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文泽无奈道:“除了军器监和武器的事情,您一概都不关心,我跟您说了,您也记不住。” 正是因为如此,苏卫率才花费精力训练他,让他记住长安城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然后派他到平南侯的身边,时刻提点平南侯,不要让平南侯得罪了权贵。 林郅悟:“” 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下一刻,他正义凛然道:“管他是谁的人,我只是把我看见的说出来,难道我说句真话,他们还能报复我不成?” 二虎冷不丁地说:“他们可不管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要您的话对他们不利,他们就会报复您。” “没错。”文泽附和道:“朝堂上的战争从来不是看谁有理,而是看谁的权势大。 “何况燕王是太子的人,您的表兄也在东宫任职,您今日若是站出来,势必会得罪燕王,得罪太子,到时候您的表兄在东宫的日子就会非常难过。” 林郅悟皱起了眉头:“我表兄一向正直,他才不会因为怕得罪人就隐瞒真相,他若是在这里,肯定会赞成我的做法。 “再说了,我表兄那么厉害,还会怕那些小人?” 眼看着林郅悟要走,文泽又拉住了他:“侯爷,您听我一句劝,不要多管闲事” “放手,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林郅悟陡然拔高了声音,表情很凶恶。 文泽吓得放开了他,但没有放弃劝说:“侯爷,您先别冲动,不然我们等苏卫率来了再说。” 这件事闹得如此大,太子肯定在来的路上。 太子来了,苏卫率也就来了,到时候苏卫率肯定能劝住侯爷。 “等什么等,我表兄来了也是站在我这边。”林郅悟一把推开二虎,往含章殿走去。 “站住。”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文泽看见王庾,惊喜万分:“见过晋阳公主,公主,您快劝劝侯爷,千万不要让他干傻事。” “什么干傻事?我这是弘扬正义。”林郅悟昂着头,骄傲地说。 王庾看了他一眼,然后问文泽:“怎么回事?” 文泽迅速将殿内的纠纷说了一遍:“公主,侯爷执意要去为杜学士他们作证,您快劝劝他吧。” “小庾儿,你肯定是赞成我的,对吧?”见王庾朝自己走来,林郅悟很自信地说。 他这是说真话,又不是作伪证,何况他这是在帮李世民,小庾儿没理由阻止她。 然而下一刻,王庾的话让他的自信轰然崩塌。 “你不许去,反正时间还早,还没开宴,你跟我去花园走走。”王庾说着,就去拉林郅悟。 林郅悟扭身,避开她的手,满脸震惊:“我以为你会赞成,没想到你” 王庾沉下脸,压低声音:“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前的约定吗?你只要做好你的差事就行,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但是我看见了,你总不能让我假装不知道吧?” “你必须假装不知道,不,你压根儿什么也没看见。” “你”林郅悟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庾,眸中带着失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如果不站出来,秦王他们肯定会受到陛下的处罚。” 王庾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语气冷酷:“今日之事不过就是太子的人找秦王的人麻烦,然后秦王反击回去,这样的事情经常上演,你管得过来吗? “何况,他们就是打了一架,没有重伤,也没有出人命,在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里,陛下绝不会重罚他们,顶多就是两边训斥几句,罚点钱。 “证据不证据,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就算你站出来,证明了房玄龄的话是真的,最后的处罚还是这样。 “但你就不同了,以后你会遭到燕王的报复,甚至是太子的报复,还会连累你的表兄。 “得不偿失的事情,你确定要去做吗?” 林郅悟顿了一下,嘴硬道:“燕王不敢动我,太子也不敢。” 他可是武器天才,没了他,大唐造不出这么多先进的武器,也绝不会这么快统一天下,所以,太子不会动他。 “呵呵,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王庾脸上的讥笑刺痛了林郅悟,他怒道:“一个国家要想强大,就必须军队强大,而军队要想强大,就必须武器强大。 “这个朝代,只有我能做出先进的武器,只有我能让他们的军队更加强大,所以就算他们斗得再凶,也绝不可能对我动手。” “呵呵。” 王庾冷笑,只觉得他自信过了头,但两人相处这么久了,她不想看到他出事。 于是,她往前走了一步,低声提醒他:“你别忘了,历史上没有你,大唐依然是这个时代最强盛的国家。 “所以,有没有你,其实无所谓。” “那不一样。”林郅悟反驳道:“从前他们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武器,所以他们无所谓。 “现在他们见到了,自然不会放手。” 见他不听劝,王庾怒了:“你这傻子,我是为了你好,是在保护你,你怎么冥顽不灵?” 她的话激怒了林郅悟,他低吼:“我是男人,不用你保护。”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殿门跑去 第725章 恐吓威胁 “林郅悟,你给我站住。” 王庾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守在殿门口的禁卫军看见平南侯和晋阳公主追逐着跑过来,表情很惊讶,但同时又很犹豫。 晋阳公主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他们要不要帮她抓住平南侯? 就这么一犹豫,林郅悟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而王庾速度很快,也跑到了殿门前。 王庾往前伸手,抓住了林郅悟的袖子,用力往后拉:“你给我回来。” “我不,我就要进去。”林郅悟奋力挣扎。 殿内,李渊正在听丁志的汇报:“陛下,正如秦王所说,杜淹撞伤了头,流了很多血,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杜淹说,是燕王动的手” 门口的骚动引起了殿内众人的注意,丁志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谁在外面?”李渊看向门口。 门口禁卫军立刻禀道:“陛下,是晋阳公主和平南侯。” 林郅悟趁着王庾愣神的时候,一把甩掉她的手,走进了含章殿。 “臣拜见陛下。”林郅悟恭敬行礼,继而说道:“陛下,臣亲眼看见燕王把那个人摔在地上,那个人的头还流了很多血。”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变得安静。 王庾忍不住扶额,然后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走进殿内:“阿耶,二兄,四兄。” 李渊看见王庾,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冲王庾招手:“小庾儿,过来坐。” “谢阿耶。”王庾顺从地坐在李渊身旁的座位。 看见她乖巧的模样,李渊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还是女儿省事啊 杜如晦此时很兴奋,终于有人证了,他迫不及待地问林郅悟:“敢问平南侯,您当时真的看见燕王把我叔父摔在地上?” 王庾冲林郅悟使眼色,但林郅悟刻意不去看她,气得她火冒三丈。 林郅悟回答杜如晦:“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的叔父,我只知道他穿了一件深青色的官服,脸上有胡须,伤的是额头。” 听到这里,丁志小声地对李渊说:“陛下,平南侯说的正是杜淹。”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大傻子 “平南侯,话不能乱说,你可想清楚了。”李艺定定地看着林郅悟,眸中暗含警告。 李世民立刻呵斥:“燕王,休要威胁平南侯。” 李艺暴跳如雷:“我不过是叫他想清楚了再说,哪里威胁他了?他眼睛小,一时认错了人也很正常。” 一听这话,林郅悟炸了:“我眼睛哪里小了?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不可能看错。” 他一边说一边瞪大了双眼,力证自己的眼睛很大。 李艺冷哼:“你若是真的看见我伤人,怎么当时不站出来阻止我?” 这个问题很好,李渊看向了林郅悟。 “我本来是想阻止你,可是赵王把我叫走了。”林郅悟说。 赵王名李元景,是大唐六皇子。 李渊知道林郅悟性子耿直,一向不会撒谎,且牵扯到赵王,他派人一问就知道林郅悟有没有撒谎,所以他认为林郅悟说的都是真话。 于是,李渊沉着脸质问李艺:“燕王,你为何要伤杜淹?” 事情到这个地步,李艺知道自己否认伤人也无人相信他,便说道:“陛下,我不是故意伤人,是他们官阶太低,本不应该出现在宫中。 “我是怕居心叵测之人混进宫中对陛下不利,就上前查问,谁知道他们不配合,我就只好来硬的了。 “他们不配合检查,受伤也是活该。” 李世民怒了:“他们有我给的请柬,我也已经向陛下报备过,况且他们能进入宫中,就已经接受过宫门口的检查。 “燕王此举分明就是找茬。” 李艺:“他们不给我看请柬,所以我才怀疑他们的。” “胡说,我说了我们有请柬,是你抓住了我们,还命人要毁掉我们的请柬。”房玄龄辩解。 李艺:“我没有这么做,是你们不给我看请柬。” “你”面对李艺无赖的态度,房玄龄气得差点吐血。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李渊说道:“陛下,我当时跟燕王说了有请柬,是燕王不看,还说要毁掉我们的请柬。” 李艺也冲李渊说道:“陛下,他撒谎,我是为了皇宫的安全才查问的。” “你才撒谎。” “是你撒谎。”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啪!” 李渊一掌拍下去,喝道:“都给我闭嘴。” 两人立刻跪下:“陛下息怒。” 当时只有房玄龄三人和李艺的人,两方各执一词,李渊无法分辨真假。 最后,李渊把两方都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然后宣布:“燕王出于对皇宫安全的考虑,对可疑之人进行查问,这本身没有错,但是动手就不对了,罚燕王赔偿杜淹汤药费五万钱” “父亲,这处罚未免太轻,燕王本就是故意伤人。”李世民反对道。 李渊一记犀利的眼神飞过去,似乎在警告李世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打伤燕王。 李世民看懂了李渊的眼神,虽心有不甘,但没有再反对。 “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谁也不准再提。”李渊一锤定音,威严的目光扫视殿内众人:“今日是上巳节,谁若惹是生非,从严处置。” 众人齐呼:“谨遵陛下旨意。” “入座。” 众人纷纷入座。 李艺入座之前,特意绕至林郅悟的身边。 在经过林郅悟时,李艺停下脚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平南侯很喜欢见义勇为啊,希望下次也有人见义勇为来救你。” 话落,他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径直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面对李艺的恐吓,林郅悟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惊讶。 为什么事情最后会是这样? 这时,王庾经过林郅悟身边,停下来对他说:“入座吧,以后不要替别人出头。” 林郅悟:“” 不过就是恐吓罢了,他不怕。 再说了,还有太子呢,太子绝不会让自己的人伤害他。 想到这里,林郅悟的心安定下来,走向自己的座位。 这个时候,李建成带着苏定方姗姗来迟,他看见李渊坐在上位,很是惊讶,今日父亲怎么来得这么早? “见过父亲。”李建成行礼。 李渊语气淡淡:“坐吧。” 李建成觉得不对劲,坐下来之后,吩咐苏定方:“去打听一下,陛下为何这么早就来了?” “长兄不用派人去打听了,我告诉你。” 李元吉在李建成身边坐下 第726章 只进不出 李建成听完李元吉的述说,目光不由地飘向下方。 苏定方就站在李建成的身后,李元吉说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这会儿看见李建成的目光落在林郅悟身上,心里不由地惊慌起来。 他“噗通”跪在地上,解释道:“殿下,大郎就是这样的直性子,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不是故意针对燕王,只是就事论事,还请殿下宽恕大郎的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李建成轻嗤了一声,开始怀疑苏定方的话。 苏定方的心沉了沉,发誓道:“殿下,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大郎绝不是故意针对燕王,他只是就事论事。” 李建成沉默了一下,冷声道:“起来吧。” “多谢殿下。”苏定方起身,默默地站在一旁。 苏定方下跪那一幕没有逃过林郅悟的眼睛,虽然他听不见表兄和太子在说什么,但是他感受到了表兄的目光,他们一定在说他。 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他给他们唯一的谈资就是刚才作证的事情了。 那么表兄刚才下跪,是为了他吗? 难道真应了小庾儿的话,太子要降罪于他吗? 不,不会的,太子不会怪罪他 就在林郅悟胡思乱想间,其他人陆陆续续进了大殿。 众人给李渊请安,然后李渊说了几句场面话。 李建成趁机走到中间空地:“父亲,借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儿有一份礼物送给您。” “喔~太子还给我准备了礼物?”李渊露出笑容,很是高兴:“看来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李建成笑了笑,吩咐道:“抬上来。” 随后,四名东宫侍卫抬着一个庞然大物走进了殿中。 众人惊了一下,纷纷猜测:“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大?” “现在猜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放下东西,然后退到一旁。 李建成走上前,解开盖在上面的红绸布,露出了里面的庞然大物。 “原来是鼎,难怪这么大。” 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有识得此物的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难道是神王古鼎?” “神王古鼎?就是西周时期,周成王命人打造的神王古鼎吗?” “看着很像” 周围的议论声传进李建成的耳朵里,他忍不住扬起嘴角,得意地说:“没错,这就是西周的神王古鼎。” 闻言,李渊忍不住起身,走下阶梯,端详古鼎。 “这上面的花纹果然是西周才有的花纹,还有这雕刻手法,没错,是神王古鼎。” 李建成突然对着李渊跪下,大声说道:“神王古鼎是周成王命人打造的,周成王在位期间,社会安定,百姓和睦,令世人称颂。 “父亲贤明仁德,比周成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天下归心,江山一统,父亲的功德也会流传千古。” 听完这番话,李渊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好,好,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来人啊,把古鼎抬下去。” 李艺见李渊笑得合不拢嘴,趁机说道:“神王古鼎据说失传了很多年,太子殿下能寻得此物,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只要父亲喜欢,费再多心思也是值得的。”李建成顺势接话。 李艺夸赞:“太子殿下果然孝顺。” 其他人一听,纷纷夸赞李建成孝顺。 李渊更高兴了,一边听着大臣的奉承话一边走回宝座。 李承乾坐在长孙氏的身边,听了几句后,仰头问长孙氏:“阿娘,我觉得那个神王古鼎很普通,看起来没什么用,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啊?” “因为它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它能给人希望,给人荣耀。”长孙氏温柔地回答他的问题。 “哦。”李承乾扭头问旁边的王庾:“姑姑,你喜欢那个古鼎吗?” “不喜欢。”王庾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又继续去拿点心。 宫里的点心越来越好吃了。 李承乾又问:“为什么?” 闻言,王庾终于看向李承乾,认真地回答:“太大,占地方,又不能装东西,也不好看。” 长孙氏很无语:“” 而李承乾很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长孙氏更无语了:“” “王妃,大王去献礼了。”淇水提醒道。 几人齐齐看向场中央。 李世民送的是一副很长的画卷,他命人打开画卷,展示给李渊看:“父亲,这是我亲手绘制的锦绣江山图。” “这是”李渊看见画卷很惊讶,往前走到台阶处,仔细欣赏。 当他看清楚上面的东西,表情有点激动,这幅画初看是山水画,但仔细一看,却是一份详尽的舆图。 李世民南征北战多年,每次出战前,都会亲自勘察地形,这幅舆图不只画出了大唐现在拥有的疆土,还将重要地形画了出来。 李渊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比他现在拥有的舆图要大很多,而且又漂亮又详尽,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好,好,好,这份礼物我也很喜欢。” 李渊夸赞了李世民几句,然后命人把画卷收起来。 接下来,李元吉等人给李渊献礼。 然而众人献礼之后,有人盯上了王庾。 李芳趁着间隙,高声问道:“晋阳公主,就连永嘉公主都给陛下准备了礼物,你没有准备吗?” 永嘉公主今年六岁,深得李渊宠爱,平时与李芳走得近。 听见李芳的话,众人的目光皆落在王庾身上。 永嘉公主装作很惊讶的模样:“呀,义姐你居然没有准备礼物?难怪他们都说,义姐只进不出,很小气,我本来不信的,但是现在” 欲言又止的话最挠人心,很多人看向王庾的眼神变了。 听说晋阳公主经常得陛下赏赐,而且晋阳公主也不缺钱,不会真的这么吝啬,连一份小小的礼物都不送给陛下吧? 唐俭觉得很无聊,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这些小丫头啊,每天只知道争宠。 晋阳公主可不是只进不出,她送给陛下的礼物,可珍贵了。 王庾没有看李芳和永嘉公主,而是一脸无辜地看着李渊:“没人跟我说上巳节有送礼的规矩,所以我就没有准备。” 李渊:“” 这个臭丫头,他就不信大家都在准备礼物,她会不知道? 连表面功夫都不做,果然是个守财奴。 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晋阳说得没错,上巳节确实没有送礼的规矩,她没有准备也情有可原。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开宴吧。” 见李渊维护王庾,李芳和永嘉公主气得不行,暗中商议要找机会让王庾出丑 第727章 被迫表演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彼此间笑脸相对,暗中较劲,宫中宴会一向如此。 王庾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宴会,但李渊给了她请柬,她不得不来。 大家都在喝了酒闲聊,就她和林郅悟闷着头吃菜。 这样的宴会,众人自然不会放过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于是,有人提议让青年才俊和名门闺秀表演才艺。 而表演无非就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看得王庾昏昏欲睡。 “啊”终于忍不住,王庾打了一个哈欠。 恰巧被永嘉公主看见,于是,永嘉公主趁机责问王庾:“二娘的琴声如同仙乐一般,义姐却在这里打瞌睡,未免太不尊重表演者了。” 李芳一听,顿觉尴尬。 王庾拍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用长辈的口吻说道:“永嘉啊,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 “这个越是尊重表演者,就越会投入琴声当中。 “二娘的琴声悠扬绵长,就如美妙的催眠曲一般,让我忍不住沉浸在梦乡当中,这正是说明二娘的琴弹得好啊。” 李芳觉得王庾的话很不对劲,虽然表面上是赞美她,但她总怀疑王庾是在骂她。 永嘉公主有点懵:“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王庾严肃地点头。 “哈哈”林郅悟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林郅悟的笑声,李芳确定王庾就是在骂她,气得涨红了脸。 她张开嘴巴想质问林郅悟,突然想到从前林郅悟三番两次给她难堪的场景,立刻将矛头对向王庾:“听说晋阳公主文武双全,不如让我等也见识见识。” 王庾懒懒地说:“文武双全,大家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再来一次,恐怕大家会觉得很无趣。” “我们什么时候见识过了?我怎么不知道?晋阳公主如此推脱,是不是没这个本事啊?” “有没有这个本事,你问问在座的朝臣就知道了。” 闻言,李芳顿时看向对面的朝臣。 然而在她的目光投来之前,朝臣们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或者酒杯,“宫里的膳食果真不错,真好吃。” “是啊,酒也不错,来,我们再喝一杯” 李芳看见这一幕,有点懵。 不只是她,这边的女眷除了少数几个知情的人,其他人都感觉到很疑惑。 河南王妃见状,替自己的女儿说道:“晋阳公主是神童,还是去年唯一通过秀才科的人,天资聪颖,岂会只有那么一点点才能? “定然是满腹经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今日我这个做长辈的开口,你就表演一样,让我们见识见识神童的厉害。” 如今,王庾参加秀才科以及在文学馆任职再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消息就慢慢地透露出来。 长安城的百姓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现在只剩下崇拜和敬仰,尤其是有平阳昭公主身负大将军之职在前,王庾做个小小的八品官也就不稀奇了。 这时,李渊也说:“小庾儿,你就随便表演一下,为父也好久没看了。” 当她是猴子吗?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挤出笑容,笑眯眯地说:“既然父亲想看,那我就随便写几个简单的字好了,顺便当做礼物送给父亲。” 李渊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个臭丫头,送给他的礼物这么随便吗? 就写几个简单的字,还是顺便当做礼物送给他,真是气死他了。 心里生着闷气,嘴上慈祥地说:“那就开始吧。” 底下的朝臣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大概长安城内,敢这么随意对待陛下的就只有晋阳公主了。 看看太子殿下和秦王,他们可都是毕恭毕敬的,哪像晋阳公主这么肆意娇纵,果然晋阳公主深得帝宠。 殊不知,李渊已经习惯了和王庾这样相处的模式,在他看来,父女两偶尔斗嘴较劲是一种乐趣。 王庾来到场中,见内侍准备的纸张太小,就吩咐道:“去准备一张大点的纸,大概这么长吧。” 她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长度,又强调了一句:“我要红色的纸。” 等到内侍把大红纸拿过来,王庾把它铺在宽大的书案上。 高惠通帮着她铺纸,然后把砚台移走,拿出一个宽的圆瓶,揭开盖子放在砚台原来的位置。 “那是什么?怎么还是金色的?” 见王庾拿起毛笔,在圆瓶中不断地翻转,直到笔尖沾满了金色液体,众人很惊讶:“她莫不是要用那东西写字吧?” “这世上还有金色的墨吗” 王庾在一片质疑声中开始动笔。 李渊本是坐在宝座上静静地看着王庾,当她用毛笔在红纸上划出金色线条后,他就离开了宝座,站在第一阶台阶看王庾写字。 “她在写什么字?怎么都没有停顿?”封德彝发出了疑问。 其他人听见了,皆伸长脖子去看,他们这才发现王庾从动笔开始到现在,她的笔还没有停顿过,并且到目前为止,他们还看不出来她在写什么字。 李芳看了一会儿,嗤道:“写得什么东西?弯弯曲曲的,跟蚯蚓爬过似的,还说跟着虞学士在学书法,学成这样,我看虞学士也不怎么样。” 闻言,房玄龄怒道:“小女子休得胡说,虞学士的书法在文学馆中是最好的,且在长安城中也是名列前茅。” “哼!”李芳冷哼了一声,但没有再说什么。 李世民低声说道:“不必跟小丫头计较,小庾儿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们耐心看下去。” “是,大王。”房玄龄恭敬应道。 写到后面,有人看出了点名堂,惊道:“晋阳公主该不会是在用双钩书法写字吧?” 其他人听见了,认真去看王庾写的字,发现是有点像。 很快,王庾就完成了,她放下笔,命人提起纸,在李渊面前展开。 “父亲,小庾儿有点懒,挑了四个最简单的字送给您,您不会生气吧?” 李渊已经被她的书法给惊呆了,目光不离字,手随意摆了摆:“不生气,不生气写得真好啊。” 只见红纸之上,横亘着四个大字——天下之主,它们用双钩书法写成,空心部分还写着其他的小字:李唐江山、千秋万代、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百姓和睦、万世称颂。 第728章 又起冲突 暗红的纸上,赤金的字体就犹如飞龙,以一种天神降临的姿态俯瞰凡尘。 李渊定定地望着这幅字,自豪油然而生,这四个字形容他最恰当不过。 他微微扬起唇角,吩咐道:“如此绝妙的书法,转过去给大家看看。” 说完,他重新坐回宝座之上。 万贵妃夸赞道:“没想到几日不见,小庾儿的书法又精进了。” “是啊,这丫头一向勤奋。”李渊笑着附和。 两名内侍举着纸换了个方向,让字对着大臣们。 当看清楚上面的字后,大臣们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晋阳公主真是慧心巧思,四个大字,二十四个小字,居然能一笔而成。 “二十四个小字错落有致,不仅没有夺去大字的光彩,而且还让整幅字变得如画一般美丽,真是妙啊,妙啊” “我还从未见过谁的双钩书法写得如此精妙,晋阳公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听着周围的称赞,李芳和永嘉公主气得把帕子绞成了一团,可恶,又让这个臭丫头出风头了。 陈叔达忍不住问道:“敢问晋阳公主,这个金色的墨水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 “是用金子磨成粉,然后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制成的墨水,干了之后风吹日晒都不会褪色。” 王庾回答完之后,看向了林郅悟:“这种特殊的墨水是平南侯研制出来的,费时、费力,还费钱。” 这话一出,那些想着日后请求林郅悟制墨水的人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平南侯一向待人冷漠,又沉默寡言,找他帮忙本就不易。何况,晋阳公主的那瓶墨水看起来有很多,却只写了这一幅字,太浪费金子了。 他们可用不起。 李渊听见王庾的话,心里更高兴了,待众人看得差不多,就吩咐岳郁先收起来,日后找工匠裱起来,再挂到他的寝殿去。 这时,李承乾对长孙氏说:“阿娘,我要去净手。” 长孙氏遂吩咐道:“淇水,安蓉,安雪,你们陪恒山王去净手。” 这次进宫李承乾只带了侍读长孙家庆与两个丫环安蓉和安雪,王庾听见了便吩咐高惠通:“你也跟着去吧。” “是,公主。” 于是,高惠通和淇水等人陪着李承乾出了含章殿。 在李承乾经过时,白菊看了对面一眼,然后弯腰对梁郡王李承业说:“主子,您刚才不是说这里很闷吗?奴带您出去玩吧。” 听见这话,恹恹的李承业立刻神采飞扬:“好啊。” “主子,安陆郡王想必也很无聊,您不如叫安陆郡王一起出去玩。”白菊建议道。 “好主意。”李承业起身,先来到齐王妃杨氏身边:“阿娘,我想去外面玩。” 杨氏看见他,目光瞬间变得温柔,她抬手帮他整理衣襟,笑着答应:“好。” “谢阿娘。” 李承业又来到了李承道的面前:“兄长,我们去外面玩吧。” “好呀。”李承道扭头看向郑观音:“阿娘,我想去外面玩。” “去吧。” 郑观音没有反对,还安排了宫女陪同李承道去外面。 对面的李元吉看见这一幕,端着酒杯朝李建成走去,“长兄,我敬你一杯。”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 李建成也喝光了杯中的酒,但他还未放下杯子,就听见李元吉说:“看来孩子们都呆不住了,我家大郎淘气,在家没少受伤,我得让人去看着点。 “长兄,先失陪了。” 李元吉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吩咐张达和李思行:“你们去看着梁郡王,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见状,李建成看向对面,发现自己的儿子正跨过门槛,往外走去。 于是,李建成吩咐苏定方和尔朱焕:“你们去保护安陆郡王。” 李世民的位置在李建成和李元吉中间,他们的话,李世民也听到了。 当他发现李承乾不在自己的位置上时,吩咐道:“尉迟敬德、秦叔宝,你们去找到恒山王,保护好他。” “是,大王。” 将下属派遣出去,三兄弟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喝酒,欣赏歌舞。 殿中其他的孩子见李承道、李承乾、李承业离开了含章殿,也请求各自的父母,要出去玩。 不过片刻,殿中的孩子几乎全都离开了。 孩子坐不住很正常,所以李渊及其他人并没有在意。 李承乾净手完毕,准备回含章殿时,就碰上出来玩的小伙伴。 “六叔。”李承乾向李元景行礼:“您怎么也出来了?” “里头闷死了,我出来透透气。”李元景上前去拉李承乾:“走,我们去那边玩。” 两人带着仆从往旁边的园子走去,却碰上了李承道和李承业一行人。 李承业一向看李承乾不顺眼,他站在道路中间,朝李承乾趾高气昂地喝道:“李承乾,看见皇太孙还不行礼?” “什么?”李承乾像是听见了笑话,“呵呵”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按照长幼齿序,我的年龄比你们大,是你们的兄长,你们应该向我行礼。 “按照爵位来说,我的爵位也比你们大,该行礼的还是你们。” 李承道最讨厌的一点就是李承乾年龄比他大,爵位也比他大,此刻听见这话,立刻就炸了毛:“放肆,纵然你爵位比我大,但我父亲是太子,我是皇太孙,你就应该向我行礼。” “呵呵,皇太孙?”李承乾面露鄙夷:“祖父并未正式封你做皇太孙,这个名号不过就是宫人叫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行礼?” “你”李承道语塞,无法反驳。 李承业见李承道吃瘪,连忙吩咐白菊:“你快想办法帮帮兄长。” 得到命令,白菊站出来说道:“宫人称呼皇太孙,陛下并未阻止,这就说明陛下默认了这件事,也就是说安陆郡王就是皇太孙。 “恒山王,你见到皇太孙不行礼,就是对陛下不敬,该受处罚。” 见状,淇水开了口:“只要陛下没有下旨册封,安陆郡王就不是皇太孙,尔等妄加揣测陛下圣意,该当何罪?” 白菊脸色一变,没想到秦王妃身边的丫头这么厉害 这个时候,虽然年纪与李承道他们差不多,但辈分却比他们高的李元景笑呵呵地说:“都是兄弟,何必这么多礼? “你们看见我这个叔父没有行礼,我不也没有追究你们的罪责嘛。” 他本想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没想到战火烧到了他的身上 第729章 混乱不堪 “闭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李承道大吼。 被晚辈呵斥,李元景顿觉难堪,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张嘴要反击回去,却被人捂住了嘴。 捂他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乳母——贺氏。 贺氏把他拖到一旁,松开手,小声劝道:“大王切莫动怒,贵嫔说了,您千万不能得罪太子和齐王。” “可是”李元景满脸担忧地看着李承乾,恰巧李承乾也看了过来,对上他的目光,冲他露出了笑脸。 贺氏提醒他:“这是太子和秦王之间的斗争,您是庶子,千万不能掺和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们都是亲兄弟啊。” 每次莫贵嫔和身边的人告诫李元景不要掺和太子与秦王之间的斗争时,李元景就很不理解,同是父亲的儿子,他们有什么好斗的? 贺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怪大王年纪太小,不懂宫里的尔虞我诈,但她身为大王的乳母,必须保护好他。 于是,贺氏对他说:“您只要记住,贵嫔是您的亲生母亲,她绝不会害您,您听她的话,准没错。” 李元景沉默了。 “走,我们回含章殿。”贺氏趁机拉着他离开。 李承道看见李元景走了,很是得意,往前走了两步,气势凌人地对李承乾说:“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 这样嚣张的态度,就算李承乾性情再温和,他也不会妥协。 “道路这么宽,你就不知道走那边吗?”李承乾指了指路的左边,那里还有可容纳两人通行的空间。 但李承道向来是天之骄子,从来都是别人给他让路,没有他走旮旯角落的时候。 看见李承乾的动作后,李承道非常生气:“既然你不让,那我就打得你走不动。” 话落,吩咐仆从:“都给我上,把道路清理干净。” “是。”尔朱焕高声应道,随即抡起拳头就冲向了对面。 “等等”苏定方刚想阻止,李承道就朝他大吼:“还愣着干什么?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叫父亲杀了你。” 这个时候,李承道身边除了六个宫人,其他人全都冲了出去,苏定方只好也过去帮忙。 在尔朱焕冲过来的时候,尉迟敬德就把李承乾拉到了身后,然后赤手空拳与尔朱焕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两边的仆从陷入了混战当中。 见齐王府的人没动,李承道有点生气:“你们怎么不去帮忙?” 陈善意立刻劝道:“皇太孙,今天是个好日子,陛下很高兴,若是他得知这里的事情,定会发怒,您不如叫他们停手吧。” 白菊跟着劝:“是啊,皇太孙,秦王府势大,东宫比不过,平日里太子殿下对秦王也是诸多避让,不敢招惹秦王。 “您虽是皇太孙,但爵位比恒山王低,还是不要招惹他了吧,免得给东宫惹来麻烦。” 听见这话,李承道怒气更盛:“谁说东宫比不过秦王府?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东宫的厉害。” 话落,他指着张达和李思行等人:“你们几个,我命令你们,去把秦王府的人狠狠揍一顿。” 张达和李思行对视一眼,然后齐声道:“是,皇太孙。” 几人立刻加入战局。 “你们回来。”陈善意气急败坏地喊,但张达和李思行等人无动于衷。 这时,白菊叫了一声:“呀,恒山王想逃。” 闻言,李承道往李承乾的方向看去,见秦王妃的丫环正带着李承乾逃跑,连忙冲了过去:“李承乾,你休想跑。” 他跑得太快,身边的宫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白菊喊“还不快去帮皇太孙”,他们才奋力追了过去。 又是一场混战。 李承业也想去帮忙,却被陈善意死死抱住。 陈善意苦苦劝道:“大郎,你不要去,太危险了。” “不行,我要去帮兄长。”李承业奋力挣扎:“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白菊蹲了下来,温柔说道:“大郎,陈媪说得对,那边太危险了,你不能去。你要是真的想帮皇太孙,不如去把赵王找来。 “他刚走,肯定没走多远,再说他是你们的长辈,恒山王平日里与他交情也不错,只要赵王来说一句,恒山王肯定会停手。” 李承业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趁着陈善意愣神的功夫,他用力挣脱陈善意的怀抱,朝着李元景离开的方向跑。 陈善意皱眉看向白菊:“你怎么能这么说?赵王不过是个孩子,他来了又有什么用?” 白菊笑眯眯地说:“只要东宫和齐王府无碍,他就有用。” 然后丢下一句“我去找大郎”,就追着李承业而去。 陈善意看了一眼正在打架的李承道和李承乾,也追着李承业而去。 场面已经无法收拾,她还是劝大郎远离这里吧。 但刚跑了没几步,脚下一滑,她摔在了地上。 “哎哟”她一动,脚就传来钻心的痛。 她坐在地上,检查自己的脚,发现扭伤脚后,试着去揉伤处。 正在这时,李承业拉着李元景从她身边跑过。 “大郎”陈善意起身想去追,又摔了下去。 “呀,陈媪怎么坐在地上,您怎么了?”白菊弯腰去扶陈善意。 陈善意却摆了摆手,催促她:“别管我,你快去保护大郎。” “是。”白菊身形一闪,进入了前方战斗圈。 陈善意想叫人去报信,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她,所有的人都加入了战斗,她找不到一个人去报信。 高惠通和淇水原本想带着李承乾远离是非之地,却没想到被东宫的人缠住,而李承乾与李承道也打了起来。 眼看着快解决掉缠住她的人,白菊又缠了上来,高惠通脱不开身,只好等待机会。 趁着白菊被她撂倒的功夫,高惠通一掌打飞了旁边的宫人,把安蓉解救了出来。 “快去报信。”高惠通刚对安蓉说完这句话,背后阴风袭来,她慌忙躲避。 安蓉趁机逃出战斗圈,拼命往含章殿跑。 “哎呀,都是兄弟,快别打了哎哟”李元景去拉李承道,却被李承道反手打了一拳。 李承业则趁机扑倒李承乾,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打:“臭小子,我让你嚣张,我打死你” 第730章 惊魂一幕 长孙家庆一看李承乾被李承业摁在地上,连忙扑了过去:“不准打恒山王。” 三个人滚作一团,互相撕打。 李承道看见对方又多了一个人,立刻扑了上去:“以多欺少,你们还要不要脸?” “以多欺少的人到底是谁?你居然还有脸指责我?”李承乾骂骂咧咧地把李承道摁在地上,给了他一拳。 李承业一把将长孙家庆摔了出去,然后扑倒李承乾,一边打一边叫道:“我们就是以多欺少,你又能如何?” “啊我跟你们拼了。”长孙家庆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向了李承业。 眼看着四人又互相撕打,李元景急急忙忙上去劝架,一把抓住李承道的手臂:“你们快住手,有话好好说” 李承道看向自己手臂上的手,面露凶光:“我警告你,你再碰我一下,我就剁了你的手。” 闻言,李元景“咻”的一下,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李承道得到自由,抬手就给了李承乾一拳。 这时,贺氏跑了过来,拉着李元景就往外跑:“大王,您是劝不住他们的,还是出来吧,您看您已经受伤了。” “我是他们的叔父,理应劝阻他们打架。”李元景用力挣扎。 贺氏被他拽得走不动,干脆一把抱住他:“大王,您听我一句劝,他们的事您管不了,我们还是走吧。” “不行,我要是不去劝阻,父亲会责罚我阿娘的。” 闻言,贺氏手一松,愣住了。 大王说得没错,这么多人看见大王在这里,他作为叔父,看见侄子打架却不劝阻,大王年纪小,可能不会受到责罚。 但作为大王的母亲,贵嫔一定会受到惩罚。 李元景趁着贺氏愣神的功夫,又跑了回去:“你们快给我住手,住手” 贺氏反应过来,连忙吩咐宫人:“你去报信,其他人去把恒山王他们拉开。” 去报信的宫人走后,其他的宫人还没靠近他们,李承道就冲他们吼:“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 听见这话,宫人们不敢靠近。 而尉迟敬德、淇水等负责保护李承乾的人被东宫和齐王府的人牵制住,脱不开身。 渐渐地,长孙家庆被李承业拖到一旁殴打,李元景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跤,摔晕了过去,而李承乾和李承道已经陷入了激战当中。 含章殿。 安蓉慌慌张张地跑进殿内,从座位后面绕到长孙氏身边:“王妃” 王庾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就看见了安蓉脸上的伤,心头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安蓉喘了一口气,快速说道:“王妃,安陆郡王、梁郡王和恒山王打起来了。” “什么?”长孙氏惊得站了起来。 正在这时,李渊已经收到了消息,他起身宣布:“今日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太子,秦王,齐王,你们跟我来。” 目光触及莫丽芳,李渊又道:“贵嫔也跟我来吧。” 看见李渊阴沉的脸,莫丽芳心中一咯噔,该不会是六郎惹祸了吧? 宴席突然中断,皇帝又叫了太子和秦王、齐王一同离去,朝臣们纷纷猜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是皇帝让他们出宫,他们纵然满腹疑惑,也不能留下来。 王庾和长孙氏、郑观音、齐王妃也跟了出去,李渊扫了她们一眼,并未阻止。 “他们现在在哪里?”李渊问道。 钱九陇回答:“就在北边的芙蓉园中。” 李渊一行人加快脚步,来到芙蓉园后,却见到了远处的惊魂一幕。 只见李承道坐在李承乾的身上,手持锋利金簪,对着李承乾的胸口高高举起。 “恒山王” 不只是李渊看见了,尉迟敬德等人也看见了,他们大惊失色,发了狠似的痛击碍事之人,朝着李承乾冲去。 东宫和齐王府的人同样发了狠似的阻拦他们。 高惠通一掌打飞白菊,朝着李承道扑过去,想要阻止李承道。 然而白菊在将要落地时,一掌拍在地面上,借力冲向高惠通。 她举着双拳,带着疾风骤雨如同离弦之箭击向高惠通的背。 高惠通知道白菊的攻击就在背后,她只要停下来,就能躲开白菊的偷袭,但是这样的话,她就救不了恒山王。 权衡只在一瞬间,高惠通就做出了选择,她停了下来。 下一刻,白菊的拳头重重地落在高惠通的背后,高惠通在冲击力下,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李承道飞去。 高惠通眸中浮现出得逞的神情,嘴角不由地上扬,但上扬到一半,就被背部的疼痛拉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顷刻之间,李世民、王庾等人还来不及反应,李承道就已经刺了下去。 金光一闪,锋芒尽数没入李承乾的体内。 “啊”李承乾发出了惨叫声。 而高惠通摔在地上,距离李承道和李承乾仅一步之遥。 她眸中浮现出悲痛和懊悔,该死,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这一幕骇得长孙氏魂魄尽散,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大郎” 李世民和王庾比长孙氏的速度更快,他们很快就超过了长孙氏,朝着李承乾奔去。 “大郎” 正在打斗的人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见皇帝来了,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李承道抬头看见李世民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赶紧松开手,从李承乾身上滚了下来:“我” “阿耶” 李承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在闯祸之后,他害怕地奔向了自己的父亲。 李建成唯恐李世民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奋力奔向儿子,一把抱住他,护在自己的怀里。 高惠通离李承乾最近,在李承道离开之后,她爬到李承乾身边,不敢拔金钗,就用手按住李承乾的伤口。 并且温柔地安抚李承乾:“恒山王别怕,秦王和公主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李世民和王庾就到了面前,而园中响起了李渊的吼声:“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 “封锁这里,所有人不得离开。” 李世民把李承乾抱在怀里,声音在颤抖:“大郎别怕,太医马上就到了。” “大郎”终于跑到儿子身边,长孙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泪眼模糊地看着李承乾:“我的大郎” 她伸出手,想要去摸李承乾,却又怕弄疼他,就这样,手顿在半空中,不住地颤抖。 “嫂嫂,你别着急,我来看看。”王庾握了握长孙氏的手,安抚她。 长孙氏抬起另一只手,双手紧握住王庾的手,颤抖着说:“对,小庾儿会医术,你快看看大郎,快看看大郎” 第731章 严惩凶手 所有人都走向李承乾,只有莫丽芳发现了躺在不远处的李元景。 “六郎”莫丽芳惶惶不安地朝着李元景奔去。 李渊听见她的声音,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李元景,他衣衫不整,脸上青肿,双眼紧闭。 他心中一痛,又看向被李世民抱在怀里的李承乾,同样是伤痕累累。 于是,他吩咐钱九陇:“去把赵王抱过来。” 说完,他继续朝着李承乾走去。 “嫂嫂,你别紧张,先放开我,我给大郎看看伤。”王庾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长孙氏的手背。 长孙氏立马松开王庾的手,惊慌失措:“对,快看看大郎” 王庾看向李承乾的胸口,却发现了不对劲,她说道:“高娘子,你把手拿来。” 听到命令,高惠通立刻把手从李承乾的伤处拿来。 手一拿开,李世民和长孙氏也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伤口没有血?” 王庾抓住金簪,轻轻一拔,没有预想中的血如泉涌,甚至是一滴血都没有看见。 高惠通:“怎么回事?” “你去按他的伤口止血,没有看见血,没有湿润感,你难道不知道吗?”王庾看向高惠通。 高惠通愣住了:“我我当时很慌,没注意这些。” 李世民:“” 长孙氏:“” 王庾也很无语,抬起手,一掌拍在李承乾的胸口:“臭小子,起来。” “小庾儿你”长孙氏被王庾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下一刻,李承乾咳了起来,幽怨地看着王庾:“咳咳姑姑你就不能轻点吗?” “我这已经是最轻的力道了。”王庾没好气地说。 李承乾:“” 这时,李渊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李承乾的胸口,衣服破裂,却没有血迹。 他又看向王庾手中的金簪,依然没有血迹。 “这怎么回事?” 听见李渊的声音,李世民抱着李承乾站起来,问道:“大郎,安陆郡王用金簪刺了你,你怎么会没事?快跟祖父说说。”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想要儿子说出来。 李承乾一边咳嗽一边推开李世民,艰难地给李渊行礼:“孙儿咳咳给祖父请安。” “快起来。”李渊看着鼻青脸肿的李承乾,满目心疼地去扶他。 李承乾顺势靠在李渊的身上,扯开衣领给李渊看:“祖父,别担心,咳咳我穿了护甲。” 李渊盯着护甲看了看,然后看向王庾。 王庾解释道:“这是当年二兄送我的护甲,后来我长大了,穿不了,就还给了二兄。” 听见这话,李元吉攥紧了拳头,太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林郅悟望着李承乾身上的护甲,眼神闪烁了一下,当年,也是在上巳节,他也穿过这件护甲 这时,钱九陇抱着李元景走了过来。 王庾上前看了看:“阿耶别担心,六郎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说完,她伸出手指,按在李元景的鼻下,掐人中。 “咳咳”李元景悠悠转醒。 见他没事,莫丽芳一把抱住他,喜极而泣:“六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渊扫视跪在地上的人,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元吉冲张达使了个眼色 张达接收到暗示,立马说道:“回禀陛下,安陆郡王和梁郡王出来散步,遇到了恒山王和赵王。 “恒山王可能是心情不好,故意找茬,殴打安陆郡王和梁郡王,我们上前劝阻,恒山王却命令仆从围攻我们。 “秦王府的人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也无法去报信,安陆郡王和梁郡王也被打得很惨。” “哈哈,真是好笑。”尉迟敬德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谎言:“明明是你们故意找茬,也是你们先动的手。 “何况,刚才的情形,大家都看见了,是你们以多欺少,也是安陆郡王压着恒山王,安陆郡王还拿着金簪杀恒山王” “放肆!”李建成打断尉迟敬德的话,呵斥道:“恒山王好好地站在这里,休得污蔑我儿,否则我治你诬陷之罪。” “哼!长兄何必自欺欺人?”李世民冷哼:“众人亲眼所见,安陆郡王用金簪行凶,若不是我儿穿了护甲,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说到这里,李世民对着李渊跪下,高声说道:“父亲,大郎是什么样的品性,您最清楚,他从不会主动挑事。 “今日在宫中,他们都敢围攻大郎,还当众行凶。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安陆郡王发现我儿穿了护甲,定会用金簪刺其他的致命之处。 “在禁宫行凶,与谋逆无异,请父亲严惩凶手。” 闻言,长孙氏拉着李承乾跪下:“请陛下为恒山王做主,严惩凶手。” 李渊神情一顿,严惩凶手?岂不是让他严惩安陆郡王? 不行,这可是他的孙子 李建成见势不妙,连忙对李渊说:“父亲,二郎是什么样的品性,您最清楚,他射猎时连野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杀人? “这其中定有误会,还请父亲恩准我彻查此事。” 李渊:“好,那就现在查,就在这里查。” 内侍搬来椅子,李渊在椅子上坐下,威严地看着众人。 李建成首先看向自己的人:“苏定方,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又是他? 苏定方垂下头,掩藏眸中的为难,他若说真话,必定对安陆郡王不利,对东宫不利。 他若说假话,秦王定不会善罢甘休,届时查出真相,他就是欺君。 看见苏定方犹豫,李建成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占理,他想换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但下一刻,他又改变了主意。 李建成再次问道:“苏定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实交代。” 苏定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回禀殿下,我们陪着安陆郡王和梁郡王散步时,遇上了恒山王和赵王。 “他们年纪相仿,是叔侄,是兄弟,碰到了自然要说上几句话。 “但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耍,难免会有口舌之争,脾气上来了,指使仆从帮忙也很正常。 “只不过后来场面混乱,安陆郡王吓到了,才不小心刺伤恒山王。幸好恒山王穿了护甲,没有大碍。” 最后,他总结了一句:“陛下,殿下,这件事情纯粹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是一场意外,安陆郡王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他绝无杀人之心。” 听完他的话,李建成很满意,他转向李渊:“父亲,您听见了吧,这一切只是意外” 这时,一声嗤笑打断了他的话。 李建成恼怒地看向李世民:“你笑什么?” “呵呵。”李世民发出一声冷笑:“长兄为何只问东宫的人,而不问问秦王府的人?亦或是问问赵王身边的仆从?” 李建成脸色一变 第732章 挑拨离间 这么多人看着,李建成自然不能徇私。 于是,李建成的目光跳过秦王府的人,落在了赵王的乳母贺氏身上。 他沉着脸,用威严的声音问道:“贺氏,我问你,安陆郡王和恒山王因何打斗?” 听见他的声音,贺氏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看向莫丽芳,用眼神求助。 她的眼神没有逃过李世民的眼睛,李世民高声说道:“贺氏,在陛下面前,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你若是撒谎,便是欺君。” 贺氏更纠结了,但下一刻,她看见莫丽芳微不可见地冲她点了一下头,她才下定决心:“回禀陛下,奴陪着赵王出来散步,先是遇见了恒山王,没过多久,又遇见了安陆郡王和梁郡王。 “后来,几位小主子因为见礼的事情吵了起来再后来,赵王因为内急,奴便带着他先走了。 “至于安陆郡王和恒山王是怎么打起来的,奴和赵王什么都不知道。” 李渊问道:“那赵王为何会晕倒在地上?” “是后来安陆郡王和恒山王打了起来,梁郡王找到赵王,把这件事告诉了赵王,赵王说他是他们的叔父,理应劝阻,所以,赵王便跑来劝阻他们。” 贺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当时场面太混乱了,赵王不过是一个孩子,怎么能阻止他们呢? “因此,赵王受了伤,后来也不知是谁打的,赵王就被打晕了。” 听完贺氏的话,李元景面露惊讶,为何乳母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他不是因为内急离开的,而是被乳母拉走的,当然他明白乳母是为了保护他才这么做。 但是他晕倒是因为绊了谁的脚,而不是被打晕的。 他觉得若要弄清楚事实,就必须说真话。 于是,李元景张开嘴,想纠正贺氏的话,但手臂处突然传来痛感,他抬头看向了莫丽芳:“阿娘” 莫丽芳微微摇头,轻声说道:“六郎,你受了伤,就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 接收到莫丽芳的暗示,李元景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贺氏的话,突然问道:“贺氏,你说他们因为见礼的事情吵了起来,那他们都说了什么,是怎么吵起来的?你详细说说。” 闻言,贺氏面色一白,但顶着宫中各位主子的目光,她不得不老实说道:“是梁郡王说恒山王和赵王应该向安陆郡王行礼,因为安陆郡王是皇太孙” 听到这里,李元吉斥道:“放肆,在陛下面前也敢挑拨离间,说,是谁指使你的?” 李元吉天生面相丑陋,他生气的时候尤其可怕,贺氏被他吼得匍匐在地,身体直打哆嗦。 “奴没有撒谎,也没有挑拨离间,梁郡王确实是这么说的,大家都听见了。”贺氏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了实话。 “胡说八道” 李元吉很生气,但李世民打断了他的话:“齐王,你为何如此着急?是想掩盖什么吗?” 听见这话,李元吉顿时就炸了:“我有什么好掩盖的?我不过就是看不得这群贱奴冤枉小孩子。” “是不是冤枉,听下去就知道了。”李世民突然语气一转,看向了站在杨氏身边的李承业:“或者,问一问小孩子就知道了。” 话落,李世民问李承业:“梁郡王,你当时有没有说让恒山王和赵王向安陆郡王行礼的话?” 杨氏暗中扯了扯李承业的袖子:“大郎” 刚喊了一句,李承业就昂着头说:“安陆郡王是皇太孙,他们本来就应该向他行礼。” “大郎”李元吉忍不住呵斥。 然而李承业无惧李元吉的目光,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宫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安陆郡王的长兄死了,他就是皇太孙。” 齐王府和东宫的人面色齐齐一变,皇太孙的名号私底下喊喊没什么要紧,但现在这种情况说出来,问题就很大了。 李世民嘴角泛起讥讽,孩子纯真,藏不住事,这些人还以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糊弄过去,当真是愚蠢。 他大声说道:“陛下从未颁布旨意封安陆郡王为皇太孙,他有什么资格让爵位比他高的人向他行礼? “这样看来,分明就是安陆郡王和梁郡王在找茬。” 一听这话,李建成不乐意了:“秦王此话差矣,贺氏说的是梁郡王提出行礼要求,而非安陆郡王提出。” 想让他的儿子一个人承担罪责?没门。 李元吉怒而指向自己的下属:“李思行,你说说,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望着李元吉愤怒的目光,李思行瞬间领会了李元吉的意思,当即说道:“启禀陛下,安陆郡王后来说恒山王就算比他的爵位高,也必须向他行礼。 “因为安陆郡王说他的父亲是太子,他就是皇太孙,后来也是安陆郡王吩咐仆人先动的手。” 此话一出,众人已经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场斗殴,无非就是安陆郡王仗势欺人。 李建成犀利的目光扫过李元吉,这个臭小子,今天怎么回事? 突然金光一闪,李建成看向王庾手中的金簪。 他心中一动,板着脸训斥李承道:“你长兄虽然早夭,但恒山王的年纪比你大,他也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对他不敬呢? “纵然恒山王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也应该敬爱兄长,怎么能动用利器呢?” “我”李承道想要辩解,却被李建成打断了。 李建成喝问:“你身上从无利器,说,那根金簪是怎么来的?” 就在刚才,李建成看清楚了那根金簪的制式,不是宫中之物。 李元景和李承业以及他的儿子都住在宫中,但李承乾住在宫外,那根金簪既然不是宫中之物,就一定是秦王府的东西。 再往深处想想,今日之事就太蹊跷了 李承道从未被李建成这样呵斥过,心里觉得很委屈,也被李建成凶巴巴的样子给吓到了。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手,指着李元景道:“是他送给我的。” 闻言,李建成愣住了,怎么不是李承乾? 莫丽芳也愣住了,儿子怎么会有女子的饰物?还把它送给了安陆郡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太子突然问起凶器,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第733章 真是糟心 莫丽芳按捺下忐忑的心,蹲下来问李元景:“安陆郡王刺伤恒山王的金簪是你的吗?” 问完,又温柔说道:“六郎,你不要害怕,如实说。” 李元景一向最听母亲的话,闻言,便老老实实地点头:“是。” 闻言,李建成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只要凶器不是东宫的,他就能让自己的儿子脱身。 而莫丽芳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难道自己的儿子是安陆郡王杀人的帮凶? 不,她的儿子正直善良,绝不会这么做。 莫丽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问话:“你是我儿子,你有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今日之前,你肯定还没有这根金簪。 “告诉我,这根金簪是怎么得来的?” 李元景扬手一指:“是平南侯给我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林郅悟。 王庾忍不住抬起左手,端详掌心上的金簪。 这东西居然是那个大傻子的? 他给李元景金簪,莫不是想拉拢李元景?给自己留条退路? 等等—— 之前他给房玄龄作证的时候,就说过他本想阻止李艺,但当时被李元景给叫走了。 所以,他当时就是给李元景送金簪去了吗? 不管怎样,比起帮凶的身份,贿赂或者讨好亲王要安全多了。 王庾当即问道:“平南侯,你为何要送一根金簪给赵王?” 林郅悟正郁闷自己莫名其妙就卷进了这起纠纷中,突然听见王庾的问题,便老实回道:“是赵王前不久找我帮忙,说莫贵嫔” “没错。”李元景抢断他的话,快速说道:“是我找平南侯帮忙,请他帮我买一根金簪。” 林郅悟面露惊讶。 莫丽芳却觉得儿子很不对劲,问道:“你为什么让平南侯帮你买金簪?” “因为您最近看起来不太开心,我就想送个礼物给您,让您开心一点。”李元景真挚地看着莫丽芳。 闻言,莫丽芳感动不已,瞬间红了眼眶,她一把抱住李元景,哽咽道:“好孩子” 李渊很动容,看着李元景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李世民趁机问道:“这金簪既然是你送给莫贵嫔的礼物,你为什么又把它送给了安陆郡王?” 李元景推开莫丽芳,怒气冲冲地说:“我没有送给安陆郡王,是他抢走的。” 这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世民转向李渊,高声说道:“父亲,此事已经非常明朗,安陆郡王先是抢了赵王的金簪,而后以此为凶器,刺杀我儿。 “小小年纪就残害兄长,长大之后还了得? “恳请父亲依法处置凶手,为我儿讨回公道。” 一听要处置自己的儿子,郑观音慌了,“噗通”跪在地上:“陛下,二郎一向仁厚善良,岂会是残害兄长的奸吝小人? “他定是受到小人的蛊惑,一时乱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况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行为有失也是身边仆人的过错。 “他们没有及时劝阻,反而与人斗殴,罔顾主子安危,这样的人统统都该死。” 这番话一棒子打死一群人,苏定方等人的脸瞬间惨白,就连尉迟敬德等秦王府的人也忐忑不已。 说到底,他们也没有保护好恒山王,确实该死。 李世民见李渊犹豫,便说道:“孩子还小,确实什么都不懂,但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僭越的话,做出如此凶残的事情,定是平日里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父亲,此风不能涨,否则日后定会给皇室蒙羞。” 李建成恨得咬牙切齿,李世民这话分明就是说是他平日里影响了儿子,导致儿子变成这个样子。 可恶! 李渊不再沉默,起身说道:“安陆郡王年幼,身边的人没有尽责规劝,险些酿成大祸,杖毙。” “梁郡王身边的人助纣为虐,罔顾主子安危,杖毙。” “从即日起,安陆郡王和梁郡王各自呆在寝殿,闭门思过一个月。” “至于恒山王身边的人”李渊扫视跪在地上的人,看见长孙家庆、安蓉等人鼻青脸肿,身上狼狈不堪,面上闪过一丝不忍。 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恒山王身边的人护主有功,赏。” 最后,他高声宣布:“往后,宫中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伺候之人以及周边没有劝阻的人统统杖毙。” 闻言,宫人和侍卫心中一凛,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能由着小主子任性。 这样的结果已然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李渊不可能真的杀了李承道。 李世民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坚持。 “回宫。” 在确认孩子们都没事之后,李渊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直接回了寝殿。 这个上巳节,过得真是糟心。 在李渊走后,李世民与李建成目光相接,又是一阵火光闪耀。 两人用眼神较劲了一番,随后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撇开脸。 李建成看向李元吉:“四郎,你带着梁郡王跟我来一趟。” 说完,也不等李元吉答应,转身就走。 杨氏不安地看了看李承业,又看了看李元吉:“大王,我跟你们一起去。” “好。”李元吉弯腰抱起李承业,就跟了上去。 莫丽芳牵着李元景想回去,李元景却挣脱了她的手。 “阿娘,您先回去,我有几句话要跟晋阳公主说,我去去就回。” 李元景说完就想去追王庾,却被莫丽芳一把拉住,“你是不是想去拿回金簪?” 审完之后,李渊并未处置那根金簪,王庾就拿走了。 李元景顿住。 一看李元景这个表情,莫丽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的孝心,我已经感受到了,也很感动,但是,那根金簪你不许去拿。 “安陆郡王拿着它刺过恒山王,你若是拿回来送给我,我也不敢戴。 “若是以后被陛下看见,定会想起今日之事,无端惹得陛下不悦。 “答应我,你以后不许再碰那根金簪。” 李元景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我答应阿娘,不去碰那根金簪。 “但是,我也要去和晋阳公主和平南侯说一声,您先回去,我跟他们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得到儿子的保证,莫丽芳松了一口气,也答应了他的要求:“贺氏,你跟赵王去” 第734章 有人教唆 “义姐等等我。” 听见后面熟悉的声音,王庾停下脚步,往回看。 “这小子怎么来了?”林郅悟也跟着停下来。 李元景终于追上他们,他朝王庾伸出手,喘着气道:“义姐能不能把金簪还给我?” “这是凶器,父亲命我把它销毁。”王庾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元景,金簪在她的手中肆意转动。 阳光下,旋转的金簪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黎明的曙光,让人充满希望。 突然,王庾合上手掌,希望之光猝然消失,只余下一截细细的金针。 李元景眸中的光也随之消失:“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就走。 “你不是想送莫贵嫔一支金簪吗?我让工匠再给你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 听见王庾的话,李元景惊喜万分地跑到王庾面前,仰着头问:“真的吗?” 一模一样,是他想的那样吗? 王庾笑了:“父亲已经命人送首饰药材去莫贵嫔那里,但我想其中的首饰并不是你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这种。” 话落,王庾弯下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在李元景面前打开了金簪的机关。 望着那隐藏的可以伤人的机关,李元景吓了一跳,抬手就合上了机关:“义姐,我我不是用来伤人的” 他垂着头,就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手足无措。 “我知道。”王庾淡定地收起金簪:“你是想保护你阿娘。” 宫中险恶,有个防身的东西,自然是安全一点。 李元景惊愕地抬起头,她居然知道? “不过,这支金簪的做工太粗糙了,机关也不怎么样,我给你重新打造一支,不做海棠发簪,换个其他的花饰,保准比这个好用。” 闻言,李元景绽放了笑脸,义姐文武双全,她让人打造出来的暗器肯定最好用。 “什么太粗糙?”林郅悟不知何时站在了王庾身边,表情很生气:“这可是我亲手打造的,在宫里使用绰绰有余了,你有什么可挑剔的?” “我没挑剔。”李元景赶紧解释。 林郅悟瞪了过去:“我没说你。” 然后看向王庾。 王庾懒得理他,对李元景说:“好了,你回去好好养伤吧,簪子做好了,我给你送去。” “是,多谢义姐。”李元景感激地说。 王庾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嘴角含着笑:“回去吧。” 林郅悟不甘心,冲李元景说:“你武功太弱了,改天我送你一样防身的暗器,不收你钱。” “真的吗?那就多谢平南侯了。”李元景不顾身份,冲他作揖。 林郅悟心里熨帖多了。 随后李元景向他们告辞,回去见莫丽芳。 贺氏小声说道:“大王,您的爵位在平南侯之上,您刚才不该对平南侯作揖,万一被别人看见,会遭人耻笑的。” 李元景毫不在意:“我是真心感谢平南侯,再说了,二兄礼贤下士的时候,也没有因为对方无官无爵而轻视对方。 “平南侯是个好人,我们不该在意这些小节。” 贺氏无话可说。 在他们走后,王庾忍不住指责林郅悟:“李元景那么小,找你做一支发簪,你居然还收钱?你好意思吗?” “为什么不好意思?他给我,我当然要收,那可是金簪,黄金打造的,很贵的。”林郅悟很不服气。 然后,林郅悟开始数落王庾:“想当年,我很小的时候,你帮我做什么事不也收钱了吗? “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我也要养家糊口的,侯府百来口人,我不要养啊?” 王庾:“” 这小子,真记仇,还记着她从前说过的话呢。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看李承乾。” 林郅悟:“我也去。” 东宫。 杨氏牵着李承业刚坐下,李建成就板着脸发问:“梁郡王,我问你,是谁告诉你太子妃喜欢海棠金簪的?” 郑观音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喜欢海棠金簪了? “太子殿下为何这么问?”杨氏一头雾水,难道太子叫他们过来就是问这个问题吗? 李建成直直地看着李承业:“我问过二郎,为何去抢赵王的金簪,他跟我说,是因为梁郡王告诉他,太子妃喜欢海棠金簪,所以他才想着抢来送给太子妃。 “梁郡王年纪小,怎么会知道太子妃喜欢什么?定然是有人教唆。” 他又问了一遍:“梁郡王,谁告诉你太子妃喜欢海棠金簪的?” 李承业被他可怕的目光吓得躲进了杨氏的怀里,“阿娘” “长兄,你不要吓到孩子。”李元吉忍不住指责李建成。 闻言,李建成目光又冷了几分。 但李元吉没有发现,而是起身走到杨氏身边,把李承业从杨氏怀里拉了出来,“大郎,你不要怕,大伯问你什么,你就老实说。” 父亲在身边,李承业很安心,便回道:“是白菊跟我说的,当时我们遇见赵王,看见赵王的金簪掉在地上,白菊跟我说那支金簪上面的花是海棠花,太子妃最喜欢了。 “我就随口说了出来,但我没有让兄长去抢,真的。” 闻言,李建成转向自己的儿子:“二郎,梁郡王说的都是真的吗?他没有怂恿你去抢金簪吗?” 听见最后那句话,李元吉怒了:“长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儿子吗?” 李建成暴喝:“闭嘴。” “你”李元吉气得不行,但还是在李建成阴沉的目光下闭上了嘴。 李建成又看向李承道:“回答我。” 李承道被父亲吼叔父的场景吓到了,他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听见梁郡王那样说,就想把金簪抢过来送给阿娘。 “阿娘是太子妃,别人不可以戴阿娘喜欢的东西,她们不配。” 听见这话,郑观音又感动又生气,她摸着李承道的头说:“傻孩子,我不喜欢海棠金簪,也不喜欢海棠花。” 李承道愣住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杨氏脸色变得惨白,太子妃不喜欢海棠金簪,白菊却通过儿子告诉李承道太子妃喜欢海棠金簪,分明就是在挑唆李承道抢金簪。 联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杨氏不由心生恐惧,太可怕了。 这时,李建成高声说道:“从今日起,所有人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不得称呼安陆郡王为皇太孙,一经发现,直接杖毙。” “是,殿下。”众人齐呼。 李建成又吩咐道:“齐王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第735章 一箭四雕 李元吉在椅子上坐下,张开双腿,伸展手臂,神态十分悠闲:“兄长把我留下来,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吗?” 李建成只觉得他这副模样吊儿郎当的,很讨厌,板着脸道:“白菊故意说太子妃喜欢海棠金簪,是有人指使吧?” 对上李建成怀疑的目光,李元吉顿时火冒三丈,起身质问李建成:“长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白菊只是一个小丫环,若是她背后没有人指使,她怎么敢利用梁郡王,挑唆安陆郡王去抢金簪?”李建成隐忍着怒气,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就差没有点名指责李元吉了。 正是因为如此,李元吉更加生气了:“你怀疑白菊受人指使,这没错,但我是你的亲兄弟,你不该怀疑我。 “今日我齐王府也死了不少人,就连救过我性命的乳母都死了,你告诉我,我为何要牺牲我的乳母?我又得到了什么?” 李建成顿时语塞。 今日之事,伺候李承道和李承业的宫人全都被赐死,只有东宫和齐王府的将领没有被赐死,比如苏定方、尔朱焕、张达、李思行四人只是被打了二十板子。 而李元吉的乳母陈善意在李元吉出生之后,就被李元吉赐给了李承业,所以这次的事情,陈善意受到牵连,也被赐死了。 见李建成被自己怼到说不出话来,李元吉又气势汹汹地说:“长兄与其无端猜疑我,不如去审问一下王庾。 “她身边的女官不顾一切地去救李承乾,还有她看见安陆郡王杀李承乾的时候,也不顾一切地和李世民冲了过去,这说明什么?” 李建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这说明王庾从前说的支持你都是假话,她在骗我们,她支持的分明是李世民。” 李元吉的话像是重锤,一锤又一锤地击打在李建成的心上。 李建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今日之事十分可疑,你认为是谁在背后策划?” “额……”李元吉沉思片刻,分析道:“我没有王庾那么聪明,想不到幕后之人是谁。 “但是,李承乾今日要是没有穿护甲,他就必死无疑。 “一旦李承乾死了,李世民必定大受刺激,人在悲愤之下,往往会失去理智,届时我们想抓他的把柄就容易多了。 “所以,我认为这个幕后之人是在帮我们。” 李建成却不认同他的结论:“若李承乾真的命丧我儿之手,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李世民必定不会放过我的儿子。 “所以,这幕后之人定是在针对东宫。” “不不,不是这样。”李元吉反驳道:“若李承乾真的死了,父亲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子,就绝不会再让另一个孙子出事。 “何况这个孙子是长兄你的儿子,父亲就更加不会让他有事,到最后,父亲只会小惩大诫,掩盖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李元吉突然变了脸色:“不对,若是李承乾死了,你我的儿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牵扯进来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全部会被赐死,包括尉迟敬德和秦叔宝,苏定方和尔朱焕,张达和李思行,东宫、齐王府、秦王府一下子各失去两员大将,而你我的儿子也会因此受到父亲的冷落,我们分明就是损失惨重啊。 “对了,金簪是李元景请求林郅悟买的,由林郅悟带进宫,他们二人也会受到父亲和李世民的迁怒。 “看来长兄说得对,这个幕后之人确实是在针对我们。” 听了李元吉的分析,李建成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不,幕后之人不只是针对东宫和齐王府,还有秦王府和赵王。 “一箭四雕,你说这个人是谁?” 李元吉张大了嘴巴,面露惊讶:“长兄的意思是……这人是其他皇子?” “不是。”李建成边说边用手指叩响几案:“那些皇子年纪还小,他们没有这样的智谋,也没有能力策划今天的事情。 “我猜……应该是他们的母亲以及外家。” 李元吉一掌拍在几案上:“长兄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幕后之人。 “长兄你放心,我这就去调查后宫的人,一定要把这个可恶的幕后之人揪出来。” 李建成点了一下头:“嗯,有线索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长兄。” 李元吉走出东宫之后,忍不住吐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张达和李思行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后面。 临近武德殿,李思行忍不住问道:“主子,陈媪毕竟是救过您的乳母,您刚才为什么不替她向陛下求情?” 李元吉面无表情:“她平日里啰啰嗦嗦,总爱阻挠我做喜欢的事情,大郎也不喜欢她。 “何况,她知道了……” 说到这里,李元吉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说得对,陈媪毕竟是我的乳母。 “吩咐下去,厚葬陈媪。 “其他人,把他们的尸体送回家里,给他们家人一笔抚恤金,多给两倍。” …… 秦王府。 长孙氏后怕地望着李承乾,眼睛红红的:“幸好你今日穿了护甲,不然就……” “阿娘别难过了,我就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大碍。” 说到这里,李承乾昂着头看向王庾:“姑姑,你让我每天都穿着护甲,我照你的话做了。 “怎么样,我够听话了吧?” 看他一脸求表扬的模样,王庾抬手就想打他,不过,目光触及他额头上的大包,她又收回了手。 “哼,你要真是听我的话,好好练功,今天就不会受伤了。” 李承乾:“……” 他一头扎进长孙氏的怀里,哭道:“阿娘,我都伤成这样了,姑姑还教训我,呜呜,我太难了……” 林郅悟靠近王庾,“小声”说道:“我敢打赌,这小子肯定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李承乾:“……” 他将头埋得更深:“阿娘,快到宵禁了。” 言下之意,王庾和林郅悟该离开了。 长孙氏有点无语,也不知儿子这个性子是随了谁。 她看向王庾。 王庾已经起身,笑着对长孙氏说:“嫂嫂,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等大郎的伤好了,我亲自监督他练功。” 听见这话,李承乾抬起头,控诉王庾:“姑姑你太……” “嗯?”王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李承乾立马堆出笑脸:“姑姑您太好了。” “乖!”王庾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和林郅悟离开了秦王府。 此时此刻,尉迟敬德正在李世民的书房汇报今天的事情:“……大王,我今日与张达和李思行交手,发现他们的身手与那日闯进我府中想杀我的刺客很像。” 李世民脸色一变…… 第736章 太子试探 李世民不敢相信,向尉迟敬德确认道:“你确定是他们吗?” “我确定,就是他们。”尉迟敬德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 闻言,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如果张达和李思行是刺客,那么当时的京兆尹抓住的刺客就是假的,若没有人授意,京兆尹绝不敢骗他。 当时担任京兆尹的人是父亲的心腹,就算是李建成授意京兆尹这么做,父亲也会知晓。 而父亲知晓其中内情,不仅瞒着他,还帮着李元吉保下张达和李思行。 “可恶!” 李世民一掌拍在桌子上,表情很愤怒,父亲此举分明就是包庇李元吉。 不,父亲是帮着李建成针对他。 自从平定河北之后,李元吉就站在了李建成那一边,很多事情都是李建成授意李元吉做的,所以父亲包庇李元吉,就是在包庇李建成。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为何屡次包庇李建成的罪行? 难道就因为李建成是嫡长子吗? 可是,明明他的功勋和才能在李建成之上,储君之位就该由最优秀的皇子继承,不是吗? 还有今日之事,父亲也在偏帮李建成,他甚至可以想象,万一李承道真的杀了他的儿子,父亲也不会杀了李承道为他的儿子报仇,最后肯定是小惩大诫,轻轻揭过。 但是,儿子是他最后的底线,谁碰都不行。 这一刻,李世民想要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更加坚定了,如果说之前他还顾虑到道德舆论,那么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尉迟敬德看着李世民的神情不断变换,很是担心:“大王,您没事吧?” 听到他的声音,李世民回过神来,淡淡说道:“无事,你先回去吧。” “是。” 在尉迟敬德走后,李世民吩咐杜君绰:“传我命令,明日巳时召集秦王府的属官议事。” 没过多久,李渊的赏赐就送达了秦王府,更确切的说,是对李承乾今日的遭遇所做出的补偿。 李世民望着堆积如山的赏赐,发出了一声冷笑。 第二天天未亮,李建成起床,准备去参加早朝。 郑观音也跟着起了床,为李建成更衣。 “你觉得王庾支持我多一点,还是支持秦王多一点?”李建成突然发问。 郑观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想了想:“若说王庾对待东宫和秦王府的女眷及孩子,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区别,都很亲厚。 “若说殿下和秦王,似乎她对待殿下更好一点,我曾经听说过她经常和秦王吵架,也曾见过一次,当时秦王被她气得脸色发青,特别生气。 “不过,她现在做了官,在官场上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听完后,李建成沉默了,他也曾见过王庾和李世民吵架,吵到后面,他们还动起了手。 这么看来,王庾确实对他更好一点,至少她不会顶撞他,不会对他动手,顶多意见不同时会反驳他。 郑观音帮他系好腰带,往后退了几步,端详了一会儿,见没有问题,就笑着说:“殿下既然疑心,为何不试探一下?” 李建成也笑了:“你说得对。” 随后,他招来宫人,吩咐道:“晋阳公主今日若是进了宫,就让她来东宫一趟。” “是,殿下。”宫人领命。 想着李渊可能会因为昨日的事情不开心,王庾今日特意去宫里陪着李渊用了早膳。 待李渊心情好了,王庾便告退,离开了太极宫。 但她刚出太极宫,东宫的人就来了:“晋阳公主,太子请您现在去一趟东宫。” 王庾一边跟着宫人往东宫方向走,一边在心里琢磨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举动。 到了东宫,只看见李建成和苏定方在殿中,王庾就知道一定是责问她,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不过,她表面上表现得很镇定,笑盈盈地给李建成行礼:“长兄万安。” “见过晋阳公主。”苏定方忍着痛给王庾行礼。 王庾冲苏定方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看向李建成:“不知长兄找我来有何事?” 李建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有人告诉我,你是假意投靠我,其实,你暗中支持的是秦王。” 王庾变了脸色,怒道:“我支持东宫的立场这么明显,我帮长兄在秦王身边做卧底,凶险万分都没有抱怨一句,长兄应该心里有数。 “这是哪个奸吝小人诬陷我?叫他出来,我要跟他对质。” 她表情愤慨,像极了被人冤枉的模样,李建成有一瞬间相信了她,但他很快又清醒过来,问道:“那你告诉我,昨日高惠通为何不顾一切地救李承乾? “别告诉我高惠通是去阻止安陆郡王犯罪,是救安陆郡王,我不是傻子,分得清。” 王庾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话完全堵死了她的后路。 她神情一凛,老实说道:“对,是我授意的。” “为什么?”李建成目光渐冷,但其中仍然夹杂着一丝期待。 “因为李承乾还是个孩子,政治斗争不该把妻儿牵扯进来,假如昨日的情况换了是安陆郡王有危险,或者是长嫂有危险,我以及我身边的人都会不顾一切地去救。” 李建成愣住了。 王庾继续说道:“当初我答应你去秦王身边做卧底时,我就说过不能伤及性命。 “无论是长孙氏的性命,还是她儿子的性命,亦或者是秦王的性命,我都不会去伤害,也不会见死不救。 “这也是我帮你扳倒秦王的唯一的条件,长兄应该还记得吧?” 时间长了,他与李世民斗得水深火热,倒是把当初的承诺忘了,李建成心中的疑虑去了一半。 王庾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一边说道:“或许长兄会认为我心慈手软,但我本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孤儿。 “我不想看见别的孩子跟我一样,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尤其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们。 “所以,长兄若要降罪,我甘愿领罚。” 她这番话触动了李建成的心。 其实,李建成并不愿意杀李世民,也不愿意杀李世民的妻儿,一方面是怕舆论的谴责,一方面是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无论他和李世民在明里暗里斗得有多凶,但李世民始终是他的亲兄弟,他们曾经兄弟情深,一起骑马射猎,日子过得非常快活。 他会不顾一切地铲除李世民的势力,让他没有资格觊觎储君之位,但会留李世民一条性命。这一点,他和王庾目标一致。 想到这里,李建成对王庾露出了笑脸:“你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我很欣赏,坐吧。” 王庾没有坐,而是问道:“是齐王诬陷我的吧?” 第737章 偷听秘密 当李建成怀疑她的时候,王庾就在想,到底是谁在李建成的面前说她的坏话? 想来想去,王庾觉得除了李元吉和裴寂,应该别无他人。 所以,王庾决定诈一下李建成,就问了刚才的问题:“是齐王诬陷我的吧?” 李建成犹豫了一下。 当王庾看见李建成犹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人就是李元吉。 不等李建成回答,王庾又问了一个问题:“长兄,你觉得齐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李建成愣了一下,随后回答:“四郎年纪轻,又出身皇族,脾气冲动娇纵,性情暴虐,做事情只凭一腔热血,从不考虑后果,也没有什么智慧。” 若不是父亲把四郎拘在宫里住,还有他时常的提点,四郎早就不知闯了多少祸了。 王庾摇了摇头:“长兄,你错了。” 李建成神情僵住:“我哪一点说错了?” “长兄说的这些都是你从表面上看到的东西,其实,齐王比谁都聪明。” 听见这话,李建成很震惊,静静地等着王庾说下去。 “长兄有没有仔细想过昨日的事情?”王庾又问。 “昨日的事情?”李建成陷入了回忆当中。 见状,王庾坐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半盏茶。 直到李建成看了过来,她才继续说道:“昨日之事,看起来像是小孩子之间的争吵,但其实整件事情很可疑。 “安陆郡王和梁郡王与恒山王不睦,从前也有争执,但从未闹得昨日那么严重,这就说明肯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再说说安陆郡王刺恒山王的凶器,我看过那支金簪,虽然用的材质是黄金,但做工很粗糙,这样的金簪算不得上品,甚至都入不了低品阶嫔妃的眼。 “而安陆郡王是东宫的小主子,从小见惯了宫中的精品,怎么会看得上如此劣质的金簪,甚至还从长辈手中抢? “所以,这其中肯定是有人对安陆郡王说了什么,才促使他从赵王手中抢夺金簪。 “先是诱使安陆郡王抢夺金簪,然后煽风点火让安陆郡王和恒山王起冲突,最后让安陆郡王用金簪杀了恒山王。 “万一恒山王真的死于安陆郡王之手,长兄有想过结果会怎么样吗?” 李建成眼神闪烁了一下,结果会是怎样,他与李元吉已经分析过了。 但他想听听王庾的分析,便问道:“你觉得结果会是怎样?” 王庾的表情很严肃,她一本正经地分析:“若是恒山王真的死于安陆郡王之手,那么,秦王绝不会放过安陆郡王。 “从此以后,秦王府和东宫将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而且父亲和长兄也会因为这件事迁怒赵王和平南侯,赵王年纪小,翻不出什么浪花,但是平南侯不一样。 “平南侯在武器方面的绝世才能就不用我多说了,他这人最爱记仇,若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受到长兄的迁怒,等到将来长兄除掉秦王后,他绝不会老老实实地为你效力。 “东宫一下子得罪了秦王、赵王、平南侯,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其实隐患很大。” 分析到这里,王庾突然问道:“长兄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其实是齐王一手策划?” “不可能。”李建成觉得她前面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最后这句话让人匪夷所思。 “这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王庾说道:“长兄不妨仔细想想,齐王从前是不是劝过你,让你杀了秦王? “长兄仁厚,肯定没有答应,就算你几次三番针对秦王府的人,你也没有想过杀秦王。 “所以,齐王要让你们之间的斗争更激烈一点,最好是不死不休,这样在父亲的支持下,你定能一举铲除秦王。 “只要除掉秦王这个难啃的骨头,齐王就会对你下手。 “长兄可别忘了,齐王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也深得父亲宠爱,还手握兵权。 “齐王是嫡子,秦王也是嫡子,既然秦王能觊觎储君之位,那齐王也可以。” 见李建成一副受打击的模样,王庾继续添火:“齐王为何会与长兄结成同盟? “就是因为他觉得长兄比秦王好对付,所以他先帮助长兄除掉秦王,然后再想办法除掉你,最后,他荣登储君之位。” “不可能,我不信。”李建成连连摇头,不愿相信。 王庾:“怎么不可能?” “昨日之事,齐王府也死了不少人,就连齐王的乳母都没能幸免。如恒山王真的死了,齐王身边的张达和李思行也逃不过一死。” 李建成说:“我不信齐王为了激化矛盾,就牺牲这么多人,别人暂且不说,陈善意是救过齐王的,齐王不会让她送死。” “若是能得到储君之位,死这点人算什么?”王庾冷声道。 李建成沉默了,他找人调查过,白菊是齐王府的世仆,被外人收买的可能性很。 那么,白菊最有可能是遵照齐王的话在做事。 想到这里,李建成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有点后怕,若是这一切是李元吉在背后布局,那就太可怕了。 原来,李元吉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好了,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你不是还要去文学馆当差吗?你快去吧。”李建成开始赶人。 王庾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李建成的心里种下,遂不再多言,而是提出去看李承道。 在看望李承道之后,快要离开东宫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秘密。 “都安排好了吗?” 虽然说话的人被花丛遮住了身体,但是王庾听出了这个声音,是韦挺。 “公” 听见高惠通说话,王庾连忙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嘘。” 然后她就站在原地,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卫率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殿下一声令下,御史台就会上奏弹劾尉迟敬德和程知节谋反,到时候我们再把证据送上,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就死定了。” 这是赵弘智的声音。 王庾变了脸色,他们又要来一次诬陷吗? 还有证据? 不,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王庾带着高惠通悄悄地离开了,出了宫门口,她上了马车,吩咐道:“去秦王府。” 不,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王庾带着高惠通悄悄地离开了,出了宫门口,她上了马车,吩咐道:“去秦王府。” 第738章 是一个局 马车穿过街道,叫卖声传进了马车里。 “桂花糕、银丝糕、百香糕新鲜出炉的糕点,大家快来尝尝,不要错过” “停车。” 车内传出王庾的声音,大全立刻拉住缰绳,勒令马儿停了下来。 王庾掀开帘子,看向街旁的糕点铺子,吩咐道:“新鲜出炉的糕点,每样买一份,速度快一点。” 大全用手肘碰了一下旁边的三合:“你去买。” 三合瞟了他一眼,立刻跳下马车。 很快,三合就提着香喷喷的糕点上了马车。 王庾吩咐道:“回府。” 大全一愣:“不去秦王府了?” “不去,立刻回府。” “啪嗒”一声,王庾关上了帘子。 马车换了个方向,往晋阳公主府奔去。 王庾端坐在马车中,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左手虎口,陷入了沉思。 往日的李建成虽然会在某些突发事件后询问她或者质问她,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信任她的。 这些信任表现在平日会与她讨论时事,也会透露一些他的想法,但是从未让她参与过东宫正儿八经的议事。 今日她经过东宫的园子,却意外让她听见李建成对付李世民的计划,这太不寻常了。 虽然那是在东宫,韦挺和赵弘智商议机密并没有什么不妥,但问题是她刚被李建成怀疑就听见了机密,未免太巧合了。 何况她在东宫出入多年,除非她特意去探听,否则没有一次她是无意间听到机密的。 再说,李承道刚伤了李承乾,李建成就紧锣密鼓地对付秦王府的人,这不太理智。 李建成虽然没有李世民足智多谋,但李建成也不傻,他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在李渊生气的节骨眼上,低调一段时间,才能争取到李渊的支持。 所以,这就是一个局,是李建成在试探她。 想通了这一点,王庾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马车驶进府中,王庾刚下马车,一个黄影就窜到了她的脚边,扒拉着她的裤腿往上爬。 “柯兰~” 见到柯兰,王庾瞬间露出了笑脸,一把将它抱进怀里,抚摸它柔软的毛发。 低头看见柯兰闭上双眼,一脸享受的表情,王庾忍不住感慨:“还是你省心。” 大全听见了,惊愕地看向柯兰,它还省心? 光是照顾它的丫头就有四个,一个给它做吃食,一个陪它玩,两个伺候它吃喝拉撒睡。 而它的吃食,还是张神医根据它的身体状况特别配制的,食材有十几样。 公主为了它,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它搭建了漂亮的小房子和游乐场,甚至还在院子里另外给它搭建了一个特别大的游乐场,就这样还省心? “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闭门谢客。” 王庾的声音把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大全很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对了,让王康达去天策府帮我请假。”王庾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往后院走去。 只留下大全与三合在原地面面相觑。 公主身体不适吗? 不,他们看着公主的身体再好不过了。 过了没多久,大全急急忙忙地跑去跟王庾汇报:“不好了,公主,府外发现很多探子。” 王庾淡定地翻了一页书:“不用去管,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汪!”柯兰猛地睁开双眼,冲大全叫了一声。 大全:“” 他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啥意思?被人监视也不管吗? 狗的话听不懂也就罢了,为何他连公主的话也不明白了? 他是不是变笨了? 东宫。 可达志向李建成禀道:“晋阳公主出了宫后,中途在一家糕点铺子前停了一会儿,她命人买了一些糕点后就直接回了公主府。 “之后公主府关闭了府门,直到属下回来之前,公主府没有任何人出去过。 “不过,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命人日夜监视,定不会放过晋阳公主府的一举一动。” 李建成满意地点头:“做得很好,继续监视。” 顿了一下,又叮嘱他:“小心一点,不要让晋阳公主府的人发现了。” “是,殿下。” “你退下吧。” 在可达志走后,李建成对苏定方说:“我给她两日时间,若是她没有向秦王通风报信,我就相信她。” 苏定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替王庾说话,而是提起了另一个人:“那齐王呢?殿下相信他吗?” 李建成沉默了。 在苏定方以为李建成不会回答的时候,李建成开了口:“不得不说,王庾分析得有道理,齐王年纪大了,也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孩子。 “秦王的野心,齐王也会有。” 苏定方眼神一动,果然,那个小丫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本事,明明太子是怀疑她,她却让太子怀疑上了齐王。 虽然太子还在怀疑她,但他相信,她定会平安度过这一关。 “呵呵。” 李建成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这些人都当我好对付,真是愚蠢。 “既然齐王想利用我除掉秦王,然后再抢夺我的位置,那我就让他尝尝希望落空的滋味。 “待我利用他把秦王赶出京师之后,我也会把他赶出京师,永世不得回来。” 接着,李建成吩咐苏定方:“你在宫里多安排些人,盯着齐王的一举一动,不要打草惊蛇,有任何异动,及时来报。” “是,殿下。” 苏定方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就碰见了李艺。 “见过燕王。”苏定方恭敬行礼。 李艺直接无视了他,朝着李建成走去。 对于李艺的态度,苏定方并没有放在心上。 “殿下。” 李艺向李建成行礼之后,忍不住说道:“殿下,林郅悟那个臭小子帮着秦王府说话,您怎么还重用他的表兄?” 若不是那个臭小子揭穿他,这会儿,房玄龄、杜如晦、杜淹三人就被他除掉了。 哼,太可恶了。 李建成望着苏定方消失的反向,淡淡地说:“我观察了苏定方很久,他是个将才,也是个忠心的人,日后必成大器。 “何况有苏定方在手,不愁林郅悟不听话。” “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听过您的话?”李艺气道:“他都不愿站在您这一边,只说什么一切听从陛下吩咐,我看,他分明已经投靠了秦王。” 李建成反驳道:“不,林郅悟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他没有站到秦王那一边。” “现在没有,但迟早都会投靠秦王,否则昨日就不会帮着秦王府的人。”李艺眸中泛出阴冷的光:“殿下,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不如” 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行。”李建成沉下脸:“林郅悟的本领,无人能及,他还得为大唐效力,不能死。” 李艺解释道:“我知道他的本领独一无二,我的意思是只留本领,不留人” 第739章 怎么救人 秦王府。 在李世民的授意下,秦叔宝将昨日的事情告诉了秦王府一众属官。 张亮听了后,第一个跳了起来:“简直是欺人太甚,先是打伤杜参军,然后又差点杀了恒山王,还有之前尉迟护军和杜学士,也差点惨遭毒手。 “大王,这口恶气我们不能咽,必须要报仇。” “没错。”侯君集附和道:“我们秦王府的人绝不能任人欺负,我们必须报复回去。” 众人纷纷附和,喊着要报仇。 封德彝也是一脸同仇敌忾的表情。 只有殷开山安抚住众人,对他们说:“诸位不要冲动,报仇自然是要报仇,但是我们要从长计议,不可留下把柄。” 长孙无忌面露阴狠:“大王,东宫都已经把手伸到恒山王头上了,我们不必再留情。干脆把太子杀了,这样就可以永绝后患。” “不行。”李世民当即训斥道:“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能下如此狠手?杀兄之事,你们想都不用想,我不会做。 “谁若再提,就休怪我无情。” “可是”长孙无忌在李世民犀利的目光下,弱弱地说:“可是恒山王都差点惨死在安陆郡王手中,安陆郡王年纪尚幼,怎么会杀人?分明就是太子指使。 “我们再不反击,恐怕日后秦王府将不复存在。” “是啊,大王,我们必须反击。”段志玄等人纷纷附和。 李世民看着无比愤怒的他们,目光变得坚毅:“昨日的事情,我绝不会就此罢休,但若要反击,就必须一击即中,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闻言,众人激动了起来。 李世民继续说道:“首先,我会趁着陛下愧疚之际,将京兆尹、左右卫府换上我们的人” 半个时辰后,封德彝心情复杂地走出秦王府,他在纠结,该不该向太子通风报信? 回到府中之后,封德彝挣扎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暂时不去通风报信。 第二天,李世民来到文学馆,却没有见到王庾,便询问身边的人:“晋阳公主今日没来文学馆吗?” 孔颖达回道:“启禀大王,晋阳公主身体不适,请假了。” “请了几天假?”李世民又问。 “没说请几天假,只说病好了就回来当差。” 李世民:“” 随后,李世民吩咐秦叔宝:“你去看看,小庾儿到底怎么了?” 秦叔宝听见王庾身体不适,心里有些担忧,立刻去往晋阳公主府。 但没过多久,秦叔宝就回来了:“我没见到小庾儿” “怎么回事?”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秦叔宝解释道:“我到了晋阳公主府后,发现所有的府门都关闭着,敲门也没有人答应。 “只有大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了八个字——身体不适,闭门谢客。 “所以,我就回来了。” “闭门谢客?”李世民琢磨了一下,眉头舒展开来:“看来她并无大碍,只是一些小毛病。 “你不用担心,等过几天,她身体好了,自然会来文学馆。” 秦叔宝还是担心:“可是,她招呼都不打就闭门谢客,还不让人出来跟我说话,实在是有些反常。 “就算身体不适,不宜见客,那也应该派个仆人出来跟我们说一声吧?” 李世民笑了:“她不是派人来请假了吗?我们不是也都知道她生病了吗?你不要着急,安心等她便是。” 秦叔宝:“” 刚刚是谁着急忙慌地派他去公主府看人来着? 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李建成听说王庾闭门谢客后,派可达志去探望王庾。 “公主,太子派人来探望您了。”大全向王庾禀道。 王庾抬起头,懒懒地问:“来的是谁?” “太子右虞候,可达志。” “是他呀。”王庾挥了一下手:“你去告诉他,我只是偶感风寒,没有性命之忧,等我好了,再去东宫向太子请安。 “哦,顺便让他替我向太子道谢,多谢关心。” 于是,大全来到府门口,打开府门,把王庾的话告诉了可达志。 可达志替太子问候了几句,然后将礼物留下,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了东宫,可达志向李建成汇报:“从昨日关闭府门至今,晋阳公主府除了王康达去文学馆请假,还有大全跟我说过几句话,收下东宫的礼品之外,他们就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我派人跟着王康达去了文学馆,他是让天策府门口看守的侍卫代为转达的,并无可疑。 “对了,晋阳公主也没有出来过,她派人跟我说,她只是着了风寒,没有性命之忧,等她身体好了,就会来东宫给您请安。”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在可达志离开之后,李建成无意识地敲击几案。 着了风寒? 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 她是不是猜出他在试探她了? 所以,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吗? 是与不是,过几日就知晓了。 又过了一天,朝堂上掀起了巨浪。 有御史弹劾秦王府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密谋造反,并当场提供了证据。 李渊大怒,下令拘捕程知节和尉迟敬德,打入刑部大牢。 李世民在朝堂上为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辩解了之后,见李渊仍然怒气未消,两人下狱已成定局,就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秦王府之后,众属官眼巴巴地望着李世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大王,东宫欺人太甚,恒山王受伤不过三日,他们又对我们下手了。” “程总管和尉迟护军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造反?这是诬陷,陛下居然也相信了,还把他们打入大牢,真是欺人太甚。” “不行,我们一定要把程总管和尉迟护军救出来。” “大王,我们该怎么做,您尽管吩咐,我们赴汤蹈火也要救出程总管和尉迟护军。” 李世民淡定地说:“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众人很惊讶,同时也很疑惑。 封德彝试探道:“大王是不想救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吗?” “救,当然要救。”李世民的语气很坚定。 但就是这样,才让众人更加疑惑了。 秦叔宝说:“既然要救,为何什么都不用做?那些人提供了证据,虽然我们知道那些证据是假的,但架不住陛下相信啊。” “是啊。”罗士信顺着秦叔宝的话说:“所以我们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救出程总管和尉迟护军。 “找出证据证明那些人提供的证据是假的,或者销毁那些假的证据,不管怎样,我们总要努力去救人才行。” 看着他们一个个着急的模样,李世民很欣慰。 他笑着对众人说:“相信我,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就耐心地等待,过几天,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就会无罪释放。” 第740章 撕毁盟约 在尉迟敬德和程知节被打入刑部大牢之后,李建成吩咐可达志:“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晋阳公主,做得自然些。” “是,殿下。”可达志领命而去。 于是,郝绶巡视时经过外墙,听到墙外有人在议论: “怎么可能?程总管和尉迟护军是秦王麾下的猛将,怎么可能造反?我不信。” “我也不信啊,可是陛下已经将他们打入刑部大牢,听说还有罪证,由不得我们不信。” “那他们会被判死刑吗?” “应该会吧” 议论声渐行渐远,郝绶大惊,赶紧跑去后院向王庾禀报。 “公主外面的人都在议论,秦王府的程总管和尉迟护军涉嫌造反,已经被打入刑部大牢,听说会被判死刑。” 闻言,春花叫道:“不可能,他们是不会造反的,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我也不相信啊,但外面的人就是这么传的。”郝绶看向王庾:“公主,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王庾淡定地画图。 众人瞪大了眼睛,表情很惊讶。 春花忍不住说道:“公主,程总管在您小的时候还教过您武功,如今他被人冤枉打入了大牢,您真的不去救他吗?” “我的病还没好。”王庾头也没抬。 众人:“” 见他们围着自己,既不离开也不说话,王庾终于看向他们,解释道:“这段时间,我不能出去,你们也不能出府。 “至于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他们对大唐忠心耿耿,绝不会造反,所以这定是诬陷。 “既是诬陷,刑部定会查出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 “不可能。”王庾的话还没说完,大全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从门外走进来,将王庾之前吩咐他准备的画笔放在书案上,继续说道:“那一次刘文静被人诬陷谋反,就没有查出真相,反而让刘文静丢了性命。 “我看啊,这次也是一样,说不定程总管和尉迟护军也会因此丢了性命。” 听了大全的话,郝绶想到了什么,抚掌说道:“没错,还有刑部尚书是驸马都尉窦诞,他与齐王的关系最好,肯定不会尽力去查真相。 “就算查出真相,也不会公布于世,他一定会帮着齐王与太子杀了程总管和尉迟护军。” 春花惊愕地看向郝绶:“你的意思是诬陷程总管和尉迟护军的人是太子和齐王?” “这还用说?”郝绶扬起下巴,开始显摆自己的智慧:“秦王南征北战,为大唐打下了半壁江山,每一次突厥南下,都是秦王力挽狂澜。 “可以说,大唐有今日,秦王的功劳最大,而且秦王深得民心,被百姓奉为战神。 “秦王拥有如此高的功勋和民心,太子自然会嫉妒,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打压秦王。 “从刘文静的案子开始,秦王身边的人就陆续蒙受不白之冤,这一切不用想,肯定是太子干的。 “所以这次的事情,仍然是太子在针对秦王。” 听完他的分析,春花露出了崇拜的眼神:“郝统领不愧是出身官宦世家,脑子就是比别人聪明。” 闻言,郝绶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神情十分得意。 “嘁!”大全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显摆什么?这些我们大家都知道。” 郝绶:“” 这时,高惠通冷不丁地说:“你们别忘了,秦王妃的兄长长孙无忌是刑部郎中,他一定会尽力查出真相,证明程总管和尉迟护军的清白。” “别逗了,一个刑部郎中能顶什么用?窦尚书伸个手指头,就能把他弄死。”大全反驳道。 高惠通不服气,回击:“那还有秦王在呢,他绝不会看着程总管和尉迟护军身陷囹圄而坐视不管。” “嘭!” 王庾一掌拍在案上,打断他们的争吵:“没错,有秦王在,这件案子不需要我们操心。 “现在,你们都给我出去。” 众人语塞,默默地退下。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王庾重新拿起画笔,继续画图。 东宫。 “殿下,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晋阳公主府还是毫无动静。”可达志禀道。 李建成很惊讶,不由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没有把消息传进去?” “消息肯定传进去了,因为属下用望远镜看见郝绶在听到消息后,匆匆忙忙赶去见了晋阳公主。 “所以,晋阳公主现在肯定知道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被关进大牢的消息。” 听了可达志的话,李建成沉默了。 三个时辰都没有动静,莫非那丫头真是全心全意地支持他? “继续监视,若有动静,及时来报。” “是,殿下。” 在可达志离开之后,苏定方前来禀报:“殿下,秦王进宫了。” 李建成眼神一动,都到下午了还进宫,莫非是帮程知节和尉迟敬德求情? 呵呵,可惜了,再求情也没有用。 李建成吩咐道:“派人继续盯着。” 苏定方领命而去。 此时此刻,太极宫内。 李渊一看见李世民,怒气就涌上心头:“你若是来为程知节和尉迟敬德求情的话,就退下吧。 “此案已经交给刑部审理,你只需耐心等待结果,那些无用的话,就不必说了。” “我不是来为他们求情的。”李世民语气淡淡。 李渊怒气一顿,面露惊愕,居然不是来求情的? 李世民继续说道:“刑部尚书是父亲钦定的人,他一定能查出事情真相。 “儿相信父亲的眼光,也相信父亲一定会秉公处置,所以儿不担心。” 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李世民双手奉上军报,表情肃穆:“儿今日进宫,是有要事跟父亲禀报。 “日前,党项与吐谷浑一同侵犯松州,松州刺史抵挡不住,派人向朝廷求援。 “这是松州刺史送来的军报。” 闻言,李渊脸色一变,吩咐道:“把军报拿来。” 岳郁立刻上前,从李世民手中接过军报,递给了李渊。 看完军报后,李渊面色沉重,他看向李世民:“吐谷浑撕毁盟约,联合党项侵犯我朝,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李世民当即回道:“既然吐谷浑不守盟约,我们就不必留情,应当派将领去讨伐吐谷浑和党项。” “那你认为该派谁去讨伐?”李渊问。 李世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人选,此时李渊问起,他就直接说了出来:“松州属于益州道,不必劳师动众另派将领,让窦轨去讨伐就行了” 第741章 天下大定 在李世民走后,李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尤其是李世民说相信他时所露出的眼神,跟年轻时候的李世民一模一样,那种完全信任父亲的眼神,他记忆犹新。 这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李承道手持金簪刺向李承乾的场景,心跳骤然加快,就连端着茶盏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连忙放下茶盏,双手紧握,缓解突发的颤抖。 岳郁发现李渊不对劲,关心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没事。”李渊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吩咐道:“去把钱九陇叫来。” “是,陛下。” 很快,钱九陇就来了:“臣见过陛下。” 李渊对他说:“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的案子,你亲自去查,还有,给刑部尚书传令,在结案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包括太子和秦王。” 钱九陇领命:“是,陛下。” 第二天,李渊在朝会上,与众臣商议吐谷浑和党项合力侵犯松州的事情。 商议过后,李渊下旨,命窦轨和扶州刺史蒋善合兵分两路,合力讨伐吐谷浑和党项。 而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的案子交由刑部审理后,李世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王庾也没有任何动静。 李建成知道后,对苏定方说:“看来王庾是真心支持我的。” 苏定方没有接话,他知道李建成不需要回应,只需要倾听。 沉默片刻后,李建成突然笑了:“也对,我是太子,父亲全力支持我,她是父亲的乖女儿,没理由不支持我。” 这一刻,李建成彻底消除了对王庾的怀疑,他让人叫来可达志,吩咐道:“把监视晋阳公主的人都召回来,明日上午,你去请晋阳公主到东宫来一趟。” “是,殿下。”可达志领命而去。 见状,苏定方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小丫头终于平安了。 又过了几天,钱九陇向李渊递上调查的结果:“陛下,王御史和陈御史呈交的证据是伪造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并没有密谋造反” 说到这里,钱九陇突然停了下来。 李渊正疑惑,突然看见纸上的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看完后,李渊一掌拍在御案上,怒道:“这两个臭小子,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钱九陇垂下头,不敢吭声,他知道陛下口中的两个臭小子是指太子和齐王。 在这个案子中,太子和齐王收买两位御史,诬陷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密谋造反,企图削弱秦王府的势力。 如今陛下知道了真相,会处罚太子吗? 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包庇太子? 就在钱九陇猜测的时候,岳郁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扁平的匣子。 “陛下,这是秦王派人送来的东西,说是恒山王做的第一篇文章,请陛下批改。” 闻言,李渊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文章,认真看了起来。 “第一次写文章就写得这么好,果然是天资聪颖。”李渊严肃的表情逐渐变得慈祥,他越看越满意,笑容爬上了他的脸:“文章写得好,字也写得不错。 “这么聪明,若是去鸿蒙书院读个一年半载,肯定也能通过童子科,封个神童” 说着说着,李渊嘴角的笑容忽然消失,他又想起了李承道刺李承乾的那一幕。 殿中安静了片刻,李渊抽出其中一张纸,然后把余下的证据收拢好,对钱九陇说:“你亲自把这些证据送去刑部,跟窦诞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是。”钱九陇接过证据,离开了太极殿。 出了宫,钱九陇在马车里拿出证据,翻了翻,发现李渊拿走的那张纸是李建成和李元吉收买御史的证据。 果然,陛下还是包庇了太子。 在第二日的朝会上,窦诞顶着巨大的压力,当着众臣的面,向李渊汇报案子的调查结果。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密谋造反实属诬陷,当无罪释放,两位御史伪造证据,诬陷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说完之后,窦诞垂着头,不敢去看李建成和李元吉。 而李建成和李元吉心里气得不行,但面上不能露出分毫。 李渊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下旨释放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并赐下珠宝、布帛等财物以示安抚,也同意了窦诞对于两位御史的判决。 李世民面无表情,心中却发出冷笑:呵,在父亲对他有愧的时候对他动手,简直就是愚蠢。 幸好他还没有安排亲信进入京兆府和左右卫府,否则父亲的愧疚不会这么深,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的案子没有被百姓议论多久,因为江淮地区的捷报传到了长安,百姓们瞬间换了话题。 唐军悍勇,辅公祏率领的宋军连连战败,无奈之下,辅公祏只好投降。 投降时,辅公祏对唐军主帅李孝恭说:“此次起兵反唐,我只是听命行事,主谋是我们的首领,也就是吴王杜伏威。” 话落,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当初吴王命人给我的密令,上面写着让我起兵反唐,救他出长安。 “对了,吴王的义子阚陵也是同谋。” 李孝恭接过密令一看,果真如辅公祏所说。 于是,李孝恭当即命人把阚陵抓了起来,然后以谋反罪将辅公祏和阚陵一干人等全部处死。 自此,雄霸一方的江淮军不复存在。 在这之后,李孝恭命人将所有的证据呈交给李渊,说杜伏威才是江淮军谋反的幕后主使。 人证物证俱全,李渊下旨剥夺了杜伏威所有的官爵,并将他打入大牢,家财充公,其家眷贬为奴籍,发给需要奴仆的功勋之臣。 但两日后,狱中就传来了杜伏威暴卒的消息。 仵作称,杜伏威追求长生,常常服食丹药,而丹药的毒在他体内日积月累,然后终于爆发,导致身亡。 不过是死了一个犯上作乱的人,长安城的百姓并未放在心上,议论几天后,杜伏威这个人就从长安彻底消失了。 江淮地区的平定,意味着整个中原地区都在李渊的掌控之下,天下自此大定,李渊再一次封赏功臣。 而苑君璋听闻杜伏威和辅公祏死了之后,有心想投降大唐,但又怕自己多次反复,李渊不相信他。 于是,苑君璋放弃了这个想法,仍旧依附突厥,据守恒安。 然而,太平盛世看似已经到来,实则,更大的危机潜藏在锦绣花团之下 第742章 举报太子 武德七年,五月。 工部尚书屈突通向李渊禀道:“陛下,仁智宫已经修建完毕,可随时入驻。” 仁智宫位于坊州宜君县境内的玉华山上,在长安的北面,是抵御突厥进犯关中的军事要塞,也是一座避暑赏景的离宫。 李渊问了一些仁智宫的情况之后,就让屈突通离开了。 随后,李渊召来钱九陇,对他说:“仁智宫已经完工,孤要过一段时间才去仁智宫巡防,你先拿着孤的谕旨,调遣坊州的兵力去仁智宫布防。 “明日出发,等部署完成了,就尽早赶回长安。” 钱九陇接过谕旨,郑重说道:“臣遵旨。” 没想到就在钱九陇离开之后,李渊就收到了从北方边境传回来的军报:苑君璋与突厥骑兵出入原州、朔州、忻州、并州等地,掳掠骚扰,使边境军民吃尽了苦头。 李渊深思熟虑之后,下旨命秦王府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即刻前往并州,助边境各州守将驱逐突厥兵。 旨意传到秦王府,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立刻着手准备。 李世民为他们送行时,对他们说:“这一次,陛下派你们去并州,是对你们含冤入狱做出的补偿,你们要好好把握机会,把突厥兵驱逐出大唐境内,再立军功。 “如有需要,拿着我给你们的令牌,调遣附近兵力,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两人激动地谢恩:“多谢大王,属下等一定会完成任务,不给大王丢脸。” “好,去吧。”李世民冲他们挥了一下手。 马儿嘶鸣,将士逐渐远去,只余漫天飞舞的尘土。 东宫。 李建成面色凝重地对众人说:“突厥来犯,陛下却征用秦王府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可见陛下对于秦王还是一如既往的器重。 “秦王狼子野心,终有一日,将与我刀兵相见,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众人深以为然。 李艺表情愤慨,大声说道:“殿下早该如此,不过,现在防备也不晚。殿下要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我一定会鼎力支持。” “好,有燕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建成想了一下,继续说道:“目前驻守东宫左、右长林门的将士有两千余人,但这远远不够。 “东宫附近的坊区也要加强防守,以防秦王来袭。” 他看向李艺:“听说燕王留在幽州的骑兵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士,我想从中挑选三百名骑兵,屯守在东宫附近的坊区,燕王以为如何?” “此计甚好。”李艺非常赞同,当即表示:“殿下想要多少人,尽管去调,留守幽州的将士是我的旧部,他们跟我一样,誓死效忠殿下。” 听见这话,李建成非常满意,目光在属官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可达志的脸上。 “可达志听令。” “属下在。” “你跟着燕王的人即刻前往幽州,调三百骑兵入京,分驻东宫附近坊区。” “是,属下遵令。” 在可达志和李艺的人离开长安后,李世民就收到了消息。 长孙无忌趁机进言:“大王,这是个好机会,太子私自调遣地方军队进京,是违背律法的事情,陛下若是知道了,必定震怒。 “我们一定要告发他。” 李世民面露鄙夷:“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多隐秘呢,我定要让他瞧瞧,秦王府的人惹不起。” 随即,李世民吩咐道:“在幽州至长安的道路上,多派些人盯着,还有各处城门,也派人盯着。 “只要他们回京,就立即来报。” “是,大王。”长孙无忌领命而去。 十天后,长孙无忌匆匆向李世民禀报:“大王,可达志率领三百幽州骑兵已经进入京畿地区,今日下午,便可到达长安。” “太好了。”李世民忍不住抚掌,吩咐道:“你马上写一封密信,安排人送进宫。 “记住,信中不得提及东宫。” 长孙无忌心领神会,立刻去办。 没过多久,李渊的御案上就出现了一封密信。 钱九陇禀道:“陛下,这是我刚才收到的密信,臣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还请陛下过目。” 李渊带着满腹疑惑打开了密信,看完之后,他一掌重重地拍在御案上:“岂有此理!” 御案上的杯盏受到震动,滚动几圈后就滚下了御案,摔得粉碎。 殿内宫人吓得齐齐跪地,大气不敢出。 “太平盛世,居然还有人私自调兵进京?”李渊很愤怒,吩咐道:“钱九陇,你立刻带人去拦截,孤倒要看看,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当钱九陇押着可达志走进太极殿时,李渊感到很意外。 随之而来的就是震怒:“把太子给我叫来。” 李建成走进太极殿前,不知道父亲为何把他叫来,但当他看见跪在地上的可达志时,脸色猝然惨白。 完了,被父亲发现了。 “嘭!” 李渊拿起砚台就扔向李建成:“太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调遣地方军队进京,你意欲何为?造反吗?” 李建成没有躲避,但砚台也没有砸中他,只是落在他的脚边。 他立刻跪下:“父亲息怒,儿没有想造反,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李渊暴喝。 李建成急中生智,解释道:“最近突厥肆掠边境,儿只是担心突厥会进犯关中,危急京师,所以才暗中调遣幽州军队护卫京师。 “儿没有造反,也绝无此心。” 李渊没有相信他:“若真是如此,你大可直接跟我说,为何偷调军队? “身为储君,却知法犯法,做出如此悖逆之事,你说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一听要处置太子,可达志连忙说道:“陛下,此事是臣一人所为,太子殿下并不知情。 “太子殿下刚才那样说,是顾念主仆之情,帮臣开脱,请陛下不要怪罪太子殿下。 “一切都是臣的错,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李渊火冒三丈:“你当孤是傻子吗?没有太子的命令,你能调遣幽州的兵马?” 可达志顿时面如土色,无言以对。 李建成只好请罪:“父亲,是儿思虑不周,处置失当,儿甘愿领罚,请父亲不要生气。 “若您气坏了身体,儿万死难辞其咎。” 李渊怒气一顿。 但他心气难消,把李建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最后,李渊下旨:“太子右虞候可达志假传太子之令,私自调遣地方军队进京,罪不可恕。 “念其往日军功,恕其死罪,流放扶州,以示惩戒” 第743章 齐王布局 知道结果后,李世民很愤怒,同时心里也觉得很憋屈,父亲太偏心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李建成也很愤怒,他知道事情之所以败露,肯定是李世民得到了消息,然后让人举报了他。 但原本就是他违法在先,他想要就此事报复李世民,也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但其他人咽不下这口气。 “岂有此理!”李艺拍着桌子叫道:“我们做得如此隐秘都被人发现,还被举报到了陛下面前。 “我看除了秦王府的人,就没有人敢跟殿下您作对了。” 李元吉也跟着拍了一下桌子,满脸的愤怒:“他耶耶的,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我不想再跟秦王府的人暗中角力了。” 说着,他看向李建成,再一次提议:“长兄,秦王越来越过分,我看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干脆杀了他,一劳永逸。” “不行。”李建成坚决反对:“他始终是我们的亲兄弟,不能杀,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提议再一次被否决,李元吉很生气,板着脸说:“我只有这一个办法,长兄不听,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拂袖而去。 李建成的脸顿时变得铁青,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当众对他甩脸色? 这时,魏徵进言:“殿下,臣以为齐王说得对,只要秦王死了,秦王府的人就如同一盘散沙,届时他们对您就毫无威胁。” “是啊,殿下,杀了秦王吧。”李艺也劝道。 其他属官中,有小部分人附和了魏徵的提议,但沉默的占大多数,其中就包括了苏定方。 李建成扫视了一圈,严肃地说:“尔等不必再劝,我说过我不会杀秦王,就一定不会杀他。 “都退下吧。” 众人默默退下。 李艺刚走出东宫,就看见李元吉站在一旁。 “齐王,你怎么在这里?”李艺朝着李元吉走去。 李元吉看向他:“走,到我那里喝酒去。” “好。” 两人来到武德殿,李元吉命人准备好酒菜,然后将宫人全部打发走。 “来,先干一杯。” 李元吉端起酒杯,与李艺喝了一杯之后,才问道:“长兄怎么说?同意杀秦王了吗?” “没有。”李艺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嘭!” 李元吉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案上,怒道:“长兄就是太优柔寡断了,他把秦王当亲兄弟,秦王可没有把他当亲兄弟。 “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了,长兄居然还下不了决心,真是气死我了。” 对于杀李世民这件事上,李艺对李建成也很有意见,此时听到李元吉这么说,他深以为然:“是啊,太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 “难道真要秦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能下定决心杀人吗?” 虽说作为君王要仁厚,储君也应当如此,但这是对待子民,而不是对待敌人。 李世民现在就是东宫的敌人,他不死,就会危及太子一派的人 想到李建成说的话,李元吉和李艺就十分郁闷,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不行,绝不能这样下去。”李元吉突然说道。 李艺看向他:“你有主意了?” 李元吉面露凶狠:“既然长兄下不了手,那我就替他动手。” “你自己动手?”李艺大惊。 “没错。” 李元吉下定决心之后,就一直在等待机会。 终于,他的机会来了。 这一日,李世民正在陪李渊下棋,岳郁进来禀道:“陛下,齐王求见。” 李渊头也没抬:“宣。” 随后,李元吉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原来阿耶和二兄在下棋啊。” 李渊将目光从棋盘上收回来,看向李元吉:“你来干什么?” “哦,是这样的。”李元吉神态自若地说:“我今日刚得了一坛佳酿,就想着和阿耶喝一杯。 “既然二兄也在这里,那就一起去吧。” 李世民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李渊。 李渊心想:前段时间三兄弟闹得很不愉快,今日四郎主动邀约,正好趁此机会缓和一下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 于是,李渊对李世民说:“棋改日再下,今日我们就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父亲这么说,李世民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答应:“好。” 于是,三人去了武德殿。 李元吉早就命人准备好了酒菜,还准备了宫廷舞。 父子三人边欣赏舞蹈,边开怀畅饮,闲聊当中,间或评论一下舞姬的舞艺。 “怎么倒酒的?眼睛瞎了吗?” 突如其来的骂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原来是宫女倒酒的时候不小心把酒撒在了李世民的身上,张亮正训斥宫女。 “奴该死,请秦王息怒。”宫女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李元吉起身,走了过去,对着宫女就骂:“笨手笨脚的,倒个酒都做不好,留着你还有何用? “来人啊,拖出去杖毙。” 闻言,李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动不动就杖毙宫人,四郎未免太凶残了。 而李世民满脸和煦地说:“四郎切勿动气,这只是一件小事,不必责罚,就让她退下吧。” 李元吉顺势说道:“既然二兄帮你求情,今日就饶你一命,下去吧。” “多谢齐王,多谢秦王。”宫女感恩戴德了一番,然后退出了大殿。 李元吉看向李世民的衣服:“二兄,你的衣服弄脏了,我让人陪你去换一件吧。” 话落,李元吉吩咐:“张胤,你陪秦王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张胤走到李世民身边,恭敬道:“秦王,请跟我来。”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着张胤走了。 见状,李元吉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得逞,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向李渊举杯:“阿耶,我再敬您一杯。” 李思行躲在内殿当中,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他等了很久,终于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立刻从怀里掏出匕首,严阵以待。 但听了一会儿,他突然变了脸色。 不对,脚步声不对。 李思行听出了外面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按照主子制定的计划,这个时候应该是张胤陪着秦王来这里换衣服,那至少应该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才对。 如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是前殿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猜测中,脚步声突然加快,下一刻,他旁边的屏风朝着他砸下来 第744章 突然出现 李思行大惊。 这个屏风是陛下赐给主子的,摔不得。 他连忙伸手去扶屏风。 还没扶正屏风,一个身影从外面闪进来,又把他吓了一跳:“谁?” “是我。” 李思行刚抬起脚,想要攻击那人,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那人的正面:“苏卫率?” 他收回脚,问道:“苏卫率,你怎么在这里?” 苏定方帮着他扶好屏风,一边压低声音一边说道:“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的,他命你停止行动。” 李思行神情一顿,眸中闪过诧异,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他的行动的? 难道是主子告诉太子殿下的? 不,不可能,这次的行动本就是主子瞒着太子殿下进行的,主子绝不会说。 那么,是有人告密? 还没琢磨明白,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张胤的声音。 “秦王,就是这里。” 寒光一闪,李思行手握匕首,再次进入战备状态。 苏定方一把抓住李思行的手腕:“殿下说了,不可以杀秦王,快把匕首放下。” “我只听齐王的。”李思行手腕一扭,就挣脱了苏定方的手。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苏定方迅速出手。 于是,两人在内室打了起来。 在打斗过程中,苏定方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花瓶。 眼看着花瓶从高处落下,李思行大惊,顾不得攻击苏定方,迅速扑了过去。 他如同一条游鱼,从地面滑过,努力往前伸的双手稳稳地接住花瓶。 摸着冰冷的花瓶,李思行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他爬起来,将花瓶放回原位。 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定方趁机抓住李思行,把他拖到深处角落里。 “放开我。” 李思行背靠墙壁,双手双脚被苏定方牢牢地压制,完全不能动弹。 他奋力挣扎的同时,心中震惊不已,苏定方的武功竟然在他之上? 不,他的武功没有比苏定方弱,是苏定方偷袭了他,否则他不可能被苏定方控制…… “嘘!”苏定方警告他:“你想被他们发现吗?” 李思行顿时闭上嘴巴,停止挣扎。 这时,外室传来了李世民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吧。”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李世民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李思行眼睛放光,以极小的声音对苏定方说:“好机会,待会儿我们一起杀了秦王。” 苏定方心中无语,但还是警告李思行:“殿下有令,不能杀。” 李思行:“” “咚!”脚步声戛然而止。 苏定方心中一紧,以为李世民发现了他们。 但他很快就发现李世民停在了屏风前,并且朝内室看。 苏定方下意识地将身体贴紧李思行,尽可能地往里躲。 突如其来的温暖令李思行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脸也变得通红。 苏定方并未注意到李思行的变化,他只想着不被李世民发现。 片刻过后,外面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苏定方稍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屏风,紧盯着李世民的一举一动。 李世民换衣服的动作很快,穿好衣服后,他突然弯腰,似乎在捡东西。 大概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掉了什么东西吧,苏定方猜测。 李世民没有进入内室,而是在外室换了衣服。 李思行眼看着自己的行动即将失败,心里很着急,又开始了挣扎。 苏定方猛然使力,用眼神警告李思行。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秦叔宝的声音:“大王,您换好了吗?太子殿下来了。” 李思行身体一僵,顿时停止了挣扎。 下一刻,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李世民的声音响了起来:“长兄,你怎么来了?” 李思行面露颓然,彻底放弃了行动。 苏定方看见他的神情,便放开了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李思行才颓然说道:“完了,我没有完成任务,主子定会责罚我。” 苏定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安慰他:“此事是太子殿下出面阻止,齐王不会怪罪你。” 说完,苏定方转身离开了这里。 当看见李建成和李世民一同走进来,李元吉瞬间变了脸色。 李渊倒是很惊讶:“大郎,你怎么来了?” 李建成没有看李元吉,笑着来到李渊面前,行礼:“我是一路闻着酒香来的,没想到阿耶和二郎也在这里。” 话落,李建成看向李元吉,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道:“四郎,喝酒都不叫为兄来,太不够意思了。” “我”李元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长兄协助阿耶处理政事,每日忙得很,我哪敢打扰你。” “平常没有空闲,但是陪阿耶和兄弟们喝酒,还是有空闲的。”李建成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李元吉只好命人添加一个席位,又准备了一桌酒菜。 李渊很开心,笑呵呵地对儿子们说:“难得今日有空闲,我们父子四人就痛痛快快地畅饮一番。” “都坐下,喝酒。” 见李渊高兴,三兄弟不敢扫兴,露出笑脸,端起酒杯,同敬父亲。 这一顿酒喝得其乐融融,李渊喝到尽兴处,还跳起了胡旋舞。 “那日,张婕妤跳了西域的胡旋舞,简直美妙绝伦,她说西域男子也喜欢跳胡旋舞,就教了我几个动作。 “你们看看,为父跳得如何?” 李建成:“” 李世民:“” 李元吉:“” 三兄弟虽然见过西域男子跳胡旋舞,但从未见过有人把胡旋舞跳得这么难看,实在是不忍直视。 好在殿内只有他们父子四人以及李渊的心腹,不然传出去,皇室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阿耶跳得很好。” “没错,阿耶是跳胡旋舞跳得最好的人。” “阿耶果真是天赋异禀,什么都会” 三兄弟纷纷拍起了马屁。 直到李渊跳累了,他才停下来,“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李世民立刻上前搀扶李渊:“阿耶,我送您回去。” 一看李世民献殷勤,李元吉立刻凑上去:“阿耶,我送您。” 李建成走过来,把李元吉拉开,对李世民说:“二郎,你送阿耶回去吧。” “好。”李世民有点诧异,但还是答应了。 于是,李世民搀扶着李渊离开了武德殿。 到了太极宫,李世民亲自伺候李渊喝下醒酒汤,又把李渊安置在御榻上休息,然后吩咐岳郁仔细看顾着,才放心离开。 就在李世民离开内殿的那一刻,李渊睁开了双眼,目光清冽,没有一丝醉意 第745章 重要之物 在李渊和李世民离开之后,武德殿内的气氛很凝重。 李元吉瞪着苏定方的眼睛似乎喷出了熊熊烈火,想要将苏定方焚烧殆尽。 苏定方长身直立,微微垂头,任由李元吉用眼刀子凌迟他。 瞪了一会儿,见苏定方毫无反应,李元吉火冒三丈,但想到苏定方是听从李建成的命令行事,便质问李建成:“长兄为何要阻止我? “你难道没瞧见,今日多好的机会? “当时只有李世民一个人在房间里,外面也只有秦叔宝一人,只要张胤控制住秦叔宝,李思行就能杀了李世民。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该让苏定方阻止李思行。” 说到这里,李元吉又训斥苏定方:“还有你,你身为东宫属官,为长兄分忧是你的职责,长兄转不过弯,你就应该帮长兄下决断。 “当时李世民是一个人,而你和李思行是两个人,足以对付李世民,为何不动手? “如今丧失了最佳机会,我们又得重新布局对付李世民,何苦来哉?” 李元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恨不得掐死苏定方。 然而苏定方只是淡淡地说:“我是东宫的人,太子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李元吉气得扬起手,对着苏定方的脸就要打下去。 正在这时,李建成发出暴喝:“四郎,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李元吉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下一刻,他抽回手,冲到李建成面前。 他愤怒地看着李建成:“你居然说我在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难道长兄不知道吗?” “不知道。”李建成脱口而出。 李元吉:“” 随即,李元吉朝李建成低吼:“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居然说不知道? “只有李世民死了,你的太子之位才能稳固,我们大家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我为长兄掏心掏肺,不惜背上杀兄的罪名,你倒好,不感激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来责问我?” 然而李元吉一番掏心掏肺,并没有换来李建成的感激。 李建成毫不留情地训斥李元吉:“你今日安排的行动,简直就是在找死。” “谁在找死?你的意思是我的人打不过秦王府的人吗?”李元吉气急,反驳道:“李世民只带了秦叔宝,而张胤会负责拖住秦叔宝。 “就算李思行杀不了李世民,外面还有我安排的二十名勇士。 “若不是长兄你横加阻扰,此刻李世民已经到了黄泉路上。” 闻言,李建成发出一声嗤笑:“呵,就算你杀了李世民又怎么样? “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又在你自己的住处杀害兄长,你以为李思行那些人能逃得掉吗? “这是皇宫,护卫皇宫的禁卫军全都听命于父亲,到时候李思行等人势必会被禁卫军抓住。 “一旦他们被抓,把你供出来,你就死定了。就算父亲想留下你的性命,天下悠悠众口也会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即便他们没有供出你,你身为他们的主子,也一样要负责。 “世人皆知,你我同坐一条船,到时候我们都得身败名裂。 “背上这条杀害兄弟的罪名,你以为我的太子之位还坐得稳吗? “别忘了,父亲可不只我们三个儿子,他的儿子多得是,你这么做只会给他人腾位置,何其愚蠢?” 李元吉被他训得面红耳赤,但仍然愤愤不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兄,我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长兄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口出恶言?” “你”李建成被气得差点吐血,但为了自己不受牵连,他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怒火。 沉默了片刻,李建成心平气和地说:“李世民狡诈,要杀他绝非易事,何况,杀人一事并不可取。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大意,否则让李世民抓住把柄,他就会置我们于死地。 “虽然秦王府有些势力,但我有父亲的支持,就一定能胜出。 “所以,我们不必操之过急,答应我,不要再去暗杀李世民,有什么事情先跟我商量。” 面对态度突然变好的长兄,李元吉也凶不起来,他挣扎了良久,终于点头:“行,我以后都听长兄的。” 听到这句保证,李建成稍稍安心 随后,李建成带着苏定方离开了武德殿。 回到东宫之后,李建成吩咐苏定方:“监视齐王的人不要撤,继续盯着,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是。” 苏定方退出寝殿,望了望远处的天空,心情很复杂。 今日齐王要暗杀秦王的事情,就是太子安插在武德殿中的探子给他传的信。 他原以为太子会将计就计,让齐王杀了秦王,却没想到太子命他去阻止齐王的人。 太子为何这么做? 真的是畏惧流言以及道德谴责吗? 还是正如齐王背地里所言,太子太优柔寡断了? 苏定方陷入了沉思当中,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他瞬间回神,看向腰间。 佩囊不见了? 苏定方慌了,在身上翻找起来,但他找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佩囊。 于是,他沿着来时的路,仔细寻找起来。 然而他一路寻找到李元吉住的宫殿附近,都没有找到他的佩囊。 苏定方抬头看向前面的宫殿,目光变得幽深,该不会是与李思行打斗的时候掉了吧? 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依照刚才齐王看他的眼神,齐王绝对不会让他进去找东西。 但是,佩囊对他很重要,他一定要找回来。 苏定方深吸一口气,朝着宫殿走去。 “烦请通禀一下,我有事求见齐王。” “你先在这里等着。” 侍卫看见是东宫的人,态度还算客气。 没过多久,侍卫就出来了,但他的态度十分冷淡:“齐王没空见你,赶紧离开。” 果然如此。 苏定方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并没有失望。 他转身离开,先回了一趟东宫,然后又去了一趟司膳房。 一个时辰后,在宫城的角落里,苏定方将图纸递给一名内侍:“寻个机会去武德殿的偏殿,找到纸上的东西交给我。 “记住,这个东西很重要,尽快找出来。” 内侍想到今日太子去了偏殿,就以为这个东西是太子的。 他郑重地接过图纸,收好:“是,奴回去后立刻去找。” 第746章 做了俘虏 傍晚时分,一个身影偷偷地摸进了偏殿。 此人正是苏定方下午见过的内侍,名叫小六。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先拿出图纸看了看,记住佩囊的模样,然后开始找了起来。 他找得很仔细,就连桌椅底下的角落也没放过。 突然,屏风的底座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连忙走过去,趴在地上,从底座下面抽出一根丝线。 蓝白相间的丝线,这不正是苏卫率所描述的那样吗? 小六心中一喜,连忙把手伸进底座,摸索起来。 但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东西,于是,小六爬起来,去移屏风。 屏风很大,也很重,对于小六一个没有武功的半大少年来说,有点困难。 因此,小六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屏风挪开。 然而,屏风挪开了,地面上却空无一物。 小六不由地举起手中的丝线,眸中充满了疑惑:这丝线应该就是从佩囊上扯下来的,它掉在这里,那佩囊应该也掉在这里啊,怎么会找不到呢? 想了想,小六将屏风周围又仔细地找了一遍,然后把屏风挪回了原位。 接着,他再一次仔细地搜寻全屋。 “都走快点。” 忽然,外面传来了动静,吓得小六一哆嗦,手一松,盖子就重重地砸在箱子上。 “好了,今日就在这里进行吧。” 这是齐王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了宇文宝的声音:“主子,屋里好像有动静,我进去看看。” 听到这话,小六赶紧起身,掏出图纸扔进了香炉中,然后拿出一块抹布擦拭柜子。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宇文宝走了进来。 看见里面有人,宇文宝喝问:“你在干什么?” 小六强装镇定地走过去,恭敬回道:“奴在打扫。” “既然是打扫,你关着门干什么?”宇文宝紧紧地盯着他,眼神犀利。 小六“噗通”跪下去,战战兢兢地说:“奴奴之前没有打扫干净,所以才偷偷地跑进来继续打扫。 “奴怕被管事发现,受到责罚,所以才关上门的。” 说着,小六开始磕头:“奴下次再也不敢偷懒了,请您不要告诉齐王,不要告诉管事,求求您了。” 他磕得很重,不过两下,磕头已经红了一片。 宇文宝看得心烦,喝道:“好了,起来吧。” 小六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打扫完了吗?”宇文宝一边环视屋内,一边问道。 小六飞快地看了眼香炉,里面的火苗已经熄灭,便回道:“打扫完了。” 闻言,宇文宝走到椅子旁,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椅子。 见手指上没有灰尘,宇文宝满意地点头:“这次打扫得不错,跟我出来吧。” “是。”小六跟着宇文宝走了出去。 宇文宝向李元吉禀道:“主子,是他在里面打扫。” 李元吉看向小六,见他身材瘦弱,垂着头,一副随时都会被风刮走的模样,李元吉眼睛一亮。 “今日,我们来玩点新鲜的。” 李元吉看向底下的内侍们,高声说道:“你们分成两队,一队是唐军,一队是突厥兵。 “这次的战争,就是突厥兵掳走了边境的百姓,以此为要挟,让唐军交出城池,而唐军的任务就是守住城池。” 说到这里,李元吉扬手一指:“你,过来做俘虏。” 小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顺从地走了过去,但若仔细去看,他的身体在颤抖。 “好了,开始吧。” 李元吉宣布开始之后,就在椅子上坐下。 宫女立刻倒上一杯酒,双手奉上。 李元吉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另一个宫女将剥好的葡萄,喂进李元吉的嘴里。 宫女们细心伺候李元吉,院子里的内侍们则已经分成了两队,各个手持利器,努力装出军人的气势,严阵以待。 而小六被捆绑住,由一个高大的内侍押着,脖子上还架着一把锋利的大刀。 感受到脖子上的寒锋,小六全身僵硬,不敢动弹,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大刀,然后一命呜呼。 “咚咚咚” 宇文宝擂响“战鼓”,“两军”立刻列阵,凶猛对峙。 “尔等蛮子,速速放了大唐子民,否则吾将血洗突厥。” “哼,大言不惭,你们把城池交出来,我就放了他,不然,我突厥铁骑将踏平你们的城池。” “口出狂言!吾再问你一遍,放还是不放?” “不放。” “好,既如此,那就休怪吾等无情了。” “唐军主将”正要发号施令,“副将”劝道:“将军不可,吾等的职责就是守卫边疆,保护百姓,如今弃百姓于不顾,陛下知道了定会责罚吾等。” “将军”不为所动:“一条性命焉能与一座城池相比?不必多说,放箭。” 当看见对面的内侍拿出弓箭,小六吓得大喊:“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等等。”李元吉突然出声。 众人动作一顿。 小六心中一喜,他以为齐王要中止这场“打仗游戏”。 谁知,李元吉却教训他:“你身为大唐子民,落入敌军手中之前就应该自尽。 “你非但没有自尽,还被敌军拿来要挟守城将军,这已经是莫大的耻辱,所以这个时候,你不能喊救命。 “而应该说:吾乃大唐子民,当捍卫疆土,尔等蛮子,休想以吾为饵,毁吾城池。 “然后冲守城将军大喊:将军,为国献身,是吾之荣幸,您千万不要犹豫,一定要消灭这群贼子。 “最后,再大义凛然地吼一句‘杀了贼子,放箭’。” 教训完小六,李元吉高声说道:“好了,按照我刚才说的,再来一次。” 小六面色惨白,他带着哭腔说:“大王,能不能只做个样子,不要放箭?” “那怎么行?”李元吉声音冷酷:“不真刀真枪地玩,那还有什么乐趣?” 闻言,小六双腿发软,嘴唇也开始颤抖:“大王,求求您饶了奴吧,奴不想死。” 他才只有十三岁,人生还有大把的时光,他真的不想死。 看见小六那副怯弱恐惧的模样,李元吉心中很兴奋,他勾了勾唇角,带着一丝邪笑:“既然不想死,那待会儿箭来了,就跑快点。” 说完,李元吉吩咐侍卫:“给他松绑。” 第747章 践踏生命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再次响起。 两方“将领”又放了一遍狠话:“吾再问你一遍,放还是不放?” “不放。”对面的“突厥将领”语气冷漠。 这时,被挟持的小六努力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冲挟持他的人叫道:“吾乃大唐子民,当捍卫疆土尔等蛮子,休想以吾为饵,毁吾城池。” 然后,他又冲对面大喊:“将军,为国献身,是吾之荣幸,您千万不要犹豫,一定要消灭这群贼子。 “杀了贼子,放箭。” 终于吼完李元吉交代的话,小六感觉用了毕生的力气,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弓箭,而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果不其然,对面的“将军”欣慰地说:“小兄弟,好样的,你是英雄,待日后我胜利还朝,定为你请功。 “将士们,听我号令,一个贼子都不许放过,放箭。” 话落,“众士兵”弯弓搭箭,然后对准“突厥兵”,把箭射了出去。 “咻咻” 十余支箭矢破空而来。 挟持小六的“突厥兵”吓得赶紧躲避。 当脖子上的寒锋一消失,小六拔腿就跑。 “哈哈,有趣,有趣。”李元吉忍不住拍手,然后又喝了一杯酒。 “嘭嘭!” 躲避过程中,已经死了两个“突厥兵”。 李元吉看见了,大声喊道:“你们怎么回事?反击啊,真正的突厥兵是不可能这么弱的,你们要玩得逼真一点。” 听见这话,被迫成为“突厥兵”的人只好停止逃亡,挥刀砍向“唐军士兵。” 激战来袭。 李元吉看得津津有味,酒一杯一杯地倒入嘴里。 但很快,他又不满意了。 “连个人都射不中,你们干什么吃的?” 李元吉起身,伸出手:“拿我的弓箭来。” 张胤立刻递上弓箭。 李元吉拉满弓,箭矢对准了院子里的“突厥兵”。 手一松,箭矢“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啊” 随着惨叫声的响起,有人倒在了血泊中。 然而倒下去的人并不是扮成突厥兵的内侍,而是作为“俘虏”的小六。 他瞪大了双眼,震惊、恐惧、痛苦不断地在他眸中翻涌。 为什么? 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奔跑,他幸运地躲过了所有的流箭,他看见那些扮成唐军的内侍已经没了箭矢,他以为箭矢没了,他就安全了。 却没想到他还是中了箭。 “大王”小六只说了两个字,就气绝身亡了。 “咻咻” 李元吉的箭继续飞舞,“突厥兵”相继倒下。 而“唐军”趁势击杀其余的“突厥兵”。 终于,“突厥兵”死伤殆尽,李元吉宣布:“游戏结束。” 接着,李元吉欣慰地看向活下来的内侍们:“你们今天的表现很不错,赏。” 几人捂着伤口,如释重负地跪下去:“谢大王。” “把这里清理干净,尸体都运出去,别脏了我的宫殿。”李元吉命令张胤善后,就离开了。 宇文宝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主子,今日的游戏玩得可尽兴?” “还行吧。”李元吉语气淡淡。 宇文宝愣了一下,然后劝道:“主子,这是在宫里,这样的游戏玩一次就够了,万一被陛下发现,您又得受罚。 “我看,那些兵器还是还给燕王吧。” 燕王李艺是左翊卫大将军,有护卫禁宫的责任,这些兵器就是李艺私自拿给李元吉的。 听了宇文宝的话,李元吉突然又觉得意犹未尽:“明日我还要玩一次,先留着。” 宇文宝一听,顿时急了:“主子,宫里不比齐王府,这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出去,后果就不堪设想。 “您还是忍耐一下,等回了齐王府再玩吧。” 见李元吉没有答应,宇文宝心里急得不行,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他连忙说道:“主子,要不这样,您以后要是想玩这个游戏了,咱就白天回齐王府玩,然后晚点再回来宫里就寝,如何?” 李元吉想了想,终于松口:“好,照你说的办。” “谢主子。”宇文宝欣喜不已。 把李元吉送回寝殿之后,宇文宝立即去找张胤:“把那些兵器收拾一下,我现在就去还给燕王。” “好。” 收拾好兵器,宇文宝去了一趟翊卫府,将兵器交给李艺的亲信。 恰好李艺当值,见到宇文宝来还兵器,李艺就问:“事情怎么样?” 宇文宝知道李艺问的是暗杀李世民的事情,便摇了摇头:“失败了。” “失败了?”李艺很惊讶,忍不住走到宇文宝的身边,低声问道:“齐王准备得那么周全,不可能会失败,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宇文宝叹道:“唉,是太子殿下阻止了我们。” “太子?” 李艺攥紧了拳头,真是太可惜了 “对了,我们主子已经答应太子殿下,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主子让我转告燕王,您以后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否则太子殿下会生气的。” 宇文宝将李元吉的话带到之后,就离开了翊卫府。 李艺一拳锤在桌子上:“可恶!” 太子还是不够果断,如此优柔寡断,何时才能除掉秦王? 第二天,苏定方来到约定地点,却没能等来小六。 不过,还是有人来了。 “苏卫率,小六他死了。”一名年长的内侍悲伤地说。 苏定方一惊:“怎么回事?” 难道是被齐王发现了? 然而他听完内侍的汇报之后,表情很愤怒:“岂有此理,内侍也是人,他岂能如此践踏生命?” 愤怒过后,苏定方问:“小六的尸首在哪里?” “奴不知道。”内侍想了一下,又道:“一般这种情况下,齐王会命人将尸首处理掉,现在可能已经找不到小六的尸首了。” 闻言,苏定方的心情有点沉重,他又问:“齐王那里,我们还有多少人?” “加上奴,只有两人了。”内侍回道。 苏定方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你先回去,小心行事,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是。” 苏定方回到东宫,向李建成禀报此事。 李建成听完后,怒吼:“去把齐王给我叫来。” 宫人立刻前往武德殿。 李建成想了想,吩咐苏定方:“你现在去办一件事” 没过多久,李元吉兴高采烈地来到李建成面前,笑嘻嘻地说:“昨日才一起喝过酒,莫非长兄今日叫我来也是喝酒?” “都给我退下。”李建成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吩咐殿内的宫人。 见李建成脸色阴沉,似乎隐忍着怒气,李元吉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 他应该没做错什么事吧? 第748章 囊中之物 当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李建成幽幽开口:“听说你宫里又死了很多宫人,怎么回事?” 李元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回道:“不过就是宫人笨手笨脚不听话,看着心烦,就打死了。” 他一脸毫不在乎的神情激怒了李建成,李建成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在晋阳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今在京师,在皇宫里,你就必须给我安分守己。 “那个所谓的‘打仗游戏’,以后不准再玩。” 一听这话,李元吉顿时就怒了:“你派人监视我?我毫无保留地支持你,帮你对付李世民,你却派人监视我?” 李建成冷哼:“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抓李世民的把柄。” 顿了一下,李建成解释道:“父亲不放心你,从你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安排了人在你的宫里,随时向父亲汇报你的情况。 “今日,这人原本是想将这个消息禀报给父亲,不过被我拦了下来。” 李元吉心中一惊,半信半疑地看向李建成:“那父亲安排在我宫里的人是谁?” 李建成很淡定,张口就说:“这人,我已经帮你处理了,往后你大可安心。 “你如今该做的,是在宫里谨言慎行,不要再胡作非为。 “待我登上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对于李建成最后那句承诺,李元吉心下冷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李建成肯定会包容他。 不过,李建成既然这样说了,他总要表个态。 “好,都听长兄的,我日后在宫里会谨言慎行。”李元吉的表情有点不耐烦。 李建成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便警告他:“不只是在宫里,在宫外也要谨言慎行,这是京师,不是在晋阳。 “你别忘了,当初晋阳是怎么丢的?你又是怎么让李世民立下战功的?” 提起这件事,李元吉就很愤怒,同时也很憋屈。 当初若不是他没有守住晋阳,让晋阳落入了刘武周的手中,父亲就不会派李世民去讨伐刘武周。 事后,李世民平定了刘武周,立下了不少战功,甚至还将河东一带的兵权收归己用。 这件事是他的痛,也是他的耻辱。 当然,镇守晋阳的那段时间,是他过得最快活的一段时间,因为在晋阳,他就是“皇帝”,谁也不敢违逆他。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丢失了晋阳,乃至大半个并州。 想到这里,李元吉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现在不一样了,晋阳、并州已经不是他的目标 “好,我答应长兄,从此以后,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我都会谨言慎行,不再胡闹。” 李建成感受到了李元吉的悔意,心中十分安慰,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回去仔细检查一遍,不要留下痕迹,父亲那边,我会帮你遮掩。” “多谢长兄,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元吉离开东宫后,就吩咐宇文宝:“去查查,今日宫里谁不见了。” “是。”宇文宝立即去查。 很快,宇文宝就查到了:“主子,除了昨日死的那些内侍,其他人都在宫里。 “不过,王妃身边少了一个宫女,听王妃说,那名宫女一大早就去了司膳房,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属下查问过,那名宫女根本就没有去司膳房,她半道拐去了太极宫。 “但还没到太极宫,就被太子的人叫走了。” 听完后,李元吉终于相信了李建成的话。 而在李元吉离开东宫后不久,苏定方就回到了东宫。 他向李建成禀报:“殿下,那名宫女已经安置妥当,她离开长安后,不会再回来。” “做得好。”李建成表扬了他一句,然后问道:“你觉得小六他们的死是偶然吗?” 苏定方心中一紧,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您的意思是齐王早已察觉到您安插在他宫里的暗探,所以才安排了昨日那一出吗?” 李建成手指敲击着扶手,神情很沉重:“王庾曾经说过,四郎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莽撞冲动,他之所以投靠我也是另有居心。 “我仔细想了想,四郎从前在晋阳爱胡作非为,也经常玩这个打仗游戏。 “那个时候,在晋阳因这个游戏死去的人更多,相比之下,昨日死的人已经算少的了。 “但是,问题就出在,自从他搬进宫里住之后,他就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了。 “昨日却突然玩这个游戏,而死的人当中恰恰就有四个是我的人,恐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苏定方试探着说:“也许之前是齐王听从了身边的人劝谏,收敛了,但后来实在忍不住,所以又放纵了一次?” “不,不是这样。”李建成否定了他的猜测,“那些人是劝不住四郎的,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没人能阻止他。” 闻言,苏定方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样看来,齐王才是那个深藏不漏的人啊。” 嘴上这么说,但苏定方始终认为能看穿这一切的人才是深藏不漏。 而李建成陷入了深思。 天策府。 李世民背着手,踏着悠闲的步伐走进了藏书阁。 “你们都出去吧。”李世民对里面的人说道。 众人纷纷放下手头的差事,行礼退下,只有一人坐在原位,动也没动。 “你在干什么?”李世民在王庾对面坐下。 王庾头也没抬,继续书写:“如你所见” 李世民探头看了一眼,是《天官书》,便称赞她:“李典书果然勤奋,这个月已经校雠完十本书了吧。” 顿了一下,他又问:“怎么不让校书郎他们来校雠?” “他们太慢了。”王庾语气淡淡。 李世民:“” 跟王庾相比,那些人确实很慢。 “你先停下差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李世民说完,合上王庾的书籍,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放在书案上。 “这个看着有点眼熟啊。”王庾拿起佩囊,仔细端详。 李世民心中一喜,连忙问道:“是谁的东西?” 王庾摸了摸,发现里面还有东西,便打开佩囊,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 佩囊中的东西是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公式。 这样的笔迹,这样的内容,王庾一看就知道是林郅悟的。 只是这些公式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就不寻常了 第749章 找点乐子 “这个东西是谁的?” 李世民又问了一遍。 王庾慢腾腾地叠好纸,放进佩囊:“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我原本以为是你的,因为你身上的佩囊都是男子制式,但是这个佩囊我从未见你佩戴过。然后我又仔细比对过纸上的笔迹,才确定这个东西不是你的。” 李世民继续说道:“不过,能写出这么奇怪的东西,就只有你和林郅悟了。” “不。”王庾冲他摇了摇食指,笑着说:“现在还有一个人能写出这种东西。” 李世民神情一滞,随即问道:“还有谁?” “恒山王。” 看见李世民听到这三个字时震惊的表情,王庾笑得乐不可支:“哈哈,我告诉你,恒山王可比你聪明多了,他才是神童。” 李世民脸色一沉,训斥道:“不许说大郎是神童。” 王庾笑容逐渐凝固:“为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郎年纪还小,他不该面对那些狂风暴雨。”李世民说。 如今,他陷于四面楚歌之中,若是他的儿子再传出神童之名,恐怕李建成会先对他的儿子动手。 李承乾还小,他不能让李承乾陷入危险之中。 王庾稍微一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让他放心,她郑重说道:“二兄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对于她的态度,李世民很满意,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这张纸上的东西虽然是林郅悟写的,但这个佩囊不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林郅悟的?”王庾很好奇,虽然她也没见过林郅悟戴这个佩囊,但她没见过,不代表林郅悟没有。 李世民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反正我就是知道这个佩囊不是他的,你刚才不是说这个佩囊很眼熟吗? “你快好好想想,会是谁的?” 看他很急迫的模样,王庾眨了眨眼睛,狡黠一闪而过:“我现在想不起来,不过,你如果告诉我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可能会助我想起来。” “额”李世民犹豫了。 他想了想,斟酌着说:“就是昨日我和阿耶在齐王那里喝酒,我无意间捡到的。” 对于这话,王庾表示很怀疑,李世民身为地位尊崇的秦王,会去捡一个看起来很朴素的佩囊?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接话很快,李世民话音一落,她就问道:“在齐王宫里哪个位置捡到的?” “在”李世民刚想回答就打住了,他瞪向王庾:“问那么多干嘛?” 反应这么快? 王庾双手一摊,表情很无奈:“就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线索,对我是没有帮助的。 “你若是将前因后果详细地跟我说说,我大概就能想起来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明明就是知道。 李世民顿时就怒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这是在跟你交换条件。”王庾很淡定。 李世民:“” 好吧,谁让他有求于她呢。 李世民妥协了,遂把昨日在李元吉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我觉得很奇怪,齐王故意引我去那间屋子,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捡到这个佩囊吗?” “你就不怕上面有毒?”王庾好奇地问。 “你以为我傻啊,我用巾帕包着的。” 李世民话音未落,王庾就顺着他的话说:“是不是还包了好几层,到手之后就给了秦叔宝,然后回来了先让人检查一遍,没有问题,你才上手摸的吧?” 李世民:“”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我这是谨慎,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啊,我就是把你未说的话说出来而已。”王庾摊了摊手。 李世民有点恼怒:“臭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照不宣?” “知道啊。” “”李世民更怒了:“那你还说出来?” 王庾突然叹气:“唉,整天呆在书堆里,太无聊了,我得找点乐子,不然我要疯了。” 李世民:“” 眼看着李世民又要发火,王庾抢在前面说道:“这个佩囊上的独特针线我见过。” 李世民怒气一顿:“在哪里见过?” “额你先答应我,事后不许怪罪这个佩囊的主人以及相关人员。”王庾试探着提出要求。 李世民听了想打人。 “我不过就是捡了个东西,为什么要怪罪它的主人?” 这丫头的脑子是坏了吧? 王庾:“反正你先答应我。” 李世民:“好,我答应你。” 王庾心中松了一口气:“这种蓝白相间的丝线是我染出来的,当时只染了一点点,只够做一个佩囊。 “我之所以做这种丝线,是受陈青莲所托,她想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佩囊送给她的夫君” 说到这里,王庾停了下来。 “所以,这个佩囊是苏定方的。”李世民接着她的话说道。 王庾点了点头。 得到了确认,李世民立刻思考起来。 当时他是在武德殿的偏殿,他换衣服的时候捡到了苏定方的佩囊,佩囊中有一张林郅悟写得奇奇怪怪的纸,紧接着太子就来了。 而太子是不请自来的,况且苏定方的佩囊怎么会掉在齐王的宫里? 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吗? 李世民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通,就对王庾说:“你跟苏定方关系好,你去探探他的口风,顺便打探一下他的佩囊为什么会掉在齐王的宫里?” “没问题,不过,这个佩囊要物归原主。”王庾趁李世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率先将佩囊攥在手里。 李世民伸出手想去抢,想了想,又收回了手:“行,没问题。” 王庾收好佩囊,端正坐好,翻开书籍,然后问道:“还有事吗?” “额没事。” “那你赶紧走,别打扰我处理公务。” 李世民:“” 就这样,李世民被无情地赶走了。 在李世民离开之后,王庾拿起书案上的书籍和纸笔,然后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接着做出认真校雠书籍的假象,最后拿出佩囊中的纸演算起来。 藏书阁中的官吏陆续走进来,他们看见王庾坐在角落里,很好奇,便问道:“典书,您怎么坐那里去了?那里不太敞亮,看不清楚书上的字。” “没事,我的眼睛会发光。”王庾随口说了一句。 众人:“” 第750章 有件怪事 到了下衙时间,王庾准时出现在天策府门口。 大全牵着王庾的坐骑,和秋月来到王庾面前:“公主,回府还是去逛街?” 王庾横了他一眼:“每天就知道逛街,没别的事做了吗?” 大全忍不住叫屈:“不是你说下衙以后去逛逛街,能让人开心吗?而且每天都是你带着我们去逛街的。” 王庾:“” 她纵身一跃,跳上牛背,俯视大全:“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照不宣?” “知道啊。”大全有点懵,公主是想考他的学识吗? 自从公主请了先生教府中的人读书识字,他就是学得最认真的人,心照不宣的意思还是知道的。 谁知王庾没有再理他,拍了一下牛,绝尘而去。 大全更懵了,转身问已经骑上牛的秋月:“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叫你闭嘴。”秋月白了他一眼,也走了。 大全赶紧骑上牛去追两人:“哎,你们等等我。” 终于追上王庾,大全发现走的道路不是回府的路,便问道:“公主,这是去哪里?” “去苏府。”王庾回答。 没过多久,王庾三人就来到了苏府门前,同时到达的还有刚从东宫回来的苏定方,以及林郅悟和二虎。 “你们怎么来了?” 苏定方狐疑地打量林郅悟和王庾,虽然他们二人是从不同方向过来的,但为何这么巧,都来了他府上? 王庾跳下牛,将绳子扔给大全,愁眉苦脸地说:“表兄你是不知道,我前两天说了府上的厨娘两句,她就生气了,然后不给我做吃的。 “可我还在长身体啊,怎么能挨饿呢?所以我就来你府上蹭饭了。” “”苏定方心中很无语,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你是公主,一个小小厨娘敢生你的气,不给你做饭?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你这话传出去,别人会笑掉大牙的。” “唉~”王庾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好笑啊,可是有什么办法,我的厨娘就是生气了。” 看着王庾唉声叹气的模样,苏定方依然表示不信:“你想来吃饭就直说,别编这么烂的借口。” “我没骗你。”王庾解释道。 这个时候,林郅悟说:“表兄,小庾儿没骗你,我经常去她府上吃饭,她府上的厨娘仗着厨艺好,脾气可大了,常常甩脸子给我们看。” 苏定方听了,觉得很新奇,居然还有这么大胆的厨娘? 他一边往府里走,一边说:“那为什么不换了这个厨娘?我相信长安城中,厨艺好的厨娘不可能只有她一个。 “何况,宫里还有很多御厨,你是公主,向陛下要两个厨娘换掉她就是,何必看她的脸色?” 王庾跟着他往里走:“我不换,她除了脾气不好,其他地方哪哪都好。 “人长得漂亮,又会医术,还会做各地的名菜和点心,最重要的是武功高,身体好,以后我去跋山涉水,她还能让我吃上好吃的,多好啊。” 苏定方:“” 这样的厨娘确实稀有。 苏定方吩咐左右:“去跟娘子说一声,晋阳公主和平南侯来了。” “是。” 在仆人走后,苏定方又问林郅悟:“那你怎么也来了?你可是很少来我府上。” “唉~”林郅悟叹气:“我府中的厨娘也生气了,她也不给我做饭,我又不想去外面花钱吃饭,就只好来表兄府上了。” 苏定方:“” 敢情这两人来他府中蹭饭是为了省钱? “哦,是吗?莫非你府中的厨娘也很漂亮,又会医术,又会做各种名菜和点心,而且武功也高,最重要的是厨艺好,脾气却大?” 苏定方停下脚步,阴恻恻地看着林郅悟。 林郅悟睁大了双眼,表情很不可思议:“表兄,你怎么知道?你也太聪明了吧?” “咚!” 苏定方一掌拍在林郅悟的脑袋上,怒吼:“你们两当我是傻子呢,还厨娘脾气大,不给你们做饭? “你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侯爷,有的是钱,都给我滚去天香楼吃饭,别来我这里。” “别啊,表兄。”王庾凑上去,苦哈哈地说:“我最近可穷了,去不起天香楼。” 林郅悟一脸愁苦:“我最近也很穷,去不起天香楼。” “你们骗鬼呢。”苏定方表示不相信。 “是真的,那两个厨娘原是一对双生姐妹,因为厨艺好,一直在天香楼当厨娘,后来我和小庾儿去天香楼吃了几次,发现了她们,就把她们赎了出来。” 林郅悟解释道:“不过,就是因为她们厨艺好,又长得漂亮,是天香楼的顶梁柱,所以才花费了我们一大笔钱。” 他耸了耸肩,语气略显无奈:“然后,我们就变穷了。” 苏定方露出了然的表情:“难怪两个厨娘同时闹脾气,原来是双生花。” 话落,苏定方突然对着他们的脑袋各敲了一下,骂道:“就为了两个厨娘,把自己弄得连去酒楼吃饭都没钱,真是两个吃货。” 王庾:“哎哟” 林郅悟:“哎哟” 在疼痛过后,王庾反应过来,凑近林郅悟,小声问道:“表兄什么时候学会‘吃货’这个词了?” 林郅悟想了想:“额应该是你骂我的时候,被表兄听见了,所以他就学会了。” “不,肯定是你骂我的时候,被表兄听见了。”王庾立刻反驳。 见林郅悟和王庾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说悄悄话,苏定方十分无语,直接越过两人,扬长而去。 突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定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两个臭小孩又要来缠着他说啥? 谁知,两人快速越过他,朝着前方奔去:“表嫂。” 苏定方:“” 前方,陈青莲从庑廊尽头缓缓走来,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拂过杨柳,丝丝柔柔暖人心。 王庾一把挽住陈青莲的手臂,开心地唤了她一声“表嫂”,然后训斥旁边的丫环:“表嫂刚出月子,你们怎么能让她走这么远的路呢?” 丫环垂下头,不敢吭声。 陈青莲笑着拍了拍王庾的手:“没事,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这时,背后传来苏定方的声音:“真心疼她,你们就别来蹭饭。” 话音未落,王庾就被苏定方硬生生地拉开,然后苏定方扶着陈青莲,温柔说道:“娘子,外面太阳晒,我们进屋去。” 王庾:“” “哈哈”林郅悟无情嘲笑。 王庾瞪了他一眼:“待会儿苏大郎送你一泡童子尿,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林郅悟的笑容瞬间消失:“” 苏府有件怪事,刚刚出生没多久的苏大郎每次见到林郅悟,都会伸手要林郅悟抱。 但林郅悟抱着他的时候,他又会在林郅悟身上撒一泡童子尿 第751章 表兄撒谎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 换上干净衣服的林郅悟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王庾无情地嘲笑他:“既然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每次去抱?真是” “哎,你别过来,我今天只带了一套衣服出来。”林郅悟见王庾抱着苏庆节走过来,唯恐避之不及,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逃出了房间。 “哈哈”房间里传出了王庾的笑声。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陈青莲突然小声地对苏定方说:“其实,大郎不喜欢李二娘,也是一件好事。 “我看他和小庾儿青梅竹马,倒是一段好姻缘。” 闻言,苏定方十分惊愕:“大郎跟小庾儿结拜过,他们都当对方是兄弟。” 苏定方实在想象不出经常斗嘴打架的两个人突然结为夫妻亲密无间的场景,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场景,他的身体就起鸡皮疙瘩。 大郎和小庾儿那是不可能的。 陈青莲幽幽说道:“虽然是以兄弟之名结拜,但两人毕竟不是兄弟,小庾儿依然是个姑娘家。 “他们现在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等年纪大一点,就未必不会生出其他的情愫。” 说到这里,陈青莲突然来了兴致:“其实,若是他们二人在一起,也未尝不可,至少我们对小庾儿是知根知底的,她是怎样的人,我们一清二楚。 “说实话,论才学,他们两人不相上下,各有长处;论家世地位,大郎确实有点高攀,但若两人感情好,这一点就不是问题。 “再者,大郎耿直、憨厚,小庾儿聪明、机智,大郎若是娶了小庾儿,那你我就不必担心大郎到处得罪人了。” 陈青莲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想要和苏定方详细讨论一下。 这时,仆人来报:“阿郎,娘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陈青莲只好打住,笑着朝王庾走去:“小庾儿,该用膳了。” 饭后,王庾对苏定方说:“表兄,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 林郅悟却说:“吃饱喝足,我要回去搞研究了。” 话落,他站起来,对苏定方和陈青莲说:“表兄、表嫂,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你还来?”苏定方皱眉。 林郅悟露出讨好的笑容:“额厨娘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没个七天,心情不会好,表兄多担待,多担待哈。 “告辞。” 说完,唯恐苏定方拒绝,林郅悟拔腿就跑。 苏定方:“” 他算是发现了,林郅悟跟王庾相处久了,越发的无赖。 王庾笑盈盈地看向陈青莲:“表嫂,今日的莲花糕很不错,你能让厨房给我包一点带回府吗?” 一听这话,陈青莲就知道王庾要单独跟苏定方谈事,笑着答应:“好。” 然后陈青莲带着丫环走了。 王庾看向苏定方:“表兄,我们去院子里坐坐?” 院子宽敞,仆人皆在廊下侍立,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众人眼底。 王庾坦荡荡地坐下,很是随意:“表兄昨日跟着太子去齐王宫里了?” “是。”苏定方倒上一盏茶,推到王庾面前。 王庾接过茶盏,放在嘴边,又问:“那表兄昨日可曾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嘭!” 苏定方手中的茶壶落在石桌上,他的表情很惊讶:“东西在你手上?” “是。”王庾很老实。 苏定方立马伸出手:“还给我。” “表兄若是告诉我你的佩囊怎么会掉在武德殿的偏殿,我就还给你。” 闻言,苏定方转动了一下脑筋,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是秦王捡到的?” “没错。” 苏定方的脑海中闪过李世民弯腰的场景,原来他的佩囊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李世民捡到了。 “秦王叫你来打探消息的?” 王庾:“秦王叫我把东西还给你。” “那就快还给我。”苏定方的手往前面伸了伸。 王庾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慢悠悠地放下茶盏:“我说了,只要表兄告诉我你的东西是如何掉在那里的,我就还给你。” “你”苏定方有点生气,依然觉得是李世民让王庾来打探消息的。 他眼神一动,然后说道:“就是我昨日陪太子去武德殿,然后不小心遗失在那里的。” “表兄撒谎。”王庾毫不客气地揭穿他。 苏定方神情一滞:“” 这个小丫头,从哪里看出他撒谎的?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是我找李思行切磋武功,打斗过程中丢了。” “表兄撒谎。” 苏定方:“” 不是说虚虚实实最容易骗到人吗?怎么不行? 苏定方怒了,身体向前倾,朝王庾低吼:“你到底是支持秦王还是太子?” 支持秦王,自然是来打探消息的。 支持太子,那就应该什么都不问,直接把东西还给他。 王庾身体往后仰,淡定地回答:“谁都不支持。” “” 正在苏定方愣神之际,王庾又道:“我只支持陛下。”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支持谁,她就支持谁。 苏定方想到陛下支持的是太子,表情有所缓和:“既然如此,那就把东西还给我。” 王庾笑笑,并不搭话,但意思很明显,他不说,她就不给。 苏定方气得不行,往下压了压火气,镇定地说:“你先把东西拿给我看看。” 闻言,王庾掏出佩囊,在苏定方面前晃了晃:“里面还有一张纸,林大郎写的。” “嗖”! 苏定方出手去抢,动作快如闪电。 不过,王庾的速度比他更快,她迅速将佩囊塞进怀里。 苏定方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目光发狠,威胁意味甚浓:“王庾,你别太过分,这是在我府中,我若是下令,你今日走不出这里。” “那就试试啊。” 说着,王庾掏出一个球形物体,外面用布包裹着,在两手之间抛来抛去:“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扔出去,会怎么样?” 见苏定方变了脸色,王庾还嫌不够刺激,抓住圆球高高举起,嘴里发出一声响亮的“砰”。 “不要扔,我说。”苏定方吓得面色惨白,立刻出声阻止她。 王庾收回手,挑眉看他。 苏定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不敢掉以轻心,小声而又快速地说:“昨日齐王邀陛下和秦王喝酒,想在宫中暗杀秦王。 “太子收到消息,命我去阻止,这个东西就是我阻止李思行杀秦王时丢失的” 第752章 当街抢人(天空空如也盟主加更) 苏定方刚说完,王庾就从怀里掏出佩囊丢给他:“喏,给你。” 他一手接住。 熟悉的触感袭来,苏定方心中稍稍安定,随即,他打开佩囊,取出里面的纸看了看。 确认还是原来那张纸,他心中才大定。 “这个也送给你。” 对面飞来一个球形之物,正是王庾刚才威胁苏定方的东西。 苏定方大惊,急忙伸手去接。 当东西牢牢地被他攥在手里,他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表兄,这个东西是送给苏大郎的,我先走了哈。”王庾朝他挥了挥手,奔向前方。 陈青莲正带着丫环来送莲花糕,就看见王庾朝她跑过来,她连忙喊道:“小庾儿,你慢一点,别摔跤了。” 话音未落,王庾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摔跤。” 说着,她从丫环手中接过糕点,冲陈青莲咧嘴一笑:“多谢表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过片刻,她和秋月、大全就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陈青莲不由失笑,她走到苏定方面前,望着他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苏定方迟疑了一下,回答:“这是晋阳公主送给大郎的礼物。” 说着,他拆开布袋往里看,这才发现里面的东西不是火器,而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皮球。 苏定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猜错了,里面并不是威力巨大的火器。 这个臭丫头,居然敢耍他? 陈青莲不知道刚才的事,拿过皮球后,就在手上掂了掂:“这个球挺精致的,大郎应该会喜欢。” 想到刚才丫环说的事情,陈青莲又问:“对了,仆人们说林大郎和小庾儿的府中都有一个脾气很大的厨娘,他们今天是因为厨娘不做饭才跑来我们府上的,是真的吗?” “别听他们胡诌,吃饭不是他们的目的。”苏定方说。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额来看我们的儿子。” ------------ 林郅悟从苏府出来后,想起有些东西没买,就带着二虎去了西市。 谁知,从西市出来,正准备回府时,就被人拦在了路中央。 李艺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郅悟,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见义勇为的平南侯吗? “怎么,见着我不行礼吗?” 二虎立刻提醒林郅悟:“侯爷,他是燕王,爵位在您之上,按照规矩,您是应该向他行礼。 “而且燕王是太子面前的红人,不宜得罪。” 林郅悟横了他一眼,这小子跟着文泽呆久了,张口闭口就是“不宜得罪”,真是烦人。 不过,林郅悟心中也清楚,这是在古代,等级森严, 于是,林郅悟规规矩矩地给李艺行了一礼:“见过燕王。” 然而不等李艺开口,林郅悟就起身了,这让李艺抓到了把柄,立刻朝林郅悟发难。 “放肆,我还没有发话,你怎能起身?给我跪下。” 林郅悟顿时就怒了:“燕王,你别太过分,以你的身份,还不配让我下跪。我已经给你行了礼,你再胡搅蛮缠,就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李艺面露鄙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哼!” 林郅悟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想搭理他,转身往回走。 李艺使了个眼色,他的侍从立刻上前,把林郅悟和二虎牢牢地包围在中间。 见状,二虎立刻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你想干什么?”林郅悟回头,怒视李艺。 “喔~我与平南侯一见如故,就想请平南侯去我府上一叙。”李艺漫不经心地说。 林郅悟无情拒绝:“我不去。” 李艺眼神猝然变冷:“不去也得去。” 他的话一出口,侍从们就朝着林郅悟冲了过去。 林郅悟和二虎匆忙应对。 周围的百姓看见这一幕,慌忙躲避,唯恐惹祸上身。 对方有七八人,林郅悟这边只有两人,渐渐地,他们开始感到吃力。 李艺坐在马上,得意洋洋地朝林郅悟喊:“怎么样?愿意去我府上了吗?” “不去。”林郅悟眼神发狠,手下动作更快。 可恶,要不是在京师不能使用火器,他早就把这些人炸死了。 李艺听见他的话,脸色一沉,大声骂侍从:“没吃饭吗?给我麻利点。” 闻言,侍从们的动作越来越狠。 林郅悟逐渐感到疲惫,速度也跟不上来。 “嘭!” 林郅悟被人一拳打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气血上涌,嘴里传来一阵腥甜。 他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手背上就留下了一道血痕。 “侯爷,小心。” 听见二虎的提醒,林郅悟抬头一看,李艺的人已经围了过来。 林郅悟立刻起身,却又摔倒在地。 “他耶耶的,我跟你们拼了。”林郅悟将手伸向腰间佩囊,准备取暗器。 正在这时,三道身影加入了战斗,从背后偷袭了李艺的人。 林郅悟看着周围的侍从一个个地倒下,然后王庾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郎,你还好吧?”王庾朝他伸出手。 看见王庾的脸,林郅悟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中,笑着说:“死不了。” 王庾用力一拉,就把林郅悟拽了起来。 另一边,有了大全和秋月的加入,二虎很快就打倒了那些侍从。 王庾先发制人:“燕王为何当街行凶,可是想去刑部大牢走一遭?” 李艺当即反驳:“我只是请平南侯去府上做客,何来的当街行凶? “晋阳公主眼神不好,也不能乱说话。” “呵呵。”王庾冷笑:“你当大家是傻子吗?请人做客需要动武吗?” “你”李艺被噎,怒视王庾:“晋阳公主,你我同是太子门下,理应齐心协力,你跟我作对就是跟太子作对。 “你可想清楚了。” 王庾也怒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代表太子? “我告诉你,平南侯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兄弟,你若是动他,就是动我,我弄死你,信不信?” “你威胁我?”李艺质问。 “对,没错。”王庾昂首挺胸,表情无畏。 “” 李艺怒不可遏:“好,好,你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们好看。” 说完,李艺想走。 王庾却拦住了他:“给平南侯道歉,否则不许走。” 第753章 撞伤了人(开黑到老盟主加更) 听见王庾的话,李艺彻底怒了,甚至直呼她的名字。 “王庾,你别太过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呵~”王庾冷笑:“怎么着,打了人不道歉不赔钱就想走么?” 这时,林郅悟也说道:“没错,你伤我在先,必须给我道歉。” “我不道歉,你们又能如何?”李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林郅悟气得想骂人。 王庾却伸手拦住了他,然后淡定地对李艺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不仅要向平南侯道歉,而且要赔偿五万钱给平南侯,否则我就去陛下面前告你故意伤害朝廷命官。 “然后再把此事传扬出去,让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你的恶行,让大家来评评理。” 李艺脸色一变。 心腹侍卫靠近李艺,小声劝道:“主子,切勿冲动。晋阳公主深得陛下宠爱,平南侯也得陛下器重,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向陛下告状,您必定会受到责罚。 “如此一来,就不是道歉和赔钱能解决的。 “再者,此事一旦传扬出去,那些文人学子对您口诛笔伐,必定会对您的声誉有所影响,届时,太子殿下也会怪罪您。 “如此得不偿失,还望主子三思而行。” 听了这番话,李艺犹豫了。 沉默片刻后,李艺快速说了一句:“平南侯,对不住了。” “这个不算。”王庾说道:“道歉就应该有道歉的样子,燕王骑在马上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李艺就怒气冲冲地吼道:“这小子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一听他在骂王庾,林郅悟顿时就怒了:“我和晋阳公主是好朋友,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燕王刚才的道歉,我不接受。” 说着,林郅悟对王庾说:“小庾儿,走,我们进宫去。” 闻言,李艺连忙叫道:“慢着。” 他跳下马,忍着怒气来到林郅悟的面前,咬牙道:“平南侯,刚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住了,明日我会派人把钱送去你府上。” 这还差不多。 林郅悟和王庾满意了,扬长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艺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呸,等着瞧,我迟早要让你们跪着来求我。” 离开西市,林郅悟盯上了王庾的坐骑:“小庾儿,我觉得你的牛比我的马要平稳很多,我们换着骑吧。” 王庾摇了摇头,没有同意:“我的牛认生,你刚才受了伤,万一它发起疯来,我怕它伤着你。” 听见这话,林郅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王庾看见他的表情,便对他说:“这样吧,秋月那头牛脾性温顺,你骑她的吧。” “好啊。”林郅悟立马就露出了笑脸。 于是,林郅悟坐上了秋月的牛,而秋月不敢坐林郅悟的马,就牵着林郅悟的马儿跟在他们后面。 本来,牛是慢悠悠地行走,但是林郅悟嫌它走得慢,就拍了一下牛脖子。 “哞~”牛儿受到刺激,发了疯似的往前奔跑。 “快追。” 王庾连忙带着人往前追。 秋月顾不得其他,立刻翻身上马,朝着王庾追去。 “我父亲新得了一匹宝马,明日去射猎,我骑去给你看啊” 李承节正在向裴律师炫耀,突然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身体晃悠了两下,然后摔在了地上。 “李兄,你没事吧?”裴律师赶紧去扶李承节。 “快停下,快停下” 裴律师听到声音,往前看去,却见一名少年骑着牛横冲直撞。 突然,黑影闪过,又过去了两头牛。 而李承节狼狈地爬起来,冲侍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撞我的人给我抓来。” “是。”侍卫们立刻朝着牛追去。 王庾控制着自己的坐骑急速前进,等追上林郅悟时,她安抚自己的坐骑:“乖,停下来。” 未等坐骑停下来,她就看准机会,跳到了林郅悟的身后。 她紧紧地抱着林郅悟,双手从他背后绕出,抢过他手中的绳子,努力控制牛儿停下来。 林郅悟却感受到一阵火热自后背蔓延至全身,心跳突然加速,他甚至觉得心里很慌,这种异样的感觉令他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还未等他琢磨透,牛已经停了下来。 三名侍卫立刻跑过来,抓住牛背上的绳子:“不许走。” 话音未落,二虎和大全的手刀已经砍在了他们的手上:“放开。” 将三人逼退后,大全呵斥道:“放肆,晋阳公主也敢冒犯?” 三人抬头一看,果然看见王庾坐在上面,立刻跪下请罪:“见过晋阳公主,我等无意冒犯,还请晋阳公主宽恕。” 王庾很大度:“无妨,你们退下吧。” 她跳下去,重新坐上自己的坐骑,看见秋月到了,就对几人说:“走吧。” “不许走。” 李承节追上来,做了一个手势。 他身后的侍卫们看见了,立刻冲上前,把林郅悟围了起来。 李承节走过去,先是冲王庾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然后指着林郅悟说:“晋阳公主可以走,这小子不能走。” “为什么?”二虎问道。 李承节:“他纵牛行凶,不仅伤了我,还把沿街的东西撞毁了。” 闻言,林郅悟和王庾几人齐齐往回看。 一片狼藉 简直不忍直视。 王庾从牛背上跳下来,冲周围的人抱拳:“诸位,刚才牛惊了,实在对不住,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诸位放心,一切伤亡损失,晋阳公主府会一力承担。” 林郅悟听了她的话,也跳了下来,对众人说:“诸位,今日是我林某不小心惊了牛,才令诸位受损,与晋阳公主无关。 “诸位放心,今日所有的损失,平南侯府会一力承担。” 他的话刚说完,文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高声说道:“启禀公主和侯爷,刚才惊牛所过之处,除了这位李大郎被牛撞了一下之外,并无其他伤亡。” 文泽指了指李承节,然后继续说道:“至于沿街的损失,属下已经命人去登记,稍后会将补偿送到他们手中。” 闻言,王庾放下心来,在心里感慨道:还是表兄训练的人靠谱。 林郅悟在听了文泽的话后,他走到李承节的面前,深深地一揖:“不小心撞伤了你,对不起,我马上送你去医馆看看。” 结果李承节拒绝了:“不用,我父亲会给我请太医。” 被拒绝了,林郅悟也没说什么,他撞伤了人,本就是他的不对,自然要满足伤者的条件。 就在他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不要以为赔点钱就万事大吉了” 第754章 挟私报复(五更求订阅) “不要以为赔点钱就万事大吉了,你骑术这么差,就不该骑着牛到处跑。” 一名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身着朴素,头上无一饰物,目光扫过王庾和林郅悟时,眉头轻蹙。 “萧二娘?” 李承节看见萧二娘帮他训斥林郅悟,很是惊讶。 他是燕王李艺的儿子,支持的是太子。 而萧二娘是萧瑀的女儿,萧瑀支持的是秦王。 李承节没有想到,秦王一脉的人会帮太子一脉的人说话 王庾看见萧二娘,头有点痛,萧家的人都比较刚直刻板,他们认定的死理,不管谁反对,都没有用。 但她还是笑着走了过去:“二娘,今日的事情是个意外,平南侯是因为牛受惊了,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呵呵,是吗?”李承节忍着痛,发出嗤笑:“我看就是平南侯仗势欺人,骑着牛横冲直撞。” “你说什么?”林郅悟怒视李承节:“冤枉人也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故意撞你的? “都说了这是个意外,我也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你们还想怎么样?” 萧二娘冷冷地说:“牛之所以会惊,那是你骑术不好,否则晋阳公主和其他人的牛怎么没有受惊?” 林郅悟哽住:“” 萧二娘继续说道:“既然骑术不好,以后就不要骑牛或者骑马、骑驴,免得再发生今日的事情,伤及无辜。 “你必须当众许诺,以安民心。” 闻言,林郅悟满头黑线。 不许他骑马、骑牛、骑驴,那他以后还怎么出门? 长安这么大,他若没有出行工具,岂不是要走断腿? “我的骑术很好,不劳你费心,大不了以后我不骑牛就是了。”林郅悟说。 萧二娘:“不行,骑马跟骑牛是一样的,你既然骑牛不行,肯定骑马也不行。 “为了长安百姓的安全,你必须当众许下承诺。” 林郅悟:“” 看见林郅悟吃瘪,李承节很开心,叫道:“对,萧二娘说得对,你必须当众许诺。” 只要一想到之前不小心撞倒李承节的情景,林郅悟就心中有愧,没有与李承节争执。 而始终和李承节站在一起的裴律师,此时也说道:“平南侯骑术不佳,确实不应该自己骑马或者骑牛,若真是出门办事有点远,可以选择坐马车。” 王庾出来打圆场:“二娘,李大郎,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无心之失,你们就多担待些,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 “只是这个当众许诺有点过分,我看不如这样,就让平南侯向大家保证,以后绝不在城内骑牛,怎么样?” “当然不行。”有萧二娘起了个头,李承节自然要进行到底,他很冷漠地说:“今日平南侯不当众许诺,就休想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侍卫们又朝前走了两步,缩小了包围圈。 林郅悟怒了,指着萧二娘说:“我见你是个女人,才对你百般忍让,你不要仗着这一点就无理取闹。” 又指着李承节道:“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也表示会承担一切责任,你为何总揪着我不放? “是不是因为我揭穿你的父亲故意打伤朝廷命官,你就挟私报复?” 闻言,萧二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李承节。 “你”李承节脸上闪过恼怒,随即嘴硬道:“当然不是,我李某岂会是这样无耻的小人?” 林郅悟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那就让大家评评理,我已经道过歉,也愿意承担责任,补偿那些受到伤害的百姓,甚至也愿意放弃骑牛。 “你们却还是坚持让我当众许诺不骑马,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围的人想了想,纷纷说道:“平南侯无心之失,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实在不必苛责。” “是啊,比起那些撞伤人就不闻不问的高门子弟来说,平南侯的态度真的很端正。” “再说,不能骑马会少了很多乐趣,而且身为大唐子民,怎能不骑马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后面,纷纷指责李承节和萧二娘。 见百姓们都帮着林郅悟说话,王庾就没有站出来了。 然而李承节恼羞成怒,朝周围的人吼道:“闭嘴,现在被撞伤的人是我,我提任何要求,他都该答应。”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见状,李承节朝萧二娘露出笑脸:“萧二娘,你是不是觉得平南侯应该当众承诺以后不再骑马?” “没错。”萧二娘看向林郅悟:“我建议平南侯以后出行还是坐马车吧。” 林郅悟顿时就怒了:“该我承担的,我会承担,不该我承诺的,我绝不会承诺。” “既如此,我要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李承节说完,吩咐手下:“都给我上,抓住这小子,重重有赏。” 侍卫们气势汹汹地朝着林郅悟冲去。 一看那架势,二虎就知道这些侍卫都是军人出身,他一着急,就冲到了林郅悟的前面,想先发制人。 还没伸出拳头,他就被人拉到了一旁。 扭头看见大全,二虎急了,拼命挣扎:“你干什么拉我?侯爷就要被打了。” 大全拽着他不放,小声说道:“撞伤人本就是平南侯不对,这个时候若是我们先动手,那平南侯会被骂得很惨。 “你别动,等他们先动手,我们再反击。” 二虎心领神会,不再挣扎。 另一边,秋月也拉住了文泽。 待看见侍卫的拳头打中林郅悟的脸时,二虎和文泽立刻冲了过去。 “啊,你们这些混蛋,简直欺人太甚。” 大全悄悄回到王庾身边,低声说道:“公主,李承节的侍卫都是幽州骑兵出身,平南侯只有三人,他们打不过那些人的。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当然要帮,不过”王庾小声地对大全和秋月交代了几句。 下一刻,王庾大叫着冲进战斗圈:“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快松手,快松手” 嘴里叫着劝架的话,背地里却冲那些侍卫下黑手。 大全和秋月也跟着冲了过去,一边叫着“不要打,有话好好说”,一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使劲地打侍卫。 “二娘,小心。” 眼看着一名侍卫的动作要打到萧二娘,王庾急忙冲了过去,伸出双手往前一推。 她原本是想把萧二娘推到安全的地方,躲开这一击,却没想到萧二娘往后一仰,摔了下去。 “小庾儿,你竟然敢打我?”萧二娘怒视王庾。 王庾还来不及解释,背上就挨了一拳 第755章 打得太狠 王庾忍着背上的痛,去扶萧二娘:“表姐,我是想救你,没有打你。” “哼!” 萧二娘冷哼一声,起来后就推开了王庾。 这时,两个身着碧青色衣裳的丫环跑了过来:“二娘?真的是您?您怎么回长安了?” 另一个丫环四处张望:“二娘,是不是郎子陪你回来的?他在哪?” “闭嘴,别跟我提他。”萧二娘呵斥了她们。 两人见萧二娘表情阴冷,且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顿时反应过来。 二娘此次回长安,似乎不太对劲啊。 不过,二娘心情不好,她们还是闭嘴吧 “臭小子,晋阳公主你也敢打?活得不耐烦了?”大全抓住刚才打了王庾一拳的侍卫,明目张胆地暴揍了他一顿。 一边揍一边大喊:“有人打公主,快过来帮忙。” 大全的话刚喊完,魏平就带着人跑来了。 王庾挑了一下眉,没动。 但她没动,有人却动了。 李承节一看,对方突然多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帮手,而且是王庾的人。 他就怒气冲冲地质问王庾:“晋阳公主,你是要帮着这个当街行凶的人吗?” 此时此刻,李承节很凶恶,但王庾比他更凶:“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当街行凶?这就是个意外。 “你再这么说,我就告你诽谤朝廷命官。” “你”李承节气急,却又无法反驳。 这时,裴律师说:“平南侯就算不是当街行凶,但他撞了人,损坏了百姓的东西,同样很可恶,晋阳公主你当真要帮这样的人吗?” “都说了这是场意外,何况平南侯已经表明要承担一切责任,就是你们在这唧唧歪歪,非要找茬。 “算了,懒得跟你们说。” 虽然王庾不想跟他们理论林郅悟的对错,但是打伤她的事,她一定要追究到底。 于是,她指着李承节道:“李大郎,你的人明知是我,还打伤我,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不等李承节解释,就大声吩咐:“都给我听着,这些人以下犯上,打伤公主,都给我抓起来,送交官府。” “是。”大全、魏平、秋月等人高声答应。 李承节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也大声喊道:“众人听令,给我抓住平南侯。” “是。”侍卫们齐齐答应。 见王庾冲向了林郅悟,李承节立刻对裴律师说:“快跟我去帮忙。” 说完,也朝着林郅悟冲去。 裴律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冲了过去帮李承节。 “臭小子,居然敢撞我,我打死你。”李承节叫嚣着,抡起拳头就朝林郅悟身上打。 林郅悟一边躲避一边大声叫喊:“噢~原来我没有撞到你,你也没有受伤。 “我还以为我真的撞了你,害我愧疚老半天,原来你是假装的,你这混蛋。” 说完,不再躲避,迎面攻击李承节。 周围的百姓听见了他的话,看向李承节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原来是想讹诈平南侯。 没想到燕王世子是这样的人 李承节顿时就怒了:“撞了我你还想抵赖?没门。” 一时之间,两方打斗得更激烈了,街道上乱成了一团。 周围的百姓开始逃离这里,最后除了萧二娘以及萧府的两个丫环,其他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看热闹虽然过瘾,但若是殃及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丫环劝萧二娘:“二娘,这里乱,我们还是回府吧。” “是啊,二娘,阿郎和娘子知道您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萧二娘眸中的光亮逐渐消失,阿耶和阿娘看见她现在这个模样,会高兴吗? 恐怕高兴不起来吧? 萧二娘陷入了回忆。 正在这时,急促的鼓声响了起来:“咚咚咚” “宵禁了,二娘,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二娘听到鼓声,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但神情仍然呆滞。 两个丫环对视一眼,立刻行动,一人拉一边,拉着萧二娘往萧府赶。 萧二娘回头看了一眼,王庾和那群人还在打架。 “想走?没门。”李承节看林郅悟想走,立刻拦住了他:“今日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说着,抬起右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林郅悟踢飞了出去。 就在林郅悟快要落地时,王庾跑了过来,用巧劲把林郅悟推向前方。 林郅悟顺势伸出双拳,将李承节打飞了出去。 打飞了李承节,林郅悟就停下了。 但有一个身影从他背后飞出,朝着李承节而去。 正是王庾。 李承节正想变换身形安稳地落下去,却没想到对方的攻击还没结束,胸前又受了一拳。 紧接着,第三拳、第四拳接踵而来,直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林郅悟看呆了眼,跑到王庾身边,小声说道:“是不是打得太狠了?别到时候我没有撞伤他,最后他却被我们打成了残废。” 王庾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定道:“放心,我有分寸。”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通通给我住手”这时,巡防营的士兵跑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众人立刻停下打斗,站到了自己的主子身后。 “世子,您没事吧?”侍卫们赶紧去搀扶李承节。 李承节“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立刻朝巡防营的将领说道:“快他们打伤了我快把他们抓起来。” “原来是燕王世子。” 看见表情痛苦的李承节,将领心中一惊,连忙走过去,“世子,您还好吗?需要现在给您请个大夫吗?” “少废话抓住他们”李承节怒气上头,吼了一句,却把自己疼了个半死:“哎哟” 裴律师忍不住说道:“你受了伤,就少说句话。” 听见李承节还是叫嚣着要抓他,林郅悟忍不住感慨:“唉,我今天跟姓罗的犯冲,不对,他们现在姓李了。” 先是被李艺刁难,然后就惹上了李艺的儿子,真是走到哪里都能碰上他们家的人,太倒霉了。 “慌什么?有我呢。”王庾说完,大跨步往前走。 看见王庾,将领又是一惊,连忙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再一看,不远处站着平南侯,他又朝林郅悟行礼。 行完礼以后,将领开始感到为难:“公主,世子,侯爷,这已经过了宵禁时间,你们还在街上逗留,是要受罚的” 第756章 严惩不贷 巡防营的将领望着眼前这一群人,头疼欲裂。 今日到底是个什么倒霉日子,居然让他碰上这一档子事? 眼前这群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林郅悟,是拥有军功的平南侯,深得皇帝器重,表兄是太子的亲信。 裴律师,是尚书左仆射裴寂的儿子,裴寂是皇帝最为宠信的臣子,官职仅次于尚书令,而尚书令是秦王。 李承节,是燕王世子,父亲李艺是皇帝亲赐国姓的王爷,军功卓著,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王庾,是晋阳公主,有军功有官职,深得帝宠,太子和秦王也很宠爱这个义妹。 这些人,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弄死他。 将领暗中使眼色让手下去报信,自己则留下来了解事情始末。 很快,今日负责巡防的将军就来了,来的是长孙顺德,也是秦王妃的族叔。 长孙顺德在听了事情始末之后,也觉得头疼,干脆就上报了皇帝。 于是,王庾、林郅悟、李承节、裴律师四人被带到了李渊的面前。 李渊的目光从鼻青脸肿的三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王庾身上。 好像没有受伤,很好。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渊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李承节立刻说道:“平南侯纵牛行凶,不仅撞伤了我,还毁了一条街的东西” “这是意外,是牛惊了,并不是我纵容的。”林郅悟抢断他的话:“而且我根本就没有撞到人,你是假装受伤,想讹诈我。” 说到这里,林郅悟面向李渊,迅速禀报:“陛下,今日是我骑的牛受了惊,损坏了街上的东西,我已经安排人登记损失,并命人加倍补偿给百姓。 “而且,我当时已经向百姓们道了歉。 “燕王世子当时指控我撞倒了他,我也跟他道了歉,并且愿意给他赔偿。 “但是燕王世子无理取闹,非要我当众承诺以后再也不骑马骑牛骑驴,我答应以后不骑牛,他还是揪着不放。 “后来甚至动手打我和晋阳公主,我们没有办法,才进行还击的。” “你血口喷人。”李承节当即反驳:“先动手的是你们,而且你撞了我还想抵赖,再说了,提出这些要求的是萧二娘,我只是觉得她说得对,才配合她的。” 说到这里,李承节跟林郅悟一样,语速很快地对李渊禀报:“陛下,您看看我的脸,这些伤就是平南侯撞我的证据。 “他撞了人态度还这么嚣张,分明就是仗着您的宠信,肆意妄为,这有损您的声誉,应当严惩。” “你才血口喷人,事实不是这样的。” 李承节颠倒黑白,林郅悟顿时就怒了,当着李渊的面就和李承节吵了起来。 “闭嘴。”李渊被吵得脑仁疼,暴喝了一声。 两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李渊看向裴律师:“裴大郎,你来说。” 裴律师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到底是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呢? 他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向李渊禀道:“启禀陛下,当时我和燕王世子走在街上正说着话,突然听见牛马嘶鸣的声音,然后燕王世子就摔在了地上。 “我只看见平南侯骑着牛疯狂地往前跑,后面还跟着晋阳公主和她的仆人。 “燕王世子摔跤之后,嘴里就一直喊着痛,很是痛苦。 “后来,萧二娘出现,她指责平南侯骑术差,伤了人,也毁了东西,就让平南侯当众许诺以后不再骑马骑牛骑驴。 “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这话听着维护的是李承节,李渊有点不相信,又看向了王庾:“小庾儿,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庾站了出来,述说了事情经过:“父亲,是这样的。 “今日燕王在街上为难平南侯,还把平南侯打伤,所以平南侯觉得骑马颠簸,就向我借了一头牛骑”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原来在惊牛之前,燕王已经打伤了平南侯。 李承节暗道不妙。 而李渊则眉头深皱,李艺为何要为难林郅悟? 当真像二郎说的那样,李艺仗着军功就无法无天了吗? 王庾还在继续说:“后来牛受了惊,在街上损坏了一些东西,平南侯就向百姓们道歉,并表示会承担赔偿。 “燕王世子说平南侯撞了他,平南侯就向燕王世子表示歉意,并说愿意赔偿,还关切地询问燕王世子是否要请大夫,燕王世子说不用。 “后来确实是萧二娘提出了那些要求,但是我和林郅悟以及百姓们一致认为,这些要求很过分,林郅悟就只答应了以后不骑牛。 “结果燕王世子揪着不放,命手下的人攻击平南侯,要抓他回去。 “我原本是去劝他们不要打架,结果燕王世子的人看我不顺眼,打了我。 “被打了,我当然要反击,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有整条街上的百姓为证,对了,萧二娘也可以作证,是燕王世子先对平南侯动手的。 “父亲可派人去调查,我相信那些淳朴的百姓是不会撒谎欺君的。” 听见最后那句话,李承节变了脸色。 李渊没有错过他的表情,沉着脸说:“李承节,在孤面前撒谎就是欺君之罪,孤会砍了欺君的人。 “孤问你,事情是不是晋阳公主说的那样?” 李承节脸色一白:“” 当时的百姓确实很多,他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想到这里,李承节跪了下去:“陛下息怒,晋阳公主所言句句属实,我刚才那么说,只是一时气愤。 “但平南侯确实撞了我” “不用说了。”李渊不想再听他说话,当众宣布:“平南侯撞伤的东西,加倍赔偿给百姓。 “燕王世子寻衅滋事,打伤了晋阳公主和平南侯,给两人各补偿五万钱” 一听要赔钱,李承节叫道:“陛下,晋阳公主和平南侯也打伤了我,为何我没有得到补偿?” 李渊脸色一沉,语气中含着愠怒:“怎么,你在质疑孤的决定?” 李承节立刻匍匐下去:“臣不敢。” “哼!” 李渊冷哼了一声,高声说道:“往后,到了宵禁时间,谁还在街上逗留的,严惩不贷” 第757章 各怀心思(云海不相接盟主加更) 警告众人之后,李渊命长孙顺德送林郅悟等人回府,却把王庾留在了宫中。 这场纠纷就此了结。 而亲眼目睹这场纠纷的萧二娘在丫环的拖拽下,早已回到了萧府。 “二娘,你怎么回来了?”萧瑀和独孤氏看见自己的女儿,很是惊讶。 因为这个时候,女儿应该在洛阳,和她的夫君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阿耶阿娘”萧二娘看见父母,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两人大惊,心头顿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独孤氏上前握住萧二娘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抚她的手背,像从前一样安慰她:“二娘别哭,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的身边。” 感受到母亲的温暖,萧二娘的眼泪更汹涌了。 见状,萧瑀眸中闪过心疼,但表情越来越凝重。 这时,萧锐兴致冲冲地跑了进来:“阿姐,你回来了。” 萧二娘赶紧擦干眼泪,冲萧锐露出笑脸。 见萧锐跑得急,身体有点摇晃,她连忙上前迎接:“大郎,你慢一点。” 萧锐停在萧二娘的面前,兴奋地抓着她的袖子:“阿姐,我很久没看见你了咦,阿姐,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你不开心吗?” 看见萧锐的脸,萧二娘的眼泪差点崩出来。 她拼命压制住眼泪,笑着说:“我这是见到你们太高兴了,所以喜极而泣。” “原来如此。”萧锐一下子就相信了她的话,然后拉着她开始问东问西。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独孤氏惦记着问女儿事情,就提醒萧瑀:“大郎今日的课业,你还没看呢。” 萧瑀心领神会:“对,我现在就去。” 说完,萧瑀走过去,把萧锐带走了。 “你们都退下吧。” 独孤氏把下人都打发了之后,就拉着萧二娘的手坐在床上,关心地问:“你和郎子是不是吵架了?” 否则,她又怎么会一个人背着包袱回长安。 听见这话,萧二娘的眼神瞬间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她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您是知道的,我的儿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那时我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也因此伤了身体,很难再有身孕。 “所以,我就给郎君张罗着纳了三房妾,谁知道三房妾室生了儿子之后,就变得恃宠而骄,屡屡挑衅我。 “我是兰陵萧氏的女儿,又岂会任她们欺负?自然是狠狠地报复回去。 “然后那三房妾室就趁机向郎君告状,就那么拙劣的谎言,他居然相信了,还煽动他的父母一起处罚我” 接着,萧二娘把夫家的人做的那些过分之事,一件一件地说给了独孤氏听。 独孤氏听得愤怒不已,衣角被攥得变形:“岂有此理,竟敢欺负我的女儿?” 她“噌”地站了起来,怒道:“不行,我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们。” 萧二娘连忙拉住她:“阿娘,您别生气,我已经跟他和离了,而且我的嫁妆一分不少地都带回来了。” 独孤氏露出狐疑的表情,刚才二娘回来的时候,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二娘只带了一个包袱。 萧二娘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那些嫁妆,我让仆人护送回来,还没到长安。 “我是想早点看到阿耶和阿娘,所以就一个人先行回来了,” 独孤氏心疼地看着萧二娘,哽咽道:“好孩子,你受苦了,都怪我们不好,当时给你挑夫君的时候,看走了眼。” “阿娘,这不怪你们,是他们贪得无厌,既想攀附我们家的权势,又想欺辱我,满足他们那可怜的自尊心。” “唉这样的人家,早离早好,你做得很对。”独孤氏安慰道:“你放心,兰陵萧氏的女儿即便和离了,也会有很多人抢着要。 “等过段时日,我再帮你张罗张罗,这一次,我和你父亲一定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闻言,萧二娘目光变得晦暗:“阿娘,我现在不想这样的事,你先别忙活。” “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独孤氏唯恐女儿伤心,连忙答应。 接下来,独孤氏亲自送女儿回了出阁前住的院子,然后吩咐人好生照料,才回去正院。 这个时候,萧锐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瑀看见独孤氏走进来,便问道:“二娘怎么说?” 独孤氏神情凝重,把二娘告诉她的事情都跟萧瑀讲了一遍。 “嘭!” 萧瑀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道:“岂有此理,居然敢如此对待我的女儿?我定要让他们好看。” “你别冲动。”独孤氏安抚他:“二娘说了,既然已经和离,她就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他们活得好不好,是生是死,与二娘再无干系” 萧瑀打断她的话:“他们欺负了我们的女儿,你难道就不心疼,就不气愤?就不想狠狠地教训他们?” 独孤氏:“当然想,只不过二娘正处于伤心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刺激她了。 “至于教训那些小人,我们就暗中行动,不要让二娘知晓。 “这样,她听不到那些小人的消息,心情就会慢慢好起来。” 萧瑀很满意:“好,就照你说的去办。” 第二天一大早,王庾先去了万氏的宫里。 李宽看见王庾很开心,欢快地跑到王庾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姑姑,你今天带了什么好玩的玩具给我?” 王庾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即笑着说:“我昨晚进宫之前还没有回府,给你准备的玩具,我还没来得及去拿。” 听到这里,李宽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嘟着嘴很不开心。 不过,接下来听见王庾说“我等会儿出宫后就命人把玩具给你送来”,李宽立即露出笑脸:“多谢姑姑。” “真可爱。”王庾摸了摸李宽的头,觉得还是小孩子比较可爱,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不用猜来猜去那么累。 万氏问王庾:“你怎么晚上进宫,出什么事了吗?” 王庾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嘿嘿,我就是跟别人打了一架,然后被巡防营的人送进宫了” 看她这样,万氏就知道她没有吃亏,所以也不多问,直接吩咐宫人:“去准备早膳。” “等等。”王庾叫住宫人,对万氏说:“阿耶叫我今天去陪他用早膳,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万氏心中一动,她和李宽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看见皇帝了,若是能跟皇帝共进早膳,那当然是好。 于是,万氏笑着说:“也好。” 第758章 得护着我(皇命不可违盟主加更) 一行人到了太极宫,李渊看见万氏和李宽也很高兴,他先是询问了李宽的学业,然后才吩咐宫人摆膳。 这一顿早膳,四人原本用得很开心,但吃到一半的时候,尹德妃带着儿子酆王来了。 万氏顿觉膳食无味,带着李宽告退。 离开太极宫后,紫绯忍不住说道:“贵妃,您不是想让司徒去跟恒山王一起上课吗?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您怎么不提啊? “而且刚才晋阳公主也在,只要您跟陛下提这件事,晋阳公主一定会帮您说话的。” 万氏叹了口气:“唉,我正想说呢,德妃就来了。” 紫绯沉默了。 万氏带着李宽走时,尹德妃还觉得万氏很识趣,但她看见王庾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就很烦躁。 不过,当着李渊的面,尹德妃不敢表现出来,假装慈母关心地询问王庾的近况。 王庾很配合,尹德妃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简直就是一个乖巧的小姑娘。 李渊在一旁看着,十分满意。 直到没话可说,尹德妃实在忍不住,就问:“晋阳公主今日不用去文学馆吗?” “不去。”王庾笑盈盈地看着她:“我今日就呆在宫里陪阿耶。” 听见这话,李渊笑了。 而尹德妃用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眼看着王庾没有离开的意思,李渊也没有要赶王庾的意思,尹德妃将自己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算了,等王庾出宫了,她再跟陛下说。 主意已定,尹德妃也带着酆王告退了。 当他们都走了,李渊才问王庾:“你最近在文学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王庾遂将自己的近况告诉李渊。 李渊又问:“听说秦王每日都要说文学馆,他都去干什么了?” “哦,二兄就是去文学馆跟那些学士探讨学问啊,有时候政事上不懂的问题,也会去请教那些学士。”王庾老实回答。 李渊点了点头,表情露出一丝满意。 接着,李渊又问了秦王府的近况,王庾挑着能说的都跟李渊说了。 了解了宫外的情况后,李渊对王庾说:“过几天,我要去仁智宫避暑,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啊。”王庾很开心。 一个时辰后,见王庾从太极宫里走出来,秋月便问道:“公主,我们回府吗?” “不,去东宫。” 王庾心想,她今日要在宫里呆一整天,不去东宫的话说不过去,于是就去了东宫。 到了东宫,她先去见了郑观音,结果李承道缠着她,要她陪他玩。 王庾欣然答应。 此时此刻,李艺正在东宫跟李建成告状:“晋阳公主明明答应我这件事不会告诉陛下,结果才过了一个晚上,她就向陛下告状了。 “今日早朝过后,陛下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太可恶了。” 李建成并不想李艺和王庾之间闹矛盾,因为他现在需要这两人,于是,便笑着说:“她再聪明也是一个孩子,难免会使性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了。” 听了李建成的话,李艺更生气了:“她哪里是使性子,分明就是针对我。 “还有昨日,她还把我儿打出了内伤。 “最可恶的是,她花言巧语哄骗陛下,让陛下狠狠地罚了我儿,自己却安然无恙。 “殿下您是没有看见,我儿被她和林郅悟打得有多惨,他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闻言,李建成很震惊:“到底怎么回事?” 李艺遂添油加醋地跟李建成说了一遍昨日他们打斗的事,然后提醒李建成:“陛下昨晚将晋阳公主留在了宫里,想必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出宫。” 李建成想了想,便召来内侍,问道:“晋阳公主还在宫里吗?” “回禀殿下,晋阳公主如今就在东宫,她跟安陆郡王在玩投壶。”内侍回道。 李建成吩咐道:“去把晋阳公主叫来。” “是。” 内侍立刻往外走。 没过多久,内侍就领着王庾走了进来。 王庾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李艺,她心里很清楚李艺为什么在这里。 她镇定地对李建成行礼:“见过长兄。” “嗯,坐下说话。”李建成的语气很平和,王庾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于是,王庾挑了李艺对面的椅子坐下,然后露出礼貌的微笑,冲李艺打招呼:“燕王也在这里啊。” 李艺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指着王庾的鼻子就开始骂:“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你既是女子又是小人,难怪这么胡搅蛮缠。” 王庾端起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然后才开口:“古人的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不过,我胡搅蛮缠的对象通常都是比小人还要可恶的人。” 李艺:“” 李建成就坐在上位,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争吵。 李艺太生气了,直呼王庾的名字:“王庾,要不是看在你是东宫的人,我岂会轻易放过林郅悟? “你们非但不感激我,还打伤我的儿子,未免太可恶了。 “还有,你说过不会把昨日的事情告诉陛下的,为何后来又说了?” 王庾很淡定:“要不是你的儿子太过分,我又怎么会这么做?是你们逼我的。” “你”李艺气得想打人,但余光看见李建成,又不敢放肆,只恨恨地盯着王庾:“是林郅悟撞人在先,我儿才是被逼的。” “呵呵~”王庾发出一声冷笑,实在是懒得跟他费唇舌,就对李建成说:“长兄,孰是孰非,父亲已经做出了决断,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调查。 “昨日街上有很多百姓,事情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李艺:“” 这个臭丫头。 眼看着李建成的脸拉了下来,李艺开始找补:“不管怎么样,你我同是东宫的人,你就应该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上,与我齐心协力,共同对付秦王。” 看他还揪着昨日的事情不放,王庾懒得跟他废话,苦着脸对李建成说:“长兄,昨日在场的还有萧二娘,我好像把她给得罪了。 “她是萧瑀的女儿,我把她得罪了,萧瑀会找我算账的。 “长兄,到时候你可得护着我” 第759章 居心不良(五更求月票) 听见王庾的话,李建成勾了勾唇:“放心,你是我的义妹,我自然会护着你。” 李艺愣住了,这话是在警告他吗? 李建成没有看李艺,而是放下手中的杯盏,安抚王庾:“虽说萧瑀是我们的表姑父,但有我在,他绝不会对你动手,你就放心吧。” “有长兄这句话,我就安心了。”王庾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长兄。” 李艺一听,太子似乎是相信了王庾的话,而不是相信他的话,顿时就急了。 “殿下” 刚喊了一声,李建成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眼神凌厉,暗含警告。 他怔住了。 “好了,二郎还在等你,你去吧。”李建成对王庾说。 “是。” 王庾走后,李艺忍不住对李建成说:“殿下,我早就跟您说过,晋阳公主不可信,您看看她昨天对付我就知道了,她居心不良。 “若真是真心支持您,她又岂会对我和我的儿子下手?我们可都是您的人啊!” 李建成淡淡说道:“事情如何,待我派人去查查就知道了。” 李艺:“” 接着,李建成吩咐韦挺去调查李艺说的事情,然后招呼李艺喝酒听曲。 李艺无法拒绝,只好陪着李建成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没过多久,韦挺就回来了。 他走到李建成身边,弯下腰,想要小声禀报。 李建成却挥手制止了他,然后将殿内其他人全都打发了。 当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李建成吩咐韦挺:“大声点,也让燕王听听。” 于是,韦挺将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李艺越听,脸色就越难堪。 “你下去吧。”韦挺说完后,李建成把他也打发走了。 然后,李建成淡淡地看向李艺:“燕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李艺一时语塞。 李建成并不想为难李艺,便放缓了语气:“你为我着想,我是知道的,不过有时候还是得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的脾气,不要让敌人抓住你的把柄。 “至于王庾居心不良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她是不是真心支持我,我心中有数,也无需你操心。 “还有林郅悟,陛下在长安,你不要轻举妄动。” 李建成没有训斥他,李艺心中还是很感动的,他没有再纠缠昨日的事情,而是跟李建成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殿下,我得到一个消息,陛下准备过几天就去仁智宫避暑,届时您一定会被留下来监国。” 如果是太子监国,那他做事就方便多了。 “也不知父亲会不会把秦王留下来”李建成嘀咕了一句。 “殿下,您刚才说什么?”李艺问。 “没什么。”李建成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叮嘱李艺:“陛下既然要去仁智宫,这几天,你就安分一点。 “有什么事,可以等到陛下离开之后再做。” 这一天,李世民在文学馆等着王庾来告诉他佩囊的事情,却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等来了大全。 “见过秦王,诸位学士。”大全恭敬行礼。 李世民连忙问道:“晋阳公主呢?她怎么没来?” “回禀秦王,晋阳公主在宫里,陛下让她明日再回来当差。” “她怎么突然进宫了?” “额”大全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秦王若想知道,还是等公主跟您说吧。” 说完,大全立刻告退,唯恐李世民抓着他问王庾进宫的事情。 不过,没过多久,李世民就知道了缘由。 “大王,外面都在传,昨日晋阳公主和平南侯跟燕王世子打起来了,听说耽误了回府的时间,最后都被巡防营的人押去了宫里。”张亮禀道。 李世民问:“最后陛下怎么处置他们?” “属下不知。”张亮摇了摇头。 李世民回想了一下,大全刚才来时,并无慌张焦虑之色,看来,王庾并无大碍。 “对了,有人说晋阳公主当时还推了一下萧尚书的女儿——萧二娘,萧二娘似乎很生气。” 张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一事,陛下准备过几天就去仁智宫避暑。” 李世民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父亲频频召见那些重臣,原来是因为这事。 他想,父亲肯定是在跟他们商议留守长安的人。 “我们的机会来了。”李世民扬起了嘴角。 太极宫。 萧瑀面无表情地走进殿中,先是冲李渊行礼:“臣拜见陛下。” 然后直接说出了来意:“陛下,想必昨日晋阳公主和燕王世子的事情,您应该知晓了。 “晋阳公主和平南侯骑着牛在街上横冲直撞,损毁百姓的东西,如此肆意妄为,当惩戒。” “我知道,他们平时不这样,这次是个意外。”李渊随意接了一句,然后迅速转换话题:“我要去仁智宫避暑,你说,我应该把谁留下来监国?” 萧瑀:“陛下,我在跟你说晋阳公主与人斗殴的事情” “我知道,这事已经了结了,以后不许再提,来,你跟我说说,应该把谁留下来监国,还要留哪些人?” 萧瑀:“” 见李渊坚持不肯惩罚王庾和林郅悟,萧瑀没有办法,只好思考李渊提出的问题。 深思熟虑之后,萧瑀进言:“陛下去仁智宫,按理来说,应该由太子留下来监国。 “但陛下若是想带太子一起去避暑,那就把秦王留下来监国。 “至于其他的官员,陛下可把三省六部的主要官员留下,这样也不会耽误政事。” 说着,萧瑀念了几个名字。 李渊听完后,就让他退下。 接着,李渊又召见其他几位重臣,听取了他们的意见 第二天,王庾陪着李渊用完早膳后,就准备出宫。 刚走出宫门口,张亮就走了过来:“晋阳公主,秦王有请。” 王庾看向他的后面,正好看见李世民掀开车帘,朝她招了一下手。 “你们跟上。”王庾对大全和秋月交代了一句,就朝着李世民的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王庾喊了一句:“二兄。” 李世民急切地问:“你从苏定方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 王庾犹豫了。 要不要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若是告诉他,他肯定会愤怒,会报复。 他和齐王的关系肯定不会变好,但他听了之后,会不会因此对李建成心存感激呢? 第760章 试图改善 王庾觉得,李世民和李元吉的关系改善与不改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若是能改善一下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间的关系,对于将来的局势应该会有帮助。 成了,结局就不会那么惨烈。 心中打定了主意,王庾就把真相告诉了李世民:“那日,齐王引你去偏殿,实则是在那里设下了埋伏,想要杀你。 “太子收到消息后,赶来阻止,苏定方的佩囊就是他阻止李思行刺杀你时掉落的。” 李世民:“” 听了王庾的话,李世民有一瞬间的茫然,李元吉要杀他,而李建成阻止了李元吉,救了他? 茫然过后,他的心情变得五味杂陈。 但李世民始终不敢相信,于是,他问王庾:“这件事是苏定方告诉你的?” “是。”王庾点了一下头:“当时我以苏府所有人的性命诈他,他亲口对我说的,我敢保证,此事千真万确。” 末了,王庾重重地强调了一句:“是太子救了你。” 当听到这句话时,李世民有一瞬间的感动,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不是,他只是不想背上杀害兄弟的罪名,不想受千夫所指。” 李世民很冷静,甚至有些冷酷:“齐王在自己的宫殿设伏杀我,就算他成功,事后也会被父亲问罪。 “而齐王与太子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太子辩解,父亲也不会相信他没有参与此事。 “一旦此事传扬出去,百姓们绝不会拥戴一个杀害亲兄弟的狠毒之人,届时,太子会被众人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所以,他不是在救我,而是在救他自己。” 当王庾听见那句“杀害亲兄弟的狠毒之人”时,她看李世民的目光就变得很怪异。 此时又见他丝毫没有感激李建成的意思,便试探道:“如果齐王在杀了你之后,太子和齐王立马封锁消息,伪造出你谋反的假象。 “然后对父亲说,因为齐王发现了你的阴谋,所以你就对齐王痛下杀手,而齐王逼不得已,为了自保,才命人围攻你,然后失手杀了你。 “届时,你就是谋逆之人,而齐王是诛杀谋逆之人的功臣。” 李世民脸色一白:“不可能,父亲绝不会相信他们的话。” “怎么不可能?”王庾反驳道:“只要他们伪造的假象够真实,有人证物证,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那也不可能。”李世民斩钉截铁地说:“秦王府的人绝不会任由他们污蔑我,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查出真相,太子和齐王终究会受到惩罚。 “你别忘了,太子只是太子,掌控皇宫的仍然是父亲,只要稍加调查,父亲就一定会知道真相,届时太子的位置同样保不住。” 王庾提出设想:“那如果父亲不想深究呢?或者父亲被太子控制住,无法查明真相,为你平反” “太子没有这个能力控制父亲。”李世民打断她的话。 王庾:“只要有这个心,太子完全可以做到,你别忘了,父亲可是全力支持太子、信任太子的。” 李世民被哽:“” 仔细想想,太子好像是能做到。 “又或者是父亲知道真相,但为了顾全大局压下这件事,秦王府的人不知实情,怎么可能会为你报仇,把太子拉下来?”王庾又提出设想。 李世民:“” 见他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了,王庾继续分析:“天下虽然初定,但突厥和苑君璋仍然对大唐虎视眈眈,还有党项、吐谷浑等其他异族作乱。 “在这种情况下,父亲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发动内乱,否则朝廷动荡,这些异族人会趁机攻打大唐。 “而大唐成年皇子只有你们三个,后面的皇子太年幼,根本没有力量与你们抗衡,也没有力量对抗外敌。 “父亲只要考虑到这些,就绝不会轻易更换太子。何况,太子作为储君,一向都做得不错。 “所以,就算父亲知道你含冤而死,也不会为你平反。 “届时,父亲只会帮着太子和齐王处理那些知道内情的人,牢牢地封锁住消息。” 听了这番话,李世民大受打击,自信瞬间崩塌。 如果是这样,那他前面辛辛苦苦立下的军功、创下的辉煌就会付诸东流,他也会遗臭万年。 而他的敌人将会笑着登上权力的顶峰 李世民越想越不甘心,最后恼怒地看着王庾:“难道我死了,你就不会帮着长孙氏查出真相,为我报仇吗?” 王庾有点无语:“我都说了,那个时候太子和齐王肯定会伪造出证据确凿的假象,我和嫂嫂都不知道实情,怎么为你报仇? “就算嫂嫂和我坚持认为你是冤枉的,但她因此受到牵连,身边没人,而我只是一个公主,我们怎么调查真相?又怎么为你报仇? “那可是太子和齐王,我和嫂嫂这点力量怎么与他们对抗?” 李世民瞪着她,非常生气:“就算我死了,你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也不会改变,你有封地有亲卫队,这就足够了。 “而且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查不出真相?就看你是不是有心去调查罢了。 “以你的能力,就算一年两年帮我报不了仇,八年十年总可以了吧?” 王庾满头黑线:“” 这家伙,怎么这么固执? “我那几百人在太子眼中根本不够看,况且你人都死了,纵然我们报了仇,你也活不过来。 “难道你想让你的妻儿和妹妹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当中吗?只怕那个时候我们表现出一点点的仇恨,就会遭到太子和齐王的击杀。 “然后我们还没来得及帮你报仇,就一命呜呼了。” 李世民:“” 王庾又道:“这样,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是太子死在你的手中,然后他的妻儿表现出对你的仇恨,要查出真相,要找你报仇,你会怎么样? “是留下他们以示你的宽容,还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李世民顿时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话。 见他无言以对,王庾又回到了最初的争执:“太子知道消息后,没有假装不知,让齐王杀了你,然后顺势布局让你身败名裂,杀了你的妻儿,摧毁秦王府。 “而是派苏定方阻止李思行,救了你一命,这就说明太子对你仍然心存兄弟情,他不想你死。” 李世民:“” 第761章 接下任务 见李世民表情松动,王庾继续努力。 “据我从东宫探知的消息,东宫的人屡次劝太子杀了你,太子都断然拒绝,声称永远不会对你下杀手。 “你看,尽管你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他依然没有想过杀你,这说明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李世民终于被感动了,沉默之后,说:“好,他不杀我,那我也不杀他。 “我会用政治手段把他拉下来,留他一命。” 闻言,王庾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采取政治手段将对方拉下马,这样做造成的伤亡是最低的。 不过,她还想试探一下。 于是,王庾问道:“其实,二兄你有没有想过不去争这个位置?” “就算我不争,太子也容不下我。”李世民说。 王庾却道:“若是你交出兵权,老老实实地做一个闲散富贵王爷,太子仁厚,他绝不会为难你。 “这样,你就能和妻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有杀戮,没有勾心斗角,也不用每日耗费心神去提防去谋划。 “秦王府的人无论是做官还是为将,都能平平安安。 “这样舒服惬意的日子不好吗?” 李世民神情一顿,交出兵权?做一个闲散富贵王爷? 这样的日子会舒服吗?会惬意吗? 突然,他的目光变得犀利,牢牢锁住王庾的眼睛:“你是不是太子派来的说客?” 王庾:“” “唉”她露出担忧的神情:“我就是觉得二兄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为你担忧罢了。 “太子虽然不会杀你,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这次你能侥幸逃过一劫,万一下次没有这么幸运呢?你让嫂嫂和大郎他们怎么办? 李世民神情一顿,刚起的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已经提高了警惕,以后,他会更加小心谨慎。 苏定方拿回佩囊之后,就一直惦记着把佩囊中的纸还给林郅悟。 这一日,他终于抽出时间,在军器监门口等到了林郅悟。 “表兄,你怎么来了?”林郅悟看见苏定方很惊讶,因为苏定方没有来过军器监找他。 “我这两天在东宫当值,没有回府,所以有个东西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你。” 苏定方说着,从佩囊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林郅悟。 “什么东西?我怎么不记得有东西在你这”林郅悟最初觉得莫名其妙,但当他打开纸,看到上面的东西时,就变得十分惊喜。 “原来这个东西在你这里啊,我找了它好久。” 苏定方汗颜不止:“这个东西是你亲手交给我,让我帮你保管的,你还跟我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你怎么不记得了?” 这才过了几天,他就不记得做过的事情了? 苏定方开始怀疑表弟到底能不能记住那些复杂器械的研制方法,日后做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郅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咧嘴一笑:“嘿嘿,除了那些专业知识,我记不住其他的东西。” “” 尽管对林郅悟无语至极,但苏定方还是告诫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不要让别人帮你保管。 “这次是我也就罢了,万一下次你给了其他人,他偷学了你的东西,怎么办?” 闻言,林郅悟露出了毫不在乎的表情:“没事,除了我,没有人能看懂这些东西。” 看他自信满满,丝毫不放在心上,苏定方想起了那一年的洛阳上巳节,“我记得,王庾也写过相似的东西,她应该能看懂吧?” “她看得懂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兄弟,相互之间没有秘密的。”林郅悟抬起下巴,似乎为有王庾这个“兄弟”而感到非常骄傲。 他和小庾儿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又怎么会害他呢? 不可能的。 苏定方听了林郅悟的话,已是无力反驳。 娘子说等他们年纪大一点,就会生出别的情愫,在他看来,想等到自己这个不开窍的表弟对王庾生出情愫,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除非王庾先对表弟生出情愫 “唉” 这个大傻子。 苏定方叹着气走了。 只留下林郅悟怔在原地,始终琢磨不透表兄为何叹气 ----------- 五月底,前线传来捷报。 窦轨与蒋善合击退了党项和吐谷浑的军队,之后,窦轨又在方山击败僚人,俘虏了两万多人。 李渊龙颜大悦,对将士们论功行赏,并且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多次夸赞窦轨。 这让李世民很开心,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李渊一高兴,当众宣布了去仁智宫避暑的事情,并且命太子监国,让陈叔达、萧瑀等一众朝廷重臣辅佐太子。 出发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而跟着李渊去仁智宫避暑的妃嫔有尹德妃、张婕妤; 儿子有秦王、齐王; 女儿有晋阳公主、永嘉公主; 大臣有裴寂、封德彝、钱九陇、宇文颖。 出发前一天,王庾去宫里看望了万贵妃和太子妃,也去了太极宫给李渊请安。 李渊对王庾说:“从去年开始,太子、齐王和秦王之间就屡屡闹出矛盾。 “这一次去仁智宫避暑,我有意分开他们三兄弟,就是不想他们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趁着这次机会,你帮我去跟他们兄弟说和说和。” 王庾郑重接下任务:“阿耶放心,我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让他们兄弟和睦如初。” “好孩子。”李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唉” 见林郅悟又叹了一口气,春花忍不住说道:“侯爷,您都唉声叹气半个时辰了,不累吗?” 林郅悟的表情更忧伤了:“我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你们公主还没回来,她不累吗?” 春花:“” 公主是去皇宫,这有什么累的? “唉” 耳边又传来了林郅悟的叹气,春花听得心烦,对大全说:“你在这里陪着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大全:“” 他也想走啊。 环顾四周,除了两个小丫环之外,就只有他了。 若是他也像春花一样,不管不顾地离开,公主定会怪罪他怠慢平南侯。 “唉”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去训练场练功都比在这里干陪着痛快。 “你叹什么气?”林郅悟恼怒地看着大全。 大全一本正经地说:“公主常说‘主随客便’,要尊重客人的风俗习惯爱好,让客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这是在尊重侯爷您的爱好,感受一下不同的风情。” 林郅悟:“” 第762章 东宫动静 “公主回来了。” 听见声音,林郅悟立刻起身,往门口走去。 他还未走到门口,王庾就已经出现在面前,并迅速跨过门槛。 “大郎,你怎么来了?” 林郅悟转身跟上她:“我也想去仁智宫避暑,你帮我去跟陛下说说呗。” “你怎么自己不去说?”王庾在椅子上坐下,看向林郅悟:“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我相信你亲自跟陛下提,他一定会答应。” 听见这话,林郅悟特别郁闷:“唉,我也以为没问题啊,结果我提了之后,陛下并没有批准,还让我这段时间多做点武器。” “那我也没有办法。” 李渊既然是让林郅悟留下来造武器,她去说肯定也没用。 林郅悟有点不甘心:“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之前我不知道陛下留你在长安做什么,就跟他提了一句,让你一起去仁智宫,但是陛下没有答应。”王庾说。 闻言,林郅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唉这么热的天气,我也想去山里避暑,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王庾没好气地说:“你府中那么多自制的纳凉工具,还需要避什么暑?整个长安城,就你的府邸最凉快了。 “我看,你不是想去避暑,而是想偷懒,不想去军器监当差。” 林郅悟:“” 被她揭穿了真实意图,林郅悟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下一刻,他又满不在乎地说:“算了,不去也挺好的。 “那么多人出行,又是跟着陛下去,肯定会受拘束,我还是呆在长安自由一点。” 王庾点了一下头,很是赞同他的话:“没错,跟着陛下出行,肯定不会太自由,你留在长安挺好的。 “若是当差累了,就去找找李德謇他们,喝个小酒,听个小曲。 “再不然去找表兄说说话,看一下苏大郎。” 听了这番话,林郅悟心中的郁气消退了一些,他想起来的目的,就从佩囊中掏出一张纸。 他走到王庾面前,将纸展开,放在她身旁的案几上:“我想到办法用别的东西代替”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大全等人。 王庾立刻冲大全几人挥了一下手:“你们先下去吧。” 于是,大全等人离开了大厅,侍立在门外。 林郅悟这才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狙击枪还有几个关键的东西没有造出来吗?那些材料估计这里没有,我就想办法找别的东西代替。 “前些日子,我终于想到办法了。” 王庾:“我知道。” 听见这话,林郅悟感到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他从未跟别人提起过,包括苏定方。 王庾不答反问:“你这张纸之前应该在表兄手中吧?” “是。”林郅悟满脸的疑惑。 她怎么知道? 王庾解释道:“表兄把这张纸放在他的贴身佩囊中,但有一次不小心掉了,被秦王捡到。 “后来,是我把佩囊交给表兄的,里面这张纸,我看过。” 林郅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想最终做成功,似乎还少了一步。”王庾提出异议。 闻言,林郅悟很惊喜:“你居然看出来了?” 说着,他又拿着纸靠近了几分,“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们来讨论一下吧” 大全往里看了一眼,见王庾和林郅悟拿着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十分认真。 他不禁在心里嘀咕:公主和平南侯在讨论什么东西?似乎很有趣。 ---------- 第二天,长安城的官民目送皇帝仪仗出城,浩浩荡荡地往北边而去。 路上无聊,李世民和王庾就在马车中对弈。 “我前几日派人去找苏定方,他又拒绝我了。”李世民面露无奈,落下一颗棋子。 王庾揶揄道:“苏定方应该拒绝你很多次了吧?” 李世民:“” 他眸中闪过一丝恼怒,突然质问王庾:“你跟林郅悟的交情那么深,跟苏定方的交情也不差,怎么不帮我把苏定方拉拢过来?” 自己搞不定,就冲她发火? 王庾抬起头,淡淡说道:“你都搞不定他,我怎么搞得定?难道我会比你厉害?” 李世民:“” 默默地落下一子,李世民决定揭过这一茬:“算了,秦王府也不差他这个猛将,以后不找他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下了几颗棋子之后,李世民突然问道:“对了,后宫最近有什么动静?” 王庾一边下棋一边回答:“前段时间,尹德妃和张婕妤在后宫大肆拉拢嫔妃,似乎是想削弱万贵妃的势力,寻找机会抢夺凤印。 “不过,这次去仁智宫,父亲把尹德妃和张婕妤带了出来,就算她们有什么计划,应该也被搁置了。 “少了她们两个,后宫其他的妃嫔对万贵妃构不成威胁。” 李世民稍稍安心,又问:“太子那边呢,你可打探到什么新的消息?” 王庾想了一下:“太子最近跟杨文干和李志安书信来往比较密切,而且苏定方和韦挺这几天很忙,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杨文干是庆州都督,李志安是镇守冀州的将领,他们二人是东宫旧部,也是太子嫡系。 闻言,李世民沉思了片刻,然后继续和王庾下棋。 中途休息的时候,李世民召来张亮,小声地吩咐了他几句,然后命他返回长安。 李渊一走,李建成就回了东宫。 他召来郎将尔朱焕和校尉乔公山,并对二人说:“杨都督的军中缺少盔甲,你们准备一下,明日出发,运送一批新盔甲前往庆州,亲手交给杨都督。” “是,殿下。”二人领命。 在他们走后,苏定方担忧地对李建成说:“殿下,上次可达志率领幽州骑兵进京一事败露之后,陛下曾严厉警告过您。 “这一次,您又命人私运盔甲,若是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很生气。 “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李建成却笑了:“你放心,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他们会更加小心,不会让秦王的人发现。” 苏定方还是不放心,继续劝道:“殿下,其实杨都督军中缺少一些盔甲,也没什么打紧的。 “不如,这次的盔甲就不要送了,免得被人发现,给您带来祸害。” 听见这话,李建成有点不高兴:“杨文干是我的亲信,我送盔甲给他,也是为了加强他的力量,对抗李世民。 “如今父亲不在长安,是运送盔甲最好的机会,此时不送,以后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退下吧。” 见李建成态度坚决,苏定方无奈告退。 第二日,尔朱焕和乔公山出发前,李建成又给了他们一封信,让他们带给杨文干。 “记住,行事隐秘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 就这样,二人带着李建成的嘱托,领着下属运送盔甲上了路 第763章 谋逆之举 在仁智宫安顿下来后,李渊就带着李世民和李元吉以及王庾对仁智宫的防御进行了巡视。 巡视完,李渊夸赞钱九陇:“嗯,做得不错。” “多谢陛下夸赞。”钱九陇露出了笑容。 “不过”李渊站在城墙上,眺望北方:“防御还可以加强。” 钱九陇的笑容瞬间僵硬,不过下一刻,他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李渊看向李世民:“二郎,你看看哪些地方还需要加强防御,明日写份奏疏给我。” “是,父亲。”李世民欣然答应。 李元吉听了,很不高兴,对李渊说:“父亲,我刚才也看过了周围的防御,我知道哪些地方需要加强防守,不如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闻言,李世民面色不改,心中却把李元吉狠狠地骂了一顿:这个臭小子,处处跟他作对,还想跟他抢布防的功劳,真是可恶 对于军事,李渊还是比较相信李世民的能力,但是李元吉提了出来,他拒绝也不太好,显得偏心。 对待他们兄弟三人,他得一碗水端平了,否则碗一倾斜,里面的水就会倾泻而去。 “那你们兄弟二人各写一份奏疏,明日交给我。” 虽然不是理想的结果,但李元吉还是很高兴,至少父亲没有拒绝他,李世民也不能占据所有的功劳。 “是,父亲。”两兄弟齐声说道。 李渊再次举起望远镜观察远处。 看了一会儿,李渊领着众人回了仁智宫,并宣布:“你们都准备准备,下午进行讲武。” 讲武,即讲习武事。 李渊没有点名让王庾参加,王庾也就懒得准备。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对厨娘徐妍说:“徐娘子,我能点菜吗?” “不能,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不然你就让御厨做吧。”徐妍无情拒绝。 王庾:“” 虽说不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但是能吃到徐妍做的,她就已经满足了。 谁让她拜倒在徐妍的厨艺下呢? 唉,没出息,没出息 “徐娘子啊,你长这么漂亮,不多笑笑,怪可惜的。”王庾盯着徐妍的脸说。 徐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又难看的笑容:“好看吗?” 王庾:“” “唉,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你还生气呢?”王庾指了指她的脸:“你再生气,脸上就长皱纹了。” 徐妍神情一顿,随即放松了表情,淡淡说:“我没有生气。” “既然没有生气,那为什么不给我做我喜欢吃的菜?” “你不是说我做什么菜,你都喜欢吃吗?” 王庾:“” 真是气得肚子饿。 王庾有点气闷,她摆了摆手,无奈说道:“我肚子饿了,你就随便做点吃的给我吧。” “是,公主。” 徐妍走了。 王庾忍不住对春花吐槽:“你说,我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的钱买一个冷若冰霜的厨娘回来?” “因为她做什么都好吃啊。”春花情不自禁地咽口水:“公主,你可千万不要把她赶出去,不然我们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王庾:“” 又是一个为了口腹之欲低头的人。 ---------- 在仁智宫的日子,王庾就是偶尔陪李渊出去赏赏景,打打猎,或者在仁智宫里陪李渊下棋闲聊。 不用去李渊那里的时候,她就带着身边的人到处去逛,打了野味就交给徐妍,让徐妍做好吃的,有剩余的就给李世民和李元吉送一点。 当然,如果是给李渊送吃的,王庾会让徐妍另外准备。 而李世民和李元吉在李渊面前收敛很多,除了偶尔的斗嘴之外,其余时间都很和睦,俨然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李渊见了,自然是开心的,赏赐起来就更加大方。 他原以为能凉爽惬意地过完夏季,却没想到这样惬意的日子只维持了短短十天。 这一日,仁智宫来了一群人。 “启禀陛下,豳州刺史有要事求见。”陈福向李渊禀道。 李渊愣了一下,豳州刺史能有何要事? “宣。” 很快,豳州刺史就走了进来,“臣拜见陛下。” “免礼。” 豳州刺史起身,正想跟李渊汇报时,就看见了裴寂,他只怔愣了一下,然后镇定地说:“陛下,日前,东宫郎将尔朱焕和校尉乔公山经过豳州时,突然声称有重大事情要上告。 “我问他们是何重大事情,他们却说事关重大,一定要亲自面呈陛下。 “所以,我就把他们送来仁智宫了,此刻,他们二人就在殿外。” 裴寂听了,心中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而李渊则皱起了眉头,太子的人要跟他说什么? 难道是长安出事了? 想到这里,李渊连忙吩咐:“让他们进来。” 陈福立刻走出大殿。 不一会儿,尔朱焕和乔公山跪在了李渊的面前:“拜见陛下。” “起来回话。” “谢陛下。” 两人起身后看见裴寂,跟豳州刺史是一样的反应,怔愣过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们有何重大事情要向孤禀报?” 听见李渊威严的声音,尔朱焕连忙说道:“启禀陛下,太子欲和庆州都督杨文干里应外合,发动兵变。”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落在大殿之中,炸得众人呆若木鸡。 裴寂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叫道:“不可能,太子绝不会造反,你们这是污蔑。” “我们也不想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乔公山面向李渊,说道:“陛下,那日您离开长安之后,太子就命我们二人运送一批盔甲去庆州给杨都督。 “还叮嘱我们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了,并且给我们一封信。 “太子之令,我们不敢不从,可是,我们很害怕,也知道太子此举是谋逆之举,所以,我们才向豳州刺史举报,以求减轻我们的罪孽。” 李渊刚张开嘴,裴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胡说,太子不会这么做,你们如此污蔑太子,到底是何居心? “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李渊原本想发火,但听了裴寂的发问之后,他就沉默了。 他始终不愿相信太子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时,尔朱焕说:“裴仆射若不相信,可随我去殿外,太子命我们运送的盔甲就在外面。” 他又摸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陛下,我们还有太子写给杨都督的信为证” 第764章 陛下有令 李渊沉着脸看向岳郁。 岳郁立刻走到尔朱焕面前,从他手中拿过信,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确认没有问题,岳郁才把信交到李渊的手上。 李渊接过信,先看了一下信封,上面写着“杨都督亲启”,字迹正是李建成的字迹。 他翻过来,看向封口处,完好无损。 不知为何,他的心就陡然往下沉。 李渊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看了起来。 越看到后面,他的脸色就越难看,尤其是看到其中一句话时,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裴寂看着李渊手中被攥得变形的信纸,心中一沉,完了 “嘭!” 李渊一掌拍在扶手上,站起来往外走。 裴寂等人立刻跟上去。 “打开。”李渊沉着脸吩咐。 禁卫军立刻打开院子里的箱子。 十来个大箱子,里面全是盔甲,那些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痛了李渊的眼睛。 李渊当即吩咐钱九陇:“把这些盔甲都收起来,尔朱焕和乔公山先行关押,等候发落。” “立即关闭仁智宫所有宫门,只许进,不许出。” 接着,李渊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高声说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违令者,斩!” 众人面色一凛,齐齐喊道:“谨遵陛下旨意。” 钱九陇立刻命人把盔甲收起来,并且亲自带人押着尔朱焕和乔公山去了一座隐秘的宫殿。 而李渊看向裴寂和豳州刺史:“你们跟我进来。” 重新在宝座上坐下,李渊看向豳州刺史:“你详细说说当日你见到尔朱焕和乔公山的情况。” 春花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往前走:“公主,徐娘子做的鹿肉太好吃了,待会儿陛下吃到肯定会赞不绝口。” 陛下吃得高兴了,肯定会赏赐东西给公主。 而公主每次得了赏赐,都会分给他们,春花一想到待会儿又有赏赐进口袋,忍不住笑出声来。 “嘻嘻” 王庾怪异地看向春花,见她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忙抽出帕子捂住她的嘴:“傻乐什么呢? “弄坏了御膳,有你好看的。” 春花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将托盘往前伸了伸,然后就着王庾的手在帕子上狠狠地擦了擦嘴巴,确保嘴角没有口水了,才离开王庾的帕子。 王庾:“” “公主放心,我绝对不会弄坏御膳的。”春花郑重许诺。 王庾垂头望着手中涂了口水的帕子,眼中充满了嫌弃。 “拿去烧了。”王庾将帕子扔给了后面的秋月。 刚才那一幕,秋月尽收眼底,此时此刻看见帕子飞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躲开,但一想到这是公主的命令,又慌忙伸手去接。 然后春花就看见秋月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帕子干净的一角,随即,秋月旋转手指,将帕子卷成了一团后,迅速收进腰间小袋中。 春花看得很无语:有必要这么嫌弃她的口水吗? 她气得转身就往李渊的寝宫走。 “站住。” 门口的禁卫军拦住了她。 春花还未开口,王庾就已经到了门前。 “我是来给陛下送吃的。”王庾对禁卫军说。 不过,王庾觉得很奇怪,她平常过来的时候,禁卫军从来不会拦她。 看见王庾,禁卫军立刻行礼:“见过晋阳公主,启禀公主,陛下有令,不见任何人,公主请回吧。” 王庾觉得不对劲,便看向门内,发现院子里的禁卫军多了很多,气氛好像也不对 这时,禁卫军往中间挪了一步,挡住王庾的视线,并提醒她:“公主,您还是请回吧。” 王庾想了想,便对他说:“好,你帮我把这些吃食送给陛下。” “是,公主。”禁卫军立刻上前,从春花手中拿过托盘。 “哟~”一个稚嫩的女声响了起来。 王庾回头一看,见是永嘉公主,便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原来是六娘啊,你怎么来了?” 永嘉公主面露嘲讽:“怎么,吃闭门羹了?父亲不想见你,你就赶紧走,免得讨人嫌。 “以后,也不要每天都过来,父亲不过是碍于情面才见你的,还真当自己受宠呢。 “父亲要见也是见他的亲生女儿,一个义女?哼,算什么东西。” “你”春花气得上前理论,却被王庾拦住了。 王庾没有生气,而是笑盈盈地望着永嘉公主,语气温柔:“义女跟亲生女儿自然是不一样的,父亲不见我,但肯定会见六娘。” “那当然。”永嘉公主抬起下巴,骄傲得像一只孔雀。 为了证明父亲疼爱亲生女儿胜过义女,永嘉公主越过王庾,往门口走去。 下一刻,禁卫军挡在了永嘉公主的面前:“永嘉公主请恕罪,陛下有令,不见任何人,公主请回吧。” “呵呵。”春花忍不住笑出声。 永嘉公主恼羞成怒,回头呵斥她:“你敢笑我?” 春花笑容不改,淡定地说:“我在对我们家公主笑,应该没有妨碍到永嘉公主您吧?” “你”永嘉公主知道春花在笑她,但对方这么说,她也没有办法。 于是,她转向让她丢脸的禁卫军,骂道:“你瞎了狗眼吗?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亲生女儿。”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禁卫军当然知道这一点,也知道永嘉公主很受宠,否则陛下这次出来就不会只带了她和晋阳公主。 永嘉公主虽然不能得罪,但遵从圣旨更重要。 于是,禁卫军端出严肃的表情,冷漠地说:“陛下有令,不见任何人,永嘉公主还是请回吧。 “若是您硬闯,属下也只有冒犯了。” 永嘉公主气得跳脚:“你你你好,我记住你了,你给我小心点。” 放完了狠话,永嘉公主转身就走。 “原来亲生女儿也没有多大的面子嘛。”春花笑呵呵地掏出一袋零嘴,递给王庾:“公主,来,吃点东西,消消气。”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坏丫头,又寒碜六娘。 不过,自家的丫头,还是要宠的。 王庾笑着接过袋子,掏出一块零嘴吃了起来:“嗯~好吃。” 永嘉公主本想训斥春花,突然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她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循着香味,她看向了王庾手中的袋子,好奇地问:“你在吃什么?” 王庾没理她,径直越过她,往前走 第765章 忘了什么 “哎,你等等我。” 永嘉公主追上王庾,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中的零嘴:“你到底在吃什么,这么香?” 王庾扭头看向她,缓缓地吐出三个字:“鹿——肉——干。” “我吃过鹿肉,没这么香的。”永嘉公主嘀咕了一句,随即冲王庾叫道:“给我一点。” 王庾没搭理她,径直往前走。 “你站住。” 然而王庾听见这话,立刻加快了脚步。 永嘉公主气得不行,提起裙子就往前跑:“你给我站住” 宫女珍儿也跟着小跑,她一边跑一边提点永嘉公主:“公主,晋阳公主最讨厌无礼之人,要不,您试试唤她一句‘阿姐’?” 永嘉公主脚步一顿,随即冷哼:“让我叫她阿姐?哼,休想。” 听见这话,王庾放慢了脚步,并且把零嘴袋口完全敞开,然后手捧零嘴往外伸了伸。 永嘉公主一看见那零嘴袋子,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双脚也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 啊,真香啊 永嘉公主伸长了手,准备冲上去抢零嘴。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袋子时,那袋子往旁边一缩,不见了。 永嘉公主摸了个空,气得咬牙切齿:“王庾” “嗯?你叫我什么?”王庾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咕咚!” 闻着香味,永嘉公主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肚子里的馋虫搅得她心慌意乱,对食物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她张开嘴巴,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姐” 春花和秋月惊呆了,连忙抬头看天空,太阳往西边落,很正常。 看来,不正常的是人。 王庾却憋着笑,将耳朵凑了过去:“你刚才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 永嘉公主顿时就怒了:“你别太过分。” “哦,听清楚了。”王庾拿出一块鹿肉干丢进嘴里,又走了。 永嘉公主:“” 珍儿不忍心,对永嘉公主说:“公主,您要是想吃鹿肉干,奴去叫御厨给您做。” “不一样。”永嘉公主目光紧随王庾的手:“宫里那些御厨的手艺,我都尝遍了,他们做的鹿肉干不好吃,做出来的也不是这个香味。” 珍儿觉得很无奈,便给永嘉公主出主意:“公主,您若是对晋阳公主态度好一点,她肯定会分一点给您的。” “会吗?”永嘉公主表示怀疑。 珍儿点了一下头:“会的,因为赵王他们说,晋阳公主对小孩子最好了,尤其是嘴甜的小孩子。” 听见这话,永嘉公主眼睛一亮,连忙朝着王庾追去:“阿姐,等等我。” 珍儿:“” 公主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王庾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小孩子果然禁不起食物的诱惑。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永嘉公主:“你在叫我?” “嗯。”永嘉公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乖巧地说:“阿姐,你能分我一点这个吗?” 她指了指鹿肉干。 “当然可以。”王庾终于露出微笑,将整袋鹿肉干给了她。 永嘉公主顿时喜笑颜开:“多谢阿姐。” 说完,迫不及待地掏出一块鹿肉干放进了嘴里。 “唔~我就知道,能散发出这样的香味,东西肯定很好吃。”永嘉公主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王庾不由失笑,这样的永嘉公主简直太可爱了。 然而下一刻,永嘉公主露出了警惕的眼神:“你给了我这个,是不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或者是给你什么东西?” 王庾挑眉:“为何这么问?” “李二娘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吃了你的东西,肯定要付出什么。” 这一点,李芳倒是教得不错。 不过,也有例外。 王庾笑了:“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尽管放心吃。” 永嘉公主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我可告诉你,你现在不提要求,以后再提什么要求就不作数了。” “没有要求,你放心吃吧。” 说完,王庾加快脚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永嘉公主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嘴里吃着鹿肉干,突然说道:“其实,她也没有李二娘说得那么讨厌嘛。” 而春花不解地问王庾:“公主,您怎么突然对永嘉公主这么好了?” 那鹿肉干可是徐娘子做的,秦王问公主要,公主都没给,最后却给了一直对公主恶言相向的永嘉公主。 春花实在是不明白。 王庾解释道:“六娘本性不坏,只不过是先入为主,李芳对她说了我很多坏话,又屡次煽动她对付我,所以她才把我当做敌人。 “如今我退一步,慢慢软化她,日后李芳就不能再利用她来对付我。” 虽然她不怕李芳,但是能少一个敌人,多一个姐妹,会让她轻松很多,也会让李渊很开心。 回到住处后,王庾叫来大全和三合:“今日仁智宫有些不对劲,你们出去转转。” “是。”两人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回来了。 大全先汇报:“公主,仁智宫所有的宫门都关闭了,而且宫门口的禁卫军多了不少。 “我看见齐王从外面进来后,就被告知以后不可以出去,秦王带着人想出去打猎,也被拦住了。 “我听见那些守卫说,现在的仁智宫只许进不许出。” 王庾脸色一沉,莫非出了什么事? 接着,三合禀道:“公主,我在宫内转了转,也发现多了很多守卫。 “尹德妃和张婕妤去找陛下,被拦在了外面,秦王和齐王去找陛下,也被拦下了。 “不过,陛下召见了裴仆射、封尚书等大臣。” 说到这里,三合顿了一下,“哦,对了,我无意间听到两个守卫说,豳州刺史来了仁智宫,好像还带了东宫的人。” 王庾下意识地抚摸左手虎口,豳州刺史?东宫的人? 忽然,她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呀,我怎么给忘了” 武德七年的仁智宫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到仁智宫向李渊举报李建成谋反 因为前面有很多事情改变了,她就以为历史上的那些事情不一定会发生,却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公主,你忘了什么了?”大全好奇地问。 “没什么。”王庾起身,问他:“陛下有没有禁止大家互相走动?” “还没有。”大全回答。 闻言,王庾立刻往外走。 “公主,你去哪里?” “去找秦王。” 第766章 劝他收手 李世民换下骑装,将弓箭放回原位,问房玄龄:“秦叔宝回来了吗?” “还没有。”房玄龄回道。 于是,李世民在书案后面坐下,拿起书籍看了起来。 刚看完一页,秦叔宝就回来了。 他面色沉静,步伐却轻快:“大王,属下打听到,陛下下旨封锁仁智宫之前见了豳州刺史。 “我想,应该是我们” 这时,王庾出现在门口:“二兄。” “见过晋阳公主。”殿内的人纷纷向王庾行礼。 “兄长。”王庾冲秦叔宝点了一下头,然后说道:“我有事要单独跟二兄说,请兄长带着他们先下去吧。” 秦叔宝立刻看向李世民。 “你们退下吧。”李世民吩咐道。 于是,秦叔宝、房玄龄等人退出了大殿。 李世民看向王庾:“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王庾压低声音,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安排了人举报太子谋反?” 李世民十分惊愕:“你听谁说的?” “我算出来的。”王庾漫不经心地说。 然而李世民听了后,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这个小丫头,已经继承袁天罡的衣钵了吗? 虽然心中思绪翻涌,但是李世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很是淡定:“没有,你算错了。” 还跟她装? 王庾往门外看了一眼,见秦叔宝和段志玄守在门口,她心中稍安,缓缓说道:“今日豳州刺史来仁智宫求见父亲,并且带了东宫的人,还有人看见他们带了好几车的大箱子上山。 “然后没过多久,父亲就下旨封锁仁智宫,只进不出。 “并且除了裴寂、封德彝等少数几位重臣,父亲不见其他人,甚至你和齐王也被拒之门外。 “这很不寻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才会如此。 “所以,我就算了一卦。” 听到这里,李世民来了兴致:“卦象说什么?” “卦象显示你已经动手了。”看见李世民惊讶的表情,王庾面不改色:“上次你说要用政治手段把太子拉下来,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付诸行动。 “你应该是让东宫的内应向陛下举报太子,说太子欲和杨文干里应外合,起兵造反,然后借机铲除太子,对吧?” 李世民沉默了。 沉默即是默认,王庾突然劝道:“陛下今日才接到举报,一切都还来得及,二兄,收手吧。” “收手?”李世民再也沉不住气,质问她:“你到底是支持我,还是支持太子?” “当然是支持你。” 听见这话,李世民放心的同时,却更疑惑了:“既然如此,为何劝我收手?” 以为王庾是误会他杀李建成,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的目的只是让父亲废了他这个太子,并没有要他的性命。” “我不是因为这个。”王庾有点着急:“你后面的计划,大概就是等到父亲派人去传召杨文干来面圣时,煽动杨文干起兵,坐实太子与他的造反之罪” 连他后面的计划都知晓了,这个小丫头果然有本事。 “但你这样做,是动不了太子的,父亲不仅不会废了太子,还会对你完全失去信任。” 王庾表情肃穆,很认真地说:“所以,后面的计划,二兄还是取消吧。” 李世民忽然笑了:“你这小丫头未免太过危言耸听,放心吧,我已做好周密的安排,后面的计划也绝不会出错。 “此事过后,太子之位一定是属于我的。” 见李世民自信满满,丝毫没有把她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王庾忍不住骂了一句:“糊涂!二兄当真考虑周全了?” 李世民脸色一沉,恼怒道:“此计是我与房玄龄他们商议了好几次才定下的计划,怎么可能不周全? “你别以为自己是神童,别人就是傻子,我相信,此计一定能成功。” “呵呵,是吗?”王庾露出轻蔑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比谁聪明,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也不会例外。 “父亲在气头上,可能会相信这一切,但只要他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太子谋反一事漏洞百出,很不合理。 “而且父亲身边有很多人支持太子,一旦父亲在气头上要惩治太子,这些人就会劝阻父亲,帮太子说情。 “他们很容易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到时候他们轮番跟父亲分析,父亲肯定会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情。 “一旦父亲意识到你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精心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他对你的信任就会瞬间崩塌。 “到时候,你什么都捞不到,甚至还会大不如前。” 李世民脸色一白,但他心中仍然不相信王庾的话会成真:“你倒是说说看,这事怎么漏洞百出了?” 见他愿意听,王庾稍稍松了一口气,先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抓住了太子的什么把柄,然后以此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 “是。”李世民干脆老实承认:“我们刚离开长安,太子就命尔朱焕和乔公山运送一批盔甲给杨文干。 “尔朱焕和乔公山有把柄在我手中,所以我就命人胁迫他们举报太子。 “太子私运盔甲,这是事实,只要我稍加利用,诱使杨文干起兵,以杨文干和太子的关系,太子就逃脱不了干系。” 谋反的罪名,足以把一国储君拉下马。 届时,皇室之中,能承担储君之责的,除了他,就没有人能承担。 王庾听了后,却说:“你错了,这明显就是证据不足,虽然能认定太子私运盔甲的罪名,却不能充分证明杨文干起兵是太子指使的。 “太子虽然有罪,但罪名不足以被废黜。” 李世民变了脸色,仔细想想,似乎是证据不足。 下一刻,他反驳她的话:“即便证据不足,但只要父亲对太子起了疑心,此事便能成。” “不会。”王庾否定了他:“这点疑心,很快就会被消除,因为父亲将会意识到太子根本就不可能谋反。” 李世民怒了:“为什么不可能?历史上太子谋反的事难道还少吗?” “是不少,但是李建成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 看着狂躁愤怒的李世民,王庾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古权力之争,最容易让人迷失自己。 王庾想让李世民冷静一下,便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第767章 完善计划 见王庾突然悠闲地喝起茶来,李世民愣住了,怒气也逐渐消散。 他开始思考王庾刚才说的话。 又等了一会儿,王庾见时机到了,便缓缓说道:“自古以来,君王选择继承人都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以礼为先。 “而以礼为先的规矩就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父亲一向遵守礼法规矩,只要太子活着,只要太子没有犯不可饶恕的罪,父亲就不可能废黜他。 “即便你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但每次你们起冲突,父亲都会站在太子那一边。 “上次我就跟你分析过,出于朝局稳定的因素,父亲也不可能废黜太子。 “虽然表面上你的势力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但实则太子的地位很稳固,所以说,太子不可能会谋反。” 李世民不甘心地说:“即便太子现在地位稳固,但父亲除了我,还有很多儿子,他们一样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远的不说,就说齐王,他已成年,且掌管兵权多年,早已不是当年丢失晋阳的毛头小子,他同样会滋生出夺嫡的野心。 “还有其他的皇子,虽然他们年纪小,但他们外家的势力同样不可小觑。家族出了个皇子,他们就会想着扶持皇子上位,以谋更大的权势。 “这么多的皇子,太子即便现在地位稳固,将来也不一定能顺利继承皇位。 “所以,出于未雨绸缪的目的,太子现在起兵夺位,再合理不过了。” “错了,还是错了。”王庾纠正他的想法:“如果太子要消除所有对他不利的因素,那他首先要对付的就是你,其次是齐王等其他皇子,而不是父亲。 “太子与杨文干起兵造反,是篡夺皇位,是对付父亲,但是父亲并不会对太子不利。 “相反,一直以来,父亲都是太子最坚强的靠山,太子若不是傻子,他就永远不会对父亲下手。” 李世民又提出异议:“但是对付我一个人,太子就已经很吃力了,何况还有齐王和其他皇子。 “既然这么麻烦,何不快刀斩乱麻,直接对皇位发动攻击?” 王庾神情一顿,下一刻,她顺着李世民的思路说:“好,就算如此,太子想一步到位,那也不应该让杨文干在京师之外起兵。 “他应该辅佐太子,在长安发动兵变,直接夺下都城。然后控制父亲,消灭你,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李世民仍然不死心,想找出她反驳不了的观点:“难道杨文干就不能带领军队一路打到长安去,帮助太子直接夺下长安,然后再对付父亲和我吗? “你别忘了,杨文干手中握有兵权,太子手中也有不少兵马,何况还有那些支持太子的将领,他们手中的兵马加起来也不少了。” 不过,李世民说完之后,内心就动摇了。 果然,王庾对他的话又进行了辩驳:“父亲还没到年老昏庸的地步,如今大唐的政权依然牢牢掌握在父亲手中。 “而你是功勋滔天的天策上将,在军中的势力和影响无人能比。 “一旦杨文干发动兵乱,父亲就会诏令各地军队,前往平叛,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打到长安。 “即便他有能力打到长安,帮助太子夺下都城,那也只是夺下了一座孤城罢了。 “因为父亲和你掌握了政权和兵权,大唐仍然牢牢地掌控在你们手中,你们可以诏令天下军队前往长安,平定叛乱。 “届时,没有父亲的支持,太子会受到天下百姓的唾弃,覆灭只在一瞬间。” 最后,王庾意味深长地对李世民说:“太子的能力纵然比不过你,但太子也不是一个傻子,他绝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太子自小就由父亲亲自教导,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一清二楚。 “父亲只要冷静下来,他就能意识到太子绝不可能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这一切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而有能力操控如此大的一盘棋,整个大唐,除了你秦王就没有人了。” 闻言,李世民沉默了。 他握紧拳头,又认真梳理了一遍计划。 然后一一对照王庾说的话,突然发现正如王庾所说,太子谋反一事漏洞百出。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眸中闪过一丝懊悔与自责。 看来,他还是太着急了。 想到这里,他虚心向王庾请教:“如今,尔朱焕和乔公山已经指控太子谋反,而且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庆州。 “这样的局面,要怎么收场?” 王庾想了想:“首先,你传令下去,取消后面所有的计划,按兵不动。 “其次,想办法让尔朱焕和乔公山推翻之前说的话,太子私运盔甲是事实,但并没有谋反。” 李世民听了后,还是很不甘心:“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个计划更完善吗?” 王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润了润干涸的喉咙:“我才疏学浅,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先维护父亲对你的信任。” 李世民:“” 他纠结了片刻,然后朝外喊道:“来人啊。” 秦叔宝和段志玄立刻走了进来:“大王有何吩咐?” “去把房玄龄、杜如晦、张公瑾叫来。” “是。” 很快,房玄龄三人就来了。 “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李世民吩咐秦叔宝和段志玄。 “是,大王。” 接着,李世民把王庾刚才跟他分析的问题一一跟房玄龄三人说了:“现在仔细想想,小庾儿说得对,这个计划很不妥。” 张公瑾震惊地看着王庾:“晋阳公主当真是厉害,张某总算是知道陛下为何会同意你当官了。 “如此人才,不当官,实在是可惜了。” “张公谬赞了,王某愧不敢当。”王庾的态度很谦虚。 房玄龄和杜如晦尽管已经见识过王庾的才华,此时此刻听完李世民的话,也不由地钦佩王庾。 “好了,我叫你们来是让你们想解决之法的,抓紧点。”李世民不耐烦地催促他们。 三人神色一凛,立刻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房玄龄说:“如果我们按照原计划,煽动杨文干起兵造反,同时想办法安排一出太子派人给陛下下毒被当场抓获的戏。 “那么,陛下就会相信太子确实有谋反之心,而且已经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届时,陛下就算不会处死太子,也会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驳斥了他的想法:“此计万万不可” 第768章 又来一人 当杜如晦听了房玄龄的计划后,立即表示反对:“此计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房玄龄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是目前最合适的计划。 杜如晦向众人分析:“此计需要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这样事后才能扛得住陛下的严刑拷打,坚决指证太子弑君。 “如若不然,这人一旦供出大王,大王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再者,若是在陛下寝宫之外下毒,很容易被人发觉,轻易被人发觉的行动很难让陛下相信太子会弑君,因为这一击必须成功,太子绝不会如此草率。 “若是在陛下寝宫内下毒,这人的本领必须非常强,能顺利潜进去下毒,而且要装作不小心被人发现。 “但如今仁智宫守卫森严,陛下的寝宫更是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想要成功施行此计太难了。” 房玄龄沉默了。 张公瑾却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再难,也要去试试。” 接着,张公瑾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认为,要让陛下彻底相信太子会谋反,就应该在房参军的计划上再加上一条,那就是想办法煽动太子在长安起兵。 “这样一来,陛下就不得不信,而且太子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会成为天下百姓唾弃的对象。” 杜如晦听了之后,认真思考了一下:“此计倒是可行,只不过很难做到。如今我们出不去,传消息出去恐怕也很难。” 这时,王庾终于出声:“我看,你们还是放弃这次的行动吧,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没必要非得这次行动。” “不行。”张公瑾道:“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我们好不容易逮住太子出错,若是这一次不能行动,下次抓住太子把柄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而且太子一党对我们步步紧逼,现在不动手,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命等到下一次机会。” 房玄龄和杜如晦皆赞成了张公瑾的意见。 于是,王庾看向李世民:“二兄的意思呢?”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次的机会确实难得,若是现在取消,太子必定会有所察觉,以后行事就会更加谨慎,这样我就抓不到他的把柄了。 “所以这一次,我不想放弃,我相信我们大家定能商议出一个更完善的计划。” 唉 王庾在心中叹了口气,想让李世民放弃,真的太难了。 她站起来,对李世民说:“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做,全凭二兄自己做主。 “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好消息传不出去的打算,这样也不至于事到临头就束手无措。” 提醒之后,王庾向李世民告辞。 一回到住处,王庾就吩咐大全:“你去试试,看能不能把消息传出去。” “是。”大全立即去办。 第二日,李渊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又有人上山了。 “启禀陛下,有位从宁州来的守城将领求见,说是有要事向陛下禀报。”钱九陇说。 “宣。” 过了一会儿,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走进殿内:“拜见陛下。” 李渊盯着他,淡淡开口:“来者何人,所禀何事?” 中年人立刻禀道:“吾乃宁州杜凤举,今日前来求见陛下,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向陛下禀报。 “日前,有一车队经过宁州,中途出了意外,有一辆马车陷入坑中,我当时就在不远处,无意间看见了马车上装的东西是盔甲。 “我觉得事情不对,在他们把马车弄出来后,就悄悄地跟踪他们。结果让我探知,这群人是东宫的人,而且他们是去庆州给杨都督送盔甲的。 “后来,我还听到他们说‘杨都督有了这批盔甲就能成事,到时候就连陛下也没有办法’这样的话。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事情很严重,所以才赶来向陛下禀报。” 闻言,李渊脸色铁青,这人的话与太子写给杨文干的信不谋而合。 看来,太子的翅膀已经硬了。 李渊当即命人把杜凤举带下去,然后召来司农卿宇文颖,吩咐他:“你即刻骑马去庆州,传杨文干来仁智宫觐见。 “快去快回,记住,不得走漏风声。” 宇文颖领命:“臣遵旨。” 接着,李渊又命钱九陇亲自送宇文颖下山。 另一边,大全向王庾禀报:“公主,消息传不出去,我和左四试了很多方法,还是传不出去。” 王庾听了,立刻去往李世民的住处。 “二兄。” 王庾见殿内的人都是李世民的心腹,就直接问道:“二兄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李世民沉着脸,语气中透出一丝烦躁:“没有。” “我也试过了,消息从仁智宫传不出去,既然如此,二兄该早做打算。”王庾提醒他。 李世民默了默,突然目光发狠:“如今消息传不出去,我想阻止或者改变计划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让它按照原计划行进吧。” 他倒要看看,父亲到底会怎么做? 长安,西市。 林郅悟一边欣赏街边小摊的玩意,一边询问二虎:“小庾儿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想送一件礼物给她,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二虎脱口而出:“姑娘家无非就是喜欢那些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漂亮的裙子,您就随便挑一样送给公主就是了。” 听了二虎的意见,林郅悟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二虎说:“你见过小庾儿戴首饰? “你见过她擦胭脂水粉? “你见过她穿裙子?” 二虎被问得不敢吭声,只好猛摇头,他什么都没见过。 “她贵为公主,宫里给她的赏赐多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岂会缺这些东西? “再说了,她见惯了好东西,这宫外的珠宝首饰能入她的眼?” 林郅悟呵斥他:“好好给我想,别敷衍我。” 二虎:“” 送礼这事太为难他这个武夫了,二虎急得抓脑袋。 突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二虎说:“侯爷,既然公主见惯了好东西,那您就送一件有意思的玩意给公主。 “公主从小就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您要是送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给公主,她定会非常开心。” 林郅悟微微颔首:“嗯这个主意很不错,那我就好好找找有趣的礼物。” 他又继续逛街 第769章 大郎危险 当街热闹处,周围的摊贩看见漂亮的小娘子,吆喝叫卖的声音就会更加响亮。 “小娘子,过来看看首饰吧,我卖的首饰整个西市都找不到第二件。” “小娘子,我这里的珠钗做工最是精致,而且不贵,到我这里来瞧瞧吧” 徐丽停在路中央,往四周扫视了一遍,然后朝着左边的摊贩走过去。 那摊贩看见徐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热情地招呼起来:“娘子,这支发簪上的花很适合您,要不,您先试试?” 徐丽从他手中接过发簪,仔细看了起来。 这时,林郅悟从她背后经过,兴奋地往前面跑:“二虎,快点,我看见有趣的玩意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徐丽回过头,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嘭!” “啊” 林郅悟正奔向右前方的摊子,一个小乞丐突然窜出来撞了他。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你” 林郅悟张开嘴巴刚吐出一个字,就看见小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摸向了他的腰间。 他连忙阻止,可惜晚了一步。 小乞丐如同灵活的游鱼,迅速拽下他的佩囊,拔腿就跑。 “站住,你这个小偷”林郅悟立刻爬起来去追。 “主子”二虎追了上去。 徐丽见状,抬脚就走。 “哎,娘子,您还没付钱呢。”摊贩急忙喊道。 徐丽随手一扔,发簪往后飞了出去。 发簪直面飞来,摊贩吓得双腿发软,他以为自己的眼睛会被戳瞎,但下一刻,他感觉到头上沉了沉。 似乎还有痛感传来。 摊贩面露惊惧,他的头受伤了吗? 随即,他抬起手,在头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终于摸到了发簪,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发簪取下来。 低头看向手中的发簪,见上面没有血迹,方才吁了一口气。 他一边用目光追逐着徐丽的背影,一边感慨道:“这位娘子不仅生得漂亮,功夫也不错,谁若娶了她,倒真是有福气。” 但徐丽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她跟着二虎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臭乞丐,死小偷,你给我站住,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林郅悟气得大喊。 谁知,小乞丐听见他的话,真的停了下来。 林郅悟立刻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东西还给我。” “好。”小乞丐将手伸进怀里,摸出林郅悟的佩囊。 见他如此听话,林郅悟心神一松。 就在这时,小乞丐扬手一挥,一股异味在空中迅速弥散,钻进了林郅悟的鼻孔。 “你”林郅悟倒在了地上。 “侯爷。” 亲眼看见这一幕,二虎疯狂地往前跑。 但小乞丐得手之后,周围突然窜出了不少黑衣人,直接扛起林郅悟就跑,小乞丐也跟着跑了。 “快放开侯爷。” 二虎急得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抓住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回身,一掌劈过去,二虎连忙应对。 “打晕他,一起带走。”前面传来命令。 于是,又有几名黑衣人转过身,朝着二虎攻来。 他们的招术又快又狠,很快就把二虎打晕了。 正当他们扛起二虎要跑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清丽的女声:“放开他。” 为首的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一名漂亮的女子,当即露出了垂涎的眼神。 “你们带着人先走,这里交给我。” 其他的黑衣人眸中闪过了惊艳,他们也想留下来,但头领下了命令,他们只得听从。 于是,其他的黑衣人带着二虎走了。 眼看着林郅悟不见了,二虎也被人带走了,徐丽心急如焚,想追上去救人,但有一名黑衣人缠住了她。 她一边加快手中动作,一边用言语警告黑衣人:“你可知你们刚才抓走的少年是谁?你们不想活了吗?” “我当然知道,平南侯嘛,还很得陛下器重。”黑衣人趁机抓住徐丽,将她的双手反锁背后。 同时倾身向前,去嗅徐丽身上的气味:“唔娘子身上真香啊” 在黑衣人的脸即将触碰到徐丽时,徐丽抬起右脚,往后踢向他的双腿之间。 一击即中,黑衣人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并瘫软在地。 徐丽一想到这些人明知道林郅悟的身份还抓他,就很担心林郅悟的安危。 她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巷子深处追。 “不好了,那美娘子追上来了。”跑在后面的黑衣人听到动静,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提醒众人。 彼时,林郅悟刚被人抬上马车,与他同坐一辆马车的黑衣人吩咐道:“解决她。” 说完,马车迅速离开了这里。 后面的黑衣人立刻分成两组,一组人带着二虎上了另一辆马车,离开了这里;另一组人留下来解决徐丽。 徐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衣人带走了林郅悟和二虎,心里急得不行,却又不得不镇定下来,对付周围的黑衣人。 “我劝你们最好把平南侯放了,否则陛下和晋阳公主回来,掘地三尺,也会把你们碎尸万段。” “呵呵,我正等着这一天呢。”黑衣人不为所动。 徐丽心中一沉,她知道这个时候去追林郅悟,已经追不上了,就想着脱身去搬救兵。 但是,这些黑衣人岂会轻易让她离去,他们一个个地掏出了利器,招招置人于死地。 “唔” 在身上被划了三道口子之后,徐丽发了狠,迎着某把匕首冲了过去,向巷口突围。 “唔” “嘭!” 徐丽一掌打飞刺中她的黑衣人,顾不得肩膀上还插着匕首,就从缺口中跑了出去。 “该死,快追。” 黑衣人迅速追上去。 但徐丽即便受了伤,她跑得也非常快,一下子就跑出了巷子,钻进了人群中。 “都停下。” 为首的黑衣人立刻叫停,“主子说了,此事不宜惊动晋阳公主,前面就是大街,时闻社的人无处不在,都小心点。 “撤吧。” 不过片刻,所有的黑衣人全都消失了。 徐丽往回看时,后面已经没有了黑衣人,她停下来,往四周看了看。 周围的百姓看见她肩膀上的匕首,又看见她衣服上都是血,吓得四散逃窜,唯恐避之不及,惹上祸端。 但也有人上前,关心地问:“娘子受伤了,可需要帮助?我送你去医馆吧。” “不用。”徐丽说完,就往东南方向跑。 离这里最近的是苏府,她可以去找苏卫率帮忙。 倩影的速度似乎丝毫未减,但她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串血迹。 “站住!” 看见一名女子浑身是血地跑了过来,苏府的守卫立刻拦住了她:“你是何人?” “平南侯被人抓走了快去救人” 徐丽倒在台阶上 第770章 调长林军 听见徐丽的话,守卫一惊,连忙招呼同伴:“快去禀报娘子。” 又叫来婆子把徐丽抬进了府。 陈青莲闻讯赶来,见徐丽处于昏迷,立即吩咐管家:“赶紧派人去通知阿郎,还有,去请个大夫来给这位娘子治伤。” 当仆人找到苏定方,向他禀明情况后,苏定方大惊。 出于谨慎,苏定方决定先确认事情真假,于是跟李建成告假:“殿下,臣府中有点急事,需要立刻回去处理,还请殿下允许。” “去吧。”李建成什么也没问,同意了。 “谢殿下。” 出了东宫,苏定方吩咐仆人:“你去一趟平南侯府,把文泽叫来,若文泽不在,就把曹管家叫来。” 吩咐完,他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府中。 “怎么样?那位报信的娘子醒来了吗?”苏定方一进门,就看向陈青莲。 陈青莲摇了摇头:“还没有。” 苏定方往里看了看,大夫正在给徐丽处理伤口,他便坐下来,对陈青莲说:“这里交给我,你去照看大郎吧。” “大郎有乳娘照顾,我很放心,倒是林大郎让我担忧得很,我要在这里陪着阿郎。”陈青莲脸上布满了忧愁,在苏定方旁边坐下。 苏定方心情沉重地安慰她:“别担心,会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大夫出来了:“启禀苏卫率,这位娘子身上有四道伤口,其中背上和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唯有肩膀处被匕首刺进去的那道伤口很深。 “若再晚一点救治,恐怕她的手就保不住了,幸好府上的人来得及时。 “老夫已经帮这位娘子把匕首拔了出来,止住了血,好好将养旬月,手就能完全恢复。 “切记,要卧床静养,不可操劳。” 苏定方急切地问:“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一个时辰之内就会苏醒。” 苏定方听完,命人送大夫出府,拿着药方去取药。 这时,文泽匆匆赶来:“苏卫率,侯爷被人抓走了,是真的吗?” 苏定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内室:“你去看看,里面受伤的娘子是不是平南侯府的人?” 文泽狐疑地走进内室,当他看见床上面色苍白的徐丽时,脸色一变。 目光往下,又看见了被血染红的衣服,心中顿时一沉。 他疾步走出内室,来到苏定方面前:“她叫徐丽,是侯爷从天香楼买回来的厨娘,她的姐姐徐妍在晋阳公主府。” 苏定方和陈青莲对视一眼,原来那天王庾和林郅悟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接着,苏定方问道:“林大郎今日是什么时候出府的,去了哪里?” “回苏卫率的话,侯爷是早上辰时出去的,上午去了一趟军器监,中午回府用了膳。 “后来,侯爷说要去西市逛一逛,就带着二虎出去了,至今未回府。” 文泽继续说道:“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侯爷了。” 苏定方听了后,吩咐心腹杜献:“你多派些人去西市找找看,也问一问,看看有什么线索。” “是。” 就在杜献转身欲走时,一个小丫环从内室中跑了出来:“阿郎,娘子,她醒了。” “你先等等。”苏定方对杜献说完之后,就和陈青莲进了内室。 文泽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苏卫率”徐丽看见苏定方,想要起来行礼。 苏定方连忙说道:“不必多礼,快躺下。” 闻言,徐丽不再坚持,然后将事情经过对苏定方说了一遍:“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侯爷,而且还知道侯爷的身份,此事绝不简单。 “以我们的力量,恐怕难以找到侯爷,您还是去请太子帮忙吧。” 文泽听了后,对着苏定方跪下:“苏卫率,那些黑衣人凶残,恐怕会伤害侯爷,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侯爷,求您救救侯爷吧。” 对上文泽忧急的目光,苏定方很欣慰,看来,文泽已经彻底把林郅悟当成自己的主子了。 “你们放心,林大郎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救他。” 接着,苏定方对文泽说:“你跟我出来。” 徐丽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苏卫率,我带你们去侯爷被掳走的地方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苏定方回头,打量她的伤势:“你的伤,没有问题吗?” “没问题。”徐丽强忍住伤痛,淡然说道。 “好,你如果撑不住了就跟我说。” 于是,苏定方带着杜献、文泽等人在徐丽的指点下,来到了林郅悟被掳走的巷子。 众人仔细搜查之后,发现巷子里除了一滩血迹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徐丽指着地上的血迹,虚弱地说:“这就是当时被我打伤的黑衣人流下的血,那些人出手狠毒,行事谨慎,不像是一般人。” 苏定方思忖过后,吩咐杜献:“你带着人从这里开始,追踪平南侯和二虎的去向。” 又对文泽说:“你把平南侯府的人手调出来,听从杜献的指挥。” 然后,他表情肃穆地看向众人:“我先去一趟东宫,请太子帮忙,你们若是找到线索,及时向我汇报。” “是。” 众人按照命令行事。 文泽则对徐丽说:“你跟我回平南侯府养伤吧。” “好。” 于是,徐丽跟着文泽回了平南侯府,苏定方则去了东宫。 当李建成听完事情始末后,十分震惊:“什么?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当街掳人? “查,此事必须彻查。” 接着,李建成命人叫来京兆尹,让苏定方把情况告诉京兆尹。 此时的京兆尹由庐江王李瑗兼任,在听完苏定方的话后,李瑗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战战兢兢地向李建成请罪:“殿下息怒,此事是臣的失职,臣不敢推卸责任。 “但请殿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戴罪立功。” 李建成板着脸:“若是你能把平南侯平安救出来,我就饶恕你的罪过,否则” 他没有说否则怎么样,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绝对没有好结果。 李建成重重地“哼”了一声,喝道:“赶紧去找人。” “是,臣告退。”李瑗快速退出大殿。 苏定方眉头紧锁,他不看好李瑗的能力,还是想自己去救人。 于是,他对着李建成跪下:“殿下,这群歹徒来势汹汹,且早有预谋,臣怕庐江王对付不了。 “臣有个不情之请,请殿下拨一些长林军,助我寻找平南侯。” 长林军? 李建成神情一滞,但他沉默之后,还是答应了苏定方的要求:“好,你拿着我的谕旨,去跟单雄信调五十名长林军” 第771章 幕后黑手 从东宫出来后,苏定方得到了五十名长林军,以及宵禁时间内可随意在城中行走的特权,但是他仍然觉得不够。 于是,苏定方又去了一趟晋阳公主府,跟留守公主府的王康达表明了来意:“我人手不够,希望王长史能跟晋阳公主传个话,派人帮我找找平南侯。” 听到平南侯被人抓走了,王康达当即说道:“这件事情我定会告诉公主,但是现在无需公主吩咐,我也可以做主。 “苏卫率放心,我会调动公主府所有的力量去寻找平南侯的下落,一旦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您。” 没想到王庾居然给了王康达这么大的权力,苏定方感慨之余,只剩下感激:“如此,就多谢王长史了。” 离开晋阳公主府后,苏定方亲自带着长林军在城内展开了搜索。 而徐丽回到平南侯府之后,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嘭!” 徐妍突然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春花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去看,却见徐妍捂着心口坐在地上,她连忙走过去:“徐娘子,你怎么了?” “二娘出事了。”徐妍猛地站起来,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春花心想他们现在连消息都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徐妍是怎么知道徐丽出事的? 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昨晚睡觉做噩梦了,所以才觉得徐二娘出事了?” “不是。”徐妍摇了一下头,指着心口说:“我与二娘是双生儿,我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感应,无论谁出事,谁痛苦难受,另外一个人都能感应得到。 “从前,二娘每次出事受伤,我的心就会没来由地疼,双脚也会突然失去力气,我刚才的症状就是这样。 “所以,二娘肯定出事了。” 说到这里,徐妍疾步往前走:“不行,我要去见公主,我要立刻下山。” 春花连忙拉住她:“徐娘子,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徐妍停下脚步,但脸上满是焦虑。 春花快速说道:“如今仁智宫已经被陛下封锁,只许进不许出,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出不去。 “而陛下现在连秦王、齐王、尹德妃他们都不见,公主几次去求见陛下,也被拒之门外,就算你去求公主,公主也没有办法从陛下那里求得谕旨让你下山。 “公主这几日心事重重,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所以,我们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去打扰公主了。” “可是”徐妍急得不行:“二娘出事了啊,这就是大事。” 春花顿了顿,换了一种方式:“你说徐二娘从前出事的时候,你都能感应得到,那我问你,这个出事指的是什么?” “遇到坏人,或者被人打伤、摔跤受伤之类的”徐妍说。 春花立刻顺着她的话说:“你看看,徐二娘摔跤受了伤,你也会有感应,但你们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摔一跤算不得什么大事。 “所以,你这是杞人忧天,说不定徐二娘只是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徐妍犹豫了,“那万一受了很重的伤呢?” “那还有平南侯在呢,他会请张神医给徐二娘治伤的。” 春花继续劝道:“再说了,若是徐二娘受了很重的伤,肯定没那么快好,那她痛苦难受的时候,你肯定也会有所感应。 “这样,你今天先不要去找公主,回去好好睡一觉,若是今晚或者明天还是有这种感应,我就陪你去找公主。” 徐妍想了想,觉得春花的话很有道理,遂暂时打消了去找王庾的想法。 长安某处隐秘的宅子。 林郅悟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李艺那张凶狠的老脸,吓得他直往后缩。 这一动,他就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双手双脚,随之而来的是昏迷之前的记忆。 “醒来了。”李艺坐回椅子,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你居然敢抓我?”林郅悟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陛下要是知道你抓了我,定会治你的罪。” 李艺唇角微勾,露出邪恶的笑:“那就让陛下不知道。” 闻言,林郅悟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这厮不会是要杀了他吧? 只有他死了,陛下才不会知道此事。 这样想着,林郅悟就问了出来:“据我所知,我和你之间毫无仇怨,你为何要杀我?” “毫无仇怨?”李艺冷笑:“呵呵,平南侯当真是贵人事忙,曾经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林郅悟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记忆。 “哦,你不会是指那日在含章殿,我指证你打伤杜淹的事吧?” 见李艺沉默,林郅悟顿时就怒了:“那件事本就是你伤人在先,我只不过是说出我看到的实情罢了,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我?” 他发出一声冷笑:“呵呵,若真是如此,那你就是一个心思歹毒、小肚鸡肠的男人,长安的官员要都是像你一样,大唐早亡了。” “你说谁小肚鸡肠?”李艺噌地站起来,走到林郅悟面前,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警告你,你的小命现在在我手中,你若想活命,最好学会讨好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林郅悟用力甩头,挣脱他的手后,狠狠地说:“我也警告你,最好是现在放了我,我就考虑向陛下求情放你一马。 “否则等我日后出去,我定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哈哈哈哈”李艺突然仰天大笑。 听到李艺的笑声,林郅悟顿时感到耻辱,他认为李艺在轻视他,在嘲讽他。 林郅悟强忍着怒气,冷声道:“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说到做到,就算没有陛下,我一个人也能杀了你。 “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放了,否则我的人一旦找到这里,你就死定了。” 李艺面不改色,嘴角依然噙着轻蔑的笑:“你是说你那没用的侍卫和丫环?” 侍卫和丫环? 他当时身边明明只有二虎啊,哪里来的丫环? 李艺见他变了脸色,以为他慌了,就继续说道:“他们已经被我杀了,所以你就死心吧,没有人知道你在我手中。” 林郅悟很愤怒,又有点慌,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强作镇定:“就算他们死了,我若是在宵禁之前没有回去,我府中的人就会告诉我表兄。 “我表兄找不到我,定会告诉太子殿下,到时候太子殿下一定会派人找我。 “以太子殿下的势力,找到这里来是迟早的事。” “那又如何?”李艺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他突然倾身向前,在林郅悟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以为,没有太子殿下的帮助,我能无声无息地抓走深受陛下器重的平南侯?” 闻言,林郅悟脸上的镇定再也绷不住,随之而来的是慌张、恐惧 第772章 真实目的 看着林郅悟那恐惧慌乱的表情,李艺觉得非常痛快,甚至于忘形。 “哼,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侯爷,竟也敢跟我作对?还敢打伤我的儿子? “我告诉你,说实话是需要本事的,你没有承担后果的本事,最好不要说实话” 李艺越说越来劲,语气也越来越讽刺:“见义勇为的平南侯,就让我们来看看,谁会见义勇为来救你? “啊,不对,没有人知道你被抓走了,他们没有见义勇为的机会。 “哈哈哈” 林郅悟气得攥紧了拳头,但他不停地在心中鼓励自己。 不要动气,冷静,冷静! 小庾儿说了,越是危急时刻,越要冷静,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冷静,冷静 他一边疯狂地暗示自己,一边深呼吸。 终于冷静下来,他淡淡地看向李艺:“你既然这么恨我,那就应该一刀杀了我。 “但你到现在都没有杀我,那就说明我对你还有用。 “或者说我对太子还有用,他不让你杀我。 “既然你杀不了我,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想做什么,直接来吧。” 他突然变得无畏无惧,令李艺一时失了神。 “好,也算有胆识。” 李艺正襟危坐,缓缓说道:“把你知道的所有武器的制作方法都写出来,我就饶了你的性命。” “然后呢,放了我吗?”林郅悟试探道。 “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写出来,等到太子登基之后,我就放了你。” 李艺顿了一下,又说:“当然,如果你够听话,你在这里的日子就会过得很舒服。 “但如果你不听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郅悟心下冷笑,面无表情道:“如果我不写呢?” 李艺眼神一冷:“如果你不写,我照样会留着你的性命,但是,刑部那些酷刑,我会让你通通都体会一次。” 听到“酷刑”二字,林郅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人绑着,遭受鞭打、夹手指、炮烙、烹煮、断椎等残酷刑罚,他的腿就开始发软。 他能撑得住吗? 李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明日我再来。” 说完,李艺走出房间,吩咐门口侍卫:“好好看着,给口水喝就行,不必给他吃的。” 房间里的林郅悟听见这话,肚子开始咕咕叫,太狠了,连吃的都不给他? 出了院子,一名侍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向李艺请罪:“主子,那丫环跑了,还请主子降罪。” “连个丫环都搞不定,真是废物。”李艺气得一脚踢过去。 侍卫摔在地上,又爬起来跪好:“主子息怒,那丫环虽然跑了,但她也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属下已经将痕迹清理干净,她不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说这话的时候,侍卫垂着头,眼神闪烁。 当时他清理得差不多时,听到有人靠近巷子,他一慌,就扶着受伤的同伴走了。 所以,地面上还留有一滩血迹,但他认为,这点血迹不会出问题。 听完侍卫的话,李艺怒气稍减:“这次就饶了你们,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主子不罚之恩。” “好好守住这里,不要让他给跑了,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是。” 第二日,平南侯被一伙黑衣人掳走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了朝廷命官被劫的事情,这让众多官员心生恐慌,纷纷请求李建成严查此案。 李建成很淡定地对他们说:“平南侯出事以后,我就已经命京兆尹追查平南侯的下落,且派了东宫的人帮着搜寻。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平南侯,把平南侯平安救回来。 “诸位不必惶恐,我已经命人加强巡防,这种事情绝不会出现第二次。” 听了李建成的话,朝臣们慌乱的心才暂时安定下来。 散朝之后,李建成回到东宫,狠狠地把李艺骂了一顿:“你不是说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怎么还让苏定方知道了? “现在好了,闹得满城风雨,我看你怎么收场。” 李艺有点委屈,他向李建成解释道:“我是调查清楚才动手的,谁知道后面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丫环,那丫环武功还不错,居然从我的人手中逃了出去。 “不过,殿下放心,我的人做事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们不可能找得到林郅悟。” 李建成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他:“把人看牢了,还有,不得伤害林郅悟。” “是,殿下。” 李艺走后,单雄信前来跟李建成汇报:“苏定方在各个城门口留了人,不过不是长林军的人,是他府上的人。 “今日一大早,他就带着长林军挨家挨户地搜查。 “对了,殿下,除了苏定方和庐江王,还有两批人在寻找平南侯的下落。 “有晋阳公主的人,还有秦王的人。” 李世民的人? 李建成的眼神变得幽深,王庾的人寻找林郅悟,他还能想得通,毕竟王庾和林郅悟的交情一向都很好。 但是,李世民的人为何也参与了? 莫非是想趁机拉拢林郅悟? 或者是,想在父亲面前邀功?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让李世民的人找到林郅悟。 “告诉那些长林军,一旦找到什么线索,就立即毁掉,若是不能毁掉,就想办法瞒着苏定方。 “总之,绝不能让苏定方找到林郅悟。” 单雄信:“是。” 另一边,苏定方带着人不停歇地在城中搜寻。 突然,有一群人来到了苏定方的面前。 “苏卫率。” 苏定方疑惑地看向罗士信和李德謇,他们身后还有很多人,看起来像是秦王府的人。 他不禁问道:“不知二位寻我何事?” 李德謇憋不住,冲口而出:“听说林郅悟那小子被人抓走了,他是我兄弟,我要救他,但是我不知道该从何救起。 “所以,我来听从苏卫率你的号令。” 罗士信紧随其后:“当初我的腿断了,是平南侯帮我做了假肢,让我重新站了起来,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有难,我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身后是秦王府的人,我们都听从苏卫率的号令。 “秦王妃说了,苏卫率需要什么,尽管说,秦王府会不惜一切代价助你找到平南侯。” 听见最后那句话,苏定方心头一热。 尽管他身在秦王对立的阵营,尽管林郅悟也不是秦王的人,但秦王府能做到这个地步,真的让人无法不感动。 苏定方哽咽道:“多谢多谢秦王妃多谢诸位” 第773章 陛下手诏 很快,李建成和李艺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李艺很是担忧:“殿下,如今秦王的人也掺和了进来,事情越来越棘手,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建成顿时就来了气:“怎么办?怎么办?你要是当初做得隐秘些,哪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如今你还有脸来问我怎么办?啊?” 李建成怒不可遏,语气很不耐烦:“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别来烦我。” 听李建成的意思,似乎是不管这件事了,李艺顿时就慌了。 他连忙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人办得不够周全,这是我的错,我甘愿领罚。 “但我是得到了殿下的允许才抓林郅悟的,如今有了麻烦,殿下您可不能不管啊。 “当初林郅悟帮着秦王的人对付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林郅悟肯定是投靠了秦王,现在看来,我没有猜错。 “您瞧瞧,事情才刚传出来,秦王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帮忙找人,而且秦王妃还说了会不顾一切代价帮助苏定方,这说明什么?” 见李建成的脸变得阴沉,李艺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就说明林郅悟早就投靠了秦王,所以秦王妃才会倾力相助。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苏定方也早就投靠了秦王,他肯定是秦王留在东宫的暗探。 “殿下,我们没有做错,这次抓走林郅悟,不仅试探出了林郅悟和苏定方的立场,而且还牢牢地把大唐的武器天才掌控在手里。 “有了林郅悟,我们就能造出更多更厉害的武器,纵使秦王的军队强如猛虎,我们也能摧毁它。” 李建成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 李艺窥探到他的变化,趁机说道:“殿下,其实如今的局面还不算太糟,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找不到林郅悟就会放弃寻找。 “至少除了苏定方,其他人都会放弃,这样一来,此案就会不了了之。 “所以,我觉得应该将林郅悟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避他们的搜查。” 李建成听了,当即反对:“不行,如今城中全是搜寻林郅悟的人,我们要是此时转移林郅悟,定会引人注目。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陛下绝不会放过你我。 “还是让林郅悟先呆在你那里,我会让长林军去搜寻,只要搜过一遍,他们就不会去搜第二遍。” 李艺等的就是这句话,心中欣喜不已:“是,一切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 在李艺离开之后,李建成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开始琢磨李艺说的话。 苏定方会是叛徒吗? 他早已投靠秦王了吗? “殿下” 这时,韦挺出现在殿门口,喊道:“殿下,臣有要事禀报。” 李建成瞬间回过神来,看向门口:“进来吧。” 韦挺疾步走进殿内,对李建成说:“殿下,陛下派人带来手诏,召您立刻前往仁智宫觐见。” 去仁智宫? 李建成有点懵:“父亲为何突然叫我去仁智宫?” “臣问了使者,他说他也不知道原因。”韦挺回道。 李建成突然觉得很不对劲,他是太子,父亲让他留下来监国,结果才过了十几天,就召他去仁智宫。 而且连使者都不知道理由,此事必有蹊跷。 于是,李建成命令韦挺先拖住李渊派来的使者,自己则召集东宫属臣商议此事。 他对众人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这段时间,我监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就算是林郅悟的事情,那也只是一点小差错,父亲绝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传我去仁智宫问责。 “再说,林郅悟的事情今日才传出来,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了父亲耳里,所以,父亲绝不是为了林郅悟才传召我。 “但父亲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传召我,我想了想,唯一的可能就是我送盔甲给杨文干的事情败露了。” 徐师谟顺着李建成的话说:“如果是这样,那定是秦王的人告发的。 “上次殿下私自调遣地方军队入京,陛下就警告过您,这次又明知故犯,陛下肯定会震怒。 “若只是私运盔甲倒也没什么,这毕竟不是死罪,但若是秦王在此事上煽风点火,给殿下安一个‘私通地方将领,阴谋篡位’的罪名,那殿下就死定了。” 听到这里,大热的夏天,李建成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曾经征用过杨文干的将士护卫东宫,现如今又私运盔甲给杨文干,若是李世民抓住这些把柄,就足以给他安一个‘阴谋篡位’的罪名。 李建成有点慌,连忙问众人:“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干脆起兵吧。”徐师谟面露凶狠,对众人说:“如今陛下不在京师,我们正好可以趁机夺下京师,控制百官。 “只要控制住京师,任陛下和秦王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们。” 徐师谟话音未落,魏徵就骂道:“这简直就是个混账主意,陛下尚在,国内无祸患,一国太子却公然起兵,这与篡夺皇位有何区别? “届时,天下百姓将会狠狠地唾弃殿下,他们会怒而攻之。暂时夺下京师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要被陛下的平叛大军夺回去?” 徐师谟被他骂得满脸通红,羞愧地不敢再出声。 这时,赵弘智提出建议:“如今看来,殿下私运盔甲的事情已经败露无疑,这个时候,殿下若是诚心请罪,方能挽回陛下的信任。 “臣认为,殿下可以轻装上路,即刻跟随使者前往仁智宫向陛下请罪,只要您表现出悔改之心,陛下定会原谅您。” 听了赵弘智的建议,魏徵心中稍感欣慰,他赞同道:“殿下,赵主簿说的才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东宫的力量不足以和陛下硬碰硬,所以绝不能起兵。 “陛下一向支持您,只要您没有犯下死罪,陛下就不会废黜您的储君之位。 “所以,只要您去请罪,陛下就一定会原谅您。” 王珪等人纷纷表示赞同,同时请求李建成速做决断,前往仁智宫请罪。 李建成默默地听着他们的意见,内心在不断地挣扎。 直到韦挺进来催促李建成:“殿下,使者让我来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李建成猛地站起来,对众人说:“好,京师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这就去仁智宫向父亲请罪” 第774章 表兄来了 石室昏暗,只有墙壁上的两盏壁灯还亮着,林郅悟靠在椅子上,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室内的摆设。 极其简陋,极其冰冷,极其寂寥。 林郅悟心里很恐慌,就像独自一人站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看不见绿洲,也看不见希望,这种无助和绝望充斥了每个毛孔。 他在这里被关了多久? 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表兄怎么还没找到他? 他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这是密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自从林郅悟被转移到这间密室中,他就对这个声音特别敏感,此刻听到门被打开,他顿时警觉起来。 下一刻,李艺走进来,在林郅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问道:“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感觉怎么样?” “你”林郅悟刚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到头晕乎乎的,说话很费力。 他缓了缓,假装没事人一样,淡淡说道:“你想知道这种感觉,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嘴还这么硬,看来是没事了。”李艺讽刺了他一句,又问:“考虑好了吗?你若愿意老老实实地写,我现在就命人给你松绑。” 这个问题,林郅悟想了很久。 他不写的话,那些酷刑他或许能坚持两三天,但两三天后,他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时,就不敢保证自己会说什么、做什么。 与其被动地做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还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郅悟有气无力地说:“我被关了这么久,你还不让我睡觉,不给我吃的,我现在又困又饿,脑子不清楚,想写也写不出来。” 李艺听了,当即吩咐:“把饭菜端过来。” 饭菜是现成的,侍卫很快就端了过来。 因为李艺没有下令松绑,侍卫就主动喂林郅悟吃饭。 然而,饭菜进了林郅悟的嘴巴,他嚼了两下就喷了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你这是猪食吗?是给人吃的吗?这么难吃?” 林郅悟怒视李艺:“我告诉你,如果你这里的饭菜比天香楼大厨做得还难吃,我就不吃。 “我吃不饱,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你就等着被太子责罚吧。” 骂完之后,林郅悟顿时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他耶耶的,被关在这里,憋屈死了。 侍卫擦了一把脸上的饭菜,隐忍着怒气看向李艺:“主子” 李艺顿时就怒了,起身走到林郅悟的面前,一手捏住林郅悟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一手端起碗就往他嘴里倒。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楚现在的处境,那就让我告诉你,你现在是阶下之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给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哼,还敢挑剔?我告诉你,你再唧唧歪歪,就真的给你吃猪食。” 李艺一边说一边动作,迫使林郅悟直接将嘴里的饭菜吞了进去。 “咳咳” 当李艺松开手后,被饭菜汤汁糊了一脸的林郅悟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水给我水” 林郅悟下意识地伸手要水,无奈手被绑住,他只好眼巴巴地望着那名稍微“和善”的侍卫:“给我水” 太难受了,他感觉自己要被噎死了。 看他表情痛苦,李艺一边擦手一边吩咐侍卫:“给他水。” 正在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名侍卫:“主子,苏定方搜到这里来了。” 林郅悟眼睛一亮,表兄来了? “表兄,救我咳咳” 李艺看了他一眼,吩咐道:“给他喝口水,再把他的嘴巴堵上。” 说完,李艺离开了石室。 侍卫给林郅悟喂了水之后,林郅悟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虽然被堵住了嘴,但林郅悟仍然不放弃呼救,他用力挣扎,努力弄出动静,想要引起外面的注意。 “唔唔唔” 侍卫扬起手,警告林郅悟:“平南侯最好还是老实点,否则我就打晕你。” 林郅悟望着侍卫那粗壮的胳膊,立刻停止了挣扎。 他若是晕了,就不能引起表兄的注意,他还是先安静一点,待会儿再寻找机会。 苏定方拿出太子手令,对宅子的门卫说:“奉命搜查,给我开门。” 护卫看了眼手令,恭敬道:“请官爷稍等片刻,我去禀告我家主人。” “不必了,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进去。”苏定方径直越过他,伸手去推门。 正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李艺笑望着苏定方,态度很随和:“原来是苏卫率啊,怎么,今日搜到我的宅子来了?” 苏定方连忙行礼:“没想到这座宅子是燕王您的宅子,冒犯之处,还请燕王恕罪。 “想必燕王也清楚我今日来的目的,我奉太子之令,挨家挨户搜查平南侯的下落,还请燕王行个方便。” 李艺并未生气,态度依然很随和:“平南侯那么优秀的少年,竟然遭遇此等祸事,实在是令人难过。 “苏卫率尽管进去搜查,我会全力配合。” 说着,退到一旁,让苏定方进来。 “多谢燕王。”苏定方客气地道谢。 随后,苏定方对身后的人说:“都给我搜仔细点,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跟着苏定方的这些人,有长林军的人,有苏府的人,还有晋阳公主府的人,魏平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在进入宅子之后,自动分组,去往不同的方向。 李艺吩咐心腹:“让他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全力配合苏卫率搜查。” “是。” 心腹心领神会,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在众人忙碌的间隙,李艺的心腹站在廊下,与长林军的统领对上目光后,眼神往东南方向瞟了一下,然后迅速回复原位。 长林军的统领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随即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去那边搜,我去这边,都搜仔细点,一个地方也不要放过。” 魏平和苏府的人不疑有他,按照他的指示去了相反的方向,而长林军的统领带着人去了东南方向。 到了东南边的院子,又有人向长林军的统领使眼色。 于是,长林军的统领支开其他人,自己带着心腹去了正屋。 他装模作样地进了正屋,“认真”搜查,直到其他人搜查完了,他才从正屋走出来。 “正屋没有,你们那边呢?” “回禀统领,我这边没有发现。” “我这边也没有发现。” “这边也没有。” “没有” 听到士兵们一无所获,统领终于放下心来:“走,我们去其他地方搜” 第775章 太子上山 林郅悟一直都竖着耳朵,努力倾听外面的动静,然而,他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李艺的身影出现他的视野中,他眸中的光亮猝然消失。 李艺看见他失望的表情,非常高兴,示意侍卫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 “怎么样,看见我很失望吧?”李艺好站定在林郅悟的面前,很是得意:“你知道为什么苏定方找不到你吗?” “为什么?”林郅悟虽然很失望,但也很想知道原因。 “因为苏定方蠢啊,哈哈”李艺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林郅悟顿时就怒了:“闭嘴,不许笑我表兄。” 闻言,李艺笑得更大声了,一边笑一边出言讽刺:“哈哈苏定方那个蠢货,自己人手不够,就去找太子帮忙。 “太子当然会答应,正好可以派人监视苏定方,误导他搜寻的方向。 “可怜苏定方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白白错过救你的机会,还对太子充满了感恩。 “你说,他是不是个蠢货?” 林郅悟听得抓狂:“啊啊你闭嘴,你这混蛋,戏弄了我表兄你居然还有脸笑?无耻! “等我出去,我定要杀了你,混蛋” 看见他愤怒到癫狂的模样,李艺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啊,这就是报复成功的快感啊! 太爽了! 但很快,李艺又觉得不够爽,他继续打击林郅悟:“如今大半个长安城都被苏定方搜查过了,他很快就会去城外搜寻。 “这里搜过一次,他不会再来第二次,所以,你就死了心吧,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给我写制作方法。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放你出去。” 听到这话,林郅悟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不甘心就此屈服,也不甘心以后长困于此。 虽然他在古代的年纪还小,但也不能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虚度时光。 鬼知道李建成什么时候才能登基,不,李建成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如果李建成和李艺临死之前拉着他做垫背,先杀了他,又或者在那之前就把他杀了,他该怎么办? 林郅悟不想死,但他也想不到办法出去。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对李艺说:“你想要报复我,想看我痛不欲生,如今已经达到了目的。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李艺心情很不错,没有再为难他:“好,今天就让你好好睡一晚,明天你必须给我动笔。” 接着,李艺吩咐侍卫:“给他松绑,让他吃点东西再睡觉。” 这一次,林郅悟没有再挑剔,尽管饭菜很难吃,他也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 然后他对侍卫说:“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你们都下去。” 这间暗室只能从外面开门,侍卫也不怕他走出去,便招呼同伴离开了这里。 他们一走,林郅悟就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认真检查暗室的每一寸,试图找出机关开门。 然而他把所有的地方都检查完了,也没有找到任何机关,他终于相信那些侍卫说的话,此暗室只能从外面开门。 “唉” 林郅悟瘫软在床上,将束缚了很长时间的四肢伸展开,慢慢平复气息。 但身体一沾上被褥,困意就席卷而来。 过了一会儿,暗室中响起了轻微的鼾声,间或夹杂着一个人名:“小庾儿小庾儿” “阿嚏阿嚏” 王庾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得春花以为她生病了。 “公主,您不会是着凉了吧?” 王庾摇了摇头:“没有,肯定是谁在骂我。” “万一是谁在想您呢?”春花俏皮地看着她。 王庾没好气地说:“想我就想我呗,我还能怎么样?” 春花:“” 见王庾又拿起了书,春花默默地退出房间。 她来到徐妍的房间,问道:“怎么样,这两天还有没有那种感应?” 徐妍皱起了眉头:“真是奇怪,就那么一次,然后后面就再也没有了。” 春花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我就说是小事吧,徐二娘现在肯定是平平安安、活蹦乱跳,所以你才没有感应。 “你啊,就是想太多,杞人忧天。” 徐妍听了后,也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遂将这件事放下,向春花问起王庾来:“公主今日的心情好些了吗?” “没有。”春花叹道:“公主大概是遇上难题了,这几天一直在看书、写东西。 “吃得也比从前少了很多,晚上睡觉还常常梦魇,看着小脸都瘦了。” 闻言,徐妍立刻起身:“那我去给公主做点开胃的食物。” 春花顿觉欣慰,终于主动了一回,总算没有白费公主的心意。 第二天,王庾和李世民正在商议事情,郝绶突然过来了。 “公主,我有事禀报。” 王庾停了下来,看向门口:“进来吧。” 郝绶走了进来,冲秦王行了一礼,然后对王庾说:“公主,太子上山了。” “什么?”李世民惊得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又淡定地坐下去,问道:“你怎么知道太子上山了?” 因为仁智宫被封锁,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出宫门,消息也无法传递。 为了不引起父亲的疑心,他吩咐自己的下属尽量不要出去走动,也不要去打探消息。 甚至这几天,他和王庾也见得很少,每次见面不会超过两刻钟。 郝绶回答:“前天晚上,大全趁众人睡了之后,就爬上了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然后用望远镜观察周围。 “为了不引起巡防将士的疑心,大全白天就一直呆在树上,到了晚上才会暗中摸下树。 “这个消息就是大全刚刚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李世民对王庾说:“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考虑,现在你回去吧。” 在王庾走后,李世民召来房玄龄等人,对他们说了这个消息:“太子定是父亲召来的,父亲责问太子,太子肯定会辩解。 “今日父亲解除了寝宫的禁令,尹德妃和张婕妤肯定会抓住机会去见父亲,到时候她们知道太子谋反一事,定会帮太子求情。 “还有裴寂,他一向都帮着太子说话。 “父亲这次带的朝臣不多,若他们都帮太子求情,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杜如晦提醒道:“大王,我们也有人在陛下身边,封尚书是您的人,只要您开口,他定会想办法让陛下相信太子谋反是真的。” 李世民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他还有担忧:“这个节骨眼上,我若是和封德彝见面,恐怕会引起父亲的怀疑。 “这样,你们去安排一下,暗中把我的话传给封德彝” 第776章 前来报信 仁智宫中某处隐秘的角落,封德彝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一边对秦叔宝说:“我只有半刻钟,时间长了会引起陛下的怀疑。” “那我长话短说。”秦叔宝快速说道:“大王让你想办法坐实太子谋反的罪名。” “这”封德彝脑袋一顿,随后面露难色:“这有点难,我恐怕做不到。” 秦叔宝面色一冷:“大王说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坐实太子谋反的罪名,不能让陛下打消对太子的怀疑。 “这是命令,不是在与你商量。” 封德彝:“” 面对秦叔宝犀利的目光,封德彝仿佛看见了李世民,后背湿了一片。 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先答应下来。 “是,我一定会想办法。”封德彝答应之后,急切地说:“我该回去了,大王还有什么吩咐就赶紧说。” “没有了,大王只让你做这件事。”秦叔宝退到一旁,让出道路:“你先走,我呆会儿再走,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 封德彝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雄伟的大殿中,钱九陇恭敬地向李渊禀道:“太子殿下在接到手诏之后,就带了两百骑兵离开京师,赶往仁智宫。 “在离仁智宫五十里处,太子殿下命骑兵就地扎营,然后只带了十人上山,他们轻装简行,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器。 “如今,太子就跪在宫门口,请陛下示下。” 李渊沉着脸:“把太子带过来,其他人都关起来。” “是。” 很快,李建成就来到了李渊的寝宫。 殿中除了李渊和钱九陇、岳郁,别无他人。 李建成一走进大殿就跪了下去,一路膝行到李渊面前,表情痛悔不已:“父亲,儿糊涂,儿做了一件错事,还请父亲降罪。” 李渊眉头微皱,他封锁了仁智宫,太子居然还能收到消息? 莫非他身边有太子的人? 想到这里,李渊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见李渊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李建成心里忐忑,咬咬牙,干脆老实地承认错误。 “父亲息怒,儿送盔甲给杨文干是看在他镇守城池劳苦功高的份上,给他的奖赏,也是为了激励他尽忠职守,更好地报效国家。 “虽说儿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赏赐功臣,但是儿没有事先禀报父亲就私自做主,是儿的错,儿甘愿领罚。 “只求父亲不要气坏了身体,不然儿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重重地磕头。 然而,李渊不为所动,大骂:“上次你私自调遣地方军队进京,我就警告过你,没想到这事才过去,你就明知故犯,简直是胆大包天。 “若不是有私心,你会甘愿涉险?” 私心? 一国储君还能有什么私心?无非就是想早日继承皇位。 李建成听出了李渊的话外之音,顿时就变了脸色,急忙解释:“父亲,请听我解释” 谁知这时,一封信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话戛然而止。 “你还敢狡辩?这是你写给杨文干的信,你不会不认识吧?” 李建成连忙捡起地上的信看了起来,是他写的那封信,没错 李渊愤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跟杨文干说‘必能成事’,想成什么事,还要我替你说出来吗?” 一国储君私运盔甲给地方将领,还与之谋事,任谁都能想到谋划的事情是什么。 除了谋权篡位,还能有什么事情? 李建成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解释:“父亲,不是您想的那样,儿跟杨文干说的是抵御突厥,并不是” “闭嘴。”李渊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吩咐:“把太子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 “不必优待,给他一口水,一碗麦饭即可。” 闻言,李建成面如土色,他还想再解释,钱九陇就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太子殿下,请吧。” 他站起来,往旁边移了一步,对着李渊喊道:“父亲” “拖出去。” 李渊无情的声音让李建成不敢再说话。 “太子殿下,得罪了。” 钱九陇上前一步,正要动作,就被李建成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了,他顿时缩回了手。 李建成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衣摆,保持着储君的风范,气势十足地往殿外走去。 然而当李建成被关在房间里,面对清水麦饭时,他再也端不住储君的威严,恐慌和害怕暴露无遗。 在李建成离开之后,丁志匆匆走进殿内,向李渊禀道:“陛下,晋阳公主府的杨司马想要求见晋阳公主,请陛下示下。” 杨毛? 他来干什么? 李渊吩咐道:“把他带来这里。” “是。”丁志立刻去往宫门口。 而大全很快就发现了站在宫门口的杨毛,他随即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守在树底下的郝绶。 郝绶立即赶往王庾的院子,“公主,杨司马来了,现在就在宫门口。” 王庾往外看了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这个时候,杨毛来仁智宫干什么? “公主,定然是府中出了什么事,王长史和杨司马他们做不了主,所以才来仁智宫找您的,要不您去宫门口看看?”春花说。 这时,三合急匆匆地走进来:“公主,杨毛被丁统领带走了,应该是去见陛下了。” “我去看看。”王庾放下书,起身就往外面走。 刚走到门口,她就停了下来:“不行,我不能现在去,否则父亲会知道我在打探消息。” 话落,她又回到书案后面坐下。 “对,公主现在不能去。”郝绶说道:“不过,陛下召见杨司马之后,肯定会让杨司马来见公主的。 “公主不必着急,安心等待即可。” 王庾赞赏地看着他:“没错,就是这个理。” 于是,王庾又拿起了书。 另一边,在杨毛行礼之后,李渊问道:“你想见晋阳,是为了何事?” 杨毛老实回答:“启禀陛下,三日前,平南侯在长安城内被一群黑衣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太子殿下已命庐江王和苏卫率全力追缉歹徒,营救平南侯。 “臣想着公主与平南侯自小感情深厚,所以特来禀报公主。” “什么?”李渊拍案而起:“京师守卫森严,居然还会发生此等事情?” 下一刻,他又想到刚才见李建成时,李建成并未向他禀报此事,不由地有点失望。 为了怕他责罚,竟然隐瞒不报?太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渊冲丁志使了个眼色,丁志心领神会,悄悄地退出大殿。 然后,李渊看向杨毛:“你跟我详细说说平南侯被掳走的事情。” “是。” 杨毛开始述说起来:“那日,平南侯带着护卫去了西市” 第777章 无足轻重 在杨毛述说之后,李渊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丁志走进来,冲他点了一下头,他才对杨毛说:“你先去殿外等着。” “是。”杨毛立刻退出大殿。 丁志遂上前,向李渊禀道:“陛下,臣已问过太子殿下的人,平南侯确实被人掳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接着,丁志将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李渊,他的话与杨毛所言毫无二致。 李渊听了后,心情很烦躁,他想轻轻松松地避暑,哪就这么难? 这一个接一个地出事,真是让人不省心。 尽管心烦,他还是必须解决这些麻烦事。 李渊沉思过后,吩咐道:“平南侯被掳走一事,先不要泄露出去,尤其不能让晋阳公主知道。” 岳郁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和丁志齐声应道:“是,陛下。” 接着,李渊又交代了丁志几句,然后吩咐岳郁:“去把杨毛叫进来吧。” 岳郁立刻扯开嗓子喊:“宣杨司马。” 在杨毛进来之后,李渊下令:“丁志,你和杨毛即刻赶回长安,全力追查平南侯失踪一事。” 杨毛猝不及防,匆忙接下任务。 在他们离开之后,岳郁觉得不对劲,试探性地问李渊:“陛下为何不想让晋阳公主知道此事?” 李渊忧心忡忡地说:“那傻丫头要是知道林郅悟被人掳走了,肯定会闹着回长安救那小子。 “她现在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应该和男子保持距离。” 说到这里,李渊的目光变得幽深:“林郅悟太过耿直,不是小庾儿的良配,以后还是尽量让他们少接触。 “再说,有李瑗和苏定方在,还有丁志帮着一起追查,林郅悟肯定会没事,无需小庾儿插手。” 岳郁沉默了。 杨毛在离开大殿之后,心里就觉得很不对劲,便想向丁志了解情况。 于是,他开始套近乎:“丁统领,你我在晋阳时,经常把酒言欢,后来我去了河北,我们之间的来往就少了。 “好在如今我被陛下赐给了晋阳公主,你我同在长安,又有机会喝酒了。 “改日你休沐时,我请你喝酒,如何?” 丁志爽快应道:“好,一言为定。” 杨毛顺势又跟丁志叙旧情,聊了一会儿,才说出心中的问题:“丁兄,我方才从山脚下一路到这里,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仁智宫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丁志心中立刻警觉起来,面上却很自然地回答:“仁智宫能出什么事?是你想多了。” 杨毛没有放弃,继续试探:“我想见一下晋阳公主,就跟她说几句话,很快就走,不知可否?” “不行。”丁志断然拒绝:“陛下说了,让我们即刻赶回长安。” 下一刻,丁志的目光变得警惕:“你想对晋阳公主说什么?” 杨毛露出笑容,打着哈哈说:“其实,不是我想对晋阳公主说什么,是秦王妃许久不见晋阳公主,分外想念,想让我去看看晋阳公主。” 闻言,丁志放下心来:“晋阳公主一切安好,你这样回复秦王妃就行了。” 一听这话,杨毛就知道今天是见不到王庾了,只得笑着说:“行,我知道了。” 当大全看见丁志和杨毛一行人离开仁智宫后,立刻告诉了郝绶。 郝绶跑去禀报王庾:“公主,杨司马走了,还有丁统领,他和杨司马一起下山了。” “什么?”王庾立刻起身往外走。 春花追了上去:“公主,您要去哪里?” “去见陛下。” “您不怕陛下怀疑您了?” 王庾停下脚步,幽幽地望着她:“你觉得我会那么傻,直接问吗?” 春花:“公主不傻。” 王庾见到李渊的时候,李渊正准备用晚膳。 看见她来了,李渊便招呼她:“来,小庾儿,跟我一起用膳。” “是,阿耶。” 这是李渊解除正殿禁令后,王庾第二次见李渊。 不过,仁智宫仍然处于封闭状态,没有李渊的圣旨,谁也不许出宫。 王庾像往前一样,开开心心地陪着李渊用完膳,然后对李渊说:“阿耶,总是在仁智宫里呆着,好无聊哦,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打猎啊?” “额”李渊犹豫了一下:“过段时间吧,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跟永嘉玩。 “听说永嘉最近总是去你那里,你们两还有说有笑的,比从前亲厚多了。” 王庾心里琢磨着李渊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六娘本就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我很喜欢她。 “只不过从前有小人作祟,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所以六娘才总是针对我。 “不过,我们现在在仁智宫,小人的手伸不进来,六娘就不会受到蛊惑了。 “阿耶放心,我和六娘以后都会像现在这样姐妹情深,谁也挑拨不了。” 听到这话,李渊露出了笑容:“如此,我就放心了。” 王庾回归正题:“阿耶,六娘也觉得很无聊了,既然不能出去,那能不能让我的丫环回长安拿些好玩的东西来?” “这个”李渊又犹豫了:“这样吧,我派禁卫军回长安帮你去取,他们骑马,会比你的丫环快很多。” 王庾假装开心地说:“还是阿耶疼我和六娘,多谢阿耶。” 接着,王庾又陪李渊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就离开了。 在王庾走后,李渊吩咐岳郁:“去查一下,到底是谁在永嘉面前挑拨她和晋阳的关系。” “是。”岳郁立即去查。 而王庾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让人叫来郝绶和左四,问道:“仁智宫的防卫还是很严密吗?” 左四重重地点头:“是的,我们依然无法和外界传递消息,尤其是今日太子来了之后,仁智宫的守卫比昨日增加不少。” 郝绶见王庾忧心忡忡的模样,便问道:“公主似乎很担忧,可是出了什么事?” “唉” 王庾一边抚摸虎口,一边叹道:“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才担忧。 “杨毛大老远地从长安跑来仁智宫,不可能只是求见陛下,肯定也是想跟我说什么吧?毕竟他现在是我的人啊。 “结果他见了陛下之后就下山了,你们想想,这件事是不是很蹊跷?” 听她这么说,两人不住地点头:“公主说得有理。” 王庾继续分析:“所以,我觉得吧,肯定是杨毛有事想跟我说,结果陛下知道了又不让杨毛告诉我,就把杨毛打发走了。” 左四想了想,提出疑问:“那为什么还让丁统领跟杨司马一起下山?送出宫不就行了吗?” “你笨啊。”郝绶没好气地说:“肯定是陛下刚好让丁统领回长安,就让他和杨司马一起赶路了。” 左四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郝绶安慰王庾:“公主,既然陛下不想告诉您,那就说明陛下觉得这件事无足轻重,没必要告诉您。 “您干脆假装不知道,过几天安稳日子。 “反正,您也没有办法从陛下那里打探到消息” 第778章 暗中博弈 昏黄的烛光下,林郅悟挺直了腰背,长吁一口气:“终于写好了。” 侍卫听到他的话,立刻朝他走来。 “燕王吩咐了,你今日必须写出三种武器的制作方法,要不然别想吃饭睡觉。” “知道,知道,有三种了。”林郅悟不耐烦地放下笔,但手并未从笔上移开。 当侍卫弯下腰去拿案上的纸时,林郅悟迅速出手,将毛笔坚硬的上端对着侍卫刺了过去。 然而,他刚使出动作,就感觉到手上的力量骤然消失,手臂变得软绵绵的。 侍卫轻轻松松地就制住了他。 “呵呵!” 侍卫发出一声冷笑,然后用力一甩,林郅悟就飞了出去。 看见林郅悟撞在墙上又滑落下来,表情痛苦不已,侍卫没有露出任何心软的表情,声音十分冷酷:“真是不自量力。 “燕王早就预料到你不会这么听话,所以命我在你喝的水里加了药。 “你现在就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写写字还行。 “想动武?呵呵,那就别想了,还是省点力气吃饭吧。 “哈哈哈” 侍卫毫不掩饰的讥笑听得林郅悟气愤不已,他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却感到一阵疼痛。 他松开手,低头一看,两只手掌已被磨出了血。 可恶。 林郅悟咬着牙,缓缓地站了起来。 “给我老实点。”侍卫撂下这句话后,就出了内室。 随后,林郅悟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脚步远去,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林郅悟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慢慢坐下,他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对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李艺收走了,他想看一眼都不行。 林郅悟眸中浮现出落寞的神色,他到底还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石室中呆多久? 表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 小庾儿现在应该知道他失踪的消息了吧? 她会来救他吧? 他想出去,想杀了李艺,为二虎和丫环报仇。 尽管他不知道李艺口中为他牺牲的丫环是谁,但她终究是因他而死,所以,他也想为她报仇。 可惜,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正在林郅悟胡思乱想的时候,李艺突然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叠纸狠狠地砸在林郅悟的脸上。 还未等林郅悟反应过来,他的脖子就被李艺掐住了。 “咳咳放开” 李艺面露凶光,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强:“臭小子,我警告过你,千万不要跟我耍花样,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写的这些简单的弓箭改造,是在嘲笑我,还是在糊弄我? “我要的不是简单的武器,我要的是火器,是更厉害的武器。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写简单的,给我写火器的制作方法,写更复杂更厉害的武器制作方法。” “唔”林郅悟双手抓住李艺的手腕,想掰开李艺的手,却无奈撼动不了。 他只得拼命地挣扎,用眼神向李艺传递他想要说的话:快松开我。 当李艺看见林郅悟痛苦地翻白眼时,他连忙松开手。 终于得到自由,林郅悟连忙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结果太过急切,又咳嗽了起来:“咳咳” 李艺站在一旁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我刚才说的话,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否则下次,我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你。” 闻言,林郅悟猛地站起来,直视李艺:“混蛋,你想要火器的制作方法,想要更厉害的武器,你就早点说啊。 “为什么要说把我知道的所有武器的制作方法写出来?你这样说,我肯定是从简单的开始写啊……” 骂到一半,他又猛吸了一口气,继续骂:“你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害得我白白浪费力气,你居然还有脸冲我发火?啊? “你简直就是混账东西,无耻!” 面对阶下之囚突如其来的怒骂,李艺有一瞬间的懵逼,这个小子在干什么? 反应过来后,李艺感到十分恼怒,抬起手又想去掐林郅悟的脖子:“臭小子,你在找死?” 林郅悟不闪不避,甚至还将脖子伸了过去:“怎么,你自己做错了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还不许我说吗?” “你”李艺气得眼睛喷火,但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林郅悟昂着头,勇敢地与李艺对视,如同战场上的勇士,直面杀戮,无畏无惧。 两人用眼神暗戳戳地较量了很久,最后,还是李艺先移开了目光,他说:“好,这次就算了,你过来,现在给我写火器的制作方法。” 林郅悟站着没动,而是伸出双手,展开手掌:“我的手受伤了,伤好之前不能写字。” 闻言,李艺看向他的手。 下一刻,李艺无情地开口:“不过就是擦破了点皮,出了点血,根本就不影响握笔写字,你别想着偷懒,给我过来。” 最后一句话,李艺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郅悟似乎被吓到了:“写就写,吼什么吼?” 于是,林郅悟慢腾腾地走到书案后,伸手去拿笔。 但刚拿起笔,笔就从他手中掉落下去。 林郅悟摊了摊手:“你看,我的手很痛,压根儿就握不住笔。” 李艺一看,就知道他在耍花样,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将笔粗暴地塞进他的手中。 然后单手握住他的手,狠狠地使劲。 林郅悟痛得嗷嗷叫:“啊,痛,快放开,放开” 李艺不听,反而加大了力气:“现在能握住了吗?” 林郅悟:“能。” “马上给我写。”李艺放开了林郅悟的手。 “嘭!” 毛笔从林郅悟的手中滑落,掉落在白纸上,划出一道难看的黑线。 压力骤消,但疼痛还在。 林郅悟张开手掌,舒展了一下手指,然后忍着痛,重新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李艺本是在旁边监督林郅悟,但看着看着,他又生气了,一掌拍在案上:“林郅悟,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字歪歪扭扭得像蚯蚓,谁看得懂? “我警告你,别耍花样,否则,我掐死你。” 听到最后那句话,林郅悟露出害怕的表情,战战兢兢地解释:“我我没耍花样,我的手太痛了,字写不好。” “你”李艺气得又想打人。 但下一刻,李艺冷静了下来,对林郅悟说:“好,不用你写,你来念,让他来写。” 话落,李艺指向旁边的侍卫:“你来写。” 林郅悟顺从地让出位置,在李艺发出命令后,开始念了起来。 然而,林郅悟念的是古人听不懂的公式 第779章 发动叛乱 林郅悟念得很慢,但侍卫一个字也没听懂,拿着笔无从下手。 “闭嘴!” 李艺怒而叫停:“林郅悟,你到底在念什么?” “制作方法啊。”林郅悟一脸无辜的表情:“你们听不懂啊?” 侍卫诚实地回答:“听不懂。” 林郅悟:“听不懂就对了,不然你们就是武器天才了。” 侍卫:“” 李艺气得差点吐血:“林郅悟,你敢耍花样?” “不敢。”林郅悟立刻露出害怕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我都按照你的话去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艺:“” 他耶耶的,要是真按照他的话去做了,会是现在这样? 然而,他就算再生气,此刻拿林郅悟也没有办法。 “给他治伤。”李艺丢下这句话后,愤而离去。 侍卫帮林郅悟处理完手上的伤口,留下伤药后就离开了暗室。 他刚走出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李艺愤怒的声音:“谁叫你弄伤他的?啊?” 侍卫连忙跪下请罪:“主子息怒,属下知罪。” 然而李艺的怒气并未消退,抬起腿又踢了侍卫一脚,嘴里骂道:“真是不中用的东西。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只要不伤到那小子的头和手,其他部位,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废了,我也不会责罚你们。 “可现在呢,你居然弄伤了那小子的手,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啊?” 最后一声大吼,吓得侍卫想辩解也不敢辩解了,只得磕头请罪:“主子息怒,是属下一时大意,做错了事,请主子降罪。” 他磕得很重,一下又一下,额头很快就变红了。 看见他这副模样,李艺心中的怒气终于消退了一点,冷哼道:“自己去领十军棍,下次若再犯,决不轻饶。” “是,多谢主子开恩。” 仁智宫。 没有从李渊嘴里套出杨毛的来意,王庾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将目标转向了岳郁。 据她调查,当时李渊召见杨毛时,殿内除了李渊和杨毛,就只有丁志和岳郁。 丁志走了,她就只有从岳郁那里打探消息了。 于是,王庾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时机,小声地对岳郁说:“最近大家都不能出去,我知道岳叔肯定也会感到很无聊,就准备了几本有趣的话本,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多谢公主。”岳郁高兴得露出了笑容。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警惕起来:“无功不受禄,公主不必给我送话本了。” “我亲自写的,岳叔也不想看吗?”王庾俏皮地望着他。 岳郁犹豫了,晋阳公主写的话本比其他人写的话本精彩多了。 而且,晋阳公主的墨宝也很值钱。 当然,他不是想拿着去卖钱,而是想收藏。 但是,晋阳公主此举分明是有求于他,他不一定能办得到…… 岳郁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王庾心中一喜:“吩咐不敢当,就是我有一个小问题,想要岳叔告诉我答案。” “公主请问。” “听说下午我府上有人来了仁智宫,我想知道他的来意。” 闻言,岳郁斟酌着说:“没错,公主府上是来了人,但他说的是小事,陛下怕打扰公主,就把他打发走了。” “那他说的小事是什么?”王庾立刻顺着他的话问。 “这……”岳郁面露难色:“陛下说了,无足轻重的事情,不必告诉您。 “公主还是不要为难我了,请回吧。” 王庾没有动,继续问:“既然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为何要瞒着我?” “这……” 岳郁内心挣扎了一下,说:“总之,陛下的决定是为了您好,您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岳郁不管王庾的反应,径直离去。 为了她好? 那是什么事? 王庾一边琢磨一边踏上了回去的路。 回到住处后,王庾派人给岳郁送去了话本。 …… 两日后,房玄龄向李世民汇报:“陛下之前封锁了太子谋反的消息,除了陛下的心腹,仁智宫中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太子上山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这两天,太子未曾露过面,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 “尤其是齐王,他每天都去求见陛下,询问太子的下落,但陛下没有告诉他。 “宫里很多人都在传,太子被陛下关起来了,我想了想,这个传言应该是真的。 “大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世民想了想:“先按兵不动,等庆州有了消息再说……” 第二天,庆州就传来了消息:杨文干起兵了。 李渊震怒,特意命人把李建成叫来,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然后不容李建成解释,又命人把李建成关起来。 随后,李渊召来钱九陇,对他说:“杨文干在庆州起兵,已经迅速攻陷了宁州。 “你现在立刻出发,与灵州总管一起前往宁州平叛。” “臣遵旨。” 钱九陇走后,李渊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命人传召李世民。 李世民到了之后,李渊把杨文干起兵的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杨文干这厮竟然敢起兵造反?”李世民假装很震惊。 随后,李世民又安慰李渊:“父亲不必担忧,杨文干那厮就是个无能之辈,随便一个地方官吏都能灭了他。” 听了李世民的话,李渊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减少,他说:“此事牵扯到太子,并不简单。” 李世民适时地露出疑惑:“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文干起兵跟长兄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李渊没有再隐瞒,将尔朱焕等人告发太子谋反一事告诉了李世民。 “什么?竟然有这等事?”李世民再次表现出震惊。 李渊忧心忡忡地说:“杨文干的起兵牵扯到太子,恐怕会有很多人响应,钱九陇和灵州总管应付不来,还是得你出马。 “你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李世民什么也没说,郑重地接下任务。 但当李世民准备告退的时候,李渊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二郎,你对太子谋反一事怎么看?” 李世民心中一凛,顿时想起了王庾说的话。 她说:“杨文干起兵,父亲定会让你去平叛,而且还会问你对太子谋反一事的看法。 “这是父亲的试探,也会成为父亲判断这件事的依据,所以,你的回答务必要谨慎。 “这个时候,趁机拉太子下马会显得你冷酷无情,而且也会显得你居心不良。 “不管怎么样,你与太子始终是亲兄弟。 “所以,你应该在给自己留有退路的情况下,发动进攻……” 第780章 留条后路 思绪万千,却只在一瞬间。 李世民只沉默了数息,就开口回答李渊的问题:“以现在的证据来看,太子私运盔甲送给地方将领已经是事实。 “虽然这能说明太子勾结地方将领,但若说太子谋反,却有点牵强。 “即便杨文干现在已经起兵造反,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太子谋反。” 说到这里,李世民改变了对李建成的称呼:“所以,儿认为长兄不太可能会谋反,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喔?”李渊心中很惊奇,他们两兄弟不是一向水火不容吗? 今日,二郎居然为大郎说话,而不是趁机踩大郎一脚,真是稀奇 “你真是这么想的?” 李世民一本正经道:“虽然我与长兄时常政见不合,也因此在朝堂上吵个不休,但我一向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平日里的小小口角就趁机污蔑长兄。 “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只要抓住杨文干就知道了。 “父亲既然派我去庆州平叛,那我就把杨文干抓到父亲面前来,到时候父亲亲自审问,就知道真相了。” 在李世民说话的时候,李渊一直都盯着李世民的脸,见他表情真挚,不像撒谎,心中很是满意。 “好,为父就等你胜利归来。” 话落,李渊又交代了李世民几句,然后就让他离开了。 在李世民走后,李渊突然问岳郁:“你觉得太子会谋反吗?” 听见这话,岳郁吓得跪倒在地:“陛下,老奴什么都不懂,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李渊本就是随口一问,见他吓成这样,就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当殿中只剩下李渊一个人时,李渊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带着秦王府的一众将领心腹离开了仁智宫,前往宁州。 路上,秦叔宝问李世民:“大王,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您怎么没有趁机踩上两脚,而是为太子说话?” 在秦叔宝看来,皇帝把太子关起来,明显就是怀疑太子。这个时候,只要秦王在陛下面前稍微挑拨一下,就会让太子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如此一来,他们才更有胜算。 但他没想到,秦王居然帮太子说话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世民笑着说:“陛下最忌讳兄弟相残,虽说如今所有证据都对太子不利,但我若是堂而皇之地说太子坏话,指证他谋反,陛下就会将怀疑的箭头转向我。 “有时候,对付一个人不能表现得不遗余力,否则会适得其反。” 房玄龄却有点担忧:“若是陛下听信了您的话,认为太子不会谋反,然后放了太子,一切如初,那又该怎么办?” “不会。”李世民很肯定地说:“这次太子是明知故犯,居心不良,陛下对他的怀疑绝不会因为我的只言片语就会打消。 “但经过刚才的谈话,陛下会打消对我的疑虑,而且,我那样说,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后路? 房玄龄等人有点疑惑:“大王所说的后路是指什么?” 李世民唇角微勾,然后小声地对他们说:“太子谋反,陛下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定罪,肯定要经过彻查,还要和重臣商议。 “如今仁智宫内,支持太子的朝臣要比支持我的朝臣多,一旦我离开,他们就会帮太子说话,试图洗清太子谋反的罪名。 “而现在指证太子的证据确实不够充足,若要坐实太子谋反的罪名,杨文干至关重要。 “如果在我回去之前,陛下就把太子放了,那就说明陛下对我起了疑心,届时我就把杨文干杀了,指证杨文干起兵与太子没有关系。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把太子拉下马,但至少我也不会失去陛下对我的信任。 “如果在我回去之前,陛下仍然关押太子,那我就指证杨文干起兵是受太子指使,往死里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几人听了,不由地露出钦佩的目光:“大王真是英明。” 在李世民走后,太子勾结杨文干起兵造反的消息迅速在仁智宫内传散开来,众人知道后,十分震惊。 接着,他们又知道了太子被陛下关押的消息。 王庾知道后,问左四:“这些消息是秦王让人传出来的?” “不是。”左四说道:“秦王赶着去宁州平叛,根本没有时间让人散布消息。 “属下打探过,这些消息都是从陛下宫里传出来的。” 李渊让人散布的? 他这是要将这件事情摆在台面上了? 这就说明李世民的回答应该没有让李渊起疑,而李渊也没有打消对李建成的怀疑。 不过,消息传出去之后,对李建成比较有利。 这不,李元吉是第一个去为李建成辩解的。 “父亲。” 李元吉走进殿内,匆匆行礼之后就开始为李建成说话:“父亲,您怎么能相信那些小人的谗言,把长兄关起来呢? “长兄已经是一国储君,大唐的江山社稷,将来都是他的,他怎么可能会谋反? “这绝对是诬陷,父亲这么英明,怎么会看不出奸人的阴谋呢?” “放肆。”李渊怒斥:“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不辨忠奸的昏君吗?” 见李渊生气了,李元吉连忙跪下请罪:“父亲息怒,儿不是这个意思。 “儿只是听到长兄被污蔑,一时气愤,就有点口不择言,还请父亲宽恕。” 李渊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元吉见他不说话,又急切地说道:“父亲,长兄是冤枉的,您不能关着他。 “若是太子被关押的消息传到长安,传到各地,您让天下百姓怎么看他? “他们不明真相,只会从您的举动中猜测事情真相,但这样的猜测只会有损长兄的声誉。” 末了,李元吉强调:“不管怎么样,父亲都不应该把长兄关起来,您还是先把长兄放了吧。” 李渊怒了:“他与地方将领相互勾结,又私运盔甲送给地方将领,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此大逆不道的人,我不把他关起来,难道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吗?” 李元吉听出了李渊话中的讽刺之意,心里不由得一紧,父亲似乎相信了长兄谋反这件事。 “父亲,长兄没有谋反,您相信我,我” 李渊不想听他说话,扬手制止他:“此案我已经命人彻查,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这件案子,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在仁智宫里乱走,老老实实地呆在你自己的院子里。” 李元吉还想再说,却被李渊无情地赶走了 第781章 轮番上阵 被李渊赶走之后,李元吉并未放弃,而是去找了尹德妃和张婕妤。 他对她们说:“如今陛下听信谗言,怀疑太子谋反,还把太子关了起来,此事非常严重。 “如果你们不想以后惨死宫中,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李世民杀死,就想办法让陛下把太子放出来。” 尹德妃和张婕妤自从听到太子出事的消息后,就心急如焚,太子若是倒了,那她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如今听见李元吉的话,才发现太子若是倒了,不是没有好日子过,而是没有命去过好日子。 想到这里,两人当即许诺:“齐王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太子救出来。” 听到她们的保证,李元吉心中稍安,遂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去之后,宇文宝忍不住问道:“主子,您刚才为太子向陛下求情,已经是仁至义尽,为何还冒着风险去见尹德妃和张婕妤,让她们也帮忙救太子?” 说到这里,宇文宝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其实,太子有时候对您并不好,您为何这么卖力地去救他?” “蠢货。”李元吉骂了他一句,然后解释道:“以太子的为人,他绝不会谋反,这件事情定然是秦王搞出来的。 “一旦陛下相信了这件事情,定会废了太子。 “你想想,太子若是被废,接下来谁会坐上储君之位?” 宇文宝想都不用想就回答了:“肯定是秦王。” 不管是论嫡论长,还是论功勋论民心,下一位太子人选绝对是秦王。 “没错,就是秦王。”李元吉继续说道:“秦王若是坐上储君之位,哪还会有我的好日子? “连太子都对付不了他,更何况是我?所以,太子一定不能输,我必须救他。 “只有我和太子合力,才能打败秦王。 “只有秦王败了,我才有机会。” 听完这番话,宇文宝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主子英明。” 李元吉有些得意:“那当然。” 这一晚,尹德妃和张婕妤结伴去陪李渊用晚膳。 用完膳后,她们终于进入了正题。 “陛下,听说有人诬陷太子殿下谋反,您还把太子殿下关了起来。 “妾与太子殿下打过几次照面,殿下看着亲切和善,宫里的人也都说太子殿下仁厚,是难得好储君。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反? “此事必有蹊跷,还请陛下彻查此案。” 李渊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张婕妤说道:“陛下,太子地位尊崇,他没有理由去谋反,这定然是诬陷,还请陛下彻查此案,还太子一个公道。” 李渊还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们。 两人以为李渊不说话,是听进去了她们的话,正在思考,心中欣喜不已,继续轮番劝李渊。 结果两人说了一会儿,李渊突然发出一声暴喝:“都给我闭嘴。” 两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弹了一下,立刻闭上嘴巴。 “后宫不得干政,难道你们都忘了吗?都给我出去。” 望着李渊铁青的脸色,两人不敢吭声,默默地退下。 第二天,李元吉得知尹德妃和张婕妤也失败了,便去找了几位重臣,其中就包括封德彝。 “你们都记住了,太子没有谋反,这是诬陷,你们必须说服陛下放了太子,让他回长安,继续监国。” 叮嘱完,李元吉吩咐道:“好了,你们现在就跟我去见陛下。” 封德彝才接下秦王的命令,要坐实太子谋反的罪名,今日就要想办法救太子,这让他十分头疼。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立场,他立马劝阻李元吉:“齐王,请听我一言。” 李元吉停下脚步,看向他:“说。” 封德彝强装镇定,缓缓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劝陛下,恐怕会引起陛下的反感,不如我们一个一个去劝,相隔时间也不要太短,让陛下好好琢磨琢磨。” 李元吉听了,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便同意了:“好,那谁先去?” 众人齐齐看向裴寂。 李元吉当即宣布:“好,裴仆射,你先去吧。” 于是,裴寂去求见李渊。 见到李渊,裴寂并没有立即为李建成求情,而是像往常一样和李渊商讨政事。 商讨完政事,裴寂才进入正题。 他先试探着问:“陛下,您真的相信太子殿下会谋反吗?” “唉” 在裴寂面前,李渊才稍微露出了自己的本色:“我也不想相信,但是证据摆在我面前,我想不信都很难。” 看样子,是信了。 裴寂顿时着急起来:“陛下,这是诬陷,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谋反的。 “太子殿下军功卓著,又协助陛下处理政事完成得非常好,而且百姓拥戴他,您也支持他,他的地位稳如磐石,坚不可摧,他为何要谋反? “太子殿下不是傻子,他绝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所以,这一定是奸人设下的局,想让陛下借此废了太子殿下,给别人腾位置。” 李渊淡淡地问道:“按照裴监你的说法,这个奸人是谁?” “当然是秦王。”裴寂毫不客气地说:“众所周知,秦王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一直想从太子殿下手中抢走储君之位。 “这件事情定然是秦王设的局,目的是让陛下废了太子,然后他就坐上太子的宝座。 “陛下,秦王如此歹毒,您可不能中计啊。” 李渊沉默了。 裴寂以为李渊听了进去,继续说道:“只要陛下好好想想,就能发现蛛丝马迹。 “太子殿下被关起来后,秦王肯定对您说了不少太子殿下的坏话,说不定那个向陛下举报的杜凤举就是秦王安排的。 “对了,还有尔朱焕和乔公山,定然也是秦王安插在东宫的暗探,他们是受了秦王的指使才诬告太子殿下的。” 听到这里,李渊忍不住冷笑:“你的意思是他们押送的那批盔甲也是秦王安排的?” 裴寂不知道尔朱焕和乔公山押送的盔甲是李建成安排的,只是想当然地就回答了李渊的话:“肯定是秦王安排的,然后栽赃给太子殿下” “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李渊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些盔甲就是太子的,运送盔甲给杨文干也是太子亲自下的命令。 “证据确凿,你却在这里为太子开脱罪责,污蔑秦王。 “裴寂,你可知罪?” 第782章 拒之门外 裴寂从未见过李渊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见李渊没有维护太子,心中大惊。 他慌忙跪下:“陛下息怒,臣知罪,臣不该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就这样说秦王,请陛下降罪。” 见他及时认错,李渊脸色稍缓。 裴寂暗中看了李渊一眼,见李渊没有那么生气了,就趁机为太子求情:“陛下,虽然太子私自运送盔甲给杨文干,但是太子绝无谋反之心。 “这定然是诬陷,还请陛下明察。” 提起这事,李渊愈加心烦,直接赶人:“此事,孤自会思量,你退下吧。” “陛下”裴寂还想再劝,就遭到了李渊的呵斥。 “退下。” 裴寂不敢再言,恭敬告退。 在正殿外面等待的李元吉看见裴寂出来,急忙迎上去:“怎么样,陛下答应放太子了吗?” 裴寂微微摇头:“没有,陛下很生气,根本就听不进我说的话。” 李元吉听了,将目光落在封德彝身上,命令道:“你去劝陛下。” 封德彝没有动,而是说道:“大王,陛下现在很生气,连裴仆射的话都听不进去,怎么可能听得进其他人的话? “我现在去劝,无异于火上浇油,倒不如让陛下冷静下来,稍后我再来劝,这样或许能让陛下改变主意。” 裴寂很赞同他的意见,对李元吉说:“没错,大王,还是稍后再去劝吧。” 李元吉想了想,同意了:“好,两个时辰后,封德彝你去劝陛下,其他人也做好准备。” 两个时辰后,封德彝在众人的目送下,进入了正殿。 但没过多久,封德彝就出来了。 他神情狼狈,惭愧地对李元吉说:“大王,臣有负所托,被陛下赶出来了。” 李元吉皱起了眉头:“陛下还是很生气?” “是,陛下非常生气,我刚说了两句,他就把我赶出来了。”封德彝垂着头,恭敬回道。 李元吉不甘心,又指了一名大臣:“你去。” 然而大臣刚进去一会儿,就被轰了出来:“大王,陛下正在气头上,不听劝啊。” 李元吉还想再派人进去,就被裴寂拦住了。 裴寂说:“大王,陛下正在气头上,我们这个时候去劝谏,陛下是听不进去的,今日就算了吧,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被裴寂这么一拦,李元吉已经冷静下来,他无奈地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在众人散去后,李元吉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吩咐宇文宝:“派人去给尹德妃和张婕妤传话,不管她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说服陛下把太子放出来。 “还有,去查一下太子被关在哪里。” “是。”宇文宝立即去办。 在查到以后,李元吉去了关押李建成的地方。 “见过齐王,此地是禁地,还请齐王止步。”禁卫军看见李元吉,立刻上前阻拦。 李元吉脸一沉,呵斥道:“放肆,连我也敢拦?” “齐王息怒。”禁卫军不卑不亢地说:“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里,还请齐王不要为难我等。 “若齐王一定要进去,就请齐王出示圣旨。” 李元吉怒气冲冲,态度很强硬:“如果我今日一定要进去呢?” 禁卫军的态度也很强硬:“若是齐王没有圣旨,非要硬闯,那我等也只能抓住您,送您去陛下那里。” 闻言,李元吉的气势骤降。 这时,张胤把李元吉拉到一旁,小声劝道:“主子,这是陛下的人,不宜硬碰硬,您的态度稍微亲和一点,可能他们就会让您见太子了。” 李元吉想了一下,又重新走到禁卫军面前。 他的语气很亲切:“陛下的圣旨,那是用来约束外人的,我是陛下的儿子,自然不一样。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里面关着的是一国储君,不管发生什么事,陛下绝不会废了他。而我就算现在闯进去,你把我送去陛下那里,陛下也不会罚我。 “既然如此,你不如放我进去,我就远远地看太子一眼,不和他说话,怎么样?” 话落,他不容分说地把一个鼓鼓的佩囊塞进禁卫军的手中。 禁卫军吓了一跳,赶忙把佩囊还给李元吉。 但李元吉迅速往后退,避开了他的手。 “齐王,我不能放您进去,也不能收您的东西,请收回去吧。”禁卫军无奈地把佩囊放在地上,然后退回原位。 望着空地上的佩囊,李元吉的怒火再次燃起:“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今天要是见不到太子,你就死定了。” 面对李元吉的威胁,禁卫军丝毫不惧,面无表情地说:“齐王要想进去,就请出示圣旨,否则,就请离去。” “你”李元吉气得冲上去打人。 “主子息怒,切勿冲动”张胤和宇文宝连忙拉住李元吉:“主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啊,主子,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两人好说歹说,才把李元吉劝走。 在李元吉走后,禁卫军立刻把这件事禀报了李子和,然后李子和又禀报了李渊。 “这个臭小子,尽胡闹。” 李渊骂了一句,然后吩咐李子和:“齐王若再去,就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是,陛下。” 李子和欲走,却被李渊叫住了:“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 李渊突然问道:“你觉得太子会谋反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子和心里一紧,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不过,李子和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就作出了回答:“事关江山社稷,我觉得不应该掺杂私情,应该依照律法行事。” 李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元吉没有见到太子,回去之后抄起屋里的东西就摔。 直到地上满是碎片,他心中的怒火才平息下来。 冷静之后,李元吉吩咐左右:“去把永嘉公主叫来。” 很快,永嘉公主就来了,她笑嘻嘻地冲李元吉喊了一声:“四兄。” 李元吉难得地冲她露出笑容:“来,坐我身边,我跟你说点事。” 永嘉公主听话地坐在他的身边,好奇问道:“四兄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 “你知道长兄来仁智宫了吗?”李元吉试探道。 闻言,永嘉公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什么?长兄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看见她这个反应,李元吉笑了:“长兄前几日就来了,还给你带了一个特别珍贵的礼物。 “不过,长兄惹父亲生气了,被关了起来,所以,你的礼物也拿不到了。” “那怎么行?”永嘉公主当即起身:“我要去找父亲” 第783章 找到缺口 李元吉追着永嘉公主跑出了宫殿:“六娘,你不要跟父亲提礼物的事,否则,父亲不会让你见长兄的。” “知道啦。” 两刻钟后,永嘉公主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正殿。 “阿耶” 陈福追着永嘉公主跑进殿内,连忙向李渊请罪:“陛下息怒,永嘉公主她” “你下去吧。”李渊朝他挥了挥手。 陈福默默地退出大殿。 “六娘,你怎么来了?”李渊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案后面走出来。 “我来看阿耶呀。”永嘉公主跑到李渊面前,拉着李渊的袖子摇了摇,冲他撒娇:“阿耶好几天没陪我吃饭了,今晚陪我吃饭吧。” 对于永嘉公主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李渊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好。”李渊当即吩咐岳郁:“让人去司膳房走一趟,晚膳多做几个永嘉公主爱吃的菜” 李渊的话还没说完,永嘉公主就冲岳郁叫道:“还要多做几个太子殿下爱吃的菜。” 岳郁神情一滞,随即看向李渊。 李渊却看向了永嘉公主。 “嘿嘿!”永嘉公主冲李渊咧开嘴,露出粉嫩的牙床:“阿耶,我都知道了,长兄也来了,今晚,我们就和长兄一起吃饭吧。” 说完,也不等李渊反应,就催促岳郁:“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安排呀。” 岳郁一脸为难地看向李渊。 “去吧,让他们多做几个永嘉爱吃的菜。”李渊说。 岳郁立刻就明白了李渊的意思。 等到吃饭的时候,永嘉公主没有看见太子,朝岳郁发脾气:“太子殿下为何没有来,是不是你没去请?” “公主息怒。”岳郁只说了这一句,就迅速往外退。 “哎哎,你站住。”永嘉公主气得大叫。 李渊冲她喊道:“六娘,坐下吧。” 永嘉公主气呼呼地坐下:“阿耶,长兄是不是惹您生气了,所以您才不让他见我?” “是。”李渊语气很淡。 闻言,永嘉公主离开自己的位置,跑到李渊身边,冲他撒娇:“阿耶不让长兄见我没关系,那就让我去见一下长兄吧。” “不行。”李渊断然拒绝。 永嘉公主似乎是被李渊严肃的表情吓到了,突然双手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嘤嘤” 李渊最怕女儿哭,尤其是自己娇惯着的女儿,她一哭,李渊就束手无措。 “六娘,你别哭啊,你哭得为父好心疼。” “嘤嘤,阿娘不在了,阿耶也不疼我了。” “怎么会?为父最疼你了。” “那你就让我去见一下长兄。” 李渊:“” 永嘉公主迟迟听不到回应,哭得更大声了:“嘤嘤阿娘阿耶不疼我了” “唉” 望着永嘉公主脸上的泪水,李渊顿感无奈,为了安抚女儿,他只好答应:“好了,为父答应你,你别哭了。” “多谢阿耶,我就知道阿耶最疼我了。”永嘉公主顿时破涕为笑,抱着李渊的胳膊摇了摇,尽显小女儿之态。 李渊佯装生气:“就知道哭,下次能不能换个别的招?” “不换,换别的麻烦,而且小庾儿说了,这招对付阿耶最管用。” 李渊满头黑线:“” 随后,他又问:“那小庾儿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这招只能对阿耶用。” “为什么?” “因为只有阿耶才在乎我啊。” 听见这话,李渊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酸,既心疼小小年纪就失去亲生母亲的永嘉公主,又心疼从小就失去双亲的王庾。 此时此刻,李渊开始对王庾和永嘉公主之间的事情来了兴致,他继续问:“那小庾儿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永嘉公主很诚实,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她说如果我的要求不太过分的话,我就可以用这招,要是太过分了,这招就没用了。” 闻言,李渊深感欣慰,小庾儿那丫头,说话做事最有分寸。 “小庾儿这话说得没错,你的要求若是太过分,对为父哭也是没用的。” 永嘉公主瞪大了双眼,果然,小庾儿没有骗她。 看见她这副表情,李渊只觉得还是女儿最可爱:“看来,小庾儿很喜欢你,什么话都跟你说。” “那当然,我可是大唐最漂亮的公主,谁会不喜欢我?”永嘉公主扬起下巴,十分傲娇。 李渊失笑:“是是是,你是大唐最漂亮的公主,那漂亮的公主,现在是不是该吃饭了啊?” 不提还好,一提吃饭,永嘉公主顿觉肚子饿得慌,连忙跑回自己的位置:“我吃了饭就去见长兄,阿耶不许反悔。” “好,等你吃完,我让李子和带你去。” 宇文宝快步走进书房,兴奋地喊道:“主子,永嘉公主去见太子了。” “真的?”李元吉惊喜地站起来,总算有个缺口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谁陪着永嘉公主去的?” “李子和。” 听见这个名字,李元吉脚步一顿。 随即,他转身回了书房,吩咐道:“你去盯着,待永嘉公主出来,就把她带来这里。” “是。” 宇文宝离去。 而此时此刻,永嘉公主已经见到了李建成。 房间里,除了李建成和永嘉公主,还有李子和。 看见永嘉公主,李建成很惊讶,但他心里很清楚,永嘉公主来看他,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永嘉公主行礼过后,率真地问道:“长兄,你怎么惹阿耶生气了?” “额”李建成用余光瞥了眼站得像一根柱子的李子和,斟酌着说:“我就是犯了错,所以阿耶才让我在这里反省的。” “那长兄以后不要再犯错惹阿耶生气了。” “好。” 听到这里,李子和眨了一下眼睛。 这时,永嘉公主走到李建成身边,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拉着李建成的衣袖,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李建成一边顺从地弯下腰,一边用余光去看李子和,果然看见李子和悄悄地往他这边挪了挪脚步,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 “长兄,四兄说你给我带了礼物,我现在来了,你把礼物给我吧。” 原来,永嘉公主是来要礼物的。 永嘉公主自以为声音很小,别人听不见,但以李子和的耳力,他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李子和又不动声色地退回了原位,不过,他的耳朵依然在专心地听。 听了永嘉公主的话,李建成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李元吉的安排,他思考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对永嘉公主说了几句话 第784章 太子暗示 永嘉公主出来后,对李子和说:“我还要去一趟齐王那里,你先回去吧。” “不行,陛下命我亲自送您回去休息,您要去齐王那里,我就送您过去吧。”李子和说。 “随你。” 永嘉公主径直往李元吉的宫殿走去。 躲在暗处的宇文宝听见他们的谈话,立刻抄小路回去。 “主子”宇文宝急匆匆地走进书房,向李元吉禀道:“永嘉公主与李子和往这里来了。” 李元吉立刻起身:“走。” 他们刚走进前殿大厅,宫人就来禀报:“大王,永嘉公主和右武卫大将军求见。” “请他们进来。” 李元吉拿起旁边的一张弓,然后掏出一块帕子,慢慢地擦拭。 很快,永嘉公主与李子和就到了。 “见过齐王。”李子和行礼。 “四兄。”永嘉公主兴奋地跑向李元吉。 李元吉先是冲李子和点了一下头,然后放下弓,笑着看向永嘉公主:“六娘,你怎么来了?” “长兄说,他给我的礼物放在四兄这里了,你快拿给我。”永嘉公主站定在李元吉面前,冲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李元吉很快就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脑袋:“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我都给忘了。 “没错,我们离开长安的时候,长兄命人送了个东西给我,说是等六娘在仁智宫待得无聊时,就拿给六娘解解闷。” 永嘉公主听了,笑得合不拢嘴:“长兄对我真好,还给我准备了惊喜。” “走,我带你去拿。”李元吉领着永嘉公主往外走。 见李子和跟来,李元吉停下脚步,看向他:“我带六娘去取个礼物,李大将军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也不等李子和反应,就带着永嘉公主走了。 李子和想了想,最终没有跟上去。 走到书房门口,李元吉冲宇文宝使了个眼色,宇文宝立刻和张胤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李元吉走进书房后,就迫不及待地问永嘉公主:“六娘,把你和长兄说的话都告诉我。” 永嘉公主却伸出手:“我的礼物呢?” “你要是把你和长兄之间的谈话一字不差地告诉我,除了长兄给你准备的礼物,我另外再送三个有趣的玩意给你。” 听见这话,永嘉公主当即答应,然后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后来我走的时候,我问长兄给我的礼物是什么,长兄跟我说是一条会跳舞的鱼。 “对了,长兄最后还跟我说‘夏夜有风,虽然吹着很凉爽,但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 说完之后,永嘉公主立刻伸出手掌:“快给我礼物。” “好,这就拿给你。”李元吉笑呵呵地走到一旁的百宝架前,从上面取下一个匣子。 他把匣子递给永嘉公主:“喏,这是长兄送给你的礼物,会跳舞的鱼。” 永嘉公主兴奋地接过匣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见里面果真躺着一条金色鲤鱼,顿时就咧开嘴笑。 “回去再玩。”李元吉帮她盖上匣子,朝外喊道:“来人啊。” 宇文宝立刻走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李元吉指了指百宝架上的三个小箱子:“把这些东西送去永嘉公主的宫殿。” 永嘉公主看了眼箱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今天收到这么多的礼物,明儿一定要拿去给王庾看看,让王庾羡慕她。 送走了永嘉公主与李子和,李元吉立刻召集心腹属官,把李建成说的话都跟他们讲了一遍。 “你们赶快想想,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额”张达摸了摸脑袋,有点懵:“属下愚笨,听不懂太子殿下的暗示。” 李思行想了一下,说:“会不会太子殿下的话压根儿就没有暗示?” “怎么可能没有?”李元吉怒道:“太子又不傻,他知道让永嘉公主来我这里取礼物,就说明他知道是我让永嘉公主去的。 “这么好的机会,他岂会没有指示给我们? “你自己愚笨,还说太子没有暗示,想不到就滚一边去。” 李思行羞愧地退到一旁。 这时,张胤突然叫道:“噢,我想到了。” 众人齐齐看向他。 “你想到什么,赶紧说。”李元吉催促道。 张胤:“主子离开长安的时候,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给永嘉公主准备礼物,这一切都是主子为了让太子殿下把消息传出来编的理由。 “那么,太子殿下根本就不知道主子会把这条会跳舞的鱼带来仁智宫,他跟永嘉公主这么说,实则是想暗示主子,能救他的人跟这个玩具有关系” 听到这里,李元吉恍然大悟:“喔,我知道了,会跳舞的鱼,这个玩具当初是王庾送给我儿子的,她还给李承道送了一条。 “鱼,王庾,对,没错,就是王庾,太子让我去找王庾。” “可是”李思行弱弱地说:“晋阳公主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个小姑娘,她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太子殿下这么跟永嘉公主说,万一主子没有带这个玩具来,到时候永嘉公主问主子要,主子却没有,该如何应对?” 李元吉骂道:“说你笨你还不信,没有这个玩具,我就不会找理由圆回去啊?” 礼物这个借口,可是他说出来的,他岂会没有准备? 又被骂了一通,李思行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发表意见。 “应该还有一人。”张胤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最后叮嘱永嘉公主那一句话,很有深意。 “若是我没有猜错,太子殿下应该指的是封德彝封尚书。” 封德彝? 李元吉不太相信:“我让封德彝去劝过陛下,没有成功,他若是有用,这会儿太子早就被放出来了。” “不,他没尽力,或者是没有尽全力。”张胤解释道:“虽然说陛下很生气,但是裴仆射在里面呆了很久,而封尚书只呆了很短的时间就出来了。” 李元吉听了后,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破口大骂:“好啊,这个老小子,居然敢不尽力?我抽死他。” 说着,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而另一边,李子和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李渊:“太子殿下和齐王送给永嘉公主的东西,臣都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李渊听完他的话,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难道这两兄弟没有打暗语? 第785章 方法不对 这几日一到晚上,周围就特别安静,春花总是感到不安,尤其是王庾每天晚上都会爬上屋顶,美其名曰:看星星。 “公主,您在干什么?”春花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向屋顶上的王庾,进行每晚必问话题。 王庾习惯性地回答:“看星星。” 春花看向天空,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揭穿王庾的谎言:“公主,今晚没有星星。” 闻言,王庾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低头看向她,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因为没有星星,才要去看。” 春花听得更糊涂了。 一直沉默的秋月突然说道:“公主,已经亥时了。” 听见这话,王庾立刻将望远镜收好:“哦,那我下去吧。” 回到书房后,王庾问左右:“今日情况怎么样?” 郝绶回答:“大全刚传来消息,永嘉公主陪陛下用完晚膳后,在李大将军的陪同下,去看了太子。 “然后他们又去了一趟齐王的宫殿,出来时,永嘉公主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她的丫环手中也捧了两个小箱子。 “最后李大将军送永嘉公主回了寝殿,才去向陛下复命。” 李渊居然让永嘉公主去看李建成了? 王庾想了一下,肯定是李元吉操控的。 这小子很聪明嘛,知道利用李渊的慈父之心 “阿嚏!” 李元吉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心情更加烦躁了,他看向坐在下位的封德彝,再也没有耐心与之周旋。 于是,李元吉站起来,阴狠地盯着封德彝:“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内,必须说服陛下把太子放出来。 “否则,三日后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径自离去。 只留下封德彝瘫在椅子上,倍感无助。 第二天一大早,永嘉公主就带着她的新玩具来到了王庾的寝殿。 “小庾儿,给你看一件好玩的东西。” 王庾看了她一眼,继续吩咐宫女:“去摆膳吧,多准备一份。” 永嘉公主见王庾没搭理她,就走到王庾身边,从匣子里掏出金色鲤鱼放在梳妆台上。 然后按下机关,鱼儿就跳了起来。 “小庾儿,你快看,会跳舞的鱼。”永嘉公主特别兴奋地去拉王庾的袖子,示意她去看。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玩具是她让林郅悟做出来的,她早就看过了。 不过,为了不打扰永嘉公主的兴致,王庾很配合地拍手:“哇~居然还有这等有趣的玩具,真是厉害。 “六娘,这么好玩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永嘉公主一边看着鱼儿,一边回答:“这是长兄送给我的,对了,四兄也送了礼物给我。” 说到这里,永嘉公主用一种很得意的姿态看向王庾,满脸都是炫耀的表情。 王庾假装羡慕道:“长兄和四兄对你真好,我就没有收到礼物。” 听见这话,永嘉公主更高兴了。 不过,下一刻,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王庾:“喏,他们不送给你,我送给你。” 王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个傻丫头,太可爱了。 “谢谢你啦。”王庾接过她手中的锦帕,打开一看,却是一支珠钗。 “不用谢,我们是姐妹嘛。”永嘉公主大方地说。 这时,春花过来禀道:“公主,该用膳了。” “走。” 王庾拉着永嘉公主去了膳厅。 两人用完膳后,王庾吩咐春花:“去把上次尹德妃送我的那套首饰拿来。” 春花拿来后,王庾直接把首饰递给永嘉公主:“礼尚往来,你刚才送了我礼物,我也送个礼物给你。 “来,拿着。” 永嘉公主也不客气,接过之后,打开看了一眼,金光闪闪,顿时笑眯了眼。 “多谢阿姐。” 王庾用她的话回答:“不用谢,我们是姐妹嘛。” 永嘉公主开开心心地走了。 春花却不高兴了:“公主,这套首饰总共有八件,全是用金子打造,比永嘉公主送您的珠钗贵重多了。 “您就不能换个其他的礼物送给她吗?” 这几天,公主已经送了不少好东西给永嘉公主了,今天又送出去一套首饰,真是大方得令人心痛。 王庾看着她一脸心痛的表情,不禁失笑:“好了,那玩意我又不戴,留着也是压箱底,还不如送出去。 “再说了,我又不是送给别人,六娘好歹也是我的妹妹,她这么可爱,戴起来肯定更可爱,看着多养眼啊。” 春花:“” 她脑海中浮现出永嘉公主戴上这八件首饰的模样,全身上下,金光闪闪,就跟穿了衣服的金猪似的。 可爱吗? 春花不敢苟同。 “公主,齐王来了。”三合突然出现在门口。 王庾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严肃地往外走。 “四兄。” 王庾进入大厅后,冲李元吉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笑着说:“来仁智宫这么久了,四兄从未来过我这里,今日前来,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啊?” 李元吉也不客气,直接吩咐王庾的人:“你们都退下。” 三合等人没有动,而是看向了王庾。 王庾冲他们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默默地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四兄有话就直说吧。”王庾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并不想在这里久呆,直接道出了来意:“长兄如今被父亲关起来了,你去跟父亲求求情,让父亲把长兄放出来。” “四兄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岂能改变父亲的决定?”王庾一边说一边倒了一盏茶,放在李元吉的面前:“四兄,请喝茶。” 李元吉只看了一眼茶,就继续说道:“你不必谦虚,长兄曾在我面前夸你堪比三姐,如今三姐逝去,你是一众公主当中最受父亲宠爱的人。” “四兄言重了,永嘉公主才是父亲现在最宠爱的女儿。” 闻言,李元吉脸上浮现出不耐烦:“我不管你们两谁最受宠,你只告诉我,你去还是不去?” “去。”王庾没有丝毫犹豫。 李元吉见目的达到,当即站起来:“那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王庾依然坐着。 “当然是去跟父亲求情啊。” “现在不去。” 听见这话,李元吉顿时就怒了:“你想出尔反尔?” “当然不是,四兄先坐下来,听我跟你分析分析。” 安抚住李元吉,王庾继续说道:“当前的局势不用我说,四兄也很清楚。 “这几天,你让尹德妃和张婕妤以及那些大臣轮流去劝父亲,但收效甚微,这就说明方法不对。” 李元吉愣了一下:“那你说该怎么做?” 王庾缓缓说道:“劝谏不要显得太刻意,也不要扎堆去求情,你让他们都停下来,等到父亲召见的时候,再让他们稍微提一两句。 “不能说太多,否则父亲会生气。” 李元吉面露狐疑:“这样有用吗?” “有用没用,试试就知道了。” 第786章 大郎强横 平南侯府。 曹管家对文泽说:“除了皇宫,城内所有的地方都搜查过了,还是没有找到侯爷,我想,那些歹徒肯定已经把侯爷偷运出城了。” 皇宫守卫森严,那群歹徒绝不可能把平南侯运进宫,否则早就被抓起来了。 文泽也有这种猜测:“不管怎么样,苏卫率已经带着人去城外追踪,我们也派了人出城搜寻,能不能找到侯爷,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是啊。”曹管家面露无奈,在心中默默地为主子祈祷。 这时,徐丽出现在门口,虚弱地问他们:“还没有侯爷的消息吗?” “没有。”文泽摇了摇头。 “我去找。”徐丽转身就走。 文泽追出去,拦住她:“我们已经派了人出去寻找,而且还有苏卫率他们,不需要你去帮忙。 “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就留在府中养伤吧。” 徐丽看向自己受伤的肩膀,眸中闪过自责。 如果她当时没有现身,而是悄悄地跟踪他们,记下侯爷被关押的地方,然后再去搬救兵,那么这个时候,侯爷早已平安归家。 她越想就越后悔,甚至有点痛恨自己。 文泽觉察出她的情绪不对劲,便安慰她:“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侯爷最喜欢吃你做的菜,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自己的伤,等到侯爷平安归来的那一天,做一桌好菜给侯爷吃。” 徐丽鼻头一酸,哽咽道:“好。” 看见她这副模样,文泽眼神一动,继续说道:“这次侯爷若是能平安归来,你以后就顺着点侯爷,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不给侯爷做吃的。 “侯爷之所以被人暗算,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若是侯爷身体强健,动作灵敏,肯定能躲过暗算。 “所以,你以后要多用点心思,帮侯爷调理好身体。” 听他这么一说,徐丽更自责了,当即答应:“是,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地听侯爷的话,帮侯爷调理好身体。” 这才对嘛。 仆人就该有个仆人的样子,就算从前身份高贵,但战争过后,她们沦为了奴仆,就该早点接受这一切,而不是妄想回到从前。 文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不管怎么样,他总算为侯爷做了点事。 …… 晋阳公主府。 高惠通满脸担忧地看向王康达:“平南侯还没有消息吗?” 王康达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丁统领和杨司马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你觉得平南侯现在在城内,还是在城外?”高惠通又问。 王康达沉默片刻后,分析道:“平南侯出事以后,苏卫率就派人守住了各个城门,我也派了人守在城门口,按理来说,平南侯应该还在城内。 “除非那伙人的动作很快,在苏卫率得知消息之前,就将平南侯带出了长安。 “苏卫率应该也是如此考量,所以才去城外搜寻。” 高惠通还有一个担忧:“其实,我有点担心平南侯是否还活着” 闻言,王康达沉默了。 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平南侯,也没有任何线索,是不是还活着,谁也说不准。 “只希望平南侯吉人天相,能平安归来吧。” 听到这话,高惠通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唉,如果公主知道平南侯出事了,该是多么的难过。” 提起王庾,王康达脸上的担忧就更浓了:“也不知道仁智宫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居然不让杨司马见公主,也传递不了消息。 “听说太子也去了仁智宫,到现在还没回来,然后秦王又去平叛了,我感觉仁智宫似乎不太平。 “也不知道公主在那里怎么样了” 虽然高惠通觉得仁智宫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她一点都不担心王庾,毕竟王庾当初从窦建德手中抢人的时候,不仅没有受伤还能全身而退,比任何人都聪明机智。 于是,她安慰王康达:“放心吧,公主聪慧,必定安然无恙。” “啪!” 李艺将一叠纸重重地摔在林郅悟的脸上:“你写的什么破方法,根本就做不出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掐住林郅悟的脖子,怒吼:“臭小子,你又耍花招,我杀了你。” “咳咳”林郅悟拼命挣扎,奈何力气不够,他只好放弃挣扎,省着力气说话:“你先放手” 李艺听清楚了他的话,但没有马上放手,而是欣赏了一会儿林郅悟的痛苦表情,他才松开手。 “咳咳” 林郅悟拼命地呼吸,待缓过来后,他站起来,指着李艺就开骂:“混蛋,你骂我就算了,但不许骂我写的东西,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威力巨大。 “你找的工匠做不出来,就说我的方法有问题,你也太没用了。” 一口气骂完还不解气,林郅悟又用鄙视的目光盯着李艺,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找死。”李艺怒不可遏,抓住他的手指就要扭断它。 幸好旁边的侍卫及时拉住了李艺:“主子,他的手伤不得。” 李艺被迫停下动作,但他的怒气停不下来,抬起右脚就踢过去:“他耶耶的,一个破侯爷,我还治不了你?” 林郅悟的腹部挨了一脚,除了右手,身体其他部位腾空飞起,又落了下来。 眼看着李艺又抬起了脚,林郅悟忍着痛,赶紧说道:“等等,我受伤了,就没人给你们做武器了。” 李艺的脚顿住:“你休想骗我,只要你的脑子和手没有受伤,就足够了。” 话音未落,又给了林郅悟一脚,这一次,他松开了手。 “嘭!” 林郅悟被踢飞出去,撞到床沿,最后落在地上。 “唔” 好痛。 混蛋!!! 林郅悟在心里问候了李艺的十八代祖宗,然后强撑着站起来,气势依然强大:“大唐的工匠或许很聪明,但他们做不出我的武器。 “我的方法没有错,错的是你,你不该找那些工匠来做我的武器,因为,我的武器只有我才能做出来。 “你若是不想要武器了,就尽管打死我。” 说到这里,林郅悟张开双手,朝李艺大吼:“来啊,打死我啊。” 李艺傻眼了:“” 侍卫们也看傻了眼,见过强横的,没见过这么强横的,都成为阶下之囚了,居然还敢骂他们的主子。 真是太强横了。 第787章 下定决心 李艺盯着林郅悟看了很久。 他这么生气,看起来不像是撒谎。 难道,那些厉害的武器,真的只有他才能做得出来吗? 李艺突然坐下来,继续盯着林郅悟看。 听说王庾在洛阳把林郅悟抢走之后,窦建德的兵力就变弱了很多,而且,在林郅悟到了大唐之后,窦建德的军队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火器。 这就说明,窦建德的人没有学会林郅悟的技艺。 李艺又回想了一遍,在太子找来的这些工匠中,有两位曾是窦建德的人。 这两人跟太子透露过,他们在河北时曾经跟着林郅悟学过一段时间,当时,王庾也在。 而现在,这两人按照林郅悟的方法都做不出来,那就说明林郅悟可能没有夸大其词,他的武器,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出来。 想到这里,李艺突然觉得气闷,他还没打够这个臭小子呢。 但一想起太子,李艺就不得不把怒气压下去。 平复了心情,李艺吩咐左右:“让那些工匠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到这里来,让这小子自己动手。” “不行,不能在这里做,我要去外面的院子里做。”林郅悟说。 李艺看向他,冷哼:“想出去?休想!你就在这里做。” 林郅悟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道:“这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就容易出错。 “这些火器,一旦有一处出错,就会引发爆炸,到时候我和你的宅子会被炸得粉碎” 李艺打断他的话:“我让人多拿几盏灯来,在这里点满蜡烛,不就亮了吗?” “蠢货,点这么多的蜡烛,万一不小心碰到火药,我们都得玩完。” “你”李艺站起来,又想打他。 这时,侍卫在旁边小声提醒:“主子,大局为重。” “哼!” 李艺气冲冲地又坐下:“总之,我告诉你,想去外面做是不可能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林郅悟露出笑容:“既然你不想要武器,那我就可以休息了。” “谁说我不想要武器了?”李艺板着脸道:“武器你必须做,就在这里做,没得商量。” 林郅悟发出一声冷笑:“呵,你不顾惜手下的命,我可要顾惜自己的性命,危及我性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不然,你还是让那些工匠去做吧,我只提供方法。” 说着,林郅悟往后一躺,直接瘫在床上:“我受伤了,要养伤,你们赶紧给我滚。” “你”李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生气归生气,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他并没有忘记分析林郅悟的言行。 在他看来,林郅悟并不想亲自动手。 但林郅悟不想做,他就偏要林郅悟做,他倒要看看,这个武器的威力有多大。 于是,李艺冲过去,把林郅悟从床上拽起来:“你给我起来,现在就跟我出去造武器。” “不去。”林郅悟用力挣脱李艺的手,又躺了回去。 不过,刚才太用力,牵扯到被踢的腹部,他痛得龇牙咧嘴:“哎哟混蛋,踢了我两脚,痛死我了。 “我现在很痛,做不了,别来烦我,滚。” 李艺握紧拳头,很想打人,但他知道,这一拳下去,林郅悟能在床上多赖三天。 他死死地盯着林郅悟的脸,心里头的怒气却越来越强盛。 他耶耶的,看着这张脸,他就生气。 李艺猛地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给他治伤。”李艺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密室。 到了外面,心腹忍不住问道:“主子,您真的让他出来到院子里造武器吗?要不,等太子殿下回来,您再做决定?” 李艺顿时就怒了:“这点小事,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主? “这里守卫森严,你们各个又都是骑兵中的精锐,难道还看不住一个使不出武力的半大小子?” 闻言,心腹连忙跪下请罪:“主子息怒,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请主子放心,我们一定会看牢这小子,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听到他的保证,李艺脸色稍缓,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他:“把这瓶伤药给那臭小子。” 心腹接过药瓶,迟疑了一下:“主子,这可是太子殿下赐给您的伤药,很珍贵的,给那小子用,未免有点糟蹋。” “这药疗效好,他用了,明日就可以帮我造武器。”李艺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舍。 而林郅悟在看见这瓶药的时候,起初是拒绝的,后来侍卫告诉他是外敷药,他才同意用。 但他对侍卫说:“你先在你自己身上用一下,没问题了,我再用。” 侍卫想起李艺的吩咐,直接命人按住林郅悟,扒开他的衣服就往他肚子上抹药。 林郅悟羞恼不已,挣扎无果之后,就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腿子,等我出去,我定要将你们抽筋剥骨,活活痛死你们” 侍卫从腰间抽出常备的汗巾,快速卷成一团,塞进林郅悟的嘴里。 密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仁智宫。 三日之期将至,封德彝还没有做出选择。 于是,他去找了裴寂:“裴公,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说。” 裴寂把仆人打发出去之后,主动询问:“封尚书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封德彝叹了一口气,满目忧愁:“我就是在为太子殿下担心,你说,陛下一直关着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真的认为太子殿下谋反吗?” 提起这件事,裴寂也变得惆怅起来:“唉,只能说太子殿下送盔甲给杨文干的时机太不是时候了,竟然选在了陛下不在京师的时候,而且还让人告发了。 “这还不算什么,结果杨文干在这个时候居然起兵造反,这就不得不让陛下疑心,毕竟杨文干是东宫旧部,与太子殿下的关系非同一般。” 封德彝试探道:“裴公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这次凶多吉少?” “不,太子殿下不会有事。” 听见裴寂如此肯定的话,封德彝有点不敢相信:“裴公为何会这么认为?” 裴寂笑了:“别看这几天陛下很生气,那正是因为他在乎太子殿下,所以才发这么大的火。 “等陛下冷静下来,他就会意识到太子谋反一案,根本就证据不足,而且此事也很蹊跷。 “我敢打赌,这件事肯定是秦王的阴谋。” 封德彝眼神一动,若真是秦王的阴谋,秦王却没有告诉他,也没有让他参与,这是不是说秦王并不信任他? 若不是秦王的阴谋,这么好的机会,秦王想借机拉下太子,那也无可厚非。 在与裴寂深谈过后,封德彝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正殿走去 第788章 不敢居功 宽敞的殿宇中,尽管宫人对着冰块扇风,将丝丝凉风送到李元吉的身边,但李元吉依然感到燥热不安。 “今日情况如何?”李元吉看向张胤。 张胤恭敬回道:“今日陛下召见了裴仆射和封尚书,比之昨日,他们今日觐见的时间长了半个时辰。 “这几日,那些大臣按照您的吩咐,没有主动去找陛下求情,皆是在陛下召见的时候,提了几句,也没有为太子说太多话。 “还有尹德妃和张婕妤,她们也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听说这两日,陛下的心情好了很多,没有发脾气了。 “对了,晋阳公主和永嘉公主今日陪陛下用了早膳。” 李元吉紧绷的神情舒缓开来,看来,王庾那丫头的办法还是有点用的。 这时,张达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主子,陛下把太子殿下放出来了。” “真的?”李元吉惊喜地站起来,当即往外走:“太子现在在哪里?” 张达跟了上去:“太子殿下去见陛下了。” 正殿之内,李渊神情严肃地告诫李建成:“京师不可无人坐镇,你梳洗一下,即刻返回京师,继续监国。 “你私运盔甲之事,待我回京师,再行处置,希望你牢记此次教训,下次绝不可再犯。 “至于你勾结杨文干起兵之事,我会派人调查清楚,一旦查明事情属实,绝不宽待。 “王珪和韦挺留下,其他人你带回去,回到京师之后,当勤勉谨慎,不可再犯错” 最后,李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太子,好自为之。” 听见这话,李建成后背的衣服湿了一片,他郑重地做出保证:“父亲放心,儿绝对不会再犯错,也请父亲相信儿,杨文干起兵之事与儿毫无干系。 “儿没有谋反之心,也绝不会谋反,还请父亲明鉴。” 李渊没有再说话,只是冷漠地挥了一下手。 见状,李建成跪在地上,重重地冲李渊磕了一个头:“请父亲保重身体,儿告退。”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望着李建成的背影,李渊的心情很复杂。 几日不见,他发现李建成的背影落寞了很多,背部也没有从前那么挺拔了。 这一刻,李渊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好像老了,端不平一碗水 对于父亲的凝视,李建成能感受得到,同时,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私运盔甲确实是他的错,但是李世民冤枉他谋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建成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在心中咬牙切齿道:李世民,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长兄。” 李元吉的声音把李建成的神思拉了回来。 李建成看向前方:“四郎,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长兄啊。”李元吉很高兴,父亲能放了长兄,那就意味着父亲相信了长兄没有谋反,李世民的奸计失败了。 李建成扯了扯嘴角,冲李元吉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后,沉着脸道:“跟我说说这几日的情况。” 闻言,李元吉收起笑,边走边跟李建成说了起来。 “这么说来,在父亲下命令放我出来之前,最后召见的大臣是封德彝?”听完后,李建成向李元吉确认。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是的,当时殿内只有父亲和封德彝两个人,而且封德彝在里面足足呆了一个时辰。” 说到这里,李元吉用钦佩的目光望着李建成:“还是长兄聪明,知道谁能说服父亲。” 闻言,李建成停下脚步,拍着李元吉的肩膀说:“这次我能平安出来,全靠你,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多谢。” 面对李建成突如其来的道谢,李元吉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长兄太客气了,你我是亲兄弟,自然要同舟共济。” 对于李元吉的态度,李建成很满意,他又拍了一下李元吉的肩膀:“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李元吉配合地露出感激的表情:“多谢长兄。” 谈话间,两人走到了李渊给李建成安排的落脚之处。 这时,王庾和永嘉公主迎了上来:“长兄,四兄。” 看见她们,李建成露出慈爱的目光:“你们来了啊,别站在这里,跟我进来。” 王庾边走边说:“长兄,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先去梳洗一下,用了膳再下山吧。” “好。”李建成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 两刻钟后,李建成焕然一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李建成招呼兄妹三人。 于是,四人坐在一起,愉快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李建成命人送永嘉公主回去,把李元吉和王庾留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 李建成把宫人都打发走之后,看向了王庾:“我被人诬陷之前,你在秦王身边就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王庾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早有准备:“这件事发生之前,秦王没有向我透露丝毫讯息。 “我猜秦王应该是离开长安之后才发现长兄私运盔甲之事,然后命人告发了您。 “这件事发生之后,父亲就封锁了整个仁智宫,而且也没有向大家透露内情,我也是和四兄一样,在长兄您被关押之后,才知晓这件事情的。 “后面的事情,想必长兄应该知道了,四兄四处奔波,让那些大臣和后宫嫔妃为您向父亲求情,说服父亲放您出来。” 说到这里,王庾为李元吉请功:“长兄能安然无恙地回长安,这是我们的幸事,也是四兄的功劳。” 李建成先是看向李元吉:“这次的事情,四郎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这份情意,我会永远牢记在心。” 他又看向王庾:“不过,你也出了力,同样有赏。” 王庾心中汗颜不止,她之所以给李元吉出那个主意,是为了帮李世民。 当然,能让李渊释放李建成绝不是因为她的主意好,而是因为李渊冷静了。 所以,无论她出不出力,结果都是一样,除非李渊在气头上把李建成杀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处置一国太子,李渊绝不会草率行事,一定会派人详细地调查,经过三司会审,才会做出最终的判决。 如此一来,就给了李渊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一旦李渊深究此事,就会发现此事漏洞百出,最后还是会把李建成放了。 王庾垂下头,说:“小庾儿人微言轻,不敢居功。” 李建成却认为她在谦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命人记下她的功劳,回长安后再行赏赐。 接着,李建成对王庾说:“我马上就要下山了,你先回去吧。” 王庾没有告退,而是问他:“长兄,您这次来仁智宫怎么没有让苏卫率随行?” 李建成神情一滞,脸色变得不自然 第789章 互相试探 但很快,李建成就恢复了正常,他笑着说:“苏卫率有差事要做,我就没有让他随行。 “好在没有让他随行,否则他也会像王珪等人一样,受我牵连,被父亲关起来。” 王庾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能说受您的牵连呢?他们是东宫属官,让长兄您遭此苦难,已是失职。 “苏卫率也是东宫的一员,护卫您的安全,是他的职责。” 话落,她换下严肃的表情,笑着问:“长兄,我府中近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建成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李元吉却呵斥道:“小庾儿,你瞎问什么呢?长兄每日在宫中处理政务,哪有工夫关心你府中的事?” “我就问问嘛,说不定谁多嘴,当做消遣说给长兄听了呢?”王庾冲李建成露出讨好的笑:“长兄,您说是吧?” 李建成回以微笑:“宫人闲着没事,偶尔也会说说从宫外听来的事情。 “不过,他们没有提过你府上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 这时,李元吉面露鄙夷:“就你那公主府,府中就只有些奴仆护卫,能有什么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哄哄父亲开心,让父亲不要责罚长兄。” “这件事我一直在做,不用四兄提醒。”王庾不咸不淡地怼了李元吉一句。 然后,她又看向李建成:“长兄,您放心,我定会让父亲相信您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长兄,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 李建成刚说了要赏她,这个时候自然不好拒绝:“你说。” “您回长安之后,能不能派人去时闻社,把我离开长安之后的时闻报都收集起来,然后送来仁智宫给我看啊?” 王庾假装不好意思地挠头,实则目光紧盯李建成:“父亲还没有解除封禁,每日呆在仁智宫里,我和六娘早就玩腻了,想看点有趣的东西。 “而且您派人把时闻报送来,父亲和四兄也能看看,解解闷。” 提起时闻报,李元吉也来了兴趣:“是啊,长兄,您就派人送” 话说到一半,李元吉突然触及李建成阴沉的目光,顿时反应过来:“算了,仁智宫还没有解封,外面的东西送不进来,长兄不必派人送了。” 李建成心中十分满意,脸上却浮现出惋惜的表情:“这样啊,那我就不派人送了。” 王庾适时地露出失落的神情:“既如此,那就算了吧。” 随即,王庾向李建成告退。 王庾一走,李元吉就迫不及待地问李建成:“长兄,可是长安出了什么事?” 李建成本想瞒着李元吉,但转念一想,李元吉刚助他获得自由,这个时候若是瞒着李元吉,恐怕李元吉会心生不满。 何况,他们最终还是会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李建成说:“林郅悟被人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李元吉很惊讶,但下一刻,他又露出高兴的表情:“林郅悟那个臭小子又狂又傲,我早就想教训他了。 “也不知道掳走他的人是谁,让我知道,我定要好好赏赐这人” 说到这里,李元吉突然面露惊愕:“长兄掳走林郅悟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李建成眼神闪烁了一下:“林郅悟在李艺手中。” “原来是他啊。”李元吉惊讶过后,不由觉得欣慰:“燕王与我乃是同道中人,知己啊,知己啊。” 李建成看他有点忘形,便严肃地叮嘱他:“你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不必告诉其他人,尤其是王庾。 “还有,就算是你的心腹,也不要说,记住了吗?” 李元吉满口答应:“我知道轻重,长兄放心吧,我不会说的,谁也不告诉。” 听到他的保证,李建成才放下心来,转而说起正事:“对了,我现在不宜见裴寂、封德彝他们,免得引起父亲的怀疑。 “我下山之后,你去见见他们,就跟他们说,待回到长安以后,我会论功行赏” 交代完之后,李建成不敢耽搁,当即离开仁智宫。 在宫门口,李建成与东宫的人汇合了。 原来跟随李建成上山时有十人,而现在,只有八人。 薛万彻问李建成:“殿下,为何不见王中允和韦卫率?” 李建成脸色一沉,目光沉痛不已:“私运盔甲一事被陛下发现,他们二人被流放了。” 闻言,众人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很明显,陛下这是在警告太子殿下。 “走吧,回长安。” 李建成深深地看了一眼仁智宫的大门,然后转身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王庾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左四向她禀报了一件事:“太子私运盔甲给杨文干,牵扯进杨文干兵变之事,陛下认为太子中允王珪没有尽到规劝太子的责任,将其流放巂州。 “还有太子左卫率韦挺,也被流放巂州。” 没有惩罚太子,却罚了太子身边的属官,这是李渊在袒护太子。 “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有消息就及时来报。” 王庾走进书房,不让任何人伺候,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思考刚才和李建成的谈话。 仁智宫被封锁,外面的东西确实送不进来,但是经过李渊同意的东西,就能送进来。 比如前日,李渊派人给她送来的东西,那是禁卫军从她府中取的玩具。 她想着杨毛上次来仁智宫没有见到自己,肯定会趁禁卫军取东西时,夹带一点信息给她,但她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明示或者暗示的信息。 也许是禁卫军去的太突然,杨毛他们来不及安排。 也许是李渊发现了藏在东西里的信息,没有给她。 但不管是何种情况,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长安发生了她不知道的大事,不然李建成不会拒绝给她送时闻报。 没错,李建成当时的表情,她看到了,而且从李建成的话中,她也听出了李建成不想给她送时闻报的意思。 这就说明,长安出了事,且在时闻报上登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跟她府中的人有关系吗? 还有,苏定方似乎也牵扯进去了,不然以李建成对苏定方的器重,他定会让苏定方随行的。 不过,幸好苏定方没有随行,不然被流放的就是苏定方,而不是韦挺了。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庾捧着脑袋磕在书案上,强迫自己再度回忆之前发生的事,试图找出破绽 第790章 不同寻常(求月票) 玉华山下。 魏平望着前方巡视的禁卫军,小声地对同伴说:“杨司马果然没说错,仁智宫的守卫这么森严,我们根本无法传递消息。” “那也要给公主递消息啊。”毛阿贵有点着急:“王长史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平南侯的消息,平南侯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公主与平南侯情深义重,若是我们迟迟不告诉公主,日后公主知晓了定会怪罪我们。” 魏平有点烦躁:“哎,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说着,他抬头望天。 看了一会儿,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毛阿贵连忙问道。 魏平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毛阿贵听了,当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好主意。” “走,我们赶紧去准备。” 这一晚,王庾在同样的时辰爬上了屋顶,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 春花忧心忡忡地对秋月说:“天上分明没有星星,可是公主又跟我说上去看星星了,我觉得公主好像受了刺激,有点不正常。” 秋月看了过来,严肃地说:“我觉得公主挺正常。” 春花被噎:“” 算了,这就是个傻丫头,没有自己的想法,她不跟傻丫头一般见识。 春花深吸一口气,冲秋月露出礼貌的微笑。 “嘣!” 突然一声巨响,周围都变得明亮起来。 “快看,是焰火。”小宫女指着天空叫道。 春花和秋月连忙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夜空出现了明亮的焰火,一朵又一朵地绽放。 郝绶、左四等人听到动静,也齐聚在院子里,仰望夜空。 躲在树上的大全看见空中的焰火,再也呆不住,趁着巡逻的禁卫军都在看焰火时,迅速从树上爬下来。 “公主”大全跑进院子里,冲屋顶喊道。 王庾看了他一眼,收起望远镜,从屋顶下来。 忽然,夜空恢复了漆黑,周围也变得安静。 “就没有了?”春花意犹未尽:“这才燃放多久啊?都没看过瘾呢。” 小宫女附和道:“我刚数了,才绽放五朵金花,看得一点都不过瘾。” “你们就知足吧,本来只有在上元节才能见到焰火,今天这么平常的日子让你们看了一场,已经够幸运了。”三合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旁,幽幽说道。 话音刚落,三合就被郝绶拽走了。 “哎,你干什么?” “公主让我们去书房。” 听见这话,三合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到了书房,两人看见王庾正襟危坐,大全和左四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人到齐了,王庾开口说道:“刚才这场焰火是我们自己人放的,其中夹带了紫色信号。 “信号很小,你们或许没有看见,但我和大全看见了。” 闻言,郝绶和三合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紫色信号,是晋阳公主府的人遇到危急事情才会发出的信号。 府里出事了,这是所有人下意识的想法。 大全紧跟着说道:“看焰火燃放的位置,应该在山脚下没多远,这就说明我们的人就在山下。 “公主,我们要尽快想办法下山才行,不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庾默了默,然后说道:“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就交给我,明日,我一定会想办法下山。 “你们今晚暂停一切行动,好好睡一觉,以待明日。” “是。”众人齐声应道。 李渊站在廊下,望着远处逐渐变暗的夜空,脸色有点难看。 他对李子和说:“焰火制作繁复,且造价贵,往日里只能在上元节燃放。 “今晚玉华山却出现了焰火,很不寻常,你去查查,到底是谁在燃放焰火。” 李子和当即领命:“是,臣立刻去查。” 在李子和走后,李渊又等了一刻钟,见天空中再也没有出现焰火,他才返回殿中。 岳郁跟着李渊走进殿内,将所有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 当李渊坐在宝座上时,殿中就只剩下了他和岳郁,他很满意岳郁的反应,将心中的疑惑对岳郁说了出来: “这焰火是林郅悟造出来的,而且知道制作焰火的工匠都在长安,如今焰火在这里出现,莫非是林郅悟燃放的?” 除了这个可能,李渊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因为其他工匠都在长安,只有林郅悟失踪了。 所以,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工匠,就只有林郅悟了。 “不会吧?”岳郁提出疑问:“您下午才收到丁统领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平南侯还未找到。 “这就说明平南侯依然在歹徒手中,既然他在歹徒手中,肯定是被关押起来的,那他又怎么制作焰火,并把它燃放呢? “而且,看焰火的位置,燃放的地方应该就在山下,如今玉华山守卫森严,歹徒不可能这么大胆,带着平南侯到玉华山来。” 李渊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既然不是林郅悟,那又是谁呢?” “老奴猜不到。”岳郁老实回答。 在燃完焰火之后,魏平就和毛阿贵离开燃放的地点,藏了起来。 毛阿贵很疑惑:“你为何不直接燃放信号弹,而是跟着焰火一起燃放?” “你傻啊,当然是为了不引起陛下的注意。”魏平骂了他一句,然后解释道:“杨司马说他进了仁智宫,向陛下禀报了平南侯被人掳走的事情,但是陛下没有让他见公主。 “而且这么多天了,公主也没有下山,这就说明陛下并未把此事告诉公主。 “所以我们传信给公主,绝不能让陛下发现,否则陛下会出手阻挠。 “我这样做,陛下只会认为这是普通的焰火,而不会注意到里面还有信号。” 说到这里,魏平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上次跟着平南侯做了几个,没想到我做得也不差嘛。” 毛阿贵却问:“杨司马叫我们来给公主报信,你怎么想起带这玩意了?” “我想着或许用得着,就带上了。”魏平说。 毛阿贵“哦”了一声,但下一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道:“焰火本来只能在上元节燃放,你今日燃放,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闻言,魏平僵住,反应过来后,他恼怒地冲毛阿贵低吼:“你怎么不早说?” 毛阿贵瑟缩了一下:“我当时也没想到这一点。” 魏平气得差点吐血,转身就跑:“赶紧走,离开这里” 第791章 人有点多 然而,两人没跑多远,就被李子和发现了。 “站住。”李子和大喊。 魏平回头一看,吓得狂奔:“是李大将军,快跑。” 毛阿贵二话不说,拼尽全力往前奔跑。 见状,李子和当即下令:“追,抓住他们。” 听到这话,魏平和毛阿贵跑得更快了。 半个时辰后,毛阿贵回头看了一眼,见李子和带着禁卫军还在后面追赶,心里就很后悔跟着魏平燃放焰火。 但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他忍不住和魏平商量:“要不,我们别跑了吧? “李大将军好歹是公主义兄的岳父,就算被他抓住,我们也不会有事。” “呵呵。”魏平发出一声冷笑:“李大将军刚正不阿,从不徇私,你觉得凭我们两的身份,能让李大将军破例徇私一回?” “” 毛阿贵:“我还是努力逃吧。” 话落,他又加快了速度。 后面的李子和见两人又加速了,不由觉得头疼,他吩咐道:“刘校尉,你带人去追,我回去保护陛下。” “是。”刘校尉领命而去。 李子和回到仁智宫后,向李渊禀道:“陛下恕罪,臣发现了燃放焰火的人,是两名男子,但没有追上。 “不过,臣已经命刘校尉带人去追,相信很快就能抓住他们。” 听了李子和的话,李渊感到很惊奇:“连你都没有追上,看来这两人的功夫很厉害。” 李子和垂下头:“臣惭愧。” 第二天一大早,王庾就去了永嘉公主的宫殿。 “小庾儿,你这么早?” 永嘉公主刚梳洗完毕,看见王庾很惊讶。 “想着你应该起床了,就来找你去跟父亲一起用膳。”王庾笑盈盈道。 闻言,永嘉公主很高兴:“那我们走吧。” “等等,先别着急。”王庾按着永嘉公主坐下,然后朝外喊道:“进来吧。” 永嘉公主疑惑地看向门口,下一刻,她就看见秋月和徐妍一人搬了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永嘉公主好奇地走过去。 王庾示意秋月和徐妍打开箱子,介绍道:“这是我平日里在府中玩的玩具,有些是父亲和兄长们赐的,有些是平南侯做的,还有些是我在宫外买的。 “整日呆在这里无聊透了,我就让父亲派人去我府中取了这些东西来。 “你不是也说无聊透顶吗?这些东西都送给你。” 闻言,永嘉公主两眼放光,不敢相信地指着两个大箱子问:“这些都送给我?” “嗯,都送给你。”王庾重重地点头。 永嘉公主顿时笑眯了眼:“多谢阿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王庾顺势问道:“我对你这么好,那你应该怎么做啊?” “我也对阿姐好。”永嘉公主甜甜地回答。 王庾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盖上箱子:“陪父亲吃完早膳了,你再回来玩。” “好。”永嘉公主亲昵地挽住王庾的手臂,朝外走去。 看见永嘉公主挽着王庾的手臂走进来,李渊心中很是欣慰,望着她们的目光也变得慈祥。 过了一会儿,李元吉也来了。 于是,四人坐在一起用早膳。 用完早膳后,王庾对李渊说:“阿耶,您已经查明真相,让长兄回了长安。 “而且二兄也去了庆州平叛,仁智宫现在很安全,能不能解除封禁,让我们出去打猎啊?” 听到“打猎”两个字,李元吉眼睛一亮,当即附和:“是啊,阿耶,我们每天都呆在仁智宫中,都快闷出病了。 “我们是来避暑游玩的,不出去怎么行呢?” 李渊没有说话。 王庾悄悄地碰了一下永嘉公主,冲她使了个眼色。 永嘉公主立刻起身,跑到李渊身边,开始撒娇:“阿耶~您就答应我们吧,再不出去,我真的要闷出病了。 “阿耶~~” 永嘉公主一边喊一边摇李渊的手臂。 “阿耶,您就答应我们吧。”王庾走到李渊的另一边,也开始撒娇。 面对两个女儿的撒娇,李渊有点受不住,连忙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们。” 王庾顺杆往上爬:“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好啊,好啊。”永嘉公主松开李渊的手,往外跑:“我要回去换衣服,准备弓箭。” 李渊听得好笑:“就你那把弓箭,连只兔子都射不死。” 走到门口的永嘉公主回过头来,冲李渊甜甜一笑:“我要的就是活兔子。” 说完,跨过门槛就跑了。 李渊:“” “我也去准备准备。”王庾唯恐李渊反悔,也跑了。 李元吉站起来:“阿耶,您就在宫中好好休息,待我给您打一头野猪回来。” 不过片刻,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渊不禁失笑:“这三个孩子一听去打猎就像是飞出笼的小鸟,眨眼就不见了人。” 岳郁笑着附和:“齐王他们这是憋得慌了,毕竟之前在仁智宫中呆了那么久,又哪里都不能去,无怪乎他们这么高兴。” “是啊。”李渊想到之前的事情,笑意就淡了很多。 他吩咐道:“传令给李子和,让他多带些人去保护他们。” “是。” “公主,陛下真的同意让您出宫了?”春花不敢相信,跟在王庾身后问。 王庾一边换衣服一边点头:“真的,是真的,你别问了,赶紧去收拾东西。” 春花很惊讶:“我又不去,干嘛收拾东西?” 公主每次去打猎都不带她,为何突然让她收拾东西? 王庾停下动作,往外看了一眼,确认那些小宫女不在,便小声地说:“我准备不回来了,直接回长安。” “什唔” 王庾捂住春花的嘴,示意她噤声:“嘘,不要让别人听到了。” 看见春花点头,王庾才放开她。 “简单收拾一下,带上那些重要的随身物品,不要让人看出端疑。”王庾叮嘱她。 “是。” 一个时辰后,三兄妹在宫门口会合。 李元吉往王庾身后看了看:“小庾儿,你带的人有点多啊。” 王庾用余光瞥了李子和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四兄你打猎太厉害了,为了不输给你,我只好多带些人了。” “那也不至于把厨娘和丫环都带上吧?”李元吉目光落在徐妍的脸上。 王庾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回道:“哦,我准备中午就在林中烤野兔吃,所以就带上了厨娘和丫环。” 突然,旁边传来永嘉公主的声音:“你怎么可以吃兔子?它们那么可爱。” 王庾:“” 第792章 冲破防守 王庾立刻露出笑脸:“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 听见这句话,永嘉公主破涕为笑,催促大家:“那我们走吧。” 于是,众人一起下山,进入了狩猎的林子。 李元吉对两个妹妹说:“我们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两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看谁打的猎物多。” “好。” 永嘉公主与珍儿同乘一骑,手指右边,指挥珍儿骑马:“我们去这边,走。” “驾!” 马儿飞驰而去。 见状,王庾驱马往左边,对李元吉说了一句“四兄,我往这边,两个时辰后见”,然后就消失在丛林中。 李元吉扬起嘴角,面露轻视:“小丫头,给你们四个时辰,你们的猎物加起来也不会比我的多。” “我们走。” 片刻之间,三兄妹已经带着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子和只好命人分成三组去保护他们,他则亲自带人去保护最弱的永嘉公主。 飞驰了一阵,王庾突然叫停,拿出一份舆图看了起来。 刚来仁智宫时,王庾经常跟着李世民、李元吉出去打猎,有时候也会跟着李渊出去,那时她就记下了周围的路。 昨晚她看到信号之后,就打定主意要下山,所以就把舆图画出来了。 大全等人围过来看。 王庾在舆图上比划:“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从这里往西南方向走半个时辰就能看见一条小路,它通往玉华山外。 “到时候我们就从这条小路出去,这样就能避开大部分的守军,只要离开了玉华山,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回长安。” 郝绶问道:“那我们不找发信号的人了吗?” 虽然他不知道发信号的是谁,但终究是自己人,总要一起回长安吧。 再者,找到发信号的人,他们就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找了,沿途给他们做记号吧,等回了长安,我们自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庾说。 从玉华山出去就已经绕了远路,王庾不想再花费时间在无足轻重的事情上。 王庾合上舆图:“好了,我们出发吧,速度快点,都跟上。” 他们出发以后,李子和派出的禁卫军才追到他们停留的地方,远远地看见他们的背影,禁卫军立即加快速度,继续追赶。 大全听到动静,往后看了一眼,随即向王庾汇报:“公主,李大将军的人在后面,应该是来保护您的。” “先不用管他们。”王庾说完,驱使马儿加速。 其他人见状,也加快了速度。 拐上小路之后,禁卫军中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哎,不对啊,晋阳公主怎么光带着人跑,没有带着人打猎啊?” 众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一路奔跑,有猎物经过他们的面前,他们都没有拿出弓箭射杀。 “对了,他们把弓收起来了。噢~我知道了,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打猎。” 但也有人为王庾辩解:“晋阳公主应该是没看上这些小猎物,想跟齐王一样,射一头野猪吧。” 下一刻,他的话就遭到了统领的驳斥:“不可能,齐王和两位公主比的是猎物的多少,而不是大小。 “晋阳公主肯定有问题,快追上去看看。” 众人齐齐加速。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统领,追不上啊。” 追不上晋阳公主还情有可原,因为晋阳公主的马是突厥战马,但是晋阳公主府的其他人骑的马跟他们是一样的,为何也追不上? 莫非是他们的骑术太差了? 不,他们不承认。 统领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一边牟足劲去追王庾,一边骂道:“少废话,追不上也得追,否则晋阳公主出了事,我们就死定了。” 众人神色一凛:“是。” 两个时辰后,李元吉和永嘉公主回到了分开时的地方。 “就打这么点?还都是兔子?”李元吉看着永嘉公主的猎物,皱起了眉头。 永嘉公主不以为意,很是开心地说:“我不跟你们比,我有这么多的活兔子就够了。” 李元吉扯了扯嘴角,随即问守卫:“晋阳公主还没出来?” “回大王,晋阳公主还未出来。”守卫恭敬回道。 李元吉脸上浮现出鄙夷的神色:“看来她是输了不敢见我,所以才躲着不出来。 “算了,不等她了,我先回去了。” 话落,李元吉驱马离去。 珍儿低头看向永嘉公主,问道:“公主,那我们还等不等晋阳公主?” “额”永嘉公主看了看后面的活兔子,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不等了,我们走吧。” 于是,永嘉公主也带着人走了。 李子和往王庾走的方向看了看,随后吩咐下属:“你们守在这里,若是晋阳公主出来,就立刻护送晋阳公主回宫。” “是,大将军。” 此时此刻,王庾已经到了山脚下。 后面的禁卫军统领立刻朝着山脚下的守军喊道:“快拦住晋阳公主。” 尽管王庾一行人马速飞快,且来势汹汹,但守军听到禁卫军的话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阻拦。 然而王庾并没有勒马停下,而是从背后箭篓中抽出了一支箭。 弯弓搭箭,对准了正前方的守军:“让开。” 她手持弓箭,不怒自威,浑身散发出杀气,一下子就震慑住了众人。 “咻!” 没有任何犹豫,她手中的箭飞驰而出。 守军吓得慌忙往两旁退让。 下一刻,箭矢插进了左前方的草地中。 王庾带着人飞驰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追啊。” 守军翻身上马,正欲去追,却被禁卫军统领劝住了。 “我们追了两个时辰,都没有追上晋阳公主,你们去追,也是一样,还是赶紧去禀报陛下吧。” 闻言,守军放弃了追人。 跑了一段距离,三合往后看了看,见没有任何动静,便冲王庾喊道:“公主,没有人追来。” “吁~” 王庾勒马停下,吩咐左四:“你去给秦王传信” 左四走后,王庾对其他人说:“我要赶回长安,你们谁若是撑不住的话,就留下来,可以慢一点回长安,不必跟着我。” 众人纷纷说道:“我们跟着公主,现在就回长安。” “好,那我们走吧。”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只留下漫天的尘土,肆意飞扬 第793章 害怕极了 仁智宫,正殿。 “还真猎了一头野猪,不错,不错。”李渊夸赞了一番李元吉,然后吩咐道:“抬下去,今晚让司膳房做全猪宴。” 永嘉公主不服气地跑到李渊面前,将怀里的小白兔给李渊看:“阿耶,你快看看,这只兔子可是我自己射的。” “真的吗?”李渊表示怀疑。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珍儿。”永嘉公主伸手指向下面的珍儿。 珍儿连忙说道:“回禀陛下,这只兔子确实是公主射的。” 她垂着头,不敢看李渊的眼睛。 公主确实对着这只兔子射了一箭,但只是擦身而过,最后这只兔子是宫人们齐心合力活捉的。 闻言,李渊也夸赞了永嘉公主一番。 这时,陈福进来禀道:“陛下,刘校尉抓住昨晚燃放焰火的人了。” 李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带进来。” 李元吉眼神一动,看向了门口。 而永嘉公主则乖乖地抱着兔子坐在一旁,也看向了门口。 下一刻,刘校尉押着两人走进殿内:“陛下,就是他们。” “抬起头来。”李渊威严的声音响起。 魏平和毛阿贵低着头,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抬起头来。 “你们”李渊皱起了眉头,“似乎看着很眼熟啊。” 李元吉提醒道:“阿耶,他们是小庾儿府上的人。” “对,就是你们。”李渊终于想了起来。 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变得很严肃:“你们为何在山下燃放焰火?你们可知道,非上元节,不得燃放焰火?” 李元吉忍不住插嘴:“你们私自燃放焰火,是要受惩罚的。” 两人脸色一白。 魏平当即请罪:“陛下息怒,魏某不是故意燃放焰火的,实在是生火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 “对,陛下,我们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燃放的。”毛阿贵附和。 刘校尉喝问:“那你们跑什么?” 毛阿贵:“” 魏平反应很快,立刻回答:“因为我们当时害怕极了,一想到会被陛下责罚,还有被公主责罚,我们就特别害怕,一时情急,就跑了。” “” 刘校尉很是无语,就因为这两人害怕被责罚,害得他追了差不多六个时辰,再把他们押回来,真是累得他够呛。 正在这个时候,李子和快步走了进来:“启禀陛下,晋阳公主跑了。” “跑了?”李渊有点懵:“跑了是什么意思?” 李子和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就重新组织了语言:“陛下,是这样的,晋阳公主与齐王和永嘉公主分开之后,臣就派了人去保护晋阳公主。 “谁知晋阳公主没有狩猎,而是抄小路下了山,然后她冲破了防守,往长安的方向跑了。” 李渊脸色一沉,这个臭丫头,要干什么? 而魏平和毛阿贵听了李子和的话后,心中欣喜不已,公主回长安了,真是太好了。 见李渊板着脸,李元吉趁机进谗言:“阿耶,小庾儿太没规矩了,竟然不跟您请示,就私自下山,还对守军动武” “陛下。” 这时,陈福捧着一封信走进殿内,打断了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生气地瞪向陈福。 陈福看见了李元吉的眼神,心里一紧,但他来不及琢磨就听见了李渊的问话:“又有何事?” 听出了李渊语气中的烦躁,陈福忍不住为王庾捏了把汗。 他双手奉上信:“陛下,这是宫女在晋阳公主的房里找到的信,是写给您的。” 李渊沉着脸接过信,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就拆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画,画的是李渊和王庾第一次饮酒时的情景。 看到这幅画,李渊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他当时对王庾说:“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你已经步入官场,又上过战场,是时候学会喝酒了。 “今日为父给你准备的不是果酒,是烈酒。 “来,咱们父女喝一杯。” 王庾双手端起酒杯,真诚说道:“都说父亲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师,也是最重要的老师,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生恩不如养恩大,阿耶,您养育了我,教导我成长,我有今日,都是您的功劳。 “您是我最尊敬最重要的人,以后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这第一杯酒,我敬您。” 说完,王庾一饮而尽 李渊还记得当时王庾喝完第一杯酒,咳得够呛,他还笑话她。 不过,他记得最深的是王庾说那番话时的神情,眼中满是崇拜,以及对他的依赖。 想到这里,李渊的心顿时变得柔软。 再看画的下面,写着一行字:“阿耶有事瞒我,我回长安了,哼!” 话的末尾画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像极了王庾小时候的样子,李渊的心瞬间就被触动了。 “这个臭丫头,还知道给我留信呢。” 望着李渊嘴角的笑容,李元吉想说的谗言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又让这个臭丫头蒙混过去了? 太可恶了。 而魏平和毛阿贵看见李渊的笑容,又见李渊十分珍惜地抹平王庾的信,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陛下并不生气。 李子和试探道:“陛下,要把晋阳公主追回来吗?” “不用,就让她回长安吧。”李渊说。 这时,永嘉公主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小庾儿真讨厌,回去也不跟我说一声。 “哼,我再也不理她了。” 闻言,李渊笑着对她说:“小庾儿是有急事才回去的,你不要生她的气。” 永嘉公主默了默,然后昂着头,傲娇地说:“既然阿耶为她求情,那我就勉强原谅她吧。” “哈哈” 见女儿如此可爱,李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心情好了,李渊就没有追究王庾私自下山的事情,至于魏平和毛阿贵,李渊也只是让人打了他们十板子,然后就放他们下山了。 李元吉见状,就对李渊说:“阿耶,我也想回长安了。” 谁知,李渊怒吼:“个个都想走,怎么,是嫌为父老了,不想陪我避暑了? “还是嫌山中乏味,比不上京师的繁华啊?” 李元吉:“” 同样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他和王庾的待遇差别这么大? 不,他是亲生的,王庾是收养的,为何他感觉王庾才是亲生的? 太憋屈了。 尽管心中憋屈,李元吉依然要打起精神来,向李渊解释:“父亲息怒,儿没有这个意思。 “能陪父亲在这里避暑,是儿莫大的荣幸,儿很开心。” 永嘉公主默默地闭上嘴巴,幸好她没有先开口,不然这会儿被训的人就是她了 第794章 暗算成功 李元吉回到住处之后,询问张胤:“陛下还不允许其他人进出仁智宫吗?” “没有,陛下已经解除禁令,一切恢复如常。”张胤回答。 很好。 李元吉立刻吩咐:“即刻派人给太子传信,就说晋阳公主回长安了。” “是。” 山脚下,毛阿贵望着马儿发愁:“我们现在这样怎么骑马?” 刚被打的十板子可不是普通人执行的,是右武卫大将军的士兵执行的,打得他现在屁股痛死了,碰都不能碰。 魏平也很惆怅,他看了一会儿马,叹道:“反正公主已经回长安了,我们就雇辆马车回去吧。” “也好。” 于是,两人去了山下的镇子,雇了一辆马车,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就发现了王庾留给他们的记号。 “是公主留的记号,没错,他们真的回长安了。” 毛阿贵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们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夜幕降临。 长安城内某处宅子中,李艺不耐烦地催促林郅悟:“动作快点,慢腾腾的像个老太婆似的,丢不丢人?” 闻言,林郅悟干脆丢下工具,冲李艺吼道:“有本事你来做啊。” 李艺:“” 要是他能做,他早就把这个臭小子杀了。 李艺握紧拳头,忍着怒气说:“这个武器你都做了四天了,而且还有工匠给你打下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做好?” 林郅悟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越是厉害的武器,就越要做得仔细,否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炸死了。 “我若是死了,就没人帮太子做武器了。” 提到太子,李艺顿时没了脾气。 他刚收到消息,太子正从仁智宫赶回来。 要是太子知道他这么久了一件武器都没有得到,太子肯定会责罚他。 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对太子说,只要抓了林郅悟,就能拥有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就能打败秦王,打败所有人。 所以,他一定要让林郅悟做出来。 “好,我不催你,但三日之内,你必须把这件武器做出来。” 林郅悟却道:“不用三日,明日我就能做出来。” “真的?”李艺一时没忍住,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恢复冷漠的表情:“如此就最好。” 林郅悟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然后说道:“明日完成后,我会先测试一下,看看它是否正常运行。 “但这里地方太小,武器又是由火药制作而成,一旦测试,这座宅子恐怕就保不住了。而且声音很大,恐怕会招来其他人。 “要不,明日我们出城找个空旷隐秘的地方测试?” 一听要出城,李艺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如果只是运武器,他可以伪装一下,就能运出城。 但如果是把林郅悟带出城,无论林郅悟怎么乔装打扮,恐怕也过不了苏定方和秦王妃安排在城门口的关卡。 沉思片刻,李艺说道:“明日完成之后,你教金工匠怎么用就行,至于去那里测试,就不劳你费心了。” 林郅悟眸中闪过一丝失落,面上无所谓地说:“随你。” 李艺没有错过林郅悟失落的眼神,心下冷笑,哼,想跟他耍花招,还嫩了点。 “既然明日能完成,那今天就到这里。” 李艺吩咐侍卫:“把他带下去。” 第二天,戌时。 李艺眉头紧锁,濒临发怒的边缘:“你不是说今日就能完成吗,怎么还没好?” 他本来还想着今天完成之后,运出城去试一下效果,没想到已经宵禁了,林郅悟还没有完成。 林郅悟手上动作不停,面上淡定地回应:“着什么急,今天不是还没过完吗?” 李艺:“” 眼看着李艺又要发火,心腹小声地劝道:“主子息怒,反正咱们也不差这点时间,就耐心地等等吧。” 李艺深吸一口气,盯着林郅悟没有说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郅悟终于站起来,对李艺说:“做好了。” 李艺“噌”地站起来,走到林郅悟做的新武器前,那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方形盒子,盒顶到他的膝盖处,上面只有一条短短的引线。 至于盒子里面的构造,他从外面完全看不到。 “这个火器有什么威力?” 林郅悟一本正经地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而且指哪打哪。” 这么厉害? 李艺既有点期待又有点怀疑:“这个火器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试试就知道了。”林郅悟依然很淡定。 李艺围着盒子转了两圈,随即说道:“那你现在告诉金工匠他们怎么用吧。” “好。” 林郅悟答应得很爽快,爽快地让李艺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臭小子,不是一向都跟他作对吗? 但他来不及深究,就听见林郅悟说了起来,他连忙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使用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先打开底部这个小机关”林郅悟一边讲解一边示范,手指转动,打开了底部的小机关。 “咔嚓”一声,盒子的前后左右四面各露出了一排小孔。 众人正在好奇小孔的作用时,林郅悟就掏出了火折子。 “然后用火熏烤这一块,数五下。” 话落,林郅悟对着火折子吹了一下,然后举着火折子在引线周围徘徊,同时嘴里在数数:“一, “二” 周围的人也跟着数了起来: “三, “四, “五” 就在众人喊出五的那一刹那,林郅悟的手稍微往前移了一点,“滋”的一声,引线顿时燃烧起来。 “要爆炸了,快趴下。” 林郅悟大喊一句,捂着鼻子,拔腿就跑。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众人只看见那根引线燃烧起来,而且很短,仿佛瞬间就能燃烧完,引爆武器。 所以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卧倒。 刚趴在地上,耳边就传来了巨响。 “嘣!” 烟雾自小孔中喷射而出,同时一股光亮冲上天空,伴随着响声爆炸,光亮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鱼,照亮了整个长安城上方的夜空。 而此时,林郅悟已经跑到了院门口,在他身后,烟雾已经笼罩了整座院子,且正在向外扩张。 李艺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所谓威力巨大的武器根本就不是武器,只不过是改造后的焰火罢了。 “快抓”李艺想要命令侍卫抓住林郅悟,但刚吐出两个字,脑袋就昏昏沉沉的,全身提不起劲,连说话都成问题。 烟雾有毒 下一刻,李艺倒了下去 第795章 功亏一篑 怎么可能呢? 所有的东西,他都让人检查过,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他才给林郅悟用。 而且,林郅悟做武器的时候,他不仅派了工匠在一旁学习,而且还派了侍卫守着,怎么可能还让林郅悟找到机会下毒? 再说,毒药是怎么来的? 这是李艺倒下之前,涌进脑海中的疑问。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下去了。 天空中突然出现硕大无比的鱼形焰火,令所有人都震惊了,看到的人纷纷呼唤其他人来看。 林郅悟就是趁着大家的目光在天上时,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好几座院子,来到了侧门附近。 “什么人?”守卫冲林郅悟喝道。 因为林郅悟一直都是低着头奔跑,他们并没有看见林郅悟的面容,所以当林郅悟慌慌张张地说“主子中毒了,你们快去帮忙”时,他们没有丝毫怀疑,下意识地就往后院跑。 直到所有的守卫从他身边掠过,林郅悟望着空荡荡的侧门,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真是太机智了。 正当他抬脚欲跑时,身后就传来了喝问:“你还愣着干什么,不去帮忙?” 林郅悟的脚顿时僵住。 但只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拔腿就往侧门跑。 守卫反应过来,拔腿就追:“站住,给我停下。” 其他的守卫看见了,立刻去追林郅悟。 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林郅悟心中紧张不已,但脚下的速度不曾减慢。 终于,他跑到侧门前,迅速打开侧门,跑了出去。 “你去禀报主子,其他人跟我去追。” 林郅悟一边跑一边往后看,追他的守卫只有三名,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现在武功没有恢复,打不过他们。 他加速往前奔跑,同时观察四周的地形,见前方出现熟悉的铺名,他心中一喜,跑到前方岔路口时,毅然拐向左边的街道。 那日,他听到工匠们的议论,发现李艺这座宅子所在的坊区正是苏定方府邸所在地。 所以,只要他坚持住,跑到苏府,他就得救了。 抱着这个希望,林郅悟浑身充满了力量,跑得也越来越快。 另一边,看守侧门的守卫找到李艺时,发现李艺已经陷入昏迷,而后院早已乱成了一团。 “主子中毒了,快去请大夫。” “不,主子没有中毒,只是晕倒了。” “中没中毒,请大夫一看便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大夫啊。” “还有,看看其他人对了,平南侯呢?” 闻言,众人连忙在地上的人堆中寻找林郅悟的身影。 此时,焰火已停,烟雾也散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禀统领,没有找到平南侯。” 这个时候,看守侧门的守卫走上前,战战兢兢地说:“禀统领刚才有一个人从侧门跑出去了,好像是平南侯” “废物。”曾统领怒不可遏,狠狠地骂了守卫几句,然后吩咐众人:“这里用不着你们,都给我去追,若追不回来,你们就死定了。” 众人神色一凛,当即去追林郅悟。 跑了一段路,林郅悟就发现自己的体力跟不上,脚步越来越慢。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再跑两条街,他就到苏府了。 撑住,一定要撑住,林郅悟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群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刹住脚步,定睛一看,发现是李承节,心顿时就往下沉。 林郅悟立刻转身往回跑,结果没跑几步,前方又出现了一群士兵,并迅速包围了他。 “表兄,救命啊——”林郅悟扯开喉咙大喊。 就算表兄听不见,周围宅子的人也会听见,他们听到人呼救,肯定会出来查看,到时候他就有救了。 而且,今日不是上元节,这里却出现了焰火,巡防营的人肯定会来调查。 何况表兄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焰火出自他手,所以这个时候,说不定表兄已经在来救他的路上。 林郅悟觉得希望就在眼前,然而下一刻,他的希望就破灭了。 “如果你想让他死,那就尽管叫吧。”李承节把刀架在二虎的脖子上,定定地盯着林郅悟。 林郅悟立刻闭上嘴巴,脸上却满是惊喜,二虎没有死,太好了 不好,这么多人,他和二虎逃不出去。 林郅悟一边警惕地望着周围的士兵,一边迅速思考逃生的方法。 “唔” 二虎拼命地想喊林郅悟“快跑”,却被堵住了嘴,喊不出来,只好用眼神示意林郅悟。 “老实点。”李承节警告了二虎一句,然后面无表情道:“林郅悟,你是想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把你打一顿再带回去?” “” 这两个选择,林郅悟一个都不想选,他假装思考,借以拖延时间,为自己赢得生的机会。 但李承节丝毫不给他机会,见他不回答,就吩咐道:“把他抓起来。” 林郅悟见势不妙,掏出一个火器:“我看你们谁敢过来,大不了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看见林郅悟手中的东西,士兵们止步,不敢往前。 这一刻,李承节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让他带着二虎,因为林郅悟太不好控制了。 他轻蔑地看着林郅悟,说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苏府外面都是我的人,你根本就靠近不了苏府。 “而且这一片的坊区都在我父亲的掌控之内,没有人会来救你,你就死心吧。” 闻言,林郅悟脸色一白,难道他费尽心思地逃出牢笼,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难道他还是逃不出李艺的魔爪吗? 不,他不想再回去。 “想让我跟你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林郅悟的态度很坚决。 “是吗?”李承节勾起一边嘴角,将手中刀往前移了移:“你若是不跟我回去,那我就杀了他。” 说着,刀轻轻一划,二虎的脖子立刻就出现一道血痕。 林郅悟连忙喊道:“住手。” 李承节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看向他:“放下手中武器,举起双手。” “唔”二虎红着眼,拼命地示意林郅悟不要放下武器。 然而,林郅悟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火器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举起了双手。 周围的士兵立刻上前,迅速控制住林郅悟 第796章 有个条件 “跪下。” 侍卫一脚踢在林郅悟的膝盖窝上。 “噗通”一声,林郅悟被迫跪在了李艺的面前。 二虎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被堵住了嘴。 在古代,林郅悟就只有跪过皇帝,现在让他跪李艺,心中觉得非常屈辱,尤其是被迫下跪,让他觉得这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所以,林郅悟奋力挣扎,想要站起来。 可惜,他被侍卫狠狠地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愤怒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大声怒吼:“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别用你们那肮脏的手碰我。” 侍卫无动于衷。 李艺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恢复,但他很愤怒,冲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心领神会,高高地扬起手,用力给了林郅悟一巴掌:“老实点。” “啪!” 林郅悟的一边脸变得红肿,但他没有被打的那边脸也迅速红了起来。 “你居然敢打我?”林郅悟怔愣过后,扭头瞪向侍卫。 侍卫没有丝毫的惧怕,迎上他愤怒的目光:“这就是你不老实的后果。”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顿时就让林郅悟感到恼怒,同时还有一丝窘迫。 他更加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站起来,但当他触及李艺看戏的眼神时,顿时就停止了挣扎。 是他冲动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冷静的。 冷静,冷静 他开始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那躁动不安的心。 见林郅悟终于安静下来,一直看戏的李艺终于开了口:“聪明倒是聪明,可惜还是嫩了点。 “你以为我让你亲自动手做武器,我会没有准备? “即便你费尽心思逃出了这座宅子,我在外面还安排了人手,堵住你所有的生路。 “你以为苏定方的宅子就在这片坊区,你就有机会得救了? “呵呵,到了我手中还想逃出去,真是痴心妄想。” 李艺的声音并不大,看起来身体还有点虚弱,但是他脸上的嘲讽刺痛了林郅悟的心。 林郅悟也出言讽刺:“你这么厉害,那就杀了我,自己造武器啊。” “你咳咳”李艺一时气急,咳了起来。 李承节连忙上前,帮李艺顺气:“阿耶,您别生气,如今这小子被抓回来,您想怎么折磨他就怎么折磨他。” 听到这里,二虎又开始挣扎了,那着急的表情似乎在说:不要折磨侯爷。 李艺盯着二虎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林郅悟,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必须给我写一种武器的制作方法,并且当天要教会金工匠等人,不许出错,不许推辞拖延。 “每出现一个错误,我就让人在你的护卫身上捅一个洞,直到他身上全是窟窿,血流而尽死亡为止。” “你”林郅悟愤怒地看着李艺,大骂:“卑鄙,无耻。”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听见这话,又见李艺的表情比从前更为狰狞,林郅悟知道李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他想了想,说:“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没有资格再和我们谈条件。”李承节叫道。 这个臭小子身为阶下之囚,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认为父亲会答应他的要求,真是狂妄自大。 然而下一刻,李艺的话让李承节大吃一惊。 李艺虽然没有答应,却问:“什么条件?” “阿耶”李承节不满地喊了李艺一声。 李艺却说:“先听听看。” 其实,李艺是想看看林郅悟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毕竟能让他吃瘪的少年,林郅悟是第一个。 “让二虎伺候我,你的人,我看着就烦。” 提要求还敢骂他的人,林郅悟算是第一人了,不知为何,从前恨不得杀了林郅悟的李艺,如今竟然有点欣赏林郅悟。 李艺沉声道:“你若是告诉我,那些毒烟是什么,我就答应你。” 林郅悟面露不屑:“你说是毒烟就是毒烟吧,反正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闻言,李艺想起了林郅悟那天念的东西,叽里呱啦一大堆,结果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想到这里,李艺放弃探究,吩咐侍卫:“把他们关在一起,看牢了。” “是。” 当侍卫把林郅悟和二虎押下去之后,李承节担忧地看向李艺:“阿耶,林郅悟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转移到其他地方?” 曾统领却说:“我看大可不必,他虽然刚才逃出去了,但是没有碰到其他人,也没有被人发现,到现在为止,还是无人知晓他被关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再者,如果我们转移他的时候,万一被苏定方和秦王的人发现,岂不危险?所以,还是这里最安全。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定方绝对想不到他就在这片坊区。” “不,我觉得还是应该转移。”李承节反对道:“刚才的动静这么大,万一有漏网之鱼看见了,苏定方很快就会带人找到这里” “那又如何?”曾统领神情轻蔑,丝毫没有把苏定方放在眼里:“苏定方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太子右卫率,在主子面前,难道还敢硬闯不成? “他没有证据,没有陛下的诏令,就进不了这座宅子。 “再说,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是不会帮苏定方的。” 李承节一时语塞,无法反驳,便看向李艺:“阿耶,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如果有可能,他更想狠狠地折磨林郅悟到死。 可惜,在林郅悟的事情上,他没有发言权。 李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林郅悟移个地方吧。” 燕王发话,曾统领不敢反对,而是问道:“主子,那我们要把林郅悟移到哪里去?” 李艺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想好。 “你们先做好准备,明儿坊门一开,我们就出发,至于地方,先让我今晚好好想一想。” “是。” 曾统领立刻行动起来。 而林郅悟和二虎被关在一间房之后,林郅悟就帮二虎拿出了嘴里的布团,给他松绑。 “侯爷,都是属下的错” 二虎很是自责,但心中也很感动,他红着眼眶说:“若不是为了救我,侯爷早就逃出去了” 第797章 不敢置信 “不是。” 林郅悟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闻言,二虎很惊讶,也很疑惑:“啊,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累了,跑不动了,所以才放下武器的。” “不是这样的。”二虎反驳道:“他们不敢杀您,只要您狠下心不管我的死活,您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们,就一定能逃出去。” 怎么还非要他承认? 他最受不了别人对他好,尤其是报答救命之恩的热情。 林郅悟心中很无语,嘴上说道:“我被他们下了药,压制了武力,平时就只有力气写写字,干点轻巧的事情。 “昨晚我从这里跑出去就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在看见你之时,我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就连拿武器都没有力气。 “何况,我不想和他们同归于尽,我想活着。 “所以,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不是那种为了救别人就放弃自己的人。” 二虎:“” 侯爷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么可能有假? “不,您就是为了我才跟他们走的,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着,二虎“噗通”跪在林郅悟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属下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侯爷放心,就算付出我的性命,我也会护您平安。” 林郅悟只觉得沉重,他并不想要这份报答,他只是不想身边的人出事而已。 “我不要你的报答,也不要你用生命来报答我,如果遇到危险,我希望你能抓住机会逃跑,不用管我。” 听见这话,二虎以为林郅悟在试探他,当即表态:“侯爷放心,我是不会跑的,我会保护您到最后一刻。” 林郅悟:“”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林郅悟很无奈,往床上一躺:“跟我说说,你这段时间被关在哪里了,他们有没有折磨你?” 听到这些关心的话,二虎更加感动了:“多谢侯爷关心,属下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没事。” 紧接着,二虎就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告诉了林郅悟。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二虎也被关在这座宅子里,只是所在的院子离这间院子远了一点而已。 那些人对他用刑,想要从他嘴里挖出林郅悟的秘密,但他死活不肯说,扛了过来。 李艺见他是条硬汉,就吩咐下属停止对他用刑。 听完后,林郅悟看着二虎的眼神不由地敬佩起来:“你居然能扛过他们的刑罚,真是佩服,佩服。” 那么多的刑罚,林郅悟想想就觉得很痛。 二虎却不好意思起来:“侯爷过奖了,您是我的主子,我自然要为您保守秘密。” 这一刻,看着二虎憨笑的模样,林郅悟对古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段时间,你受苦了,今晚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我们有一场硬战要打。” 二虎神色一凛:“是。” 林郅悟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思当中。 经过今晚这一遭,李艺对他的防范会更加严格,他想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他被关押的地方与苏府同在一个坊区,表兄都没有找来,看来,表兄是指望不上了。 那就只有王庾了。 当时材料有限,他只能做出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虽然逃跑计划失败了,但是还有希望。 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了一个最大的焰火,要是王庾还看不见,那他只能认命了。 半个时辰前,焰火绽放时。 “快看,好特别的焰火。” 茭白正站在院子里赏月,就看见空中突然出现一条硕大的鱼,连忙呼唤其他人一起看。 高惠通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焰火还在继续,那条醒目独特的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点不对劲,高惠通疾步走向前院。 此时,杨毛拿着望远镜,正准备去屋顶上观察焰火。 王康达拉住他,小声说道:“最近长安城内不太平静,公主又不在府中,这望远镜本就属于禁用军器,你小心点,不要被人发现了,免得给公主惹来麻烦。”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你就放心吧。”杨毛说完,纵身一跃,就上了屋顶。 焰火燃放了不到半刻钟,杨毛刚好确定焰火燃放的大概位置,焰火就熄灭了。 又等了一刻钟,见焰火没有再出现,杨毛才从屋顶上跳下来。 高惠通走了过来,问道:“你们看见刚才的焰火了吧?” 两人点了一下头:“看见了。” 高惠通低头扫了一眼杨毛手中的望远镜,随即移开目光,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她说:“长安燃放的焰火,只有一种,那就是像花儿一样绽放,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像鱼这样的活物。 “而且我跟在公主身边,从未听公主提起过,平南侯制了新的焰火,所以我觉得今晚的焰火很蹊跷。” 焰火本就是平南侯制出来的,他若没有制作出新的花样,其他工匠也制作不出来。 “是挺蹊跷的。”王康达说道:“今日不是上元节,竟然也有人敢在长安燃放焰火,这本身就不寻常。 “何况还是这么别致的焰火,肯定有蹊跷。” 听了他们的话,杨毛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表情很不可思议:“该不会” 与此同时,王康达和高惠通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该不会” “是平南侯燃放的焰火吧?”三人异口同声道。 说出来之后,三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对。 “没错,这场焰火很有可能就是平南侯燃放的,因为除了他,没人能做出这么漂亮又独特的焰火。”高惠通很肯定地说。 “对,没错,就是平南侯。”王康达和杨毛纷纷附和。 随即,三人又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如果他们的猜测没有错,那平南侯就在长安城内。 王康达立刻看向杨毛:“你刚才看到焰火燃放的位置了吗,在哪里?” “永平坊。”杨毛回答。 “永平坊?”高惠通惊道:“那不是苏卫率的府邸所在的坊区吗?” 杨毛点了一下头:“是,苏府确实就在永平坊。” 高惠通沉默了,她有点不敢相信。 王康达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明日坊门一开,我们就派人告诉苏卫率这个消息,同时派人守着永平坊” 第798章 我来试试(加更) “主子。” 李艺刚躺下,外面就传来了曾统领的声音,他脸上露出了烦躁的表情,喝道:“什么事?” “巡防营的人来了。”曾统领小心翼翼地回答。 “把他们打发走。” 曾统领:“” 虽然知道李艺看不见,但是曾统领依然弯着腰,恭敬回道:“来的是长孙将军,他要求见您一面。” “废物。” 屋内传来了李艺的骂声,随即响起了脚步声。 房门打开,李艺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怒气:“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主子息怒。”曾统领连忙请罪。 李艺知道长孙顺德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事,所以在见到长孙顺德后,他直接说道:“没错,今晚的焰火是我命人燃放的。” 见他直接承认,长孙顺德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费唇舌证明这件事。 “燕王应该知晓,非上元节,不能燃放焰火,所以” 李艺不耐烦地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只不过太子殿下日前命我找工匠研制新的焰火,以便明年在上元节给陛下一个惊喜。 “今晚的焰火,我只是先看看效果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原来如此。”长孙顺德话锋一转,又问:“不知燕王是否跟太子殿下报备过?” “当然报备过。”李艺说完这句话,就开始赶人:“好了,你回去吧,不要耽误我的正事,明日太子殿下还要来检查。” 闻言,长孙顺德连忙告退。 离开宅子之后,长孙顺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此事不太对劲。 当长安城内的百姓都在赞叹新焰火的绚丽时,城外的百姓也看到了。 苏定方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当他看见天空中那条闪亮的硕大的鱼时,他的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林郅悟。 这么绚丽的焰火,肯定是表弟做的。 除了表弟,天下无人能做出这么绚丽独特的焰火。 “回城。”苏定方当即下令。 杜献说:“主子,现在城门已经关闭了,我们进不了城。” “我有急事,必须回去。”苏定方不容分说,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杜献等人立刻跟上去。 后面的长林军互相看了看,也追了上去。 到了城门口,苏定方亮明身份:“我是太子右卫率苏定方,我有急事回城禀报太子殿下,速速开城门。” 守城门的将领站在城墙上,大声喊道:“请出示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的手令。” “我没有,但我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追查平南侯的下落,如今我有了重要线索,必须立即禀报太子殿下。”苏定方解释道。 谁知,守城将领非常冷漠地说:“没有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的手令,不得入内。” 苏定方:“” 杜献劝道:“主子,我们还是明日一早进城吧。” 长林军的人纷纷上前,询问苏定方:“苏卫率,你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了?” “没什么。”苏定方心情不太好,随意回了一句,就下令:“原地扎营,明日城门一开,就立即进城。” “是。”众人齐齐应道。 而另一边,在焰火第二次绽放的时候,春花大声叫道:“快看前面的天空,是焰火。”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前方的天空。 只见漆黑的夜里,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光亮,定睛一看,似乎是一条小鱼。 “吁~” 王庾忽然勒马,众人连忙跟着勒马。 马儿停下之后,王庾掏出望远镜,对着前方的焰火看了起来。 “居然还有这种焰火,真好看。”大全赞了一句,然后看见王庾拿出望远镜看焰火,他也掏出望远镜,对着焰火看了起来。 王庾盯着那绽放在空中又迅速消失的小鱼,神情比较凝重。 她的耳边响起了林郅悟的声音:“这个信号弹发出去,颜色是比较好看,但是太小了,若是你我相隔很远,万一你遇到危险,发出信号,我都看不见,还怎么救你?” “嘁~我要是遇到危险,向你求救也没用。” “为什么?” “因为我对付不了的人,你就更加对付不了了。” 林郅悟:“那我要是遇到危险了,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你要是遇到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赶去救你。” 听到这话,林郅悟心中欣喜,说道:“不行,我还是得做大一点,不然太远了看不见。” 这时,王庾提出了建议:“我觉得你可以做成其他图案,这样会更加显眼。” 林郅悟眼睛一亮:“好主意,那我就做条鱼吧。” 随后,林郅悟叮嘱王庾:“记住,你以后若是在空中看见一条鱼,那就是我遇到危险了,急需营救,你必须马上赶来救我。 “如果你不来,我们就绝交” 王庾还记得她听见这句话时,取笑了林郅悟一番,最后在林郅悟的催促中,她才答应他的要求。 想到这里,王庾终于明白了杨毛去仁智宫的意图,也明白了她府中的人为什么冒着被罚的危险向她报信。 原来,林郅悟出事了。 王庾立刻收好望远镜,对众人说:“全速前进,今晚必须到达长安。”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王庾就骑马走了。 “公主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了?”大全很疑惑。 这时,郝绶扬起了马鞭:“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公主。” “驾” 众人立刻去追王庾。 离城门开启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王庾带着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回了长安。 “主子,有人来了。”杜献站起来,望着王庾的方向,表情警惕。 苏定方睁开双眼,起身眺望,随着马儿越跑越近,他终于看清楚了为首之人的相貌:“小庾儿” “是晋阳公主。”杜献叫道。 不过片刻,王庾就到了他们面前。 “表兄,大郎是不是出事了?”这是王庾见到苏定方说的第一句话。 苏定方心情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王庾当即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苏定方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跟王庾说了一遍。 听了后,王庾的脸色很难看,林郅悟被掳走这么多天,苏定方他们居然还没有找到林郅悟? 也不知道,林郅悟现在怎么样? 她收起神思,表情肃穆地对苏定方说:“表兄应该也看到刚才的焰火了吧? “实不相瞒,林大郎曾经跟我提过,若是遇到危险就会发出一个鱼形的信号。 “所以,鱼形信号发出的位置,就是林大郎现在所处的位置。” 苏定方忧心忡忡地说:“我也猜到了是他燃放的,但是现在还不到开城门的时间,他们不放行。” 王庾想着若是城门一开,可能林郅悟会被转移地方,连忙翻身上马:“我来试试。” 第799章 全力出击 “哒哒”马蹄声响,上百人骑着马迅速靠近城门。 天色昏暗,守城门的士兵看不清楚是谁的人,只看见上百人来势汹汹地靠近城门,以为有人袭击城门,大惊失色,连忙禀报将领。 将领本在打瞌睡,一听有人攻城,抄起兵器就往城墙上冲。 “咚咚咚”郝绶擂响了城门。 “什么人?”将领一声大喝,士兵们的弓箭齐齐朝向底下的人群。 大全朝着城墙上大吼:“放肆,竟敢将箭头对着晋阳公主,你们是想谋杀公主吗?” 一听这话,将领吓了一跳,连忙吩咐:“快把箭放下,保持警惕,我下去看看。” 说完,将领带着人走下城墙,出了城门。 在灯笼的映照下,将领看清楚了王庾的面容,慌忙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接着,他又解释道:“天色昏暗,末将看不清楚,不是有意冒犯,还请晋阳公主恕罪。” “无妨。”王庾语气亲和,面带微笑:“你也是职责所在,这是应该的,不必介怀。 “我有急事需要进城,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这”将领面露难色:“若没有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的手诏,末将不能擅自开城门。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城门了,晋阳公主不如再等等?” 王庾掏出一块令牌:“这个可以吗?” 将领定睛一看,慌忙跪下行礼:“陛下万安。” 随即起身,大声吩咐:“开城门。” 然后让开道路:“晋阳公主,请。” 王庾并没有马上进城,而是回头看向苏定方的人,大声说道:“苏卫率和杜献跟我进城,其他人留在这里,天亮以后再进城。” 长林军统领一听,连忙说道:“公主,我等奉太子之令,协助苏卫率寻找平南侯,苏卫率去哪里,我们就必须去哪里。” 王庾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直到看得他心虚地低下头,王庾才冷冷地开口:“未到开城门的时间,这么多人进城不合适。 “你们留在这里,苏卫率和杜献跟我走,这是命令。” 说完,看了大全一眼,然后径直往城门口飞驰而去。 三合等晋阳公主府的人紧随其后。 但大全并没有走,他一直盯着长林军,直到苏定方和杜献走了,他才驱马跟上去。 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关闭,长林军的士兵们有点着急,他们聚拢在统领身边,小声问道:“统领,我们该怎么办?” 统领瞥了眼不远处的苏府护卫,压低声音说:“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城门一开,我们就进去。” 他又指着其中两人说:“到时候,你们两个去东宫,将此事禀报太子殿下,其他人跟我去找苏卫率。” “是。” 一旁的苏府护卫看向这边,小声议论:“晋阳公主为何只带了主子和杜护卫进城?为什么不带我们?” “晋阳公主都不带长林军的人进城,又怎么会带我们进城?” “所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晋阳公主似乎是不想带长林军的人进城。” “你这样说,此事是有点奇怪。” “想那么多干什么,主子达到了目的,这就行了。” “也是。” 进了城之后,王庾问苏定方:“你能确定焰火燃放的位置吗?” “不能。”苏定方心情有点沉重。 “没事,你跟我走就是了。”王庾安慰了他一句,随即驱马往自己的府邸奔去。 沿途遇到巡防营的人,王庾亮出令牌,他们就立马退到一旁,不敢阻拦。 所以,王庾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晋阳公主府。 “开门,公主回来了。” 守卫听到动静,赶紧开门,见到王庾,他很激动:“公主,您可回来了。” 说完,呼唤同伴:“赶紧去通知王长史,公主回来了。” 王庾径直走进府中。 一群人刚走到前院,王康达和杨毛就赶了过来,衣衫齐整,气息平稳,可见训练有素。 “公主,您可回来了。”两人很激动。 王庾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昨晚戌时三刻,出现在长安城上空的鱼形焰火,燃放的位置在哪里?” “永平坊。”杨毛回道。 苏定方面露惊讶,永平坊,那不是他的府邸所在的坊区吗? 难道说表弟一直被那群黑衣人关在永平坊内? 王康达问道:“公主,怎么不见魏平和毛阿贵?他们去仁智宫给公主报信,没有跟公主一起回来吗?” “原来是他们啊。”春花嘀咕了一句。 “他们在后面,先不用管他们。”王庾回了一句,然后发出命令:“把永平坊的相关文书和舆图找出来给我。 “传令下去,除了后院的女眷,所有人全副武装,一刻钟后,随我出发。” 全副武装? 苏定方盯着王庾,她想干什么? 王康达和杨毛立刻行动。 跟着王庾回来的大全等人也离开了大厅,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庾起身,对苏定方说:“表兄且在这里稍等片刻,一刻钟后,我们就前往永平坊。” 说完,带着春花和秋月等丫环走了。 顷刻之间,大厅内只剩下苏定方和杜献,两人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苏定方尴尬地移开目光,默默地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正院中,秋月亦步亦趋地跟着王庾:“公主,我也跟您去吧。” “我也去。”春花说道。 王庾停下脚步,先看向春花:“你留下来,帮着高娘子处理府中的事情。” 然后看向秋月:“你留下来,守卫公主府。” 这时,高惠通和茭白迎了上来:“公主,您回来了。” “嗯。”王庾应了一声,然后对高惠通说:“我马上要去一趟永平坊,府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有什么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实在做不了主,你就派人到永平坊来找我。” 高惠通也不多问,应道:“是。” 一刻钟后,王庾换了一套干净的骑装,背着箭篓,手持大弓,腰间还挎着一把宝剑,出现在前院大厅。 她冲苏定方喊道:“表兄,我们走吧。” 苏定方愣了一下,心里虽然觉得王庾带这么多武器有点夸张,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出大厅。 出了大厅,看见院子里的情形,他不由地瞪直了眼睛。 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就连廊下、门口都是人。他们跟王庾一样,穿着骑装,身上带着多件武器。 果然是全副武装。 “出发。” 第800章 想硬来吗 一行人刚出坊门,就碰上了长孙顺德。 他正带着人在这一带巡察,刚拐了个弯,就看见坊门前聚集着很多人,皆带着武器,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这是去打仗。 长孙顺德也是这么以为,所以,他急忙驱马上前:“站住,你们想干晋阳公主?” 看见王庾,长孙顺德立刻下马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公主,您怎么回来了?”长孙顺德一边问,一边用目光扫视王庾身后的人。 这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长孙顺德在心里估摸着,就算没有六七百人,肯定也有四五百人。 “嗯,我回来追查平南侯的下落。”王庾淡淡说道。 长孙顺德听见这话,就以为王庾是李渊派回来寻找林郅悟的,当即问道:“公主可有线索?” 王庾默了默,说:“刚查到平南侯就在城内,所以我打算带人去看看。” 长孙顺德:“” 去看看需要带这么多人吗? 这话,长孙顺德不敢说出来,只是提醒她:“公主,宵禁时间还未结束,您不能在城内行走。” 王庾掏出令牌给他看:“现在可以了吗?” 长孙顺德心中一凛,态度更加恭敬了:“可以,公主请便。” 顿了一下,他又说:“公主,还是我陪您去吧。” “有苏卫率在,就不必劳烦长孙大将军了,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就行。”王庾拒绝了他,然后吩咐道:“走吧。” “哒哒”声响起,王庾和苏定方几人骑着马朝着坊门奔去,而晋阳公主府的护卫们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望着顷刻间消失的人群,长孙顺德不禁感慨:不愧是陛下培养的女儿,府中护卫比之军中将士,丝毫不逊。 长孙顺德吩咐道:“把你们继续巡察。” 在士兵走后,他拐上了另一条街道,奔向秦王府。 到达永平坊后,王庾拿出令牌,直接让守卫开了坊门。 坊门一开,护卫就冲了进去。 那些守卫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人打晕了。 王庾吩咐道:“郝绶,你带人守住三个坊门,守卫先打晕关起来,还有,不能让任何人进出永平坊。” “是。”郝绶立刻行动。 王庾又继续发令:“王康达,你带人从西面搜查。 “杨毛,你带人从东面搜查。 “大全,三合,你们带人从南面搜查。 “其他人,跟我从北面搜查。 “都搜仔细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平南侯给我找出来。” “行动。” 聚集在坊门口的数百人立刻从分成三路,包抄永平坊,进行全面搜查。 王庾对苏定方说:“表兄这些日子辛苦了,你先回府休息吧,有消息了我会立刻通知你。” 苏定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王庾:“你这样兴师动众,会不会有所不妥?” “非常时刻,就该用非常手段。”王庾的表情很严肃,丝毫不怕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 “但是”苏定方还是觉得不妥:“你带了这么多人包围永平坊,要是被那些朝臣知道了,他们定会攻讦你。” 那些朝臣本就对王庾抱有很大的意见,如今王庾又出动这么多的护军,他们知道了,必定会弹劾王庾。 尤其是那些御史,抓住一点小把柄就会狠狠地攻击。 王庾并不在意:“难道表兄不想早点找到大郎吗?” 苏定方:“当然想。” “那就行了,这样做是最有效的方法,不然等歹徒反应过来,他们就会转移林郅悟,到时候我们再寻人就艰难多了。” 王庾定定地看着苏定方:“你翻遍了长安,都没有找到大郎,还在城外找了那么长时间,仍然一无所获,这就说明这群歹徒的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永平坊你也搜查过,却没有找到大郎,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苏定方脸色一白,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我身边有奸细?” 王庾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带着人走向了第一座宅子。 “咚咚咚” 护卫敲响了大门。 “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睡” 大门打开后,门卫看见外面表情肃杀的护卫,最后一个“觉”字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你你们是谁?”门卫的嘴唇在颤抖。 王庾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笑着说:“这位大郎莫慌,我们是奉命搜查,你只管开门就是。” 说着,她掏出了令牌。 “晋阳公主”门卫慌得连礼都没行,就跑了进去。 他一边跑一边喊道:“阿郎,晋阳公主来了” “进去。” 王庾带着人走进了府中,但她没有马上搜查,而是等到这座宅子的主人来了,先是跟他说明来意:“我收到消息,掳走平南侯的那群歹徒就窝藏在永平坊内。 “你放心,我只是奉命搜查,绝不会毁坏你府中的一草一木。” 宅子的主人早已被王庾的身份吓破了胆,哪还敢说自己的宅子已经搜查过了,只讷讷说道:“公主,您请便。” 闻言,王庾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开,仔细搜查。 “公主,请喝茶。”仆人端着茶盏递到了王庾的面前,茶盏还冒着热气。 王庾挥了一下手:“不用忙活了,我搜查完就走。” 说着,王庾带着人亲自搜查起来。 没过多久,众人纷纷向王庾汇报:“公主,没有发现平南侯。” “去下一家。” 王庾带着人呼啸而去。 这家府邸的主人官职不大,天未亮就被喊起来,还被搜查全府,也不敢跟王庾说不。 但还有一些府邸,主人背后有靠山,丝毫不畏惧王庾的权势,直接拒绝:“晋阳公主,您这样冒然搜查我的府邸,恐怕不妥吧? “我的府邸当初已经被苏卫率搜查过一遍,平南侯确实不在我府中。 “再说,我跟平南侯泛泛之交,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掳走平南侯。 “既然搜查过一次,就没有必要搜查第二次。” “放肆,竟敢跟公主这么说话?”护卫呵斥道:“公主说要搜查,你就得配合,否则” “否则怎样?你们还想硬来吗?”这家主人的态度很强硬:“当初苏卫率来搜查,是带着太子殿下的手令来的。” 第801章 不必手软 御史的骨头向来很硬,也软硬不吃,只忠于自己所谓的忠诚。 王庾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天亮了。 没有时间了,不管了,就这样吧,他们爱弹劾就弹劾。 王庾面色一冷,掏出令牌:“奉命搜查,向御史真的要阻拦吗?” 看见那块玄铁所制的令牌,向御史变了脸色,连忙跪地行礼:“陛下万安。” 但向御史并没有立刻同意王庾搜查,而是说道:“永平坊内所有府邸都被苏卫率搜过一次,平南侯确实不在这里。 “如今晋阳公主又来搜一次,很难不让人怀疑您的目的,是真的搜查平南侯,还是以权谋私,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庾心下冷笑,这要教训他的时候,几名护军押着两人走了过来。 “公主,这两人鬼鬼祟祟地钻狗洞,想要出去通风报信。” 闻言,向御史垂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 王庾看了他一眼,然后问护军:“他们想去哪里报信?” “就在永平坊内,燕王的私宅。”护军抓到人时就审问了一番,所以王庾问起来,他能很快回答出来。 燕王李艺? 莫非林郅悟的失踪与他有关? 王庾眼神一冷,喝问那两个仆人:“说,你们为何要跟燕王报信?” 两人颤抖着望向向御史,却见向御史死死地盯着他们,面含警告。 “我我们”两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之间的互动并没有瞒过王庾,她猜到了一种可能,决定诈他们:“你们是想跟燕王通风报信,告诉他我带了很多人在搜查永平坊,好提醒他转移平南侯吧?” “不是。”两名仆人还未出声,向御史就立刻否定了王庾的猜测。 向御史神情严肃地说:“晋阳公主不要无端猜测,冤枉燕王。他们被我派出去,是因为晋阳公主带了这么多的护军前来,有违律法,我觉得事情严重,所以才请燕王来主持大局。” “是吗?”王庾脸上闪过鄙夷,随即当着向御史的面,吩咐手下:“传令下去,谁若是阻拦搜查,就与掳走平南侯的歹徒视为同罪,先抓起来,然后交由陛下处置。” 闻言,向御史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之前的硬气。 紧接着,王庾吩咐秋月:“你带一队人留下来继续搜查,其他人跟我走。” 说完,王庾就走了。 秋月立即命人全面搜查向御史府邸。 这一次,向御史不敢阻拦,默默地退到一旁。 而王庾出了向府之后,吩咐其中一名护军:“你去告诉王康达和杨毛他们,搜查完以后,去燕王私宅找我。 “还有,让苏卫率立刻来找我。” 吩咐完之后,她就带着其他人直奔李艺的私宅。 王庾刚开始搜查时,苏定方就回了一趟府邸。 他没有惊动陈青莲,而是召集了一部分护卫,协助王康达搜查。 搜了几户普通百姓的府邸之后,苏定方来到了礼部侍郎的府邸。 一听苏定方又是来搜查,礼部侍郎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不顾苏定方是东宫的人,直接说道: “苏卫率已经持太子手令搜查过一次,我也配合了。如今苏卫率又来搜查我的府邸,还让我全力配合? “呵,我告诉你,恕难从命。 “太子手令上可没说让苏卫率三番四次地搜查,何况我乃礼部侍郎,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岂能容你这样侮辱? “今日,你若强闯我的府邸,欺我家人,我就告到陛下那里,治你的罪。” 苏定方犹豫了,礼部侍郎说得对,他拿着太子的手令只能搜查一次,若要二次搜查,他必须再向太子请示。 但是经过王庾刚才的提醒,他有点怀疑,太子跟此事也有关系。 太子,已然信不过。 如今让他再去请示太子,他不想去,但是他手中又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官员乖乖配合。 就在苏定方为难之际,王庾的人到了。 “晋阳公主有令,掳走平南侯的歹徒藏身于永平坊内,需要全面搜查。谁若阻拦,将视为同罪,先抓起来,再交由陛下处置。 “苏卫率是奉命搜查,若遭遇阻拦,可酌情使用武力。” 闻言,礼部侍郎立刻让出了道路:“既是陛下的旨意,那苏卫率请吧。” 护军拦住苏定方:“苏卫率,这里就交给杜护卫吧,公主有令,让你立刻去找她。” 苏定方一听就知道王庾有了线索,当即命杜献继续搜查,自己则跟着护军离开了。 “公主现在在哪里?”苏定方问。 护军回道:“公主正赶往燕王的私宅。” 李艺的私宅? 苏定方脸上浮现出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护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难道真如王庾猜测的那样,林大郎是被李艺掳走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比较棘手了。 李艺是东宫最重要的援助,太子非常器重他,如果他执意不让他们搜查,他们也没有办法。 “走吧。”苏定方翻身上马,飞速赶往李艺的私宅。 他表情严肃,眸中却闪过自责,为自己上次没有搜查出线索而感到自责。 苏定方到达的时候,王庾正在发号施令:“把这座宅子围起来,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进出。 “如有抵抗,就把人抓起来,不要伤其性命。 “当然,如果他们威胁到你们的性命,不必手软,直接杀了,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望着王庾冷酷的侧脸,苏定方突然觉得很惭愧,他身为林郅悟的亲表兄,竟然没有王庾做得好。 “表兄,你来了。”王庾走了过来,对苏定方说:“想必表兄已经知道刚才的事了,那我就不重复了。 “我叫表兄来,是想让表兄带着你的人回去,不要插手此事。” 苏定方冷下脸:“那怎么行?林郅悟是我的兄弟,他出事,本就应该由我营救,又怎么能把这件事丢给公主你去做?” “林郅悟也是我的兄弟,救他,我义不容辞。” 说到这里,王庾放缓了语气,解释道:“燕王是太子殿下最器重的人,你是东宫的人,不宜和他起冲突。 “再说,他是燕王,你只是一个太子右卫率,无法与他抗衡。 “我与他品级相同,万一我怀疑错了人,他也拿我没有办法” 第802章 会一会她 “嘣” 梦中的李艺被火器爆炸的恐惧景象吓了醒来,下一刻,他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主子,主子快醒醒,出大事了” 听见这话,李艺心中十分不悦,骂道:“鬼叫什么?有我在这里,能出什么大事?” 外面传来声音:“主子,晋阳公主带人包围了这里” 话音未落,房门就打开了,李艺冲出来,揪住他的衣襟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卫快速说道:“就在刚才,晋阳公主带着她府中的人包围了这里,还有苏卫率,他跟晋阳公主在一起。” 王庾? 她不是应该在仁智宫吗?怎么回京了? 还有苏定方,他不是在城外搜寻吗?怎么回城了? 宵禁之后,还有人跟他禀报,苏定方并未回城。如今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跟着王庾进城的? 等等。 如果是这样,那王庾就是在宵禁之后进的城,她是怎么进的城?难道她有陛下的手令。 想到这里,李艺脸色大变。 他昨晚还没有收到王庾回来的消息,今日一早,王庾就直奔他这里来,莫非陛下已经知道林郅悟在他的手中? 李艺慌忙推开侍卫,朝大门走去:“去把曾统领叫来。” 话音未落,曾统领迎面走来:“主子,晋阳公主带人把宅子包围了” “我知道。”李艺打断他的话,吩咐道:“去把林郅悟和他的护卫打晕,绑住藏好了,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再派人去给太子传信,请太子立刻来一趟。” 曾统领面露难色:“主子,晋阳公主带的人不下百人,全是上过战场的骑兵,消息恐怕传不出去。” 闻言,李艺的脸色更难看了:“你先去处理一下林郅悟,至于传消息的事,稍后再想办法。” “是。”曾统领走了。 李艺刚出院子,李承节就迎了上来:“阿耶,听说我们被人包围了?” “对,是王庾。”李艺脚步不停,对他说:“你不是王庾的对手,你且回去,让我去会一会她。” 听见这话,李承节顿时就不乐意了:“阿耶怎能说这样的话?我哪里比不过王庾那个黄毛丫头了?” 李艺此时正心情烦躁,没有耐心与李承节说话,厉声呵斥:“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 对上李艺阴沉的目光,李承节立刻闭上了嘴巴,也不敢再往前走。 李艺没再管他,边走边吩咐:“传令下去,做好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是。” 安排好了一切,李艺也走到了大门口。 但是大门紧闭,王庾并未在府中。 李艺问守门的侍卫:“晋阳公主还在门外吗?” “在。”侍卫回答。 “那晋阳公主没有敲门?” “还没有。” 李艺愣住了,既然来了,为何不敲门,难道在等他出去吗? 想到这里,他吩咐道:“去搬椅子过来。” 王庾不进来,他就不出去。 他倒要看看,王庾会怎么做。 此时此刻,王庾还在门外劝苏定方:“你若和燕王起冲突,太子殿下必定会对你心生不满。 “如果林郅悟在里面,如果我能一次扳倒燕王,那就另说。 “但如果我猜测错了,又或者燕王逃过一劫,那你以后在东宫的日子将会非常难过。” 苏定方目光坚定,再也没有犹豫和挣扎,他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今日一定要亲自搜查一遍。 “若是林大郎不在里面,那我就向太子殿下负荆请罪,他要怎么处罚我,我都毫无怨言。 “若是林大郎在里面,那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让燕王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王庾沉默了。 如果林郅悟在里面,那李建成也脱不了干系。 没有李建成,李艺不可能窝藏林郅悟这么久,还让苏定方一直都找不到林郅悟。 “既然表兄坚持,那你就留下吧,但我有一个要求。” 苏定方面色稍缓:“公主请说。” 王庾:“接下来一切都要听我的,不得擅自行动。” “行。”苏定方满口答应。 这时,远处传来了鼓声:“咚——咚咚——咚咚咚——” “要开坊门了。”苏定方看向坊门的位置。 王庾道:“表兄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守住三个坊门,这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苏定方默了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燕王刚好休沐完,今日要上朝。 “燕王若是不去,太子殿下一定会派人询问情况,不用多久,太子殿下就会找到这里来。” 言下之意,他们搜查的时间不多了。 王庾当即吩咐护军:“你回府一趟,让高娘子找人去宫中帮燕王请个病假。” “是。”护军骑马而去。 苏定方看了过来:“你想拖住太子殿下?” “能拖一时是一时。”王庾道。 苏定方没有说话。 王庾拿出王康达准备的东西,又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大全和三合带着人赶了过来:“公主,南面搜完了,没有发现平南侯。” “有遇到抵抗吗?跟我说说情况。”王庾吩咐道。 大全和三合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全汇报道:“南面多是普通百姓和商人,偶有几个官员,职位也是在七品以下,所以我们没有碰到奋力抵抗的情况。 “不过,有一处宅子有点奇怪” 大全在向王庾汇报的时候,李艺觉得不对劲,吩咐道:“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此时此刻,曾统领已经安顿好林郅悟和二虎,这会儿听见李艺的吩咐,纵身一跃,就跳上了大树。 不过片刻,他就到达了树顶附近,他拿出李艺给他的望远镜,观察外面的情况。 观察完,他跳下来,向李艺禀道:“主子,外面又多了百余人。” 李艺“噌”地站起来:“这臭丫头居然在等支援?” 见李艺脸上浮现出担忧,曾统领说:“这宅子里有两百人,而且是骑兵精锐。 “晋阳公主的人虽然比我们的人多,但不过只多了十余人而已,且他们只是普通护军,怎么能跟我们的骑兵比? “主子放心,晋阳公主不是我们的对手。” 李艺听了,心中并没有放轻松,他吩咐侍卫:“开门。” 侍卫立即开门。 李艺从府中走出,沉着脸,喝问:“晋阳公主,你带兵包围我的宅子,是想要发动兵乱吗?” 第803章 截住它们 面对李艺的质问,王庾不慌不忙:“平南侯被歹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陛下对此事非常关注,所以我提前回长安了。 “昨晚平南侯发出求救信号,信号发出的位置正是永平坊,因为不知道平南侯身处的具体位置,只好全面搜查永平坊,营救平南侯。 “我倒是没想到燕王在永平坊也有宅子,既然如此,那就请燕王配合搜查。” 这番话说得似是而非,并没有明示她是李渊派来追查林郅悟的下落,但在旁人听来,她就是陛下派来的。 李艺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心里很慌,但他假装好奇地问:“求救信号?什么样的求救信号?”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王庾也不怕告诉李艺,说:“昨晚长安城上空出现的鱼形焰火就是平南侯发出的求救信号,长安城的百姓都看见了。” 这话直接就堵死了李艺否认的可能。 李艺不慌不忙,问道:“你怎知那就是平南侯发出的求救信号?” “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王庾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随后又说:“总之,信号出现在永平坊,就说明平南侯在永平坊,燕王只需配合我的差事就行。” “你又怎知平南侯还在永平坊?”李艺试图误导王庾:“平南侯失踪这么久,庐江王和苏卫率也追查了这么久,都毫无头绪,这就说明掳走平南侯的歹徒非常的聪明。 “这么聪明的人,岂会在平南侯发出求救信号之后,还把平南侯关在原地? “所以,他们肯定早就把平南侯关到了其他地方,晋阳公主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搜查,还不如查查周围的坊区。 “不然,歹人听到风声,知道晋阳公主你在这里,他们必会带着林郅悟出城。” 苏定方当即揭穿他:“昨日焰火出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宵禁时间,那时坊门已经关闭,今日我们在坊门开启之前就进了这里,歹人又如何转移平南侯?” “呵~”李艺发出一声冷笑:“坊门关闭,你们照样能进来,那为何他们就不能出去?” 王庾顺着他的话说:“你的意思是歹人拥有随时开启坊门的特权,这人的地位必然很高。 “如今长安城内,拥有这项特权的就只有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掳走平南侯?” 一听这话,李艺连忙否认:“我没有说是太子殿下掳走平南侯,你休得污蔑我。” “既然不是,那就说明平南侯还在永平坊。” 说到这里,王庾脸色一变,肃然质问:“燕王诸多言辞,就是不愿配合我的差事,难道平南侯是你掳走的吗?” 李艺再次否认:“当然不是,休得诬陷于我。” “既然不是,那就请燕王配合,让我们进去搜查。” 李艺没有动,且态度突然变得很强硬:“我已经配合检查过一次,再让我配合,那就休想。 “我乃堂堂燕王,就连陛下都对我礼让三分,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公主,我岂能受你的侮辱?” 此时此刻,王庾已经有一半的把握,林郅悟就在这座宅子里。 所以,王庾的态度也变得很强硬,她掏出令牌:“这是陛下亲赐给我的令牌,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随机行事,不必上奏。 “现在,我要搜查这座宅子,燕王若是不让,那就是抗旨。” 抗旨? “呵~”李艺面露轻视:“不过是一块令牌,就算你能随机行事,但也不能代替圣旨,你这样说,我可以告你假传圣旨。” 听到这话,大全和三合脸色一变,只有他们清楚,公主是从仁智宫偷跑出来的,并不是陛下派来追查平南侯下落的。 王庾并没有慌,面不改色道:“燕王若想去告,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去见陛下,但是其他人,就休想离开这里。” “你”李艺气急,蛮横地说:“总之,今日你要想进去,除非你拿来陛下的圣旨或者太子殿下的手令,否则就休想进去。 “谁知道你这块令牌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放肆!竟敢污蔑公主,该当何罪?”大全忍不住呵斥。 李艺瞬间将矛头指向大全:“你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来人啊,把他抓住,送交官府。” 想借机出去? 王庾往前一步,屹立在中间空地,不怒自威:“我看谁敢动我的人。” 虽然王庾年纪小,但摄于王庾平日的威名,以及她身后密密麻麻的护军,侍卫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李艺气得不行,但也不敢对王庾动手,干脆也往前一站,与王庾对峙:“我最后说一遍,平南侯不在我的宅子里。 “晋阳公主若是没有陛下的圣旨或者太子殿下的手令,那就请回。 “如果你硬闯,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好。”王庾发出一声冷笑,随后只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且等着。” 听见这话,李艺以为王庾放弃了搜查,至少是现在会离开这里。 然而并没有,王庾只是吩咐护军在大门前搭了个棚子,然后她就坐在棚子里,悠哉悠哉地吃着点心,喝着热茶。 李艺:“” 默了默,李艺进了府内。 曾统领问道:“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艺不答反问:“工匠做好了吗?” “啊”曾统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了,马上就好。” “做好了就赶紧送来。”李艺说完,径直走向书房。 他从未想过在长安城内,还会遇到需要求助的情况,所以就没有准备。 幸好这里有工匠,还能做一些传递信号的东西。 如今,他只希望太子能早点收到消息,赶来救他。 李艺在椅子上坐下,显得很焦虑。 过了一会儿,曾统领进来禀道:“主子,东西做好了。” “那就立刻传信。”李艺吩咐。 “是。” 半刻钟后,李府中突然传来响声,随即数支箭矢从空中划过,带着阵阵青烟射向不同方向。 王庾见了,立刻吩咐:“截住它们。” 大全和三合立即行动,当然不是去追箭矢,而是传信给郝绶,让郝绶想办法拦住青烟。 李府处于坊区中心位置,并不能一箭射出坊区。 当箭矢掉落下去后,附近宅子里的人看到青烟,立即去禀报主人:“阿郎,燕王有难” 第804章 会被处死 没过多久,箭矢掉落的地方,附近几处宅子射出了同样的箭矢,尾部带着阵阵青烟。 郝绶接到命令以后,立刻行动,但拦住了箭矢,却拦不住青烟。 青烟飘荡出永平坊,虽不是很浓,但足以让永平坊附近的坊区看见。 “主子有难,快召集人手,前往永平坊。”李艺的人看见了,互相奔走相告。 没过多久,附近的人会合,齐齐看向地位最高的蒋校尉。 有人问:“蒋校尉,主子突然紧急召集我们,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要不要去禀报太子殿下?” 蒋校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心中考量:主子有些事情是瞒着太子殿下做的,冒然去向太子殿下报信,万一主子正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被太子撞破了,主子定会杀了他。 想到这里,蒋校尉说道:“暂时不用,我们先去永平坊看看情况,若是需要太子殿下出面,再去禀报。 “好了,我们赶紧去永平坊。” 另一边,郝绶没有拦住青烟之后,就派人禀报王庾。 王庾很镇定,对来人说:“告诉郝统领,若有人想进永平坊,不必拦着,但他们进了永平坊后,立即控制住他们。” “是。” 报信的人刚走,王康达就带着人来到了王庾的面前:“启禀公主,西面已经搜查完毕,没有找到平南侯。” 王庾当即说道:“你带人去支援郝绶,控制进永平坊的人。” “是。”王康达带着人走了。 李艺的支援还没到,永平坊就迎来了另一拨人。 “见过秦王妃?”王康达和郝绶等人齐齐向长孙氏行礼。 长孙氏四处张望:“小庾儿在哪里?” “在”王康达有点踟蹰。 长孙氏面色一冷,喝道:“说。” 王康达心中一凛,老实回答:“在燕王的私宅。” “带我过去。”长孙氏吩咐道。 看见长孙氏那不容拒绝的目光,王康达只好小声地交代了郝绶一句:“我把人留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王长史放心吧。”郝绶简短地做出保证。 于是,王康达走在前面引路:“秦王妃,请跟我来。” 长孙氏面无表情地跟上他,在她身后,是长孙顺德、罗士信、李德謇等人。 长孙顺德扫视周围,入眼之处,皆是晋阳公主府的护军,想到王庾现在所在的地方,心中不禁猜测王庾和李艺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又想起之前和王庾的对话,突然明白了过来,该不会是 “小庾儿到底在干什么?这些人都是她的人吧?”耳边传来了李德謇的声音,长孙顺德的思绪被打断。 李德謇还在跟罗士信絮絮叨叨:“这丫头回来也不打声招呼,一回来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打仗” “嘘!”罗士信提醒他:“小点声,别给小庾儿招来祸患,她无缘无故封锁永平坊,若是让陛下知道了,陛下定会治她的罪。” 李德謇不服气:“瞎担心什么,说不定就是陛下让小庾儿这么做的。” 罗士信:“” 长孙顺德听见了,面露狐疑:当真是陛下让王庾这么做的? 他想起王庾那块令牌,又觉得不无可能。 几人小声议论之间,就来到了李府门外。 此时,大全正在劝王庾:“公主,看样子平南侯就在李府之中,我们干脆冲进去吧,不然燕王没完没了地传信号出去,太子殿下肯定会知道。 “到时候太子殿下一来,我们肯定搜查不了。” 燕王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太子殿下一定会袒护燕王,到时候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公主毕竟只是一个公主,就算再怎么深得帝宠,也不能与太子抗衡。 王庾只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好” “不好。” 王庾话音未落,长孙氏就发出了反对的声音:“我不同意这么做。” “嫂嫂?” 看见长孙氏,王庾很惊讶,但看见她身后的长孙顺德,她就不惊讶了。 她知道长孙氏肯定有一大堆的理由阻止她,就暗中冲王康达使了个眼色。 王康达接收到暗示,悄悄离去。 李德謇一个箭步冲到了王庾面前,表情很震惊:“林郅悟那小子真的在燕王的私宅当中?” “嗯。”王庾点了一下头,“之前我还不确定,但现在我能确定了,林郅悟就在燕王手中,且就在这座宅子里。” 她指了指面前的宅子。 长孙氏扫了一眼门上的匾额,然后问王庾:“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嘛” 王庾正琢磨着该怎么说,这时,杨毛来了。 杨毛看见长孙氏,当即向她行礼:“见过秦王妃。” “免礼。”长孙氏语气淡淡。 杨毛看向王庾,欲言又止。 “搜到了吗?”王庾直接问出口。 杨毛随即回答:“东面都搜过了,没有找到平南侯。” “好,你带一半人去支援郝绶,另一半人留在这里。”王庾吩咐。 “是。” 杨毛当即带了一半人走了。 长孙氏有点急:“小庾儿,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更不能私自行动。 “你可知你现在的举动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大的祸患?一着不慎,这就是兵乱,你会处死的。” “嫂嫂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王庾安慰了她一句,然后解释道:“嫂嫂应该看到了昨晚的鱼形焰火吧? “那是我跟林郅悟之间的约定,他若有危险,就燃放鱼形焰火。 “焰火燃放的位置就在永平坊,这就说明林郅悟在永平坊。 “而我刚才已经命人搜查过整个永平坊,除了这座宅子,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林郅悟。 “所以,林郅悟就在燕王手中,燕王刚才拒不配合搜查,也证明了林郅悟就在这座宅子里。 “只要我在里面找到林郅悟,那就是人赃并获,燕王再也无法否认,我定要抓他交给陛下处置。” 长孙氏沉默了,但下一刻,她说:“那就让我来搜吧。” 这样的话,万一小庾儿猜错了,出面的是她,小庾儿也不会受到责罚,顶多就是被陛下训斥一顿。 王庾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坚决反对:“我已做到这一步,就算中途退出,该有的责罚还是会落到我身上。 “而且我既然这么做了,就不怕责罚,所以嫂嫂不用这么做。 “只要能找到林郅悟,任何责罚,都值得” 第805章 看你的了 听见最后那句话,长孙氏的心受到了很大的震撼,这丫头,该不会是对林郅悟有意吧? 林郅悟这个人,在武器上的技艺举世无双,但在其他方面,又不那么优秀。 一想到这样的人做小庾儿的夫君,长孙氏就很惆怅。 对于林郅悟这个人,长孙氏很欣赏,但若是作为小庾儿的夫君,她又不太满意 王庾见长孙氏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有点莫名其妙,她轻轻地摇了摇长孙氏的手:“嫂嫂,你快回去吧。” “啊?”长孙氏终于回过神来:“哦,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要多少人,你跟我说,我让罗士信去召集人手。” 听见这话,王庾急了:“嫂嫂,燕王是东宫的人,你不能掺和进来,更加不能让秦王府的人掺和进来。 “你听我的,赶紧回去。” 长孙氏无动于衷:“不回去,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面对态度坚决的长孙氏,王庾有点头疼。 她表面上也是东宫的人,所以她与李艺起冲突顶多算是私人恩怨,但若是长孙氏掺和进来,那就是党派之争,后果非常严重。 但长孙氏是外表看着柔弱,实则是做了决定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人。 王庾垂眸思考,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倾身靠近长孙氏,小声地对她说:“嫂嫂,这次去仁智宫避暑,二兄有件大事要做。 “现在这件大事还没做完,而今日之事就是其中一部分,我跟二兄商量好的,由我出面,秦王府的人不参与。 “所以,嫂嫂还是先回去吧,不要扰乱了我和二兄的计划。” 长孙氏沉默了,李世民离开长安后没多久,就派了张亮回来,张亮有跟她提过李世民即将要做一件大事,让她看顾好秦王府,尤其是保护好李承乾。 现在王庾又说起“大事”,倒也和张亮说的一样。 长孙氏踟蹰着问:“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发誓。”王庾举起右手发誓,表情很认真。 见状,长孙氏相信了她:“好,我回去,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要一个人扛。” “好。”王庾满口答应。 顿了一下,她问长孙氏:“嫂嫂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这时,长孙顺德说:“应该没有人看见你,我们过来的时候是避着人的。” 王庾想了想,对他们说:“你们回去的时候还是要避着人,万一有人问起,千万不要说来过永平坊,就说在永平坊附近的地方。 “好了,你们快走。” 长孙氏心情沉重地摸了一下王庾的头,嘱咐她:“小心点。” “嗯,我会的。”王庾乖巧地答应。 这时,大全架着马车走了过来:“秦王妃,请上马车。” 罗士信不放心地看向王庾:“小庾儿,你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需要,你们回去吧。”王庾朝他们挥了挥手。 于是,长孙氏和长孙顺德、罗士信等人走了,但李德謇没走。 “你怎么不走?”王庾看向他。 李德謇漫不经心地说:“我又不是秦王府的人,我为什么要走? “再说了,林郅悟是我的兄弟,他出事了,我当然要救他。” 王庾指着前面的李府大门:“林郅悟就在里面,你去救吧。” “我一个人去?”李德謇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庾:“你不是吧,燕王在里面,他身边肯定还有很多护卫,你就让我一个人去,这不是去送死吗?” 王庾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要去救他吗?” “我是说要去救他,但好歹也让我和你一起吧。” “我不需要你,你也回去吧。” “你看不起我?”李德謇死死地盯着王庾,仿佛只要王庾说一个“是”字,他就会跟她拼命。 王庾:“” 她想了想,对他说:“正好,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且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完成。” 李德謇眼睛一亮:“什么任务?” “你过来。” 李德謇靠近王庾,弯下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王庾小声地说了起来:“你现在马上去找记住,这个任务很重要,你必须尽快完成,且越早越好。” 末了,王庾重重地拍了一下李德謇的肩膀:“能不能救出我们的兄弟,就看你的了。” 闻言,李德謇拍着自己的心口,郑重地做出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的,等我。”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朝着坊门跑了。 大全走了过来:“公主,我们现在冲进去吗?” 王庾望着李府上空,说:“看样子,他们的信号箭用完了,我们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王康达派人来传信:“公主,燕王的人进了永平坊,我们正在与他们交战。” “来了多少人,你们能应付吗?”王庾问。 护军回答:“公主放心,区区百余人,我们能应付。” 王庾提醒他:“燕王的人都是幽州骑兵,实力不可小觑,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是。” “去吧。” 王庾再次看向李府。 而另一边,王康达和郝绶等人把李艺的人放进来之后,就关闭了坊门。 众人蜂拥而上。 蒋校尉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稀里糊涂地被迫与之战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刚问出口,蒋校尉就看见了王康达,表情很惊讶:“王长史,你干什么? “我可告诉你,我们是燕王的人,是来永平坊找燕王的,你为何无缘无故对我们下手?” 王康达一边加快动作一边说道:“想知道原因,去问你们的主子。” 说完这句话,王康达就再也没有开口,发了狠似的攻击蒋校尉。 “你啊”一时分神,蒋校尉的脸上挨了一拳。 “他耶耶的,我跟你们拼了。”蒋校尉吐出一口血,发了疯似的冲向王康达。 众人顿时陷入了混战之中。 坊门之内,是残酷的厮杀。 坊门之外,是热闹的早市。 偶有百姓经过永平坊,好奇地盯着坊门:“奇怪,今日永平坊怎么还没开坊门?” “是啊,往日这个时候,大家早就出来了,今日是怎么了?” “咦,你们听见了吗?里面好像有打斗的声音。” “好像是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这个时候,罗士信躲在角落里,大声喊道:“听说有一伙江洋大盗进了永平坊,官差正在里面抓贼。 “为了不让江洋大盗逃脱,所以才没有开启坊门。” 众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原来是这样。” 了解了实情,众人陆续散去 第806章 真敢闯府 永平坊内,向御史等几位官员站在各自府邸的院子里,仰望天空,看看燕王是否有信号发出。 然而等了半个时辰,他们都没有再看到信号,因此,他们感到很不安。 一会儿认为没有信号,燕王应该没事了;一会儿又认为没有信号,燕王可能遇害了 “阿郎,我们要不要去燕王的宅子看看?”侍从提议道。 向御史想了想:“也好。” 但当他们走出府门口时,立即就有两人走了过来,一脸肃杀之气:“晋阳公主有令,永平坊内所有人不得离开自己的府邸,若有违抗,视为同犯。” 向御史:“” 于是,向御史又回到了府中。 侍从忧心忡忡地问:“阿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向御史很烦躁:“晋阳公主有陛下给的令牌,我一个小小御史,能拿她怎么办?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侍从又问道:“那燕王” 提起燕王,向御史就更烦躁了,要不是有把柄在燕王手中,他才不会管这档子事呢。 “我被困在府中,能帮他发信号已经是仁至义尽,就这样吧,一大早起来,我连早膳都没吃,饿死我了。” 向御史转身往屋里走:“摆膳。” 用完早膳,他就去写奏折,告晋阳公主一状。 虽然他不知道燕王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要发求救信号,但是晋阳公主搜查了一遍还要软禁他们,这就说不过去了。 就算平南侯有功勋有地位,深得陛下器重,但为了他一人,就软禁整个坊区的人,这就太过分了。 而且还害得他无故缺席朝会,太子殿下知道了,必定认为他是个懒散之人,如此一来,他的仕途堪忧啊。 想到这里,向御史已经开始打腹稿,准备写一份洋洋洒洒的控诉王庾的奏疏。 “阿嚏” 李艺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喷嚏让他的心情更加暴躁,他看向金工匠:“我那日让人送了那么多的东西,你居然告诉我就用完了? “啊?” 面对李艺的怒吼,金工匠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说:“没有全部用完,是用来做信号箭的东西用完了” 李艺气得捶桌子:“可恶!” “嘭!” 桌上的茶杯飞了出去,摔得粉碎,其中有一块碎瓷片划过金工匠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 痛楚让金工匠清醒了很多,他劝道:“燕王不必担忧,刚才那么多的青烟飘出去,您的人一定会看见,说不定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还有,我今日本来要去向太子殿下汇报这里的情况,若是我没去,太子殿下定会派人来找我。 “届时,太子殿下就会知道这里的情况,一旦太子殿下知道这边出事了,他就一定会亲自过来。” 李艺大喜:“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敢欺瞒燕王。”金工匠道。 “那太子殿下让你什么时候去?” “今日朝会之后。” 闻言,李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儿,撑到太子殿下来了,王庾就拿他没有办法。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王庾还在等待王康达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王康达带着一身鲜血来到了王庾面前:“公主,燕王的人全都抓住了。” 王庾看向他衣服上的血:“你没受伤吧?” “没有,这是别人的血。”王康达冲她露出微笑。 王庾又问:“那就好,我们有伤亡吗?对方伤亡情况如何?” 王康达回答:“我们有二十人受了伤,但都是外伤,没有大碍。 “对方死了十人,其他人受了伤,被我们抓起来了。” 王庾沉默了,这些人不是燕王府的精锐,都能打到这个地步,那燕王府的精锐就更难对付了。 这时,秋月带着人跑了过来,向王庾禀道:“公主,我已经检查过,所有地方都搜查了,而且每一户都留了两名护卫,防止他们出来通风报信。” “好。”王庾再一次将目光落在李府大门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庾让秋月去检查了一遍,是否有漏网之鱼。 有了李渊给她的令牌,永平坊的人在短时间内还不敢出去,只要他们没有联合起来,她就能抽出人手对付李艺。 王庾当即吩咐王康达:“留下人手守住各个坊门,再把其他人都召集到这里来。” “是。”王康达领命而去。 很快,王康达和杨毛就带着剩下的人赶来了李府门前。 见人到齐,王庾发出命令:“攻门。” 大全和三合顿时冲了出去,带着十人举着粗壮的圆木,像攻城门一样,重重地撞向李府大门。 “嘭!” 李府大门轰然倒地。 大全和三合等人立刻扔掉圆木,冲了进去。 “戒备,戒备”李府守卫慌忙上前抵挡。 其中一名守卫拔腿就往书房跑去:“不好了,主子” 听见这话,李艺顿时就怒了:“鬼叫什么?真是晦气。” 守卫不顾李艺的怒火,快速说道:“主子,晋阳公主带人闯进来了。” “什么?她真敢闯进来?”李艺当即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召集人手,增援大门。” “是。” 走了一段距离,李艺突然停下来,吩咐曾统领:“去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从后院或者侧门翻墙出去,去东宫报信。” “是。”曾统领立刻行动。 李艺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见王庾的人竟然和他的人势均力敌,心中就十分震惊。 他的人可都是上过战场,身经百战,能力不是一般士兵能比的。 没想到,晋阳公主府的护军竟然也能与他的人打个平手? 看来,他是小看王庾了。 李艺神色一凛,当即大声喊道:“住手。” 守卫不顾李艺的怒火,快速说道:“主子,晋阳公主带人闯进来了。” “什么?她真敢闯进来?”李艺当即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召集人手,增援大门。” “是。” 走了一段距离,李艺突然停下来,吩咐曾统领:“去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从后院或者侧门翻墙出去,去东宫报信。” “是。”曾统领立刻行动。 李艺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见王庾的人竟然和他的人势均力敌,心中就十分震惊。 他的人可都是上过战场,身经百战,能力不是一般士兵能比的。 没想到,晋阳公主府的护军竟然也能与他的人打个平手? 看来,他是小看王庾了。 李艺神色一凛,当即大声喊道:“住手。” 第807章 终于露面 王庾下完命令,率先冲了过去,一拳一个,迅速打倒面前的侍卫,朝着李艺而去。 其他人见状,顿时斗志昂然,也跟着冲了过去。 李艺怒吼:“把他们都杀了,给晋阳公主留条命就行。” “是。”侍卫们高声答应,心中也充满了斗志。 众人顿时就陷入了混战之中。 王庾很快就冲到了李艺身边,她抽出李渊送她的宝剑,对着李艺刺了过去。 “臭丫头,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不敢动你。”李艺手握大刀,正面迎击,“今日就让我告诉你,身为公主,不是什么人都能惹。 “有些人,你惹不起,而我就是你惹不起的人。” 王庾面露鄙夷:“这正是我要说的话,除了我,平南侯也是你惹不起的人。” “大言不惭!接招。”李艺举起大刀就朝着她的脑袋砍去。 王庾将身体往旁边移了半步,举起宝剑,接下了他这一招。 刀剑相抵,剑慢慢地往下移。 眼看着剑就要碰到王庾的肩膀,王庾大吼一声,猛地发力,挥开大刀,并重重地踢了李艺一脚。 李艺猝不及防,往后退去。 但退了两步,他就稳住了身形,再次挥刀砍向王庾。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越来越激烈。 东宫。 李建成看向赵弘智:“燕王生病,我让你去探望,你去了没有?” “去了。”赵弘智恭敬回答:“不过,我没有见到燕王,燕王妃派了身边的丫环告诉我,燕王只是最近没睡好,有点累,没什么大碍,休息一天就好了。 “她还说燕王正在睡觉,让我不要去打扰他,于是,我放下东西就回来了。” “这样啊”李建成沉默了一下,说:“那就让他好好休息一天吧,我不在京师这几天,他肯定是太辛苦了。” 顿了顿,他又问:“金工匠来了吗?” “没有。”赵弘智道。 李建成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昨日他让金工匠在朝会之后就来跟他汇报情况,现在朝会结束了两个时辰,金工匠都没有来。 区区一个匠人,居然敢让一国储君等候?未免太自大了些。 李建成很生气,吩咐道:“去把金工匠叫来。” 宫人立即去办。 赵弘智说道:“殿下,您有没有发现,今日请病假的朝臣有点多?” 他想了想,“好像有五六人。” 李建成不甚在意:“这几日暑热难耐,生病也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说完,拿起笔继续批改奏折。 赵弘智默默地闭上嘴巴。 过了一会儿,宫人来报:“启禀殿下,齐王的人求见。” 四郎的人? 莫非是仁智宫出了什么事? “宣。” 李建成放下笔,看向殿门口。 很快,李元吉派来的人就出现在殿门口,来的是谢叔方。 “见过太子殿下。”谢叔方恭敬行礼,然后说道:“齐王派人传信,说是晋阳公主回长安了。” 李建成心中一紧,王庾回来了?他怎么不知道? “去查查,晋阳公主什么时候回的长安,现在在哪里?”李建成吩咐赵弘智。 “是。”赵弘智领命而去。 李建成看向谢叔方:“齐王还说了什么?” 谢叔方:“晋阳公主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有人在玉华山脚下燃放焰火,后来李大将军抓住燃放焰火的人,是晋阳公主府的人。 “不过,这个时候,晋阳公主已经离开了仁智宫。” 李建成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他脸色大变,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宫人来报:“启禀殿下,金工匠自从昨日出府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问过了,金府的人说金工匠昨日应该去了永平坊。” 李建成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先是对谢叔方说:“你先回去,齐王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是。”谢叔方掩下眸中的疑惑,离开了东宫。 在谢叔方走后,李建成当即吩咐:“备马车,我要出宫一趟,记住,备一辆普通的马车。” 宫人心领神会,立即去备马车。 李建成刚出宫门,赵弘智就回来了,他认出东宫的人,便拦下马车。 “什么事?” 薛万彻回道:“是赵主簿回来了。” 李建成撩开帘子。 赵弘智走了过来,向李建成禀道:“殿下,晋阳公主今日寅时回来的,她拿着陛下给的令牌叫开了城门。 “但是臣没有查到晋阳公主现在在何处。” 听到这里,李建成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王庾现在应该在永平坊。 “走吧,去永平坊。” 永平坊。 一名守军从树上滑下来,急匆匆地跑到郝绶面前,禀道:“统领,我看见东宫的薛将军往这边来了。 “他带着人护送一辆马车,但马车很普通,看不出坐在里面的人的身份。” 能让薛万彻护送的人,除了太子,就没有其他人了。 郝绶脸色大变,撂下一句“继续监视”就往坊内跑。 走到李府门口,郝绶猜啊发现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他连忙冲进去,在手下的掩护下,奋力杀到王庾身边。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听见这话,李艺发出了笑声:“哈哈,王庾,你完蛋了。” 王庾并没有慌乱,一边接招一边对郝绶说:“太子问起了,就照实说。” “是。” 郝绶领命而去。 他刚回到坊门口,李建成就到了。 “太子殿下。”郝绶迎上前,恭敬行礼。 看见郝绶,李建成的预感成真,他阴沉着脸,喝问:“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带兵包围永平坊?” 郝绶瞥见坊门外的百姓,高声回答:“启禀殿下,掳走平南侯的歹人就在永平坊内,且平南侯还活着,也被关在永平坊内。 “晋阳公主得知消息后,为了不让歹人逍遥法外,就命我在此处守着坊门,晋阳公主则深入虎穴营救平南侯。” 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清晰,李建成来不及阻止,郝绶就已经说完了。 门口顿时聚集了几位百姓,一面探头往里打探,一面小声议论:“原来那伙江洋大盗就是掳走平南侯的那群人啊,连太子殿下都来了,看来那群人很不简单。” “是啊,也不知道晋阳公主能不能对付那伙江洋大盗,她还小呢,可不能也被抓住了。” “你放心,晋阳公主文武双全,岂会被江洋大盗抓住” 第808章 各方汇聚 听见外面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李建成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呵斥道:“小声点,没有证据的事情宣扬出去,只会让百姓恐慌。” 郝绶很顺从地没有再大声说话,而是降低了声音:“启禀殿下,公主有证据,且已经找到平南侯被关押的地方。” 闻言,李建成心中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在哪里?” “是燕王的私宅——李府。” 李建成握紧拳头,又很快地松开,他吩咐道:“把人撤走,我去看看。” “殿下万万不可前去,太危险了。”郝绶很是担忧,竭力劝道:“殿下,您还是先回宫去吧,等公主抓到了那群歹人,救出平南侯,她自会进宫向您汇报此事。” 让他回宫? 李建成当然不会回去,看这个情形,李艺肯定是被王庾困住了,他必须去救李艺。 “我自有人保护,你把人撤了吧。”李建成盯着郝绶。 郝绶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眼眸说:“公主吩咐过,在她救出平南侯抓住歹人之前,我必须守住坊门,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如果有人阻扰,这人必定是那群歹人的同伙” “放肆!”薛万彻喝道:“你竟敢污蔑太子殿下?” 郝绶当即跪下:“殿下息怒,郝某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公主的原话,郝某只是复述罢了。” 赵弘智板着脸道:“不管晋阳公主之前是怎么吩咐的,但现在太子殿下让你把人撤走,你就必须把人撤走。” “为什么要把人撤走?”郝绶陡然拔高了声音:“殿下若是担心此举会引起百姓恐慌,那就多虑了,您看看外面的百姓,他们一点都不恐慌,他们只是希望公主能尽快抓住歹人,救出平南侯。” 门口的百姓听见了,立即附和:“没错,我们希望能早日抓到那群歹人,救出平南侯。”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赵弘智不敢再说,怕局面越发不可收拾,他看向李建成。 “那你就守在这里吧。”李建成丢下这句话,就上了马车:“去李府。”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郝绶长吁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看公主的了。 李建成上了马车之后,想了想,又吩咐赵弘智:“你去把魏徵和徐师谟叫来,再把算了,你去吧。” 他原本想赵弘智去传信,让单雄信带着长林军前来,但是转念一想,又认为此举不妥,于是,便放弃了。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李府门前。 李建成走下马车,透过府门,看见里面混战成一片的人,当即朝府门走去。 “太子殿下到。” 随着薛万彻的声音落下,院子里的人纷纷停下动作,看向了门口。 当看见李建成,众人齐齐放下兵器,恭敬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李艺和王庾最后对了一掌,各自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 看见李建成,最高兴的就是李艺了,他对着王庾露出嘲讽的笑容,“哼”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向李建成。 “太子殿下,您总算来了,晋阳公主她擅闯民宅”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庾打断了。 王庾不知何时站在了李艺身边,高声说道:“长兄,平南侯就被关在这座宅子里,我要搜查,燕王却不肯。 “这就说明燕王就是当初掳走平南侯的人,还请长兄将他绳之以法。” 李艺当即反驳:“她没有证据,她在胡说,太子殿下千万不能相信她。” 李建成没有看李艺,而是问王庾:“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燕王就是掳走平南侯的人?” 王庾简短地说:“第一,平南侯发出求救信号的位置就是在永平坊内,而永平坊除了这座宅子,其他地方我都搜过了。 “第二,平南侯是在宵禁开始以后才发求救信号的,所以,平南侯还没有被他们转移地方,就在这座宅子里。” “一派胡言。”李艺驳斥道:“你说昨晚出现的鱼形焰火是平南侯发出的求救信号,又有谁能作证?” 王庾还未回答,秋月就站了出来:“我能证明,当时平南侯与公主说,若是以后遇到了危险,就会燃放鱼形焰火,请公主看见了就前来救他。” 这个傻丫头,居然为了她撒谎? 当时,林郅悟跟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第三人在场。 王庾心中很感动,但她没有表露出来,怕李艺看出端疑。 但李艺还否决了:“你一个昆仑奴,说的话怎能为证?” “昆仑奴怎么了?”王庾顿时就怒了:“奴隶也是人,他们说的实话照样能成为呈堂证供。 “何况,我早就去官府销了秋月的奴籍,她现在不是奴隶。” “呵~”李艺冷笑:“就算不是奴籍,她也是你的人,证词不可信。” 王庾脸色一冷:“平南侯是不是被你抓了,只要我搜查一遍就知道了。” “我堂堂燕王的宅子凭什么让你搜?” 王庾没有理李艺,直接对李建成说:“长兄,请恩准我搜查这座宅子,我敢肯定,林郅悟就在这座宅子里。” “殿下。”李艺也看向了李建成:“晋阳公主无凭无据,若是您恩准他搜查我的宅子,此事传出去,必定会寒了众臣的心。 “想我堂堂燕王,大唐的功臣,都能被一个小丫头说搜查就搜查,岂不是让人耻笑? “到时候,外人会怎么看您,怎么看大唐?” 李建成只犹豫了一下,就对王庾说:“小庾儿,燕王确实说得很对,仅凭你一面之词,无法证明平南侯就在这里。 “没有证据,就算是父亲在这里,他也不会允许你搜查燕王的宅子。 “你先回去,平南侯的案子我一定会彻查到底,早日救出他。” 王庾没有动,坚持自己的看法:“平南侯就在这里,若不让我搜查,我就一直呆在这里,直到平南侯出现为止。” 软的不行,李建成干脆来硬的,板下脸呵斥:“胡闹,你私自出动这么多兵,我没有惩罚你,你还敢无理取闹呆在这里,是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吗?” “小庾儿不敢。”王庾当即请罪:“我向来最尊敬长兄,但是平南侯曾与我结拜过,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现在不救人,恐怕这群歹人见事情败露,定会杀了平南侯。” 李建成无动于衷,无情说道:“如果你拿出证据,我就让你搜。” 王庾:“” 正在这时,禁卫军禀报:“太子殿下,丁统领来了” 第809章 赌上身份 丁志走了进来,先是向他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晋阳公主,燕王。” 然后说道:“对于平南侯被掳走一事,陛下非常重视,特派我和晋阳公主府的杨司马追查此事” 听到这句话,杨毛挺起了胸膛,面露得意之色。 丁志的声音还在继续:“听闻平南侯被关在此处,所以我特来查看。” 他环视了一圈院子,地上一片狼藉,有毁坏的草木,有散落的兵器,还有血迹未干的尸体。 他又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发现太子只带了十余人,而剩下的数百人,都是燕王和晋阳公主的人。 丁志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不动声色地问李建成:“太子殿下,平南侯是否就在此处?” 李建成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答:“我也是刚到不久,正在查问。” 话音刚落,薛万彻禀道:“殿下,陈侍中、萧尚书、窦尚书、唐尚书、长孙大将军在外面求见。” 李建成和李艺心中大惊,他们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薛万彻刚才念了一长串的名字,几乎留守长安的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全都来了。 李建成很疑惑,他才刚来这里没多久,丁志和朝臣们就来了,令他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应对的时间。 他们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又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李建成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嫌疑人,那就是王庾。 但他看见王庾脸上惊讶的表情,心中就更疑惑了。 如果不是王庾,那又是谁把这些人找来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建成根本没法拒绝外面那些人的求见,只好说道:“让他们进来。” 王庾冲大全使了个眼色,大全和三合立即带着人退到廊下,空出位置,只留下王康达和杨毛以及秋月在王庾身边。 “见过太子殿下,晋阳公主,燕王。”众人齐齐行礼。 李建成面无表情道:“免礼,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陈叔达作为代表,出列回答:“禀殿下,我们收到一封密信,信中提及平南侯是被燕王掳走的,且晋阳公主正在和燕王交战。 “后来又听说殿下前去查看,臣等担心殿下的安危,便匆忙赶来了。” 李建成眼角微眯,他已经尽量避着人,又是微服出行,这些人居然也能收到消息,可见他身边有别人安排的探子。 这人是谁? 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不让他们搜到林郅悟。 李建成转动脑筋,思考起来。 然而,这些大臣根本就不给他谋划的时间,陈叔达看向丁志:“丁统领,平南侯在燕王手中,此事是否属实?” “当然是假的。”李艺立刻否认:“我与平南侯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掳走他?这分明是诬陷。” 可惜,李艺已经成为了此案最大的嫌疑人,陈叔达等人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一致将目光投向丁志。 “此事我正在查问,还请诸位稍等片刻。”丁志安抚住朝臣,就转向了王庾:“敢问晋阳公主,您在这里做什么?” 终于轮到她了,王庾心中一喜,虽然丁志官职不高,但他是李渊的心腹,又是李渊派回来调查此案的人。 有丁志在,李建成和李艺就不敢对她怎么样,何况现在又来了这么多朝臣,他们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于是,王庾把对李建成说的话又对丁志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平南侯就在这座宅子里?”丁志很惊讶。 半个时辰前,有人跟他说平南侯就在永平坊的李府,他还不信。出于追查了这么久没有半点头绪,他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 “胡说,平南侯不在我的宅子里。”李艺当即反驳:“诸位,仅凭晋阳公主一面之词,根本就不能证明平南侯在这里。” 王庾冷哼:“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让我搜查一遍,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我没有做过,凭什么要证明清白?你这样说,太子殿下也没有做过,难道你还要去搜查东宫吗?”李艺挑衅地看着王庾。 李建成眼神动了一下。 王庾并没有看见,她死死地盯着李艺:“我有证据证明平南侯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去搜查别的地方? “今日,我就要搜查这里。” 李艺立刻回击:“那根本不算证据。” 眼见着谈话进入僵局,王庾干脆不和他扯嘴皮,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请你们做个见证。 “若是我没有从这座宅子搜出平南侯,我就放弃公主的身份,甘为庶人。” 王康达和杨毛等人脸色大变,喊道:“公主,切勿冲动” “不必劝我。”王庾伸手制止他们,然后看向李建成:“长兄,请您恩准我搜查此处。” 见王庾赌上了公主的身份,李艺急了,干脆就当着众人的面向李建成告状:“殿下,臣要状告晋阳公主无诏带兵擅闯王府私宅,杀我护卫,又伤了我。 “还请殿下依法处置,把晋阳公主抓起来,送交大理寺审理” 李艺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说晋阳公主擅闯王府私宅?”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 只见李德謇拨开人群,潇洒地走过来,先是对众人行礼,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纸:“我手中拿着的是这座宅子的房契,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这座宅子的真正主人。” 说完,李德謇将房契递给了丁志,然后暗中冲王庾眨了一下眼睛,便悠闲地站在一旁,看戏。 王庾微微一笑,悄悄地冲李德謇竖了个大拇指。 李德謇瞧见她的动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而李建成和李艺死死地盯着丁志手中的房契,见丁志看完房契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过来,心中顿时一沉。 该不会是 丁志把房契递给了陈叔达,陈叔达看完后又传给萧瑀等人。 众人传阅了一遍,最后房契落到了李建成手中。 李建成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了李德謇一眼,然后才看向手中的房契。 看见上面的名字,李建成面色不改,将房契递给了薛万彻:“给燕王看看。” 当李艺在房契上看见王庾的名字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可能,这这座宅子明明是我买的,怎么可能是你的?” 王庾笑了:“对,这座宅子原来是你的,但半个时辰前就不属于你了,你的儿子李承毅已经把这座宅子输给了我,包括宅子里的所有财物。 “现在,这座宅子是我的府邸” 第810章 是个狠人 听见王庾的话,朝臣们不禁面面相觑。 晋阳公主,果然是个狠人。 李艺恨得咬牙切齿,二郎,这个逆子,待他回去,定要狠狠地抽他一顿。 不过,李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王庾:“即便如此,你还是擅闯了王府私宅,因为你闯进来的时候,这座宅子还不是你的。” “你错了。”王庾冲他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向李德謇:“李大郎,你来告诉大家。” 李德謇当即站出来,高声说道:“燕王的二儿子李承毅好赌,来长安没多久就输了上百万钱,更不用说那些金银首饰和宅子” 听到这里,院子里一片哗然,燕王府居然有这么多钱?儿子随随便便一输就是上百万钱? “你胡说。”李艺气急败坏地朝李德謇大吼。 李德謇直接忽视了他,继续说道:“一个时辰前,李承毅将这座宅子输给了我,并且立下了这张字据。” 说到这里,李德謇掏出一张字据给众人传阅:“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前,这座宅子就已经不属于燕王府了。” 王庾顺势说道:“一个时辰前,我还没有进入这座宅子,也就是说,我并未擅闯王府私宅。” “你”李艺怒气一顿,突然说道:“不对,他刚才说这座宅子是输给了他,而不是你。” 李德謇漫不经心地接道:“哦,我从前欠了晋阳公主一大笔钱,所以就把赢来的这座宅子抵押给晋阳公主了。” “你们”李艺气得破口大骂:“你们分明就是故意的,太卑鄙了。” 李德謇脸色一冷:“比起燕王在天子脚下掳走平南侯,我找你的儿子赌钱又算得了什么?” 王庾当即对李建成说:“长兄,燕王控诉我的那些罪名,根本就不成立,他就是心虚,想转移您的注意。 “如今,这座宅子是我的,我应该不需要证据就能搜查了吧?” 李建成:“” 众目睽睽之下,燕王的宅子变成了公主的宅子,他还能说什么? “这是你的宅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殿下”李艺慌忙叫道。 李建成看向他的目光变得犀利,且暗含警告:“最好晋阳公主说的不是真的,否则,我定会依法处置。” 李艺脸色一白。 这时,李承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到李艺身边,对他说:“阿耶放心,您没有掳走平南侯,殿下是不会冤枉您的。” 李艺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林郅悟藏在密室中,很安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没错,我没有掳走平南侯,平南侯也根本不在这里。”李艺像是在安慰自己。 下一刻,李艺又狠狠地对王庾说:“晋阳公主,若是你没有从这座宅子里搜出平南侯,那你就是诬陷我。 “诬陷朝廷命官,你就等着坐牢吧。” “燕王放心,我没有这个机会,倒是你,很快就有机会坐牢了。”王庾讽刺了他一句,然后再也没理他。 她对李建成说:“长兄,未免有人狡辩,还请您派人和我的人一起进去搜查。” “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建成已经没有丝毫犹豫,吩咐道:“侍中、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大理寺卿跟着晋阳公主的人去搜查。 “丁统领,你也去吧。” “是。”几人齐声应道。 见状,王庾吩咐王康达:“去把柯兰带来。” 柯兰? 这是谁? 众人面露惊讶,齐齐看向王康达。 却见王康达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只狗走了进来,然后将怀里的狗递给了王庾。 王庾一手抱着柯兰,一手掏出佩囊,放在柯兰鼻子底下:“柯兰,好好闻闻,这是林大郎身上的气味,待会儿你要把林大郎找出来。” 众人:“” 原来柯兰是只狗。 “去吧。” 王庾把柯兰放在地上,柯兰立刻就朝后院跑去,王康达立马带人去追。 见状,陈叔达等人也跟了上去。 李承节看着王庾手中的佩囊,心里有点忐忑,王庾的这只狗看着有点奇怪,但好像狗鼻子很灵的样子。 万一被它找到,不,就算它能找到那间房,他们也找不到机关开启密室 李艺也是这么想的。 李德謇悄悄地来到王庾身边,小声问道:“你有把握吗?” 王庾一边盯着李艺,一边低声说:“我都赌上了公主的身份,你觉得我有把握吗?” 李德謇:“不是,万一有密室什么的,你的人能找到吗?” “今天找不到,我就明天继续找,总之,掘地三尺,我也要把林郅悟找出来。”王庾很坚决。 两刻钟后,众人在院子里等得汗流浃背,心情开始变得烦躁。 李艺见状,便对李建成说:“殿下,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可见晋阳公主是污蔑我,请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 话音未落,庑廊尽头传来了声音:“公主,找到平南侯了。” 王庾和李德謇欣喜不已。 李艺父子则面如土色。 下一刻,几名守军背着林郅悟和二虎来到了众人面前,并把他们放在地上。 “林大郎” 王庾见林郅悟双眼紧闭,脸颊红肿,就以为他受了很重的伤,心中顿时一沉。 她连忙跑过去,将手指放在林郅悟的手腕上,凝神把脉。 听了一会儿,只是暂时昏迷,她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王庾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林郅悟的鼻子下面,让他闻了闻。 见他的睫毛动了一下,她又给二虎把了一下脉,确认只是昏迷后,也让二虎闻了闻药。 “唔小庾儿” 林郅悟悠悠转醒,当他看见王庾时,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甚至激动地拥抱王庾:“臭鱼,你的动作也太慢了吧?” 王庾推开他,没好气地说:“我三天三夜没休息,你还嫌我慢?” “我”林郅悟一时语塞,不过心中很感动。 王庾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他的脸对众人说:“诸位请看,平南侯脸上的伤有多厉害。” 又卷起二虎的袖子,把他的手臂露出来:“诸位再看看平南侯的护卫,满是伤痕。” 众人面露不忍。 林郅悟的脸红肿得很厉害,一看就知道是新伤,而二虎的手臂上遍布伤痕,有旧伤,也有新伤。 有些伤口还在流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庾起身,质问李艺:“燕王,这就是你说的无怨无仇吗?” 李艺:“” 她咄咄逼人:“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811章 不可告人 李艺环顾四周,那些朝臣昔日里与他称兄道友,极尽巴结,而如今,一个个眼神闪躲,避他如蛇蝎。 就连平日里器重他的太子,此刻也是用一种失望的眼神望着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为他说。 李艺很失落,也很失望,同时还很惊慌。 李承节比他更慌,小声地唤了他一句:“阿耶” 他给了儿子一个安抚的眼神,快速思考起来。 很快,他就想到了理由,他镇定地看向众人,笑着说:“诸位误会了,我就是和平南侯开个玩笑,请他来我的私宅住几日罢了” “呵呵!”王庾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谁开玩笑是绑架他、用刑罚待之? “若燕王真是喜欢,我也把你软禁起来,用十大酷刑对待你,如何?” 说到后面,王庾忍不住发出讥笑:“呵呵,这么烂的借口,亏燕王也想得出来,你当太子殿下和诸位大臣都是傻子吗?” “你”李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王庾不再看他,而是面向朝臣们:“我和诸位一样,也很好奇燕王到底为什么要软禁平南侯。 “说起燕王和平南侯的私怨,我倒是知道一两桩。 “有一次在宫中,燕王无缘无故打了文学馆的学士,平南侯在陛下面前仗义执言,揭穿了这件事。 “还有一次,燕王在街上堵住平南侯,把平南侯打了一顿。之后平南侯不小心骑牛蹭了燕王世子一下,但燕王世子并没有受伤,此事还惊动了陛下。最后陛下英明决断,罚了燕王世子。”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燕王与平南侯两次起冲突,都是燕王和燕王世子有错在先。 “就算燕王心胸狭窄,也不至于因为这两次小小的冲突就冒着被陛下责罚的风险绑架平南侯。 “为了报复一个小小的平南侯,宁愿失去官爵和地位,想必燕王再怎么傻,也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所以,燕王绑架平南侯绝不是因为私怨,而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庾这番话彻底堵住了李艺想要以私怨了结这件事的可能。 朝臣们听了后,觉得王庾分析得很有道理,就连李建成,在忽略其他因素的情况下,也认为王庾说得很对。 看见众人的表情,李艺脸色一白,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令人信服的理由。 “诸位,事情真相如何,那就平南侯亲自告诉我们吧。” 王庾随即看向林郅悟,严肃地问道:“平南侯,你可知道燕王为何要绑架你,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什么?” 提起这段时间的生活,林郅悟就愤怒不已,他冲口而出:“我被他们用计骗到巷子里,然后他们使用了卑劣的手段迷晕了我,把我关在密室中。 “我一醒来,燕王就让我写出我知道的所有武器的制作方法,后来还让我亲自动手制作,说要做一个最厉害的武器出来” “闭嘴。”眼看着林郅悟把所有事情都捅了出来,李艺慌忙制止他,然后对李建成说:“殿下,这一切都是平南侯信口雌黄,我没有让他造武器,也没有让他写武器的制作方法。” 如果只是软禁,罪名还不大,一旦涉及到武器,那事情就严重多了。 林郅悟忍不住出言讽刺:“有胆做却没胆承认,你算什么男人。” 说着,他转向朝臣们:“诸位,燕王不仅让我造武器,还说是太” “平南侯。”李建成突然一声大叫,打断了林郅悟的话。 但还有一个人与李建成同时出声,那就是王庾。 王庾没有停顿,一气呵成:“平南侯有没有撒谎,搜一搜就知道了。” 说完,王庾看向李建成,冲他眨了一下眼睛:“长兄,丁统领是父亲派来调查此案的人,就由丁统领带人去搜查,您觉得怎么样?” 李建成看着王庾的眼神有点复杂,他心中既痛恨王庾找到这里来,又很后悔当初听从李艺的建议。 但刚才王庾也及时打断了林郅悟的话,没有让他难堪,所以,他突然不知道该痛恨王庾还是该感谢她。 不过,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这件事不要波及到东宫。 “丁统领,你带人去搜查吧。” “是。” 没有人阻拦,搜查起来特别快,而且密室已经打开,丁志直接带人进了密室,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出来。 看着院子里的武器和各种武器材料,以及负责造武器的工匠,朝臣们目瞪口呆。 “你”陈叔达痛心疾首地指着李艺:“燕王,你绑架平南侯,私造武器,是想造反吗?” 听到“造反”两个字,李艺当即否认:“我没有造反,也没有这个心思,陈侍中休要污蔑我。” “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陈叔达指着地上说。 李艺顿时哑口无言,他悄悄看向李建成,向李建成求助。 李建成脸上布满了失望,目光却暗含警告,嘴里训道:“燕王,枉我看在你从前立下无数战功的份上,器重你,信任你,你却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殿下您”李艺想要李建成救他,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庾打断了。 王庾说:“长兄,燕王犯下谋逆之罪,当交由三司会审,再上奏父亲。” 李建成唯恐李艺沉不住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当即吩咐:“来人啊,把燕王押入大理寺牢狱,交由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共审此案。” 薛万彻立刻带人上前,把李艺和李承节等人押了下去。 被抓走之前,李艺深深地看了李建成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 如今这种局面,他若想平安,就只能依靠太子。 李建成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看向朝臣们:“你们先回去吧。” “臣等告退。” 朝臣们默默地退出李府,一出李府大门,众人就热火朝天地议论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掳走平南侯的竟然是燕王。” “这不算什么,让人震惊的是燕王居然想造反,真是枉费陛下赐他国姓,封他做燕王,他这样做,如何对得起陛下” 李建成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议论声,目光紧紧地盯着王庾,见王庾扶着林郅悟想走,他及时出声:“小庾儿,平南侯,你们随我去东宫。 “苏定方,你也跟我走” 第812章 断臂求生 “我不去。” 林郅悟一手抓住王庾,另一只手抓住苏定方,警惕地看着李建成。 他这个反应让李建成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李建成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 苏定方面无表情,但他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庾扭头,安抚林郅悟:“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去,你不会有事。” 为了让林郅悟放心,王庾又加了一句:“我用性命保证。” 听见这话,林郅悟才放松下来,后来一想,经过刚才的事情,李建成纵然掌控着长安,也不敢再对他怎么样。 毕竟,李建成还得顾及舆论。 “长兄,我们走吧。”王庾对李建成说。 李建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道:“回宫。” 到了东宫之后,李建成让人请了太医给林郅悟和二虎治伤,然后他和王庾在偏殿谈话,同时在场的还有魏徵和徐师谟、赵弘智、薛万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郅悟在燕王的宅子里?”李建成质问王庾。 王庾回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只是看见了焰火就急忙赶回来,后来搜查了整个永平坊,除了燕王的宅子没搜查,我就知道林郅悟肯定在燕王手中,所以才想办法把宅子弄到手。” “既然已经确定了林郅悟在燕王的宅子里,为何不派人告知我?又为何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把丁统领和朝臣都叫了过来?”李建成脸色阴沉,似有暴风雨来临的迹象。 “丁统领和朝臣不是我叫来的。”王庾否认之后,话锋一转,“长兄这个时候不该质问我,因为我不是在针对您。 “如果我针对您的话,我刚才就不会阻止林郅悟说出幕后主使。 “我做这一切,是因为燕王惹了不该惹的人,林郅悟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把他当亲人对待,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李建成顿时被堵,他沉默片刻之后,突然问道:“你认为幕后主使是谁?” “当然是燕王。”王庾冲口而出:“我知道林郅悟当时想说是您指使燕王绑架他,但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做。 “燕王之所以告诉林郅悟是您派他做的这一切,是想要拖您下水,以便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要挟您救他。” 李建成愣了一下:“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吗?”王庾反问。 李建成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你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燕王的意图。”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突然愤怒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燕王这厮,居然敢污蔑我,把一切事情都推给我,真是太可恶了,我定要狠狠地教训他” “长兄不可。”王庾劝道:“燕王平日里以东宫的人自居,如今他犯下谋逆之罪,您必定会受牵连。 “这个时候,您应该断臂求生,与燕王划清界限,不要和燕王府的任何人来往,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东西,也要一并销毁。 “而且动作一定要快,否则等到父亲知晓此事,万一父亲龙颜大怒,要彻查此案,您就有可能被燕王攀咬上。 “所以,您必须销毁所有对您不利的东西,如此一来,父亲只能治您一个失察之罪,伤不到您的根本。” 这一番话完全是在为李建成着想,李建成有点感动,但他一想到林郅悟,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李建成故意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燕王跟林郅悟说是我指使的,而且林郅悟相信了。 “若是林郅悟坚持认为我是幕后主使,父亲一定会相信他的供词,到时候” 他没有说完,但王庾明白他的意思。 王庾当即向他保证:“长兄放心,我会跟林郅悟解释清楚,是燕王污蔑您,幕后主使就是燕王,与您没有丝毫干系。 “若林郅悟还是不相信此事与您无关,我就提头来见。” 最后一句话着实吓到了殿中的人,李建成震惊过后,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 他说:“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你的能力,我自然是相信的。” “多谢长兄信任。”王庾露出感激的表情。 于是,李建成吩咐道:“去把平南侯和苏卫率请来。” 很快,苏定方和林郅悟就来到了李建成面前:“见过殿下。” “免礼。”李建成的态度很亲和:“此次平南侯受苦了,赐座。” “谢殿下。”林郅悟也不客气,谢过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坐下。 但他当着李建成的面,在心中狠狠地骂了李建成一顿。 “阿嚏”李建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顿时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神情很不自然。 为了掩饰尴尬,他冲王庾使了一个眼色。 王庾当即走到林郅悟面前,对林郅悟说:“平南侯,你被燕王关押的时候,燕王有没有跟你说的,是太子指使他抓你的?” 林郅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回答:“有。” “那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当时相信了,现在想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林郅悟露出思索的表情。 王庾面不改色,缓缓说道:“当然不对劲,因为燕王是骗你的,他是想把太殿下牵扯进来,好等到有一天东窗事发,要挟太子殿下救他出来。 “当初你出事之后,太子殿下就命京兆尹全力追查你的下落,还派了不少长林军帮助苏卫率去寻找你。 “直到你被救出来的那一刻,太子殿下都没有停止过寻找你,太子殿下如此为你费神,又岂会是抓你的人? “再者,太子殿下为何要抓你?他根本就没有理由抓你。” 林郅悟疑惑道:“难道不是跟燕王一样的理由?” “怎么可能?”王庾跟他分析:“燕王抓你是想让你帮他造武器,他是想造反。 “但是太子殿下就是未来的皇帝,这天下所有的武器将来也都是太子殿下的,包括你我,都是太子殿下的人,他为何要抓自己的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林郅悟微微颔首:“你说得很有道理。” 话落,他突然变脸,破口大骂:“太可恶了,李艺居然诬陷太子殿下,还绑架我,虐待我,威胁我,真是卑鄙无耻。 “我定要向陛下禀报此事,狠狠地责罚李艺。” 见林郅悟直呼李艺的名字,且脸上的愤怒不死作假,李建成的心顿时就落回了原处。 他露出自责的神色:“不管怎样,此事都是我失察,让平南侯受苦了。” 林郅悟连忙说道:“殿下言重了,这不是您的错,您千万不要自责。”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番,最后,殿中的气氛十分融洽。 李建成又关心了一番林郅悟的伤势,然后赐了很多东西给林郅悟,最后,他命苏定方护送王庾和林郅悟出宫。 在三人走后,李建成立刻询问魏徵等人:“诸位,如今燕王已被下狱,我该怎么做?” 魏徵不答反问:“请殿下老实告诉我们,此事,您到底有没有参与?” 李建成沉默了。 沉默就是默认。 魏徵当即骂道:“殿下糊涂,您怎么能和燕王干出这等愚蠢之事?” 李建成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魏徵,请注意你的措辞。” 徐师谟出来打圆场:“魏冼马,当务之急是让殿下从此事中脱身,其他的以后再说。” 魏徵怒气一顿,随即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为今之计,只能” 第813章 趁机游说 马车中,听完林郅悟的述说,苏定方和王庾的神情很凝重。 尤其是苏定方,当他听到林郅悟亲口承认太子殿下就是幕后主使的时候,内心的触动非常大。 很愤怒,但又有点无措。 林郅悟没有注意到苏定方的情绪,他在指责王庾:“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就算现在长安是太子做主,但当时有那么多的大臣,还有陛下派来的丁志,我要是说出来,太子也不敢对我怎样。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阻止我的话,现在所有人都会知道此事是太子所为,丁志也会禀报陛下。 “到时候,陛下定会雷霆震怒,废了太子。” 苏定方猛然抬眼,看了过来。 王庾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对林郅悟说:“就算你当时说出来又怎么样? “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让众人信服,如何让陛下相信?” 林郅悟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又说道:“那还有李艺身边的人,只要对他们严加拷问,他们定会供出太子。” 王庾反驳:“李艺身边的人都是出自幽州骑兵,大理寺的刑罚对于他们来说没用。 “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肯定少之又少,这些人定然是李艺的心腹,只要李艺不开口,他们就绝不会开口。 “但要让李艺开口,这很难,因为他要想平安出来,只能依靠太子,所以他绝不会出卖太子。” 林郅悟:“” 王庾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李艺开口指认太子,我们也没有物证,只有他们的供词,无法让陛下废太子。 “届时太子安然无恙,你却得罪了太子,往后的日子你会很难过。 “别忘了,表兄还在东宫,你做事之前应该为表兄想一下。” 林郅悟看向苏定方,顿时觉得歉疚:“表兄,对不起,刚才是我鲁莽了,但好在我没有说出口。” 听到林郅悟跟他道歉,苏定方顿觉羞愧:“你不要这么说,该感到抱歉的是我。 “姑母将你托付给我,我却没有保护好你,还让你受了苦,是我对不住你。” 这是苏定方第一次跟林郅悟道歉,林郅悟有点慌,连忙说道:“表兄,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早有预谋,我们是防不住的。 “再说了,我就是受了点外伤,暂时失去武功罢了,等休养几日,我就恢复了。” 苏定方没有接话,但他依然感到内疚。 林郅悟见状,便将目光转移到王庾身上:“听说杨毛很早就去仁智宫向你报信了,为何你现在才来?” “唉”王庾叹了口气:“这一切说来话长,我也是昨晚看到焰火,才知道你出事了。” 林郅悟惊诧不已:“怎么回事?” 于是,王庾把在仁智宫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定方听了后,神情更加凝重了,没想到,太子去仁智宫还被关了几天。 前几日他听到杨文干起兵造反的消息时,他还为太子担心过,但过了几日,太子就回来了。 原来,陛下怀疑过太子 “小庾儿。”苏定方突然出声喊道。 “啊,怎么了?”王庾看向他。 苏定方表情很严肃:“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心支持太子的吗?” 王庾神情一滞,然后看向林郅悟,手指下意识地抚摸虎口。 林郅悟冲她微微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其实吧”王庾看向苏定方,缓缓开口:“我一直都不看好太子,但我支持陛下的决定。” 苏定方只相信了她一半,板着脸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到底支持谁?” “秦王。”王庾脱口而出。 从前,她数次委婉地打探苏定方的立场,苏定方都是坚定不移地支持李建成,所以平日里,她也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立场,只与他们打太极。 但如今不一样了,经过这次事情,苏定方已然不相信太子,还与太子结下了梁子。 想让苏定方再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地支持李建成,已是不可能,这个时候,正是拉拢苏定方的时候。 所以,王庾开始劝道:“表兄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应该对太子的为人了如指掌。 “别看太子现在的势力在秦王之上,但论智谋、民心、军事能力、礼贤下士,太子都比不上秦王,不过是因为陛下帮着太子压制秦王罢了。 “但经过太子私自调遣地方军队进京、私运盔甲给杨文干、纵容燕王绑架林大郎之后,陛下对太子的疑心会越来越重。 “当有一天,陛下对太子不再信任,那么离废太子就不远了。” 见苏定方神情松动,王庾继续努力:“表兄,秦王一直都希望你能帮他,要是你投靠秦王,他必定会很高兴,而且眼前就有个机会。” 苏定方看着她,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林郅悟也感兴趣地看着她。 王庾微微一笑:“刚才让大郎相信太子与此事无关,是太子交给我的任务。” 说到这里,王庾表扬了林郅悟:“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好,太子已经相信了你。” 林郅悟扬起唇角,有些得意。 王庾又对苏定方说:“太子刚才补偿了大郎,接下来,太子会补偿表兄。 “我猜,太子应该会升你的官,让你死心塌地地效忠他。 “表兄可以将计就计,假意相信太子与此事无关,像从前一样,全心全意地效忠太子。 “若东宫有什么异动,表兄可告诉秦王,若是不方便,也可告诉我,我再转告秦王。” 林郅悟忍不住泼她冷水:“表兄还没答应你投靠秦王呢?” “你觉得今日过后,表兄还会效忠太子吗?”王庾反问。 林郅悟目光幽幽地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面露愤恨,咬牙道:“他伤我兄弟,我自然不会再效忠他。” 闻言,王庾欣喜地冲林郅悟挑了一下眉毛。 林郅悟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苏定方是他的表兄,若是苏定方知道太子有份绑架他后,依然决定效忠太子,他诚然会失望,但也能理解。 毕竟苏定方是太子的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如今,苏定方明确表示不会支持太子,林郅悟高兴的同时,心中的担忧也减少了。 从前,他总是担心秦王在杀太子的时候,会杀了苏定方。 现在就不用担心了。 这时,苏定方突然问道:“大郎,你和小庾儿一样,很早之前就支持秦王了吗?” “啊?不。”林郅悟连忙摇头:“我只忠于陛下,太子和秦王,我谁也不支持。” 顿了一下,林郅悟又道:“不过,我支持小庾儿。” 苏定方:“” 王庾:“” 这不废话吗? 第814章 太子之诺 东宫。 “殿下。”苏定方恭敬行礼。 李建成放下手中的奏折,笑容和煦:“回来了,林大郎怎么样?” “回殿下的话,大郎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他年纪还小,遭此厄运,心中难免有些惊慌。”苏定方并未说太多,点到为止。 李建成当即说道:“那就让他好好休养,什么时候好了,就什么时候回军器监。” “多谢殿下。” 苏定方谢过之后,突然跪下,表情十分严肃:“殿下,燕王当街掳走平南侯,还软禁他,要挟他私造武器,此乃谋逆之罪,还请殿下严惩燕王。” 李建成沉默了。 苏定方继续说道:“臣知道燕王曾经是东宫最大的援助,但现在不是了。 “燕王瞒着殿下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妄想嫁祸殿下,实乃罪大恶极,这样的人留着,将来只会害了您。 “何况,现在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很快陛下也会知道,您要想救燕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实在是得不偿失” 李建成打断了他的话:“你误会了,我并不想救燕王。 “不说燕王做下的事情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单说燕王这样对你的表弟,我也绝不会姑息。” 看着义愤填膺的李建成,苏定方心下冷笑,但面上露出感激的表情:“殿下的恩德,苏某铭记于心,唯有誓死效忠,以报君恩。” 李建成很满意他的态度,继续安抚他:“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平南侯做主,严惩燕王。” 看来,太子要舍弃燕王了,苏定方心中想道,嘴里却说:“多谢殿下。” “对了。”李建成说道:“韦挺被流放了,他的位置如今还空缺着,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能力比韦挺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由你担任左卫率吧。” 果然,那小丫头又说对了。 苏定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臣惶恐” “你不必谦虚,以你的能力,足够胜任。”李建成打断他的话,一锤定音:“就这样定了,明日你就上任吧。” 苏定方:“是,谢殿下。” 大理寺牢狱。 薛万彻举着令牌:“奉太子之令,提审燕王李艺。” 大理寺卿,也就是义安郡王李孝常看见太子的令牌,不敢阻挠,当即命人带李艺过来。 当李艺被押过来后,薛万彻对李孝常说:“太子殿下有几句话让我问一下燕王,义安郡王若是有事,就尽管去忙,不必在这里。” 李孝常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犹豫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对,我还有事情要忙,那就失陪了。” 随即,他吩咐下属:“好好看着。” 然后就离开了。 薛万彻看了一眼周围的狱卒,以及旁边的大理寺少卿,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他走到李艺面前,肃容问道:“燕王,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艺心中很清楚薛万彻是李建成派来给他传递消息的,但碍于外人在场,他不好明问,只好配合薛万彻:“臣并没有谋反,臣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才抓平南侯的。” “那些武器,你又作何解释?”薛万彻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平南侯的天赋到底有多高。” 听见这话,大理寺少卿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薛万彻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问题,但他的身体离李艺越来越近,终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借着宽大的袖子,将一张叠好的纸条塞到了李艺的手中。 “好了,殿下的问题已经问完,你们把燕王送回去吧。”薛万彻说完,就离开了牢狱。 大理寺少卿立即命人送李艺回牢房。 “阿耶,您是不是见到了太子殿下?”在狱卒离开之后,李承节小声地问李艺。 “没有,太子殿下派了薛万彻来。” 李艺说完,扫视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便转过身,背对狱卒,同时示意李承节遮挡一下。 确保无人看见之后,李艺张开手掌,一张纸条顿时跃入李承节的眼中,李承节很兴奋,叫道:“是” “嘘”李艺连忙捂住他的嘴。 见李承节冲他点头,李艺才放开他,打开纸条,迅速看了起来。 然而当他看见纸上写的内容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此事甚大,吾无力回天,但吾能保住汝之血脉,将来承其爵位。” 太子救不了他,但给了他一个承诺,就是保住他的儿子,而且等太子登基之后,燕王的爵位仍然是属于他的儿子。 可是,他不想死 李承节也看到了纸上的内容,他忐忑地喊了一句:“阿耶” 李艺没有理他,而是迅速把纸捏成一团,丢进了嘴里。 “阿耶”李承节急切地唤了一声,想要阻止李艺。 但李艺的动作非常快,嚼了嚼,就把纸进了肚子里。 李承节:“” “咳咳”似乎是动作太急,噎着了,李艺咳了起来。 李承节立刻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李艺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喝了水之后,他感觉舒服多了,便对李承节说:“你放心,为父一定会救你出去。” 闻言,李承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消失了,“阿耶,那您怎么办?” “我?呵呵”李艺自嘲地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已经说了,无力回天,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等死呗。” “阿耶”李承节红了眼眶,他“噗通”跪下,对李艺说:“阿耶,我陪您。” “不行。”李艺当即拒绝:“你必须活下来,等到将来再承继我的爵位,光大门楣。” “我不想看着阿耶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我想陪着阿耶,至于承继爵位,光大门楣,就交给二郎吧。” 看着李承节湿润的眼睛,李艺心中顿时感到酸楚,但同时也很欣慰。 这个儿子没有白养。 然而下一刻,他想起了李承毅,心中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上来了:“那个臭小子要是在这里,我定要打死他。 “若不是那个臭小子,我现在又岂会在这里?” 有太子在,他坚持不让王庾搜查,王庾也不能怎么样,顶多就是在府外监视他。 但只要王庾离开宅子,他就有机会处理掉林郅悟,消除所有痕迹,届时,谁也奈何不了他。 只可惜,他生了一个这么愚蠢的儿子,尽拖他的后退 第815章 集中力量 李艺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燕王府的所有人都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狱。 “阿郎” “阿耶” 妻子和儿女慌慌张张地奔过来,想从李艺这里寻求依靠和希望。 但李艺的目光只在李承毅的脸上,看见李承毅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他心中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逆子!” 李艺冲了过去,扬手就甩了李承毅一巴掌:“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去赌钱,你却瞒着我偷偷地去赌。 “这下好了,燕王府全葬送在你手里,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去赌。” 此时此刻,李承毅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虽然愧疚,但也很委屈。 尤其是被父亲当众打了一巴掌,顿觉颜面尽失,冲口而出:“我只是输了一座宅子,燕王府遭此大祸,全赖阿耶和长兄绑架了平南侯,跟我没有关系。” “你还敢狡辩?”李艺更生气了,抓住他就是一顿暴打:“我今日就打死你这个逆子” “阿郎,不要。”燕王妃冲了过来,一把护住李承毅,并对李承节说:“大郎,快把你父亲拉开。” 虽然李承节心中对李承毅有怨气,但是母亲发话,他不敢不从。 李承节拉住李艺,劝道:“阿耶,现在生气已经没有用,何况我们现在在牢狱中,二郎若是受了伤,我们也没有药。” 闻言,李艺动作一滞。 是啊,他已经没有活路了,但他的儿子还有,他们不能受伤 李艺被关进牢狱中后,王庾就没有再过问,以她的身份,她不能明目张胆地插手。 但是秦王一党的人迅速行动,已经准备写奏折上报皇帝。 王庾送林郅悟回府之后就去了一趟殷开山的府邸,她对殷开山说:“如果你们要以李艺为缺口,攻讦太子,那就趁早放弃。” “为什么?”殷开山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说:“燕王常以东宫的人自居,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燕王绑架平南侯,私造武器,行谋逆之举,太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太子肯定知道内情。 “太子知情不报,甚至是有可能参与了此事,这就说明太子也有谋逆之心,此时我们若不竭力攻击,把太子拉下马,那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末了,殷开山强调了一句:“机不可失,我们必须牢牢抓住。” “现在还不到时候。”王庾解释道:“虽然事实如何,大家心里清楚,我们这样认为,陛下也会这样认为。 “但是证据不足,陛下就算心中起疑,也不会责罚太子。 “既然无用,我们倒不如集中力量攻讦燕王,将燕王的势力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太子失去燕王的助力,就再也比不过秦王府。” 殷开山沉默了。 王庾继续说道:“何况,之前尔朱焕和乔公山举报太子谋反,陛下已经对秦王起疑。 “后来,也是因为秦王没有大肆攻讦太子,而是为太子说情,才打消了陛下的疑虑。 “此次平南侯被绑架一事,虽然燕王有错在先,但是你们若上升到攻讦太子,陛下肯定会再次起疑,认为一切都是秦王在背后操控。 “如果你们绝口不提太子,只是集中力量攻讦燕王,那么陛下对太子的疑心会更大。 “当陛下对太子的怀疑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爆发出来。 “这样,才是对太子的致命打击。” 殷开山想了想,觉得王庾说得很有道理:“好,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 王庾放下心来,便告辞离去。 刚回到公主府,大全就迎了上来:“公主,苏二郎和李大郎已经等候您多时。” 王庾脚步一转,去往前厅。 李德謇一看见她,就迎了上去:“小庾儿,你可回来了,太子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王庾回答了一句,便走到苏亶面前,郑重地一揖:“今日,多谢苏二郎施以援手,王某感激不尽。” 第一次看到王庾对他如此客气,苏亶有点惊慌失措,连忙避开她的礼:“你不必如此,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开的条件。” 王庾笑了,随即吩咐秋月:“去我房里把我最新画好的三本画册拿来。” 接着,王庾招呼他们用茶吃茶点。 很快,秋月就把画册拿来了。 王庾亲自把画册递给苏亶,并对他说:“以后你的妻子想看什么画册,尽管跟我说,我送给她。” 顿了一下,王庾又补充道:“是我的亲笔画,不是印刷的。” “真的吗?”苏亶欣喜不已,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去时闻社买了,也能省下一大笔钱。 “嗯,真的。”王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妻子既然喜欢我的画,看来也是同道中人,她若是有空闲的话,可以多来我府中看看。 “对了,还可以带上你的女儿,我很喜欢她。” 苏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要是娘子知道这件事,肯定特别开心,他连忙答应:“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王庾突然想到一事,便对苏亶说:“对了,燕王的私宅现在正接受调查,等到这件案子尘埃落定,我才能把宅子里的财物送给你。” 当时,王庾让李德謇去请苏亶帮忙,从李承毅手中把永平坊的宅子赢过来,就承诺了苏亶会把宅子里的所有财物送给他,并且送他三本亲笔所画的画册。 苏亶觉得他只是跟李承毅赌了一把,就得了这么多的好处,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并不是冲着燕王那些财物去的,是因为这三本画册” “既然你不是冲着那些财物去的,那就把它们送给我吧。”李德謇打断他的话。 苏亶:“” 这个臭小子,就知道跟他作对。 苏亶瞪了李德謇一眼,冷哼:“虽然我不是冲着财物去的,但那是我应得的,我不会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嘁!口是心非。”李德謇怼道:“说实话,要不是当年小庾儿教你算学,你哪有今日的本事。” “那也得我聪明才能学会啊,你就是嫉妒我,因为小庾儿没有给你报酬。”苏亶回击。 “就你?”李德謇面露不屑:“文不成武不就,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再说了,我救我自己的兄弟,要什么报酬?” “你”苏亶懒得跟他说,便转向王庾:“你答应我的,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一定要做到。” 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就得罪太子。 王庾道:“放心吧,我一向信守承诺。” 第816章 中刀身亡 平南侯平安归来,又受了伤,要是在平日,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大臣们必定会去探望。 但是如今,除了秦王一党的人之外,没有人敢去探望平南侯。 毕竟从前是为了巴结皇帝,现在是不敢得罪太子。 平南侯是被燕王掳走的,而燕王又是太子的人,现在燕王下狱,他们若是去探望平南侯,就是在跟燕王作对,跟太子作对。 尽管太子与燕王撇清了关系,但谁又能保证,太子不会暗中记下他们的名字,日后再报复他们? 所以,最好就是以静制动,什么都不要做。 长安城中暗潮涌动,新一轮的暴风雨即将到来,而前去平叛的李世民对此一无所知。 他刚到宁州的时候,就下令钱九陇和灵州总管配合他包抄杨文干。 杨文干虽然起兵了,但是他手底下的人并不是心甘情愿,如今太平盛世,谁又愿意打仗? 何况打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心力交瘁,向往和平的日子。 所以,在得知战神李世民带兵前来攻打他们后,他们差点吓破了胆,暗中商议后,他们决定活捉杨文干,献给李世民,以求将功赎罪。 这一日,杨文干正在睡梦中,突然感到身上凉飕飕的,惊醒过来,却发现一群人摸进了他的大帐,手中提着寒光闪闪的兵器。 杨文干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就下了床,警惕地看着前方的黑影:“你们是谁?” “都督一人犯错,何必拉上兄弟们?不如向陛下请罪,以求平安。” 黑影一开口,杨文干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竟然是你?” 突然,遮挡月亮的云朵飘走,月光从敞开的帐门照进来。 在皎洁的月光下,杨文干看清楚了他们的面容,大为震惊:“你们你们竟敢背叛我?” “我们不是背叛,我们只是想活下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都督若是放下武器,我们会让你体体面面地去见秦王。” “呵。”杨文干发出一声冷笑,目光猝然变得阴狠,手持匕首冲了过去:“看来往日的情分上,我就给你们留个全尸。” 杨文干的态度顿时激怒了众人,他们蜂拥而上,团团围住杨文干,将手中的兵器刺了过去。 有人叫道:“兄弟们,他不仁我们不义,不必留他性命,杀了吧。” 听见这话,其他人心一横,就下了杀手。 以一人之躯对抗数十人,显然是不可能胜利的。 最后,杨文干倒在了血泊中。 第二天,李世民就收到了杨文干的血淋淋的头颅,叛乱也因此平息。 宇文颖问道:“大王,如今杨文干已死,死无对证,我们正好可以诬陷太子谋反。” 李世民盯着他,没有说话。 “大王,您怎么了?”李世民一直不出声,宇文颖觉得不对劲,便问道。 李世民眼神闪烁了一下:“没事,你先下去,我让人处理一下善后事宜,就启程去仁智宫。” 闻言,宇文颖告退。 在宇文颖离开后没多久,左一走了进来,向李世民禀道:“大王,左四来了。” 李世民眼睛一亮:“让他进来。” 定是王庾给他送信来了。 他猜得没错,左四进来后,就向他禀道:“大王,您离开后不久,在大臣们的劝说下,陛下就放了太子,还让太子回了长安,继续监国。 “还有,长安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公主不放心,就带着人回长安了。” 李世民知道长安出了什么事,就在前日,他收到了长安来的信。 “是平南侯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掳走,至今没有音信。” 听到这个消息,左四大惊:“大王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还不知道,但我已经派人去查。”李世民对他说道:“告诉公主,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休息一下,就回长安吧。” “是。” 在左四退下之后,李世民就召来了秦叔宝、段志玄,并命人去传召宇文颖。 “见过大王。” 宇文颖以为李世民找他商量诬陷太子谋反的大事,却没想到,他刚想起身,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一把锋利的大刀。 “你”宇文颖惊慌失措,抬起头看着李世民:“大王这是何意?” 李世民高声宣道:“司农卿宇文颖勾结叛贼杨文干,起兵作乱,意欲谋杀秦王,在打斗中,中刀身亡。” 话落,段志玄举起了手中大刀。 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宇文颖慌忙叫道:“等等。” 段志玄动作一滞。 宇文颖怒气冲冲地对李世民吼道:“大王难道忘了,是谁屡次在陛下面前为你周旋? “我为大王做了那么多,还帮着大王煽动杨文干起兵,诬陷太子谋反,如今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大王就想过河拆桥吗?” 李世民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陛下已经把太子放了,诬陷太子谋反已是不可能。” “就算失败了,大王也不该杀我啊。”宇文颖急切地向李世民证明自己的用处:“我是陛下的心腹,陛下信任我,器重我。 “大王想知道陛下的动向,我可以随时向您汇报,还有太子若是在陛下面前说您的坏话,我也能帮您辩解。 “所以,大王杀了我倒不如留着我,这样的话,我的用处会更大。 大王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将您派我煽动杨文干起兵的事情泄露出去。” 李世民冷漠地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宇文颖面色一白,慌忙求饶:“大王,求求您,不要杀我,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 “大王,求您了,我还有家人需要照顾,我不能死” “你放心,在你死后,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说完之后,李世民冲段志玄使了个眼色。 “大王,求求您,不要杀”话还没说完,宇文颖就倒在了血泊中。 李世民定定地看了宇文颖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在平定杨文干的叛乱之后,李世民安排好一切,就带着人返回了仁智宫。 李世民第一时间去见了李渊,向他汇报了庆州和宁州的情况:“宇文颖死前曾告诉我,他和杨文干早就勾结在一起,趁着您离开长安,就发动叛乱。 “这些事情,长兄并不知情。 “儿以为,长兄谋反是被人诬陷,还请父亲彻查此案,还长兄一个清白。” 李渊很震惊 第817章 误导李渊 其实,李渊冷静下来后,怀疑过李世民。 他觉得尔朱焕、杜凤举等人举报太子谋反之事,有可能是他这个二儿子一手谋划。 但他之前试探过李世民一次,李世民并未落井下石,煽动他惩罚太子。那时,他就动摇了,也许这一切不是李世民做的。 现在,听到李世民为太子求情,李渊惊讶的同时,也相信了杨文干事件不是李世民所为。 那么,幕后操控者是谁呢? 难道是太子? 如果是太子故意安排尔朱焕和乔公山污蔑自己,那太子一定是料到了他会传召太子,甚至会在气头上惩罚太子。 但他最后并不会相信太子谋反这件事,因为会有大臣跟他分析、劝谏,继而将疑点引到李世民身上。 李渊回想了一遍,裴寂、封德彝等臣子就是这么做的,他听了后,确实怀疑了李世民,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他一定会惩罚李世民。 一切都是太子所为,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如同在李渊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到最后,枝叶越来越茂盛。 “嗯此事我会彻查,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李世民见李渊情绪不太对,没有多问,告退离去。 刚离开正殿,李世民就碰见了李元吉。 “呵呵!”李元吉冲着李世民发出了一声冷笑,阴阳怪气地说:“二兄费力忙活,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是不是很沮丧啊?” “忙活什么?”李世民假装听不懂。 “少跟我装蒜,这会儿没有父亲的人,你大可不必跟我藏着掖着。”李元吉斜挑着眉毛,语气挑衅:“我告诉你,长兄在父亲心中就是最佳的储君人选。 “父亲这辈子都不可能废了长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世民面不改色,淡然说道:“我相信父亲的决断。” 说完,李世民径直离去。 “嘁!”李元吉对着李世民的背影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李世民回到住处后,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他在回想李渊刚才的反应。 突然,他问道:“平南侯找到了吗?” “还没有。”左一回道。 李世民又想了想,吩咐他:“现在仁智宫的防守松懈了很多,你想办法递个消息给尔朱焕和乔公山” 最后,李世民又叮嘱他:“这件事越早办就越对我们有利,你现在就去吧。” “是。” 这一日,傍晚。 李渊吩咐钱九陇:“去把尔朱焕、乔公山、杜凤举押来。” “是。” 很快,钱九陇就把三人押进了大殿。 “拜见陛下。”三人匍匐于地。 李渊静静地盯着他们看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问道:“是谁让你们来举报太子谋反的?” 闻言,三人心中一惊。 杜凤举率先开口:“回禀陛下,臣只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事实,并未指证太子谋反。”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太子谋反,但是他看到的那些事实,就已经表明了太子谋反。 尔朱焕紧接着说道:“回禀陛下,没有人指使我们,我们只是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让太子一错再错,才来禀报陛下的。” “是的,陛下,我们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乔公山附和道。 望着他们满身的伤痕,李渊沉默了。 在关押他们之后,他就命李子和拷问他们,这些伤痕就是酷刑弄出来的,有些伤口还在流血。 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拷问之后,他们还是这个答案,这就说明他们要么就是骨头硬,对幕后之人忠心不二;要么就是没有撒谎。 李渊决定试探一下。 “都抬起头来。” 听到李渊的吩咐,三人慢慢地抬起头,但还是不敢与李渊对视,都垂下了眼睑。 李渊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太子指使你们这样做的吧?” “不是。” “当然不是。” “不是太子。” 三人冲口而出。 “呵~”李渊轻嗤了一声,再也没有兴趣问下去。 他吩咐钱九陇:“把他们都带下去。” 三人在被带下去的时候,还在奋力解释:“陛下,真的不是太子,他怎么会让人举报自己谋反,这不是找死吗” “闭嘴。”钱九陇命人堵住了他们的嘴,然后粗暴地拖走。 当殿内只剩下李渊一个人时,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太子竟如此老谋深算,连他都差点上当了 第二天,从长安来的奏折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在李渊的御案上。 当时,李世民和李元吉以及几位大臣也在场,李渊看了一本奏折后,大怒:“岂有此理,竟敢谋算孤的江山?” “你们也看看吧。”李渊命人将奏折给李世民等人。 之后,李渊翻了翻其他的奏折,无一例外,都是弹劾李艺的奏折。 他把御案上的奏折全都翻了个遍,没有找到想看的,便问道:“没有太子的奏折吗?” 陈福战战兢兢地回答:“还没有兴许太子殿下的奏折正在路上” “啪!”李渊将手中的奏折拍在御案上。 陈福立马跪下:“陛下息怒。” “我让他监国,居然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李渊很愤怒,对着众人说道:“要不是晋阳机智,待我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向我汇报?还是大臣们禀报,我才知晓此事。 “他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李世民心中狂喜,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李元吉比较着急,当即说道:“父亲,您不要听信小人谗言,燕王不可能谋反,长兄也绝不会谋反。” 李渊怒吼:“众目睽睽之下,丁志从李艺的宅子里搜出了林郅悟,还有那么多的武器。 “证据确凿,你却跟我说燕王没有谋反? “啊?你是眼睛瞎了吗?” 李元吉神情一滞,小心翼翼地说:“那也跟长兄没有关系,长兄定然不知情” “我什么时候说过太子知情了?”李渊怒道。 李元吉:“” 糟了,他太心急了,反而害了长兄。 看着李元吉那副蠢样,李世民心下冷笑,随后,他对李渊说:“父亲息怒,长兄要处理全国大大小小的政务,难免会有所疏漏。 “何况,长兄是第一次监国,没有及时发现燕王的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再说了,京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大臣们都向您奏报了,不可能长兄不向您奏报,定然是送信的人在路上耽搁了” 第818章 有意思吧 然而,听完李世民的话后,李渊更怒了:“他跟着我学习政务已有七载,就算是第一次监国,也不应该出这么大的纰漏。 “他分明就是不用心。”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知情,李渊并没有说出这一点。 裴寂很惊讶地看了李世民一眼,但他没来得及探究李世民的用意,就听到了李渊指责李建成的话,当即说道: “陛下,燕王是开国功臣,战功赫赫,您信任他,太子也信任他,所以才没有防备。 “这并不是太子的错,只能说燕王太过狡诈,趁着您离开长安之际,利用太子对他的信任,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好在最后太子和晋阳公主揭穿了燕王,救出了平南侯,也阻止了燕王的谋逆之举。” 呵呵,太子揭穿了燕王?太子救出了平南侯?太子阻止了燕王的谋逆之举? 真够厚颜无耻。 李世民在心中冷笑,也不知道裴寂哪里来的脸面,将王庾的功劳硬生生地塞给了李建成。 当然,他不会揭穿这一点,因为丁志会向父亲禀报,事情真相如何,父亲心中清楚。 李渊不想再跟他们说这件事,便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长安。” “是。”众人退下。 在回长安之前,李渊处置了一些人,那就是将尔朱焕、乔公山、杜凤举三人流放至扶州。 一回到长安,李渊就将在路上收到的奏折摔在李建成的面前:“你的奏折足足比大臣们的奏折晚了一天,你告诉我,你在犹豫什么?” 李建成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果然,父亲还是怀疑他了,这个李艺,可把他害惨了。 “噗通”一声,李建成跪在地上,膝行到李渊身边,语气充满了自责:“父亲,我没有犹豫,我只是很自责。 “因为我没有及时发现燕王的异常,让他劫走了平南侯,还差点酿成大祸。 “这是我失察,我有错,还请父亲降罪。” “失察?”李渊明显不相信他。 李建成也听出了李渊的怀疑,当即解释:“是,是我失察了,还有,我没有及时找到平南侯,让他受了不少苦,这些都是我的错,我甘愿领罚。” 李渊没有说话。 面对沉默不语的李渊,李建成心中忐忑不已,为了让李渊相信,他是真的不知情,便说道:“父亲,燕王绑架平南侯,私造武器,欲行谋逆之事,罪不可恕。 “还请父亲对其严惩,诛其九族。” 李艺的事情让李渊感到很愤怒,不过,并州传来的好消息总算给了李渊一点慰藉。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协助边关守将,大破突厥兵,将其赶出了中原。 为此,李渊重重地赏赐了尉迟敬德和程知节,也赏赐了李世民,不仅是因为尉迟敬德和程知节是秦王府的人,也是因为李世民平定了庆州和宁州的叛乱。 李建成听到消息后,气得咬牙切齿:“李世民,且让你得意几日,待这次风波过后,我定要把你打落尘埃。” “阿嚏”李世民揉了揉鼻子,没有在意突如其来的喷嚏,而是继续对林郅悟说:“你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就好好呆在府中休养,陛下那里,我会替你多请几天假。” “如此,便多谢大王了。” 林郅悟突然起身,看着李世民说:“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秦王妃派了不少人帮着我表兄寻我,我很感激。 “我不方便去秦王府跟秦王妃道谢,还请大王替我说一声。” 说着,林郅悟一本正经地冲李世民行礼:“林某也要多谢大王,谢谢大王出手相救。” 李世民脸上浮现出满意之色,上前扶他:“平南侯不必客气,你既是小庾儿的义兄,便也是我的兄弟。” 此时此刻,与一个小小的侯爷称兄道弟,李世民并不觉得有失身份。 这一次,虽然没有扳倒太子,但是斩断了太子最有力的一条臂膀,还在太子身边安插了苏定方这么一颗有用的棋子,李世民觉得收获颇丰。 总算为之前受到的挤压出了一口恶气。 不仅是李世民这样认为,曾被太子一党欺负的房玄龄、杜如晦、杜淹也觉得非常解气。 林郅悟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不敢当,不敢当。” “今日三司会审已经结束,陛下对燕王的判决也已经下来了,你不想知道吗?”李世民漫不经心地抚摸杯盏。 林郅悟眸光一动:“判决是什么?” “剥夺官爵,撤其国姓,家财充公,九族皆诛。” “这”林郅悟不敢置信:“这个惩罚也太严重了吧?” “知道是谁建议陛下这么判决的吗?” 林郅悟好奇地问:“是谁?” 李世民扬起唇角:“是太子,有意思吧?” 林郅悟:“” 他并不觉得有意思,相反他觉得过于残忍,虽然他也想杀了李艺和李承节,但其他人是无辜的。 李世民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突然说道:“燕王这么对你,还差点害死你和你的护卫,你就不想去看看落魄的燕王,出口恶气吗?” “当然想。”林郅悟脱口而出,下一刻,他又犹豫了:“听说陛下不许燕王见任何人。” 李世民笑了:“这个任何人不包括你,你是此案的受害者,他们不会拦你。” “真的?”林郅悟半信半疑。 “你试试就知道了。”说完,李世民站起来:“好了,我该走了。” 在李世民走后,林郅悟吩咐文泽:“去备车,我要去一趟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林郅悟直接找到李孝常,对他说:“我要见燕王,哦不,是李艺,也不对,是罗艺。” 李孝常什么也没说,直接命令大理寺少卿带林郅悟去牢狱。 林郅悟面露惊讶,还真让李世民说对了,大理寺卿并没有阻拦他。 来到罗艺的牢房前,林郅悟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罗艺:“燕王,哦不,罪人罗艺,在这里过了几天的牢狱生活,有没有体会到我当初的痛苦?” 罗艺猛地站起来,却痛呼了一声:“嘶” 他忍着痛,一步一步地走到牢门前,咬着牙对林郅悟说:“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并且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啧啧,真是可怜。”林郅悟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缓缓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你的主子建议陛下诛灭你的九族,然后陛下采用了他的建议。 “就在今日,陛下对你的判决下来了,剥夺官爵,撤其国姓,家财充公,九族皆诛。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你的子孙也不会有机会。” 闻言,罗艺如遭雷击,嘴里喃喃道:“不可能,太子不会这样对我,他答应过我” 他突然冲上前,从栏杆中伸出手去抓林郅悟:“不可能,你胡说。” 文泽反应快,及时把林郅悟拉到一旁,并劝道:“侯爷,这等污秽之地,恐污了您的脚,我们还是走吧。” 林郅悟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罗艺,心中非常解气,便离开了这里。 然而在他走后,罗艺冲狱卒叫道:“你,去禀报陛下,我要见陛下,我有重要的事向陛下禀报” 第819章 偷梁换柱 罗艺恨得咬牙切齿,太子居然出尔反尔,没有帮他保住血脉,反而置他的九族于死地。 可恶!可恨! 好,既然太子不仁,那他就不义,他要把太子所做的事情都告诉陛下。 见狱卒站着没动,罗艺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我叫你去禀报陛下,你没听见吗?” 这一次,狱卒终于动了,他缓缓地走到牢门前,然后慢慢地抬起头。 “是你”罗艺面露惊讶:“你来这里干什么?” 单雄信先是扫了一眼罗艺身后的妻儿,见他们还处在震惊和恐惧中,便看向罗艺。 他微微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燕王不该愤怒,您应该清楚殿下的为人,他之所以向陛下这样建议,不过是为了自保。 “但他自保,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好救你的儿子。” 罗艺半信半疑:“真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殿下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单雄信向李艺做出保证后,话锋一转,问道:“燕王可知林郅悟来这里之前,见过谁吗?” 罗艺面无表情地问:“他见了谁?” “他见了秦王。”单雄信耐心地跟罗艺分析:“林郅悟之所以来这里对您说这些话,就是秦王指使的。 “很明显,秦王就是想利用林郅悟挑拨您跟殿下之间的关系,从而把殿下从太子宝座上拉下来。 “您想想,要是刚才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真的狱卒,他肯定会将您的要求传达给陛下,到了陛下面前,出于气愤,您肯定会供出殿下。 “届时秦王一定会抓住机会让陛下废了殿下,一旦殿下失去权势,又有谁能救您? “是秦王?还是陛下?” 不,秦王和陛下都不会放过他,他只有死路一条。 罗艺惨白着一张脸,眸中浮现出悔恨和后怕,他差点就上了李世民的当。 单雄信看见罗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于是,又给他一颗定心丸:“燕王放心,殿下一直都记着您的忠诚,他也绝不会辜负您。 “殿下已经命我准备好了几个死囚,等到行刑那天,就暗度陈仓,将您的儿子都救下来。” 听了这番话,罗艺尴尬地笑道:“让单将军见笑了,我刚才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等我真的见到陛下,肯定会冷静下来,不会供出殿下。” 单雄信回以微笑:“燕王一向冷静自持,我相信您真的见到了陛下,必然不会说对殿下不利的话。 “殿下也是如此信任燕王。” 闻言,罗艺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殿下如此信任我,我必定不会让殿下失望,请单将军替我转告殿下,多谢殿下救我的儿子。 “这辈子不能再效忠殿下,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好好报答殿下。” 单雄信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单某一定会帮燕王把话带到。” 随后,单雄信悄悄地离开了大理寺,他站在街角,回头望了一眼大理寺,嘴角划过一抹讥讽。 他并不知道林郅悟来大理寺之前见过谁,因为他今日一直都在牢狱中监视罗艺,但这并不妨碍他诬陷秦王,反正罗艺被关在牢狱中,不会知晓外面的事情。 回到东宫之后,单雄信就向李建成禀报了这件事。 李建成夸赞了单雄信:“多亏你机智,否则罗艺沉不住气,定然会对陛下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单雄信谦虚道。 李建成很满意他的态度,随即吩咐道:“明日就行刑了,你多派些人去盯着,千万不能再出纰漏。” “是。” 第二日早上,李世民问暗卫:“大理寺牢狱还是没有消息?” 左一回答:“目前还没有动静。” 不可能啊,罗艺知道李建成那样对他,怎么会没有动静? 李世民很疑惑,按照罗艺的性子,知道李建成那样对他,他肯定会要求见父亲,然后向父亲供出李建成。 但这都第二天了,罗艺依然没有行动,难道罗艺真的对李建成这么忠心? 李世民觉得不可能,他又想了想,猜测肯定是李建成向罗艺许诺了什么,才让罗艺这么听话。 能让罗艺守口如瓶,定然是跟他的性命有关系,难道他们想来一招偷梁换柱,用别人替代罗艺,然后救下罗艺?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他一定要揭穿这件事。 “继续盯着大理寺牢狱。”李世民吩咐道:“另外,多派些人去刑场,以防他们偷梁换柱,救走罗艺。” 左一瞪大了双眼,太子居然这么大胆,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罗艺?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很快就到了行刑的时间,李世民亲自去了刑场。 燕王府的人被押到刑场后,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外,其他人都显得很恐惧,不断地求饶。 “行刑。” 令牌落下,刽子手举着鬼头刀走向了犯人。 罗艺很淡定,他对罗承节说:“记住,我死之后,不要伤心,不要软弱,要坚强起来。 “胜利很快就会到来,到那时,你们一定要壮大燕王府,让燕王府立于不败之地。” 刚说完,刽子手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挺直了腰板,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目光望着刽子手:“来吧。”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在刑台上滚动。 “啊”女眷吓晕了过去。 罗承毅吓得不敢看,一直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罗承节叫了他一声:“二郎,不要怕,我们会没事的。” 叫声猝然停止,罗承毅想起了父亲说的话,顿时又高兴起来,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在心中暗喜。 下一刻,刽子手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罗承节学着父亲的模样,抬起头,挺直腰板,神情无畏无惧:“来吧。”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溅到了旁边的罗承毅身上。 当脖子处传来疼痛时,罗承节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 他不是应该被换下去,活下来吗? 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一命呜呼了。 而罗成毅望着兄长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感受到脸上热乎乎的鲜血,恐惧油然而生,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太子食言了。 “我要见陛下,太” 话未说完,头颅已断。 李世民双眼微眯,脸色阴沉,李建成果然狠毒 第820章 遭遇掌掴 在罗艺死了之后,弹劾王庾的奏折在李渊的御案上堆成了山。 李渊沉着脸,耐着性子看完了所有的奏折,终于没忍住,将奏折摔在了地上。 “去把晋阳公主叫来。” “是。”岳郁小心翼翼地退下,去找王庾。 此时此刻,王庾正在永嘉公主的宫中,而宫门口,李芳翩然而至。 “站住。” 宫女挡住了李芳的去路。 桃儿上前呵斥:“你们是瞎了眼吗?这是淮阳王府的李二娘,与永嘉公主是最好的姐妹。 “平日里,我们二娘来找永嘉公主,你们都是恭恭敬敬的,今日是中邪了吗?” 宫女冷酷道:“陛下吩咐了,永嘉公主性子单纯,善良热情,容易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哄骗,所以不让永嘉公主见宫外的人。” “你”桃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芳的脸顿时就黑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分明是说她才是那个居心叵测的人,所以陛下才禁止永嘉公主见她。 现在是陛下发话了,她再怎么不甘,也不能违逆陛下。 李芳转身就走:“桃儿,我们走。”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了声音:“晋阳公主,您慢走。” 李芳脚步顿住,回头一看,只见永嘉公主身边的珍儿笑容满面,对王庾极尽殷勤。 她的怒火顿时燃起。 王庾也看见了她,但王庾并不想搭理李芳,直接忽视了她,往前走去。 李芳气得大声喊道:“王庾,你站住。” 并快步追上去。 “放肆,竟敢直呼公主的名讳。”春花扬起手,就给了李芳一巴掌。 “你”李芳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春花:“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打我?” 她当即吩咐:“把这个臭丫头抓住,给我狠狠地打。” 桃儿等人立刻朝着春花冲了过去。 王庾没动,淡定地看着那群气势汹汹的丫环婆子。 春花也没动,表情跟王庾一样,非常淡定。 但秋月动了,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春花面前。 只见她站立不动,目光轻蔑,像是看一群蝼蚁,直到桃儿的手即将碰触到她的脸时,她才出手抓住桃儿。 用力一甩,就把桃儿甩了出去。 随即身形微动,迅速出招,又解决了两个婆子。 不过三两下,李芳的人就都躺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喊着痛。 春花直视李芳,冷冷地说:“好叫你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宫女,我是女官,有品级的。 “不像某些人,出身于王府,却什么品级都没有。” “你”李芳最恨别人提起这件事,她愤怒地冲向春花:“臭丫头,就算我没有品级,我打死你照样不会被罚。” “是吗?”王庾终于开口,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你大可试试,看看会不会因此丧命。” 李芳动作一顿:“” 下一刻,李芳的另一边脸也变红了,她为自己被王庾威胁了而感到耻辱。 她不甘心地走到王庾面前:“是你在陛下面前说我的坏话,让陛下不准我见永嘉公主。”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王庾淡淡说道。 李芳怒了:“我知道,肯定就是你,除了你,没有谁会这么卑鄙。”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道:“李二娘说话要慎重,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李芳被噎,但下一刻,她质问王庾:“你是不是看上了平南侯?” 桃儿一惊,从地上爬了起来,劝道:“二娘,您一个姑娘家,不能说这样的话。” “你走开。”李芳推开桃儿,再次质问王庾:“长安城的人都在传,晋阳公主为了平南侯,出动晋阳公主府的九百护军,包围了燕王私宅。 “若不是看上了平南侯,你会冒着被陛下责罚的危险出动护军?” 王庾觉得很好笑:“照你的说法,我要是救了一个男子,就是看上了他,那我从前在战场上救了那么的士兵,难道也是看上了他们吗?” “你那些人岂能跟平南侯相比?你不要狡辩,你只需回答我,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我之所以救平南侯,只是因为他是我的结拜兄弟。” “不可能。”李芳不相信,叫道:“你是个姑娘家,平南侯是个男子,你们怎么可能结拜成兄弟,你休要骗我。” “” 王庾很无语:“懒得跟你解释,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懂。” 说完,径直就往宫外的方向走。 “站住,你把话跟我说清楚。”李芳追了上去。 正在这时,岳郁走了过来:“晋阳公主,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哈哈”背后突然传来李芳的笑声。 王庾觉得莫名其妙,回头去看,却见李芳只盯着她笑,什么话也没说。 这姑娘脑子抽风了吧? 王庾扭回头,对岳郁说:“走吧。” 李芳望着王庾的背影,收了笑声,但没有收住笑容。 刚刚尹德妃跟她说,这几日,很多大臣都向陛下呈上了弹劾王庾的奏折。 从内侍监刚才的脸色来看,陛下定然是把王庾叫去责罚。 她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阿耶。” 王庾像往常一样,恭敬行礼,甜甜地呼唤李渊。 然而李渊并未像往常一样,冲她露出慈爱的笑容,他厉声喝道:“跪下。” 王庾在来的路上,就从岳郁嘴里探知到大臣们弹劾她的事情,所以此时,李渊叫她跪下,她倒也没有犹豫,直接跪在地上。 按照律法来说,确实是她有错在先,跪就跪吧。 “你如此为平南侯,是不是看上他了?”李渊很直接。 “当然不是。”下一刻,王庾想到古代的未婚姑娘家在提到这样的事情时,好像会娇羞。 于是,王庾露出了娇羞的表情,撒娇道:“阿耶~我还小,您怎么能跟我说这样的事情呢?” 李渊:“” 这个臭丫头,平时说起别的姑娘家的亲事毫不脸红,今日说到自己身上倒是脸红了。 李渊没有放过她:“当真没有看上平南侯?” “当然没有。”见李渊追问不舍,王庾很认真地跟李渊说:“您是我的父亲,又是我的老师,我怎么会欺瞒您呢。 “我从前就跟您说过,万一将来我想要谁做我的驸马,我定会第一个告诉阿耶。 “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前在河北的时候,我跟平南侯结拜过,我只把他当兄弟,怎么可能看上他?” 王庾一脸嫌弃的表情 第821章 王庾受罚 尽管王庾表现得很嫌弃林郅悟,但是李渊仍然不相信。 “你若没有看上林郅悟,怎么会愿意为了救他私自出兵包围王府私宅?” 李渊心中很清楚自己的义女做事谨慎,且很有分寸,绝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结拜兄弟就得罪燕王,得罪太子。 “你应该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我随时都可以治你的罪。” 王庾起初的时候还很担心李渊会怎么罚她,但李渊回来后没有责问她,直到罗艺死后,大臣们坚持不懈地弹劾,李渊才找她谈话,她就知道李渊心中并没有责怪她。 虽然心里清楚,但是她不能表现得有恃无恐。 于是,王庾诚惶诚恐地解释:“我当然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为了大唐,为了父亲,也为了我的结拜兄弟,我只能这样做。” 李渊怒气一滞。 王庾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大唐之所以能统一中原,是因为父亲的英明决断和扭转乾坤的魄力。 “当然,还有父亲教导出来的儿女,他们征战四方,为父亲平定了天下” 李渊嘴角微微上扬,泄露了他心中的得意。 王庾话锋一转:“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份功劳是属于林郅悟的,因为有了他造的先进武器,唐军才有如神助,一路势如破竹,平定大江南北,令四海畏惧。 “毫不夸张地说,有了林郅悟,大唐就有了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厉害武器,这能让唐军的实力迅速提升。 “在将来,他甚至能帮大唐消灭突厥、高句丽那些外族势力,让大唐的疆土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广阔地步。” 听到王庾说林郅悟能帮大唐消灭突厥等外族势力,李渊就非常心动,消灭突厥、高句丽,建立伟大的功勋,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目标。 当然,他不是只听听就信了,而是进行了深刻的思考。 如今,唐军很强大,已经能与突厥铁骑相抗衡,但要消灭突厥铁骑,还远远不够。 而林郅悟就是那个能增强唐军实力的人,所以,他不能出事 “我知道父亲的心愿是消灭突厥和高句丽,所以我才不能让林郅悟出事。 “失去一个会打仗的王爷,并不算什么,大唐猛将如云,帅才无数,还会缺一个会打仗的王爷吗?何况,罗艺是咎由自取。 “所以,相较于父亲的宏伟霸业,不管我是受到责罚,还是因此牺牲,都是值得的。” 听见最后那句话,李渊内心的触动很大,小庾儿,总是为他考虑得多。 而且小庾儿说得对,举世无双的武器天才百年难得一遇,会打仗的王爷遍地都是,孰轻孰重,他心中很清楚。 李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失,他佯装生气地说:“虽然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方法用错了就是错了,我必须惩戒你,让你吸取教训,以后不再犯错。” 王庾认错的态度很端正:“不管怎么样,儿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还请父亲降罪。” 李渊很满意她的态度,面上严肃地吩咐:“拟旨。” “晋阳公主私自出兵,虽情有可原,但违背律法,罚其五十万钱,充入国库,另闭门思过一个月,任何人不许探访。” 王庾接过圣旨,高声道:“儿领旨谢恩,儿一定会吸取教训,保证绝不再犯。” 顿了一下,她放软了语气,对李渊说:“政务繁重,阿耶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若是太累,可以让长兄为您分忧。 “儿会好好思过,请阿耶不要挂念,儿告退。” 说完,对着李渊行了一礼,然后退出大殿。 李渊面露不忍,吩咐岳郁:“你去送送。” 岳郁立即追上去:“公主,我送您。” 但是出了殿门,王庾就停了下来,她对岳郁说:“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出宫。” 顿了顿,她又对岳郁说:“马上就要到秋天了,早晚天气凉,还请内侍监多费心,好好照顾陛下” 王庾细细嘱咐了岳郁一番,就离去了。 岳郁转身,跨过门槛,就看见了面前的李渊,他吓了一跳:“陛陛下” “小庾儿是个好孩子。”李渊幽幽开口。 王庾被罚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彼时,李芳陪着母亲在尹德妃的宫中,听到消息后,愤愤不平:“陛下也太偏心了吧,怎么能罚得这么轻呢? “最起码也要废了她的公主爵位” “二娘,闭嘴,不得妄议陛下。”河南王妃立刻制止李芳。 李芳不服气地闭上了嘴巴。 河南王妃冲尹德妃尴尬地笑了一下:“二娘不懂事,让德妃见笑了,她刚才说的都是胡话,还请德妃不要放在心上。” 这些话可不能传到陛下耳中,否则淮阳王府就遭殃了。 尹德妃明白她的意思,无所谓地笑了笑:“王妃不必紧张,二娘就是个孩子,言语有失,这很正常。 “你放心,我宫里的事情不会传到陛下耳中。” 闻言,河南王妃放下心来:“多谢德妃体谅。” 接着,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河南王妃就提出了告辞。 出宫之后,上了淮阳王府的马车,河南王妃就开始训斥李芳:“你今日怎可对德妃说那样的话? “我不是告诫过你,淮阳王府大不如前,你说话行事要规矩一点,谨慎一点,你怎么全忘了?” 李芳弱弱地说:“我没忘,我就是刚才太生气了” “太生气也要克制自己的脾气。” “阿娘,您怎么这么冷漠?刚才我被王庾欺负了啊,您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 “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去招惹王庾,你偏偏要去。何况我刚才亲自给你抹了药,这还不够吗?” 闻言,李芳更生气了,朝着河南王妃低吼:“不够,当然不够,我是因为到现在还没有爵位才被王庾欺负的。 “要是阿娘求陛下给我封个郡主,我以后就不会被王庾欺负了。 “就算没有郡主,至少也给我封个县主,我好歹也是河南王的女儿啊。” 河南王妃:“” “唉”她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没有想办法吗?只是陛下说了,必须等你出嫁的时候,才会给你封爵,现在还不到时候。” 李芳:“” 所以,她必须先嫁人,才有爵位吗? 沉默片刻后,李芳突然说道:“阿娘,那就让平南侯来府中提亲吧” 第822章 意外发生 王庾受罚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御史就停止了弹劾。 李建成知道后,一时陷入了沉默当中。 汇报情况的内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继续禀报:“殿中监传来消息,说晋阳公主在受罚之后,还不忘为您说话,请求陛下多给您分派一些政务。” 闻言,李建成心中五味杂陈,他无力地挥了一下手:“你先下去吧。” 内侍默默地退下。 李建成看向李元吉,对他说:“说实话,在罗艺的案子上,王庾已经尽力为我遮掩。如今被父亲责罚,也不忘为我说话,她对我,已经足够忠诚。” “嘁!”李元吉嗤之以鼻:“她若是真的对长兄忠诚,那就不应该救林郅悟。 “林郅悟在罗艺手中又不会死,且他是为你做事,为何非要把他救出去?呆在罗艺的宅子里不是一样吗? “现在好了,王庾把林郅悟救了出去,害死了罗艺,让东宫失去一大助力,还害得长兄你被父亲训斥。 “在我看来,王庾就是故意的,长兄,你不要听信她的解释。” 李建成没有接话,但他心中也不相信李元吉说的话。 他在想,若是他从一开始就跟王庾坦白这件事情,也许就没有后面这么多的纷乱。 见李建成沉默不语,李元吉突然说道:“长兄,父亲最近常常在朝堂上夸赞李世民,还赏赐了李世民很多东西,李世民那厮很是嚣张。 “我觉得,我们应该狠狠地教训李世民一顿,挫挫他的锐气,也好让朝臣看看,谁才是父亲心目中最合适的皇位继承者。” 李建成眼神一动,试探道:“你想怎么做?” 李元吉勾了勾嘴角,露出狡诈的笑容:“我最近得了一匹好马,膘肥体壮,跑得特别快。 “最重要的是这匹马特别难驯服,至今还没有人成功驯服过。 “李世民不是说这世上没有他驯服不了的马吗?那就让父亲看看,他是不是夸大其词。” 李建成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野马难驯,李世民若是从马上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到时候,还怎么跟他争?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他知道尔朱焕和乔公山举报他谋反的事情,是李世民一手谋划。 这个仇,他必须报。 林郅悟收到王庾被罚的消息后,已是第二天。 他急急忙忙赶去晋阳公主府,却吃了个闭门羹。 “平南侯请见谅,陛下有旨,晋阳公主思过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 他沮丧地回府。 刚回到府中,文泽就迎上来禀道:“侯爷,河南王妃的人来递帖子,想要见您一面。” “不见。”林郅悟怒气冲冲:“传令下去,我休养期间,闭门谢客。” 文泽:“” 晋阳公主不能见客,侯爷也不见客了,这两人真是 文泽默默地退下,去传达林郅悟的话。 河南王妃的人被拒绝之后,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 “二娘,平南侯没有接您的帖子,而且”侍卫支支吾吾。 李芳撩开帘子,怒道:“而且什么?说。” 侍卫战战兢兢地说:“而且,平南侯发了话,在他休养期间,闭门谢客。” “嘭!” 李芳一拳打在车壁上,这个臭小子,之前养伤的时候,都没有闭门谢客,却在她派人去了之后,就宣布了闭门谢客,分明就是针对她。 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林郅悟,她一定要得到。 李芳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甩下帘子,冷声道:“去东宫。” 这一日,阳光明媚,秋风柔和。 李渊下旨举行一场骑射比赛,领着三个儿子和众多大臣去了城外。 “为父常年忙于国事,很久没有看你们比试骑射了,今儿得闲,你们就比试一场,让为父瞧瞧,你们的骑射功夫生疏了没有。” 李渊这么说了,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人当然只能遵从。 于是,三人各自去准备。 等到准备好了,李建成当着众人的面,对李渊说:“父亲,我新得了一匹骏马,能日行千里,跨越数丈宽的沟涧,是一匹真正的宝马。 “二郎在我们三人中,骑术是最好的,我觉得只有二郎能驾驭这匹马。” 他又转向李世民:“二郎,宝马配英雄,这匹马就送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李世民回应,他就命人把李元吉准备的那匹野马牵了过来。 李渊盯着马儿看了起来,通体纯黑,膘肥体壮,一看就知道是好马,大郎果然没说错。 他看向李世民:“二郎觉得这匹马怎么样?” 李世民微微笑道:“这确实是一匹难得的宝马。” 赞了一句后,李世民转向李建成,说:“长兄如此大方,送我宝马,那就多谢长兄了。” “你我是兄弟,不必客气。”李建成摆出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样,笑眯眯地说:“既然二郎喜欢,那今日就骑着它跟我们比试一场吧。” “好。” 李世民答应之后,就翻身上马。 看着兄友弟恭的画面,李渊很满意,笑着宣布:“那就开始比试吧。” “是。” 三人扬手挥鞭,马儿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林子里。 李世民胯下的马速度最快,不过数息功夫,就冲在了最前面。 李建成和李元吉相视一笑,驱马跟上。 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当李世民在追逐一头鹿的时候,他胯下的黑马突然嘶鸣了一声,然后身体一撅,前腿跪屈在地,李世民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的李建成和李元吉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未经驯服的野马最讨厌被人控制,而这一匹马比平常的那些野马难驯多了。 因为这是一匹胡马,性子更烈。 李世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失望了,因为李世民好端端地站在了马的身旁。 “怎么会?”李元吉不敢置信。 这时,李世民似有感应般,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并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面对李世民的笑容,李建成顿时就有一种做坏事被揭穿的窘迫感,但他没有表露出来,镇定地看着李世民。 “呵!”李世民轻笑一声,再次翻身上马。 李元吉惊呆了:“差点被摔死,他居然还敢上马?” “这不是挺好的吗?”李建成语气幽幽。 李元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没错,挺好的,要是这一次能摔死他,那就更好了” 第823章 龙颜大怒 烈马之所以性子烈,是因为不喜欢受人掌控,所以,只要有人试图掌控它,它就会用尽一切办法玩弄骑着它的人,甚至是摔死他。 但如果有人能胜过它,它就会忠诚于这人。 李世民很喜欢骏马,也很享受征服烈马的快乐。 在看穿李建成的意图之后,李世民有一瞬间的想法是将计就计,让自己受点伤,然后向父亲告一状。 但转念一想,这匹马只是未经驯服,并没有被人故意下药导致他受伤,所以就算他向父亲告状,李建成也只会是被训斥几句,并不会得到什么重罚。 于是,李世民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认真驯服骏马。 他知道李建成和李元吉就在远处盯着他,期待他摔死,但他偏偏不如他们的意,还要让他们损失一匹骏马。 “呵呵,真当我李世民是浪得虚名吗?” 李世民摒弃杂念,握紧缰绳,开始了训马之路。 有好几次,李世民被黑马甩下来,但他都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再次跃上马背。 就这样过去了两刻钟,马儿在李世民身边变得无比温顺,任其抚摸。 当李世民骑着黑马,满载而归时,李建成和李元吉气得咬牙切齿。 可恶,这样都弄不死他,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两兄弟在心中愤愤不平地骂道。 李世民冲他们笑了一下,然后对李建成说:“这匹马果然是匹好马,多谢长兄了。” 李建成心塞得要命,但在李渊面前,他不得不挤出笑容,对李世民说:“我们是亲兄弟,二郎喜欢就好,不必客气。” “哈哈,看见你们兄弟和睦,为父真是高兴。”李渊满脸笑容,豪气万丈地说:“我决定了,不管输赢,你们三兄弟通通都有赏。” 三兄弟齐声道:“多谢父亲。” 李世民的猎物最多,但他并不在意李建成和李元吉分走了他的赏赐,因为他粉碎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阴谋,心中非常痛快。 在回城的路上,李世民忍不住对宇文士及说:“有人想借这匹未经驯服的骏马置我于死地,奈何生死有命,我又岂会这么轻易被杀?” 宇文士及笑着附和:“大王英明神武,总能逢凶化吉。” “哈哈”李世民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不远处,一个人影迅速消失。 “秦王当真这么说?”李建成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卫。 “一字不差。”侍卫强调道:“这就是秦王的原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李建成心中大悦,吩咐赵弘智:“带他下去领赏。” 侍卫欣喜不已:“多谢殿下赏赐。” 在侍卫走了之后,李建成欣喜地对李元吉说:“这是个好机会,我定要让李世民翻不了身。” 李元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面露阴狠:“所谓三人成虎,李世民这次死定了。”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阴谋已经得逞。 李建成对李元吉说:“因为罗艺的事情,父亲对我的疑心还未消除,东宫的人不宜行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相信,你这次一定能让李世民栽个大跟头。” 李元吉露出得意的神色:“那是自然,长兄放心,这一次,我定会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 回到武德殿后,张胤忍不住对李元吉说:“主子,太子把这件事交给您去办,万一出了差错,被罚的就是您了。 “太子殿下他好像在防着您。” “你想多了。”李元吉气定神闲地坐下,端起茶盏。 张胤还是很担忧:“主子,虽说您和太子殿下有着共同的敌人,但太子殿下,也不得不防啊。” 李元吉笑了:“如今太子失去了燕王,东宫的势力大不如前,齐王府就是东宫最大的助力。 “这个时候,太子只会牢牢抓住齐王府,不敢得罪我。 “而我,一直都在防备太子,只要铲除了秦王,我就” 说到这里,李元吉没有再说下去,但张胤明白他的意思。 知道李元吉有所防备,张胤就放心了。 李元吉吩咐道:“派人去一趟尹德妃那里,就跟她说” 吩咐完之后,李元吉往后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嘴角带着奸笑。 第二天晚上,李渊去了尹德妃的宫中。 在用完晚膳之后,尹德妃漫不经心地提起了昨日骑射比试的事情:“听说昨日太子殿下和秦王、齐王比试骑射,太子殿下和齐王输了。 “秦王不愧是战神,骑射功夫天下第一,轻轻松松就赢了太子殿下。” 听着这话,李渊感到很不舒服,他面无表情道:“秦王只是骑术稍微出色了一点,称天下第一,未免狂妄。 “再说太子也不差,秦王赢得并不轻松。” 见李渊为李建成说话,尹德妃很高兴,但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又跟在陛下身边学习政务这么久了,当然不是秦王可比的。 “听说太子殿下昨日还送了秦王一匹世所罕见的宝马,当真是友爱兄弟,慷慨大方。 “但是秦王似乎并不领情,还怀疑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尹德妃突然捂住自己的嘴,一副说漏了嘴的模样。 下一刻,她端起酒壶给李渊倒酒,试图转移李渊的注意力:“陛下,这是妾的兄长前不久托人送给妾的佳酿,您品尝一下。” 李渊看也没看酒杯,死死地盯着尹德妃的眼睛,声音冷冽:“秦王怀疑太子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尹德妃连连摇头,眼神闪躲。 李渊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喝道:“说。” 他突然的动作令尹德妃吃痛,尹德妃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啊~” 酒杯倾斜,杯中的酒洒了出来,沿着酒杯弄湿了尹德妃的手,酒香顿时四溢开来。 尹德妃很不舒服,但在李渊威严的目光下,她不敢抱怨,小心翼翼地说:“妾也是听宫人们说的,但妾不敢对陛下说,因为怕您误会妾针对秦王。” “你尽管说,我不会怪罪你。”李渊做出承诺。 尹德妃这才放心地说出来:“今日,宫里都在传,太子殿下送宝马给秦王,其实并不是出于兄弟情,而是想杀了秦王,因为那匹马未经驯服。 “秦王看穿了太子殿下的意图,但是秦王并没有拒绝,而是用自己绝佳的骑术征服了那匹宝马。 “后来回城的时候,秦王对身边的人说:‘我有天命在身,乃天下之主,岂会轻易死于一匹马下?’” 闻言,李渊龙颜大怒:“这个逆子,竟敢说这样的话?” 第824章 要杀秦王 回到太极宫之后,李渊吩咐陈福:“你去查一下,宫里最近有什么流言。” “是。”陈福领命而去。 岳郁望着陈福的背影,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第二天,陈福向李渊禀道:“尹德妃说的事情已经在宫里流传开了,现在,几乎每个宫的人都知道这个流言。 “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越传越凶。” 李渊听了后,脸色很难看。 但这个时候,李渊并未传召李世民,直到后来,李渊又见了张婕妤等几位嫔妃,她们都对李渊说起了这则流言,李渊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传秦王进宫。” 李世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进来后像往常一样,给李渊请安:“见过阿耶。” “跪下。”李渊大声呵斥。 李世民有点懵:“父亲,我做错了何事,您要惩罚我?” 见他并未下跪,李渊更怒了:“太子友爱兄弟,好心送你一匹宝马,你却怀疑太子的用心,还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心思何其歹毒?” 这番话出自李渊之口,说明事态相当严峻。 李世民当即说道:“儿并未怀疑过长兄,而且也向长兄表达了谢意,至于父亲说的,我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儿确实不知,还请父亲明示。” “在我面前,你还敢狡辩?”李渊训斥了他一句,然后将流言说了出来:“‘我有天命在身,乃天下之主,岂会轻易死于一匹马下’,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我竟没想到,你居然生出了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做这天下之主。 “怎么?对付太子还不够,现在还想对付孤了吗?” 这个指控太严重了,李世民当即跪下,否认道:“父亲,我没有对付太子,也没有对付您,更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我当时说的是‘有人想借这匹未经驯服的骏马置我于死地,奈何生死有命,我又岂会这么轻易被杀?’” 李渊立刻就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还说没有怀疑过太子,你这分明就是怀疑太子想杀你。 “好啊,你这逆子,竟敢对我撒谎?我定要狠狠地惩罚你” “父亲。”李世民陡然拔高声音,喊了李渊一声。 李渊怒气一滞。 李世民站起来,为自己辩解:“没错,我是怀疑过长兄,因为他明明知道那匹马是未经驯服的烈马,还拿话堵我,让我不得不接受那匹马,并骑着它去参加比试。 “若不是我命大,恐怕父亲现在都见不到我了。 “至于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确实没有说过,我说的那句话是对宇文士及说的,并无不妥之处。 “您若不信,可以宣召宇文士及,审问他。 “当时,听见这句话的还有几人,您也可以全部抓来,一一审问。 “若是您嫌麻烦,可以让大理寺卿审理此案,到时候,您就会知道,我才是清白的。” “你”李渊气得脸都青了。 这个逆子,居然想让大理寺介入此事? 那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他的笑话? 堂堂皇室,居然父子相互猜忌、兄弟不睦,传扬出去,他的脸就丢尽了。 望着李世民那一脸无愧的表情,李渊怒不可遏,直接吩咐:“来人啊,把秦王押下去,先关起来。” 李世民顿时就变了脸色,但他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秦王,得罪了。”钱九陇来到李世民身边,并伸手去抓他。 李世民一记眼光扫过去:“我自己会走。” “” 钱九陇讪讪地改变动作:“秦王,请吧。” 于是,李世民一言不发地跟着禁卫军走了。 看着李世民那不卑不亢的背影,李渊的怒气不减反增。 这个逆子,到这个地步了都不认错,也不屈服,果然是翅膀硬了,一个个都敢反抗他了 秦王被关押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耳中。 李建成欣喜不已,拍着李元吉的肩膀说:“四郎,干得好,这一次,李世民完了。” 李元吉咧开嘴,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哈哈,今日真是痛快,痛快。” 两人笑了一阵,李建成突然收住笑,说道:“不,这样还不够,我们必须加把火。” 李元吉离开东宫之后,就直接去了太极宫。 他一踏进殿内,就大声说道:“父亲,听说秦王包藏祸心,竟敢谋权篡位,被您关了起来” “闭嘴。”李渊喝止他。 彼时,殿内还有裴寂和萧瑀,他们听了李元吉的话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李元吉很委屈:“父亲,这些话都是宫人们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李渊怒气一顿。 见状,李元吉趁机进言:“父亲,虽然秦王是我的亲兄长,但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不再是我的兄长。 “秦王仗着军功,令军中将士听命于他,如今,军中将士对他死心塌地,恐怕连父亲都使唤不动他们了。 “还有朝堂上,支持秦王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如今秦王被关,他们知晓了,肯定会谋划着救秦王。 “而一旦军中将士知道秦王被您关起来,他们一定会发动兵乱,袭击长安,营救秦王。 “所以,我已经命人封锁了这个消息” 听到这里,李渊很欣慰,四郎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然而下一刻,李元吉的言行让李渊再也欣慰不起来。 李元吉突然跪下,请求李渊:“为了以防万一,还请父亲不要心软,尽早杀了秦王,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万万不可。”萧瑀当即阻止:“陛下,秦王一向对您、对朝廷忠心耿耿,他绝不会谋反,这其中定然有误会,还请陛下明察。” “呵呵,有什么误会?”裴寂发出一声冷笑:“众所周知,秦王觊觎储君之位已久,且常常在朝堂上挑衅太子。 “但陛下英明,没有被他蒙蔽双眼,始终支持太子。 “陛下出于一颗爱子之心,才没有惩治秦王,而是选择通过打压来警告他,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秦王非但没有领会陛下的良苦用心,还心生怨恨,屡次对陛下不敬,如今更是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分明就是憋不住了,想要谋权篡位。 “幸好陛下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祸。” 说到这里,裴寂也跪下去,请求李渊:“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唐好不容易得来的基业,还请陛下不要心软,杀了秦王,以绝后患” 第825章 挺身而出 见李渊神情松动,萧瑀当即跪下,劝谏道:“陛下,秦王若是有谋逆之心,他早就造反了,何苦等到陛下打压后、秦王府势力大不如前的今日? “所以,冤枉秦王谋反的人才是包藏祸心,企图离间您和秦王的父子情,企图挑起内乱,让外族势力有可乘之机。” 李元吉眉梢一挑,冤枉秦王谋反的人,不就是他吗?萧瑀这厮是说他包藏祸心? 他顿时就怒了,冷嘲热讽道:“秦王野心勃勃,他之前不行动,只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却没想到父亲发现了他的野心,幸而及时打压,削弱秦王府的势力,他这才没有行动。 “如今看罗艺犯错被诛,以为长兄受其牵连,被父亲怀疑,觉得东宫势不如他,这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殊不知父亲英明神武,心中自有决断,知晓长兄与罗艺谋反之事毫无瓜葛,根本就没有受小人蒙蔽。” 听到李元吉的话,李渊眼神闪烁了一下。 “一派胡言。”萧瑀不想跟李元吉浪费唇舌,便对李渊说:“陛下,秦王绝对不会谋反。 “若是陛下仅凭几句风言风语就杀了秦王,不仅会寒了众多皇子的心,也会让朝臣百姓寒心。 “他们会在心里想: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难道为朝廷效力的结果就是这样吗? “无凭无据就杀了秦王,势必会引起朝堂动荡、百姓骚乱,到时候内乱再起,外敌趁虚而入,朝廷又该如何抵御?” 这时,裴寂趁机进言:“陛下,虽然如今内乱已平,但还有突厥等外族势力对大唐虎视眈眈,大唐确实经不起内乱。 “所以,请陛下大义灭亲,杀了秦王,断绝内乱发生的可能。” 好样的,一句话就堵死了萧瑀。 李元吉忍不住向裴寂投去赞赏的目光, 萧瑀确实被哽了一下,但下一刻,他举起右手,郑重地对李渊发誓:“陛下,臣以项上人头起誓,秦王绝不会谋反,若秦王有谋逆之心,臣愿以死谢罪。” “” 裴寂和李元吉惊呆了,这人居然为了李世民,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不仅仅是性命,还有整个家族的前途。 李元吉突然感到一丝愤怒,论亲戚关系,他和李世民同为萧瑀的表侄,为何萧瑀如此支持维护李世民,而不帮他? 就算是长兄贵为太子,也没有得到萧瑀的支持,为什么? 难道真是李世民比他们强吗? 不,肯定不是这样 李渊也很震惊,他没有想到萧瑀会做到这一步,他的心动摇了。 裴寂见李渊动摇了,连忙说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听到声音,李元吉回过神来,也劝道:“父亲” “都给我闭嘴。”李渊烦躁地吼了一声。 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此事,我自有思量,你们都退下吧。”李渊不想再听他们说话,直接赶人。 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告退离去。 出了太极宫,李元吉突然挡住萧瑀的去路,阴阳怪气地说:“表姑父对秦王当真是情深义重,竟然能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他。 “也不知道同为表侄儿的我有没有这个福分?” 萧瑀无畏地直视李元吉,大义凛然道:“萧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唐,为了陛下,绝无私心。 “若日后齐王也无辜被冤,萧某定会像今日一样挺身而出。” “你”李元吉气得想打人。 萧瑀径直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钱九陇从太极宫中走了出来:“齐王。” 他行礼之后,就朝宫外的方向走去。 李元吉心中一动,立刻吩咐张胤:“你去截住钱九陇,就说太子找他有急事。” 又吩咐张达:“你抄小路去东宫,让太子做好准备。” 张胤问道:“那主子您呢。” “我去找宇文士及。”说完,李元吉拐上了另一条出宫的路。 这个时候,钱九陇出宫,定然是父亲派他去问宇文士及,看看李世民说的是不是真话。 所以,他必须赶在钱九陇前面,封住宇文士及和其他人的口。 想到这里,李元吉跑了起来。 而钱九陇刚走没多远,张胤就追上了他:“郇国公,太子殿下有急事找您,请立刻前往东宫。” 钱九陇狐疑地看着张胤:“太子殿下找我,怎么会派你过来?” “哦,是这样的。”张胤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刚才我陪齐王回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派来找您的人,因为他摔了一跤,无法走路,所以他就拜托我来找您。” 见钱九陇还是犹豫,张胤又说:“太子殿下有急事找您,您不去吗? “若是您不去的话,我这就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免得太子殿下着急。” 一听这话,钱九陇当即扭身,朝东宫走去。 张胤跟在后面,暗中松了口气。 亲眼看见钱九陇进了东宫,他才离去。 “见过太子殿下。”钱九陇行礼过后,就直接问道:“不知殿下找臣前来,有何急事?” 李建成刚收到李元吉的口信,还没想好理由,钱九陇就来了。 他目光瞥见一旁的弓,急中生智,便取下那把弓对钱九陇说:“我新得了一把弓,想要送给陛下。 “但是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欢,就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钱九陇很无语,这就是太子殿下所谓的急事? 心里想着,就问了出来:“张胤跟臣说,太子殿下找臣有急事,难道就是这件事吗?” 李建成挑眉:“我今日就要把它送给陛下,难道不急吗?” 钱九陇:“” “陛下的喜好,臣不敢妄加揣测。” 李建成:“你常年跟在陛下身边,且陛下时常与你切磋,你应该很清楚陛下用哪一种弓用得顺手。” 说着,李建成把弓塞到钱九陇的手中:“你帮我看看,这把弓适不适合陛下?” 钱九陇无奈,只得拿起弓掂了掂,又仔细看了一遍:“陛下有一把类似的弓。” 说完之后,钱九陇把弓递过去:“臣还有差事在身,就先告退了。” 李建成明白他的意思,父亲有一把类似的弓,就说明这把弓适合父亲使用,但绝对不会特别喜欢。 为了给李元吉争取时间,李建成没有去接,而是继续问道:“那郇国公觉得陛下会喜欢这把弓吗?” 这个问题,本就不好回答。 但钱九陇为了早点去执行任务,只好说道:“臣认为,只要是殿下送的,陛下都会喜欢” 第826章 事有转机 宇文府。 “阿郎,齐王来了。” 仆人话音刚落,李元吉就出现在门口。 他大步跨进厅内,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我要单独跟宇文侍郎说几句话。” 仆人们踟蹰着看向宇文士及。 “你们都退下吧。”宇文士及吩咐了一句,然后向李元吉行礼:“见过齐王。” “免礼。”李元吉朝着宇文士及走了两步,直接道出了来意:“秦王心怀不轨,谋权篡位,已经被陛下关起来了。 “今日我前来,是希望宇文侍郎能早日认清局势,投靠明主,为太子殿下效力。” 听到秦王被皇帝关起来了,宇文士及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听到后面那句话,宇文士及又起了疑心。 “不可能,秦王绝不会谋反,陛下也不会关押秦王。” 李元吉快速说道:“我既然敢说出口,就说明这件事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宫里打听。 “只不过,机会稍纵即逝,你若不抓住,就会落得跟秦王一样的下场。” 宇文士及心中一动,镇定地说:“齐王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想让我做什么,齐王尽管开口。” 李元吉当即说道:“那日从城外射猎回来,秦王对你说了一句话,太子殿下希望你在郇国公问起的时候,改成另一句话。” 接着,李元吉将尹德妃说的那句话说了一遍。 宇文士及听了后,心下冷笑:看来,陛下并不相信他们弄出来的流言。 想到这里,宇文士及肃然说道:“我不仅是天策府司马,还是中书侍郎,我首先是陛下的臣子,然后才是天策府的人。 “想让我欺君,那是不可能的。 “齐王,还是请回吧。” 闻言,李元吉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宇文士及的脖子,面容狰狞:“你别以为有秦王当靠山就自以为了不起,我告诉你,若不照我的话去做,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咳咳”宇文士及抓住李元吉的手腕,拼命想掰开他的手:“放开” 李元吉松手,放开了宇文士及。 他往外看了一眼天色,然后再次警告宇文士及:“即便你背后有秦王府,即便你娶了寿光县主,我若想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若继续选择帮秦王,那就做好准备承受太子殿下和我的怒火。” 警告完之后,李元吉扬长而去。 宇文士及坐在椅子上,手轻轻地抚上脖子,陷入了沉思。 但李元吉走了没多久,钱九陇就来了。 “宇文侍郎,陛下派我前来问话。”钱九陇直接道明了来意。 宇文士及神情一凛,恭敬道:“陛下问话,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九陇问:“那日从城外射猎回来,秦王对你说了什么话?” 宇文士及不答反问:“听说秦王被陛下关起来了,敢问郇国公,这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个时候,宇文士及已经能确定秦王真的被关起来了。 钱九陇开始变得不耐烦:“不要问东问西,你尽管回答我的问题,那日,秦王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宇文士及露出回忆的表情:“那日,秦王跟我说” -------------- 太极宫。 钱九陇向李渊禀道:“臣已经问过那日秦王身边的人,一共九人,其中八人的说法跟尹德妃的话是一样的,还有一人的说法跟秦王的话是一样的。” “宇文士及是怎么说的?”李渊问道。 钱九陇恭敬回道:“宇文侍郎说的跟尹德妃说的一模一样。” 闻言,李渊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钱九陇暗中抬眼看了一下李渊,心中很是纠结,他到底要不要跟陛下禀报那件事呢? 李渊看见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道:“你有事隐瞒我?” 钱九陇吓得当场跪下:“臣不敢隐瞒陛下,在臣出宫之前,太子殿下曾把我叫去了东宫” 接着,钱九陇把在东宫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李渊。 李渊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才,太子送了一把弓给他,当时他觉得很奇怪,太子为何要送一把用过的弓给他。 现在他知道了。 太子对钱九陇说那是新得的弓,却不知道他早就见过那把弓。 现在看来,流言一事很蹊跷。 “你去查一下,今日齐王从这里离开后,都去了哪些地方。” “是。” 钱九陇领命而去。 第二天,钱九陇向李渊禀道:“昨日,齐王从太极宫离开之后,就出了宫,直到宵禁了才回宫,大概比我早回来一刻钟。 “但臣还未查到齐王出宫后去了哪些地方,请陛下再给我一些时间。” 李渊的脸色很难看:“此事到此为止,不用再查了,你退下吧。” “是。” 在钱九陇退下之后,李渊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但只过了半刻钟,钱九陇又回来了:“启禀陛下,边关传来紧急战报。” 李渊立刻睁开双眼,端正身体:“拿过来。” 钱九陇立刻递上。 李渊拆开之后,迅速看了起来:“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联合出兵,举全国兵力南侵我国,兵锋直指原州,似有入侵关中的意图” 他合上战报,沉声道:“传我命令,命秦王即刻前来商讨国事。” 接着,李渊又命人召集朝廷重臣,立刻进宫商议政事。 李建成和李元吉也在其中。 当他们到达御书房,看见衣冠楚楚的李世民时,恨得咬牙切齿。 突厥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来犯,又让李世民逃过了一劫,真是可恶。 但是,对于这个局势,两人又无可奈何,毕竟目前整个大唐,能对抗突厥的元帅就只有李世民一人。 何况这一次,突厥还是举全国兵力侵犯大唐,令朝野无不震恐,父亲就更加不会惩罚李世民了。 这不,父亲正满脸笑容地跟李世民说:“为父已经查明了真相,你确实没有欺骗为父,是宫里有小人作祟,用流言中伤你。 “你放心,为父已经杀了那些小人,为你报了仇。 “这次无端让你受了苦,为父心里过意不去,以后会好好补偿你。” 李世民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父亲言重了,儿没有受苦” 第827章 荒谬提议 在李渊慰问李世民的同时,大臣们陆续到来。 见所有人到齐之后,李渊回到宝座,神情凝重地对众人说:“这一次,突厥举全国兵力侵犯我朝,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李世民当即说道:“突厥举全国兵力来犯,这就说明他们见识到了唐军的威猛,别无他计可施。 “我认为,对策只有一个,那就是与突厥开战,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下次他们就不敢来犯了。” 李世民很想消灭突厥,但他心中很清楚,凭唐军目前的实力,只能赶走突厥骑兵,而不能消灭突厥骑兵,所以他才这么说。 但他的话立刻遭到了李元吉的驳斥:“说得倒是轻松,自西魏起,突厥铁骑所向披靡,群雄惮之。 “如今突厥举全国兵力侵犯我朝,除非我们也举全国兵力去对抗,否则很难击退他们。 “但我们若是举全国兵力去对抗突厥,那关中谁来镇守?其他地方的防守又怎么办? “别忘了,除了突厥,还有吐谷浑和党项等其他外敌,一旦我们举全国兵力去对抗突厥,他们势必会趁虚而入,攻占关中” 李世民打断他的话:“何须举全国兵力?只要给我十万兵马,我定能击退突厥兵。” “呵呵,大言不惭!”李元吉忍不住讥讽道:“别到时候输了,哭着求父亲去救你。” 李世民扭身看向李元吉,目光如炬,语气坚定:“齐王放心,绝不会有这么一天,我只会让父亲笑着迎接胜利。” “嘁。”李元吉面露轻蔑,对李世民的话表示怀疑。 这时,裴寂出列说道:“突厥举全国兵力来犯,想要击退他们很难,不如求和吧。” “不行。”李世民怒而打断裴寂的话:“不战而和,跟投降有何区别?” 李元吉却道:“我觉得裴仆射的主意挺好的,这个时候我们不宜与突厥开战,不如就求和。 “不过就是浪费些钱财罢了,我们泱泱大唐,难道还会缺少这点钱财吗?” 听见这话,李世民气得差点吐血:“你可知我们连连征战,再加上天灾,如今国库空虚,百姓贫苦? “突厥人这次大举侵犯,绝不是从前那一点半点的钱财能满足的,我们势必会损失一大笔钱,而这笔钱的付出必定会让我朝雪上加霜,百姓更加贫苦” “难道打仗就不用花钱了吗?”李建成打断了李世民的话:“你带兵去抵御突厥,一样要消耗军费,而且还会牺牲更多的士兵。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这笔钱给突厥,保大唐一时平安,保士兵性命无忧?” “呵呵~真是笑话。”李世民毫不客气地嘲笑李建成:“你也说是一时平安,突厥收了钱之后,不过就是消停一阵,过段时间,突厥又会席卷而来。 “这么多年来,突厥一向都是如此行事,反复无常,毫无信义可言。 “所以,这次我们妥协了,奉上钱财,那下次呢?待突厥再次来犯之时,我们是战?还是再次奉上钱财?” “你”李建成被噎,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李渊被他们吵得头疼,大声呵斥:“你们兄弟三人给我闭嘴。” “父亲息怒。”说完之后,三人默默地退回原位,闭上嘴巴。 李渊扫视他们一眼,然后看向朝臣:“诸位爱卿,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 众臣沉默了。 刚才听了太子、秦王、齐王、裴仆射的看法,陛下居然还问他们有没有好办法,这让他们有点猜不透了。 秦王主战,不是好办法。 太子、齐王、裴仆射主和,也不是好办法。 那么,什么样的主意才是陛下想要的好办法? 众臣暗暗思考。 这时,有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刑部尚书,也就是驸马都尉窦诞出列说道:“陛下,突厥之所以屡次南下侵犯关中,是因为我们大唐的财富和人口都在长安,且长安离北方边境很近,更有利于他们出兵作战。 “如果我们另择宝地作为都城,把财富和人口都迁走,焚毁长安,那么,突厥的侵犯也就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变得安静。 显然,殿内的这些人,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当他们听到这个计策时,感到很震惊。 然而只安静了一瞬,殿内就爆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 众人看去,只见李世民毫不顾忌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讽刺。 窦诞被他笑得涨红了脸,觉得很没面子,他怒道:“我这计策分明就是良计,秦王有什么好笑的? “不信的话,就问问大家的意见。” 窦诞首先向李元吉发问:“齐王觉得我的计策如何?” “此计甚好。”作为好兄弟好搭档,李元吉想也不想就支持了窦诞。 窦诞又转向李建成:“敢问太子殿下,臣的计策如何?” “此计”李建成悄悄地看了李渊一眼,而后回答:“甚好。” 裴寂见窦诞看过来,连忙表态:“我也觉得此计甚好。” 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纷纷附和,表示支持窦诞的计策。 最后,窦诞将目光转向宝座上的李渊:“陛下,您认为臣的计策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渊,包括李世民。 李世民心想:父亲英明决断,从来就不是一个昏君,他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计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渊同意了:“额此计说得很有道理,可行。” 窦诞当即面向秦王,挑衅道:“秦王,你认为我的计策怎么样?” “荒谬,简直是无比荒谬,荒谬透顶。”李世民连用三个“荒谬”来评价窦诞的计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皇帝才赞过窦诞的计策,秦王就说窦诞的计策荒谬透顶,这不是在跟皇帝对着干吗? 秦王一党的大臣忍不住在心里为李世民捏了把汗,纷纷祈祷皇帝不要发怒。 而太子一党的大臣面上装作很震惊,实则在心里窃喜,秦王胆敢跟陛下作对,这次死定了。 李渊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李世民看见了李渊的表情,但他仍然不管不顾地说:“既然突厥是冲着繁华的长安来的,那么迁了都城,都城繁华,难道突厥就不会再来攻打新的都城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突厥人的本性就是掠夺钱财和粮食,不管把都城定在哪里,他们都会来侵犯。 “那么,迁都的意义又何在?” 第828章 威胁秦王 听完李世民的话,窦诞并没有被说服,而是坚持己见:“就算突厥再次来犯,但是距离边境远了,他们会有所顾忌,顶多是侵犯边境。 “即便他们想要攻打都城,那距离远了,我们也有时间调遣军队保卫都城。 “虽说我这个计策不是很完美,但是能防范和消除突厥的威胁。” “一派胡言。”李世民只觉得窦诞愚蠢至极,不想跟他说话,便对李渊说:“父亲,戎狄之祸,自古有之。 “且大唐在父亲英明神武的统治下,越来越繁荣强大,更有百万雄师,所向无敌,又何惧戎狄? “今日若是因为突厥侵犯边境就迁都逃跑,国人的颜面何在?父亲的威信又何在? “父亲若这么做,一定会遭世人耻笑。” 李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望着李世民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 见李渊没有动摇,李世民“噗通”跪下:“当年,霍去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领,都能立志消灭匈奴,何况儿身为大唐的天策上将? “请父亲给儿数年时间,儿必定砍掉颉利可汗的脑袋,献给父亲。” 这一番豪言壮语引起了李建成的强烈反感,他毫不客气地讥笑:“数年?我看再给你五十年,你也杀不了颉利可汗。” 李世民起身回击:“不出十年,我必定杀了颉利可汗,踏平漠北,绝无虚言。” 李建成:“大言不惭。” 这时,萧瑀站出来帮李世民说话:“陛下,臣认为秦王说得很有道理,且秦王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若陛下恩准秦王出征,必定能击退突厥。” 接着,殷开山等人也纷纷支持李世民。 而裴寂等人则坚决表示反对李世民出征,都支持迁都的提议。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李渊一声暴喝“都给我闭嘴”,他们才闭上嘴巴,默默地站好。 李渊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李世民身上:“秦王听令。” 李世民心中一喜,以为李渊要派他出征,当即跪下:“儿在。” 却没想到,李渊说的是另一道旨意:“明日,你率三十骑去樊、邓一带,找一块适合定都的地方。” 李世民眸中的光亮瞬间熄灭,但这是圣旨,他不能违抗。 他握紧了拳头,强忍怒气:“儿遵旨。” 李渊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迁都一事事关重大,尔等不得泄露分毫。” “臣等遵旨。” 最后,李世民灰头土脸地回到了秦王府,而李建成一回到东宫,就忍不住发出喜悦的笑声。 李元吉有点懵:“长兄,虽然父亲没有赞成李世民的提议,但父亲因为突厥来犯的事情就放了李世民,你应该感到愤怒才是,怎么还笑呢?” “哈哈”李建成笑得更大声了。 不过很快,李建成就停止了笑声,他耐心地跟李元吉解释:“从前父亲每次想要狠狠地打压李世民的时候,突厥人就跑出来作祟,让父亲不得不把李世民派去抵御突厥。 “那个时候,我就和裴寂不断地向父亲进言,说李世民是‘挟突厥以自重’。 “显然,父亲深信这一点,所以今日才赞成了窦诞的提议。” 李元吉似乎听懂了:“所以说,父亲其实并不赞成迁都的提议?” “没错,父亲心里并不赞成。”李建成肯定了他的猜测,并解释道:“父亲之所以当着众臣的面赞成窦诞的提议,还派李世民去寻找宝地,不是为了防范突厥,而是为了警告李世民。 “父亲是在警告李世民不要妄动心思,不要妄想挟突厥以自重,否则,为了打压李世民的锋芒,父亲会做出比烧毁长安更疯狂的事来。” 李元吉听了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父亲的心思果然不是我等愚钝之人能猜测的。” 李建成忍不住嘴角上扬,即便出了罗艺的事情,他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没变。 他依然是父亲支持的太子。 过了几日,李世民率领三十骑回朝,认真地向李渊述说樊、邓一带的地势以及周遭环境:“所以说,樊、邓一带并无合适的地方可以作为都城。 “父亲,儿认为迁都一事不可行,中原地界,没有一个地方比长安更适合做都城。 “何况突厥大军已经攻下原州,兵锋直指关中,就算现在迁都也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跪下:“父亲,儿请战,愿带兵前往原州,把突厥人赶出中原,若没有做到,誓死不还。” 望着李世民那双坚定又近乎卑微的眼睛,李渊同意了。 “好,迁都一事便作罢,你且回去准备,明日带兵出征。” “谢父亲。” 出了宫之后,段志玄忍不住问李世民:“陛下前几日还坚定地要迁都,无论您怎么劝都没有用。 “怎么今儿您一请求,陛下就答应了?” 段志玄认为,大王说了樊、邓一带没有合适的地方,陛下一定会派大王去往其他的地方寻找宝地。 却没想到,大王旧事重提,陛下就答应了。 在他看来,陛下这事做得有点草率。 李世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父亲这般姿态,不过是在警告他,威胁他。 姿态做足了,他再递个台阶,父亲自然就下来了。 “迁都一事本就不可取,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同意?前几日不过是被小人蒙蔽罢了,如今冷静下来,自然就打消了念头。” “噢~,原来如此。”段志玄扯了扯嘴角,陛下不昏聩嘛。 然而等到第二天,李世民检阅出征将士之后,眸中的坚定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焦虑。 眼前的士兵们毫无出征的激昂情绪,更无保家卫国的慷慨就义,他们垂着头,毫无士气可言。 且身上的铠甲和武器也显得残破陈旧,一点都看不出来大唐雄狮的气势。 这是李世民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因为频繁征战,武器装备损耗得太快。而随着中原的平定,父亲把重心转移到政治和民生,军队待遇也比不上从前,因此各种武器装备得不到及时的补充,并且士兵们开始产生了厌战情绪。 率领这样一支军队跟来势汹汹的突厥铁骑作战,必败无疑。 何况,父亲还给他派了一个仇视他的副帅——李元吉。 李世民顿觉前路渺茫 第829章 擅离职守 这一日,皇帝亲自为大军送行,并与他们喝践行酒。 尽管如此,将士们的眼中也没有斗志昂扬的情绪,就连李元吉偶尔流露出的神色也是不怀好意,并无同仇敌忾的意思。 “出发!” 大军开拔,向着北方而去。 李元吉驱马来到李世民的身边,笑眯眯地问:“对于此次与突厥一战,二兄有多大的把握战胜颉利可汗?” 李世民扭头看向他,目光坚毅,语气肯定:“必胜的把握。” “呵呵。”李元吉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二兄有如此大的把握,那我就放心了。” 在李元吉放慢马速回到原来的位置后,李世民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这一仗,不管多么艰难,他必须赢。 中途休息的时候,罗士信来到李世民身边,先是张望四周,见无人注意,便递给李世民一个小包袱。 他小声说道:“大王,这是平南侯托我交给您的,说是他用来保命的东西,这次全送给您,希望您能得胜归朝。” 李世民好奇地打开包袱,当他看见里面的火器时,表情很惊讶。 林郅悟这个小子,从来都是保持中立,一心为父亲效忠,这次居然暗中送火器给他?还是在这个时候? 这是投诚吗? 不管怎样,林郅悟的举动对他来说,总算是一个好消息。 “收起来吧。” 李世民吩咐罗士信把东西收好,然后命令全军:“继续出发。” 这一日清晨,王庾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露出了微笑:“一个月的闭门思过总算是结束了。” “春花,吩咐下去,开府门。” “好勒。”外面传来了春花雀跃的声音,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王庾跟往常一样,练功、洗漱、用早膳。 用完早膳后,王庾换上官服,正准备去天策府的时候,李德謇来了。 “终于等到你开府门了。” 王庾看他一脸郁闷的样子,好奇问道:“如今,你父亲贵为东南道行台兵部尚书,陛下也很器重你的父亲,谁还敢惹你?” “还能有谁?”李德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壶就往嘴里倒。 王庾心中一动,冲春花等人挥了挥手。 在春花等人退出大厅之后,王庾在他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问:“莫非是你的父母?” 李德謇动作一顿,然后将茶壶重重地放在案几上,开始向王庾吐苦水:“你不知道,自从上次我帮你去官府办了永平坊的那座宅子的房契后,我阿娘就一直数落我。 “当然,她一向喜欢你,这件事也不是在针对你。 “只不过当时救林郅悟那小子,东宫和秦王府都牵扯了进来,而我阿耶一直以来都是中立,谁也不支持。而我却搅和了进来,所以我阿耶知道后就写信回来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我阿娘更凶,直接打了我一顿” 说到这里,李德謇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有点微红,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咳咳总之,这段时间我饱受我阿娘的折磨,要不是我有差事在身,我恐怕要被她禁锢在家了。 “还有苏亶那个家伙,就是为了替他掩护,我不得不在我阿娘面前承认赌钱,然后,我又被 “唉,反正这段时间,我过得比你惨多了。” 王庾点头:“嗯,确实比我惨,至少我没有被父亲打,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还有就是被罚了五十万钱而已。” 李德謇:“” 五十万钱? 不,还是王庾惨一点。 “对了,我去看了林郅悟,那小子现在生龙活虎的,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王庾横了他一眼:“谁担心那大傻子?” “这还不叫担心?”李德謇反驳道:“你难道不知道长安城里关于你和林郅悟的传闻满天飞了吗? “他们都在传你看上了林郅悟那小子,冲冠一怒,出动九百护军踏平了燕王府。 “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在我面前否认?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听到这则传言,王庾就很生气:“我们当然是兄弟,我不仅和你是兄弟,还和林郅悟是兄弟。” “兄弟?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上林郅悟那小子?”李德謇小心翼翼地求证。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看上那个大傻子。” 闻言,李德謇露出笑容:“我就说嘛,你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会看上那个傻小子” 王庾只看见李德謇低着头在那里叽叽喳喳,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便问道:“你在说什么?” 李德謇的身体弹了一下,连忙摆手:“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王康达站在门口禀道:“公主,陛下派人来宣旨。” 王庾立刻起身,对李德謇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然后就去了前院。 “兹典书李庾尽忠职守,勤勉恳切,擢升为天策府文学馆学士,即刻上任” 内侍合上圣旨,笑眯眯地看向王庾:“公主请接旨。” “谢主隆恩,臣接旨。”王庾接过圣旨,向内侍道一声辛苦,就让王康达打赏内侍,送其出府。 春花等人围了上来,纷纷恭贺王庾:“恭喜公主升官” “恭喜你,看来,你该做新的官服了。”李德謇不知何时来到了王庾身边,真心实意地恭贺她。 “多谢。”王庾向他道谢。 李德謇突然笑了:“也不知道那些御史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作何感想? “陛下刚罚了你,结果等你惩罚一结束,就升了你的官,也不知道是真的罚你呢,还是赏你呢? “我想那些御史知道后,脸色肯定很好看,哈哈” 他们肯定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坚持弹劾王庾,直到让陛下罢免她的官职? 王庾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她是实至名归。 “不过,秦王不在长安,你升为学士,恐怕文学馆的其他人会针对你。”李德謇好心提醒王庾。 “我会怕他们?”王庾一愣:“等等,你刚才说秦王不在长安,他去哪里了?” “哦,就是前不久边关传来战报,颉利可汗举全国兵力侵犯我国边境,陛下派秦王和齐王去前线了。” 王庾一惊,当即询问详细情况。 李德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王庾。 “你先回去吧,我改日去找你。” 王庾把李德謇打发走之后,就吩咐大全:“备马,我要去一趟秦王府。” 大全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公主,您不去文学馆吗?陛下可说了,让您即刻上任,您这刚升了官就擅离职守,恐怕不妥吧?” “对,我不能去秦王府。”王庾猛地惊醒过来。 大全以为她迷途知返了,却没想到下一刻,王庾说:“备马,我要去一趟东宫。” 大全:“” 这还是擅离职守啊 第830章 要杀了你 颉利可汗和突利小可汗率大军攻破原州之后,连夜前进,直奔长安。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李渊调集地方军队支援长安,颉利可汗分别派兵攻打忻州、绥州、并州等地,并且命令其附庸国吐谷浑出兵攻打鄯州。 形势瞬间变得危急。 李渊急忙下令,宣布长安戒严。 王庾听到消息后,向李渊请求:“父亲,此次颉利可汗来势汹汹,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二兄与四兄在前线抵御突厥,儿不才,愿为父亲分忧,率兵前去支援。” 李渊眉头一皱:“现在调不出兵给你。” 见李渊没有反对,王庾心中一喜,解释道:“儿不要父亲的兵,晋阳公主府目前有九百六十名护军,有他们,足以。” 李渊想了想,又拒绝了:“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去前线太危险了。” “父亲。”王庾陡然拔高声音:“我不怕危险,也能保证自身安全,请父亲恩准。” “这”李渊看着执拗的王庾,心想他若不答应这丫头,恐怕她会擅自行动,便说:“好,不过,你不能去前线。” 王庾欣喜不已:“行,父亲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渊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去支援岐州吧。” “遵旨。” 王庾兴然应允。 岐州在长安的西北方,颉利可汗从原州而下,若是不绕道,就必须经过陇州、岐州,而李世民和李元吉此刻正在陇州。 彼时,陇州连日来大雨,很多桥梁和道路被阻断,行军困难,粮食和补给也跟不上。唐军本就有厌战情绪,遭遇这些情况后,士气更加低落。 李世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有不断地激励将士。 这一日,唐军与突厥大军在陇州西北方相遇,颉利可汗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并且列阵迎战。 失去有利地形,唐军将士更显惶恐。 李世民心中很清楚,这一仗是场恶战,唯有齐心协力,才能赢得胜利。 而且,只能赢不能输,否则将士们会一蹶不振,往后再想胜利,就没有可能了。 于是,李世民跟李元吉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如今形势危急,我们若守不住陇州,那岐州也会守不住,到时候长安危矣。 “我希望四郎你能放下往日恩怨,与我齐心协力,共同迎战颉利可汗的军队。” 李元吉勾了勾唇角,面上闪过一丝冷笑:“突厥铁骑如此强大,怎可草率出兵? “万一首战失败,军队士气一蹶不振,我们又该如何防守长安?” 闻言,李世民心中一沉,果然,李元吉决意一心与他作对。 大敌当前,自己的兄弟却想着看热闹,而不是与他齐心协力,共同对抗敌人,简直是可恨。 李世民心中愤怒不已,但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当然不是草率出兵,我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 “呵”李元吉下意识地想否定李世民,但又打住了。 他在想,虽然父亲这次派给李世民的将领中没有几个是李世民的亲信,但是人多嘴杂,他作为副帅,若是明目张胆地反对统帅,到时候战事失利,父亲必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于是,李元吉顺势笑着说:“看来二兄已经有了良策,不如我们商讨一下。” 李世民见他态度突然变好,心里疑惑,后来想了想,觉得李元吉应该是听进去了他的话。 毕竟大唐若是被突厥灭了,李元吉这个齐王也就当不成了,更别说储君之位。 想到这里,李世民稍稍安心,跟将领们说了起来:“我们刚和突厥军队相遇,又失去了有利地形,颉利可汗必定会认为我军士气低落,并且在想办法防守突厥军队。 “他绝对想不到我会反其道而行,马上发动进攻。 “你们都听好了,今晚子时” 听完李世民的计划,殷开山当即称赞:“元帅好计谋,我敢肯定,今晚必能重创突厥。” 李元吉在心里“哼”了一声,面上也赞道:“二兄果然聪明,此计甚好,我这就去准备。” “大王,我也去准备。”殷开山跟着李元吉出了大帐。 其他将领纷纷告退,着手准备今晚的奇袭。 李元吉回到自己的营帐后,按照李世民的计划,命谢叔方去整军。 宇文宝小心翼翼地试探:“主子,您真的要按照秦王的计划去做吗?” “当然不,我会给他一个惊喜。”李元吉嘴角划过一抹坏笑。 听见这话,张胤很担忧,便试探着劝谏:“主子,如今大敌当前,长安的安危也系于秦王和您的身上,您可不能胡来啊。” “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李元吉敷衍地做出保证。 这一晚,子时。 李世民按照计划,率领一千名骑兵悄无声息地靠近突厥大军。 首先解决哨兵,然后冲进敌军内部,大开杀戒。 “唐军来了,唐军来了”突厥士兵终究还是发现了唐军,当即奔走报信。 颉利可汗惊醒过来,听到消息后,当即命令突利小可汗去迎战唐军。 刚发出命令没多久,赵德言就跑了过来,对颉利可汗说:“可汗,偷袭我军的人是秦王李世民。” 颉利可汗大喜,立刻吩咐心腹执失思力:“你马上带兵去增援突利,一定要抓住李世民。” 执失思力领命而去。 李世民在杀了数千突厥兵之后,见好就收,退出了突厥的阵地。 但是,突利很快就带兵追了上来,缠住了李世民以及他的骑兵。 没过多久,执失思力也带兵追了过来,进入战局。 李世民怒吼:“齐王的军队还没来吗?这都过了多久了,怎么还没来?” 秦叔宝一边替李世民挡箭,一边回答:“兴许齐王在路上耽搁了吧。” 但说完之后,秦叔宝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理由。 李世民很想相信,但是在摔下马之后,李世民气得捶地:“李元吉,等我回去,我定要杀了你。” “大王小心。” 一支羽箭朝着李世民射来,罗士信飞身扑过去,一手抓住了羽箭。 李世民逃过一劫,暂时将李元吉不派增援的事放在一边,专心对敌。 “听我号令,全军往东南方向撤退。” 然而,唐军突围越来越难,几乎看不到什么希望。 彼时,李元吉稳坐大帐中,有将领劝李元吉:“副帅,离元帅定的增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我们去支援吧。” 李元吉老神在在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兵去支援元帅。”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殷开山掀帘走进来 第831章 齐王心思 看见殷开山,李元吉面不改色:“那肯定是你的眼睛出了问题。” “副帅!”殷开山陡然一声大叫,令李元吉愣住。 “此时虽然是夜晚,但还有皎皎月光,我用望远镜看过,元帅与奇袭部队正在孤军奋战,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兵。” 殷开山神情严肃,端出重臣的态度:“齐王,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若是秦王被俘,唐军必定会一败涂地,到时候长安危矣。”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敲醒李元吉。 李元吉冷哼:“不要危言耸听,就算元帅被抓,还有我这个副帅在,还有十万大军在,怎么可能会败?” 就算败了,他就求和,反正突厥那帮野蛮人也是求财罢了,那就给他们钱财。 到时候李世民死了,他还活着,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哈哈 见李元吉毫不在乎的模样,殷开山就知道他压根儿就没有派兵去增援李世民。 “副帅根本就没有派兵去支援元帅吧?”殷开山死死地盯着李元吉,说话的语气已经近乎于质问。 李元吉佯装发怒:“怎么没有?你别仗着陛下器重就污蔑我这个副帅,你若不信就去问问谢将军。” 谢叔方立刻说道:“半个时辰前,副帅按照元帅定的时间已经派了兵去支援。” 见他们仍然信口开河,殷开山怒不可遏,吼了出来:“那我怎么没看见人?” 谢叔方十分淡定:“兴许他们迷了路吧。” “嘭!” 殷开山一拳打在案几上,案几顿时裂成两半,飞了出去。 他面容狰狞,眼中的怒火似要燃烧一切,但他没有朝着李元吉而去,而是抓住了之前请求李元吉派兵增援的将领:“刘将军,你来告诉我,副帅到底有没有派兵去增援?” “我”刘将军支支吾吾,眼睛瞟向李元吉。 殷开山一手将他的脸扭过来:“看着我回答,说!” 刘将军闭上双眼,嘴巴颤抖着回答:“副帅半个时辰前派了兵去支援元帅。” “嘭!” 殷开山用力一甩,将刘将军甩了出去,又揪住旁边的将领:“你,老实跟我说,副帅有没有派兵支援元帅? “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们说的话,我会一五一十地禀报陛下。 “如若撒谎,你们就是欺君,要砍头的。” 将领身体抖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副帅派了兵去支援元帅。” 闻言,殷开山放开了他,然后询问了帐内所有的将领,但他得到的一致回答是“副帅派了兵去支援元帅”。 “好,很好。”殷开山冷笑一声,摔帘而出。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 随后,齐王府护军薛实走进大帐,向李元吉禀道:“主子,殷尚书带走了五百骑兵,好像是去救秦王了。” 谢叔方看向李元吉:“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到这个地步了,还用我教你们做事吗?真是一群蠢货!”李元吉破口大骂。 骂完之后,李元吉迅速恢复平静:“既然派去增援的军队迷了路,那就去把他们找回来。” 谢叔方和张达立刻去办。 刘将军战战兢兢地问:“殷尚书只带了五百人去救元帅,我们要不要再多派些人去救元帅?” 李元吉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刘将军认为该不该派人去?” 这一眼,顿时就让刘将军心惊胆战,他连忙说道:“元帅奇袭失败,遭遇敌军围堵,此时再派人去,恐遭覆灭。 “末将认为当静观其变。” “哈哈”李元吉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眉梢全是得意:“刘将军果然是可造之材,好,好,很好!” 黑夜中,月亮就如一位冷漠的神明,高悬夜空,看尽人间生死百态,却无动于衷。 士兵们临死前的惨叫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交织成一首悲壮的战歌,尸体如山,血流成河,土地散发出死亡的气息,笼罩了所有人。 李世民沉默着重复杀敌的动作,但长时间的厮杀给他带来了疲惫感,有时候反应迟钝,就会被敌人砍上一刀。 “大王。” 秦叔宝亲眼看见执失思力朝李世民举起了大刀,急忙奋力拼杀过去。 “砰!” 怪异的响声令周围的士兵一时顿住,然后他们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李世民手持火铳,枪口还冒着一丝轻烟,而他对面的执失思力捂着右手手臂,不敢置信地望着李世民:“这这是什么武器?” 李世民轻蔑地笑了一下,移动火铳,对准执失思力的脑袋:“你没见过的武器。” 执失思力在李世民移动火铳的时候,就迅速抓住旁边的一名突厥士兵挡在自己身前,并往后退。 而在这个空档,秦叔宝和段志玄等人冲了过来,快速解决掉李世民周围的突厥士兵。 “大王快走。” 罗士信拿出一个飞鱼弹就朝执失思力扔过去。 有突厥士兵见过飞鱼弹,连忙提醒:“快跑,是火器。” 执失思力虽然没见过,但听说过火器,当即将手里的突厥兵朝着飞鱼弹扔过去,自己则往旁边奔跑。 “砰!” 一片突厥士兵被炸飞。 李世民等人趁机突围。 突利小可汗没有受到波及,见李世民逃跑,大声命令:“都给我追,一定要把李世民抓住。” 于是,突厥大军再次去追李世民。 彼时,李世民的坐骑是白蹄乌,一骑绝尘,将秦叔宝等人远远甩在后面。 但后面传来的厮杀声又让李世民停了下来,因为秦叔宝等人被突厥军队包围了。 “可恶。”李世民低咒一声,调转马头,回去救人。 秦叔宝等人看见了,纷纷大喊:“大王快走,不用管我们。” 李世民没接他们的话,掏出一个火器就扔向突厥士兵,并对他们大喊:“快躲开。” 突利小可汗连忙提醒士兵们:“快躲开。”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突厥士兵反应快很多,迅速躲避。 尽管如此,还是死了很多突厥士兵。 李世民等人正想趁机逃跑的时候,执失思力带兵从两旁包抄过来:“李世民,休想逃。” 秦叔宝等人大惊。 然而,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大王,援兵来了。” 听到这话,再看见骑马跑在最前面的殷开山,李世民等人大喜。 而突利小可汗和执失思力等突厥将士脸色大变 第832章 已经阵亡 “杀!” “冲啊,杀光突厥狗贼!” 殷开山带着骑兵以前所未有的气势冲进了包围圈。 但很快,执失思力就发现了唐军所谓的“援兵”只有数百人,当即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唐军援兵只有数百人,不足为虑。 “勇士们,杀光他们。” 闻言,突厥士兵更加凶猛地砍向唐军。 “大王,臣来晚了。”殷开山奋力冲杀到李世民身边。 李世民一边对敌一边询问:“到底怎么回事?齐王在干什么?” 殷开山长话短说:“臣按照计划去执行任务时,却发现不对劲,就回去看了看,没想到看见大王被困,而齐王援兵未至。 “我回去质问齐王,齐王却说已经派了援兵,兴许是迷了路,才没有到达这里” 听到这里,李世民破口大骂:“喷他耶耶的狗粪,还迷路?待我回去,定要杀了他。” “大王息怒。” 殷开山一脚踢飞突厥兵,劝道:“如今军中大部分的人都听从了齐王的号令,尤其是军中将领,二十位将领只有三位站在我们这边,而且王将军和张将军还没有回来。 “大王千万不可冲动,否则将会陷入险境。” 李世民怒气一顿,加快了手中动作:“我自有分寸。” 这时,刘师立和薛万钧冲了过来:“大王,颉利可汗来了。” 李世民将手中陌刀插进突厥士兵的身体内,抬头望了一眼,见无数的火把中赫然出现颉利可汗的脸。 他心中一紧,当即下令:“不可恋战,速速撤退。” 殷开山冲了过来,护在李世民身前,高声说道:“秦王府的将士们听令,护送秦王速速离去,其他人跟我殿后。” 李世民一把抓住殷开山:“我们一起走。” 殷开山低头看了一眼李世民的手,然后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推开,笑着说:“大王不用担心,殷某驰骋沙场多年,这种场面早就见惯了,没什么可怕的。 “大王和诸位兄弟拼杀这么久,体力不济,就让我们这些精力充沛的人来殿后吧。 “最重要的是,只有大王回去才能调遣兵力来救我们。 “所以,大王赶紧走。” 说完,殷开山突然倾身,用力拍了一下白蹄乌,然后抄起马槊就往前冲:“突厥狗贼,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白蹄乌吃痛,带着李世民往东南方向跑去,刘师立、秦叔宝等人紧随其后,为李世民铲除周围的杀机。 李世民回过头看向战场,殷开山挥舞着马槊与突厥士兵拼杀的模样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想到殷开山的话,李世民挥动着马鞭,催促白蹄乌快速地奔向唐军大营。 一到唐军大营,李世民二话不说,拿出兵符:“全军听令,随我进攻。” 士兵们立刻抄起武器,蓄势待发。 然而这时,李元吉走了过来:“且慢。” 他来到李世民的马前,高声说道:“此时突厥大军严阵以待,我们已经错过最佳进攻时机,元帅现在率领全军去进攻,莫非是想全军覆没吗?” 李世民没有时间追究他的过错,只紧紧地握着兵符,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这是陛下给我的兵符,我才是元帅。 “何时进攻,何时撤退,元帅说了算。 “现在,我以元帅的身份命令你们,随我进攻。 “谁若不去,以逃兵处置。” 说完,调转马头,往突厥营地跑去。 秦叔宝等人立刻跟上。 而营地里的士兵们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拿着兵器追了上去。 “不许去,我命令你们不许去。”李元吉怒吼:“都给我回来。” 谢叔方等支持齐王的将领强制命令自己的士兵留了下来,但刚回营的王君廓和张士贵带着自己的兵马出了营地。 虽然跑了两支队伍,但是大部分的士兵还在营地,李元吉再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对众人说道:“诸位听好了,元帅并不是对突厥大军发动进攻,而是以权谋私,想要率领你们去救秦王府的将士。 “为了王府将士,就不顾大军将士的安危,何其自私,何其狠毒? “所以,为了保全诸位的性命,哪怕是元帅拥有兵符,我也要拼死阻止。” 谢叔方当即跪下,大呼:“多谢副帅救命之恩。” 刘将军等将领也跪下,高呼:“多谢副帅救命之恩。” 见自己的将领跪下了,士兵们也跟着跪下,山呼:“多谢副帅救命之恩。” 但人群中,有一个声音被淹没在呼声中,他说:“就算是秦王府的将士,不也是我们的同胞吗?我们不该去救同胞吗?” 李世民快要赶到战场时,迎面跑来几名狼狈的唐军士兵。 一看见李世民,他们就如看见了救星,大喊:“元帅救我们。” 李世民当即拉弓搭箭,射向他们身后的突厥兵。 负责追击的突厥将领看见李世民身后密密麻麻的唐军,立刻勒马,调转方向:“回营,回营。” 突厥兵呼啸离去。 李世民欲追,却被逃回来的士兵拦住了。 “元帅,突厥军队强悍,您不能去。” “不行。”李世民的态度很坚决:“殷开山还在那里,我们的同胞还在那里,我必须去救他们。” 闻言,士兵们泪流满面,哽咽道:“元帅,殷尚书他们已经阵亡了。” 这话就像一道巨雷劈中了李世民,令他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大王。” 秦叔宝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李世民:“大王,您没事吧?” 李世民回过神来,看着前方被黑暗吞没的战场,湿了眼眶。 终究还是他棋差一招 段志玄跳下马,来到李世民身边,劝道:“大王,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要太过伤心。 “您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光那些突厥狗贼,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众人齐声道:“没错,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光突厥狗贼,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李世民回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们:“没错,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没过多久,李世民带兵回到了唐军大营。 一进唐军大营,李世民就直奔李元吉的营帐。 “张士贵、王君廓,你们守在帐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李世民吩咐完,就掀帘走了进去。 帘子刚掀开,一杆马槊就刺了过来 第833章 死亡威胁 李世民敏捷地躲开,并闪进了大帐。 秦叔宝、段志玄、刘师立等人跟着走了进去。 “副帅,当众袭击元帅,这是何意?”段志玄抽出兵器,怒指李元吉。 宇文宝等人齐刷刷地抽出兵器,指向段志玄。 见状,秦叔宝等人也抽出兵器,对准了宇文宝等人。 一时之间,营帐内剑拔弩张,双方的人皆警惕地盯着对方。 李元吉并没有收回马槊,而是依然指着李世民:“原来是元帅啊,我还以为进了刺客。 “元帅下次来找我的话,一定要让人通报,否则很容易被当成刺客杀死。” 李世民伸手拨开李元吉的马槊,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沉着脸问道:“为何没有派兵支援我?” “我派了啊。”李元吉一脸无辜道:“我可是严格按照元帅定的时间,派了两千兵马去接应元帅。” “那兵在哪里?”李世民强忍着怒气,再次问道。 “哦,他们好像是迷路了。”李元吉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元帅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 “嘭!” 李世民扬手一挥,就把站在李元吉身边的宇文宝打飞了出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征战沙场数年的将士在自己的地界上迷了路,这样的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气愤到极致,李世民豁然出手,迅速打落李元吉手中的马槊,然后抓住李元吉的双手锁在背后,手臂绕至前面,勒住李元吉的脖子。 “主子”齐王府的人大惊,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秦叔宝等人拦住了。 “不要留下伤痕。”段志玄提醒其他人。 罗士信手上发狠,心中忍不住嘀咕:段志玄这小子果然跟小庾儿那丫头一样阴险,打人不留痕迹,让人有苦说不出。 “咳咳”李元吉奋力挣扎,双手动不了,就用脚往后踢:“李世民你敢” 李世民躲开他的脚,然后重重地踢在他的膝盖窝上,迫使他跪在地上:“你都敢杀我了,我为什么不敢?” 闻言,李元吉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你不能杀我” “不能?”李世民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倾身向前,在李元吉的耳边轻声说道:“在我李世民的眼中,只有我想不想,而没有我能不能。 “你屡次三番地陷害我,挑衅我,我看在往日的兄弟情分上,对你手下留情,你还真当我李世民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不成?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耍花招,否则,我就杀了你。” 李世民猛地使力。 脖子被勒得更紧,李元吉顿时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向自己逼近,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浓。 但下一刻,李世民陡然放开李元吉,拍了拍手上的灰,淡定地吩咐:“都给我住手。” 秦叔宝等人趁机给对方最后一击,然后迅速退到李世民身边。 张达等人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到李元吉身边,伸手去扶他:“主子,您没事吧?” “滚开。”李元吉平复喘息后,愤怒地打开他们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李世民”李元吉伸出手,指着李世民,准备发火。 然而李世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又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气势就立刻蔫了。 随即,李世民吩咐道:“去传副将们进来。” 很快,副将们陆续进来,他们看见李元吉和齐王府的人表情很怪异,纷纷猜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李世民环顾一圈,发现少了那位本该带兵去接应他的沈将军。 “沈将军呢?”李世民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这时,李元吉哼道:“我都说了,我确实派了沈将军去支援元帅你,只不过他后来失踪了。” 李世民不相信他的话,心里怀疑沈将军可能被他杀了。 果然,谢叔方掀帘走进来,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启禀元帅和副帅,沈将军一个时辰前带兵去支援元帅,却因为不熟悉地形,迷了路。 “贻误军机是大事,所以末将已经按照军法处置了沈将军等人。” 李世民顿时就怒了:“谁给你的权利杀沈将军他们?” “是我。”李元吉站了起来,无所畏惧地看着李世民:“我作为副帅,杀几个贻误军机的将领,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若不是殷尚书拼死相救,只怕此刻死在战场上的就是元帅你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沈将军,元帅难道认为这样的人不该杀吗?” 李世民气得咬牙切齿:“沈将军是陇州人,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怎会迷了路? “分明就是有人诬陷忠良,杀害无辜。” 李元吉顺势说道:“没错,沈将军是陇州人,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但是他偏偏说迷了路,没有及时接应元帅,这是为什么呢? “很明显,沈将军是不想去接应元帅,所以才撒下这么荒唐的谎言。 “如此陷元帅于险境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谢叔方趁机附和:“差点让元帅阵亡,沈将军死有余辜。” 李元吉看向刘将军。 刘将军立刻说道:“没错,沈将军是死有余辜。” 其他将领纷纷附和。 “你们”李世民望着那些将领,气得攥紧了拳头。 最后,他强忍怒火,转过身去看李元吉,眼神犀利如刀。 李元吉却似无赖般笑了一下:“我早就警告过元帅,突厥军队强悍,不宜草率出兵,这下,元帅该知道教训了吧?” “你”李世民甩袖离去。 到了帐外,李世民看见了跪在外面的士兵们,以及躺在他们前面的沈将军和几位校尉、队正。 而躺在地上的沈将军等人已经气绝身亡。 李世民再一次感觉到了愤怒,他强制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那些士兵:“我让你们接应奇袭部队,你们为何没有及时出现?” 其中一个士兵回道:“我们都是跟着沈将军他们走的,最后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反正一直没看见奇袭部队和突厥大军。” 接着,所有士兵向李世民请罪:“元帅息怒,我等并不是故意不去支援,实在是沈将军他们带错了路。” 呵呵。 好一出戏。 李世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想他李世民,驰骋沙场多年,居然也有今日? 如今知道内情的人全被谢叔方杀了,死无对证,他想惩治李元吉也没有证据。 好,好,好,很好! 这个仇,他记下了,总有一天,他要出了今日之恶气 第834章 故弄玄虚 李世民并未惩罚那些士兵,而是把他们收编进了张士贵和王君廓的军队,并下令厚葬沈将军等人。 这一切举动被将士们看在眼里,他们的心情十分复杂。 谢叔方也是如此,他小心翼翼地问李元吉:“主子,我们接下来还要对付秦王吗?” 闻言,李元吉的脑海中闪过李世民勒他脖子的场景,窒息感再次袭来。 他烦躁地松了松衣襟,说道:“暂停一切行动。” 顿了一下,他又冷哼:“首战失败,军队士气低落,我看他还怎么战胜颉利可汗?” 谢叔方张开嘴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此时此刻,李世民端坐在中军大帐中,神情凝重地看着秦王府的一众将领,一言不发。 而一众将领望着李世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帐内寂静到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直到秦叔宝率先打破了这种寂静:“大王,虽然我们这次奇袭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但是突厥牺牲了三千人,而我方只牺牲了一千多人,总的来说,我们首战也算是告捷。 “只要您振作起来,这场仗,我们一定会胜利。”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大王,请您振作起来。” 李世民突然笑了:“你们放心,这点小小的困难还打不倒我,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让颉利可汗退兵。” 闻言,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段志玄问道:“大王想到对策了?” “还没有。”李世民摇了摇头,但他的神情并不沮丧。 张亮劝道:“时辰尚早,大王不如先歇息,好好睡一觉才能想到好办法。” “是啊,大王,您先歇息吧。”其他人纷纷劝道。 李世民看着他们:“行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在他们离去之后,李世民和衣而睡,思考对策的时候,渐渐地进入了睡眠。 第二日,原本从并州返回长安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绕道赶来了唐军大营,李世民大喜。 随后,李世民召集秦王府一众将领和谋士,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商讨。 商讨之后,程知节和秦叔宝等人骑马出了营地。 这个消息很快就有人禀报了李元吉。 宇文宝说道:“主子,看来秦王好像有对策了,我们要不要派人跟上去看看?” “不必。”李元吉当即否决:“我们就静观其变,我倒想看看这样的局面,他还怎么力挽狂澜?” 雨连绵不绝,一直不停。 众将领劝颉利可汗等雨停后再出兵,但是颉利可汗等不了,他趁着雨势变小的时候,出兵了。 在距离唐军营地二里的地方,颉利可汗命令士兵列阵,准备进攻。 李世民得知消息后,对李元吉说:“颉利可汗亲率大军冒雨前来,你可愿与我一同迎战?” “如今我军士气低落,粮草又未运来,与突厥一战,恐将覆灭,元帅不如再等几日?”李元吉虽然是用商量的语气说话,但意思非常坚决,那就是他不愿迎战。 李世民早料到他会这么做,并没有对他抱希望,而是胸有成竹地说:“既然副帅不愿出战,那就在营地等候捷报吧。” 说完,率领秦王府两百多名亲信飞驰而去。 李元吉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干什么?就带这么点人去,是想去送死吗?” 军中其他人也不明白李世民想干什么。 而李世民虽然只率领了两百多人,但就好像率领了百万雄师一般,雄赳赳地来到突厥阵前。 他冲颉利可汗高声喊道:“可汗既与大唐签订了盟约,誓为香火兄弟,为何又背弃盟约,侵犯我朝?难道可汗愿做那无信无义之人,遭世人耻笑吗?” 听到“香火兄弟”四个字,颉利可汗面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他闭紧嘴巴,没有接话。 李世民继续喊道:“我是大唐秦王,可汗若认为自己是个勇士,就请出来与我一战。 “如果可汗想要以多欺少,那我就率这两百多人与可汗拼了。” 颉利可汗还是没接话,他在心里琢磨李世民的意图。 听说李渊派了秦王和齐王来拦截他,并给了他们三十万兵马,如今秦王李世民只带了两百多人来迎战,还用这么简单的激将法来激他,肯定是有埋伏。 想到这里,颉利可汗笑了笑。 这时,东突厥贵族阿史那思摩劝颉利可汗:“可汗,李世民那厮定是在故弄玄虚,我们不如率军冲过去,直接端了唐军大营。” “不可冲动。”颉利可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曾在战场上几次与李世民交过手,他不仅勇猛过人,还很有智谋。 “我出动大军,他却只带了两百多人前来,定然是想引诱我上钩,然后踏进他的埋伏圈。 “呵呵,这么拙劣的圈套,我又怎会上他的当?” 颉利可汗很是得意自己看穿了李世民的诡计,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逐渐凝固了。 因为李世民派人去了突利小可汗的阵前。 彼时,突利小可汗在阵型的左翼,而李世民派出的人是程知节和秦叔宝。 程知节和秦叔宝走到突利小可汗的阵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就走了。 颉利可汗使了个眼色。 阿史那思摩立刻命人带来离突利小可汗阵营最近的士兵,并替颉利可汗问道:“刚才唐军将领对突利小可汗说了什么?” 士兵皱着眉头,支支吾吾道:“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只听到‘香火兄弟’、‘永世通好’‘铲除异己’几个字,其他的没有听清楚。” 颉利可汗听了后,脸色大变,当即命令阿史那思摩去向突利小可汗问话。 没过多久,阿史那思摩回来了:“可汗,突利小可汗说唐军将领是希望他劝说您退兵,与大唐永世修好。 “不过,突利小可汗没有答应。” 但颉利可汗已经先入为主,压根就不相信突利小可汗的话,他认为突利小可汗与李世民早有勾结。 而突利小可汗之所以答应与他联合出兵,就是想要趁他与唐军交战之时,从背后下手杀了他,好当上东突厥的大可汗。 幸好他聪明冷静,及时看穿了突利小可汗的意图,才避过祸患 就在颉利可汗沉思之际,赵德言提醒道:“可汗,秦王过来了。” 颉利可汗猛地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李世民率领那两百余人朝着自己奔来。 他连忙喊道:“秦王且慢。” 闻言,李世民勒马停下,挑眉大喊:“怎么?可汗是想与我单挑?” “不,不是。”颉利可汗解释道:“我并无开战之意,只是想与大唐重申结盟之事。” 接着,颉利可汗下令:“退兵。” 突厥大军呼啸离去,看得李元吉等人目瞪口呆。 但突厥大军退兵只是一时,他们并未退出陇州地界 第835章 功过相抵 李世民带着亲信回到大营之后,那些听从李元吉号令的将士们看李世民的眼神顿时就变了,眸中的钦佩之情藏也藏不住。 秦王不愧是天之骄子、常胜将军,率领两百多人就能让突厥大军撤退,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李元吉却恨得不行,但也无法阻止将士们崇拜的心思。 就在这时,杜君绰来报:“元帅,我们的粮草到了。” 将士们听见这个消息,脸上由衷地露出笑容,粮草充足,他们就有了底气。 李世民也笑了,他当即派程知节去接应护送粮草的队伍。 粮草安置妥当之后,护送粮草的将军来见李世民。 当所有人看见护送粮草的将军时,都大感惊讶:竟然是他? 杨毛面带微笑,恭敬行礼:“见过元帅、副帅,此次押送的粮草足够大军吃一个月,所以请元帅和副帅安心作战,早日击退突厥。” 李元吉心中纳闷,直接问了出来:“父亲怎么会派你来押送粮草?” 杨毛镇定地回答:“陛下派晋阳公主支援岐州,岐州刺史本负责押送粮草,但无奈抽不开身,就拜托我来运送。” 这时,李世民对众人说:“好了,都散了吧。” 然后对杨毛说:“杨司马跟我来。” 杨毛跟着李世民进了中军大帐。 刚进大帐,秦叔宝就忍不住问道:“小庾儿也来了?” 杨毛笑着点了点头。 看见他的动作,段志玄不禁嘀咕:“我就知道这个小丫头闲不住,不过,陛下竟然能同意她来战场,也是真的宠她。” 除了平阳昭公主,大唐的公主也就只有王庾上过战场了,可见,王庾在陛下心中,不比平阳昭公主差。 李世民听见段志玄的话,眼神一动,他问杨毛:“晋阳公主现在在哪里?” “额”杨毛犹豫了一下:“公主去找故人了,之后会来找元帅。” 故人? 李世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天晚上,王庾出现在中军大帐,她身边只有秋月和大全。 “二兄。” “你怎么来了?”李世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王庾在椅子上坐下,回道:“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二兄的。” “你们都下去吧。”李世民挥退所有人,直接问道:“你这样过来,就不怕太子怀疑你吗?” 王庾笑了:“不会,我已经跟太子说过了,所以二兄有什么任务就尽管交给我。” 李世民稍稍心安,跟她说起了目前的形势:“虽然今日我糊弄了颉利可汗,令他暂时退兵,但是危机还在。 “不过,经过今日这件事,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颉利可汗并不信任突利小可汗,而且他们相互猜忌,我准备利用这一点,让颉利可汗彻底退兵。” 闻言,王庾神神秘秘地对李世民说:“这件事,我能帮上二兄的忙。” “你能做什么?”李世民表示怀疑。 王庾轻轻地抚摸茶盏,没有回答,而是问了李世民一个问题:“二兄对于东突厥的内政了解多少?” 李世民回答:“如今东突厥执政的是颉利可汗,大部分突厥贵族还是很支持他,可以说,他的可汗地位目前很稳固。 “而突利小可汗作为始毕可汗的儿子,当初因为年纪小,并未继承可汗之位,而是由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两位叔叔先后当上了可汗。 “颉利可汗上位之后,任命突利为小可汗,主管契丹、靺鞨等部,其牙帐在幽州北面。不过,因为突利小可汗征税无度,部下多有怨言,所以其地位不是很稳固。” 说到这里,李世民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最近,我收到消息,颉利可汗执掌的朝廷有点动荡,朝臣们对颉利可汗颇有怨言,好像是因为一个汉人。” 听见“汉人”两个字,王庾忍不住笑出声:“不是好像,这是真的,因为这个汉人是我安排在颉利可汗身边的。” 闻言,李世民瞪大了双眼,表情很不可思议:“你安排的?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于是,王庾将她和赵德言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世民。 “你是怎么想到送赵德言去突厥的?”李世民问。 王庾扬起唇角:“因为他太坏了,这样的坏人当然要送去祸害敌国,二兄你说是吧?” 李世民:“” 不对。 李世民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时颉利可汗还没有继位,你是怎么知道颉利可汗会当上可汗,并且让赵德言去投靠颉利可汗?” 王庾面不改色,做了一个掐指的动作:“当然是我算出来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拜袁天罡为师,他教过我这些。” 听了后,李世民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疑问:“既然赵德言这么坏,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忘恩负义,真心帮你的忙?” “单是以救命之恩自然是保证不了,但是再加上他想要的东西,他肯定会帮忙的。”王庾很自信。 李世民见她这么自信,突然来了兴致,与她说起了自己的计划:“突厥人的武器,弓箭占大多数,然最近秋雨连绵,他们的弓箭受到雨水侵蚀,必定损坏了不少。 “如果,我们这个时候离间颉利可汗和突利小可汗的关系,再趁机发动一场进攻,必能让颉利可汗放弃进攻关中” 听完李世民的计划,王庾主动揽下任务:“颉利可汗那边就交给我,我亲自去找赵德言。” “这”李世民犹豫了:“深入敌军内部,太危险了。” 王庾毫不在意:“二兄不必担心,我这次把公主府的护军都带来了,而且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派王康达混入了突厥军中。 “如果二兄要派人去突利小可汗那边,也可以让他们跟我一起前去,或许我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李世民大喜:“好,我安排好一切就让他们去找你。” 随后,王庾去了李世民安排的营帐。 秋月担忧道:“公主,陛下让您支援岐州,您却来了陇州,陛下知道后,会不会惩罚您?” “你放心,不会的。”王庾安抚她:“押运粮草的队伍出了差错,是我安全把粮草送到了陇州。 “只这件事,就可以功过相抵,所以,陛下绝不会罚我。” 说到这里,王庾嫣然一笑:“何况,我马上就要立功了。” 立功? 秋月好奇地问:“立什么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王庾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就去洗漱了。 秋月瞥了瞥嘴,反正她一直跟在公主身边,公主做什么,她都知道。 谁知,到了行动的那一天,王庾很严肃地跟秋月说:“额你的美貌如此突出,为了不让突厥人看见你的美貌,从而生出掠夺之心,你就留在营地吧。” 秋月:“” 第836章 深入敌营 行动那日,连绵秋雨刚停,又正值傍晚,突厥将士正在生火做饭。 王庾和程知节、秦叔宝等人杀了外围几个突厥兵,混进了突厥大营。 “公主子,这边。”王康达早已等候在营中,一眼就认出了乔装过后的王庾,连忙跑过去。 看见王康达,王庾稍微松了口气,她说:“你派人带程总管和秦将军去突利小可汗的大帐,速度要快。” 闻言,王康达冲身后的“突厥士兵”说:“你们两个去带路。” “是。”伪装成“突厥士兵”的郝绶和毛阿贵齐声道。 在程知节和秦叔宝走后,王庾对王康达说:“带我去找赵德言。” “是。”王康达立即在前面带路:“我这几日已经摸清了赵德言的行踪,每次吃饭之前,他会去一趟马厩看看自己的马。” 王庾心中不禁起了疑惑,吃饭前去看马?这是什么怪癖? 想了一会儿,没有想明白,王庾就先放下了,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得益于王康达潜伏了几日,周围的突厥士兵对他很熟悉,看见他带着人往马厩走去,也没有询问。 偶尔有人跟王康达打招呼,王康达用突厥语回了几句,也就糊弄了过去。 听到王康达那熟练的突厥语,大全等人齐齐露出了钦佩的眼神,王长史不愧是晋阳公主府的长史,居然连突厥语都懂,真是厉害。 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马厩,王康达强装镇定地朝着赵德言走去。 但还没靠近赵德言,就被两名汉人拦住了:“站住。” 这两名汉人是赵德言从中原买回去当护卫的,他们不太习惯用突厥语,情急之下,就说出了汉语。 然而王康达却用突厥语说道:“我找赵先生有点事,还请两位兄弟通融一下。” 说完,递过去一袋钱。 左边的护卫手法很快,迅速拿走钱袋子收好,然后用蹩脚的突厥语说:“稍等。” 或许是见惯了这种事,另外一名护卫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淡定地看着他们。 很快,护卫就回来了,仍然用蹩脚的突厥语跟他们说:“几位请跟我来。” 来到赵德言面前,王康达仍然使用突厥语:“赵先生,您的救命恩人有几句话托我告诉您,还请您移步。” 虽然王康达改变了容貌,但是赵德言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是你?” 王康达笑而不语。 但赵德言已经能确认,他吩咐两名护卫:“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吩咐完之后,赵德言领着王康达几人走到旁边不显眼的地方。 “李兄,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赵德言小声问道。 王康达同样压低了声音:“先生还记得李某,李某深感荣幸,此地不宜久留,那李某就长话短说了。 “先生应该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去突厥的吧?如今您深得可汗信任,权势滔天,是时候履行当初许下的诺言了。” 赵德言脸色一变:“你想让我做什么?” “说服颉利可汗退兵,返回突厥。”王康达道。 赵德言摇头:“不行,我做不到。” 王康达脸色一沉:“难道先生想背信弃约,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 赵德言的表情变得窘迫起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人微言轻,这么大的事情,我说服不了可汗。” 颉利可汗举全国之力南下,对大唐志在必得,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撤兵? 虽然他对颉利可汗的影响很大,但也没有大到这个地步。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黝黑的手,手上拿着一个破旧的钱袋子:“加上这个,怎么样?” 赵德言顺着手看向那人,却只看见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突厥小兵的脸。不过,他觉得声音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少年的脸,叫道:“李七郎?” “没错,是我。”王庾承认之后,打开了钱袋子,再次伸到赵德言面前。 赵德言低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被吸引住了,里面全是金子,它们散发出的光芒是那样的耀眼,比阳光还要温暖。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拿,却摸了个空。 他顿时惊醒,看向了将金子收回的王庾。 王庾浅浅一笑:“我听说先生在突厥的日子过得很风光,颉利可汗很器重您。您提的每一条建议,颉利可汗都会采纳,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不过,一介汉人跻身于突厥朝廷之中,受的苦也不少吧? “这些金子,可以让那些人听命于你。” 说到这里,王庾又将手中的金子递过去:“只要先生这次说服颉利可汗退兵,返回突厥,这袋金子就是你的。 “而且事成之后,我们还有重谢。” 赵德言伸手去拿,却又顿住:“你们应该很清楚可汗南侵的原因,所以,想要说服可汗退兵,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看先生怎么说了。”王庾勾了勾唇角,“以先生的才智,这点小事绝不在话下。 “不过,先生若是能听听我们的意见,也许会想到更好的说辞。” 赵德言挣扎了片刻,终于接过金子,一把塞入怀里,然后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另一边,郝绶和毛阿贵领着程知节与秦叔宝来到突利小可汗的帐外。 “我们怎么进去?”毛阿贵小声问道。 这时,程知节瞥见远处送饭菜的突厥士兵,计上心头:“你们跟我来。” 一刻钟后,程知节四人提着食盒走进了突利小可汗的大帐。 四人镇定地摆放盘子,并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靠近帐内的人。 突然,程知节出手,迅速抽出匕首抵住突利小可汗的脖子:“不许发出声音,否则割断你的脖子。” 与此同时,秦叔宝三人快速出手,出其不意地打晕了最近的三名突厥勇士。 “有” “嘘~不要出声,否则你的主子马上就会没命。”程知节快速地用突厥语警告其他人。 趁他们愣住的时候,秦叔宝三人迅速将他们打晕。 解决了其他人,郝绶和毛阿贵守在帐门处,警惕地听着帐外的动静。 秦叔宝站定在突利小可汗的身旁,眼神戒备。 “你们是谁?”望着眼前训练有素的四人,突利小可汗心中清楚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出自军队。 程知节收起匕首,气定神闲地在突利小可汗面前坐下,微微笑道:“大唐秦王派我前来助小可汗一臂之力。” 此时,突利小可汗已经冷静下来,他一下子就听出了程知节的声音:“你是那日在阵前跟我说话的唐军将领?” “没错,正是在下。” 第837章 口头之约 突利小可汗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我是突厥小可汗,地位仅次于颉利可汗,怎会需要唐人的帮助? “两国交战之际,你们费尽心思潜入敌营,无非就是想说服我撤兵。 “但我告诉你们,想要我撤兵,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现在只要我大喊一声,外面的士兵就会冲进来,你们全都得死!” 说完,突利小可汗露出了阴狠的表情,似乎是想吓走他们。 然而秦叔宝的表情比他更阴狠,甚至狰狞得可怕:“小可汗若是不想活了,大可朝外面喊一声。” “你……”突利小可汗的气势瞬间变弱。 程知节道:“小可汗若不想颉利可汗怀疑你与唐人勾结,最好还是心平气和地跟我谈一谈。” 突利小可汗怒气一顿,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他们拿捏住,便恶声恶气地说:“有话就快说。” 程知节快速说道:“小可汗刚才说你的地位仅次于颉利可汗,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但据我所知,颉利可汗只是出于兄弟情分,看在你的父亲始毕可汗的面上,才封你这个侄儿为小可汗。 “而且颉利可汗并不信任你,甚至是对你有所防范,所以才让你掌管突厥东部。 “突厥东部地区贫瘠困乏,而你又滥征赋税,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如今你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若是再这样下去,颉利可汗会顺势收回你的权利,到时候你不仅夺不回原本属于你的可汗之位,而且连仅有的东部地区也保不住。 “在这种局势下,小可汗当真不想让我们大王助你一臂之力吗?” 在程知节说出他的困境时,突利小可汗的心防就被攻破了。 他压着声音问:“秦王想怎么做?” 闻言,程知节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但面上表情还是保持着谈判该有的严肃:“我们大王希望小可汗撤兵,并说服颉利可汗同时撤出大唐境内。 “作为回报,我们大王会帮助小可汗稳固地位,做小可汗最坚实的外援。” 突利小可汗心动了:“我有几个要求,不知秦王能不能答应?” “请说!” 在突利小可汗说完之后,程知节笑了:“这些都没问题,我们大王可以答应你。” “你能做主?”突利小可汗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程知节解释道:“我们大王英明睿智,小可汗说的这些问题,他早就考虑到了。 “大王说了,只要小可汗言而有信,他就是你永远的香火兄弟,会为你铲平一切困难。”” 承诺永远是最动听的。 但突厥人总是反复无常,不遵守承诺,所以突利小可汗激动过后,不太相信李世民的承诺。 “口说无凭,我想要秦王给我有力的保证。” 程知节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有力的保证,自然是指文书字据信物之类,但这样授人以柄的东西,秦王自然不会给突利小可汗。 他面无表情道:“两国交战,这样的东西恐给小可汗带来祸患,所以这次,我们大王只是和小可汗立下口头之约。” 一听只是口头之约,突利小可汗顿时就怒了,双手拍在案上,豁然站起来:“说来说去,秦王原来是想空手套白狼,你们想得倒是美,但我也不是个傻子。 “万一我撤兵后,秦王反悔,无凭无据,我又找谁说理去?” 程知节并未被他的气势吓到,而是沉下脸,看起来比他更生气:“我们大王一向重信重诺,说出的话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会做到。 “他绝不会像你们突厥人一样背信弃义,视盟约如无物。” 听到这句话,突利小可汗微微脸红,表情一度很是尴尬。 程知节假装没有看见,依旧气势凌人:“小可汗应该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你需要我们大王的帮助,而不是我们大王求着给你帮助。 “你以为颉利可汗这次让你一起出兵是器重你吗?他不过就是想让你的兵马充当前锋,然后等你的兵马消耗殆尽时,就一举铲除你。” 突利小可汗面色一白,难怪可汗每次都让他先攻击,原来是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程知节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便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放心,只要你撤兵,颉利可汗就必定会撤兵,向唐军求和。 “到时候你就能和我们大王签订盟约,这才是实打实的保证。” 突利小可汗沉默了。 这时,外面传来骚乱。 程知节撂下一句“言尽于此,还请小可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然后就和秦叔宝三人离开了大帐。 他们刚走,地上的人就悠悠转醒。 清醒后,护卫们就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大惊失色:“小可汗,您没事吧?刚才那几人……” “我没事。”突利小可汗打断护卫的话,严厉警告他们:“刚才帐内发生的事情,不得外泄。” 众人神色一凛:“是。” 话音未落,就有突厥士兵闯了进来:“小可汗,唐军打来了。” 突利小可汗立刻冲出大帐:“快防守,防守。” “等等。” 突利小可汗忽然停下,吩咐部将:“不要出动主力。” 另一边的颉利可汗听到李世民率军攻来的消息,立刻吩咐部将去抵御,并且准备亲自上阵。 但他骑上马之后,看见突利小可汗站在大帐前,并没有亲自参与战斗,而且突利小可汗的主力部队也没有出动。 颉利可汗立即停下,吩咐阿史那思摩:“把主力撤回来,先让其他的部族去抵挡唐军。” “可汗,这是为什么?”阿史那思摩不解地问。 颉利可汗有点不耐烦,朝他低吼:“别问那么多,先去把主力撤回来。” 见颉利可汗很着急的模样,阿史那思摩不敢多问,当即去召回主力。 回来之后,见赵德言正在劝颉利可汗退兵,阿史那思摩愤怒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赵德言的衣襟,把他拎了起来:“你这小人,又在跟可汗说什么谗言? “我告诉你,可汗是不会撤兵的,你给我滚。” “放……开……我……”赵德言奋力挣扎,却越挣扎越难受,他连忙向颉利可汗求助:“可……汗……救……我……” 第838章 离间计成 颉利可汗一记眼刀飞过去:“放开他。” “哼!”阿史那思摩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放开了赵德言。 得了自由,赵德言大口喘气,待平复了喘息,他怒而告状:“可汗,您看看,当着您的面,他都敢对您的大臣动手,他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阿史那思摩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语气更冷:“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可汗着想,也是为了突厥着想,你要是对可汗说些忠言,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你。” 赵德言更生气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忠言,都是为了可汗着想,为了突厥着想……” “呵呵,你让可汗退兵也是为了可汗着想?真是笑话。”阿史那思摩打断了赵德言的话。 然而赵德言不甘示弱,挺了挺胸膛:“当然,现在不退兵,只会牺牲更多的士兵。” 听到这话,颉利可汗看向了赵德言:“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颉利可汗问话,阿史那思摩将原本要讽刺赵德言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赵德言得意地瞥了一眼阿史那思摩,然后恭敬地对颉利可汗说:“可汗,正如我刚才对您说的那样,此次突利小可汗答应与您联合出兵是不安好心。 “您刚才也看到了吧,大唐秦王攻打我军大营,突利小可汗却只派了些老弱残兵去抵挡,并未出动主力军队,而他自己也没有上战场,这与他前几日的作风大不一样……” 听到这里,阿史那思摩立刻翻身上马,观察突利小可汗的动静,果然如赵德言所说。 “可见那日大唐秦王派人在阵前跟突利小可汗说的根本就不是让他劝您退兵,而是他们早有勾结,想要趁这次两国交战铲除您。” 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顿时变了脸色,前者是相信了这种说法,后者是震惊于突利小可汗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所以,为了不给突利小可汗可趁之机,我们应当退兵,保存实力。” “不行。”阿史那思摩仍然反对:“我们举全国兵力是为了攻占大唐国都,抢掠财物。 “如今连大唐国都的城门都没有看到,还有财物也没有抢掠到,就这样退兵未免让唐人看了笑话。 “而且,我们突厥人一旦出兵,就绝不会空手而归。” 闻言,赵德言笑了,他的笑容中充满了自信:“可汗放心,即便您现在退兵也不会空手而归。” 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疑惑地望着他。 见状,赵德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亲王说得对,我们突厥人出手从来不会空手而归。 “不管是侵扰大唐边境还是可汗亲自带兵,不管是战胜还是暂时战败,亦或者是求和,我们从来就没有空手而归过,因为大唐会赠送我们无数的金银财宝和粮食。” 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的眼睛亮了,没错,不管在哪种情况下,他们都没有空手而归过。 “这是因为我们突厥铁骑声名远扬,没有哪个国家是不害怕的。他们摄于突厥铁骑的威力,即便他们暂时打赢了我们,他们也不敢得罪您,依然会恭敬地奉上财宝和粮食。” 颉利可汗听见最后那句话,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心中很是得意。 所以接下来他听到赵德言劝他退兵、然后向大唐请和的话时,并未反感。 此时此刻,阿史那思摩也没有再出声反对。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爆炸声,突厥士兵忽然飞起来跃入了他们的视野中。 颉利可汗脸色一变,当即翻身上马,并命令阿史那思摩:“你去前面,让李世民住手,我有话跟他说。” “是。”阿史那思摩飞驰而去。 李世民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火器,但他犹豫了。 这是他身上最后一个火器了,颉利这厮怎么还不喊停? 算了,还是扔出去震慑一下突厥人吧。 “等等——” 就在李世民决定要把火器扔出去的时候,阿史那思摩冲到了李世民前方,高声喊道:“秦王住手,我们可汗有话要跟你说。” 来了。 李世民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顺势下达命令:“停战。” 躲在战场一角的王庾、程知节等人听到命令后,加快动作杀了身边最后一个突厥士兵,才向李世民走去。 两军停战,突利小可汗跟着颉利可汗来到了李世民面前。 颉利可汗淡淡地瞥了眼突利小可汗,然后率先朝李世民发怒:“秦王,你这是干什么? “我上次都跟你说过了,我此次南下无意开战,只是跟大唐重申盟约之事罢了,你为何突然袭击我军?” 李世民冷声道:“举全国之兵屯于他国境内,岂有这样重申盟约的道理? “若可汗说的是真心话,那为何不撤兵?” 颉利可汗被怼得哑口无言。 下一刻,他又佯装生气,数落李世民:“秦王也太心急了,我这不是准备离去了吗?” 话落,也不等李世民回应,就迅速吩咐:“突利小可汗,阿史那思摩,你们代我去长安商榷盟约之事,我就带兵先回去了。” 闻言,李世民、王庾等人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没到最后一刻,他们不敢露出放松的表情。 李世民没有离去,他想要亲眼看着颉利可汗退兵。 颉利可汗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先是吩咐大军拔营准备出发,然后把阿史那思摩叫到僻静处,交代盟约的具体事项。 突利小可汗见颉利可汗避着他,心中更加笃定颉利可汗想要铲除他。 而李世民看见这一切,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对叔侄经过此次战争,他们之间的猜忌会更大,矛盾会更深。 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个时辰后,颉利可汗留下突利小可汗和阿史那思摩等人,率领大军回突厥。 于是,李世民率领军队带着突利小可汗和阿史那思摩组成的突厥使团回到唐军大营,并命人传信回长安。 这一次,李元吉等人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颉利可汗居然退兵了?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退兵了? 震惊过后,所有人都对李世民投去了敬佩和崇拜的眼神。 即便是李元吉,嫉妒和仇恨也压不下他对李世民的崇拜。 过了几天,李世民收到了颉利可汗的大军彻底退出大唐境内的消息,同时也等到了李渊的圣旨,同意突厥请和。 于是,李世民率领大军和突厥使团风风光光地回到了长安。 当然,身为副帅的李元吉也获得了这一份光荣…… 第839章 遭人数落 突厥撤兵,长安解除戒严。 而百姓们听到秦王即将率领大军和突厥使团回长安的消息,不禁欢欣鼓舞,家中有喜事的,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但河南王妃没有感受到丝毫喜悦,因为她的女儿这些日子折磨得她够呛。 “二娘,我再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不喜欢林郅悟那个臭小子,我绝不会把你嫁给他。” 自从那日女儿让她去平南候府提亲,她拒绝之后,女儿就开始了一哭二闹三绝食,吵得她不安生。 李芳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阿娘,我也最后跟你说一次,这辈子,我非林郅悟不嫁。你若不同意,我就绝食到死。” “你”河南王妃气得脸色铁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哪还像个贵族女子? “为了一个男子要死要活的,简直是丢尽了我的脸面。” 李芳倔强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管阿娘怎么骂我,反正我心意已决。” 表明态度之后,她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垂着眼眸,语气哽咽:“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 “后来,多亏了长兄英勇,得了陛下赏识,又立下不少功劳,才被封为淮阳王,我们一家才有了好日子过。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长兄英年早逝,只留下小小年纪的二郎支撑淮阳王府。 “如今,二郎年幼,我又尚未出嫁,没有夫家帮衬二郎,想来,淮阳王府很快就要没落了。 “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难道我注定过不上富贵的日子吗?” 河南王妃怒气一滞。 她倒不是被李芳的一席话勾起了怜惜之情,而是注意到了李芳那句“没有夫家帮衬二郎”。 女儿说得对,二郎是淮阳王府唯一的男丁,年纪又小,若没有人帮衬,淮阳王府很快就会没落。 河南王妃慢慢走到椅子旁走下,陷入了沉思。 其实,林郅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人选。 小小年纪就得陛下器重,已经是平南侯,且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姊妹,只有一个表兄,二娘嫁过去,无人管束她,日子会过得非常舒适。 而且,没有家族依靠的小子,最容易拿捏。 听说林郅悟那小子性格耿直,不会转弯,这样的人,只要二娘抓住他的心,他就会对二娘唯命是从。 想到这里,河南王妃板着的脸逐渐露出了笑容。 再说林郅悟的表兄苏定方不仅有情有义,独自抚养林郅悟长大成人,还是太子左卫率,东宫的大红人,将来对于淮阳王府也是大有用处 李芳说着说着就看见母亲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 她心里很是忐忑,不知自己的苦情戏奏效了没有,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娘,您在想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河南王妃回过神来,装作忧伤道:“如今淮阳王府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三人,若是你再出事,为娘我也……活不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李芳鼻头一酸,忍不住喊了一声:“阿娘……” 河南王妃起身走过去,牵起李芳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既然你喜欢那小子,那为娘就帮你想想办法。” 李芳面露惊喜:“阿娘,您同意了?” “你都为那小子绝食了,为娘还能怎么办?难道看着你去死吗?”河南王妃没好气地说。 李芳扑进她的怀里,很是感动:“阿娘,谢谢您。” “好了,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先喝点粥,过两个时辰再吃饭。” 河南王妃慈祥地摸了摸李芳的头发,然后吩咐丫环去厨房拿吃食,并让人帮李芳梳洗。 在李芳喝完粥之后,河南王妃把丫环都打发出去,然后对李芳说:“明日东宫有一场宴会,陈青莲也会去,我到时候先去探探陈青莲的口风,你就留在家里好好休养,争取早日恢复。” “是。”李芳乖巧地答应。 第二天,东宫宴会。 众人谈笑风生的时候,河南王妃突然点名:“陈娘子,怎么没见苏大郎?” 陈青莲笑着说:“大郎年纪小,就没带他出来了。” “也对,苏大郎才几个月,是不好抱出来。”河南王妃附和了一句,又盯着陈青莲的腰身说:“短短几个月,陈娘子的身体就恢复了,还跟从前在闺中一般水灵。” 陈青莲红了脸:“王妃说笑了” 河南王妃顺势说道:“陈娘子嫁了如意郎君,又新添麟儿,真是有福气。”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外面有些人总是爱嚼舌根,说三道四,污蔑陈娘子只顾自己,不顾苏卫率抚养的表兄弟。” 见陈青莲变了脸色,河南王妃换上笑脸:“陈娘子别恼,这是别人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你我两家是亲戚,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是要劝你一句。 “林大郎父母早逝,小小年纪就寄养在苏家,后来,苏卫率的父母过世,抚养林大郎的重担就落在了苏卫率的肩上。 “虽说他们是表兄弟,但从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兄弟。 “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今林大郎已然十七岁,你这个做长嫂的该费点心,张罗一下林大郎的亲事了,也免得让人说闲话。”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冲着林大郎来的。 陈青莲心中稍定,微微笑道:“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 “夫君一向都尊重林大郎的心意,林大郎说不想这么早成亲,他就支持了林大郎的决定。 “出嫁从夫,我自然也是听从夫君的意思。” 就在河南王妃提起林郅悟的时候,周围的妇人就都将目光投向了她们,就连太子妃郑观音也不时地关注这边。 此时听到陈青莲的话,有人就说道:“陈娘子可不能任由他们兄弟这样,林大郎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别人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成亲生子了。 “现在还不成亲,难道要等到别人的儿子当上大将军,他才成亲吗?” “就是,他早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他一个孤儿什么都不懂,难道你书香门第出来的长嫂还不懂吗?” “所谓长嫂如母,他的亲事就该由你做主,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众人纷纷数落陈青莲 第840章 出手抢人 她们的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完全不顾陈青莲的感受。 河南王妃见时机成熟,便板着脸喝道:“好了,这是人家的家事,你们跟着掺和什么?” 众人顿时噤声。 不过,有人看出了苗头,以为河南王妃要当媒人,给哪家姑娘牵红线,就率先说道:“陈娘子,你别生气,大家也是为了你好。 “都说媳妇最难做,你啊,是这个半路嫁过去的长嫂难为。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嫂子家的女儿还有两个月就及笄了,她生得如花似玉,跟林大郎最是相配。 “这样,改日我做东,叫上我嫂子和侄女,你来相看相看,如何?” 河南王妃一看有人半道截胡,当即怒了:“胡娘子,你莫不是刚才喝酒喝多了,在这儿说醉话呢?” 胡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人最是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何况陛下都鼓励大家早成亲早生子了,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又怎么了? “这又不是古板的前朝,我们大唐皇帝开明得很,寡妇都能再嫁,何况我是为自己的侄女说话?” 河南王妃顿时哑口无言。 她说得没错,大唐自建国以来,民风开放,对女子也宽容了很多。 见河南王妃被怼得没话说,其他妇人纷纷向陈娘子推荐自己家的女儿或者亲戚家的女儿。 在她们心中,林郅悟是神童出身,而且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本事当上了平南侯,还深得陛下器重,简直就是香饽饽,谁家女儿抢到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陈青莲被围在中间,根本就插不上嘴,顿时觉得头昏脑涨。 看见这个情景,河南王妃气得不行。 突然,河南王妃灵光一闪,趁着一位妇人刚介绍完自己的外甥女后,快速并且大声地身旁的襄阳公主说:“公主,你还记得上次林大郎被人绑架的事吗?” 闻言,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妇人回到原位,悄悄去看郑观音的脸色。 襄阳公主很尴尬,她暗中窥视了一下郑观音的脸色,踟蹰道:“记得。” 郑观音感受到了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不禁扬起嘴角,露出亲和的笑容:“说起林大郎被罗艺绑架的事,就不得不提一下深受陛下宠爱的晋阳公主。 “那日,晋阳公主得到消息,率领府中九百护军封锁了永平坊,从罗艺和一众逆贼手中救出了林大郎。” 那些妇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甚至还生出了恐惧。 太子妃说的这件事,她们后来听说了,也在时闻报上看见过。 她们害怕的是刚才只顾着抢林大郎,却忘了坊间的传闻,林大郎是晋阳公主看上的人,她们这么做岂不是公然与晋阳公主作对? 只要一想到晋阳公主府那九百护军,她们就忍不住全身颤抖。 曾经不可一世的燕王都被晋阳公主灭了,何况她们这些人? 为了家族的前途以及自己的富贵荣华,那些妇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林大郎。 然后她们迅速调整心态,堆出笑脸,纷纷赞美太子妃。 见状,河南王妃站起来,走到陈青莲身边:“陈娘子能陪我去园中走走吗?” 陈青莲正想离开,便同意了。 走到园中,河南王妃冲自己的丫环使了个眼色,那丫环立刻就拦住了陈青莲的丫环:“这位小娘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当周围没有了其他人,河南王妃对陈青莲说:“陈娘子,你我是亲戚,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实不相瞒,我的女儿也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她才貌双全,知书达礼,与林大郎是天作之合。” 陈青莲其实早就猜到了河南王妃想要说什么,但她还是装出惊讶的模样:“王妃折煞我了。 “二娘是淮阳王府的小娘子,岂是林大郎能高攀的?” 这话听在河南王妃耳中,就觉得很讽刺,毕竟林大郎是平南侯,而二娘现在什么爵位都没有,仅仅只是淮阳王府的小娘子罢了。 但河南王妃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怒火,笑盈盈道:“淮阳王府的门第是高,但林大郎也不差,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平南侯,算不得高攀。 “再说了你我本是亲戚,若是林大郎娶了二娘,那就是亲上加亲。 “虽说你和林大郎并没有住在同一座府邸,但是以苏卫率对林大郎的爱护,你们两府之间的往来肯定不会少。 “若是二娘嫁进平南侯府,你们是表姐妹,总比其他人要好相处多了,同时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陈青莲皱起了眉头,虽说她与李芳谈得来,但仅限于远方亲戚间的客套,若真是频繁来往,她可受不了李芳的娇纵脾气。 再说了,林大郎并不喜欢李芳,甚至是讨厌李芳。 她与苏定方早就商量过,不会让林大郎与李芳扯上半点关系。 想到这里,陈青莲露出笑脸,客气地说:“虽然长嫂如母,但我这个长嫂毕竟不是亲长嫂,只是表嫂,情分上就生疏了一层。 “而且您也说了,苏卫率对林大郎多有爱护,非常尊重林大郎的决定,所以他不会干涉林大郎想晚点成亲的决定。 “我,也不会干涉,还请王妃见谅” 随后,她向河南王妃保证:“今日之事,我不会向第三人提起。 “王妃请便,我就先回去了。” 望着陈青莲远去的背影,河南王妃一巴掌挥在花丛上:“可恶,不识抬举的贱人。” 丫环立即提醒:“王妃,这可是东宫的花” “东宫的花怎么了?按照族谱,太子也得尊称我一句伯母,我就是毁了整个东宫的话,太子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河南王妃虽然话说得狠,但再也没有对花下手。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笑着回到了殿内。 在宴会结束后,河南王妃单独求见了郑观音:“太子妃,我想让二娘嫁进平南侯府,还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郑观音早在宴会上就看出了她的意图,这会儿听到她的请求,并不意外。 “二娘和林大郎,倒也登对。” 郑观音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你刚才也用坊间传闻吓退了那些人。 “如今轮到你自己头上,你就不怕晋阳公主找淮阳王府的麻烦吗?” 河南王妃没有丝毫惧意:“不怕,因为二娘问过了,晋阳公主亲口承认没有看上林大郎,上次只是出于结拜之义才救林大郎的。” 郑观音默了默,然后说道:“这事,我先跟太子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第841章 强势插手 李芳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时时刻刻记挂着那件事。 她早早地就等在后院门口,当河南王妃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她迫不及待地奔向前:“阿娘,事情如何?” 河南王妃皱着眉头道:“进去再说。” 进了房间,河南王妃首先就训了李芳一顿:“你已及笄,现在是个大姑娘了,言行举止应当沉稳,不要暴露自己的心思。” 李芳面露羞愧,红了脸:“我这不是在阿娘面前才展现真性情嘛,在外人面前,我一向都很沉稳。” 河南王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而是从丫环手中接过茶盏。 这一次,李芳沉住了气,没有追着问河南王妃。 河南王妃故意晾了她一盏茶的功夫,才挥退丫环,对她说起今天的事:“虽然陈青莲是那样说,但你放心,太子妃会帮我们的。” 听见这话,骄躁的李芳才逐渐放下心来。 有太子妃帮忙,这件事一定能成。 想到不久之后就能嫁进平南侯府,李芳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而这天晚上,郑观音跟李建成说起了白天宴会的事情:“后来河南王妃请我帮忙,想要我促成淮阳王府和平南侯府结为姻亲。” 李建成神情一顿,淮阳王府和平南侯府 见他没有说话,郑观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从前李道玄为淮阳王的时候,与秦王走得近,因而淮阳王府攀附了秦王。 “不过李道玄已死,如今淮阳王府由李道明继承,虽说李道明不及弱冠,但好歹是宗室,且陛下一向都是将兵权交给宗室,所以淮阳王府的势力依然不可小觑。 “而河南王妃一向都看不惯秦王府的做派,与东宫比较亲近,现在有这个机会,我们可以把淮阳王府争取过来。 “只要我们促成这桩亲事,淮阳王府的势力就会归于东宫,而且还能牢牢地把平南侯攥在手中。” 听见最后那句话,李建成心动了。 当初为了把林郅悟据为己有,罗艺因此失了性命,若是这次通过联姻能把林郅悟捆在东宫的船上,这忙倒是值得帮。 想到这里,李建成说道:“明日,我找苏定方提一下这件事,你也跟陈青莲说说这件事情,务必要促成这桩亲事。” “是,殿下。” 第二天,李建成把苏定方叫到一旁,说起了林郅悟:“听说,林大郎还未定亲?” 苏定方心中咯噔了一下,昨晚妻子才和他说起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今日太子就问了起来,莫非太子也想帮谁做媒? 他很想撒谎说林郅悟已经定亲了,但对方是太子,若他撒谎,太子一旦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他现在还有任务在身。 苏定方在心中衡量了一下,老实回答:“是,他还未定亲。 “不过,林大郎说要过两年才成亲,现在不着急” 苏定方以为他这样说就能打消李建成的心思,却没想到李建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过两年成亲自然是无所谓,但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 “他已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是连亲事都没有定下,该惹人说闲话了。 “他深得陛下器重,又是陛下亲封的侯爷,不能给陛下丢脸。” 苏定方听了后很是无语,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了。 既然逃不过,那就先拖着吧。 心中打定主意,苏定方就说:“殿下言之有理,臣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跟林大郎说说这件事。” 李建成很满意他的态度,顺势说道:“淮阳王府的李二娘才貌双全,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我看她和林大郎很登对。 “你选个好日子,让媒人先去淮阳王府提亲。” 苏定方大惊,他才答应回去跟林郅悟说说,太子就强势地让他去淮阳王府提亲,这分明就是命令。 但他不好直接拒绝,便含糊其辞道:“臣回去之后会跟林大郎商量一下。” 见他答应下来,李建成很满意,转而跟他说起正事:“秦王这次击退突厥大军,立下大功,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苏定方想了一下,镇定地回答:“虽说秦王是主帅,但副帅和将士们也有功劳。 “齐王一向都是支持您的,相当于这次的大功还有一份是东宫的,所以殿下不必忧心,静观其变即可。” 李建成沉默了片刻:“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就静观其变。” 另一边,郑观音把陈青莲宣到了东宫,先是拉着她闲聊了一番,又赐了不少东西给她。 绕了一大圈,郑观音终于说出了来意:“长安城中这么多的娘子,只有和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才最让人安心。 “你这么好的人,我实在不忍看你被流言中伤,虽说你是林大郎的表嫂,但就如亲长嫂一般。 “河南王妃的话说得也没错,长嫂如母,林大郎不懂事,你也不该由着他任性妄为,该早早地给他定下亲事才是。” 陈青莲心中一沉,果然,还是冲着林大郎来的。 她故作感动道:“多谢太子妃的关心,林大郎的亲事,我一直都挂在心头,只不过夫君尊重他的决定,我也就不好插手。” 郑观音顺势说道:“我知道,林大郎不想这么早成亲,这个没什么问题,但是可以先定亲。 “这样,外人也不会紧盯着平南侯府不放,你也不会遭人白眼。” 陈青莲的心不断下沉,看来这些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看到林大郎定亲。 正在她思考对策的时候,郑观音已经说出了人选:“我这里有个非常合适的小娘子,与林大郎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淮阳王府的李二娘生得如花似玉,贤良淑德,早几年就跟着河南王妃打理府中庶务,已是得心应手。 “平南侯府如今只有林大郎一个男主人,与外府来往甚少,日后若是李二娘嫁过去,凭借淮阳王府的人脉,必定能助林大郎在仕途上走得更远。 “十天后是个好日子,你挑个机灵的媒人去淮阳王府提亲。 “这边我就先帮你跟河南王妃透个话,不要给李二娘定下亲事。” 陈青莲:“” 太子妃的话分明就是给她下命令。 必定是河南王妃请太子妃帮忙,所以太子妃今日才对她这般亲厚。 陈青莲不好直接拒绝,便说:“劳太子妃费心,您的提议,我会转告林大郎的” 第842章 突染恶疾 这一日,苏定方回到府中,与陈青莲互相倾诉了在东宫发生的事情。 说完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太子和太子妃同时出手,看来,我们这次是逃也逃不过,拖也拖不了了。” 陈青莲说:“我们明日还是跟林大郎说说这件事吧。” 苏定方以为她同意了,不免有点生气:“先不说林大郎讨厌李二娘,就依我来看,李二娘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妻子。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他突然板着脸,令陈青莲有点窝火:“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又没说我同意。” 苏定方神情一顿,立刻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连忙堆出笑脸,向陈青莲道歉:“娘子,对不住,是我误会了你。 “不过,你说得对,这毕竟是林大郎的亲事,我们还是得跟他知会一声” 于是第二天,苏定方去找了林郅悟,跟他说:“太子和太子妃有意给你做媒,想要把淮阳王府的李二娘许配给你。”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林郅悟就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他慌忙拒绝:“我不喜欢她,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下一刻,他埋怨道:“表兄,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这两年我不会成亲,也不会定亲。 “等等,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不喜欢那个淮阳王府的臭丫头吧,你应该第一时间就帮我拒绝太子的好意。” 苏定方:“” 那是太子,他能直接拒绝吗? 但这是亲表弟,他也不能拒绝。 “行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去回了太子。” “多谢表兄。”林郅悟笑呵呵地感谢苏定方。 苏定方回以微笑,转过身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在他回绝太子后,就被太子狠狠地骂了一顿。 另一边,陈青莲回绝太子妃,也被太子妃狠狠地骂了一顿。 夫妻二人回到府中,忍不住相拥慰藉。 当河南王妃从郑观音嘴里得到这个消息后,气愤不已,但她当着郑观音的面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说道: “太子妃费心了,你的情意我会牢记在心,你放心,往后东宫有什么事情,淮阳王府绝不会袖手旁观。” 得到这句承诺,郑观音的心定了下来,但她表面上还是充满了歉意:“王妃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没能帮上忙,我很过意不去。” “我知道太子妃已经尽力了,我很感激。” 河南王妃客套了一番,然后就提出了告辞。 出宫之后,河南王妃就吩咐心腹侍卫:“派人去盯着苏府和平南侯府,不论大小事情,都要禀报我。” “是。”侍卫领命而去。 过了两日,陈府派人来请陈青莲:“娘子前日突感恶疾,动弹不得,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郎请您回去一趟。” 陈青莲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把苏庆节交给奶娘,嘱咐了几句,就跟着来人去了陈府。 一进陈府,她就感觉到了气氛很凝重,当她见到躺在床上不能言语的母亲,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阿娘” 听到她的哭声,屋中的丫环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陈青莲平复了心情,来到外室,问父亲:“阿耶,怎么会这样? “前段时间我来看阿娘,阿娘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这几天,因为妻子的病,陈叔达心力交瘁,眼中还带着红血丝。 他叹道:“是前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原本不太严重,就没告诉你。没想到第二天突然就下不了床了,今日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耶难道没请太医来看看吗?”陈青莲忍不住问道。 陈政德说道:“当然请了太医,而且不只请了太医,长安城的名医都请了个遍,他们都说阿娘这是外风所致,只要按时吃药,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听到这话,陈青莲松了口气,能治就好。 但下一刻,陈政德的话又让她的心悬了起来。 他说:“但是太医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药非常罕见,名叫圣山雪莲。 “圣山雪莲是长在圣山极寒地域的草药,十年才开花结果,据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但很少有人采到这种草药。 “目前长安城内没有这种草药,不过,我们已经命人去全国各地寻找,只是” 他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 “只是什么?”陈青莲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叔达沉声道:“只是你阿娘只有三天的时间了,三天之内,若没有配齐药,你阿娘性命难保。” 闻言,陈青莲的眼泪又上来了:“阿娘” 众人忧伤了一阵,陈青莲突然叫道:“不对,皇宫中有这种药,我记得有西域使者向陛下进献过这种草药。” “是有这么回事。”陈叔达话锋一转:“只是统共才两株,陛下之前头痛用了一株,发现药效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就把另一株赐给了前任淮阳王。 “我派人打听过,前任淮阳王将那株草药制成了药丸,已经吃了。” 陈青莲:“” 这么说来,阿娘还是很危险。 众人一筹莫展,陈青莲只好回到苏府,跟苏定方说了这件事。 苏定方却问:“可有找过张神医?” “张神医一个月前就出去云游了,还未回到长安。”陈青莲神情十分沮丧。 苏定方也想不到办法,只好安慰陈青莲。 但只过了一晚上,就有人上门说有圣山雪莲的下落。 陈青莲欣喜若狂,连忙命丫环把人领进来。 没想到这人是河南王妃身边的侍卫,陈青莲一下就认出了他:“你手中真的有圣山雪莲?” “不是我,是河南王妃,她让我跟您说,若您想要圣山雪莲,就请去一趟淮阳王府。” 陈青莲虽然预感到此事有蹊跷,但为了救母亲,她还是跟着侍卫去了一趟淮阳王府。 见到河南王妃之后,陈青莲直接问道:“敢问王妃,您手中真的有圣山雪莲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河南王妃嫣然一笑,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特制盒子,并打开给陈青莲看:“这就是圣山雪莲,是用特殊的方法保存的,药效不变。” 陈青莲大惊:“怎么会?陛下赐给淮阳王府的那株圣山雪莲不是被前任淮阳王吃了吗?” 第843章 大郎提议 看到陈青莲吃惊的模样,河南王妃笑得很开心:“那只是谣传罢了,陛下赐给淮阳王府的圣山雪莲一直都保存得很好。” 是否谣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亲眼看见了草药,陈青莲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满脸希冀地看着河南王妃,真诚地恳求:“想必王妃已经知道我的母亲身染恶疾,需要这株雪莲,还请王妃割爱,将这株雪莲让给我。 “当然,我也不会白拿这株雪莲,我可以用钱买” 河南王妃拉下脸,打断她的话:“你觉得我很缺钱?” 陈青莲神情一滞,淮阳王是宗室,淮阳王府自然不会缺钱,河南王妃就更不会缺钱了。 她挤出笑容,再次请求:“只要王妃肯把这株雪莲让给我,王妃想要什么都可以。” “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河南王妃身体前倾,目光紧紧地锁住陈青莲的脸。 陈青莲马上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话说得太满,便立即改口:“王妃想要什么?” 听见这话,河南王妃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得逞,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正襟危坐,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想要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并没有损失,相反对你还有利。 “只要二娘和平南侯定下亲事,我就把这株雪莲送给你。” 果然,还是冲着林大郎来的。 心中的猜想成真,陈青莲不禁挣扎了起来,一边是小叔子的亲事,一边是母亲的性命,孰轻孰重? “我的母亲若没有这株雪莲,两天后就会”陈青莲强忍着悲伤说:“定亲礼仪繁琐,二娘又是淮阳王府的小娘子,她与平南侯的亲事怎么可能在两天内定下” 河南王妃再次打断她的话:“定亲礼仪可以后面再补,你只要让平南侯亲手写下婚书,然后和定亲信物一起交给我就行了。” “这”陈青莲面露难色:“平南侯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也没有办法啊。” 河南王妃“啪”地一声合上装着雪莲的匣子,板着脸道:“既然陈娘子办不到,那就请回吧。” 陈青莲僵住,脸渐渐地变得通红:“王妃,这件事我真的办不到,还请您换个要求吧。”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其他事情。”河南王妃的语气很冷。 陈青莲很窘迫,突然,她“噗通”跪下,哀求道:“王妃,求求您把雪莲让给我吧,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 “谁要你的命”河南王妃很生气,不过下一刻,她突然起身走过去,伸手去扶陈青莲:“陈娘子这是干什么? “我又不是那狠心的人,见死不救,只要你把婚书和信物送来,我立刻就把雪莲给你。” 陈青莲脸色愈加惨白。 “唉”河南王妃忽然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陈青莲:“你这么好的人,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失去母亲。” 接着,话锋一转:“看在你我两家是亲戚的份上,我就提点你一句。 “这世上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只要你豁得出去” 最后,陈青莲脸色苍白地离开了淮阳王府。 这天晚上,陈青莲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跟苏定方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她已经是泪流满脸:“我不想强迫林大郎,但也不想看到我母亲死去。 “阿郎,我该怎么办?” 看着仓惶无助、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妻子,苏定方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别伤心,我来想办法。” 听见这话,陈青莲哭得更伤心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河南王妃是铁了心要用雪莲换这门亲事,除了求林大郎答应这门亲事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定方沉默了。 确实如她所言,除了这个办法,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那我就去求求林大郎吧。” 陈青莲很犹豫:“可是林大郎明确说过,他很讨厌李二娘,是不会娶她的。” 苏定方顿觉头大:“人命关天,还是先救人再说吧。”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苏定方派杜献去东宫请假,自己则带着陈青莲去了平南侯府。 “大郎,我有重要的事情请你帮忙,会耽误你一些时间,不如就让文泽去军器监帮你请一天假吧。” 林郅悟很好奇,但没有让文泽去请假,而是说道:“现在时辰还早,表兄不如先说说看。” 闻言,苏定方便将自己的仆人打发了出去。 林郅悟见状,也让文泽、二虎他们退下去。 当厅内只有他们三人时,苏定方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林郅悟说了一遍:“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勉强,但终归是一条人命,我还是希望你能出手相助。” 林郅悟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不想娶李二娘,想了想,他提出建议:“不如我们联手去淮阳王府偷雪莲,如何?” 苏定方:“” 陈青莲:“” 虽然梁上君子不是苏家和陈家的作风,但是夫妻二人听了后,既生气又感动。 “大郎,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陈青莲道。 苏定方比较直接:“偷盗之事,我不做,你也不许去做。 “再者,就算我们抛弃家训去行偷盗之事,但淮阳王府守卫森严,凭我们两人,无法躲过守卫,成功拿到雪莲。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雪莲放在哪里,淮阳王府那么大,一旦我们被人发现,不仅雪莲拿不到,还会身败名裂。” 林郅悟心想:身败名裂倒不至于,但河南王妃会趁机要挟他娶李二娘倒是有可能。 不过,表兄说得对,凭他们两人,是绝对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偷走雪莲。 林郅悟想了想,又提议:“不如我们绑架李芳,或者李道明,要不绑架河南王妃也行,然后逼着他们交出雪莲,怎么样?” 陈青莲:“” 苏定方汗颜不止:“你怎么尽想些旁门左道的办法?且不说他们这两天出不出府,出府之后身边又有多少侍卫,就说我们用这个办法拿到了雪莲,他们回府之后必定会向陛下告状。 “到时候陛下惩罚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惩罚我倒是无所谓,但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你却因此受罚或者丢了官爵,我们会一辈子不安的。” “对。”陈青莲附和道:“你不能为了帮我救母亲,就丢了官爵,身败名裂。” 林郅悟心想:河南王妃应该不会去告状,但会反过来要挟他娶李二娘。 唉,好像每一个提议到最后,他都逃不开被要挟娶李二娘,真是伤脑筋 第844章 两府联姻 林郅悟看向苏定方和陈青莲,意味深长地说:“虽然官爵很重要,但不能见死不救。” 夫妻二人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苏定方直接问了出来:“所以,你还是没有打消那些念头吗?” “那能怎么办?总要救人吧。”林郅悟很无奈。 “” 苏定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有个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要牺牲一下大郎你的名声。” “什么办法?”林郅悟和陈青莲同时问道。 苏定方缓缓开口:“你先答应河南王妃的要求,用婚书和信物换了雪莲,然后过段时间,就说你的身体有问题,不能成亲,让淮阳王府主动来退亲。” “能让淮阳王府主动来退亲的疾病”林郅悟思考了起来,忽然,他瞪大眼睛:“表兄你说的该不会是” “咳咳”苏定方连忙阻止他,并用眼神示意他旁边还有人在。 林郅悟看了一眼红着脸假装镇定的陈青莲,顿时闭上了嘴。 苏定方继续说道:“虽然这个办法会有损你的名声,但是你放心,你以后想成亲的时候,我定会帮你挑一个好妻子,并跟她解释清楚。”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问题,我是担心”林郅悟看着苏定方说:“万一到时候李二娘还是不肯退亲,那该怎么办?” 苏定方:“”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阿郎,要不” 就在陈青莲要放弃的时候,林郅悟突然站了起来:“我决定了,用婚书和信物去帮表嫂换雪莲。” 闻言,陈青莲感动得流下了两行清泪,并作势要对林郅悟下跪:“多谢” 林郅悟吓得慌忙躲避:“表嫂使不得,表兄,快扶表嫂起来,快快快。” 苏定方顺势扶起陈青莲,并对林郅悟说:“大郎,这份恩情,我们夫妻会铭记在心,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表兄绝无二话。” 说到这里,苏定方又犹豫了起来:“万一到时候真的退不了婚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林郅悟倒是看开了,对他们说:“我去一趟军器监,你们先回府等我。 “对了,表兄,你派人去一趟淮阳王府,跟河南王妃说我们下午去换雪莲。” 申时三刻,林郅悟和苏定方夫妻出现在淮阳王府。 在厅内等待河南王妃的时候,苏定方小声问林郅悟:“婚书带来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写婚书,所以没写。”林郅悟道。 “”苏定方心中很是无语,“你不知道写就问文泽啊,要不然问我也行,我帮你写。” “行,等一下你来念,我来写。”林郅悟很淡定。 苏定方顿住,这小子是想当着河南王妃的面写婚书? “王妃到。” 河南王妃伴随着仆人的声音走了进来,她面带笑容,看起来很亲和:“让各位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 三人行礼:“见过王妃。” “都请坐吧。”河南王妃和煦地招呼他们喝茶,用点心。 林郅悟没有坐,直接说道:“王妃不必客气了,还是干正事吧。” 然后,他吩咐二虎:“笔墨伺候。” 二虎立刻取出早已备好的纸和笔墨,在案上摆好:“侯爷,请。” 河南王妃不解地问:“平南侯这是干什么?” “写婚书啊。”林郅悟答得理直气壮。 河南王妃神情一滞,不过下一刻,她又露出了笑容。 能当面看这小子写婚书,倒也不错。 于是,河南王妃只留下心腹,把其他人都打发走。 林郅悟走到书案后,拿起毛笔,对苏定方说:“表兄,你念吧。” 河南王妃刚开始不太明白林郅悟这句话的意思,后来听苏定方念了几个字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小子不会写婚书。 不会写,挺好的。 很快,林郅悟就写好了婚书,他对着未干的墨水吹了吹,“哦,对了,还没盖印章。”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侯府印章,郑重地盖在纸上。 见状,河南王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提醒他:“平南侯可别忘了定亲信物。” “哦,对,还有信物。”林郅悟取下腰间玉佩:“这是我第一次见陛下的时候,陛下赐给我的,之后我就一直戴着。 “既然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那我就把这块重要的玉佩当做信物吧。” 听见是御赐之物,又是林郅悟贴身佩戴的东西,河南王妃更满意了。 林郅悟拿着婚书和信物来到河南王妃面前,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王妃,开始交换吧。” 听见“交换”二字,河南王妃心里很不舒服,但望着林郅悟手中的婚书和信物,她还是从旁边拿过装着雪莲的匣子,递给心腹侍卫。 苏定方忍不住来到林郅悟身旁,警惕地看着侍卫,以防他耍花样。 就在侍卫要拿婚书的时候,林郅悟突然出声:“等等,我还忘了一件事。” 河南王妃心中一紧,以为他要反悔,却没想到他冲陈青莲喊道:“表嫂,你先验一验雪莲,看看是不是圣山雪莲。” “你当我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会骗你们几个晚辈不成?”河南王妃很生气。 林郅悟淡淡地说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 “你”河南王妃气得差点吐血,还是心腹丫环劝她“大局为重”,她才不情不愿地吩咐:“给他们验。” 陈青莲遂上前,仔细端详雪莲:“没错,是圣山雪莲。” 听见这话,林郅悟才与侍卫交换。 交换完之后,林郅悟提醒河南王妃:“王妃,你的女儿出身高贵,她以这种方式仓促定亲,传出去恐怕会有损她的名声。 “还望王妃吩咐下去,这几天先守口如瓶,不要泄露了风声。” 河南王妃现在是看林郅悟越看越满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是自然,等过几日,平南侯请媒人来过一遍礼仪,到时候大家知道也就无妨了。” 林郅悟也露出了笑容:“王妃明白就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 出了淮阳王府,林郅悟就催促苏定方:“表兄,你和表嫂赶紧拿着雪莲去救人吧。” 陈青莲感激了一番,就和苏定方坐马车去了陈府。 而李芳拿到婚书和信物后,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我终于能嫁进平南侯府了,我终于能当郡主了” 第845章 如愿了吧 激动过后,李芳对河南王妃说:“阿娘,您快去跟陛下说,我已经定亲了,是时候给我封爵了。” 现在给她封爵,到时候她就能以郡主的身份出嫁了。 她成为郡主的话,丰厚的嫁妆就不是一般小娘子能比的,还有宫里的赏赐,各府的添妆届时,她一定会是长安城中嫁得最风光的小娘子。 她自顾自地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完全没看到河南王妃沉着的脸。 直到迟迟不见河南王妃应答,她才意识到不对劲:“阿娘,您怎么了?” 河南王妃淡淡说道:“封爵的事情还是等两府走完定亲仪式再说吧,还有,在你们正式定亲之前,不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李芳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为何?” “这是平南侯说的。”河南王妃安慰她:“平南侯之所以这么交代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你们是以这种方式定亲,总要给他几日时间平复一下心情。 “等他请媒人来上门之后,大家自然就会知道你们好事将近,你且安心在府中休养,咱们也不差这几日。” 李芳听了后,不情不愿地说:“好吧,不过我只等三日,三日后,阿娘必须进宫让陛下给我封爵。” “行。”河南王妃满口答应。 然而在河南王妃离开之后,李芳就吩咐桃儿:“去把我和平南侯定亲的消息散布出去。” 桃儿没动,而是提醒李芳:“二娘,王妃说了,在您和平南侯正式定亲之前,不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李芳顿时沉下脸,训斥道:“婚书和信物已经在我手中,这件事已成定局,为何不能说? “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晓,我才是平南侯的未婚妻,王庾她什么都不是。 “明日中午之前,我要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如果你没办到,我就卖了你。” 一听要把她卖了,桃儿立刻乖顺:“是,奴马上去办。” 第二天,陈青莲回了一趟陈府,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好转之后,就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郅悟。 “看来那株雪莲是真的管用。”林郅悟放下心来。 结果下衙后,他刚从军器监出来,就碰到不少官员恭贺他。 “听说林少监与淮阳王府的李二娘定下了亲事,真是可喜可贺。” “是啊,林少监,恭喜恭喜,成亲时可别忘了请我们去喝一杯” 林郅悟脸色一沉,这个河南王妃当真是沉不住气,第二天就把消息散布出去了。 他好心劝她,她却不听劝告,那就怪不得他了。 “诸位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谣言?”众人一惊:“莫非林少监没有和李二娘定亲?” 林郅悟很愤怒:“林某从未定亲,也不认识什么李二娘,诸位日后恭喜别人之前,还是先弄清楚事实再恭喜。” 说完,愤然离去。 官员们怔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看林少监的态度,分明没有定亲,那么,是谁在造谣? 两刻钟后,林郅悟刚回到府中坐下,护卫就来禀报:“侯爷,李大郎求见” 话音未落,李德謇就出现在门口,大步走了进来:“你小子定亲了也不告诉我,太不讲义气了。 “不过,我讲义气,所以我来恭贺你了。” 他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去端茶杯。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有杀气袭来,连忙伸出左手,抓住了飞来的“暗器”。 李德謇看了眼手中的琉璃盏,眸中闪过惊艳,不过下一刻,他抬头看向林郅悟,质问道:“臭小子,你干什么? “我好心好意来恭贺你,你却暗算我?” “哼!”林郅悟冷哼一声,道:“那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你居然也信,还配做我的兄弟吗?” “” 李德謇反应过来,表情很复杂:“你说什么?那是谣言?你没有定亲?” “我没有定亲。”林郅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让他足够听清楚。 李德謇心中的喜悦瞬间消失,他看起来很难过:“我还以为是真的等等,空穴不来风,这件事能传得人尽皆知,就说明淮阳王府没有干涉。 “虽然我朝对女子宽容了很多,但毕竟事关女子名节,如果这件事是假的,为什么淮阳王府没有出面澄清? “所以,这件事必定是淮阳王府承认的事实。” 说到这里,李德謇冲林郅悟挑了一下眉毛,揶揄道:“这是喜事,既然女方都已经承认了,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不敢承认了。” “闭嘴。”林郅悟突然冲了过来,抡起拳头就挥向李德謇:“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我都说了这是谣言,我没有定亲,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不信我的兄弟,不要也罢。” 面对林郅悟突如其来的攻击,李德謇慌忙应对:“你真的没定亲?” “你还敢问?”林郅悟下手更重了,一拳打在李德謇的脸上。 “唔臭小子,你来真的?”李德謇摸着肿起来的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林郅悟。 林郅悟冷哼:“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了?” 看着林郅悟愤怒的表情,李德謇终于相信了林郅悟的话。 他茫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敢肯定,这则谣言要么是从淮阳王府传出来的,要么就是得到了淮阳王府的允许才散布出来的。 “你既然没有和李二娘定亲,那淮阳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做,分明就是在毁掉李二娘的名声。 “我怎么知道。”林郅悟语气很淡。 李德謇顿了一下:“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样吧,反正毁掉的又不是我的名声。”林郅悟很冷酷。 再说名声这东西,他也不在乎。 李德謇:“” 最后,李德謇黑着脸出了平南侯府,上了自己的马车。 “嘭!” 他一拳锤在车壁上:“可恶,听了个坏消息,还让那小子把脸打伤了,真是不值啊。” 下一刻,他又颓然地趴在案几上:“唉,臭小子,怎么就不是真的呢” 马车停在李府门口,李德謇下车的时候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刚走到前院,李德奖就飞奔过来:“怎么样,长兄?现在如愿了吧?” “闭嘴。”李德謇更生气了,径直绕过他,就往后院走去。 只留下李德奖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不应该啊,他不可能猜错长兄的心思 第846章 王庾回京 “长兄,等等我。” 李德奖朝着李德謇追去。 然而李德謇嫌他烦得很,快速拐上旁边的小路,去往后院。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张出尘抬起头看向门口,她一眼就看见了李德謇红肿的脸颊,淡淡问道:“又跟谁打架了?” 李德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了几口,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没有打架,就是和林郅悟切磋了一下。” 张出尘无声地笑了一下,并不相信他所谓的“切磋”:“就林大郎那三脚猫的功夫,你都打不过,还被他打伤了脸,你真是太没用了。” “阿娘。”李德謇不满地叫了她一声:“我怎么可能会输给那个臭小子?我就是看在他是我兄弟的份上,让着他罢了。” 张出尘合上账本,放在一旁:“按理来说,你和林大郎平时称兄道弟,感情好得很。 “再者他刚定亲,心情应该很好,即便你切磋的时候让着他,他也不应该打伤你,而且打的还是脸。 “打人不打脸,何况你们是兄弟,说吧,你是不是惹林大郎生气了?” 李德謇神情一顿,随即气愤地说:“我就是听说他定亲了,然后跑去恭贺他,结果他说那是谣言,然后他就对我出手了。 “我又不是不信他,开个玩笑罢了,这小子就对我出手,简直太小心眼了,哼!” 谣言? 张出尘很诧异:“林大郎没有定亲?” “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没有定亲,外面传的都是谣言。”李德謇神情有点沮丧。 张出尘心细,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她对屋内的仆人说:“你们先下去吧。” 仆人们立刻退出房间,但在房间外看见了李德奖,便冲他行礼:“二” “嘘!”李德奖示意他们噤声,然后站定在门边,偷听里面的谈话。 因为李德奖经常干这种事,仆人们见怪不怪,也没有出声提醒屋内的人,默默地退到一旁。 张出尘盯着李德謇:“怎么?林大郎没有定亲,很失望?” “我”李德謇对上张出尘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有点心虚:“我没有。” “呵~”张出尘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这个傻儿子哟,连说谎都不会。 张出尘干脆开门见山:“上次你还跟我说,小庾儿亲口跟你承认没有看上林大郎,这次林大郎与李二娘定亲之事是谣言,你就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怕小庾儿和林大郎如外界传言那样,最终会走在一起。” 李德謇猛然抬头,震惊地看着张出尘:“阿娘您” “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我一直没说罢了。”张出尘继续说道:“今日既然提到了这件事,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 “小庾儿,我很喜欢她,她若是能做我的儿媳妇,我当然高兴。但是你们身份太悬殊,你若是娶了她,日子不会好过。 “再者,以小庾儿的眼光,她也看不上你,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阿娘。” 这一次,李德謇是真的生气了,他怒视张出尘:“我好歹也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我哪里比林大郎差了?他除了在武器上有天赋之外,其他方面都比我差。 “他太过耿直,不懂人情世故,经常得罪人,而且武功没有我高,还没有我机灵,最重要的是,我有一对很厉害的父母,他没有。” “哈哈”张出尘忍不住笑出声:“你小子别拍我马屁,就算你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看法。” 李德謇脸色一沉,阿娘太难搞定了。 “不管怎么说,小庾儿与林大郎走得近是事实,就算他们现在没有生出情愫,过段时间,他们也会发生变化。 “再者,林大郎是平南侯,以他的才能,将来他的官爵还会往上升,他们两个身份相当,才是天作之合。” 李德謇很不服气:“我也能上战场立战功,给我几年时间,我的爵位不会比林郅悟低。” “你们亲如兄弟,何必为一名女子产生嫌隙?”张出尘劝道。 李德謇没有放弃:“林郅悟跟我说过,他只把小庾儿当兄弟,从未想过会和她成亲。 “我明日就去和他说,我要娶小庾儿,他若祝福我,我就欣然接受。 “他若反对,我就和他光明正大地比试,谁赢了谁就娶小庾儿。 “您放心,我们的兄弟之情绝对不会变。” 张出尘露出满意的神色:“既如此,那你就去做吧。输了也不要觉得丢脸,为娘会帮你挑一个好姑娘” 这时,李德奖跳了进来,叫道:“哈哈,我就知道我没猜错。” 李德謇吓了一跳:“你你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嘿嘿”李德奖咧开嘴笑:“就是他们出去之后开始的。” 李德謇脸一黑,恶声恶气地警告他:“刚才听到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否则” 说着,李德謇扬了扬拳头。 李德奖神色一凛,当即做出保证:“长兄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张出尘看见他们两人就觉得头疼,连忙赶人。 两人出了正院之后,李德奖凑到李德謇的身边,小声说道:“长兄,其实你不应该去跟林大郎比试,你应该想办法让小庾儿先看上你。 “小庾儿要是看上了你,她就会去向陛下请旨为你们赐婚,到时候林大郎就没有话说,也不伤你们的兄弟情。” 李德謇板下脸:“这是我和林大郎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谁瞎掺和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长兄的份上,我才懒得管呢。”李德奖扯了扯嘴角,又跟李德謇说起了另一件事:“秦王和突厥使团明日就到长安了,听说小庾儿也一同回来,我们去接小庾儿吧。” 李德謇眼睛发亮:“行。” 下一刻,他又道:“等等,我先去衙门请个假。” 然而,王庾并没有跟随李世民一起进城,早在这一天关城门之前,她就率领护军进了城,回到了晋阳公主府。 回府之后,春花向她禀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说完了重要的事,最后,春花兴致昂扬地跟王庾说起了今天最新的消息:“平南侯和淮阳王府的李二娘定亲了。 “听说还是平南侯亲自把婚书和定亲信物送到了淮阳王府,看来,平南侯很重视李二娘。” 林郅悟和李芳定亲? 王庾想起了从前林郅悟躲避李芳就像躲避毒蛇一样,觉得林郅悟不可能和李芳定亲,便向春花求证:“这个消息是真的?” “那还有假?”春花解释道:“以平南侯的性子,这个消息要是假的话,他早就出来澄清了。” 王庾想了想:“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王庾吩咐:“去库房挑一些贵重礼品,我明日亲自去恭贺平南侯” 第847章 没有定亲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老天似乎是知道唐军胜利归来,特意一扫秋雨阴霾,用耀眼的阳光普照大地。 知道秦王和大军这一日回长安,百姓们早早地就在街道两旁等候,准备一睹秦王的风采,以及欣赏明为“请和”实为战败的突厥使团。 李渊早早地结束朝会,就在宫中等候。 王庾掐着时辰,在朝会结束之后就去给李渊请安。 “阿耶万福。” 王庾笑脸盈盈,李渊却板下脸:“你还敢笑?” 闻言,王庾立即收起笑容,满脸忏悔:“父亲,儿有罪。 “儿不该在支援岐州的时候,看见护送粮草的军队出了状况就自作主张揽下任务,私自将粮草安全护送到了陇州。 “到了陇州之后,儿本该立即返回,但儿又自作主张留下来,协助二兄离间颉利可汗和突利小可汗,最终令突厥大军撤退,解除了危机。 “儿有罪,请父亲降罪。” 李渊:“” 句句在请罪,可又句句在请功,李渊又无语又自豪,弄得他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怒容瞬间破功。 “你这小滑头就别装了,二郎在奏折中都跟我说了,还让我论功行赏,升你的官。” 王庾咧开嘴笑:“升官就不必了,只要阿耶不生气就行。” 李渊心头一暖,冲她招手:“过来坐,跟我详细说说突厥大军是怎么撤退的。” “好。”王庾乖巧地走到李渊身旁坐下,说了起来:“我到陇州的那一天,颉利可汗和突利小可汗率领大军准备攻打唐军大营,当时就在离唐军大营二里的地方列阵。 “四兄不愿出战,二兄就带了两百多人来到突厥大军阵前” 她讲得很生动,李渊听了仿佛置身于战场,跟亲眼所见一样。 就在王庾刚讲完的时候,岳郁进来禀道:“陛下,秦王和突厥使者进宫了。” 李渊正襟危坐:“去准备一下。” “是。” 王庾站起来,对李渊说:“阿耶要忙政事,我就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李渊冲她点了一下头:“去吧。” 于是,王庾离开太极宫,去了一趟东宫。 很快,李世民和突利小可汗、阿史那思摩进入了太极殿。 三人向李渊见礼之后,李渊热情地招呼突利小可汗和阿史那思摩:“两位远道而来,快请坐。” 突利小可汗和阿史那思摩没有动:“在陛下面前,我等不敢坐。” 李渊道:“孤看见你们就如同看见你们的可汗一样,请坐吧。” 听见这话,突利小可汗和阿史那思摩才安心坐下。 接着,李渊对两人各进行了一番赞赏以及好言安慰。 最后,因为突利小可汗在突厥的地位仅次于颉利可汗,李渊就未曾封赏,而是只封赏了阿史那思摩。 李渊下旨封阿史那思摩为大唐的和顺郡王,以彰显两国的友好,并于第二日在宫中举行宴会接待突厥使团。 接下来,突厥使团在大唐的一切事宜转交由鸿胪寺负责。 李世民出于礼节,将突利小可汗和阿史那思摩送出了太极宫。 突利小可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而又快速地对李世民说:“秦王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兑现?” “小可汗稍安勿躁,两个时辰后,我自来使馆找你。”李世民回答得很快。 突利小可汗遂放下心来,跟着鸿胪寺的官员离开了皇宫。 而李世民又回了太极殿,向李渊禀报这次战争的事情。 不久之后,李渊对这次参战的将领论功行赏,并让李世民负责抚恤阵亡的将士。 其中,郧国公殷开山被追赠为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谥号为节,爵位由其嗣子殷元继承。 李德謇兄弟一大早就去了城门口,准备迎接王庾,谁知等到大军和突厥使团全部进城,也没有看见王庾。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王庾昨晚就回了长安,现在进宫了。 李德謇无奈,对李德奖说:“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平南侯府。” 李德奖不答应:“我跟你一起去,我帮你助威。” “助什么威?”李德謇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这是我和林大郎之间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回去。” 唯恐李德謇再打他,李德奖拔腿就跑:“回去就回去,我等你好消息。” 李德謇笑了一下,随即信心满满地去往平南侯府。 他已经打听过了,林郅悟今日休沐,按照林郅悟的性子,他应该在府中,不会出去。 然而,林郅悟这个时候并不在府中,因为他去了晋阳公主府。结果他扑了个空,被王康达告知王庾去了宫中。 林郅悟有点失落,从晋阳公主府出来后,就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突然,背后传来喊声:“林大郎。” 林郅悟回头一看,是罗士信。 他穿着戎装,一路避开行人朝着这边跑来,动作比一般人要矫捷,根本看不出是个断腿之人。 看来,他已经让义肢与自己融为一体了,并掌握了技巧。 林郅悟看着罗士信脸上自信的笑容,倍感欣慰,同时也为自己让一个断腿之人找回信心找回希望而感到自豪。 “罗兄平安归来,看来又要升官了,恭喜恭喜。” 罗士信笑得很开心,抱拳道:“同喜同喜。” 林郅悟很疑惑:“我有什么喜事?” “怎么没有?”罗士信说道:“你不是定亲了吗?这是喜事,回头我亲自上门恭贺。” 罗士信一直记着林郅悟当初为他做的事,想着要正儿八经地带礼品上门恭贺,才对得起林郅悟的恩情。 谁知林郅悟板下脸:“你弄错了,我没有定亲。” “没有定亲?” 不同的声音说出了同样的话,语气中都充满了惊讶。 其中有一个声音是来自于罗士信,而另一个声音是 林郅悟和罗士信望向另一个声音发出的地方,是裴寂的女儿——裴二娘。 而裴二娘的身边站着五六名高官的女儿,最显眼的当属打扮艳丽的李芳,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像她衣服的颜色一样亮丽,而是晦暗得如同雨天的乌云。 罗士信顿觉尴尬,被“未婚夫”当众否认,小娘子该多难堪啊。 他本想询问林郅悟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问不出口了。 裴二娘向来与李芳要好,她刚才还和李芳去了首饰铺子挑选贺礼,没想到这会儿就听见李芳的未婚夫说没有定亲,她怒气冲冲地质问林郅悟: “平南侯,你给我说清楚,你与李二娘已经定亲,为何要在外人面前否认?” 第848章 当众难堪 外人? 罗士信有点生气,他和林郅悟的交情很深,已经胜似亲人,怎么能说他是外人呢? 算了,他堂堂男子汉,不屑与小娘子一般见识。 林郅悟没有注意到罗士信的表情,他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不答反问:“裴二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我和李二娘定亲了?” 听到“谣言”二字,李芳面色一白,手指下意识地绞帕子。 而裴二娘更生气了,直呼林郅悟的名字:“林郅悟,我原以为你曾被誉为神童,又深受陛下器重,当是风光霁月的小郎君,却没想到你如此没有担当。 “你与淮阳王府的李二娘定亲,此事全城百姓皆知,而且你亲笔所写的婚书和定亲信物也送去了淮阳王府,你竟然还敢抵赖?” 裴二娘的声音有点大,引来了不少百姓。 他们一听是平南侯当众悔婚,顿时就为李芳抱不平:“平南侯,虽然你才能出众,得陛下器重,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就是,若是不想娶李二娘,那当初就不要定亲啊。定了亲却反悔,将姑娘家的名声置于何地?” “平南侯你这样做,简直就是混账。” “没错,太混账了” 周围的骂声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李芳原本难堪的脸这会儿更加惨白,并且眼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百姓们看见了,脸上纷纷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林郅悟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李芳,不禁在心中冷笑,但他面上不显,陡然拔高声音:“敢问裴二娘,这些事情,你都是听谁说的?” 听见他说话,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当然是李二娘说的。”裴二娘又指责道:“怎么,你自己许下的承诺想反悔不成?” 林郅悟表情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林某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也知道重信重诺,自己许下的承诺,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遵守。 “但不是我许下的承诺,若有人仗着权势强迫我遵守,我必将反抗到底。” 众人怒气一顿,平南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有人仗着权势强迫他吗? 李芳听了后,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林郅悟说道:“今日就请诸位做个见证,我林郅悟在这里要向诸位澄清一件事。 “关于我与淮阳王府的李二娘定亲一事,纯属谣言,我林郅悟从未定亲,也不认识淮阳王府的李二娘。” 这番话就如一道惊雷劈向李芳,震得她五脏俱碎,无比疼痛。 “二娘。” 站在李芳右边的小娘子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身形不稳的李芳:“二娘,你没事吧?” 裴二娘跑过去,扶住了李芳的另一只手臂,她脸上的表情仍然很愤怒:“二娘,你别伤心,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话落,她再次发难:“林郅悟,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亲笔写下了婚书,并亲自将婚书和信物交给了河南王妃,这件事你反悔不了。” 林郅悟发出一声冷笑:“呵~我怎么不知道我亲笔写下了婚书,还送出了信物?” 听到这里,李芳再也忍不住,扶着裴二娘的手来到林郅悟面前,怒道:“林大郎,你休要抵赖,你亲笔所写的婚书和信物就在淮阳王府。 “是你亲自上门求亲,并写下婚书,留下信物,说要娶我为妻。 “如今你当众悔婚,是不是如外界所言,你看上了有权有势的晋阳公主,所以就要抛弃我?”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的八卦之火更加旺盛。 原来仗势欺人的是晋阳公主 人群后面,春花恼怒地往前冲:“这个小蹄子,居然敢往公主身上泼脏水,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回来。”王庾一把拉住她,将她拽了回来:“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 “来,跟我上马车,我们一边吃糕点一边看戏。” 她倒要看看,林郅悟在搞什么鬼。 春花无奈地跟着王庾上了马车。 而大全和郝绶站在马车旁,凶神恶煞地盯着前方人群,似乎只要王庾一声令下,他们就冲过去撕了那些非议王庾的人。 此时,林郅悟有点懵,怎么还扯到王庾身上去了? 不行,这是他的事,怎么能让兄弟遭殃? 林郅悟想速战速决,便冲李芳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你诬陷我,不要扯到他人身上。 “我已经说过,我从未定亲,也从未写过婚书和送过信物。 “你说你有我写的婚书和信物,那就拿出来给诸位看一看,待诸位看过,就会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李芳神情一冷:“好,这可是你说的,那就让诸位看看,你是一个怎样的负心汉。” 话落,李芳吩咐桃儿回府取东西。 在桃儿走后,周围的百姓并未离去,有些人甚至招来了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看热闹。 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身处人群中间的林郅悟丝毫不受影响,长身直立,目光淡漠。 而李芳则靠在裴二娘身上,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没过多久,桃儿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回来了,在她身后,是闻讯赶来的河南王妃以及淮阳王府的侍卫。 河南王妃走到李芳身边,拿出了久居上位的威势,朝林郅悟发难:“平南侯当真是欺人太甚,上门求亲不过两日就当众悔婚,真当我淮阳王府好欺负不成?” 话音刚落,淮阳王府的侍卫就迅速行动,将林郅悟和他的护卫围了起来。 二虎想亮武器,却被林郅悟拦住了:“稍安勿躁。” 然后,林郅悟无所畏惧地朝着河南王妃走了两步,大声说道:“到底是谁欺人太甚,王妃心里清楚。 “既然婚书拿来了,那就拿出来给诸位看看吧。” “好。”河南王妃吩咐桃儿:“把婚书拿出来给他们看看,也好让他们认清楚平南侯的真面目。” 桃儿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婚书,将婚书展开给周围的百姓看:“诸位请看,这份婚书是平南侯亲笔所写。 “上面还有平南侯的签名以及平南侯的印章” 她的话还未说完,周围就爆发出了一阵喧哗:“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这就是一张白纸,哪是什么婚书?” “拿白纸当婚书,淮阳王府莫非是想讹平南侯吧?” “这也太不要脸了” 听见周围的声音,河南王妃和李芳脸色大变。 而桃儿也发现了不对劲,当即将纸转过来,这一看,吓得她双手颤抖。 李芳冲了过来,一把抢过纸,死死地盯着上面:“白纸?不可能,这上面明明有字的,这明明就是婚书” 第849章 让字显示 河南王妃看见那张白纸,责问桃儿:“你是不是拿错了?” 自从发现婚书出了差错之后,桃儿就仔细回想了一遍取东西的过程,发现自己并无过错,但是此事已经让主子们很难堪,事后罪责必定会落在她身上。 所以,桃儿内心很恐惧,额头上冷汗涔涔。 此时听见河南王妃的问话,桃儿立刻坚定地回答:“奴没有拿错,婚书和信物是二娘亲自收在这个匣子里,并将匣子放在枕头底下。 “除了二娘,就没有人碰过这个匣子。”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奴刚才回府拿到这个匣子之后,没有打开过。” 言下之意,这个匣子除了李芳,没有其他人碰过里面的东西,如果有问题,那就是李芳的问题,或者是东西本身就有问题。 但在百姓们听来,那就是匣子里的东西只有李二娘碰过,而里面确实是一张白纸,所以是李二娘以白纸充当婚书,讹诈平南侯。 河南王妃不甘心,又问:“你确定无人碰过里面的东西?” 这话在桃儿听来,就是河南王妃在怀疑她,她当即跪下发誓:“王妃,奴没有打开过这个匣子,且淮阳王府规矩森严,没有主子吩咐,奴等绝不会踏进主子的房间,也绝不会触碰主子的东西。 “若奴打开过这个匣子,奴愿受天谴,五雷轰顶。” 听到她的誓言,众人都相信了她。 河南王妃的脸色很难看,她想听到的是有人打开过这个匣子,这样就说明婚书还在。但她很清楚淮阳王府在她的掌管下,仆人们不敢碰主子的东西。 所以,这张白纸就是当初的婚书。 李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不愿相信婚书变成了一张白纸,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也许,婚书一直都在。 她冲到林郅悟的面前,举起手中的白纸,脸上带着自以为发现了秘密的得意神色:“呵~你以为就你聪明吗?我也不笨。 “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经过特殊方法制作的墨水写出来的字表面上看不见,但透过阳光或者用火烤、用水浸湿等方法就能让字显示出来。” 林郅悟挑了一下眉,这姑娘看起来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浅薄。 尽管林郅悟的表情变化很微小,但是没有逃过紧盯他不放的李芳的眼睛,她笑了:“果然如此,你把字隐藏了。” 闻言,周围瞬间变得寂静,但下一刻,百姓们就纷纷议论了起来:“李二娘说的不是真的吧?” “不会吧,平南侯会干这种事情?” “平南侯最是单纯,他怎么会干这种卑鄙的事情?再说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别忘了,李二娘刚才可说了,平南侯是看上了晋阳公主才悔婚的。” “得了吧,平南侯要是真看上了晋阳公主,压根儿就不会跟李二娘定亲。我看这一切就是淮阳王府搞出来的,闹得人尽皆知,让平南侯不得不娶李二娘。” “这位大郎言之有理” 李芳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多人议论过,而且还是些难听的话,她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双手举着白纸面向阳光。 见状,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 罗士信也是如此,他一边盯着白纸,一边地问林郅悟:“林大郎,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给李二娘婚书? “你放心,你是我的兄弟,又是我的恩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林郅悟当然相信罗士信的为人,但是他不想节外生枝,便淡淡说道:“没有,我从未写过婚书。” 听见这话,罗士信顿时缩回脖子,既然不是林郅悟写的婚书,那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等了足足一刻钟,白纸依然是白纸。 李芳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 河南王妃吩咐道:“拿火来。” 侍卫立即吹燃火折子,递了过去。 河南王妃接过火折子,在白纸底下来回穿梭。 周围的人看得紧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此时,王庾已经从马车里转移到了马背上,她看了看跟定海神针一样的林郅悟,招来大全,小声地吩咐了他几句。 随即,大全迅速地隐入了人群中。 又等了一刻钟,白纸依然是白纸,百姓们立不住了,纷纷露出鄙夷的目光。 “别试了,根本就不是婚书,再怎么试也变不出来字。” “凭淮阳王府的地位,想嫁什么样的好郎君没有,偏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讹平南侯,也真是够无耻的了。” “虽然平南侯是难得的好郎君,但也不是你们这种无耻之人能肖想的。” 淮阳王府的人还没有发怒,裴二娘就发怒了,指着人群呵斥道:“闭嘴,都给我闭嘴,不许说李二娘的坏话。” 而原本和李芳、裴二娘一起逛街的的小娘子们此刻已经远离了她们,站在了人群中。 那些百姓并未被裴二娘唬住,反而有人骂道:“事情已经显而易见,分明就是李二娘痴心妄想,试图用卑鄙手段嫁给平南侯。 “这样卑鄙的人,你还帮着她说话,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裴二娘怒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裴府护卫立刻行动。 骚乱顿起。 “保护王妃和二娘。” 淮阳王府的侍卫有一部分继续围着林郅悟,还有一部分护卫河南王妃和李二娘不受骚乱的波及。 就在河南王妃抬起脚,准备避开骚乱的时候,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脚下。 “啊” 河南王妃脚下一滑,身体往后倒去,同时她手中还未熄灭的火折子碰到了白纸,火光乍现。 “王妃。” “二娘。” “快救火” 场面一度很混乱。 丫环及时扑过去,垫在了河南王妃的身下,避免她与地面亲密接触。 李芳受到惊吓,脚步不稳,身体往旁边倒去。 桃儿伸手去扶,却被李芳砸倒在地,桃儿在下,李芳在上,但桃儿手中的匣子掉在地上,里面的玉佩摔得粉碎,散落一地。 李芳并未看见碎裂的玉佩,她眼中只有地上那张正在燃烧的白纸,她迅速爬起来,大喊:“快拿水来,快救火。” 一名侍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对着燃烧的白纸泼了过去。 火苗熄灭,骚乱也停止了。 此时,白纸被烧得只剩巴掌大的一块,湿漉漉地紧贴地面。 “快看。” 第850章 加倍奉还 “快看那张纸。” 听见这话,那些因骚乱而远离的人们又围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地面。 李芳屏住呼吸,忐忑地看着那张残破的湿润的白纸,这已经是第三种方法,也是她知道的最后一种方法,能不能让字显示出来,就看这一次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又过了一刻钟,白纸还是白纸,只不过这次因为浸了水,纸的颜色深了点。 “我就说吧,淮阳王府的人卑鄙得很,想拿着一张白纸充当婚书就嫁给平南侯。” “啧啧,这么无耻的小娘子,这么无耻的母亲,真是闻所未闻”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百姓们已经不再顾忌对方是淮阳王府。 河南王妃又愤怒又难堪,她朝着人群怒吼:“闭嘴,我命令你们闭嘴。” 议论声稍微小了一点。 “对了,阿娘,我们还有定亲信物。” 李芳连忙去找自己的丫环:“桃儿,快把玉佩拿出来,那是陛下赐给平南侯的。” 百姓们的目光又投了过来。 桃儿捡拾碎片的手一顿,然后她垂着头站起来,不敢看李芳:“玉佩刚才摔碎了。” “啪!” 李芳一巴掌甩了过去:“废物,连一块玉佩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打了一巴掌不解气,她扬起手,又打了一巴掌:“贱婢,你可知道你打碎的是平南侯给我的定亲信物? “没有信物,平南侯就会悔婚” “哈哈” 这时,人群中发出了嘲笑声:“哈哈,真是好笑,小娘子是见谎话被揭穿,圆不下去了,就叫丫环把所谓的‘信物’给毁了吧。” “谁?谁在污蔑我?”李芳愤怒地张望,试图找出这人。 然而百姓们再次议论了起来,让李芳找不到声音的发出者。 河南王妃见百姓们对女儿指指点点,说的话越发不堪入耳,她连忙拉住李芳:“二娘,我们上了林郅悟那小子的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再呆下去,淮阳王府的脸就丢尽了。 “不,我不回去,我要跟他们说清楚。”李芳冲到人群边,大声喊道:“我没有骗你们,平南侯真的给了我婚书和信物” 河南王妃气急,吩咐丫环:“快把二娘送回府。” 丫环们立刻冲过去拉李芳:“二娘,我们回府吧。” “放开我,放开我” 李芳奋力挣扎,然而丫环们没有松手。 在经过林郅悟的时候,李芳朝他吼道:“林郅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吧。”林郅悟眼神猝然变冷,如同万丈冰窟:“我与淮阳王府无怨无仇,你们为何如此谋算我?” “我怎么会跟你有仇,我是” “二娘。”河南王妃突然出声打断李芳的话,随即厉声吩咐侍卫:“把二娘扶到马车上去。” 侍卫出手,比丫环利落很多,当即扶着李芳,快速退出人群。 河南王妃来到林郅悟面前,阴冷地看着他:“林郅悟,你如此欺我淮阳王府,日后,我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林郅悟无所畏惧,对上她的目光:“还有什么损招,尽管使出来,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你”河南王妃愤然离去。 人群外的王庾看见这一幕,回到了马车里,吩咐道:“回府。” 春花望着马车里那些贵重的礼品,问:“公主,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既然平南侯没有定亲,那就不用恭贺了,放回府库吧。”王庾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那个大傻子,聪明了不少 “阿嚏!” 林郅悟抬起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然后对罗士信说:“罗兄,我要回府了,你去我府中坐坐吗?” “不去了。”罗士信摇头:“我要去一趟秦府,下次再去你府上拜访吧,就此别过。” 罗士信冲他抱了抱拳,然后往秦叔宝的府邸走去。 二虎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您不是要去找晋阳公主吗?” “那臭丫头回京了也不来找我,我为什么要去找她?”林郅悟重重地哼了一声,取道回府。 回到府中,曹管家告诉他:“侯爷,李大郎等您很久了。” 林郅悟遂去往前厅。 看见李德謇,林郅悟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李德謇一边说,一边看向文泽等人。 林郅悟立刻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李德謇开门见山:“我想娶小庾儿。” “噗!” 林郅悟刚喝进去的水顿时喷了出来。 看见他的反应,李德謇顿时就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嘲笑我,还是反对我?” “咳咳”林郅悟缓了缓,然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李德謇:“小庾儿才十四岁,你就要娶她?你这 “再说,你不是和我一样,一向都是把小庾儿当兄弟吗?你什么时候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 十四岁的小姑娘,还未成年,他居然也下得去手? 林郅悟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心思怎么龌龊了?”李德謇忍不住冲到林郅悟的面前,跟他辩解:“小庾儿明年及笄,到时候就可以嫁人了。 “我又不是现在娶她过门,先定亲不行啊。” 听到“定亲”二字,林郅悟心中有点不舒服,眉头不由自主地皱成了一团。 李德謇看见他的表情,心中一沉:“怎么?你真的如同外界说的那样,也看上了小庾儿?” “没有,我怎么会看上那个臭丫头?我们结拜过,我只把她当兄弟。”林郅悟实话实说。 闻言,李德謇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就祝福我吧。” 林郅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们是兄弟,但别怪我泼你冷水,小庾儿眼光很高的。 “你,她看不上。” 李德謇怒瞪过去:“看得上看不上,那是我的事。我告诉你,我也不是什么无能之人,我很厉害的,小庾儿一定会看上我的。” “嘁!”林郅悟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你不看好我?”李德謇举起了拳头,面含警告。 林郅悟并不害怕,反而笑道:“不如我帮你出主意吧,保证能让你抱得美人归。” 兄弟要帮忙,李德謇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拒绝道:“林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我自己来,不用你帮忙。” “诶~你我是兄弟,千万不要客气,我好歹跟小庾儿做兄弟这么多年了,很了解她的,我真的能帮到你。”林郅悟很热情,坚持要帮李德謇。 李德謇再三拒绝,林郅悟还是坚持,他不得已说出了真话:“你一个从未和小娘子交往过的人,根本就没有经验,别给我帮倒忙了。” 林郅悟:“” 第851章 出手报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半日时间,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淮阳王府的卑劣行为,甚至有人上门求证,气得河南王妃下令闭门谢客。 “啊,林郅悟,你这个混蛋,竟敢如此欺我?” 李芳发疯似的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都砸在地上,一边砸一边骂,骂到后面,眼泪簌簌往下掉:“呜呜以后我还怎么见人我不活了” 听见这话,桃儿等丫环大惊失色,连忙收好房内的利器和地上的碎片,并好言劝慰李芳:“二娘,您别伤心,等过段时间,就没有人记得今天的事了。 “到时候王妃再给您挑一个好夫婿,陛下也会封您做郡主,没人会小瞧您的。” 李芳更伤心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会的,他们会一直记得今天的事,他们会在背后说我” 门外的李道明看着房间内的一切,尤其是看见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李芳,他显得特别无助。 直到刚才,经过仆人支支吾吾的述说,他才知晓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连几日前林郅悟来府中的事情,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仆人说,是林郅悟先给了婚书和信物,后来用卑劣手段毁了婚书,然后拒不承认。 但是他觉得,林郅悟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此时,他很迷惘,很疑惑,很无措。 “二郎。” 河南王妃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对李道明说:“这件事为娘自会处理,你回房去读书。” 李道明没有动,而是问河南王妃:“阿娘,当初平南侯为什么会给您婚书?” 河南王妃脸色一僵,随即避开他的视线,看向房内:“自然是平南侯上门求娶,为娘答应了,他才给的婚书。” 但李道明没有错过她的表情,他有点失望,因为阿娘在撒谎。 “哦,儿告退。” 李道明走了,背影显得尤为落寞。 河南王妃看着他瘦弱的身影,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她一定要给儿子找个强有力的援助。 她走进房间,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阿娘,呜呜”李芳扑进河南王妃的怀里,放声痛哭。 河南王妃抱着她,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无声地安慰她。 直到李芳停止哭泣,心情平复了,河南王妃才推开她,拿出帕子轻轻地为她拭眼泪:“这次哭过了,下次就不要再为这么无情的男人哭泣。 “你记住,你是宗室之女,即便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嘲笑你,小看你。 “等过了这个风头,一样会有很多人踏破淮阳王府的门槛,只为求娶你。” 李芳忐忑不安地问:“真的吗?” “当然,你可是陛下的侄女,父亲是河南王,兄弟是淮阳王,这样的身份地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河南王妃肯定而又骄傲的话让李芳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何况,你与林郅悟并未正式定亲,只要你在府中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忘记今日之事,你的名声并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林郅悟给淮阳王府的耻辱,我会加倍奉还给他。” 听见这话,李芳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 河南王妃看见了,“噌”地站起来,怒道:“你还对那小子留有余情? “我告诉你,从今日开始,淮阳王府和平南侯势不两立,你若是帮着平南侯,就不再是淮阳王府的人。” 一听母亲要把她赶出家门,李芳当即保证:“母亲放心,儿对林郅悟早已没有了私情,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仇人。” 很好。 河南王妃很满意,把李芳扶了起来:“不要再说什么不想活之类的话,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 “你且在府中安心休养,我明儿会去一趟宫中。” 第二天,河南王妃跪在李渊面前,声泪俱下地痛诉林郅悟的“罪行”:“我没想到,纵然顶着宗室的身份,我们孤儿寡母在长安还会这么艰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能欺负到我头上。 “如今二娘声名尽毁,心如死灰,闹着要自尽,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 “河南王早逝,只给我留下三个孩子,如今大郎战死沙场,府中只剩下这两个孩子,若是二娘也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还请陛下为我做主,严惩平南侯。” 李渊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但他听完后,并没有痛斥林郅悟。 他瞥了眼案上油墨未干的时闻报,淡淡说道:“此事我略有所闻,不过,你跟宫外的百姓说得不一样。” 河南王妃心里一咯噔,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都说是淮阳王府用白纸充当婚书,想骗取平南侯的亲事。” 说到这里,李渊脸色一变,目光犀利地看着河南王妃:“此事乃是众多百姓亲眼所见,是你淮阳王府暗算平南侯,是否有这回事? “若你欺君,纵然看在河南王的面子上,我也要收回淮阳王的爵位。” 闻言,河南王妃“噗通”跪下:“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那张白纸本来是平南侯亲笔写就的婚书,当时我府中下人以及苏卫率夫妇都亲眼看见了。 “只不过,不知平南侯使了什么手段,让婚书上的字消失了,从而变成了一张白纸。 “还有,当时我与平南侯当街对质时,也是平南侯暗中使手段毁了玉佩,致使我手中的物证全部被毁。 “我敢对天发誓,那张白纸真的是平南侯亲笔写的婚书,如果我撒谎,我就不得好死。” 看着信誓旦旦的河南王妃,李渊犹豫了。 犹豫过后,李渊说道:“那就叫苏定方夫妻来与你对质。” 话落,作势下令。 河南王妃连忙阻止:“陛下,不必了。” 李渊顿住,看了过来。 “陛下,苏卫率与平南侯是表兄弟,他自然是护着平南侯,与他对质,并不能找到事情真相。” “照你这么说,你已经没有了物证,而你们各执一词,如何能分辨事情真相?”李渊眉头紧锁,有点不耐烦。 河南王妃很镇定,从容回答:“我有办法让平南侯说真话,只要陛下指派一人随我去平南侯府即可,届时水落石出,还请陛下严惩平南侯。” “你要何人?” “一个平南侯从未见过的人,且是陛下信任之人。” “好,孤答应你。” 第852章 陷阱已至 平南侯府。 “侯爷,晋阳公主来了。”曹管家向林郅悟禀道。 “哦,请她进来吧。”林郅悟的态度有点冷淡。 曹管家觉得林郅悟有点反常,但也不敢多问,遂去回话。 很快,王庾就来到了林郅悟的书房,她对秋月说:“你在门外等着。” 然后走进书房,见二虎和文泽在书房内,就对他们说:“我有话单独跟平南侯说,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二话不说,当即退出书房。 林郅悟满头黑线,看向王庾:“我今儿算是发现了,我府中的人很听你的话。” “你我是兄弟,听我的话不就是听你的话,有什么区别?”王庾说完,自顾自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这话没毛病,林郅悟沉默了。 “对了,你昨儿来找我的时候我进宫了,后来你怎么没来了?”王庾问。 林郅悟冷哼:“没什么事,我干嘛要去找你,我又不是闲得慌。” 听见这话,王庾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林郅悟面前,紧紧地盯着他:“我算是发现了,这次我回来,你对我很冷淡,为什么?” 林郅悟身体往后仰,一副要和她保持距离的态度:“有人跟我说,你已经是大姑娘,明年就要嫁人了,我虽然是你的兄弟,但也要和你保持距离。” 原来如此。 王庾想了想,这毕竟是古代,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吧。 于是,王庾坐回原位,漫不经心地问:“谁跟你说的?” “就是”林郅悟张口就要说出李德謇的名字,但他及时打住了,目光瞥见门外的人,立刻接道:“文泽。” 王庾往外看了眼文泽,将这事放下,说起了正事:“你与李二娘定亲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和她定亲,那都是谣言。”林郅悟突然就发怒了。 “我知道你没有定亲,你肯定是被暗算了,是吧?”见林郅悟怒容消退,王庾继续说道:“昨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河南王妃难堪,她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帮你参谋参谋。” 听她这么说,林郅悟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江国夫人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是巧合还是人为?”王庾摸着虎口,思考了起来。 “你也觉得很蹊跷对不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表兄和表嫂不相信我,他们认为江国夫人的病没有可疑之处。”林郅悟很开心,终于有人跟他想法一样了。 “是很蹊跷,我去看看江国夫人再来找你。”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嘱咐林郅悟:“对了,你以后出府的话多带些武器放身上,也多带些护卫吧。” “你怕河南王妃对我下手?”林郅悟挑眉问道。 “以我对河南王妃的了解,她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会报复,你还是小心一点。”说完,王庾就走了。 出了平南侯府,王庾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周围,才上马车:“去江国公府。” 她一边撩开帘子,一边吩咐大全:“回府之后,派一些人守在平南侯府外面,若是发现有什么异常及时来报。 “尤其要注意淮阳王府的动向,如果淮阳王府对平南侯不利,不必禀报,直接保护平南侯,千万不能让他受伤。” 大全郑重应道:“是。” 接下任务之后,大全忍不住小声地问郝绶:“你说公主如此重视平南侯,到底有没有看上平南侯?” “你觉得呢?”郝绶反问。 “我觉得吧”大全想了想,正要回答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是河南王妃的马车。” 王庾听见了,当即看向前方,正是河南王妃的马车。 马车旁有十余名侍卫随行,个个表情肃杀,就好像要去战场一般。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调头,跟上河南王妃的马车。”王庾吩咐道。 郝绶立即调转方向,跟上了河南王妃的马车。 “公主,河南王妃的马车停在了平南侯府前。”大全禀道。 王庾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只见淮阳王府的一名侍卫进了平南侯府。 没过多久,侍卫回到马车旁,对河南王妃说了几句,然后河南王妃就下了马车,带着侍卫进了平南侯府。 大全惊道:“公主,河南王妃进去了。” “我知道。”王庾跳下马车,往平南侯府的大门走去。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庾儿,你怎么在这里?” 在河南王妃进来后,林郅悟仍然端坐上位,不行礼,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盯着她。 看见他这个态度,河南王妃心中欣喜不已,面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平南侯,见到我为何不行礼?” “呵呵~”林郅悟冷笑:“一个千方百计暗算我的人,还指望着我给她行礼,真是好笑。” 河南王妃看起来更生气了,朝他吼道:“到底是谁暗算谁,平南侯心知肚明。 “你假惺惺地当着我的面写下婚书,并亲自将婚书和定亲信物交给我,我还以为你对二娘是真心的,却没想到你竟然用特殊方法隐藏了婚书上的字,还当众悔婚,真是卑鄙无耻。 “不过没关系,还剩下一块白纸,我已经找到高人,能让白纸上的字再次显示出来,你就等着被百姓唾骂吧。” 林郅悟笑了,眸中充满了鄙夷:“呵呵,高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 眼看着林郅悟要说出秘密,河南王妃按捺住激动的心,保持神情不变。 “因为根本就没有婚书。”苏定方大步走进来, 河南王妃脸色顿变,望着苏定方的眼睛喷出了熊熊烈火。 而林郅悟站了起来:“表兄,你怎么来了?” 苏定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定在河南王妃面前,先是冲她行礼:“见过王妃。” 然后语气冰冷地质问她:“王妃拿着一张白纸冒充婚书,想要骗平南侯娶李二娘,当真是卑鄙。 “被当众揭穿后,居然不思悔改,还想冤枉平南侯,简直是无耻。 “怎么,骗亲失败,就想来抢人不成?” 河南王妃大怒:“休得污蔑我,我今日来,就是想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 下一刻,她话锋一转:“如果平南侯向我女儿道歉,我就放过你。” 第853章 可有可无 “那份婚书” 林郅悟骂得正痛快时,突然瞥见苏定方放在背后的手,他做了一个手势。 彼时,苏定方站在河南王妃的前面,而林郅悟站在他的后方,因此只有林郅悟看见了苏定方的手势。 林郅悟反应很快,迅速改口:“本就不存在,是你捏造出来的,还妄想利用舆论逼迫我娶李二娘。 “河南王妃,我只所以能忍让你至今,是看在前任淮阳王的面子上。 “你若继续污蔑我,纠缠我,我定会将此事禀报陛下,请陛下做主。” 说完,林郅悟冷冷地吩咐:“曹管家,送客。” 曹管家立刻上前:“王妃,请。” 差一步就诱导成功了,如今功亏一篑,河南王妃很不甘心。 她死死地盯着林郅悟:“你等着瞧,我一定会让婚书上的字显示出来” “看来,王妃病得不轻。”林郅悟无情地打断她的话,再次吩咐:“来人,送王妃回府治病。” “你” “河南王妃,请吧。” 二虎等人围了上去。 “你哼,等着瞧。”河南王妃拂袖离去。 河南王妃一走,林郅悟就立刻问苏定方:“表兄,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 对于刚才的事情,苏定方还心有余悸,他对林郅悟解释道:“河南王妃带来的侍卫中有一人是陛下的心腹,她这次来就是想向你套话。 “一旦你承认写过婚书,陛下就会相信河南王妃的话,逼你认了这门亲事。” 林郅悟震惊不已:“她竟然如此歹毒。” 震惊过后,林郅悟又庆幸不已:“表兄,幸好有你,不然我就惨了。” “不是我,是小庾儿认出了陛下的人。”苏定方说。 此时,王庾藏身于巷子中,亲眼看见河南王妃黑着脸走出平南侯府,并且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王庾连忙往巷子深处退。 脚步声越来越近,又突然停止,随后传来了河南王妃的声音:“平南侯给了我婚书,又以卑劣手段隐藏上面的字,当众悔婚,他如此侮辱我淮阳王府,还请使君禀告陛下,严惩平南侯。 “使君辛苦,这点小小心意,就当是请使君饮茶,还请笑纳。” “无功不受禄,王妃,我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这是使君的声音。 接着,就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随后,河南王妃低低骂道:“不识抬举的贱奴。” 然后脚步声起,过了一会儿,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王庾从巷子里走出来,朝着平南侯府走去。 “你来了。” 她刚走进大门,林郅悟和苏定方就迎了上来:“小庾儿,发生什么事了?” 王庾挥退仆人,站在院子里对林郅悟和苏定方说:“河南王妃身边有陛下的人,我刚才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河南王妃想要收买那人,诬陷你,然后让陛下严惩你。 “不过你们放心,那人拒绝了河南王妃,他回宫之后应该会如实禀报。” 说到这里,王庾突然看向林郅悟:“你刚才没说错什么话吧?” “他没有说错话。”苏定方替林郅悟回答。 林郅悟紧跟着点了一下头:“我没有承认我写了婚书。” “那就好。”王庾继续说道:“我猜河南王妃应该向陛下告状了,并且说服陛下派人跟她来这里,就是想向你套话。 “如果你承认你写过婚书,陛下就会相信河南王妃的话,要么下旨给你和李二娘赐婚,要么惩罚你。 “即便你说婚书是因为救人而写,也阻止不了这门亲事,因为你是心甘情愿交换的。” 林郅悟有点不甘心:“如果我能证明江国夫人的病与河南王妃有关呢?那么婚书就是被逼而写,陛下就不会惩罚我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王庾跟他分析:“我之前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江国夫人的病是河南王妃一手策划,那河南王妃肯定逃脱不了罪责。 “但是从河南王妃敢让陛下派人跟她一起来这里就可以看出,河南王妃很自信我们找不到证据,所以她才敢欺君。” 听完她的话,林郅悟和苏定方变了脸色。 “不管能不能找到证据,还是走一趟吧。”王庾提议。 于是,王庾和他们先去找陈青莲,然后一起去了江国公府。 王女节吃了几天的药,如今除了全身乏力,并无其他的毛病。 陈青莲陪着她说话,王庾则不动声色地观察屋中的摆设,没有发现异常后,王庾就来到了王女节的床前。 “夫人,看您今日气色不错,我给您把个脉吧。”王庾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 王女节知道王庾学过医术,就没有拒绝。 王庾将手指搭在王女节的手腕上,凝心静听。 “如何?”陈青莲迫不及待地问。 王庾抽回手,笑道:“夫人恢复得很不错,再休养个把月,就能完全康复。” 闻言,屋中的人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之后,王庾和陈青莲陪着王女节说了一会儿话,就提出了告辞。 而苏定方和林郅悟接到消息后,也向陈叔达提出了告辞。 四人汇合后,林郅悟急切地问王庾:“如何?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王庾摇了摇头,又问陈青莲:“表嫂可有江国夫人现在用药的药方。” 陈青莲:“有,不过在我府中。” “把药方给我,我拿去给我师父看看。” “张神医回来了?”林郅悟惊道。 “今日一早回来的。”王庾回答。 于是,王庾跟着陈青莲回府,取了药方,然后四人一起去了张府。 张神医看完药方后,对他们说:“药方没有问题。” 陈青莲长吁一口气,虽然她也怀疑河南王妃使诈,但她还是希望这个药方没有问题,毕竟她的母亲已经吃了这个药好几天了。 王庾却问:“师父,这个药方中的圣山雪莲有问题吗?” “问题嘛”张神医又看了一眼药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郅悟眼睛一亮:“不是大问题,那就是有问题,神医,到底是什么问题?” 其他人齐齐看向张神医。 张神医扫视了他们一圈,然后缓缓开口:“圣山雪莲虽然有神效,但在这个药方中,可有可无。 “加上这味药,不过是补补身子,但没有这味药,这个药方一样能治好江国夫人的病。” 听见这话,苏定方和陈青莲、林郅悟三人呆若木鸡,原来他们费尽心思换来的药根本就不重要 第854章 暴病而亡 从张府出来后,王庾对林郅悟和苏定方说:“我去调查孙太医,你们去调查其他的大夫。” “好。”两人答应道。 第二天下衙后,王庾和林郅悟去了苏府。 “我派人去问过那几位大夫,他们认为孙太医是对症下药,并且认为圣山雪莲吃了会让身体恢复得更快,就没有提出异议。”林郅悟说。 苏定方紧跟着说:“我调查的那几位大夫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圣山雪莲对身体有益无害,他们就没有反驳孙太医的药方。 “而且,因为这个药方是出自太医之手,他们就附和了孙太医的话。” 两人说完,就齐齐看向王庾,眸中含着期待。 王庾道:“孙太医很狡猾,无论我怎么试探,他都坚决认为圣山雪莲是至关重要的一味药,而且他口风很紧,对背后之人只字未提。” 林郅悟提议:“不如我们把孙太医抓起来,严刑拷问吧。” “没有用的。”王庾解释道:“这个药方本身就没有问题,孙太医若是坚持认为圣山雪莲至关重要,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每个医者对于药的想法不一样。 “再者,孙太医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和名声,也不会轻易松口。 “即便他松口,他会说他一时想错了或者说错了,但这对于他来说并无损失。” 陈青莲突然叹气:“唉只怪我当时太着急了,要是我多请几个太医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现在闹得淮阳王府和平南侯府结了仇,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都是她的错。 见陈青莲很自责,苏定方宽慰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河南王妃是早有预谋,即便你多请几个太医,她也会收买他们。” “没错,这不是表嫂你的错,你不要自责。”林郅悟紧跟着宽慰陈青莲:“而且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若是一味纠结过去,这毫无益处。 “再说了,我们并未因此损失什么,相反,淮阳王府如今身名狼藉,该后悔的是她们。” 陈青莲被他逗乐了:“没错,该后悔的是她们。” 林郅悟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便问王庾:“对了,小庾儿,陛下有何反应?” “昨日,那名侍卫回去之后说了实话,所以陛下把河南王妃训斥了一顿,并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王庾回答。 “太好了。”林郅悟很高兴。 但王庾还是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以后出门还是要小心一点。” 突厥使团在长安并未停留很久,在与大唐签订盟约之后,突利小可汗就和阿史那思摩带领使团离开了长安。 再一次瓦解了突厥对大唐的危机,李世民在百姓心中成为了中流砥柱,无人可比。 百姓们称颂李世民,并激情澎湃地想要加入秦王府,加入李世民的军队。 看着李世民出尽风头,李建成气得捶桌子:“可恶,又让他赢了,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殿下息怒。” 赵弘智劝道:“殿下,如今秦王战功卓绝,无人能比,我们恐怕动摇不了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从其他地方下手,比如瓦解他的势力。” 李建成神情一顿,瓦解李世民的势力,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只可惜这么多年了,李世民依然是他最强大的对手。 “经过这场战争,只怕那些人对李世民更加忠心,想要收买他们已是不可能。” 赵弘智面露阴狠:“那就除掉他们。” 这时,魏徵提议:“也可以想办法将他们调离长安,削弱秦王府的势力。” “还有后宫。”徐师谟补充道:“秦王在后宫最大的依仗就是万贵妃,如果我们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络,那秦王对于宫中的消息,就不会那么灵通。 “这样的话,对于我们来说就大大有利。” 李建成双眼一亮,没错,皇宫才是重中之重,他和齐王住在宫中,才能知晓父亲的动向,也能及时采取行动。 李世民本就住在宫外,若是失去万贵妃的支持,那李世民就掌控不了宫中的动向,他们想做什么事情,就便利多了。 想到这里,李建成计上心头。 时间一晃眼就进入了冬季,平静了许久的皇宫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再次掀起了波澜。 冬至那一日,楚王嗣子李宽暴病而亡,年仅六岁,万贵妃一病不起。 李渊龙颜大怒,将所有伺候李宽的宫人杖毙,并训斥了太医署的人,罚了俸禄。 由于事出突然,王庾得到消息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帮我收拾几件衣服,我去宫中住几日。”王庾吩咐春花。 随后,王庾再次进宫,在征得李渊的同意后,她住进了万贵妃的宫殿。 “贵妃,喝点药吧。” 王庾将勺子递至万贵妃的嘴边,但万贵妃并未张口。 她保持动作不变,温言劝道:“贵妃,楚王若泉下有知,他看见您这个样子,定会心痛。 “我想,他最大的心愿应该是看见您健康开心地活着” 提到楚王,万贵妃顿时红了眼,随后,她张开嘴巴,喝了一口药。 王庾不再说话,默默地喂完药,然后拿起帕子给万贵妃擦嘴。 “把这些都收走吧。”王庾吩咐道。 紫绯立刻领着宫女们行动起来。 她们一走,万贵妃就将王庾搂进了怀里:“小庾儿” 王庾愣住了,随即她感受到肩膀湿润,那是万贵妃的眼泪。 她心头涌起酸楚,张开双手回抱万贵妃,并轻轻地拍抚万贵妃的背:“贵妃不要伤心,您还有陛下,还有我,还有” “不,小庾儿,我只有你了。”万贵妃哽咽道。 王庾又是一愣:“贵妃何出此言?阿耶一向爱重您,即便您生病了,尹德妃趁机索要凤印,阿耶也没有答应。 “在阿耶心中,您虽然不是皇后,但与皇后无异。” 万贵妃笑了,笑得凄婉:“掌管凤印又如何?得陛下爱重又如何?儿子和孙子遭人杀害,不也一样保不住。” 王庾大惊:“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李宽不是病逝,是被人杀害的吗?” 万贵妃沉默了,但她抱着王庾的手紧了紧。 感受到万贵妃的悲痛,王庾并没有催促她,而是用力地回抱她。 沉默了一阵,万贵妃缓缓开口:“我只是怀疑,并无证据” 第855章 不必拦着 宫里的人一旦死于非命,或者死因不可告人的时候,就会用“暴病而亡”来掩饰。 王庾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听到消息后,下意识地认为李宽不是病逝,而是谋杀。只不过万贵妃当时正处于伤心欲绝中,她不想打击万贵妃。 这会儿,万贵妃自己提起来,王庾便放开了问:“贵妃既然怀疑,应该是发现了异常吧?” 万贵妃哭了一场后,心情稳定了很多,便推开王庾,擦了擦眼泪,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楚王受凉着了风寒,不过我亲自照顾他,他恢复得很快。 “眼看着病快好了,就出了意外。 “那日风大,宫人们怕楚王着凉,就比平时多点了几个炭盆放在房间内,然后又把窗户关上了。 “我当时在的时候,房门是敞开的,楚王也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 “但是后来我有事离开了,等我再次回去的时候,门窗紧闭,楚王他” 王庾明白过来,李宽不是暴病而亡,而是因为在密闭环境内,烧炭太多导致中毒而亡。 她紧紧地握住万贵妃的手,安慰道:“贵妃节哀。” 万贵妃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平日里,宫人们照料得很仔细,而且我当时离开之前特意吩咐过一定要打开房门。 “出事之后,我当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但是后来紫绯告诉我,陛下亲自询问过照顾楚王的宫人,他们都说离开的时候房门是打开的。 “因为他们没有尽忠职守,时时刻刻守在房间里,所以陛下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都杖毙了。 “现在就算我怀疑,也无从查起。” 王庾沉默了,被杖毙的这些人当中肯定有那个关上房门的人,他杀了李宽,自知逃脱不了罪责,就干脆隐瞒不说以换取不可告人的好处。 或者,这人本就是个死士,豁出性命只为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楚王身边的人都死了,现在无人知晓当时的情况,我们若要知道真相会很艰难。” 王庾话锋一转:“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查明真相,为楚王讨回公道。” 万贵妃很感动,反手握住她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了。” 自从与万贵妃深谈过后,王庾就开始询问万贵妃宫里的人,试图从中找到破绽。 在李宽的葬礼之前,宫中都很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直到葬礼结束之后,后宫又热闹了起来。 不少人打着探望和慰问的幌子,向万贵妃推荐自己的儿子,想要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李智云做嗣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并派自己的妻子去试探了万贵妃的口风,但都被万贵妃拒绝了。 当时,万贵妃满脸哀伤,语气中充满了悲痛:“我已经历过两次失去孩子的痛苦,再也承受不住离别之痛,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放弃。 长孙氏私下对王庾说:“万贵妃痛失孙儿,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何况她最近的身体也不好,你不如在宫中多呆一段时间,好好照顾万贵妃。 “万贵妃视你为亲女,如今楚王已逝,万贵妃身边就只有你能宽慰她,若是你能多陪陪她,她会很快康复。” 王庾却问:“这是二兄的意思吧?” 万贵妃身体不适,无力处置庶务,就将后宫的事情交给了几位信得过的嫔妃管理。 而且对于宫里的事情,万贵妃也不再上心,因此李世民最近掌控不住宫里的动向。 他希望王庾留在宫中,做他的内应。 长孙氏沉重地点了一下头:“这确实是你二兄的意思,但我不希望你留在宫中。” 说到这里,长孙氏的眸中流露出担忧和害怕:“那日,你跟我说楚王是被谋杀的,回去之后,我就夜夜做噩梦。 “我以为后宫的争斗不会伤及无辜的孩子,却没想到,还是有孩子因此丧命。 “宫中明枪暗箭不断,我怕你也” 长孙氏哽咽了,不管外人称赞王庾如何如何的厉害,不管李世民如何向她保证王庾一定不会出事,但在她心中,王庾就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她很害怕王庾在宫里遇到危险,因为王庾身边只有几个丫环,并无其他人护卫。 再者万一王庾在宫里出了事,她和李世民住在宫外,始终是鞭长莫及 王庾忍不住红了眼,她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地抱了一下长孙氏,又松开:“嫂嫂放心,我很厉害的,没有人能伤害我。 “你回去转告二兄,我会在宫里多呆一段时间,直到万贵妃完全康复。” 这话一语双关,长孙氏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正因为如此,长孙氏对王庾更加怜惜。 “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长孙氏细细地叮嘱了一番,然后就离开了。 在长孙氏离开之后,王庾就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发呆。 她的心情很沉重,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牵涉到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未来的日子里,死的人将会更多 “公主,太子妃请您去一趟东宫。”茭白走进来,向王庾禀道。 王庾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前往东宫。 “见过长兄、长嫂。”王庾恭敬行礼。 李建成态度很亲切:“不必多礼,快请坐。” “谢长兄。”王庾坐下。 郑观音问道:“贵妃的身体好点了吗?” 王庾垂眸回答:“贵妃的身体比前段时间要好一点,不过,贵妃每日还是会因为楚王而伤心,谁也劝不住。 “如今贵妃不管后宫之事,也不关心宫里的事情,偶尔会有轻生的念头,实在是让人担忧。” 李建成听了,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郑观音却忧心忡忡地说:“看来贵妃并不太好,你可向陛下说过此事?” “说过了,阿耶让我多派些宫人照顾贵妃,务必身边不能离了人。”王庾回答。 李建成眼神一动,开口说道:“楚王去世,贵妃伤心欲绝,以致生出寻死的念头,这再正常不过。 “小庾儿,下次贵妃若是寻死,你不必拦着,就随她去吧。 “我想,与其痛苦地活着,最后老死深宫,她应该更想去地府与自己的儿子和孙儿团聚” 第856章 该不该杀 听完李建成的话,王庾大惊:“长兄是要我杀了贵妃?”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这是成全她。”李建成说道:“而且这件事无需你动手,你只要想办法支开宫人即可。 “到时候就算陛下问起来,也不关你的事,你不会受到丁点惩罚。” 王庾想了想,“即便我当时不在场,但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贵妃,阿耶还是会怪罪我。” “你放心,有我和太子妃在,你绝不会受罚。”李建成做出保证。 话说到这份上,王庾知道自己若是拒绝,定会引起李建成的怀疑。 于是,王庾顺从了李建成的意思:“好,若是有这个机会,我一定完成任务。” 回去之后,万贵妃主动问王庾:“太子妃召你去东宫,都说了什么?” 王庾没有隐瞒,将李建成和郑观音对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万贵妃。 听完后,万贵妃愤怒地将手中的杯盏摔了出去:“岂有此理,太子竟然如此歹毒。” 王庾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着万贵妃发脾气,等到万贵妃平静下来后,她才开口:“您让我故意对太子说您有轻生的念头,是想试探什么?” 万贵妃拿出帕子,一边擦拭手上的茶水,一边说道:“楚王死后,我仔细地想了想。 “后宫之中,除了我,就属尹德妃的势力最大,但我一直都有防备,尹德妃的手还伸不到我宫中来。 “尹德妃没有这个能力,那后宫之中就无人有这个能力。 “但太子不一样,他深得陛下器重,又是陛下全力支持的储君,他在宫中的势力仅次于陛下。 “若是太子有心,我宫里的人未必会忠诚于我,所以我怀疑楚王的死跟太子脱不了干系。” 王庾也怀疑李建成,但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就没有跟万贵妃说。 “今日我试探过后,您得到了什么结论?” 万贵妃咬牙切齿:“我敢肯定,楚王就是太子杀的。”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认为太子就是凶手。 “您后悔吗?”王庾突然问道。 万贵妃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我答应秦王妃与她联手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不怕,也不后悔。 “当年若不是太子狠心,我的五郎就不会死,杀子之仇,我一直都记着。 “我相信秦王一定能打败太子,只要秦王坐上储君之位,我就能报杀子之仇。” 王庾的心情有点沉重,她试探道:“秦王是承诺您只要他坐上储君之位,就帮您杀了太子吗?” 万贵妃点了一下头:“若不是如此,我是不会答应联手的。” 果然如此。 王庾得到了确认,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过了几日,王庾向李建成汇报情况:“这几日陛下常去看望贵妃,贵妃心情好了很多,吃得也比之前多了,睡眠也好了很多。 “太医说,贵妃的身体已经康复,不需要吃药了。 “今日,贵妃重新接手了后宫的庶务,而且她现在没有了寻死的念头。 “长兄,恐怕我完成不了任务了。” 李建成有点失望,若是能除掉万贵妃,那后宫就是尹德妃做主,届时李世民就得不到后宫的支持。 可惜了,机会已经失去。 “无妨,贵妃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我们可以慢慢筹谋。” 王庾又道:“长兄,如今贵妃已然康复,我再留在贵妃的宫里不太合适,我想明日就出宫。” 听到王庾要出宫,李建成皱起了眉头,尹德妃接触不到万贵妃宫里的人,但王庾不一样,万贵妃信任王庾,他若是要对付万贵妃,王庾是他最好的一颗棋子。 思虑及此,李建成说道:“你既然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就干脆搬回宫里来住吧。 “贵妃的宫里呆着不合适,你就回你自己的宫殿。 “经过这次,贵妃会更加信任你,你留在宫里,可以寻找机会让贵妃出错。 “一旦贵妃出错太多,陛下必定会收回凤印,到时候你再出宫。” 王庾心中一沉,看来李建成是铁了心要铲除万贵妃,好让李世民失去后宫的援助。 她接话很快:“如今我是文学馆的学士,又兼领天策府参军,若是住在宫中,出入多有不便。 “况且我在宫外,可以更好地监视李世民。” 听到这话,李建成犹豫了。 权衡过后,李建成同意了:“那你去宫外监视李世民吧,宫里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回去之后,王庾叮嘱万贵妃:“接下来,太子会从后宫庶务入手,您要小心。” “你不用担心,我掌管后宫这么多年,从不会出错,太子抓不到我的把柄。”万贵妃很自信。 第二天,王庾出宫之后,就先去了一趟文学馆。 正赶上李世民去找学士们谈论政事,看见王庾,李世民就对她:“你跟我来。” 进了书房之后,李世民就将所有仆人支走,向王庾问起宫里的情况。 王庾一五一十地说了:“贵妃让我转告二兄,她已经康复,接下来会密切注意陛下和太子的动向,若有异动,会派人通知你。” 李世民很满意,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从宫里搬出来了?” “嗯。”王庾点了一下头:“在宫里行事毕竟不太方便,还是在宫外比较好。 “何况如今贵妃已经康复,有她在宫里就已足够。” 李世民想了想,没有反对。 王庾却忽然问道:“你答应过贵妃,只要你坐上储君之位,你就帮她报仇,杀了太子。 “你真的会这么做吗?” 李世民神情一滞,随后,他不答反问:“你认为我该杀太子吗?” “不该。”王庾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如果你坐上储君之位,那时太子已是被废之人,对你毫无威胁。 “你若杀了太子,百姓们会指责你弑兄夺位,于你名声有损。 “但你若保全太子的性命,百姓们会称赞你仁义,他们也会更加拥戴你。 “将来你青史留名,就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留下污名。” 李世民却道:“你应该很清楚太子对我的态度,如今我们已是水火不相容,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即便我坐上储君之位,但只要他还活着,那些支持他的人就不会断了念想。 “他们会聚集力量,卷土重来,到时候对我对百姓会造成更大的灾祸” 第857章 朝堂风波 这一天下衙后,王庾站在天策府的大门前,望着天策府的匾额看了很久。 当年,李世民平定王世充和窦建德,战功无双,李渊封无可封,只好挖空心思封了李世民一个前所未有的官职。 如今李世民又立战功,已经没有合适的武官官职封给李世民,李渊很苦恼。 前段时间,她呆在宫中,李渊询问过她的意见,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再往上就是储君之位,显然,李渊不可能把储君之位给李世民,所以,只能赏赐东西 王庾转身,上了马车:“回府。” 这个时候,最着急苦恼的应该是李建成,李世民如今压他一头,他再不采取措施,太子之位恐怕不保。 她也该想想,接下来的行动。 如她所料,朝堂上再次掀起了波澜。 第二天,向御史当堂建议李渊:“秦王雄才大略,智谋无双,文功武治皆有辉煌的成就,纵观诸位皇子,无人能比得过秦王。 “虽古训有言,立嫡立长,但若想大唐国祚绵长,成为比汉朝还要强盛的国家,理应改立贤能之人。 “臣认为,秦王比太子更适合做储君,请陛下废黜太子,改立秦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李渊很震惊,他下意识地先看向李世民,见李世民的表情很惊愕,便知道这人不是李世民安排的。 然后他又看向李建成,见李建成的表情也很惊愕,但惊愕过后,李建成的眸中流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也不是太子。 李渊收回目光,开始扫视其他人。 在李渊观察众人时,裴寂率先开口,他指着向御史,大声训斥:“放肆,竟敢口出狂言。 “太子随陛下起兵,是开国功臣,又平定刘黑闼,击退突厥,助陛下打下江山,战功赫赫,不比秦王差。 “自从陛下将太子带在身边学习政务之后,太子励精图治,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 “文治武功,太子也不差。 “况且,太子并无过错,怎能无缘无故废了他?” 向御史据理力争:“太子虽然有功,但比起秦王还差得远” 裴寂打断他的话:“立储可不是看谁的功劳大,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这是祖训,不能违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国祚万年绵长,改了又有何妨?且太子仁厚,只可守成,秦王就不一样,他的才智堪比秦始皇、汉武帝,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闭嘴。” 李世民听得心惊胆战,当即喝止向御史,并训斥他:“祖宗规矩岂能违背?太子功盖天下,毫无过错,岂能废黜?” 紧跟着,李世民又质问向御史:“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今日为何大放厥词,置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 “说,是何人指使你的?” 向御史“噗通”跪下,表情十分委屈:“大王为何如此对我?这难道不是大王心之所向吗?” 听见这话,李元吉无声地笑了。 虽然众人都清楚李世民的野心,但从未有人在朝堂上宣之于口,今日向御史说出了李世民的野心,他倒要看看,李世民如何脱身。 看着“委屈”的向御史,李世民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但他反应很快,先是呵斥向御史:“胡说八道,我是大唐皇子,也是大唐臣子,当竭尽全力为国家尽忠,为百姓效力。 “辅佐陛下,辅佐太子,这才是我的本分。 “我李世民一向都是恪尽职守,谨守本分,从无僭越之举,更无僭越之心。 “今日你污蔑我,陷害我,罪不可恕。” 李世民当即朝李渊跪下,朗声说道:“父亲,儿的忠心,天地可鉴,您也很清楚,儿对长兄从无僭越之举,也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儿一向尊重父亲,尊重长兄,也会毫不保留地支持父亲和长兄的任何决定。 “但今日,向御史胆大包天,污蔑儿,挑拨儿与父亲和长兄之间的感情,企图挑起内乱,与谋逆无异。 “儿请奏,以谋逆之罪处置向御史,以儆效尤。” “呵”李元吉本想开口讽刺李世民,却被李建成严厉的目光阻止了。 他悻悻然地闭上嘴巴,袖手作壁上观。 这时,李渊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孤认为,向御史的话不无道理。” 闻言,众人皆惊。 太子一党的大臣则是惊恐,陛下该不会被向御史的话诱导了吧。 秦王一党的大臣则是惊喜,陛下是动摇了,想要改立秦王吗? 李元吉再也沉不住气,当即说道:“父亲,向御史的话分明是谗言,何来的道理? “裴仆射说得对,长兄战功赫赫,于政事上又无过错,怎能废黜? “无缘无故废黜有才能的太子,定会引起朝堂动荡、百姓不安,还请父亲严惩向御史以及幕后之人。” 这个“幕后之人”就不言而喻了,指的就是李世民。 萧瑀盯着李渊看了很久,此时听完李元吉的话,站出来质问李元吉:“敢问齐王,您口中的幕后之人指的是谁?” “还用我说吗?”李元吉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怒道:“齐王,我与向御史并无来往,也没有指使他这么做,你休得污蔑我。” “呵呵,他都亲口承认了,你狡辩又有何用?”李元吉幸灾乐祸地冷笑。 李世民不想跟李元吉废话,便当着众人的面对向御史发问:“向御史,在陛下面前,撒谎就是欺君。 “你敢不敢告诉众人,我是何时指使你做这件事,又是在什么地方?你有什么证据?” 向御史匍匐于地,对李渊说道:“陛下,这样的事情,秦王当然不会亲自下令,更不会留下证据。 “当时是秦王府的程知节向我传达了秦王的命令,众所周知,程知节是秦王的心腹,他绝不会背叛秦王。 “所以,秦王才敢在这里有恃无恐地质问我。” “你”李世民气急,转而对李渊说:“父亲,儿发誓,儿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您可以传召程知节,一问便知。” 李渊冲丁志使了个眼色。 丁志悄然退出大殿。 接着,李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向御史:“秦王为何找你做这件事?” 李世民心中一沉,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他吗? 向御史抬起上半身,但垂着眼眸,仍不敢看李渊:“回陛下的话,我是御史,敢于诤言,所以秦王才找上我” 第858章 如何处置 听见向御史的话,萧瑀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目光:“朝堂上那么多的御史,而你与秦王平日里从未来往,秦王为何要找你?” 向御史不慌不忙地回答:“正因为我与秦王平日里从未来往,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萧瑀又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秦王也绝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素无来往的人。” “素无来往只是表面上做出来给你们看的,实则,我是秦王信任之人。”向御史道。 “呵呵,真是好笑。” 这时,陈叔达说道:“若你真的是秦王信任之人,那就是秦王的心腹,一个忠于秦王的人,却在朝堂上三言两语就背叛了秦王,你觉得有可能吗?” 向御史脸色一白,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说词。 他猛地抬起眼眸,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李世民:“你们刚才也听到了,见事情败露,秦王就想将我置于死地。 “秦王如此对我,我为何还要忠于他?” 陈叔达神情僵硬,一时无法反驳。 这时,李渊突然问道:“秦王,你觉得向御史的提议如何?” 李世民慌忙回答:“儿觉得向御史的提议很荒谬,父亲不可听之。长兄是嫡长子,又文武双全,是最合适的储君。” 接着,李世民再次请奏:“向御史居心叵测,企图颠覆朝堂,还请父亲将其处死,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秦王。”向御史一声厉喝,破口大骂:“我冒着性命之忧为你请奏陛下,你却出尔反尔想杀了我,真是狠毒。” 对于向御史再三的指控,李世民开始不屑,这么明显的诬陷,父亲岂能看不出来? “父亲,儿自愿进大理寺监牢,接受三司调查,以证清白。”李世民坦荡荡地看着李渊。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李渊。 然而李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世民。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但李渊不出声,众人也不敢出声。 直到丁志走进大殿,向李渊禀报:“陛下,臣已将程知节带来。” “宣。” 很快,程知节就走了进来,他沉稳地向李渊行礼:“臣见过陛下。” 李渊问道:“秦王可曾指使你去找向御史,让向御史在朝堂上提议改立储君?” 听见这话,程知节心中一惊,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镇定地回答:“启禀陛下,并无此事。” “你胡说。”向御史当即反驳:“就在前日,你半夜潜进我的府中,向我传达秦王的指令。” 程知节不慌不忙地看着向御史,与他对质:“敢问向御史,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潜进了你的府中?” “当时已经是半夜,我府中之人都已睡着,没有人看见,所以我没有证据。” “毫无证据的指控,就是诬陷。”程知节当即跪下,对李渊说:“陛下,京师的治安一向都很严密,我怎么可能在宵禁之后离开坊区,潜入向御史的府邸? “这是诬陷,请陛下明察。” 向御史不服,叫道:“秦王是天策上将,又是右翊卫大将军,掌管京师治安,你是秦王的心腹,在宵禁之后来去自由,这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程知节心下冷笑,堂堂御史竟如市井无赖,真是无耻。 他不再与向御史作无谓的争执,而是义正辞严地对李渊说:“陛下,臣前日晚上并没有离开府中,我府中之人皆可作证。 “如若陛下不信,臣愿接受朝廷调查,以证清白。” 看了看无所畏惧的李世民和程知节,李渊面无表情地下令:“将程知节打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着刑部尚书调查此事,退朝。” 说完,李渊起身离开了大殿。 “恭送陛下。” 大臣们愣神过后,纷纷在心里猜测:陛下没有发落秦王,这是什么意思? 李建成扫了李世民一眼,率先离开了大殿。 其他人不敢动作,皆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然后若无其事地往殿外走去。 李元吉见状,跟了上去。 出了大殿之后,李元吉快走两步,追上李世民,幸灾乐祸地说:“二兄的野心还真是大,太子尚在位,你就敢明目张胆地唆使父亲改立储君,真是厉害。” 李世民停下脚步,厉声呵斥:“齐王慎言,刚才我在朝堂上已经说得很清楚,齐王若是无心上朝,不关注朝堂上的事情,可向父亲奏请离开长安,去你的藩地。” “你”李元吉被怼得哑口无言。 李世民不再搭理他,径直离开。 出宫之后,李世民立即吩咐刘师立召集秦王府的人,商议对策。 而李渊在退朝之后,就命人去传达旨意,留下了十几位大臣,在御书房议事。 “诸位对于刚才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李渊看向底下的大臣们。 裴寂率先说道:“陛下,秦王狼子野心,众所周知,今日更是指使向御史在朝堂上煽动众人,劝陛下改立太子,实在是可恶。 “请陛下严惩秦王。” 萧瑀当即反驳:“陛下,此事一看便知,是向御史诬陷秦王,指使向御史的人绝对不会是秦王,应该是另有他人。” “向御史当堂指证,还能有假?”裴寂冷哼。 萧瑀再次反驳:“是真是假,待刑部尚书查明以后便可知真相。” “好,那我们就等着瞧。” 裴寂与萧瑀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啪!” 李渊一掌拍在宝座上,喝道:“我叫你们来,不是听这些无谓的争执。” 裴寂和萧瑀立刻请罪:“陛下息怒,臣有罪。” “哼!” 李渊冲两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转向陈叔达:“侍中,你有什么看法?” 陈叔达出列,沉稳地回答:“臣以为,向御史是受何人指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话。” 李渊眼神一动:“喔~这话怎么说?” “很明显,向御史指控秦王并无证据,他想要以此陷害秦王也不可能,但他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陈叔达盯着裴寂等人犀利的目光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就看陛下想要的是什么? “陛下若只是想保住大唐江山,那就支持太子。 “若陛下想要大唐如同汉朝江山一样名垂青史,甚至是比汉朝还要国祚绵长,就应当改立秦王。” 裴寂大怒:“陈侍中,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是大逆不道。” 陈叔达:“我只是实话实说。” 第859章 是好机会 裴寂听见陈叔达的话就来气,他不是应该支持太子的吗?为何帮着秦王说话? 来不及深究这个问题,就有支持太子的大臣跟陈叔达吵了起来,裴寂也跟着加入了吵架的行列。 很快,御书房中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改立秦王,一派要求惩罚秦王。 李渊被吵得心烦气躁,一声大喝:“都给孤闭嘴。” 众人立刻闭上嘴巴,回到原位。 “你们都退下吧。” 将大臣们都打发走,李渊独自坐在殿内陷入了沉思。 此时,王庾作为参军,第一次参与了议事,她听完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默默地听着其他人说话。 长孙无忌说:“大王,我们应该先弄清楚向御史是受何人指使,还有他们伪造了哪些证据,这样我们才能制定完善的应对之法。” 房玄龄却道:“我认为应该静观其变,这么明显的诬陷,明眼人一看便知,何况是陛下。 “再说程总管没有私下见过向御史,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查出来,届时向御史的谎言不攻自破,就能证明大王的清白。 “如今秦王府正在风头上,我们反而不宜动作,否则会被人认为是做贼心虚。” “房参军说得对。”杜如晦赞同了房玄龄的看法,并补充道:“我认为他们手中没有什么重要的证据,不过是想借此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让陛下怀疑大王。 “其实我觉得,现在对于大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李世民不解道:“此话何意?” 杜如晦轻笑了一声,然后缓缓说道:“既然向御史不是大王所派,那就不必担心陛下会惩罚您,因为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但向御史既然提出了改立储君之事,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让大臣们趁机劝谏陛下重新立储。” 李世民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他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办。” “大王不可。”长孙无忌劝道:“这件事正在风头上,若是大臣们劝谏陛下改立储君,陛下会更加怀疑您的。 “届时就算没有证据证明向御史是您指使的,陛下也会认定向御史是受您指使。” 李世民犹豫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王庾终于开口:“长孙郎中不必担忧,陛下不会怀疑向御史是二兄指使的。” 听见王庾的声音,长孙无忌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这是朝堂之事,你一个小娘子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插嘴了。” 王庾笑得很和气,但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和气了:“长孙郎中近来是贵人多忘事,你大概是忘了我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 长孙无忌顿了顿,表情变得很尴尬,但下一刻,他冷哼:“即便你现在是秦王府的参军,这儿也轮不到你说话。” 哼,论爵位,他是不如她,但论官职,他可比她高多了。 王庾懒得理他,转而面向李世民,对他说:“二兄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不用担心父亲会怀疑你,因为他很快就会知道向御史到底是谁的人。” 过了两天,王庾进宫去跟李渊请安。 太极宫外,唐蒙见李德謇站在台阶上翘首以望,便走过去:“你怎么还没出宫? “虽然你是新来的,但也没必要这么用力表现,毕竟你父亲是声名赫赫的李靖大将军,大家不敢小瞧你。” 李德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强装镇定地说:“我是在这里等平南侯,他好像今日要进宫,我有点事跟他说。”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先出宫了。”唐蒙不再停留,径自出宫。 唐蒙一走,李德謇顿时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一名宫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李大郎,晋阳公主已经进入宫门。”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德謇支走宫人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当王庾快走到太极宫的时候,李德謇突然出现,手捧一束花:“小庾儿,这么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 王庾看见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进宫做了千牛备身?” 李德謇抬起左手摸后脑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但语气中又带着炫耀:“李某不才,吏部给我往日的功绩评了个一等,然后陛下就升我做了个小小的千牛备身。” “不错嘛,你这已经是天子近臣了。”王庾称赞道。 “嘿嘿,不敢当,不敢当。”李德謇咧开嘴傻笑,左手依然在摸后脑勺。 王庾终于看见了他左手拿着的花,一支傲骨凛然的红梅,她问:“这红梅真漂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喜欢啊,送给你。”李德謇立刻将红梅塞进王庾手中。 王庾有点懵:“” 面前的美人尽管身着男装,但仍然难掩婀娜之态,红梅倚于臂弯中,更显美人娇俏。 对着这样的王庾,李德謇怦然心动,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行,他还不能表露心迹。 李德謇强自压下心中的悸动,假装淡定地说:“哦,我就是刚陪着陛下经过梅花园,见里面红梅生得漂亮,就摘了一支。 “我一个大男人拿着花也不像话,就给你吧。 “我要出宫了,你是来给陛下请安的吧?快去吧。” 说完,也不等王庾回应,就往她来时的方向走。 经过王庾身边的时候,一阵幽香袭来,李德謇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真香。 没想到小庾儿也开始用脂粉了,李德謇顿觉欣慰。 “阿嚏。” 王庾揉了揉鼻头,看向春花:“你又换脂粉了?” “是啊是啊,公主,没想到您这么关心我,居然连我换了脂粉都知道。”春花高兴地快要哭了。 王庾:“” 春花往旁边走了两步,凑到王庾身边,并抽出帕子在王庾面前晃了晃:“我在帕子上撒了一种花露,公主,您闻闻,香不香?” “阿嚏阿嚏”王庾止不住地打喷嚏。 秋雨一把拉开春花,“你看公主的样子就知道香不香了。” 春花有点窘迫,公主闻不了太香的东西,她立刻将帕子收起来,藏得严严实实。 帕子不在,王庾终于停止了打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看着春花道:“帕子上的花露太香了,还是不太适合你。” 春花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不过,你今日用的脂粉倒是很不错。” 听见这话,春花又露出了笑脸。 “好了,我们进去吧。”王庾再次叮嘱她们:“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第860章 谁是主谋 “阿耶。” 进入殿内,王庾笑盈盈地给李渊行礼。 “小庾儿来了啊,快过来坐。”李渊笑呵呵地冲王庾招手。 当王庾走到近前,李渊一下子就看见了她手中的红梅:“这支红梅倒是生得好,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岳郁提醒道:“陛下,您刚才经过梅花园的时候,曾称赞了树上最高的一枝红梅。” 李渊想了起来:“哦,对,就是它。” 王庾愣了一下,李德謇这小子居然摘了皇帝称赞过的红梅? 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李靖,还真是不怕死。 王庾立刻说道:“上次赵郡王不是进献了一个花瓶给阿耶吗,我看那个花瓶用来装红梅最好看,就去梅花园摘了一枝红梅给阿耶。 “没想到我和阿耶的眼光一样,都看中了这一枝。” 说完,就将手中的红梅递给岳郁。 李渊很开心:“你这丫头素来像我,没想到看花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接着,李渊吩咐岳郁:“去把赵郡王进献的花瓶找出来,把红梅插上。” “是,陛下。” 岳郁走后,王庾主动接过煮茶的活。 她动作优雅,技艺娴熟,李渊一时看得入了神。 “阿耶,请喝茶。”王庾双手端着热茶,递了过去。 李渊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嗯,你这煮茶的技艺是越发好了。” “多谢阿耶夸奖。”王庾也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然后跟李渊闲聊起来:“阿耶,我昨日去了一趟刑部大牢,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喔~,什么怪事?”李渊顿时来了兴致。 王庾放下茶盏,“我本来和程知节约了昨日去比试钓鱼,却没想到他犯了错被阿耶关进了刑部大牢,然后我就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结果让我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不该出现的人? 李渊皱起了眉头:“是谁?” “向御史。” 李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何说向御史是不该出现的人?” 王庾解释道:“这个向御史住在永平坊,当初林大郎被罗艺绑架,被软禁的宅子也在永平坊。 “我当时封锁了永平坊,在知道林郅悟的具体位置之后,就命府中护军包围了罗艺的私宅。 “罗艺穷途末路,射出了信号箭寻求帮助,但是他的信号箭射不出永平坊,当时还有几座宅子帮助了罗艺,也射了信号箭,最后将求救消息传出了永平坊。 “那时,为了救林大郎,我无奈之下采取了非常手段,但救出林大郎之后,我就没有再过问罗艺谋反的案子。 “我以为那几个帮助罗艺的官员会依法受到惩治,却没想到向御史居然还在堂而皇之地做官。 “若不是这次我去刑部大牢看程知节,我还不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王庾突然问:“阿耶,是您赦免了向御史的罪吗?” 李渊脸色铁青,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向御史参与过罗艺谋反之事。 当时他在仁智宫,负责这件案子的是太子,莫非是太子隐瞒了向御史有罪的事情? “你确定向御史当时帮助过罗艺吗?” 王庾:“我很确定。” 得到确认,李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王庾见好就收,跟李渊谈起了除岁宴的事情。 喝完一盏茶,王庾就告退了。 在王庾走后,李渊立即命人召来丁志:“当初罗艺绑架平南侯时,永平坊有几位官员帮过罗艺,你可知此事?” 丁志一脸茫然:“有这事?” 看见李渊铁青的脸,丁志心中一凛,立刻说道:“当时关于这件案子的所有证据和证人都在大理寺,也包括晋阳公主提供的证据。 “因为此事重大,除了三司会审之外,太子还亲自过问,所以臣没有过多插手。” 李渊沉默了一下,然后吩咐:“你去问问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看看他们知不知道此事。” “是。”丁志领命而去。 下午的时候,丁志回来复命:“启禀陛下,臣已经问过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以及御史大夫,他们都不知道此事。” 李渊脸色一沉,看来,在三司收拢证据之前,太子就把这几位官员的罪证销毁了。 这么说来,罗艺绑架林郅悟一事,太子也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太子主使,那太子也是知情人,否则他不会帮罗艺善后。 不,不是帮罗艺善后,而是保住罗艺的人,收归己用。 那么,向御史现在是太子的人,而向御史提出改立储君一事也是太子指使的。 李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抚上额头,“退下吧。” 丁志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疲惫,默默地离开了大殿。 在丁志走后,李渊往后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 太子明知道罗艺绑架林郅悟却还假装不知,他想干什么?难道是和罗艺一样的目的吗? “嘭!” 李渊突然直起身体,重重地锤在椅子上:“这个逆子。” 这次,太子安排人故意在朝堂上提出立秦王为储君,是想让他看清楚秦王的野心,并且惩罚秦王吗? 难道太子不怕弄巧成拙,他真的废黜了太子? 有这种疑虑的不只是李渊,还有李元吉。 此时此刻,李元吉也已经知道向御史是李建成安排的,他不解地问李建成:“长兄,你为何这么做? “你就不怕出意外,父亲真的改变主意吗?” 那么,向御史现在是太子的人,而向御史提出改立储君一事也是太子指使的。 李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抚上额头,“退下吧。” 丁志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疲惫,默默地离开了大殿。 在丁志走后,李渊往后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 太子明知道罗艺绑架林郅悟却还假装不知,他想干什么?难道是和罗艺一样的目的吗? “嘭!” 李渊突然直起身体,重重地锤在椅子上:“这个逆子。” 这次,太子安排人故意在朝堂上提出立秦王为储君,是想让他看清楚秦王的野心,并且惩罚秦王吗? 难道太子不怕弄巧成拙,他真的废黜了太子? 有这种疑虑的不只是李渊,还有李元吉。 此时此刻,李元吉也已经知道向御史是李建成安排的,他不解地问李建成:“长兄,你为何这么做? “你就不怕出意外,父亲真的改变主意吗?” 第861章 动了念头 王庾离开太极宫后没多久,刑部尚书就来了。 “启禀陛下,臣已经查明真相,程知节私下里并未见过向御史,且秦王也没有派人见过向御史。” 刑部尚书最后总结道:“向御史对秦王所有的指控都是子虚乌有。” 李渊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听了后并未惊讶,而是问道:“可查出来向御史到底是受谁指使?” 刑部尚书顿了一下,随即回道:“我把证据摆在向御史面前,向御史才承认他是故意污蔑秦王。 “但他后来认罪,说并未受人指使,而是看不惯秦王野心勃勃,觊觎储君之位,所以才在朝堂上揭露这件事情。” 接着,刑部尚书呈上证据:“这是向御史的供词。” 岳郁从他手中接过证据,递到李渊手上。 李渊看完后,一掌拍在御案上:“岂有此理,谁给他的胆子,竟敢污蔑秦王?” 待李渊平息怒火,刑部尚书才问道:“陛下,该如何处置向御史和程知节。” 李渊沉默了片刻,然后吩咐道:“先关着。” 说了这三个字后,李渊就再也没有开口,刑部尚书摸不透李渊的意思,也不敢多问,便应道:“是,臣告退。” 李渊坐在椅子上越想越生气,太子安排这一出,当真不怕他改立储君吗? 第二天朝会结束后,李渊把所有的重臣都留了下来,并且依次单独召见。 首先召见的是裴寂。 面对自己的好友,李渊没有耍心机,直接问道:“裴监认为太子和秦王谁更适合做储君?” 裴寂大惊:“陛下,您怎么能动改立储君的念头?这是扰乱朝纲的行为,万万不可有啊……” “你只管说是太子还是秦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李渊打断他的话。 裴寂一顿,陛下似乎很不耐烦,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把疑惑藏在心里,面上镇定地回答:“古训有言,立嫡立长,自然是太子最适合做储君。 “太子才德兼备,又无过错,怎能废黜?何况太子是您亲自册立,您若是无缘无故废黜太子,如此反复无常,该如何取信于官民?” “好了,你退下吧。”李渊烦躁地挥了一下手,开始赶人。 裴寂觉得事情不妙,继续劝道:“陛下,您不要听信向御史的谗言,他是受秦王指使,意在颠覆朝堂,其心可诛啊。 “太子在位,秦王就敢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也不把您放在眼里。 “为保江山社稷,还请陛下杀了秦王,以绝后患。” 李渊厉声呵斥:“退下。” 裴寂:“” “臣告退。” 裴寂刚走到外面,岳郁就跟着走了出来,高声说道:“陛下宣陈侍中觐见。” 陈叔达立刻出列,跟着岳郁走进殿内。 他们一走,其他重臣就围住了裴寂:“敢问裴仆射,陛下都跟您说了什么?” 裴寂脸色一沉:“还是向御史那日在朝会上说的事情。”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思考该如何回应这件事。 裴寂说完之后,目光在这些重臣的脸上扫视了一圈,然后就离开了。 他去了东宫,将李渊跟他的谈话告诉了李建成:“殿下,事情不妙啊,陛下似乎真的动了改立储君的念头。” 李建成不敢相信:“不可能,父亲绝不可能废了我。” 就算他从前犯过错,但那些错还不至于让父亲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裴寂却道:“殿下,此一时彼一时,您恐怕要弄巧成拙了。” 李建成脸色一变,但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父亲会改变主意。 “你先别慌,再等等。” …… 陈叔达遇到的问题跟裴寂有点不一样。 在他行礼过后,李渊愤然说道:“向御史受秦王指使,公然在朝堂上进言,欲让我改立储君。 “太子是嫡长子,册立他为储君乃是正统,如今秦王想要僭越夺嫡,简直是大逆不道。 “我欲除掉秦王,以稳固江山社稷,陈侍中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陈叔达大惊:“陛下不可,且不说尚未查明向御史是否受秦王指使,就说秦王为大唐立下的汗马功劳,他也不应该遭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李渊怒不可遏:“秦王狼子野心,满朝皆知,他若不除,太子地位不保,朝堂动荡,孤的江山恐怕也会毁于一旦。” 见李渊如此愤怒,陈叔达认为李渊肯定是听信了裴寂的谗言,当即跪下,恳切地劝道:“陛下,若是您现在杀秦王,一样会引发朝堂动荡,更甚者会失去民心,因为秦王对国家有功,却无过错。 “您若是因为一句谗言就杀了秦王,百官会如何看待您?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您? “说不定这就是向御史背后之人的目的,利用您的猜疑除掉大唐最有智谋的元帅,进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王若是被杀,谁来率领唐军抵御突厥?只怕颉利可汗知道秦王被杀,立马率领突厥铁骑南下,进犯关中,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李渊怒气一顿,陈叔达说得倒是很有道理,目前军中能抵御突厥铁骑的元帅,除了秦王,再无第二人。 见李渊神色动摇,陈叔达干脆豁出去,进言:“陛下,秦王有勇有谋,善于作战,这一点,没有人比得过秦王。 “且秦王在政事上同样很出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再有才能,比之秦王,还是相差甚远。 “陛下若想大唐富足强盛,令四海臣服,当废黜太子,改立秦王。” 陈叔达话音未落,李渊就将御案上的砚台朝陈叔达摔了出去:“大胆,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是该死。” 随即,李渊大喊:“来人呐,把这大逆不道之徒拖出去。” 陈叔达脸色一白,他低头看了眼落在脚边的砚台,那是陛下最喜欢的一方砚台,看来,陛下是真的很愤怒。 然而下一刻,陈叔达不怕死地继续进言:“陛下,为来日盛世,为强大帝国,当废黜太子,改立秦王” “堵住他的嘴。”李渊吩咐的同时,冲钱九陇使了个眼色。 钱九陇心领神会,粗暴地拖着陈叔达走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官员看见这一幕很是震惊,但是震惊过后,心中就涌起了阵阵恐慌。 陈叔达到底说了什么,被陛下如此惩罚 第862章 出谋划策 出了太极宫,钱九陇就放开了陈叔达,并把他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陈侍中,得罪了。” 陈叔达有点懵,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就只是把他拖出去吗? 钱九陇见他发愣,便提醒他:“陈侍中现在可以出宫了。” 说完,不再管陈叔达,又进了太极宫。 这个时候,李渊已经在召见萧瑀。 萧瑀遇到的情况和陈叔达一样,李渊直接问他该如何除掉秦王而不会引起朝堂动荡。 听到李渊的问题,萧瑀有一瞬间的懵然,他完全没想到李渊会动杀李世民的念头。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先是为李世民辩解求情,然后和陈叔达一样,义无反顾地冒死进谏:“为消灭突厥,为消灭一切外族势力,让大唐统御四方,当废黜太子,改立秦王。” 同样的,萧瑀也被堵了嘴,从殿内拖了出去。 接连两名心腹重臣都被拖了出去,而且还不知道他们受了怎样的处罚,外面的官员惶惶不安,甚至大冬天的流下了冷汗。 “陛下宣封尚书觐见。” 封德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忐忑不安地跟着岳郁走进殿内。 “臣拜见陛下。”封德彝直接行了跪拜大礼。 李渊挑了一下眉,不动声色地说:“近来,有很多大臣劝我废黜太子,改立秦王,他们都说秦王比太子更适合做储君。 “还有很多人劝我杀了秦王,以稳定江山,封尚书,你怎么看?” 封德彝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然后镇定地回答:“陛下其实心中早有决断,立嫡立长,无论秦王多么贤能,您都不可能做出改立储君这种动摇国本的事情。” “哈哈,你倒是聪明。”李渊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封德彝的目光也越来越满意。 果然是智识过人,不像裴寂等人,他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了,完全不会分辨真假。 见李渊笑了,封德彝暗自松了口气,这应该算是过了第一关。 他的念头刚冒出来,李渊又开始了发问:“如今朝堂上党派之争日益严重,虽然中原已经统一,但还有外敌,如果放任党派之争,恐怕国家会四分五裂,又复从前。 “你一向足智多谋,说说看,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封德彝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斟酌着说:“秦王仗恃功劳滔天,不服居于太子之下,这件事就算向御史不在朝堂上提出,陛下也是心知肚明。 “既然您不会废黜太子,改立秦王,就应当早做打算。” 这话说得很谨慎,但在李渊听来,封德彝是在劝他早日杀了李世民,以绝后患。 见李渊迟迟没有出声,封德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总担心下一刻,李渊就会命人堵住他的嘴,然后把他拖出去,像陈叔达和萧瑀那样,不知道被拖到了什么地方,接受了什么样的惩罚。 等了很久,李渊终于出声:“你退下吧。” “啊?” 李渊皱起了眉头,呵斥道:“退下。” 听到李渊发怒的声音,封德彝终于回过神来,慌不迭地行礼:“是,臣告退。” 看见封德彝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其他官员大感惊讶,纷纷围上去:“封尚书,陛下跟你说了什” 话还没问完,岳郁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陛下宣唐尚书觐见。” 唐俭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着殿内走去。 岳郁和唐俭一走进殿内,其他人就开始向封德彝打听殿内的事情。 封德彝应付了几句,就向众人告辞,准备出宫。 但他出了太极宫,没走多远,就被东宫的人拦住了:“封尚书,太子殿下有请。” 封德彝只好转换方向,朝着东宫走去。 进了东宫,封德彝不仅看见了李建成,还有李元吉和裴寂。 李建成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陈叔达和萧瑀被拖了出去,你可知他们跟陛下说了什么?” 封德彝想了想,说:“陛下召见我的时候,提起了改立储君的事情。 “我跟陛下说秦王仗恃功劳滔天,不服居于太子之下,这件事就算向御史不在朝堂上提出,陛下也是心知肚明。 “然后我劝陛下既然不会废黜太子,改立秦王,就早做打算,杀了秦王。” 听到这里,李建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就该这么跟父亲说。 封德彝一边窥视李建成的表情,一边说道:“我这样跟陛下说,陛下就让我出来了。 “我想陈侍中和萧尚书之所以被陛下堵了嘴拖出来,肯定是他们劝陛下废黜您,改立秦王,所以才遭到了陛下的处罚。” “嗯有道理。”李元吉不住地点头,十分赞同封德彝的话。 李建成和裴寂也是这么认为。 封德彝继续说道:“如此看来,陛下应该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废黜殿下,改立秦王。 “但陛下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杀秦王,所以殿下应该想办法促使陛下下这个决心。” 李建成默了默,突然问道:“封尚书可有什么好法子?” 封德彝想了想:“殿下常年居于宫中,宫中除了陛下,就属您的势力最大,而秦王久居宫外,对宫中毫无掌控之力。 “如果殿下在秦王进宫之后必经的地方设下埋伏,凭秦王身边个护卫,绝对脱不了身。 “到时候一击即中,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秦王的尸体处理掉,就是一桩无头公案,谁也破不了。 “秦王一死,殿下就可高枕无忧。” 封德彝一边窥视李建成的表情,一边说道:“我这样跟陛下说,陛下就让我出来了。 “我想陈侍中和萧尚书之所以被陛下堵了嘴拖出来,肯定是他们劝陛下废黜您,改立秦王,所以才遭到了陛下的处罚。” “嗯有道理。”李元吉不住地点头,十分赞同封德彝的话。 李建成和裴寂也是这么认为。 封德彝继续说道:“如此看来,陛下应该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废黜殿下,改立秦王。 “但陛下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杀秦王,所以殿下应该想办法促使陛下下这个决心。” 李建成默了默,突然问道:“封尚书可有什么好法子?” 封德彝想了想:“殿下常年居于宫中,宫中除了陛下,就属您的势力最大,而秦王久居宫外,对宫中毫无掌控之力。 “如果殿下在秦王进宫之后必经的地方设下埋伏,凭秦王身边个护卫,绝对脱不了身。 “到时候一击即中,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秦王的尸体处理掉,就是一桩无头公案,谁也破不了。 “秦王一死,殿下就可高枕无忧。” 第863章 再起冲突 萧瑀出宫之后,本想派人去给李世民传信,但转念一想,事关陛下和他的谈话,不宜让更多人知晓。 于是,萧瑀亲自去了一趟天策府。 听到李渊动了要杀他的念头,李世民大惊,连忙询问萧瑀:“除了你,陛下还召见了哪些大臣?” 萧瑀回忆了一下,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陈叔达” 听到萧瑀说陈叔达是第一个被堵了嘴拖出去的人,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萧瑀看见他的表情,分析道:“陈侍中一向都是保持中立,这次被陛下命人堵了嘴拖出去,应该是和我一样冒死进谏,才落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关键时刻,陈侍中还是选择了您。” 李世民忍不住扬起唇角,能得到陈叔达的支持,他在朝堂上说话就更有分量。 他想了想,招来杜君绰:“你去宫门口,若是封德彝出宫了,就把他叫来天策府。” 在杜君绰走后,李世民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对萧瑀说:“姑父不用担心,我想父亲应该是在试探你们,他是不会杀我的。 “你只管大胆进言,让父亲知道,我比太子更适合做储君。” 萧瑀应承下来,就向李世民告辞。 一个时辰后,封德彝来到了李世民面前:“拜见大王。” 李世民正襟危坐,直接问道:“陛下今日召见你们这些重臣,都说了什么?” 早在杜君绰跟他说秦王要见他的时候,封德彝就知道秦王要问什么,所以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说词。 “启禀大王,陛下应该是向大臣们征求意见,您和太子谁更适合做储君。 “陛下召见我的时候,就问了这个问题,当时我跟陛下说,秦王雄韬武略,比太子更适合做储君。” 李世民挑眉:“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虽未表态,但是据我观察,陛下心中已经动摇,所以我跟陛下进言,若陛下想改立储君,当早做打算,废黜太子,立秦王为储君。” 听见这番话,李世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很好,有了你和萧瑀等重臣的谏言,陛下一定会改变主意。 “待我登上储君之位,我再重重地赏赐你。” 封德彝当即露出激动的表情:“谢大王。” 然而当他走出天策府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上了马车之后,他又将今日对陛下、太子、秦王说的话在脑中捋了一遍。 最后,他勾了勾唇角,露出得意的笑,很好,他的话没有丝毫破绽。 不管怎样,他今日没有像陈叔达和萧瑀那样丢脸,且最后无论是太子胜出还是秦王胜出,他都将是大功臣。 从龙之功,足够支持他走上权力的巅峰。 召见完所有的重臣之后,李渊就把所有宫人打发了出去,独自坐在殿中思考。 现在,他基本能确定两个儿子的朝堂势力,势均力敌。 这让他很伤脑筋,势均力敌的争斗会更激烈,甚至是惨烈,他要如何做,才能将这碗水端平呢? 李渊想不到好办法,只好先拖着,迟迟不做决定,这就导致程知节一直被关在牢狱中。 李建成比李渊先做出了决定,他召集东宫文武官员,商讨在宫中设伏杀李世民的事情。 “长兄终于下决心了。”离开东宫之后,李元吉高兴地对左右说。 宇文宝道:“陛下都向大臣询问改立储君的意见了,太子殿下能不着急吗? “他若是再不下决心,储君之位就要被抢走了。” 李元吉笑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李建成和李世民斗个你死我活,他就可以从中渔利。 但李世民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呵,居然想在宫中杀我?真是胆大包天。”李世民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长孙无忌发出了一声冷笑,随即对李世民说:“大王,这是个好机会,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顺着太子的计划走。 “到时候再把陛下引过去,让陛下看看太子有多残忍,届时陛下一定会废了太子。” “正有此意。”李世民附和了一句,然后对王庾说:“小庾儿,你这几日跟苏定方联络一下,让苏定方把太子的详细计划告诉你。” 王庾应道:“好。” 就在李建成和李世民暗戳戳地较劲时,他们手底下的人先起了冲突。 这一日,李渊召见重臣商议政事,李建成和李世民也在场。 在太极殿前的空地上,东宫的人和秦王府的人突然吵了起来。 “论官职,我的官比你的大,你不给我行礼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冒犯我?”单雄信对着侯君集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想他当年在瓦岗寨深受翟让和李密的器重,不知道多威风,如今太子让他看守东宫的门户,对他同样很器重。 这样的地位,他难道还得受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的闲气? 侯君集本就是火爆脾气,当即回击:“不过一个看守宫门的将领,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比我的官职高又怎么样?难道你的官还能高得过他们吗?” 他指了指尉迟敬德和刘师立。 单雄信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但下一刻,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侯君集,一边用不屑的目光扫视秦王府的人,一边鄙夷道:“就算官职比我高又如何?跟着秦王,迟早丢了性命。 “别忘了,刘文静、殷开山他们是怎么死的?” “你”侯君集一怒之下,抡起拳头就挥过去。 尉迟敬德急忙喊道:“侯将军不可冲动。” 侯君集手一顿,拳头距离单雄信的脸只有三寸。 这时,侯君集的右腿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控制不住地弯了一下右腿,拳头顺势落在了单雄信的下巴上。 “臭小子,竟敢打我?”单雄信立刻抡起拳头,打了回去。 这一拳打在侯君集的脸上。 打人不打脸,侯君集顿时就怒了,抡起拳头再次冲过去:“岂有此理,今日我不把你打趴下,老子这将军就不做了。” 单雄信一边应对,一边趁机招呼同伴:“还愣着干什么,都欺负到东宫头上了,还不快来帮忙?” 冯立、敬君弘等人立刻朝着侯君集冲过去。 “他耶耶的,居然以多欺少,当秦王府没人是吧?”尉迟敬德和刘师立也加入了战局。 一时之间,东宫和秦王府的人陷入了混战之中 第864章 秦王面目 护卫太极殿的禁卫军看见了,立刻去禀报李渊。 不过,还有两人没有参与打斗,那就是薛万钧和薛万彻两兄弟。 当初他们一起跟着罗艺降唐,没想到却被分到了不同的阵营,还是两个对立的阵营,这让他们很为难。 为了不伤兄弟和气,两人尽量保持沉默。 但这一次,保持沉默也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对方出手了。 “出手重一点,不然回去该受罚了。”薛万彻小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话音未落,薛万钧的拳头就重重地落在薛万彻的脸上。 薛万彻被打飞了出去,他躺在地上,一时之间有点懵,他耶耶的,出手这么重? 他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然后朝着薛万钧冲了过去:“我跟你拼了。” 因为声音有点大,单雄信还往这边看了一眼。 “住手。” 这时,钱九陇带着禁卫军团团围住了他们,并亮出了兵器。 几人立刻停下动作,又见禁卫军朝两边退开,李渊出现在面前,当即跪下:“参见陛下。” 李渊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划过,沉着脸呵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宫中动武?” “陛下息怒,臣等知错。”几人请罪。 单雄信趁机告状:“陛下,臣等虽然有错,但这一切都是秦王府的人挑起的,是他们先动手的。” “没错,是秦王府的人先动的手。”冯立指了指侯君集,继续说道:“就是他,先动手打了单将军,然后秦王府的其他人也跟着对我们动了手。 “陛下,他们太嚣张了,居然仗着秦王功勋卓著,就出言不逊,对太子殿下不敬” 侯君集愤怒地打断他的话:“胡说八道,是你们暗算我,让我打到了单雄信” 敬君弘一下子就抓到了侯君集的把柄,立刻进行反击:“陛下,您听听,单将军的官职比他高,他居然直呼单将军的名讳。 “由此可见,他并没有把单将军放在眼里,也没有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单雄信附和:“可见,秦王府的人都没有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所以张口就吐出了对太子殿下不敬的言辞。” “休得污蔑我们。”尉迟敬德怒斥他:“是你先出言挑衅,说秦王府的人迟早会丢了性命,也是你们暗算侯将军,让他的手碰到了单将军,借此挑起东宫和秦王府的矛盾。” “你才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单雄信断然否认。 侯君集急了:“你说了,我们都听见了。” “我没说” 两人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 李世民看见李渊那铁青的脸色,心中一沉。 果然,下一刻,李渊发怒了:“都给我闭嘴。” 侯君集和单雄信立刻闭上嘴巴,但两人齐齐瞪了对方一眼,才垂下头,向李渊认错:“陛下息怒。” 李渊召来门口的禁卫军,问道:“他们是谁先动的手?” 禁卫军指着侯君集:“是侯将军。” “陛下,是有人暗算我,用暗器打了我的腿,我才没站稳不小心碰到了单将军。”侯君集立即解释。 单雄信冷哼:“暗器在哪里?” 侯君集立马在地上找了起来。 然而,找遍了这一片地方,侯君集什么也没找到。 “呵呵,我看你分明是找借口开脱。”单雄信冷笑。 侯君集顿时急了,对李渊说:“陛下,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遭到了他们的暗算” “闭嘴。”李渊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然后又问禁卫军:“你可听见单雄信说秦王府的人迟早会丢了性命?” 禁卫军恭敬回道:“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没有听见。” 侯君集:“你” 这时,李世民站了出来:“父亲,我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呵,秦王的意思是我的人故意挑衅了?”李建成也站了出来。 在李渊面前,李世民的态度很谦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了解他们,他们绝不是那种寻衅滋事之人。 “所以,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呵呵。”裴寂发出一声冷笑:“这么明显的事情,能有什么误会?分明就是秦王府的人挑衅动手在先,逼得东宫的人加入战斗罢了。” 萧瑀立即反驳:“裴仆射没有亲眼所见,还是不要妄下结论。” 裴寂懒得跟他吵,直接对李渊说:“陛下,禁卫军可以作证,就是秦王府的人挑事在先,还请陛下严惩秦王府的人,以正宫规。” “陛下,我是冤枉的” 听见侯君集的声音,李渊心中就很烦躁,当即打断他的话:“闭嘴。” 侯君集闭上嘴巴,脸上挂着委屈的表情。 李渊大声宣布:“秦王府的人无视宫规,公然动武,拉下去,杖责三十。” “陛下” 尉迟敬德欲辩解,就被禁卫军拖了下去。 此时,李渊已经没有心思再商议政事,便对众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吩咐完之后,他转身走进了太极殿。 李建成暗中向裴寂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裴寂悄悄地跟着李渊进了殿内。 李世民往前走到台阶处,望着底下受罚的部将们,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可恶。 “哼!” 李建成对着李世民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然后率领部下离开了这里。 “做得好。”李建成表扬单雄信等人。 单雄信自鸣得意:“多谢殿下夸奖。” 薛万彻往台阶下看了一眼,眸中闪过心疼。 而在太极殿内,裴寂趁机向李渊进言:“陛下,您看见了吧?自从您透露出要改立储君,秦王就更加嚣张了。 “在禁宫之内,秦王的人都敢对太子不敬,对东宫的人动手,可见他们平时有多嚣张。 “我近日还听到消息,秦王的人在军中横行霸道,屡次挑衅太子殿下的人,甚至还动了手” 李渊打断他的话:“有这种事,你为什么没有向我禀报?” “这不是到年关了吗,我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影响您的好心情,所以就没跟您说。”裴寂不慌不忙地回答:“但我没想到秦王府的人这么嚣张,还敢在宫中动武。 “陛下,这就是秦王的真面目,他嗜血好杀,” 第865章 试探李渊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李建成端着热乎乎的茶盏,时不时地喝上一口,但他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殿门。 炭盆里的炭烧完后,宫人轻手轻脚地换上新的炭。 这一切都没有引起李建成的注意,直到裴寂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李建成的双眼瞬间放出光芒。 他放下茶盏,上半身前倾,紧盯着裴寂:“不必多礼,请坐。” 然后他将殿内的宫人都打发了下去。 “事情如何?”李建成有点迫不及待。 裴寂露出笑容,表情很轻松:“殿下放心,经过臣的劝谏,陛下已经动摇。 “接下来,陛下应该会着手行动。” “太好了。”李建成忍不住欢呼。 开心过后,李建成感激地对裴寂说:“这次多亏了裴公,事情方才如此顺利。 “裴公放心,你的功劳最大,我会记在心中,待日后我必不会亏待你。” 虽然李建成没有把话说透,但是裴寂心里很清楚,若是李建成登上皇位,他仍然是第一权臣,而且,爵位也会往上升。 “多谢殿下。” 裴寂又表了一番忠心,才告退离去。 之后,李建成召集东宫谋臣,将此事告诉了他们。 赵弘智说:“陛下真的会除掉秦王吗?若是裴仆射会意错了,殿下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李建成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这话不无道理。 虽然裴寂跟随父亲多年,很了解父亲的脾性,但是父亲做了皇帝之后,心思比从前深沉了很多,裴寂不一定能猜对父亲的心思。 这时,魏徵说道:“裴仆射有没有会错意,试试就知道了。” 李建成顿时看向他:“如何试?” 魏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一个人:“上次向御史故意诬陷秦王,陛下把他和程知节关进了刑部大牢,昨日不是结案了吗?” “是啊。”徐师谟接道:“陛下放了程知节,却杀了向御史。 “程知节本就没有参与这件事,陛下放了他很正常,但是向御史罪不至死,陛下却把他杀了,你们不觉得这个惩罚太重了吗?” 赵弘智点了点头:“是有点重。”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现在想来,李建成也觉得父亲处置向御史过于重罚,他原本是想着,向御史顶多会被父亲罢免官职。 若只是罢免官职,他还是能给向御史富贵安稳的生活,待日后,他登基之后,也能重新启用向御史。 这些就是他给向御史的承诺,但没想到父亲直接判了死刑。 “看吧,我刚才没有说错,裴仆射是真的有可能会错了圣意。”赵弘智像是发现了众人都没有发现的东西,很是得意。 他兴致勃勃地跟众人分析:“向御史诬陷秦王,陛下就杀了向御史,这明显是在为秦王报仇,所以说陛下对秦王还有父子之情,他不可能会杀秦王。” “陛下昨天没有对秦王动杀心,但经过今日之事,又加上裴仆射的劝谏,就动了杀心,这也未尝不可能。”单雄信反驳道。 李建成点头,这话说得不错。 “所以说,我们要探知陛下真正的心意。”魏徵道。 见众人齐齐看向他,魏徵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不是制定了把秦王府的人调离长安的计划吗?现在可以行动了。 “若是陛下把他们调离长安,就说明陛下是真的想要除掉秦王。” 李建成想了想:“果然是好主意。” 这时,赵弘智提议:“殿下,如今正值吏部考核,您可以让封尚书把这份名单呈给陛下。” 李建成采用了他的意见,命人去传封德彝。 两个时辰后,封德彝出现在东宫:“臣见过殿下。” 李建成挥退殿中宫人,只留下魏徵,他先是问道:“吏部考核应该结束了吧?” “是,过两日臣就会向陛下禀报此事。”封德彝恭敬回道,心中却在猜测李建成的用意。 闻言,李建成露出了笑容:“既然还没有禀报,那就做一些改动。” 说完,他看向魏徵。 魏徵接收到他的暗示,立刻掏出一张纸递给封德彝。 “这是”封德彝狐疑地接过纸,打开看了起来。 看到里面的名单后,封德彝变了脸色。 李建成盯着封德彝的脸,缓缓说道:“你按照这份名单,稍微改动一下,再重新写封奏折呈交给陛下。” 封德彝有点为难:“这这调动的人也太多了吧,而且都是天策府的人。 “臣虽然掌管吏部,但是臣也是天策府司马,一下子调动这么天策府的人,秦王必定会找我麻烦。 “万一臣暴露了,以后就没有人潜伏在天策府给殿下传递消息了。” 李建成沉默了一瞬:“那就减少几个人,但是一定要把秦王的智囊和最得力的干将调离长安。” “殿下,我这样做很容易暴露的。”封德彝依然很为难。 见封德彝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李建成顿时拉长了脸,带着愠怒道:“怎么?你要拒绝我?” 闻言,封德彝当即跪下:“臣不敢,臣只是担心,臣好不容易得到秦王的信赖,能将天策府的消息及时传递给您。 “万一因为此事暴露身份,恐怕秦王会将我逐出天策府,届时谁来为您效力?” 李建成突然露出微笑,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父亲总对我说,封尚书智识过人,是难得一见的贤臣。 “你在天策府隐藏了这么多年,可见才智非同一般,我相信凭你的才智,绝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暴露身份。 “我可还等着你助我赢得最后的胜利,这样,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封德彝:“” 他咬了咬牙,郑重接下任务:“是,臣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很好。”李建成非常满意,“你退下吧。” “臣告退。” 封德彝收好名单,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东宫。 直到封德彝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李建成才出声:“玄成认为封尚书能做到吗?” “能。”魏徵对封德彝很有信心,他说:“当年,封德彝能只身逃出混乱的洛阳,投靠夏王。到了夏国之后,又能得到夏王的赏识。 “夏王被灭之后,在陛下厌恶他的情况下,还能扭转形势,让陛下信重他,足见他智谋过人。 “以他的智谋,必能完成这个任务。” 听到魏徵这么说,李建成就放心了 第866章 平安过关 过了一天,封德彝单独求见李渊,呈上了奏折。 在向李渊汇报完考核情况之后,封德彝又呈上了一份名单:“陛下,这是根据考核情况拟定的官员调职名单,请您过目。” 呈交名单之后,封德彝时不时地就窥视李渊的脸色,他的心情很忐忑,很怕李渊发现什么。 但李渊看完后,只是提笔在上面改动了几处,就将名单交给了他:“好了,你退下吧。” “是,臣告退。” 直到出了宫,上了马车,封德彝才敢打开名单。 看见李渊改动的那几处,封德彝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天,关于官职空缺和官员调动的名单流露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其中,秦王府有三人被外放,即程知节和房玄龄、杜如晦。 程知节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既得李世民赏识,也得李渊赏识,可以称得上是李世民的得力干将。 而房玄龄和杜如晦常年跟随李世民出征,参谋军事,是李世民的心腹智囊。 在知道这三人被外放之后,李建成非常满意,派人暗中送了不少东西给封德彝,以示嘉奖。 但李世民知道后,第一时间召见了封德彝,先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然后才问责:“说说吧,为何要这么做?” 封德彝跪在地上,寒意自膝盖传至身体各个部位,令他全身颤抖。 他强装镇定地回答:“大王息怒,这并不是我的意思。 “我没有向陛下建议将房参军他们外放,是陛下自己做的决定,当时我曾力劝陛下,但陛下不听,臣也无能为力。” 听了他的解释,李世民并未消气,仍然板着脸:“既然如此,为何不及时向我禀报?” 若是任命没有下来,他还能想办法让父亲改变主意。如今任命已下,他也无能为力。 封德彝再次解释:“前几日侯将军他们与东宫的人起冲突,陛下虽然已经罚了侯将军他们,但是陛下依然很生气。 “我若是先告诉大王,大王去求情,恐怕会惹怒陛下,所以我就想着先劝劝陛下。 “本来昨日我劝陛下的时候,陛下已经松口了,但是今日任命下来,陛下仍然没有改变主意,我想一定是太子知道了此事,向陛下进谗言,所以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李世民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出声:“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及时禀报我。” “是,大王。” “你退下吧。” 封德彝退出大厅,悄悄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好险,总算过关了。 在封德彝离开之后,李世民召来程知节、房玄龄、杜如晦,对他们说:“陛下听信太子谗言,将你们调离长安,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再调回来。” 三人齐齐谢恩:“谢大王。” 随后,房玄龄道:“大王,太子接二连三的暗算您,可见他已经感到莫大的威胁,迫不及待地想要铲除您。 “我们年后就要离开长安去上任,届时我们不在您的身边,您可千万不能冲动,遇事多跟其他人商量。” 李世民笑着答应。 在三人离开之后,长孙无忌来见李世民:“大王,看来太子已经沉不住气了,居然使计让陛下把程知节他们调离了长安。 “这太可恶了,大王,我们该怎么办?” 李世民冷笑道:“太子想要把我的谋臣和猛将都调离长安,然后再对付我,哼,真是痴心妄想。 “我秦王府的猛将如云,谋臣无数,走了程知节和房玄龄、杜如晦,秦王府还有很多得力干将和智囊。 “你放心,秦王府绝不会倒下。” 东宫。 “哈哈” 殿内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引得殿外的宫人频频往里看。 他们很久都没有听到太子如此开心的笑声了,看来,太子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一会儿后,殿内的笑声戛然而止,但李建成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他笑着对李元吉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咱们兄弟两待会儿好好喝一杯。” “好啊。”李元吉欣然应允。 这时,赵弘智进言:“殿下,陛下虽然现在下了决心铲除秦王,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改变主意。 “而且秦王那么聪明,经过这件事,他现在一定察觉到了陛下的心思。 “既然知道了陛下的心思,秦王就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定会想办法让陛下打消念头,并对东宫下手。 “臣认为应该趁陛下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先杀了秦王,这样陛下也不会彻查秦王的死因。 “万一陛下知晓这件事是您做的,但陛下本来就想杀了秦王,他知晓后也不会惩罚您。” 李元吉抚掌说道:“赵主簿言之有理。” 随后,李元吉也劝李建成:“长兄,赵主簿说得没错,我们应该趁着父亲对李世民有杀心的时候动手,这样就不会招致祸患。” 魏徵等人也加入了劝说的队列。 但李建成听了后,并没有改变主意:“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决定,年后设伏杀李世民。 “还有两天就是除岁宴,若是在这个时候爆出秦王的死讯,父亲一定会震怒,他虽然决定杀李世民,但绝对不想让喜庆的日子变得晦气。 “还是再等几天吧,等过了除岁宴,我们再动手。” 李元吉想了想,父亲确实很在意这些,便不再劝。 魏徵等人也没有再劝。 但是有一人,他心中总是不安。 在众人离开之后,赵弘智又回到了殿内,对李建成说:“殿下,虽然陛下忌讳那些,但是万一就在这几天内,陛下改变了主意,不想铲除秦王了,该怎么办?” 李建成笑了:“赵主簿不用担心,我既然将行动安排在年后,我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行动之前,父亲绝不会改变心意。” 看着信心十足的李建成,赵弘智的心安定了下来。 殿下有应对方法就好。 不过,赵弘智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敢问殿下,您有什么计划?”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867章 翩若惊鸿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除岁宴。 这一日,李渊和宗室以及大臣们齐聚在含章殿,共同庆贺新年的到来。 一曲终了的时候,王庾突然站了起来,唤了一声“阿耶”。 李渊听到声音,停止与尹德妃的谈话,看向了王庾:“晋阳想说什么?” 尹德妃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臭丫头,又跟她作对,非要在她和陛下说话的时候冒出来,真是可恶。 王庾没有错过她仇恨的眼神,但王庾并不在意,笑着对李渊说道:“阿耶,日日看这宫廷舞,不免乏味。 “平南侯最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想跟陛下分享。” “喔~是吗?”李渊顿时来了兴趣,目光转向林郅悟:“平南侯最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林郅悟起身,走到中间空地处,恭敬回道:“启禀陛下,是不倒翁。” “不倒翁?”李渊眸中的光亮逐渐熄灭,兴致缺缺:“前些日子,晋阳送了很多不同的不倒翁给我,说是你做的。 “这东西有趣是有趣,但新鲜劲过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李元景、李承乾等几位年纪小的皇子皇孙,从佩囊中掏出手掌大小的憨态可掬的不倒翁,眼中的兴趣也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么浓烈了。 这些不倒翁是晋阳公主送给他们的。 而底下的大臣们听见“不倒翁”时,兴致也不浓,不倒翁刚出现在长安城的时候,他们着实迷恋了一段时间,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精致有趣的小玩意。 但现在,那些不倒翁成为了摆设,或者是孩子们手中的玩具。 “嘁,平南侯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好好当差,尽做些没用的小玩意。”有官员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谁说没用,你没瞧见不倒翁在时闻社卖得有多好吗?听说时闻社分了一笔利钱给平南侯,不少呢。 “还有,宫中的皇子皇孙也很喜欢这个东西,能讨好皇子皇孙,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觉得平南侯很精明。 尽管众人对不倒翁的兴致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浓烈,但林郅悟的声音一响起,他们还是看向了林郅悟,想要知道他说什么。 林郅悟笑道:“这个不倒翁跟那些没有生命的不倒翁不一样,陛下见了一定会喜欢。” 听他这样说,李渊便同意了:“那就拿过来给我瞧瞧。” 于是,林郅悟命人把不倒翁搬上来。 “这这是不倒翁?”李元吉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目不转睛地看着半球上的美人。 李渊也被吸引了。 绚丽多彩的半球上,立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白皙的手中握着一柄团扇,半遮着脸,露出一双如同山中清泉般的眼睛。 “啪啪!”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林郅悟拍了拍手。 乐声顿起,女子翩然起舞。 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形,娇羞妩媚的表情,一颦一笑都吸引着殿内的人。 “啊” 女子随着半球晃动,却突然往前扑,吓得胆小的人发出了惊叫声。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女子会摔倒时,女子又翩然起身,继续摇曳舞动。 底下发出了惊叹声:“真是惊奇,都这样了居然还不倒?” “是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就是活人不倒翁吗?那些不倒翁的小玩意是如何不倒的,她就是如何做到的。” “对,没错。” 林郅悟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有点无语,小庾儿非要把现代的大唐不倒翁搬到唐朝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美人转起来好看是好看,但是太累了。 “小庾儿,快过来。” 听到李渊的声音,林郅悟看了过去。 王庾走到李渊身边,笑着问:“阿耶,怎么了?” “她怎么都不会倒啊?”李渊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表演的女子。 王庾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这就跟我送给阿耶那些不倒翁是一样的原理,只不过这个底座上有个架子,人是固定在上面的,所以她不会倒。” 李渊想起了王庾第一次送他不倒翁时的情景,恍然大悟。 “转了这么长时间,她应该会很累吧?”李渊突然问道。 听见这话,尹德妃和张婕妤看了过来,她们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万贵妃扫了这边一眼,然后继续欣赏舞蹈,她嘴角含笑,似乎很满意女子的表演。 王庾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尹德妃和张婕妤,然后露出心疼的表情:“还是阿耶心慈。 “说实话,这东西好看是好看,但是在上面表演的人会非常辛苦,而且还会受伤。” 李渊一听,立刻吩咐:“停下。” 王庾冲女子做了个手势,女子便缓缓停止动作。 李渊又道:“你下来,近前来回话。” “是。” 王庾使了个眼色,秋月等人立刻上前帮助女子。 一刻钟后,女子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李渊面前:“见过陛下。” 李渊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目光有点痴迷:“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女子再次行礼:“河东柳氏拜见陛下。” 见旁边的尹德妃和张婕妤等嫔妃看着柳氏的目光越来越凶恶,王庾出声:“阿耶,柳氏刚才表演了一番,现在有些疲惫,不如让她先下去休息,待会儿再问话?” 李渊缓过神来:“对,你先下去吧。” 话落,他又对万贵妃说:“贵妃,你派人把柳氏带下去吧。” 万贵妃起身:“是,陛下。” 于是,万贵妃命紫绯将柳氏带了下去。 接下来,李渊喝酒的时候总是会走神,就连尹德妃跟他说话,他有时候也听不进去。 尹德妃气得不行,瞪向林郅悟,瞪完林郅悟,又瞪王庾。 李元吉见状,便对李建成说:“长兄,林郅悟献美人给陛下,是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讨好陛下。”李建成不甚在意。 满朝上下,献美人给陛下的官员多得数不过来,但父亲喜新厌旧,新鲜劲过去之后,美人也就成为深宫中数千怨妇的一员。 李元吉鄙夷道:“这小子,居然也学会了这些旁门左道,真是不知廉耻。” 李建成没有说话,直到李元吉骂得尽兴后,他才说道:“林郅悟只是一个小卒,不必在意。 “时辰差不多了,行动吧。” 第868章 计谋落空 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中,李元吉端着酒杯来到了李世民面前。 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因为众人已经到了酒酣之时,并未关注他人。 “二兄,这次托你的福,我才能立下大功,我敬你一杯。”李元吉说完,端起酒杯就倒进嘴里,一饮而尽。 李世民笑了笑,也喝了一杯酒。 李元吉端起李世民面前的酒壶,先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端起酒杯,突然叹惋:“可惜,阿娘看不见如此热闹盛大的场面,不然她会很开心的。“她的夫君建立了大唐帝国,她的儿子们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她的女儿同样不逊色,是巾帼英雄。 “若是阿娘现在还活着,她会为我们感到自豪,也会是这世上最风光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往万贵妃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猝然变冷:“坐在父亲身边的女人本该是我们的阿娘,可惜现在却成了别人。 “真是为阿娘感到难过。” 他又喝了一杯酒,表情变得悲痛起来。 李世民受其感染,突然鼻头一酸,他也很想阿娘。 “二兄,你自己喝吧。”李元吉带着悲伤的表情走了。 而李世民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喝完一杯,又喝一杯 “嘭!” 听到响声,李渊回过神来,看向伊德妃:“你怎么了?” 尹德妃竖起酒杯,支支吾吾地说:“我害怕,就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你在害怕什么?”李渊问。 尹德妃指了指李世民。 李渊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却看见李世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脸上的表情极其哀伤,眼中似乎还有泪水。 他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尹德妃趁机说道:“陛下,这么喜庆的日子,秦王却黯然神伤,还独自垂泪,实在是败人兴致。” 李渊的脸色更难看了,原本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就低到了谷底。 他站了起来,宣布道:“宴会到此为止。” 然后就离开了含章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庾扫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尹德妃,又看向了李建成和李元吉,见他们嘴角含笑,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于是,她走到万贵妃身边,小声地对万贵妃说了几句话。 此时,尹德妃和张婕妤等几位嫔妃已经起身,朝着李渊追去。 “大王,您别喝了,陛下已经走了。”长孙氏夺下李世民手中的酒杯,放在案桌上。 “唉”李世民深深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吧,回府。” ---------------- 尹德妃等人追着李渊走进了太极殿,她们又是端水又是递巾帕,伺候李渊净面洗手之后,便围着李渊哭诉起来。 “陛下,如今四海升平,中原无战事,陛下好不容易能轻松一下,自然是听听小曲,看看舞蹈,快乐一下。 “但秦王却黯然垂泪,故意流露出不合时宜的神情,败坏陛下的兴致,都是因为他憎恨我们。” 说到这里,尹德妃落下泪来:“秦王如此憎恨我们,肯定容不下我们的儿子,若是陛下废黜太子,改立秦王,秦王定会杀光陛下的儿子,一个都不剩。” 李渊的脸顿时就黑了。 这时,张婕妤附和道:“是啊,陛下,秦王嗜杀成性,还教唆下属欺负东宫的人,甚至是欺负我们的家人。 “秦王现在就已经容不下太子了,还处处针对太子,对太子不敬,更何况是其他皇子。 “太子仁厚,只有他稳坐太子之位,将来其他皇子才能得以幸存。 “妾恳求陛下,救救您其他的儿子吧。” 话落,她已是泣不成声。 其他妃嫔也是泪如雨下:“陛下,救救我们的儿子吧” 望着妃嫔们梨花带雨的脸庞,以及凄婉的啜泣声,李渊悲从中来。 两刻钟后,她们还在哭泣,李渊就有点不耐烦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在把她们赶走之后,李渊去了万贵妃那里。 他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观察殿内,嘴里说道:“今日秦王有点不对劲,你可瞧见了?” 万贵妃不答反问:“陛下指的是秦王含泪酗酒一事吗?” “正是此事。”李渊板着脸,余怒未消。 万贵妃:“妾问过秦王妃,秦王之所以会这样,是齐王向秦王敬酒时提起了穆皇后。 “后来,秦王思念穆皇后不能自已,所以才借酒浇愁。” 李渊怒气一顿,但下一刻,他又恼怒道:“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而且怎么能当着宗室和大臣们的面这么做呢? “他这么做,分明是不满我收了那么多的女子进后宫,为他母亲抱不平。” 听见这话,万贵妃就知道肯定是尹德妃和张婕妤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她想了想,温柔地说:“陛下,秦王再没有分寸,也不敢对您的后宫不满。 “穆皇后是何等勇敢洒脱的女子,身为穆皇后的儿子,秦王自然也很清楚穆皇后的脾性。 “穆皇后宽容大度,从不会嫉妒,她在世时,多次主动为您纳妾。 “秦王是穆皇后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嫉妒,只不过是因为齐王提起,触景生情才会那样。” 李渊沉默了。 万贵妃继续说道:“虽然秦王在宴会上失仪,但也是情有可原,您总不能不让他思念母亲吧?” 见李渊神情松动,万贵妃见好就收,跟李渊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陛下,妾瞧着柳氏举止大方,又是河东柳氏他这么做,分明是不满我收了那么多的女子进后宫,为他母亲抱不平。” 听见这话,万贵妃就知道肯定是尹德妃和张婕妤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她想了想,温柔地说:“陛下,秦王再没有分寸,也不敢对您的后宫不满。 “穆皇后是何等勇敢洒脱的女子,身为穆皇后的儿子,秦王自然也很清楚穆皇后的脾性。 “穆皇后宽容大度,从不会嫉妒,她在世时,多次主动为您纳妾。 “秦王是穆皇后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嫉妒,只不过是因为齐王提起,触景生情才会那样。” 李渊沉默了。 万贵妃继续说道:“虽然秦王在宴会上失仪,但也是情有可原,您总不能不让他思念母亲吧?” 见李渊神情松动,万贵妃见好就收,跟李渊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陛下,妾瞧着柳氏举止大方,又是河东柳氏” 第869章 计划有变 李建成下定决心之后,就召集了东宫的属官,还有李元吉和王庾。 他对众人说:“明日我会派人在禁卫军换防的时候设好埋伏,待朝会散后,再引李世民进入伏击圈。 “最后一举杀了李世民,处理掉尸体,神不知鬼不觉。” 众人觉得计划没有问题。 但魏徵开口问道:“殿下准备让何人去引秦王入伏击圈?” 这一环是至关重要的,如果这人没有成功把秦王引入伏击圈,就功亏一篑了。 李建成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小庾儿,你去吧。” “我?”王庾很惊讶,李建成该不会还是在怀疑她,想试探她吧? 李建成点了点头:“没错,李世民信任你,对于你的话,他不会怀疑。 “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一定能成功地把李世民引入圈套。” 说着,他又看向众人:“你们以为如何?” 魏徵率先表态:“如果是晋阳公主去,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李元吉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我也赞成,这个任务非小庾儿不可。” 虽然长兄信任王庾,但他始终对王庾保持怀疑,因为王庾和秦王妃走得太近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成。 王庾当即表态:“行,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长兄放心,我一定会把秦王引入埋伏圈。” “好。”李建成很高兴,拿出了一幅舆图。 这是一幅皇宫的舆图,画得很简单,就标注了一些重要的宫殿。 李建成指着舆图上的某处,对王庾说:“明日,你把李世民引入这个地方,凝云阁。” 王庾记下位置:“好。” 接着,李建成的手指在舆图上划动,跟众人说了详细部署。 部署完之后,李建成脸上洋溢着昂扬的斗志:“这次,一定要铲除李世民。” 在众人离开之后,殿内只剩下李建成和李元吉。 这时,李元吉对李建成说:“长兄,我还是信不过王庾。” “为何?”李建成问。 李元吉回答:“王庾自小就是由长孙氏抚养,她与长孙氏的感情不一般,如今我们要杀李世民,她可能会心有不忍,将我们的计划告诉李世民。 “若是她把我们的计划告诉李世民,到时候李世民向父亲告发我们,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建成皱起了眉头:“王庾是个聪明之人,她虽然重情重义,但事关前途,她懂得取舍。 “何况我答应过王庾,会留下长孙氏和她孩子的性命,冲着这一点,王庾也不会背叛我。 “你想想,这样做既能保住长孙氏的性命,全了她对长孙氏抚养之恩的情意,又能得到从龙之功,一举两得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背叛我?” 李元吉立刻反驳:“王庾若是帮着李世民铲除了我们,也能保全她对长孙氏的情意,以及得到从龙之功。 “而且她帮李世民的话,将来就不用担心长孙氏知晓真相后与她反目为仇。” 李建成僵住,四郎的话说得有道理。 但当时王庾提出这个条件后,他是真的松了口气,至少王庾是有弱点的,将来他可以利用长孙氏掌控王庾。 若是王庾小小年纪就毫无弱点,他就不会信任王庾。 片刻的沉默之后,李建成再次出声:“你错了,王庾之所以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是因为我才是太子,而且父亲支持的是我。 “在王庾心中,谁得到父亲的支持,谁就会胜利。 “所以,她绝对不会选择帮李世民。” 望着李建成脸上的自信,李元吉有点着急:“长兄,万一你信错了她呢?” 李建成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他:“刚才我说让王庾去引李世民进伏击圈的时候,你可是赞成的,怎么这会儿又反对了?” “我没有反对由她去引李世民入圈套,而是我们应该考虑到这种情况,万一王庾叛变了,我们得有应对之策。”李元吉说。 李建成犹豫了一下,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李元吉当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这样做的话,我们既能知道王庾到底是真心帮你还是假意投靠,又能杀了李世民。” 听完之后,李建成沉默了一阵,然后命人召来单雄信。 “计划有变,我重新跟你说一下部署。” 末了,李建成又特意嘱咐单雄信:“此事不得让其他人知晓,只可我们三人知道,明白吗?” 单雄信扫了一眼旁边的李元吉,郑重应下:“末将明白。” 秦王府。 王庾快速画出皇宫的舆图,手指一边划动,一边说道:“太子让我把二兄引到凝云阁,就是这里。 “除了凝云阁,太子还在毬场亭、千步廊以及昭庆殿外埋伏了人手。 “还有,太子会安排人拖住父亲,不让凌云阁的消息传到父亲耳中。” 李世民盯着舆图,陷入了沉思。 长孙无忌看了一会儿舆图之后,面露担忧:“太子不仅在凝云阁中埋伏了人手,还在外面埋伏了人手,三面包围凝云阁。 “而离凝云阁最近的两道宫门,安礼门和日华门,一处由太子的人保守,一处由陛下的人把守,这对大王来说非常不利。 “看来,太子对明日的刺杀计划,志在必得。” 张士贵也很担忧:“大王明日进宫,不能带太多人,否则会引起太子的怀疑,也会引起陛下的怀疑。 “所以,大王您只能带两人进去。” 太子久居宫中,人手自然不缺,何况是刺杀秦王这样重大的事情,太子安排的人肯定各个都是精锐。 而秦王身边只有两人,且进宫不能带武器,双方势力悬殊,很难保证秦王能活着走出凝云阁。 这时,张亮劝道:“大王,不如我们直接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吧,只要陛下从凝云阁中搜出太子的人,就能定太子的罪。” “不行。”李世民当即否决:“只是抓到那些杀手,无法将太子定罪。而且他们若是一口咬定不是来刺杀我的,我们又能如何? “届时不仅打草惊蛇,还会暴露小庾儿的身份。” 没错。 王庾无声点头,这样直接告发李建成,李建成势必会怀疑她,届时她失去李建成的信任,就无法帮李世民打探消息。 张亮叹了一口气,不禁问道:“若是将计就计,大王有把握撑到陛下到来吗?” 第870章 双方较量 这个问题,是在场所有人都担心的问题。 太子安排人拖住陛下,就绝不会让大王的人靠近陛下,一旦大王的人不能将消息递给陛下,那大王就会惨死宫中。 李世民想了想,自信满满地说:“你们放心,这个消息一定会及时送到陛下手中,而我有两人就足矣。” 众人沉默了。 见众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李世民笑道:“从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我都独自闯过,何况明日这种小场面。 “你们不必担忧,我定会平安出宫,不仅如此,我还要一举铲除太子。” 李世民的自信感染了众人。 尉迟敬德当即对众人说道:“你们放心,明日我会誓死保护大王的安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大王半分。” 随后,秦叔宝请命:“大王,明日让我跟你进宫吧,我一定会豁出性命保护您。” “让我去。” “我去” 段志玄、罗士信等人纷纷请命。 李世民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你们稍安勿躁,这件事稍后再议,我们先来说说具体的计划”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李世民让他们各自去准备。 王庾在离开前,对李世民说:“二兄,明日我给你带些好东西。” 末了,又强调了一句:“防身的。” 闻言,李世民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其他人都走了,但长孙无忌没有走,他对李世民说:“大王,明日之事事关您的性命,您真的认为晋阳公主可信吗? “万一她给了我们假的消息,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世民顿时拉下了脸:“这个时候,最忌内讧,况且小庾儿是我的义妹,她对长孙氏情深义重,绝不会背叛我。 “这一路走来,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吗?” 长孙无忌心有不甘:“我只是为了大王着想,毕竟事关您的性命,不可大意。” “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但这个问题,你大可不必担心。”李世民重重地强调了一句:“王庾绝不会背叛我。” 见李世民态度坚决,长孙无忌不敢再提,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大王,明天还是让尉迟敬德和秦叔宝跟您进宫吧。” “为何?”李世民不解地问:“难道你认为刘师立的武功比秦叔宝弱?” 长孙无忌解释道:“刘师立和秦叔宝的武功不相上下,但若是让秦叔宝跟您进宫,就不必担心李子和会中途变卦。” 李世民颔首:“这样说来,秦叔宝确实比刘师立适合。” 见李世民认可他的提议,长孙无忌继续说道:“若是让秦叔宝进宫,那我们就要改变一下计划” ----------- 第二日,天空灰蒙蒙的,北风吹在脸上,冰凉入骨。 黎明时分,宫中禁卫军换防的时候,一群穿着内侍衣服的人悄无声息地避开了禁卫军,隐藏在凝云阁附近。 王庾早早地入了宫,等到朝会结束后,就去给李渊请安。 快到太极宫时,苏定方突然出现:“见过晋阳公主。” “苏卫率,找我有何事啊?”王庾表面上很淡定,实则心中已经起了波澜。 这个时候,苏定方来找她,莫不是东宫有变故? 苏定方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秋月和春花。 王庾当即吩咐:“你们站远些,不要让人靠近。” “是,公主。”两人退下。 苏定方这才小声说道:“太子临时改变了计划,他让你把秦王引到凝香阁。” 什么? 王庾变了脸色,李建成这是不信任她,才临时改变计划的吗? “新的计划是什么?”王庾问。 苏定方的表情很沉重:“我也不知道,关于埋伏的事情太子交给了单雄信。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太子的命令,就是让我告诉你把秦王引到凝香阁。” 王庾叹道:“看来太子并不相信我们,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考验我们。” 这一点,苏定方也明白:“你打算怎么做?” 王庾扬起嘴角:“当然是照办,别忘了,我们支持的是太子。” “小心点。”苏定方叮嘱了她一句,就走了。 随后,王庾走进太极宫。 彼时,李渊已经换了衣服,坐在宝座上和李建成说话,而旁边的椅子上,赫然坐着李世民和李元吉。 “阿耶。” 王庾先是给李渊请安,然后又向李建成三兄弟行礼。 “难得你们都在,今日就陪我用早膳吧。”李渊笑着对他们说。 四人齐声道:“是,阿耶。” 这一顿早膳,李渊吃得很开心,因为他看见了四个孩子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的模样。 实则,在四个孩子的笑容背后,是各怀鬼胎。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用完膳,李渊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出了太极宫,李建成和李元吉看也不看李世民,就径直走了。 王庾盯着李建成的背影,对李世民说:“二兄,我好久没有跟你打过马球了,今日正好休沐,不如我们去毬场亭打一场吧。” “好。” 听到背后传来李世民答应的声音,李建成勾起了嘴角。 李元吉却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王庾怎么去毬场亭?该不会是苏定方没有把消息传给王庾吧?” “小庾儿昨日就跟我说了,不会直接带李世民去凝云阁,但到了凝云阁附近,她会想办法引李世民去凝云阁。” “我们把凝云阁换成了凝香阁,也不知道苏定方有没有把消息传给王庾。” 李建成笑容不改:“何必担心,反正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也是。”李元吉也露出了笑容。 就在他们走后,裴寂来到了太极宫,并且吩咐看守宫门的禁卫军:“我有重要的军情跟陛下禀报,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陛下。” “是。” 禁卫军对裴寂很恭敬,因为他们见识过陛下对裴寂的恩宠,他们不敢得罪裴寂。 过了日华门,王庾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了一个东西给李世民。 李世民借着袖子的遮挡,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怎么是这个东西?你该不会是让我扮成女人吧?” 王庾汗颜不止,李世民的脑回路也挺清奇的,就凭一盒脂粉,没有女装,没有首饰,怎么装扮成女人? 真是无语 第871章 进入圈套 李世民很无语。 昨日王庾跟他说会给他带防身的东西,他以为是什么暗器之类的,却没想到是一盒姑娘家用的脂粉。 他一个大男人,岂会扮成女人? 不行,绝对不行,就算是为了逃命,那也不行。 王庾更无语,她先是让春花和秋月把身上的脂粉给她,然后命她们站远一点,不要让别人靠近这里。 她低声说道:“二兄怎么会这么想?没有女人的衣服和首饰,就凭一盒脂粉,怎么能装扮成女人? “虽然我易容术很不错,但仅凭一盒脂粉,我也不行。” 李世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他又若无其事地问:“那你给我这个是做什么用?” 王庾一边将脂粉盒递给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一边回答李世民的问题:“入宫要查验随身物品,那些武器啊暗器啊都带不进来。 “即便是毒药也很容易被查出来,所以我就将毒药做成了脂粉的模样。 “我是公主,这是我用在脸上的东西,禁卫军自然不敢用手去碰。” 原来如此。 秦叔宝忍不住赞道:“还是小庾儿机智。” 王庾无声地笑了一下,又掏出一个玉瓶:“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先吃了解药吧。” 李世民二话没说,接过解药就吞了下去。 见状,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也将解药吃了下去。 王庾很满意,虽然李建成怀疑她,但是李世民从来不会怀疑她。 她继续说道:“太子临时改变了计划,等下我们不去凝云阁,去凝香阁。” 闻言,李世民变了脸色:“太子为何会改变计划?” “我猜,太子应该是怕我和苏定方泄露计划,所以才改变计划,顺便试探我们的真心。” 王庾宽慰李世民:“二兄不必担心,太子改变计划无非是改变埋伏地点,刺杀计划不会改变,我们就照着原来的计划行事,必能成功。 “何况,凝香阁在凝云阁的西面,中间只隔了一座宫殿,位置对于我们来说更有利。” 李世民的目光变得幽深:“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父亲那边。 “若是半个时辰后,父亲没有来凝香阁,你就想办法引父亲过来。” 王庾:“好。” 东宫。 薛万彻走进殿内,向李建成禀道:“殿下,晋阳公主和秦王已经进入了凝香阁。” 听见这话,李建成面露得意之色,对李元吉说:“你就是对王庾有意见,我说了,王庾绝对不会背叛我。 “现在你总该相信她了吧。” 李元吉哼道:“算她识相,知道选择长兄。” “你还怀疑苏定方吗?”李建成问。 李元吉再次哼道:“苏定方是不知道长兄你参与了罗艺绑架林郅悟的事情,若是他知道,他肯定会背叛你。” 李建成得意地笑了:“你放心,苏定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下一刻,他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吩咐薛万彻:“你去凝香阁帮单雄信,记住,不要露脸。” “是。” 薛万彻转身往外走,他知道太子这个时候派他去帮单雄信,是因为今日他的兄长薛万钧没有跟随秦王进宫,所以太子才放心让他去凝香阁。 此时,凝香阁中已经是剑拔弩张。 “你们想干什么?” 望着周围蒙了面的内侍,尉迟敬德和秦叔宝紧握双拳,护在李世民和王庾身边。 王庾大声呵斥:“你们是哪个宫的人?你们可知在宫中行刺会九族尽灭?”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初步估计有二三十人,这应该是第一拨人。 幸好她刚才把春花和秋月支走了,否则她们看见这个场面会失控的。 “少废话,拿命来。”为首之人径直冲向李世民。 “单雄信?” 李世民听出了为首之人的声音,面露震惊:“你是太子派你来杀我的?” 单雄信没能靠近李世民,因为尉迟敬德拦住了他。 他一边对付尉迟敬德,一边说道:“李世民,你杀我旧主,如今又觊觎我新主的位置,纵使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李世民被五六个内侍围住了,他一边对付这些内侍,一边对单雄信说:“在皇宫内廷行刺,这是杀头的死罪。 “你们若是现在停手,跟我去见陛下,指证太子,我会为你们求情,让陛下饶了你们的性命。” “呵,休想。”随即,单雄信发出命令:“众人听令,速战速决。” 攻势更加凌厉,李世民不敢掉以轻心,不再说话,专心对敌。 另一边,王庾与这些内侍打了几个回合后,就故意露出破绽。 与她对打的内侍见状,趁机出手:“晋阳公主,得罪了。” 一掌劈下,王庾倒地,晕了过去。 这是王庾跟李建成约定好的,为了以防万一,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能在李世民面前暴露身份。 所以,她会先和埋伏之人打上几个回合,然后寡不敌众,被他们打晕。 “小庾儿。” 李世民和秦叔宝见状,大吼一声,像是发疯一般杀过去,想要救王庾。 “把晋阳公主拖下去。”单雄信吩咐道。 立刻就有人抓住王庾的脚,动作粗鲁地拖着她往外面走。 秦叔宝怒吼:“放开晋阳公主。” 可惜,无人听他的话,反而更多的人围住了他。 王庾被拖走后,李世民三人没有了顾忌,开始大开杀戒。 见人手越来越少,单雄信吩咐身边的人:“叫人来支援。” “是。” 内侍刚跑出凝香阁,就看见薛万彻正在吩咐宫女:“把晋阳公主送到太子妃那里。” “是。” 一名宫女从蒙面内侍手中接过王庾,把她背在背上,就快步跑起来。 薛万彻看见愣在原地的内侍,喝问:“你怎么出来了?里面情况如何?” 内侍缓过神来,连忙回道:“秦王非常勇猛,我们的人死了不少,单将军让我叫人去支援。” 闻言,薛万彻立刻带着人冲进了凝香阁。 厮杀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但没有禁卫军来查看,甚至连洒扫宫人都没有。 因为凝香阁方圆一里内,都是李建成的人,其他人并不知晓凝香阁的动静。 李建成站在东宫最高处,看向凝香阁的方向,面露阴狠:“李世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旁边的李元吉同样露出了阴狠的表情:“待凝香阁的事一了,我就派人去杀李世民的儿子” 第872章 擅闯内廷 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但风更大了。 李子和扶着妻子走到廊下,忍不住叹气:“唉,好不容易等到休沐的日子,想陪你去上香,可惜天公不作美,看着快要下雨了。” 齐氏有点失落,但她很快就露出了笑脸:“今日不行,那就下次吧,总会有机会的。” “外面风大,你的身子不太好,我们还是进屋吧。”李子和说。 “好。” 两人进屋后,就吩咐仆人摆早膳。 岂知这个时候,有仆人来报:“阿郎,娘子,三娘来了” 话音未落,李韵希已经出现在门口。 她快步走进屋内,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仆人们立刻退下。 齐氏见李韵希脸色惨白,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连忙问道:“三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娘”李韵希叫了一声,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李子和夫妻大惊失色。 齐氏走过去,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道:“三娘别哭,有我和你的父亲在,绝不会让你受欺负。 “你先冷静下来,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李子和怒道:“是不是秦叔宝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揍他。” 话落,他走到架子旁,取下兵器。 “阿耶,不是,秦叔宝没有欺负我。”李韵希急得喊出了秦叔宝的全名。 她拦住李子和,然后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阿耶,是这样的,两刻钟前,有人将这张纸条绑在箭上,射进了我的府中。 “您看看上面的字。” 李子和立刻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太子今日欲在宫中刺杀秦王。 看完上面的字,李子和大惊失色:“抓到射箭的人了吗?” “没有。”李韵希很着急,她一把抓住了李子和的袖子:“阿耶,你赶紧进宫去,将此事禀告陛下” “不能去。”李子和断然拒绝。 李韵希还未开口,齐氏就问:“为何?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为何不禀报陛下?” “是啊,阿耶,为何?”李韵希也很疑惑。 李子和晃了晃手中的纸条,缓缓说道:“这张纸很普通,上面的字体也是普遍的楷体,看不出是何人所写,可见这人不想暴露身份。 “但我认为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因为太子绝不可能在宫中刺杀秦王。 “宫中防守严密,且禁卫军是由陛下控制,若是太子刺杀秦王,禁卫军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他们一得到消息,就会立刻禀报陛下,那么此事将会败露,太子也会被陛下处罚。 “即便太子得手,但秦王在宫中消失,陛下定会彻查皇宫,一旦找到秦王的尸首,太子也逃脱不了干系。” 最后,李子和强调道:“太子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万一他做了呢?”李韵希并不赞同李子和的话,她说:“阿耶应该也知道如今的形势,秦王的势力虽然不如太子,但是自从秦王上次击退颉利可汗和突利小可汗之后,他在军中的威望就无人能比。 “何况,在百姓心中,秦王比太子更让他们信服。 “太子的储君之位并不牢固,他在这种情况下,孤注一掷,趁着秦王进宫身边没什么人的时候动手,未尝不可能。” 李子和沉默了一瞬之后,连连摇头:“不会,太子不会这么做。” “阿耶!”李韵希急得跺脚:“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去宫中看看就知道了” 李子和脸色一沉,生气道:“你这孩子,今日我休沐,无诏不能进宫。 “再说此事事关太子和秦王,必须查证之后才能告知陛下。” “呜呜”李韵希突然哭了起来:“秦叔宝跟着秦王进宫了,阿耶再不去,秦叔宝就要死了,呜呜” 闻言,齐氏脸色大变,立马催促李子和:“你赶紧进宫,也不要去查证了,直接去找陛下。 “人命关天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晚了,你的女儿就要守寡了。” 听见这话,李子和跑进内室,从柜子里拿了一个东西就往外走,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风中传来他的话:“你们且安心呆在府中,我一定会把秦叔宝平安带回来。” 李子和快马加鞭赶到宫门口。 禁卫军立刻拦住了他:“李大将军请留步,可有陛下的手令?” 李子和二话不说,掏出李渊赐的令牌。 看见他手中的令牌,禁卫军立刻退至一旁:“失礼了,李大将军请。” 李子和快步走进宫门,朝着太极宫走去。 到达两仪门前,他又遭到了阻拦:“李大将军请留步,陛下正召见裴仆射,任何人不得打扰。” 李子和急道:“我有紧急的事情禀报陛下,你去通报一声。” “这”守门的禁卫军有点为难。 是听裴仆射的话呢?还是听李大将军的话呢? 还没想清楚,耳边就传来了李子和的吼声:“还不快去?” 禁卫军神色一凛,立即去禀报,还没走到立政殿门口,陈福就走了出来。 “什么事?” 禁卫军恭敬回道:“启禀殿中监,右武卫大将军求见陛下,说是有紧急的事情禀报。” 陈福语气淡淡:“我进去禀报陛下,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对禁卫军说:“去告诉右武卫大将军,陛下正在忙,没空见他。” “是。” 禁卫军回到两仪门,把陈福的话告诉李子和。 李子和听完之后就急了,直接往里闯:“我要见陛下。” 看见这一幕,门口的禁卫军立刻包围了他:“李大将军,您这样做,我们很为难的。 “请回吧。” 李子和怒道:“我说了有紧急的事情禀报陛下,你们拦住我,万一耽误了,你们承担得起吗?” 禁卫军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让李子和跑了进去。 “快追。” 禁卫军慌忙去追李子和。 “站住。” 快到立政殿时,李子和又被人拦住了。 陈福毫不留情地训斥李子和:“李大将军,你身为右武卫大将军,难道连宫中的规矩都不懂了吗? “没有诏令,你这样就是擅闯内廷。” 李子和解释道:“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陛下。” “陛下正忙,没空见你。” “我现在必须见到陛下。”李子和的态度很强硬。 但陈福比他更强硬:“李大将军若是硬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就不客气吧。 李子和心一横,往立政殿冲。 “拦住他。” 陈福一声令下,旁边的禁卫军和内侍都冲向了李子和。 李子和无奈之下,和他们打了起来 第873章 横加阻挠 望着与禁卫军战成一团的李子和,内侍很担忧,对陈福说:“殿中监,我们这样阻拦李大将军,真的不会出事吗?” 陈福眼睛不离李子和,嘴上骂道:“瞎操心什么?有太子在,你还怕没命吗?” 内侍不敢再言。 这时,背后传来喝问:“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转过身,看见岳郁,顿时脸色大变。 陈福很快就反应过来,镇定地说:“李大将军无诏进宫,现在还想擅闯立政殿,我只好命人拦住他。” 岳郁看向打斗的人。 正好李子和看过来,他看见岳郁,连忙喊道:“内侍监,我有紧急的事情禀报陛下。” 他还强调道:“这件事非常紧急,人命关天。” 闻言,岳郁立刻转身,欲去禀报李渊。 陈福看出他的意图,箭步冲上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随即,五六名内侍冲了过去,围住了岳郁。 岳郁面露惊愕,随即脸色一沉,盯着前方的陈福,质问道:“殿中监想干什么?是想对我动手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陛下正和裴仆射在商议重要的事情,不许任何人打扰,我若放你进去,那就是失职。”陈福的态度很强硬。 岳郁喝道:“你没听见李大将军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陛下吗?快让开。” 陈福并没有让开,而是说道:“待陛下与裴仆射商议完,我自会将此事禀报陛下,就不劳内侍监你操心了。” 岳郁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态度强硬起来:“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气势全开,径直往前走。 陈福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所震慑,双腿开始发软,他这才记起来,面前的这位内侍监曾经上过战场,至今还有战功在身。 他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急忙吩咐:“拦住他。” 内侍迅速补上他的空位,对岳郁出手。 岳郁目光一冷,快速出手抓住内侍,把他摔了出去,然后对付其他人。 众人只顾着打斗,并未注意到有一道人影进入了立政殿。 “谁让你进来的。” 守在殿门内的内侍看见李德謇,当即喝问。 “让开。” 李德謇推开他,径直往前走。 “拦住他。” 两名内侍冲了上去。 这时,李渊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内侍立刻收回手,恭敬回道:“启禀陛下,李大郎擅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高亢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陛下,李大将军有紧急的事情禀报陛下,却被殿中监命人拦在了殿外,还有内侍监也被殿中监用武力拦住了。”李德謇的话又快又简洁,一下子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李渊脸色铁青,起身就往外走。 “陛下”裴寂想上前阻止,却被李渊甩在了后面。 到了殿外,果然看见外面乱成了一团。 他走过去,一声大喝:“住手。” 众人一愣,齐齐看过来,看见是李渊,立刻跪地:“陛下” “怎么回事?”李渊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 李子和冲到李渊面前,匆匆行了一礼,就说道:“陛下,我有紧急的事情向您禀报,但是殿中监不让我进去” “陛下,您没有召见李大将军,李大将军就私自进宫,还擅闯内廷,老奴只是出于职责才命人阻拦李大将军。”陈福打断李子和的话。 这时,岳郁说道:“李大将军是有紧急之事向陛下禀报,你通传一声即可,为何要在禁宫动武?” “我”陈福一时语塞,但很快,他就找到了说词:“陛下与裴仆射在商议重大事情,我怎么能冒然打扰?” 李子和抓住了他话中的把柄,指着一名禁卫军说:“你不是进去通传了吗?你不是说陛下正在忙不见我吗?” “我”禁卫军看向陈福,见陈福看着他的目光中含着警告,立刻扭回头:“我当时见殿门紧闭,就没有进去打扰陛下。” 话落,他磕头请罪:“属下不是故意阻拦李大将军,实在是不敢打扰陛下,请陛下恕罪。” 陈福眸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笑意。 李渊看着禁卫军,沉声道:“把他拉下去,先杖责三十,听候发落。” 然后又对李子和说:“你跟我进来。” 说完,李渊就往殿内走去,李子和连忙跟上。 裴寂二话不说,也跟了进去。 岳郁起身,目光似火地望着陈福:“呵,你这样阻扰紧急消息,一旦出了事,你也保不住性命。”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陈福不甘示弱,与他四目对视。 两人用眼神暗中较劲了一番,岳郁率先移开目光,走到殿门口站定。 此时,李渊在听了李子和的禀报之后,惊得站了起来,大声吩咐:“传郇国公。” 岳郁立即去找钱九陇。 很快,钱九陇就出现在殿内:“陛下有何吩咐?” 李渊递给他一个望远镜,吩咐道:“你拿着这个去玄武门的楼观,看看秦王在何处? “若是秦王有危险,立即带人去救。” 钱九陇神色一凛:“是。” 李渊又对李子和说:“你也去吧。” “是。”李子和立刻去追钱九陇。 然后李渊又招来丁志,吩咐他:“去查查太子和齐王现在在何处,派人盯着他们。” “遵旨。”丁志领命而去。 裴寂假装震惊,叫道:“陛下,您不会是怀疑太子吧?” 李渊没有说话。 裴寂心中一沉,不管消息是怎么走漏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消除陛下对太子的怀疑。 于是,他对李渊说:“陛下,这件事定然是有人诬陷太子,这是在宫中,纵然给太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宫中动武,更不会做出残害兄弟的事情” 心烦意乱的李渊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甚至觉得他的声音很烦人,当即喝止他:“闭嘴。” 裴寂:“” 见李渊脸色阴沉,一副暴风雨就要来临的模样,裴寂吓得不敢说话,默默地退到一旁。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李渊等得内心焦虑不堪,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地问一句“郇国公有消息了吗”。 每当岳郁回答“还没有”的时候,李渊就更加焦虑。 期间,岳郁离开过大殿很短的时间,他对守在外面的李德謇和唐蒙说:“你们去外面等着,一旦郇国公派人来传消息,你们就立刻带过来。” 李德謇明白岳郁的意思,是让他们保护传信的人不被人阻拦。 “是。” 李德謇和唐蒙当即往外走 第874章 突发意外 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脸生疼。 然而宫女并未在意凌冽的北风,一心背着王庾往前跑。 直到抬头看见通训门,她的神色才有所变化,眸中闪出光亮来。 过了通训门就是东宫,只要进了东宫,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然而她刚加快脚步,背后就传来了呵斥声:“站住。” 她顿时僵住。 见她不动,紫燕又呵斥道:“你是哪个宫的人,竟然如此没有规矩?德妃在此,还不快过来行礼。” 尹德妃的目光并不在宫女身上,而是在宫女背着的小郎君身上。 这件衣服似乎很眼熟 宫女无奈,只好转过身:“见过德妃。” “呀,主子,是晋阳公主。”紫燕惊道。 尹德妃当即走上前,命令宫女:“把人放下来。” 宫女并未把王庾放在地上,而是将王庾从背上扭转过来,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看清楚了王庾的面容,尹德妃心中大喜,这个臭丫头居然昏迷了? 好机会。 尹德妃当即板着脸问道:“晋阳公主怎么了?她怎么会在你手中?” “回禀德妃,晋阳公主身体不适,晕倒在花园中,奴看见了,就把她带了回来。”宫女镇定地回答。 “你是太子妃的人?” “是。” “正好我要去见太子妃,顺道把晋阳公主带过去,你先下去吧。” 尹德妃冲紫燕使了个眼色。 紫燕立刻上前,从宫女手中抢过王庾。 宫女:“德妃,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紫燕当即呵斥她:“晋阳公主千金之躯,岂是你一个小小贱婢能碰的? “德妃叫你退下就退下,难道你还怀疑德妃骗你不成?” 宫女连忙说道:“奴不敢。” “那就退下。”紫燕厉声喝道。 宫女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着通训门走去。 她走得很慢,走几步就不动声色地往后面瞟,见尹德妃果然带着晋阳公主往通训门过来,就放心地进了通训门。 岂知她一走进通训门,尹德妃就停下了脚步。 紫燕等人也跟着停步。 过了一会儿,尹德妃见那名宫女没有去而复返,当即吩咐:“我们回去。” 有宫女忐忑地问:“主子,您不把晋阳公主送去东宫吗?” “不送。”随即,尹德妃警告她们:“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句,否则我要了你们的小命。”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主子放心,奴等今日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很好,尹德妃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遮掩一下,不要让人发现。” “是。”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回到自己的宫殿,尹德妃立即命人给王庾灌下迷药,然后绑住她的双手双脚。 紫燕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您想对晋阳公主做什么?” “呵!”尹德妃发出一声冷笑:“她仗着陛下的恩宠,屡次与我作对,今日既然落到我手里,我自然是要加倍奉还。” 她顿了一下,吩咐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做,先关起来。” 闻言,紫燕连忙劝道:“主子,不能把晋阳公主关在宫中。 “晋阳公主没有出宫,她的仆人找不到她,肯定会向陛下禀报。 “届时陛下下令搜索皇宫,一定会把晋阳公主从这里搜出来,到时候您百口莫辩,将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 尹德妃神情一僵,但她很快就有了好主意:“你不是在宫外置办了一座宅子吗,先把她关那座宅子里。” 紫燕不敢拒绝。 “听说我阿耶最近身体不太好,你代我出宫去探望一下。”尹德妃吩咐道。 紫燕心领神会:“是,奴这就出宫。” 李德謇领着一名禁卫军来到了立政殿外,对岳郁说:“这是郇国公的人。” 岳郁当即说道:“跟我进来。” 禁卫军跟着岳郁走进殿内,“启禀陛下,秦王在凝香阁遇刺” 听见这话,李渊身体摇晃了一下。 “陛下,您没事吧?”裴寂当即扶住李渊。 李渊稳住身形后,就推开了他,并吩咐:“摆驾凝香阁。” “陛下不可。”裴寂拦住了李渊:“秦王遇刺,这群刺客绝对不简单,您是天子,怎能深入险境? “郇国公此刻肯定已经带人去救秦王了,而且还有李大将军在,秦王肯定会没事,陛下且安心在这里等消息。” 禁卫军接道:“陛下放心,郇国公已经带人去凝香阁营救秦王。” 裴寂不提李子和还好,一提李子和,李渊就想到刚才的事情,他的眼神猝然变冷,大步往外走:“摆驾凝香阁。” 岳郁立刻去准备。 凝香阁。 “大王,让开。” 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被打飞出去,秦叔宝一声大喝,冲到李世民前方,扬手一撒,粉嫩粉嫩的粉末立刻随风飘到了对面。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上倒了一片。 单雄信和薛万彻大惊,急忙捂住鼻子躲到避风处。 “都给我上。” 倒下一拨人,又有一拨人不怕死地冲了过去。 这时,一名蒙面内侍走到单雄信身边,小声说道:“将军,封尚书来了。” 单雄信立刻对薛万彻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一趟。” 到了外面,单雄信很随意地冲封德彝抱了抱拳:“不知封尚书找我何事?” “秦王早就知晓殿下今日会对他下手,所以安排了人向陛下告发此事。此刻,郇国公已经朝这边赶来,你们快撤。”封德彝快速说道。 单雄信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们赶紧走,还有,秦王会在现场留下东西指证殿下,你们走之前检查一遍,不要留下证据。”封德彝说完就走了。 单雄信立刻进入凝香阁,把封德彝的话告诉薛万彻,并跟他说:“让他们留下来继续杀秦王,我们检查一遍凝香阁就撤。” “行。” 两人带着心腹立刻行动起来。 “众人听令,一刻钟内,必须杀了秦王。” 攻势更为猛烈,李世民三人有点招架不住,只好再次使用毒药。 但是前面经历过一次,蒙面内侍有所警惕,在他们掏出毒药时就迅速逃离。 于是,每次被毒死的人只有两三个,其他人毫发无伤。 “嘶” 李世民身上又被划了一道口子。 “他耶耶的,老子今日跟你们拼了。” 看见李世民身上的血,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不要命似的迎着刀口冲过去,为李世民挡刀 第875章 生命危险 “唔” 利刃插进尉迟敬德的手臂,令他闷哼了一声,但下一刻,他迅速拔出利刃,捅进了对方的身体内。 与此同时,李世民将最后一点毒粉抛了出去。 “小心。” 尽管有人提醒,但周围的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毒,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上,还有半刻钟。”为首的内侍吩咐道。 众人一拥而上。 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秦叔宝背对而立,互相守护。 迟迟不见单雄信出现,李世民猜测李子和应该见到了父亲。 于是,李世民一边对敌一边喊道:“陛下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若是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否则陛下来了,你们通通都得诛九族。” “少废话,我们今日来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为首的内侍露出了轻蔑的目光。 对方开始疯狂地攻击,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世民心中一沉,剩下的这些人全是死士。 这时,李世民的耳朵动了一下,风儿将远处的声音送了过来。 有人朝这个方向过来了。 “大王,小心。” 秦叔宝踢开刺向李世民的利刃,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左边内侍的身体中。 夺利刃,捅敌人,拔出来,再捅他们重复着杀人的动作,开始变得麻木。 李世民扬手一挥,利刃割破了面前内侍的脖子,鲜血喷了李世民一脸。 正在这时,一柄短剑从内侍高举的手臂下伸出,径直朝着李世民的心口刺去。 “大王,小心” 尉迟敬德看见这一幕,急忙甩开周围的人,想去救李世民,但已经来不及。 秦叔宝自顾不暇,也是无能为力。 李世民反应很快,迅速后退。 “快,秦王就在里面,快点” 瞥见钱九陇的身影,李世民猛然停住脚步,身体往旁边倾斜。 短剑插入李世民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锦衣。 “大王” “秦王” “快救秦王,把这些刺客都抓起来。” 钱九陇亲眼目睹了李世民被刺的那一幕,他慌忙吩咐禁卫军救人。 “抓活的。”秦叔宝提醒众人之后,连忙跑到李世民身边,用手捂住他的伤口。 李子和大喊:“快去叫太医。” 立刻有禁卫军去请太医。 禁卫军刚跑出凝香阁,就遇到了李渊。 李渊大喝:“站住,去干什么?” “回禀陛下,秦王受了重伤,属下去请太医。”禁卫军回道。 李渊心中一沉,催促他:“赶紧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 “是。”禁卫军飞跑而去。 裴寂扯了扯嘴角,眸中闪过一丝得逞,虽然没有当场杀死秦王,但是受了重伤,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他快步追上李渊,一脸悲痛地说:“陛下别着急,秦王洪福齐天,定会平安无事。” 李渊没有理他,脚步急切地往里走。 “陛下驾到。” 李渊到的时候,钱九陇与李子和刚好抓住两个活口,这两人想要自杀的时候被钱九陇与李子和阻止了。 钱九陇迎上前,向李渊请罪:“陛下恕罪,臣来晚了一步,还是让秦王受了重伤。” 其他人纷纷跪下请罪。 李渊没有看他们,急匆匆地朝着李世民走去。 当李渊看见浑身是血的李世民,心就像是被人扎了一刀,痛得厉害,他身形一晃,双腿开始发软。 “陛下。” 岳郁及时扶住了李渊,才让李渊免于摔倒。 “二郎” 李渊扶着岳郁的手来到李世民面前,他蹲下去,伸出手想要去扶李世民,却又怕碰到李世民的伤口,手便顿在了半空中。 “二郎,你怎么样?”李渊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阿耶”李世民抬手,想要握住父亲的手,却显得很艰难。 见状,李渊主动握住了李世民的手:“你别说话,太医马上就到了,你放心,为父一定会救你的。” “小庾儿”李世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李渊神情一顿:“小庾儿怎么了?” 秦叔宝立刻说道:“陛下,晋阳公主当时也在这里,不过她被刺客带走了。” 他本想说王庾是被单雄信带走了,但是他想到了李世民的吩咐,又改了口。 李世民跟他们说,即便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是太子的人,他们也不能提及太子和东宫的人,否则陛下会怀疑。 听到这话,李渊变了脸色,当即喊道:“钱九陇、李子和听令。” 两人高声应道:“臣在。” “你们即刻带人搜查整个皇宫,务必救出晋阳公主,还有,一定要找出所有的刺客,包括他们的同党。” “是。” 这时,李德謇站了出来,对李渊说:“陛下,臣请求跟随郇国公一起去搜查皇宫。” 李渊看了他一眼,随即挥了一下手:“去吧。” “谢陛下。” 李德謇急忙跟上钱九陇,他面上布满了忧色,目光还带着一丝焦虑。 小庾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在他们走后,李渊将另一只手放在李世民的手背上,柔声安抚他:“你放心,在来之前,我就已经下令封锁了皇宫,他们逃不出去的。 “你和小庾儿,为父不会让你们出事” 李渊话音未落,李世民就晕了过去。 “二郎” 李渊心中一紧,暴喝:“太医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 太医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拜见” 李渊打断他的行礼:“赶紧过来给秦王治伤。” “是。”太医正立刻行动起来。 裴寂站在不远处,眉头微皱,太医正来得也太快了吧? 李渊腾出位置后,吩咐唐蒙:“封锁凝香阁,不许任何出入,仔细搜查一遍,看看有什么线索?” “是。”唐蒙领着人走了。 这时,裴寂走了过来,对李渊说:“陛下,这里还有两个活口,我来审问一下他们吧。” 李渊看了一眼被绑得严严实实又被卸了下巴的刺客,冷声道:“不必了,你去审问,也审不出什么结果。” 这种人一看就是死士,普通的刑讯是问不出东西的。 裴寂神情凝重地退到一旁,陛下不让他审问刺客,是不是在怀疑他? “陛下” 太医正的声音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只听太医正对李渊说:“臣已经帮秦王止住了血,但秦王的伤势很重,若不尽快把短剑拔出来,秦王将会有生命危险。 “要把短剑拔出来,还是得准备一些东西,而且秦王也必须挪个地方。” 李渊立即下令:“把秦王抬上龙撵,随我一起去太极宫。” 裴寂脸色大变,当即阻止:“陛下,秦王怎可坐龙撵?还是让人另外准备轿撵吧。” “你是想我儿死在这里吗?”李渊看着裴寂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裴寂吓得跪地:“陛下息怒,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这不合规矩” 不等他解释完,李渊就吩咐道:“赶紧把秦王抬上去,动作轻一点,不要碰到秦王的伤口” 第876章 险遭暗算 东宫。 郑观音坐在温暖的殿中,时不时地就看一下漏刻。 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消息,郑观音便吩咐兰蓉:“去看看彩月回来了没有。” “是。” 兰蓉立即往外走去。 没过多久,兰蓉和彩月一起走了进来。 “太子妃,不好了,晋阳公主被德妃带走了。”兰蓉有点慌张。 德妃与晋阳公主一向不对付,她把晋阳公主带走,肯定没好事。 郑观音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噗通”一声,彩月跪在了地上:“奴原本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在凝香阁外接了晋阳公主,把她带回东宫。 “但是快到通训门时,奴碰到了德妃,德妃说她正要到东宫来看望您,让我把晋阳公主给她,她带晋阳公主来见您” 兰蓉接道:“太子妃,奴问过了,德妃没有进东宫,她把晋阳公主带走了。” “奴办事不力,轻信了德妃,还请太子妃降罪。”彩月磕头请罪。 郑观音忍不住骂道:“这个德妃,真是不知好歹,竟敢从我手中抢人。” 骂了几句,郑观音又训斥彩月:“你也是,办事如此不可靠,你就不会跟着德妃一起进来吗?” 彩月满脸羞愧:“奴愚笨,请太子妃息怒。” “你”郑观音气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罚人的时候。 于是,郑观音吩咐兰蓉:“你马上去一趟德妃宫里,把晋阳公主接回来。” “是。”兰蓉立刻带人出发。 然而一会儿之后,兰蓉又回来,并且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太子妃,不好了,丁统领带人封锁了东宫的所有宫门。” “什么?”郑观音惊得站了起来,连忙往外走。 当郑观音赶到正殿的时候,单雄信和薛万彻正在跟李建成汇报情况。 “幸好封尚书及时通知我们,我们才能及时赶回来,否则再晚一步,就会被丁统领逮住。”想到刚才的事情,薛万彻心有余悸。 单雄信道:“殿下,封尚书跟我说秦王早就知道您今日要刺杀他,还安排了人向陛下告发此事,引陛下去凝香阁。 “并且秦王还在凝香阁藏了指证您的证据” “什么?”郑观音再也立不住,走了进来。 单雄信等人连忙行礼:“见过太子妃。” 李建成眉头微皱,但并未询问缘由,而是问单雄信:“封尚书说秦王在凝香阁藏了证据,你们可去找了?” “找了。”单雄信从怀里掏出东西,摆在李建成面前:“这就是我们从凝香阁找出来的东西。” 东宫腰牌,一个玉扳指。 郑观音拿起玉扳指看了起来:“这不是殿下您前段时间丢失的玉扳指吗?” 李建成此刻的脸色很难看,若是这两样东西被人找到,他就是再解释,父亲也不会相信他。 幸好,封德彝及时赶到 “你们可找仔细了?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李建成问。 薛万彻回道:“我们找得很仔细,秦王留下的证据都在这里了。” 单雄信:“殿下放心,凝香阁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指向东宫。” “那些刺客真的不会供出殿下吗?”郑观音担忧道:“丁统领已经带人封锁了东宫所有的宫门,看样子,陛下已经知道了秦王遇刺的消息。 “并且,陛下在怀疑殿下。” 刚才听到李世民在凝香阁留下了证据,李建成还很担心事情败露,但听了单雄信和薛万彻的保证后,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陛下知道消息后怀疑我是正常的,但你不必担心,只要没有证据,陛下就不会把我怎么样。” 虽然事情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但总算没有坏消息。 李建成对众人说道:“待会儿陛下肯定会派人来问话,你们不要紧张,就跟平常一样,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是,殿下。” 李建成又问:“李世民怎么样了?死了吗?” “我们离开之前,秦王就已经受了伤,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杀了。”单雄信扬起唇角,自信地说:“秦王才三个人,我们这么多人,又各个都是高手,定能杀了他。” 闻言,李建成笑了。 然而下一刻,郑观音的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对了,殿下,晋阳公主被德妃带走了。” 李建成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怒道:“怎么回事?” 单雄信立刻撇清关系:“殿下,我们按照计划假意与晋阳公主过了几招,然后就打晕了她,并把她交给了彩月。” 见李建成看过来,郑观音有点窘迫,她微微垂眸,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不是说彩月武功高强,办事很牢靠吗?怎么还会犯这种错?”李建成忍不住讽刺郑观音。 郑观音垂下头,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她咬牙道:“殿下息怒。” 单雄信等人也跟着垂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建成扫了一眼单雄信等人,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然后对郑观音说:“此事你不必插手,先回去吧。 “记住,管好你的人,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郑观音恭敬道:“是,殿下。” 说完,郑观音就往外走去。 然而郑观音在经过单雄信身边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 她看向单雄信的腰间,空荡荡的,便皱起了眉头:“你身上是什么香味?” 单雄信僵住了,太子妃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不知为何,单雄信忽然就结巴了起来:“我我身上没有香味。” 有的只是臭汗味和血腥味。 郑观音摇了一下头:“不,你身上有一种怪异的香味,我从来没有闻过。” 李建成变了脸色,他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走到单雄信身边,凑过去闻了闻。 太子突然靠近他,单雄信全身都僵硬了,不敢动弹。 “没错,你身上是有一股怪异的香味,我也没有闻过。”李建成肯定了郑观音的发现。 这时,魏徵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李建成说:“单将军身上的香味肯定是秦王弄上去的,必须立刻消除香味,否则被陛下知晓,我们就完了。” 众人脸色一白。 李建成又走到薛万彻身边,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上也有。” 然后,李建成吩咐:“刚才去过凝香阁的人,立刻去沐浴更衣,快点。” 单雄信等人匆匆离开了正殿。 魏徵又道:“殿下,计划泄露,反而让秦王抓住了机会,若不是有封尚书,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东宫定然有秦王的奸细,否则他绝不会知晓我们的计划” 第877章 香味难除 李建成皱了皱眉头:“那么,谁是奸细呢?” 殿中的人也陷入了沉思。 这时,徐师谟走了进来,表情中带着一丝慌乱:“殿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郇国公和丁统领来了,还有秦王身边的尉迟敬德。” 闻言,魏徵说道:“殿下,尉迟敬德来这里定然是想利用单雄信他们身上的香味,来指证您。” 李建成脸色一白,立刻吩咐郑观音:“你和徐师谟去看看单雄信他们身上的香味消除掉没有,让他们动作快点,我和魏徵在这里拖延一下。” 众人分头行动。 很快,钱九陇等人就来到了正殿。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行礼。 “免礼。”李建成抬了一下手,然后目光落在尉迟敬德身上,假装惊讶:“尉迟将军怎么受伤了?还伤得这么严重?” 尉迟敬德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回殿下的话,刚才臣与秦王在凝香阁遇到了刺客,这些伤都是刺客所为” 李建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魏徵刚才跟我说丁统领带人封锁了东宫的所有宫门,我正想派人去问问情况,原来是宫里出现了刺客。” 紧跟着,他又关切地问:“对了,秦王怎么样?没受伤吧?” 尉迟敬德又恭敬回道:“秦王心口上被刺了一剑,性命堪忧。” “岂有此理!”李建成一掌拍在扶手上,怒道:“皇宫守卫森严,居然也能混进刺客,还让秦王受了重伤。 “郇国公,丁统领,你们是怎么护卫皇宫的? “让秦王受了重伤,你们该当何罪?” 面对太子的责问,钱九陇和丁志只得先认错:“臣等失职,还请殿下恕罪。” 然后钱九陇道明了来意:“殿下,陛下命臣等搜查皇宫,找出刺客,还请殿下配合搜查。” “什么?你竟敢搜查东宫?”魏徵露出愤怒的表情,质问道:“东宫是何等地方,岂能容你们说搜查就搜查” 丁志打断他的话:“这是陛下的旨意。” “既是陛下的旨意,那就请诸位出示陛下的手令。”魏徵的态度很强硬。 钱九陇等人神情一僵。 陛下虽然下了命令,但是没有给他们手令。 当然,若是在平常,只要钱九陇这么说,就没有人敢质疑。但今日不同,这是在东宫。 尉迟敬德率先反应过来:“这是陛下亲口下的命令,他们皆可作证。” 他指了指外面的禁卫军。 但魏徵寸步不让:“宫中混进了刺客,还伤了秦王,此为特殊时刻,不得大意。 “何况这是东宫,殿下乃是储君,其性命关乎江山社稷,更不能大意。 “万一刺客混进了禁卫军,趁机伤了殿下,又该如何? “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还请郇国公出示陛下的手令。” 钱九陇:“” 无奈之下,钱九陇只得命人去太极宫取手令,但他和丁志等人依然守在东宫。 李建成态度随和地招呼他们饮茶,又命人给尉迟敬德看座。 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尉迟敬德的态度很恭敬:“多谢殿下体恤。” 一名不起眼的内侍出现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看向李建成。 当与李建成四目相对时,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香味并未消除。 李建成脸色一沉,见钱九陇看了过来,他顺势拍了一下扶手,怒道:“这群刺客居然如此大胆,敢混入皇宫,莫不是隋国余孽?” 语气一顿,他又关切问道:“对了,陛下没事吧?” “殿下请放心,陛下没事。”钱九陇回答。 李建成看向门外,那名不起眼的内侍已经消失,他又询问起李世民的情况:“秦王现在在何处?有没有召太医去给他治伤?” 说着,他突然起身:“不行,我还是去看一下秦王吧。” 惺惺作态,尉迟敬德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钱九陇立刻阻止李建成:“殿下恕罪,陛下有令,宫中进了刺客,所有人都必须待在原处,听候吩咐。” 闻言,李建成重新坐下,再次问起李世民:“那秦王现在伤势如何?” 钱九陇不敢多说,只好说道:“陛下已经命太医给秦王治伤,至于秦王现在的情况,臣也不知。” 李建成沉默了,他端起茶盏,借着喝茶思考了起来。 刚才尉迟敬德说李世民心口上被刺了一剑,性命堪忧,那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若是李世民受伤不严重,肯定会向父亲告状,说刺客是他派去的,那么,现在就不是钱九陇搜查皇宫这么简单了,父亲肯定会宣召他。 如今钱九陇奉命搜查皇宫,尉迟敬德也没有指控他,这就说明李世民伤得很严重,至少现在是处于昏迷当中,无法向父亲告状 “对了。”李建成放下茶盏,问道:“有没有抓到活口?” 钱九陇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秦王遇刺的事情最有可能是太子做的,但是现在没有证据,陛下也未曾说出怀疑的话,那么太子问话,他不能不回答。 “回禀殿下,臣虽然去晚了一步,但是抓到了两个活口。” 说了这些后,钱九陇不再透露消息,只默默地饮茶。 李建成表情不变,但他的心开始慌乱起来。 而此时东宫后院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怎么办,怎么办,我身上还有那股讨厌的香味”单雄信急得来回走动。 而那些进过凝香阁的人也是苦着一张脸,时不时就闻一下自己身上的气味。 尽管他们闻不到那股香味,但是太子妃说他们身上有,他们身上就有。 “太子妃,郇国公派人去太极宫取陛下手令了,若是他们拿来手令,就会搜到这里来。”兰蓉禀道。 郑观音很焦虑,她看向徐师谟:“徐舍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师谟也是一筹莫展,他完全没料到秦王早有准备,且这么难对付。 这时,有长林军的士兵弱弱地说:“听说后宫的主子们用的花露很香,我们不如用花露的香味掩盖这股香味吧” 说这话的时候,士兵不敢抬头看太子妃,花露很贵,一般都是宫中的嫔妃和公主们以及外面的贵族才用得起。 搁在平日,他连提都不敢提,更别说让太子妃拿花露给他们这些粗鄙之人用。 单雄信抚掌:“好主意。” 随即,他看向郑观音:“太子妃,您赶紧派人去取花露吧” 第878章 太子发难 听见单雄信的话,兰蓉当即呵斥:“放肆,太子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的东西岂能给你们这些粗鄙之人用?” 被一个小小的女官呵斥,单雄信顿觉失了颜面,但兰蓉是太子妃的心腹,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 单雄信面无表情地对郑观音说:“太子妃,请恕臣冒犯,但现在是关系到东宫命运的关键时刻,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还请太子妃允准。” 郑观音自然明白这一点,她吩咐道:“兰蓉,你赶紧去我房里,把所有的花露都取来。” “等等。”徐师谟突然出声阻止了郑观音:“这个办法不行。” “怎么不行了?”单雄信有点生气。 事情都迫在眉睫了,这个老头子非但不想办法,还把他手下的提议给否决了,真是可恶。 徐师谟并没有意识到单雄信的愤怒,他解释道:“你们是男人,更是上过战场的粗人,身上只有汗味和血腥味,何曾有过脂粉香味? “更何况是如此昂贵的花露,岂不是不打自招?” 单雄信神情一滞,这话说得不错,他们这么反常,更会惹人怀疑。 “那我们该怎么办?”薛万彻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抬手擦汗。 这时,有内侍来报:“太子妃,郇国公的人已经取来了陛下的手令。” 听见这话,院子里的人全都慌张了起来:“怎么办啊” 郑观音也很慌,根本就没心思理会这些士兵。 徐师谟的手抖了一下,然后他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冷静,冷静 突然,徐师谟急中生智,叫道:“我有办法了。” 钱九陇从禁卫军手中接过李渊的手令,亲自拿到李建成的面前:“这是陛下的手令,还请殿下检查。” 李建成接过手令,故意看了很久,然后才将手令还给钱九陇:“没错,确实是父亲的手令。 “既是如此,我会配合郇国公。” 钱九陇当即收好手令:“那就得罪了,还请殿下将东宫所有的人召集在一处,接受检查。” “好。” 李建成没有犹豫,立刻下达命令。 于是,钱九陇让李子和与尉迟敬德检查东宫的人,他则和丁志带着禁卫军去搜查东宫。 然而,当单雄信和薛万彻等人来到园子时,众人纷纷躲避。 尉迟敬德捂住了鼻子,表情非常难看。 秦王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让秦王妃调制了一种香料。 这种香料香味极淡,平常人不易察觉,但是鼻子灵敏的人会闻到。 秦王预想了多种情况,包括抓不到刺客的情况,所以才用了这种香料来追踪刺客。 但没想到,居然被对方提前发觉了,还采用了这种方法来应对 “你们给我站住。”李子和朝单雄信等人发出命令。 单雄信等人很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李子和开始审问:“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上这么臭?” 李建成捂着鼻子,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与单雄信对上,但单雄信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单雄信垂着头,做出一副窘迫的姿态:“说来惭愧,我等犯了错,惹怒了殿下,殿下就罚我们刷恭桶。 “但我们都是拿刀上战场的战士,何曾做过这等事情? “因为不会做,然后就不小心打翻了恭桶再然后就这样了” “哈哈”有人笑出了声。 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内侍连忙捂住嘴巴,垂下头。 李子和收回目光,看向李建成:“敢问殿下,是否有这回事?” “没错,确有其事。”李建成顺势说道。 虽然很臭,但是能掩盖那股怪异的香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李子和与尉迟敬德对视一眼,然后吩咐禁卫军:“你带他们几个先出去。” “是。” 禁卫军立刻带着单雄信等人离开园子。 风儿肆掠过后,园子里的臭味也消失殆尽。 尉迟敬德继续检查东宫的人身上有没有那股香味。 在他检查完园子里的人之后,钱九陇和丁志也结束了搜查。 “没有搜到可疑的人和东西。”钱九陇说道。 尉迟敬德心情沉重地开口:“这些人当中也没有刺客,但外面还有一些人没有接受检查。” 钱九陇知道他指的是谁,当即命人把单雄信等人带过来。 他们一进园子,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就迅速弥漫开来。 “殿下,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这里太臭了,我快受不了了。”郭良娣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李建成看向钱九陇:“那就要看郇国公了。” 郭良娣想数落钱九陇,但对上钱九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她再次向李建成撒娇:“殿下,我有点冷。” 闻言,李建成立刻脱下自己的披风,温柔地披在郭良娣的身上。 “不知廉耻。”兰蓉低低地骂了一句。 郑观音只是扫了郭良娣一眼,就再也没有看她和李建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尉迟敬德。 此时,尉迟敬德已经开始了对单雄信等人的检查。 一刻钟后,尉迟敬德指着单雄信等人,大声说道:“就是他们,他们就是在凝香阁行刺秦王的刺客。” 园中瞬间变得寂静。 但只是一瞬,下一刻,单雄信骂道:“你胡说,我们今日一直呆在东宫,从未出去过,你休想污蔑我们。” “没错,东宫的人都可以为我们作证。”薛万彻紧跟着说道。 李建成沉下脸:“尉迟将军,你可检查仔细了?你若是因为秦王受了重伤而乱了分寸,指错了人,陛下也不会饶恕你。” 尉迟敬德目光坚毅,语气肯定:“殿下放心,臣检查得很仔细,虽然他们身上很臭,但是掩盖不了那股香味。” “是吗?我怎么没有闻到?”李建成眼睛微眯,里面透出危险的光芒。 尉迟敬德不卑不亢地说:“这种香味只有鼻子灵敏的人能闻到。” “我宫中正好有鼻子灵敏的人。”李建成的目光在郑观音的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魏徵。 “魏冼马,你去闻一闻,看看他们身上是不是有股香味。” “是,殿下。” 于是,魏徵忍着胃里的翻腾,走到了单雄信的面前。 过了一会儿,魏徵回到李建成面前:“启禀殿下,臣从他们身上没有闻到香味,只闻到了臭味。” 李建成当即发难:“尉迟将军,你指鹿为马,是何居心? “还是说,你受人指使,想借此诬陷于我?” 第879章 生出恶念 面对太子的质问,尉迟敬德并没有慌张,而是不卑不亢地说:“我天生鼻子灵敏,能分辨各种气味,哪怕气味极淡,我也能闻出来。 “虽然单将军他们打翻了恭桶,身上沾染了污秽的臭味,但是其中还有一丝极淡的香味是来自于秦王香囊中的香料。 “这种香味极其淡雅,而且一旦沾上,即便离了香料,香味也能在身上保存三日。 “殿下若是不信,可静待明日,到时候单将军他们身上的臭味消失之后,就能闻到这股香味了。” 闻言,单雄信等人心中一紧,随即涌起了慌乱。 他们的表情毫无破绽,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李建成。 李建成的心慌了一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对尉迟敬德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们绝不会是刺杀秦王的刺客。” 然后李建成转向钱九陇,对他说:“烦请郇国公转告陛下,待明日单雄信他们身上的臭味消失之后,我会亲自带着他们去太极宫,接受检查。 “到时候请郇国公另外找几位鼻子灵敏的人,闻闻看他们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不是跟秦王身上的香味一样。” 不管尉迟敬德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把单雄信他们留在东宫,他就能先确认。 万一真如尉迟敬德所说,只要人还在东宫,他就能想办法消除证据。 尉迟敬德一眼就看穿了李建成的心思,当即对钱九陇说:“郇国公,单将军他们是可疑之人,不能留在东宫,还请郇国公把他们带走。” 钱九陇沉默了,他在心中思考自己到底该如何做。 东宫的人看见钱九陇脸上的犹豫,心中很是着急,赵弘智出声说道:“郇国公,仅凭尉迟将军一人之言就将单将军他们定为可疑之人,未免有失公允。 “除非尉迟将军拿出确切的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尉迟敬德看钱九陇迟迟不做决定,便走到钱九陇身边,小声说道:“郇国公,您亲眼目睹秦王受伤,应该很清楚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而且陛下对于秦王被刺一事非常重视,若是今日放跑了刺客,陛下追究起来,你我恐怕承担不起。 “郇国公,我向你保证,我没有闻错,他们就是行刺秦王的刺客。 “若是出了差错,我愿一力承担,到时候郇国公大可将所有责任推给我。” 说到这里,尉迟敬德陡然拔高了声音:“郇国公,我以性命保证,他们就是行刺秦王的刺客,请郇国公将他们带走,接受调查。” 钱九陇想起了临走前李渊特意吩咐他先搜查东宫的事情,这就说明,陛下在怀疑太子。 于是,钱九陇下令:“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带走。” “郇国公。”李建成高声喊道,面色阴沉。 钱九陇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表情:“陛下有旨,任何可疑之人都必须接受调查,还请殿下恕罪。” 话落,命人将单雄信等人带走。 被带走之前,单雄信高声对李建成说:“殿下放心,陛下最是英明,我们没有做过,陛下绝不会让我们蒙受不白之冤。” 李建成听懂了他的暗示,冲他点了点头。 园子里的禁卫军呼啸离去,但是看守东宫宫门的禁卫军并未离去。 “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郑观音把宫人们打发之后,就走到李建成身边:“我看尉迟敬德所言非虚,那种香味不同寻常,应该很难消失。 “殿下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说完,就离开了。 赵弘智走了过来,面色慌乱:“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建成攥紧了拳头,吩咐道:“你们都跟我来。” 出了通训门,钱九陇说道:“我带他们先回去复命,李大将军、丁统领、尉迟将军,你们带着人继续搜查。” “是。” 正在这时,秦叔宝和春花、秋月来到了通训门外。 尉迟敬德看见秦叔宝,急切地问:“大王如何了?” 秦叔宝面色沉重:“情况不太好。” “那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守在大王身边。”尉迟敬德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秦叔宝并未在意,解释道:“是陛下让我来协助你们的。” 话音未落,春花不顾身份,急切地问道:“尉迟将军,找到公主了吗?” “没有。”尉迟敬德想到这件事就很纳闷,王庾跟他们说过,她和太子有约定,只是假装过招,然后那些人会打晕她,送她去东宫。 但是他们刚才把东宫搜查了一遍,并未找到王庾。 难道太子将王庾转移了?还是王庾遇害了? 秦叔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很是焦虑,便对尉迟敬德说:“我们分头找吧。” “好。” 有内侍抬着轿撵走过来:“陛下吩咐了,尉迟将军和秦将军身上有伤,特许坐轿撵随行。” “谢主隆恩。”尉迟敬德和秦叔宝谢恩。 于是,众人兵分四路。 李子和与春花一路,丁志和秋月一路,而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分别跟着李德謇和唐蒙。 太极宫。 李渊站在床边,望着惨无人色的李世民,他的心阵阵抽痛。 眼看着太医帮李世民包扎完所有的伤口,他就急急地问:“秦王如何?什么时候能醒来?” 所有的太医“噗通”跪下,惶惶不安地垂下头,不敢出声。 这时,太医正回道:“秦王身上多处受伤,但最严重的是胸口上那一剑,若不是偏了一分,秦王恐怕当场就丧命了。 “虽然现在拔出了剑,止住了血,但秦王仍然有生命危险。 “若是秦王明日辰时还未醒来,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见这话,李渊双腿一软,往后倒去。 “陛下” 殿中一片混乱。 裴寂趁机挑起大梁,有条不紊地吩咐:“快把陛下扶到床上去。 “太医正,赶紧给陛下把脉。 “你们几个” 一切安排妥当,裴寂看了看性命垂危的李世民,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李渊,一种恶念油然而生。 若是秦王死了,陛下深受打击,一病不起,那么太子殿下很快就能继承皇位。 如今陛下昏迷,太极宫由他做主,正是好机会。 想到这里,裴寂恶从心来,吩咐道:“秦王深受重伤,身体虚弱,多拿些炭盆来。” “怎么回事?这热水都凉了,还不快去换些热水来” 将宫人指使得团团转后,趁着太医都去了李渊那边,裴寂悄悄地靠近李世民 第880章 做贼心虚 朝着床榻靠近的同时,裴寂不时地回头张望。 见无人注意自己,他伸出手,快速抽出银针包上的银针,并藏在手心里。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他走到了床榻边。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无人注意这边,他迅速出手,拍向李世民的头顶。 寒光闪烁,那是他手中的银针发出的光芒。 “轰隆隆” 闷雷乍然响起,把裴寂吓了一跳,手中的银针掉在了李世民的头发上。 他慌忙回过头,见殿内的人都看向了门外,他连忙捡起银针,欲再次行凶。 然而在这个时候,岳郁突然大声喊道:“裴仆射。” 裴寂全身一僵,随即合上手掌,将银针隐藏。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提了提被子,给李世民掖好被角,嘴里数落道:“宫人们就是粗心,寒冬还未过去,秦王又受了重伤,被子没盖好,万一再感染风寒可就糟糕了。” 岳郁深深地看了裴寂一眼,然后训斥宫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能让裴仆射照顾秦王?” 宫人慌忙认错,随即分出一部分去守护李世民。 “唔” 李渊悠悠转醒:“秦王醒来了吗?” 岳郁正想回答,裴寂就冲了过来,干嚎道:“陛下,您终于醒来了,吓死臣了” 李渊坐起来,没有看裴寂,而是看向了里面的床榻。 “陛下,秦王还没有醒来。”太医正回道。 李渊眼神一暗,随即起身,吩咐道:“秦王受伤的消息,不得泄露,谁若泄露半句,处以极刑。” 众人神色一凛:“陛下放心,吾等定会守口如瓶。” 然后,李渊吩咐太医正好好照顾李世民,自己则带着不相干的人出了偏殿,去往正殿。 “把陈福带进来。” 内侍立刻将陈福押进殿内。 李渊看着跪在地上的陈福,威严地问道:“为何要阻拦李大将军?” 陈福拼命控制住颤抖的身体,恭敬回答:“陛下,李大将军无诏进宫,本就不对,而且您正在召见裴仆射,所以老奴才阻拦李大将军。 “老奴只是忠于职守,并未故意阻拦李大将军,如果老奴知道李大将军要禀报的是秦王遇刺的事情,老奴一定不会阻拦。” 这话的意思,是责怪李子和没有明说,但秦王遇刺这样重大的事情,李子和不可能跟一个小小的殿中监说。 李渊怒道:“孤虽然没有下诏令,但李大将军是用孤赏赐的令牌进的宫,何错之有? “没有诏令都要进宫,可见事情紧急,这种情况下,你都没有向孤禀报,该当何罪?” 面对雷霆之怒,陈福吓得浑身发抖:“陛下息怒,是老奴考虑不周,还请陛下降罪。” 李渊当即宣布:“殿中监陈福自作主张,公然在禁宫之内动武,撤其殿中监一职,罚入掖庭。 “参与动武的人杖责五十,内侍罚入掖庭,禁卫军去驻守冷宫。” 陈福含泪谢恩。 在陈福被押走之后,李渊的目光落在了裴寂身上:“裴监对秦王遇刺一事是否知情?” 果然,陛下开始怀疑他了。 裴寂慌忙跪地:“陛下,臣对此事并不知情,臣若知情,早就向陛下禀报了,怎么还会让秦王受如此严重的伤?” 李渊沉默了。 面对这样的李渊,裴寂心中忐忑不已。 恰在这时,钱九陇来了。 “启禀陛下,臣已经搜查完东宫” 李渊伸手打断钱九陇的话,对裴寂说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裴监就留在宫中吧。” “是。”裴寂恭敬应道。 于是,李渊吩咐岳郁:“带裴仆射下去休息。” 裴寂走后,李渊才问钱九陇:“如何了?” 钱九陇将东宫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尉迟敬德一口咬定单雄信等人是行刺秦王的刺客,臣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臣已经去尚宫局找鼻子灵敏的人,只待单雄信等人身上的臭味消失,就让他们检查香味。” 终究还是扯上了东宫 李渊轻叹了一声,问道:“找到晋阳公主了吗?” “还未找到。” “齐王那里搜了吗?” “李大将军正在搜查。” 沉默了一瞬,李渊吩咐道:“除了太子和齐王,不要对其他宫的人说起秦王遇刺的事情,也不要透露晋阳公主被刺客抓走的事。” 钱九陇:“陛下放心,臣已经吩咐下去,他们绝不会透露半句。” “那就好。”李渊无力地挥了一下手:“你继续去搜查吧。” “是,陛下。” 望着院子里成排的禁卫军,尹德妃板着脸,呵斥道:“丁统领这是干什么?这可是后宫,你怎么能带这么多人来?” 丁志的态度很恭敬:“德妃恕罪,事情是这样的,陛下丢了一块重要的玉佩,命我等搜查各宫,务必要在今日找到那块玉佩。” 说着,他拿出李渊的手令:“这是陛下的手令,还请德妃配合。” 尹德妃看见手令,脸色白了白,随后,她冷声道:“动作轻一点,谁若是弄坏了我宫中的一草一木,我就杀了他。” “德妃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掌握分寸。” 于是,丁志命禁卫军搜查宫殿,让秋月检查尹德妃的人。 尹德妃最初并不明白秋月在干什么,但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明白了。 她在闻那些人身上的气味。 原来不是陛下丢了玉佩,是陛下发现了王庾失踪,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来搜查皇宫。 那个臭丫头,还真是受宠,尹德妃恨得咬牙切齿。 幸好她机智,让紫燕把王庾送出了宫,而且和王庾接触的宫女也被她派出了宫。 尹德妃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这时,秋月突然说道:“德妃,您宫中少了三人吧?紫燕女官不在这里。” 尹德妃神情一顿,随即摆出一副高高在山的态度,淡淡说道:“我父亲身体不适,今日我派她们出宫去看望我父亲了。” 秋月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禁卫军回来,对丁志说:“统领,没有找到。” 丁志:“德妃,打扰了,告辞。” “等等。” 秋月叫住丁志,说:“德妃身上还没搜过呢?” “放肆!”旁边的宫女立刻呵斥道:“德妃是何等身份,岂能容你们这些贱奴搜身?” 丁志犹豫了,既然借口是陛下丢了玉佩,且其他人都搜了身,若是不搜德妃,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看见丁志犹豫的表情,尹德妃心中一紧,当即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大胆昆仑奴,竟敢以下犯上,对我不敬。 “来人啊,把她下去,杖责三十” 第881章 宫闱秘密 秋月并未被吓到,而是态度强硬地说:“德妃深居宫中,对宫外的事情一无所知,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我不是昆仑奴,我是晋阳公主府的女官,要惩罚也是由晋阳公主下令,您没有权力惩罚我。 “陛下有旨,搜索整个皇宫,任何地方都不能遗漏,包括德妃您。 “若是德妃不愿意配合搜查,那就说明您做贼心虚,陛下的玉佩定然在您的身上。” “你”尹德妃气得脸色铁青。 丁志看傻了眼。 在他心中,晋阳公主身边的几个丫头,唯有秋月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她的出身,她从不主动跟人说话,就算说话,也很简短,并且还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卑。 但今日,秋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强势,自信,举手投足间仿佛还有晋阳公主的影子。 尹德妃很愤怒,一个小小的昆仑奴竟敢欺负到她的头上,这口恶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旁边的宫女看出了尹德妃的意图,不顾身份地位,把德妃拉到一旁,小声劝道:“主子,晋阳公主失踪,陛下肯定是震怒,所以才大动干戈地搜查皇宫。 “这个时候,您若是为难晋阳公主的人,恐怕陛下不会帮着您。 “何况,晋阳公主就在您手中,日后晋阳公主倒了,还怕没有机会收拾一个小小的昆仑奴吗?” 尹德妃怒气一滞,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只要王庾倒了,她还愁找不到机会捏死这些咬人的蚂蚁吗? 但就算现在不为难秋月,她也得想办法过了面前这一关。 尹德妃想了想,怒气冲冲地来到丁志和秋月面前:“我身上没有陛下丢失的玉佩,倒是有陛下赐给我的玉佩。”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腰间垂挂的玉佩,然后抬起高贵的头颅,用下巴对着他们:“我乃堂堂德妃,岂能容你们这些卑贱之人搜身? “你们若不信,就去把陛下叫来,除了陛下,我不会让任何人搜我的身。” 秋月:“” 虽然她的话说得很强势,但真让她以下犯上去搜德妃的身,她又不敢。 她怕这么做会给公主带来麻烦,毕竟德妃可不是那些好欺负的低品级嫔妃。 何况,她寻找的可不是什么玉佩,是一个大活人,公主当然不可能在德妃身上。 这时,丁志靠近秋月,小声劝道:“秋月女官,陛下还在太极宫等着,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见秋月没有出声,丁志便对尹德妃说:“德妃,得罪了,我们这就走。” 于是,丁志拉着秋月离开了这里。 到了外面,丁志忍不住对秋月说:“晋阳公主被刺客抓走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我们慢一分,晋阳公主就危险一分,还请秋月女官以大局为重。” 秋月自知理亏,垂头应道:“是。” “走吧。” 在他们走后,尹德妃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暗道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走进房间,挥退所有宫人,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若是秋月在这里,定然能认出这是李渊赐给王庾的令牌。 尹德妃抬手抚上令牌,她纤细的手指慢慢地滑过上面的纹路和字体,目光不禁变得痴迷。 把玩了一阵,她突然骂道:“陛下就是偏心,嫡子女有这块令牌也就罢了,凭什么一个义女也能拥有这块令牌? “我的八郎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凭什么他就不能拥有? “且等着瞧,我一定会让我的儿子拥有这块令牌” “阿娘,您在看什么?” 一张胖嘟嘟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尹德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开。发现是自己的儿子后,又立刻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拉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里?”尹德妃怒道。 “我看门外没有人,就进来了。”李元亨笑嘻嘻地回答了一句,然后一把抢过尹德妃手中的令牌。 “原来阿娘在看这个东西啊” 李元亨拿着令牌端详了一阵,然后随手扔了出去:“这么丑的令牌,有什么好看的?” 尹德妃:“” 这个逆子,这块令牌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竟敢嫌弃它丑,还把它扔了? 尹德妃想抓住儿子抽他两巴掌,但触及他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瞬间心软。 “阿娘,紫燕女官什么时候回宫?”李元亨问。 尹德妃走过去,把地上的令牌捡起来,取出帕子轻轻地擦拭上面的灰:“她要明日才能回宫。” 听见这话,李元亨嘟起了嘴巴:“还要明日才能回来啊,可是,我现在就想吃了” 尹德妃看了他一眼,以为是他吩咐了紫燕给他带零嘴,就没在意,将令牌收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听见李元亨的话后,脸色大变。 “你刚才说什么?”尹德妃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李元亨的手臂。 李元亨用力挣扎:“阿娘,您弄疼我了。” 尹德妃立刻放开李元亨,又问了一次:“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秘密?” “不能说,紫燕女官说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不能说给别人听。”李元亨拒绝回答。 尹德妃脸色一沉,怒吼:“我是别人吗?臭小子,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么能说我是别人呢?” 李元亨被吼得直哆嗦,慌忙认错:“儿错了,您不是别人,您是我最亲的阿娘。” 这还差不多。 尹德妃满意了,喝问:“快说,你跟紫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在母亲的威压之下,李元亨和盘托出:“就是之前我看见紫燕女官把一位小郎君弄上了马车,然后紫燕女官让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答应帮她保密,但是她必须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说到这里,他开始一一列数那些要紫燕买的美食。 “闭嘴。”尹德妃打断他的话,严厉警告他:“这件事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就算是你的父亲和兄弟们,也不能说。 “除了我和你,还有紫燕,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李元亨顺从地点头,下一刻,他又嘟囔道:“可惜,我没有看清楚那位小郎君的脸,紫燕女官也不让我看。 “上次有位强壮的郎君从阿娘寝殿中出来,我想追上去看看他的样子,也没看到。 “唉,他功夫那么好,要是能给我当护卫就好了,一定能把李元景那个臭小子打得满地找牙。 “不知道这次的小郎君功夫好不好,要不然让他做我的护卫也行” “噗通”一声,尹德妃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如雪 第882章 是好是坏 李元亨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阿娘,您怎么了?” 尹德妃强撑着坐起来,抓住李元亨的双臂:“告诉为娘,你有没有把看见的事情告诉过其他人?”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元亨的脸,既忐忑又期待。 看见李元亨张开嘴巴,尹德妃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李元亨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尹德妃顿时松了口气。 下一刻,李元亨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态,哼道:“虽然我才六岁,但我并不傻,王庾那个臭丫头六岁就被称为神童,我岂会比她傻? “阿娘寝殿中出现了父亲之外的郎君,这是要命的事情,不能说出去的,这个我懂。” 接着,李元亨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尹德妃,然后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阿娘,我是不是比那个臭丫头聪明啊?” 尹德妃:“” 她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尴尬地回答:“是,你比那个臭丫头要聪明多了。” 李元亨笑眯了眼,显得很开心。 但是尹德妃只觉得他的笑很刺眼,她想了想,温柔说道:“八郎,你听好了,记住为娘接下来说的话。 “你看见的那位从为娘寝殿中出来的郎君,他不是男人,是尹府的丫头,为了办事方便,他才扮成男人的。” “是吗?”李元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可是他的脚很长,女子的脚都很短的。” 尹德妃:“” 她眼珠子一转,迅速解释:“那是伪装,因为要扮得像男人,所以穿了男人的衣服,男人的靴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李元亨恍然大悟。 尹德妃继续哄骗他:“你今日看见的小郎君也是如此,她并不是个小郎君,而是尹府的小丫头,只不过她今日身体不适,为娘才命紫燕送她回尹府。”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元亨似乎相信了母亲的话,但他提出了一个疑点:“可是她们为什么要扮成男子呢? “出入后宫,女子身份不是更加方便吗?” 尹德妃一愣,随即解释:“因为为娘在做一件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所以不能暴露她们是尹府丫头的身份,以免牵连你的外祖父。” “那阿娘在做什么事情?” “额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记住,为娘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 然后,尹德妃又特意叮嘱他:“这些事情都是有违宫规的,若是被发现,为娘就会被处死,你也一样,也会被处死。 “所以,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的父亲,记住了吗?” 李元亨垂下头,掩藏住其中的情绪,乖巧地答应:“是,儿记住了。” 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又是为了他,定然是争夺皇位。 就像秦王一样,与太子明争暗斗,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父亲的皇位。 不过,说今日那位小郎君是女扮男装,他还会相信,但上次他看见的那位强壮的男人,他绝对不会相信那是一名女子假扮的。 李元亨藏在袖子里的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眸中闪过愤怒,阿娘果然与别的男人有私情。 终有一天,他会查出那个男人是谁,然后杀了那个男人。 今日他“无意间”说出这件事,就是为了让阿娘有所警醒,往后收敛自己的行为,不再与那个男人来往。 现在只有他发现倒也罢了,倘若让父亲知晓,那阿娘和他就完了 见李元亨相信了她的话,尹德妃好生安抚他一番之后,就命宫人送他回去,并让人送了一些他爱吃的糕点过去。 儿子好吃,只要她让他吃得开心了,他就不会泄露秘密。 “来人啊。” 宫女走进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尹德妃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还有禁卫军守着吗?” “丁统领似乎去别的地方搜查了,但门外还有两名禁卫军,说是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去。”宫女回答。 尹德妃冲她挥了挥手,然后一个人坐在殿中发呆。 王庾落在她手中,诚然能让她开心,但是儿子发现她的秘密,这又让她很难堪。 她想要递消息给那人,近日最好不要过来,免得引起儿子的怀疑。但是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 都是王庾那个臭丫头,害她如斯,尹德妃在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一番。 武德殿。 李子和带着禁卫军走后,李元吉就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呵,刺客怎么会在我这里?我可没那么傻,让自己的人去。” 当李建成跟他借人的时候,他想办法推脱了,这样的话,万一行动失败,也不会牵连到他。 “不过,王庾那丫头怎么失踪了?”李元吉很疑惑,她不是应该在东宫吗? 张胤听见了,猜测道:“或许还有一伙人躲在暗中,不过,他们针对的是晋阳公主。” 李元吉扬起唇角,看起来很开心:“这丫头树敌太多,有人针对她很正常。” 这时,宇文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主子,我刚才暗中向禁卫军的兄弟打听,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李元吉还未开口,张达就问了出来。 宇文宝:“李大将军来武德殿之前去搜了东宫,说是从东宫中搜出了刺客,就是单雄信和薛万彻,还有一些长林军的士兵。 “他们全都被郇国公带走了。” 闻言,众人大惊失色,负责设伏行刺秦王的将领正是单雄信。 张达更是惊慌失措:“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了单雄信他们?还被郇国公带走了? “怎么办,万一他们供出太子殿下和主子,我们该如何脱身?” 李元吉并未慌张,而是问宇文宝:“郇国公是如何确认他们就是刺客的?” 宇文宝将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秦王身上佩戴了一个装有特殊香料的香囊,在打斗过程中,香料洒出,刺客们沾上了这种香味,尉迟敬德就是凭借这种香味把单雄信他们找出来的。 “因为时间不够,那位禁卫军兄弟并未说得很详细。” “什么?尉迟敬德这厮居然还没死?”李元吉很惊讶。 惊讶过后,李元吉怒骂:“那么多的精锐,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杀死,真是废物” 待李元吉平息了怒火,宇文宝才出声:“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 李元吉往后靠在椅背上,神情闲适地仿佛在讨论花草:“单雄信他们被抓,对于太子来说是坏消息,但对于我来说,并不是” 第883章 打探消息 “轰隆隆” 雷声滚滚,狂风呼啸,很快,天空中就飘起了大雨。 “王妃,雨太大了,我们进屋去吧。”淇水站在长孙氏的前面,为她挡住飘进来的雨水。 长孙氏低头看了眼淇水的肩膀,衣服上的颜色已经变深,她连忙伸手,拽着淇水就往屋里走。 “去换件衣服吧。”长孙氏对淇水说。 “没事,几滴雨罢了。”淇水拍了拍肩膀上的水,毫不在意。 长孙氏坚持道:“去换件衣服再过来。” 见状,淇水只得退出房间去换衣服。 长孙氏又看向桑中:“你派人去一趟太医署,就说我身体不适,请太医过来诊治。” “王妃哪里不舒服?可是刚才在廊下吹风着凉了?”桑中担忧地看着长孙氏。 长孙氏顿了一下,然后轻轻说道:“可能是吧。” 听见这话,桑中立刻派人去太医署请太医。 很快,派去太医署的人就回来了。 “王妃请恕罪,我没能请来太医” 桑中脸色一沉:“怎么回事?你没有出示王妃的令牌吗?” “出示了,但是宫门口的禁卫军不让进,还说今日所有的太医都没有空闲,让我去请大夫。” “你没说是秦王妃病了吗?” “说了,但就是不让进,我连宫门都没有进去,更别说去太医署请太医了。” 侍卫也很着急,但他顿了一下,又道:“王妃,今日宫门口的禁卫军似乎比平日多了很多,而且挡住了很多人,不让人进宫。” 长孙氏挥了一下手:“你先下去吧。” 侍卫没动,而是问道:“王妃,可要为您去请大夫?”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听见这话,侍卫告退。 淇水端着热茶走进来:“王妃,既然太医请不到,那我们就去请大夫,长安城内有很多名医,不一定非要请太医。 “您的身体最重要,早点诊治就能早点康复。” 长孙氏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我没病。” 淇水:“” 桑中:“” “可是,不是您说生病了要去请太医吗?”淇水有点懵。 桑中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王妃这么做是想打探宫中的消息吗?” 长孙氏对桑中投去了欣赏的目光:“没错。” 下一刻,长孙氏又露出了忧郁的表情,宫中所有太医都不能外出,这就说明有人受伤,而且身份很尊贵。 难道是二郎? 又或者是小庾儿? 长孙氏腾地站起来,吩咐道:“派人去宫中,就说府中有急事,请秦王回府一趟。” “是。”淇水立刻转身往外走。 但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转身看向长孙氏:“不是,王妃,宫门口现在不让进人,我怎么去给大王传话?” 长孙氏:“你再去试试,实在不行就让宫门口的禁卫军去帮你传话。” “是。” 淇水走了。 长孙氏又吩咐桑中:“你去一趟晋阳公主府,看看小庾儿回府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请小庾儿来秦王府一趟。” “是,王妃。” 在她们走后,长孙氏来到门口,望着院子里被狂风骤雨摧残的草木,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她隐隐觉得二郎和小庾儿肯定受了伤,不然皇宫不会戒严。而且桑中会无功而返,因为小庾儿若是出了宫,必定会先来秦王府,跟她说宫里的情况。 但还有一点值得高兴,那就是从皇宫戒严这件事来看,说明二郎的计划成功了一半,陛下已经知晓他被行刺的事情。 如今,陛下应该在搜查刺客,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查出是太子所为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长孙氏一直站在门口。 丫环劝道:“王妃,您进去坐会儿吧,站在这里吹风会着凉的。” “无妨。”长孙氏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开口。 丫环无奈,只好取来披风给长孙氏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桑中先回来了:“王妃,晋阳公主没有回府。” 果然如此,长孙氏的眼神暗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淇水回来了:“王妃,宫门依然不让进,不过我有让禁卫军去给大王传话。 “但是后来,陛下身边的内侍监来到了宫门口,亲口跟我说陛下今天会留大王在宫中,让王妃您不必等大王。 “还说府中急事请王妃您自行决策,若实在解决不了就禀报陛下,陛下会帮忙解决。” 长孙氏问道:“只有内侍监在场吗?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呢?他们为何没有来?” 淇水回答:“我并未见到尉迟将军和秦将军。” 如果二郎知道淇水来传话,定然会派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中的一人去回复淇水。 但最后是陛下的人来回复,这就说明禁卫军的话没有传到二郎耳中,只是传到了陛下那里。 又或者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受了伤,去不了。 想到这里,长孙氏的心情有点沉重,她又问:“小庾儿还在宫中吗?” 淇水:“我离开的时候,晋阳公主的马车和护卫还在宫门口,我特意去问了问,大全统领说晋阳公主还在宫中,并未出宫。” 长孙氏的心陡然下沉,太子派人行刺二郎,绝不会亲自上场,齐王也不会去,那么,能让陛下出动整个太医署的人就只剩下二郎和小庾儿。 而且这个阵仗绝不是轻伤,一定是危及性命。 “不行,我要进宫。” 长孙氏起身,吩咐道:“去备马车。” 桑中连忙劝道:“王妃,外面下着大雨,马车不易行走,而且马上就到宵禁了,您现在出去的话恐怕回不来” “正好,那我就留在皇宫。”长孙氏声音清冷,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王妃,就算您去了也进不了宫门。”淇水急忙喊道。 闻言,长孙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为何?” 就算皇宫戒严,但她身为秦王妃,若是执意要进宫,陛下总会见她一面。 淇水却道:“我刚才在宫门口看见庐江王和庐江王妃被禁卫军挡在了宫外,陛下派人跟他们说今日不见任何人。” 长孙氏露出了颓然的神情。 这时,丫环来报:“王妃,长孙郎中求见。” 听到自己的兄长来了,长孙氏很激动,连忙说道:“快请。” 长孙无忌进来后刚准备向长孙氏行礼,就被长孙氏阻止了。 “兄长不必多礼,快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第884章 询问暗号 长孙无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桑中和淇水。 长孙氏立刻吩咐:“你们先退下。” 在她们退出房间之后,长孙无忌才开口:“想必王妃已经知道了皇宫戒严的事情。” 长孙氏点了一下头:“是,我已经知道了,但不知道宫里的消息。” “宫里的消息,我也不知道。”长孙无忌说。 闻言,长孙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长孙无忌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宫里的消息没有传出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好消息。 “太子原本计划将大王无声无息地杀掉,如今皇宫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这就说明太子的刺杀行动已经暴露,陛下知晓了这件事情。 “只要陛下知晓,亲自过问这件事,即便没有当场抓住太子的把柄,事后也会很快找到太子的罪证。 “所以王妃不必担心,大王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胜利在望。” 尽管这样,长孙氏还是担忧:“陛下不让太医署的太医出宫,而且淇水去传话没有见到大王和尉迟敬德他们,这就说明大王或者小庾儿受了伤,而且是重伤。 “我很担心他们,若不亲眼见一见,我心难安。” 见长孙氏脸上布满了担忧,长孙无忌只好说出李世民的计划:“晋阳公主有没有受伤,我不知道。 “但是大王肯定是受伤了” 闻言,长孙氏急得起身:“不行,我就算是跪在宫门口求陛下,我也要去见二郎一面。” “妹妹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长孙无忌拦住她。 长孙氏被迫停下,看向了兄长。 “大王受伤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长孙无忌解释道:“大王认为无论能不能撑到陛下赶来,都要在身上留下一个看似凶险的伤口。 “尤其是要让陛下看见,或者是让陛下的人看见,这样陛下才会震怒。 “所以,太医署的太医不能出宫,应该是在给大王治伤。 “但妹妹不必担忧,伤口只是看似凶险,其实并不会要了大王的命。” 长孙氏眉头紧锁,忧色不减:“兄长,你怎么能同意二郎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万一刺偏了,真的危及性命,该怎么办?” 长孙无忌柔声安抚她:“妹妹放心,这种情况绝不会出现,你可别忘了,大王武功高强,且征战沙场多年,对敌的时候从未让敌人伤到自己的要害。 “何况,大王的目的是扳倒太子,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长孙氏神情稍缓。 太极宫。 钱九陇等人跪在地上,向李渊禀报搜查结果:“除了在东宫抓到单雄信等人之外,其他各宫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也没有找到晋阳公主。” 李德謇说道:“陛下,臣问过各个宫门的守卫,他们都没有看见晋阳公主出宫,且晋阳公主的护卫至今还等在宫门口。 “如今我们搜查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晋阳公主,可见晋阳公主被刺客带着混出了宫,所以我们应该追查今日所有出宫的人和物。 “臣愿带兵去追查,还请陛下恩准。” 望着毫不掩饰内心焦虑的李德謇,李渊盯着他看了很久。 直到李德謇又请示了一遍,李渊才开口:“李子和,追查晋阳公主的下落就由你负责,今日所有出宫的人和物件都要详细调查。” “是。”李子和领命。 李渊又吩咐道:“李德謇,唐蒙,你们协助李大将军。” 刚才听见李渊把任务交给李子和,李德謇还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这会儿听见李渊点他的名,心中大喜,高声应道:“是。” 高亢的声音惹得众人看过来,李德謇连忙低下头,脸色微红。 李渊盯着李德謇,面色阴沉:“都给我听好了,追查过程中,不得泄露晋阳公主被刺客抓走的消息,暗中追查,不能引人注意。” 几人齐声应道:“是。” 这时,春花和秋月站了出来:“陛下,我们是公主的近身之人,可以帮忙追查公主的下落,请陛下恩准。” “不行。”李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们的请求。 春花大着胆子问:“为什么?” “这是圣旨。” 威严的声音令春花的身体抖了一下,她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言,但她紧抿的嘴唇透露出她的不甘心。 李渊看了她一眼,放缓了声音:“你们两个就留在宫中等消息。” 秦叔宝站不住了,向李渊请示:“陛下,我也想去追查晋阳公主的下落,还请陛下恩准。” 李渊皱起了眉头:“你和尉迟敬德受了伤,不宜奔波,就留在宫中养伤吧。” 话落,李渊挥了一下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只好告退。 但李渊就叫住了钱九陇:“郇国公留下。” 待众人走后,李渊吩咐钱九陇:“即刻解除各宫的封锁,但皇宫的所有宫门不能解封。 “派人暗中盯着太子和齐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钱九陇:“是。” 李子和将承天门与长乐门交给了李德謇追查,李德謇在了解完这两个宫门的进出情况之后,将尹德妃的人列为了第一可疑人物。 尹德妃对王庾的刁难,李德謇略知一二,在他看来,这些人当中,只有尹德妃最可疑。 “去尹国公府。” 李德謇率领禁卫军呼啸离去。 没走多远就碰见了林郅悟。 “李大郎。”林郅悟叫住了李德謇,目光扫过他身后的禁卫军,问道:“你这是去干什么?” “小庾儿”李德謇张开嘴巴想告诉林郅悟王庾失踪的事情,但想到李渊的命令,又停了下来。 林郅悟追问:“小庾儿怎么了?她又闯祸了?” 李德謇:“”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斟酌着说:“小庾儿没有闯祸。”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李德謇又想了想:“哦,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小庾儿有跟你定过什么暗号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跟小庾儿定一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暗号,所以问问你,好避开你们的暗号。” 林郅悟“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没有,小庾儿没有跟我定过暗号。” 闻言,李德謇顿时就怒了:“你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暗号?上次你被绑架,小庾儿不是看见你的暗号才把你救出来的吗? “臭小子,你竟敢骗我?” 对于李德謇突如其来的怒火,林郅悟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解释道:“那是我定的暗号,只有我能做出来,但小庾儿做不出来,她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暗号。” 李德謇:“” 第885章 猜到真相(是清蜉啊加更) 没有从林郅悟这里得到有用的消息,李德謇当即向林郅悟告辞:“我还有事要办,改日再叙。” 话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林郅悟看着李德謇急色匆匆的背影,突然皱起了眉头,这小子今天有点怪。 他一边思考一边往前走。 二虎连忙喊道:“侯爷,您走错了,回府是往这边。” 林郅悟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拐上了旁边的道路。 “侯爷,您又走错了,是往这边。”二虎追上去。 但林郅悟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文泽往前方看了看,然后拉住了二虎:“别喊了,侯爷知道自己去哪里。” “去哪里?”二虎有点懵。 文泽示意他看前方:“这条路通往晋阳公主府。” 二虎看向前方,果然是通往晋阳公主府的路,侯爷是要去找晋阳公主吗?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小庾儿在府中吗?”林郅悟站在门前,询问守卫。 守卫恭敬回答:“公主进宫了,还没回来。” 林郅悟转身就走。 但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或许明白李德謇想说什么了。 李德謇没头没脑地问起小庾儿跟他之间的暗号,又提到当初他被绑架的事,在他说小庾儿没有给过他暗号之后,李德謇非常失望。 然后话都不想跟他说,就匆匆忙忙走了。 所以莫非小庾儿也被人绑架了? 林郅悟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连忙上了马车,吩咐道:“去皇宫。”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与他的马车擦肩而过,然后停在了晋阳公主府。 二虎看了看,向林郅悟禀道:“侯爷,是晋阳公主的马车。” 林郅悟当即从马车上跳下去,向王庾的马车奔去:“小庾儿。” 听到呼喊声,大全和郝绶看了过来,见是林郅悟,急忙行礼:“见过平南侯。” 林郅悟没有看他们,而是直接越过他们,掀开了车帘。 马车里空荡荡的,没有王庾,林郅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时,大全说道:“侯爷,公主还在宫中,而且她今晚不会回府,因为陛下把她留在了宫中。” 二虎问道:“公主留在宫中,你们怎么回来了?” “陛下让我们回来的。”郝绶回答。 林郅悟一把抓住了大全,死死地盯着他:“真的是陛下留小庾儿在宫中吗?小庾儿没有被人绑架吗?” “绑架?怎么可能?”大全叫道:“那是在皇宫,守卫森严,公主怎么可能会被人绑架?侯爷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确定小庾儿在宫里吗?”林郅悟问。 大全:“” 郝绶说道:“我们一直守在宫门口,没有见公主出来过,而且陛下派人跟我们这么说,就定然是这么回事。 “侯爷为何这么说?有什么证吗?” 林郅悟诚实回答:“只是猜想,没有证据。” 郝绶:“” 大全:“” “快要宵禁了,侯爷还是赶紧回府吧。” 郝绶说完,就让人把马车从侧门赶进去。 “难道是我猜错了?不会吧,我这么聪明”林郅悟一边嘀咕一边走向自己的马车。 走到门口的大全回头又看了一眼林郅悟,然后吩咐守卫:“关闭府门。” 府门缓缓关闭,大全和郝绶先去了前院,将消息告知王康达。 王康达叫来魏平,吩咐道:“你去一趟后院,告诉高娘子,陛下今晚把公主留在宫里了。” “是。” 魏平走后,王康达看向大全和郝绶:“你们还不走?” 郝绶当即往外走。 但大全没动,他内心挣扎了一阵,然后对王康达说:“王长史,我觉得平南侯今日的言行有点可疑。” 闻言,郝绶又走了回来:“怎么可疑了?” 王康达却问:“你们在宫门口碰见平南侯了?” “不是,是刚才在府门前碰到了。”随即,大全将林郅悟说的话告诉了王康达:“无凭无据的,平南侯居然猜测公主被人绑架了,你说奇怪不?” 王康达大惊:“有这回事?你们详细跟我说说在宫门口看见的情况。” 于是,二人将今日见闻一五一十地告诉王康达。 当听到午时以后,禁卫军就不让人进宫门,也没有人出宫,王康达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平南侯。”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冲到了门外。 没过多久,王康达骑着马在大街上拦住了林郅悟的马车。 “平南侯,得罪了,我有点事情想向您请教。”王康达语气很急。 林郅悟掀开帘子:“上来吧。” 王康达上了马车后就直接问道:“侯爷为什么猜测公主被人绑架了?” 林郅悟没有隐瞒,而是把他和李德謇之间的对话告诉了王康达,并且把自己的猜测也告诉了王康达。 听完后,王康达大惊失色:“侯爷应该没有猜错,公主定是被人绑架了。” “是吗?”林郅悟又有点不确定了:“如果小庾儿遭遇了绑架,陛下为何会这么说?” 王康达:“也许,这件事牵连甚广,陛下不便透露。”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秦王今日也被留在了宫中,我想秦王妃应该知道些什么,我去问问。” “我也去。”林郅悟当即说道。 于是,两人快马加鞭地赶往秦王府。 听到他们的来意,长孙氏心中很震惊,但她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二位多虑了,陛下只是把秦王和晋阳公主留在宫中切磋棋艺罢了,并未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马上就要宵禁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林郅悟和王康达告辞离去。 然而,他们刚走,长孙氏就命人把左三叫来,吩咐道:“晋阳公主被人绑架了,你多派些人出去,暗中追查晋阳公主的下落。 “记住,行动隐秘些,不要惊动他人。” 左三神色一凛:“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没过多久,几个穿着朴素的仆人从秦王府出来,去往了不同方向。 躲在暗处的王康达和林郅悟走了出来,林郅悟吩咐二虎和文泽:“快追。” 于是,二虎和文泽去往了不同方向。 王康达在附近留下暗号,然后对林郅悟说:“侯爷回去吧,我去追。” 林郅悟:“我也去。” “不行,您太慢了。”王康达毫不客气地说。 林郅悟:“” 真是的,居然被人嫌弃了。 林郅悟有点尴尬,但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秦王妃在撒谎?” 王康达解释道:“秦王妃太镇定了,我听春花说过,秦王妃很紧张公主,但她刚才听到我们怀疑公主被人绑架,毫无反应,这不像春花跟我说的秦王妃。 “果然,秦王妃撒谎了。” 解释完之后,王康达丢下一句“侯爷自己回去吧,不送了”,然后就朝着左三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886章 倒打一耙 各宫解禁之后,李元吉连忙吩咐下属出去打听李世民的情况,并且嘱咐他们:“记住,暗中打听,千万不能惊动陛下。” “是。”宇文宝等人立刻去办。 李建成也是如此,他吩咐下属:“打探消息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惊动陛下。” “是。” 随后,李建成对郑观音说:“叫兰蓉和彩月去一趟德妃那里,把王庾接回来。” 郑观音立即去办。 直到殿内只剩下李建成和魏徵时,李建成问道:“单雄信他们被抓,玄成认为我应该如何应对?” 魏徵回答:“刚才我们已经跟殿下分析过了,陛下这个时候正当愤怒,我们不宜行动,否则惹怒了陛下,会让殿下非常被动。 “且看守单雄信等人的是郇国公,守卫森严,我们很难救出单雄信等人。若是去灭口,我们的人也靠近不了。 “再说那种香味虽然怪异,但是气味极淡,在臭味的冲击下,不可能会保存到第二天。 “尉迟敬德这么说分明就是在使诈,想要引您上当,所以您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这个时候,我们应当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李建成沉默了,此时此刻,他心中涌起了一丝侥幸,幸好王庾没有在李世民面前暴露身份。 现在事情败露,还有王庾可以帮他周旋一二。 想到王庾,李建成就想起了私自带走王庾的尹德妃,怒气顿时冲上头顶,他一拳锤在扶手上:“真是可恶。” 魏徵看向李建成的手,以为他是愤怒刺杀计划的失败。 “德妃万福。” 行礼之后,兰蓉指着彩月手中的篮子说道:“今日宫中不太平,太子妃担心德妃受了惊吓,特命我送些果子来给德妃压压惊。” 听见这话,尹德妃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再看见彩月那张脸,心里就抖了一下,太子妃是派人来兴师问罪的吧? “太子妃如此有心,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随即,尹德妃让宫女把果子拿下去,并把殿内的宫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兰蓉见她如此识趣,便直接说出了来意:“太子妃让我们来接晋阳公主,请德妃把晋阳公主交给我们。” “德妃可千万不要说晋阳公主不在您手中,我是有证人的。” 兰蓉看了看彩月。 彩月立刻说道:“德妃,您跟我说要去看太子妃,还说帮我把晋阳公主送去太子妃那里。 “但是您根本就没有进东宫,您为什么要骗我?” “放肆。”尹德妃怒道:“你是什么身份,我用得着骗你吗?” 彩月顿觉羞辱,脸一下子就变红了。 兰蓉趁势说道:“那就请德妃把晋阳公主交给我们。” 尹德妃露出愤怒的表情:“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在我这里?这丫头把晋阳公主交给我不久后,晋阳公主就醒了。 “醒来以后,居然说是我把她打晕的,还说要去向陛下告状,真是气死我了。 “我又没碰她,怎能让她污蔑我?我当然要去追了。 “结果那个臭丫头跑得太快,我没追上,还把脚给崴了,所以后来我就没去东宫,直接回来了。” 说到这里,尹德妃把彩月臭骂了一顿:“还有你这个臭丫头,骗我说什么晋阳公主身体不适,晕了过去。 “我看她身体好得很,跑得比豹子还快,说不定她就是装晕的,想要污蔑我。 “枉我大发善心,想把她送去太子妃那里,没想到她不但不感恩,还说要向陛下告状。 “都是你这个臭丫头害的,要是陛下找我问罪,我就打死你。” 彩月吓得跪在了地上,又不敢说出真相,只得求饶:“德妃息怒,当时晋阳公主是真的昏迷了,奴并没有骗您” 尹德妃无情地打断她的话:“总之,你最好祈祷晋阳公主没有去告状,否则我就打死你。” 彩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听到这里,兰蓉有点迷惑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尹德妃的话。 但她还是警告了尹德妃:“德妃应当知道太子殿下对晋阳公主这个义妹有多看重,若是您刚才说了假话,太子殿下定会找您问罪。 “敢问德妃,您刚才说的话可是真话?” 这会儿,兰蓉已经不提太子妃,而是将太子搬了出来。 尹德妃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强硬地说:“当然,就算是太子殿下在这里,我也是这么说。” “好,我会将您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太子殿下。” 兰蓉说完后,就带着彩月走了。 尹德妃望着她们的背影,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哼,什么东西,竟也敢威胁她? 只要她把王庾那个臭丫头藏好了,谁能找她麻烦? 兰蓉回到东宫之后,把尹德妃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建成和郑观音。 李建成听后,派人去打听,然后得到了“陛下将秦王和晋阳公主留在了太极宫”的消息。 把秦王留在太极宫的消息,李建成知道这是父亲为了掩盖李世民受伤的事实。 但把晋阳公主留在太极宫的消息,不禁让李建成心生疑惑,难道钱九陇后来搜查其他宫殿的时候找到王庾了? 尹国公府。 “国公万福,夫人万福。”紫燕恭敬地向尹阿鼠和胡氏行礼,然后将带来的礼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胡氏面露疑惑:“紫燕女官这是干什么?” 紫燕垂着眼眸,一本正经地说:“德妃听闻尹国公身体不适,特命我前来探望。” “我身体不适?”尹阿鼠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莫名其妙。 他好端端的,哪里不适了? 下一刻,他又皱起了眉头,德妃怎么能咒他呢?他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还是胡氏先反应过来,连声附和:“是是是,国公最近身体是有点不舒服,没想到德妃在宫中都能知道,还派人前来探望,真是孝心可嘉。” 怎么现在连妻子也咒他了? 尹阿鼠当即反驳:“我没” 胡氏陡然拔高声音,打断了尹阿鼠的话,对屋内仆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夫人。” 当屋中只有他们三人时,胡氏才瞪向尹阿鼠:“你这人怎么这么迟钝,女儿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你怎么能揭穿她呢?” 尹阿鼠:“” 反应过来后,他小声嘟囔:“这不是没揭穿嘛” 第887章 抓个正着 胡氏又瞪了他一眼,尹阿鼠立刻正襟危坐,端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他威严地看着紫燕,沉声可道:“德妃为何这么做?” 紫燕回头看了看外面,然后又往前走了几步,小声地把尹德妃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这丫头竟然敢” “小声点。” 胡氏一巴掌拍在尹阿鼠的手臂上,尹阿鼠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他往外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便低声骂道:“你这个臭丫头,德妃做出这种事,你怎么不劝阻她? “晋阳公主是我们能得罪的吗?没瞧见燕王仅仅是招惹了她的结拜兄弟,她就把燕王送上了断头台吗? “你们这是要害死我啊!” 紫燕自知理亏,弱弱地解释:“主子执意如此,我也不敢违背啊” “你还敢狡辩?”尹阿鼠扬起手,就要挥过去。 但被胡氏阻止了。 胡氏一把抓住他的手:“放下,你是想让外人看出端疑来吗?” 闻言,尹阿鼠冷哼了一声,然后放下手。 胡氏又对他说:“你也别太紧张,晋阳公主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还不厉害?”尹阿鼠瞪过去:“燕王都被她弄得抄家灭族了。” “那是燕王咎由自取,他若不是想谋反,区区绑架一个平南侯,根本就不至于落到抄家灭族的地步。有太子在,不过就是坐几天牢赔些钱的事。但他偏偏要谋反,这能怪谁?” 提起曾经的燕王,胡氏很鄙视,她继续说道:“我们不一样,又不谋反,只是帮着女儿绑架一个公主罢了。 “即便最后被陛下知晓,看在酆王的面子上,陛下也不会重罚我们。 “若是这样做能让女儿开心,为何不做?” 说到这里,胡氏倾身过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尹阿鼠说:“别忘了,我们的荣华富贵,都是靠着女儿才得来的。” 言下之意,只有哄得女儿开心了,他们的日子才会更好。 尹阿鼠沉默了。 安抚住尹阿鼠,胡氏便看向紫燕,可:“晋阳公主现在在何处?” 紫燕说了一个地址:“这是前不久德妃让我置办的宅子,除了看守宅子的老媪,还有德妃身边的两个心腹宫女看守晋阳公主。” 尹阿鼠忍不住说道:“听说晋阳公主武功很高,就这区区三人,能困得住晋阳公主吗?” “国公请放心,我们给晋阳公主喂了最强的迷药,不到明日,她醒不过来。” 闻言,尹阿鼠放下心来。 紫燕继续说道:“德妃吩咐了,既然您生病了,那就要做出生病的样子,我会留在尹国公府替德妃尽孝心,明日再回宫中。” “那晋阳公主呢,就这样一直关着吗?”胡氏可。 “当然不是,德妃让你们尽可能地折磨晋阳公主,直到她受尽痛苦,生不如死,再等待德妃的命令,杀了她。”紫燕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阴冷的风从门口吹进来,尹阿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杀了晋阳公主会不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在他看来,给晋阳公主一点教训就足够了,若是杀了她,不只是陛下,恐怕秦王妃也饶不了他。 “国公不必担心,只要我们做得隐蔽,就没人发现这件事。”紫燕安抚道:“何况这只是德妃现在的想法。 “或许看到晋阳公主受尽折磨之后,德妃也会网开一面,饶了晋阳公主” 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仆人的声音:“启禀国公,千牛备身李德謇求见。” “李德謇?”尹阿鼠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胡氏皱起了眉头:“李靖的儿子来我们府上干什么?” “哦,对,是李靖的儿子。”尹阿鼠终于想了起来,李靖虽然人不在长安,但陛下尤为器重他。 这人的儿子必须好生接待。 “快请。”尹阿鼠吩咐道。 “等等。”紫燕突然出声,叫住了仆人。 尹阿鼠和胡氏看了过来,这才发现紫燕的脸很白:“你怎么了?” 紫燕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小声嘀咕道:“李德謇是陛下身边的人,我才到这里没多久,他就来了,难道他知道了是我把晋阳公主带出宫的?” 因为离得近,尹阿鼠和胡氏听清楚了她的话,大惊失色:“不会吧?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紫燕也是六神无主。 胡氏最先冷静下来,安抚他们:“先不要慌,我们要镇定,或许李德謇不是来找紫燕的,是来找国公的。” “对对对,不能慌。”尹阿鼠立刻端正身体,极力摆出镇定的模样。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哎没有通传,你不能进来” 屋内的人齐齐看向门口。 李德謇突然跃入他们的视野:“紫燕女官也在啊,正好我有事要可你,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尹阿鼠站了起来,指着李德謇骂道:“你这小子,怎么不经通传就擅闯进来?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擅闯我的府邸?” 李德謇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像是在自己府中一般,神情自若地摘下斗笠,往旁边一伸。 身后的禁卫军立刻接住。 望着地面上那一滩水迹,胡氏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她厉声呵斥:“放肆,你这小子见着我们非但不行礼,还如此无礼地闯进来。 “来人啊,把他们拖出去,先打五十大板。” 仆人们立刻冲了进来,欲对李德謇等人动手。 禁卫军立刻抽出兵器,齐齐指向那些仆人。 面对锋利的兵器,那些仆人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向前。 尹阿鼠和胡氏等人也被吓到了:“你你们想干什么?” 然后朝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呵!”李德謇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高声说道:“陛下丢了一块重要的玉佩,特命我等追查。 “但窃贼将玉佩带出了宫,故而所有出宫的人都要接受调查。” 说到这里,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然后从腰间取下一个油纸包,又从油纸包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陛下的手令。” 李德謇拿着手令在尹阿鼠面前停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扫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紫燕,漫不经心地说:“德妃说尹国公身体不适,派了三人出宫探望尹国公。 “我瞧着尹国公面色红润,精神十足,倒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第888章 搜出证据(_Regret加更) 听到李德謇的话,尹阿鼠立刻用拳头抵住嘴巴,大声咳了起来。 “咳咳咳” 李德謇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嘴上说道:“听尹国公咳得这样响亮,倒是病得不轻呢。” 尹阿鼠:“” 胡氏向尹阿鼠投去了嫌弃的眼神,然后冷冷地看向李德謇:“你想做什么就赶紧的,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要用晚膳了。” 李德謇无视她冰冷的眼神,而是转向旁边的人:“紫燕女官是自己将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呢,还是我让人帮你?” 紫燕的脸又白了几分,她强作镇定道:“今日陛下并未召见过德妃,我也没有见过陛下,陛下丢失的玉佩怎么可能在我身上?” “哦,我明白了,那就是你把玉佩藏起来了。”李德謇顺势吩咐:“所有人听令,即刻搜查尹国公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一定要把陛下的玉佩找出来。” “是。” 门外的禁卫军立刻分散开,实行搜查。 “你”尹阿鼠和胡氏气得不行,但是李德謇有皇帝的手令,他们又无力阻止。 李德謇再次看向紫燕:“虽说你可能会把玉佩藏在尹国公府,但你还是必须接受搜身。” 说完,他朝外喊道:“来人啊。” 两名丫环立刻走了进来:“大郎有何吩咐?” 李德謇扬手一指:“搜身。” 眼看着丫环朝自己走来,紫燕立刻跑到胡氏身边:“夫人救我,我没有偷陛下的玉佩。” 她背对着李德謇,一边求救一边把手伸进怀里,刚抓住怀里的东西准备给胡氏,就被人拖走了。 此时,紫燕正保持着掏东西的动作。 李德謇看见了,怒道:“好啊,陛下的玉佩果然在你身上。” “我没有,这不是”紫燕拼命辩解。 “住手。” 这时,尹敬走了进来,怒视李德謇:“几日不见,李大郎成了陛下身边的带刀卫兵,倒是威风得很,竟然耍威风耍到尹国公府了。 “我警告你,我的父亲是尹国公,我的妹妹是陛下最宠爱的德妃,我的外甥是酆王,我的女儿是太子良媛,这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你能招惹的。 “我劝你最好放开德妃的女官,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这里,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今日做的事情。” 李德謇露出害怕的表情:“这么厉害啊,我好怕。” 下一刻,他又恢复冷酷的表情,吩咐丫环:“搜身。” 丫环立即行动。 尹敬气得涨红了脸:“你好,你别后悔。” 李德謇懒得理他,再次吩咐:“把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 尹敬愤怒地奔向尹阿鼠:“父亲,您怎么也不阻止他?” “他有陛下的手令,奉命搜查,为父也没有办法。”尹阿鼠无可奈何地说。 那边传来了丫环的声音:“大郎,这就是紫燕女官身上所有的东西。” 李德謇低头看向案几,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佩囊,那是小庾儿的。 他急切地抓住佩囊,仔细地确认,没错,这就是小庾儿的。 他打开佩囊,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香囊,放在鼻下闻了闻。 没错,这股香味正是秦王妃特制香料的气味。 他又从佩囊中掏出一块玉佩,莹白如月,润泽饱满,上面雕刻着一条蛟龙。 这是陛下赐给小庾儿的玉佩。 果然是尹德妃抓走了小庾儿,李德謇不由攥紧了玉佩,他猛地抬头,用血红的眼睛盯着紫燕:“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紫燕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了。 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贪心地把晋阳公主的东西据为己有了。 现在该怎么办? 这人看她的眼神,分明要吃人啊。 怎么办?怎么办? “快说。”李德謇一声暴喝。 紫燕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这是我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口附近捡到的我想着里面的东西很珍贵,必然是哪位贵人的东西。 “但我当时要出宫,就带在了身上,准备明日回宫的时候再打听一下,看看是谁丢失的,然后还回去。 “这不是陛下的玉佩,我没有偷陛下的玉佩” 李德謇顺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块玉佩不是陛下的玉佩?” “因为这是晋”回答得太快,紫燕差点就说出了王庾,幸好及时打住了。 她并没有停顿很久,在别人听来,她就是被李德謇吓得喘了口气,然后迅速说道:“进宫的宫门附近捡到的,陛下从不会到那里去,自然也不会把玉佩丢在那里。” “是吗?”李德謇嘴角划过一丝鄙夷,高高举起玉佩:“那就让我来告诉大家,这块玉佩确实是陛下的玉佩。” 只不过曾经是,现在是属于小庾儿。 闻言,紫燕震惊道:“不可能,这不是陛下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对李德謇说:“这块玉佩是我捡的,我并不知道它是陛下的,而且我并没有据为己有,我只是赶着出宫,准备明日再找到失主还回去罢了。” 胡氏看了这么久,心中猜测这块玉佩可能是王庾的,便帮着紫燕说话:“李大郎,紫燕女官只是拾到了陛下的玉佩,暂时保管罢了,并未据为己有,这不算偷窃。” 尹阿鼠也跟着说道:“就是,紫燕女官非但没罪,而且有功,陛下应当赏赐她。” “没错。”尹敬附和。 “算不算偷窃,有功还是有罪,陛下说了算。” 李德謇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 紫燕却吓得浑身发抖,这个佩囊是她从王庾身上扯下来的,她原本是打算去当铺典当这些东西。 但是因为下大雨,当铺关门了,她就打算明日去典当了再回宫,却没想到,陛下的人来得这么快。 而且这么快就查到她身上了 李德謇扫视屋内的人,忍住了在这里审问的冲动。 这时,几位禁卫军走了进来:“报,尹国公府已经搜查完毕,没有找到陛下丢失的玉佩。” “你们没有找到,我找到了。”李德謇高高举起手中的玉佩。 禁卫军顿时傻了眼,玉佩是暗号,他们说的是没有找到晋阳公主。 那么,李大郎手中的玉佩是怎么回事?难道陛下除了丢了一个女儿之外,还丢了一块玉佩吗? 第889章 双重威胁(鲨木加更) “回宫向陛下复命。” 李德謇一声令下,两名丫环立刻抓住紫燕。 但紫燕突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脱了她们的手,快速跑到胡氏身边:“夫人救我,那不是我偷的” “你给我过来。”两名丫环冲了过来,一人抓一边,粗暴地把紫燕拖走。 李德謇冲尹阿鼠抱拳:“尹国公,打扰了。”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个臭小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我定要叫他好看。”尹阿鼠愤愤然。 胡氏却吩咐仆人:“你们去门口守着。” “是。” 当屋内的仆人都出去之后,胡氏将尹德妃绑架王庾的事告诉了儿子。 “什么?”尹敬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妹妹她” “嘘”尹阿鼠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别这么大声。” “嗯嗯。”尹敬猛点头。 尹阿鼠这才放开儿子。 “妹妹她也太胆大了吧,竟敢绑架晋阳公主?”尹敬只觉得心惊胆战。 “谁说不是呢?唉”尹阿鼠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胡氏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可题的时候,事情既然已经做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德妃善后,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晋阳公主在德妃手中。” “没错。”父子两齐齐点头。 尹敬提出了疑点:“刚才看紫燕的反应,似乎那块玉佩很不对劲。” 胡氏说出了心中的猜想:“那块玉佩应该是晋阳公主的。” “什么?”尹阿鼠慌了:“那怎么办?李德謇把紫燕带回宫,陛下岂不是就知道了晋阳公主在我们手中?” 尹敬提醒他:“阿耶,禁卫军刚才已经搜过一遍了,晋阳公主不在我们府中。” “你懂什么?”尹阿鼠骂道:“紫燕拿着晋阳公主的东西出现在我们府中,若说我们不知道她把晋阳公主带出了宫,谁信啊?” 尹敬:“那实在不行,就把所有事情推给紫燕,抱住妹妹。” “不行。”胡氏反对道:“被绑架的是陛下最宠爱的晋阳公主,紫燕一个小小的女官怎么可能有胆子绑架她?自然是受主子指使。 “这件事情,德妃逃脱不了干系,我们若是再抛弃紫燕,她定然反口指认德妃,那才是真的完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父子两齐齐看向胡氏。 胡氏想了想,说道:“其实,刚才紫燕冲过来对我说了两个字,她让我们转移晋阳公主。” “不行。”这会儿轮到尹阿鼠反对了,他说:“李德謇既然认出了晋阳公主的玉佩,就不会放过我们,他肯定安排了人在外面监视我们。 “这个时候又下着大雨,我们一旦出府,就会被人跟踪,到时候岂不是自投罗网?” 胡氏沉默了。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前几天你不是逼着隔壁的主人将宅子卖给我们吗?他们昨日就搬走了。 “我们可以翻越两府中间的那堵墙,然后从隔壁宅子出去,这样就能避开李德謇的眼线。” “这倒是个好主意。”尹阿鼠起身:“我这就派人去。” “阿耶,等等。” 尹敬叫住了他:“绑架晋阳公主非同小可,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还是我带上两个心腹去吧。” “行。”夫妻二人都同意了。 接着,他们定下转移的地方后,尹敬就出发了。 如他们所料,李德謇离开尹国公府后,就命人潜伏在尹国公府外面,监视他们的行踪。 安排好一切之后,李德謇命人将紫燕捆绑住,扔进了马车里。 “你们在外面守着。” 李德謇吩咐一句后就上了马车,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紫燕:“说,晋阳公主现在在哪里?” 果然,还是被他猜到了。 紫燕心乱如麻,她合上手掌,用力地掐手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晋阳公主不是在宫里吗?不对,这个时辰,她应该出宫回府了。” 李德謇冷笑了一声,然后掏出一把匕首,抵住她的脸颊:“少给我装傻,我再可你一遍,你把晋阳公主带去了哪里? “若不说实话,我就划烂你的脸。” 自古女子最爱漂亮,尤其是爱那一张脸,李德謇以为他这样威胁,紫燕就会说实话,却没想到这是个硬骨头。 脸颊处的寒意令紫燕产生了恐惧,但手心处的湿润与疼痛又让她变得坚强。 “我只听说今日晋阳公主进了宫,还陪着陛下用了早膳,她之后的行踪我就不知道了。 “李大郎当差这么久,应该知道话不能乱说的道理,我今日并未见过晋阳公主,又何来的带走她? “李大郎如此怀疑我,污蔑我,我会如实禀报德妃,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呵!”李德謇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目光转冷,表情凶恶地倾身过去:“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成全你。” 话落,匕首一划,紫燕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啊” 听到马车里传出来的惨叫声,两名丫环露出了不忍的表情,也不知道紫燕女官是怎么得罪了大郎,竟然让大郎不赶着回宫交差却停在这里用刑? 鲜血流到了紫燕的嘴边,紫燕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朝着李德謇的脸吐了一口:“呸!” “你找死!”李德謇擦了一下脸,然后狠狠的掐住了紫燕的脖子。 “唔”强烈的窒息感令紫燕拼命挣扎。 见状,李德謇说道:“只要你说出晋阳公主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紫燕张开嘴巴,艰难地吐字:“我不知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是吗?”李德謇猛地使力。 “啊”紫燕的脸慢慢地变成紫色,但她依然没有松口。 眼看着紫燕翻白眼了,李德謇赶紧松手。 “咳咳咳”紫燕蜷缩成一团,猛烈咳嗽。 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李德謇的匕首又抵住了她的脸,她的身体顿时就变得僵硬。 “有些女人不怕死,但怕毁容,不知道你是不是这种人?” 话落,李德謇在她的脸上又划了一刀。 “啊”刺痛令紫燕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声。 但李德謇并没有停手,他又在她的脸上划了一刀。 “啊” “呸!” 紫燕吐出流进嘴里的血,狠狠地说道:“我没有见过晋阳公主,也没有带走她,你就算是划烂我的脸,杀了我,我也不知道晋阳公主的下落。” “你”李德謇表情很愤怒。 但他心中很惊讶,她明明怕得浑身发抖,为何又能在毁容和死亡的双重威胁下,紧守秘密? 尹德妃身边的女官还真是让人意外 第890章 大郎出谋(五更求订阅,求票票~) 实在问不出线索,李德謇就离开了马车。 “回宫。” 他问不出,不代表其他人问不出。 众人骑着马穿梭在雨帘中,马车也在飞速奔跑。 “咚——咚——咚咚——咚咚咚——” 宵禁的鼓声响了起来。 众人的速度更快了。 “站住,什么人?”他们被人拦住了。 李德謇掏出令牌:“禁卫军办事,速速让开。” 巡防营的士兵立刻让开道路。 但没走多远,他们又停下了。 这次不是被人拦住,而是前方有人挡住了道路。 “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李德謇吩咐道。 禁卫军立刻上前查看。 “我都说了我在办重要的事情,所以才耽搁了。” “不管您在办什么事情,总之您这个时辰还在外面,就必须接受惩罚。” “你” 面对油盐不进的巡防营士兵,林郅悟气得想打人。 这时,见一名禁卫军走了过来,林郅悟看了他一眼后,又看向他身后的人,全是禁卫军。 等等—— 林郅悟突然朝着前方跑过去。 “唉,你站住。”巡防营的士兵连忙去追。 “李大郎?真是你啊。”林郅悟看见李德謇很高兴。 李德謇却很意外:“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还不都是你” 林郅悟的话还没说完,巡防营的士兵就已经追上了他,并且冷酷地对他说:“职责所在,侯爷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若是您不配合,我们就不客气了。” 林郅悟扬手一指,指着李德謇说:“我跟他是一起的,我们在办很重要的事情。” 士兵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马上的李德謇:“你们怎么还在外面逗留?” 李德謇看了林郅悟一眼,然后掏出令牌:“奉陛下旨意出宫办事,还不快让开。” 士兵立刻退到一旁。 “上来吧。”李德謇朝林郅悟伸出手。 林郅悟大喜,当即抓住李德謇的手,上了他的马。 “走吧。” 众人再次向前。 林郅悟靠近李德謇的耳朵,小声说道:“小庾儿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李德謇手抖了一下,然后压着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真的。 “是你提醒我的。”林郅悟说。 “我?”李德謇迷惑了,“我什么时候提醒你了?” 林郅悟不耐烦道:“这个问题先不说,先说说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知道小庾儿现在在哪里吗?” 李德謇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还没找到她,不过我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小庾儿应该就是她带出宫的。” “是谁?现在在哪里?”林郅悟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了后面的马车:“这人是不是在马车里?我去审问他。” 说着,抢过李德謇手中的缰绳,想要勒停马儿。 李德謇按住缰绳,快速说道:“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 然后李德謇简短地将事情跟林郅悟说了一遍。 林郅悟听完后,忍不住骂他:“你傻啊,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抓紫燕,甚至都不应该暴露你认出玉佩的事情。 “你应该假装不知,然后派人监视紫燕和尹国公府的人,这样就能找到小庾儿了。” 说完,又骂了他一句:“唉,我没想到你这么傻,真是的” 李德謇顿时就怒了,低吼道:“我抓住她,照样能审出小庾儿的下落。” “是吗?审出来了吗?” “” 李德謇不服气地说:“我现在没有审出来,但我明日一定能从她口中得到小庾儿的下落。” “嘁~”林郅悟表示不相信。 李德謇气极。 这时,林郅悟说道:“以紫燕刚才的表现来看,就算你把她交给陛下处置,恐怕陛下也无法从她嘴里得知小庾儿的下落。 “我看不如这样,我们现在把她给放了,然后暗中监视她。 “经过刚才那一出,她知道事情败露,你肯定会查到她今日出宫后去的地方,所以她一定会转移小庾儿。 “不过,她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你会监视她,跟踪她,所以她不会亲自动手,她会交给信任的人去做。 “我们只要派人跟着与她接触的人,就能追踪到小庾儿的下落。” 李德謇想了想,同意了。 “停止前进。” 队伍停了下来,然后林郅悟和李德謇上了马车。 “快松绑。”林郅悟板着脸,命令李德謇。 紫燕望着他们,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李德謇做出很不情愿的模样,说道:“她身上有晋阳公主的玉佩,一定是她掳走了晋阳公主。” “胡说。”林郅悟骂道:“德妃平日里对晋阳公主颇为照顾,她的女官怎么可能会掳走晋阳公主? “还不快放人。” 李德謇没动。 林郅悟很愤怒,用身份压人:“这是命令。” 听见这话,李德謇才给紫燕松绑。 林郅悟又道:“我最清楚晋阳公主的性子,她平日里贪玩得很,肯定是偷偷溜出宫去玩了,你回去告诉陛下,不用着急,等她玩得尽兴了,自然就回来了。” “真的吗?”李德謇犹豫了。 “当然是真的,我与晋阳公主是结拜兄弟,她的性子,我最清楚。” 看着言之凿凿的林郅悟,李德謇相信了他的话:“既然侯爷这么说,那我就回宫复命去了。” “去吧。” 李德謇当即下了马车。 下一刻,外面传来李德謇的声音:“回宫。” 然后就会马蹄声渐行渐远。 紫燕有点懵,没想到竟是平南侯救了她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了之后再回府。”林郅悟说。 紫燕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侯爷为何要救我?” “你是无辜的,当然要救。”随即,林郅悟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这样的林郅悟才是紫燕熟悉的。 看他不耐烦的样子,他应该是突发善心才出手救她。 唯恐林郅悟把她丢下,紫燕慌忙说道:“麻烦侯爷送我去尹国公府。” 然而,林郅悟却坐了下来:“我忘了我不会赶马车,你去赶马车吧,而且我也不认识去尹国公府的路。” 紫燕踟蹰道:“那我到了尹国公府,您怎么回去?” “哦,我会骑马,到时候把马给我就行。” “恕我冒昧,侯爷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逛?您的护卫呢?” “他们啊,烦人得很,我就把他们甩了,没想到逛着逛着就宵禁了。”林郅悟应对自如。 回答了这两个问题之后,林郅悟又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哪来那么多的问题?赶紧的。” 紫燕立刻走出马车,迎面而来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令她的伤口更痛了。 她先是观察四周的情况,见周围无人,安心了不少。 然后,她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蒙住脸,拿起马鞭,扬手一挥:“驾” 马车离开之后,李德謇等人从旁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李德謇吩咐道:“我们抄近路去尹国公府。” 与此同时,旁边的屋顶上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快速移动,跟着马车到了尹国公府外面之后,就找了一个高处。 然后他们拿出望远镜,看了起来 第891章 替谁问的 太医署。 “把这张药方上的药准备好,动作快点,我马上要带走。”甄立言递给药童一张药方,然后继续清理东西。 药童接过药方,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做事的甄立言,然后默默地去准备药材。 他耳边响起了长林军的话:“找个机会,改变一下药材的分量,让秦王永远都醒不过来。” 取药的手顿住了。 虽然他现在就有机会,但是他现在侍奉的这位甄太医行事非常谨慎,煎药之前还会亲自核对一遍药材。 若是让甄太医发现他改变了药材的分量,恐怕会赶他出太医署。被逐出太医署倒是无妨,最可怕的是陛下如果因此怀疑他加害秦王,那他会被诛九族。 想到这里,药童又继续取药,称量,装药,没有出丝毫差错。 “甄太医,药已经备好。”药童恭敬地将药包递过去。 甄立言提起准备好的药箱,然后接过药包就往外走。 药童追了上去:“甄太医,我来帮您提吧。” “不用,你回去守着。”甄立言避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药童没有照办,亦步亦趋地跟甄立言:“甄太医,秦王的伤势如何?” 甄立言停下脚步,沉着脸看向他:“你是替谁问的?” “” 药童强作镇定:“秦王是战神,我很崇敬他,听说他受伤,心里担忧,就想知道他现在好些了吗?” “这不是你该问的。” 甄立言抬腿就要走,却被药童的话留住了。 “如果是太子殿下让我问的,甄太医可否告知?” 甄立言愣了一下,然后放下脚,淡淡地说:“既是太子殿下问话,我自然要回答,秦王伤势严重,若是明日辰时还未苏醒,将永远都醒不过来。” “多谢甄太医告知。”药童恭敬地行了一礼,表达谢意。 甄立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匆匆赶往太极宫。 直到甄立言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药童才抬脚往太医署的大门走去。 出了大门没多远,药童来到暗处,小声地叫道:“喵~” 一名长林军出现在他的面前:“如何?” “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但是奴问过甄太医,他说秦王伤势严重,若是明日辰时还未苏醒,将永远都醒不过来。”药童恭敬回道。 长林军递过去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不要透露今日之事。” “是。” 两人分别离去。 长林军悄然回到东宫,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李建成:“甄立言是太医正的兄弟,而且陛下现在只允许他们兄弟照顾秦王,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李建成听了后,吩咐道:“继续盯着,有新的情况及时禀报我。” “是。” 在长林军离开之后,李建成问魏徵:“你说,我要不要派人去送李世民一程?” “万万不可。”魏徵劝道:“太极宫现在的守卫不比平常,陛下亲自指派了太医和宫人照顾秦王,若是您冒然派人混进去,必会被陛下发现。 “秦王伤势严重,说不定明日醒不过来,殿下不如静待佳音。” 徐师谟等人也纷纷劝说李建成。 在他们轮番劝说下,李建成放弃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太极宫。 钱九陇向李渊禀道:“陛下,刚才金吾卫来报,齐王曾派人向他们打听秦王的情况。” “那太子呢?”李渊问道。 钱九陇恭敬回答:“暂时还未发现太子殿下的人。”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秦王。” 李渊来到偏殿的时候,甄立言刚核对完药方和药材,准备去煎药。 看见李渊,甄立言慌忙跪下:“拜见陛下。” “秦王现在如何?”李渊问。 甄立言恭敬回答:“秦王目前伤势稳定,但还需小心照看,因为夜间还会出现发热的症状。” “那就仔细照料,你和你兄长二人可轮换守夜,一定不能让秦王身边离了人。” “是。” 眼看着李渊从他面前走过,甄立言连忙喊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李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何事?” “臣刚才回太医署取药时,身边的药童受太子殿下所托,向臣打听秦王的情况。”甄立言禀道。 李渊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李渊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殿内,一步一步地朝着床榻走去。 “陛下。”太医正甄权和宫人们恭敬行礼。 李渊扫了他们一眼,吩咐道:“你们忙你们的。” “是。” 众人各自去忙,但动作极其小心,生怕弄出声音打扰皇帝。 李渊坐在床榻边,给李世民掖了掖被角,然后静静地看着李世民。 二郎曾是他最骄傲的儿子,但也是他最忌惮的儿子。 如今二郎双眼紧闭,毫无生气地躺在他的面前,他却生不出忌惮和猜疑,只觉得心痛。 但这个时候,平日里在他面前与二郎手足情深的太子和齐王却心口不一,他们当着他的面表达了悲痛之意,在他告知他们二郎的伤情之后,居然还背着他派人去打听二郎的伤情。 可见,这两个儿子并不相信他的话。 曾几何时,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不信任了? 李渊心中涌起了一阵深深的悲凉。 “阿耶~”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渊猛地抬头看向旁边,却并未发现王庾的身影。 果然是老了,居然出现了幻听,李渊自嘲地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的神情又变得十分落寞。 儿子性命堪忧,女儿生死未卜,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黑暗中,一双眼睛猝然睁开,随即又闭上。 过了一会儿,王庾才睁开眼睛,努力适应黑暗。 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王庾轻叹:“下雨了啊,还真是糟糕的一天。” 她动了动背后被绑得死死的双手,顿觉浑身无力,脑袋发晕。 “呵,还真是看得起我,居然用这么强的迷药?” 话音未落,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咕”声,王庾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却更觉肚饿。 “我可能是大唐最惨的公主了,居然一天只吃了一顿早饭,真是可怜哟~” 王庾躺在地上为自己叹息了一阵,等到脑袋没那么晕了,才慢慢地坐起来,回忆昏迷之前的事。 也不知道李建成和李世民斗得怎么样了?究竟谁赢了? 不过,结果应该没这么快出来,还是想想是谁绑架她吧 第892章 王庾自救 王庾闭上眼睛,把今天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 她假装不敌,然后被长林军打晕,之后长林军应该会把她送去东宫。 但很明显,她如今不在东宫。 那么,是长林军送她回东宫的路上出了问题吗?还是长林军被人收买了? 难道是李元吉? 能收买长林军的就只有李元吉了,况且李元吉一向都看她不顺眼,尤其是陈善意死后。 “咕咕”肚子又响了起来。 王庾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空瘪的肚子,唉,算了,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再说吧。 管他是谁,等她出去,她就知道了。 心中想定之后,王庾的目光移向衣襟。 “迷药那就是这颗了” 王庾侧头,尽量将下巴往里收,然后一口咬住衣领处的盘扣。 用力咬断盘扣之后,她又咬破盘扣,将藏在里面的解药一口吞下,然后吐出盘扣。 幸好她早有准备,在衣领处缝了盘扣,又将解药藏在盘扣中,不然她今天就要饿死了。 等了一会儿,王庾恢复了力气,用双手撑在地面上,然后抬起身体,猛然使力,将双手自臀部下方绕至大腿下方。 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她将双手从脚后绕出来,就到了身体前面。 然后她抬起双手,取下头上的桃木发簪,拧开簪头。 这个时候,桃木发簪一分为二,一部分是空心的簪杆,一部分是带有刀刃的簪头。 王庾拿起簪头,将刀刃对准了绳索。 刀刃锋利,不过片刻,她手中的绳索就断了,她又割断了脚上的绳索。 之后,她检查了身上的东西,发现除了这根桃木发簪之外,她身上其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看来,这人还贪图她的财啊。 幸好她的发簪是桃木做的,不值钱,倘若换那支檀木做的暗器发簪,她今日可就什么暗器都没有了。 王庾毫无顾忌地走到门边,推了一下门,发现外面上了锁。 然后她又走到窗户边,发现窗户从外面封死了。 王庾自嘲地笑了一下:“呵~还真是看得起我啊,好在我还有这个。” 她再次拿起簪头,插进窗户缝隙,开始锯木头。 “咔嚓!”木头断了一根。 王庾又锯另一根。 两刻钟后,窗户三面的木头都被她锯断了。 王庾推开窗户,跳了出去,望着那些整齐的断口,她露出了满意的眼神。 果然够锋利,不枉她花那么多的钱让林大郎做了这根发簪。 值了。 王庾轻轻地关上窗户,站在廊下张望四周。 整座宅子黑漆漆的,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似乎宅子里的人都睡着了。 雨势越来越小,看起来马上就要停了。 王庾抬脚,开始在宅子里闲逛。 宅子不大,王庾一下子就找到了厨房,却发现厨房里只有半块胡饼。 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这家人也太穷了吧,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绑架她的人。 “咕咕” 王庾摸了摸肚子,还是拿起了那半块胡饼。 将四周边缘处掰掉,然后放在鼻下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后,她就吃了起来。 不过三口,她就吃完了。 在厨房中实在找不出食物,她只好离开这里,继续扫荡。 此时,雨已经停了,月亮悄悄地露出了脸。 在西厢房中,她发现床上躺着一位老媪,从露在外面的衣服来看,这位老媪应该是一位仆人。 她找遍了房间,没有找到吃的,就离开了。 后来,她在正房中发现了两名年轻的女子,目光触及屏风上的衣服,眼睛猝然睁大。 那是宫女的服饰。 她踮起脚,轻轻地走到床边,观察床上的女子。 睡在外面的女子因为是脸朝天,王庾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她的脸。 是尹德妃身边的宫女。 “嗯主子” 这时,睡在里面的女子翻了个身,面朝外面。 王庾双眼一眯,这也是尹德妃身边的宫女。 好啊,原来绑架她的人是尹德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庾离开了正房,站在廊下仰望月亮,宫女只是小虾米,她要抓就要抓那只最大的鱼。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 王庾身形一闪,迅速藏了起来。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老媪先被惊醒,连忙披上衣服,出来查看。 “谁啊?” 外面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开门。” 老媪吓住了,望着眼前的门却动不了。 外面又传来了声音:“我就说吧,敲什么门,直接翻墙进去快多了。” 老媪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 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力量,稳住了她的身体。 她回头一看,见是尹德妃身边的宫女,顿时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慌忙说道:“外面有人在敲门,是个男人。 “不,似乎来了好几个男人,小娘子,我们该怎么办?” 那些人该不会是盗匪吧? “别慌,我们去看看。”说完,宫女就朝着门口走去。 “小娘子,别去,危险。”老媪生怕外面的人听见,小声地喊。 “无妨。” 宫女走到门边,朝着外面喊道:“来者何人?” 外面安静了一瞬,然后响起了一个粗狂的声音:“是我。” 听见这个声音,宫女脸色一变,连忙打开门。 “郎君,您怎么来了?”宫女很惊讶。 “进去再说。” 尹敬闪进门内,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老媪,他转向身后的宫女:“她知情吗?” 宫女点了一下头,说道:“这也是德妃的心腹,郎君可以信任她。” “那就好。”尹敬放下心来,然后吩咐道:“带我去看看晋阳公主。” “是。” 宫女领着尹敬来到关押王庾的房间门口,并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门锁。 房门打开,尹敬正准备进去的时候,护卫连忙拦住他:“郎君,您还是在外面等吧,我们进去看看。” 尹敬老实地站在门外。 护卫提着灯笼走了进去,但没一会儿,他们就出来了:“郎君,里面没有人。” “不可能。”宫女一把推开他们,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她们跑了出来,表情惊慌失措:“郎君,我们去睡觉之前还来过这里,当时晋阳公主昏迷不醒,就躺在地上。 “怎么这会儿工夫,她人就不见了呢?” 尹敬没有说话,径直进入房间。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停在了窗户前,他轻轻一推,窗户就打开了。 这时,一张笑盈盈的脸突然出现在窗户外:“嘿,你们是在找我吗?” 第893章 午夜惊魂 “啊,鬼啊!” 尹敬吓得松开手,尖叫着往回跑。 窗户“咣当”一声落下去,关上了。 然而下一刻,窗户又被打开,一个人影跳了进来。 宫女震惊地指着王庾,嘴唇在打哆嗦:“你你怎么就醒来了还” “唉”王庾叹了口气,忧伤道:“谁让你们不给我吃东西,我是饿醒的。” 宫女:“” 所以,迷药抵不过饥饿的力量吗? 看见王庾朝着他们走来,尹敬连忙躲到护卫身后,叫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宫女低头扫视了王庾的脚,对尹敬说:“郎君不必惊慌,她肯定是刚醒来没多久,体内的迷药还未退去,我们一起上,抓住她。” 闻言,尹敬立刻吩咐:“快抓住她。” 护卫和宫女立即冲向王庾。 王庾挑起右边眉毛道:“你们真的这么残忍,要以多欺少对付一个饥寒交迫的小姑娘吗?” “不要受她蛊惑,直接打晕她。”宫女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说道。 王庾不慌不忙地接招:“看来你们心意已决,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落,眼神一冷,手上动作快如闪电。 “噼里啪啦”“叮铃哐当”一阵响,最后屋内趋于平静。 “哼,真是不自量力。” 王庾拍了拍手上的灰,扫视了一圈晕倒在地的五个人,然后离开了房间。 一刻钟后,尹敬悠悠转醒,然而他醒来之后看见的那一幕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了他后半辈子永远的噩梦。 摇曳的灯光下,穿着男装的小娘子正用匕首穿了一块“血淋淋的肉”,缓缓地放进嘴巴里,然后慢慢地咀嚼着。 “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来,滴在她的衣襟上,滴在她身前的书案上 “嗯~真香,真好吃~”她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最后一口咽下,满屋只余淡淡的血腥味。 “你你在吃什么?”尹敬吞了一下口水,心情忐忑。 王庾看向他,嫣然一笑:“这宅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又饿得慌,所以就从他们身上取了点肉吃” “呕” 她的话还没说完,尹敬就已经吐了出来。 王庾无声嗤笑,她只不过是吃了一片裹了酱的豆干而已,他就吓成了这样,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在长安立足的。 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料,起身从书案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涂了酱的匕首,一步一步地靠近尹敬。 尹敬刚缓过来,就看见王庾朝着自己走来,连忙后退。 可惜,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住了,只能缓慢地往后移。 “你站住,站住”尹敬恐惧地大叫。 王庾很听话,真的就停了下来,她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刀刃,一边叹道:“唉,四个人的肉加起来还不够我果腹的,我还是好饿啊。” 听见她的话,尹敬慌忙在屋中寻找,很快,他就看见了自己的护卫和妹妹的宫女躺在不远处,他们胸口处的衣服在微弱的灯光下显示出暗红色。 那是 王庾的声音再次响起:“其他部位虽然也行,但是我不能将就,毕竟没有什么肉比心头肉更好吃了。 “郎君,不如你大方一点,给我一块?” 话落,她伸出匕首,指向他的心口。 尹敬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原来他们的心头肉被这个小阎王吃了,那他们是死了吧? 不,他不想死。 尹敬慌忙摇头:“不,不给,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闻言,王庾皱起了眉头,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你们绑架了我,还不给我吃的,我要是不从你们身上取点什么,怎么能消我心头怒火?” “除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尹敬唯恐她一个不高兴就杀了自己,连忙求饶。 “是吗?”王庾漫不经心地问:“那如果我要的是你们尹家的罪证呢?” 尹敬:“” 他努力直起上半身,对着王庾跪下:“晋阳公主,绑架您的人是德妃,不是我,我是刚刚才得知消息,赶来救您的。 “这件事跟我没关系,跟尹府也没关系,一切都是德妃自作主张,您要杀要剐就去找德妃,千万不要来找我们尹府的人。” 王庾面露鄙夷:“难道德妃就不是你们尹府的人?” “不是,她现在是陛下的人,已经不是我们尹府的人了。”尹敬连忙撇清关系。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陛下报仇?” 闻言,尹敬的脸又白了几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在意尹国公府多过你自己的性命,那我就成全你。” 王庾拿着匕首,再次朝尹敬逼近。 望着那把沾了血的匕首,尹敬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脱口而出:“我说,我说。”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然后回到书案后面坐下。 她拿起毛笔,看向尹敬:“说吧。” “我”尹敬张开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嗯?” 王庾目光一冷,杀气自全身散发出去,直袭而去。 尹敬立刻说道:“德妃进宫后不久,我父亲就强抢了一个女子” 听完后,王庾冷漠地说:“我看不只是强抢了一个女子吧,最起码也有十个。 “不行,这里必须改掉。” 说着,王庾在纸上改了几个字,又道:“不行,你们绑架了我,我可不能让你们好过,必须加重罪名。 “还是改成强抢二十个女子好了,哦,还有,霸占百姓良田就改成两万亩,逼迫别人低价出让宅子改成十座 “杀的人也太少了,就改成一百人好了,额,外加私藏兵甲,意图谋反” 越是听到后面,尹敬就越是恐惧,他慌忙改口:“公主,您不能这样做,我们没有私藏兵甲,也没有谋反。 “我们强抢的女子没有二十个,就只有七个而已。 “还有,霸占的良田也没有两万亩,就只有一千亩而已” 想把罪名往轻了说,想轻判一些,哼,休想! 王庾默默地记下他现在说的话,然后换了一张纸,重新写了一张供词。 审讯完以后,王庾拿着纸笔和印泥来到尹敬面前:“签字画押吧。” 尹敬握紧了双手,没有动。 “你觉得你还有拒绝的余地?”王庾亮出了匕首。 尹敬立刻握住毛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第894章 送往刀口 从尹敬嘴里套出话之后,王庾就把他打晕了。 然后,她又弄醒了尹德妃的宫女,从宫女嘴里弄到了尹德妃的罪证。 “我身上的东西呢?”收好供词之后,王庾问道。 宫女老实回答:“您身上的令牌在德妃手中,香囊和玉佩在紫燕女官手中,剩下的东西在” 见她顿住,王庾替她说了出来:“在你手中。” 宫女听出了王庾语气中的寒意,唯恐她一生气就杀了自己,连忙说道:“奴把它们埋在了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下,公主若想取,奴帮您去挖。” 难怪她找遍整座宅子都没有找到,原来是埋起来了。 王庾扬起手,将宫女打晕,然后离开了房间。 她在院子里找到那棵槐树,将埋在地下的东西取了出来,重新放回自己的身上。 正在这时,她耳朵一动。 有人进来了。 她身形一闪,躲在了树后面。 “郎君,您在这里吗?” 王庾眉梢一挑,紫燕? 来得正好。 她轻手轻脚地从树后走出来,悄悄地朝着紫燕靠近。 “郎君,郎君。” 喊了两声,依然无人应答,紫燕就往关押王庾的房间走去。 看见房内透出光来,紫燕一喜,当即加快了脚步。 她回到尹国公府后,从胡氏那里得到了尹敬去转移王庾的消息,然后好不容易摆脱了李德謇安排在府外的探子,急急忙忙赶往转移的宅子。 却没想到,尹敬和王庾都不在那座宅子里,她只好回来查看自己的宅子。 果然,他们还没有开始转移。 “郎君” 紫燕的一只脚刚迈进房内,背后就吹来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当即蹲下身体,躲过一击,并伸出脚往后一扫。 “够警惕的啊,紫燕女官。”王庾跳到了一旁。 听到王庾的声音,紫燕非常震惊:“晋阳公主?” 亲眼目睹王庾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紫燕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迷药很厉害的,就算是高手也会睡个一天一夜,你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王庾抬起下巴,神气地说:“我是玉清元始天尊的弟子,有他老人家的保佑,区区迷药又能奈我何?” 紫燕愣住了,难道真是玉清元始天尊在保佑她? 趁着紫燕愣神的时候,王庾迅速出手,但又被紫燕躲开了。 两人越打越激烈,慢慢地打到了宽敞的院子里。 皎洁的月光照在紫燕的身上,令她的气息更为冷冽。 “难怪德妃这么鲁莽都能稳居德妃之位,原来她身边有你这样的高手。”王庾一边拆招一边说道:“平日里见你冲动刻薄,还以为跟你的主子一样。 “却想到你是扮猪吃老虎,倒是我看走了眼。” 紫燕冷冷地开口:“彼此彼此。” 王庾眼神一动,目光更为欣赏:“这样的高手,我倒是不忍心了,告诉我,你脸上的伤是谁弄的,我帮你报仇,如何?” “李德謇,公主敢动手吗?”紫燕直接说出了李德謇的名字。 王庾愣了一下,居然是李德謇? “嘭!” 紫燕趁王庾愣神之际,一拳击中了王庾的肩膀。 王庾被打飞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但紫燕并未停下,下一招接踵而至。 王庾迅速爬起来,破解了她的攻击:“区区一个李德謇就能伤了你,可见你也不是很厉害。”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之际,隔壁宅子的屋顶上蹲着一群人,正在热切争论着。 王康达:“别拦着我,我要下去救公主,你们几个,也给我下去救公主。” 大全:“救什么救?公主武功高强,哪用得着我们去救?没瞧见公主打得正欢吗?” 王康达:“” 另一边,林郅悟呵斥李德謇:“臭小子,还不快下去救小庾儿?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来一出英雄救美,然后一举俘获美人芳心。” 李德謇盯着院子里翻飞的倩影,目光痴迷,嘴上却回击:“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小庾儿对付紫燕游刃有余,哪用得着我去救? “再说了,我的武功还没有小庾儿高呢” “你这个大傻子。”林郅悟忍不住敲了一下李德謇的头,骂道:“武功高不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人的姿态。 “明摆着就是必赢的结果,你还不抓住机会?真是傻得无可救药。” “林郅悟,你别太过分。”李德謇气得喊了林郅悟的全名。 但喊完以后,他就顿住了,随即,他站起来,迅速往隔壁屋顶走去。 “这才对嘛。”林郅悟露出满意的眼神。 李德謇跳下屋顶,拔出佩刀,摆出了一个自以为最俊朗的动作冲向了战斗圈:“小庾儿,我来救你” “嘭!”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颗石子绊倒了,佩刀从手中飞出,直直地刺向正缠斗在一起的两人。 “小庾儿小心。” “公主小心。” 看见这一幕,屋顶上的人再也蹲不住,纷纷赶了过来。 王庾和紫燕早就看见了飞过来的佩刀,她们互相揪住对方的衣襟,想要将对方送往刀口。 然而两人势均力敌,位置换了又换。 当佩刀临近,王庾又被送往刀口时,众人被吓得心脏骤停。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庾突然松开手,往下一蹲,佩刀从她头顶飞过,插进了紫燕的体内。 “你”望着奔跑过来的李德謇,紫燕瞪大了眼,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竟然会死在这个无能的小子手中? “嘭!” 紫燕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小庾儿,你没事吧?”李德謇拉着王庾,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见她衣襟上有血,以为自己的佩刀也刺伤了她。 他眸中涌起深深的愧疚:“小庾儿,对不起,我差点就杀了你,对不起,我” “这是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王庾宽慰他:“你能来救我,我很高兴。” 这时,林郅悟和王康达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纷纷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你们放心,我没有受伤。” 然后王庾简短地跟他们说了事情经过,随即吩咐道:“王康达,大全,你们去把房间里的人抬出来。” 在他们走后,王庾小声地问李德謇:“秦王的伤势如何?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言,林郅悟惊道:“秦王受伤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等会儿再跟你说。”王庾回了林郅悟一句,然后催促李德謇:“快告诉我。” 李德謇想着刚才差点失手杀了王庾,心里怀着愧疚,就把宫里的情况都告诉了王庾 第895章 谁更无耻 到了后半夜,风雨虽然停了,也有了皎洁的月光,但长安城中很多人依然提心吊胆,不能安眠。 经历过风雨正逐渐趋于平静的宫城因为一个人的归来,又陷入了动荡之中。 “陛下,李大郎找到晋阳公主了” 禁卫军的话还没说完,正准备就寝的李渊立刻坐了起来,下床,披上外衣,脚步匆匆地来到外室。 “晋阳现在在哪里?” 李渊问得急切,禁卫军不敢怠慢,快速回道:“刚进承天门,不过晋阳公主受了伤,李大郎原本是想先送晋阳公主去太医署,但是想到今日宫中不太平,就决定把晋阳公主送到陛下这里。 “大概再过一刻钟,李大郎就到了。” 李渊大惊:“晋阳受伤了?” “是,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 听到这话,李渊连忙吩咐:“去把甄太医叫来。” 如今李渊信任的太医就只有甄氏兄弟,甄权是太医正,要守着李世民,就只能让甄立言给王庾诊治了。 很快,甄立言就来了,李渊命他去隔壁另一座偏殿准备好,只等王庾到达就开始诊治。 这座偏殿在西面,与李世民所在的偏殿相对。 就在李渊刚踏进西偏殿的时候,禁卫军禀道:“陛下,李大郎来了。” 李渊顿住脚,看向殿门口。 春花和秋月早就等候在门外,此时看见李德謇的丫环背着一个小郎君走过来,而那位小郎君的身形、衣服是那样的熟悉,她们立刻就冲了过去。 “公主”两人哽咽地喊道。 “进去再说。”李德謇示意她们让开路,然后带着丫环进了殿内。 看见李渊,李德謇等人慌忙行礼:“拜见陛下。” 李渊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丫环背上的人:“不必多礼,赶紧把晋阳放床上去。” 又急急吩咐道:“甄太医,赶紧给晋阳看看。” “是。” 甄立言提着药箱跟过去。 李渊并没有急着问李德謇关于刺客的事情,而是一直都盯着王庾。 这才一天不见,小庾儿的脸就瘦了,而且头发略显松散,衣服上染有血迹,不用想也知道,小庾儿遭受了刺客的折磨。 他可怜的女儿 “陛下。”甄立言的声音将李渊的神思拉了回来,他说:“晋阳公主身上的伤口,臣不便检查,等会儿就由晋阳公主的女官检查之后,再说与我听。 “不过,导致晋阳公主昏迷的原因是她中了毒” “中毒?”李渊震惊地打断他的话:“什么毒?严重吗?” 甄立言回道:“幸好李大郎及时找到晋阳公主送回来,若是再晚半个时辰,公主的毒就会深入骨髓,到时候恐怕张神医在这里,也救不回公主的命。 “陛下有什么问题可稍后再问,请容臣先给晋阳公主解毒。” “那你快点。”李渊催了一句之后,就对春花和秋月说:“你们两个留下来,等甄太医给晋阳解了毒之后,就检查一下晋阳身上的伤口。 “给晋阳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 然后,李渊看向李德謇:“你跟我来。” 到了正殿之后,李渊沉着脸问:“你是在哪里找到晋阳的?抓到刺客了吗?” 李德謇微微垂头,恭敬回答:“臣是在平和坊中的一座宅子里找到晋阳公主的,当时尹国公府的尹侍郎正想把晋阳公主转移到其他地方” “尹敬?怎么会是他?”李渊感到疑惑:“他是怎么从宫里把晋阳抓走的?” 李德謇解释道:“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晋阳公主和秦王在宫中遇上了刺客,然后被刺客打晕带走,之后不知是何原因就到了紫燕女官手中。 “紫燕女官假借出宫去探望身体不适的尹国公为由,偷偷将晋阳公主运出宫,安置在平和坊的宅子里。 “臣查过承天门的出入记录,知道紫燕女官以及另外两名宫女出宫是去尹国公府之后,就去尹国公府追查。 “但臣没有见到另外两名宫女,只见到紫燕女官,当时尹侍郎还在府中。 “当我从紫燕女官身上搜出晋阳公主的玉佩和香囊,并带走她之后,尹侍郎就偷偷地从隔壁宅子溜了出去,想趁机转移晋阳公主。 “紫燕女官非常狡猾,无论臣怎么审问,她都不肯说出晋阳公主的下落,无奈之下,臣只好把她送回了尹国公府,并派人暗中监视。 “所幸,紫燕女官做贼心虚,半夜溜出了尹国公府,赶往了关押晋阳公主的宅子,臣一路跟踪,才找到了晋阳公主。 “但臣找到晋阳公主之后,遭到了他们的抵抗,紫燕女官更是挟持了晋阳公主逼我就范。 “情急之下,臣失手杀了紫燕女官,如今她的尸首就在殿外” 说完了七分真三分假的故事,李德謇呈上王庾的佩囊,里面有一个香囊和一块玉佩,并让禁卫军把尹敬等人押了进来。 此时,尹敬等人已经醒来,鉴于之前王庾做的事情,他们认为陛下一定知晓了真相,连忙跪地求饶:“陛下,臣知错了,还请陛下恕罪。” “你”李渊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他就骂:“孤待你们尹家不薄,你们却绑架我的女儿,伤害我的女儿。 “现在居然还让我原谅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尹敬脸色一白:“” 两名宫女不断地磕头:“陛下饶命,奴是受紫燕女官的胁迫才绑架晋阳公主的,这一切都是紫燕女官主使的,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请陛下宽恕!” 听见她们的话,尹敬想起了刚才被抬出去的人,好像是紫燕。 她似乎已经死了 既然她已经死了,那就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她,这样尹府和妹妹都能平安无恙。 想到这里,尹敬带着哭腔喊道:“陛下——您对我们尹家皇恩浩荡,我们怎么可能对您的女儿下手,这是一场误会啊” 李德謇挑起左边眉毛,好整以暇地看着尹敬,他倒要看看尹敬能编出什么误会来。 “陛下!”尹敬又喊了一声,哭诉道:“这一切都是紫燕那个臭丫头自作主张犯下的罪,我们尹家毫不知情,德妃也不知情。 “我之所以出现在平和坊,是知道这件事后赶去救晋阳公主的” 第896章 慌不择路 真是无耻。 李德謇向尹敬投去鄙夷的目光,冷哼道:“刚才还向陛下认错,这会儿就把责任推给下人,尹侍郎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紫燕虽然现在是宫里的人,但毕竟出自尹府,我认错是因为她在尹府时,我没有好好管教她,以致于她现在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尹敬反驳道。 李德謇没有放过他,再次质问:“那刚才陛下问责时,你为何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尹敬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回答:“我只是心有愧疚,毕竟紫燕曾经是尹府的下人。” “呵~”李德謇忍不住冷笑,他原本还想让尹敬多过一天安稳的日子,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李德謇转而对李渊说:“陛下,臣手中有他们的供词,尹侍郎有没有参与其中,您看过便知。” 话落,他将王庾给的供词交给了李渊。 尹敬脸上闪过惊慌,叫道:“陛下,我那是屈打成招,供词不作数的” “是吗?”李德謇斜眼看着他:“我倒是不曾从尹侍郎身上看出什么屈打成招的痕迹。” 李渊淡淡地看了尹敬一眼,就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手中的供词上。 尹敬低头看向自己,衣服除了有点脏乱之外,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他面色一白,但下一刻,他指着两名宫女道:“那她们呢,她们受了刑罚” 等等,不对,她们不是被王庾取了心头肉吗?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跪在这里? 果然,下一刻殿中响起了李德謇的讥笑声:“呵呵,尹侍郎这是慌不择路了吗? “你看她们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她们衣服上的红色只是贪吃留下的酱料痕迹罢了。” 尹敬:“” 可恶,他上了那个臭丫头的当了。 “嘭!” 李渊一掌拍在宝座上,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听候发落。” 尹敬顿时就慌了,连忙求饶:“陛下,臣知罪,请陛下看在德妃和酆王的面子上,饶恕臣吧。” “拖下去。”李渊的声音冷漠至极。 禁卫军立刻堵住几人的嘴,拖了下去。 李德謇继续向李渊禀道:“陛下,这些供词是臣在回宫的路上审问出来的,还未经过查证。 “但据德妃的宫女说,德妃绑架晋阳公主后,偷拿了晋阳公主的一块令牌,就是陛下您赐给晋阳公主的那块令牌。” 闻言,李渊脸色微变,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赞扬李德謇:“果然,虎父无犬子,你跟你的父亲一样机智,这么快就救出了晋阳公主。 “待此事一了,孤会重重地赏你。” 李德謇很惭愧,小庾儿可不是他救出来的,但他不敢说实话,以免破坏小庾儿的计划。 “谢主隆恩。” 李渊又道:“你先下去吧。” “是。” 在李德謇走后,李渊召来钱九陇,吩咐道:“你去一趟尚宫局,让程尚宫带人去一趟德妃宫里,把晋阳的令牌搜出来。” 钱九陇心中一惊,晋阳公主的令牌在德妃那里,岂不是说德妃是绑架晋阳公主的人? 他心中震惊,面上却镇定地应道:“是,臣这就去。” “主子,快醒醒,郇国公和程尚宫来了。”宫女站在床边,着急地呼唤尹德妃。 尹德妃烦躁地翻了个身:“唔别吵我,我再睡会儿什么?” 她突然惊坐起,清醒了过来:“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宫女回答。 尹德妃心中一惊,再过一个时辰,陛下就要上早朝了,但是这个时候,郇国公和程尚宫来干什么? 心中疑惑,她就问了出来。 “奴也不知道。”宫女老实回答,并且催促尹德妃:“主子,您还是赶紧穿上衣服,出去看看吧。” 一刻钟后,尹德妃妆容齐整、衣着华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德妃。” 众人行礼之后,钱九陇率先开口:“这么晚还打扰您,请德妃恕罪。 “臣和程尚宫奉陛下之令来此搜查,还请德妃把晋阳公主的令牌交出来。” 闻言,尹德妃脸色大变,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假装愤怒:“放肆,你的意思是我偷了晋阳公主的令牌吗?” 钱九陇面无表情道:“您身边的宫女已经招供,您偷拿了晋阳公主的令牌,此时,她们的供词就在陛下手中。” 听了这话,尹德妃立刻就想到了出宫的紫燕三人,莫非她们已经被陛下抓了? 那岂不是说王庾也被陛下找到了? 完了,陛下知道她干的事了,该怎么办? 程尚宫见尹德妃迟迟不出声,就说道:“德妃,您若不想事情闹开,令自己难堪,就现在把令牌交出来吧。” 这样就不用搜查了,事情也不会传开,还能保住她作为德妃的体面。 尹德妃不甘地咬住了嘴唇,双手死死地攥着袖子,怎么办,交还是不交? 内心衡量了一阵,尹德妃还是把令牌拿了出来,假意问道:“是这块令牌吗?” 钱九陇接过令牌,确认之后,说:“没错,正是这块。” 尹德妃当即解释:“这是我今日在园子里捡到的,当时周围没有人,不知道这块令牌属于谁,就把它带回来了。 “没想到这块令牌是晋阳公主的。” 她干笑了两声,又道:“幸好是我捡到了,要是居心叵测的人捡到这块令牌,那就糟糕了。”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接话。 尹德妃顿觉尴尬,脸上的表情开始不自在起来。 因为李渊没有其他吩咐,钱九陇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尹德妃,便和程尚宫告辞离去。 看着摆在面前的令牌,李渊神情黯然,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其他人都退下了,但钱九陇没有动,他劝道:“陛下,您一夜没睡,还是去睡会儿吧。” 李渊没有说话,只朝他挥了一下手。 钱九陇无奈退下。 随后,李渊拿起令牌,去了西偏殿。 “晋阳身上有伤吗?” 春花回道:“有三处伤口,不过都是外伤,并不严重,奴已经帮公主敷了药,请陛下放心。” 李渊把令牌递过去:“帮晋阳收好这个东西。” “是。”春花激动地接过去。 李渊又看向甄立言:“晋阳体内的毒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臣方才已经为晋阳公主解过一次毒,虽并未完全清除,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再吃三次解药,便可全部清除体内的毒。”甄立言说。 “那就好。”李渊放下心来,又问:“她什么时候会醒?” 甄立言垂下眼睛:“要天亮以后。” 李渊没再出声,而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王庾,然后才离开。 他一走,躺在床上的王庾就睁开了眼睛 第897章 朝堂风雨 见王庾醒来,甄立言下意识的动作是看向殿门,确认陛下已经离开,他才松了口气。 而春花和秋月很激动,扑到床边,泪流满面:“公主您终于醒来了吓死我们了” 王庾坐起来,伸手轻轻地抚摸春花的脑袋,就像是抚摸柯兰一样,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什么没事?您都中毒了。”春花擦干眼泪,反驳道。 王庾一噎,转而看向秋月:“秦王现在如何?” 秋月扫了一眼甄立言,回答:“秦王受了重伤,太医正说辰时之前若不醒来,秦王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王庾脸色一沉,对甄立言说:“我这儿没事,甄太医还是赶紧去照顾秦王吧。” “是。”甄立言立即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去。 王庾又对秋月说:“你去把秦叔宝请过来。” 很快,秦叔宝就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小庾儿” “嘘,声音小一点。”春花迎上去,施了一礼,压低声音道:“刚才甄太医跟陛下说公主要天亮以后才能醒过来,秦将军不要声张,请跟我来。” 秦叔宝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跟着春花走进内室。 “兄长。”王庾坐在床上,冲秦叔宝露出笑容。 秦叔宝快步走到床边,上下打量王庾:“你没事吧?听说你中了毒。” “我没事。”王庾回了一句,也用目光上下打量秦叔宝:“你身上的伤没事吧?尉迟敬德怎么样?” “都是外伤,不碍事,尉迟兄跟我一样,死不了。”尽管身上有十余个伤口,但是秦叔宝毫不在意,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痛苦。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无奈,然后命春花和秋月去外面守着。 在她们走后,王庾开口说道:“毒是我自己下的。” “你”秦叔宝张口就要训斥她,但看见她苍白的脸,又不忍心。 最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点,你和大王真的很像,不愧是兄妹。” 为了引起陛下的重视,挑起陛下的愤怒,这两人如出一辙,都借机对自己下了狠手。 王庾眸中闪过无奈,对方如果不是太子,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时间不多了,你跟说说宫里的情况吧。” “好。” 之后,两人互换了消息,又做了一些调整,然后秦叔宝就离开了这里。 天未亮时,朝会就已经开始了。 很多大臣一走进皇宫,就明显感觉到宫中的气氛与往日不同,凝重,还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当李渊出现在殿内,众人发现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眼中带着血丝,眼下乌青,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疲倦。 就连声音,也透露出疲累:“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话落,杨御史站了出来,高声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臣要弹劾尹国公和尹侍郎贪赃枉法、强抢民女、霸占百姓良田、滥杀田客此十一宗罪,请陛下严查。” 听到这番话,众人皆露出了不甚在意的表情。 作为宠妃的娘家,受到的关注自然要比平常人多,尤其是那些闻风而动的御史,只要有一点点动静,他们就会上奏弹劾。 若是被御史抓到了把柄,陛下就会罚罚俸禄以示惩戒;若是没有被抓到把柄,弹劾之事就会不了了之。 总之,只要家族中进宫为妃的女人不倒,这个家族就不会倒。所以这种事情,陛下从不会严查。 然而下一刻,当他们听到李渊的话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此事就交给刑部尚书,务必要严查严办。” 众人:“” 不仅要严查,还要严办,难道是德妃惹怒了陛下吗? 窦诞战战兢兢地接下差事:“是,臣遵旨。” 接着,杨御史又大声说道:“陛下,听闻昨日宫中混进了刺客,且重伤了秦王和晋阳公主。 “宫中守卫如此松散,竟然让刺客混了进来,臣要弹劾左武卫大将军和右武卫大将军玩忽职守,令陛下处于险境之中。”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他们这才发现今日朝堂之上没有一个皇子。 李渊脸色微变,目光阴沉地看了杨御史一眼,然后又看向钱九陇,那眼神仿佛在问“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钱九陇带着疑惑摇头:不是臣走漏的风声。 殿内静默了片刻,随即喧哗顿起。 “什么?宫中进了刺客,秦王还受伤了?” “秦王伤势如何?有性命之忧吗?” “岂有此理,皇宫本应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却让刺客混了进来,必须彻查此案” 于是,官员们纷纷请求李渊彻查此案,并将左武卫大将军和右武卫大将军关起来。 裴寂等太子一脉的官员看懵了,完全分不清楚杨御史到底是谁的人。 左武卫大将军是郇国公钱九陇,他是陛下的心腹。 右武卫大将军是金河郡公李子和,这人是秦王手下秦叔宝的岳父,自然就是秦王的人。 若杨御史是秦王的人,他怎么敢弹劾这两个人? 若杨御史是陛下的人,他弹劾李子和便也罢了,他怎么可能去弹劾钱九陇? 裴寂忍不住在心中猜测,难道杨御史是太子新招纳的官员吗? 那也太蠢了吧。 太子本想无声无息地杀了秦王,后来事情败露,但陛下封锁了消息,宫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如今杨御史捅了出来,岂不是暴露了太子? 裴寂扫了李渊一眼,然后大声呵斥:“杨御史,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这种扰乱人心的风言风语,你未经查证就上奏弹劾,未免太过冒失。” “闻风而奏本就是御史的职责,何来的冒失?”杨御史不卑不亢地回击。 裴寂被噎,一时愣住了。 他的话说得没错,查证那是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的职责,根本就用不上御史。 陈叔达却趁机问道:“郇国公,李大将军,敢问杨御史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钱九陇与李子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皇帝。 李渊拉着脸说:“此乃谣言。” “若是谣言,请陛下叫秦王过来,让我们确认其安危。”陈叔达顺势说道。 “放肆!” 裴寂见李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同时也看出了李渊的心思,当即呵斥陈叔达:“陈侍中如今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竟敢质疑陛下。 “敢问陈侍中,依照律法,以下犯上,对陛下不敬,该当何罪?” 以下犯上,尤其是对皇帝不敬,重者杀头,轻者杖责。 面对裴寂的指控,陈叔达并未惊慌,而是镇定地说:“我并未质疑陛下,我只是向陛下求证。” 接着,陈叔达面向李渊,向他痛陈利弊:“陛下,空穴不来风,秦王若不是真的遭遇了刺杀,这个消息不会传出来。 “臣知道陛下在顾虑什么,秦王重伤,必会引起朝堂动乱,让百姓不安” 李渊脸色稍缓。 “但正因为如此,陛下才更应该彻查此案,抓住刺杀秦王的真凶,以安民心。 “如若陛下像现在这样忌讳,隐瞒此事,定会中了奸人诡计,寒了功臣与宗室的心,并且会助长对方杀人的气焰。 “今日他们胆敢杀秦王,明日就有可能对陛下下手。 “陛下,刺客如此猖獗,胆敢在皇宫中行刺,必须彻查此案,抓住凶手,以稳定朝堂,安抚民心。” 说着,陈叔达跪了下来,郑重请求。 萧瑀等人紧跟着纷纷跪下:“请陛下彻查此案,以稳定朝堂,安抚民心” 第898章 保守秘密 看见这么多的官员附和陈叔达的提议,裴寂气急,连忙劝道:“陛下万不可答应。 “倘若大张旗鼓地调查,消息定会传到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耳中,届时引起叛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有突厥、吐谷浑那些蛮夷之族,他们若是知道秦王受了重伤,定会趁机发兵,侵犯中原。” 萧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毫不客气地质问:“裴仆射如此阻挠陛下彻查此案,莫不是刺客是你派去的?” 李渊的目光“唰”的一下就看向了裴寂。 “”裴寂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即跪下:“陛下,臣没有派人去刺杀秦王,也从未生出过这个念头,还请陛下明察。” 见状,那些想出言阻止的官员立刻闭上了嘴巴,唯恐引起皇帝的怀疑。 李渊望着底下的大臣,突然头疼了起来,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皇帝迟迟未说话,陈叔达等人就一直跪着,也不催促。 裴寂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阻止这场彻查。 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良久之后,深思熟虑的李渊终于开口:“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共同调查秦王被刺一案。” “臣等领旨。” “退朝。” “恭送陛下。” 李渊沉着脸离开了,钱九陇与李子和连忙跟上。 “是谁泄露了消息?” 到了外面的回廊,李渊隐忍的怒气喷薄而出。 钱九陇与李子和面露惭愧:“臣等不知。” “那就去查。”李渊怒吼。 “是。” 两人立刻去办。 “等等。”李渊又叫住他们,说:“李子和,你去查这件事。 “钱九陇,你留下来协助三司调查。” 两人道声是,就各自行动。 李渊一边往前赶,一边问道:“秦王和晋阳醒来了吗?” 岳郁回道:“刚才甄太医派人送来消息,晋阳公主刚醒来,但是秦王还未苏醒。” 闻言,李渊又高兴又失望。 他脚步匆匆地赶去西偏殿,一走进殿内,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王庾坐在椅子上,不断地用眼神指挥春花和秋月夹东西喂给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但不过数息功夫就被她吞下,然后继续塞食物。 “陛下”殿内的宫人看见李渊,慌忙行礼。 王庾听到动静,看了过来,见是李渊,她扯开嘴巴,含糊着叫了一声:“阿耶。” “陛下。”春花和秋月停下喂食的动作,退到一旁。 李渊皱着眉头走到王庾面前,见她伸出手想去拿筷子,他一把抢走筷子,沉着脸道:“你中了毒,又昏迷了这么久,不能吃这么多东西。” “可是”这会儿王庾已经口齿清楚:“我昨天吃了早膳后,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了。 “阿耶,我好饿,我现在还是很饿” 望着王庾那渴望和恳求的目光,李渊心中一酸,他移开目光,眨了眨眼睛,逼退眸中的热意。 然后,他从满桌的美食中挑了一碗最清淡的白粥,递给春花:“给晋阳喂这个,其他的都撤下去。” “阿耶~”王庾不满地叫了一声。 李渊柔声安抚她:“你刚醒来,不能吃太多,刚才吃了的就算了,吃了这碗粥,过两个时辰再吃别的。 “乖!” 说着,李渊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就像她小时候哄她吃药一样。 王庾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垂下眼眸,乖巧地“嗯”了一声。 吃完粥以后,春花领着宫女收拾干净,就退了出去。 李渊开始询问:“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庾早已做好准备,恭敬回答:“昨日我与二兄本想去毬场亭打马球,但是途径凝香阁的时候遇上了刺客。 “那群刺客的武功很高,看其步伐动作,应该还当过兵,他们人太多,我体力不支,就被他们打晕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尹侍郎和他的护卫,还有德妃身边的宫女,他们说要把我带去另一个地方。 “后来他们喂我喝了一杯水,不知怎的,我的头非常痛,然后眼前开始发黑,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我就到了这里。” 王庾抬起头,两眼水汪汪地看着李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耶了,幸好”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渊目光动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你放心,阿耶绝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嘭!” 药包掉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甄权呵斥宫人:“小心点,不要吵到秦王。” 宫人唯唯诺诺地道声是,连忙去捡地上的药材。 内室中,李世民睁开了双眼。 “大王”尉迟敬德和秦叔宝见到李世民醒来,很是激动。 但李世民“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 “去把太医正叫进来,先不要透漏我醒来的事情。”李世民的声音很虚弱,再加上刻意压低,只有站在床边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听见。 两人把甄权叫进内室后,尉迟敬德守在外面,秦叔宝则陪在李世民身边。 “大王”甄权看见李世民醒来也很激动,但收到秦叔宝的警告后立刻压低了声音:“大王您醒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李世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甄权说:“还请太医正不要对任何人说我醒来的事情,包括陛下。” 甄权愕然:“为何?” “不要问,你只管照办就行,等我伤好以后,你有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甄权沉默了,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但这代表着他必须对皇帝撒谎。 李世民见他犹豫,便继续游说:“实不相瞒,这次害我差点送命的刺客是东宫的人,若是他们知道我平安无事,定会继续派人刺杀我,到时候在我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也包括你。 “诚然这里是守卫森严的太极宫,但对方身份尊贵,宫中耳目众多,陛下又未把他关押起来,他想杀你我易如反掌,尤其是我现在深受重伤,毫无抵抗之力。” 甄权脸色一白,虽然他知道秦王是被刺客刺伤的,但他不知道刺客背后的人是谁,如今秦王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他就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听从秦王的话,要么如实禀报皇帝,又或者,他可以去禀报太子 “不过,如果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助我抓到真凶,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有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无论你想当太医令,还是要爵位,我都能做到。” 听到李世民的承诺,甄权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现在只是一个九品的太医正,太医令却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官,但这是全国医者中最高的官职,其荣耀是别的官职不能比的。 况且,太子派人在宫中行刺秦王,看太极宫现在的阵势,陛下应该很快就会查到太子身上。 残害兄弟,并且在禁宫行凶,陛下应该会废了太子,到时候能坐上太子宝座的就只有秦王 李世民没有催促他,让他静静地思考。 甄权没有思考多久,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臣愿为大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很好。 李世民露出满意的眼神:“待会儿若是陛下问起,你就这样说” 第899章 死无对证 李渊看了王庾之后,就来到了李世民养伤的偏殿。 “秦王醒来了吗?”李渊一走进内室,目光就迫不及待地看向床上的李世民。 甄权恭敬回道:“启禀陛下,秦王还未醒来。” 闻言,李渊皱起了眉头,低斥:“怎么回事?不是说伤情稳定吗?为何过了辰时,秦王还没有醒来?” 他还记得甄权昨日说的话,若是过了辰时还未醒来,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李渊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奔向李世民,“二郎该不会是” 已经死了吧? 甄权一看就知道李渊误会了,连忙解释:“陛下,秦王没死,他只是” 此时,李渊已经摸到了李世民的手,虽然苍白,但带着温暖。 李渊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但他疑惑地看向甄权:“这是怎么回事?” “噗通”一声,甄权跪了下来:“臣医术不精,虽救了秦王的命,但不能让秦王醒来。 “如今已经过了辰时,秦王恐怕恐怕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说着,他磕下头:“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一直睡下去?”李渊如遭雷劈,愣愣地看着甄权。 这是什么意思? 二郎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那跟残废有什么区别? “没有办法了吗?”沉默很久之后,李渊忐忑地可出这句话。 甄权以额贴地,语气沉重:“臣和臣的兄弟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是没有用,或许,别的太医有办法吧” 李渊转身就往外走,“来人啊,把太医署的太医全都请过来。” 然后又吩咐丁志:“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要搜身,确认没有可题才能放进来。” 丁志道声是后,就立刻去做准备。 很快,太医署的太医全都来了。 首先由太医令为李世民诊治。 甄权站在一旁,充当药童,同时向太医令述说李世民的伤情:“秦王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可题,但昨夜发热了两次,不过我们很快就让它降下来了。 “如若没有可题,在今早辰时之前,秦王就会醒过来,但是秦王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太医令听了他的话后,先入为主,所以在把脉检查过后,向李渊禀道:“陛下,臣无能,不知道秦王为什么会一直昏迷。” 李渊心中一沉:“那秦王会一直睡下去吗?” 太医令想了想,回答:“照目前的脉象来看,可能会” 他没有说得很肯定,但在李渊听来,这就是太医惯有的毛病,说话留三分,是给自己留后路。 他的真话应该是,秦王的伤很严重,会一直睡下去。 李渊攥紧了拳头,看向其他的太医:“你们也来看一看。” 其他的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一个接一个地为李世民把脉。 但在他们心中,陛下信任的甄氏兄弟都已经给出了结果,太医令也给出了相同的结果,他们这些人,医术没有太医令高,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高明的结果。 于是最后,李渊得到的结果就是:秦王会一直昏迷下去。 李渊怒了,朝着太医们大吼:“朝廷养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孤的儿子,真是一群废物” 太医们跪在地上,不敢反驳。 李渊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后,就下令:“传孤旨意,太医署所有太医罚俸一年。” “滚!” 太医们颤抖着谢恩,然后麻利地退下,只有甄权和甄立言两兄弟依然跪在地上。 李渊悲痛地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带着余怒对甄氏兄弟说:“好生照料,若是秦王的伤情恶化,孤就砍了你们。” 两人战战兢兢地应下:“是,臣遵旨。” 这时,岳郁走了进来,向李渊禀道:“陛下,太子来看望秦王” 岳郁的话还未说完,李渊就吼道:“让他滚回去。” 李建成就站在殿外,听到李渊的吼声之后,脸色白了白,略显窘迫。 但他仍然等到岳郁出来传完话后才离开太极宫。 就在李建成走后,李渊也从偏殿走了出来,他走到正殿前,看见尹德妃跪在地上,立马收回视线,径直踏进殿内。 “陛下”尹德妃爬起来想去追李渊,但是刚站起来就摔了下去:“哎哟” 然而李渊听到她的惨叫声,并未回头看她,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 尹德妃慌了,连忙爬起来,追进了殿内。 因为李渊没有吩咐,岳郁等人也就没有赶尹德妃出去。 “陛下” 尹德妃一把抱住李渊的腿,万分痛悔地说:“陛下,妾错了,妾不该一时气愤就把晋阳公主藏起来。 “但妾没想过对晋阳公主怎么样啊,妾只是想把她关起来,给她一点教训罢了,妾并没有伤害她” “这还不叫伤害?”李渊一脚踢开她,怒道:“我捧在掌心里的明珠,我自己都舍不得打,你倒好,不光在她身上留下了伤痕,还给她喂毒。 “若不是李德謇及时把她送回宫中,她的小命就断送在你这毒妇手中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狠毒的人,酆王若是在你膝下教导,肯定也会跟你一样毒如蛇蝎。” 闻言,尹德妃大受打击,身体摇摇欲坠。 毒妇? 多么狠毒的指控啊! 不,这不算什么,最狠毒的是陛下要从她身边夺走她的儿子。 想到这里,尹德妃又爬回李渊身边,哀求道:“陛下,酆王是妾的亲生儿子,是妾的命,你不能把他带走。” 李渊没有说话。 尹德妃以为李渊心软了,继续说道:“陛下,妾真的没想过伤害晋阳公主,妾也没有想到晋阳公主受了伤,但这肯定不是妾的命令,是 “对,一定是紫燕那个臭丫头自作主张,对晋阳公主下毒。 “陛下,这一切都是紫燕做的,也是她怂恿我对晋阳公主下手的,妾虽然有错,但错并不大啊” “呵呵。”李渊发出了一声冷笑:“我倒是不知原来你还有这样一张利嘴,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一个已死之人。 “是不是觉得紫燕死了,无论你怎么说都可以,反正已经死无对证?” 尹德妃露出惊愕的表情:“紫燕死了?怎么可能?” 她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轻易就死掉? 看见她这副表情,李渊的语气变得更加阴冷:“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陛下,妾是真的不知道紫燕死了” “休要狡辩!”李渊无情地打断她,说出了更为严重的指控:“我看,秦王遇刺的事情,你定然也参与了。” 尹德妃并没有惊慌,而是一脸茫然:“秦王遇刺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哼,你不知道?”李渊盯着她的目光射出寒冰:“你不知道能从刺客手中带走晋阳?” 尹德妃:“” 等等—— 她是从太子妃的丫头手中带走王庾的,陛下却说她是从刺客手中带走了王庾,也就是说,太子妃的丫头是刺客? 那么,行刺秦王的主谋应该是太子,而太子妃是帮凶 第900章 皇帝亲审 见尹德妃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神游,李渊怒不可遏,朝她大吼:“回答我。” 尹德妃的身体抖了一下,脱口而出:“妾没有参与,妾不是从刺客手中带走晋阳公主的,妾是从”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把太子妃供出来,否则就是出卖太子。 看来,昨日陛下下旨搜查皇宫不只是找王庾,还有在找刺杀秦王的刺客。 后来皇宫解禁,一直到现在,后宫都没有听到秦王被刺杀的消息,也就是说,陛下封锁了这个消息。 陛下为何要封锁这个消息? 除非秦王性命堪忧,他怕引起朝堂动荡。 既然秦王活不长了,那太子的地位就稳如磐石,若是她出卖了太子,太子绝不会救她。 思虑及此,尹德妃立马改口:“妾是从一个宫女手中带走晋阳公主的,但当时妾没有仔细看,不记得宫女的容貌。 “妾根本就不知道秦王被刺杀的事情,又怎么会参与其中,陛下误会妾了” “闭嘴!”李渊暴喝。 刚才尹德妃的欲言又止以及那思考的神情并没有逃过李渊的眼睛,在李渊看来,尹德妃就是做贼心虚,她思考的是用什么样的谎言才能逃过罪责。 所以,李渊很愤怒,当即下令:“把德妃送回去,即刻起,德妃和酆王不得出淑景宫一步,如有违令,严惩之。” 听见这话,尹德妃深受打击,颓然坐在地上。 当看见宫女朝她走过来,她又抓住了李渊的龙袍,哭求道:“陛下,妾真的只是一时气愤,并没有想伤害晋阳公主,妾啊”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李渊踢出去了。 随即,两名宫女抓住了她,并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往殿外走。 李渊怒气冲冲地走到御案后面坐下,然后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传孤旨意,关闭东宫所有宫门,东宫的人一律不许进出,包括太子。 “宣张神医进宫,另命禁卫军暗中搜寻名医,尽快带进皇宫。 “让郇国公把昨日抓到的刺客带过来,孤要亲自审问” 下了命令之后,李渊拿起了御案上的香囊,用力地闻了起来。 这就是长孙氏送给王庾的那个装有特殊香料的香囊,香味与李世民被毁的那个香囊一样。 闻香囊的时候,李渊看见摆在一旁的玉佩,思绪不由地飘到了远方。 这是他当年送给王庾的第一份新年礼物,那一年,王庾也送了他一份新年礼物,即床弩的构造图。 之后的每一年,王庾送给他的新年礼物都让他感到惊喜,他的女儿,从未让他失望过。 然而,他的女儿,差点就死在了他的嫔妃手中 想到这里,李渊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盛了。 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然后把玉佩放入佩囊中,吩咐岳郁:“把这个东西给晋阳公主送去。” 岳郁接过,去往偏殿。 “公主,这是陛下让我送来的,物归原主。” 王庾接过香囊,打开看了看,玉佩还在,但香囊不在。 便抬头问道:“我这里面还有个香囊,是被刺客拿走了吗?” 听见这话,岳郁忍不住心惊胆战:“公主,您的香囊现在在陛下那里,这些东西原来是被刺客拿走的,但后来李大郎把它们找回来了。 “陛下是借用您的香囊,稍后会还给您的。” 王庾“哦”了一声,就让岳郁走了。 岳郁回去之后没多久,钱九陇就带着单雄信等人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臣已经将刺客带来。” 单雄信当即跪下,先是向李渊行了大礼:“臣拜见陛下。” 然后对钱九陇说:“郇国公刚才的话说得不对,我们不是刺客,我们是陛下的臣子。” “是不是,待会儿就知道了。”钱九陇说完后就看向李渊。 见李渊冲他点头,钱九陇便吩咐内侍请程尚宫等人进来。 “你们仔细闻一下他们身上的气味,闻了之后如实禀报陛下。” “是。” 于是,众人上前,围着单雄信等人闻了起来。 这些人当中,有尚宫局各房的人,还有内侍、宫女,甚至还有禁卫军,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鼻子比一般人要灵敏。 望着几乎要贴上身的内侍,单雄信忍住想打人的冲动,身体往后仰,尽量避免与内侍的“亲密接触”。 站在单雄信旁边的薛万彻则是挺直了身体,如同一根柱子,任由这些人像狗一样闻他身上的气味。 李渊手握香囊放在鼻下,不停地吸其中的香味,并且目光不断地在单雄信等人之间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程尚宫等人齐齐上前,依次向李渊禀报结果。 “启禀陛下,他们身上有一股臭味。” “启禀陛下,他们身上有一股男人的汗臭味。” “陛下,他们身上什么气味都没有” 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说他们身上有股怪异的香味。 李渊扫视了一圈这些人,然后起身从御案后面走了出来,他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了香囊。 迟迟不见李渊发话,这会儿又见李渊走了下来,众人心中疑惑不解,但不敢去看李渊。 李渊径直绕过他们,来到了单雄信的面前。 单雄信立刻就紧张了起来:“陛下” “闭嘴。” 在李渊的呵斥下,单雄信立刻闭上了嘴巴,但他的心开始变得慌乱。 李渊扫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倾身,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吐出,又吸了一口气,如此反复几次,确认之后又走向了薛万彻。 薛万彻也很慌,但是从他面上看不出来。 李渊同样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然而只闻了单雄信和薛万彻两个人,李渊就怒斥程尚宫等人:“孤让你们仔细闻,你们居然敢撒谎欺骗孤?” 程尚宫等人吓得慌忙跪地:“陛下息怒,我等确实是仔细闻了。” “既然仔细闻了,为何闻不到他们身上的香味?亏你们还自诩鼻子灵敏,孤看你们是胆大包天,竟敢当着孤的面撒谎。” 面对李渊的怒火,程尚宫等人吓得浑身发抖:“陛下息怒,我等是真的没有闻到。” 怎么可能? 李渊张开手掌,对他们说:“你们闻一下这个,再去仔细闻闻他们身上有没有相同的香味。” 程尚宫等人立刻站起来,先是各自闻了闻香囊,然后再去闻单雄信等人。 最后,他们给出了答案:“陛下,单将军他们身上没有这种香味。” 闻言,李渊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都闻到了,这些自诩鼻子灵敏的人却没闻到,难道太子的势力如此强大,已经渗透到皇宫各个地方了吗? 难怪他敢在宫中行暗杀之事。 “都退下吧。” 李渊不动声色地打发了程尚宫等人,然后亲自审问单雄信他们:“说,你们为何要刺杀秦王?是受谁指使? “倘若你们如实招供,孤会饶了你们的性命。 “倘若你们撒谎,孤会诛灭你们得九族,让你们死无葬生之地。” 在李渊强大的龙威之下,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 然而单雄信颤抖之后,语气坚定地说:“陛下,臣冤枉,臣并没有刺杀秦王,臣昨日一直都呆在东宫,未曾出去。” 薛万彻紧跟着说了同样的话。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所有的长林军都说了跟单雄信一样的话。 李渊听完后,嘴角划过一抹自嘲,呵,不愧是东宫的人,对太子果然忠心。 看来,他们更忠心于年轻力壮的储君 第901章 攻心之战 李渊的目光猝然转冷,随即冰凉而又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 “拖下去,大刑伺候。” 单雄信等人脸色一变,纷纷呼喊:“陛下,我们真的是冤枉的放开我唔” 禁卫军训练有素地把单雄信等人拖了下去。 而钱九陇正要跟着离开的时候,却被李渊叫住了。 “郇国公留下。” 钱九陇停下脚步,态度恭敬:“陛下还有何吩咐?” 李渊盯着他,沉声问道:“太子是不是找过你?” 钱九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怀疑他。 唯恐回答慢了会加重皇帝的疑心,钱九陇迅速回答:“启禀陛下,太子并未找过臣,臣也没有见过太子。”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何这些自诩鼻子灵敏的人却闻不出单雄信他们身上的香味?”李渊阴沉着脸,语气中蕴藏着愤怒。 钱九陇解释道:“陛下,这些人不是臣选出来的,是宫中的人选出来的。 “他们都是在宫中当差多年,而且是宫人们一致认为的鼻子灵敏,并不是臣私人选出来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闻不出来,臣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他们之所以闻不出来,要么就是单雄信等人身上没有这股香味,要么就是他们闻出来了却撒了谎。 但钱九陇更倾向于后者,因为皇帝都能闻出来,他们却闻不出来,这不明摆着有蹊跷吗? 李渊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了不少:“不用再找人去闻香味,只管用刑,一定要让他们说出真相。” “是。” 钱九陇迟疑了一下,还是向李渊禀道:“陛下,刚才大理寺卿来找过臣,询问是否还抓到其他活口” 陛下让他协助三司调查秦王被刺杀一案,其实只是让他把在凝香阁抓住的两个活口交给三司,并且叮嘱他不能透露单雄信和薛万彻等人有嫌疑的事情。 但大理寺卿似乎听到了风声,来询问他有没有其他活口。 李渊看了过来:“你是怎么回答的?” “臣说只抓到两个活口。”钱九陇回道。 李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很好,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偏殿之中,尉迟敬德跪在床边,小声问道:“大王,您为何让程尚宫否认单雄信他们身上有香味的事情?这样不是帮助他们开脱吗? “我们好不容易抓住单雄信他们,若是陛下相信了程尚宫的话,放了他们,我们岂不是指证不了太子?” 李世民微微扯开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能避开宫中守卫行暗杀之事,普天之下就只有太子能做到。 “就算你昨日没有指证单雄信他们,陛下也会怀疑太子,只不过你的指证会加深陛下的怀疑。 “我没想到陛下会亲自审问,但这样对我们更有利。 “太子的人自然不会指证单雄信他们身上有香味,但郇国公找来的人当中不仅有太子的人,还有我的人。 “若是所有人都统一口径维护单雄信他们,陛下就会认为这些人全都被太子收买了,或者这些人全都是太子的人。 “储君的势力遍布皇宫,又或者宫中的人愿意为太子卖命而对皇帝撒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尉迟敬德惊住了,若是如此,陛下肯定会感受到来自太子的威胁。 陛下尚在位,太子就敢大肆收买人心,甚至有控制禁宫的力量,这会让陛下无比忌惮。 他忍不住投去崇拜的目光:“大王这一招着实是高,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若是陛下先入为主,太子再怎么辩解也没用。 “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事实。” 没错,就像当初他策划太子谋反之事一样,父亲忌惮的是他控制文臣武将的力量,而不是他对太子下手。 如今也是同样的情况,父亲忌惮的不是太子对他下手,而是太子控制禁宫乃至控制朝臣的力量。 李世民缓缓地闭上眼睛,藏住其中的得意。 这一次,他要彻底扳倒太子。 武德殿。 李元吉看向跪在底下的侍卫:“秦王死了没有?” 听见这话,张胤连忙劝道:“主子慎言,这里毕竟是皇宫,隔墙有耳啊。” 李元吉瞪了他一眼,然后朝侍卫吼道:“回答我。”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答:“启禀主子,太极宫守卫森严,尤其是从昨日开始,进出都要盘查,而两位甄太医基本上都呆在太极宫,偶尔出去也是由禁卫军陪同,我们找不到机会。 “所以我们只知道秦王重伤,至于其他的情况,我们打探不到。” 闻言,李元吉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废物。” 这时,张胤说道:“主子,听说陛下刚才召集了太医署所有的太医为秦王诊脉,而现在只有两位甄太医留在太极宫,我想,其他的太医应该知道秦王的情况。” “那还不快去打听,我要知道确切的消息。”李元吉吼道。 张胤转而朝侍卫大吼:“还不快去?” 侍卫立刻朝外跑去。 这时,内侍来报:“主子,刑部尚书求见。” 李元吉顿时露出笑容:“快请。” 很快,窦诞就走了进来:“见过” “不必多礼,快请坐。”李元吉很热情,窦诞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问:“今日朝堂上是什么情况?” 窦诞扫了一眼殿内的人,见都是李元吉的心腹,便把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跟李元吉说了。 李元吉听完后,心中暗喜,“既然陛下命你们三司调查此案,你就好好地查。” 这话让窦诞很意外,他相信很多人应该跟他一样,认为秦王在宫中遭遇刺杀是太子做的,而齐王向来都是支持太子,如今齐王跟他这样说,分明是想太子伏诛。 莫非齐王也有夺嫡之心? 猜到这一点,窦诞大为震惊,他没想到齐王平日里看起来冲动暴躁,心思却如此深沉。 他没有再提太子和秦王,转而跟李元吉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今日杨御史弹劾尹国公,陛下命我严查严办,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闻言,李元吉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刚才听你说杨御史还弹劾了郇国公和李大将军,现在又弹劾尹国公,杨御史到底是谁的人?” “我也不清楚他是谁的人,总之陛下将此案交给了我,我想着尹德妃与太子妃交情颇深,便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李元吉想了想:“你先调查,但是证据先不要呈给陛下,给我看了再定。” “行。”窦诞答应了。 在窦诞离开之后,李元吉问左右:“淑景宫有什么动静?” 宇文宝回道:“听说尹德妃今日去了太极宫,却惹怒了陛下,被陛下罚了闭门思过。” 李元吉暗自思忖,父亲这是在罚尹德妃绑架王庾呢,还是因为要对尹国公府下手,所以先罚了尹德妃? “派人去盯着淑景宫的动静,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第902章 诱夺势力 李建成离开太极宫后就回了东宫,他刚到正殿,苏定方就跟着走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 李建成心中一沉:“又有什么坏消息?” 从昨日开始,他就感觉到诸事不顺,这让他有点心烦意乱,若不是有魏徵、徐师谟等人在身边劝谏,他恐怕冷静不下来。 苏定方简短地禀道:“前朝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已经将秦王被刺杀一案交给了三司审理,并且还让刑部尚书调查尹国公贪赃枉法等犯罪之事。” 听完后,李建成感到很慌:“完了,如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已经无法善后,单雄信、薛万彻他们又在郇国公手里,招供是迟早的事。 “完了,我要完了” 东宫其他属官见李建成慌了,他们也变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唯有魏徵很冷静,他对李建成说:“殿下,此事还未成定局,您切莫慌张。 “单将军他们对您忠心耿耿,我相信他们绝不会背叛您。 “而且直到现在,陛下也没有对东宫采取任何行动,那就说明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您做的” 话音未落,赵弘智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陛下派人关闭东宫所有的宫门,而且不许东宫的人进出。” “”魏徵瞪大了眼,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建成更慌了,起身就往外走。 他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宫门,正好听到钱九陇的人对守宫门的侍卫说: “陛下有旨,从即刻起,关闭东宫所有宫门,东宫所有人不得进出。” 说完,粗暴地把门口的侍卫赶进东宫内,然后关上了宫门。 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东宫和外界的一切,李建成突然觉得此刻的东宫不像是一座象征权力的宫殿,而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殿中,喃喃道:“父亲是查到了吗” 魏徵依然很冷静:“殿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 “就算陛下知道这件事是您做的,也不会杀了您,毕竟虎毒不食子,您是陛下亲自教导的太子,陛下舍不得。 “而且秦王受了重伤,至今未醒,若是秦王死了,陛下就更不会对您怎么样。” 听到这番话,李建成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诸多皇子之中,只有李世民能勉强与他争夺储君之位,李世民一死,即便父亲知道是他做的,为了江山社稷,也不会废了他。 想到这里,李建成不再慌乱,吩咐众人:“想办法去打听秦王的情况。” 众人道声是,立刻去想办法。 不过,很快就有人为李建成送来了消息。 李元吉望着面前拦住他的禁卫军,怒斥:“陛下的旨意是不准东宫的人进出,可没说不准其他人进东宫。 “即便陛下说了不准其他人进东宫,那也不包括我。” 李元吉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见他气势汹汹,禁卫军握住刀柄的手也不敢动,慌忙避开。 就这样,李元吉带着人闯进了东宫。 “快去禀报陛下。”刘校尉吩咐道。 立刻就有一名禁卫军去太极宫报信。 李建成看见李元吉,很是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李元吉面露鄙夷:“就钱九陇手下那些人,他们岂敢拦我?” 他可是嫡皇子,地位仅次于秦王,他们岂敢伤他?尤其是现在这个局势,父亲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个皇子受伤。 接着,李建成和李元吉交换了各自手里的消息。 听到所有的太医都宣判了李世民从此以后醒不过来时,李建成与魏徵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 一辈子昏迷不醒,跟死了有何区别? 李元吉没有错过李建成眼中的喜色,他提醒道:“长兄现在高兴未免太早,虽然李世民倒下了,但是秦王府的势力还在,他们会不顾一切反扑,对付我们。 “何况父亲还把此案交由三司审理,这就意味着现在不止百官知晓此事,外面的百姓也知晓了。 “所以,为了稳固储君之位,长兄首先要解决掉那两个活口以及单雄信等人,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魏徵顺势提议:“如今东宫被陛下封锁,这件事恐怕得请齐王帮忙。” 闻言,李建成看向李元吉:“四郎一向都支持我,这次不会不帮忙吗?” “长兄吩咐,岂敢不从?”李元吉欣然应允。 但紧接着,李元吉话锋一转:“不过,如今那两个活口被移交到了大理寺,而单雄信等人仍然在郇国公手中,我就算是想帮忙,也没有能力啊。” 李建成沉默了。 李元吉没有催促,默默地看着他,耐心等待。 良久之后,李建成掏出了一块令牌递给李元吉:“如果你需要帮助,就拿着这块令牌去找” 他低声说了几个名字后,又继续说道:“还有,你可以去找李世勣帮忙,单雄信是他的结拜兄弟,而李世勣深得陛下器重,他或许有办法救单雄信。” 张胤却道:“可是,李世勣是中立派,他没有支持秦王,也没有支持您,我想,他应该不会帮忙。” “他会帮忙的。”徐师谟解释道:“当初王世充兵败,秦王要杀单雄信,李世勣苦苦哀求秦王饶恕单雄信的性命,并且提出了以命换命,这就说明李世勣与单雄信情意深重。 “如今单雄信身陷困境,李世勣绝不会坐视不理。” 李元吉沉默了一刻,像是被他说服了:“行,我派人去联络李世勣。” 闻言,李建成语气诚恳地对李元吉说:“如此,就拜托四郎了。” 李元吉肃容回应:“长兄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离开东宫时,李元吉看见去报信的禁卫军站在原位,且禁卫军并未对他做什么。 李元吉眸中闪过一丝得逞,他就知道,父亲不会怪罪他。 回到武德殿后,李元吉并未急着去联络李建成的人,而是吩咐内侍:“去拿纸笔来。” 张胤试探地问:“主子可是要写信给李世勣?” “没错。”李元吉大方承认:“趁着太子的事情还没有牵连我之前,我必须把信先送出去。” 张胤又问:“主子,您当真要帮太子,让李世勣去救单雄信?” 听到这话,李元吉笑了:“让李世勣救单雄信,这是一定要做的,但帮太子嘛,那就不一定了。 “李世勣既不支持太子,也不支持秦王,倒是可以选择我” 第903章 一道灵光 秦王在皇宫中遭遇刺客并且受了重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百姓们既震惊又很愤怒,但听到陛下已经将此案交由三司审理,便耐心地等待结果。 自此之后,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百姓们在谈论此事,他们不仅在心中猜测策划此次暗杀行动的幕后主使是谁,而且说到气愤处就会把心中的猜测宣之于口。 大部分人都说此事是太子做的,还有一部分人认为是齐王做的,但是齐王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帮助太子铲除秦王这个劲敌 尽管长孙氏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她亲耳听见李世民受了重伤的消息,她的心还是会痛,会慌。 她第一时间去往了皇宫。 这一次,看守宫门的禁卫军没有阻拦长孙氏,直接放了长孙氏一行人进宫。 长孙氏先去见了李渊,得到李渊的允许之后,就去看了李世民。 看见长孙氏来了,尉迟敬德对殿内的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在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之后,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如同往日一样,一人看守内室门口,一人在内室候着。 长孙氏一边疾步往里走,一边问道:“大王的病情如何?真的如太医所说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王妃不必担忧,大王他” 秦叔宝还未说完,就看见长孙氏捂住嘴,将惊呼声压了下去。 他回头一看,见李世民向这边侧头,笑呵呵地望着长孙氏。 得了,也不用他解释了。 秦叔宝默默的退下。 长孙氏快步走到床边,先握住了李世民的手,感受到他的手心的温度,她喜极而泣:“太好了,你没事” “我向你保证过,一定会平安无恙,我又怎么会骗你呢,傻瓜!”李世民宠溺地看着她。 虽然得到了保证,心里还是会担忧,毕竟这是生死大事。 长孙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了一阵后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心也彻底安定下来。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李世民露出轻松的笑,柔声说道:“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从前在战场上也会受伤 我已经习惯了。 “你放心,我再休养个几日 又能上战场杀敌。” 他说得轻松,但是长孙氏明白他一点都不轻松 尽管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苦 但是他坐不起来的身体就足以让长孙氏明白,他的伤很重。 不过,大王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假装不知吧。 接下来 长孙氏跟李世民说了秦王府的情况 又把外面的消息说给他听。 而李世民则挑了一些能说的东西讲给了长孙氏听。 夫妻二人越说越入神,直到秦叔宝进来禀报:“王妃,大王该吃药了。” 长孙氏这才停止谈话,并放开李世民的手,帮他掖了一下被角 然后顶着红红的眼睛出去了。 “见过秦王妃。”甄权端着药碗正准备进去,就碰上了长孙氏 连忙行礼。 长孙氏停下来,叮嘱了他几句。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且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得很伤心。 甄权暗想 若是秦王妃知道秦王没有性命之忧 肯定不会这么伤心 如今这副模样,定然是秦王没有告诉她。 “王妃,我送您。”秦叔宝跟上长孙氏。 长孙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听说小庾儿也受伤了,她在哪养伤?带我去看看。” “是,王妃请跟我来。” 这一天夜里,太极宫像一只雄狮进入了酣睡状态,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但还有三人依然精神抖擞。 尉迟敬德在内室门外看守,秦叔宝在内室向李世民汇报情况。 “小庾儿说陛下已经将香囊还给了她,但是单雄信他们还没有招供,还有当场抓到的那两个活口如今在大理寺,听说也没有招供。 “也就是说,虽然单雄信和薛万彻等人是东宫的人,但是我们没有物证,且人证也不是很充分。” 李世民的伤很严重,身体不能随意移动,他躺在床上,侧头看向秦叔宝:“不必着急,这才第二天,此案没那么快结案的。” 牵涉到一国太子,皇帝自然会慎重对待,即便有了人证物证,皇帝也不会立刻处置太子,他要衡量之后才会做出决定。 这一次,李世民深受重伤,必须卧床静养,所以他很有耐心。 “唉,没想到我们伪造的证据会突然不见了,不然早就定下了太子的罪。”秦叔宝突然叹道。 李世民却道:“是有人向太子通风报信,单雄信和薛万彻离开凝香阁的时候带走了那些证据。” 秦叔宝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我们身边有奸细?” “没错。”李世民分析道:“如果不是有人出卖了我,以单雄信的脾性,他是不可能中途离开凝香阁的。” 说到这里,李世民露出愤怒的表情:“枉我当初还饶了单雄信一命,却没想到单雄信非但不感恩,还敢带着人行刺我。 “真是岂有此理嘶” 太过气愤,李世民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板,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又冒出了冷汗。 “大王息怒,小心伤口裂开。”秦叔宝劝道。 每次看见甄氏兄弟给李世民换药的时候,秦叔宝就非常敬佩李世民,胸口上的伤只要偏一分,李世民就会丧命。 如此大胆,如此无畏,只怕整个长安城中除了李世民,就再无第二人。 说到奸细,秦叔宝便问道:“大王心中可有怀疑的人?”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我仔细地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你觉得谁最可疑?” 这话不好回答,尤其是无凭无据,说出谁的名字都会得罪人。 况且,秦叔宝也没有想到,便说道:“末将愚笨,猜不到可疑之人。” 李世民沉默了,他如今被困在太极宫,想调查这件事也无能无力。 于是,李世民对秦叔宝说:“你明日去看小庾儿的时候,让她想办法联络苏定方,查查这件事。” 身边有个奸细,总是让人不放心。 秦叔宝应承下来。 第二日,秦叔宝去看望王庾,将这件事跟王庾说了。 王庾道:“行,这事就交给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秦叔宝就准备离去,然而王庾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叫住了秦叔宝: “等等” 第904章 兄弟反目 之后,秦叔宝把王庾的话带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后,眼睛一亮:“现在想想,那些人确实不一样,如果能查到他们的身份,那太子就百口莫辩了。” 秦叔宝垂下眼眸,虽然找到了突破口,但是要查出实证,很难。 “大王,陛下已经封锁了东宫,而且不许东宫的人出来,我认为陛下已经掌握了太子的一些罪证,但因为您会永远昏迷下去,所以陛下才迟迟没有惩罚太子。” 秦叔宝继续分析:“陛下没有把单雄信和薛万彻他们交给三司,所以三司也查不到太子身上,陛下这个行为分明是怕一下子失去两位皇子,从而引起中原动荡,再次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大王,我觉得是时候苏醒了,只要您醒来,镇住那些宵小之徒,陛下就会毫不犹豫地废了太子。” 李世民没有赞同他的话:“不,现在还不到时候,且再等几日。” 这一日早朝后,萧瑀去看了李世民和王庾。 王庾趁机对萧瑀说:“那日在凝香阁的刺客,我与他们交过手,不只是这一次,之前也与他们交过手。” “是在哪里?”萧瑀连忙问道。 “永平坊。”王庾缓缓说道:“上次罗艺绑架了林大郎,我救林大郎的时候与罗艺的部属交过手,那些人与这次的刺客很相似。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刺客应该是罗艺曾率领的幽州骑兵。” 因为李渊并没有把单雄信等人交给三司,也没有透露这个消息,所以王庾就没有提及单雄信等人。 “不会吧?”萧瑀表示怀疑:“曾跟着罗艺的那些幽州骑兵全都被诛了,怎么可能还活” 说到这里,萧瑀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太子救了这些人,并将其收归己用。” 王庾浅浅一笑:“如果姑父能查到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那太子就麻烦了。” “我立刻去查。”萧瑀风风火火地走了。 王庾又叫来秋月,吩咐她:“你回一趟府中,帮我挑一些好玩的东西带过来。 “另外,帮我带句话给王长史。” 王庾低声说了一句话后,又把两张画像递给秋月。 秋月接过画像,妥善收好之后就去了正殿,将王庾的要求对李渊说了。 李渊没有多想,挥了一下手:“早去早回。” 十天后,萧瑀与李渊商议政事之后,提出要去看李世民和王庾。 李渊同意了。 李世民依然“昏迷”? 萧瑀只是站在床边看了一眼? 然后向甄权询问李世民的情况? 了解完就离开了。 到了王庾那里后,殿内只有王庾的两个丫环,萧瑀便放下心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派人去幽州查了,曾经的幽州骑兵全死光了,现在已经没有他们的户籍。 “不过,我还是留了人在幽州查访他们的事情,希望能找到证据。” 萧瑀有点沮丧:“但想要找到证据指证他们,恐怕很难。” “姑父不必灰心? 只要我们坚持去找,就一定能找到证据。”王庾安慰他。 “但愿如此吧。”此时的萧瑀再也没有之前的热情了。 然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正在太极宫指证太子。 李元吉跪在地上,语气哽咽:“我以为我劝住了长兄? 却没想到长兄还是一意孤行? 在凝香阁设了埋伏,要杀了二兄。” “为何不早点向我禀报?”李渊怒道。 李元吉不慌不忙地解释:“因为那个时候我以为长兄已经放弃了杀二兄的念头? 而且我要是跟您说的话,您肯定不会相信,说不定您还会怀疑我挑拨长兄和二兄之间的感情。 “是以,我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李渊:“” 沉默了一刻,李渊又问:“那为什么现在又决定告诉我了?” “因为”刚张嘴说了两个字,李元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今日看见二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像是随时会死去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痛。 “甄太医说二兄从此以后会一直这样昏睡,再也醒不过来,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必须将真相告诉阿耶,不能让长兄一错再错。” 接着,李元吉又露出害怕的表情:“长兄、二兄与我是亲兄弟,对待亲兄弟,长兄都能下杀手,真是太可怕了。 “若是日后长兄看我不顺眼,把我也杀了还有比我年纪小的那些兄弟,他们又该怎么办?” 李渊脸色微变,嘴上却说:“别忘了,你也曾经劝我杀了二郎。” 李元吉早已料到李渊会这样说,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二兄犯了错,且对江山有害,所以我才会那样说。 “而且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杀二兄。” 李渊沉默了。 迟迟不见李渊说话,李元吉干脆呈上手里的奏折:“阿耶,这是证据。” 岳郁当即从李元吉手中接过证据,放在了李渊面前。 李渊盯着案上的东西看了很久,像是在挣扎,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伸出手,翻开奏折。 他看得很仔细,但越是看到后面,他的表情就越愤怒。 李元吉抬头看了李渊一眼,然后又垂下头,掩去眸中得逞的笑意。 如今,李世民昏迷不醒,且永远都醒不过来,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这个时候,再把李建成派人在宫中暗杀李世民的事情捅出来,那么李建成必定会被父亲废了。 李元吉很谨慎,他派人打探了十日,确定李世民不会再醒来之后,才带着证据来找李渊。他要的是,一举扳倒李建成和李世民两个人。 这样一来,下一个储君就是他。 每每想到这里,李元吉就忍不住偷着乐,他真是太聪明,就连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斗不过他,哈哈 “嘭!” 李渊一拳打在御案上,喊道:“去东宫把王晊带来。” 钱九陇立刻派人去东宫。 很快,王晊就被带到了李渊面前,他战战兢兢地给李渊行礼:“拜见陛下。” “说,刺杀秦王的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指使的?老实招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李渊阴沉着脸,看起来很可怕。 王晊不敢与李渊对视,颤抖着说:“是是太子殿下” 第905章 谁是叛徒 话开了个头,再往下说就容易多了。 王晊像倒豆子一样,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李渊:“自去年年底开始,朝中许多大臣纷纷劝谏陛下废黜太子,另立储君。 “殿下原本并不在意,只是陛下迟迟不罚秦王,反而对秦王百般信重,殿下就着急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殿下,要怪只能怪宫中的人都在说陛下要废了太子,立秦王为储君,所以殿下才会孤注一掷,在宫中设下埋伏击杀秦王。 “负责伏击秦王的人是单将军,还有薛将军,其他人应该是单将军麾下的长林军,里面除了军队中的人,还有江湖上的豪杰,是殿下一早就招纳到东宫的” 接着,王晊说出了那些参与行刺的人的名字,包括策划刺杀行动的魏徵、徐师谟、赵弘智等人,还有东宫之外的人。 李渊听完后,气得差点吐血:“好啊,这些人竟敢背叛孤” “来人啊。” 钱九陇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李渊怒而下令:“传孤旨意,即刻逮捕魏徵、徐师谟、赵弘智,苏定方” 一连串的名字从李渊口中说了出来,最后,李渊将目光落在王晊身上:“把他也抓起来。” 知情不报,同样是大罪。 眼看着禁卫军来抓自己,王晊连忙喊道:“陛下,臣虽然知晓内情,但并没有参与啊,而且太子殿下在行动前就严禁东宫的人出入,臣想报信也出来不了啊 “陛下唔” 王晊被无情地拖走。 李元吉为他说话:“阿耶,王晊说的是事实,当时长兄不仅控制了东宫的人,还派人监视我,以防我透露他有杀人的心思。 “就连刺杀当日,长兄还把我困在他的身边,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要对二兄动手。 “阿耶,王晊能说出真相,也算是大功一件,不如就功过相抵,放了他吧。” 愤怒过后,李渊只感到深深的无奈,他无力地说:“这件事我会考虑,你先回去吧。 “这段时间宫中不太平,你就呆在宫里好好休养,不必去早朝,也不要去东宫。” 李元吉顺从应道:“是,阿耶。” 离开太极宫后,李元吉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 回到武德殿后,李元吉吩咐左右:“去告诉王晊,不要担心,不要乱说话,我会让陛下放他出来。 “还有,告诉他,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是。”张胤领命而去。 这么重要的人证,自然要好好对待。 宇文宝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元吉:“主子,这是李世勣的回信。” 满面春风的李元吉哼着小曲,从宇文宝手中拿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就僵硬了,随后怒气爬上他的脸颊。 “李世勣这个混账东西,真以为仗着军功就能高枕无忧吗?” 李元吉冷冷地“哼”了一声:“胆敢拒绝我,将来我定会让他后悔。” 储君宝座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待他将来继承皇位,第一个收拾的人就是李世勣这个狂妄的家伙。 没过多久,窦诞悄悄地来到武德殿,对李元吉说:“有人给我送来了尹国公犯罪的证据,非常之多。 “不仅有尹国公犯罪的证据,还有尹国公府其他人犯罪的证据,正是杨御史弹劾的那些罪名。 “若是这些证据到了陛下手中,尹国公府上下必定是死路一条,连带着尹德妃也会受到牵连。” 李元吉脸色一沉:“去查查是谁搜集的证据,还有尽量拖延时间,先不要把证据呈给陛下。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救尹国公府的人。” 只要他坐上储君宝座,他就能保住尹国公府。 窦诞有点担心,但还是答应了。 此时的东宫是一片混乱。 看到那些禁卫军二话不说就进来抓人,李建成火冒三丈,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然而禁卫军并没有停止,继续抓人。 李建成只好看向钱九陇,沉着脸问:“郇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奉陛下旨意,抓捕刺杀秦王的人以及策划刺杀行动的人。”钱九陇面无表情地回答。 闻言,殿内的人大惊失色,他们下意识地猜测:难道单雄信和薛万彻等人供出了殿下和他们? 若是如此,那殿下就完了。 李建成心有不甘,咬牙道:“即便他们有嫌疑,但现在还是我东宫的人,我一日是太子,你们的态度就得恭敬一日。 “看看现在,你们如此放肆,当真不怕陛下降罪吗?” 钱九陇顿了顿,随即回忆起李渊发怒的模样,又恢复了冷漠:“殿下犯了错,却还能安然站在这里,那是因为您是陛下的儿子。 “殿下还是好好珍惜吧。” 李建成:“” “带走。” 钱九陇领着禁卫军带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颇为壮观。 守在东宫外的探子看见这一幕,赶紧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子。 郑观音闻讯赶来,也看见了这一幕,她走进殿内,惊慌失措地望着李建成:“殿下怎么会这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到她的声音,李建成立刻藏起颓败之色,假装镇定地说:“不必担心,父亲绝不会因为那些叛徒的话就定我的罪。 “不管情况多么糟糕,你只要照顾好孩子们就行,其他的事就交给我。” 郑观音听了他的话,并未安心:“殿下还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当然,只要父亲召见我,我就能洗脱罪名,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父亲他会见我的。”李建成似乎很有信心。 然而郑观音却觉得他在安慰她,也在安慰他自己。 “殿下一直说东宫有叛徒,不知殿下可查出这人是谁?” 这个问题,李建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思考,也时不时地和魏徵他们分析。 “魏徵他们认为最有可能背叛我的是薛万彻,因为他的三兄薛万钧是秦王府的人。且封德彝那日向单雄信通风报信,说李世民早就知道我要刺杀他的事情,而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李世民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薛万彻。 “今日父亲又派郇国公来抓走魏徵他们,定然也是薛万彻供出了他们。” 听李建成这么说,郑观音觉得叛徒就是薛万彻,不必怀疑。 李建成又道:“如今东宫人心惶惶,后院的人也不老实,你派人多盯着些,保护好我们的儿子” 第906章 未到时候 王庾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此时她身上的毒已经彻底清除,只不过李渊坚持让她在宫中休养,所以她才留下来。 春花刚向她禀报完东宫的情况,李渊派来伺候她的宫女们就走了进来: “公主,这是陛下特意让司膳房做的药膳,陛下还吩咐了让您趁热吃。” 王庾露出笑容:“父亲真疼我,放下吧,我现在就吃。” 吃完药膳后,王庾可宫女:“秦王今日如何?可有苏醒?” 提起李世民,宫女一脸沉重的表情:“唉,太医署的太医看过了,张神医也看过了,长安城所有的名医都看过了,他们都说秦王不可能再醒来。 “奴知道公主与秦王兄妹情深,所以才如此担心,但是您每日这样可,不会失望吗?” 每天都可同一个可题,然后得到的是同一个失望的答案,这样会绝望的吧? 王庾心中汗颜不止,面上却顺势露出失望的表情:“唉,是很失望,但同时还有一点希望。 “只要人还活着,就会有奇迹,不是吗?” 宫女怔住了,下一刻她激动地说:“没错,只要人还活着,就会有奇迹,终有一天,秦王会醒来的。” 她突如其来的激情把王庾吓了一跳,这丫头,只是随便一句话,她就相信了。 不过,正好可以借由她的嘴把这句话传出去,给李世民的苏醒造势。 王庾趁机说道:“我在这里养伤这么久还没去看过二兄,今日就去看看他吧。” 说着,就从床上下来。 宫女迅速从屏风上取下衣服:“公主,奴伺候您。” 其他宫女上前帮忙,一群人围着王庾忙活个不停,倒是把王庾的丫头春花和秋月晾在了一边。 “我们失宠了吗?”春花小声地可秋月。 秋月面色凝重,没有回答。 “你们两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 王庾的声音把她们的神思拉了回来,她们赶紧追上去。 秦叔宝大老远就看见王庾往这边走来,连忙迎上前,一本正经地说:“公主,您怎么出来了? “您身体不好,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王庾假装虚弱:“咳咳二兄伤重,我之前因为身体不好下不了床,就没来看二兄。 “如今身体好一点了,自然要来看看二兄。” 接着,她关切地可起李世民的病情。 秦叔宝一一作答。 进入殿内后,王庾瞥了眼正在磨药粉的甄权,然后对宫女们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有秦将军和春花陪我进去就行了。” 话落,王庾看了秋月一眼。 秋月冲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会看住这些宫女。 不过,有尉迟敬德这尊煞神守在内室门外,这些宫女也不敢靠近。 王庾进入内室后,让春花守在门口,自己则往床榻走去。 “二兄,是我。”王庾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小声喊道。 她背对门口,顺势挡住了李世民的脸,是以春花看不见她和李世民的脸。 而秦叔宝则站在一旁,时不时地往外面瞟。 见李世民睁开眼睛,王庾又低声说道:“春花在门口,她看不见我们。” 李世民明白她的意思,又见她如此谨慎,心中甚为满意,也压低了声音:“你的毒解了吗?” “解了,二兄的身体好些了吗?师父的药管用吗?”王庾可。 李世民笑了笑:“张神医的药自然是最好的药,我身上其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个致命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闻言,王庾放心了不少。 接着,她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李世民:“刚才郇国公去了东宫,抓了很多人,有魏徵、徐师谟、苏定方” 李世民听完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看来齐王行动了,不枉我装睡了这么久。” 王庾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齐王的证人中,有你的人吧。” “有,太子率更丞王晊便是我的内应。”李世民面露讥讽:“齐王大概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轻易就收买了东宫的人。 “其实,那些人只是墙头草,谁得势就投靠谁。” 这时,秦叔宝压着声音说:“大王,如今您被刺杀的案子证据确凿,您也该苏醒了。 “否则,一旦齐王收拢了太子的势力,将会很难对付。” 李世民并未着急,不慌不忙地说:“现在未到时候,再等等。” “还要等?”秦叔宝很疑惑。 当初证据不足,无法指证太子,大王要装昏迷,他还能理解,因为这是为了引诱齐王对付太子,补足证据。 然而如今证据确凿,又有齐王这个重要的证人,太子已然失势,大王为何还要假装昏迷? 王庾替李世民解释道:“太子虽然失势,但是齐王安然无恙,而且齐王会打着救太子的幌子,令东宫的人乃至太子都保持沉默,不会供出他。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去提醒太子,是齐王出卖了他。 “等到齐王也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这个时候才是二兄苏醒的时候。” 当李渊满心绝望的时候,最让他骄傲的那个儿子苏醒过来,这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情。 秦叔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没错,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话锋一转:“但是东宫已经被陛下封锁,没有圣旨,谁也进不去,我们找谁去给太子传消息?” 就在齐王去过东宫之后,陛下就下了命令,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东宫。 李世民看向王庾。 王庾心领神会,缓缓起身:“我该去给父亲请安了。” 接着,王庾离开了偏殿,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正殿。 此时,钱九陇正在向李渊禀报东宫的情况,听到岳郁说王庾来了,便停下了汇报。 李渊先是对岳郁说:“让她进来。” 然后吩咐钱九陇:“你先去审可那些人,然后再来向我禀报。” “是。” 钱九陇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王庾:“见过晋阳公主。” “郇国公。”王庾冲他点了一下头,就进入了殿内。 “阿耶。” 李渊眉头紧锁,眸中全是担忧:“你怎么下床了?张神医不是说了让你在床上多躺几日吗?” “我都快好了。”王庾嗔了一句,又继续说道:“阿耶放心,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接着,王庾提起了刚才去看李世民的事情,又跟李渊说:“阿耶,我想去东宫看看安陆郡王那几个孩子。” 李渊脸色一变:“太子派人行刺你和二郎,你还去看他的儿子,就不怕他再次对你动手吗?” “不怕。”王庾摇了摇头:“因为阿耶会派人保护我。 “再说,稚子无辜,这一切都是长兄做的,跟孩子们没有关系。” 听到“稚子无辜”四个字,李渊心中很触动,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答应了:“我让岳郁陪你去” 第907章 一起报仇 暗潮汹涌之下,春天悄悄地到来。 东宫的花草树木,处处都洋溢着春的希望,然而东宫的人,除了年纪尚小的几位郡王,其他人的脸上依然布满了阴霾。 就连七岁的安陆郡王,这段时间常常用忧伤的目光望着紧闭的宫门。 郭良娣和尹六娘联袂走进正殿,她们冲李建成行礼之后,就开始抱怨最近的伙食。 “殿下,您瞧瞧,这些是人吃的东西吗?又臭又酸,食材一点都不新鲜,陛下难道不管您的死活,连吃的都要克扣了吗?” “就是,殿下,您这还没被废呢,他们就这样对待您,真是太不像话了。” “殿下,您一定要跟陛下说说,把这些人全都赶出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最近受到的怠慢,完全没有看到李建成阴翳的眼神。 终于,李建成再也忍不住,暴喝:“闭嘴。” 两人被吓得弹了一下,然而两人并未闭上嘴巴,而是泪眼汪汪地望着李建成,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殿下” “给我滚出去。”李建成怒而指向门口,语气十分冷酷。 两人终于意识到李建成生气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告退。 “殿下。” 这时,内侍走了进来,向李建成禀道:“殿下,晋阳公主来了,说是来看几位郡王,现在正在太子妃那里。” 闻言,李建成起身就往外走。 郭良娣正走到门口,听到内侍的话后,就停下了脚步。 此时见李建成要出去,便吩咐内侍:“你先下去,我有话跟殿下说。” 内侍立即退出殿内。 而尹六娘就站在门外,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对话,内侍看见了,也没阻止。 郭良娣走到李建成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殿下可曾记得从前答应妾的事?” 李建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从前的承诺:“记得。” “殿下虽然记得,但是并没有行动。”郭良娣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妾已经知道刺杀秦王的事情是您做的。 “当时王庾也在场,您有机会兑现承诺,杀了她?为妾的兄长报仇?但是您没有。 “妾想问问殿下,您对妾许下的承诺只是戏言吗?” 李建成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报仇?就不能顾全大局?先把私人恩怨放一边吗?” 王庾是他的助力,大业未成之前?他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幸好当时没有下手,否则这会儿连一个外援都进不来。 如今东宫的文臣武将大都被抓走?他对外面的消息又不灵通?想做什么事也无能为力,王庾来了,他至少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想到这里?唯恐王庾走了?李建成一把推开郭良娣,就往外走去。 郭良娣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未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李建成那无情的一推就让她的心先疼了起来。 原来殿下当初是哄她的,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帮她报仇。 可惜了?兄长那些手下,还以为会死得其所?现在想来,死得真冤。 郭良娣慢慢地爬起来?眸中的仇恨越来越浓,既然殿下靠不住?她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这时?尹六娘走进来?看见她起身的动作,连忙冲了过去,伸手搀扶她:“你没事吧?” “不用你假惺惺,滚开。”郭良娣满腔怒火,在看见尹六娘的手后瞬间发泄出来。 尹六娘脸一拉,嘲讽道:“怎么,被殿下训斥了,就冲我发火?你也就只会欺负我罢了。” 这样不阴不阳的语气,一下子就激怒了郭良娣,她张口就要训斥尹六娘,然而下一刻她又停下来了。 郭良娣收起怒容,缓和了语气,“你可知道,东宫被封了多久,淑景宫就被封了多久? “东宫直到现在都没有解禁,但殿下始终是陛下的儿子,是陛下一手扶持的太子,终有一天,东宫会解禁。 “但是淑景宫就不同了,听说这次德妃惹怒了陛下,陛下已经命刑部尚书审理尹国公杀人一案,还说要严查严办。 “只怕尹国公这一次凶多吉少,德妃也没有好下场” “胡说!”尹六娘愤而打断郭良娣的话:“我姑姑是陛下最宠爱的嫔妃,陛下绝不会生我姑姑的气,何况我姑姑给陛下生了酆王,陛下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惩罚我姑姑。 “还有,我祖父没有杀过人,这都是诬陷。” 郭良娣冷哼:“尹国公府的人都干了些什么坏事,不用别人说,你自己心知肚明。 “若是德妃没有惹怒陛下,为什么这么久了,她都没有来东宫看你? “即便她进不了东宫,那还有酆王,她完全可以派酆王来东宫。” 听到这番话,尹六娘怔住了,是啊,此事很蹊跷。 沉默了一会儿,尹六娘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外面的消息?”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郭良娣并未透露消息的来源,继续说道:“我还知道,德妃之所以会惹怒陛下,是因为得罪了王庾。 “陛下是为了王庾,才惩罚德妃,才让刑部尚书调查尹国公府的罪证。 “若是没有王庾,尹国公府和德妃就会安然无恙,当然,德妃和尹国公府没事,你自然就会没事。” 闻言,尹六娘目光发狠,咬牙道:“王庾,等东宫解禁,我定要让你好看” “何必等东宫解禁?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 听见这句话,尹六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但是她并未上当,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郭良娣: “良娣似乎对王庾也恨之入骨,你想要我帮你报仇,休想。” 郭良娣勾了勾红唇,声音充满了魅惑:“怎么能说是帮我报仇呢?难道不是我们有共同的仇人,才一起报仇的吗?” 一起报仇? 这倒是个好主意。 尹六娘顿时来了兴趣:“看来,良娣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不如说来听听。” 郭良娣往外看了一眼,门口空无一人,院子里也没有看见人。 自从东宫的文臣武将被抓走之后,东宫就看起来很萧条,很多宫人借机偷懒,躲在房里不出来,因而偌大的东宫显得更萧条了。 郭良娣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想必你也听见了,王庾是来看几位郡王的,她现在在太子妃那里,太子殿下刚才也去了。 “如今的东宫被禁卫军牢牢看守,她绝不会防备” 第908章 敞开心扉 见着郑观音之后,王庾先是询问了几位郡王的近况,然后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让春花带他们出去玩,并把她带来的东西分给几位郡王。 “二郎,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去玩?”王庾看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李承道。 李承道面无表情道:“我想去东宫外面玩。” 王庾:“” 郑观音面露尴尬,随即吩咐乳母:“带二郎下去,我跟晋阳公主说会儿话。” 乳母立刻走到李承道面前,柔声说道:“二郎,我们出去吧。” 李承道看了看王庾,又看了看郑观音,最后在母亲的目光中“嗯”了一声。 他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闻讯赶来的李建成,连忙行礼:“阿耶” 李建成停下脚步,轻轻地拍了一下李承道瘦弱的肩膀,然后继续往里走。 “太子殿下。” “长兄。” 殿内众人纷纷向李建成行礼。 “小庾儿来了啊,快请坐。”李建成扫视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岳郁。 王庾没有坐,而是说道:“我已看过几位郡王,该告辞了。” 说着就要施礼告退。 李建成懵了,他刚来,这丫头就要走? 不行,不能让她走。 李建成连忙喊道:“等等。” 王庾停下来,面无表情道:“长兄还有何吩咐?” “”李建成瞥了眼岳郁,关心地问:“不知父亲最近身体如何?父亲勤政爱民,万不可操劳过度,伤了身体。 “如今为兄被困在这里,不能日日侍奉父亲,你要多替我尽尽孝心。” 王庾不冷不淡地回答:“父亲一切安好,如果长兄能安分一点,父亲会更好。” 李建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顾不得岳郁在一旁,直接问道:“小庾儿似乎在生为兄的气,为何? “为兄可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听见这话,王庾就敞开了心扉:“那日,我和二兄经过凝香阁,却遭遇了刺客,我被打晕,二兄受了重伤。 “但我不仅仅是被刺客打晕,还被人带出了皇宫,他们打伤了我,还给我喂了毒。 “他们都说,这次刺杀行动是长兄指使的?我原本不信?因为长兄仁厚,平日里对我们也很好。 “但是现在由不得我不信?我只想问一句?长兄为何要这样对我?” 愤愤然说到这里,王庾突然哽咽起来:“我做错了什么长兄要杀我?” 李建成还未说什么?郑观音就训斥道:“他们都是胡说八道诬陷殿下的,你怎么能相信那些话呢? “殿下是什么人?怎么会伤害秦王?伤害你? “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殿下没有做过,也不会这么做。” 望着泪流满面的王庾,岳郁突然开口:“公主,太医说您的身体一直没有康复?是因为郁结于心。 “您有什么话就放开了说?不要憋在心里,老奴在外面等您。” 话落,岳郁就退出了殿内。 见状,郑观音挥了一下手,殿内的宫人悄悄地退下。 殿中只剩下李建成、郑观音、王庾。 “好了?现在没人了,你不用再装了。”李建成看向王庾。 然而王庾依然用泪眼对着李建成?质问道:“我全心全意地支持长兄,心甘情愿冒着被赐死的危险为长兄办事?长兄却要杀我。 “为何?” 李建成疑惑了:“我什么要杀你了?” 王庾抬手擦了擦眼泪,朝着李建成走了两步?满脸愤怒?但刻意压低了声音: “说好了我替长兄把秦王引到凝香阁?然后假装不敌被刺客打晕,之后单雄信派人送我回东宫。 “但是我中途就被德妃带走了,她还让紫燕把我带出了宫,关了起来。 “长兄可知道我在宫外遭受了什么?这段时间我又是如何过来的?” 李建成和郑观音脸色一沉,看这样子,必定是受了大委屈,否则对他们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果然,王庾继续说道:“紫燕奉德妃的命令折磨我,不仅打伤了我,还给我下毒,若不是父亲派人及时找到我,我恐怕早就到了黄泉路上。 “为了解毒,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直到今日才能下床。 “德妃是长兄的人,若没有您的吩咐,她怎么可能从单雄信手中带走我?” 李建成侧头看向郑观音,目光中含着深深的责备。 郑观音惭愧地低下头,但下一刻,她又抬头看向王庾,解释道:“小庾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殿下的事。 “都是彩月那个丫头粗心大意,才让德妃钻了空子。” 接着,郑观音把尹德妃如何从彩月手中带走王庾,以及事后尹德妃怎么辩解的都告诉了王庾。 “小庾儿,我没想到德妃会这么做,还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殿下。 “众多公主中,殿下一向最疼你,他怎么可能伤害你?” 王庾露出释然的表情:“原来是我错怪长兄了。” 然后,她满含歉意地对着李建成施了一礼:“长兄,对不起。” 李建成连忙起身,虚扶了她一下:“小庾儿这样倒是折煞我了,说起来这件事终归是我的失误。 “若是换个人去接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应该是我对不住你。” 说着,李建成作势要对王庾施礼。 王庾连忙上前,阻止李建成:“长兄万万不可,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谁也不许提了。” “好。”李建成顺势坐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对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父亲有什么动静?秦王还是一直未醒吗?” “咳咳”王庾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郑观音连忙上前扶她:“你身体还没好,快坐下。” 王庾扶着她的手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然后缓缓说道:“如今,秦王被刺杀一案交由三司审理,但是父亲只把当场抓住的两个活给了三司,单雄信和薛万彻等人还关押在宫中。 “这说明父亲并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过多的证据,他在保护你。” “但是,有人破坏了这一切,他告发了长兄,以致于父亲大发雷霆,抓走了魏徵、苏定方等人。 “不过,他们也被关押在宫中,外界并不知道这一切” 李建成打断了她的话:“这人是谁?是谁告发了我?” 第909章 刺杀王庾(欧阳叶轻加更) 王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娓娓道来:“刺杀之事被泄露后,父亲立刻就封锁了皇宫,也及时封锁住了消息。 “但还是走漏了风声,以致于群臣纷纷上奏请求父亲彻查此案。 “父亲本不想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但碍于群臣的请求,无奈之下,只能将此案交由三司审理。 “即便如此,父亲也没有把单雄信和薛万彻等人交给三司,这个时候,父亲只是怀疑你,并未确定幕后主使。 “因为宫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又是从宫里失踪的,所以父亲派人找到我之后,就把我安置在太极宫的偏殿休养。 “今日一早,我瞧见四兄带着几个东宫的人去见了父亲,当时我还以为是东宫出了什么事,四兄来求救的。 “结果四兄一走,父亲就派了郇国公去东宫抓人” 李建成脸色铁青,一拳锤在椅子上:“李元吉,竟然是你出卖了我” 此时此刻,李建成想起了之前种种,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李元吉不肯借人给他,是想东窗事发后置身事外。 原来李元吉三番五次地怂恿他杀李世民,是想借他的手杀了李世民,然后再借机铲除他。 原来,李元吉一直都觊觎他的储君之位 越想就越愤怒,李建成噌地站起来,叫嚷着:“李元吉,我要杀了你。” 郑观音慌忙上前,“殿下小点声,内侍监就在外面呢。” 李建成脚步一顿,但攥紧的拳头咔嚓作响。 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李元吉这个混蛋。 “小庾儿。”李建成转过身,看着王庾,目光恳切:“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闻言,王庾立刻站起来,神情惊慌:“长兄言重了,您有事尽管吩咐,小庾儿一定会为您办到。” 看到王庾与往日无异的态度,李建成心中很满意:“我想见父亲一面,你能帮我吗?” 王庾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会尽全力劝父亲,但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她的话没有说得太满,反而更值得人信任。 李建成露出兄长般慈祥的目光,柔声说道:“你尽力就好,别的不用多想。” 话音未落,郭良娣和尹六娘带着河东王李承德走了进来。 “殿下,太子妃,晋阳公主。”他们依次行礼。 被打断谈话,李建成面露不悦:“谁让你们进来的?” 听到李建成的呵斥,李承德吓得躲到了郭良娣的身后。 见状,李建成就更生气了,命令道:“过来。” 李承德浑身颤抖,紧紧地攥着郭良娣的袖子,就是不肯离开。 “殿下,您不要这么凶嘛,吓着三郎了。”尹六娘嗔道。 郭良娣瞥了眼面色阴沉的李建成,蹲下来安抚李承德:“三郎,别怕,那是你的父亲,他不会伤害你的。 “去吧。” 在她的鼓励下,李承德才慢慢地松开郭良娣的袖子,然后慢慢地朝着李建成走去。 在郭良娣安抚李承德的时候,宫女冬梅端着托盘走到王庾的面前。 她垂着头,语气恭敬:“晋阳公主,您送给河东王的东西有点问题,想请您帮忙看看。” “怎么可能会有问题?”王庾一边说一边拿起托盘上的东西,准备检查。 与此同时,冬梅的右手迅速松开托盘,将藏在托盘底下的匕首刺向了王庾。 “啊”郑观音目睹这一幕,吓得尖叫。 但王庾很警惕,早在匕首从托盘底下露出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王庾身体往后仰,同时伸出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冬梅拿匕首的右手,然后用力一扭,就令匕首从冬梅手中脱落。 “叮咚”一声,匕首滚落到了尹六娘的脚边。 尹六娘捡起匕首就冲向了王庾。 李建成听到尖叫声,看了过来,这一看,就吓得他慌忙冲过去救人:“住手,快住手” 郭良娣扑了过去,死死地拖住李建成,不让他救人。 “放开我,你这贱人。”李建成一脚踢开郭良娣。 但是郭良娣又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李建成的腿,无论他怎么打都不松手。 李承德被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惊慌失措地想寻求母亲的庇护,却看见父亲对母亲拳打脚踢,顿时不敢上前。 郑观音被李承德哭得心里难受,于是,她走到李承德的身边,扭过他的身体,让他背对杀戮。 然后抱住他,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安抚他:“三郎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冬梅一击落空,左手拿起托盘就往王庾头上砸。 王庾偏头躲过,一脚踢在冬梅的肚子上。 在冬梅被踢飞出去后,尹六娘握着匕首刺向了王庾的胸口。 “找死!” 王庾目光发狠,并未躲避,径直迎向匕首。 她的举动把尹六娘吓了一跳,手中动作一滞,然而只是一瞬间,她手中的匕首又再次向前。 这时,岳郁带着禁卫军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叫道:“住手,快住手” 听到岳郁的声音,尹六娘手一抖,差点握不住匕首。 王庾趁机抓住尹六娘的手腕,打落了匕首,并将尹六娘的双手禁锢在背后。 在岳郁进来的时候,郭良娣眼看行刺计划要失败,立马放开李建成,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王庾扔了过去。 “公主,小心。”岳郁提醒王庾的同时,就飞身扑了过去,想要拦下锋利的发簪。 不过,李建成的动作比他更快,飞起一脚,就将发簪踢离了原来的方向。 “叮!” 发簪落在角落处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岳郁冲到王庾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尹六娘,然后把尹六娘推给了禁卫军:“把她抓起来。” “还有她们两个。”岳郁指了指郭良娣和冬梅。 禁卫军立刻去抓人。 李建成脸色一变,连忙阻止他们:“等等,这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岳郁冷声道:“老奴亲眼所见,郭良娣和尹良媛想要杀晋阳公主,这不是误会,是事实。” 李建成无法反驳。 而这个时候,李承德回头看见禁卫军抓住了郭良娣,立马就挣脱了郑观音的怀抱,朝着郭良娣跑去: “不许抓我阿娘,你们快松手,快松手。” 见禁卫军不听话,李承德对着他们就是拳打脚踢。 李承德是皇孙,禁卫军不敢对他动手,就任由他打 第910章 悉听尊便(书友20200623191456341加更) “你们这些坏人,快放开我阿娘” 李承德一边叫骂,一边手脚并用,狠狠地打禁卫军。 最后见打不过,还准备动口去咬。 见状,李建成连忙冲过去,一把将李承德拎了回来:“不许胡闹。” “谁胡闹了?是他们抓住了我阿娘”说着说着,李承德就大哭起来。 听得殿内的人无不心酸。 岳郁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关心地问王庾:“公主,您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我们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尹六娘愤怒地叫道。 闻言,李建成大声呵斥:“闭嘴,不许再说话,待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尹六娘委屈地闭上了嘴巴。 “我没事。”王庾冲岳郁微微摇头。 这时,李建成把李承德交给郑观音,并对她说:“不要让他乱跑。” 郑观音点了点头,就紧紧地抓住了李承德,并小声地对他说:“你阿娘犯了错,所以那些人才会抓着她,你乖乖的,不要哭闹,殿下会救你阿娘的。” 听到最后那句话,李承德立即不哭了,也不闹了。 李建成走到王庾面前,满脸歉意地看着她:“小庾儿,我并不知她们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但她们是我东宫的人,她们犯了错,我责无旁贷。 “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说着,李建成冲王庾深深地一揖。 王庾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 但李建成还是坚持完成了道歉:“你大病未愈就来看二郎他们,然而却遭遇了这种事,是我这个长兄没有做好。 “今儿我就把这三人交给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承德听见这话,急忙叫道:“不要杀我阿娘,不要杀我阿娘” 他挣扎着想要去救自己的母亲,但是郑观音死死地抱住了他。 王庾看他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心中一软,柔声对他说:“三郎不要难过?虽然你阿娘要杀我?但是我不会杀你阿娘。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阿娘的。” 说完?就命令禁卫军:“放了她们。” 禁卫军犹豫了?他们看向岳郁,见岳郁点头?他们才放人。 “阿娘” 郑观音手一松,李承德就朝着郭良娣跑了过去。 再次抱住自己的母亲?感受到她身上独有的气味?李承德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但他没有忘记向王庾道谢:“姑姑,对不起,谢谢您!” 听见这句话,王庾差点哭了。 然而郭良娣听了?立马推开了李承德?并呵斥他:“不许跟她说对不起,也不许跟她道谢,她是我们的仇人” “啪!” 李建成一巴掌挥了过去:“闭嘴。” 郭良娣捂着肿起来的脸颊,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建成:“殿下您” 居然打她? “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 李建成撂下这句话后?就对王庾说:“是为兄没有管教她们,请你见谅。 “我还是那句话?她们随你处置。” 王庾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长兄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她们三个,就留在东宫吧?今日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话落?王庾大声吩咐:“都给我听好了,今日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无论你们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见了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若谁敢泄露半句,我就要他好看。” 岳郁率先应道:“是,公主,老奴一定会守口如瓶。” 见状,所有的禁卫军当即表态:“是,公主,吾等一定会守口如瓶。” 李建成顿时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若是父亲知道东宫的人刺杀王庾,那他就休想翻身了。 随后,王庾离开了东宫。 在王庾走后,李建成让乳母把李承德带了下去,然后狠狠地训斥了郭良娣和尹六娘一顿,最后命人把她们关了起来。 郑观音忍不住担忧:“殿下,王庾差点命丧这里,她真的不会告诉陛下吗?” “不会。”李建成肯定地说:“她一向信守承诺,既然她说了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她就不会反悔。” 郑观音又问:“经过今日这一出,您觉得她还会帮忙吗?” 李建成顿了一下,语气没有之前那么肯定了:“会的,她会帮忙。” “真的吗?” “现在的局势,我只能选择相信她。”李建成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但李建成回到书房之后,他对着黑暗处喊道:“出来吧。” 黑影一闪,地上就跪着一人:“主子有何吩咐?” “去帮我办几件事情” ------------ 王庾回到太极宫后,就先去见李渊。 她在殿外碰到了秦叔宝,他正从殿内走出来,应该是向李渊禀报李世民的情况。 “晋阳公主。” “秦将军。” 两人目光相对,王庾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秦叔宝立刻明白过来。 回到偏殿之后,秦叔宝进去内室,在李世民耳边小声说道:“大王,小庾儿从东宫回来了,消息已经传到。” 李世民笑了笑,但很快又恢复了昏睡的模样。 而王庾在见到李渊之后,将东宫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李渊,除了郭良娣和尹六娘刺杀她的事情。 “所以,你就相信了太子的话,相信他没有指使那些刺客杀你?”李渊很震惊, 王庾叹道:“不管怎么样,长兄和长嫂平日里并未亏待过我,而且看在阿耶的份上,他们对我疼爱有加。 “再说,长兄没有杀我的理由,我只是区区一个公主,还不是嫡公主,根本就威胁不了他的地位,他为何要杀我? “所以,我相信长兄不会杀我。” 这些话句句在为李建成开脱,但句句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李渊。 大郎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对小庾儿好,并不是真心把她当做妹妹看待,所以才会把昏迷的小庾儿交给德妃,以致于让小庾儿遭受了这么大的苦难。 是啊,小庾儿只是区区一个公主,他再怎么宠爱她,也威胁不到大郎的地位。 但是二郎不一样,二郎是秦王,是天策上将,天策府是武官官府之首,在十四卫府之上,更能自置属官。且二郎深得民心,严重威胁到了大郎的地位。 所以,大郎有杀二郎的理由。 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东宫那些人文臣武将的表现,李渊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第911章 大郎出马(五更求订阅) 王庾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李渊没有再问她问题,就说道: “阿耶,长兄说想要见您。” 李渊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你是在为太子求情吗?” “我只是为长兄传话,至于阿耶见不见,那就看阿耶自己了。” 王庾说完,施礼告退。 在王庾离开之后,岳郁张开嘴巴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李渊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沉着脸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岳郁“噗通”跪下:“陛下息怒,是晋阳公主不让我们说。” “我命令你现在就说。” 在龙威之下,岳郁和盘托出:“晋阳公主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说了一会儿话后,郭良娣和尹良媛带着河东王进去了。 “老奴等人守在门外,听见殿内的惨叫声后就冲了进去,没想到看见郭良娣和尹良媛行刺公主。 “幸好公主机敏,还有太子殿下帮忙,才躲过了一劫。 “不过,公主不想让河东王伤心,就没有处罚郭良娣和尹良媛,还命令我们不许将此事外泄,就当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听完之后,李渊不禁在心中感慨:小庾儿太善良了,或许是因为她是个孤儿吧,所以才这么喜欢小孩子,也看不得小孩子难过。 不,她不是个孤儿,她是他的女儿,她有父亲,有兄弟 李渊在心里感慨了一番,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太子救了小庾儿?” “当时郭良娣将一支发簪扔向了公主,是太子殿下踢飞了发簪,救了公主。”岳郁如实回答。 李渊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吩咐道:“你去一趟东宫,把太子带来。”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窦诞从衙门出来之后,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陛下时不时地召见他,询问他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他倒是想如实禀告,但又碍于齐王,不敢交出证据,只好跟陛下说,还在调查中。 唉,真麻烦 “麻烦吗?不如我帮你解决啊!” 突然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吓了窦诞一跳。 他回头一看,见是林郅悟,忍不住训道:“平南侯躲在我背后干什么?莫不是想偷袭我?” 窦诞没有好脸色,林郅悟自然也不会甩好脸色给他看: “什么躲在你的背后?我只是刚好走在你的背后罢了。” 窦诞:“” 算了,他不跟黄毛小子计较。 于是,窦诞走到自己的马车旁,上了马车:“回府。” 没想到,他刚上了马车,林郅悟就跟着上了他的马车。 而且,林郅悟的护卫也坐上了马车的车辕,并且催促车夫:“窦驸马让你驾马车回府,你没听见啊? “快点。” 车夫下意识地扬起马鞭,挥了一下:“驾。” 窦诞坐在马车里,不悦地看着林郅悟:“平南侯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话跟你私底下说。”林郅悟道。 窦诞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然后端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 一杯放在林郅悟的面前:“平南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另一杯则放在自己的面前。 林郅悟没有去端茶杯,而是说道:“窦驸马先喝了这杯茶吧。” 不然待会儿就没有心情喝茶了,林郅悟忍不住要感慨自己的善良。 窦诞满脸疑惑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喝完,然后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平南侯想说什么,窦某洗耳恭听。” “陛下命你调查尹国公府的案子,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不知窦驸马可查到了什么?” 窦诞愣了一下,随即板着脸道:“这是刑部的案子,平南侯却为军器少监,这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 “是吗?”林郅悟端起面前的茶杯,漫不经心地摩挲杯身上的花纹:“我可是听说尹国公府的人臭名昭著,身上罪案累累,且窦驸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罪证。” 窦诞的脸顿时就黑了:“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林郅悟无视他黑着的脸,继续说道:“我还听说窦驸马握着这些证据已经好几天了。 “明明能结案,窦驸马却迟迟不肯结案,还不肯把证据呈交给陛下。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窦诞的脸由黑转白,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仍然假装镇定地说:“谣言止于智者,平南侯也曾是神童,如今更是深得陛下器重,你不应该相信这些谣言。” “呵呵~”林郅悟发出一声嗤笑:“真的是谣言吗?” 窦诞顿了一下,然后无比肯定地说:“当然是谣言,我虽然查到了一些证据,但不足以证明尹国公的罪行,也不足以结案。” 林郅悟摩挲茶杯的手指一顿,然后露出戏谑的笑:“如果我说你手中的所有证据都是我派人送给你的呢?” 窦诞:“” “什什么?”窦诞惊得舌头都打转了:“怎怎么会是你?” 林郅悟嘴角的笑更深了:“你我同朝为官,我见你为了这桩案子,日夜奔波,太过辛苦,所以就出手相助,为你减轻负担。 “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窦诞十分震惊:“报报答?” 这小子居然还敢问他要报答? 如果不是那些证据,他根本就不必这么烦恼,只要跟陛下说查不到证据就好了。 如今他手中握有证据,却要对陛下撒谎,他很惶恐,生怕被陛下知道他有证据。 害他每日提心吊胆,竟然还敢问他要报答? 窦诞怒了:“那些证据,平南侯莫不是伪造的吧?你可知道伪造证据诬陷朝廷命官,是要判刑的?” “是吗?”林郅悟目光一冷:“不如我把那些证据交给陛下,让陛下来判定是不是伪造的。” 窦诞大惊失色,咬牙道:“平南侯,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郅悟冷声道:“我想要尹国公府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是明日。” “这”窦诞犹豫了。 “咚!” 林郅悟将一个东西重重地砸在案上:“窦驸马,尹国公府的案子明日能结案吗?” 火器! 望着案上的东西,窦诞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说道:“能,我马上回府整理好所有的证据,明日一早就呈给陛下。” 兄弟情和荣华富贵固然很重要,但是小命更重要 第912章 父子深谈 天色渐暗,皇宫中的守卫悄悄地换了一轮。 当宫人向李建成禀报殿前内侍来了的时候,李建成就知道王庾成功了。 果然,殿前内侍对他说:“殿下,陛下召您前去。” “请容我换件衣裳。”哪怕是对待一个小小的殿前内侍,李建成都十分客气。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小心筹谋。 殿前内侍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殿下请自便,奴就在这里等您。” 于是,李建成去了寝殿换衣服。 郑观音闻讯赶来,接过宫女手中的衣裳,一边为李建成更衣,一边可道:“殿下,陛下现在就要见您吗?” “嗯。”李建成轻轻地回答了一声,随后,又露出愤怒的表情:“李元吉那厮果然是早有预谋,我让他去跟父亲求情,务必说服父亲见我一面,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看看王庾,我只是跟她提了一句,她立刻就为我办到了。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相信他是我的亲兄弟,就会全心全意地支持我,没想到是养了一头狼在身边。” 郑观音也没想到看似冲动鲁莽的李元吉居然隐藏得这么深,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殿下,上次您让齐王帮您解决单雄信等人,给了他一块令牌。 “现在他告发了您,那些人恐怕已经投靠了齐王。” 提起这件事,李建成就更生气了,当时他真的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元吉身上,却没想到李元吉背叛了他。 “呵。”李建成露出不屑的表情:“那点人,我还损失得起,他想要吞噬我的势力,还嫩了点。” 换好衣服之后,李建成来到正殿,对殿前内侍说:“走吧。” 李建成并未用太子仪仗,而是步行前往太极宫。 出了通训门,李建成愤怒地往武德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恢复高高在上的神情,镇定自如地继续前进。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听到岳郁的声音,李渊从奏折中抬起头,先是往殿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吩咐道:“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殿内的宫人们轻手轻脚地退下,岳郁领着李建成进了殿内后,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还未走到李渊面前,李建成就跪了下去,行了跪拜大礼:“儿拜见父亲。” 接着,李建成膝行向前,来到李渊面前后,又弯下腰,以额贴地:“父亲,儿有罪,请父亲降罪。” 如今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狡辩,只能俯首认罪,这样兴许能求得父亲的原谅。 李渊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作态,面露鄙夷:“既然知道将要做的事情是罪行,为何要做?”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未想过对自己的亲兄弟动手,只是四郎一直在我身边劝我杀了二郎。不禁如此,四郎还煽动东宫的属官,一齐劝谏我,要我杀了二郎。” 李建成见李渊并未喝止他,就继续解释:“自去年开始,朝中大臣纷纷劝谏父亲废了我,立二郎为储君,我当时并未在意。 “但后来此事愈演愈烈,宫内宫外的人都在说,父亲有意改立储君,再加上四郎和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煽动,我才昏了头,答应他们刺杀二郎。” “呵呵!” 李渊发出一声嗤笑,“我看你不是昏了头,而是胆大包天。 “为了杀二郎,你就胆敢在宫中设下埋伏,那日后为了杀我,恐怕你的伏兵就会安插在太极宫了吧?” 听见这话,李建成吓得浑身发抖:“父亲,儿绝无此意,儿不敢也不会伤害您。 “再说,您是儿的父亲,又是一国之君,儿被您册封为太子,就是未来的国君,儿没有理由伤害您啊” 李渊无情地打断他的话:“没错,是没有理由伤害我,但是你有理由杀二郎。” “”李建成被噎,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下一刻,他干脆直起上半身,直面李渊,但脸上带着悔恨的泪水:“父亲,儿真的只是一时昏了头,听信了四郎的谗言,才对二郎下手的。 “其实,在刺杀行动开始之后,我就后悔了,当时我让四郎代替我去阻止单雄信,但是我没想到四郎并未阻止单雄信,而是回了武德殿。 “之后,我接到消息,想要亲自去阻止的时候,丁统领就带着禁卫军封锁了东宫。 “后来听说二郎深受重伤,我心中痛悔不已,很担心二郎的伤势,所幸后来四郎跟我说二郎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往后都醒不过来了。 “虽然二郎捡回了一条命,但我很自责,这些天,我没有一日不在悔恨当中度过的。 “如果我能冷静一点,如果我能再多想一想从前的时光,我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父亲,儿知错了” 李渊的神情有点动容,然而下一刻,他冷哼道:“出了事就把责任推给别人,难道孤选出来的太子竟是如此没有担当的人吗?” 李建成一愣,但他很快又哽咽地说:“父亲,我并没有推卸责任,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会一分不少地担下。 “但在暗中谋划这一切的凶手不能逍遥法外,他也必须受到惩罚,否则这样的人在父亲身边,我心难安。” 李渊知道他指的是李元吉,但是李渊不相信:“休要狡辩,四郎冲动鲁莽,岂会是如此功于心计之人? “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子,智谋不输于任何人,怎么可能会被四郎玩弄于鼓掌之间?”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李建成也不相信。 他是谁?怎么可能会被李元吉耍得团团转?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李建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愤愤然道:“父亲千万不要被四郎的假面目给骗了,其实,他才是心机最深的人,他用冲动鲁莽的假面目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他,觉得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不会骗我,所以才会掉入他的陷阱。 “若他不是我的亲兄弟,我绝不会对他毫无提防。 “是,我是蠢,我活该,但我既然知道真相,就不能放纵这样的人留在父亲身边。 “今日,他怂恿我杀二郎,再借机铲除我,坐上储君之位。 “他日,他就会怂恿其他人对付父亲,提前坐上皇帝宝座” “闭嘴!”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李渊喝止了他。 第913章 又有风雨 李渊很愤怒,但是李建成并未停下: “我知道父亲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因为我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也难以接受。 “但请父亲仔细想一想,真相是不是如我所说?” 见李渊表情缓和了一些,李建成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这件事最后的获利者是谁,谁就是幕后真凶。” 李渊怔住了。 最后的获利者就是幕后真凶。 李渊回忆了一遍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最后的获利者呼之欲出,那就是齐王李元吉。 秦王被刺杀,深受重伤,永远昏迷。 太子刺杀秦王之事败露,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太子一定会被废。 那么,嫡子之中就只剩下齐王,立嫡立长,下一位储君必然是齐王。 想到这里,李渊心中打了个寒颤,四郎竟然如此深沉? 然而,李渊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并无证据,或许,你是为了减轻罪责才这么说。” “父亲。” 李建成的这一声“父亲”声音有点大,且带着怒气。 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李渊说:“父亲,您要是想知道四郎是什么样的人,去问问德妃就知道了。” 德妃? 李渊面露疑惑:“此话何意?” 李建成却垂下了头,弱弱地说:“儿不敢说。” 看见他这副模样,李渊就知道没好事,当即喝道:“说。” 李建成感受到了李渊的怒火,但他还是没有说,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太严重,他必须得到保障才敢说。 所以,李建成依然弱弱地说:“请父亲恕儿无罪,儿才敢说。” “好,我答应你,恕你无罪,你说吧。”李渊强制压下心中的怒火。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然后以额贴地,一字一字地说:“因为四郎与德妃有私情。” 尽管知道李渊看不见,但李建成说完之后,还是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李渊就不会迁怒于他。 然而下一刻,殿内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到李建成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父亲一定很愤怒吧? 都愤怒到失声了,肯定非常愤怒。 李建成的心情很忐忑,但又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李元吉这样对他,他决不能放过李元吉。 “咔咔咔!” 突然,异样的声音打破了安静,这是紧握拳头发出的声音。 果然,父亲很愤怒,那就让这愤怒来得更猛烈些吧。 李渊双手紧握成拳,隐忍着怒气说道:“你可知你刚才在说什么?秽乱宫闱这是大罪。 “如果你没有证据就指控齐王,一旦查出真相,你会受到严惩。” 李建成发现了父亲话中的关键,父亲对李元吉的称呼已经从“四郎”变成了“齐王”。 也就是说,父亲相信了他的指控。 李建成心中一喜,嘴上镇定地说:“儿当然知道,但是儿有证据” 守在殿外的岳郁偶尔听见殿内传出李渊的暴喝声,但他听不见里面的谈话,他望着天空上的月亮,暗自思忖:太子殿下在跟陛下说什么呢?陛下又会如何处置太子殿下 “来人啊。” 突然,殿内传来呼唤,岳郁立刻回神,转身走了进去。 “陛下有何吩咐?” “送太子回东宫。” 在岳郁和李建成离开之后,李渊叫来钱九陇,吩咐道:“去把齐王身边的李思行抓来,记住,不要惊动齐王,暗中行动。” 钱九陇虽然觉得疑惑,但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之后就离开了。 “哐当” 李渊双手一扫,案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 他仍不解气,又拿起旁边的花瓶狠狠地摔了下去。 “可恶,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真当孤老了吗” 殿内传出的声音吓得殿外的宫人心惊胆战,他们互相看了看,但无一人进去。 王庾站在殿外,看向正殿的方向。 前面走来一群宫人,他们自顾自地议论着:“太子殿下一走,陛下就把殿内的东西全都摔了,看来,太子殿下又惹怒了陛下。” “是啊,我从未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火,看来宫中传言太子殿下即将被废,应该不是谣言,是事实” “咳咳!”春花故意发出重重的咳嗽声。 宫人们抬头看见王庾,立刻停止议论,上前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说:“最近宫中多风雨,陛下心情不好,最烦那些搬弄是非的人。 “你们若想平安度日,切记四个字,祸从口出。” 宫人们面色一白,当即说道:“多谢晋阳公主提醒,奴等记住了。” “都去忙吧。” 在宫人们走后,王庾望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有风雨了。 “你们都下去。” 李渊面无表情地走进尹德妃的寝殿,并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下去。 尹德妃看见李渊来了,很是高兴,一边慌乱地整理仪容,一边朝着李渊走去。 “陛下~您怎么来了也不派人来说一声?妾也好梳妆一番,盛装迎接您啊。” 说着,尹德妃就要去扶李渊。 李渊身体一侧,避开她的手,往旁边的椅子走去。 尹德妃没有看见李渊侧身那一瞬间露出的嫌弃目光,她以为李渊还在气她绑架王庾的事情,便温柔小意地递上热茶。 李渊冷眼看着她的手,然后冷哼:“孤派人提前来说一声,好让你藏起男人,戴上你的假面具来迎接孤吗?” 闻言,尹德妃大惊失色,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陛下,妾没有,妾也不敢,您千万不要听信他人谗言就误会妾啊。” “哼,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知肚明。”李渊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他朝外喊道:“带进来。” 岳郁提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然后又离开了。 宫女被绑住了手脚,嘴里还被塞了布团,不能说话。 “这是你派去给齐王送信的人吧。” 听见这话,尹德妃已经颓然坐在地上,这个宫女是淑景宫中最不起眼的洒扫宫女,但也是她的心腹,她对这个宫女的信任仅次于紫燕。 陛下能找到此人,这就说明陛下已经知道了一切。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不行,她不能承认,一旦她承认了,陛下绝对会杀了她,连带着她的儿子也会遭殃。 想到这里,尹德妃暗中冲宫女使了个眼色,然后坦坦荡荡地面对李渊:“陛下,妾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您若不信,就让她跟我对质” 第914章 高估自己 见尹德妃犹自不认错,李渊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虽然他还未审问这个宫女,但是在他的龙威之下,这个宫女又岂会撒谎? 欺君之罪,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好,既然你要对质,孤就成全你。” 李渊并未叫人进来,而是亲自走到宫女身边,拔出她嘴里的布团。 然后他威严地看着宫女:“孤问你,德妃与齐王到底有没有私情? “你若有半句谎言,孤就诛灭你的九族,连带淑景宫中所有的宫人,他们都会因为你的谎言而丧失性命。” “没错。”尹德妃趁机插嘴:“为了你的族人,不许撒谎,如实禀告陛下” “你闭嘴!” 李渊喝止了尹德妃,再次看向宫女,喝道:“如实招来!” 宫女神情复杂地看了尹德妃一眼,然后语气坚定地对李渊说:“陛下,自从德妃住进淑景宫以后,奴就被分到了淑景宫。 “这么多年来,德妃安分守己,为陛下养育皇子从未行差踏错半步。 “然而陛下却如此怀疑德妃,实在是让人寒心” 李渊脸色一沉:“想好了再回答,欺君之罪,死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宫女面不改色,目光坚定如初:“奴所言句句都是实话,德妃没有和任何人有私情,德妃也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皇室的事情。 “陛下若还不信,奴愿以死明志,来证明德妃的清白。” 话音未落,宫女猛地抬起被绑住的双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然后迅速刺进自己的胸膛。 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快,以至于李渊想阻止都来不及。 李渊很愤怒,没想到这名小小的宫女竟然不惧龙威,敢当着他的面撒谎。 他又觉得很讽刺,原来,他一直都高估了自己。 趁着宫女没断气之前,李渊威胁她:“你不要以为你死了,孤就会饶恕你的家人。 “但如果你现在说出真相,孤会饶恕他们的性命。” 宫女望向李渊身后的尹德妃,凄然一笑:“奴所言句句为实还望陛下明鉴” 话未说完,她就轰然倒下,气绝身亡。 尹德妃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屁股坐在地上,震惊的目光中还含着泪花,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爬到宫女身边,小声啜泣:“红燕,你怎么这么傻?你说的全是实话,陛下英明,自然会相信你的话,你又何须如此? “呜呜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该怎么办? “陛下如此对我,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尹德妃爬起来,作势要撞旁边的柱子。 她刻意放慢了动作,就是想让李渊阻止她,然而直到她快要碰触到柱子时,背后仍然没有动静。 她闭上双眼,咬咬牙,对着柱子撞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 眩晕袭来,头痛得仿佛要炸裂,下一刻,她如同美丽的蝴蝶翩然倒在地上,我见犹怜。 但李渊只是短暂地心疼了一下,然后他的心又被愤怒充斥了。 “阿娘” 这时,门外传来了李元亨的声音。 李渊看向门口。 “放开我,我要进去,阿耶,阿耶” “大王,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去,您还是请回吧。” “不行,我要进去,我要见阿耶,我要见阿娘” 李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朝外喊道:“让他进来。” 听到李渊的命令,岳郁立即松开手。 李元亨一得到自由,就飞快地跑了进来,当他看见李渊面前的尸体时,只是惊呼了一声,然后就朝李渊行礼:“阿耶。” 但当他目光触及倒在角落里的尹德妃时,他顿时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阿娘,您怎么了? “阿娘,您快醒醒,快醒醒啊” 喊了好几声,见尹德妃毫无反应,又见尹德妃额头上的血越来越多,他连忙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我阿娘受伤了。” 岳郁看向李渊。 李渊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德妃不小心摔了一跤,去请甄太医过来。” “是。”岳郁立刻派人去太极宫请甄太医。 又听李渊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岳郁又叫人来处理宫女的尸首。 无论是尹德妃躺在冰凉的地上,还是尹德妃被宫人们抬至床上,李渊始终未曾看她一眼。 守着尹德妃的李元亨心中一沉,隐隐约约猜到了发生什么事。 在尹德妃被安置妥当之后,李元亨来到了李渊面前。 他“噗通”跪下,含着泪对李渊说:“阿耶,不管阿娘做错了什么,她终归是儿的亲生母亲,她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求得安身立命之所。 “还请阿耶看在阿娘含辛茹苦养育儿的份上,宽恕阿娘的过错吧。” 望着李元亨那张稚嫩的脸庞,李渊不禁百感交集。 他弯下腰,伸手扶起李元亨,神情依然严肃:“你是皇子,当坚强果断,不可随意为了女人下跪哭泣。 “她不配做你的母亲,往后不许为她哭,听到了吗?” 李元亨怔住了。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生养他的母亲,父亲却不让他为她哭泣,这样何其残忍? 这时,甄立言走了进来:“见过陛下,酆王。” 李渊直起身体,吩咐道:“德妃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去看看。” 甄立言道声是就进了内室。 过了一会儿,甄立言提着药箱从内室中走出来,向李渊禀道:“启禀陛下,德妃是摔伤了头部,以至于昏迷。 “不过,幸好伤得不重,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好好休养十天半月就能康复。” 李渊面无表情地问:“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大概半个时辰后会醒来。” 听到这话,李渊便说:“你先回太极宫好好照顾秦王。” 又吩咐乳母:“时辰不早了,你带酆王下去休息。” 然而李元亨不愿走,他挥开乳母的手,叫道:“我要在这里守着阿娘,等她醒来。” 李渊的脸顿时就黑了:“这是命令,退下。” 触及李渊那双阴沉的眼睛,李元亨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慌忙告退。 但出了寝殿,李元亨就命令乳母:“去把内侍总管叫到我房里来。” “大王,您想干什么?”乳母很不安。 李元亨却拉着小脸,低斥:“叫你去你就去,怎么,见我阿娘被罚,你就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乳母吓得立即表态:“奴不敢,奴这就去。” 很快,淑景宫的内侍总管就来到了李元亨的房间:“大王叫老奴来,有何吩咐?” 李元亨扫了外面一眼,然后压低声音:“派人守住淑景宫的宫门,除了陛下,不许让任何人进入淑景宫。”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内侍总管感到很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是,老奴这就去办。” 第915章 掉入陷阱 武德殿。 李元吉斜倚在榻上,脸上洋溢着得意:“都安排下去了吗?” “主子放心,都安排好了,这一次,太子绝对翻不了身。”张胤保证道。 很好。 一阵沉默之后,李元吉突然问道:“对了,李思行呢?” 谢叔方回道:“您不是叫李将军出宫办事了吗?他明日才能回来。” “哦,对,想起来了。”李元吉又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明日的计划。 这时,宇文宝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小声禀道:“主子,淑景宫有消息传来” 李元吉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并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谢叔方等人快速退出殿内。 当殿内只剩下两人时,宇文宝走到李元吉身边,低声说道:“主子,淑景宫传来消息,说是德妃病倒了,很严重,让您今晚去看看德妃。” 李元吉皱起了眉头:“此事可有禀报陛下?” “有,德妃病倒之后,淑景宫的人禀报了陛下,陛下刚才去看了德妃,不过陛下现在已经回了太极宫。”宇文宝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李元吉。 李元吉不是很想去淑景宫,就对宇文宝说:“今日太晚了,我明日再去看酆王。” 看酆王只是个借口,其实他去看的是尹德妃。 宇文宝作为李元吉的侍卫统领,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比如李元吉和尹德妃有私情这件事。 他暗自摸了一下衣袖,里面装着一袋金子,他耳边响起了淑景宫宫女的话: “德妃病得很严重,她想见齐王最后一面,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亲自跟齐王说,请统领务必说服齐王来淑景宫一趟。 “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统领收下。” 想到这里,宇文宝缩回手,劝道:“主子?听淑景宫的人说?德妃的病很严重,恐怕撑不过明日了。 “德妃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您?您还是今晚去一趟吧?这可能是您见德妃的最后一面了。” 李元吉犹豫了,出于谨慎?他又问:“给你传话的人可是紫燕的妹妹红燕?” “不是。”宇文宝回道:“来的是淑景宫的洒扫宫女,叫荷叶?她说她与红燕同睡一间房?感情很要好。 “因为紫燕女官带着人出宫办事了,而德妃只让红燕照顾,所以就让她来传话。 “她说德妃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属下已经试探过?确实如她所说。” 见李元吉没有说话?宇文宝继续劝道:“主子,陛下刚去看过德妃,今晚肯定不会再去淑景宫,您这个时候去是最安全的。 “而且德妃都这样说了,您若是不去的话?恐怕她会多想,万一她闹出什么事端?恐怕会影响您的计划。” 听了这番话,李元吉就下了决心:“你去安排一下?我待会儿去淑景宫。” 淑景宫。 内侍总管送走李渊之后,就吩咐守卫宫门的人:“都给我听好了?除了陛下?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记住了吗?” 众人齐声应道:“记住了。” 但内侍总管离开没多久?李渊又回来了。 守卫宫门的人想到内侍总管刚才说的话,连忙行礼退让:“陛下。” 当然,他们也不敢阻拦。 李渊踏进宫门之后,淡淡地看了岳郁一眼。 岳郁随即冲后面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 那些禁卫军收到暗示,迅速出手,打晕了守卫宫门的人。 这时,外面冲进来一群内侍,快速站在原来守卫的位置上,而禁卫军悄悄地把原来的守卫拖走了。 “陛下,您怎么又回来了?”内侍总管看见李渊,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李渊阴沉着脸看向他,声音中蕴藏着怒气:“怎么?孤来不得淑景宫?” 内侍总管当即跪下请罪:“陛下息怒,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未等他的话说完,李渊就打断了他,话却是对岳郁说的:“抓起来。” 岳郁做了个手势,禁卫军立刻上前抓住了内侍总管。 在李渊来到尹德妃的寝殿时,淑景宫中知道他返回的人全被禁卫军控制了起来。 但李渊并未进入寝殿,而是绕过寝殿,走到了寝殿的一扇窗户后面。 岳郁则默默地站在旁边保护李渊。 淑景宫又恢复了平静。 李元亨毕竟年纪小,敌不过困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两个男人悄悄地潜入了淑景宫,又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尹德妃的寝殿。 “你在这里守着。” “是。” 其中一个男人守在寝殿外面,另一个男人则进入了寝殿。 此时,寝殿内除了还在昏迷的尹德妃之外,没有一个宫女,因为岳郁让人把她们都支走了。 而进入寝殿的男人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很显然,他对这样的情形已经相当熟悉。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当他看见尹德妃额头上的白布透出鲜血时,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他在床沿边坐下,伸出手握住尹德妃细嫩的手指,轻轻唤道:“阿瑶,醒醒。” 听见这个声音,又看见那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李渊的心顿时就像被重锤狠狠地锤了一下,震得粉碎。 四郎没想到真的是你 又听到里面传出“阿瑶”的呼唤声,李渊顿时气得咬牙切齿,阿瑶是尹德妃的小名,但尹德妃并不喜欢听他叫她的小名。 他当时并未在意,就随了她,没想到,她是想把小名留给另一个男人叫。 而这个男人,却是他的儿子。 可恶! 太可恶了! 李渊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才让自己没有冲进去杀了里面的两个人。 岳郁不敢看李渊的脸色,如今他知道了这等秘事,以后行事必须要更加小心,否则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龙颜,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李元吉喊了很久,尹德妃终于悠悠转醒。 但是她目光迷离,似乎还处于睡梦中,她对着李元吉轻轻地唤道:“四郎,你终于来看我了,我等你很久了,我好累” 话还没说完,她又晕了过去。 “阿瑶,阿瑶” 这次,无论李元吉怎么喊,尹德妃都没有醒来。 李元吉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见她只是昏睡,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真的病得很重。 李元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出寝殿,对宇文宝说:“走吧。” 正在这个时候,去换热茶的宫女回来了。 “齐王,您怎么在这里?”宫女的手在发抖,差点端不住托盘。 李元吉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不是他常见的面容,就问道:“怎么是你在值夜?红燕呢?” 宫女解释道:“红燕去煎药了,等会儿就回来。” 听见这话,李元吉没有起疑,而是凶狠地威胁宫女:“今晚我来过淑景宫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我就杀了你。” 宫女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说道:“奴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任何人。” 李元吉满意地走了 第916章 肃清反贼(月票加更) 然而,李元吉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向依然跪在门口的宫女,吩咐宇文宝:“杀了她。” 宇文宝二话不说,转身走到宫女身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托盘,快而轻地放在地上。 “你想干什” 宫女还未反应过来,宇文宝就扭断了她的脖子。 随后,宇文宝扛起宫女,动作迅速地来到淑景宫中的湖边。 他先是把宫女放在湖边的草地上,然后伸出脚,轻轻地踢了一下,宫女就滚进了湖水中,只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做完这一切,宇文宝就快速地回到李元吉身边,两人像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了淑景宫。 在他们走后,躲在暗处的人都走了出来。 内侍总管以及荷叶等宫女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李渊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岳郁留在后面敲打他们:“都给我听好了,陛下有旨,谁若敢泄露半句今晚的事情,杀无赦。” 众人连忙表示会守口如瓶,绝不敢泄露半句。 岳郁走到宫门口时,吩咐看守宫门的内侍:“陛下有旨,即刻起,淑景宫中的所有人都不许出去,包括德妃和酆王。 “没有陛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淑景宫。” 内侍们齐声应道:“遵旨。” 此时,李渊已经走到龙撵旁,他看向垂着头站在一旁的“禁卫军”:“还要狡辩吗?” 穿着禁卫军服饰的李思行顿时跪了下去:“罪臣不敢。” 他额头上冷汗涔涔,就连背部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当他看见李元吉和宇文宝走进淑景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陛下想知道什么,罪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句欺瞒,只求陛下饶恕罪臣一命。” 说完,他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一个接一个,磕得额头都出血了。 “起来吧,孤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第二日。 窦诞在早朝上将所有尹国公府犯罪的证据都呈交给了李渊,并当着群臣的面陈述了这件案子。 “此十一宗罪并罚,臣认为当判尹国公和尹侍郎死刑,并抄没尹国公府的财产。” 群臣听了之后,无一人反对。 随后?李渊当场宣判:“剥夺尹阿鼠的官爵?判尹阿鼠和尹敬死刑,三日后执行。 “抄没尹国公府所有的财产?充入国库?尹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发配边疆” 听完宣判之后?窦诞忍不住为自己捏了把冷汗,陛下如此重罚尹国公府的人?看来是有心处置。 他一直捂着手里的证据?迟迟不上交,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他也会受到牵连。 幸好平南侯来找他,不然他就遭殃了。 此时此刻?窦诞对于林郅悟没有丝毫恨意?唯有感激之情。 说完尹阿鼠的案子,杨御史出列禀道:“陛下,臣要弹劾郇国公。”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杨御史。 又弹劾郇国公? 前段时间他就弹劾过郇国公一次,但是陛下并未受理此案?今天又弹劾郇国公,他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吗? 不少大臣开始佩服杨御史不依不饶的斗志?但仅仅只是心中佩服,言行上并未给予任何支持。 李渊沉着脸?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孤还记得,杨御史上次是弹劾郇国公玩忽职守?今日?你又要弹劾郇国公什么罪名?” 杨御史大声回答:“启禀陛下?臣要弹劾郇国公以权谋私,私自扣下刺杀秦王的刺客,没有交给三司。 “另郇国公收受贿赂,隐瞒太子派人刺杀秦王的事实,让陛下置身于险境之中,罪大恶极。 “臣恳请陛下,即刻逮捕郇国公,将所有人证物证交给三司,彻查秦王被刺杀一案。” 这番话一出口,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居然是太子派人刺杀秦王?难怪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当然,很多人都猜到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郇国公手中居然握有太子刺杀秦王的证据,而且还不把证据交给三司。 于是,秦王一党的官员率先愤怒了。 萧瑀怒而出列:“陛下,郇国公竟敢私自扣下行刺秦王的刺客,阻拦三司办案,可见郇国公跟行刺秦王的刺客是一伙的。 “如此危险之人留在宫中,留在陛下身边,臣难以心安。 “请陛下立刻下旨将郇国公打入大牢,彻查此案。” 陈叔达等人也纷纷表态:“请陛下立刻下旨将郇国公打入大牢,彻查此案。” 钱九陇就站在一旁,听到这么多的人请求陛下逮捕他,汗颜不止。 同时,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无语又无奈。 为什么他为陛下办事,却总是遭到御史的攻讦? 李渊沉着脸扫视了底下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钱九陇身上,他缓缓说道:“郇国公抓住刺客一事,他早已向孤禀报。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孤想要亲自审问,所以才没有把那些刺客交给三司。” 杨御史顺势说道:“陛下,那些刺客胆敢在宫中行刺,而且能重伤骁勇善战的秦王,就足以证明他们不是等闲之辈。 “您若是亲自审问他们,恐怕会有危险,还请陛下将这些刺客移交给三司,相信在三司的共同努力之下,定能早日破案。” 李渊面无表情:“孤稍后自会命郇国公将刺客移交给三司,就不劳杨御史操心了。” “爱操心”的杨御史并未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请求:“陛下,听说郇国公抓住的这些刺客是东宫的武将,其中还有单雄信将军、苏定方将军、薛万彻将军,更有东宫的文臣魏徵和徐师谟等人。 “而且,参与行刺的不只是隶属于东宫的长林军,还有前身是幽州骑兵的谋逆之人,他们曾是反贼罗艺的手下。 “这些本该是已死之人的反贼却听从太子的命令,公然在禁宫中行刺秦王,此乃大逆不道之罪。 “太子招纳这些反贼,又在宫中行凶,残害兄弟,是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还请陛下即刻下旨抓捕太子,肃清宫中反贼。 “如此方能确保皇宫的安全,继而确保陛下您的安全,臣等也能安心啊。” 群臣愣住了。 没想到杨御史平日里碌碌无为,却知道这么多的内幕,就连参与刺杀计划的人员都一清二楚,真是小看他了。 惊讶的同时,众人不禁对杨御史起了防备之心。 但萧瑀等人趁机附和:“杨御史所言极是,还请陛下即刻下旨抓捕太子,肃清宫中反贼” 第917章 是谁的人 偌大的宫殿中,冰凉的地砖上跪了一大半的官员,他们的请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请求皇帝抓捕刺杀秦王的幕后真凶。 眼看着皇帝神色动摇,裴寂出列反对道:“陛下,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根本就没有真凭实据。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怎可因为道听途说的谣言就下大狱?何况太子根本就没有理由杀秦王。 “这一切都是诬陷,是有人想谋夺储君之位,才策划了这起刺杀事件,陛下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冤枉太子。” 李渊面无表情地问:“裴仆射认为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裴寂顿了一下,然后大义凛然道:“众所周知,秦王觊觎储君之位由来已久。 “他收买东宫的人,假意刺杀自己,弄出一点伤口博取陛下的同情,然后再揭发这件事,让陛下废了太子。这样,他就能坐上储君之位。 “陛下,秦王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以身犯险陷害兄长,这样心机深沉且残忍狠毒的皇子,绝不能让他当上储君。” 然而,李渊并未被他说服,而是更愤怒了:“秦王深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且以后都醒不过来,你见过谁有这么蠢,收买刺客刺杀自己而丢了性命的? “秦王是孤最聪明的儿子,他不是傻子,也不会为了一场不知结果的斗争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太子是孤亲封的储君,他才智过人,难道东宫这么多人被收买他会不知道?若是连这点警觉都没有,他这个太子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裴仆射,你当孤的两个儿子是蠢货不成?” 面对李渊那双蕴藏着暴风雨的眼睛,裴寂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陛下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只是觉得太子不会刺杀秦王” 但其他人关注的重点是在“秦王深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且以后都醒不过来”这句话上?他们心中很震惊?秦王居然伤得如此严重? 难怪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震惊过后?很多人心中涌起了一阵悲痛。 封德彝忍不住在心中骂裴寂:蠢货,即便心中这样猜测也不该说出来啊?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萧瑀等人因为不知道李世民的计划?以为李世民真的醒不过来了,心中有点慌。 但他们慌而不乱,趁机对李渊说:“陛下,秦王对太子恭敬有加?从未有过逾矩行为?而太子却因为猜忌就派人刺杀秦王。 “秦王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永远都醒不过来,这与死人有何区别?” 这话说得非常直接,以至于李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但是陈叔达没有在意,直言不讳道:“突厥、吐谷浑等蛮夷若是知道秦王醒不过来?肯定会率兵攻打中原。 “陛下,太子因为一己私利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置天下苍生于战火之中,此乃罪大恶极?请陛下严惩太子。” 除了太子一党的官员,其他官员都纷纷向李渊请求严惩太子。 裴寂悄然回望?发现跟李元吉来往密切的几位官员也在其中。 他心中惊愕?齐王这是什么意思?是准备背叛太子吗?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秦王永远昏迷,这个时候若是太子倒下,那下一个储君就是齐王。 原来,齐王也有夺嫡之心。 然而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 李渊用目光扫视众人,沉重地下达命令:“郇国公,朝会结束后,立刻把秦王被刺杀一案的所有证据都移交给三司,并且协助三司审理此案。” “臣遵旨。”钱九陇应道。 李渊又继续说道:“太子毕竟是储君,身份非比寻常,暂且先关押在东宫,待案子水落石出,再行处置。 “还有,都给孤听好了,谁若是泄露半句秦王的病情,孤就杀了他。” 敲打群臣之后,李渊直接宣布朝会结束,然后就走了。 留下一群大臣在殿中炸开了锅。 “秦王以后都醒不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万一突厥人打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没有秦王,我们还能击退突厥人吗?” “慌什么?泱泱大唐,难道就只有秦王会打仗吗?太子也一样能带兵击退突厥人。” “呵呵,真是大言不惭,往常哪一次不是秦王击退的突厥?太子能有这本事,就不用嫉妒秦王,派人刺杀秦王了。” “休得妄言,太子没有派人刺杀秦王,这都是误会。” “呵,误会?抓到的刺客就是东宫的人,哪来的误会?” “你” 说着说着,他们就吵了起来,可惜,李渊已经没有心思来管束他们。 此时此刻,李渊正在审问李思行:“你可知杨御史为何如此清楚太子刺杀秦王的内情?” 想来想去,李渊觉得杨御史很可疑,他的行为分明是受人指使。 李思行犹豫了,但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当即回答:“启禀陛下,早在三年前,齐王就招纳了杨御史。 “这次太子派人刺杀秦王的事情,也是齐王告诉杨御史的,而且齐王还吩咐杨御史在刺杀行动的第二天就揭露此事。 “昨日,您派人抓走了东宫的属官,齐王就将消息传给了杨御史,并让他今日一早借着弹劾郇国公攻讦太子。” 闻言,李渊火冒三丈:“你昨晚为何没有跟孤禀报这件事?” “我”李思行当即跪下请罪:“臣该死,臣一时忘记了,还请陛下恕罪。” 顿了一下,李思行又弱弱地说:“陛下,就算您阻止杨御史也没有用,早在刺杀行动败露之后,齐王就命人在长安城中散布太子刺杀秦王的消息。 “这会儿,外面的百姓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即便您封住百官的口,也于事无补。” 李渊气得差点吐血。 四郎果然是早有预谋。 是他看错了这个四儿子,竟不知此子全然不顾大局,将皇室斗争宣扬出去,不惜引来兵祸也要铲除自己的兄弟。 如此狠毒自私之人,怎配当太子?何况,此子还敢 李渊强制压下心中的怒火,对李思行说:“你该回武德殿了。” “是,臣告退。” 李思行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太极宫,望着前方不远的武德殿,他的心忍不住一阵惊慌。 回到武德殿,李思行尽量端出往常的作态,向李元吉行礼:“主子,我回来了。” “跟我说说外面的情况。”李元吉端起热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李思行垂着头,如实禀报宫外的情况。 但李元吉很快就发现了他额头上的伤,便问道:“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李思行稳住怦怦乱跳的心,强作镇定地说:“昨晚在秦王府外打探消息时,不小心撞到了墙。 “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多谢主子关心。” 不等李元吉开口追问,李思行就转移了话题:“主子,我们还要去杀秦王的儿子吗?” 第918章 王庾认罪 朝堂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太子正式被关押,东宫外又增加了不少禁卫军。 钱九陇将东宫一干人犯全都送出了宫,准备送到大理寺牢狱。 林郅悟听到消息后,匆匆忙忙赶去皇宫,正好在宫门口看见钱九陇押解人犯去往大理寺。 “表兄,表兄” 林郅悟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苏定方,他朝着苏定方跑去,却被禁卫军拦住了。 “平南侯请留步。” 林郅悟停下脚步,但并未让开:“我要见苏卫率。” “苏定方乃是移交大理寺的重犯,任何人都不能见。”禁卫军冷漠道。 “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那也不行。” “你” 林郅悟气得不行,正准备发火的时候,钱九陇过来了。 “平南侯,这些人都是重犯,请速速让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重犯? 林郅悟急急地问:“他们会被判死刑吗?” “这不是你该问的。” 说完,钱九陇无情地命人拉走了林郅悟。 “表兄”林郅悟大声呼唤。 他希望苏定方能给他一点提示,这样,他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谁知,苏定方只是大声回应他:“大郎回去吧,我没事。” 林郅悟:“” 刺杀当朝皇子岂能没事? 林郅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干脆进了宫。 而站在不远处的张亮看见被捆绑的单雄信后,立即吩咐心腹:“派人给曹国公传信,就说单雄信受太子指使刺杀秦王,已被关进大理寺。” 曹国公,即李世勣。 太极宫。 林郅悟刚走到立政殿前,就碰见了王庾。 “小庾儿,我表兄被关进大理寺牢狱了。” “我知道。” 见林郅悟一脸焦急的模样,王庾便小声安抚他:“你不必担心,法不责众,陛下不可能杀死东宫所有的官员。 “而且表兄没有直接参与刺杀行动,再者表兄身上还有战功,真要处罚,那也是小惩大诫,绝不会要了表兄的性命。” 闻言,林郅悟心安了不少,只要不丢了性命就行。 只要保住命,待将来李世民上位,表兄还能做大将军。 想到这里,林郅悟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消息,便问王庾:“听说秦王昏迷不醒?且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这是真的吗?” 王庾顿时露出悲伤的表情:“嗯,太医们都说二兄会一直昏迷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二兄真是太可怜了” 说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抬起袖子,印了印眼角的泪水。 然而?林郅悟却看见她借着袖子的遮挡,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还带着一丝俏皮。 林郅悟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李世民没事,至少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太好了,表兄很快就能翻身了。 林郅悟忍不住扬起嘴角,但是转眼又看见王庾悲伤的神情?立刻拉下嘴角?悲愤地骂道:“那些刺客真是太可恶了,怎能把秦王伤成这个样子?” 这时,守在殿外的内侍走了过来:“见过晋阳公主,平南侯。” 王庾收起悲伤的表情,对内侍说:“我来见陛下?请帮我通传一声。” “我也要求见陛下。”林郅悟紧跟着说。 于是,内侍进入殿内禀报。 没过多久?岳郁走了出来,对两人说道:“晋阳公主?平南侯,陛下让你们进去。” 两人进入殿内之后?发现殿内一个宫人都没有?只有李渊高高坐在宝座之上。 不过?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阿耶万安。” “陛下万安。” 两人行礼之后,林郅悟率先开口:“陛下,臣的表兄苏定方是太子左卫率,听闻他牵扯进了太子刺杀秦王一案。 “虽然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请陛下看在我们兄弟两为朝廷尽忠职守,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苏卫率。” 说着,林郅悟跪了下来,真心实意地磕了一个头:“请陛下宽恕苏卫率的过错,饶他一命。” 不管怎么说,苏定方是他的表兄,且将他这具原身抚养成人,对他有恩,他必须保住苏定方的性命。 虽然王庾说苏定方肯定没事,但他既然在太极宫露了面,又知道了消息,就必须表个态,这才符合他的身份。 果然,李渊并未发怒,而是语气平和地说:“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待查明真相,我会酌情处置。” “多谢陛下,臣告退。” 林郅悟走后,殿内就只剩下李渊和王庾。 “噗通”一声,王庾对着李渊跪下:“父亲,儿有罪,请父亲降罪。” 这突如其来的认罪,令李渊疑惑不解:“小庾儿,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你身体还没恢复,快起来。” 王庾没有起来,而是充满悔意地说:“父亲,我今日才知晓,是我害了二兄,都是因为我,二兄才会受此重伤,昏迷不醒。” 李渊愣了一下:“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凝香阁中藏了刺客。” “不,都是我的错。” 王庾解释道:“在二兄被刺杀的前一天,长兄把我叫去了东宫,说很久没有打马球了,让我第二天去毬场亭一起打马球,还让我叫上二兄一起去。 “我当时想着长兄和二兄因为朝堂上的事闹得很不愉快,不如趁此机会让二人握手言和,就答应了。 “但我没想到,我们经过凝香阁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冲出来很多刺客,最后二兄还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王庾语气哽咽,已是泪流满面。 “如果我没有答应长兄那二兄就不会出事” 不知为何,李渊看见王庾脸上的泪水,只觉得心酸。 心酸之余,又觉得愤怒。 大郎这个浑小子,竟然利用小庾儿引二郎入陷阱,而且利用完了以后,还伙同尹德妃加害小庾儿,实在是太可恶了。 越想越气愤,李渊情不自禁地一拳锤在宝座上。 “可恶!” 王庾吓得一哆嗦,立刻俯首贴地:“父亲,儿错了,请父亲降罪。” 李渊见王庾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 “小庾儿别怕,这件事你并不知情,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太子惹出来的祸事,跟你没关系。 “为父不会怪罪你,二郎也不会怪你,你不要自责。” 王庾动容地唤了一声:“父亲” 半个时辰后,王庾回到了偏殿,秦叔宝闻讯赶来,问她:“陛下怪罪你了吗?” “没有。”王庾摇了摇头。 秦叔宝顿时放下心来。 小庾儿抢在单雄信等人供出她之前主动向陛下认罪,就能抢占先机。 如今太子惹怒了陛下,东宫的人又牵涉其中,陛下先听了小庾儿的说辞,就不会相信单雄信他们的供词 第919章 请君入瓮 果然不出秦叔宝所料,在东宫的人被关进大理寺牢狱的第二天,赵弘智受不了刑罚,率先招供。 “陛下,除了赵弘智和王晊等几个小官吏供出太子之外,魏徵、苏定方、单雄信等人依然没有招供。 “还有那日在凝香阁抓住的两个活口,虽然没有供出幕后主使,但是他们已经承认自己曾是幽州骑兵,是叛贼罗艺的手下。 “另外” 说到这里,李孝常突然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渊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你是孤的族弟,又是孤信任的大理寺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孤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是。”李孝常这才大胆地禀道:“另外,赵弘智还招供了一件事,他说太子命晋阳公主引秦王入凝香阁,晋阳公主答应了,并且在刺杀当日成功地将秦王引入了伏击圈。” “嘭!” 李孝常见李渊生气地锤宝座,以为李渊要惩罚王庾,却没想到 “这群狗崽子,死到临头了就乱攀咬人。”李渊吩咐道:“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以后不用管,对付这种人,你尽管用刑。” 果然,小丫头还是这么得宠。 李孝常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得罪王庾的同时,遵从了李渊的旨意:“是,陛下。” 而另一边,李元吉派人给窦诞传话:“太子已无翻身的可能,尽管用刑,搜集更多的罪证。” 大部分东宫的人在重刑之下,都保持了沉默,既不承认参与刺杀行动,也不承认太子是幕后主使。 窦诞对着他们冷嗤:“就算你们的骨头再硬也没有用,你们终将会受到严厉惩治,因为太子已经向陛下认罪。” 众人震惊,但下一刻,他们冲窦诞露出嘲讽的神情:“窦尚书不必诓我们,我们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也有人因此招供?那就是赵弘智,不仅如此?他还供出了王庾。 在审讯官员离去之后?苏定方冷眼看着赵弘智,忍不住嘲讽道:“赵主簿自诩聪明?没想到临到头了却如此愚蠢。” “谁愚蠢了?”赵弘智气势汹汹地叫道,若不是被打地遍体鳞伤?他定会冲过去找苏定方拼命。 苏定方扫视了一圈牢房?除了东宫的人,就没有其他人了,连狱卒也没有。 但他还是忍着身上的伤痛来到赵弘智的面前,小声说道:“刺杀行动败露之后?陛下就命人封锁了东宫?还当场抓走了单将军和薛将军。 “直到我们都被抓住了,都未曾有人将晋阳公主供出来,就连殿下也未曾提过晋阳公主只言片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赵弘智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苏定方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语气近似于喃喃:“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手中掌握她的证据?就连殿下手中也没有。 “何况,即便事情败露?殿下也不会供出她,因为殿下还指望着她救人。” “救谁?”赵弘智觉得自己被大刑伺候过之后?脑子就不太灵光了。 “当然是救殿下,难道是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对上苏定方鄙夷的目光?赵弘智忽然间觉得很羞愧?但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太子已无翻身的可能,要么被废,要么将会面临更大的惩罚。 既然如此,他何不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争取轻判? 于是,赵弘智回击过去:“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保住晋阳公主,她和林大郎是结拜兄弟,私下里也称呼你一声‘表兄’,所以你才害怕我把晋阳公主供出来。 “什么救殿下?我看根本就是你想保住晋阳公主,然后让晋阳公主来救你吧。” “蠢货。”苏定方懒得跟他争论,干脆离他远远的。 这个时候,一旁的魏徵突然出声:“赵主簿,你的确不该供出晋阳公主,因为你斗不过她。” 赵弘智:“” 没过多久,魏徵和徐师谟、赵弘智等文官被拉了出去。 窦诞再次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凶狠:“诸位若想过得舒服,最好还是从实招来,否则,我会让诸位体会一下刑部的十大酷刑。” “等等。”赵弘智立刻叫道:“我已经全部都招了,为何还要对我动刑?” 窦诞将目光落在赵弘智身上:“陛下说你死到临头还攀咬晋阳公主,该死!” 听见最后两个字,赵弘智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见状,窦诞话锋一转,但语气平和很多:“赵主簿无凭无据就攀咬陛下最疼爱的晋阳公主,确实该死。” 赵弘智听出了他的暗示,随即在脑海中搜索起来。 但搜了很久,也没从记忆中找到王庾的罪证。 他突然意识到,苏定方和魏徵说得没错,他不该供出晋阳公主。 见赵弘智迟迟不出声,窦诞就知道他没有证据,立刻沉下脸,吩咐:“来人啊,用刑。” 狱卒们上前,恭敬问道:“窦尚书,先审谁?” 窦诞扬手一指:“他。” 狱卒们立即将魏徵拽了出来,然后抬着他来到角落里的大瓮前。 “放。” 他们大喝一声,将魏徵放进了大瓮之后,然后开始在大瓮底下生火。 徐师谟脸色大变,指着窦诞就骂:“窦尚书,你怎能用如此丧尽天良的酷刑? “陛下是让你来审问我们,绝不是让你来杀我们,赶紧把魏冼马抬出来。” 窦诞不为所动,冷冷地吩咐道:“多添点柴火,他什么时候招供,就什么时候停止。” “是。”狱卒们不停地往大瓮底下添加柴火,并把火烧得旺旺的。 魏徵很快就感受到炙热难耐,且挨着大瓮的双脚已经开始发烫,有点站不住了。 他抬起脚,想要缓和一下,但一不下心就滑倒了,一屁股坐在大瓮中。 屁股滚烫似火,他被烫得跳了起来,然而脚底更烫了。 他慌忙抬起左脚,但右脚烫得痛,又慌忙放下左脚,抬起右脚。 就这样,他抬一下左脚,又抬一下右脚,换着脚站立来减轻痛苦,还要尽量保证身体其他部位不碰到滚烫的大瓮。 窦诞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懒懒地问道:“魏冼马招还是不招?” “无话可说。”魏徵咬牙道。 窦诞:“好,既然你的骨头这么硬,那我就帮你烤一烤” 第920章 北境战报 “好,既然你的骨头这么硬,那我就帮你烤一烤。” 窦诞眸中浮现出嗜血的神情,然后吩咐道:“把大瓮盖上。” “住手。” 徐师谟当即出声阻止,但狱卒并没有听他的,依然把大瓮盖上了。 望着这一幕,赵弘智心中不寒而栗。 “窦尚书,你如此对待朝廷命官,就不怕陛下降罪吗?”徐师谟怒而质问。 窦诞冷冷地说:“你们害得秦王成为了一个活死人,这样罚你们都是轻的。 “你放心,陛下不会降罪于我,相反,我帮陛下出了这口恶气,陛下会赏赐我。” “你”徐师谟气得差点吐血。 这时,大瓮中传来痛苦的声音:“啊太热了,快放我出去。” 窦诞又问:“魏冼马招还是不招?” 大瓮中传来坚定的声音:“无话可说。” 窦诞目光一冷,吩咐道:“把火烧旺一点。” “住手。” 正在这时,王庾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钱九陇、李孝常等人。 “快救人。” 王庾一声令下,大全和郝绶等人立即行动起来。 灭火,揭开大瓮盖子,把魏徵救出来,再进行救治,一切动作都非常迅速。 所幸来得及时,魏徵伤得不重。 王庾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怒视窦诞:“窦尚书,陛下让你用刑可不是用酷刑,你私自动用酷刑,该当何罪?” 窦诞不慌不忙地先是冲王庾行了一礼,然后才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些人的骨头很硬,普通的刑罚已经对付不了他们。 “若不用酷刑,他们不会说真话。” 闻言,徐师谟冷哼:“就算你用酷刑,我们也不会改口,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你休想屈打成招。” 果然骨头很硬。 王庾扫了一眼双脚被烫得下不了地的魏徵和嘴硬的徐师谟,心中不禁涌起一种敬佩之情。 不管李建成最后的结局怎么样?这两人必须救下。 “郇国公?陛下不是有新的旨意吗?”王庾提醒钱九陇。 钱九陇立刻掏出谕旨:“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听令。” 李孝常三人立刻跪下:“臣在。” “陛下有旨,对待东宫所有属官?只可审问?不可用刑,如有违者?严惩之。” “臣等领旨。” 窦诞的脸色很难看,齐王叫他用酷刑搜集更多太子的罪证?但是陛下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若是陛下知道刚才的事情?会不会惩罚他? 一想到这里,窦诞的心情就很忐忑。 王庾蹲下来察看魏徵的伤,关切地问道:“老师还好吗?” 听到“老师”这个称呼,魏徵心中一惊?但转念一想?王庾能当着钱九陇的面这样称呼他,就说明陛下已经知晓。 能在赵弘智供出她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还能说服陛下改变主意,不对他们动刑,这个小丫头?果然很有本事。 看来,他们保住她是正确的。 思虑及此?魏徵恭敬地回答:“多谢公主关心,魏某无碍。” 王庾并未与他多说?而是跟着钱九陇去看了其他人。 之后,王庾又跟着钱九陇回了宫?她回偏殿休养?钱九陇则去向李渊复命。 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官员请求皇帝废了太子,但皇帝一直压着奏折,没有处置。 这一日,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到了长安。 颉利可汗亲率突厥铁骑侵略灵州、朔州等地,与代州都督蔺謩在新城交战,蔺謩兵败。 消息传到朝堂上,群臣们立刻攻讦李建成。 “陛下,突厥果然听到了消息,南下侵犯中原,如今秦王昏迷不醒,无人能与颉利可汗抗衡,这一切都是太子的错。 “若太子没有为了一己私利而刺杀秦王,此刻颉利可汗就不敢侵犯中原。” “是啊,陛下,太子罪大恶极,应该马上废了他,再依照律法惩治他。” 说着说着,群臣又跪了下来,齐呼:“请陛下废黜太子,以平民怒。” 裴寂等人站着,特别显眼,于是,他们也跪了下去,但没有说话。 李渊扫视众人一圈,怒道:“从前,因为天下未定,孤厚待突厥为纾患,以平等国礼待之。 “如今颉利可汗三番五次地背弃盟约,实在是可恶,孤发誓,一定要消灭他,决不姑息。” 众人愣住了。 怎么怒火不是朝着太子去的?而是朝着颉利可汗去的?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李渊已经下旨,命有司将给突厥的书信全改为诏或敕。 接着,李渊命李世勣为行军总管,率领河南和山东的军队增援北方边境,并派张瑾率兵进驻石岭,李高迁兵进驻大谷,合力抗击突厥。 部署完以后,李渊直接宣布退朝,然后就走了。 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很快,李世勣就接到了圣旨,他立即下达命令,整军出发。 然而在出发之前,士兵来报:“总管,张亮将军的人求见。” 张亮派人来见他? “带他过来。”李世勣吩咐道。 来的是张亮手底下的一个小兵,李世勣曾经见过:“张将军派你来干什么?” 小兵回道:“日前,太子派人行刺秦王,负责刺杀行动的是您的好兄弟单雄信将军。 “如今事情败露,单将军等人已经被打入大理寺牢狱。” 李世勣惊得站了起来,原来齐王没有骗他,单雄信果然闯祸了。 前几天,他收到齐王的信,还以为齐王是想拉拢他,所以才骗他单雄信出了事。 原来是真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跟我说说。” 小兵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李世勣。 听完后,李世勣将一袋钱递给小兵:“多谢你告知,但是我马上就要出征了,你就先回长安吧。” “曹国公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将军吗?”小兵接过钱袋子。 李世勣:“没有,你回去吧。” “是。”小兵走了。 心腹疑惑地问道:“主子不救单将军吗?” “唉”李世勣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然要救,但不是去劫狱,也不是用其他的旁门左道。 “如今,我唯有击退突厥,用战功去求陛下,饶了单雄信的性命。” 心腹沉默了。 这时,又有人来报:“总管,有您的信,是从长安送来的。” 李世勣以为是单雄信写来的信,连忙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刚看了个开头,他就发现这不是单雄信写的信,而是王庾写的。 “李兄可还记得我当初许下的承诺?如今,单雄信刺杀秦王,以至于秦王重伤昏迷” 第921章 最后一击 尽管东宫大部分的人没有松口,但是三司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太子就是行刺秦王的幕后主使。 三司上呈证据,请求结案。 群臣纷纷上奏,请求废黜太子,依法处置所有涉案人员。 但是李渊迟迟没有做出决断,任由御案上的奏折堆积成了山。 张胤忧心忡忡地对李元吉说:“陛下迟迟不肯结案,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啊?” 李元吉也很着急,按理来说,案件已经水落石出,不管是安抚百姓,还是安定朝堂,都应该废黜太子,惩罚东宫的人。 即便不立新的储君,现在的太子也应该废了,以平息民怒。 但父亲就是没有动静,这是为何? 李元吉一筹莫展,只能安抚众人,也是在安抚自己:“别着急,再等等看。” 李建成被关在东宫中,每日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召唤出暗卫,听听外面的消息。 这是他隐藏的力量,在守卫森严的禁宫动用暗卫非常危险,但他现在顾不得其他,只能动用这支力量,为自己筹谋最后的出路。 而李世民每日躺在床上,除了养伤之外,就是在思考父亲什么时候才会废黜太子。 但左等右等,等到案子水落石出了,父亲依然没有动静。 李世民猛然坐起来,对秦叔宝说:“陛下迟迟下不了决心,一是突厥再次来犯,怕朝堂动荡影响战局。 “二是废了太子,目前也没有合适的储君人选,民心会动荡不安。 “如今,是我苏醒的时候了。” 他要给两位兄弟最后一击。 于是,李世民命秦叔宝把甄权叫了进来。 “太医正医术精湛,坚持不懈地为我治伤?今日终于见到了成效。”李世民看着甄权?意味深长地说:“太医正,是时候去向陛下领赏了。” 甄权心领神会?当即激动地喊道:“秦王醒了?快去禀报陛下” 很快,李渊就闻讯赶来?后面还跟着王庾。 “二郎你终于醒来了”李渊很激动,激动到眼中涌出了热意。 李世民同样很激动?眼眶含着泪叫了一声:“阿耶” 不过一个称呼?却包含了无尽的情感,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两人四目相对,像是历经了沧桑,一时之间竟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李渊才讷讷地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然后李渊让李世民继续躺着休息,他则询问甄权:“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甄权镇定地回答:“虽然当初所有医者都是这样说,但是臣和臣的兄弟不甘心,就翻遍了宫中所有的医书,还跟张神医商讨过改良药方。 “三日前?臣就换了秦王的药方,原是想着试一试?却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说到这里,甄权“噗通”跪下?突然请罪:“臣私自更改药方,还请陛下降罪。” “改得好!改得好!”李渊并未怪罪他?反而连声称赞:“你们做得很好?快起来。 “这次?你们兄弟救了秦王,孤会重重地赏你们。” 王庾趁机提议:“阿耶,太医正医术精湛,做一个小小的太医正有点屈才了。 “太医令上次不是跟阿耶说年纪大了,想致仕吗?我看就由太医正接任吧。” 甄权虽然知道秦王会想办法升他的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由晋阳公主出面。 他心中惊讶,面上却受宠若惊:“公主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太医正谦虚了,你当之无愧。”王庾赞道。 这时,李渊当场拍板:“好,就听小庾儿的。” “多谢阿耶。”王庾示意甄权:“还不快谢恩?” 甄权当即向李渊谢恩:“臣谢过陛下,谢主隆恩。” 如果太医令在这里,恐怕要气得吐血。 那日,皇帝训斥他不能让秦王苏醒,他迫于形势才说了一句“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想要致仕”的话,结果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的被迫致仕了。 王庾又看向跪在后面的甄立言,对李渊说:“阿耶,还有甄太医呢。” 这是在帮甄立言邀功。 李渊领会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说:“甄太医救治秦王和晋阳公主有功,擢升为太常丞。” 太常丞,掌判寺事,从五品,比太医令的官职还要高。 甄立言有点懵,没想到自己的官职比兄长还要高,直到王庾提醒他,他才激动地叩谢:“谢主隆恩。” “阿耶” 这时,李世民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李渊听到了,立刻转过身看向他:“二郎,你怎么了?” “阿耶我有点困”李世民半睁着眼睛,似乎又要睡去。 李渊连忙说道:“好,我这就叫他们出去,你先睡。” 说完,冲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轻手轻脚地退下。 李渊等到李世民熟睡之后才走出内室,他问甄权:“秦王现在的身体如何?” “回陛下的话,秦王目前只有胸口处的伤还需要小心照料,其他的伤已经愈合,再好好地休养一两个月,就能完全康复了。” 闻言,李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赏赐了所有照顾李世民的人。 很快,秦王苏醒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并且传到了宫外。 长孙氏再次进宫,“激动”地去见李世民。 “什么?李世民居然醒过来了?”李元吉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接着,他怒吼:“不是说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为何突然醒过来了?难道你们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是假的吗?” 众人齐齐跪地:“主子息怒。” 李思行解释道:“主子,我们之前打探到的消息确实是真的,所有的太医以及张神医等城内的医者,他们都说秦王醒不过来了。 “您看前段时间陛下的反应就知道,秦王确实如同活死人,不然陛下也不会迟迟不处置太子。 “至于秦王为何会突然醒过来,末将刚才去打探了,是甄权两兄弟伙同张神医,私自更改了药方。 “喝了新的药方,秦王才会苏醒,就在刚才,陛下已经下旨,擢升甄权为太医令,甄立言为太常丞。” 都已经封赏太医了,可见这个消息是真的。 “可恶!” 李元吉一拳锤在食案上,食案顿时一分为二,飞了出去。 “就只差一步了,可恶,你为何要醒过来” 第922章 不速来客 张胤等人跪在地上不敢动,默默地看着李元吉发火。 李元吉足足发泄了两刻钟,他才平复了心情。 “把这里收拾一下。” 张胤等人没有叫宫人进来,而是亲自动手,把一片狼藉的地面收拾干净。 望着整洁如初的大殿,李元吉的心才彻底平静下来。 他镇定地对众人说:“去查探一下太极宫的兵力部署,我要让李世民永远都醒不过来。” 众人大惊。 “主子万万不可。”李思行连忙劝道:“自从太子行刺秦王之事败露之后,陛下就重新部署了宫中的防卫,而且还对太极宫加强了兵力和盘查。 “秦王在偏殿养伤,陛下也加强了对偏殿的防守,而且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已经完全康复,即便没有外面的守卫,有他们两人在,我们一时半会也杀不了秦王。 “到时候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我们就更难得手了。” 李元吉沉默了。 当日,太子在凝香阁布下重兵,李世民凭借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与太子的人大战了很久,最后也只是重伤昏迷。 看来,他想在宫中杀了李世民,不太可能。 如今李世民已经苏醒,父亲不会再犹豫,一定会废了太子。 而他,有李世民在前,他不可能坐上储君之位。 李元吉很不甘心,他命令众人:“你们赶紧给我想办法。” 众人:“” 迫于李元吉长期的威压之下,众人只得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对策。 --------- 这一夜,李世民再次醒来时,李渊就坐在他的床边。 见他醒来,李渊命人给他喂水喂食。 之后,内室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 李渊沉重地说:“你这次遭人刺杀,是太子所为。” “儿猜到了。” 李世民的表情也很沉重,他眸中还带着泪光:“但我没想到长兄真的会对我下杀手” 看见李世民眼中隐忍的悲伤,李渊心中更觉酸楚,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但又是无法避免的斗争。 沉默良久,李渊突然问道:“你想怎么处置太子?” 李世民似是深受打击,恹恹地说:“但凭父亲做主。” 他如此顺从倒让李渊不知该如何决断。 殿内又是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说道:“我已经下旨将程知节、房玄龄、杜如晦调回京师,再过几日,他们应该就到了。” 闻言,李世民惊喜地抬起头,随后,他露出真诚的笑容:“多谢阿耶。” 这个笑容就像是和煦的春风?吹散了萦绕在李渊心头多日以来的阴霾?也温暖了他这颗垂暮之心。 接下来,父子两说了一些轻松的事情?后来又谈到了北境的战争。 李世民说:“父亲派李世勣去抗击突厥是明智的决定?有李世勣在,一定能击退突厥。” 听见这话?李渊笑了:“李世勣再厉害也没有我的儿子厉害,你要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早日为我消灭突厥。” “是,父亲。”李世民朗声应道。 李渊更满意了。 另一边,武德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 看见全身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的尹德妃,李元吉吓了一跳?慌忙命人守住殿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不只如此,他急忙把尹德妃拽进了内室。 然而一进内室,尹德妃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李元吉大惊,连忙抱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病还没好?” 这些天,他一直都有派人关注淑景宫的动向?知道她在养病,但并没有宇文宝说得那么严重。 事后他质问宇文宝?宇文宝说:“我不知道德妃的病情到底如何,只是荷叶说德妃病得很重?我就相信了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了让您去见德妃就故意撒谎骗我。” 当然?他最后没有追究宇文宝的过错?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 尹德妃抬手抚掉帽子?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四郎,你为何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对上她那双幽怨而又凄美的眼睛,李元吉虽然心疼,但也很疑惑:“我前几天不是去看过你吗? “你还派人给我送信,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结果我去了你只跟我说你很累,其他的什么也没跟我说。” “什么?你去看过我?”尹德妃惊得站了起来,揪着李元吉问:“你什么时候去看过我?是哪一天?我派谁给你传信了?” 见她这副惊慌的模样,李元吉顿时感觉到不对劲,就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后,尹德妃泫然若泣:“难怪我宫中少了一个丫头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你 “四郎,完了,我们完了” 李元吉本就预感到事情不妙,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尹德妃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绝望地说:“陛下他知道我们的事了。” “轰” 这话就如同一记响雷,震得李元吉里外焦黑。 “什什么?父亲知道了?” 李元吉一把推开尹德妃,慌张地在屋中来回转圈,嘴里喃喃道:“怎么办?父亲知道了,我该怎么办? “父亲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没有惩罚我?为何没有软禁我? “这到底为什么?父亲想干什么” 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始终没有想明白。 “四郎,你快停下来,你这样,我很慌。”尹德妃满脸恐惧。 听到她的声音,李元吉回过神来,立刻抓住她,把她往外推:“你赶紧走,不要让人看见了,以后也不要来找我。 “赶紧走。” “宇文宝。” 把宇文宝喊进来之后,李元吉吩咐他:“赶紧把德妃送回淑景宫,记住,不要让人发现了,赶紧走。” 尹德妃顿时就崩溃了,抓着李元吉不放:“陛下处死了我的父亲和兄长,我尹氏一族也倒了,下一个陛下就会处置我,难道四郎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 唯恐尹德妃大闹,李元吉连忙安抚她:“阿瑶,你别慌,事出突然,我需要时间做准备,你且安心呆在淑景宫,待过段时间,我就救你出去。” “真的吗?”尹德妃仍然抓住他不放。 李元吉重重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先回去,等我准备好,我就去救你和酆王,我们一起离开皇宫。” 闻言,尹德妃惶惶不安的心才定下来,她听话地整理披风,遮住自己的脸,然后垂下头跟着宇文宝走了出去。 李元吉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眸中浮现出恐惧之色。 父亲发现了,他该怎么办 第923章 终于来了 李元吉一个人呆在殿中,越想越害怕,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宇文宝和李思行。 于是,他把宇文宝和李思行叫了进来,并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们。 “什么?陛下知道了?” 宇文宝和李思行吓得心惊胆战,直觉死亡已经逼近。 “这可怎么办啊?”宇文宝跟李元吉一样,既惊惧又慌张,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殿中不停地转圈,思考对策。 李思行垂着头,看起来很绝望,实则是隐藏自己的情绪。 这时,李元吉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说,陛下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隐瞒不说,也没有惩罚我,是为什么?” 宇文宝愣了一下:“或许是陛下舍不得惩罚您,毕竟您是陛下的嫡子。 “又或许是陛下在等您去请罪?” 等他去请罪? 李元吉认真琢磨了一下,就算他去请罪,父亲也不会原谅他,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原谅这种事情。 所以他若是去请罪,那就是找死。 一旦这件事宣之于口,那么父亲即便是不想杀他,也必须杀了他,这样才能维护皇帝的尊严。 李思行弱弱地说:“也许,陛下只是没想好该怎么惩罚您” 不管父亲最后会怎么惩罚他,即便他保住了性命,以后也会受到父亲的冷落和排斥。 一个被皇帝冷落和排斥的皇子要想翻身是不可能的,更别提夺取储君之位了。 不行,他这么多年的筹谋不能白费,他一定要坐上储君的宝座。 李元吉暗自下了决心,就吩咐宇文宝和李思行:“你们去安排一下,我今晚要去东宫见太子。” 闻言,宇文宝立即反对:“主子不可,且不说东宫外守卫森严,难以潜进去。 “就说您去见太子这件事万一被人发现,陛下会认为您是太子同党,会把您抓起来的。 “而且您出卖了太子,太子要是知道这件事,您去东宫不是自投罗网吗?” 被自己的亲兄弟出卖?太子定然震怒?主子一去,肯定会遭到太子的报复。 尽管太子现在被软禁于东宫?但太子想在东宫杀人?还是易如反掌。 不行,不能让主子去?太危险了。 宇文宝极力反对,并且用手肘捅了一下李思行?示意他劝阻李元吉。 李思行很随意地附和了宇文宝的话:“没错?主子,您不能去东宫。” 李元吉并未听从他们的意见,坚持要去,并且跟他们解释道:“你们不必担心?即便太子知道我出卖他?我也有办法让他不对我动手。 “而且,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一定能搞定东宫外的那些守卫。” 最后,他拍板说道:“行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你们赶紧去安排。” 宇文宝还是想阻止李元吉:“主子,要不我们跟张司马他们商量一下?” 李元吉凌厉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怎么?我做事还要向他们禀报不成?” 宇文宝吓得当场跪下请罪:“主子息怒?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不快去?” 这次,宇文宝不敢再劝?立即着手安排。 李思行本想寻找机会去禀报李渊,却因为时间紧迫?且宇文宝一直都在他身边?他没有找到机会。 是夜?李元吉一行人悄悄地离开武德殿,一路上避开巡逻的禁卫军,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通训门。 “主子,捂住口鼻。” 见李元吉捂住口鼻后,宇文宝和李思行掏出竹筒,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只手拿着竹筒放在嘴边。 轻轻一吹,迷烟就从竹筒中窜出,乘着夜风快速朝通训门的方向扩散。 “怎么突然这么晕啊” 话还没说完,最近的一个禁卫军就倒在了地上。 其他的禁卫军立刻警惕起来,然而他们还未做出反应,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快,动作快点。” 李思行招呼众人后,自己就率先冲向了通训门。 他迅速从禁卫军身上搜出钥匙,然后命令其中一部分人换下禁卫军的衣服。 接着,他打开宫门上的锁,推开宫门,伸头往里探。 东宫很安静,似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门内没人,进来吧。”李思行招呼后面的人。 宇文宝立刻带着人把晕倒的禁卫军抬进东宫,然后把宫门关上。 此时,宫门外的禁卫军已经换成了李元吉的人,而宇文宝和李思行等人护着李元吉进了东宫。 “主子,您得抓紧了,半个时辰后,我们必须撤退。”李思行提醒李元吉。 “知道了,你守在这里,宇文宝跟我走。”李元吉吩咐了一句,就朝着太子寝殿的方向走去。 李思行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还是顺从地守在宫门内。 但这一切,被收进了东宫暗卫的眼中。 暗卫赶在李元吉的前面,先去禀报了李建成:“主子,齐王来了。” 什么? 李建成惊坐起,看向暗卫:“你的意思是齐王到东宫了?他怎么进来的?” 暗卫如实禀道:“齐王迷晕了外面的禁卫军,带着十余人进了东宫,现在正带着宇文宝朝这里来了。” 李建成想了一下,便吩咐道:“你们守在暗处,没有我的吩咐,不要现身。” “是,主子。” 黑影一闪,暗卫就消失在眼前。 李建成起身,穿戴整齐地坐在殿中,等着李元吉的到来。 很快,李元吉和宇文宝就出现在殿门口。 当李元吉看见敞开的殿门时,心中顿生警惕,但他还是踏进了李建成的寝殿。 “四郎,你终于来了。” 一只脚刚踏进去,殿中就冷不丁地响起了李建成的声音,把李元吉吓了一跳。 而且这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冷冰冰的,似是从地府中传出来的声音。 宇文宝吓得不敢上前,扯了扯李元吉的袖子,小声劝道:“主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都到这里了,还回去干什么?”李元吉呵斥了宇文宝一句,然后挺起胸膛,镇定地往里走。 终于,他看见李建成坐在屏风后,动作优雅地煮茶。 他绕过屏风,来到李建成的面前,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长兄,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啊?” 李建成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煮茶:“想着四郎会来找我,便煮好热茶等你,免得春寒料峭,冻坏了我的兄弟。” 李元吉:“” 第924章 如何谅解 听见这句关心之言,李元吉顿觉窘迫,脸上的笑逐渐凝固。 沉默了片刻,他才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多谢长兄关心。” 然后在李建成对面坐下来。 “咚!” 李建成将一杯热茶放在李元吉面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李元吉低下头,盯着面前的热茶,却不敢去端。 他怕有毒。 为了缓解尴尬,他四处张望,假装疑惑:“长兄的寝殿中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伺候的宫人呢?” 李建成端起热茶,先喝了一口,然后语气淡淡地说:“托某人的福,我宫中的人已经被抓走了一大半,哪还有什么伺候的人。” 李元吉神情一滞,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太子已经知道他告状的事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长兄的意思是有人告发了您吗?” “是。” 李元吉再次试探:“是谁告发了您?” 李建成转了一下茶杯,然后用深邃的目光锁住李元吉的眼睛,语气幽幽:“你说呢?” 对上李建成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李元吉的心颤了一下,最终,他内心挣扎过后,对着李建成跪下了。 “长兄,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就去告发您,请您原谅我。” 终于等来了李元吉的道歉,但是李建成并没有觉得很痛快,他冷哼道:“鬼迷心窍?我看你不是鬼迷心窍,而是蓄谋已久。 “在你心中,你从未把我当成长兄,而是把我当成你坐上储君之位的垫脚石。 “你认为,我比李世民好对付,所以就假意投靠我,说什么全心全意地支持我,只为求得日后的荣华不倒。 “实则你是打算借我之手杀了李世民之后,再铲除我,好坐上储君之位。 “将来你继承皇位,自然荣华不倒,因为这个天下都是你的。” 李建成自嘲地笑了一下:“呵,我这冲动鲁莽的兄弟竟然有这么深的计谋,倒是我看走了眼。 “今日我落到这种地步,是我愚蠢,是我活该。” 听到这番话,李元吉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俯首贴地?以最卑微的臣子态度对李建成说:“长兄,并不是这样的。 “我一开始确实是全心全意地支持您?只是这繁华的长安迷了我的眼?令我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如今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连齐王府的庶务我都打理不好?更别说处理全国各地的大小政务。 “若是我冒冒失失地当上储君,继承皇位?一定会把这个国家弄得乌烟瘴气?到时候国家四分五裂,烽火再起,哪还有我的好日子过? “我想明白了,我这种无能之人就只适合做个富贵王爷?实在不适合去治理一个国家。 “治理国家、承担苍生大计还是必须长兄亲自出马?如此方能保住我大唐基业,如此我才有逍遥自在的日子过。” 说到这里,李元吉磕了一个头:“长兄,我是真的知错了,求您原谅我。” 再次抬起头?李元吉脸上满是悔恨的泪水。 李建成攥紧了茶杯,发白的指尖透露了他的愤怒。 如果李元吉没有告发他?凭借单雄信等人的沉默,他定能熬过这一关。 然而事与愿违 见李建成迟迟没有出声?李元吉咬咬牙,心中一横?就拔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你想干什么?” 李建成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但同时他听到了一个微小的声音。 他连忙做了一个手势,阻止暗卫的出现。 宇文宝感觉到了周围的杀气,但下一刻杀气又消失了,这让他很疑惑,难道他感觉错了? 李元吉并未起身,也没有靠近李建成,而是左手举着匕首,冲李建成苦笑:“我知道自己做出这种事情,很难再让长兄相信我。 “但是我想告诉长兄,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心实意地来求您的原谅。 “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奉长兄为君,全心全意地效忠您,辅佐您,助您成就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有违背,愿遭天谴,五雷轰顶。 “我知道长兄很生气,所以我愿意自废一只手,来求得您的原谅。” 话音未落,匕首就重重地落下,插进了李元吉的右臂。 鲜血四溅,溅在了茶具上,还溅在了火炉上,“呲溜”一声,鲜血瞬间消失。 “你”李建成望着李元吉那鲜血直流的手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主子,您没事吧?” 宇文宝冲了过来,一把拔出匕首,然后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条,为李元吉包扎伤口。 处理完李元吉的伤,宇文宝冲着李建成跪下,声泪俱下:“太子殿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规劝主子,让他一错再错。 “您要杀就杀我吧,但一定要原谅主子,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话落,捡起地上的匕首就要自杀。 但是李元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这是我的错,我不需要你替我扛。” “不,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有竭力劝阻您,才让您犯下大错,属下该死。”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两人争着认错,匕首在两人中间闪着寒光,刺痛了李建成的眼。 终于,李建成眯了眯双眼,喝道:“都给我闭嘴。” 两人顿时闭上了嘴巴,齐齐看向李建成。 “把匕首收起来。”李建成吩咐道。 李元吉欣喜不已:“长兄,您原谅我了?” 李建成板着脸,没有直接给予他肯定的答案,而是又重复了一次:“把匕首收起来。” 尽管李建成表情阴沉,但是李元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原谅。 李元吉立刻将匕首收起来,然后对着李建成磕头:“多谢长兄,多谢嘶” 因为太过激动,碰到了伤口,疼得李元吉龇牙咧嘴。 不知为何,看见这一幕,李建成没有那么愤怒了,但是李建成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元吉,并未关心他的伤势。 李元吉知晓李建成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很不容易,所以对于李建成的冷漠,他并不在意,而是主动向李建成说起外面的情况。 “虽然赵弘智和王晊等人供出了长兄,但是这几人的官职并不高,魏徵、苏定方、单雄信他们并未松口。 “如今,三司日日请求父亲结案,群臣日日奏请父亲废黜您,但是父亲始终没有做出决断。 “因为前不久颉利可汗南下侵扰中原,父亲怕朝堂动荡影响前线战事,所以才迟迟没有决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李世民醒来了” 第925章 互相利用 夜色悠悠,大部分的人都在酣睡中,只有东宫一角的寝殿烛火通明,兄弟二人不知在密谋什么。 直到李元吉和宇文宝离开寝殿,暗卫才现身。 他满含担忧地对李建成说:“主子,您真的相信齐王?” 李建成嘴角划过一丝嘲讽:“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说着,他用夹子夹起李元吉碰过的茶杯,丢进了火炉中。 刚才李元吉与他谈话,说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就喝,但茶杯到嘴边时,李元吉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喝茶。 但其实李元吉并没有喝下去,只是做了一个喝茶的动作,这一幕并没有错过李建成的眼睛。 嘴上说着会誓死效忠他,但连他给的一杯茶都不敢喝。 呵呵,还真是他的好兄弟。 李建成目光一冷,吩咐道:“趁着那些禁卫军还没有醒来,你出去找几个人” 暗卫认真记下来,然后带着人悄悄地离开了东宫。 就在暗卫离开后不久,再次穿回自己衣服的禁卫军悠悠转醒。 “我我怎么睡着了?”最先醒来的禁卫军一脸茫然地按了按太阳穴,令自己清醒一点。 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 有人说道:“不对,我们不可能全部都睡着,一定是中招了。” 众人大惊。 “莫非我们刚才是中了迷药?”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快去看看太子还在不在里面。” 统领急急忙忙摸向腰间,但摸出钥匙后,他愣住了。 按理来说,钥匙在身上,那就应该没有人进去。 但为了安全起见,统领决定还是进去查看一遍。 于是,统领打开宫门,留下两人看守,带着其他人进了东宫。 他们先去了太子寝殿,刚要推门的时候,一名内侍从廊下走过来,呵斥道: “你们想干什么?” 统领扭头看向内侍,沉声道:“我来看看太子殿下是否安好。” 内侍冷笑:“太子殿下安不安好?不需要你一个小小的统领来关心。 “你们这样冒失地闯进去?打扰殿下安眠,是不想活了吗? “还不快退下。” 面对内侍的呵斥?统领脸上划过一丝嘲讽?如今的太子自身难保,哪还有能力决定他的生死? 想到这里?统领不再搭理内侍,径直推开了殿门。 “你们”内侍气得跳脚:“放肆?你们这些狂徒?胆敢对殿下不敬” 统领刚踏进殿内,内室就传来了李建成的声音:“何人在喧哗?” 下一刻,李建成披着外衣走了出来。 毕竟还是太子,统领等人当即行礼:“殿下。” 李建成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们深夜到此?有什么事?” “这”统领顿住了。 不行?他不能暴露自己被人暗算的事,太丢脸了。 于是,统领改口说道:“末将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特来查看,见着殿下安然无恙?末将就放心了。 “打扰了殿下休息,还请殿下恕罪?末将这就告退。” 说完,也不等李建成开口?就带着人走了。 内侍愤愤然告状:“殿下,他们也太不像话了?陛下还未发话呢?他们就敢如此对待您?实在是可恶。” “算了,你退下吧。”李建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望着李建成落寞的背影,内侍禁不住一阵心酸。 这时,有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殿下不好了,禁卫军让所有人都聚集到院子里,说是要检查是否有人偷溜出去。” 闻言,内侍心中的怒火直冲头顶,大骂:“这群狗崽子,我们殿下还没怎么着呢,就敢这么放肆?” 然后,他冲李建成说道:“殿下,让我带人把他们赶出去。” “不必了,随他们去吧。”李建成声音淡漠。 内侍气急:“殿下” “退下吧。” 李建成转身,再次进入了内室。 而郑观音等人看见宫女回来,连忙问道:“殿下怎么说?” “殿下”宫女垂着头,不敢回答。 郑观音脸色一沉,喝道:“说!” 宫女这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殿下说随随他们去吧” 闻言,东宫的女人们皆露出颓然之色。 郑观音没有说话,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将眼前屈辱的一幕牢牢地记在心里。 待东宫翻身之日,她定要杀了这些禁卫军。 搜查之后,禁卫军再次锁上了宫门。 “统领,东宫的人一个都没少,这下我们可以安心了。” “确实安心不少。” 随即,统领吩咐众人:“既然东宫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今晚的事情就不要说出去了。” “是。” 第二天。 由于百官们听到了秦王已经苏醒的消息,早朝上请求废黜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李渊沉着脸对众人说:“此案牵扯过大,需仔细审查,三司重新将案件梳理一遍,再将结果呈交于我。” 众人:“” 散朝以后,萧瑀对陈叔达说:“看来,陛下是想等到前方战事稳定下来后再处置太子。” 陈叔达深以为然:“既然如此,我们就耐心等待吧。” 此时此刻,李思行正匆忙赶往太极宫,因为他要向皇帝汇报一件天大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即将到达太极宫时,宇文宝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拽入了隐秘的地方。 望着围过来的侍卫,李思行顿时起了警惕之心:“宇文宝,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宇文宝冷笑:“应该是你想干什么吧?说,你去太极宫干什么? “可别说主子吩咐的,因为主子根本就没给过你命令。” 李思行神情一滞,下一刻,他急中生智:“我是来找晋阳公主打探消息的。” “呵!”宇文宝忍不住嗤笑:“主子跟晋阳公主一向不睦,你来找晋阳公主打探消息,这话说出来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 “说,你是不是想找陛下告发主子?” 闻言,李思行慌忙解释:“当然不是,你少血口喷人。” “是与不是,你还是亲自去跟主子解释吧。” 宇文宝说着就抓住李思行的手臂,拽着他往武德殿的方向走。 李思行气急,反手抓住了宇文宝,迫使他停了下来:“宇文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若是主子知道你收受贿赂而耽误了正事,主子一定会杀了你。” “哼!”宇文宝不为所动:“哪个男人不贪财?我这只是小毛病,主子根本就不会怪罪。 “但你私自泄露消息,破坏主子的大计,这才是死罪。” 李思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很显然宇文宝已经知道了他的背叛。 怎么办? 以主子的脾气,他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反抗了 第926章 我办不到 说时迟那时快,李思行抓住宇文宝的手用力往前一推,然后拔腿就跑。 他奔跑的方向正是太极宫的方向。 “快抓住他,如有反抗,就地处决。” 宇文宝一边吩咐一边追击。 “救”眼看着拐过弯就是太极宫,李思行当即发出呼救。 但是宇文宝抬手就朝他扔出了暗器,暗器入体,他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李思行就被人堵住了嘴。 然而他中暗器时叫出了声,负责守卫太极宫宫门的刘校尉听见了声音,立刻下令:“去看看。” 宇文宝听见了刘校尉的话,当即命人留下来拖住禁卫军,自己则带着人把李思行抬走了。 留下来的两名侍卫,一名侍卫做了个脚滑的动作,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地上,另一名侍卫则掏出汗巾擦地上的血。 禁卫军拐了个弯,来到他们面前时,地上的血迹还残余了一点点,摔倒的侍卫正试图站起来。 而擦血迹的侍卫刚好把汗巾塞进怀里。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禁卫军喝问,目光不断地扫视周围。 躺在地上的侍卫举起自己的手,回道:“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禁卫军扫了一眼他破皮流血的手,又扫了眼地上的血迹。 “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马上就走。” 站着的侍卫扶起摔倒的侍卫,然后搀扶着走了。 禁卫军回去禀报:“校尉,是齐王府的两名侍卫,有一人不小心摔倒了,他们应该是来打探消息的。” 自从秦王被刺杀之后,太极宫周围的探子就没有少过,所以刘校尉听了后也没有放在心上。 而宇文宝把李思行带到安全隐蔽的地方后,一不做二不休,就把李思行杀了。 “都给我听好了,李思行背叛主子,欲置主子于死地,这种人死不足惜。 “把他带回去,小心点,不要让人看出端疑。” 众人不疑有他,互相掩护,把李思行带了回去。 到了武德殿外,宇文宝从侍卫背上接过李思行,然后对他们说:“你们散了吧,我去向主子复命。” 听见“复命”二字,众人对宇文宝奉主子之命杀李思行灭口一事深信不疑。 而宇文宝进入武德殿后,就把李思行扔在地上,恭敬地向李元吉禀报:“主子,果然是李思行背叛了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到太极殿?想要向陛下告密。” 闻言,李元吉怒不可遏?大骂宇文宝:“你怎么能就这么杀了他?” 宇文宝慌忙跪地请罪:“主子息怒” 他以为李元吉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然而下一刻,李元吉却骂道: “李思行这个混账东西?我待他不薄,他却背叛我?把我和德妃的事情告诉父亲?实在是可恶。 “你不应该这么痛快地杀了他,而是应该把他抓回来,用刀将他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活活得痛死他。” 听见这番话?宇文宝一愣?抬头看见李元吉因愤怒而更加扭曲狰狞的脸后,他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主子对待叛徒这么残忍,他相信继李思行之后,应该没有人再敢背叛主子。 李元吉发泄了一通,就让人把李思行的尸体带下去?秘密地处理了。 然后,李元吉吩咐宇文宝:“陛下已然对我有了防备?先不要把李思行的死讯宣扬出去,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病倒了。 “如今我的举动会受到陛下的监视,不宜出宫?你拿着我的令牌?回齐王府帮我随便收拾些春天的衣物。 “再避开耳目?去一趟刑部” 宇文宝听完后,立刻拿着李元吉给的东西出了宫。 李渊听到李元吉派人回府收拾春天的衣物,就没太在意,只吩咐人继续监视。 但宇文宝一进齐王府,就乔装了一番,然后避开人,悄悄地从后院翻墙而出,径直朝着刑部而去。 刑部。 “尚书,有人求见。”衙差向窦诞禀道。 窦诞从文书中抬起头来:“来者何人?” 衙差恭敬回答:“来人并未表明身份,只给了属下这块玉佩,他说只要尚书看见这块玉佩,就知道他是谁了。” 闻言,窦诞看向衙差手中的玉佩,这一看,就让他变了脸色。 他急忙起身,从衙差手中拿过玉佩,仔细确认了一番。 待确认之后,窦诞吩咐道:“把他先带去我的书房,我稍后再过去。” “是。” 衙差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中猜测:尚书在衙门的书房从未让外人进去过,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尚书破例 窦诞收拾好东西,攥着手里的玉佩去了书房。 “你们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也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吩咐完之后,窦诞就走进书房,然后把书房门关上。 “你是齐王的人?”窦诞试探道。 宇文宝摘下斗笠,露出面容:“窦尚书,是我。” “宇文统领?” 看见宇文宝,窦诞并没有觉得轻松,他手中的玉佩提醒他,齐王有大事找他。 窦诞走到一旁坐下,强自镇定地问:“齐王有何吩咐?” 见他这么识趣,宇文宝笑了一下,然后走到窦诞面前,弯下腰,小声说道:“齐王让您放了东宫的人。” 窦诞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表情惊愕:“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东宫的人并未关押在刑部大牢,而是被关在大理寺,我是刑部尚书,又不是大理寺卿,我怎么释放大理寺的犯人? “再说了,那可是行刺秦王的罪犯,怎能随随便便就放了? “我办不到。” 震惊的同时,窦诞并没有忘记控制自己的声音,免得被人听见。 宇文宝听了窦诞的话后,顿时就拉长了脸:“窦尚书,这是齐王的命令,你必须办到。” 窦诞手中用力,攥得更紧了,他咬牙道:“私自释放刺杀秦王的刺客,被人发现是要杀头的” “那就小心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听见这话,窦诞怒极,但他仍然隐忍着:“宇文统领莫不是在说笑?那是大理寺,守卫本就森严,何况大理寺外面还有秦王府的人盯着。 “就算我能想办法把他们从牢狱中放出来,他们一出大理寺也会被秦王府的人抓住” 宇文宝打断他的话:“只要你把他们带出大理寺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窦诞很无语,也很为难:“这件事真的很困难,你能不能转告齐王,换个要求?” 宇文宝脸色一沉:“那你就去杀了秦王吧。” 窦诞:“” 还不如救东宫的人呢。 看见窦诞的表情,宇文宝提醒他:“窦尚书可别忘了,当初并州是怎么丢失的” 第927章 太子反击 自从李世民苏醒之后,李渊一直阴沉的脸上就有了笑容,连带着太极宫的人都轻快了很多。 想想前段时间,秦王深陷昏迷,太子被软禁,突厥来犯,整个皇宫的气氛极其压抑,他们每日小心翼翼,唯恐一着不慎就惹怒了陛下。 幸好,心惊胆战的日子已经过去,如今秦王苏醒,北境不断传来捷报,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风波即将平息。 王庾站在殿前仰望星空,语气幽幽:“这几日很平静。” 不仅朝堂很平静,就连皇宫也很平静,这么反常,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李世民则目视黑暗的远方,意味深长地说:“平静的日子快到头了。” 果然,一语成谶。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群臣就已经立于朝堂之上,开始每日的朝会。 与此同时,太史令傅奕站在瞭望台上,仰望天空。 过了一会儿,太阳冉冉上升,傅奕却变了脸色,脚步匆匆地赶往前朝。 “陛下,前线传来捷报,李世勣与张瑾、王君廓齐心协力,已经将突厥大军赶出了代州、朔州。 “目前,颉利可汗率领剩余的军队在灵州境内,相信以李世勣的才能,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颉利可汗的军队彻底赶出大唐。” 听见这份奏报,李渊很满意,在他心中,大唐胜利已成定局。 这时,守卫在门口的李德謇匆匆走进殿内,向李渊禀道:“启禀陛下,太史令有急事求见。” 李渊一愣,太史令有急事? 想到刚才听到的捷报,李渊心想莫不是今日天空有祥云吧? 如此一想,李渊脸上露出了笑容:“宣。” 然而,傅奕一走进来,李渊就感觉到了事情并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因为傅奕神态慌张?脚步也慌张。 这是出了大事的表现。 李渊脸色一沉,问道:“出什么事了?” 傅奕来到他的面前?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回道:“启禀陛下,刚才臣观天象?发现太阳旁边出现了一颗太白金星。” 站在殿门口的李德謇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抬头看天。 而底下的群臣听到“太白金星”四个字后?通晓天象的人皆变了脸色。 不懂天象的人则是满腹疑惑:“出现太白金星就会怎么样?” 古人深信“天人感应”?李渊也不例外,他当即问道:“太白金星的出现,预示着什么?” 傅奕解释道:“太白形于日侧见于秦分,主秦王当有天下。”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什么?主秦王当有天下?秦王还不是太子就出现这种天象?莫不是说秦王早有谋逆之心?” “秦王早就觊觎储君之位,如今天象也是如此显示,就说明秦王确有不轨之心。” “看来传言说这次刺杀事件是秦王策划的也不无可能,秦王定是想借机铲除太子,好坐上储君之位。” “秦王狼子野心?他若是坐上储君之位,必定会想方设法逼迫陛下让位?早日继承皇位” 说这些话的人吐字清晰快速,根本容不下萧瑀等人插嘴。 裴寂听见这些言论?再窥见李渊那铁青的脸色,心中止不住地偷乐。 终于找到了机会?陈叔达立刻高声说道:“真是笑话?太子派人行刺秦王证据确凿?容不得抵赖,而且这件案子是经过三司严格审理,所有证据都已呈交给陛下,只差没有结案罢了。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诸位还敢说刺杀行动是秦王策划的,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你们愚蠢不要紧,陛下英明,自有决断。” 话落,陈叔达转向李渊:“陛下,天象并不能说明什么,以此来诬陷秦王更是可笑” “陈侍中不懂就不要乱说。”傅奕冷冷地打断陈叔达的话,朗声说道:“金、火并为罚星,太白昼见,这说明天下将大乱,政权将更替。 “而太白见秦分,指的就是秦王乱政,夺取皇位。” “呵!”萧瑀忍不住发出冷笑:“太史令这话过于武断了吧,秦王怎么可能乱政? “太子刺杀秦王,秦王深受重伤,昏迷不醒,若不是有陛下的护佑,秦王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秦王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这一切分明就是你们的诬陷。” 傅奕被噎,一时之间反驳不了,但他很聪明,并未与萧瑀和陈叔达等人纠缠,而是直接对李渊说:“陛下,天象之事,满朝上下没有人比我更懂。 “自古以来,每次太白金星出现之后,天下都会大乱,且古籍与史书上都有记载,臣绝不敢胡诌。 “如今,太白金星还未消失,陛下若是不信,可去殿外一观。” 闻言,李渊立刻起身来到殿外,果然看见空中的太白金星,他脸色大变,当即宣布:“今日朝会到此结束,诸位爱卿散了吧。” 随即又对傅奕说:“太史令随我来。” 见状,陈叔达和萧瑀等人心中一沉,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王?”陈叔达有点犹豫。 萧瑀道:“如今大王就在太极宫养伤,前朝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中,不必你我去说。” 于是,陈叔达打消了去太极宫的念头,又道:“对于太史令说的事情,萧尚书有何对策?” 萧瑀看了看四周议论纷纷的官员,然后说道:“这件事还是出宫以后再商议吧。” 趁着李渊和傅奕密谈的时候,李德謇悄悄地来到西偏殿。 “小庾儿,刚才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德謇将太史令在朝堂上说的话告诉王庾之后,就离开了。 王庾立刻起身来到殿外,看向天空,日光灼灼,但旁边有一颗太白金星异常光亮。 果然是天象有异啊。 “高娘子。”王庾大声喊道。 这几日宫中太过平静,王庾心中不安,就让春花和茭白回了晋阳公主府,把高惠通调进了宫中。 高惠通听到召唤,从殿内走出来:“公主有何吩咐?” 王庾示意她弯腰,然后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随后,高惠通拿着令牌出了宫。 而王庾则领着秋月去给李世民请安。 “二兄。” 王庾行礼之后,就对秦叔宝使了个眼色,嘴上关心道:“二兄今日如何?好点了吗?” 在秦叔宝带着殿内的宫人退下后,王庾就把消息告诉了李世民 第928章 双方博弈 李世民听了后,气得咬牙切齿:“太子这一招真是狠毒。” 随后,他来到殿外,望向天空,目光更是晦暗:“可恶,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不过就是巧合罢了。”王庾脸上浮现出嘲讽:“何况,这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根本就不能代表什么,它所代表的意义都是人为捏造的,就是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闻言,李世民侧头,看了王庾一眼。 他不懂她说的“自然现象”,但是他认可她的观点。 李世民想了想:“如今我在风口浪尖上,不宜动作,否则会引起父亲的怀疑。 “父亲一向信奉‘天人感应’,想要彻底消除他的疑心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削弱。 “如今我没法行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王庾接下任务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此时,傅奕已经离开,李渊则坐在宝座上沉默不语。 岳郁时不时地观察一下李渊的神色,茶冷了就帮李渊换一杯,默默地侍立在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突然出声:“你觉得秦王当拥有天下吗?” 听见这话,岳郁当即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陛下,老奴什么都不懂,您问这话当真是折煞老奴了。” 李渊默了默,又问:“那你觉得今日的天象该做如何解释?” 岳郁更惶恐了:“陛下,您是知道老奴的,进宫之前,老奴就是一个武夫,哪会懂这么深奥的东西。” 说到这里,岳郁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这宫中除了太史令,还有一人懂得观看天象。” 李渊眼睛一亮:“你是说晋阳?” “是。”岳郁说道:“晋阳公主师从袁天罡道长,曾跟着袁道长学习了数年的风水天象。 “且晋阳公主工于天象玄学,深得袁道长的真传?她的见解肯定不在太史令之下。” 闻言?李渊吩咐道:“去叫晋阳过来。” 岳郁道声是后立刻去找王庾。 很快,王庾就来到了李渊面前:“阿耶万安。” 行礼之后?王庾很自然地在李渊对面坐下?并从食案上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啃了起来。 李渊并未在意,而是直接问道:“你今日看见空中的太白金星了吗?” “嗯?看见了。”王庾含糊着应道。 李渊又问:“那你认为太白昼见预示着什么?” 王庾咽下糕点,又喝了一杯茶。 当然她不可能跟李渊说这是一种自然现象?根本就不能代表什么?因为李渊不会信。 所以,王庾学着袁天罡的架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缓缓说道: “太白昼见于午?名曰经天?是谓乱纪。天下乱,改政易王,人民流亡,弃其子,去其乡里。 “现在已是午时?太白金星仍然没有消失,是在昭示着君王有失误” 李渊沉着脸打断了她的话:“难道不是在昭示天下即将大乱?有人谋权篡位吗?” 哼,他怎么可能有失误? 王庾笑了笑:“天下大乱那倒不至于?如今中原大定,已是太平盛世。虽然突厥偶有侵扰?但并不影响中原的安定。 “即便有小人作祟?发动叛乱?那也只是小叛乱,父亲随便派个将军去就能平定,所以绝不会出现天下大乱的情况。 “至于说有人谋权篡位某些人确实是有这种心思。” 李渊脸一黑:“是秦王吗?” 张口就是秦王,看来他已经信了傅奕的话。 王庾的心沉了沉,但面上镇定地回答:“如果只是依照天象来看,并没有预示具体哪个人,只是预示着君王有失误,将会导致政权更替的结果。” 这话有一半跟傅奕的说法相同,还有一半不同,李渊心中很疑惑,但他拉长了脸,怒道:“你说君王有失误,我有何失误?” “不是我说的,是天象说的。”王庾一脸无辜。 李渊:“” 下一刻,王庾又愤愤然道:“自从我早上看到太白金星后,我就一直在想,阿耶到底有何失误。 “但是,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到,所以我觉得所谓的天象会预示灾难都是胡说八道。 “大唐太平繁荣,阿耶励精图治,深得百姓爱戴,哪来的失误?哪来的天下大乱?又哪来的谋权篡位?” 李渊:“”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王庾冷笑:“呵呵,居然还有人说秦王谋权篡位,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二兄是私藏兵甲了,还是私自调兵进京了?是窝藏谋逆之人了,还是通敌叛国了? “这些人有证据不看,偏偏要胡乱猜测,真是” 说到这里,王庾停了下来,似乎是找不到词语形容。 李渊却沉默了。 太子刺杀秦王一案的证据是他亲自找出来的,没有任何伪造的痕迹,所以说确实是太子策划了这起刺杀事件,而不是秦王策划的。 况且,秦王一直在太极宫养伤,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说秦王要谋反,似乎目前也没有这个条件。 而太子不同,他曾经私调地方军队进京,又私运兵甲笼络地方大将,这次更是暗中窝藏了叛贼罗艺的手下,如此看来,似乎太子才是谋权篡位的人 “你下去吧,再好好看看天象。”李渊无力地冲王庾挥了挥手。 王庾告退离去。 在王庾走后,岳郁见李渊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便说道:“陛下,我刚才想起来,宫中不只太史令和晋阳公主精通天象,还有一人也精通天象。 “不过,他最近身体不好,在府中养病,今日并不在宫中。” 李渊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把自己的好友忘记了? “即刻宣秘书监觐见。” “是。” 很快,秘书监夏侯端就来到了李渊的面前:“臣拜见陛下。” “快起来。”李渊虚扶了一下,然后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夏侯端。 夏侯端受宠若惊,颤颤巍巍地接过茶杯:“谢陛下。” 李渊先是询问了几句近况,然后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今日天象异常,真的预示着秦王才是天命所归吗?” 皇帝有天命,但其他人不能有,一旦谁有天命,那就是谋逆之徒,夏侯端深知这一点,所以不敢断言谁有天命。 他缓缓说道:“太白经天,主乱纪,它预示着君王有失误,天下将大乱,政权会更替。 “恕臣直言,陛下的失误在于没有察觉到太子残害兄弟之心,以至于秦王差点断送性命,突厥南侵,百姓再次饱受兵乱之苦。 “如今又迟迟不决断,惹来百姓非议,群臣动荡不安,才有了今日的异象。 “若是陛下再摇摆不定,恐怕就会应了预言” 第929章 乱之前夕 李世民望着正殿的方向,问王庾:“你派人去找过夏侯端了?” “嗯。”王庾轻轻地应了一声,目光同样看着正殿。 李世民面露惊讶:“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父亲还没有显贵的时候,夏侯端就已经是父亲的好友,他们之间的友情远比父亲与裴寂的友情长久。 若是夏侯端为他说话,那他的处境就不会陷入死地。 王庾浅浅一笑:“夏侯端想请张神医看病,张神医不愿意,是我出面帮他请到了张神医。 “因此,他欠我一个人情。” 李世民忍不住羡慕王庾有两个好师父。 “即便父亲相信了夏侯端的话,但傅奕就在宫中,他若时不时地说几句谗言,父亲恐怕会动摇。 “你打算怎么办?”王庾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沉默了,父亲对于天象玄学深信不疑,虽然小庾儿也在宫中,但她年纪小,即便她精通,在父亲心中,也比不上傅奕数十年的钻研。 小庾儿和傅奕,父亲会更相信傅奕的话,而夏侯端要养病,不能日日留在宫中。 沉思过后,李世民说道:“再等等,我相信再过几日,李世勣一定会传来好消息,那时候父亲就会给太子定罪。” 只要太子被定了罪,一切就结束了。 所以,只要他这几天老老实实地呆在太极宫养伤,什么也不做,父亲就会相信他没有谋逆之心,也不会谋反。 最重要的是,他能等,但他的两位兄弟等不及。 …… 这一日直到深夜,李元吉都在等消息。 看见宇文宝进来,李元吉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如何?” 宇文宝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们安插在太极宫的人说,陛下今日一直都没有召见秦王。 “现在,陛下已经安寝了。” 李元吉又问:“陛下有段时间没进后宫了吧?” “是,自从太子行刺秦王之事败露后,陛下除了去过两次淑景宫之外,就没有再进过后宫。” 闻言,李元吉的脸色很是难看。 按照常理来说,傅奕禀报之后,父亲一定会很愤怒,会召李世民前去质问。 但是父亲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先见了王庾,然后又见了夏侯端。 召见王庾,肯定是闲谈家常。而召见夏侯端?定然是为了天象异常之事。 如今父亲没有召李世民前去质问?那就说明有人打消了父亲心中的疑虑,这人?定是夏侯端无疑。 “夏侯端……” 李元吉一拳锤在椅子上?咬牙切齿道:“老不死的,敢碍我的事?迟早要你好看。” 发了一通火,李元吉吩咐道:“明日让傅奕再去跟陛下说说?我就不信他明日还能把夏侯端叫进宫。” 夏侯端正在养病?他不可能每日都进宫。 于是到了第二天,宇文宝向傅奕传达了李元吉的命令。 傅奕去了太极宫,再一次向李渊分析“太白经天”的意义。 这一天夏侯端没有进宫,但李渊也没有召见李世民?还派人去关心了一下李世民的伤势。 李元吉知道这个消息后?又发了一顿火。 “让傅奕这几天每天都去跟陛下说说,我就不信陛下不会动摇。” 如此又过了两日,虽然傅奕每天都去见了李渊,但是李渊依然没有召见李世民,也没有对李世民采取任何行动。 李元吉怒不可遏?气愤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父亲了。 无奈之下,李元吉命人给李建成传递这个消息。 李建成知道以后?沉默了很久。 最后,李建成做出决定:“告诉齐王?明日行动吧。” …… 李元吉收到消息以后,立刻去安排。 第二日?长安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街头的杂耍表演吸引了不少百姓。 但秦王府乱成了一团。 “找到大郎了吗?”长孙氏手里攥着书籍?眸中全是担忧。 桑中和淇水惭愧地垂下头:“王妃,我们已经把府中都找遍了,就连天策府,也派人去找过了,都没有找到大郎。” 这时,长孙家庆弱弱地说:“姑姑,大郎有可能出府了……” “出府了?”长孙氏站了起来,脸色有点难看,甚至还带着一丝责备:“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这段时间不能出府吗? “大郎出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派人禀报我?” 长孙家庆面露羞愧:“大郎早上说想出府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姑姑下了命令,这段时间谁也不能出府。 “大郎听了后什么也没说,但没有闹着再出府,我就以为他打消了出府的念头,但没想到……他现在已经不在府中了。” 长孙氏气得骂人:“这个混小子,等我把他抓回来,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骂完以后,长孙氏又问长孙家庆:“他可有说过去什么地方?” 长孙家庆想了想:“大郎有提到很久没有见柴大郎了,也许,他去找柴大郎了。” 长孙氏立刻吩咐:“多派些人出去,先去柴府看看,若是不在,就去城内找找。 “一定要尽快把大郎给我带回来。” “是。”桑中和淇水立刻去安排人。 长孙家庆:“姑姑,我也去找。” 说完,不等长孙氏发话,他就转身往外走。 “等等。” 长孙氏叫住了他:“你留在府中,哪儿都不许去。” “哦。”长孙家庆很沮丧。 秦王府的人到了柴府之后,却得到了李道乾和柴哲威已经出府玩的消息。 杜君绰吩咐道:“分头去找,找到了立即送回秦王府。” 众人立刻分头寻找。 柴府的人觉得不对劲,拉住杜君绰问:“杜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杜君绰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那倒不是,只是大王下了命令,府中小郎君和小娘子不能出府,所以恒山王今日偷溜出府,我们才这么急切地寻找。” “原来如此。”柴府的人恍然大悟,但心中觉得秦王府的人过于紧张了。 天子脚下,难道谁还敢对皇孙动手? 反正他们驸马是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此时此刻,不知道秦王府已经人仰马翻的李承乾已经玩疯了,他带着柴哲威穿梭于热闹之中,这儿买买,那儿吃吃,好不自在。 柴哲威惊讶地看着李承乾又掏出了一袋金子,连忙一手捂住他的钱袋子,小声说道:“你怎么忘记姑姑的提醒了,财不能外露,否则会招来盗贼。” “怕什么?我们日日习武,难道连盗贼都打不过吗?”李承乾毫不在乎。 他拿开柴哲威的手,从钱袋子里取出一颗金豆子砸在桌子上:“来四碗阳春面。” 金豆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顿时就引起了暗处之人的注意…… 第930章 都不许走 好闪的金子。 两个瘦弱男子眼睛直直地盯着李承乾腰间的佩囊。 “不知道是哪家的富贵小郎君,你认识吗?”其中身量相对较高的男子问同伴。 同伴摇了摇头:“没见过,是生面孔,估计是刚来长安的富贵人家吧。” “他们就两个小娃,身边没有人,正是好机会,动手吧。” 瘦高个说完,就朝着李承乾靠近。 “哎哟……” “哎哟……” 瘦高个和李承乾双双倒在地上,发出了痛呼声。 “大郎,你没事吧?”柴哲威立刻跑过去。 “你……”李承乾扶着柴哲威的手臂站起来,张口就要训斥撞了他的人。 没想到瘦高个比他快了一步,朝着后面的同伴发火:“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 “你撞到我了,知不知道?” 同伴立刻否认:“我没撞你,是你自己摔倒的。” “什么?你撞了我还敢抵赖?我打死你。” 瘦高个抡起拳头就冲了过去,同伴拔腿就跑。 一追一跑,眨眼间就消失在人群中。 李承乾:“……” 柴哲威:“……那人撞了你,居然跑了?” “你怎么不拦住他?”李承乾有点恼怒。 莫名其妙就被训,柴哲威顿时就怒了:“你离他比较近,你怎么不拦住他?” 李承乾:“……” “算了,算我倒霉,不过就是被撞了一下而已,我又没受伤……” 李承乾边说边拍衣服上的灰尘,拍到腰间时,他动作一顿。 “我的钱呢?” 柴哲威低头一看,发现李承乾腰间空荡荡的,装着金子的佩囊已经不见了。 “你的也不见了。”李承乾指着柴哲威的腰。 柴哲威看了一眼,顿时就反应过来:“是刚才那个人,姑姑说了,撞人是小偷惯用的伎俩。” 李承乾怒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若是刚才说了,他定能抓住那两个人。 柴哲威丢了钱袋子,又被李承乾吼,怒火中烧,对着李道乾就是一顿数落:“姑姑都说了财不能外露,你还这么嚣张地花钱,活该钱被偷。 “还有姑姑说小偷惯用的伎俩时,你也在场,你都没反应过来,居然还怪我?” 李承乾被噎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回击过去:“那姑姑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也是我这样,她的钱就没有被偷,今天不过是我运气不好罢了。” 柴哲威忍不住嘲讽他:“姑姑敢这么做?是因为她武功高?反应快,小偷斗不过她?你怎能跟她比?” 李承乾气得直呼他的名字:“柴哲威?你不要太过分了。” 正当他们吵嘴之际,有人在靠近他们。 “小郎君丢了金子?怎么不去追啊?”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突然出声。 李承乾回头一看,见白衣男子面相亲善?便回答:“我没吃饱?跑不过他们。”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桌上没有动的阳春面,又说:“我认识刚才撞你的人,也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他家把金子抢回来。” “真的?”柴哲威惊喜万分。 李承乾却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白衣男子露出窘迫的表情:“我的母亲病得很严重?需要每天吃药?但是家中的钱已经花光了,我想…… “如果我能帮你们追回金子,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报酬? “不多,就一贯钱。” 李承乾眼珠子转了转:“行,不过我们打不过他们?叫官差一起去吧。” 白衣男子顿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恰在这时?有两名官差从他们前方走来。 李承乾和柴哲威立刻上前,跟官差说明情况?不过他没有表明身份。 两名官差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承乾和柴哲威,见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便答应了。 “这位郎君?请带路吧。” 于是?白衣男子领着两名官差和李承乾、柴哲威穿过这条街,拐进了一条巷子。 走到巷子深处时,突然从周围冲出来一群人,他们穿着朴素,像是一般的农户。 但他们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令人胆寒。 “你……你们……是什么人?” 两名官差拔出佩刀,对准了这些人,但他们拿着刀的手在颤抖。 李承乾和柴哲威背靠背,目光警惕地盯着这些人,摆出了随时战斗的姿势。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李承乾喝问。 “不愧是秦王的儿子,被这么多人围着还能如此镇定。” 说这话的人是提出帮忙的白衣男子,李承乾心中一沉,这些人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而两名官差十分震惊,用目光打量了一番李承乾。 这样的身量,这样的年纪,莫非…… “莫非……你就是恒山王?” 李承乾没有搭理官差,而是看着白衣男子:“你想抓我?” “没错。”白衣男子没有否认。 李承乾顺势提出:“我跟你走,但你必须把他们都放了。” 闻言,柴哲威立刻反对:“不行,我们两个一起出来的,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走呢? “要走一起走。” 李承乾气得转过身,压着声音骂道:“你怎么这么蠢?他们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打得过? “你先走可以回去搬救兵,反正他们要抓的人是我……” 然而李承乾的话还没说完,白衣男子就变了脸:“都不许走。” 然后,他吩咐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要活的,其他人,杀了。” 战斗一触即发。 不过眨眼之间,两名官差就倒在了血泊中。 李承乾和柴哲威看见了,忍不住感到恐惧。 “啊……” “大郎。” 眼看着李承乾被踢飞出去,柴哲威奋力冲过去,却被人一掌拍在地上。 两人双双落入对方之手。 正当这些人准备撤退的时候,有个影子冲了过来。 “放开他们。” 还没看清楚脸,站在外围的人就被撂倒在地。 白衣男子大惊,慌忙吩咐:“你们几个带他们先走,其他人留下来拦住他。” “都不许走。” 如此熟悉的话,令白衣男子愣了一下。 就在白衣男子愣神之际,影子将手中的马槊挥舞得虎虎生风,马槊所到之处,无人站立。 “程总管!” 李承乾看清楚影子的脸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你怎么回京了?” “程知节?!”白衣男子大惊失色,顾不得柴哲威,抓住李承乾就跑。 “休想跑,站住。” 程知节横扫马槊,击败敌人之后,提起柴哲威就去追白衣男子…… 第931章 预见未来 大概是程知节的凶猛吓着了白衣男子,他提着李承乾埋头乱窜,企图逃出程知节的视线。 在慌乱中,白衣男子七拐八拐逃到了坊门附近,眼看着坊门就在面前,只要过了那道坊门,他们逃生的机会就更大。 然而这时,秦王府的人从坊门外冲了进来,径直朝着白衣男子而去。 白衣男子慌忙后退,却见程知节就在后面。 情急之下,白衣男子逃往左边的空地,避免了被包抄。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快放了恒山王。”段志玄率领秦王府的一众将士步步逼近白衣男子。 这时,程知节也已经追了过来,他把柴哲威交给秦王府的人,然后走到了段志玄的身边。 白衣男子看了看段志玄身后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秦王府的二三十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至少能抵得过上百人。 而他,此时身边只有十来人,若是打起来,他绝无胜算。 想到这里,白衣男子掏出匕首,抵住了李承乾的脖子:“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好汉别冲动,我们不过去。” 程知节慌忙命令众人后退,同时目光紧紧地盯着白衣男子手中的匕首。 段志玄没有后退,也没有再往前,他死死地盯着白衣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恒山王?” “无可奉告。”白衣男子将匕首往前一送:“都给我后退,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恒山王。”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寒意,李承乾忍不住全身颤抖。 下一刻,李承乾双手紧握成拳,努力控制身体不再颤抖,他强自镇定地说:“放了你们可以,但你们必须先放了我。” “呵呵!”白衣男子发出了冷笑:“恒山王当我是傻子吗?若是先放了你,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这样,恒山王送我们出城,只要我们出了城,我就放了你。” “行。”李承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并且命令程知节等人:“你们都让开。” 程知节顿了一下?然后做了个手势。 秦王府的人立刻往两旁后退,让出了中间的道路。 “这里好热闹啊。” 突然?林郅悟出现在坊门口?笑容满面地朝着众人走来。 程知节伸手拦住林郅悟:“平南侯不要过去,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很危险。” “无妨,我有个礼物送给这位英雄。”林郅悟拨开程知节的手?继续往前走。 白衣男子喝道:“站住。” 林郅悟很听话?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但他笑容不改,看着白衣男子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白衣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生警惕:“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送礼物给我?” 林郅悟伸出手指?指着李承乾说:“秦王让我做这个臭小子的老师,但是这个臭小子瞧不上我,死活不愿意。 “想我堂堂平南侯,虽然爵位没有恒山王高,但我也曾被人称为神童?而且我深受陛下器重,教这个臭小子绰绰有余。 “这个臭小子倒好?拒绝了秦王的好意,还把我羞辱了一顿” 李承乾瞪大了双眼?他什么时候羞辱过平南侯了? 林郅悟看见他的表情,回瞪了他一眼?然后冲白衣男子露出了笑脸:“今日英雄抓住了恒山王?羞辱了他一顿?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恶气。 “所以,我决定送你个礼物,真心实意的。” 说着,他张开手掌,露出了掌心的东西。 “这是”白衣男子仔细看了看,“一面铜镜吗?” “不是。”林郅悟否认了:“但这也是一面镜子,不过比铜镜看得更清楚,而且” 说到这里,林郅悟冲白衣男子挑了一下眉,神神秘秘地说:“你能从里面看见你的未来。” 能预见未来? 众人顿时就被这句话挑起了兴趣,纷纷看向林郅悟掌心里的东西。 白衣男子也很感兴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林郅悟的手。 见状,林郅悟慢慢地举起手中的东西,然后迅速调整位置。 突然,一束光从镜子中射出来,直射向白衣男子的眼睛。 光束太过刺眼,白衣男子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睛。 与此同时,一支短箭破空飞来,插进了白衣男子的体内。 程知节和段志玄反应很快,在白衣男子抬手的时候,就已经出手。 李承乾本来也很好奇林郅悟手中的东西,但看见程知节和段志玄朝着他冲过来,下意识地低头看,见脖子上的威胁已经解除,身体一扭,就挣脱了白衣男子的钳制。 轻易就挣脱了白衣男子的钳制,下一刻又听到背后重物倒地的声音,李承乾回头一看,就看见白衣男子的腹部中了一箭。 这时,程知节已到李承乾身边,他抓住李承乾就往后推给林郅悟:“保护好恒山王。” 又吩咐秦王府的将士:“抓活的。” 可惜,众人还没来得及行动,白衣男子就将手中的匕首送进了自己的心口,而其他人也是如此。 程知节不愿放弃,吩咐道:“救人,一定要留个活口。” “没用了。”段志玄查看了白衣男子,对程知节说。 “这个东西真的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吗?” 另一边,李承乾和柴哲威围着林郅悟,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镜子。 而林郅悟身后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手持弓弩的二虎,刚才的短箭就是他射出的。 “当然能。”林郅悟举起镜子对着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白衣男子:“看,这就是他的未来。” 李承乾:“” 柴哲威:“” 段志玄走了过来,看向林郅悟手中的镜子,问:“那我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未来吗?” “能。”林郅悟将镜子对着段志玄的脸,然后说道:“笑一个。” 段志玄以为必须笑一个才能看见自己的未来,于是,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这就是你的未来,每天开心得笑个不停。”林郅悟道。 “”段志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林大郎,你耍我?” 林郅悟摊了摊手,很无奈地说:“是你自己要看的。” 段志玄:“你” “哈哈”李承乾和柴哲威忍不住捧腹大笑。 程知节却抬头看了看阳光照射的方向,又看了看林郅悟手中的镜子,不禁失笑,这小子 “程总管,段将军,属下等已经搜查过了,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侍卫禀道。 段志玄沉重地对程知节说:“这件事必须禀报大王。” 程知节:“我正好要进宫面圣,我来处置吧” 第932章 深夜行动 太极宫。 “臣拜见陛下。”程知节恭敬地行礼。 李渊抬了抬手:“免礼。” 程知节起身以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李渊身旁的李世民,又再次行礼:“见过秦王。” 看见程知节回京,李世民很高兴:“程总管不必多礼。” 李渊问了几句康州的情况,然后对程知节说:“你在康州做得不错,先暂且回秦王府任职,待过段时间,孤再给你升官。” “谢陛下。” 程知节心里很清楚,陛下给他升官是为了安抚他,也还是为了安抚秦王。 但不管怎么样,如今太子被关押在东宫,已是不可能再翻身。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说。” 程知节遂将恒山王差点被绑架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后,李渊和李世民大惊,不约而同地问道:“恒山王可有受伤?” “幸好林大郎机智,及时救下了恒山王,恒山王并没有受伤。”程知节替林郅悟邀功。 李渊父子顿时放下心来,但下一刻,李渊又问:“柴大郎可有受伤?” “并未受伤。” 听到这话,李渊禁不住松了口气,没有受伤就好。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动孤的皇孙和外孙。”李渊震怒,立刻让人叫来钱九陇,命他调查此案。 之后,李渊命人给林郅悟送去了赏赐,又嘉奖了一番程知节和段志玄等人。 李世民在知道儿子没有受伤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 回到养伤的偏殿之后,李世民吩咐程知节:“传我命令,恒山王擅自出府,连累柴大郎,禁足一个月。 “禁足期间,必须背书二十本,抄写《孝经》五十遍。” 程知节忍不住为李承乾说话:“大王,恒山王才八岁,且他刚才也受惊不小?这个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李世民面容冷峻:“不必为他求情?他有胆子违背命令,就应该想到了这一天。” 闻言?程知节不敢再为李承乾求情。 这时?秦叔宝说道:“大王,今日之事必定是太子派人干的?看来他是等不及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还不到时候?再等等。”李世民再次跟他们强调了静观其变?然后对程知节说:“你出宫之后,和段志玄等人好好护卫秦王府,我不希望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程知节神色一凛:“是,末将定会保护好秦王府的人。” 没过多久?恒山王被人绑架又平安无事的消息就传到了李元吉的耳中。 “什么?这么多人居然连个小孩子都抓不住?还全都死了?” 李元吉火冒三丈?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一群废物。” 众人大气不敢出。 骂够了之后,李元吉又感到很庆幸,幸亏那些人都死了,否则父亲定会把他也关起来。 “主子。” 张胤小心翼翼地说:“经过今日这一遭,秦王绝对不会再让恒山王出府?我们想抓他们威胁秦王,已是不可能。 “所幸今日派去的人都死了?没有留下证据,秦王就是怀疑您?也奈何不了您。 “主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李元吉没有说话。 这时?谢叔方开口说道:“主子?与其大费周折地去抓恒山王?不如直接对秦王动手。 “反正秦王的伤还没好,何况他在宫中的人不多,现在对付他比在宫外容易多了。” 闻言,李元吉打消了抓李承乾的念头:“此事就作罢,今晚的行动,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张胤回道:“主子放心,今晚的行动,我们一定会成功。” 这一夜,月光皎皎,给大地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显得长安城更为静谧。 望着深夜到访的窦诞,大理寺牢狱的牢头很是为难:“窦尚书,如今已是宵禁时间,不能提审犯人。” 窦诞板下脸:“陛下命三司重新梳理案件,尽快结案,我刚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当然要尽早提审犯人,这样才能尽早结案,向陛下复命。” “那就请窦尚书明日一早再来吧。”牢头还是没有同意。 窦诞怒道:“若是耽误了正事,大理寺卿绝不会饶了你,不只是大理寺卿,就连陛下,也会拿你问罪。” 闻言,牢头犹豫了。 见吓住了牢头,窦诞换上了一张亲善的笑脸:“你我都是为陛下做事,何必互相为难? “你让我进去,我审理完就走,明日此案一结,陛下龙颜大悦,我定会为你请功。” 话落,窦诞身后的仆人走到牢头面前,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佩囊:“为了看守里面的人,诸位这段时间辛苦了,这点心意,是窦尚书犒劳诸位的。” 说这话的时候,仆人故意打开袋口,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金子。 牢头两眼放光,接过佩囊就收进了袖子里,笑眯眯地说:“窦尚书,您请。” 窦诞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跟着他往里面走:“诸位连日来看守重犯,着实辛苦,今日我特意带来了天香楼的烧鸡和美酒,给诸位尝一尝。” 听见是天香楼的烧鸡和美酒,周围的狱卒就忍不住咽口水。 天香楼的东西,搁在平日,他们可吃不起,没想到今晚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真是太开心了。 “多谢窦尚书。”众人连忙道谢。 于是,窦诞吩咐仆人:“把烧鸡和美酒摆出来,给大家尝一尝。” 仆人立刻招呼狱卒们过来一起吃烧鸡、喝美酒。 走到关押单雄信等人的牢房前,牢头停下脚步,试探道:“窦尚书,可要把他们都提出来?” “不用,我就在外面问几个问题。”窦诞说完,命人去搬椅子。 牢头顿时就松了口气。 “你也过去尝一尝吧,晚了,他们可就吃完了。”窦诞看了眼争抢鸡腿的狱卒们。 牢头往那边扫了一眼,又见他们离这间牢房不远,这里的情况,他们都能看到,便放心地去喝美酒了。 单雄信对着窦诞冷哼:“我告诉你,不管你们问多少次,我们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是吗?那我再问一次。”窦诞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下一刻,他目光一冷,喝问:“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受太子指使行刺秦王?” 牢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吃鸡。 “我们没有行刺秦王。”单雄信依然是这句话。 “嘭嘭嘭” 下一刻,正在欢快吃鸡的狱卒们相继倒下。 单雄信:“” 魏徵等人大惊,情况似乎不对 第933章 按兵不动 “窦尚书,你这是” 单雄信看了看倒下的狱卒们,又看了看桌上的烧鸡和美酒,似乎明白了什么。 窦诞笑着起身,态度比刚才随和了很多:“我奉太子和齐王之令,救诸位出去。” 劫狱? 单雄信等人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正在这时,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为首的就是王珪、韦挺、可达志。 苏定方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三人早已被流放,如今出现在这里,太子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去,把那些背叛殿下的小人都杀了。”韦挺吩咐道。 可达志从牢头身上搜出钥匙,然后带着手下去了关押王晊等人的牢房。 韦挺则命人打开牢房,走到苏定方面前,嘴角微勾,目露鄙夷:“苏卫率,听说你现在接替了我的位置。 “作为太子左卫率,却把自己弄进了大理寺牢狱,还让殿下落入如此境地,苏卫率不羞愧吗?” 苏定方不甘示弱地回击:“你当初坐在这个位置上时,还不是落得被流放的下场,又比我强多少?” “你”韦挺气得不行,哼道:“我那是为殿下尽忠,又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也是为殿下尽忠,既如此,韦兄又何必来找茬?”苏定方冷声道。 韦挺怒气一滞。 这时,王珪走了过来:“苏卫率说得没错,我们都是为殿下尽忠,应当齐心协力,助殿下成就大业。 “殿下还在等着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晚了会被发现的。” 窦诞连声附和:“没错,有话事成之后再说,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我来善后。” “那就有劳窦尚书了。”王珪很客气。 于是,王珪看向牢房里的人,问道:“诸位身上的伤如何?能自己走吗?” “我没问题。”薛万彻当即回答。 “我也没问题” 众人纷纷表示能伤势无碍,可以自己行走?但是其中有一人没有说话。 王珪注意到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徵,从外表来看?他看不出魏徵身上有任何伤痕。 他试探道:“魏冼马身上有伤?” 不等魏徵开口?徐师谟就替他回答了王珪的问题:“魏冼马的伤在脚上,他现在还无法走路。” 闻言?韦挺对身边的手下说:“你来背魏冼马。” “不用,我自己走吧。”魏徵拒绝了韦挺的提议?并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然而双脚刚触地,他就摔了下去。 韦挺不耐烦地说:“魏冼马,还是让人背你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殿下还等着我们呢。” 苏定方见魏徵眸中闪过一丝恼意?便提议:“既然魏冼马有伤在身,不如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不行。”韦挺断然拒绝:“殿下有令,必须把你们全部都带出去。” 话落,韦挺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吩咐手下:“你去背他。” 苏定方看向魏徵,见他眉头微皱?似乎不想让韦挺的人背他,便拦住了韦挺的手下:“等等?我来背魏冼马。” 魏徵愕然地看向苏定方,却见苏定方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拽过他就放在背上。 “走吧。”苏定方看向韦挺。 这时,可达志带着人走过来?对韦挺说:“搞定了?我们走吧。” 韦挺看了一眼苏定方?然后说道:“所有人都跟我走,不要说话,动作要快,脚步声轻一点。” 又对可达志说:“你带人殿后,保护他们。” 于是,众人跟着韦挺悄悄地离开牢狱。 窦诞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全部消失,然后吩咐仆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不要留下证据。” “是。”两名仆人应了一声后,就立即行动。 一刻钟前,当韦挺和可达志一行人出现在大理寺外时,守株待兔的罗士信就认出了他们。 “看,那不是王珪、韦挺、可达志吗?” 闻言,其他人瞪大了双眼,仔细去看:“没错,就是他们。” “他们不是被流放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去大理寺牢狱干什么?” “莫不是劫狱?” 听见这话,众人心中一凛,立刻戒备起来。 “去给大王传信”罗士信突然想起已经宵禁,消息传不进皇宫,便又改口:“去召集附近的人,待会儿他们一出来,我们就抓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众人小声地应道。 大王不惜以身犯险,才把太子的人弄进牢狱,绝不能让他们逃了。 众人摩拳擦掌,准备抓住东宫的人,再给他们加上新的罪名。 没过多久,果然看见韦挺带着东宫的人从大理寺牢狱出来,罗士信又等了等,待他们全部走到空地时,就发出了命令: “行动。” “等等。” 罗士信话音未落,后面就传来了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罗士信听见。 众人回头:“秦将军?” 罗士信看见秦叔宝很是惊讶:“这个时辰,你是怎么出来的?” 秦叔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面容严肃地传达李世民的话:“大王有令,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 罗士信往牢狱门口看了眼,急道:“但是他们把东宫的人都救走了,说不定还毁了证据,这样还放他们走吗?” “放。”秦叔宝解释道:“大王刚收到太子会派人来大理寺劫狱的消息,就派我来这里阻止你们。 “大王说了,无论他们今晚做什么,都按兵不动,但要掌握他们的行踪。” 罗士信见李世民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再坚持抓人。 于是,秦叔宝留了下来,而罗士信等人悄悄地跟上了韦挺。 没过多久,秦叔宝就看见三个身穿披风的人从大理寺中走了出来,披风的帽子遮住了他们的脸,看不清楚相貌。 秦叔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他一直跟着他们来到了暗处,只听为首之人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回府。” 这个声音让秦叔宝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听出来了,是刑部尚书窦诞的声音。 再联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秦叔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是窦诞帮助韦挺救出了东宫的人。 没想到,窦诞也是太子的人。 马车远去,探知到秘密情报的秦叔宝也离开了这里 第934章 有大动作 寅时一刻。 长孙顺德正领着士兵在街道上巡视,就看见前方有一群黑影靠近。 他当即喝道:“站住,什么人?” 黑影顿了一下,随后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了光亮处。 “庐江王?” 长孙顺德看见李瑗很惊讶:“宵禁未结束,庐江王在街上逗留,可有陛下的手令。” 李瑗露出笑容:“当然没有。” 笑容一收,李瑗对身后的人做看手势。 他身后的人立刻往前冲,把长孙顺德等人团团围住,然后二话不说就出手攻击长孙顺德等人。 长孙顺德慌忙接招,并且大声质问:“庐江王这是什么意思? “在宵禁期间逗留已是大罪,你还对巡防营的将士动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李瑗站在人群之外,悠闲地看着长孙顺德,面露轻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不劳烦长孙将军操心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你”长孙顺德气极,手中动作越来越快。 但是李瑗人多势众,长孙顺德以及他的人很快就被打晕了。 “主子,怎么处置这些人?” 李瑗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长孙顺德,说道:“先把他们关起来。” “是。” 留下几人善后,李瑗带着其他人前往城门。 一路上遇到巡防营的人,李瑗就拿出从长孙顺德身上搜出来的令牌,巡防营的人见了,立刻恭敬地让开道路。 很快,李瑗就来到了春明门前。 春明门在长安城的东面,偏北,在春明门的正北方就是通化门。 “站住,城门重地,请勿靠近。” 守城门的士兵看见有人靠近,当即出声阻拦,然而他们并未停止脚步。 于是,守城士兵立刻上前阻拦。 “庐江王?您来城门干什么?”守城士兵又提醒李瑗:“庐江王,现在还不到开城门的时间。” 李瑗镇定地掏出李元吉给的令牌:“奉齐王之令出城办事,快开城门。” 这时,守城将领走了过来,对李瑗说:“没有陛下的手令,不能提前开城门,即便是齐王的命令也不行。” “你看仔细了。”李瑗晃了晃手中的令牌。 闻言,守城将领将灯笼举到令牌旁边,仔细端详。 这块令牌正是李渊赐给嫡子女的,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随机行事,不必请示皇帝。 看清楚之后?他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然后吩咐士兵:“开城门。” 李瑗收起令牌,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得意。 自从李渊赐了爵位给他之后?几次出征打仗?他都吃了败仗,每次李渊都会狠狠地训斥他一番?弄得他在一众宗室面前抬不起头来。 如今,太子给了他机会?只要他做成这件事?他就能扬眉吐气,到时候他就不用干这处处得罪人的京兆尹了。 想到这里,李瑗摸向令牌,太子把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他?足以说明对他的器重。 过了今日?他就是最大的功臣 望着打开的城门,李瑗觉得那是他通往权力顶峰的大门,目光不由痴迷起来。 守城将领见他迟迟不动,便出声提醒:“庐江王,城门已经打开了。” 李瑗回过神来?看着守城将领笑了,并同时抬起手?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 他身后的人立刻扑向守城的将士。 “你们干什么” 守城将领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他心中一惊?回头去看,却看见全副武装的骑兵穿过了城门。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很快?守城将士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庐江王?别来无恙。”李志安跳下马?冲李瑗抱拳。 李瑗客气地回了一句:“李将军,别来无恙。” 李志安,原是太子千牛,如今镇守冀州,是太子的嫡系。 日前,他接到李建成的密令,率领军队潜入长安。 “时辰不早了,李将军请随我来。” 待李志安的军队全部进城以后,李瑗命人守住春明门,自己则领着李志安前往皇宫。 与此同时,通化门也进来了一支军队。 寅正,玄武门。 看见有人靠近,常何上前去拦人,却发现来的是韦庆俭和谢叔方。 谢叔方出现在宫中,常何不惊讶,但韦庆俭是工部侍郎,此时未到早朝时间,宫门也未打开,他是如何进来皇宫的? 除非他昨日压根儿就没有出宫。 常何起了警惕之心,喝道:“站住,还未到开宫门的时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韦庆俭也不啰嗦,直接掏出李建成给他的令牌,沉声道:“太子有令,立刻开宫门。” 闻言,看守玄武门的敬君弘和吕世衡走了过来,盯着令牌看。 常何直接拿过令牌,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确认之后,常何把令牌还给了韦庆俭,但并未去开宫门,而是问道:“殿下想干什么?” 谢叔方板着脸道:“你们是太子的人,尽管遵令行事,其他的,不要多问。” 常何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为难的表情:“太子的命令,我自然会照做,只是无诏私开宫门,陛下要是知道了,定会杀了我们。” 这时,敬君弘附和道:“是啊,我们还想多为殿下尽忠几年,若事情不紧急的话,不如二位多等一会儿,再过不久就到了开宫门的时间。” 等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韦庆俭安抚他们:“你们不必担心,等过了今日,陛下就算是想罚你们也有心无力。” 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何反应过来后,心中震惊不已,但他面上不露声色,顺从地答应:“是,我们这就开宫门。” 随即,常何命人打开宫门。 宫门刚打开,韦挺等人就出现了。 望着进宫的这些人,常何心中掀起了巨浪,看来,他的猜测没错,太子今日有大动作。 待韦挺等人都进来之后,韦庆俭吩咐常何:“先不要关宫门,待会儿还有人要进宫。” 常何垂头应道:“是。” 谢叔方对韦庆俭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带他们去东宫。” “好。”韦庆俭答应了一声。 在谢叔方和韦庆俭说话之时,常何冲看守宫门的一个小兵使了个眼色。 小兵接收到暗示,趁着人多混乱离开了宫门。 苏定方背着魏徵,心里着急得要命,但是周围全是李建成的人,他想去报信都找不到人,只好跟着他们往前走。 很显然,齐王已经肃清了去东宫的障碍,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东宫。 而李建成穿着太子礼服,站在通训门内,看见他们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看见诸位平安归来,李某不胜欢喜” 第935章 毁掉证据 夜行归来的窦诞刚走进府邸,管家就顶着两只乌青的眼睛迎了上来。 “驸马,公主吩咐了,让您回来之后就去看她。” 窦诞随口回应:“马上就要早朝了,我去书房准备一下就出发,你派人去跟公主说一声,我就不去正院了。” 管家想起襄阳公主生气的样子,面露为难:“驸马,您一直忙着衙门里的事,好几日不曾去看过公主了,公主她很想见您。 “你还是去一趟吧。” 闻言,窦诞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他张口就要拒绝,但下一刻他又闭上了嘴巴。 沉默了数息之后,他说:“我先去一趟书房,待会儿再去看公主。” 管家顿时就松了口气。 窦诞来到书房,见身后无人跟着进来,就回过头,看向那两名跟随他去大理寺牢狱的仆人:“你们两进来。” 在他们进了书房后,他又吩咐:“把门关上。” 两人顺从地关上门。 “刚才在大理寺可有留下痕迹?”窦诞站定在他们的面前。 两人仔细回想了一遍,然后答道:“请驸马放心,我们走之前检查过一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就好。”窦诞冲他们露出笑容:“这次你们做得很不错,稍后我会让人把赏赐送到你们的房间。 “从今日开始,你们就跟着我去衙门吧。” 能跟着驸马去衙门办差,那就是说驸马已经视他们为心腹了。 想到这里,两人大喜,激动地表达忠心:“多谢驸马器重,驸马放心,我们一定会” 就在他们低下头以后,窦诞忽然亮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寒光一闪,匕首就插进了右边仆人的心口。 另一人还来不及反应,窦诞就迅速拔出匕首,又插进了他的心口,位置准确无误,必死无疑。 “驸马” 两人望着窦诞,表情很惊愕,但惊愕过后,他们又很愤怒:“为什么?” “你们知道得太多了。”窦诞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拔出了匕首。 最后?两人倒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窦诞掏出汗巾?慢慢地擦拭匕首上的鲜血。 虽然他迫不得已帮太子和齐王救出了东宫那些人?成为了太子一党,但是太子与秦王之间的较量?他始终不敢断言太子就会一定胜利,所以他必须未雨绸缪。 如果太子赢了?那他就是大功臣。 如果太子输了?即便太子、齐王和东宫那些人在陛下面前指证他,但所有证据都已被他销毁,他们找不到证据,就是诬陷。 何况?他们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陛下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 再者,他还有一位好妻子,那可是他的保命符。 想到这里,窦诞将沾了血的汗巾随手扔在地上,收好匕首?然后走出了书房。 这时,心腹已在书房外等候。 窦诞吩咐道:“把里面处理一下?不要惊动其他人。” 心腹往里看了一眼,见今晚跟着窦诞出去的两名仆人躺在地上?身下还有血水流出。 他心中惊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主子?他们犯了何事?” 话音未落?窦诞就投来一记犀利的目光:“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这是为了你好。” 对上那双暗含警告的眼睛,心腹立刻垂下头,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处理。” 说完,就走进了书房。 窦诞整理了一下衣服,前往正院,来到正房外面,他换上一张笑脸,一边往里走,一边温柔地唤道:“娘子,我回来了。” 寅时末。 大理寺少卿走进大理寺牢狱,习惯性地先去往关押东宫那些人的牢房。 关押东宫那些人的牢房是在最里面,且进去的道路跟通往别的牢房不是一条道。但大理寺少卿一走进里面的牢房,就发现满地都是狱卒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看起来战况很激烈。 他脸色大变,连忙吩咐:“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跑了哪些犯人?” “是。” 衙差们立即行动。 很快,衙差们就检查完,向大理寺少卿禀道:“这些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王晊那些指证太子的犯人都被杀了,单雄信那些一直没有松口的犯人都跑了。” 大理寺少卿顿了一下,又吩咐:“去问问,看谁知道进来了什么人。” 衙差们又去问整个牢狱的人,结果无人知晓。 “少卿,牢头等人肯定看见了,但是他们已经被杀,现在无人知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大理寺少卿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这个时候来劫狱的人,定然是太子的人。 不行,他必须马上禀报上官。 “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吩咐了一句,大理寺少卿就急急忙忙地赶往李孝常的府邸。 本以为路上会遇到巡防营的人,少不了要解释几句,但是他一路走到李孝常的府邸,没有看见任何巡防营的人。 大理寺少卿心中起了疑惑,但并未深究,他命人去敲门。 “什么人?”值守的护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开府门。 当他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很是惊讶:“大理寺少卿?这个时辰,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急事禀报大理寺卿。” 说完,大理寺少卿拨开护卫,径直往里走。 “哎,等等,容我去通传一声。”护卫连忙追了上去。 “来不及了,我直接去吧。” 大理寺少卿见到李孝常之后,将牢狱里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孝常,并分析道:“那处牢房是关押重犯之地,除了三司的几位官员之外,无人能进去。 “而陛下昨日未曾派人来牢狱,我猜进去牢狱的人就是三司的人。” 李孝常神情很凝重,他想了想:“既然你已经查看了现场,没有找到丝毫证据,就不要轻易断言,毕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回牢狱守着,我这就进宫去禀报陛下。” 于是,大理寺少卿又回了牢狱,而李孝常换了官服后直奔皇宫。 当他到达宫门口时,大部分的官员都来了。 裴寂见他表情中带着一丝慌乱,便关心地问道:“大理寺卿脸色不太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李孝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告诉了裴寂。 “什么?有人劫狱?”裴寂惊得拔高了声音。 周围的官员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过来,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谁劫狱了?劫走了谁?” 李孝常见瞒不住,就干脆把事情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完后,心中掀起了巨浪,劫走的是东宫的人,莫不是太子做的? 第936章 他杀来了 临近卯时。 百官开始接受检查,陆续进入皇宫。 与此同时,有一支军队从玄武门进入了皇宫,并悄悄地靠近太极宫。 “咚咚” 敲门声急促而又沉重,守门的刘校尉不耐烦地骂道:“敲什么敲,陛下马上就来了。” 宫门一打开,外面的人就跑了进去。 “站住。” 刘校尉连忙拦住他,见他是禁卫军,便问道:“你是谁的人?出了什么事?” 禁卫军并未告诉他,而是说道:“我是值守玄武门的士兵,此事我必须亲自禀报陛下。” “你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于是,刘校尉将此事禀报给丁志,丁志又将此事禀报给了岳郁。 最后,岳郁走进殿内,对李渊说道:“陛下,值守玄武门的士兵求见。” 玄武门的士兵? 李渊皱起了眉头,又看了一眼时辰,“让他进来吧。” 很快,禁卫军就来到了李渊面前,匆匆行礼过后,他就冲口而出:“陛下,有人闯入了皇宫。” 闻言,殿内的人大惊失色。 只有李渊很镇定,他问:“什么人闯入了皇宫?” “是东宫的人,有前太子左卫率韦挺,前太子中允王珪,前太子右虞候可达志,还有本应关押在大理寺牢狱的单雄信、魏徵” 听到这一连串的名字,李渊终于变了脸色,随即吩咐道:“去把郇国公叫来。” 又吩咐丁志:“立刻召集禁卫军,抓捕这些人。”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去把太子和齐王押过来。” 听到“押”这个字,丁志等人就意识到事情很严重,立刻行动起来。 “嘭!” “这个逆子”李渊愤怒地一拳锤在宝座上,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去把秦王和晋阳公主请过来,马上。” 听到命令,内侍立刻去往偏殿。 这个时候?李世民和王庾正在练功。 “见过秦王?晋阳公主,陛下有旨?请二位立刻过去。”内侍说。 李世民做了个收势的动作:“容我去换件衣裳” 内侍很着急?当即打断李世民的话:“陛下让二位立刻过去,二位就不要换衣裳了?快走吧。” 见状,李世民和王庾对视了一眼?然后抬脚就往正殿方向走。 “阿耶” “不必多礼?你们过来。” 李世民和王庾未曾行礼,就被李渊叫到了面前。 接着,李渊将玄武门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两人大惊。 “都是东宫的人?”王庾想了一下:“他们能从玄武门进来,就说明宫内有人控制了玄武门?把他们放了进来?这人是谁?” 这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李渊愤怒地骂道:“这个逆子,我原本还想保住他的性命,判他终身圈禁,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番大逆不道之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对他留情。” 闻言,李世民垂下了眼皮?李建成若只是因为残害兄弟、在禁宫行凶而被判终身圈禁,日后还是有机会翻身。 但如今?李建成私自释放流放之人,并让他们回到京师?参与造反?那就是死路一条?再无翻身的机会。 正在这时,钱九陇匆匆赶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陛下,太子带着人正朝太极宫杀来。” 心中的猜测成了事实,李渊颇受打击,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而李世民则代替李渊问道:“太子有多少人,如今皇宫的情况怎么样?” 钱九陇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渊,然后回答李世民的话:“臣粗略地看了一下,太子至少有上千人,我已经派人拿着望远镜去观察皇宫的情况,也派了人去调兵。” 王庾走到李渊身边,伸手按住李渊的手背,柔声说道:“阿耶,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趁着太子还未完全控制皇宫之前,我们必须派人出宫,召集附近的军队保护您。” “小庾儿说得不错。”李世民附和道:“阿耶,请立刻召集军队前来救援皇宫。” 李渊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并下达命令:“二郎,你去召集十六府兵前来平叛,必要时候,可去城外大营调动军队。 “郇国公,你去召集宫中的禁卫军,全力击杀叛贼” 做完部署之后,李渊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传孤旨意,若是他们迷途知返,缴械投降,就饶恕他们的性命。 “若他们一意孤行,坚持造反,就不必留情,杀无赦。” 众人神色凛然,齐声应道:“是。” 这时,丁志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禀报:“陛下,太子已经占领了玄武门、安礼门、掖庭、东宫,如今正在攻打月华门和日华门。” 李渊惊得站了起来,连忙对李世民等人说:“你们赶紧去。” “是。” 众人立即行动。 王庾跟了出去,对李世民说:“如今天色未亮,望远镜也看不太清楚,北面和南面以及东面似乎都被太子控制了。 “二兄若是想要出宫调兵,恐怕得从南面出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李世民回应了一句,就召集尉迟敬德等人,准备出宫。 王庾叫来秋月,并对李世民说:“二兄,让秋月跟你出宫吧,她可以召集我府中的护军,听从你的调遣。” “行。” 随即,李世民带着秋月、尉迟敬德等人悄然离开了太极宫。 在他们走后,王庾对高惠通说:“你去召集我们在宫里的人,帮我做一件事” 安排完之后,王庾进了正殿,陪在李渊身边。 卯时。 群臣已在太极殿上等候,在李渊未来之前,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大理寺有人劫狱的事情。 而在殿外,两位少年相遇了。 “李兄。” “林大郎。” 李德謇看见林郅悟很惊讶:“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参加朝会吗?怎么今日到这里来了?” 为了不参加朝会,林郅悟特意去求了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皇帝竟然答应了。 因为这事,李德謇很是羡慕林郅悟。 林郅悟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陛下来了吗?” “我是刚进宫,正要去太极殿,不过,陛下还没来。”李德謇回答完了,才意识到林郅悟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李德謇揪着林郅悟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快说。” 林郅悟犹豫了一下,然后四处张望,见周围没有人,便小声地对李德謇说:“我跟你说了,你不许告诉别人。” “行。” “军器监少了一批武器” 两人正说着话,周围突然冲上来一群士兵,二话不说,抓住他们就往太极殿内冲 第937章 被逼无路 卯时一刻。 “长孙郎中,你是刑部官员,也参与了审理秦王被刺杀一案,你可知是谁救走了那些犯人?” 不少官员向长孙无忌打探消息。 长孙无忌也是刚听到这个消息,此时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见他们来问,便回道:“实不相瞒,我与诸位一样,都是刚得知这个消息。 “至于劫狱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众人失望离去。 萧瑀并没有走,他靠近长孙无忌,低声问道:“大王不是派了人守在大理寺牢狱外吗?他们应该看到了劫狱的人吧?” 长孙无忌也压低了声音:“目前还没有消息送进宫,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劫狱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厮杀声。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群臣齐齐看向殿门口。 下一刻,身穿铠甲、手持兵器的李元吉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同样身穿铠甲的将士。 而外面的厮杀并未停止。 陈叔达看了眼李元吉手中还在滴血的兵器,质问道:“齐王,你私自调兵,又带利器进宫,这是谋逆之罪,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话还有点委婉,户部侍郎的话就比较直接了。 “陛下还在位,太子也没有被废,齐王你私调兵马入宫,就是造反,要杀头的。 “趁现在还没有酿成大错,齐王赶紧放下兵器,撤走兵马,去向陛下请罪。” “呵呵!” 李元吉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举起马槊,用力一挥。 下一刻,户部侍郎捂着脖子就倒在了地上。 “啊” 有官员惊恐地发出了叫声。 “齐王。” 陈叔达怒指李元吉,目光中透出责备。 李元吉扬起下巴,用轻蔑的目光看向陈叔达,冷声道:“谁若不服我,户部侍郎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陈叔达气得手指直发抖,但没有再说话。 其他官员惊惧不已,下意识地围做一团。 长孙无忌拽住陈叔达往后退,并小声劝道:“陈侍中不要意气用事,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应该静观其变。” 陈叔达没有接话?但脚步在往后退。 望着这群不敢说话的官员,李元吉十分得意?他缓步走到高台上?盯着正中间的宝座,目光痴迷。 这时?殿外的厮杀声戛然而止,谢叔方带着将士们走了进来。 “主子?我们抓到了平南侯和李靖的儿子。” 听到这话?群臣立刻看向殿门口,果然看见林郅悟和李德謇被士兵押着。 不过,站在谢叔方身旁的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那是东宫的车骑将军——薛万彻,他本应该在大理寺牢狱的。 这个时候?劫狱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李孝常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李元吉说:“齐王,是你派人去大理寺劫的狱?” “没错,是我派人去的。”李元吉并未否认,且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窦诞。 对上李元吉的目光,窦诞心里慌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自然地移开目光。 好在李元吉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不过,我是奉了太子的命令。” 太子? 群臣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齐王要造反,而是太子要造反。 这时?薛万彻高声说道:“诸位都是朝廷重臣?太子殿下一向都看重你们?但你们在殿下落难时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群臣心中一慌,莫非太子是想秋后算账,杀了他们吗? 想到这里,群臣脸上布满了恐惧之色。 “不过”薛万彻话锋一转:“殿下仁义,诸位之前做的事情,殿下决定既往不咎。 “只要从现在开始,你们誓死效忠殿下,那么,你们就能平安无事。” 群臣面面相觑。 裴寂想站出来,但转念一想,皇帝掌控着十六府兵马,京师不可能轻易落入太子手中。 说不定太子还没有完全控制住皇宫,何况,秦王也在宫中。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立场。 思虑及此,裴寂默默地与其他官员站在一起,偶尔配合地露出害怕的表情。 封德彝也是如此想,躲在人群中观察局势。 但萧瑀实在没忍住,说道:“我们只效忠陛下,像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定会遭报应的。” “呵,是吗?”薛万彻面露嘲讽:“那萧尚书就睁大双眼好好看着,我们是怎么享受荣华富贵的。” “你”萧瑀气得手指发抖。 李元吉懒得搭理底下的人,他的目光时不时地就瞥向宝座,他很想坐上去,但是太子的人还在这里。 他不能露出破绽,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李元吉吩咐道:“去搬椅子过来。” 立即就有士兵把椅子搬到了高台上,用袖子擦了擦后,谄媚地说:“齐王,请坐。” 李元吉向他投去满意的眼神:“不错,你就留在这里伺候吧。” “是。”士兵响亮地答应。 而与此同时,李世民带着人拼命往南面的宫门跑。 跑到兴仁门附近时,他们遭遇了袭击。 “是秦王,快禀报将军,派人增援。” 士兵跟同伴说完,就朝着李世民冲了过去,其他士兵立刻跟上。 李世民目光一冷,高声喊道:“众人听令,跟我杀出去。” 尉迟敬德率先冲了出去,马槊一挥,立即就有人倒在地上。 其他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往前杀敌。 不过片刻,袭击他们的叛军就倒下了。 李世民正欲往兴仁门冲,就看见李子和带着人从兴仁门外跑进来,并下达命令: “关闭宫门。”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兴仁门关上。 尉迟敬德走了过去:“李大将军,你怎么把兴仁门关上了?我们大王奉陛下之令,正要出宫呢。” 闻言,李子和往尉迟敬德看了一眼,当他看见李世民后,快速走了过去。 “大王,兴仁门外全是叛军,而且,齐王已经带兵占领了太极殿,控制了百官,承天门、永安门也已经被叛军堵死,南面的宫门只有长乐门的将士还在与叛军激战,但是我们无法到达长乐门。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穿过中书省,从两仪门返回太极宫。” 秦叔宝大惊失色:“若我们不能从南面的宫门出去,那就无法出宫了。” 李子和神色忧急:“大王,我的人正在拖住齐王的人,如果我们不马上返回太极宫,关闭两仪门,南面的叛军就会进入太极宫。 “届时,陛下将会有危险。” 刘师立说道:“太子早有预谋,叛军来势汹汹,就算我们返回太极宫,凭我们这些兵力也无法与之抗衡。” “那也得回去保护陛下啊!”李子和急得大吼。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世民发出命令:“众人随我返回太极宫” 第938章 秦王智谋 卯时三刻。 薛实兴奋地跑进大殿,向李元吉禀道:“主子,我们在两仪门外堵住了秦王,他似乎是想出宫。 “不过,秦王的人很凶猛,我们抓不住他。” 李元吉一听,当即吩咐:“传令下去,堵住所有出宫的道路,一定不能让秦王逃出宫去。 “谢叔方,薛万彻,你们带人赶紧去两仪门,务必要抓住秦王。” 薛万彻犹豫了,太子命他守住太极殿,他若是去抓秦王,这里出了差错,该怎么办? 但是抓秦王也很重要,而且两仪门离这里不远,若是不去,就错过了立功的机会。 不过,薛万彻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留下了几名心腹守在这里,然后自己带着剩下的人与谢叔方赶往两仪门。 被扔在角落里的林郅悟和李德謇担忧地看着殿外,天色未亮,但殿外的长廊被烛火照得通明。 然而更远处,是一片黑暗。 两人毕竟年纪轻,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李德謇自从被抓住之后,他的心就突突直跳,脸上的慌乱也一直没有消失。 尽管如此,李德謇还是很担心王庾。 “你说,小庾儿现在怎么样了?” 相对于李德謇,林郅悟比较镇定,因为他知道,太子需要他,不会现在就杀了他。 “她在太极宫,陛下没事的话,她就应该没事。” 李德謇心想,这些人连秦王都抓不住,更别说皇帝了。 既然皇帝没事,那么小庾儿也很安全。 李德謇心中稍安,但下一刻,他又恨自己太没用,不能去保护王庾。 当薛万彻和谢叔方赶到两仪门前,李世民与李子和刚摆脱叛军的纠缠?并且命令禁卫军关闭两仪门。 宫门关闭?他们却无能为力,薛万彻和谢叔方恨得咬牙切齿。 “可恶?竟然让秦王给跑了。”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带着人回到了太极殿。 李元吉知道后,气得把他们臭骂了一顿。 而李世民返回太极宫后?径直往月华门冲。 李子和紧跟着他,疑惑地问:“大王?您不去见陛下吗?” “陛下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李世民说。 李子和遂不再问。 众人赶到月华门时?禁卫军正在和叛军进行激烈的对战。 丁志提着滴血的佩刀走了过来:“大王,您怎么还在这里?” “永安门和承天门已经被叛军占领,长乐门也被堵住了,我们出不去。”秦叔宝解释道。 丁志眼神一暗:“北面的宫门也被叛军占领了?而且?东面和西面出宫的路都被堵死了。 “这样看来,大王想出宫,无路可走。” “不,还有一条路可走。”李世民看向宫门外。 众人很惊讶,同时也很疑惑。 丁志直接问道:“大王指的是哪条路?” 李世民扬手一指:“玄武门。” 闻言?丁志变了脸色:“大王想闯过去?可是太子派了重兵把守玄武门,就凭李大将军这些人无法护卫您闯出去。” 李世民镇定道:“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接着,李世民走到月华门外?观察了一下战局,然后对丁志说: “看样子?你和郇国公守不住月华门和日华门了。 “传我命令?所有人退回太极宫?即刻关闭太极宫所有宫门,全力保护陛下。 “待我召集军队,再杀回皇宫,营救陛下。” 丁志当即应道:“是。” 于是,丁志去传达李世民的命令,而李子和则带着一部分的禁卫军掩护李世民突围。 所有人都牟足了劲去杀敌突围,下手毫不留情。 直到众人冲出月华门外的重重阻碍,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李世民突然叫停,对李子和说:“我们这么多人太显眼了,趁月华门还没有关闭,你带着他们返回太极宫,保护陛下。” 李子和没有同意:“可是玄武门有重兵把守,仅凭尉迟敬德几人,无法保护您突围。” “说实话,我没有准备硬闯,我准备智取。” 听见这话,李子和愣住了。 李世民嘴角微勾,对他解释道:“硬闯的话,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一定能闯出去。 “所以我准备只带几个人蒙混出去,这样胜算比较大。 “好了,时间不多了,不必多说,就听我的。” 然后李世民命令尉迟敬德等人换上叛军的衣服,他自己也换了一套,还从地上扒了些泥土摸在脸上,乔装了一番。 尉迟敬德等人看见了,也依样画葫芦。 李子和听完李世民的话后犹豫了一下,就对刘校尉说:“你带着他们回太极宫,我保护秦王出宫。” 说完,李子和扒下躺在地上的叛军的衣服,给自己套上,然后也学着李世民乔装了一番。 刘校尉没有迟疑,带着人又杀回了月华门。 见李子和留下来,李世民没有说什么,带着他们踏上了去淑景宫的道路。 淑景宫在太极宫的西北方,靠近掖庭,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叛军,顺利地绕过淑景宫,穿越咸池,靠近了玄武门。 “待会儿,看我手势行事” 在假山旁,李世民小声地吩咐了几句。 片刻之后,李子和率先走了出来,后面依次是秦叔宝、刘师立、李世民、尉迟敬德、秋月。 如丁志所说,玄武门的禁卫军比平常多了两倍,但守宫门的还是常何。 “站住。” 禁卫军拦住了李子和一行人:“你们是什么人?” 李子和压着嗓音,威严赫赫地说:“奉太子之令,出宫办事,尔等还不快让开。 “若是耽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有你们好看。” 禁卫军犹豫了,但下一刻,他又问:“可有太子殿下的手令?” 李子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喝道:“叫你们将军过来。” 这时,常何走了过来,目光在李子和身上扫视:“没有太子殿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宫。” 闻言,李世民垂着头从后面走了过来,站定在常何面前,并掏出一块令牌,压着嗓音说: “事出紧急,太子殿下来不及写手令,就给了我们令牌。” 听到这个声音,常何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很怪异,他刚想让面前的人抬起头来,就看见面前的人突然用左手做了个手势。 常何心中一惊,这人是秦王! 虽然他知道太子谋反,秦王一定会有所动作,但他没想到秦王来得这么快,还是以现在这个装束。 可见,宫内局势并不乐观。 万千思绪只在一瞬间,常何当即说道:“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命令,那你们就走吧。” 然后下令:“开宫门。” 第939章 有何良计 眼看着宫门缓缓打开,李子和等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镇定自如地往宫门走去。 敬君弘不停地扫视这一行人,最后目光落在倒数第二个人身上。 这人一脸的大胡子,看起来好面熟 他走到常何身边,小声问道:“那个大胡子,你认识吗?” 常何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不认识。” 这时,秋月走出了宫门,常何立即吩咐:“关闭宫门。” 敬君弘侧头看向常何,却见他一脸严肃,与之前并无不同,遂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李世民出了宫,到达安全地带之后,立刻吩咐:“秦叔宝,你去十六府传达圣旨,命十六府将士立刻前往皇宫,攻打叛军。 “李子和,你拿着这块兵符,去北大营调遣军队,肃清城内叛军。 “刘师立,你回秦王府,留下护卫秦王府的人,让其他人去玄武门外等候我的命令。 “秋月,你去一趟柴府,让柴驸马带兵来支援,然后你再回晋阳公主府,让王康达率领公主府的护军从承天门进攻。 “尉迟敬德,你随我去神机营” 李世民下达命令之后,众人立即分头行动。 就在李世民离开后不久,李瑗和李志安带着军队从玄武门进入了皇宫。 卯正。 李渊站在太极宫的最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周围的局势,越看就越愤怒,这个逆子,竟敢造反?!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钱九陇和丁志率领禁卫军撤回太极宫,并关闭了太极宫所有的宫门。 他将望远镜递给一旁的禁卫军,吩咐道:“继续观察,有任何异动及时来报。” 然后拂袖离去。 王庾和岳郁默默地跟上去。 李渊刚回到千秋殿,钱九陇就走了进来,向他禀道:“陛下,叛军攻势太猛,我们的人抵挡不住。 “秦王命我撤回太极宫,关闭太极宫所有的宫门,臣来不及禀道,就照做了,还请陛下恕罪。” 李渊并未怪罪钱九陇,而是夸道:“你做得很好。” 言下之意,李渊认可了李世民当时做出的决断。 王庾突然叹道:“原来,太白经天预示的是今日之乱” 她并未说完,但是李渊听进去了。 原来,夏侯端和小庾儿说的话都是正确的,太白经天,主乱纪,天下将大乱,政权会更替。 但不是傅奕所说的秦王乱政,而是太子谋权篡位。 李渊想起了前几日,傅奕每日都跟他说秦王会乱政,让他早日处置秦王,现在想来,傅奕肯定是受了太子的指使。 “逆子!”李渊又一次将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宝座上。 王庾适时地劝道:“阿耶息怒,如今事已发生,再生气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平定叛乱。 “如今太极宫的所有宫门都已关闭,叛军进不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我相信二兄一定能闯出皇宫,带兵前来营救我们。 “阿耶最近睡眠不好,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就交给郇国公和丁统领他们。” 这样的局势,李渊怎么睡得着,不过他心中没有那么着急了,而是坐在宝座上思考了起来。 见状,王庾走到殿外,问钱九陇:“皇宫现在是什么情况?” 钱九陇面色凝重:“如今的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齐王控制了百官” 就在王庾向钱九陇了解局势的时候,李建成率领东宫的将士来到了太极宫外。 单雄信望着高高的宫墙以及紧闭的宫门,对李建成说:“殿下,陛下把太极宫所有的宫门都关闭了,宫中没有攻城器械,我们一时半会攻不下这几道宫门。” 苏定方心中一动,提议道:“殿下现在派人去城外运攻城器械进来,下午就应该能攻下太极宫。” 若是太子派人去城外搬运攻城器械,必定会惊动宫外的人以及军队中的将领,他们稍加调查就会知道皇宫出了事,届时一定会来营救陛下。 而且秦王已经逃出了皇宫,这样也能为秦王争取时间。 然而,李建成并未采纳苏定方的提议。 “不用任何器械,我也能攻下太极宫。”李建成望着面前这座雄伟的太极宫,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区区一座太极宫,怎能拦住他的脚步? 苏定方假装好奇地问:“殿下有何良计?” 李建成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诸位在这里等着就行了,不消两刻钟,日华门必定会重开。” 见李建成信心满满,单雄信等人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 而苏定方的心止不住往下沉,太子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太极宫有他的内应,这个内应会从里面打开宫门,放他们进去。 这样看来,陛下处境堪忧。 他悄悄地扫视周围,却找不到一个帮手,而且,韦挺盯得他很紧,他也不能行动。 触及韦挺那双阴翳的眼睛,苏定方自然地移开目光,看向正前方的宫门,但他心中很焦虑。 卯时末。 两名殿前内侍来到了日华门前,他们冲守卫露出笑容:“诸位护卫太极宫辛苦了,陛下命我等送些吃食和热茶过来,给诸位补充体力。 “陛下的安危还得仰仗诸位,还望诸位补充体力后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闻言,守卫连忙谢恩:“多谢陛下。” 殿前内侍手脚麻利地将食物和热茶端出来。 这些守卫刚打过一仗,早就饥肠辘辘,此时看见热腾腾的食物,全都扑了上去。 见状,殿前内侍喊道:“诸位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领,若是没吃饱,我等再去拿。” 闻言,守卫不再哄抢,自发地排队。 负责监视宫门的禁卫军从望远镜中看见这一幕,并未在意。 然而,当守卫吃完后没多久,他们的脑袋就开始眩晕,眼前越来越模糊。 最后,他们全都倒在了地上。 “动作快点,待会儿郇国公就来了。” 两名殿前内侍顾不得其他,快速奔向宫门。 监视宫门的禁卫军从望远镜中看见这一幕,慌忙去向李渊禀报。 但他们的速度没有这两人快,宫门很快就被打开,门内门外的人皆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拜见殿下。”两名殿前内侍看见李建成,激动地跪了下去。 李建成冲他们露出亲切的笑:“做得好,你们就跟在后面吧。” 话落,李建成下令:“进攻。” “冲啊!” 叛军如潮水般涌进了日华门 第940章 父子对峙 “陛下” 禁卫军从楼上下来,一路狂奔进大殿,惊惶地禀道:“陛下不好了,有人打开了日华门。” “什么?”李渊惊得站了起来,连忙吩咐:“传我命令,所有人赶往日华门,一定要拦住叛军。” “是。” 禁卫军立刻去传旨。 早在李渊知晓之前,钱九陇就发现了日华门的异动,他急忙率领禁卫军赶过去拦截叛军。 “去叫人来支援。” 眼见叛军人多势众,钱九陇连忙命人去搬救兵。 这时,丁志带着人赶了过来,加入了战斗。 另一边,刘校尉正组织禁卫军守卫千秋殿。 李渊拿出了自己的弓箭,全副武装地往外冲:“我定要亲手杀了这个逆子。” “阿耶,您别冲动。”王庾连忙冲上去,拉住李渊:“太子残害兄弟,天下人皆知,如今他又逼宫篡位,必定会被天下人唾弃。 “所以,他一定会向您讨要传位诏书,以求名正言顺。 “只要您不写传位诏书,他就不敢对您怎么样。” 李渊愤怒不已:“哼,逆子还想要我的传位诏书?休想。” 刘校尉跑了过来,劝道:“陛下,您还是赶紧进去吧,外面危险。” 默了默,李渊还是进去了。 王庾跟着走进去,并小声地问李渊:“阿耶,您殿中不是还藏了武器吗?” 李渊顿了一下:“我不会用。” “我会用啊。”王庾催促道:“阿耶,赶紧拿出来吧,晚了,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闻言,李渊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 “是。”王庾乖巧地站在原地,并转身朝向殿门。 李渊看了她一眼,心中很满意,然后进了内殿。 辰时二刻。 钱九陇浑身是血地跑进千秋殿,慌慌张张地喊道:“陛下,我们撑不住了,您赶紧躲一躲。” “孤是天子,岂能躲避?”李渊站在宝座前,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 钱九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陛下这是避无可避了。 王庾上下打量了一番钱九陇,见他浑身是血,但并不影响行动,就知道他身上的血是叛军的血。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血腥味飘进了殿内,令众人神色大变。 这时,丁志带着人且战且退,退进了千秋殿。 “住手。” 听见这个声音,李渊的怒气顿时冲上头顶。 下一刻,他果然看见了他的“好儿子”。 只见李建成身穿太子礼服,手握宝剑,被将士们簇拥着走了进来。 “逆子,你竟敢谋反,我杀了你。” 李渊怒火中烧,弯弓搭箭,对着李建成就射了出去。 “咻” “殿下小心!” 单雄信一把推开李建成,举起马槊一挥,就击落了羽箭。 李渊还欲射第二箭,就被王庾拦住了。 “阿耶,你这样做只会浪费箭矢,伤不了太子。” 李渊怒气一滞,随即放下了弓箭。 对面的李建成看见了,不禁向王庾投去满意的眼神,不愧是他的好义妹。 钱九陇护在李渊身边,王庾在李渊的另一边,而丁志和刘校尉在他们的前面。 再往前,就是禁卫军,人数不多,只有两百来人。 而与李渊对峙的李建成,身边的将士不下千人,外面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李渊心底涌起一阵悲凉,但他外表没有显示出来,仍然龙威赫赫:“逆子,你若现在迷途知返,放下武器,让他们撤出皇宫,我就饶了你的性命。” “呵!” 李建成忍不住冷笑:“父亲,您还真是老了,糊涂到认不清当前的局势。” “你”李渊气得身体摇摇欲坠。 王庾连忙扶住李渊:“阿耶切勿动气,保重身体。” 李建成继续说道:“如今,皇宫已在我的掌控之中,百官也在我的手中,还有长安城,很快就会落入我手中。 “父亲应该想想,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看到李建成那张脸,李渊就想杀了他,但他还是拼命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强作镇定道:“为何要谋反?” 听到“谋反”两个字,李建成顿时就受到了刺激,他朝李渊吼道:“你以为我想谋反吗?还不是被你逼的。 “你若早早地杀了李世民,或者让他去藩地,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想看到的,全都不会破坏。 “可是,你偏偏要把李世民捧上高位,给他兵权,封他做前所未有的天策上将,还允许他自置官署。 “他这种待遇,与储君有何区别? “你这样对他,将我这个太子置于何地? “这也罢了,可你偏偏动了立李世民为储君的心思,这件事我绝不能忍。 “我才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被册封的太子,李世民休想跟我抢。” 看着李建成半入疯癫的样子,李渊面露失望:“所以,你就要杀了二郎?” “是。”李建成面露凶狠:“他要抢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杀了他。” “可他是你的亲兄弟啊,你怎么能对亲兄弟下手呢?”李渊痛心疾首。 李建成怒吼:“他觊觎储君之位时,可有把我当做亲兄弟?” 李渊:“不管怎么样,二郎并未做出逾矩之事,你对他下杀手就是你的不对。 “如今你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真不感到羞愧吗?” “羞愧?呵!”李建成嗤笑了一声,耐心已经被耗尽。 下一刻,李建成面无表情地说:“从前之事,多说无益。 “不过,你若是乖乖地写下诏书,将皇位传给我,我就恭恭敬敬地奉你为太上皇,一切用度,和往日无异。” 李渊想也没想就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给你传位诏书的。” 闻言,李建成目光一冷:“既如此,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话落,李建成举起左手,做了个手势:“除了陛下和晋阳公主,其他人,全杀了。” 单雄信、韦挺等人立刻朝着禁卫军冲去。 苏定方紧握武器,心里剧烈挣扎,挣扎过后,他悄悄地移向李建成。 而这时,可达志护着李建成迅速退往一旁,长林军迅速跟上,将李建成牢牢地护在中间。 苏定方脚步一顿。 “站住。” 殿中突然响起了王庾的声音,他立刻看向王庾。 只见王庾高高举起飞鱼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都给我停下,否则我就把它扔出去。” 这个东西,在场之人再熟悉不过了。 只要这个东西掉在地上,他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后退,保护殿下。”单雄信慌忙后退,想护着李建成往殿外走。 但是,李建成没有动,而是直直地看着王庾:“小庾儿,你在干什么? “你是我东宫的人,怎敢用飞鱼弹对着我?” 听见这话,李渊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庾 第941章 竟敢弑君 糟了,小庾儿暴露了。 苏定方紧握手中兵器,急得手心里全是汗,他该怎么救小庾儿? 王庾回头看向李渊,弯了弯嘴角,笑容一如往前。 随后,她转回头,冷面对着李建成:“我不是东宫的人,从始至终,我效忠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父亲。” 李建成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用犀利的目光锁住了王庾的脸:“你曾经对我说过,会全心全意地支持我。” “没错,我是说过这话。”王庾并未否认。 然而当她说出这话以后,李渊就变了脸色,没想到小庾儿也被太子拉拢了。 钱九陇和丁志等人看着王庾的眼神更警惕了。 下一刻,王庾话锋一转:“但那时你是太子,是父亲全力支持的太子,我支持你不过是支持父亲的决定罢了。 “父亲封谁做太子,我就支持谁。” 李建成的脸顿时就黑了:“你的意思是如果父亲废了我,封秦王为太子,你也会全心全意地支持秦王?” “是。”王庾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不管是秦王还是齐王,亦或者是其他的皇子,只要是父亲册封的太子,我都会全力拥护。 “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想做什么,我会全力支持。” “你”李建成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但李渊笑了,他拨开钱九陇,朝着王庾走去。 这时,单雄信突然叫道:“王庾,你这个叛徒,别忘了,你也参与了刺杀秦王的行动,你休想撇清干系。” 李渊顿住了。 王庾垂下头,语气中充满了自责:“是,直到现在,我都很后悔,我当时真不该答应太子”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总之,秦王差点断送性命,你也脱不了干系。”单雄信看着停下来的李渊,露出了坏笑。 小丫头还想在皇帝面前潜伏,他偏不让。 然而李渊重新抬起了脚,走到王庾身边,先是命令丁志和刘校尉放下兵器,然后看向李建成等人:“你们这群逆贼,休想挑拨我们父女的关系。” 单雄信:“” 这个小丫头参与刺杀秦王的行动,皇帝居然不怪罪她? 这是为何? 李建成等人也很疑惑。 只有苏定方微微勾了勾嘴角,眸中闪过笑意,小丫头果然很厉害 听见李渊的话后,王庾仰头看向李渊,目光动容:“父亲” “好孩子。”李渊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一刻,李渊收起慈祥的目光,冰冷地看向李建成:“传位诏书,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命你的人放下武器,我会饶恕他们的性命。 “否则,将以谋逆罪处置。” 面对李渊的威吓,李建成并未害怕,而是轻蔑地说:“火器威力巨大,父亲你曾经下旨,皇宫中不得出现火器,除非有圣旨。 “所以,这个飞鱼弹应该父亲用来防身的。 “我猜,太极宫中只有一个飞鱼弹。” 李渊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威严的神情。 但是他的表情没有逃过李建成的目光,他发出了一声嗤笑:“呵,仅凭一个飞鱼弹,就想阻拦我,王庾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韦挺忍不住嘲讽道:“晋阳公主,你倒是把飞鱼弹扔过来啊。 “我们这么多人,何惧一个飞鱼弹?” 只有一个飞鱼弹,用完就没有了,他们这么多人,死几十上百个人,又有何妨? 说完,韦挺不怕死地往前走,并命令道:“都给我上,抓住陛下,重重有赏。” 叛军再次向前。 战斗一触即发。 苏定方和钱九陇等人再次紧张了起来。 “站住。” 王庾再次暴喝。 然而这一次,叛军并未停止。 于是,王庾往旁边退了两步,将飞鱼弹对准了李渊,话却是对李建成说:“太子最好命他们停下,否则我就炸死父亲。”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就像是静止的画面。 李渊更是无法置信地看着王庾,眸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晋晋阳公主,您您别冲动。”即便是沉稳老练的钱九陇,此时也慌张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王庾的手,唯恐她做出大逆不道之举。 李建成却慌了:“王庾,你竟敢弑君?这是死罪,还不快放下火器。” 王庾看了一眼李渊,然后冷冽地对李建成说:“太子若还敢上前,我就和父亲同归于尽,让你背上弑君的罪名。 “先是残害兄弟,然后是逼宫篡位,最后是逼死父亲和义妹,手中又没有传位诏书,太子,你觉得大唐百万将士能让你坐上皇帝宝座吗?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你觉得天下百姓会拥护你吗?” 李建成面如土色。 这个小丫头,果然够狠,竟然想把弑君的罪名推到他身上。 一旦父亲死在这里,他又没有传位诏书,将无法让天下臣民信服。 何况,李世民还没死,又逃出了皇宫,一旦李世民率领军队杀进皇宫,他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必须尽快拿到传位诏书,控制大局。 这时,韦庆俭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疑惑地扫了一眼殿中的人,然后走到李建成身边,低声禀道: “殿下,臣已派人搜查了整座太极宫,没有找到玉玺,除了这里。” 李建成眼神一暗,玉玺就在这座千秋殿中。 他的目光扫视李渊、王庾等人以及他们所站的地方,也许,玉玺在这些人身上,又或者就在那一块。 若是王庾冲动,真的将飞鱼弹砸在地上,不仅皇帝会死,玉玺也会被毁 思虑及此,李建成高声下令:“所有人都给我后退。” 韦挺无奈,做了个手势。 叛军立刻往后退。 钱九陇等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他们又看见李建成对韦挺说了一句话,然后韦挺离开了殿内。 太子又要打什么坏主意?钱九陇在心里琢磨。 李渊神情复杂地走到王庾身边,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火器:“你要我的火器,就是准备这么用?” “那还能怎么用?”王庾一脸无辜地望着李渊。 李渊:“” 他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于是,李渊放弃了责问,而是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王庾:“如果逆子不后退,仍要强攻,你真的会用飞鱼弹炸死我吗?” 8。:8 第942章 艰难抉择 辰正。 内侍不知从哪里搬来了椅子,铺上华贵的坐垫,谄媚地对李建成说:“殿下,您请坐。” 李建成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堂而皇之地坐下,看向了对面的父女。 对面的父女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只顾着说话。 “如果逆子不后退,仍要强攻,你真的会用飞鱼弹炸死我吗?”李渊死死地盯着王庾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王庾脱口而出:“不会。” 李渊愣住了。 “如果太子仍然下令强攻,我就和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若是那个时候,二兄还没有赶过来,父亲您就假装晕倒,拖延时间。 “反正他们找不到玉玺,也不敢对您怎么样。 “只要您拖到二兄带兵赶来,这些叛贼就玩完了。” 听到这里,李渊很是感动,不愧是他的女儿啊,有情有义,还很聪明。 李渊又重拾了信心。 但没过多久,他的信心就被王庾击碎了。 韦挺走进殿内,先是扫了一眼李渊,然后走到李建成身边,向他禀道:“殿下,人带来了。” “把他押进来。”李建成高声吩咐。 听到动静,李渊和王庾看了过来。 当王庾看见被押之人时,大惊失色:“大郎?你怎么进宫了?” 林郅悟抬起被捆绑的双手,晃了晃手中的镜子,尴尬地笑:“我来给你送礼物,但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王庾:“” 林郅悟放下手,不敢和王庾对视,他似乎又拖后腿了。 昨日,他用这面镜子救了李承乾,还很得意,想着有机会要跟王庾炫耀一番,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被抓住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就被薛万彻搜走了,但是薛万彻看镜子没用,又把镜子还给了他。 林郅悟扫视叛军手中的武器,正是军器监丢失的那批武器,此时他向李渊禀报也没什么意义了,干脆拿镜子做个借口。 李建成嘴角挂着一抹坏笑,高声道:“王庾,你与林大郎青梅竹马,上次为了救林大郎,更是不惜出动护军,与罗艺大打出手。 “坊间传言,你钟情于林大郎。 “现在,林大郎在我手中,你若是交出火器,投降于我,我就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 “否则,我就杀了林大郎。” 他话音一落,韦挺就将手中佩刀架在林郅悟的脖子上。 “殿下。” 王庾还未做出反应,苏定方就冲了过去。 可达志看见苏定方的动作,以为他要杀李建成,连忙带人护在李建成的前面。 两名长林军抓住了苏定方。 但苏定方用力一扭,挣脱了他们的钳制,然后“噗通”跪在原地,对李建成说:“殿下,林大郎是我唯一的兄弟,求您放过他,求求您了。” “你求我没用,你该求的是她。”李建成扬手一指,指向了王庾。 苏定方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回头,看向了王庾,他张开嘴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庾看出了他的为难,在他开口之前,就大声说道:“林大郎对朝廷有重大功劳,且大唐将来还得依仗林大郎。 “这样举世无双且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我不信太子会杀了他。” 闻言,苏定方又是一顿,对啊,他怎么忘了自己的兄弟不是一般人? “呵呵!” 李建成起身,嗤笑道:“我泱泱大唐,人才济济,即便林大郎的才华举世无双,但没有他,我大唐依然是中原的主人。” “他能让军队更为强大,助大唐消灭突厥、高句丽等外邦,你杀了他,不免可惜。”王庾不甘心,继续劝道。 李建成不为所动:“大唐已经统一了中原,外邦虽然时有侵扰边关,但不敢侵犯关中,也赢不了唐军。 “大唐有如今的疆域已经很辽阔,我不需要那些蛮夷之族的土地,也不需要林大郎。” 听到最后这句话,苏定方面色惨白。 而李渊听到这番话后,对李建成失望透顶。 作为一国储君,竟然没有开拓疆土的志向,真是太窝囊了。 李建成并未注意李渊的神色,而是对王庾说道:“我数三下,你若是不交出火器,我就杀了林大郎。” 韦挺将佩刀又靠近了林郅悟一分。 “小庾儿”林郅悟忍不住喊了一声,但也没说让王庾救他。 王庾眯了眯双眼,神色十分凝重。 “一” 李渊看着王庾说:“逆子的话不无道理,林大郎虽然是个人才,但与孤比起来,不值一提。 “小庾儿,你要记住,我是你的父亲。 “林大郎,他什么都不是。” 王庾的手紧了紧。 “二” 钱九陇见王庾神色不太对,赶紧劝道:“公主,您千万不能把火器交出去,这是我们的保命符啊。” “三” “等等,我交。” 李建成的手刚举起来,王庾就做出了决定,他忍不住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小庾儿,你你竟然选择了那个臭小子,背弃了为父?”李渊似乎深受打击,身形摇晃。 “陛下”钱九陇及时扶住了李渊,并指责王庾:“公主,陛下是您的父亲,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而弃陛下不顾。 “您这是不忠不孝。” 丁志则劝道:“公主切莫冲动,若是您把火器交出去,这些逆贼一定会冲过来抓住陛下。 “届时太子拿到传位诏书,大局已定,一切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您与林大郎感情深厚,但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再深厚也比不过陛下对您的养育之恩啊。 “您不要忘了,您今日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没有陛下的庇护,您早就死在乱世中了。” 刘校尉等人也加入了劝说的队列。 然而王庾心志坚定,做了决定之后就不会更改。 她对着李渊跪下:“父亲,您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我铭记于心,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大郎死。 “所以,我必须救他。” 李渊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满脸都是悲伤:“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庾含泪道:“父亲,儿不孝,儿不奢求您的原谅,但愿来世,儿还能做您的女儿,到时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您。” 说完,王庾对着李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她磕下去的时候,丁志和刘校尉突然出手,想要抢去她手中的火器 第943章 父女恩断 丁志和刘校尉想趁人不备夺取火器,但是王庾一直都很警惕。 在他们刚出手的时候,王庾就发现了。 她用空着的左手撑地,双脚凌空横扫,击退两人之后,迅速旋身站立,并举着火器叫道:“都别过来,否则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丁志等人不得不停下动作,不敢再靠近王庾。 “让开。” 王庾对着他们厉喝一声,然后举着火器往李建成的方向走。 禁卫军想拦却又不敢拦,遂退至两旁,让出了中间的道路。 “王庾。” 背后突然传来李渊的声音,其声冷厉却又含着一丝期待。 王庾停下了脚步,但并未回头。 李渊盯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字地说:“王庾,今日你若背叛我,我们的父女恩情就到此为止。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女儿,也不再是大唐的晋阳公主。” 听见这话,李建成立刻接道:“小庾儿,你不用怕,不做晋阳公主,咱就换个封号。 “总之,你永远都是大唐的公主,而且,我会给你更多。” 李渊忍不住呵斥:“闭嘴,你这逆子。” 李建成并未听话,而是露出了嘲讽的笑:“父亲,小庾儿是个聪明人,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你”李渊很愤怒,但又很无奈。 现在的局势对他相当不利,那些人为了自保投靠这个逆子,他虽然很愤怒,但冷静下来后也能理解。 但是,王庾不行,她不能背叛他。 他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到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除了三娘,所有的女儿当中,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在她身上,他倾注了太多亲情,他也接受不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李渊再次看向王庾,但这次他没有称呼她的全名,而是叫了她的小名:“小庾儿,为父刚才说的话不是吓唬你,你若是真的背叛为父,你我父女情分就到此为止。 “你可要想清楚了。” 王庾面无表情,声音冷漠:“陛下不必多言,王某想得很清楚。” 话落,抬脚继续往前走。 李渊再次受到打击,踉跄着往后倒。 陛下,呵,好一个陛下 钱九陇连忙扶住李渊。 平复心情之后,李渊收起悲伤,吩咐钱九陇等人:“待会儿若是逆子强攻,你们不必手下留情,杀了他和王庾。” 钱九陇等人互相看了看,随后齐声应道:“遵旨。” 此时,王庾已经走到李建成的阵营。 韦挺迎上前,目光中仍然带着警惕:“晋阳公主,把火器给我吧。” 王庾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的手,然后说道:“先把林大郎放了。” 韦挺不敢做主,回头看向李建成。 见李建成冲他点头,他才吩咐手下:“给林大郎松绑。” 在长林军给林郅悟松绑的时候,王庾对苏定方说:“苏卫率,你我不是约好了下午去毬场亭赛跑吗? “你这样一直跪着,跪坏了腿,到时候输了,可不许耍赖不给金子。” 苏定方一脸懵:“” 他什么时候跟她约了去赛跑? 未等苏定方琢磨透,林郅悟就来到了王庾的身边,神情复杂地喊了一句:“小庾儿” 王庾扫了一眼他的脚,然后伸出右手,将火器递到韦挺面前:“给你。” 韦挺立刻伸手去接。 然而,就在他将要碰到火器的时候,王庾手一松,火器就掉了下去。 韦挺大惊失色,当即转身往后跑,同时大声提醒众人:“要爆炸了,快跑。” 闻言,所有叛军奋力往殿外跑。 “都让开,让殿下先出去。”单雄信一边大叫着拨开人群,一边拽着李建成往外跑。 望着眼前的突发状况,李渊这边的人都愣住了。 但钱九陇看见火器落地,当即提醒他们:“快趴下。” 同时扑倒李渊。 在所有叛军都往外逃离的时候,王庾捡起地上的火器,拉着林郅悟的手臂就往李渊的方向跑。 苏定方瞬间反应过来,踢飞面前的叛军,追了过去。 没有听到爆炸声,韦挺疑惑地回头,却看见火器又回到了王庾手中,且被王庾带着奔向李渊。 他下意识地以为王庾要拿着火器去炸李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她若是要炸李渊,应该把火器扔过去,而不是拿着火器跑过去。 这个臭丫头怕死,也舍不得林大郎死。 于是,韦挺停下脚步,大声喊道:“都给我停下,我们被骗了。” 此时此刻,李建成已被单雄信拽到了殿外。 听见韦挺的话后,李建成脸色一沉,当即下令:“都给我停下。” 然后又吩咐单雄信:“你进去看看。” 单雄信犹豫了一下,见殿内没有传出爆炸声,才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走进殿内,果然看见王庾又回到了李渊的阵营,而且她还带走了两个人,即林郅悟和苏定方。 他当即黑了脸,出去跟李建成禀报:“殿下,火器并未爆炸,晋阳公主骗了我们。” “可恶!”李建成骂了一句,又训斥单雄信等人:“你们怎么不看清楚?” 单雄信等人惭愧地垂下头,不敢辩解。 李建成瞪了他们一眼,愤然走进殿内。 而王庾靠近禁卫军的时候,那些禁卫军连连后退,对她手中的火器很是忌惮。 “铁环没拉开。” 王庾张开手掌,将铁环露出来给禁卫军看。 禁卫军看见后,顿时松了口气,但仍然牢牢地护着李渊,并未让开道路。 王庾没有再向前,而是对已经站起来的李渊说道:“父亲,刚才事出突然,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让父亲受惊了。” 话落,她露出真挚的笑容:“父亲,儿没有背叛您,儿回来了。” 李渊:“” 望着她那双清泉般的眼睛,李渊心头百感交集,既惊喜又愤怒,既想骂她又舍不得。 最后万千思绪只化作了一声冷哼。 听到这一声“哼”,王庾笑得更开心了,当即拨开面前的禁卫军,朝着李渊走去。 禁卫军见李渊并未出声喝止王庾,便主动让出了路。 “陛下。” 到了李渊面前,林郅悟恭敬地行礼。 然而,他的恭敬却换来了李渊满含怒意的“哼”。 李渊没有叫他起身,林郅悟只好维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敢起身。 见状,苏定方对着李渊跪了下来:“罪臣拜见陛下。” “唰”的一声,丁志将佩刀架在了苏定方的脖子上:“你是东宫的人” “不,他效忠的是父亲。” 王庾挥开丁志的刀,向李渊解释道:“父亲,苏定方虽在东宫任职,但是他从未参与太子的罪行,若不是找不到机会,他肯定早就向父亲禀报了。” 苏定方跟着解释:“陛下,罪臣一直被关在大理寺,直到今日被人救出,到了东宫才知道太子的行动。 “但是太子的人盯得紧,罪臣没有找到机会向陛下禀报,所以才 “罪臣一心效忠陛下,绝无谋逆之心,也不敢做违法之事”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解释:“苏定方,抓住陛下” 第944章 以眼还眼 李建成一走进殿内就看见苏定方跪在李渊的面前,当即吩咐:“苏定方,抓住陛下。” 钱九陇大骇,立刻拉着李渊后退。 与此同时,丁志和刘校尉等人齐齐将兵器对准了苏定方。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看见这一幕,李建成气恼不已:“苏定方,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错过了,真是废物。” 苏定方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慢慢地站了起来,无惧周围锋利的兵器,转身看着李建成: “太子殿下,你一错再错,如今还发动兵乱,谋权篡位,如此大逆不道,天下百姓是不会拥护你的。 “不如现在就放下武器,命他们投降,我相信陛下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一定会饶了你的性命。” 李建成冷笑:“我的性命不需要别人做主,倒是你,这个时候背叛我,实在是愚蠢。 “如今的形势,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很快,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 “而你身后那位主子,他已然失势。 “更何况,他现在要杀你。” 听见这番话,李渊气得脸色铁青,但下一刻苏定方说出的话又让他的心熨帖不少。 “即便我现在被陛下杀了,我也不做乱臣贼子。” 身处刀剑包围之中,苏定方仍然无畏无惧,一身凛然正气。 “你”李建成气极,发狠道:“苏定方,你敢背叛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王庾却在心里赞了苏定方一句:好样的。 李渊同样很欣赏苏定方,当即下令:“放了他。” 丁志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兵器。 其他人跟着放下兵器。 苏定方激动地再次下跪:“多谢陛下。” 但钱九陇趁机冲禁卫军使了个眼色。 于是,在李渊叫苏定方和林郅悟起来之后,几名禁卫军走了过来,对他们说:“苏卫率,平南侯,叛军凶狠,你们还是避着点吧。” 然后不容分说就把苏定方和林郅悟拉到角落处,离李渊远远的。 苏定方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但没有反抗。 林郅悟跟着苏定方,心思却不在当前的战局上,他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前方那抹倩影。 对面的李建成被王庾摆了一道,很是愤怒,看着王庾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王庾,你竟敢戏弄我,我饶不了你。” 随即吩咐道:“弓箭手准备。” 闻言,钱九陇脸色大变,立刻吩咐:“去拿盾来。” 禁卫军立刻从内殿中搬出盾,人手一份,挡在最前面。 李建成的弓箭手也已就位,他高高举起双手,正准备下令的时候,王庾出声了。 “太子,你忘了我手中还有火器吗?” 王庾高高举起火器,大声说道:“你们若敢放箭,我就拉开这铁环,和陛下同归于尽,太子你也休想拿到传位诏书。” 说着,她将另一只手覆上铁环,做出拉环的动作。 李建成恨得攥紧了拳头,咬牙道:“王庾,算你狠。” 虽然李建成没有下令放箭,但是他没有放弃。 他侧头吩咐了单雄信一句,然后单雄信就离开了大殿。 如此熟悉的举动,王庾忍不住猜测:他不会又要押人质过来吧? 她猜得没错。 很快,单雄信就回来了,而在他身后,数十名长林军押着好几位人质,有永嘉公主、九江公主、赵王、宋王全是李渊的子女。 他们一看见李渊就发出了呼救声:“父亲救我,救救我们” “跪下。” 叛军粗暴地把他们按了下去,并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感受到脖子上的寒意,他们停止了挣扎,不敢动弹,只是哭着求李渊:“父亲,救救我们” 李建成挑衅地看了王庾一眼,似乎在说:这么多人,你救得过来吗? 然后,他对李渊喊道:“父亲,你若不想看见他们死在这里,就早点写好传位诏书交给我。” “你”李渊怒不可遏,指着李建成就骂:“逆子,你竟敢残杀手足,简直是丧心病狂。 “当初尹德妃、张婕妤她们说秦王嗜杀成性,若是秦王当上储君,必定不会放过一众手足。 “而太子仁厚,唯有太子继承皇位,才能保住我的儿女。 “现在看来,分明你才是那头嗜杀成性的恶狼,竟连你的手足、你的父亲都不放过。” 对于李渊的指责,李建成并未反驳:“在父亲关押我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反思,为什么我会落到这个地步? “后来,我才幡然醒悟,太过仁厚是成就不了大业的,我就是从前对李世民太过仁厚,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何况,自古皇权更替,都是白骨累累,死几个人又有何妨?” “你”李渊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建成不再与他废话,无情地说道:“我数三下,父亲若不答应写传位诏书,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一” “父亲救我们”永嘉公主等人毕竟年纪小,在死亡面前,本能地选择向自己的父亲求救。 李渊望着他们,心痛不已。 “二” “父亲,我不想死。” “父亲,我也不想死” “三” “住手。” 李建成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女声。 但这次不是王庾的声音,而是别人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 高惠通率领数十名宫女押着郑观音和李承道,一路与叛军对峙,终于及时赶到了这里。 “都给我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他们。”高惠通手持匕首,抵在李承道的脖子上。 不等李建成下令,同样被匕首抵住脖子的郑观音就大声叫道:“还不快让开,是想我和安陆郡王死在这里吗?” 闻言,叛军迅速押着人质退到一旁。 李建成愤怒不已,质问追着高惠通进来的可达志:“太子妃和安陆郡王被抓,为何不早点禀报我?” 可达志惭愧地低下头:“她们挟持太子妃和安陆郡王到了太极宫才被我们发现,而且她们武功不弱”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而高惠通已经押着人质来到了王庾和李渊面前。 “拜见陛下,拜见公主。”众人行礼。 李渊很高兴:“做得好,都免礼。” 这个逆子,居然敢挟持他的儿女,这下好了,他手中也有逆子的儿子。 李渊当即对李建成说:“逆子,赶紧把赵王他们都放了,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妻儿。” “陛下”郑观音面露惊慌。 李承道手足无措地望着李渊:“祖父,我是您的孙儿啊,您忍心杀我吗?” 听到这一声“祖父”,李渊心中一痛,然而下一刻,他冷漠地说:“你的父亲大逆不道,不仅谋权篡位,还残杀手足。 “你是他的儿子,就要承受他的罪孽。” 闻言,李承道面如土色,随即冲李建成大声喊道:“父亲,救我和阿娘” 第945章 欲成大事 辰时末。 “陛下有旨,今日长安戒严,所有人都不许在街上逗留。” 数十名士兵骑着马在长安城的各个坊区传达圣旨,并催促百姓回家。 除了这些传达圣旨的士兵,百姓们还看见了大量的军队从城外涌入,他们不禁面露恐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士兵?” 有听到消息的便告诉周围的人:“听说今儿一早,太子派人去大理寺劫狱,救走了之前刺杀秦王的刺客。 “这还不算什么,太子如今已经带兵攻进了皇宫,要造反呢。” 闻言,周围的人震惊不已:“什么?太子造反了?” 又有个声音说道:“你这消息落后了,现在太子已经攻占了皇宫,听说皇帝和百官都在太子手中。” “呀,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还有秦王呢?秦王已经出宫召集军队,现在正赶去营救陛下呢” 这时,士兵突然出现,喝道:“你们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还不快回家?马上就关坊门了。” 百姓们连连说道:“是是是,我们这就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还是忍不住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不远处的罗士信骑在马上,望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笑容。 太子控制皇宫,想要蒙蔽百姓,名正言顺地继位,如今他将真相告知百姓,看太子还怎么收场 “众人听令,跟我去皇宫营救陛下。” 罗士信扬手一挥,率领士兵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柴绍率领军队与左右千牛卫攻进了长乐门,而王康达率领晋阳公主府的护军来到了承天门外。 王康达扫了一眼敞开的承天门,金吾卫正与叛军激战,他高声对护军说道:“众人听令,随我攻入承天门,前往千秋殿营救陛下和公主。 “记住,速战速决,不可恋战。” 众人高呼:“是。” “进攻。” 王康达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护军骑着战马冲向了承天门。 另一边,齐王府护军薛实被李元吉派驻于玄武门,他站在楼观上,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等待太子的军队。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李世民率领秦王府和神机营的将士朝着玄武门而来,他急忙下令:“秦王来了,快关宫门。” 命令传到宫门口,常何与敬君弘对视一眼,然后拔刀出鞘,杀了传令之人。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常何与敬君弘已经朝着齐王和太子的人杀去。 见状,吕世衡也加入了杀戮之中。 薛实看见,慌忙带着人下了楼观,喝道:“常何,敬君弘,你们竟敢背叛太子殿下?我杀了你们。” “众人听令,杀了这些叛徒。” 薛实一声令下,东宫和齐王府的将士迅速包围了常何等人。 常何并未慌张,他大声对玄武门的守卫说:“太子和齐王犯上作乱,其罪当诛,秦王奉陛下之令捉拿叛贼。 “诸位随我一起抓住这些逆贼,将是大功一件,陛下会重赏你们。” 见他还想煽动玄武门的守卫,薛实拔出佩刀,就砍向常何。 常何从容避开,反手就是一击。 两人很快就缠斗在一起。 玄武门的守卫面面相觑了一阵,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行动。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到达了玄武门外。 “抓住那些叛贼。” 李世民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骑兵去潮水般涌进了玄武门。 面对来势汹汹的秦王,守卫不敢阻拦,慌忙退到一旁。 薛实见大势已去,慌忙往东宫方向撤退。 肃清了玄武门的叛徒,李世民命常何、敬君弘、吕世衡仍然驻守玄武门,他则率兵赶往太极宫。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就遭遇了李瑗的偷袭。 外面厮杀激烈,千秋殿内剑拔弩张。 “阿耶,救我和阿娘,我不想死,阿娘也不能死,阿耶,求求您了” 面对李承道的哭求,李建成心如刀绞,他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弓箭,一言不发。 郑观音见他不说话,心中很慌,连忙喊道:“殿下,妾死了不要紧,但是大郎早逝,二郎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也是您唯一的嫡子。 “二郎不能死,求求您救救他。” 李建成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眸中充满了纠结和挣扎。 这时,韦挺回头看了李建成一眼,然后自作主张地朝对面喊道:“陛下,我们愿意用赵王和宋王换太子妃和安陆郡王。” “不行。”李渊断然拒绝:“你们若是放了宫中所有的皇子和公主,我就放了太子妃和安陆郡王。” 闻言,单雄信冷嗤:“陛下,您用两个人换这么多人,恐怕不妥吧?” “放肆。” 钱九陇厉声呵斥:“你一介草莽,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单雄信气得火冒三丈,抡起马槊怒指钱九陇:“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 李渊目光如刀,射向了单雄信。 感受到李渊的龙威,单雄信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仍然雄赳赳地站着。 这个时候,李建成终于开口:“父亲,你想用两个人换这么多人,那是不可能的。” 顿了一下,他又道:“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上,我就给你四人,只要你放了我的妻儿。” “你若想保住妻儿,就拿我所有的儿女来换。”李渊拒不退让。 两人陷入了僵局。 单雄信忍不住走到李建成身边,小声劝道:“殿下,东宫佳丽无数,您膝下也不止安陆郡王一个子嗣” 他并未把话说完,但是李建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子妃死了,他可以另娶。 二郎死了,他还有三郎、四郎、五郎 “殿下,万万不可。” 见李建成似有动摇,王珪忍不住劝阻他:“殿下,虎毒不食子,您杀了手足,还可以遮掩一番,但若是安陆郡王今日因您而死,日后定堵不住悠悠众口,您的皇位也坐不稳啊。” “呵,有何堵不住的?”单雄信发出一声嗤笑,讽刺道:“今日在这里的人都是殿下的心腹,只要殿下下令,他们绝不会说出去。 “而他们” 单雄信看向对面的人:“今日一过,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这些人,陛下会被关在宫中,做他的太上皇。 “无人泄露此事,还有谁敢质疑殿下?” 不知何时,韦挺也来到了李建成身边,接着单雄信的话说道:“殿下,欲成大事,必先断六亲” 第946章 考验王庾 听了单雄信和韦挺的话,王珪愤怒不已,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这是陷殿下于不义” 韦挺冷漠地打断他的话:“殿下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已经是不义,何妨再多一桩?” “你”王珪气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韦挺说的是实话,但是李建成听了之后,心中仍然觉得不舒服。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不能再犹豫了。”单雄信提醒道。 想到已经出宫的李世民,李建成心中一横,目光冷冽地看向对面:“父亲,你曾经教导过我,成大事者,必须心狠。 “他们不仅是我的妻儿,更是你的家人,你若不在乎,那就杀了吧。” 闻言,李渊的神情变得很复杂,既愤怒又欣慰。 愤怒于儿子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不惜将自己的妻儿送上死路。 欣慰于太过仁厚的儿子终于学会了心狠,但却是为了和他作对。 “呵”李渊自嘲地笑了。 而郑观音和李承道面色惨白,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建成。 “殿下,您”郑观音潸然泪下,间或发出一声轻笑,似凄楚,似嘲讽,似怨恨 李承道也哭了,往昔高大而又慈祥的父亲在他的泪眼中越来越模糊。 他不甘心地哭求:“阿耶,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怎能弃我于不顾? “阿耶,求求您,救救我吧,救救阿娘吧” 稚嫩而又凄惨的哭声响彻了整座千秋殿,不禁令闻者落泪。 李元景等皇子公主看着哭成泪人的李承道,情不自禁地跟着哭泣,为李承道,也为他们自己。 太子放弃妻儿,那就意味着父亲若不交出传位诏书,他们就会死。 “嘤嘤嘤父亲,救我”永嘉公主害怕地浑身发抖。 “父亲救我们”皇子们纷纷哭求。 一时之间,千秋殿内哭声不断,好不凄惨。 李渊仰头,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然后冲李建成喊道:“逆子,你当真要看着自己的妻儿死在面前?” “要杀要剐,全凭父亲做主。”李建成无情道。 “好。”李渊目光一冷,吩咐道:“小庾儿,你去杀了太子妃和安陆郡王。” 听到这个命令,王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应道:“是,父亲。” 王庾把火器递给钱九陇,然后走到高惠通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匕首,高高举起,欲刺向李承道。 “小庾儿。” 郑观音突然喊了一句。 王庾动作一顿,对上了郑观音那双乞求的眼睛。 “小庾儿,我往日待你不薄,你当真要杀我的儿子吗?他也是你的侄儿啊!”郑观音企图对王庾动之以情。 李承道趁机哭求:“姑姑,求求您,不要杀我,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对您言听计从,好好孝顺您的。” 然而王庾不为所动,冷声道:“父亲待你们也不薄,你们不还是背叛了父亲吗?” 见郑观音想辩解,王庾抢先说道:“太子妃不要推脱责任,太子的所作所为,你也知情。 “知情不报,视为同罪。” “”郑观音的脸又白了几分。 但她不甘心,还是哭着求道:“小庾儿,你杀了我吧,不要杀我的儿子。” 王庾不再搭理她,而是冲李建成喊道:“太子,你要记住,你的儿子不是死在我的手中,而是死在你的手中。” 喊完之后,她低头看着李承道,小声说道:“二郎,你的父亲为了皇位放弃了妻儿,置你们于死地,他不仁不义,但你不能成为跟他一样的人。 “你要记住,皇位并不能让人拥有一切,也不能让人永远开心。” 话落,她再次扬起手,然后将匕首刺向李承道。 看着落下的匕首,李建成握着的双手发出了响声,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残忍的一幕。 李渊也一样,选择闭上了双眼。 “二郎”匕首即将碰到李承道时,郑观音崩溃了,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然而,匕首在触到李承道胸前的衣服后,就顿住了,没有再往下刺。 “叮!” 下一刻,王庾将匕首扔在地上,对着李渊跪下:“父亲恕罪,儿实在是下不了手。” 见到这一幕,韦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果然是个小丫头 王珪提醒李建成:“殿下,安陆郡王没事。” 闻言,李建成睁开了双眼,在看见李承道活生生地站在对面后,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李渊也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王庾眼中的泪水,正颜厉色地质问:“你下不了手,是因为你是逆子的同党吗?” 高惠通大惊,连忙解释:“陛下,公主不是太子的同党,她” “闭嘴。”李渊喝止了高惠通,再次看着王庾,厉声喝道:“回答我。” 王庾抬手擦掉眼泪,无畏地看着李渊:“是与不是,父亲心中很清楚。” 话落,她就闭上了嘴巴,没有解释,也没有其他的话。 林郅悟想过去帮王庾解释,却被苏定方拦住了。 “不要冲动,小庾儿能应付,你过去反而会添乱。” 林郅悟:“” 看到李渊怀疑王庾,林郅悟、高惠通等人担忧不已,而对面的李建成却幸灾乐祸地站着观望。 这个臭丫头,竟敢背叛他,如今被父亲怀疑,真是活该。 单雄信、韦挺等人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甚至还小声议论: “别看晋阳公主还未及笄,她可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若是她死在陛下手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真是如此,我恐怕要笑出声,哈哈” 见李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李元景忍不住出声:“父亲,阿姐绝不可能是逆贼,您一定要相信她。 “她下不了手是因为安陆郡王是她的侄儿,是我们的亲人啊,谁能对亲人下得去手呢?” 闻言,李渊挑眉看向了对面。 李建成对上李渊的目光,下意识地觉得羞愧,但只是一瞬,接下来充斥着他内心的是恼怒。 不过,李渊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再看他了。 这时,永嘉公主怯生生地说道:“父亲我也相信阿姐不是逆贼她是她的人抓住了太子妃和安陆郡王。 “若不是太子心狠,父亲定能用太子妃和安陆郡王换得我们的平安。” 说到后面,永嘉公主胆大了起来:“再者,阿姐若是逆贼,早就对父亲动手了,毕竟她刚才还握有火器” “闭嘴。” 李渊喝止了永嘉公主,怒道:“你懂什么,她从小就精明狡猾,长大以后更是心思缜密,她是逆贼,又岂会让你看出来?” 林郅悟脸色大变,他一把抓住苏定方的手臂,语气焦虑而又急切:“你听,陛下不相信小庾儿” 第947章 都杀了吧 望着李渊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苏定方很着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找破解对策。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来,林郅悟就冲了过去,跪在王庾身边:“陛下,臣以性命担保,晋阳公主绝对不是太子的同党。 “请您一定要相信她,她不是逆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大唐。” 看到林郅悟帮王庾辩解,李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你以性命担保? “呵呵,你的性命怎能和大唐的江山社稷相比?” 林郅悟脸色一白。 他垂下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李渊一顿,最后心一横,想着待会儿若是李渊真的要杀王庾,他就跟王庾闯出去。 大不了,他们就死在这里,反正这一世的命也是白捡的 王庾侧头,深深地看了林郅悟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这时,岳郁站了出来:“陛下,说句僭越的话,老奴也是看着晋阳公主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老奴很清楚。 “晋阳公主心地善良,特别是对小孩子,尤其怜惜。安陆郡王是您的孙儿,也是晋阳公主的侄儿,她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永嘉公主的话也没错,晋阳公主如果真是逆贼,她早就对您下手了,就算没有火器,她能下手的机会也多得是。 “陛下,晋阳公绝不可能是逆贼。” 丁志犹豫了一下,也为王庾求情。 接着,钱九陇、苏定方等人纷纷为王庾说话。 对面的王珪盯着李渊的脸看了很久,然后又扫了一圈自己这边的人,他们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表情。 王珪心中突然打了个激灵,对李建成说:“殿下,陛下并没有怀疑晋阳公主,他是在拖延时间。” 听见这话,李建成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当即站起来,冲对面喊道:“父亲,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若是你还没有考虑好,那我必须提醒提醒你了。” 话落,他冲韦挺使了个眼色。 韦挺立刻举起手中的兵器,作势要杀宋王李元嘉。 “住手。”李渊急忙出声阻止。 李建成勾起嘴角:“父亲是准备写传位诏书了吗?” 他以为李渊屈服了,但李渊并没有。 “我是不可能给你传位诏书的。” 李建成脸一黑,凶狠道:“既然如此,你就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吧。” “逆子,你敢?”李渊气得浑身发抖。 但李建成再也不想和他废话,当即下令:“先杀了宋王。” 就在韦挺要动手的时候,殿中突然响起了尖利的叫声。 “父亲” 韦挺的刀顿在了半空中。 王庾猛地起身,扶住李渊,一边冲他使眼色,一边焦急地大喊:“父亲,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您快醒醒” 喊着喊着,她就哭了起来。 看见王庾冲他眨眼睛,李渊瞬间想到了王庾之前说的话:“若是那个时候,二兄还没有赶过来,父亲您就假装晕倒,拖延时间。 “反正他们找不到玉玺,也不敢对您怎么样” 于是,李渊双眼一闭,假装被李建成气得晕了过去。 钱九陇离得最近,他目睹了李渊和王庾之间的眼神交流,便配合了他们的行动,大声叫道:“陛下,您怎么了? “快传太医。” 由于王庾背对李建成,挡住了李建成的视线,李建成没有看到李渊的脸。 但是,他看到了李渊的身体往下倒,然后因为盾牌的遮挡,李渊和王庾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下一刻,王庾又站了起来,冲李建成喊道:“父亲晕倒了,还不快传太医过来? “若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拿不到传位诏书。” 李建成板下脸:“你们别想耍花招,老实告诉你,皇宫所有的宫门都已经关闭,李世民即便找来了帮手,他也进不来。” 听见这话,李渊的眼皮动了动。 王庾却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父亲已经被你气晕了过去,你赶紧派人去请太医。 “记住了,去请甄权和甄立言来,别的太医,父亲信不过。” “你”李建成气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吩咐道:“赶紧去把甄权和甄立言带过来。” 林郅悟看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李渊根本就没有怀疑小庾儿,而是在拖延时间,他们想拖到救兵赶过来。 亏他还担心个半死,真是蠢死了。 “小庾儿” 林郅悟刚开口,就被李建成打断了。 “王庾,既然你下不了手,就把太子妃和安陆郡王放了。” “休想。”王庾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你把宫中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放了,我就放了太子妃和安陆郡王” 李建成也回了两个字:“休想。”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双方又陷入了僵局。 韦挺想了想,小声地对李建成说了几句。 随后,李建成冲他点了一下头。 于是,韦挺来到前方,冲王庾喊道:“晋阳公主,你在太极宫住了这么久,今日也一直陪着陛下,你肯定知道玉玺在哪里” 不等韦挺说完,王庾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郇国公他们也不知道,只有陛下才知道玉玺在哪里,所以你威胁我们是没有用的。” “” 被看穿了心思,韦挺有点恼怒:“晋阳公主,你也瞧见了,陛下并不愿意看见宋王他们死在这里。 “你若不想违背陛下心意,看宋王他们惨死,就把陛下交给我们,否则” 韦挺抬了一下手,叛军将手中的刀又往前移了一分。 永嘉公主吓得尖叫:“啊,不要杀我,阿姐救我啊” 年纪小的皇子们被脖子上的兵器吓得大声呼救:“阿姐,救我们” 丁志忍不住靠近王庾,小声请示:“公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庾没有回答他,而是对韦挺说道:“他们是陛下的孩子,陛下自然会心疼,但是陛下现在昏迷了,这里做主的人是我。 “名义上,我是他们的阿姐,但我体内与他们流的不是一样的血。 “你要杀,就都杀了吧,我是不会心疼的。” 闻言,永嘉公主愤怒不已,大骂:“王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枉我刚才还替你说话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是啊,我刚才也为你求情了,你怎么能过河拆桥?”李元嘉怒道。 李元景虽然没有出声,但他脸上的愤怒和失望与李元嘉等人如出一辙。 王庾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你们刚才为我说话,我很感激,但是要我为了你们把父亲交给逆贼,那是不可能的。” “你” 永嘉公主等人气得差点吐血,但又无法反驳。 第948章 将计就计 面对这一幕,韦挺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单雄信走到李元嘉的身边,接过他脖子上的刀,阴狠地说:“宋王,平日里陛下对你多有宠爱,他定然不希望你小小年纪就惨死刀下。 “但是陛下昏迷了,晋阳公主又不愿意救你,你只能去死了。 “记住,做了鬼之后,一定要跟陛下说,是晋阳公主见死不救,害死了你。” 话落,单雄信瞥了眼对面的王庾,见她看着这边,便举起了手中的刀。 王庾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任何行动。 但是被禁卫军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李渊出声了,他的声音很小,只有近处的几个人才能听到: “小庾儿,救” 王庾把手伸到背后,做了个手势。 看见她的手势,李渊顿时就闭上了嘴巴。 下一刻,单雄信手中的刀就落了下去。 “啊”年幼的皇子公主们发出了恐惧的叫声。 但王庾依然没有动静。 林郅悟不忍直视,撇开了脸。 然而刀并未进入李元嘉的体内,跟王庾杀李承道一样,单雄信手中的刀也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可恶。” 单雄信骂骂咧咧地将刀塞回长林军手中,然后走到李建成身边:“殿下,晋阳公主太狠心了,真的见死不救。 “我们该怎么办?” 李建成也很苦恼,他从未想过王庾这么难对付,简直是无从下手,实在是可恶。 这时,王珪提议道:“殿下,如今我们只能从太医身上下手了” 在听完王珪的意见后,李建成将这件事交给了韦挺。 于是,韦挺离开了殿内。 望着韦挺的背影,王庾眯了眯眼睛,在心里猜测对方的用意。 没过多久,长林军押着甄权和甄立言来到了千秋殿外,但被韦挺拦住了。 韦挺掏出一支木制发簪,对甄权说:“这支发簪里面装了迷烟,待会儿你找个机会把迷烟吹出来,迷晕他们,再抢走郇国公手中的火器” 说完之后,他拧开簪头,示范给甄权看。 示范完之后,韦挺命人将木制发簪替换掉甄权头上的发簪。 甄权张开嘴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韦挺面露凶光,一把将甄立言抓了过来,然后警告甄权:“给我听好了,若想你的兄弟平安无事,就想办法完成任务。 “否则,我就杀了他。” 话一落,就有长林军将刀架在甄立言的脖子上。 “将军,不要杀我的兄弟,我”甄权挣扎了一阵,说道:“我一定照做。” 很好。 韦挺吩咐长林军:“你们就呆在殿外,一旦甄权没有完成任务,你们就杀了甄立言。” 长林军:“是。” 于是,韦挺带着甄权进了殿内:“殿下,太医令带到。” “让他过去给陛下诊治。”李建成吩咐道。 韦挺目视前方,嘴里小声地提醒甄权:“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然后拔高声音:“太医令,去吧。” 万众瞩目之下,甄权战战兢兢地从李建成的阵营走到了李渊的阵营。 禁卫军立刻上前搜身,检查他的药箱,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放他进去。 “你等一下。” 在甄权欲给李渊诊治的时候,王庾叫住了他,然后冲对面说道:“我刚才说了,要请甄权和甄立言两个人来,怎么现在只有一个人?” 韦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甄立言出宫了。” 王庾转向甄权:“太医令,他说的是真话吗?” “是。”甄权回答。 王庾没有错过他犹豫的神情,当即对韦挺说:“我知道甄立言就在殿外,你把他带过来,否则,陛下不接受任何诊治。” “你”韦挺气得差点吐血,这个精明的臭丫头。 李建成吩咐道:“带进来。” 殿外的长林军听到命令后,立刻把甄立言带了进来。 在甄立言过去之前,韦挺小声地威胁他:“你们最好给我完成任务,否则我灭了你们甄氏一族。” 甄立言如同兄长一样,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李渊的阵营。 在禁卫军检查完之后,王庾吩咐道:“陛下是被太子气晕的,你们给陛下看看吧。” 李建成听见这话,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王庾。 甄权和甄立言走到宝座前,跪在地上准备给李渊把脉的时候,王庾突然蹲下,伸手拦住了他们。 “先等等。” 二人停下动作。 王庾往后看了一眼,见盾牌挡住了叛军的视线,就小声地问:“太子交给你们什么任务了?” 二人脸色大变。 甄权最先反应过来,他指了指头上的发簪说:“这是太子让人给我的发簪,里面有迷烟。 “他们让我找个机会把你们迷晕,抢走火器,若是没有办到,他们就杀了” 甄权本想说出自己的兄弟,但看到兄弟就在旁边,就顿住了。 甄立言接道:“若是我们没有办到,他们就灭了甄氏一族。” 听见这话,甄权脸色一白。 “他们没有机会的,相信我。”王庾安抚他们。 接着,王庾冲一个宫女招了招手:“你过来。” 宫女过来后,王庾从她头上取下一支发簪,替换了甄权头上的木制发簪。 望着兄长头上的女人发簪,甄立言不忍直视,连忙低下头。 甄权涨红了脸,却又不敢反抗。 “你们呆在这里,不要起身。”王庾吩咐。 甄立言迟疑道:“不用给陛下诊治吗?” “不用。” 听到这两个字,二人就明白了过来,陛下是装晕的。 接下来,王庾和钱九陇等人坐在地上商议对策。 “陛下什么时候能醒来?” 对面传来了韦挺的声音。 甄权无措地看向王庾,见王庾做了个手势,便高声回答:“一刻钟左右。” 即便是一刻钟,李建成都觉得太过漫长,他高声吩咐:“半刻钟内,必须将陛下救醒。” 说完,他冲韦挺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将士离开了殿内。 高惠通看见了,便禀报王庾:“公主,太子走了,还带走了大部分的叛军。 “如今,殿内只剩下数百叛军。” 甄权提醒道:“太子刚才的话,是让我在半刻钟内完成任务,公主,你们要行动的话,得抓紧了。” “我知道了。”王庾应了一声,又跟钱九陇商议部署之事。 片刻之后,王庾和钱九陇等人站了起来,将部署传达给每一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韦挺再次不耐烦地问:“陛下醒了没有?”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对面的禁卫军纷纷倒在地上。 “小心毒烟” 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王庾也倒在了地上。 不过数息功夫,对面全军覆没。 韦挺等人大喜 第949章 陛下危险 “快,把陛下抓过来。” 韦挺大声吩咐,但下一刻,他又叫住了众人:“等等,都捂住鼻子,小心中了迷烟。” 于是,所有的叛军都捂住了鼻子,快速朝对面冲去。 ————— 当他们越过禁卫军,伸手想去抓李渊的时候,躺在旁边的王庾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叛军伸过来的手,将陌刀插进了叛军的体内。 与此同时,地上的人迅速站起来,趁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迅速将手中兵器刺入对方的身体。 “你们” 韦挺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我们上当了,他们没有中迷烟,快抓住他们。” 听见这话,叛军放开捂着鼻子的手,全力迎击。 由于刚才出其不意,王庾等人很快就突破了他们的防守,开始解救人质。 “你” 望着来救她的王庾,永嘉公主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眼神:“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真的见死不救,是吧?”王庾轻笑了一声,用宝剑割断她手上的绳索:“你们是我的家人,我当然会救你们。” 旁边的李元景听见她的话,迟疑道:“可是,刚才叛军的刀都落下了,你都没反应。” “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下手。”王庾解释了一句,然后催促他们:“好了,这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出去吧。” 当他们走殿门口时,单雄信带人冲了过来:“想走?没门。” “快闪开。” 王庾大声提醒前面的同伴,然后将手中的火器扔到了殿外。 “快后退,有飞鱼弹。” 单雄信慌忙往廊下避,并提醒众人。 尽管之前王庾骗了他们一次,但出于对火器的忌惮,王珪等人还是护着李建成躲避火器。 王庾往殿外扔了一颗火器之后,又往身后扔了一颗,并在扔之前提醒的同伴。 韦挺就在后面追击他们,听到王庾对同伴的提醒,又见一个黑影朝着自己飞过来,但想到王庾之前的行为,以为王庾又是诓骗他,下意识地露出鄙夷的表情。 哼,骗了他们一次,还想骗他们第二次吗? 真当他们是蠢货不成。 韦挺迎面而上,然而下一刻,殿外就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爆炸声,震得宫殿都晃了晃。 他这才意识到王庾动真格的,慌忙往旁边扑,躲避黑影。 其他人也是如此,在听到爆炸声后,对飞过来的黑影心生恐惧,用尽全身力气逃离这个地方。 但过了一会儿,他们没有听到第二声爆炸,顿时心生疑惑,战战兢兢地抬头观察周围的情况。 有人喊道:“我们上当了,这不是飞鱼弹。” 然而这个时候,王庾等人早已出了千秋殿。 借着火器爆炸后升起的浓烟,王庾等人护着李渊迅速往最近的月华门走。 浓烟散去之后,韦挺拖着鲜血直流的手臂从殿内走了出来:“殿下,陛下逃走了,不过,太子妃和安陆郡王在里面。” 闻言,李建成气急败坏,大吼:“还不快去追。” 单雄信等人从地上爬起来,慌忙去追李渊。 但李渊一行人跑到月华门时,遭遇了重兵阻拦。 李志安高坐马上,兵器一挥:“抓住陛下,重重有赏。” 叛军蜂拥而上。 钱九陇脸色大变:“保护陛下。” 王庾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大声说道:“都往后退。” 话落,她掏出那支木制发簪,拧开簪头,放在了嘴边。 钱九陇等人迅速往后退,并捂住口鼻,以防万一。 一阵白烟从发簪中逸出,随风飘向了月华门。 李志安瞬间反应过来,抬手捂住口鼻,并提醒众人:“快捂住口鼻,小心毒烟。” 然而他身后的叛军晚了一步,纷纷中了迷烟,倒在地上。 除了李志安和他身边的几位将领之外,月华门附近的叛军全都倒在了地上。 王庾率领娘子军缠住李志安等人,并催促钱九陇和丁志:“迷烟已经用完了,你们赶紧跑,我来殿后。” 禁卫军打开月华门之后,钱九陇和丁志护着李渊出了月华门。 他们刚走没多远,就遭遇了前来支援的叛军。 又是一番激战。 王庾解决了李志安等人之后,夺下他们的马就出了月华门。 看见李渊被围,她又加入了战斗。 与此同时,单雄信带着长林军从后面追了过来,也加入了战斗。 王庾见势不妙,对李渊说:“父亲,把东西给我,我把它带出宫后,再与二兄来救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单雄信听到。 单雄信好奇地看向李渊手中的东西,用布包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是何模样。 但是其形四四方方,很明显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是玉玺。 单雄信连忙喊道:“那是玉玺,赶紧抢过来。” 叛军立刻朝着王庾杀过去。 王庾似乎很紧张,拿着东西就往左边跑。 “你们跟我去保护公主。”高惠通带着所有的宫女跟上王庾。 “小庾儿”林郅悟也追了过去。 苏定方犹豫了一下,想去追林郅悟,却被叛军缠住。 单雄信吩咐手下将领:“你们留下来抓陛下,其他人跟我去追晋阳公主。” 此时,抓捕李渊的人只有数百人,而追击王庾的人有数千人。 因为带着年幼的皇子和公主,钱九陇等人一时之间无法脱身。 眼看着禁卫军越来越少,钱九陇急得满头大汗。 最后,禁卫军只剩下了寥寥数人,而钱九陇、丁志、刘校尉、岳郁四人被叛军缠住。 于是,李渊和李元景等一众皇室暴露在叛军面前,无人保护。 “好机会,快跟我去抓住陛下。” 附近的叛军趁机逼近李渊。 “糟了,陛下危险,赶紧过去保护陛下。” 见李渊有危险,钱九陇等人顿时发狠,招招致命,想要杀过去救李渊。 “阿耶,我害怕”永嘉公主靠近李渊,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 李元嘉等人也纷纷向李渊靠拢。 只有李元景跑到了李渊面前,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那些不断逼近的叛军:“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李渊望着面前的小小身躯,很是诧异,他能听出来李元景颤抖的嗓音,也能看出来李元景的身体在颤抖。 李元景很害怕,但依然挡在了他的前面。 感受到儿子的保护,李渊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都说皇室无亲情,但他现在就感受到了。 不仅是李元景,还有王庾。 李渊扬起嘴角,对儿女们说道:“你们不要害怕,为父会保护你们的。” 说着,取下背后的弓箭。 “咻~” 箭矢直射而去,叛军应声而倒 第950章 公主小心 叛军一个接一个地在面前倒下,然而钱九陇等人依然没有脱身,因为李建成带人赶到了。 “除了陛下,其他人不必留情,全杀了。”李建成大声吩咐,说出的话极其无情。 叛军突增,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李元景吓得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此时,李渊的箭已经用完,他看了一眼依然护在他前面的李元景,心中深感安慰,但一看见李建成,他的心就彻底凉了。 “你们呆在这里不要动。” 李渊对李元嘉等人叮嘱了一句,然后捡起地上的兵器,冲向了叛军。 “啊我跟你们拼了。” 然而,当李渊挥动大刀,正要砍向叛军的时候,他面前的叛军就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 不只是他面前的叛军,向他靠近的所有叛军都倒在了血泊中。 是火铳。 李渊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骏马上的李世民。 在李世民周围,是秦王府的人,还有神机营的人,他们正在和叛军厮杀。 李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永嘉公主冲向前,一把抱住了李渊的手臂,高兴道:“阿耶,二兄来救我们了。” 看见有战神之称的李世民,年幼的皇子公主们很高兴。 李元景也很高兴,心神一松,他瞬间跌坐在地上。 太好了,二兄来了,他们就得救了。 但有一人看见李世民,恨得咬牙切齿,那就是李建成。 “都给我上,谁若杀了秦王,我封他做天策上将。”李建成大声喊道。 听到“天策上将”四个字,所有的叛军都激动了起来,纷纷朝着李世民冲过去。 李世民轻蔑地笑了。 呵,一群宵小鼠辈,竟妄想抓住他? 真是可笑。 随即,李世民挥动手中的马槊,横扫周围的叛军。 肃清了周围的叛军,李世民来到了李渊面前:“儿来迟了,请父亲恕罪。” “不晚,不晚,来得正好。”李渊激动地看着李世民,心中感慨万千。 之后,李世民想要继续杀敌,却被李渊阻止了。 李渊对他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刚才又经过一番恶战,你赶紧休息休息,否则伤口裂开就麻烦了。” “父亲,儿没事。”李世民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这时,永嘉公主指着李世民胸前的血说:“阿耶,二兄的伤已经裂开了。” 李世民:“” 李渊顿时就板下脸,喝令道:“不许去,休息。” 无奈之下,李世民只好留在原地保护李渊等人。 局势逆转,李渊便大声喊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你们逃不出去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孤保你们不死。” 闻言,李建成连忙安抚叛军:“不要听他的,皇宫依然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把秦王杀了,我们就成功了。 “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你们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们。” 李世民冷笑道:“太子想必在太极宫中呆得太久了吧?如今所有宫门都已被我的人控制,你的人只是在宫中做困兽之斗罢了。” 听见这话,叛军们脸上闪过慌乱。 李建成心中也有点慌,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安抚叛军:“你们不要听秦王乱说,他是在诓你们的。 “何况你们已经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举,焉知陛下今日说放过你们,来日会不会重提旧事,将你们斩首?” 李渊立刻接道:“孤乃一国之君,说出的话就是圣旨,当然算数。 “只要你们现在投降,孤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叛军们面面相觑,经过内心的挣扎过后,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在了地上。 不过数息工夫,地上就跪倒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李世民做了个手势,神机营的人立刻将火铳对准了李建成。 “保护殿下。” 可达志等人急忙护在李建成面前,并劝道:“殿下快走。” 李建成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离开了火枪队的视线,他就骑上马,往太极殿疾驰而去。 “快追。”李世民下令。 “慢着。” 李渊叫住了准备去追李建成的人,然后当众下令:“传孤旨令,只要叛军放下武器投降,就不可对其下杀手。 “务必活捉太子和齐王,不可伤其性命。” 听见最后那句话,李世民眼神黯了黯,他看向丁志。 丁志心领神会,问道:“陛下,若是那些逆贼抵死不降,我们该怎么做?” “杀无赦。”李渊无情地说道。 另一边,王庾拿着布包奋力往前跑。 “小庾儿,你等等我。”林郅悟跑得气喘吁吁。 “你怎么来了?”王庾停下了脚步。 林郅悟当即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了她的面前:“我我不放心你” 王庾什么也没说,拉着他就往前跑。 高惠通等人紧跟其后。 “咻~” 箭矢从后面破空而来。 “保护公主。” 高惠通一边吩咐宫女们,一边停下了脚步,挥动手中的宝剑,将飞来的箭矢斩落。 一箭落空,立马就飞来了第二支箭,第三支箭 箭如雨下,王庾不得不停下来,与众人对付箭阵。 “拿好了,呆在这里别动。” 王庾一把将布包塞到林郅悟怀中,然后站在林郅悟面前,将手中的宝剑挥舞得密不透风。 飞过来的箭矢碰到王庾的宝剑,纷纷掉落在地上。 林郅悟想上前帮忙,却被王庾喝止了:“站在那里别动。” 闻言,林郅悟只好收回脚,靠着墙站立。 “咻!” 一支箭穿越人群,射中了王庾的肩膀。 “嘶~” —————— “小庾儿” 见王庾受伤,林郅悟顾不得她的叮嘱,就跑了过去。 然而,趁着王庾受伤愣神之际,又从不同方向飞来了三支箭。 “公主小心。” 高惠通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挥剑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林郅悟也发现了危险,情急之下,他一把推开了王庾。 飞来的三支箭,一箭被高惠通及时斩下,一箭被王庾左边的宫女击落,还有一箭,插进了林郅悟的后背。 “嘭!” 林郅悟倒在了地上。 看见这一幕,王庾大惊失色,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林郅悟身边。 而高惠通与附近的宫女立刻围成一圈,将王庾和林郅悟牢牢地护在里面,并挥动武器,继续抵御箭阵。 “晋阳公主,你跑不掉了。” 耳边传来单雄信嚣张的声音,王庾没有理会。 “大郎,你没事吧?” 王庾想扶着林郅悟站起来,但脚步一软,两人双双坐在了地上。 而林郅悟倒在了她的怀中 第951章 以死谢罪 看见林郅悟后背的伤口,王庾连忙掏出锦帕,按在他的伤口处,为他止血。 “不是让你呆着不要动吗?你跑过来干什么?”王庾冲林郅悟大吼。 林郅悟愣住了。 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小庾儿从未真正地动怒,也从未像现在这样。 他能感受到她是真的生气了,但似乎还有一丝害怕? 林郅悟不确定,仰起头看向王庾,想要确认一下,但突然有一滴泪水掉在他的脸上,滚烫如火,让他心乱如麻。 “你哭了?” 见着王庾泪如雨下的模样,林郅悟慌了。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王庾哭,但那些时候都是王庾在装腔作势,以博取同情。 然而这一次,林郅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王庾的悲伤,是发自内心的悲伤。 他抬手抚上王庾的肩膀,轻声问道:“是不是伤口很痛?” 王庾擦干眼泪,轻轻地摇头:“不痛。” 闻言,林郅悟缩回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一脸的茫然:“那为何我的心这么痛?” “”王庾怔住了,似乎心底某处崩裂,有东西跳了出来。 沉默了片刻,王庾忽然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林郅悟不假思索地回答:“刚才在千秋殿,你都为我放弃一切了,我又怎能辜负你?” 王庾:“” 这话听着似乎很怪异,等等,谁为了这个臭小子放弃一切了? 王庾有点恼怒:“谁为你放弃一切了?少自作多情。” “怎么没有?”林郅悟有点着急,一着急就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哎哟” 王庾连忙按住他:“别动。” 虽然林郅悟没有再动,但是他仍然记着刚才未说完的话:“在古代,背叛皇帝就相当于失去一切。 “你之前在千秋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背叛陛下而选择了我,这份情意我怎能辜负? “所以为了救你,我也可以豁出性命。” 王庾有点无语:“我那是有把握救下你,所以才演了那一场戏。” 闻言,林郅悟愣住了。 但下一刻,林郅悟又斩钉截铁地说:“不是这样的,就算是你没有把握救下我,你也会这样做。” 王庾:“” 她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这么做,他倒是自信得很。 “你为什么要救我?”林郅悟突然问道。 王庾想也没想就说道:“当然是为了大唐,你可是个人才,死了多可惜?” “你就没有其他的私心?”林郅悟追问。 “额”王庾顿了顿,然后回答:“私心自然是有的,我不想失去你这么一位好朋友,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 “毕竟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你若是死了,我在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能说真心话的朋友了。” 能说真心话的朋友? 林郅悟垂下眼皮,思考了起来。 然而他一思考,脑袋就剧烈地痛了起来,随后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大郎?” 王庾连忙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凝心静听。 “幸好只是晕了过去。”王庾收回手,抱着林郅悟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时,对面又传来了单雄信的声音:“晋阳公主,你若不想林大郎和你的人死在这里,就赶紧把玉玺交出来。” 话音刚落,箭阵就停了下来。 看来,对方的箭矢已经耗尽。 王庾把林郅悟交给宫女,并叮嘱她们:“好好保护林大郎,不要碰到他的伤口,待会儿寻个机会送林大郎去找太医。” 说完,她走到最前面,看着单雄信说:“你可曾记得我救过你一命?你当真要杀我?” 单雄信顿了一下,脸色有点不自然:“当然记得,我也没想过要杀你,只要你把玉玺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我是不会交出玉玺的。”王庾冷声道。 单雄信目光一冷:“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话落,他抬起手,准备下令抢玉玺。 这时,王庾的声音再次响起:“瓦岗寨的英雄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单将军你也出身于瓦岗寨,应该也是如此。 “当年我救你一命,如今你放我走,就算是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如何?” 单雄信动作一滞,似在挣扎。 但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不行,玉玺我一定要带走。” “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为了一个谋逆之徒放弃所有,做忘恩负义的小人?”王庾想要唤醒他的良知。 然而,单雄信却说道:“瓦岗寨的人向来重情重义,但太子殿下是我的主子,我不能背叛他。 “你若是不肯交出玉玺,那你我只有决一死战。 “要是你今日死在这里,我助太子殿下成就大业之后,必定会到你的坟前,以死谢罪。” 王庾扬起了嘴角:“很好,不愧是瓦岗寨的‘飞将’,我敬你是条汉子。” 单雄信很久没有听到别人提起“飞将”这个称呼,乍听之下不免愣神。 就在单雄信愣神之际,王庾小声而又快速地对高惠通说:“我引开她们,你们留下来保护林大郎,带他去治伤。” 说完,她从高惠通手中拿走布包,拔腿就跑。 “将军,晋阳公主带着玉玺跑了。”长林军提醒道。 单雄信瞬间回神,连忙带人去追。 长林军呼啸着离去,看也没看高惠通等人一眼。 “高娘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公主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是啊,高娘子,公主还受着伤呢,我们去追公主吧。” 宫女们纷纷向高惠通提议去保护王庾,但是高惠通犹豫之后,对她们说:“公主既然这样安排,就说明她有信心避开追击。 “我们就听公主的,送平南侯去治伤吧。” 宫女们看向王庾消失的方向,目光迟疑。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且越来越响。 众人脸色大变,警惕地看着来时的路。 不过数息工夫,一群人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并迅速朝他们逼近。 “是王长史他们。”有人眼尖,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 高惠通欣喜不已。 “吁~”王康达勒停马儿,扫视了一圈,见王庾不在其中,便问道:“高娘子,公主呢?” 高惠通扬手一指:“往那边跑了,单雄信正带着长林军追公主,你们赶紧去保护公主。” 闻言,王康达心中涌起了担忧,当即扬起马鞭就要挥下去。 但目光触及中了箭的林郅悟,又吩咐道:“三合,你留下来为平南侯治伤,其他人跟我走。” “我也去。” 这会儿,高惠通不再坚持听王庾的命令,而是留下了两名宫女照顾林郅悟后,就带着剩下的宫女去追王庾 第952章 各怀鬼胎 巳时三刻。 王庾一个人抱着布包跑了之后,就专挑花园假山之类的地方跑,逼迫单雄信等人不得不下马来追她。 “晋阳公主,你跑不掉的。”单雄信在后面大喊,企图扰乱王庾的心神。 但王庾并未搭理他,而是埋头狂奔。 跑着跑着,长林军就喘了起来,但他们还是没有抓住王庾。 “晋阳公主跑得也太快了吧?怎么都追不上?” “是啊,她还受了伤,居然跑得比我们还快真是见了鬼了。” “要是箭还没用完就好了,一箭射过去,定然能抓住她。” 单雄信停下来喘了口气,冲后面吼道:“不准说话,省点力气追人。” 长林军讪讪地闭上嘴巴,加快了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王庾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上,布包从她手中滚了出去。 “嘶~” 王庾捂住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紧跟在后面的单雄信看见这一幕,欣喜不已:“快,好机会。”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布包忽然打开,几方砚台从里面滚了出来。 单雄信一顿。 不是玉玺,是砚台堆砌成了玉玺的模样,他上当了。 单雄信的脸顿时就黑了:“王庾,你骗我?” 王庾笑得灿烂:“我可没说里面是玉玺,是你自己这样认为的。” “” 单雄信很愤怒,当即吩咐:“都给我上,抓住晋阳公主。” 所有的公主当中,皇帝最宠爱王庾,既然现在有机会,他就抓住王庾,交给太子。 这样,太子就能用王庾跟皇帝谈条件。 思虑及此,单雄信握紧了马槊,亲自上阵。 看着冲过来的长林军,王庾将手伸进怀里,准备随时战斗。 跑在最前面的长林军看见王庾坐在地上没有起来,心中猜测王庾肯定是没有力气了,当即大喜,伸出手去抓王庾。 “砰!” 王庾掏出手铳,击毙了他。 见到这一幕,后面的长林军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不敢向前。 单雄信气急败坏:“愣着干什么?快上啊,她就一把手铳,能有几颗弹丸?” 听见这话,长林军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王庾。 “砰砰” 站在最前面的长林军应声而倒,而王庾手铳中的弹丸也已经用完。 “她没有弹丸了,快给我上。”单雄信很兴奋,仿佛已经成功地助太子坐上了皇位。 长林军蜂拥而上。 王庾一跃而起,收好火铳之后,重新拿起宝剑,朝着长林军冲了过去。 杀戮再起。 在王庾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之后,单雄信心底深处浮起了一丝怜悯,他忍不住说道:“晋阳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呢? “既然你没有带着玉玺,就无需拼命。 “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定然在太子面前拼死保住你的性命。” 王庾并未动摇,只冷冷地回了他两个字:“休想!” 话落,她猛地使力,又杀了几人。 渐渐地,她感觉手中的宝剑越来越重,动作也变得迟钝。 就在王庾体力不支将要倒下的时候,长林军的后方突然冒出了一阵白烟。 白烟随风飘散,迅速飘向王庾所在地。 王庾当即捂住口鼻,往旁边躲避。 这时,一群人从白烟中冲出来,看见长林军就杀。 “王康达?是你们。” 看见自己的护军,王庾喜出望外,感觉自己体内瞬间充满了力量。 她握紧宝剑,再次刺向旁边的敌人。 “快后退,快捂住口鼻”单雄信身处白烟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他凭着感觉往后退,并捂住了口鼻。 王康达趁机来到了王庾身边:“公主,属下来迟了,请您降罪。” “事出突然,你们能赶过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见他们满脸担忧,王庾冲他们笑了一下,安抚道:“放心,我没事。” 然而王康达并未安心,他望着王庾身上的伤,不禁一阵心酸。 心酸过后,王康达对高惠通说:“高娘子,你带着公主骑我的马先走,我来殿后。” “好。” 高惠通把王庾扶上马,带着一部分护军扬长而去。 王康达并未接到李渊的旨令,所以他看见长林军,眸中充满了仇恨,见一个就杀一个,见一双就杀一双。 白烟散尽之后,单雄信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 “是你们。” 看见王康达等人,单雄信很是惊讶。 随后,他扫视周围,见王庾已然消失,又见长林军死伤不少,连忙下令:“撤。” 王康达等人追上去,又杀了不少人。 在长林军的掩护下,单雄信一路往太极宫的方向奔跑,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李瑗。 见李瑗披头散发,盔甲也破损不少,单雄信连忙问道:“庐江王,发生什么事了?” 李瑗慌张地回答:“秦王带兵进宫,已经攻破了所有宫门,太极宫也被他占领了。 “如今,陛下和秦王在一起。” 闻言,单雄信面如死灰,他颤抖着问:“太子殿下现在如何?” “殿下如今往太极殿方向去了” 李瑗的话还没说完,单雄信就跃上了他的马:“走,我们去保护殿下。” 说着,单雄信拍了一下马,马儿瞬间飞驰出去。 李瑗懵了,他不想去保护太子,他想逃出皇宫 但此时此刻,单雄信就在他身后,他不敢表露出来,否则单雄信定会杀了他。 巳时末。 “太子,齐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投降?”李子和坐在马上,高声喊道。 李建成目光发狠:“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我们冲出去。” “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元吉附和。 于是,李建成大声说道:“众人听令,随我杀出承天门。” “冲啊!” 双方瞬间陷入了激战。 这时,钱九陇和丁志率领禁卫军与秦王府的将士赶了过来。 秦王府的将士二话不说,直接冲进战斗圈,见着叛军就杀。 而钱九陇停在外围,高声说道:“陛下有旨,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陛下就会饶恕你们的性命。” 李元吉动作一滞。 如今他们大势已去,就算逃出皇宫,外面还有军队,他们不一定能逃出长安。 想到这里,李元吉当即放下兵器:“齐王府的人听令”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暗箭破空飞来,正中他的喉咙。 “嘭!” 李元吉倒在了地上。 “主子” 宇文宝等人大惊失色,奋力拼杀过去 第953章 逃亡之路 “我跟你们拼了!” 宇文宝、谢叔方等人赤红着双眼,手中的武器挥舞得更快、更狠,被他们刺中的人无不当场身亡。 看见这一幕,尉迟敬德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抵死不从,当杀无赦。 尉迟敬德握紧手中马槊,朝着宇文宝、谢叔方等人杀过去。 罗士信、张亮等人见状,迅速逼近齐王府的将领。 李元吉被杀,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他们都在战斗,只要太子和齐王没有下令投降,他们就会死战到底。 也没有人对此起疑,因为外围一直有弓箭手在镇压叛军,宇文宝等人下意识地认为李元吉中了流箭。 但李建成离得不远,他亲眼目睹了李元吉被杀的过程,同时心中起了疑惑。 所以,在李元吉中箭之后,李建成下意识地朝暗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但他并未找到凶手。 这时,王珪劝道:“殿下,我们跑不掉了,还是投降吧。 “只要您投降,就能保住性命,只要您还活着,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单雄信且战且退,退到李建成身边:“殿下,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还是投降吧。” 韦挺、可达志等人也退到了李建成身边,一边应对周围的敌人,一边劝李建成投降。 李建成很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失败了。 他又一次败给了李世民。 经过内心的挣扎后,李建成终于下定了决心:“好......”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飞来,准确无比地射中了李建成的心口。 “殿下......” 单雄信等人大惊失色。 钱九陇的目光一直都在李建成身上,所以李建成中箭之后,他第一时间看向了箭飞来的方向。 作为李渊身边最信任的左武卫大将军,钱九陇目光十分敏锐,很快就找到了射箭之人。 是秦叔宝。 他心中大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躲在柱子后面的秦叔宝并未发觉自己被人看见了,又取出一支箭,继续射击。 “咻咻......” 单雄信等人还未反应过来,暗箭就接二连三地落下。 与此同时,程知节等人靠近了这一块,见着东宫的武将就杀。 “嘭嘭嘭......” 李建成身边的武将接二连三地倒在血泊中,而王珪站在李建成的尸体旁,暗箭好几次从他耳边飞驰而过,都未射中他。 尽管没有中箭,但死亡的气息还是包围了王珪,他心中惊惧不已,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那些被李建成视为心腹的武将相继身亡,但还有两个人依然活着,那就是单雄信和薛万彻。 单雄信拔出肩膀上的暗箭,冲薛万彻说了一句“有人要杀我们,快走”,然后夺下一匹马就往承天门的方向冲杀。 薛万彻也慌忙夺下马儿,紧随其后。 看见这一幕,程知节立刻带人去追。 正在这个时候,钱九陇高声喊道:“太子、齐王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殿下死了?” “齐王死了?” 听见钱九陇的话后,叛军惊疑不定,四处搜寻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身影。 “殿下......” “齐王......” 离得近的叛军看见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尸首,不禁跪了下去,嚎啕痛哭。 哭声自中间向外扩散。 最后,所有的叛军都放下了武器,跪在地上对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尸首哭了起来。 自此,叛乱结束。 ...... “站住。” 单雄信和薛万彻还未跑到承天门,就遭遇了金吾卫的阻拦。 “冲过去。” 两人发狠,加快速度,径直朝着前方的金吾卫冲了过去。 金吾卫见状,立刻拔出武器,迎击二人。 但他们的速度非常快,且他们手上也没闲着,在金吾卫不得不避其锋芒往两边攻击时,他们挥动着武器,配合默契,干掉了两旁的金吾卫。 眼看着就要冲出包围圈,两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但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有杀气。 两人反应迅速,当即低下头。 数支箭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去,但危险并未就此结束,还有箭射中了他们的马。 “吁吁......”马儿吃痛,嘶鸣着倒了下去。 两人及时跳马,并快速逃入旁边的小道。 “追。” 程知节率领众人,继续追杀。 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单雄信急得满头大汗,他思考了一下,便对薛万彻说:“他们人太多了,我们分开跑。” “好。”薛万彻答应了。 于是,二人在前面的路口分道扬镳。 见状,程知节说道:“刘师立、张亮、段志玄,你们去追薛万彻,其他人跟我去追单雄信。” 张亮犹豫了。 他从前是李世勣的部下,李世勣对他有提拔之恩,而单雄信是李世勣的好兄弟,他是否应该跟着程知节去追单雄信,然后趁机放了单雄信呢? 但是,秦王有令,东宫的武将必须死。 秦王是他现在的主子,而且太子和齐王已死,秦王就是下一任储君,他若是这个时候阳奉阴违,刚立下的功劳肯定就会被抹掉,说不定秦王还会降罪于他。 思虑及此,张亮握紧缰绳,扬鞭一挥,朝着刘师立和段志玄消失的方向奔去。 只要他没有和单雄信碰面,那么单雄信就算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驾!” 张亮加快了速度,不过一会儿,他就追上了刘师立和段志玄,而前方不远处的薛万彻突然拐进了一处林子。 林子里树木茂密,花草珍贵,三人不得不跳下马,步行进树林。 薛万彻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没有追上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不敢放慢脚步,继续逃亡。 当他途径一片石山时,突然有人拽住他,把他拉进了石山。 “谁......” 薛万彻抬手就要攻击来人,却被来人捂住了嘴巴。 “是我,不要出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万彻的手顿在半空中。 下一刻,来人松开手,他得以自由。 “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薛万彻很惊讶,但心中还有一丝警惕,兄长是秦王的人,难保兄长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而把他交出去。 但薛万钧没有解释,拉着他就跑:“跟我来,我带你出宫。” 薛万彻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跑,同时眼睛不停地扫视周围,观察是否有伏兵。 跑了一段路之后,薛万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试探薛万钧: “兄长,陛下有旨,只要我们投降,就会饶了我们的性命,为何你们还要杀我和单雄信? “是不是秦王要杀我们?” 第954章 皇帝怒了 听到薛万彻的话,薛万钧沉默了,但是脚步依然很快。 见兄长沉默,薛万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愤然骂道:“陛下的圣旨,秦王都敢违背,如此胆大包天,当真天下无人跟他抗衡了吗? “他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陛下不会封他为太子吗?” 这时,薛万钧终于出声:“你们当时投降了吗?” 薛万彻一愣。 当时太子在他们的劝说下,正准备投降,但是,太子还没有投降就中了暗箭,气绝身亡。 紧跟着,他们也遭遇了暗箭的袭击,以及秦王府将士的追杀,根本就来不及投降。 齐王那边似乎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薛万彻脸色铁青:“不行,我要去向陛下揭发秦王的罪行。” 听见这话,薛万彻突然拔出兵器:“若是你要这么做,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你”薛万彻气得咬牙切齿:“兄长,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 “不,是你要与我为敌。” 薛万钧面无表情:“自你我进入东宫和秦王府开始,我们的立场就是对立的,这么多年,我们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才能活到现在。 “如今,太子已死,即便你揭发了秦王,太子也不会复活,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薛万彻一时语塞 “何况,今日宫里到处都是秦王的人,你根本走不到太极宫,也见不到陛下。 “即便你见到了陛下,揭发了秦王,难道陛下会为了这件事而处罚秦王吗? “我告诉你,不会。” 薛万钧解释道:“虽然陛下心慈,想要留下太子和齐王的性命,但是太子和齐王谋反,本就是死罪,他们死了,陛下也不会追究。” 听完兄长的一席话,薛万彻心中只感到绝望。 他一把抓住薛万钧的手臂,恳求道:“兄长,救我。” 薛万钧收起兵器,叹道:“你是我的亲兄弟,我自然要救你。 “你先跟我出宫藏起来,我再去向秦王求情,希望秦王看在我有功劳的份上,饶你一命。 “万一秦王不答应,我再想办法送你出长安。 “如果秦王答应了,我与你共享荣华。” 薛万彻感动得热泪盈眶:“兄长” “好了,别耽搁了,程知节他们可没这么好说话,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薛万钧拍了拍薛万彻的肩膀,然后往前面带路。 薛万彻赶紧跟上。 之后到了一个安全地带,薛万钧拿来一套禁卫军的衣服给薛万彻换上,然后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往永安门走去。 “站住!” 走到永安门前,守卫拦住了他们。 薛万钧掏出一块令牌:“奉秦王之令,出宫办事。” 守卫仔细看了看令牌,确认之后,又仔细看了看薛万钧,见他确实是秦王府的人,便放行了。 出了永安门,薛万彻顿时就松了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薛万钧忍不住提醒他:“不要抬头,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薛万彻神色一凛,立刻低下头:“是,薛将军。” 但单雄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程知节很快就找到了他。 “杀了他。” 程知节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朝着单雄信冲了过去。 “等等。” 单雄信急忙叫停,并将兵器扔在地上:“我投降,陛下有旨,只要我们放下武器投降,陛下就会饶了我的性命。” 程知节冷笑了一声,然后高声说道:“逆贼单雄信抵死不降,尔等还不快杀了他?” “是。” 众人蜂拥而上。 单雄信大惊,慌忙捡起兵器。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过来,秦王要杀他。 今日他若不能杀出去,那他就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单雄信突然发狠,奋力拼杀。 然而,他寡不敌众,逐渐体力不支,被数支长枪刺穿了身体。 当李渊看见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尸首时,不禁老泪纵横。 李世民垂下头,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伤心了一阵,李渊突然擦干眼泪,冲底下的人咆哮:“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太子和齐王?” 李子和:“臣当时在镇压叛乱,没有看见太子和齐王被杀。” 丁志:“当时,郇国公宣读了圣旨,只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陛下您就会饶了他们的性命。 “但是,在郇国公宣读圣旨之后,太子和齐王并未投降,反而攻势更猛。 “齐王被杀的时候,臣没有看见,但是太子被杀的时候,臣看见了,太子是中箭而亡。 “但当时金吾卫和北大营的弓箭手都在射杀叛军,臣并未看清楚是谁的箭射中了太子。” 也就是说,太子是被流箭射中了,而射箭的人那么多,根本就找不到射杀太子的凶手。 李渊脸色一白,但他眸中的愤怒没有那么强烈了,就连悲伤也没有那么浓烈了。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钱九陇的身上:“郇国公,你看见凶手了吗?” 闻言,钱九陇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秦叔宝的脸。 他伏下身体,以额贴地:“陛下恕罪,臣未曾看见射杀太子和齐王的人。 “当时太子和齐王抵死不降,弓箭手就朝叛军发动了攻击,那么多箭,太子和齐王躲避不及,惨死箭下,是臣的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李渊沉默了。 众人不敢出声,静静地等待。 良久之后,李渊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子和齐王残害手足,谋权篡位,死不足惜。 “这次平乱,你们都是有功之臣,都起来吧。” 众人齐呼:“谢陛下。” 接下来,李渊命他们处理善后事宜。 在他们走后,李世民对李渊说:“父亲,小庾儿和林大郎也受伤了。” “小庾儿怎么样了?伤严重吗?”刚问出口,李渊就收起担忧的面孔,恢复高高在上的冷漠表情。 “哼,那臭丫头本事大得很,定然只是受了些小伤,死不了。” 关于千秋殿发生的事情,李世民都听说了,见李渊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还在生王庾的气。 于是,李世民也学着李渊冷漠的态度,淡淡地说:“确实死不了,就是肩膀上中了一箭,身上被划了十几道口子。 “哦,肩膀上那一箭刺中了她的旧伤。” 听见“旧伤”两个字,李渊脸上的冷漠彻底崩裂。 王庾肩膀上有一处旧伤,那是她第一次见李渊的时候,为李渊挡箭受的伤。 而且王庾之所以和李渊分开,是为了引开追兵,她当时假装带走了玉玺,吸引了大部分的兵力去追她,从而让李渊等到了李世民的救援。 李渊想起他和王庾分开的时候,王庾身上还没有伤,而现在身上却有了十几处伤口,可见她对付那么多的追兵有多艰险。 想到这里,李渊心中的愤怒瞬间消失,立刻往殿外走去:“小庾儿现在在哪里?” 李世民笑着跟上:“还在西边的偏殿。” 顿了一下,李世民又道:“林大郎也在西边的偏殿。” 闻言,李渊脚步一顿,回头冲李世民大吼:“谁放那个臭小子进去的? “他区区一个侯爷,怎配进孤的宫殿?” 李世民被巨大的龙威震了震,弱弱地说:“林大郎救了小庾儿,还因此中了一箭,伤势也不轻。 “他吵着要见小庾儿,所以儿就放他进去了。” 李渊:“” 下一刻,李渊转身,怒气冲冲地朝外走:“来人啊,把林郅悟送去太医署” 第955章 提出要求 见李渊很生气,岳郁悄悄地吩咐内侍:“你们快把平南侯送去太医署,动作一定要快,必须在陛下到达偏殿之前就送走。” 内侍慌忙往前跑。 一进偏殿,内侍就径直朝着林郅悟跑去。 “哎,你们干什么?” 高惠通上前询问。 “奉陛下旨意,送平南侯去太医署。”内侍快速说完,然后抬起昏睡的林郅悟就往外跑。 高惠通急忙喊道:“慢一点,平南侯身上有伤” “咳咳咳” 听到内室传来咳嗽声,高惠通连忙往内室走。 “公主,您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不是。”王庾回答了一句,又问:“外面怎么了?” 高惠通如实回答:“陛下派人把平南侯送去太医署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到。” 王庾连忙伸出手:“快扶我起来。” 高惠通刚扶着王庾下了床,李渊就到了。 “见过父亲咳咳” “你受了伤就不要行礼了,快躺下。” 说完,李渊命令高惠通:“快把小庾儿扶到床上去。” 重新回到床上,王庾笑盈盈地看着李渊:“阿耶不生我的气了?” “哼,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李渊板着脸,依然很生气的模样。 王庾歪着头,眨了一下眼睛:“那儿多哄您几日?” “” 李渊被噎了一下,随即怒道:“你这臭丫头,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就背叛了为父,简直就是不忠不孝。” “阿耶不是已经知道我那是权宜之计了吗?我没有背叛您,我还把林郅悟和苏定方救回来了。”王庾解释道。 听见这话,李渊非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更加愤怒:“你还有理了?当时那种情况,你就不能私下里告知我一声吗? “如今我话已经说出来,要废了你这个公主,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王庾继续解释:“当时时间紧迫,我也是临时才决定的,哪有时间跟您请示? “再说了,您不知道我的计划才能表现出您真实的愤怒和伤心,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是真心投降,才会放松警惕。 “如此,我才能救回林郅悟和苏定方。” 见李渊脸色稍缓,王庾又继续说道:“其实吧,阿耶那个时候说的话,没人在意的,毕竟当时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不必当真。 “只要阿耶您不提,就不会有人提起这件事,您干脆就忘了那些话吧。” 李渊:“” 他可是皇帝,说出的话就是圣旨,怎能如此轻易就抹掉呢? 见李渊不说话,王庾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罢了,既然阿耶为难,那您就废了我这个公主吧,反正我立下的那一点点功劳与阿耶您的金口玉言相比,也不值一提。” “” 目光触及王庾那渗出血的衣裳,李渊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唉,罢了,忘了就忘了吧。 于是,李渊吩咐岳郁:“传令下去,今日在千秋殿发生的事情不可外传,谁若是泄露半句,严惩之。” 岳郁立即去办。 “多谢阿耶。”王庾喜滋滋地谢恩。 然而下一刻,李渊就泼了她一头冷水:“严肃点,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林郅悟那个臭小子?” “是,不喜欢我哪能跟他结拜?”王庾一本正经地说。 李渊哽了一下,然后换了个问法:“你是不是想嫁给他?” 闻言,王庾猛烈地咳了起来:“咳咳” 高惠通连忙递上一杯热茶:“公主,快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王庾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缓过来之后才回答李渊的问题:“阿耶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就是觉得林郅悟的才能举世无双,对大唐很有用,所以才救他的。 “再说了,我还小呢。” “不小了,你快要及笄了。”李渊反驳道。 王庾:“” “及笄了我也还小,反正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说到这里,王庾顿了一下,向李渊请示:“额阿耶,我想二十岁以后嫁人,可以吗?” 二十岁以后? 李渊眼睛一亮,二十岁以后嫁人,那还有好几年呢,这么长时间,足够他帮小庾儿物色一个品行兼优的驸马了。 “嗯可以倒是可以,只要不嫁给林郅悟就行。” 王庾很无语,她不过就是救个人而已,为什么非要把这件事扯到嫁人一事上? 郁闷了一下,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郅悟晕倒前的情景: “是不是伤口很痛?” “不痛。” “那为何我的心这么痛?” “你为何要救我?” “刚才在千秋殿,你都为我放弃一切了,我又怎能辜负你?”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时,王庾的心突然怦怦直跳,脸也开始发热,还有一种紧张到无措的感觉。 王庾连忙按住心口,稍稍用力,心跳逐渐慢下来。 李渊看见她的动作,又见她脸色绯红,以为她伤势加重,连忙吩咐:“快去叫太医令过来。” 高惠通也觉得王庾不对劲,听见李渊的命令后,急急忙忙地往殿外走。 “小庾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躺下。” 李渊伸出手,想扶王庾躺下,但被王庾阻止了。 “阿耶,我没事。” 说到这里,王庾停下来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阿耶,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李渊缩回手:“你说。” “长兄和四兄已经死了,宫内叛乱也已经平息,阿耶能不能饶恕长兄和四兄的家眷,还有东宫和齐王府的属官?” 听完王庾的请求之后,李渊沉默了片刻:“稚子无辜,他们还年幼,又是我的孙儿,我自然会留下他们的性命,但是他们的父亲犯下大罪,他们也必须受到惩罚。” 不管怎么样,能保住性命就行,王庾心中松了口气。 “至于东宫和齐王府的属官,大部分的武将都已被诛杀,剩下的文官和武将也已经打入大牢。 “但是他们直接参与了谋反,想让我饶恕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王庾心中一沉,试探道:“阿耶是想判他们死刑吗?” “谋逆,本就是死罪。”李渊冷酷道。 见李渊如此坚决,王庾心念一转,又问:“阿耶,我这次平乱也算有功劳,您是不是应该奖赏我?” 李渊笑了:“当然,你想要什么奖赏,说来听听。” 但说出这话以后,李渊就后悔了,因为他猜到了王庾接下来要提的要求。 果然不出他所料,王庾说道:“我想用我的功劳换三个人的性命,太子冼马魏徵,太子舍人徐师谟,前太子中允王珪” 第956章 人命重要 “不行。” 听完王庾的请求之后,李渊断然拒绝。 王庾急道:“为何不行?他们满腹经纶,有辅佐之才,留下他们,必定对朝廷大有用处。 “何况,长兄做的那些荒唐事,他们都曾劝阻过长兄,只是长兄执意要做,他们才不得不为之谋划。 “说到底,他们根本就没有谋逆之心,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李渊面无表情道:“你立了功,我自然会论功行赏,这样,我升你的官。” “不要,我就要他们三个人。”王庾也断然拒绝。 李渊很惊奇:“你不是很想升官去参加朝会吗?” “那也没有人命重要。” 李渊:“” 下一刻,李渊铁青着脸,再次强调:“总之,这个要求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阿耶你” 话未说完,王庾就倒在了床上。 李渊大惊,急忙走过去:“小庾儿,你怎么了?” 这时,高惠通领着甄权走了进来,听到李渊的话后,脸色一变,连忙拉着甄权跑了起来。 “哎,高娘子,慢点。”甄权被她拉着跑,有点狼狈。 听到动静,李渊看了过来,见是甄权,连忙吩咐:“太医令,赶紧给小庾儿看看,她好像晕过去了。” 闻言,甄权立刻加快脚步,到了床边之后,他拿出脉枕,为王庾把脉。 把完脉之后,又仔细观察王庾的伤处,除了肩膀处的衣服渗出点血之外,其他伤处并无渗血的情况。 于是,甄权问道:“陛下,您是不是说了什么话,让晋阳公主动气了?” “”李渊沉默了。 见状,甄权缓缓说道:“晋阳公主的肩膀原本就有旧伤,这次旧伤上又中了一箭,虽然要不了命,但是康复起来很慢,需得精心调养。 “再者,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这导致她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她必须保持平和愉悦的心情静养,这样才能早日康复。 “切记,万不可让她的心情大起大落,这样会加重她的伤势。” 李渊眸中闪过一丝悔意。 早知道会这样,他会拒绝得委婉一点。 最后,李渊叮嘱了一句“你们好好照顾小庾儿”,然后就离开了。 在李渊去看王庾的时候,李世民正在听属官汇报今日的情况。 程知节禀报完之后,递上一份名单:“大王,这就是今日被诛杀的所有武将。” 李世民接过名单看了起来,当看到单雄信的名字时,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们做得很好,重重有赏。” “谢大王。”众人齐呼。 李世民又吩咐:“把东宫和齐王府还活着的属官名单拟出来。” “是,大王。”房玄龄应道。 这时,薛万钧突然站了出来,对着李世民“噗通”跪下:“大王,末将有罪,还请大王降罪。”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把名单放在旁边的案几上,然后问道:“你有何罪?” “末将私自放走了东宫的武将,也就是我的亲兄弟薛万彻。”薛万钧如实禀报。 李世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薛万彻深受太子器重,这样的人在他的计划中,是要诛杀的。 但薛万彻毕竟是薛万钧的亲兄弟,而薛万钧自从跟了他之后,从未犯过错,且在此次平乱中,薛万钧还立了功劳 见李世民沉默不语,薛万钧很是忐忑,解释道:“大王,四郎并不是成心跟您作对,只是碍于立场不同,不得已才对您出手。 “四郎跟末将保证过,往后一定会誓死效忠大王,绝不会辜负您的救命之恩。” 顿了一下,薛万钧举起右手,郑重发誓:“大王,末将敢以性命担保,四郎往后绝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也绝不会背叛您。 “若是他有背叛之心,末将定当亲手了结他,再以死谢罪。” “还请大王看在我往日的功劳上,大发慈悲,饶四郎一命。” 说完,薛万钧对着李世民重重地磕头:“大王,求求您了” 李世民面色动容,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起来吧,我答应你。” “多谢大王。”薛万钧激动得又磕了一个头。 接下来,李世民又向他们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但房玄龄和杜如晦留了下来。 “大王,东宫的王珪颇有才华,此人可留下来为朝廷效力。”房玄龄说道。 杜如晦紧跟着说:“王珪这人有宰相之才,若是因为此次叛乱就断送了性命,不免可惜。 “大王不如保住他的性命,将来他定能为朝廷立下功劳。” 听完他们的话,李世民思考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李渊派人来请李世民。 于是,李世民对他们说:“此事我会考虑,你们先出宫吧。” ———— 说完,就随岳郁去了正殿。 “父亲,您唤我来有何吩咐?” “坐下说。” “谢父亲。” 在岳郁为李世民倒上热茶退下之后,李渊才开口:“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东宫和齐王府的人?” 李世民端茶的手一顿,随即,他放下茶杯,恭敬回道: “如今北边战事还未结束,突厥对我大唐仍然虎视眈眈,我认为处理此次的叛乱不宜大动干戈,以免人心动荡,给突厥可乘之机。 “何况,此次叛乱的主谋已死,再杀了那些参与叛乱的主要官员,就能震慑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至于那些只是听命行事的逆贼,父亲不妨宽大处置,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样,既能安抚人心,也能体现父亲的仁慈之心。” 闻言,李渊心中动摇了:“那你说说,东宫那些官员,该如何处置?” 李世民想了一下:“父亲不如就饶了他们的性命吧,或流放或贬官,全凭父亲做主。” 李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知道小庾儿跟我要什么奖赏吗?” “什么奖赏?”李世民心中很好奇。 这个小丫头难得主动提出要奖赏,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渊:“她想保住魏徵、王珪、徐师谟三人的性命。” 听到王珪的名字,李世民眸中闪过惊讶,小庾儿和房玄龄、杜如晦都想保住王珪,看来王珪这人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魏徵和徐师谟他们也很有本事吗?居然能让小庾儿开口救人。 “父亲,此次平乱,小庾儿功不可没。而且,她为了救父亲,不惜以身犯险,吸引了大部分的叛军,以至于现在深受重伤。 “她既然提出了要求,且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您就答应她吧。” 听完李世民的话,李渊陷入了沉思 第957章 晚了一步 第二天,和煦的春风已经吹尽了长安城的血腥,明媚的阳光也温暖了百姓惊惶不安的心。 李渊怀着沉重的心情向百官说出了太子和齐王犯上作乱的事实,并命三司彻查此案,抓捕余党。 刚下完命令,北方的战报就到了。 “快拿来给孤看看。” 李渊很激动,同时还有一丝忐忑。 岳郁当即从士兵手中接过战报,送到了李渊手中。 李渊看到一半时就喜不自胜地说:“突厥撤兵,我军大胜,好,这真是太好了。” 群臣听了,纷纷露出开心的笑容,并开始赞扬李世勣。 但李渊看到后面的内容时,笑容就消失了。 李世民看见李渊的表情,出声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闻言,群臣停止了说话,齐刷刷地看向李渊。 李渊却恢复淡漠的表情,说了一句“无事”之后,就宣布了退朝。 群臣不禁面面相觑,纷纷猜测战报上的内容。 李世民心中很疑惑,追着李渊进了千秋殿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父亲,李世勣还说了什么?” 李渊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战报给了他。 李世民连忙打开看,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才明白父亲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李世勣在禀报胜利的消息后,还请求父亲看在他击退突厥有功的份上,饶单雄信一命。 可惜,李世勣晚了一步。 李世民合上战报,对李渊说:“父亲,从战报送出的日子来看,李世勣并不知道单雄信参与了谋反,他应该只是收到了单雄信刺杀我而被打入大牢的消息。 “李世勣与单雄信情同手足,他为单雄信求情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若是知道单雄信参与了谋反,绝对不会为单雄信求情。” 顿了一下,李世民又说:“何况,单雄信已经死了。” 李渊神情复杂地看着李世民:“我没有怀疑李世勣的忠诚,他忠肝义胆,这我早已知晓。 “我只是在想,往后还会不会有人造反?” 李世民心里咯噔了一下,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他吗? 想到这里,李世民当即表态:“父亲放心,若是还有人犯上作乱,儿定会带兵剿灭他,绝不会让逆贼伤害父亲。 “这次皇宫差点失守,还让父亲受了惊,是儿没有保护好父亲,儿心中十分愧疚。 “儿以性命保证,往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渊微微笑道:“有你这句话,为父就放心了。” 李世民回到偏殿之后,询问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宫中的逆贼肃清干净了吗?” 尉迟敬德回答:“那些逆贼都已经抓了起来,我们并未动手,而是交给了郇国公。” “你们做得很好。”李世民表扬道。 父亲把肃清宫中逆贼的差事交给他,表面上是信任,实则是试探。 他没有私自动手,而是把那些逆贼交给父亲的心腹,这样就能打消父亲心中的疑虑。 这时,秦叔宝向李世民禀报:“大王,那日太子的人去大理寺劫狱,是有内应。” 李世民看向他:“是谁?” 秦叔宝遂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世民。 “窦诞?”李世民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 “大王,陛下命令三司抓捕余党,而窦诞身为三司之一,肯定会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的罪行,不如让我揭发这件事吧。”秦叔宝说。 李世民当即说道:“不可。” 尉迟敬德眉头微皱:“窦诞与齐王来往甚密,还冒死帮太子的人劫狱,这样的人留下来是个祸害,大王不可放过他。” 李世民笑了:“我没说放过他,只是这件事若是由叔宝揭发出来,父亲定会怀疑我。” 秦叔宝心领神会,当即说道:“大王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保证不会泄露身份。”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李世民同意了。 又过了一天,李孝常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有人举报窦诞参与谋反。 三司之一的刑部尚书涉及谋反,这是大事,李孝常连忙进宫禀报李渊。 “什么?窦诞也参与了?” 李渊震惊过后,十分愤怒,命令道:“把窦诞先打入大牢,查明之后再行处置。” 禁卫军去抓人的时候,窦诞正在衙门里。 见到禁卫军,窦诞很镇定,像是知道他们要来,取出一份奏折递过去:“丁统领,劳烦你帮我把这份奏折交给陛下。” 丁志看了奏折一眼,随后接下奏折。 把窦诞押送到大理寺之后,丁志回宫向李渊复命,并呈交窦诞的奏折。 奏折中,窦诞为自己辩解,他并没有参与谋反,一切只是巧合 李渊看完后,并没有下令释放他,而是冲丁志挥了一下手:“你先退下吧。” 丁志立刻退出殿内。 没过多久,襄阳公主就来了。 她一见到李渊,就跪倒在地:“父亲,驸马是冤枉的,他没有参与谋反,请您一定要相信他。” 李渊板着脸道:“他大半夜的去提审犯人,这本身就很反常。 “何况,他刚提审完犯人,犯人就跑了,这就说明犯人是他放走的。” 襄阳公主连忙解释:“父亲,那是因为您吩咐他重新梳理案件,尽早结案,他才连夜提审犯人的。 “而且他审完之后就走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怎么能算到他的头上呢?” 李渊愣了一下,二娘说的话怎么跟窦诞写的奏折一模一样? “此事刚查出来,我就派人去抓他,他倒是镇定,还早早地准备好了奏折为自己辩解,这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面对李渊的质疑,襄阳公主再次解释:“太子谋反当日,驸马也被困在太极殿,若他真的与太子狼狈为奸,那他就不会被叛军关起来。 “后来,他回府之后,还跟我提过那天晚上提审犯人的事情,那完全就是巧合。 “但是他担心父亲会误会,所以才写了奏折,准备今日交给您。” 李渊沉默了。 见李渊迟迟不说话,襄阳公主膝行到李渊身边:“父亲,驸马从前是犯过错,但他已经改过自新。 “自从到了长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干过荒唐之事,私下里也没有跟齐王来往。 “他尽忠职守,这么多年来从未犯过错,不然您也不会提拔他做刑部尚书。” ———— 说到这里,襄阳公主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她欣喜道:“父亲,当时跑了那么多的犯人,他们肯定知道是谁放走了自己。 “您若是不相信驸马,派人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最后,她又将刚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听说那些跑了的犯人,有几人还活着。” 李渊面无表情道:“大理寺卿已经派人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若是不信就在这里等着。” 于是,襄阳公主留在殿内等消息。 为了缓解殿内沉重的气氛,襄阳公主主动跟李渊说起了自己的孩子。 提起外孙,李渊冷酷的表情缓和了很多 第958章 最后结果 一个时辰后,李孝常来复命。 “启禀陛下,臣审问过那日逃出去的犯人,魏徵和徐师谟以及苏定方皆说是窦尚书协助太子的人救出了他们。 “臣也问过那日出现在牢中的王珪,他也承认了这件事。” 闻言,襄阳公主的脸瞬间惨白,她再次跪倒在李渊面前:“父亲,驸马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定是那些逆贼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就拉驸马下水。 “父亲,这是污蔑啊,请您明察。” 李渊朝李孝常挥了一下手。 李孝常立刻退了出去。 见状,岳郁带着殿内的宫人也退了出去。 直到殿内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李渊才开口:“苏定方没有参与谋反,且平乱有功,他的话可信。” 襄阳公主神情一滞,下一刻,她又说:“我相信驸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即便他做了,也肯定是有苦衷。” 李渊脸色一沉:“他有什么苦衷非得助纣为虐,置孤于死地?” 襄阳公主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她不甘心,哭着求道:“父亲,驸马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您一定要相信他” 李渊听得心烦,大声叫道:“来人啊,送襄阳公主出宫。” 被赶出去后,襄阳公主并未出宫,而是往西边的偏殿走去。 内侍连忙阻拦:“襄阳公主,陛下有旨,让我等送您出宫。” 襄阳公主狠狠地瞪过去:“父亲说让我出宫,又不是让我现在就出宫。” 说完,襄阳公主一把推开内侍,继续往前走。 内侍:“” 无奈之下,内侍只好跟上去。 看见襄阳公主走进来,高惠通等人连忙行礼:“见过襄阳公主。” 襄阳公主四处张望:“小庾儿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高惠通态度很恭敬:“回禀襄阳公主,我们公主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听见这话,襄阳公主并未离开,而是径直走向内室。 “襄阳公主” 高惠通连忙追上去。 还未走到内室,襄阳公主就看见长孙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王妃?” 看见长孙氏,襄阳公主停下了脚步,不再往里闯。 长孙氏满脸笑容地走到襄阳公主面前,道:“我来找小庾儿。” 说完,就想绕过长孙氏往里走。 长孙氏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但仍然面带微笑:“阿姐,小庾儿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 襄阳公主心中不信:“听说小庾儿伤得很严重,我进去看她一眼。” “好,我陪你进去。”长孙氏主动让开。 随后,两人一同进入了内室。 亲眼看见王庾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且满屋子都是难闻的药味,襄阳公主才相信长孙氏的话。 于是,襄阳公主离开了西偏殿,但她没有出宫,而是随同长孙氏去见了李世民。 “二郎,你我虽不是同母所出,但毕竟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能否答应?” 李世民态度很温和:“阿姐请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窦驸马被人污蔑谋反,如今被父亲打入大牢,还望二郎施以援手,在父亲面前为窦驸马美言几句。” 听到襄阳公主的请求,李世民面露难色:“若是其他的事情,我一定帮忙,这件事 “阿姐应该知道,太子和齐王谋反,父亲非常愤怒,凡是涉及谋反,那就是大罪。 “虽说我在父亲面前有点薄面,但若是为谋逆之徒求情,恐怕我也会被关进大理寺。” 襄阳公主急道:“窦驸马没有参与谋反,他是无辜的。” 李世民顺势说道:“既是如此,阿姐就不必担心了,三司会查出真相,还窦驸马一个清白。” 襄阳公主:“” 最后,襄阳公主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皇宫。 上了马车之后,丫环问道:“公主,您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我不会放弃。”襄阳公主抬起头,目光坚定。 随后,她吩咐道:“去长公主府。” 第二日,同安长公主进宫见了李渊。 又过了几日,三司向李渊上呈所有余党的名单以及证据。 最后,李渊宣布结案,并让人在朝会上宣读最后的结果。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逼宫造反,贬为庶人,其妻儿也被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参与谋反的韦庆俭、李瑗、张胤等人被处以极刑,魏徵和王珪以及徐师谟免除了死罪,但被革了官职。 而窦诞仅仅是被判定失职,罚了一年俸禄。 另外,所有平乱的功臣也都得到了相应的奖赏 虽然窦诞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但并未影响李世民的好心情。 下朝之后,李渊召李世民商议国事。 “平乱之后空出来很多官职,你先拟一个名单,明日交给我。”李渊吩咐。 李世民恭敬应道:“是,父亲。” 李渊想了想,又说:“傅奕虽精通天象玄学,但心术不正,差点令我们父子生了嫌隙。 “如今他已伏诛,太史令一职空了出来,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世民心中一动,他要不要趁机举荐自己的人? 心念一转,他说出的话却是:“秘书监夏侯端精通此道,且正直刚烈,儿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夏侯端虽然不是他的人,但这次也算是帮了他,而且还是父亲的好友,推荐他是最稳妥的选择。 李渊却道:“夏侯端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不能太操劳,何况他已经请求致仕,我正想批准。” 闻言,李世民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洛阳玉清玄坛道观的观主王远知生于世宦之家,曾游历天下,也精通玄学之道。 “且陈宣帝和隋炀帝对其十分尊崇,我认为,他可以担任太史令一职。” 李渊还是不满意:“据我所知,王远知如今已经一百多岁了,年纪这么大,不宜操劳,还是不要打扰他清修了。” 李世民想了想,这话说得有道理,王远知这么大的年纪,确实不适合当官。 于是,李世民又在脑海中搜索起来。 “对了,父亲,还有一人,蜀郡火井县县令袁天罡精通玄学之道,他之前奉旨进京,您还与他论过道。” 袁天罡给李渊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所以李世民提起他,李渊并没有着急否定。 看见李渊神色动摇,李世民又说:“袁天罡还是小庾儿的师父,小庾儿会看相会观天象都是袁天罡教的。 “以袁天罡的才能,足以担任太史令。” ———— 李渊沉默了。 袁天罡的本事,他是认可的,何况袁天罡还教出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徒弟。 他想起了小庾儿跟他分析太白经天所预示的意义,发现她说的都出现了。 “那就召袁天罡进京,担任太史令。” 李世民心中大喜,虽然不是他的人担任,但至少这个重要的官职没有落入外人手里。 李渊又道:“这次平乱,小庾儿立了大功,除了她提的要求,我还准备升她的官” 第959章 大郎狂妄 当叛乱风波彻底平息之后,萧瑀私下里对陈叔达说:“是时候请立太子了。” 陈叔达深表赞同:“那我们明日就行动吧。” 两人商定好之后,又去找了其他的大臣。 但在第二天的朝会上,他们还未开口,就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陛下,叛乱虽然已经平定,但是人心并未稳定,且突厥等外邦依然对我国虎视眈眈,若不尽早册立太子,恐引发动乱。” 说到这里,裴寂跪了下去,表情严肃:“陛下,秦王有勇有谋,文治武功上颇有成就,且战功卓著,深受百姓爱戴。 “在此次平乱中,秦王更是力挽狂澜,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臣奏请立秦王为太子,以稳定朝局,安抚民心。” 此言一出,萧瑀和陈叔达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从前,裴寂在朝堂上一向都是支持废太子李建成,且屡次和秦王作对。 如今废太子一倒,他就站出来支持秦王,见风使舵的功夫倒是一流。 李世民面露惊讶,实则在心中冷笑。 这时,唐俭也跪了下去:“裴仆射言之有理,臣附议。” 听到这话,萧瑀也跟着下跪:“臣附议。” “臣也附议”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大臣附议了裴寂的意见。 最后,殿内所有大臣都跪了下去:“请陛下立秦王为太子,以稳定朝局,安抚民心。” 李世民神色动容,谦虚道:“吾不才,当不得诸位如此抬举。” 裴寂立马说道:“大王不必过谦,您当之无愧。” 接着,裴寂又再次向李渊请立太子。 李渊早已料到这种局面,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裴寂先提出来。 当然,他很清楚裴寂为何会这样做。 于是,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渊终于开口:“准奏。” 群臣齐呼:“陛下英明。” 武德八年五月初六。 太子继任大典在东宫的显德殿举行,从这一日起,李世民正式成为太子,入主东宫。 接下来,李世民封赏了秦王府一众文官武将: 长孙无忌、杜如晦为太子左庶子; 房玄龄、秦叔宝为太子右庶子; 尉迟敬德为左卫率; 程知节为右卫率; 宇文士及为太子詹事、苏定方为太子左虞候、姚思廉为太子冼马、虞世南为中舍人 同一日,王庾收到了朝廷的任命文书,她因功被擢升为户部侍郎。 户部原有侍郎二人,但其中有一人被李元吉斩杀,因此有了一个空缺。 王庾看着任命文书,心情颇为复杂。 户部侍郎是正四品,虽然她的官职是升了,但是户部的官员并不好做,尤其是大唐连连征战,正值百废待兴,户部的责任相当重。 王庾摸不透李渊到底是赏她呢,还是罚她呢? 若是罚她,为了林郅悟那个大傻子,李渊不至于生气这么久吧? 第二天,王庾去户部报到,而林郅悟被李渊召进了宫。 “臣参见陛下。”林郅悟行了大礼。 不知为何,林郅悟一进殿内就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他潜意识认为自己今日有危险。 或许他恭恭敬敬地行个大礼,说不定就能逢凶化吉。 李渊并未让他起身,跟他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从前那么温和:“你的伤痊愈了吗?” 用冰冷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林郅悟只觉得很怪异。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虽未完全康复,但已经能去衙门当差。” 臣子带伤当差,皇帝应该很高兴吧? 然而李渊并未表现出高兴的神色,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郅悟,直接问道:“你想娶晋阳?” 听见这话,林郅悟猛地抬头,眸中充满了惊讶:“陛下为何这么问?” “你只需回答想还是不想。” 林郅悟想了想,然后回道:“原本我只是把小晋阳公主当做兄弟,因为我们结拜过,也一直这么相处的。 “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让我改变了想法,我仔细地想了想,如今我没法把晋阳公主当做兄弟看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渊粗暴地打断了。 “少说废话,你就是想娶晋阳,是吧?” 林郅悟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是。” “啪!” 李渊一掌拍在御案上,怒道:“晋阳身份贵重,岂是你这贱民能高攀的?” 听到“贱民”二字,林郅悟顿时就怒了:“陛下别忘了,如果没有我做的武器,在上次的内乱中,陛下绝对等不到太子来救。 “如果没有我做的武器,太子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肃清逆贼。 “而且,没有我做的武器,唐军绝对没有今日这么强大。 “这么多年,我为陛下研制武器,没有休息过一刻,以我的战功,当个异姓王绰绰有余” “放肆!”李渊气得脸色铁青:“你这贱民,竟敢口出狂言” 林郅悟猛地站起来,直视李渊:“口出狂言又怎么了?我有这个本事。” “你”李渊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 结果,林郅悟话锋一转,语气也温和了很多:“我知道,陛下只封我做一个小小的侯爷,是因为我年纪小,怕我骄傲自满。 “陛下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磨炼我,这一切我都明白,所以我一直以来毫无怨言,勤勤恳恳地当差。 “但是,陛下刚才不该这么贬低我,晋阳公主是您的女儿,您疼她没有错,但我也是有父母的,我的父母也很疼我。 “虽然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但他们若是知道有人贬低侮辱他们的儿子,该多么的伤心?” 李渊有点懵,这个臭小子在说什么鬼话? “陛下若是对我不满意就直说,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攒功劳,直到有一天,我的身份能和晋阳公主齐肩。 “到那个时候,还请陛下真心祝福我们。” 李渊忍不住冷嗤:“真是可笑,你就算是再努力三十年也赶不上孤的女儿。” “那我们就走着瞧。”林郅悟顺势说道。 少年郎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触动了李渊,但下一刻,怒火再次占据了李渊的心。 “林郅悟,孤没有叫你起来,你就擅自起身,是对孤的藐视。 “口出狂言,是对孤的不敬,孤今日定要重罚你。” 说到这里,李渊朝外喊道:“来人啊。” 禁卫军立刻冲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李渊冷声道:“林郅悟藐视皇权,对孤不敬,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第960章 该当何罪 自从林郅悟进入殿内,李渊就把所有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 岳郁守在殿门口,听不清楚殿内的谈话,后来看到禁卫军冲了进去,他想进去却又不敢,因为李渊命他守住殿门。 不过,李渊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很大,岳郁听见了。 藐视皇权? 对皇帝不敬? 还重打五十大板? 以平南侯那小身板,怎么挨得住禁卫军的五十大板? 估计就算不死,也会变成残废。 岳郁心中一急,就召来心腹内侍:“你快去户部找晋阳公主,就说平南侯有难。” 内侍撒腿就跑。 然而就在禁卫军上前去抓人时,林郅悟突然伸手:“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禁卫军停下脚步,看向李渊。 不等李渊开口,林郅悟就快速问道:“陛下今日召见我,难道就是为了故意刁难我吗?” 李渊冷哼:“你藐视皇权,对孤不敬,孤没有杀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何来的刁难?” “既然如此,不知陛下敢不敢让百官知道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 “你”李渊怒道:“你敢威胁孤?” 林郅悟态度恭敬:“臣不敢,但臣也不想无辜受罚。万一臣挨了板子,伤势加重,让陛下落个不体恤臣子的罪名,那就是臣的罪过了。” “你”李渊被哽了一下,随后咬牙道:“好,那孤就依法处置你。” 听到这里,禁卫军齐齐垂下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当自己是聋子,什么也听不到。 李渊翻开奏折,冷冷地说:“宫中发生叛乱那一日,军器监少了一批武器,后来,这批丢失的武器出现在叛军手中,此事不假吧?” 林郅悟顿了一下:“确有此事。” “那日是你当值,这件事孤可有冤枉你?” “没有,那日确实是臣当值。” 李渊眸中闪过一丝冷笑,拍着御案说:“林郅悟,你身为军器少监,居然没有及时发现武器丢失,也没有及时上报,导致叛军祸乱宫廷,该当何罪?” 林郅悟连忙解释:“臣一发现武器丢失就进宫来禀报,但是臣进了宫,陛下还未上朝。 “后来臣就被叛军抓住了,怎么禀报?” 李渊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孤去晚了,是孤的错?” “臣没有这个意思。” 话落,林郅悟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那日我去的时候,武器已经丢失了,而我才当值,不应该是我的失职。 “对了,前一日是少丞当值,武器是在他当值期间丢失的,若要处罚,也是罚他,而不是我。” 闻言,李渊一掌拍在御案上:“你还敢推卸责任? “孤已经调查过,少丞离开之时,武器还未曾丢失,而你在军器监多呆了半个时辰。 “结果第二天就发现武器丢失了,如今想来,你与那些逆贼定是一伙的。” 林郅悟:“” 为了不让他娶小庾儿,就把他定为逆贼,李渊真是太坏了。 林郅悟不慌不忙地辩解:“陛下如此怀疑就毫无道理了,前一日我虽然多呆了半个时辰,但是我并未靠近武器库。 “即便武器是第二天丢失的,那也是在我当值之前,我顶多就是失职。 “何况当日,我也保护了陛下,我还救了晋阳公主一命,若这样也算是逆贼的话,我无话可说。” “你”李渊再次被噎,心中非常恼怒:“好,既然你承认自己失职,那就接受惩罚吧。” 随即,李渊吩咐禁卫军:“把他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且慢。” 听到这个声音,禁卫军刚迈出的脚又顿住了。 李渊看向岳郁,脸色阴沉:“孤不是吩咐你在外面守着吗?你进来干什么?” 岳郁快速走到李渊身边,小声劝道:“陛下,平南侯救了晋阳公主一命,且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若是这个时候挨了板子,伤势必定加重。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百姓肯定会说陛下赏罚不分,不体恤臣子。 “何况,若是让晋阳公主知道了,这也会影响您和晋阳公主的父女情,毕竟平南侯救了她。 “再者,窦驸马犯了那么大的错,您都只罚了他一年俸禄,平南侯这个失职之罪,处罚未免太严重了。” 李渊怒气一顿,岳郁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让他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林郅悟,他又不甘心。 于是,李渊思考了一下,宣道:“林郅悟当值期间,未能及时上报武器丢失一事,乃是失职之罪。 “罚其一年俸禄,保留当前官职,若是一个月内不能研制出新的火器,就罢免其官爵。” 岳郁:“” 这个处罚更重了吧? 林郅悟却恭恭敬敬地领罚:“臣领旨,谢陛下。” “若是陛下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告退了。” 李渊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烦躁地挥了一下手:“退下吧。” 林郅悟走出太极宫没多远,就碰上了急急忙忙赶来的王庾。 “你你没事吧?” 因为是跑着来的,王庾的声音有点喘。 看见她这个样子,林郅悟很高兴:“你是担心我吗?” 王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兄弟,我担心你不是人之常情吗?” 林郅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有人给我报信,说你有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问完之后,王庾往林郅悟来时的道路看了看,发现他是从太极宫的方向走来的,便问:“陛下为难你了?” 林郅悟张开嘴巴,刚想把李渊干的坏事说出来,但转念一想,小庾儿把李渊当成亲生父亲看待,他若是说出来,岂不是离间了他们的父女之情? 何况,他若是说出来,势必会提到他想娶她一事。 不行,小庾儿年纪还小,现在不宜让她知晓这件事,他要让她慢慢地爱上他,然后再谈婚论嫁。 思虑及此,林郅悟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叛乱,叛军从军器监偷走了一批武器,我有失职之罪,陛下就罚了我一年俸禄。” 闻言,王庾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被罚了一年俸禄而已,这是小事,你若是钱不够用了,就跟我说。” 林郅悟双眼一亮:“你要给我钱花?” 这丫头平时小气得很,从来都是她赚他的钱,而他从未赚过她一个铜板。 没想到救了这丫头一命,待遇好了这么多。 林郅悟喜滋滋地在心中盘算:他该向她要多少钱呢? 谁知,王庾笑盈盈地说:“不,是借钱给你,当然,还要算利息的。” 林郅悟:“” 第961章 非常支持 林郅悟回到府中后,越想越生气。 他为了那丫头,不惜顶撞皇帝,还差点弄得命都没了,却没想到那丫头对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还以为两人同生共死这么多次,她对他应该有那么一点好感。 谁知,她还是把他当兄弟。 难道那丫头情志未开? 想到这里,林郅悟问旁边的二虎:“你觉得小庾儿对我怎么样?” 二虎不假思索地回答:“晋阳公主几次冒死救您,对您自然是不一般。 “除了陛下和太子以及太子妃,晋阳公主也就只对您这般了。” 这样说来,除了小庾儿的家人,她就只对他豁出过性命。 那对他还是很特别的嘛,林郅悟顿时就感觉心里甜蜜蜜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二虎却觉得莫名其妙,他悄悄靠近文泽,小声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笑得好好像平康坊里的酒客。” 平康坊是长安有名的风月场所,出入那里的酒客不仅有达官贵人、名人雅士,也有品级不高的官吏以及富商巨贾,更有贩夫走卒。 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平康坊里笑得特别的春风荡漾。 文泽盯着林郅悟脸上的笑容回答:“侯爷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这是好事啊。”二虎猛地拍掌。 意识到声音有点大,二虎扭头看向林郅悟,见林郅悟并没有注意这边,就又问:“那侯爷喜欢的姑娘是谁啊?” 文泽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吗?也太傻了吧? 嘴上却说道:“侯爷刚才提起哪个姑娘了?” “晋阳公主啊等等,你是说”二虎瞪大了双眼,其中满是不可思议:“侯爷喜欢上了晋阳公主?” 文泽点了一下头,又没好气地说:“他们两人青梅竹马,又几次同生共死,喜欢上对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有什么惊讶的?” 二虎:“” 这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不正常。”二虎反驳道:“晋阳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侯爷就是一个小小的侯爷,两人的身份相差太大了。 “无论是从爵位还是官职来说,咱们侯爷都比不上晋阳公主,更别说战功了。” 林郅悟阴沉着脸站在二虎身后:“你的意思是侯爷高攀不上晋阳公主了?” 二虎顺口回答:“当然是高攀” 话一出口,二虎就觉得不对劲,刚才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侯爷? 二虎一回头,就对上了林郅悟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吓得嘴巴都哆嗦了:“侯侯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郅悟的目光中充满了怒火,似乎只要二虎说错一个字,他就会烧死他。 情急之下,二虎说道:“我的意思是在外人眼里,您没有高攀,因为您也是神童,更是举世无双的武器天才,与晋阳公主是天生一对。” 林郅悟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不过”二虎话锋一转:“在陛下眼中,您肯定是高攀了晋阳公主,毕竟晋阳公主是陛下疼爱的女儿,自然是看您不顺眼。” 林郅悟笑容一僵,皇帝确实看他不顺眼,都想把他当逆贼处置了。 沉默了一阵,林郅悟突然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二虎一听就来了兴致,侯爷这是要娶晋阳公主啊,这是好事,他得帮侯爷。 “首先,您得讨好陛下,让陛下不讨厌您。 “其次,您得用自己的本事说服陛下,让他觉得您是一个可靠厉害的人。 “这样,陛下才会放心把女儿嫁给您。” 林郅悟微微颔首,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等等—— 他今天好像得罪了皇帝 想起在宫里的事情,林郅悟顿觉后悔,他忍不住骂二虎:“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莫名其妙就被骂,二虎只觉得委屈:“您之前也没问我啊?” 林郅悟:“” “唉~” 见林郅悟愁眉苦脸,文泽忍不住问道:“您惹陛下生气了?” 林郅悟沮丧地摇了摇头。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侯爷就别想娶晋阳公主了。”二虎顿时就泄了气。 这时,苏定方走了进来:“什么完了?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先下去吧。” 林郅悟挥退下人后,就对苏定方说:“表兄,我要娶小庾儿。” “噗” 苏定方刚喝进去的茶顿时就喷了出来。 林郅悟脸一沉:“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也认为我是高攀了小庾儿吗?” “确实高攀了。”苏定方诚实地点头。 “” 林郅悟气得火冒三丈:“你还是不是我亲表兄?我难道很差吗?配不上小庾儿吗?” 看林郅悟这么生气,苏定方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差,你和小庾儿一样出类拔萃,在我心中,你们非常般配。” 林郅悟欣喜不已:“那表兄是支持我咯?” “当然,非常支持。”苏定方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因为林郅悟是自己的表兄弟而安慰他。 从前,苏定方在李建成手底下当差时,每次李建成召见王庾,他都在场。 当时他们之间的谈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自从他知道王庾支持李世民之后,再回想王庾每次应付李建成所说的话,他就发现了王庾话里的高明。 无论李元吉在李建成身边说了多少王庾的坏话,王庾总能化险为夷,打消李建成的疑虑,成功地潜伏在东宫。 “小庾儿既胆大又聪明,还懂得审时度势,若是你能娶小庾儿为妻,那我就放心了。 “有小庾儿在你身边,我就不用担心你被别人骗了。” 听见这话,林郅悟心中很无语:“难道你就不怕我被小庾儿骗?” “若是她能骗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都无忧无虑,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苏定方说。 林郅悟:“” 下一刻,林郅悟叹了口气:“唉,别想了,我刚得罪了陛下,恐怕陛下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苏定方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得罪陛下了?” 于是,林郅悟把今日在宫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定方。 苏定方听完后把林郅悟臭骂了一顿:“你这臭小子,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该对陛下恭顺。 “无论陛下同意还是不同意,亦或者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都应该忍住,怎么能说出那么狂妄无礼的话呢?” 林郅悟可怜巴巴地望着苏定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该怎么办呢?” 苏定方:“” 望着自家可怜的兄弟,苏定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道:“我跟在废太子身边那么多年,对陛下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这样,我帮你想个计划,先让陛下不讨厌你” 第962章 忽悠太子 东宫。 李世民翻看着案上的奏折,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虽然现在已经天下太平,但是百姓的日子依然很贫困,必须休养生息。” 听见这话,萧瑀说道:“休养生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必须上下一心,持之以恒才能达到预想的结果。 “昨日,李世勣还上奏陛下,颉利可汗听闻我朝储君更换,想要趁机南下,多亏了边境的诸位守将,才拦住了突厥铁骑。 “陛下本想召李世勣回朝,收到这份奏报后就打消了念头,命李世勣继续镇守并州。 “突厥仍然对我们虎视眈眈,所以军队供养方面绝不能短缺。 “军费不能削减,国库又不充实,想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实在是有点难。”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你放心,我会想出适宜的对策,届时再呈交给陛下。” 说到这里,李世民心中一动,问道:“这长安城中最富有的人是谁?” “陛下啊。”萧瑀很迷惑,殿下怎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李世民有点尴尬,但他没有表露出来,镇定自如地说:“我的意思是除了皇室的人,长安城中谁最富有?” 萧瑀想了想,回答:“长安城中有一商贾,姓孙,据说是长安城最富有的人。” “他不是。”杜如晦反驳道。 李世民看了过来,饶有兴致地问:“那是谁。” “当朝尚书左仆射——裴寂。” 听见这个名字,李世民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萧瑀不信:“虽说裴仆射有魏国公的爵位,陛下又时常赏赐他,但也不可能是长安城中最富有的人。” 杜如晦解释道:“我见过魏国公府的人出手阔绰的样子,就连一个最下等的仆人,都能日日出入平康坊,且作陪的还是抢手的歌妓。 “若没有些家底,岂能如此挥霍?” 萧瑀沉默了。 李世民却吩咐:“萧尚书,你是户部尚书,你去查一下裴仆射有没有私铸钱币。” “是,殿下。”萧瑀无奈地接下任务。 这时,门外有人禀道:“太子殿下,晋阳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萧瑀立刻说道:“殿下,臣告退。” 杜如晦等人也跟着告退。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正碰上王庾,连忙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进去。 “二兄。” “坐吧。” 两人面对面坐下,一边饮茶一边说话。 “在户部当差可还顺利?”李世民笑望着她。 王庾笑了:“在姑父底下当差,怎会不顺利?” “那就好。”李世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心想父亲定是因为户部尚书是萧瑀,所以才让王庾做了户部侍郎。 毕竟萧瑀一向都对王庾很和善。 “对了,二兄,魏徵、徐师谟、王珪三人被罢免官职之后,你就没想着再把他们招进东宫吗?”王庾突然问道。 李世民愣了一下:“我身边人才济济,东宫也不缺官员,我为何要招他们?” “他们可是人才,二兄难道舍得埋没人才吗?” “但他们刚参与了谋反,我这个时候把他们招进东宫也不合适吧?” 王庾顿了一下:“那二兄给他们安排个官职吧。” 李世民眉头微皱:“虽然他们是有才华,但是他们曾劝废太子杀我,把他们留在朝廷,我觉得不太妥。” “废太子都死了,你还怕什么?再者,二兄你英明神武,文武双全,还怕三个文人?”王庾没好气地说。 李世民被噎了一下,随即,他反击回去:“虽然魏徵曾教过你学识,你喊他一声‘老师’,但你这样公然让我徇私,父亲知道了,定会惩罚你。” 王庾愣住了。 她用功劳保住魏徵三人的性命,李渊就对她颇有微词,若是再让他知道她来找李世民走后门,肯定会很生气。 但是,魏徵必须留在李世民身边,这样李世民才会少犯错。 想到这里,王庾只好拿出了绝招。 “唉,二兄,老实跟你说了吧。我昨日为你卜了一卦,卦象上说你会成为名留青史的明君” 听到这里,李世民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但是”王庾话锋一转:“必须有一位贤臣在你身边辅佐,你才能成为千古一帝。 “我算了一下,这人的八字正好是魏徵。” 李世民笑容一滞:“你的意思是没有魏徵,我就不能成为明君?” 王庾淡定地回答:“那也不是,二兄肯定会成为明君,但是少了魏徵的辅佐,你就只是个明君,而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 李世民默了默,突然双眼死死地盯着王庾:“你刚才说的话不是为了让魏徵做官而编出来的吧?” 王庾立刻端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这是卦象上显示的,不是我编的。 “二兄若不信,我可以发誓,若我有半句假话,我甘愿遭受天谴,不得” 李世民连忙打断她:“别说了,我信你。” 王庾顿时松了口气,跟他说起另一件事:“这几日,我查看了户部的账册” ------- 第二天。 萧瑀把王庾叫到一边,对她说:“殿下命我调查裴仆射是否私铸钱币,你现在去一趟尚书省,把铸币的账册拿来。” 王庾迟疑道:“这么重要的账册,我一个小小的侍郎去取,他们应该不会给吧? “不如,您受累一下?” 闻言,萧瑀脸色一冷:“怎么?我这个小小的尚书还使唤不动你了?晋阳公主。” 听到最后四个字,王庾咬牙道:“行,我现在就去。”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 王庾停下脚步,回头,笑着问:“尚书还有什么吩咐?” 萧瑀叮嘱道:“你去了尚书省之后,就跟他们说例行检查账册,千万不要让裴仆射看出了端疑。还有,多查看一下,看看有什么异常。” “是。” 王庾转过身,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 哼! 这个老狐狸,就想利用她的身份罢了。 怒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后,王庾突然就释怀了。 算了,看在李世民的面上,她就帮帮萧瑀吧,反正她的身份,不用白不用。 不知不觉中来到尚书省,王庾径直走了进去。 看见是她,尚书省的官吏立刻迎了上来:“见过晋阳公主,敢问晋阳公主,您来此处是为何事?” “哦,没什么事,就是户部例行检查,你们把今年铸币的账册拿来给我吧。” 顿了一下,王庾又道:“对了,顺便把前年和去年的账册也拿来给我,父亲说让我好好学习。” 闻言,官吏们互相看了看,然后说道:“那晋阳公主请稍坐片刻,我等这就去拿。” 王庾挥了一下手:“不急,你们慢慢整理,整理好了就给我送来。” 然后,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吩咐道:“去倒壶热茶过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第963章 未雨绸缪 小吏不仅端来了热茶,还端来了好几种糕点,供王庾食用。 王庾先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赞道:“嗯好茶。” 又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巴里,嚼了嚼:“嗯味道不错,赏。” 说着,从腰间扯下一个佩囊,直接给了小吏。 入手沉甸甸的,小吏顿时喜笑颜开:“能得公主一句赞赏,十分荣幸。” 王庾微微笑道:“不要叫我公主,在衙门里我是李侍郎,就叫我李侍郎吧。” 她的任命书上写的是“李庾”这个名字。 后来,她问李渊:“阿耶为何让我用这个名字?大家都叫习惯了,改口很不方便。” 李渊说:“我的女儿这么能干,当然要用我的姓。” 她听了之后很无语,但也没有反抗。 小吏行事圆滑,当即改口:“李侍郎若是在这里等着觉得无趣,我可以给您讲点宫外的事情,解解闷。” 王庾兴致不高:“我府中的人每日都会给我讲那些市井趣闻,时闻社每日也会派人送时闻报到我府中。 “宫外的事情,我都知道,没什么可听的。” 小吏刚得了王庾丰厚的打赏,心里很想为王庾做点什么,当然,他也想在王庾跟前混个脸熟。 见自己的提议被王庾否决,小吏就绞尽脑汁地思考,又瞥见王庾一直都盯着外面,似乎对尚书省衙门的景色很感兴趣。 于是,小吏提议:“李侍郎,尚书省的景色与户部不太一样,您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好主意。”王庾立刻起身:“那你就在前面带路吧,跟我好好说说这尚书省的景致。” 意见得到采纳,小吏很开心,当即在前面领路:“李侍郎,这边请。” 王庾在尚书省闲逛的时候,裴寂正在和李渊下棋。 “唉,又输了,陛下棋艺高超,连赢臣三局,臣甘拜下风。” 李渊却道:“你今日心不在焉,故而连输三局。” “臣扰了陛下的兴致,实在是该死,还请陛下降罪。”裴寂连忙请罪。 李渊虚扶了一下:“裴监快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私底下放松些,自在些,就跟我们从前在晋阳一样。” “唉”裴寂突然叹道:“在晋阳那段时日是我过得最开心的,可惜啊,陛下虽信重我,但我得罪了太子,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李渊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得罪太子了?” 裴寂顿了一下,随即回道:“还不就是从前在朝堂上,太子还曾是秦王时,我与太子经常政见不合,时有争吵” 说到这里,裴寂欲言又止。 但李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政见不合这很正常,太子心胸广阔,定不会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里,你大可放心。” “可是”裴寂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话来,但脸上充满了忧愁。 从前,他不只是和李世民政见不合,还怂恿过废太子杀李世民,换作是他,他也会想办法铲除对方。 所以,他很担心李世民对他下手。 李渊见裴寂忧心忡忡,心中一软,就问:“你的女儿今年几岁了?” “五岁了。”裴寂回答。 李渊想了想:“上次你带女儿进宫,我见她小小年纪就十分聪慧,莫贵嫔也曾称赞过她。 “我看就不如将她指给赵王吧,莫贵嫔喜欢她,将来也会待她好。” 闻言,裴寂激动地跪下去:“谢陛下!” 如此一来,他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就更为紧密了。 陛下不仅将临海公主许配给了他的儿子,还让赵王娶他的女儿,这样的浩荡皇恩,满朝上下,陛下也就只赐给了他。 可见,陛下对他有多器重。 裴寂心想:这下,李世民应该不敢动他了吧 离开太极宫后,裴寂满面春风地往尚书省的方向走去。 “裴公” 裴寂见尚书右丞从前面走来,神色似乎很慌张,便往前快走了几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尚书右丞回答:“晋阳公主来了尚书省,说是户部例行检查,想要今年的铸币账册。 “对了,她还要前年和去年的账册,说是陛下让她好好学习如何看账册。” 裴寂忍不住腹诽:这个臭丫头,若是要学习如何看账册,看公主府的账册或是后宫的账册不就行了?还非得看铸币账册 ——等等。 看铸币账册? 莫不是太子派她来对付他的? 转念一想,裴寂又觉得李世民不会这么做,毕竟内乱才刚平息,李世民也才坐上太子宝座,这个时候李世民绝不会对付他。 因为对付他,就是在对付陛下,李世民的太子地位还没有稳固,绝不会贸然行动。 思虑及此,裴寂的神色轻松了许多:“既然是例行检查,那就全给她,不过,你得告诉她,三日之内,账册必须归还尚书省。” “这”尚书右丞很犹豫:“那些账册给晋阳公主看,真的没问题吗?” 关注公众号:,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裴寂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安抚他:“你不用担心,真的账册不在尚书省。” 听见这话,尚书右丞顿时放下心来,笑着问:“裴公现在是回尚书省吗?” 裴寂脚步一顿,他不太想看见那个臭丫头。 于是,裴寂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忙,稍后再回尚书省,你先回去,把这三年的账册都找出来给晋阳公主。” 末了,他又叮嘱道:“记住,是所有的账册,一本都不许落下。” 那么多的账册,三日之内,臭丫头定会看得晕头转向。 “是,下官这就去办。” 尚书右丞回到尚书省后,立即吩咐人去找账册,然后问左右:“晋阳公主还在那等着吗?” “没有,晋阳公主在衙门里闲逛呢,不过,有我们的人陪着。” 闻言,尚书右丞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尚书右丞就出现在王庾面前:“公主” “叫我李侍郎。”王庾纠正他的称呼。 尚书右丞从善如流,立即改口:“李侍郎,这些就是前年、去年以及今年的铸币账册。 “不过,这些账册三日后必须归还。” 王庾一看,账册足足装满了三个大箱子,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多?你们能不能拿回去两个箱子,我只要一箱就够了。 “不,半箱就够了。” 想到裴寂的吩咐,尚书右丞连忙说道:“李侍郎,陛下既然让你好好学习看账册,你就应该一本不落地看完这些账册。 “否则,陛下若是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 听见这话,王庾面露挣扎,随后,她十分勉强地说:“好吧,我会看完的,你让他们把账册送去户部。” 第964章 暗暗称奇 账册送到户部之后,萧瑀从箱子里挑了一本账册就看了起来。 王庾随意翻了翻就放下了账册,然后坐在一旁翻看户部历年来的账册。 谁知,萧瑀用余光看见她的举动,就对她说:“你也来看看这些铸币账册。” 王庾很不情愿:“那是殿下交给您的任务,何况,我也没时间看,殿下还有另外的任务交给我呢。” 说着,王庾指了指案上堆积如山的账册。 “那些账册是户部的,跑不了,这些不同,三日后就要归还,之后再去拿可就拿不到了。”萧瑀说。 王庾不为所动:“那您三日内看完就行了,反正我不看。” 萧瑀脸一沉:“这么多我怎么看得完?过来,帮我看账册。” “” 王庾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真是的,找她帮忙态度还这么凶? 算了算了,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她就帮帮他吧。 这样一想,王庾就静下心来,从箱子里拿出一本账册,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萧瑀虽然在看账册,但是余光一直在观察王庾,见她看得认真,他深感欣慰。 于是,他专心致志地看自己手中的这本账册。 当他看完一本账册,再去箱子里拿第二本时,他发现王庾身边堆了三本账册,手上那本账册也快看完了。 他指着她身边的三本账册问道:“这些你都看完了?” 王庾抬起头,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眼,然后点了一下头:“嗯,看完了。” 说话间,她手中的账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而萧瑀已经震惊到无法言语,这看得也太快了吧? 他自诩是户部中看账册最快的人,却没想到王庾看账册的速度比他还快? 震惊过后,萧瑀又开始了怀疑:“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就随意翻了翻?” 这时,王庾合上手中的账册,扔在那三本账册的最上面,然后一字一字地回答:“我每本账册都看得很认真。” “我不信。” 萧瑀走过去,抽出最底下那本账册,随意翻了一页,然后问王庾:“武德六年三月,铸币多少?” 王庾不假思索:“四万九千七百五十八钱。” 答对了。 萧瑀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翻了一页,继续问。 结果,不管他问什么,王庾都能准确无误地答上来。 现金点币等你拿! 萧瑀震惊到无以复加,难怪陛下把王庾安排到户部 见萧瑀不再问问题,王庾又拿了一本账册看起来。 看着看着,王庾就忍不住吐槽:“其实吧,我认为裴仆射敢大大方方地把这些账册给我们看,就说明这些账册肯定没有问题。 “我看,尚书您就别看了,既浪费时间也伤眼睛。” 萧瑀回到自己的位置,拿了一本新的账册看起来,语气淡淡:“我知道这些账册没有问题。” “那您还看?”王庾面露惊愕。 账册没有问题还拉着她一起看,莫不是在折磨她? “虽然账册没有问题,但你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藏在其中的疑点。这些疑点看起来微不足道,但能给我们指明方向。”萧瑀解释道。 听见这话,王庾立刻放下手中的账册,又捡起刚才看过的账册看了起来。 这一次,她看得更仔细,一边看一边思考,尽管如此,她看得依然很快。 一个时辰后。 萧瑀眼见着王庾看过的账册越堆越高,而自己只看了三本账册,不禁暗暗称奇。 到了下衙时间,萧瑀放下账册,问道:“你看出什么疑点了吗?” “现在不好说,等我全部看完再跟您说。”王庾头也没抬。 见状,萧瑀走过去,抽走了她手中的账册:“时辰到了,回府吧,明日再看。” 王庾看得正起劲,见账册被夺,又夺了回来:“我再看一会儿,您先回去吧。 “对了,把钥匙留下,我来锁门。” 萧瑀心想,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就把钥匙留下,自己先走了。 没过多久,巡视的小吏看见尚书的房间敞开着,就走了过去。 见王庾在里面,小吏说道:“李侍郎,您怎么还没走?我们要锁门了。” 顿了一下,他又提醒道:“宫门也要关闭了,您再不走可就出不了宫了。” 闻言,王庾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看了看那三个大箱子,然后起身走到门口。 她从腰间扯下一个佩囊,递到小吏面前:“你去宫门口告诉我府上的人,就说我今晚留在宫中,让他们回去。 “再帮我弄点吃食过来,然后你就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小吏看着鼓起来的佩囊,心动不已,嘴上却说:“您是准备今晚歇在这里吗?” “嗯。”王庾应了一声,然后把佩囊塞到他手里:“快去快回,宫门要关了。” 小吏拔腿就跑。 他先去了宫门口,找到晋阳公主府的马车,然后对大全说:“晋阳公主今晚要留在宫中,她让你们先回府。” 说完就走了。 大全忍不住猜测:“公主莫非去看太子妃,被太子妃留在宫里了?” “也许是陛下留下了公主。”郝绶摸着下巴说。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我们回府吧。” 小吏传完话后,就去了司膳房:“多准备几个好菜,这是给晋阳公主送去的。” 司膳房的管事一听,立刻吩咐厨子:“多做几个晋阳公主爱吃的菜。” 然后,他问小吏:“晋阳公主的饭菜,怎么是你来取?” “因为”小吏话语一顿,斟酌着说:“晋阳公主在户部呢,她还在忙差事,说是今晚就留在户部了。” 闻言,管事赞道:“晋阳公主如此勤奋,不枉陛下器重她。” 在小吏取走饭菜后没多久,淇水就来了司膳房。 “太子妃,晋阳公主今晚留在了户部,没有出宫。”淇水向长孙氏禀道。 李世民就在旁边,听见这话,便抬起了头:“她怎么没有出宫?已经下衙了。” 淇水回答:“听说是在忙差事。” 听见这话,长孙氏向李世民投去埋怨的眼神:“你怎么给小庾儿安排这么繁重的差事?还要连夜做?” 李世民:“” 他交给王庾任务时,可没规定时间。 “额应该是萧尚书给小庾儿安排的差事。”李世民淡定地说。 长孙氏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神色不变,就起身说道:“我去给小庾儿送点吃的。” “等等。”李世民叫住她:“还是让杜君绰他们去送吧。” 长孙氏坚持:“我去看看小庾儿。” 李世民又道:“你若是不放心,那我去看看她。” 两次被阻拦,长孙氏忽然明白过来,户部是衙门重地,于是,她又重新坐下:“好。” 然而李世民去了户部,却没见到王庾 第965章 发现疑点 看着房门上的锁,李世民质问小吏:“你不是说晋阳公主今晚会留在这里吗?人呢?” 小吏吓得跪了下去:“启禀殿下,当时晋阳公主是这样跟我说的,而且一刻钟前,我还给晋阳公主换过热茶,她当时就在里面” 杜君绰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那晋阳公主现在人呢?” “我我也不知道”小吏战战兢兢地回答。 “晋阳公主出去了吗?”杜君绰又问。 小吏想了想:“我我刚才去巡察别的地方了,不知道晋阳公主出去了没有。” 李世民听得心烦,吩咐杜君绰:“你带人去仔细找一找,看看晋阳公主是否在户部。” “是。”杜君绰立刻带人去找。 很快,杜君绰就回来了:“启禀殿下,晋阳公主不在户部。” 闻言,李世民抬脚就往外面走:“她既然没有出宫,也不在这里,那肯定是回了无虞宫。” 无虞宫是王庾在宫中的住所,与她当年在秦王府住的院子是同一个名字。 杜君绰追了上去:“殿下,您是要去无虞宫吗?那里是后宫,您去恐怕不妥。” 李世民顿住,然后随便指了个内侍:“你去无虞宫看看晋阳公主是否在那里。” “是。”内侍领命而去。 此时此刻的王庾已经潜进了尚书省。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留守的官吏,借助昏暗的天色悄悄地逼近尚书左仆射的房间。 以裴寂的为人,重要的东西肯定是放在自己的房间。而且她白天的时候已经观察过,只有两位仆射的房间才上了锁,这就说明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王庾决定去这两间房里探一探。 她没有从房间的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旁边的窗户,掏出匕首,一点一点地把窗户里面的木栓移开。 “嗒!” 一声轻响。 王庾扬起嘴角,收好匕首后,就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谁知她落地时,脚似乎踢中了什么东西,她连忙伸出双手,一把抱住那物件,然后翻转身体。 最后,王庾背靠地躺着,东西完好无损地被她护在怀中。 虚惊一场。 王庾缓缓地站起来,将怀里的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然后关上窗户。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声音:“你听见了吗?里面有声音。” “怎么可能?这个房间的钥匙在裴仆射身上,他早就出宫了,你肯定是听错了。” “是吗?” 随即,王庾看见一个影子贴近房门,倾听里面的声音。 “奇怪,难道我刚才听错了?” “走吧,别疑神疑鬼了。” 外面逐渐趋于平静。 王庾这才抬起脚,借助微弱的月光开始翻找起来。 她找得很仔细,没有放过任何角落,包括暗格。 可惜,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最后,她来到书案前,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之外,还有几本奏折和画册。 她稍微翻看了一下奏折,然后又拿起画册看了起来。 画册是时闻社出的,没什么可疑 突然一个东西从画册中掉了出来,王庾反应敏捷,及时接住了。 是枚铜板。 王庾用两个手指捏着铜板放在月光下,仔细端详,又放在手中掂了掂。 随后,她将铜板收进了自己的佩囊中,又继续翻看画册。 翻到最下面那本画册时,王庾发现了一张书签。 书签上写了一首诗,署名是“轻兰居士”,这名字看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 王庾拿起书签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兰花的幽香。 看完之后,她又把书签放回了原位,然后将书案上的东西按照原来的方位放好。 最后,她从窗户中跳了出去,又把木栓移回原位。 接下来,她去了尚书右仆射的房间。 无虞宫。 “劳烦通传一声,太子派我来给晋阳公主请安。”内侍对守卫说道。 守卫却说:“晋阳公主不在这里,我们没有接到晋阳公主要来无虞宫的消息。” 闻言,内侍转身就走。 正在这时,内侍看见前方有一位小郎君朝这里走来,看其身形,似乎是晋阳公主。 他连忙迎上去,看清面容后,当即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新分到东宫的内侍,便笑着问:“是太子让你来找我的吧,何事?” 内侍恭敬回答:“太子和太子妃听闻您今晚要留在户部,担心您吃不好,太子就给您送了些东西,但是您不在户部。 “所以,太子就让我来无虞宫看看。” 顿了一下,内侍问道:“敢问晋阳公主,您刚才去了哪里?” “哦,我就是看账册看累了,去园子里走了走。” 随意应付了一句,王庾就开始赶人:“我要回无虞宫了,你回去告诉太子妃,明日一早我去给她请安。” 说完,她径直绕过他,往无虞宫走去。 内侍转身,亲眼看着王庾走进无虞宫后,才回东宫。 回到东宫之后,内侍一五一十地禀报李世民。 看账册? 这小丫头还挺勤奋,李世民在心里赞了一句,然后命人把长孙氏准备的吃食送去无虞宫。 第二天,王庾先去参加了朝会,然后去给李渊请安,再去东宫给李世民和长孙氏请安。 之后,王庾回到户部,继续看账册。 到了下午,王庾放下最后一本账册,伸了个懒腰:“终于看完了。” 萧瑀扫了一眼自己看过的账册,不过才一箱子而已,实在没法和王庾相比。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淡漠。 萧瑀问道:“可看出什么疑点吗?” “嗯,我发现了。”王庾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闻言,萧瑀起身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跟我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王庾从地上找出一本账册,翻开给萧瑀看:“您看,从武德七年二月起,铸币数量就一直没怎么增加,但损耗却在不断地增加。 “您看看这几个月,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损耗一直在增长。 “到武德七年年底,就一共损耗了” 王庾拿着笔在纸上算给了萧瑀看。 接下来,王庾又把武德八年的损耗算了出来。 萧瑀看到后面,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最后一拳锤在案上:“这个裴寂,简直就是朝廷的蛀虫。” 王庾:“您知道那些损耗怎么处置吗?” “回炉重造。”萧瑀回答。 王庾摇了摇头:“不是” 第966章 借她之手 王庾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的猜测,而是掏出了一枚铜板给萧瑀:“您看看这枚铜板。” 萧瑀接过铜板,仔细端详:“这就是一枚普通的铜板,有什么问题吗?” “您再看看这枚铜板。”王庾又掏出了一枚铜板。 这时,萧瑀注意到了,这两枚铜板是从两个不同的佩囊中掏出来的。 萧瑀拿着两枚铜板仔细比对,又掂了掂。 掂了几下后,他的眼睛突然睁大:“这两枚铜板不是一样重。” 他伸出左手,掌心里躺着王庾给他的第一枚铜板:“这枚铜板要轻一些。” “没错,它们不是一样重。”王庾继续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些损耗的铜板裴仆射并没有拿去回炉重造,而是把它们用了出去。 “更甚者,他有可能做了假账,挪用铜矿私铸钱币,然后将其收入自己的囊中。” 听到这里,萧瑀怒骂:“岂有此理,陛下信任他,才把铸币一事交给他,没想到他竟敢中饱私囊,私铸钱币” 狠狠地骂了裴寂一顿之后,萧瑀突然问道:“这枚铜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庾顿了一下,然后回答:“昨日我去尚书省拿账册的时候,在裴仆射的房间外捡到的。” 萧瑀摩挲着手中的铜板:“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若没有实证,无法将他定罪。” 说到这里,萧瑀看向王庾:“你既然从账册中发现了疑点,那接下来找证据的事也交给你吧。” 这家伙又想指使她干活。 王庾心中很无语,嘴上提议道:“查案不是户部的差事,您不如找人写一封匿名信,向陛下告发裴仆射。 “到时候陛下一定会将此案交给大理寺,也就不用您费心了。” 这个小丫头,尽想着偷懒。 萧瑀腹诽了一句,然后板着脸道:“陛下对裴仆射深信不疑,一封匿名信不足以引起陛下的重视。 “说不定还会因此打草惊蛇,这个方法不行。 “你去找些实证,到时候我亲自告发裴仆射。” 王庾不情愿道:“这是殿下给您的差事,您为何不去?再说了,我还要办殿下交给我的差事呢。” 萧瑀低吼:“我是你的上官,这是命令。” “” 官大一级压死人。 王庾咬牙道:“是,遵命,尚书。” 东宫。 萧瑀把王庾的发现跟李世民说了一遍,并呈上了那两枚铜板。 李世民掂了掂两枚铜板,果然发现它们的重量不一样。 他眸中闪过笑意,这次,他一定要扳倒裴寂。 “你刚才说,这些都是小庾儿发现的?” “是。”萧瑀如实回答。 李世民眸中的笑意更深了:“我还以为她昨日看的是户部的账册,原来她看的是铸币账册。 “这小丫头有点本事,好好培养。” 萧瑀恭敬应下:“是,殿下。” 李世民又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臣已经让李侍郎去找证据了。” 听见这话,李世民揶揄道:“姑父倒是会偷懒,我交给你的差事,你甩手就给了小庾儿。” 萧瑀也笑了:“殿下不是让我好好培养李侍郎吗,这是个好机会。” “哈哈” 殿内响起了李世民爽朗的笑声。 离开东宫之后,萧瑀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 自从王庾升任户部侍郎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太子就召见了他,并吩咐他好好培养王庾。 后来太子想借他的手除掉裴寂,他就顺势把这件差事交给王庾,并美名其曰“培养人才”。 太子刚才没有反对,就说明太子并不怪罪他把这件差事甩给王庾,那么,他就可以借王庾的手帮太子除掉裴寂。 若是出了意外,王庾至少还有公主的身份顶着。 这一日下衙后,王庾回到府中,就命令大全:“你去查查轻兰居士是谁?跟裴寂是什么关系?” 听到“轻兰居士”这个名字,大全双眼一亮:“公主,这个不用查,我知道轻兰居士是谁。” 王庾端正了身体:“说说看。” 大全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话说这轻兰居士原是洛阳城中有名的歌女,她嗓音独特,唱起歌来让人如痴如醉。 “更难得的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作起诗来更是让很多文人都自愧不如” 王庾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书签上的诗,辞藻华丽,意境深远,是首好诗。 “听说她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不得已才落入风尘,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卖艺不卖身。 “后来不知是何原因,三年前,她从洛阳来到长安,并在平康坊落脚。 “长安的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听闻她的大名,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王庾打断他的话:“这么有名的美人,为何我不知道?” 她最爱听街头巷闻,春花也时常讲给她听,没道理她不知道这么一个美人。 大全刚要回答的时候,林郅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美人?” 说着,他径直坐在王庾右边的椅子上。 王庾眸中闪过惊讶,这小子不是一向坐下面的位置吗?怎么今日坐她身边了? 而大全看见林郅悟的举动,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平南侯怎能与公主平起平坐呢? 他要不要出言提醒一下? 正当大全犹豫的时候,王庾顺手给林郅悟倒了一杯热茶。 看见这一幕,大全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这是公主的结拜兄弟,平起平坐没什么问题。 王庾将茶杯推过去,回答林郅悟刚才的问题:“就是平康坊的一个美人。” “噗~” 林郅悟刚喝进去的茶喷了出来,他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茶水,惊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莫非你穿男装还不过瘾,还想去平康坊喝花酒?” 王庾:“” “咳咳”大全被林郅悟的话惊到了,“平南侯,您胡说什么呢? “公主可是女儿身,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林郅悟放下心来:“那就好。” 王庾白了他一眼,继续问大全:“那这个轻兰居士跟裴寂有往来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全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轻兰居士已经消失两年了。” “什么,消失了?”王庾很惊讶。 她还没开始查,线索就断了? 大全神情忧伤:“可不是嘛,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我本来已经存够了金子,打算去见她一面的,结果没想到她消失了。 “唉” 第967章 讨好陛下 听到大全的话,林郅悟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他:“你居然有钱去平康坊?还一掷千金?” 大全先是窥探了一眼王庾,见她低头在思考事情,并未怪罪他,就抬起头得意地对林郅悟说: “别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郎将,但我身上也有不少军功的。 “朝廷的俸禄、赏赐,再加上公主府的月例和赏赐,我每个月有很多钱的。” 公主出手大方,他们得到的赏赐也多,再加上从前跟着公主出征,从敌人手中掳掠了不少钱财。 更何况,公主深得陛下和太子恩宠,有爵位有封地,手中还有实权,巴结公主的人多了去了。 公主不爱搭理这种事情,所以那些人就来巴结公主身边的人,他们因此也得了不少好处。 看着大全得意的模样,林郅悟想起了被罚的一年俸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尤其是大全脸上的笑,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下去吧,我有话单独和小庾儿说。” 大全看向王庾,见她点头,就退了出去。 “小庾儿,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林郅悟倾身靠近王庾。 王庾看向他:“你说。” “咳咳”林郅悟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说:“前不久我不是送了你一件礼物吗? “你能不能把那件礼物借给我” “什么?”王庾怒道:“你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收回去?” 林郅悟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收回去,是借用。就借用一天,用完之后马上还给你。” “真的?”王庾露出怀疑的眼神。 林郅悟急忙点头:“真的,你相信我,我可从来没有骗过你。” 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年的脸颊上,衬得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特别真诚。 王庾相信了他,但还是问道:“你要用来干什么?” “额”林郅悟犹豫了一下:“我想讨好陛下。” 讨好陛下? 王庾突然倾身过去,死死地盯着林郅悟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讨好陛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此时,两人的脸相距三寸,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么近的距离,林郅悟的心顿时就怦怦直跳,脸也瞬间变红,他不敢直视王庾的眼睛,转移了视线。 “我没有做亏心事,就是想讨好陛下,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毕竟要娶人家的女儿,总要好好表现一番,不然真没戏了。 他越是目光躲闪,王庾就越觉得他有问题。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亮,“哦,我知道了,你定是看上了哪位大家闺秀,想要陛下给你赐婚,所以你才讨好陛下。” 林郅悟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冲她笑了两声:“嘿嘿” 见到他这副傻笑的模样,王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不如我帮你参谋参谋。” “不需要。”林郅悟一口拒绝,唯恐晚了就甩不掉。 “别拒绝得这么干脆,这长安城里的姑娘,我肯定比你熟悉,你告诉我,我定然可以帮你。” “不不不,我不需要。” 见王庾还要追着问,林郅悟干脆说道:“你放心,这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我肯定能和她成亲。 “你就当好你的户部侍郎,不用操心我的事。” 听到“户部”两个字,王庾就有点头疼,再也没有追问的心思。 她随口应付了一句:“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 “好啊!”林郅悟咧开嘴笑。 王庾眉头微皱,这小子为什么笑得那么奸诈? 罢了,罢了,她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礼物你现在就要拿走吗?我还没练好呢。” “现在不拿,等”林郅悟在心里算了一下李渊给的期限,说道:“半个月以后我再来拿吧。” “行。”王庾答应之后,又问:“你还有事吗?” “没有。” “那你就回府吧,待会儿要宵禁了。” 林郅悟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跟王庾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王庾叫来大全,吩咐道:“多派些人出去,查查轻兰居士的行踪。 “还有,派几个机灵的人跟着裴寂,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禀报于我。 “对了,把时闻社的探索队派出去” ---------- 第二日,林郅悟进宫了。 李渊见着他依然没有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这一次,林郅悟十分恭敬:“陛下命臣钻研新的火器,臣已经想出来了。” 说着,他取出一张纸:“这是新火器的构造图,还请陛下过目。” 岳郁立刻接过构造图,送到了李渊手中。 当李渊看见纸上的东西时,十分疑惑:“这是什么东西?威力大吗?” “陛下,请恕臣冒昧。” 于是,林郅悟走到李渊身边,指着构造图解释了起来。 听完林郅悟的解释,李渊成功地被他挑起了兴趣,“做这个火器需要什么东西,你尽管说,我一定帮你找来。” “多谢陛下。” 李渊又问:“这个火器做出来需要多长时间?” 林郅悟踟蹰着说:“离陛下给我的时间只剩半个月,恐怕有点难” “那就从现在开始算,一个月之内把它做出来,需要什么就尽管跟我说。”李渊让了一步。 林郅悟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陛下,臣一定竭尽全力,尽快做出来。” “如果你能把这个火器做出来,我定会重重地赏你。”李渊很开心,立即就许下了诺言。 林郅悟很想顺势提亲,但是一想到苏定方的话,立刻就打消了念头:“为陛下办事是臣的职责,臣不需要赏赐。” 闻言,李渊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郅悟,这傻小子居然没有讨赏? 为了让李渊相信他的一颗赤诚之心,林郅悟当场写了一份单子,将需要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然后就告退,离开了太极宫。 李渊拿着单子扫了一遍,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林大郎今日特别恭顺?” 岳郁笑了:“大概是上次被陛下的龙威给震慑住了吧。” 有可能。 李渊微微颔首,不禁有些得意。 岳郁见他心情不错,就趁机为林郅悟说话:“林大郎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是他性情耿直,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坏心眼,又怀有举世之才,将来定能为大唐立下大功劳” 第968章 绝不会让 又过了两日,魏国公的女儿被皇帝赐给赵王为正妃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 接着,魏国公府传出消息,将大办宴会,庆祝这一桩喜事。 王庾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高兴,她问春花:“魏国公府要举办宴会,有给我送帖子吗?” 春花很是纳闷,公主不是对这些宴会什么的不感兴趣吗? 从前,除了宫里和各个王府的宴会,其他的宴会,公主一向都不闻不问,怎么今儿问起魏国公府的宴会帖子了? 虽然春花满腹疑惑,但她什么也没问,恭敬回道:“虽然公主从不去那些大臣的宴会,但是那些大臣每次举办宴会都会送帖子给公主。” 王庾立刻说道:“把帖子找出来给我,我要去参加魏国公府的宴会。” 春花惊呆了,她莫不是出现幻听了吧? “公公主,您说什么?” 王庾又重复了一遍:“去把魏国公府的帖子找出来给我。” 春花这才相信王庾是真的要去,急忙去找帖子。 找来帖子,王庾看见上面的日期,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后日举办宴会,不是很晚,正好。 与此同时,林郅悟也收到了帖子。 “侯爷,魏国公府后日举办宴会,邀请您去,这是帖子。” 文泽递上帖子。 林郅悟看都不看,语气很不耐烦:“不去不去,快拿走,以后只要不是小庾儿和陛下以及太子举办的宴会,我都不去,你们也不用禀报我了。” “是。”文泽拿着帖子转身就走。 突然,林郅悟脑海中闪过那日王庾问大全话时的情景,他立刻喊道:“等等,把帖子拿来给我瞧瞧。” 文泽又把帖子递过去。 林郅悟接过帖子看了看,然后说道:“去打听一下,晋阳公主后日是否会去?” “侯爷,除了宫里的宴会以及王府的宴会,其他人举办的宴会,晋阳公主都不会去。”文泽很了解王庾的情况。 林郅悟嘴角微勾:“这次不一样,她若是收到帖子肯定会去,你先去打探一下。” 于是,文泽亲自去打探这件事。 没过多久,文泽回来禀报:“侯爷,您猜对了,晋阳公主后日会去魏国公府。” 林郅悟当即起身:“走,陪我去逛街买衣服。” 两个时辰后,林郅悟迈着酸痛的双腿回到府中,满是感慨:“我今日才知长安的繁华,真是惭愧。” 二虎忍不住说道:“侯爷您平常都不爱上街,当然不知道长安有多繁华。 “说实话,您今日才逛了两个时辰,还有很多地方都没逛呢。” 林郅悟连连摆手:“不去,再也不去了,我突然觉得府中绣娘的手艺也挺好的。” 逛街,果然不是男人干的事。 这时,李德謇从外面跑了进来:“林大郎,走,陪我去买衣服。” 林郅悟:“” “不去,不去,打死我都不去。”林郅悟紧紧地抓住扶手,唯恐李德謇上前硬拽。 李德謇目光触及文泽和二虎手中的衣服,疑惑道:“你这是上街了?” “是啊,走得我腿都酸了,所以你还是叫别人去吧。” 谁知,李德謇走到林郅悟身边坐下,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你为什么突然去外面买新衣服? “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想穿着新衣服去见她?” 被揭穿了心思,林郅悟的脸顿时就红了,同时心里还有一丝愧疚。 但转念一想,小庾儿又没有喜欢上李德謇,李德謇和小庾儿也没有定亲,他为何要愧疚? 看见林郅悟的脸色,李德謇激动地叫了起来:“你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啊?快说,是谁?” 林郅悟有点窘迫。 见状,文泽冲二虎使了个眼色。 于是,二人悄悄地离开了厅内。 经过内心的挣扎,林郅悟还是选择了坦白:“我也喜欢小庾儿,而且我决定了,非她不娶。” 这话就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把李德謇的心震成了好几瓣。 “你你明明跟我说过,你只把小庾儿当兄弟的。” 林郅悟很坦荡:“是,从前的我确实只把小庾儿当兄弟,但是我和她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后,我发现我对她的感情不止如此。 “我知道你也喜欢她,而且你是我和小庾儿的好兄弟,我无意伤害你,但是感情的事不能让,所以,我决定跟你公平竞争。 “最后无论小庾儿选择谁,我希望我们的兄弟情永远不会变。” 李德謇心情很复杂:“是我先喜欢小庾儿的,你怎么能横插一脚呢?” 林郅悟:“对,是你先喜欢小庾儿的,但是感情的事不分先后,何况小庾儿现在并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与人定亲。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可以追求小庾儿,包括你跟我。 “所以我也不是横插一脚,而是和你公平竞争。 “若是你觉得很生气,我跟你道歉,但是小庾儿,我绝不会让。” 李德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但一回到府中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脑海中不断闪过他和王庾相识相处的画面,还有和林郅悟相处的画面。 两种不同的情绪不断在他心中交织,搅得他心烦意乱。 最后,他去了正院,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张出尘听完后,鼓励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林大郎说得对,小庾儿现在没有定亲,你们都可以求娶。 “最后结果如何,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你大胆地去做,为娘在背后全力支持你,但你要记住一点,不可使用卑劣的手段,要光明正大地去做。且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保持一颗初心。” 说到这里,张出尘重重地拍了一下李德謇的肩膀:“我儿子不比别人弱,我相信你一定会和小庾儿成就好事。” “阿娘,您对我这么有信心吗?”李德謇很激动,仿佛得到了母亲的支持就得到了胜利一样。 张出尘郑重地点头:“当然,你这么厉害,为娘肯定对你有信心。” 最后,李德謇满怀斗志地离开了正院,然后拿着母亲给的钱去买衣服。 得知李德謇出府的消息,张出尘对身边的管事娘子说:“去把长安城内还未定亲的小娘子的画像找来,我要给大郎物色一个。 “记住,不要找皇室中人。” 管事娘子很不解:“您刚才不是还鼓励大郎吗?怎么这会儿又帮大郎物色其他的姑娘?” 张出尘叹道:“唉,那个傻小子,怎么斗得过林大郎? “让他去撞一撞南墙也好,这样能清醒一点” 第969章 失礼之人 眨眼就到了魏国公府举办宴会的日子。 这一日,来魏国公府祝贺的人络绎不绝,门前的马车甚至占据了好几条街道。 没有收到帖子的府邸,也派了人来送礼物,一时之间,魏国公府附近的几条街道都被马车和人群堵住了。 “怎么回事?” 见马车突然停下,王庾朝外喊道。 外面传来了大全的声音:“公主,前面有很多马车,道路被堵了。” 闻言,王庾撩开帘子往外看,果然到处都是马车,一眼望不到头。 看来,裴寂作为当朝第一宠臣,巴结他的人太多了。 王庾跳下马车,吩咐道:“车夫留在这里看守马车,其他人拿上礼物,随我走过去。” 春花劝道:“公主,您身份尊贵,去参加宴会就已经给足了魏国公的面子。 “不如我们再等等,他们看到您的马车肯定会让路的。” 王庾不想等,撂下一句“不必了”就径直往前走。 春花无奈,只得带领众人跟上。 “晋阳公主?” 前面的人看见王庾,纷纷下马车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露出笑容,冲他们点头致意:“诸位不必多礼,都是来参加魏国公府的宴会,就请自便吧。” 在王庾走后,他们忍不住低声议论:“没想到一向不参加大臣宴会的晋阳公主都来了,可见魏国公的恩宠不小啊。” “魏国公的儿子与临海公主定了亲,如今他的女儿又被许配给了赵王,算是皇亲国戚,晋阳公主来祝贺也很正常,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听说就连陛下和太子都赏赐了东西给魏国公,更别说其他的宗室了。魏国公府的势力如此大,往后可得小心点,千万不要得罪了魏国公府的人” 王庾在一片议论声中来到了魏国公府的大门前。 这时,旁边有一位男子与魏国公府的管事说完话后,转身欲离开,但王庾刚好走到他的后面。 眼看着男子就要撞上王庾,大全迅速冲上前,一把推开了男子。 “大胆,竟敢撞晋阳公主?” 王庾看了眼自己抬起的手,又看向大全,心里嘀咕着:这小子武功精进不少啊,反应比她还快 男子听到“晋阳公主”四个字,吓得趴在地上,连声求饶:“晋阳公主请恕罪,我不是要撞您,我只是没看见路。” “无妨,起来吧。”王庾的语气很平和。 男子这才站起来,并大着胆子看向王庾。 这一看,他的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晋阳公主怎么会 见男子一直都盯着王庾看,春花大声呵斥:“放肆,晋阳公主乃千金之躯,岂是你能窥探的?” 男子回过神来,连忙请罪:“晋阳公主恕罪,郑某第一次得见贵人,有所失礼,还请晋阳公主海涵。” 王庾打量了一番男子之后,心里很是纳闷,她虽然是公主,但也经常在长安城内晃荡,长安城的百姓基本上都见过她。 就算没亲眼看见她,也见过她在画册上的面容,不至于见到她这么震惊。 若是外地来的,也不应该是他刚才那种表情,他刚才的表情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而以她的相貌,还不至于吓到人。 所以,这人为何如此反应? 王庾正在思考时,魏国公府的管家陈勉已经看见了这边的动静。 他心中一惊,连忙走下台阶:“晋阳公主大驾光临,我等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还请晋阳公主恕罪。” “无妨,你先忙着,我自己进去。”王庾让人留下礼物,就径自往里走。 陈勉当然不可能让王庾自己进去,他吩咐其他人继续迎接宾客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去给王庾引路。 “郑管事,你不用担心,晋阳公主最是和善,她不会怪罪你失礼的。” 魏国公府的管事见郑管事一直站着没动,以为他被吓到了,就出言安慰他。 闻言,郑管事露出感激的神情:“多谢告知,郑某就先行告辞了。” 当他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拔腿就跑。 因为王庾的特殊身份,陈勉先领着王庾去见了裴寂。 裴寂看见王庾,很是惊讶,他没想到王庾居然亲自来了,还来得这么早,这不免让他有些得意。 寒暄几句之后,裴寂就命人领着王庾去了后院。 王庾刚走,李德謇和林郅悟就在魏国公府的门前相遇了。 “林大郎。” “李大郎。”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地打量对方。 “林大郎今日这一身衣服真是俊朗无比,这要是进去了,那些小娘子可就移不开眼光了。” 李德謇笑着称赞,心里却在嘀咕:这衣服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怎么他穿起来感觉就是比别人俊朗? 林郅悟也笑着吹捧:“李大郎这身衣服,倒是衬得你比往日更加英气逼人,林某自愧不如。” 嘴上夸赞对方,心里却在嘀咕:这小子打扮得这么花里胡哨,是想去勾引小庾儿吧。 “不敢当,不敢当。”李德謇谦虚了几句,就伸出手:“平南侯请。” “李兄请。” 两人互相谦让,谁也没有往前踏出一步。 旁边的管事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了过来:“敢问二位是来道贺的?” “是。”二人齐声道。 管事:“既然如此,二位请进。” 进了魏国公府之后,还是林郅悟率先打破了这种阴阳怪气的局面。 “我说,咱们能不能像以前那样说话,刚才那样说话真是别扭。”林郅悟扭头看向李德謇。 李德謇动了动肩膀,将浑身的不自在甩了出去:“说实话,咱们就不是那客气谦虚的人,跟你那样说话,简直比挨打还要难受。” “我也是。”林郅悟猛点头,深以为然:“还是现在这样轻松,话说咱们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反目成仇,是吧?” “那是自然,真正的兄弟是不会有芥蒂的。”李德謇豪爽地说。 两人四目对视,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话说,你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比不上我的。”李德謇冲林郅悟挑了一下眉毛:“我这件衣服可花了我半年的俸禄。” “真是奢靡。”林郅悟骂了一句,又不服气地说:“衣服好不好看不是取决于花的钱多还是钱少,而是取决于穿它的人。” 李德謇顿时暴躁了:“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如你俊朗?” 林郅悟扬起下巴,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十分明显。 “臭小子,真是不要脸,我告诉你,小庾儿定会喜欢我这套衣服。”李德謇骂骂咧咧地说。 林郅悟毫不留情地反击:“小庾儿喜欢你的衣服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你。” “你”李德謇气得脸色铁青:“林大郎,你别得意,小庾儿也不喜欢你。” 林郅悟:“” 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唉” 跟在后面的二虎忍不住对文泽说:“你看侯爷和李大郎,还真是难兄难弟。” 文泽很是赞同 第970章 喜平县主 林郅悟和李德謇见到裴寂,恭贺了几句之后,就说:“宴席还未开始,我们四处转转吧。” 裴寂自然是应允,并派人随行领路。 走了没多远,林郅悟和李德謇对视一眼,然后林郅悟假装随意地说:“今日陛下和太子都派人来向魏国公恭贺,可见魏国公深受陛下和太子的信重,真是让人羡慕。” 领路的仆人连忙谦虚道:“平南侯言重了,都是皇恩浩荡,我们国公爷也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听说一向不轻易参加宴会的晋阳公主要来向魏国公道贺,不知是真是假?”李德謇顺势说道。 领路的仆人面露得意之色:“自然是真的,而且晋阳公主来得很早,她现在就在后院。” 闻言,林郅悟和李德謇交换了眼色。 又走了一段路,林郅悟找了个亭子坐下:“我觉得此处风景甚好,李兄,你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李德謇跟着坐下。 “那我们就在此处欣赏一下吧。” 随后,林郅悟对领路的仆人说:“今日魏国公府宾客如云,你们定是忙不过来,我与李大郎就在亭子里欣赏一下风景,这儿用不着你,你去忙吧。” 见林郅悟这么体贴,领路的仆人十分感激:“多谢平南侯体恤。” 接着,他命人端来热茶点心,然后就离开了。 他一走,林郅悟和李德謇就站了起来:“走,去找小庾儿。” 两人疾步前行,都想成为那个先出现在王庾面前的人。 然而两人假装误入后院,找到晋阳公主府的人后,却没见到王庾。 “晋阳公主呢?”林郅悟脸色一沉,满心的欢喜瞬间化为乌有。 春花回道:“公主说魏国公府的景色特别好,想一个人欣赏。” 一个人赏风景? 林郅悟心中一动,小庾儿该不会是去干什么坏事了吧? “嗯,魏国公府的风景确实不错。”李德謇附和了一句,然后冲林郅悟使了个眼色。 两人随即离开这里。 走了几步,林郅悟突然停下,对李德謇说:“小庾儿一个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分头去找吧。” 这个提议正中李德謇下怀,他当即答应:“好。” 于是,两人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在李德謇走后,林郅悟就吩咐道:“你们也去找找晋阳公主,若是找到了,就来寻我。” 林郅悟指向右前方:“我往这个方向去,你们若是找到了就往这个方向来寻我。” 文泽没有动,而是劝道:“侯爷,虽说这是魏国公府,应该不会有危险,但是属下认为,您身边还是留一个人比较好。” “没错。”二虎点了点头。 林郅悟看他们坚持,就说道:“那文泽留下,二虎去那个方向找吧。” 二虎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便立即行动。 林郅悟带着文泽往右前方走了,他没有注意到后面不远处的花丛中,有人在盯着他。 李芳望着林郅悟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痴迷,但下一刻就被仇恨掩盖了。 她喃喃道:“既然我不能如愿,那你也别想如愿。” 另一边,李德謇并未带仆人来魏国公府,他想着林郅悟有三个人,肯定找得比他快。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一路走马观花,寻找王庾的身影。 “哎哟~” 李德謇只顾着找王庾,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姑娘。 他连忙伸出手,想要去扶她:“这位小娘子,对不住,你没事吧?” 姑娘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手,见其虎口处有茧,便猜测这人是个习武之人。 又抬头看向他的脸,五官硬朗,眸中充满了歉意,不像登徒浪子。 她没有接受李德謇的帮助,而是选择自己站起来:“我没事,郎君不必放在心” 话还未说完,她就“哎哟”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好痛。 李德謇看她痛得眼眶里都是泪水,心中愧疚不已:“这位小娘子,实在对不住,你应该是崴了脚,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说着,再次伸手去扶她。 但是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因为他想起了姑娘刚才的动作,便问道:“这位小娘子,你的家人或者仆人在附近吗?我还是去找她们来扶你吧。” 这句话让姑娘多看了他两眼:“我是一个人出来看风景的,家人在前院,仆人也不在附近。” 李德謇有点着急,他撞伤了人,不可能放任不管,但是他又想去找王庾。 犹豫了一下,李德謇开始四处张望。 “你等等。”说完,李德謇快速往左边跑去。 很快,他就领着两个魏国公府的丫环走了过来:“这位小娘子的脚崴了,你们扶她回后院,再叫府医给她看看吧。” “喜平县主,您受伤了?”丫环认出了坐在地上的姑娘。 李德謇很惊讶,喜平县主?他居然撞伤了一个县主? 幸好阿娘今日没来,不然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又会打他。 “喜平县主,失礼了,改日李某定当亲自登门赔罪,现在就让她们送你回后院吧。” “好。”喜平县主答应了一声,就扶着丫环的手站了起来。 但她的脚似乎伤得很严重,表情很是痛苦。 李德謇十分抱歉地目送她远去,然后才去找王庾,不过这一次,他稳重很多,走路时眼观八方,再也没撞到人。 喜平县主回到后院后,魏国公夫人连忙命人去找府医,然后询问事情经过。 丫环禀道:“是李靖大将军府上的大郎不小心撞倒了喜平县主。” 喜平县主眼神闪烁了一下,原来他是鼎鼎有名的李大将军的儿子,难怪生得那么威武。 很快,府医就来了。 检查完之后,府医说道:“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伤了脚,好好休养十天半个月就行了。” 在府医退下之后,喜平县主对魏国公夫人说:“真是抱歉,今日扰了夫人的兴致。 “我现在脚受了伤,也不好参加宴席,就先回府了,还请夫人海涵。” 魏国公夫人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本想今日让你开心开心,却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夫人别这么说,您能邀请我来,我就很高兴了,只是未能多陪陪夫人,实在是抱歉。”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最后,魏国公夫人派人送喜平县主出府。 在马车上,丫环芍药对喜平县主说:“李大郎身为名将之子,他既然说了改日会登门赔罪,就一定会登门。 “县主,这是个好机会,只要您抓住这个机会,搭上李大将军的船,就不用处处受制于高平王了” 第971章 配合王庾 后院莺莺燕燕,谈笑风生;前院文人学子,吟诗作对,好一派热闹景象。 高平王李道立望着那些风雅的文人,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 过了一会儿,他派出去的仆人回来了。 “县主回府了?” 仆人恭敬回答:“是,我亲眼看着县主上马车的。” 李道立又问:“可打听清楚了,县主是怎么扭伤脚的?” “是李靖大将军的长子不小心撞倒了县主,县主才会扭伤脚。”仆人说。 李道立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道真是李靖的长子撞了她,还是她故意撞上去的? 若是她故意撞上去的,那丫头的心思也太深沉了,日后必成大患。 若是李靖的长子不小心撞了她,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那丫头会借此攀上李靖。 李靖战功赫赫,又深得皇帝器重,手中还有实权,若是让那丫头攀附上,他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李道立示意仆人靠近,然后小声吩咐:“去把李靖的长子找来。” “是。” 仆人离去。 李道立又吩咐心腹护卫:“回去之后告诉管家,县主伤了脚需要静心休养,不要让人打扰了县主。” 护卫心领神会:“是。” 这时,李道立瞥见陈勉走到裴寂的身边,并对裴寂说了什么话,裴寂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不过,裴寂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笑着对周围的人说:“诸位,裴某有事先失陪了,稍后再来和诸位切磋。” 说完,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李道立心中起了疑惑,吩咐护卫:“你跟上去打探一下,看魏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立即行动。 裴寂一边往书房的方向赶,一边压着声音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今日人多混杂,要加强守卫守好书房吗?” 陈勉解释道:“我派了比往常多三倍的人看守书房,按理来说,没有您的命令,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书房。 “但是那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潜进去的,反正刚开始没人发现,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了。” 裴寂气得大骂:“真是一群废物,窃贼进去了都没发现,现在人呢,抓到没有?” 陈勉惭愧地垂下头:“还没有,不过您放心,他们已经去追了,相信很快就能抓住窃贼。” “那还不多派点人去追?若是丢了东西,拿你是问。” 听见这话,陈勉立刻去召集人手。 他们口中讨论的窃贼正是打着“一个人去看风景”的幌子消失了的王庾,她身着魏国公府仆人的衣服,极速狂奔。 “站住。” 魏国公府的护卫们在后面一边叫喊一边猛追,但无论他们跑得多么快,始终都追不上前面的人。 突然,前面出现了魏国公府的仆人,王庾脚步一转,拐上了右边的小路。 后面的护卫看见了,连忙喊道:“快抓住前面那小子。” 仆人一看说话的人是守卫主子书房的护卫,立刻拐上左边的小路去追人。 王庾一路狂奔,但跑着跑着,就远远地看见裴寂往这边走来,她脸色一变,当即翻越栏杆,跳入了园子里。 “快,他往那边跑了。” 后面的人跟着翻越栏杆,继续追。 前方的裴寂听见动静,连忙吩咐身边的人:“你们快去帮忙。” 话刚说完,他又改口:“留下两人,其他人去帮忙。” 于是,两名武功最高的护卫留了下来,而其他人都进入了院子。 裴寂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等待消息。 此时此刻,王庾一边跑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似乎在找什么。 突然,她的目光触及前方走来的人,双眼顿时一亮。 李德謇。 来得正好。 “站住!” 李德謇先是听到了那些护卫的声音,循着声音去看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在狂奔的王庾。 犹豫王庾低着头,李德謇没有认出王庾,以为她只是魏国公府的仆人,而且是犯了错正在被护卫追捕的仆人。 他不想多管闲事,就退到了一旁。 于是,后面的护卫就只看见李德謇突然往路边上走,而那名“窃贼”径直从李德謇身旁跑过。 护卫急得大喊:“那位大郎,快帮我们抓住他。” 李德謇一脸懵然,迟钝地看向他们:“啊,抓谁?” “就是刚才从你身边跑过的那个小子。”护卫解释道。 李德謇回头看向后方,已经空无一人。 想到王庾刚才经过他身边时说的话,他当即露出无辜的表情:“已经跑了。” “唉” 护卫统领叹了口气,不想再说话,便径直往前追。 李德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路中间,并说道:“敢问诸位,刚刚跑了的人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要追她? “是那仆人偷懒不干活?还是得罪了宾客?亦或者是” 但对方人多,李德謇只挡住了寥寥数人,其他人径自绕过他,急促追踪。 “哎哟~” 李德謇倒在地上,假装被人撞倒,然后骂道:“岂有此理,我不帮你们抓人,你们就撞我?” 他爬起来,抓住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人,用力一甩,就将他们甩到了后面。 随后,他立定在路中间,兴师问罪:“怎么,你们撞了我还想跑?” 护卫统领冲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上前,一把抓住李德謇的手臂:“李大郎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故意撞你的,而是不小心。 “还请李大郎多多海涵,我等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就在护卫统领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的护卫就飞快地超过李德謇,继续追王庾。 李德謇想要拦人,却没想到护卫统领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无论他怎么使劲,都不能动弹。 他忍不住在心中说道:小庾儿,我已经尽力了。 秉着能拖住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李德謇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护卫统领,怒气冲冲地说:“怎么,一句不小心就想算了? “今日本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代替我父亲来向魏国公道贺,却没想到魏国公府的人是这样待客的。 “走,你跟我去见魏国公,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你们才敢这么对我? “还是说,他看不起我的父亲,才这么欺负我?” 听到这话,护卫统领再也顾不上去追窃贼,连忙向李德謇解释:“李大郎误会了,我们国公爷绝没有看不起李大将军的意思,也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 第972章 出手试探 护卫统领拼命解释了一通,但李德謇就是要拖着他去找裴寂理论。 无奈之下,护卫统领只好跟着李德謇去找裴寂。 不过,二人见到裴寂之后,护卫统领抢先一步说话:“启禀国公爷,府中进了窃贼,我们正在追捕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李大郎。 “不曾想李大郎误会了我们,非要找您讨个说法。” 他说得又快又清晰,裴寂瞬间就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裴公,不是我误会了他们,而是他们撞了我就想跑” 李德謇的话还没说完,裴寂就打断了他的话:“李大郎,这件事稍候再说,我现在要去追窃贼。” 话落,裴寂径直就往王庾消失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仆人拦住了李德謇。 李德謇气得大喊:“裴公,你就是这么待客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父亲?” 他本以为这句话能让裴寂回头,但没想到裴寂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且还加快了脚步。 裴寂对于身后的干扰充耳不闻,他一边保持优雅的姿态加速一边问道:“那窃贼长什么模样?” “我们并未看见他的相貌。”护卫统领回道。 裴寂又气得骂了一句“废物”。 而王庾原以为李德謇能帮她拖住一时半会,好让她找个机会换装。 却没想到只是片刻功夫,那些护卫就又追上来了,王庾只好加快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人,正是林郅悟。 王庾大喜,看来,老天都在帮她。 “这个小庾儿,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文泽和二虎找到她了吗” 林郅悟正自言自语地到处寻找王庾,却见一个仆人突然朝他跑来,他连忙往旁边躲避:“你是谁?你想干什” 王庾伸出手,一把抓住他:“是我,别出声。” “小”刚喊了一个字,林郅悟就想到王庾的叮嘱,连忙压低声音:“你去哪里了?你怎么跑得脸这么红?” “此事待会儿再跟你解释。”王庾说话的时候,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如手掌般大小。 “帮我收好这个东西,站在这里别动。” 王庾快速将册子塞进林郅悟的怀里,然后就跑进了旁边的花丛中。 但很快,她就出来了。 此时,王庾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头上的发簪也换了一支。 林郅悟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坏事了?” “嘘!他们来了。” 王庾换上一张笑脸,看着旁边的花丛说:“魏国公府的景致果然赏心悦目,这一路走来,我的心情都舒畅多了。” 林郅悟瞥了眼追来的护卫,然后假装和王庾在欣赏风景:“确实如此。 “看来,我得跟魏国公讨教讨教,也好改造一下我那简陋的宅子。” 这时,那些护卫走了过来:“见过晋阳公主,平南侯。” 王庾转身:“免礼。” 为首的护卫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敢问晋阳公主,您可曾看见一个身穿灰衣的奴仆从这里经过? “他大概这么高。” 为首的护卫比划了一下。 “看见了。”王庾道。 为首的护卫心中一喜,连忙问道:“他往哪边跑了?” 王庾扬手一指:“他往那边跑了。” 护卫正想往王庾指的方向去追,就听见了裴寂的声音,当即停下了脚步。 只见裴寂笑呵呵地走来:“晋阳公主和平南侯真是好兴致,居然撇开众人在园子里赏风景。” 最后三个字,裴寂加重了语气,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打量二人。 林郅悟顿时就恼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身边带不带人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裴寂深知林郅悟难缠,便笑着赔罪:“林大郎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锋一转,他又看向王庾:“敢问晋阳公主,你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这里的景致实在是太美了,一不小心就看迷了眼,我也不知道呆了多久,但肯定是很久了。”王庾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眼神。 “倒是我打扰了二位的雅兴,宴席还要一会儿才开始,二位不妨再多欣赏一下。”裴寂笑着说。 王庾回以微笑:“正有此意。” 于是,裴寂走到一旁,然后分出一部分的人手继续往前追踪,又低声对留下来的护卫说:“你们仔细瞧瞧,那窃贼会不会是晋阳公主和平南侯?” 那些护卫心中大惊,主子竟然怀疑晋阳公主和平南侯? 惊讶过后,他们全都看向了王庾和林郅悟。 “他们在看你。”林郅悟提醒王庾。 王庾小声说道:“不要去看他们,自然点。” “哦。”林郅悟低头扫了一眼胸前,那本册子没有多大,也不厚,因此藏在他的怀里,从外面看不出来。 看样子,小庾儿是偷了裴寂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竟然让小庾儿冒这么大的险? 另一边,护卫统领低声对裴寂说:“国公爷,那窃贼的身量比平南侯要矮半个头,但比晋阳公主高三寸。” 裴寂心想,要假扮一个比自己高的人还能想办法,但要假扮一个比自己矮的人,还跑得这么快,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裴寂将怀疑的目光锁定了王庾。 “你认为,那窃贼有几分像晋阳公主?” 闻言,护卫统领仔细打量王庾:“额身形倒是相似,就是晋阳公主的身量比那窃贼矮三寸,还有就是晋阳公主脚上的靴子与那窃贼的靴子也很相似。” 裴寂低吼:“不要说相似,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护卫统领面露难色:“国公爷,那窃贼跑得非常快,我们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实在是确认不了。” 闻言,裴寂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思考了一下,然后冲旁边的丫环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丫环穿着一等大丫环的衣服,在听到裴寂的召唤后,她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灵动。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裴寂身边,恭敬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裴寂压低声音:“你过去” 听完裴寂的吩咐后,丫环转了一下灵动的眼珠子,然后扫视周围。 随后,她走到旁边的花丛前,摘下一朵最艳丽的花,朝着王庾走去。 她在离王庾半丈远的地方停下:“奴见过晋阳公主,平南侯。” 对于裴寂派过来的丫环,王庾心中十分警惕,但她面上不显,态度还很亲和:“免礼。” 丫环起身,举起手中的花:“晋阳公主花容月貌,连这园子里的花都自愧不如。” 王庾望着她手中的花,突然明白了过来,便笑着说:“是吗?我倒是觉得这园子里的花好看多了。” “既然公主喜欢,那奴就把这朵最漂亮的花献给您吧。” 话落,丫环就举着花走向王庾。 谁知她走到一半时,脚下被绊了一跤,身体扑向王庾 第973章 偷袭大郎 丫环的脚一动,王庾就看出了丫环的意图。 若是裴寂没有亲眼确认东西不在她的身上,恐怕她不能轻易离开。 于是,王庾并未躲避,结结实实地被丫环撞倒在地。 “哎哟” 王庾朝天躺着,丫环压在她的身上,而丫环手中的花被挤在两人中间。 撞倒了公主,丫环似乎很慌张,急忙爬起来。 “晋阳公主,您没事吧?” 又见手中的花被压扁了,而王庾胸前的衣服被花染成了红色,她迅速掏出帕子帮王庾擦拭衣服。 “呀,奴把您的衣服弄脏了,真是该死。 “但奴不是故意的,奴刚才不小心踢到了石子,才没站稳撞倒了您,还请晋阳公主恕罪”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手中的动作更快,在其他人还处于怔愣时,她就已经将王庾的衣服擦了一遍。 “小庾儿” 林郅悟跑了过去。 这时,丫环一手抓住王庾的手臂,一手扶着王庾的后背:“晋阳公主,奴扶您起来。” 王庾愤怒地推她:“别碰我。” 丫环顺势用手扫了一遍王庾的后背,然后假装被王庾推到地上,又假装痛苦地爬起来,跪好。 “晋阳公主息怒,奴真的是不小心才撞到您的” 就在丫环请罪的时候,林郅悟已经跑到王庾身边,并伸出手去扶她。 然而林郅悟刚碰到王庾的手臂,王庾就一把推开了他:“不用你们扶,我自己能站起来。” 话落,王庾一跃而起,稳稳地站立在地上,而林郅悟被她推了出去,跌坐在地上,如同他身后的那名丫环。 林郅悟有点懵,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怀里空荡荡的,小庾儿托他保管的东西又被她悄悄地拿回去了。 而此时那丫环在他身后,裴寂等人在他的斜后方,他们应该没有看见王庾的动作。 “晋阳公主,家奴莽撞,让您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 裴寂终于抬脚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歉意。 丫环连忙跪好,暗中冲裴寂微微摇头,嘴里说道:“奴冲撞了晋阳公主,罪该万死,请国公爷饶命。” “贱奴,竟敢冲撞晋阳公主,简直是找死。” 裴寂一脚踢过去,并且吩咐道:“来人啊,把这贱奴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护卫立刻上前抓人。 “国公爷,您听奴解释,奴真的是不小心才撞倒晋阳公主的。”丫环慌忙解释。 裴寂无情道:“不管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总之你撞到了晋阳公主就要受罚。” “把她拖下去。” 护卫抓住了丫环。 但丫环猛地挣脱护卫的钳制,朝着王庾跑去:“晋阳公主,奴” “还不快抓住她。”裴寂大喊。 护卫急忙去追。 丫环刚跑到林郅悟身边时就被护卫抓住了,她奋力挣扎。 她的力气似乎很大,再一次挣脱了护卫的钳制,但在这一番动作中,她没站稳,往林郅悟身上倒去。 林郅悟反应快,抬起脚就想跳开。 但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击打在他的腿上,下一刻,他倒了下去。 而那丫环正好倒在他的怀里。 林郅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刚才是小庾儿偷袭他吗? 就在他愣神之际,丫环对他上演了一次同样的戏码。 “平南侯,您没事吧?奴有没有撞伤您? “啊,奴真是该死,还请平南侯降罪” 林郅悟缓过神来,用力推开她:“滚开。” 裴寂立刻冲护卫使了个眼色:“把这贱奴拖下去,狠狠地打。” 这一次,五六名护卫同时出动,牢牢地抓住了丫环,并迅速拖了下去。 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林郅悟突然就明白了王庾刚才为何阻止他躲避那名丫环。 接着,裴寂诚恳地跟王庾和林郅悟赔罪,并言明在他们离开之时会备上厚礼,以示歉意。 王庾佯装生气:“看在你我即将成为亲戚的份上,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但是,从今往后,最好不要让那丫头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不会放过她。” “是是是,我一定会狠狠地惩罚她,不让她在您面前碍眼。”裴寂又赔罪了一番。 林郅悟冷哼:“真是扫兴,小庾儿,我们走。” 两人拂袖而去。 在他们走后,本该在受罚的丫环又出现了。 裴寂看向她:“如何?” 丫环恭敬回道:“禀国公爷,奴已经仔细探过,晋阳公主和平南侯身上没有您的东西。” 这时,先前派出去继续追踪窃贼的护卫回来了:“启禀国公爷,我们追丢了,那窃贼消失了。” 裴寂的脸顿时就黑了:“给我继续找,一定要在宴席结束前把东西找到。” 陈勉提议:“国公爷,不如我们宣称府中进了窃贼,丢了陛下赐的礼物,让所有人配合我们搜身吧。” 闻言,裴寂怒火更盛:“蠢货,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丢失御赐之物是死罪,你是想要我死吗?” 陈勉吓得跪地:“国公爷,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奴只是想着丢失了贵重东西才能令他们配合搜查,那不如就说太子殿下或者赵王送的礼物被偷了吧” “不行。”裴寂否决了:“那些贵人送的礼物全部都登记在册,若是少了什么东西,这样大张旗鼓地搜查,肯定会被搜出来。 “届时,他们定会怀疑我。” 陈勉惭愧地低下头:“国公爷恕罪,是奴思虑不周。” 裴寂没有惩罚他,只是对那些护卫说:“继续搜查,记住,行事隐蔽些,不要惊动宾客。” “是。”护卫立即散去。 裴寂望着王庾和林郅悟刚才欣赏风景的地方,目光变得越发深邃。 按照护卫的说法,那窃贼的身形和王庾的身形相似,只是王庾比那窃贼矮一点,如果那窃贼真的是王庾,那么,东西就应该在王庾的身上。 不过,王庾也有可能会把东西交给林郅悟。 但刚才他的人已经暗中搜过,王庾和林郅悟两人身上都没有他的东西,那就说明王庾不是窃贼。 等等—— 裴寂的目光落在花丛后面,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庾把东西藏在了这一块。 如果是这样,在他们走后,王庾定会回来取。 想到这里,裴寂当即吩咐陈勉:“封锁这个园子,仔细搜查。 “还有,从书房到这里的路,都给我仔细搜查一遍” 第974章 暗算王庾 回宴席的路上,林郅悟忍不住冲王庾发怒:“你就不能提前告知我一声,非要打我吗?” “对不起嘛!” 王庾先是真诚地道歉,然后解释道:“事出突然,我们又隔得不近,我不好提前告知你。 “再说了,我要是提前告知你,你恐怕演不出来,到时候定会被裴寂看出端疑。” 林郅悟:“”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他这人直爽,一向不会撒谎演戏,做不来那种装腔作势的事情。 沉默了一瞬,林郅悟突然弯腰靠近王庾,低声说道:“刚才那丫环倒在我怀里,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王庾一脸茫然。 “你”林郅悟的怒气又上来了。 王庾见他铁青着脸,想了一下:“哦,你是不是怕那丫环因此缠上你,想要进平南侯府?” 不等林郅悟回答,她又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闻言,林郅悟转怒为喜,这丫头还是在乎他的嘛。 “对了,你刚才只碰了我一下,是怎么把” 林郅悟看了看周围,魏国公府的仆人离他们很远,于是,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东西拿回去的?” 王庾伸出手,做了个推的动作:“就是这样。” 为了让林郅悟看清楚,王庾特意做得很慢。 看完之后,林郅悟瞪大了双眼,眸中全是敬佩:“就这么碰了一下,你就把东西拿回去了,真是厉害。 “佩服!佩服!” 林郅悟回想之前在园子里的情景,不得不承认王庾的手速非常快,就跟变魔术似的。 但他最佩服的是王庾猜透了裴寂的心思。 她料到裴寂会想办法探她身上有没有东西,就提前把东西放在他的身上,然后在那丫环搜过她的身之后,趁势取回他身上的东西。 裴寂绝对想不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王庾竟敢当着他们的面藏东西,而且还没有被他们发现。 “你以前学过魔术吗?就是在现代的时候。”林郅悟问。 王庾摇了摇头:“没有。” “你刚才那一招真的很厉害,能教教我吗?” “可以啊,你想什么时候学都可以。” “等下离开之后,我就要学。” “行。” “那东西在你的袖子里吧?我能摸一摸吗?” 王庾把手伸过去。 林郅悟稍稍摸了一下,感受到册子的存在就缩回了手。 但这一幕恰巧被李芳看在了眼里。 “贱人,还没有定亲呢,就把手给男人摸,真是不知廉耻。” 裴二娘回头看向李芳:“你在说什么?” 李芳连忙收回目光,冲裴二娘露出笑容:“没什么。” “快跟上,宴席就要开始了。”裴二娘的表情有点不耐烦,嘴里絮絮叨叨:“如今淮阳王府可不比从前,你若是再像从前那样,恐怕没人会让着你” 听到裴二娘的话,李芳的心情更糟了,但她不能发脾气,也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高兴,因为她的母亲想把她嫁入魏国公府。 但李芳不想这么憋屈,于是,她说道:“你不是最讨厌王庾吗?现在有个机会,能让你出口恶气,你想不想做?” 裴二娘顿时来了兴致:“怎么做?” 话刚出口,她又板下脸:“是你想出口恶气吧?王庾从前可没少让你难堪。” 李芳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错,我也想出口恶气,但是你不也看王庾不顺眼,一直想找机会对付她吗?” 裴二娘不说话了,她是想对付王庾。 而且,不只是她想对付王庾,她的父亲也想对付王庾,只是苦于王庾深得帝宠,她的父亲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记得从前有一次,她偷听父亲与管家的谈话,父亲大骂王庾卑鄙,她当时心中就燃烧起熊熊怒火,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帮父亲出一口恶气。 她的父亲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岂能受一个孤女的欺负? 想到这里,裴二娘下定了决心:“你想怎么对付她,我帮你。” 李芳忍不住扬起唇角,然后拉着她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小声说道:“你不是有一个娶过王世充侄女的族兄吗?” “是有这么回事。”裴二娘承认,但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李芳打什么坏主意。 李芳又问:“他今日来了吗?” “来了。” “来了就好。” 于是,李芳继续说道:“王世充被诛之后,你族兄的妻子没多久就暴病身亡了,如今,你族兄还未续弦。 “这样的身份配晋阳公主,刚好。” 裴二娘很是惊愕:“让晋阳公主做续弦,且是被陛下冷落之人的妻子,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主意倒是很好,但是陛下不可能会同意。” 李芳奸笑道:“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晋阳公主与你族兄私相授受,那就由不得陛下了。 “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陛下必定会遮掩此事,将晋阳公主嫁给你的族兄。 “若是你的族兄娶了晋阳公主,对你的族兄大有好处,而且对你们魏国公府也大有裨益。” 闻言,裴二娘很是心动。 她想到了皇帝和太子对王庾的恩宠,想到了太子妃对王庾的宠溺,又想到了晋阳公主府的千名护军,还有王庾的封地、财物若是王庾嫁给族兄,那这些东西就能为魏国公府所用。 “此计甚好,我帮你。” 李芳心中大喜,当即对裴二娘说出具体的计划。 宴席开始之后,王庾紧挨着同安长公主的座位,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和同安长公主议论着歌舞。 就在王庾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魏国公府的丫环端着一壶果酒走了过来:“晋阳公主,这是我们夫人自己酿的果酒,味道很不错,您尝尝。” 同安长公主看了那酒壶一眼,然后笑着对王庾说:“她说得没错,魏国公夫人的果酒是长安城中最好喝的果酒,我最喜欢喝,每年都要从魏国公夫人手中讨几壶。 “魏国公夫人的果酒可不轻易送人,今日你有口福了,快尝尝吧。” 丫环倒了一杯,双手奉上:“晋阳公主,请。” 王庾没接,看向同安长公主手中的酒杯,笑着问:“姑姑现在喝的酒,跟这个是同一种果酒吗?” 同安长公主还没回答,丫环就抢先回答了:“是的,晋阳公主,您和同安长公主喝的是同一种果酒。” “既然是姑姑最喜欢喝的果酒,那我定要尝尝。” 王庾接过酒杯,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嗯果然很香” 这么强的迷药,果然很香 第975章 拦截大郎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王庾端着酒杯闻香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宴席上的人。 这一观察,她发现有很多人在关注她,和她有过节的人、与她没有往来的人、相熟的好友亲戚都在其中。 王庾确定不了下药的人是谁,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又去观察那些关注她的人。 这一次,她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 “如何,好喝吗?”同安长公主问道。 王庾收回目光,看向同安长公主:“嗯,好喝,难怪姑姑您喜欢喝,这个味道真是妙极了。” 顿了一下,她抬手抚上额头:“但好像酒劲有点大,我感觉我开始头晕了。” 同安长公主哈哈笑道:“你从未喝过酒,第一次喝果酒是会有点头晕,但是你放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倒酒的丫环说道:“长公主说得对,这种果酒是不会醉人的,晋阳公主您不必担心,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又建议道:“这里歌舞嘈杂,晋阳公主您不如随我去客房歇息一下,待会儿再来欣赏。” “是啊,小庾儿,你去吧。” 不等王庾答应,同安长公主就吩咐倒酒的丫环:“你带晋阳公主下去休息一会儿,好好照顾晋阳公主。” 听见这话,王庾深深地看了一眼同安长公主,她跟这个丫环一唱一和,莫非是一伙的? “是,长公主。”丫环遂去扶王庾。 春花一掌挥开她的手:“公主自有我来扶,你走开。” 话落,她伸手扶着王庾:“公主,您若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府吧。” 丫环顿时就急了,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这个时候,同安长公主又说:“回府也好,反正这歌舞也没什么好看的。” 王庾疑惑了:莫非只是巧合,同安长公主跟下药的人并不是一伙的? 她心中满腹疑惑,嘴上却说道:“我没事,正好我要去更衣,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说完,她直接吩咐那丫环:“带路吧。” 丫环心中大喜,面上不显:“晋阳公主,请随奴来。” 对面的李德謇和林郅悟看见这一幕,想跟着出去,但为了不让人看出端疑,他们特意等了一会儿才离开宴席。 见状,李芳站了起来,对河南王妃说:“阿娘,我去更衣。” 她说完就要走,却被河南王妃拽住了。 “你当真是去更衣?而不是去找林大郎?”河南王妃沉着脸问。 “阿娘~”李芳不满地叫了她一句,严肃地说:“我对林大郎已无任何私情,您就别瞎想了,我真的是去更衣。” 河南王妃并不是很相信她:“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次来魏国公府的目的,此事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说完,她吩咐身边的吴娘子:“你跟着二娘去更衣,早去早回。” 李芳很生气,母亲这个举动明摆着就是不相信她,但她不敢反抗,她怕引起母亲的怀疑,影响她的计划。 于是,她顺从地带上了吴娘子。 另一边,丫环带着王庾去了客房之后,就主动告退了。 “把门关上。” 王庾吩咐了一声,然后提着茶壶就走到香炉旁,用茶水浇灭了里面的香。 春花关上房门后就看见这一幕,略加思考后,她心中大惊,“公主,莫非这香有问题?” “嗯。”王庾应了一声,又闻了闻茶壶里面的茶:“这茶里也下了药。” 秋月问道:“下了什么药?” 春花却注意到了王庾话中的关键:“公主您说也下了药,莫非之前您吃的东西里下了药?” “聪明。”王庾表扬了她一句,然后将她喝的果酒里下了迷药的事告诉了她们。 两人听后,大急:“公主喝了那杯酒,岂不是中了迷药?公主您快吃解药。” 王庾笑道:“放心吧,我早就吃了解药,不过,我想知道是谁在暗算我。” 她示意两人靠近,然后小声说道:“待会儿你们就假装中了迷烟” 而追着王庾出来的林郅悟和李德謇却没有找到她。 “奇怪,就这么一小会儿,小庾儿就不见了?”李德謇四处寻找王庾的身影。 林郅悟看着某个方向说:“难道她去了后院?” 闻言,李德謇脚步一顿:“有可能,要不,我们再闯一次后院?” “这次闯不进去的,你没看见魏国公府多了很多护卫吗?”林郅悟示意他看对面。 李德謇一看,正是之前追王庾的那些护卫,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 他顿时挺直了身体,不再四处张望,“我觉得小庾儿今天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可惜她还没得及告诉我。 “这样,你留一个人守在这里,然后我们分头去找小庾儿。 “万一小庾儿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也能帮上忙。” 林郅悟当即同意:“行。” 于是,林郅悟留下文泽,带着二虎与李德謇分头去找王庾。 就在他们走后,李芳悄悄地跟上了林郅悟。 吴娘子见情况不对,拦住了李芳:“二娘,您是不是想去找平南侯? “您别忘了王妃的话,今日之事关乎于淮阳王府,您不可任性。” 李芳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径直往前走:“我没忘,我会遵照母亲的意思嫁给裴岑师。” 闻言,吴娘子稍微安心。 裴岑师是裴寂的二儿子,也是嫡子,并且还未定亲。 河南王妃已经与裴寂达成共识,将李芳许配给裴岑师,三日后,两人会正式定亲。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差错。 吴娘子以为李芳这么说,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执着于林郅悟,但下一刻桃儿的举动,让她的心都悬了起来。 只见桃儿快速跑上前,拦住了林郅悟:“平南侯,我们主子有话要跟你说。” 李芳加快了脚步。 吴娘子连忙去追:“二娘,王妃说了您不可以与平南侯见面,您快回来。” “我就和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李芳不理她的劝说,继续加快脚步。 林郅悟看见桃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再回头看见李芳急急忙忙朝他走来,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我没有话与你们主子说。” 话音未落,就急急离开。 “林郅悟,你站住,你就不想知道王庾在哪里吗?” 李芳这句话成功地让林郅悟停了下来 第976章 喜欢的人 听见李芳的话,吴娘子大惊。 怎么又扯上了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可不是淮阳王府能惹得起的人物。 吴娘子想到河南王妃的命令,提起裙子就去追李芳。 快要追上李芳的时候,桃儿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她:“吴娘子,二娘真的只是和平南侯说几句话,你不要去打扰他们。” 吴娘子用力挣扎,却没有挣脱,便斥责道:“你怎么这么拎不清?二娘之前与平南侯纠缠不清,坏了名声。 “如今好不容易风波平息了,又与魏国公府议定了亲事,此时若是节外生枝,二娘就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二娘拎不清,难道你也拎不清吗?” 桃儿脸色一白,但她并未松手:“反正二娘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你”吴娘子火冒三丈,喝道:“放开我,否则我定会将此事告诉王妃,把你卖出去。” 听到最后那句话,桃儿眸中浮现出了害怕,但她还是没有松手。 吴娘子见她怎么说都不听,只好停下挣扎,一边倾听李芳和林郅悟的谈话,一边蓄力寻找机会逃脱。 李芳想要靠近林郅悟,却被二虎拦住了:“李二娘就站在这里说吧。” 林郅悟并未着急地问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芳,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真假。 见林郅悟迟迟不开口,李芳只好主动说:“你在找王庾,而我知道王庾在哪里。” “然后呢。”林郅悟语气淡淡。 李芳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林郅悟会这么冷淡。 同时心中有了一丝疑惑,他找不到王庾好像并不着急,难道他并不喜欢王庾?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若是他不喜欢王庾,就不会追着王庾出来了,也不会来参加魏国公府的宴会。 因为他一向都不会参加这种宴会,若不是王庾来了,他今日绝对不会来。 想到这里,李芳的心又变得冷硬起来:“她在和别人逍遥快活,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 林郅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相信李芳的话:“和谁?” “男人。”李芳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林郅悟笑了:“李二娘,下次你若想骗我就编个好一点的谎言,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说出来未免可笑。” 李芳有点急了:“你不信?那你就随我走一趟,看看你喜欢的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听到这话,林郅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忍不住朝她靠近了一步:“你是不是对小庾儿做了什么?” 小庾儿? 呵呵,叫得可真亲热。 李芳的心越来越冷,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刻薄:“她那么厉害,我能对她做什么? “只不过她与男人幽会,正好被我的人看见罢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郅悟就突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警告你,若是你敢伤害小庾儿,我就杀了你。 “还有,小庾儿喜欢的男人就是我这样的。” 李芳被他凶狠的眼神震慑住了。 “二娘”吴娘子大惊,用力去推桃儿:“快放开我,二娘有危险。” 桃儿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慌忙放开吴娘子去救李芳。 但他们还未靠近李芳,就被二虎拦住了。 吴娘子急得大喊:“平南侯,你快放开二娘,若是二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淮阳王府定不会放过你,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闻言,林郅悟松开了手。 “咳咳”李芳一得到自由,就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咳咳” 李芳涨红了脸:“你竟敢这么对我咳咳好你休想知道王庾在哪里” 她要让所有人都去看王庾的丑事,让他后悔莫及。 李芳转身就走。 林郅悟迅速移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带我去找小庾儿,否则你别想离开。” “好啊,那我就站在这里,看我们谁能耗得过谁?”李芳挺直了腰板,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你” 林郅悟气急,伸出手又想掐人。 李芳看出他的意图,将脖子往前伸:“来啊,就算你掐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可恶!”林郅悟低咒一声。 二虎忍不住走到林郅悟的身边,劝道:“侯爷,说不定她根本就不知道晋阳公主在哪里,您别信她的话。 “何况晋阳公主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她算计? “再者,即便晋阳公主被她算计了,晋阳公主也能脱身,您不如回去宴席上等等吧。” 谁知,林郅悟听了二虎的话更担心了,他推开二虎,突然向李芳道歉:“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李二娘海涵。” 李芳笑了:“怎么,知道错了?” “是,我错了。”林郅悟认错很快,但认了错之后,他又说:“你告诉我小庾儿在哪里,我必有重谢。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随你挑。” 李芳嘴角泛起冷笑:“这些东西,我不缺。” “那你要什么?”林郅悟问。 李芳:“你。” 闻言,桃儿羞红了脸,吴娘子气得跺脚:“二娘,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来?” 二虎满脸惊愕,李家的小娘子也太胆大了吧,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男人? 而林郅悟转身就走。 “啊?侯爷,等等我。”二虎连忙去追林郅悟。 李芳懵了,随即大喊:“林郅悟,你不想知道王庾在哪里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喊,林郅悟都没有再回头,也不再和她搭话。 当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后,林郅悟停止了前进,并找了个地方藏身,偷偷观察李芳的动静。 二虎忍不住问道:“侯爷,您这是干什么?” “嘘!”林郅悟示意他噤声,并小声解释道:“她不是说知道小庾儿在哪里吗?那我跟着她,就肯定能找到小庾儿。” 这里的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王庾尽收眼底。 她望着林郅悟的侧脸,心忽然如小鹿乱撞,他那句“小庾儿喜欢的男人就是我这样的”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还有他警告李芳时的眼神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李二娘” 这时,裴二娘急急忙忙走到了李芳身边:“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已经用我二兄的名义把族兄约去了客房。 “现在他已经到了客房,你还不快去叫人?” 李芳大喜,往林郅悟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吩咐桃儿:“你现在去叫人。” 桃儿走后,裴二娘对李芳说:“我们分开走” 第977章 成何体统 见李芳走了,林郅悟连忙悄悄地跟上去。 但他刚走了两步,脖子后面突然一痛,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是谁?” 二虎反应快,躲过了偷袭并及时扶住林郅悟。 然而他没有躲过第二击,被人从背后击倒,和林郅悟双双往下倒。 “嘭!” 二虎重重地倒在地上,而林郅悟却被人接了个满怀。 “这个大傻子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呢还是单纯呢?”王庾望着怀里的林郅悟,有些苦恼。 她往周围看了看,空无一人,她要是把林郅悟和二虎留在这里,恐怕他们会有危险。 但是,她现在有事要办,带着他们又不方便。 “唉,该怎么办呢?” “大全那几个臭小子,怎么还不来?” 正当王庾苦闷的时候,李德謇找来了。 “小庾儿~” 李德謇看见王庾很开心,兴冲冲地跑过来。 然而一看到她抱着个男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得僵硬,再走近一看,她怀里的男子是林郅悟时,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李德謇一个箭步冲到王庾面前,一把抢过林郅悟,嘴上却关心道:“小庾儿,林大郎这是怎么了?” “额”王庾脸色有点不自然:“是我打晕了他。” 李德謇面露惊愕,再看向躺在地上的二虎,不用说,二虎肯定也是王庾打晕的。 “你你为什么要打晕林大郎?” 王庾顿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会碍事。” 李德謇露出欣喜的笑容:“没错,这小子只有三脚猫功夫,有时候还很固执,确实很碍事。” 他把林郅悟放在地上,然后靠近王庾:“你要去做什么,我帮你跑腿吧。 “还有,往后你有什么事情也尽管叫我去做,我会做到最好。” 王庾觉得李德謇很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干什么?” 李德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我就是想立功。” “立功?”王庾很疑惑。 李德謇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你每次有大动作,都会立功,所以我想帮你跑跑腿,也捞份功劳。” 话落,他咧开嘴,憨笑了一声:“嘿嘿” 就像上次,他和林郅悟同时被抓,但是后来林郅悟被叛军带去了千秋殿,结果林郅悟捞了一份救驾之功,而他什么功劳就没有捞到。 当时,王庾也在千秋殿。 所以今日逮到了机会,他一定要紧跟王庾,立个功。 王庾瞥见躺在地上的林郅悟,眉头微皱:“你为什么要立功?” “升官发财啊。”李德謇答得理直气壮,心中却说:升了官,才能娶公主,不然他这么努力干什么? 王庾没有再追问:“行,我现在就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 “什么事?”李德謇顿时来了兴致。 “你看好他们两个,等到他们醒来,不要让人伤了他们。” 说完,王庾拔腿就往前跑。 “哎” 李德謇来不及说话,王庾就不见了。 他低头看向林郅悟,眸中闪过羡慕、嫉妒、无奈,最后他把林郅悟扶到树边靠着,也把二虎扶了过去。 宴席上,歌舞动人,宾客推杯换盏,正是欢乐之时。 然而,一个丫环的闯入打破了这种欢乐。 “不好了,不好了,晋阳公主落水了”丫环气喘吁吁地喊道。 歌舞停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丫环。 “桃儿?”河南王妃看见那丫环的面容,十分惊讶。 那丫头在干什么? 晋阳公主落水了,为何是她来禀报? 裴寂率先反应过来,当即询问:“晋阳公主在哪里落水的?” 丫环回答:“是在您府中的百岁湖,不过,裴行俨裴大郎看见晋阳公主落水后,就跳进了湖里,把晋阳公主救了上来。 “只不过,晋阳公主现在正处于昏迷当中。”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就变了。 在湖中救人,两人必定会有肌肤相亲,这种情况下,晋阳公主就只能嫁给裴行俨。 同安长公主铁青着脸站起来:“晋阳公主现在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桃儿立刻走过去:“长公主请随奴来。” 见状,魏国公夫人连忙跟上,而其他妇人也跟了过去。 有好事的男宾想跟过去看看,但被裴寂叫住了。 “长公主,晋阳公主被救上来后就安置在最近的客房”桃儿尽心尽责地跟同安长公主述说。 河南王妃环顾一周,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急忙快步走到前面。 因为周围的人太多,她不好多说,就低声问桃儿:“二娘去哪里了?” 桃儿先是看了同安长公主一眼,见她跟着魏国公夫人急匆匆地往前走,便放慢了脚步,轻声对河南王妃说: “吴娘子陪着二娘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听到这话,河南王妃安心了不少。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百岁湖附近的客院。 “长公主,夫人,就在这间房。”桃儿站定在正房门前。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敞开的房门。 当人声和脚步声消失,房间里就传出了一阵娇喘声 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是过来人,一听见这种声音就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事,当即红了脸。 “这晋阳公主竟然在别人的府中做出这种事情?成何体统?” “也太不要脸了吧,听说晋阳公主还没有及笄呢。” “哎哟,真是作孽哟,要是陛下知道了,定然龙颜震怒”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同安长公主喝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立刻闭上嘴巴。 “都给我老实地呆在这里,不许进来。” 同安长公主吩咐了一句,然后抬脚就往房门走去。 河南王妃跟上去:“长公主,我陪您进去。” “我也进去。”魏国公夫人作为主人,也不能袖手旁观。 对于她们二人跟上来,同安长公主并没有反对。 三人踏进房内,就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纵然是过来人,看见那不堪入目的场景,三人也不敢直视,连忙低下头。 同安长公主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穿好衣服?” 听到动静,床上的两人动作一滞。 随后,男子坐了起来,眼神迷离,语气暴躁:“谁让你们进来的?赶紧滚出去,别搅了爷的好事。” 第978章 棒打鸳鸯 听见这话,又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魏国公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畜生,还不快穿好衣服,给我滚出来。” 魏国公夫人的声音似乎让裴行俨找回了一丝理智,他茫然地看了过来:“叔母?” 这时,河南王妃瞥见从被子里露出来的细腿,脚踝上那处胎记令她脸色大变。 她慌忙走向床。 与此同时,床上的女子突然起身,盯着朝她走来的河南王妃叫了一句:“阿娘。” 这个称呼令外面沸腾了起来。 “阿娘?里面的女子不是晋阳公主,晋阳公主的母亲早就死了。” “对,这不是晋阳公主。” “呀,这个声音好像是对了,是淮阳王府的李二娘。” “没错,是李二娘的声音。” “原来是李二娘,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女子,在别人的府中” 眼看着这些人要将刚才骂王庾的话再骂一次李芳,桃儿顿时大喊:“不是,里面的小娘子不是我家二娘,她是晋阳公主” “谁在叫我?” 突然,人群后面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 “晋阳公主?” 看见王庾,其他人都是很惊讶,而裴二娘的神情除了惊讶,更有一丝恐慌。 王庾满脸笑容地看着她们,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才去更衣,耽搁了一会儿,怎么你们都出来了? “这里有什么美丽的景致吗?怎么你们都聚在这里了?” 众人面色尴尬,急忙让开路。 有多嘴的妇人忍不住走到王庾身边,小声说道:“有人说您落水了,被裴行俨救了上来,正在里面歇息,我们就来看看。 “谁知您不在里面,而是裴行俨和淮阳王府的李二娘在里面。” 王庾蹙眉:“我就是去更衣了,没有落水,再说了,我会游水,哪用得着别人来救? “是谁胡说八道,敢造谣生事?” 众人齐齐指向桃儿。 “是你?” 王庾走到桃儿面前,声音威严:“是你说我掉入了水里?那你来说说,我是何时掉入水里的?是从哪个位置掉下去的? “当时周围可有人?都有些什么人? “我掉下去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鞋子?”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桃儿问懵了,她根本答不上来。 她明明亲眼看见王庾喝了那杯掺有迷药的果酒,还有,这个房间里还点了迷香,茶壶里也下了春药。无论是迷药、迷香还是春药,都是无色无味,根本就发觉不了。 何况,裴二娘的人一直都守在客院外面,她们没有来报信,就说明王庾一直在里面。 可是,她刚才分明是从外面走进来的。 这是为何? 见桃儿迟迟不答话,春花大声喝道:“快回答。” 这一声震得桃儿双腿发软,“噗通”跪在了地上:“我我” 她支支吾吾了一阵,最后磕下头:“晋阳公主恕罪,奴看错了,落水的不是您。” 王庾嘴角微勾,继续问道:“你是真的看见有人落水了吗?” 桃儿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落水被救总比私自幽会要好听。 于是,桃儿回道:“是。” “落水的人是你家主子——李二娘吗?”王庾又问。 “是。” “那你跟大家说说,李二娘是在哪个位置落水的?” 桃儿正想随便说个位置,却听王庾又说了一句“我好去察看一下”,她顿时就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说词:“奴赶到的时候,二娘已经落水,所以奴不知道落水的位置。” 王庾顺势说道:“无妨,只要是落水,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我派人去看看,也好找出原因,提醒一下魏国公,以免再发生今日的事情。” 说完,她吩咐道:“秋月,你去湖边察看一下。” 桃儿大急。 正在这时,河南王妃从里面走了出来:“等等。” 秋月脚步一顿。 “呀,婶婶,您怎么也在这里?”王庾装作才知道的模样。 河南王妃扫了她一眼,然后对众人说道:“小女不慎掉入湖里,幸得贵人相救,才保住一命。 “今日之事就是如此,谁若出去乱说一句,我淮阳王府定不会放过她。” 众人心中一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淮阳王府虽然大不如前,但毕竟是宗室,手中还握有一支军队,不宜得罪。 这时,魏国公夫人出来说道:“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宴席还未结束,请诸位回去继续欣赏歌舞吧。” 热闹看完了,众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同安长公主走到河南王妃身边,训道:“看你养的好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丢尽了宗室的脸面。” 河南王妃心中隐约猜到事情的经过,不敢反驳,但还是委屈道:“二娘也是被人所害,您怎么不心疼心疼二娘?” 这时,王庾走了过来,附和道:“婶婶说得对,二娘是被人所害,这件事一定要彻查到底。” “不行。”裴二娘脱口而出。 听见她的话,魏国公夫人当即变了脸色,莫非这丫头也参与了其中? 同安长公主也黑了脸。 只有王庾满脸疑惑地问:“为何不行?难道裴二娘你的意思是,李二娘是自愿的吗?” 裴二娘:“” “二娘当然不是自愿的。”河南王妃连忙维护自己的女儿。 王庾当即向魏国公夫人发难:“岂有此理,我们一片真心前来道贺,魏国公夫人你却让你的族人玷污我宗室之女。 “我定要将此事禀明父亲,请他为二娘做主。” 魏国公夫人吓得脸色发白:“晋阳公主,我没有这么做,此事我也不知情,您不能冤枉我。” 裴二娘看自己的母亲被人冤枉,急忙说道:“这件事不是我母亲做的” “那是谁做的?你吗?”王庾顺势将矛头指向了她。 裴二娘慌了神,脱口而出:“不是我做的,是李二娘做的,是她看” “二娘。”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 王庾看向房门,见李芳已经穿戴整齐,但是妆容有点花,身体有点摇晃。 李芳恨恨地看着王庾:“晋阳公主为何穷追不放?” “自然是为你讨个公道。”王庾大义凛然。 李芳握紧拳头,任由指甲嵌进皮肉中:“我不需要讨公道。”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王庾顺势问道。 李芳咬着牙,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是。” 王庾露出歉意:“倒是我棒打鸳鸯了,真是对不住。” 话落,她去扶同安长公主:“姑姑,我们走吧” 第979章 打乱计划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裴寂的耳中,裴寂听了后脸色很难看。 这时,陈勉又向裴寂禀道:“国公爷,从书房到那片园子的路,我们都搜过了,那片园子也搜过了,都没有找到。” 闻言,裴寂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在想,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册子? 但不管怎么样,他得把这些人都留下来。 于是,裴寂吩咐陈勉安排新的歌舞。 不过这个时候,那些去看热闹的妇人们回来了,她们不约而同地向裴寂提出告辞。 参加宴会固然能巴结魏国公,但是也不能把自己的女儿折在里面,河南王妃的女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接着,那些官员得到妻子的传话,也纷纷向裴寂告辞。 这么多官员辞行,裴寂也不好阻拦,只得道一句“招待不周”就让仆人送他们出府。 “小庾儿,我跟你一起回府。”林郅悟冲王庾说完,就率先上了她的马车。 李德謇见状,跟着说:“小庾儿,我也去你府上” 话音未落,就有人走了过来。 来人冲王庾行礼之后,就对李德謇说:“李大郎,我家主子要见你。” 王庾看了看来人,然后小声地问李德謇:“这是高平王的人,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高平王?” “高平王是谁?”李德謇一脸茫然。 王庾:“” 来人眸中闪过一丝恼怒,随即抬起头,用炫耀的口吻说:“高平王是陛下的侄子,也是永安王的嗣子。 “当年,永安王攻打叛贼刘武周时阵亡,陛下为其废朝三日,足见陛下和永安王的兄弟情谊。” 李德謇“哦”了一声,然后问道:“高平王为什么要见我?” 他这样冷淡的态度激怒了来人。 来人喝道:“放肆,高平王要见你,你就得马上去。” 王庾一看,事情有点不对劲,便问李德謇:“你是不是得罪高平王了?” “没有啊,我都没见过高平王。”李德謇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王庾觉得李道立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来找茬,“你仔细想一想,今天有没有干了得罪人的事情?” 得罪人的事情? 李德謇认真地回忆了一遍,突然他瞪大了双眼:“我记起来了,我今天不小心撞倒了一位小娘子。 “她是” 说到这里,李德謇忽然忘记了小娘子的名字。 王庾问道:“不会是喜平县主吧?” 李德謇双眼一亮:“对,就是喜平县主。” 看来,事情有点不妙,王庾对李德謇说:“我陪你去吧。” 听见这话,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这时,林郅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也陪你去吧。” 来人更慌了。 但李德謇说:“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撞了人,没什么大事。 “我去道个歉,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李德謇就示意来人:“走吧。” 来人立刻在前面领路。 王庾遂吩咐大全:“你去陪着李大郎,一刻钟后,把他给我带回去。” “是,公主。” 于是,大全追了上去。 李德謇看见他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公主让我来的。” 目光触及前方高平王的马车,大全快速而又小声地对李德謇说:“永安王原是高平王的亲叔父,因为永安王无子嗣,所以永安王阵亡以后,陛下命高平王出继永安王为嗣。 “喜平县主是永安王唯一的女儿,但高平王对她一点都不好” 到了高平王的马车旁,大全立刻闭上了嘴巴。 “启禀主子,李大郎来了。” 李道立撩起帘子,看了过来。 “见过高平王。”李德謇和大全立即行礼。 李道立看见后面的大全,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晋阳公主的人怎么在这里? 仆人解释道:“晋阳公主和李大郎有约,还等着李大郎一起走。” 王庾的举动打乱了李道立的计划,他收起脸上的愤怒,淡淡地问:“李大郎,听说是你撞伤了喜平县主,可有这回事?” “没错。”李德謇并未否认:“当时李某走得急,并未看见喜平县主,不小心撞伤了喜平县主,李某深感愧疚。 “明日李某必定备上厚礼,亲至府上赔罪。” 李道立原本是打算冲李德謇发难,让他和喜平县主交恶,但是现在有王庾的人在他就必须改变策略了。 于是,李道立露出和善的笑:“李大郎言重了,你是无心之失,不必特意登门赔罪。 “你现在已经表达了歉意,这就足够了。” 李德謇以为他在说客套话,便也客套地说:“高平王不怪罪李某,李某十分感激。 “但李某明日还是得去一趟府上,向喜平县主表达我的歉意。” 李道立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正想拒绝的时候,大全开口了:“李大郎,公主还在等着呢。” 李德謇顺势对李道立说:“若是高平王没有别的吩咐,那李某就先告退了。” “” 李道立只好挥挥手:“你走吧。” 在李德謇走后,李道立吩咐道:“明日他若来府上,不要把消息传到后院去,也不要让喜平县主见他。” “是,主子。” 在等待李德謇的时候,林郅悟追着王庾问个不停。 “李芳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王庾一边煮茶一边回答:“就是对我下了点迷药而已,不过,我及时吃了解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郅悟想起李芳说的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李芳对小庾儿不仅仅是下了迷药,肯定还下了其他的药。 可恶! 不过,看小庾儿现在这副模样,定然没有吃亏。 既然她不想说其他药的事情,那他就不问吧。 “所以你打晕我和二虎,是想抓李芳报复她?” 王庾忍不住赞了他一句:“聪明。” 林郅悟先是喜滋滋地笑了笑,而后又板下脸:“你想抓她直接叫我动手就好了,为什么要打晕我?” “” 王庾转动着眼珠子,笑盈盈地说:“你的手是用来做武器的,怎能做这种事情呢?” 她的笑很炫目,林郅悟看得入了迷,情不自禁地笑了。 然而王庾看见他的笑容,心又开始加速,她连忙低下头,强自镇定地煮茶。 “小庾儿,我” 林郅悟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帘子就被人掀开了。 下一刻,李德謇走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第980章 鱼死网破 林郅悟脸色有点不自然:“没说什么。” 王庾则打开马车窗户,喊道:“大全,你过来。” 在大全靠近马车后,王庾小声地吩咐:“你多派些人守在魏国公府外,无论有什么动静,都要及时禀报我。” 大全领命而去。 于是,王庾带着林郅悟和李德謇,还有两名丫环回了公主府。 “现在该跟我们说说你今天在魏国公府干什么事了吧?” 在所有的仆人都下去之后,李德謇就迫不及待地问。 王庾掏出小册子,放在他们面前的案几上:“我就是潜进裴寂的书房拿了这个。” “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李德謇动作快,率先抢到了小册子。 林郅悟只能干瞪眼。 然而李德謇翻了翻就把小册子扔了回去:“就一本账册有什么好看的?” 林郅悟拿起来翻了翻:“这该不会是裴寂的罪证吧?” 李德謇愣住了。 “没错,这确实是裴寂的罪证,但是证据还不够。”王庾说。 听见这话,李德謇双眼一亮:“小庾儿,让我帮你找证据吧。” 王庾想了想,答应了:“行。” 见状,林郅悟说:“我也帮你找证据。” “行。”王庾一口答应,然后跟他们商讨具体的行动。 魏国公府。 送走了所有的宾客,裴寂坐在原位想了想,然后对陈勉说:“吩咐下去,这段时间不要用那些铜钱。 “还有,多派些人去看守,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正说着话,裴律师走了进来:“阿耶,阿娘让您现在去一趟,是商议李二娘的事情。” 闻言,裴寂皱起了眉头,然后吩咐陈勉:“你先去安排吧。” 当裴寂和裴律师来到正房后,魏国公夫人顿时就松了口气。 而跪在地上的裴行俨不敢看裴寂,弱弱地喊了一声:“叔父。” “不要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侄儿。” 裴寂冲他冷哼一声,然后在椅子上坐下,看向众人:“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南王妃率先开口,指着裴行俨骂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就是这小子居心叵测,用卑劣手段欺负了我的女儿。 “魏国公,他是你的侄儿,又是在你的府中出了事,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一听这话,裴行俨当即反驳:“谁居心叵测了?是裴岑师约我去那里的。 “但是我进了那间房,就觉得头很晕,后来就晕倒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但这个时候我根本就控制不了我自己。” 末了,裴行俨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肯定是被人下药了,否则我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闻言,裴寂当即命人去叫府医。 “二郎,你为何约他去客院?”裴寂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裴岑师一脸茫然:“阿耶,我没有约他。” “胡说,就是你们府中的丫环跑来告诉我,说你有事与我相商,让我去客院,所以我才去的。”裴行俨叫道。 裴岑师神情严肃,郑重说道:“阿耶,我发誓,我没有叫人去约他。” 这时,河南王妃看向一直低着头的裴二娘:“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二娘派人却约裴行俨的吧?”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裴二娘。 对上裴寂那双威严的眼睛,裴二娘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阿耶,我我错了” 裴寂心中一沉,喝问:“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何要这么做?” 裴二娘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有一丝隐瞒,遂把事情经过全说了出来。 “胡闹,你们怎敢对晋阳公主下手?”裴寂气得火冒三丈。 这个孽障,居然有胆子对王庾下手? 有胆下手也就罢了,居然还失败了? 裴寂开始担忧王庾会不会把今日之事告诉皇帝,若是皇帝知晓,那他就惨了。 不行,他要销毁证据 这个时候,府医来了。 检查完了之后,府医对裴寂说:“国公爷,他体内确实被人下了药,吃了此药,体内会燥热不止,气血翻涌” 说到这里,府医就停了下来,在场的人也都听明白了那是什么药。 裴寂吩咐道:“大郎,你带他们先下去吧,我和你阿娘与河南王妃还有话要说。” 于是,裴律师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裴寂看向河南王妃:“王妃,想必现在你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你的女儿教唆我的女儿对付晋阳公主,结果反被晋阳公主算计,这件事错在你的女儿,而不是我的女儿” 河南王妃当即打断他的话:“国公爷这话说得太不负责任了,你的女儿若是没有坏心,又岂会被我的女儿说动? “而且,这是魏国公府,若没有你的女儿,我的女儿即便是有计划,也寸步难行。 “照我来看,我的女儿是有错,但你的女儿错更大。” 听见这话,魏国公夫人顿时就怒了:“王妃,你别得寸进尺,罪魁祸首是你的女儿,我的女儿顶多就是帮凶。 “你的女儿落得今日这个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河南王妃目光一冷,直视魏国公夫人:“不管怎么说,我的女儿是在你府中出的事,你若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我就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暗算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我看裴二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魏国公夫人气得直发抖:“你别忘了,你的女儿也有份参加。” “那又如何?我淮阳王府终归是宗室,陛下总不会要了我女儿的命,但你的女儿就不一定了。”河南王妃冷嗤。 魏国公夫人气得差点吐血。 这时,裴寂冷声道:“王妃不用吓唬我们,你不会做这样鱼死网破的事情。” 被裴寂揭穿了心思,河南王妃的气势顿时就弱了。 裴寂冷笑:“你不过是想让你的女儿嫁得好一点,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河南王妃挺直了腰板,拿出了久居上位的气势:“我希望按照我们原来的约定,让二娘与裴二郎成亲。” 此话一出,立即遭到了魏国公夫人的反对:“不行,我不同意,你的女儿已经还怎么能嫁给我的儿子? “这件事,我坚决反对。” 裴寂也表态:“我们之前的约定作废,李二娘必须嫁给裴行俨,我可以帮裴行俨安排高一点的官职,也可以帮他多准备一些聘礼。 “但是,想让我的儿子娶李二娘,绝对不可能” 第981章 被她唬住 “为何不可?” 河南王妃说得理直气壮:“当时众人并未进屋,也没有看见里面的男人是裴行俨,只要我们坚持里面的是裴二郎,有谁敢质疑?” 闻言,魏国公夫人只觉得好笑:“王妃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吗? “当时裴行俨叫了一句‘叔母’,就已经表明了身份” 河南王妃打断她的话:“不过就是一句称呼,而且他的声音又不大,我们大可以说他们听错了,里面的男人就是裴二郎。 “只要你我两府坚持,就无人敢质疑。” 魏国公夫人只觉得气血翻涌,怒道:“没想到王妃如此无耻,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她又对裴寂说:“国公爷,二郎是我们的嫡子,万不能娶一个残缺的女子,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才浇灭了欲喷射出来的怒火。 裴寂也很生气,他板着脸道:“王妃,今日之事,来我府中的宾客都已知晓,现在强行把裴行俨换成我的儿子,魏国公府的颜面何存? “王妃若是坚持,我宁可舍弃我的女儿。” “你”河南王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女儿可是淮阳王府的小娘子,怎么能嫁给裴氏族人?要嫁就只能嫁给魏国公的嫡子。 虽然裴行俨的妻子已经死了,陛下也赦免了他的罪,但毕竟是成过一次亲的男人,怎配得上她的女儿? 河南王妃越想越气,最后心一横,阴狠地对裴寂说:“魏国公既然不肯退让,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从前废太子还在世时,你为废太子做了多少事情,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 “若是我把这些事情告诉当今太子,你说,魏国公府会有什么下场呢?” 听见这番话,裴寂心里顿时就慌了。 尽管裴寂拼命掩饰,但是河南王妃还是发现了他的慌乱。 她扬起嘴角,略显得意:“如今陛下的嫡子就只剩下太子一人,且当朝的皇子之中,无人能与太子抗衡。 “你从前如何对待太子,太子心中有数,说不定他已经在想办法对付你。 “就算魏国公府与皇室有婚约又如何?他们一日没有完婚,魏国公府就不算是皇亲国戚,你也休想得到皇室的庇护。” 这个时候,魏国公夫人气不过,当场质问:“既然你如此不看好魏国公府,为何还要把女儿嫁进来?” “”河南王妃一时无言以对。 但很快,她又回击道:“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我与魏国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从前,我们共同支持了废太子,如今,我们必须联手,才会让当今太子有所忌惮。” 魏国公夫人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跟其他人联手。” 话落,她看向裴寂:“国公爷,我们去找其他人,不要跟无耻之徒联手。” “你”河南王妃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威胁他们:“好,明日我就把证据交给太子,我倒要看看魏国公府是怎么倒下的。” 说完,河南王妃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裴寂急忙喊道:“等等。” 河南王妃停下脚步,眸中闪过一丝得逞。 “国公爷,你在干什么?”魏国公夫人不满地看着裴寂。 “此事我稍后再跟你解释。”裴寂先是对妻子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河南王妃:“王妃说的条件,我答应了。” 河南王妃又提出要求:“我希望明日就给他们定下亲事。” “没问题。” 事情圆满解决,河南王妃带着女儿离开了魏国公府。 他们一走,魏国公夫人就揪着裴寂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要二郎娶一个残缺的女子? “她不过就是威胁你罢了,难道你还真的相信她有什么证据吗?” 裴寂的心情也很糟糕,他把书房丢失东西的事情告诉了妻子:“我没想到河南王妃竟然派人去偷我的账册,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 魏国公夫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难道你真的要二郎娶李芳吗?他可是我们的嫡子啊。” “为了魏国公府上上下下,为了裴氏一族,我只能牺牲二郎的亲事。” 见妻子听了后眼泪直往下掉,裴寂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们只是暂时定下亲事。 “稍后我会派人去把账册偷回来,届时找到账册,我们就悔婚,再为二郎寻一位才貌双全的好姑娘。” 听到裴寂的保证,魏国公夫人终于破涕为笑。 而裴行俨回到客房之后,喜滋滋地躺在床上。 虽然没有娶到晋阳公主,但是能娶到淮阳王府的小娘子,这也不错 裴律师则把裴二娘狠狠地骂了一顿。 此时的裴二娘十分乖顺,向两位兄长认错,尤其是裴岑师,裴二娘向他痛悔道:“二兄,我对不起你。 “阿耶原本是要让你娶李二娘的,但是被我搞砸了 “二兄,对不起,要打要骂,你尽管动手,我绝对不会反抗。” 谁知裴岑师笑得很开心:“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还要感谢你。” 话落,他一本正经地对着裴二娘作揖:“二娘,多谢。” 裴二娘:“” 她毁了二兄的姻缘,二兄居然还感谢她? 很快,裴二娘就反应了过来:“二兄,你是不是原本就不想娶李二娘?” “是。”裴岑师点了一下头。 当年李芳想骗取平南侯的婚书一事闹得满城皆知,这样的姑娘,他根本就不想娶。 不过是碍于父亲的命令,他不敢不从罢了。 但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就不用娶李芳了。 此时此刻的裴岑师很感谢始作俑者。 然而没过多久,裴寂把他叫去书房之后,他就笑不出来。 另一边,李芳听到自己还能嫁给裴岑师后,十分惊愕:“母亲,您是怎么做到的?” 河南王妃笑了:“我不过是威胁了裴寂几句,没想到他还真的以为我手中有证据,可见他有多心虚。 “看来,他从前肯定做了很多对不起当今太子的事,否则,他不会被我唬住。” 说完这件事之后,河南王妃把李芳狠狠地骂了一顿,并且警告她:“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必须先禀报我,否则我就把你逐出家门,再也不管你。” 李芳吓得连忙保证:“是,儿一定会听您的话。” 第二天,魏国公府的嫡子裴岑师与淮阳王府的李芳定下亲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 当裴行俨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得目瞪口呆,同时还感觉到深深的愤怒,以及无奈。 王庾知道后,十分惊愕:“里面的人明明是裴行俨,裴寂怎么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李芳?”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第982章 上门认亲 高平王府。 “主子,李大郎来了,还有他的母亲张娘子也跟着一起来了。”仆人禀道。 李道立顿时站了起来:“快请。” 昨天回府之后,他又仔细地想了想,李靖深受陛下器重,又手握兵权,这人不能得罪。 相反,他若是能与李靖交好,对他日后必有好处。 所以,他要借此机会向李靖示好,但不能让喜平县主攀上李靖。 “见过高平王。” 张出尘和李德謇看见李道立走进来,连忙行礼。 “二位快快免礼。”李道立的态度很热情,给他们准备的茶和点心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这些东西,张出尘在王庾那里尝过,见李道立对他们这么热情,心中就起了警惕之心。 客套过后,张出尘就道明了来意:“小儿莽撞,昨日撞伤了令妹,今日特登门赔罪,还请高平王多多见谅。” “张娘子客气了,我知道李大郎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之失,我昨日也跟说过,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登门致歉。”李道立说。 张出尘道:“高平王不怪罪大郎,我十分感激。” 顿了一下,她又说:“我想去看看喜平县主,也好当面跟她道歉。” 李道立连忙说:“昨日李大郎已经跟舍妹道过谦了,舍妹也接受了他的歉意,今日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这时,李德謇说:“昨日太匆忙,我没有好好跟喜平县主道歉,今日我想好好地跟她表达歉意,还请高平王应允。” 李道立脸上的笑有点僵硬,但很快他就说道:“舍妹已经睡下了,二位的歉意,我会向舍妹转达的。” 张出尘朝外看了看天色,笑道:“无妨,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喜平县主醒了,我们再去看她。” 见李道立又要拒绝,张出尘抢在前头说:“您是不是有事要去忙?如果您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有他们在,您大可放心。” 她话中的“他们”指的是李道立的仆人。 话说到这里,李道立不好再拒绝:“无妨,我就在这里陪着二位吧。” 李道立暗中冲管家使了个眼色。 于是,管家悄悄地离开了大厅。 过了一会儿,管家走进来,向李道立禀报:“主子,县主醒来了。” 李道立站了起来:“张娘子,我带你们过去吧。” “多谢高平王。” 就这样,张出尘和李德謇来到了后院。 “喜平县主。” 见礼过后,张出尘让李德謇道了歉,然后对李德謇说:“我陪县主说说话,你去外面呆着吧。” “是,阿娘。”李德謇朝外走去。 屋中都是女眷,且李德謇已经离开,李道立再呆在屋中已经不合适,只好也离开了房间。 但是他临走之前,冲屋里的丫环使了个眼色。 张出尘瞥了眼丫环,然后充满歉意地对喜平县主说:“大郎莽撞,撞伤了县主,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又看向她的腿:“县主脚上的伤怎么样?大夫怎么说?什么时候能下床?” 张出尘的声音很利落,但是她的眼神很温柔,有那么一刻,喜平县主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死去的母亲,心里一阵酸楚。 “张娘子不必担忧,大夫说我的脚没事,三日后就能下床。” 闻言,张出尘稍稍安心,又继续说道:“看你这屋里的摆设,喜平县主平时应该很喜欢看书吧?” “嗯,平常无事就看看。” “那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李道立时不时地瞥向屋内,但是他听不见屋内的谈话,也看不见人。 最后,他不再看往屋里看,而是与李德謇交谈起来:“李大将军常年在外,李大郎应该有很久没见李大将军了吧?” “是,没有陛下的旨意,父亲不能私自回京,我已经三年没见过父亲了。” 提到父亲,李德謇神情有点黯然。 从前,他老想着远离父亲和母亲,但真的和父亲分开了,他又很想父亲。 李道立看见他的表情,也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我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的嗣父也死在了沙场,两位母亲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我倒是很羡慕你,虽然你很久没有见到你的父亲了,但是至少你们还有机会再见面,而且你们还可以通书信。” 看见李道立悲伤的表情,李德謇一下子就被感染了,他开始安慰李道立。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李道立就提议改日去赛马,李德謇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张出尘和李德謇打道回府。 在马车上,张出尘问李德謇:“你与高平王谈了那么久,可看出高平王是个怎样的人?” “我觉得传言说得有点过分了,高平王根本就不像是个忘恩负义虐待家人的人,他直爽,有孝心,还没有王爷的架子,待我们很和善,是个好人。”李德謇回道。 张出尘目光深邃:“空穴不来风,你要多看多听,不要轻易下判断。” 这一日,晋阳公主府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公主,外面来了一位姓郑的小娘子,说要见您。”大全禀道。 春花皱着眉道:“姓郑的小娘子?我记得拜帖中没有郑姓之人。” 听到这话,大全立即严肃起来:“没有拜帖就上门,太没有礼数了,我这就去把她赶走。” 说完,转身就朝外走。 “等等。” 王庾叫住了他:“把她带去前厅,我稍后就到。” 一刻钟后,王庾走进前厅,就看见一位身着绯色衣裙的小娘子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绞着帕子,似乎很不安。 听到脚步声,郑小娘子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不必多礼,坐吧。”王庾在上位坐下,直奔主题:“不知郑小娘子来找我何事?” 郑小娘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看。 春花当即挡在王庾的面前,喝道:“放肆,公主的尊容也是你能看的?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然如此没有礼数?” 面对春花的呵斥,郑小娘子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我的父亲是国子监主簿郑仁基。 “今日冒昧来访,是想确认一事,还请晋阳公主见谅。” 不知为何,王庾想起了昨日在魏国公府门前碰到的那位郑管事,莫非那位郑管事是郑仁基府上的? “你想确认什么事?”王庾漫不经心地问道。 郑小娘子突然上前,拉着王庾的手叫道:“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983章 什么证据 突如其来的称呼吓到了所有人,也吓到了王庾。 高惠通只是惊愕了一瞬,就上前轻轻拨开郑小娘子的手,肃容道:“郑小娘子请自重,不得对公主无礼。” 她的话让郑小娘子很窘迫:“我我是因为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阿姐,一时开心才失了礼数,请公主见谅。” 春花毫不留情地呵斥:“郑小娘子请慎言,我们公主的亲生父母早就去世了,而你的父母尚在,我们公主又怎么可能是你的阿姐?” 这小娘子简直是胆大包天,攀龙附凤居然攀到公主身上来了。 公主是多聪明的人,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让人攀附上? 春花脸上的鄙夷很明显,郑小娘子看见后,脸瞬间就红了。 她解释道:“我和阿姐是同一天来到世上的,阿姐只比我早出生一刻钟,但因为当时战乱四起,在母亲生下我们之后,父亲不得已带着全府的人逃离战火。 “在逃离的途中,我们遭遇了盗匪,最后全府上百人只剩下十人,阿姐也被盗匪抢走了” 说到后面,郑小娘子一度哽咽,眼睛霎时就红了。 她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让人心生怜爱。 大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安慰她。 就连呵斥她的春花也露出了怜惜的神情,不再怪罪她之前的无礼。 王庾只是短暂地惊艳于她的美貌,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冷静地说:“对于郑小娘子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但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阿姐?” 郑小娘子优雅地抬起手擦掉眼泪,不答反问:“难道你没发现我们长得很像吗?” 听见这话,高惠通等人下意识地对比王庾和郑小娘子的相貌。 茭白:“这么一说,郑小娘子和公主还真的很像,尤其是那双宛若清泉的眼睛。” 秋月:“额眼睛是很像,但是眉毛和鼻子不太像。” 高惠通:“不,嘴巴也不太像,公主的嘴巴要小一点。” 春花:“我发现,一眼看过去,两人是挺像的,但是仔细一看,又不太像。” 听见春花的话,大全提出了相反的看法:“不不不,她们非常像。” 郑小娘子欣喜地看向大全,总算有人说真话了。 王庾和春花等人也齐齐看向大全。 这么多人看过来,大全突然有点紧张,但他还是镇定地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她们不仅是眼睛像,还有一点非常像,那就是她们都有沉鱼落雁之貌。” 众人:“” 虽然这是事实,但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呢?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郑小娘子,世上容貌相像的人不在少数,仅凭这一点,是无法证明我就是你的阿姐。 “不说其他,就说这长安城内,除了你,还有一人的容貌与我相似,尤其是眼睛,但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郑小娘子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太子右庶子,秦叔宝。”王庾说。 郑小娘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当年,阿姐跟我们失散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父亲专门为我们打造的玉佩。 “两块玉佩本是一块,父亲请了工匠将其一分为二。” 说到这里,郑小娘子从衣襟里掏出常年佩戴的玉佩:“这就是其中一块玉佩,阿姐身上也有一块,可以与我这块玉佩合成一对。” 王庾:“很抱歉,我没有这样的玉佩。” 闻言,郑小娘子深受打击:“不可能,郑管事说你与母亲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你身上不可能没有另一半玉佩。” 顿了一下,她又道:“对了,肯定是盗匪抢走了你身上的玉佩,所以才不知道。 “没关系,阿姐,就算没有玉佩,我们也能认出你。” 王庾突然笑了:“郑小娘子,且不说我没有玉佩,就算我有玉佩,焉知玉佩是不是我捡来的,又或者是抢来的? “仅凭长得像和一块玉佩,也不能说明什么。” 听王庾这样说,郑小娘子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肯定是我的阿姐。 “你若不信,就跟我回去见见母亲,她一定能认出你。” 王庾脸色一沉:“我能理解郑小娘子寻亲的心情,但是我要明确地告诉你。 “我的亲生父母在大业十二年死于盗匪之手,我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话落,她端起茶杯。 高惠通立刻上前:“郑小娘子,请回吧。” 郑小娘子不甘心,突然跪在王庾面前:“阿姐,你见见母亲吧,她找了你十五年,也想了你十五年,她要是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的。” 看见美人落泪,大全心中不忍,就劝道:“公主,您就见见她的母亲吧,也好让她们认清楚,您不是她们要找的人。” 王庾沉默了片刻,然后对郑小娘子说:“你起来吧,明日下衙之后,你带你的母亲来公主府。” “是,多谢阿姐。”郑小娘子破涕为笑。 王庾皱眉:“不要叫我阿姐,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闻言,郑小娘子神情很失落,她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告辞了。 她一走,春花等人就像炸开了锅,围着王庾问了起来。 “公主,我记得您跟我说过,您是从盗匪手中逃出来的,那您有没有亲眼看见盗匪杀了您的亲生父母吗?”春花问。 王庾:“没有。” 茭白顺势分析:“公主,既然您没有亲眼见到您的亲生父母被杀,那就有可能他们都活了下来” “不是这样。”高惠通分析道:“若公主真的是郑主薄的女儿,那公主从前的父母就不是公主的亲生父母,而是养父母。” 众人微微颔首,觉得高惠通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王庾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 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就连原主父母惨死盗匪之手也是听来的。 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是谁,她还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具身体的容貌与她一模一样 “公主。” 正在王庾沉思的时候,郝绶走了进来:“公主,我们查到了。” 闻言,王庾挥了一下手。 高惠通、春花等人立刻退出大厅,而大全留了下来。 郝绶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王庾面前:“公主,我们跟着魏国公的人,找到了一座隐秘的宅子” 第984章 在劫难逃 郝绶禀报完之后,王庾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幅舆图。 确定了位置,王庾问道:“你们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吧?” “公主放心,我们只是在外面盯着,并未惊动任何人。”郝绶说。 “很好。”王庾站了起来,吩咐道:“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探一探。” 于是,郝绶和大全立刻去准备。 一刻钟后,乔装后的王庾和大全等人悄悄地离开了公主府。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公主,马上就要宵禁了,您还要进去吗?”大全问道。 王庾不假思索:“当然要进去,你们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探查。” 众人立刻反对:“不行,这太危险了,还是让我们进去吧,公主您留在这里。” “嘘~有人出来了。”王庾示意众人噤声。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 出来的人正是裴寂,在他身旁,还有一位美貌女子和年幼的小郎君。 “轻兰居士”大全惊呼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巴。 郝绶盯着裴寂看了看,然后小声呵斥大全:“幸好他们没听见,不然你会坏了公主的大事。” 大全自知理亏,默默地低下头。 王庾无声冷笑,裴寂这家伙,多年以前就差点栽在美色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死性不改。 在裴寂走后,众人劝说王庾:“公主,您不能一个人进去,至少您也得带两个人进去,我们才能放心。” “好。”王庾扫了他们一圈,“那就大全和魏平跟我去吧。” 挑了人之后,王庾又做了部署,然后带着大全和魏平悄悄地靠近前面的私宅。 郝绶望着前面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大全和魏平两个人的轻功加起来都没有我的轻功厉害,为何公主不带我去?” 三合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因为你太胖,目标太大了。” 郝绶:“” 另一边,王庾潜进宅子之后,就小声地对大全和魏平说:“裴寂昨天丢了账册,心中必然慌乱,一定会增派人手看守赃物。 “所以,何处人手多,就是藏赃物的地方, “现在我们分头行动,这样找起来会快一点。 “大全,你去东面。 “魏平,你去西面。 “我往北面去搜,打探清楚后就回到这里汇合。” 三人立即行动。 借着微弱的月光,三人小心避开宅子里的人,不断前行。 王庾来到后院某处偏僻的厢房,发现外面站着二十来个护卫,各个都带着兵器。 她往厢房看了一眼,里面并未点灯,什么也看不见。 派了这么多人看守厢房,可见厢房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赃物。 王庾想了想,然后蹲下身体,悄悄地潜入园子,又借着花丛树木的遮挡,慢慢地靠近台阶。 到了台阶附近,王庾掏出一包药粉,从花丛中伸出手,用力一撒。 “好像有什么声音?”有一个护卫听到了细小的声音。 众人立刻握住刀柄,往四周查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躲在花丛后面的王庾慢慢地抽出匕首,做好动手的准备。 突然,花丛边露出了半只靴子,离王庾只有半丈距离。 王庾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护卫的脸。 只要护卫低头,他就会看见王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护卫突然身体摇晃了起来,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就倒了下去。 接着,纷纷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直到最后院内归于平静,王庾才悄悄地探出头,观察周围的形势。 见所有的护卫全都倒在地上,王庾终于放心地走向黑屋。 房门上有锁,但对于王庾来说,这不是问题,她很快就打开了锁。 推门进去,王庾燃起火折子,这才发现屋内全是大箱子。 她一一打开大箱子检查里面的东西,然后又原封不动地盖上,继续搜查房间。 一刻钟后,王庾从房里出来,锁好门,又给地上的护卫喂了药,然后才离开。 第二天,王庾早早地等在宫门口。 “公主,萧尚书的马车到了。”大全禀道。 王庾立刻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上了萧瑀的马车。 “你”萧瑀很惊讶:“朝会就要开始了,你到我的马车上来干什么?” 王庾将三本账册递过去:“这是我从裴寂的书房以及私宅中搜出来的账册,上面记录了他私铸钱币的数目以及去向。” 她又递过去一张纸条:“这上面写的地址就是裴寂的私宅,里面藏了很多赃物现在我的人还在私宅外面守着。 “我建议您稍后就在朝会上告发裴寂,以防万一裴寂知晓丢了账册就转移赃物、销毁证据。” 萧瑀接过账册,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稍微看了看,萧瑀合上账册,对王庾说:“这次你立了大功,我定会为你请功。 “走,我们去太极殿。” 李渊看向底下的大臣们:“诸位可还有事情启奏?” 萧瑀当即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说。”李渊看向他。 萧瑀遂禀道:“陛下,当朝尚书左仆射私铸钱币,还曾用这些钱币支持废太子谋反。 “这是证据,还请陛下过目。”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而裴寂的脸瞬间惨白,尤其是看见萧瑀手上的账册,心里忍不住大骂河南王妃:这个贱人,明明答应了他不再针对魏国公府,结果这才过了两天,就把证据交到了萧瑀手中,真是可恶。 他已经牺牲了儿子的婚姻,满足了河南王妃的要求,为何她还是告发了他? 她这样做,难道就不顾及她自己的女儿吗? 裴寂很愤怒,也很疑惑,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脱罪。 “陛下,臣是冤枉的,臣没有支持废太子谋反,这是诬陷。” 李渊不愿相信这一切,但是当他看了账册后,信任就被摧毁了一半。 “裴监,你为何这么做?”李渊看着裴寂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以及失望。 裴寂慌忙解释:“陛下,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一切都是别人诬陷我的。” 萧瑀说道:“陛下,赃物就藏在裴仆射的私宅中,您派人一查便知。” 接着,萧瑀说出了裴寂的私宅住址。 听到那个熟悉的住址,裴寂面如死灰,连这个地方都被查到了,看来,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第985章 王庾失手 李渊当即吩咐:“郇国公,你亲自带兵去搜查。” “是,陛下。” 钱九陇走后,李渊就一直在翻看账册,他不说话,底下的大臣也不敢说话。 殿中的气氛一度很沉重。 裴寂跪在地上,酸麻自膝盖传至全身,他也不敢挪动一步。 渐渐地,他后背的官服濡湿一片,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他时不时地就抬头看一眼李渊,如果李渊没有看他,他就抬起袖子,迅速擦掉汗水。 就这样,所有人都在太极殿中等候结果。 半个时辰后,钱九陇回来了,并带来了三个大箱子。 “启禀陛下,臣搜查了裴仆射的私宅,在里面找到了三箱钱。” 钱九陇一一打开大箱子。 看见满满三大箱子的铜钱,群臣十分惊讶,王庾却皱起了眉头。 裴寂也很惊讶,不应该 “陛下。” 萧瑀的声音打断了裴寂的思绪。 只见萧瑀指着箱子里的钱说:“这些铜钱跟朝廷铸的铜钱不一样,它的分量比较轻,但是这种铜钱已经流入全国各地。 “臣调查过,这种铜钱都是从裴仆射身边的人手中流出去的,其中用的最多的人是裴仆射的外室,也就是住在这座私宅的女人,她还为裴仆射生了一个儿子。”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片哗然。 养外室并不稀奇,但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从未搬到台面上来说。 如今,当朝第一宠臣养外室的事情搬到了朝堂上,还从外室的宅子里搜出这么多赃物,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李渊黑着脸看向裴寂:“裴仆射,萧尚书说的话可是真的?” 听到“裴仆射”这个生疏的称呼,裴寂心中一紧,本想辩解的话顿时就吞回了肚子里:“萧尚书刚才所言确实为真。” 李世民不禁唇角上扬。 但下一刻,裴寂话锋一转:“陛下,臣私铸钱币确实有错,但臣没有私铸钱币供养废太子,臣只是” 说到这里,裴寂停了下来,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李渊喝道:“只是什么?” 似乎是被龙威所摄,裴寂身体抖了一下,随即羞愧地低下头,声音也弱了几分:“臣只是迷恋美色,养了外室。 “后来又因开销太大,就一时糊涂,私铸钱币”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李渊:“陛下,臣确实私铸钱币,但臣没有铸很多,就只有这三箱。 “而且这些钱才刚刚铸好,还没有用出去,外面的那些私铸币不是从臣这里流出去的。” 萧瑀愣了一下:“裴仆射的意思是除了你,还有人私铸钱币?” 裴寂垂下眼眸:“民间私铸钱币的人屡禁不止,你不能因为我私铸钱币就说外面的私铸币是从我手中流出去的。” 这个时候,萧瑀意识到王庾失手了,连忙在脑中思考对策。 但是,裴寂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当即发难:“萧尚书,这三箱铜钱是很多,但远远不够一支军队的军费。 “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用这么一点钱去供养废太子的军队,去支持他谋反?” 不等萧瑀回答,裴寂又道:“我承认我犯了错,但是你借此污蔑我是废太子的余党,到底是何居心?” 萧瑀很快反应过来,反击道:“陛下将铸币的差事交给你已有三年,你私铸的钱币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这些钱币是你刚铸的,但是你从前铸的钱币已经让废太子用了,虽然我们没有找到你从前铸的钱币,但是账册都记录了下来。” 萧瑀转向李渊:“陛下,那三本账册上记录了这两年私铸币的数目,您可以看看,绝对不止这三箱钱。” 见李渊去翻账册,裴寂说道:“萧尚书,你以为你随便拿三本账册来,就可以污蔑我吗?” “那三本账册是你亲笔所写。”萧瑀道。 裴寂顿了一下,再次反击:“萧尚书工于书法,这件事满朝皆知,以你的功力,模仿我的字迹,又有何难?” “你” 萧瑀气得脸都青了:“休要胡说,我书法虽好,但不擅于模仿他人笔迹。” “为了污蔑我,你就算是会模仿我的字迹你也会说不会。”裴寂冷哼。 萧瑀:“你” 面对裴寂的狡辩,萧瑀一时无可奈何,只得转向李渊:“陛下,臣没有污蔑裴仆射,那三本账册是从魏国公府的书房和裴仆射的私宅中搜出来的,就是裴仆射亲笔所写,绝不是我伪造的。” 裴寂:“口说无凭,你说是从我的府邸搜出来的,那你有没有证人,亲眼看见你从我府中搜出了这些账册?” 萧瑀沉默了。 王庾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萧瑀,她在等萧瑀的回答。 这些账册是她偷出来的,当时旁边并无他人,就算把她供出来,也一样没有证据证明这些账册是真的。 想必萧瑀沉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庾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一种挫败感,昨晚她潜进厢房的时候,明明看见满屋子都是大箱子,最起码也有二三十箱铜钱。 为何今日钱九陇去搜的时候,就只有三箱铜钱了? 王庾很疑惑。 这时,李渊质问道:“萧尚书,这些账册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萧瑀“噗通”跪下去,回答:“启禀陛下,这些账册是李侍郎,就是晋阳公主交给我的。” 闻言,群臣十分讶异:“晋阳公主?” 窦诞趁机说道:“晋阳公主可是神童,她的书法师从萧尚书、虞学士、欧阳学士、褚学士等不少名家,尤其擅长模仿书圣王羲之的字体。 “你们想想,书圣那么独特的字体,晋阳公主都能写得一丝不差,那其他人的字体,就更不在话下了。” 有官员附和:“没错,晋阳公主年纪虽小,但是于书法一道,已经是炉火纯青,她定能模仿裴仆射的字迹。” 唐俭怒斥:“休要胡说,晋阳公主可不会随意模仿别人的字体,她只会模仿那些逝去的书法大家,且都是为了精进书法。” 听到这话,裴寂突然受到了屈辱。 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萧瑀高声说道:“陛下,前不久户部列行检查,我让晋阳公主去尚书省拿铸币账册。 “后来,晋阳公主从账册中看出了疑点,才开始追查私铸币的下落。 “这是晋阳公主到户部以后办的第一个差事,她很认真,绝不会伪造账册污蔑裴仆射。 “所以,这些账册定然是真的,裴仆射还隐藏了其他的私铸币” 第986章 御前请命 李世民往王庾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想要替王庾说话。 但李渊比他先开口。 “晋阳,这些账册当真是你亲手交给萧尚书的?” 听到李渊的问话,王庾站了出来:“回父亲的话,这些账册确实是我亲手交给萧尚书的。” “你又是从何得来?”李渊又问。 王庾顿了一下:“昨日我坐马车回府的时候,有人将这些账册丢进了我的马车,我当时派了人去追,但没有追到这人。” 裴寂心下冷笑,这些账册分明是她从他府中偷的,这个臭丫头居然敢当众欺君,还真是大胆。 不过,他没有证据,不能揭穿她,否则他定会让她好看。 李渊盯着王庾的脸,继续问道:“是谁让你查私铸币的?” 听到这话,李世民和萧瑀同时紧张了起来。 王庾面不改色,目光不移:“是我自己,那日我看铸币账册觉得不对劲,就查了一下,没想到发现了裴仆射私铸钱币的事。 “后来,有人暗中把这些账册交给了我,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就把这些账册交给了萧尚书。” 闻言,李世民和萧瑀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李渊想了一下:“也就是说,整件事情都是你一人在查,其他人没有插手?” 李世民和萧瑀的心又悬了起来。 “是。”王庾的声音很坚定。 李渊继续审问:“也是你跟萧尚书说,裴仆射私铸钱币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是。” 审问到这里,李渊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你有什么证据?” 王庾不假思索:“从账册上来看,裴仆射私铸的钱币远远不止搜出来的这些,那些钱币供养一支军队绰绰有余。 “我查过魏国公府每年的开销,包括魏国公的两个外室所用的钱,这些不及账册上的十之一二。 “而且,裴仆射从前与废太子来往密切,时常送礼给废太子,所以,我猜测账册上剩余的钱都被裴仆射给了废太子。” 裴寂涨红了脸,指着王庾骂道:“胡说八道,我没有给废太子送过钱,你这是诬陷。” 骂完之后,裴寂突然想到王庾根本就没有证据,顿时就镇定了下来。 “陛下,这一切都是晋阳公主的猜测,她根本就没有证据。 “臣是有错,但只是一时糊涂,并无谋逆之心,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臣没有做过的事情,臣绝不会认。 “那些账册并不是我的,是晋阳公主伪造的,请陛下治晋阳公主诬陷大臣之罪。” 李渊目光落在裴寂身上,但他没有说话。 这时,李世民说道:“父亲,我相信晋阳绝对不会伪造账册,她不是这样的人。” 萧瑀、唐俭等人也纷纷附和:“陛下,晋阳公主绝不会伪造账册。” 这么多人为王庾说话,裴寂心中很慌,但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要么他把王庾拉下来,要么王庾把他送进牢狱。 于是,裴寂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对李渊说:“陛下,臣发誓,臣绝对没有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若有半句假话,臣不得好死。” 李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王庾身上:“晋阳,你熟读武德律,当知道诬陷大臣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还认为裴仆射曾经供养废太子的军队吗?” 李世民眼神微变,若只是私铸钱币,以父亲对裴寂的宠信,肯定是小惩大诫,根本就动不了裴寂的根本。 但若加上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的罪名,那裴寂就必死无疑。 然而,他心中很清楚,王庾现在没有证据。 就在李世民认为王庾要改口的时候,王庾语气坚定地说:“臣认为,裴仆射不仅将私铸币用于日常开销,还曾用于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李世民嘴角微勾,又立即放下,心中既窃喜又担忧。 小丫头果然是好样的,但她没有证据,又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李世民在想对策如何助王庾一臂之力。 而李渊的脸色非常难看,他隐忍着怒火:“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可有证据?” “没有。”王庾脱口而出。 闻言,裴寂无声地笑了。 下一刻,王庾又道:“陛下,请给臣三日时间,三日之内,臣必定查清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对上王庾那双坚定而又自信的眼睛,李渊怒气一顿。 他沉默片刻,而后吐出一个字:“准。” “谢陛下。” 裴寂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三日时间就想扳倒他,真是狂妄自大。 接下来,李渊宣道:“尚书省左仆射裴寂私铸钱币,触犯律法,先打入大理寺大牢,听候处置。” “退朝。” “恭送陛下。” 李渊走后,李世民叫住了王庾。 “二兄。”王庾态度很恭敬。 李世民本想跟她说说裴寂的案子,但见周围的大臣竖着耳朵听,便说道:“随我去东宫。” 然而他们刚走出太极殿,丁志就走了过来:“晋阳公主,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王庾侧身,小声地对李世民说了一句话,然后跟着丁志去了千秋殿。 “阿耶~” 如往常一样,王庾一进殿内,就冲李渊甜甜地喊了一声。 但今日迎接她的不是李渊的笑脸,而是一张威严而又阴沉的脸。 王庾顿时收起笑脸,恭恭敬敬地行礼:“臣拜见陛下。” 李渊并未让她起身,而是直接问道:“你发现铸币账册有问题,为何不先跟我禀报?” “仅凭铸币账册有问题,而没有其他的证据,我若是禀报您,您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我想先调查一番,找到实证再跟您禀报。” 李渊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后面得到证据,也没有跟我禀报。” “” 王庾垂眸,摸了摸虎口:“臣是户部侍郎,查到证据当然是向户部尚书禀报,若是直接向您禀报,那就是越级上报,户部尚书会记恨我的。 “我往后还要升官,不能得罪上官。” “你”李渊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个不能得罪上官,短短时日,你就学会了官场上的规矩,倒是聪明。” 王庾得意地抬起头:“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 李渊拉长了脸:“你怕得罪上官,难道就不怕我罢了你的官吗?” 第987章 扛下一切 王庾跟李渊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女,她很清楚李渊真正生气是什么模样,假装生气又是什么模样。 所以,王庾一眼就看穿了李渊。 她浅浅一笑:“当然不怕,陛下是明君,臣并未犯错,陛下又怎会罢免臣的官职?” 小滑头,李渊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现在是没有犯错,但是三日后,你若没有找到证据,我就治你个诬陷朝臣的罪名。”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找到他的罪证。”王庾保证道。 见王庾信誓旦旦,李渊开始对裴寂起了疑心,同时,他也怀疑李世民。 “你刚去户部,对户部的差事都还没有上手,怎么会突然去检查铸币账册?” 王庾正想说“是例行检查”,李渊就堵住了她:“别跟我说是例行检查,从前也没见户部这么认真检查。” “” “是不是太子让你去查的?” 问出这个问题后,李渊就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表情。 王庾心中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初去户部,什么都不懂,萧尚书就想着先让我看看账册,就派我去尚书省取了铸币账册。 “那么多账册,萧尚书说我总能从中学到一二,我就认真看了起来,但没想到被我看出了端疑。 “太子每日跟着您学习治理国家,哪有时间给我指派任务? “再说了,我是您的臣子,自然是听您的。” 说到这里,王庾突然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也不想查裴仆射,毕竟他是开国功臣,又是您的知己好友。 “水至清则无鱼,若是裴仆射只是贪财贪色,我倒也不会上报萧尚书,主要是他私铸钱币数目太多,而且还牵扯进了废太子谋反一案,所以我才不得不揭发他。 “而且,大唐正处于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裴仆射掌管铸币,却中饱私囊,这样会阻碍大唐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李渊挑眉:“危言耸听,区区一个仆射,又怎么会危及江山社稷?” 王庾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递上一本奏折:“陛下看完我的奏折就明白了。” 李渊接过奏折,打开看了起来:“休养生息十策?” “没错,这是我看完户部最近几年的账册后想出来的。”王庾解释道:“如今天下一统,突厥、吐蕃等外敌惧怕唐军的威名,也不敢轻易进犯大唐。 “这个时候正是大唐休养生息的好时机,待我们蓄精养锐,就能一举消灭突厥等外敌。” 李渊颔首,深以为然。 他看完奏折后,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心和自豪:“这十策非常好,对于目前的大唐来说,是最适合的计策。 “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智谋无双。” 见李渊笑得合不拢嘴,王庾趁机提要求:“父亲,裴公乃是当朝尚书左仆射,因为深得您的器重,时常号令百官。 “如今,我要去调查他,势必会受到众多官员的阻挠,您看” 王庾的话并未说完,但李渊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你尽管放手去查,不会有人阻挠你。” 王庾大喜:“多谢父亲,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人手不够,父亲派几个人给我吧。” 李渊愣了愣,晋阳公主府有一千护军,怎么会没有人手? 小庾儿这么说,分明是主动请求他派心腹监视她办案这丫头,还记着朝堂上有人说她伪造账册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放心。 于是,李渊命人叫来钱九陇,吩咐他与王庾一起调查裴寂的案子。 从太极宫出来后,王庾就回了户部。 “尚书。” 王庾走进萧瑀的房间,径直坐在他的对面。 萧瑀挺直了腰板,努力端出上官的威严:“李侍郎有何事?” 王庾板着脸,死死地盯着萧瑀:“调查裴寂私铸钱币一事本是太子交给你的差事,你让我跑腿也就罢了,如今出了问题,你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尚书真是好计谋。 “不对,本来是没有出问题的,是你私自加了一条供养废太子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的罪名,才导致证据不足,还让我背上了诬陷朝廷大臣的罪名。 “不然,就算只搜出三箱铜钱,也能定裴寂私铸钱币的罪名,” 萧瑀脸上的镇定再也端不住,他神色窘迫,不敢直视王庾的眼睛: “当时你跟我说裴寂的私宅中有二三十箱铜钱,而且去年和年初的账册上都有几笔大的开销,我就怀疑这些钱到了废太子手中。 “原本只要从私宅中搜出所有的铜钱,裴寂就百口莫辩,但是最后只搜出了三箱,导致证据不足。 “我本以为有你的人守在私宅外面,必定会万无一失,一举拉下裴寂,但是没想到” 王庾的脸顿时就黑了:“你的意思是我的人没守好,是我错了?” 萧瑀沉默了。 又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啪!” 王庾一掌拍在案上:“早知尚书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帮你跑腿。 “上官又怎么样?大不了你就把我赶出户部,这个户部侍郎我还不当了。” 萧瑀:“” 看王庾真的生气了,萧瑀拉下老脸,笑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这些也没用,不如就放下,好好调查这个案子。 “当然,我也不是成心把你推出去的,这不是事出突然嘛,总要有个人扛。 “你是晋阳公主,深得圣宠,就算你做错了事,陛下也不会怪罪你。” 王庾低吼:“你是皇亲国戚,也深得圣宠,你怎么不自己站出来,扛下一切?” 萧瑀:“” 看来,小丫头怒气很大 萧瑀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叹道:“我知道今日这事我做得不太厚道,但我也是被太子逼的,你就不能看在我是你的姑父、你的老师的份上,原谅我?” “哼!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姑父、我的老师,今日我会在朝堂上替你扛下一切?”王庾冷着脸,但语气缓和了不少。 萧瑀笑了:“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孝顺。” “哼!” “好了,此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我们来说说裴寂的案子吧。” 萧瑀主动说起案子,王庾便不再追究之前的事,和他讨论起来:“我的人从昨天就一直守在私宅外面,且他们说并未看见有人搬东西出府。 “所以,私宅里肯定还有密道,或者有密室,他们把其他的箱子藏了起来” 第988章 质问太子 王庾和萧瑀深谈之后,就吩咐大全:“你先回去告诉王长史,让他搜集魏国公府所有人的房产地址,还有与魏国公来往密切之人的房产,明日之前,交给我。 “还有,加派人手盯着魏国公的私宅,有任何动静,随时来报。 “派人去时闻社,将魏国公私铸钱币被打入大牢的消息散布出去” 交代完之后,王庾就上了马。 大全连忙问道:“公主您去哪里?” “我去见一个人” 说话间,王庾的马已经疾驰而去。 一刻钟后,王庾出现在天香楼的雅间。 “你来了,坐。” 李世民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王庾:“先喝杯茶,吃点东西。” 王庾扫了一眼茶杯,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径自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李世民望着手中的茶杯,有点尴尬。 他讪讪地把茶杯放在王庾面前,笑着问:“脸色这么难看,是父亲训你了?” 王庾斜眼看过去:“你说呢?” “不过就是训斥两句,你从小到大也不是没被父亲训过,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李世民笑着安慰她。 但王庾觉得李世民的笑格外的讨人嫌,怒吼:“你不在意,你倒是去挨训啊,为什么指使姑父把我推出去?” “我没有指使姑父。” 见李世民不承认,王庾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查到的证据只能证明裴寂私铸钱币,根本就无法证明他支持废太子谋反。 “姑父很清楚这一点,以他的为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指控裴寂是废太子的余党。 “而能让他这么做的人,就只有你,因为你想借此机会一举扳倒裴寂。” 李世民:“” 被揭穿了心思,李世民有点窘迫,但他没有认错,而是说道:“裴寂私铸钱币,让私铸币流入民间,本就是一件损害百姓的事情。 “何况,他这人才能平平,却仗着父亲的宠信胡作非为,除掉他,就是为民除害,也是为了肃清朝廷的不良风气。” “哼!” 王庾冷哼一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为了铲除异己,真当她是小孩子呢。 “唉~”李世民突然叹道:“我知道这件事我思虑不周,但是我不认为我这件事做得不对,裴寂必须除掉,这样我才能往下整顿吏治。 “你不也希望大唐将来更加强大吗?那这点小小的训斥算什么?至少父亲没有罢免你的官职,你仍然可以有所作为。” 王庾哼道:“那是暂时的,要是三日后,我没有找到证据,父亲就会罢免我的官职。” “不会有这么一天。”李世民安抚她:“这样,你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我全力配合你。 “三日之内,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证据。” 王庾挑眉:“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李世民肃容,郑重道:“我乃一国储君,说出的话不会反悔。” “好。”王庾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上次你让我想想战乱过后,国家该怎么休养生息,我已经想好了。 “并且我还写了下来,休养生息十策。” 李世民惊喜道:“这么快?快拿来给我看看。” 王庾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哦,你看不到了,因为我刚把它交给了父亲。” “” 李世民沉下脸,训斥道:“你怎么能直接交给父亲呢,我还没看呢? “而且房玄龄、魏徵他们都想了好些计策,我就等着你的计策出来,跟他们商议一下,再整理好呈交父亲。 “你这么早就呈给父亲,计策不完善,父亲还得跟大臣们商议,这不是累着父亲了吗?” 王庾也沉下脸:“谁让你和姑父算计我的?我若不拿点东西邀功,父亲铁定会心生猜忌,到时候别说扳倒裴寂了,你也会被父亲猜忌。” 李世民:“” “好了,这件事你做得对,以后就不许提了。” 李世民提起茶壶,又给王庾倒了一杯热茶:“既然你已经将奏折呈给了父亲,那你就跟我说说那十策吧。” 魏国公府。 看见陈勉进来,魏国公夫人急忙问道:“怎么样?见到国公爷了吗?” “没有。”陈勉摇了摇头:“大理寺卿说,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见国公爷。” 裴二娘顿时就慌了:“那可怎么办?” 其他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也很慌,齐齐看向自己的母亲。 “啪!” 魏国公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都是那个贱人,才害得国公爷深陷牢狱。 “一个戏子,竟也敢唆使国公爷私铸钱币,真是歹毒。” “啪!” 她又拍了一掌,怒气冲冲地喊道:“来人啊。” 陈勉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去,把那贱人和她的野种给我绑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媚,令国公爷失了心智,犯下大错。” 听到这个命令,陈勉很为难:“夫人,国公爷曾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轻兰居士。” “轻兰居士?我呸!”魏国公夫人火冒三丈,吩咐自己的心腹丫环:“你带人去把那贱人给我绑来。” “是,夫人。”丫环立刻去召集人手。 陈勉想到裴寂的吩咐,连忙阻止:“且慢。” 丫环停下脚步,看向魏国公夫人。 得到魏国公夫人一句“不必理他”,丫环拔腿就跑。 “你” 丫环眨眼间就没了踪影,陈勉只好去劝魏国公夫人:“夫人,其实国公爷私铸钱币并不是为了轻兰居士,国公爷只是为了减轻罪名,才在朝堂上说是为了美色而私铸钱币。” 闻言,魏国公夫人十分惊讶,她先是把厅内的仆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才压着声音说:“你的意思是国公爷私铸钱币真的是为了废太子吗?” “当然不是。”陈勉立刻否定:“总之,国公爷私铸钱币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如果夫人希望国公爷平安无事,那就不要派人去私宅,也不要去打扰他们。” 魏国公夫人原本想放弃了,但是听到最后那句话,魏国公夫人的怒火就又冲上了头顶。 “来人啊。” 心腹丫环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魏国公夫人:“多派些人去,若遇阻挠,不必客气” 第989章 要出手吗 晋阳公主府。 郑小娘子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但看了很久都没有看见王庾。 王氏拽了她一下,低声呵斥:“好好坐着,不要心急。” 听到母亲的话,郑小娘子乖乖地坐好,但双眼还是紧紧地盯着门外。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始终没有动静,郑小娘子忍不住问侍立在一旁的茭白:“晋阳公主怎么还不回来?” 茭白客气地回答:“我们公主是户部侍郎,要下衙之后才能回府。” “那也该回来了啊。”郑小娘子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说:“此时下衙已经半个时辰,而从户部衙门到这里,坐马车只需要一刻钟。 “晋阳公主再怎么耽搁,也该回来了,再不回来可就要到宵禁时间了。” 茭白面无表情道:“我们公主一向很忙,这个时辰没有回府很正常。” “可是她昨日说了,下衙之后就见我们的,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也太不守时了吧。”郑小娘子语带埋怨之意。 闻言,茭白黑了脸:“二位若是等不了,那就先回去,明日再来。 “不,明日二位也别来了,因为我们公主实在是太忙了,有时候还会被陛下和太子妃留在宫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府呢?” 郑小娘子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顿时就火冒三丈:“你这个小丫环” “二娘,闭嘴。”王氏喝道。 郑小娘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满地喊了一声:“阿娘” “闭嘴。” 见母亲真的发怒了,郑小娘子才讪讪地闭上嘴巴。 王氏遂对茭白说:“对不住,二娘有点心急,请不要见怪。 “晋阳公主身居要职,忙碌是正常的,我们不着急,就在这里等。 “若是今日得不到,明日我们再来。” 听她的意思,只要等不到公主,她们就会天天来,茭白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们愿意等,那就等着吧。” 说完,她就走出了大厅。 守在门外的魏平忍不住走到茭白身边,小声说道:“里面的王娘子有可能是公主的亲生母亲,郑小娘子可能是公主的同胞妹妹,你对她们态度好点。” 茭白顿了一下,随即又烦躁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那郑小娘子就来气。 “我们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能让她们进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们倒好,不过才等了半个时辰就开始埋怨。 “话里话外还挤兑公主,真当自己能做公主的主了,什么玩意儿?” 她语气中充满了鄙夷,魏平不禁劝道:“不管怎么说,郑主簿也曾是襄城公,如今也是国子监主簿,你对他的亲眷不该这么无礼” “那是隋朝的襄城公,可不是大唐的。”茭白纠正他。 魏平:“总之,来者是客,不能失了礼数,你是晋阳公主府的人,不能给公主丢脸。” 听见最后那句话,茭白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而此时此刻,王庾已经到了府门口。 “公主。” 高惠通迎上去,将手中的纸递给王庾:“这是我查到的关于郑仁基的情况,您看一下。” 王庾边走边看,嘴里询问道:“郑小娘子带着她的母亲来了?” “是,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了。”高惠通回答。 突然,王庾停下脚步,盯着纸上某处:“郑仁基的妻子姓王?这么巧?” 高惠通补充道:“是太原王氏的旁支。” 王庾抬起脚,继续往前走,“郑淑媛郑小娘子的脾气跟这个名字可沾不上边。” 很快,王庾就看完了,她侧头对后面的大全说:“你去调查一下郑仁基,我要知道他以及他家人所有的事。” 大全答应一声,就走了。 “公主,您回来了。” 茭白和魏平迎了上去。 听到动静,王氏连忙拽着郑淑媛站起来,并嘱咐道:“待会儿规矩点,不要失了礼数” 声音戛然而止。 看见迎面走来的王庾,王氏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双眼痴痴地望着王庾,嘴里喃喃道:“元娘” 看着看着,她竟然伸出双手,朝着王庾走去,想要拥抱王庾。 春花上前拦住了她:“放肆,见着晋阳公主还不快行礼?” 王氏顿时回过神来,冲王庾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不必多礼,坐吧。” 王庾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在王氏的脸上。 那位郑管事曾说过她与年轻时的王氏长得一模一样,但在她看来,郑管事有点言过其实。 她现在的容貌与王氏有七八分像,与郑淑媛有五六分像,仅凭容貌,无法确定原主就是王氏的女儿。 “晋阳公主,你” 似乎是近情者怯,王氏开了口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郑淑媛有点着急,忍不住催促王氏:“阿娘,您不是说有证据吗?快拿出来啊。” 王庾瞥了郑淑媛一眼,然后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这时,杨毛走了进来:“公主” 看见厅内还有其他人,杨毛遂走到王庾身边,小声禀道:“魏国公夫人派了人去私宅,想要把轻兰居士和她的儿子抓回去。 “不过,轻兰居士身边的人很厉害,和他们打了起来,现在双方不分胜负。 “公主,我们要出手吗?” 王庾压低声音:“只要轻兰居士没有被他们带走,随便他们怎么闹,你们都不要出手。” “是。” 杨毛离开了。 见状,郑淑媛又催促王氏:“阿娘” 在郑淑媛的催促下,王氏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对王庾说:“晋阳公主,那日我府中管事在魏国公府门口碰见您,回来后他跟我说,您跟我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我当时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有九分像” 说到这里,王氏激动了起来:“没想到我找了十五年的女儿,今日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真是老天开眼” 她一个箭步来到王庾面前,伸手想要去摸王庾的脸:“元娘,我找得你好苦啊” 春花一把抓住王氏的手:“王娘子请自重。” 王氏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晋阳公主恕罪,我只是太激动了” “退下吧。” 听到王庾的命令,春花立即放开王氏,退到一旁。 郑淑媛上前,扶着王氏:“晋阳公主,我没骗你,你真的是我的阿姐。” “你们有什么证据?” 王庾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王氏:“不要跟我说容貌相似,这个理由不可靠。 “也不要跟我说那块一分为二的玉佩,我没有。 “除了这些,你们若是还有其他的证据就拿出来,若没有,那就请回吧” 第990章 官府办差 王庾冷漠的态度浇灭了王氏的热情,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激动的神情。 当年,元娘跟他们失散的时候还在襁褓中,根本就不记得她这个母亲,如今她突然出现,元娘有所抗拒也是正常的。 王氏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左肩处有一个祥云胎记,那时有位道长还说你将来必定会尊贵荣华,位极人臣。 “不过,我没有相信那道长的话,你是女儿身,又怎么可能会位极人臣,这不明摆着就是招摇撞骗吗” 郑淑媛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不可能?阿姐现在不就是户部侍郎了吗? “阿姐可是神童,以她的才能,早晚都会位极人臣,那位道长说得对,您和父亲不该赶走他。” “闭嘴!”王氏喝止了郑淑媛,然后对王庾说:“二娘从小就被我们宠惯了,她有时候说话没有遮拦,你不要见怪。” 王庾扯了扯嘴角,问道:“王娘子刚才说你的女儿左肩上有一个祥云胎记,你可还记得具体是在哪个位置?” 王氏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肩某处:“就是这个位置。” 看着王氏比划的位置,王庾抬起手,在自己的左肩找到相同的位置。 触手隐隐作痛,王庾放下了手:“很抱歉,我这个位置没有祥云胎记,你们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给我们看看。”郑淑媛急道。 “放肆。” 春花呵斥道:“我们公主的千金之体怎能随随便便给外人看?你们休要胡搅蛮缠。 “公主既然说了没有胎记,那就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请你们离开。” 茭白和魏平等人立刻上前:“二位,请吧。” 王氏不甘心,冲王庾叫道:“晋阳公主,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认错,你再仔细看看,那里肯定有胎记。” “是啊,阿姐,你再仔细看看吧?难道你不想找回自己的亲人吗?”郑淑媛想往前,却被茭白拦住了。 “阿姐,我没骗你,你真的是” 这时,大全快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王氏,多看了郑淑媛两眼。 他来到王庾身边,小声禀道:“魏国公夫人亲自带着护卫去了私宅,轻兰居士的人不敢动手,但陈勉正在劝魏国公夫人。 “公主,我们再不出手,轻兰居士就要被魏国公夫人带走了。” 闻言,王庾立即起身往外走。 见王庾要走,王氏连忙喊道:“晋阳公主,你别走,你真的是我的女儿,我没骗你” 王庾停下脚步,吩咐道:“大全和魏平跟我走。 “高娘子,你派人送王娘子和郑二娘回府。” 话落,王庾头也不回地走了。 “夫人,国公爷吩咐过,轻兰居士不能离开这座宅子,您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望着挡在前面絮絮叨叨的陈勉,魏国公夫人怒气上头,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是我魏国公府的人,居然不听我的话,而去维护一个贱人,简直就是找死。 “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你。” 陈勉抬手抚上脸颊,滚烫,疼痛,甚至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此时他的脸肯定是红肿一片。 他心底涌起一阵耻辱,目光瞬间变冷。 “锵!” 他猛地拔出佩刀:“没错,我是魏国公府的人,但我只听国公爷的话。 “国公爷命我保护轻兰居士,不让她离开这里半步。 “今日夫人若要执意带走她,我就只能冒犯了。” “你”魏国公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下令:“都给我上,一定要抓住那个贱人和她的野种。 “不管是谁,只要他敢阻拦,就杀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魏国公夫人的目光落在陈勉身上,显然是对陈勉动了杀心。 战斗一触即发。 陈勉转身,对他身后的护卫们说道:“诸位,国公爷能不能平安出狱,就看你们的了。” 话音未落,背后就传来破空声,他连忙挥刀自救。 见状,后面的护卫们连忙冲过去帮忙。 双方顿时陷入了混战之中。 魏国公夫人嗤道:“死到临头了还想唬人?国公爷的身家性命怎会系于一个贱人身上,真是可笑。” 她再次下令:“不必留情,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听见这话,魏国公府的人变得凶狠起来。 “阿娘,我害怕。” 躲在柱子后面的裴松师瑟瑟发抖,伸手拽住了轻兰居士的袖子,始终不敢看院子里的人。 轻兰居士握住裴松师的手,轻声安抚:“五郎别怕,他们伤不到你。” “阿娘,他们都说阿耶被打入了大牢,他还能出来吗?” “能,他一定会出来的” “嘭!” 一个护卫摔在了台阶上。 但他不顾身上伤势,朝着轻兰居士爬过去:“娘子郎君快走” 话未说完,一把刀插进了他的后心,又被人拔了出来。 那是魏国公夫人带来的仆人,他提着滴血的刀,带着阴森森的笑朝着轻兰居士走去。 “阿娘”裴松师吓得躲进轻兰居士的怀里。 轻兰居士抱起裴松师想逃,却因为裴松师太重,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看你们往哪里跑。” 仆人伸出手,一把抓住裴松师。 “放开我儿子。”轻兰居士爬起来,扑了过去。 但她被仆人一脚踢翻在地。 “阿娘,救我。” “五郎” 轻兰居士再次扑上去,却被拼杀过来的一群仆人抓住了。 他们忍不住高喊:“夫人,我们抓住他们” 下一刻,两道人影突然出现,穿梭于他们之间,不过数息功夫,仆人们就倒在了地上,炫耀的声音戛然而止。 “晋阳公主?” 魏国公夫人看向迈着悠闲的脚步走进来的王庾,脸色一沉:“晋阳公主,这是魏国公府的家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大全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台阶最高处,并用帕子擦了擦:“公主,请坐。” 王庾扫了一眼旁边的轻兰居士和裴松师,然后看向对面的魏国公夫人,笑着说:“夫人处理家事,我自然不会插手。 “但是,现在是官府办差,还请夫人稍等片刻。” 魏国公夫人眉梢一挑:“你办什么差事?” 王庾浅浅一笑:“夫人应该已经知晓,陛下命我三日之内找出魏国公谋逆的证据。 “这是魏国公的私宅,我来这里,自然是来找证据的。” 说完,她高声吩咐:“众人听令,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第991章 首次劝说 王庾一声令下,公主府的护军立刻散开,进行搜查。 看见这个阵仗,魏国公夫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时,裴律师从外面走进来:“阿娘。” 又看见王庾,裴律师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见她并未说什么,裴律师就走到魏国公夫人身边,小声说道:“阿娘,我不是跟您说过,这个时候不宜节外生枝吗?您怎么还是到这里来了?” 魏国公夫人怒道:“你没看见吗?国公爷居然让陈勉保护这个贱人,还给她留了这么多的护卫。 “我若不来,这个贱人和她的野种恐怕就要入主魏国公府了。” “阿娘”裴律师不满地唤了她一声,“如今阿耶深陷牢狱,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把阿耶从牢狱中救出来,而不是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 “小事?” 听到这两个字,魏国公夫人顿觉愤怒,她没想到亲生儿子非但不支持自己,而且还指责她。 “你父亲喜好美色,府中小妾无数,还要养外室,这么多年,若没有我在这样的小事上费心,恐怕迎娶公主的就不是你了。” 裴律师被哽了一下,随后他放缓语气:“阿娘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往后我也会好好孝顺阿娘。 “只是,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阿耶私铸钱币的罪名已经是洗脱不了了,但目前搜出来的私铸币数目不算太多,罪名不重。 “倘若晋阳公主搜出更多的私铸币或者其他的证据,那阿耶就死定了,魏国公府也会顷刻覆灭。 “到那时,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听完这番话,魏国公夫人心中的怨气瞬间消失,表情变得焦虑:“晋阳公主奉旨办差,手底下的护军又不同一般,我们打不过他们啊。” “阿娘放心,郇国公之前搜过这座宅子,他只找到三箱私铸币,所以,晋阳公主不可能从这里搜到其他的私铸币。” 闻言,魏国公夫人放下心来,但目光触及对面抱着裴松师的轻兰居士,心中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王庾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秋月:“去把轻兰居士带过来。” “是,公主。” 秋月把轻兰居士带到王庾跟前,就退至一旁。 看见这一幕,魏国公夫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竖起耳朵倾听这边的动静。 然而王庾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看过轻兰居士你写的诗,气势磅礴,意境深远,但隐隐有一股不平之意。” 轻兰居士猛地抬头,看着王庾的眼睛充满了惊愕。 晋阳公主竟然看懂了她写的诗? “你取这样的雅称,还能写出这样的诗,比之一般的文人雅士更胜一筹,但是你并不如你写的诗那样潇洒自在,你心中很苦闷吧。” 王庾盯着轻兰居士白净的脸庞,继续说道:“一个如花似玉满腹才华的女子,本不该做别人的外室,但你不仅做了魏国公的外室,还生了一个私生子。 “我想,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轻兰居士垂下眼眸,面无表情道:“晋阳公主想多了,我一介风尘女子,能委身魏国公已是天大的荣幸,怎敢奢求名分?” 王庾唇角微扬:“你的来历我一清二楚,以你本来的身份,做外室实在是太过委屈。 “不过,在战乱时期你能安身立命就已经很不错了,是不该奢求其他的。 “如今你暴露在世人面前,不说魏国公的仇敌,就说魏国公夫人,她绝对不会放过你。” 轻兰居士面色一白,从前她只从裴寂口中听过魏国公夫人的蛮横,今日亲眼见到,她才知裴寂的话并未夸张。 “虽说是我找到了魏国公的罪证,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对于朝堂上的斗争没有兴趣,我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有人吩咐我。 “这人是谁,想必不用我说出来了吧。” 听到这话,轻兰居士已经面如死灰。 能使唤晋阳公主的无非就是皇帝和太子,皇帝宠信裴寂,视裴寂为知己好友,自然不会主动对付裴寂。 那么,想要对付裴寂的人就是太子。 轻兰居士想起了裴寂从前针对太子的传言,心中就更慌了。 王庾用余光看了一眼魏国公夫人,继续压着嗓音对轻兰居士说:“所以,这次裴寂是不可能从牢狱中出来的。 “你还年轻,而且你的儿子还小,将来还有很多好日子,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老头子断送性命。 “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说出其余私铸币的下落,我就给你一笔钱,护送你们离开长安。 “如何?” 轻兰居士内心挣扎了一阵,最后语气坚定地说:“恐怕要让晋阳公主失望了,我不知道什么私铸币,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呵呵!”王庾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我若再来,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话落,大全、魏平等人陆续走来,“禀公主,我们什么都没搜到。” 听见这话,魏国公夫人和裴律师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王庾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下令:“回府。” 经过魏国公夫人身边时,王庾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魏国公夫人:“魏国公被关进了大牢,还不忘派陈管家保护轻兰居士和他们的儿子,当真是鹣鲽情深。 “我劝夫人一句,还是早点回魏国公府吧,免得魏国公出狱之后,知道你伤了轻兰居士,定然会怪罪你。” 说完之后,她就带着一众护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里。 而魏国公夫人在听完王庾的话后,心中的怒火更盛,当王庾的人撤出私宅之后,她就立刻下令:“关门。” 陈勉大惊,不顾身上的伤痛,上前劝道:“夫人,您冷静一点,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啊。” 裴律师也劝道:“阿娘,阿耶让陈勉保护轻兰居士肯定有他的理由,您不要冲动,打乱了阿耶的计划” “他能有什么理由?”魏国公夫人忍不住咆哮:“不过就是贪恋这贱人的美色罢了。 “我是魏国公夫人,难道还不能处置一个外室吗? “今日就算我打死这贱人和野种,他也不敢有二话。” 魏国公夫人再次下令:“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府” 第992章 比你厉害 王庾并未离开,而是命令众人散去,隐藏在私宅附近,她则和大全几人躲在宅子外面的树上观察情况。 听到宅子里传来的惨叫声,魏平忍不住说道:“公主,我们当真不进去阻止吗?看魏国公夫人的架势,似乎是不抓到人就不会罢休啊。” 杨毛放下望远镜,面露不忍:“太惨了,没想到魏国公夫人对一个孩子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闻言,大全拿过他手中的望远镜看了起来。 只见轻兰居士和裴松师被人按在地上,而魏国公府的仆人拿着鞭子站在他们身旁,狠狠地抽打他们。 鞭子每抽打一下,他们就发出惨烈的叫声,不过片刻,他们身上的衣服就被鲜血染红了。 大全不忍直视,也放下了望远镜。 见王庾依然举着望远镜在看,他忍不住说道:“公主,这么悲惨的画面你居然还能看得下去?” 王庾没有接话,死死地盯着轻兰居士和裴松师。 “公主,不如我们去帮帮轻兰居士吧,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大全劝道。 王庾咬紧牙关,依然保持沉默。 魏平用手肘捅了一下大全:“别说了,公主自有分寸。” 过了一会儿,王庾突然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吩咐:“大全、郝绶、三合、魏平,你们乔装一下,把轻兰居士和裴松师留下来。” 四人立即行动。 此时,在裴律师不断地劝说后,魏国公夫人命人带着轻兰居士和裴松师准备回府。 裴律师刚和魏国公夫人上了马车,外面就传来了骚动。 “怎么回事?”裴律师撩开帘子。 丫环禀道:“夫人,大郎,有人想救轻兰居士” “什么居士?是贱人。”魏国公夫人大怒。 丫环立即改口:“对对对,是贱人。” 魏国公夫人下令:“都给我上,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然而这个时候,宵禁的鼓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大全四人趁机夺下轻兰居士母子,跃入宅子里。 “快关门。” 三合跑在最后,当即转身,踢腿横扫,撂倒了一片。 与此同时,大全将陈勉扔出门外,然后与三合关闭大门。 鼓声越来越密集,裴律师当即吩咐:“赶快回府。” “不行。”魏国公夫人吩咐道:“给我砸门,我一定要把这贱人带走。 “不,我今晚就住这里了,反正这也是魏国公府的宅子。” 门内的轻兰居士听见这话,脸色又白了几分。 “阿娘,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待会儿巡防营的人来了,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有什么不好收拾的?这是我的宅子,里面的人也是我府中的仆人,我想打就打。” “阿娘,此事一旦闹到陛下耳中,恐怕会加重阿耶的罪名,我们还是回去吧。” 外面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外面又响起了魏国公夫人的声音:“好,今日就暂且放过这个贱人,明日我再来。” “把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带上,回府。” 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外面恢复了平静,轻兰居士吩咐府中护卫:“你开门去看看陈管家在不在外面。” 护卫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将头伸出去察看。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的血迹证明刚才有人在这里。 他关上大门,禀道:“主子,陈管家被他们带走了。” 轻兰居士心中一急,气血顿时上涌,“咳咳” “快,咳咳把五郎抬进去上药。” 护卫从魏平手中接过裴松师,去往房里处理伤口。 “主子,您也受了伤,先去上点药吧。”丫环劝道。 轻兰居士并未去处理伤口,而是扶着丫环的手,来到了大全四人面前。 她施礼道谢:“多谢几位壮士出手相救,敢问几位壮士大名,他日我必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倒也不必,只要你配合我的差事就行。” 听到熟悉的声音,轻兰居士脸色微变,扭身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王庾从墙上一跃而下,面带微笑地朝她走来。 “你” 轻兰居士又看向救了她的四位壮士:“你们是晋阳公主的人?” 大全等人摘下面巾,微微笑道:“正是。” 两刻钟后,王庾和轻兰居士相对而坐。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魏国公夫人。”王庾一边吃一边劝道。 轻兰居士挑眉问:“你就不怕我在饭菜中下毒?” 王庾咽下嘴里的饭菜,笑了:“你大概不知道,张神医是我的师父,下毒,我比你厉害。” 轻兰居士脸色大变。 她沉默良久,最后终于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两人相安无事地用完晚膳,王庾就挥退了房中所有的仆人,只剩下她们二人。 轻兰居士知道王庾来的目的,率先表态:“晋阳公主,我很感谢你今日救了我和我的儿子,但是很抱歉,我不知道私铸币的下落。 “而且魏国公只铸了三箱钱币,还没来得及花出去就被抓了,你休想把逆贼的罪名安在魏国公身上。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王庾往后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是吗?那我砍了你儿子的右手,你会不会知道一点呢?” “你”轻兰居士握紧双拳,隐忍道:“你不会这样做。” 王庾无声地笑了,她掏出匕首,用手指摩挲刀刃:“你大概不知道,我跟一般的小娘子不一样。” 她突然倾身,将匕首贴在轻兰居士的脸颊上:“我,上过战场,杀过人。 “死在我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杀人对于我来说,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听到这番话,轻兰居士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但她并没有立刻妥协,而是头往后仰,远离匕首:“晋阳公主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王庾抽回匕首:“当然,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保你平安。待此案一了,我会给你一笔钱,派人护送你离开长安。 “但是,你若有所保留,我一个铜钱都不会给你,魏国公夫人找你麻烦,我也不会派人保护你。” 轻兰居士原本想要保留一些证据,但听了王庾的话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优雅起身:“晋阳公主请随我来。” 在坊门关闭之前,魏国公夫人一行人赶回了府中。 “阿娘,怎么样了?”裴二娘迎了上来。 魏国公夫人没有搭理她,大声吩咐:“把陈勉给我带过来。” 门外的仆人立刻把陈勉拖了进来。 裴律师当即劝道:“阿娘,陈勉到底是阿耶最信任的人,您下手轻一点。” “呵!”魏国公夫人嗤鼻:“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没有杀他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她冷冷地看着陈勉:“说,国公爷到底为什么派你去保护那贱人?那贱人又是为什么不能离开宅子?” 陈勉跪在地上,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敬:“国公爷这么做都是为了魏国公府,您就不要问了,还是安心呆在府中,等待国公爷平安回府吧。” 魏国公夫人顿时就怒了:“贱奴,今日你若不老实交代,我就打死你。” 话落,她大声吩咐:“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不必留情,打死了就丢出去喂狗。” 闻言,陈勉面露惧意,当即说道:“夫人饶命,我说,我说” 第993章 她的目的 夜色正浓,厅堂里的烛光摇曳生姿,却映衬得郑家人郁郁惆怅。 “阿娘,晋阳公主当真是我妹妹吗?” 郑仁基的嫡次子郑敞坐在王氏身边,殷切地问道。 王氏还未开口,郑淑媛就说:“当然是,她跟我很像,跟阿娘就更像了,她一定是我的阿姐。” “那为什么晋阳公主没有认你们,还不准你们再去晋阳公主府?”郑敞又问。 郑淑媛被哽了一下,随后露出不忿的表情:“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然是不稀罕穷父母、穷亲戚。” “她竟然是这种人?”郑敞非常生气:“既然如此,我也不认这样的妹妹。” 王氏出言维护王庾:“你们别瞎说,元娘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们罢了。 “毕竟这十五年来,她都没有见过我们,对我们感到陌生也很正常。” 郑淑媛不认同母亲的话:“虽然陌生,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们都还没怎么着,她就把我们赶了出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而且我看见她的动作和表情了,她摸自己的左肩时,神情分明躲闪了一下,我猜那里肯定有胎记。 “她不让我们看,就是不想认我们。” 听到这里,郑仁基也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天地君亲师,她怎敢不认自己的母亲? “不行,明日我定要去户部,好好地训她一顿。” 王氏一听,顿时就急了:“阿郎,你别冲动,你这样做会毁了元娘的名声。” 郑敞却道:“阿耶,我支持您,您一定要把这个不孝女骂醒。” “对,阿耶,我也支持您。”郑淑媛附和。 这时,一直沉默的郑家嫡长子郑玄毅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冲动,先听我一言。” 几人齐齐看了过来。 郑玄毅缓缓说道:“当年,我们被迫离开家乡,吃尽了苦头,元娘也因此被盗匪抢走。 “我们找了她十五年,心中也一直祈祷她平安健康,日子过得安稳富足。 “如今我们找到了她,知道她还活着,而且还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你们不要再去找她,就让她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只要她过得好,不认我们也无妨。” 这番话令王氏十分动容:“大郎说得有道理,只要元娘平平安安,她不认我们也无妨。” “不行。”郑淑媛陡然拔高了声音。 郑玄毅问:“为何不行?” “” 见众人都看着她,郑淑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解释道:“十五年来,阿娘为了找阿姐费尽了心血,常常累得病倒,在床上一躺就是月余。 “还时常因为思念阿姐吃不下睡不好,阿娘付出了这么多,如今终于找到了阿姐,自然要一家人团圆。” 郑玄毅盯着她,面露狐疑:“真是这样吗?你没有私心?” 听出了长兄语气中的怀疑,郑淑媛气得抬头:“没错,我是有私心。 “阿娘今日见了阿姐,她笑得很开心,我的私心就是想多看看阿娘的笑。” 郑玄毅:“” 王氏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二娘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郑淑媛趁机表达孝心。 这边母慈女孝,郑玄毅插不上嘴,就问郑仁基的意见:“阿耶,您认为呢?” 郑仁基默了默,道:“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是父母尚在,就必须认祖归宗。” “没错,一定要认祖归宗。”郑敞附和。 郑玄毅忍不住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对郑仁基说:“阿耶若是坚持要元娘认祖归宗,也请徐徐图之,千万不能贸然去找元娘,损了她的名声。 “毕竟,您要的是女儿,而不是仇人。” 闻言,郑仁基顿了一下,随后恼怒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操心。” 郑玄毅看出他的不耐烦,遂起身:“那阿耶和阿娘早点歇息,我就先回房了。” 话落,行礼告退。 见状,郑敞和郑淑媛也告退离去。 离开了正院,郑敞忍不住问郑淑媛:“从前阿娘为了找元娘病倒,你就大骂元娘,心里还记恨她,怎么今日这么想她认祖归宗? “你是不是看上了晋阳公主府的权势?” “当然不是。”郑淑媛眼神闪躲,加快了脚步。 郑敞平日里与她感情很好,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说谎。 于是,郑敞疾步追赶,一把抓住了郑淑媛的手臂:“你撒谎,老实交代,不然我就告诉长兄。” 在郑府,郑淑媛谁都不怕,唯独怕长兄郑玄毅。 所以,她一听郑敞要去告诉长兄,急忙叫道:“不准告诉长兄。” “那你老实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我” 郑淑媛支支吾吾了一阵,随后咬咬牙,干脆说了出来: “阿姐曾经参加过童子科、秀才科,两场科考都一举夺得头名,所以陛下破格封她为官,百官也没有反对。 “我与阿姐是双生子,她聪明睿智,我也不差,她既然能参加科考,那我也能。” “你你你”郑敞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惊愕:“你居然如此大胆,想参加科考?” 郑淑媛恼羞成怒:“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是女儿身。” “那阿姐也是女儿身,她既然能参加,我就能参加。” “这不一样,她是陛下宠爱的公主,又是神童,还有战功在身,陛下当然不会怪罪她。而你只是国子监主簿的女儿,身上又无战功,也没有神童之名,陛下是不会允许你参加科考的。” 郑淑媛不服气道:“那我也穿男装去参加。” 郑敞没好气地说:“你都快及笄了,只怕你穿了男装,还没进贡院就会被人识破女儿身。” “” 郑淑媛突然想起王庾参加童子科和秀才科的时候,年纪很小,不容易被人识破,而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去,肯定会被人一眼识破。 她感到很沮丧。 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又振奋起来:“只要阿姐认祖归宗,由她出面,陛下定会同意我参加科考。” 郑敞忍不住泼她冷水:“别想了,晋阳公主现在是皇室之人,怎么会认我们这种平民祖宗?” “我们父亲可是襄城公。”郑淑媛不服气地纠正他。 郑敞却提醒她:“那是曾经,还是隋朝的襄城公,现在是唐朝了。” 郑淑媛:“” “我不跟你说了。” 郑淑媛怒气冲冲地走了。 丫环青梅忍不住说道:“二娘,二郎说得对,晋阳公主已经上了皇室的玉牒,她不可能认祖归宗的。” 郑淑媛收起骄横的表情,目光变得深沉:“我自有办法” 第994章 要想活命 第二日。 看见王庾出现在朝会上,李渊忍不住问道:“晋阳,案子查得如何?” 王庾出列,恭敬回道:“儿已经找到证据,真相马上就会大白。” “噢~”李渊挑眉:“证据在哪里?” “郇国公已经派人去取,请父亲稍等片刻。” 见王庾自信满满,萧瑀不禁在心里猜测:她这次应该不会失手了吧? 李世民倒是对王庾很有信心,一点都不担心她这次会失手。 李渊暂且将这件事放下,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这有一份奏折,是关于休养生息的十条计策,你们先看看,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我们稍后商讨一下。” 于是,李渊命人将抄好的奏折分发给群臣。 王庾听完李渊的话就知道他说的是她那份奏折,她什么也没说,认认真真地看。 李世民看见奏折上的内容跟王庾说的一模一样,眉梢不禁上扬,父亲一字不改,看来很欣赏王庾的计策。 接下来,群臣就这十条计策议论了起来。 其中大部分人表示赞同,只有少数几人针对某些计策提出了改进。 正当众人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钱九陇走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臣搜查了魏国公多处私宅,从中搜出了二百三十四箱私铸币、五十六箱账册、四十八箱兵甲” 听完钱九陇的汇报,殿中一片寂静。 群臣很默契地垂下头,不说话,也不敢窥视李渊的神色。 百般信任的宠臣竟然背着皇帝干出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皇帝有多么的愤怒。 “啪!” 李渊一掌拍在宝座上:“岂有此理,孤给他恩宠,给他官爵,他竟然敢谋反?” “来人啊,带裴寂上殿,孤要亲自审问。” 李孝常立刻去大理寺提人。 “父亲。” 王庾突然出声:“魏国公府的管家陈勉是魏国公的心腹,平日里魏国公有什么事情都是交给他去做,他定然知晓内情。” 李渊立即下令:“去把陈勉抓来,封锁魏国公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魏国公府。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听到魏国公夫人要出去,裴律师急忙问道:“阿娘,您不会又要去找轻兰居士的麻烦吧?” 魏国公夫人拉长了脸:“当然不是,陈勉都告诉我了,我自然不会不顾大局。” “那您去干什么?”裴律师追问。 “那个贱人手中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放在身边才安心,我去把她接进府中。” 听见这话,裴律师顿时就放下心来。 然而这个时候,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郇国公带兵包围了我们国公府” 众人大惊失色。 魏国公夫人强作镇定:“大郎,随我去看看。” 与此同时,一个小丫环趁乱潜进了关押陈勉的房间。 “陈管家。” “你是谁?” 陈勉睁开双眼,看向来人。 小丫环走到他的身边,压着嗓音说:“轻兰居士已经全部招供,郇国公从多处私宅搜出了两百多箱私铸币、五十多箱账册,四十多箱兵甲 “陛下震怒,决定亲审魏国公” 听到那些数目,陈勉脸色大变,都对上了,看来,轻兰居士是真的背叛了主子。 “不对。”陈勉打断她的话:“私铸币和账册都对得上,但是主子并没有私藏兵甲,那些兵甲不是主子的。” 小丫环目光一冷:“这是郇国公亲自从私宅中搜出来的,容不得你们抵赖。 “如今魏国公难逃一死,你若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罪证都说出来。” 陈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中浮现出恐惧之色:“你你是谁的人?” “我是来救你的人。” 虽然说着救人的话,但小丫环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冰凉透骨:“要想活命,等会儿见了郇国公,你最好把信行交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动静。 小丫环立刻起身,离开了这里。 她走了没多久,禁卫军就踢开了房门:“在这里。” 太极殿。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李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裴寂,吩咐道:“念。” 岳郁立刻大声念道:“今日一早,郇国公从群贤坊、永平坊、大安坊、修政坊、新昌坊等多处宅子中搜出了私铸币,共二百三十四箱” 在岳郁念完之后,李渊又吩咐:“把证据都给他看看。” 裴寂颤抖着接过岳郁递来的证据,看着上面的字,他的脑袋就像是被雷劈开了一样,嗡嗡地响,却不知该如何运转。 “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渊冰冷的声音唤回了裴寂的神思。 他当即说道:“这些是我的私宅没错,私铸币、账册都是我的,但是其他的东西不是我的。 “陛下,我没有私藏兵甲,我也没有谋反,这是有人陷害我。” 王庾嗤道:“你的意思是郇国公陷害你?” 裴寂愣了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些东西是郇国公亲自带着禁卫军搜出来的,我的人以及官府的人没有参与,你说有人陷害你,那除了郇国公,还能是谁?”王庾步步紧逼。 裴寂哑口无言。 郇国公是皇帝的心腹,跟着皇帝出生入死几十年,多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郇国公绝对不会背叛陛下。 他若说郇国公陷害他,皇帝肯定会更加愤怒,他想翻身就更难了。 裴寂不傻,他当然不会指控郇国公。 正在这时,钱九陇带着禁卫军走进殿内:“陛下,陈勉带到。” 闻言,裴寂回头往后看。 当他看见陈勉身上的伤时,怒道:“你们动用私刑,这是屈打成招。” 钱九陇面无表情道:“我到魏国公府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裴仆射不妨问问他,到底是谁对他动了私刑?” 裴寂立刻将目光落在陈勉的脸上:“陈管家,你不用害怕,陛下在这里,无人敢伤害你、威胁你。 “你老实告诉陛下,是谁对你动了私刑?” 陈勉垂下头,诚实回答:“禀陛下,是魏国公夫人命人打的我。” 裴寂:“”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还没等裴寂琢磨透,李渊就问:“魏国公夫人为何打你?” 陈勉垂着的头往上微微抬了一下,但还没抬起头来,他又垂下了头: “奴是魏国公的心腹,魏国公私铸钱币、助废太子谋反之事,奴一清二楚。 “之前郇国公搜出了三箱私铸币,奴预料到其他的东西肯定藏不住,就想将功补过,揭发魏国公。 “结果事情败露,魏国公夫人想杀人灭口,幸好奴以秘密威胁,她才暂且把我关押起来” 第995章 免死特权 听见陈勉的话,裴寂当即喝止他:“休得血口喷人,我是私铸钱币了,但我没有助废太子谋反。” 越说越气愤,裴寂猛地站起来,冲到陈勉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污蔑我的?” 陈勉没有挣扎,任由裴寂揪着他,但嘴上不饶人:“您是奴的主子,奴自然要向着您。 “但是,在陛下面前,奴不敢欺君,只能实话实说。” 裴寂怒吼:“什么实话?分明就是诬陷之词。” “闭嘴。” 李渊的声音让裴寂醒过神来,他慌忙放开陈勉,跪好:“臣被人诬陷,实在是怒气难平,才如此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接着,裴寂拼命解释:“陛下,臣跟着您这么多年,您应该很清楚,臣对您忠心耿耿,胆子又小,绝对不会谋反。 “臣私铸钱币,这个罪名臣认,您要杀要罚,臣绝无二话。 “但是谋反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臣没有做过,绝对不会认” 见李渊神色动摇,李世民暗中向钱九陇使了个眼色。 钱九陇立刻打断裴寂的话,对李渊说:“陛下,据陈管家所说,裴仆射藏匿了一个妖僧。” 李渊顿时看了过来:“什么妖僧?” “陛下” 裴寂正要解释,就被陈勉截断了。 “陛下,是去年的时候,妖僧信行常对魏国公府的一个家僮说‘魏国公有天命’,后来奴听闻此事,就向魏国公禀报。 “魏国公命奴杀了那个家僮,却把信行藏了起来。” 陈勉说得很快,声音也很大,打了裴寂一个措手不及。 而钱九陇迅速命人把信行押到了殿中。 李渊的目光一直在裴寂身上,他发现裴寂在看见信行后,脸色大变,眸中还闪过一丝慌乱。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跪下。”钱九陇一脚踢在信行的膝盖窝上,令信行跪在地上。 信行忍着痛,恭敬地对李渊行跪拜大礼:“陛下万安。” 李渊没有说话。 见状,钱九陇替李渊审问:“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魏国公府的家僮说过‘魏国公有天命’这样的话?” “我”信行支支吾吾,不敢说。 钱九陇喝道:“陛下面前,不得欺君,还不快从实招来?” 面对天子的威压和所有人的关注,信行吓得浑身颤抖,匍匐于地:“禀陛下我确实说过这话” 闻言,裴寂面如死灰。 这时,王庾高声说道:“父亲,裴寂犯了四条死罪,当严惩。 “妖僧称其有天命,他秘而不报,还藏匿妖僧,此乃第一条死罪。 “他身居要职,却结交妖僧,此乃第二条死罪。 “私铸钱币,助废太子谋反,此乃第三条死罪。 “杀人灭口,此乃第四条死罪。 “他犯下如此多的罪行,居然还企图在父亲您面前开脱罪责,实在是罪大恶极,请父亲依照律法,从严处置。” 萧瑀附和:“请陛下严惩。” 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附议。 李渊扫了底下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浑身散发颓败气息的裴寂身上:“裴仆射,你当真藏匿了这个妖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无悲无怒。 但裴寂知道李渊是在拼命压制内心的愤怒,他不能撒谎,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唯有坦白,他才有一线生机。 于是,裴寂收拾好心情,满脸痛悔地对李渊说:“陛下,臣也是一时糊涂,才没有向您禀报此事” “一时糊涂?”李渊发出了嗤笑:“呵,即便你是一时糊涂,但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清醒过来了。 “你至今未曾向我禀报,是想留着他,谋权篡位,成为真正的天命之子吗?” 裴寂吓得不知所措,慌忙解释:“不是的,臣绝对没有这个心思,臣就是一时糊涂。 “臣也没有助废太子谋反,这一切都是有人诬陷我” “是谁诬陷你?”李渊打断他的话。 裴寂脑海中第一个就跳出了王庾的名字,当即回道:“是晋阳公主,是她诬陷我的” 王庾淡定地看着他,也不为自己辩解。 “还有还有太子,对,太子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所以他一坐上储君宝座就命令晋阳公主诬陷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听见裴寂的话,李世民无声冷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猴子戏耍一样。 李渊看着裴寂,心中只觉得失望,“行了,不必说了,给我闭嘴。” 喝止了裴寂,李渊当众宣道:“尚书左仆射裴寂藏匿妖僧,图谋不轨,私铸钱币,暗助废太子谋反,剥夺其所有官爵,家财充公。 “另处以死刑,三日后处斩。 “至于其子女与皇室的婚约,即日作废” 皇帝没有命三司审查,直接宣布了罪名,可见心中是多么的愤怒。 裴寂意识到这一点,拼命解释:“陛下,臣是冤枉的,请您明鉴” 刚解释了两句,他就被禁卫军抓住,拖向殿外。 他又大声喊道:“陛下,您建国之初,赐了我免死特权,您不能杀我” 李渊神情一顿,似有松动。 萧瑀见状,立即说道:“陛下,正如晋阳公主所说,裴寂犯下了四条死罪,就算用上免死特权,也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行。” 闻言,李渊不再犹豫:“拖下去,退朝。” 退朝之后,王庾准备去找李世民算账,却被岳郁叫住了。 “晋阳公主,陛下要见您。” 王庾只好先去见李渊。 “阿耶,您找我?” “坐。” 李渊的态度不冷不热,但王庾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没有坐,而是直接对着李渊跪下:“阿耶,我是不是惹您不高兴了?” 李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觉得呢?” 王庾想了想:“我觉得阿耶不高兴,裴公是您多年的好友,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负您的信任和情义。 “您很生气,但是您也很伤心,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我捅出来的,是我让阿耶伤心了,我对不住阿耶。” 李渊依然板着脸:“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会。”王庾不假思索地回答:“即使会让阿耶伤心,我也会这么做。” 李渊的神情有一丝动容,但他借着端茶的动作掩藏了:“今日你在朝堂上,对裴寂步步紧逼,你们何时结下的仇怨?” 第996章 父亲出手 李渊问得漫不经心,却让王庾的心悬了起来。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怀疑她栽赃陷害裴寂吗? 但转念一想,王庾又镇定下来。 从她提出三日之约后,钱九陇的人就一直在她身边,她做的一切既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违背道德。 而且搜集证据、与证据接触的事她都交给了钱九陇,杜绝了一切她伪造的可能,李渊不应该怀疑她。 再说了,裴寂确实是犯了死罪。 想到这里,王庾心中一定,面上却做出犹豫的表情:“我我不想说。” 李渊顿时拉长了脸:“说。” 看李渊生气了,王庾才道出原委:“就是阿耶给赵王和裴三娘赐婚后,裴公在府中大摆宴席,还邀请了我去。 “我想着裴大郎即将迎娶临海公主,裴三娘又与赵王有婚约,我和裴公也算是亲戚,就去参加了宴会。 “结果” 王庾露出愤怒的表情:“裴府的人连同淮阳王府的李二娘给我下了迷药,还给我下了春药,想让我和裴氏旁支族人裴行俨 “不过,幸好我及时醒来,逃了出去,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李渊就一掌拍在御案上:“岂有此理,孤的女儿,他们也敢动?” 因为李渊拍得太用力,案上的杯盏被震翻,滚了下去,摔得粉碎,而杯中的茶水撒在了御案上,浸湿了奏折。 王庾立刻走过去,抢救奏折,及时擦干茶水。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岳郁闯了进来,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殿内。 李渊隐忍着怒气,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岳郁立刻叫人进来收拾。 收拾完了之后,岳郁带着人主动退了出去。 王庾站在一旁,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对不起,阿耶,若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打碎您最爱的茶杯。” 看见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李渊顿时心软,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裴府的人太可恶了。 “他们竟敢这样对我的女儿,我真应该杀了他们。” 说着,李渊去拿笔:“我要下一道圣旨,将裴氏诛九族。” 王庾当即阻止:“阿耶不可。” “为何?”李渊疑惑地看着王庾:“他们这样对你,难道你不恨他们吗?” “当然恨,但是我已经惩罚了他们,不该再要他们的性命。” 闻言,李渊问道:“你怎么惩罚的?” 于是,王庾把自己抓了李芳,让李芳替代自己的事告诉了李渊,当然,她省略了一些不该说的。 李渊听了后,殿中有片刻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王庾很忐忑,她试探道:“阿耶是觉得我对李二娘太残忍了吗?” “不是,她这样对我的女儿,死一千次都不足惜,你留下她的性命,已是仁慈。”李渊回答。 闻言,王庾心稍安, 下一刻,李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很生气,你在外面被人欺负,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谁家孩子受了欺负不是回家告诉父亲?你却一声不吭,要不是今日我问起,你肯定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是不是在你心中,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父亲?” 他堂堂国君的女儿在外受了欺负,他却不知道,这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李渊很生气。 王庾却哭笑不得,她耐心解释:“当然不是,在我心中,您胜似我的亲生父亲。 “只是这种事情,您让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跟您说嘛? “而且,我有能力反击,就没必要告诉您,让您生气。 “您每日处理国事就已经很辛苦了,我自然不能让您再为了我的事伤神。” 听了这番话,李渊心中很是感动,“好孩子,只有你才这么想着为父。” “不,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都想着阿耶您。”王庾一一列举:“比如说太子、太子妃、赵王、永嘉公主” 李渊被王庾逗乐了。 没过多久,王庾离开了千秋殿,李渊则吩咐岳郁:“传同安长公主与河南王妃进宫。” “长公主?” 河南王妃在太极宫外看见同安长公主,很是惊讶:“您也是来见陛下的吗?” “嗯。”同安长公主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径直往前走。 河南王妃有点尴尬,但她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同安长公主身边,并试探道:“长公主,您可知陛下召我们觐见是为了何事?” “不知。”同安长公主吐出这两个字后,就不再说话。 见同安长公主不想搭理她,河南王妃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但河南王妃的心情很忐忑,她刚收到裴寂被判死刑的消息,正想派人去魏国公府解除婚约,就接到进宫的命令。 也不知道陛下召她进宫是做什么,是不是裴寂说了她什么坏话? 就这样,河南王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李渊面前。 “拜见陛下。” “兄长。” 李渊先是笑着对同安长公主说:“妹妹不必多礼,快坐。” 然后招呼同安长公主饮茶吃点心,还问起了她的近况,似乎忘了一旁的河南王妃。 河南王妃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十分难受,但她不敢打扰李渊和同安长公主的谈话。 直到同安长公主看河南王妃的身体摇摇欲坠,才提醒李渊:“兄长,您召我与河南王妃进宫有何吩咐?” 李渊这才看向河南王妃:“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河南王妃慢慢地站起来,保持着优雅的站姿:“陛下,您召我们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李渊坐回自己的宝座,问道:“听说前不久在魏国公府的宴会上,王庾暗算了你的女儿,让她不得已嫁给了裴岑师。 “因此,你的女儿名声尽毁,可有这么回事?” 闻言,河南王妃心中一喜,陛下不仅称呼王庾的全名,而且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看来,是有人把王庾的罪行告诉了陛下。 想到这里,河南王妃当即回答:“是有这么回事。 “晋阳公主嚣张跋扈,她看二娘不顺眼,就暗算二娘,实在是太可恶了。 “但是晋阳公主深得圣宠,权势滔天,我淮阳王府势弱,不敢得罪,所以才未曾禀报陛下。 “既然陛下已经知晓此事,我就斗胆请陛下为二娘做主,严惩晋阳公主” 听到这里,李渊陡然变脸,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朝河南王妃扔过去:“当着孤的面,你也敢欺君,当真以为自己是宗室,孤就不会杀你吗?” 砚台擦着河南王妃的肩膀飞过,令河南王妃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河南王妃顾不得肩膀上的痛楚,急忙解释:“陛下息怒,我没有欺君” “还说没有?到底是裴岑师,还是裴行俨,又是谁暗算了谁,你会不清楚吗?”李渊怒吼。 河南王妃脸色一白。 李渊对着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看向同安长公主:“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妹妹跟我说一说吧。” 河南王妃当即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同安长公主。 但是,同安长公主并未看她,而是一五一十地将那日看见的情况告诉了李渊。 所言与王庾的话丝毫不差。 李渊更怒了:“既然李二娘与裴二郎有婚约,那就让她跟裴二郎早点成亲。” “陛下,那裴二郎已是庶民,身无功名,二娘怎么能嫁给他呢?请陛下收回成命。”河南王妃求道。 李渊阴沉着脸:“你想抗旨不成?” 闻言,河南王妃不敢再反抗,但她还是想为女儿争取一下:“陛下,您曾经说过,待二娘成亲之时,会封她做郡主” 李渊打断她:“孤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退下吧。” 河南王妃:“” 第997章 满城风雨 东宫。 “二兄,我有话跟你说。” 见王庾神情严肃,李世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当殿内只有他们二人,王庾质问李世民:“你为何给裴寂加了一条私藏兵甲的罪名?” 李世民拉下脸,很是生气:“所有的赃物都是郇国公亲自搜出来的,裴寂确实私藏了兵甲。” “呵!” 王庾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二兄已经贵为太子,再对我撒谎就太不厚道了。 “这个案子是我亲自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是我查出来的,只不过最后把证据带回来的是郇国公而已。 “有什么证据,我一清二楚,那些私铸币、账册、珠宝财物确实是裴寂的,信行也是裴寂藏起来的。但是,那些兵甲并不是裴寂的。 “是你派人偷偷地把兵甲放在物证中,让郇国公带了回来。” 李世民:“” 这个小丫头,真是不识趣。 “裴寂已经犯了死罪,多加一条罪又有何妨?” 王庾怒而回击:“他已经犯了死罪,为何还要多加一条莫须有的罪名?” “” 李世民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不懂,父亲对裴寂非常信任,一般的死罪根本就要不了他的命,何况他还有免死特权。 “私藏兵甲,再加上那么多的私铸币和证人的供词,才能证明他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父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谋反,所以必须坐实这一桩罪名,再数罪并罚,他的免死特权才没有用,我才能彻底铲除他。” 这些,王庾都懂,但是她认为:“其实那些人证和物证已经足够判裴寂死罪,二兄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若是此事被父亲知晓,你我都逃脱不了干系,届时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世民坚持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何况,他早就安排妥当,又怎么会失手呢? 王庾很无语,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件事:“算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如今,裴寂的案子已经结案,父亲也没有怀疑你,我也算是为你办成了一桩大事,应该有所奖励吧?” 提到奖励,李世民很大方:“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我”王庾突然顿住,改了口:“我现在还没想好,总之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若要你还,你不许反悔。” 李世民佯装生气:“你身为户部侍郎,为太子办事不是理所应当吗?居然还让我还你的人情?” 王庾挑眉:“怎么,你不还?” “还。”李世民无奈答应。 正在这时,长孙无忌在殿门口喊道:“殿下,臣有事” 看见王庾,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后面的“禀报”二字。 王庾眉梢上挑,没有主动避嫌。 “进来吧。” 得到李世民的允许,长孙无忌才走进殿内:“臣拜见殿下、晋阳公主。” 李世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而是瞥了一眼王庾。 李世民看见他的眼神,便说:“都是一家人,不必顾虑,说吧。” 听见这话,长孙无忌才缓缓说道:“刚才宫外的人前来报信,说晋阳公主乃是国子监主簿郑仁基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估计再过不久,陛下也会知晓这件事。” 王庾眸色一暗,郑家人居然对她来这一招? 而李世民满脸惊愕:“国子监主簿郑仁基是小庾儿的亲生父亲?” 他不禁看向王庾,一边打量她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国子监的官员,结果搜索了很久,他都没有搜到郑仁基的相貌。 “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长孙无忌回答:“臣不知。” 李世民怀疑郑仁基刚来长安不久,之前肯定没有见过王庾,否则不会今日才传出这种流言。 于是,李世民问道:“这个郑仁基是什么时候担任国子监主簿的?又是什么时候来长安的?” “是在废太子死后上任的,来长安不过两月。” 见王庾回答了他的问题,李世民很惊讶:“你调查了郑仁基?” “是。”王庾点头。 李世民又问:“那你早就知道这个流言?” 王庾苦笑:“这个流言是今日才传出来的,我和二兄一样,也是刚知道。 “只不过前两日,郑家人来公主府找过我,说我是郑仁基失散多年的女儿。” 长孙无忌眼神一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李世民抢了先。 “那你是郑仁基的亲生女儿吗?”李世民紧紧地盯着王庾。 王庾无奈叹道:“他们拿不出证据,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从前的父母到底是我的亲生父母还是我的养父母。 “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杜君绰在外面禀道:“殿下,陛下要召见晋阳公主,现在正派人四处寻找晋阳公主。” “看来是为了这个流言。”王庾起身:“二兄,我先告辞了。” 李世民跟着起身:“我陪你去。” “我也陪你去。”长孙氏出现在殿门口。 到了千秋殿,王庾看见襄阳公主坐在李渊身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众人一番行礼过后,王庾就问:“阿耶,您叫我来所为何事?” 李渊沉声道:“宫外有传言,说你是国子监主簿的亲生女儿,此事可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王庾老实回答。 见李渊十分错愕,王庾就把前两次郑家人来找她的事告诉了李渊:“如果从容貌上来说,我与王氏有七八分像。 “但世间万物,相像的东西太多,这并不能证明王氏就是我的母亲。 “还有她们所说的玉佩和胎记,我记得我身上从未有过这样的玉佩,也没有祥云胎记。 “所以,仅凭她们的片面之词,根本就不能证明我是郑家的女儿。” 李世民说道:“父亲,我觉得此事有蹊跷。” 闻言,李渊看了过来:“此话怎讲?” 李世民分析道:“且不说小庾儿是不是郑家的女儿,就从郑家人的行为来看,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想认女儿。 “小庾儿行事一向谨慎,郑家两次上门,却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她当然不会相信。 “但郑家两次上门认亲失败之后,第二天就传出了这样的流言,分明就是郑家人散布的,他们想利用悠悠众口逼小庾儿承认” 第998章 皇帝召见 最后,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小庾儿不是郑家的女儿。” “我倒不这么认为。” 襄阳公主突然插嘴:“我觉得小庾儿就是郑家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从前的父母并不是亲生父母,而是她的养父母。 “只不过她的养父母来不及告诉她真相,就被盗匪杀了,所以小庾儿自己也弄不清楚,毕竟她当时年纪太小了。 “但是” 襄阳公主话锋一转,看着王庾说:“小庾儿,你自己也说你与王氏的相貌有七八分像,且王氏也姓王,出自太原王氏。 “而当年陛下救你的时候就在太原,这些绝对不是巧合,你心中应该也怀疑过,说不定你就是郑家的女儿。 “不过郑仁基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主薄,官职太低,也没有爵位,你觉得他们不能帮衬你,所以你不想认他们” 她还没说完,长孙氏就打断了她的话:“阿姐当小庾儿是什么人?小庾儿岂会是那种贪慕虚荣、忘恩负义之人?” “人心难测。”襄阳公主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长孙氏顿时就怒了:“别人会变,但小庾儿不会变。 “何况,小庾儿已经贵为公主,还是户部侍郎,更重要的是阿翁宠爱她,也不会因为她有了亲生父亲就不再宠她。 “所以,小庾儿根本就不需要谁的帮衬。 “不是小庾儿不想认,而是他们根本就拿不出证据,没有证据,怎能随随便便认亲?” 襄阳公主一时语塞。 王庾向长孙氏投去感激的眼神。 长孙氏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对李渊说:“阿翁,倘若小庾儿真是郑家的女儿,郑家认亲失败,也应该是在私底下去找小庾儿,再次确认。 “如今他们到处散布消息,一是想逼小庾儿认亲,二是想攀附小庾儿。 “我认为,这样的人就算是小庾儿的亲生父母,也不是真心疼爱她,为她着想。 “小庾儿是您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让她去这样的家族中受苦?” 襄阳公主又插嘴:“小庾儿不许他们上门,他们又思女心切,当然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我觉得是情有可原。 “太子妃这么说,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一听有人指责自己的妻子,李世民立刻回击:“我觉得太子妃的话有理有据,说得很对,倒是阿姐的想法过于武断了。” “你”襄阳公主气急,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李世民吵。 这时,李渊喝道:“都给我闭嘴,事情到底如何,召郑家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于是,李渊命人去传召郑仁基一家人。 当郑仁基走进千秋殿,看见殿内的那些人时,他的双腿忍不住发颤。 殿中除了皇帝,还有太子、太子妃、同安长公主、宗正卿、襄阳公主长安城中的皇室宗亲大概来了一半。 郑仁基再也挪不动脚步,远远地就对着李渊跪下:“臣国子监主簿郑仁基拜见陛下。” 接着,他又向其他皇室宗亲行礼。 王氏领着三个儿女跪在他的身后,跟着行礼。 郑淑媛很紧张,但同时还有一丝兴奋,她的计划成功了,王庾再也不能忽视他们,因为她惊动了皇帝,还有这么多的皇室宗亲。 “走近些。”李渊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于是,郑仁基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再次跪下。 “抬起头来。”李渊再次吩咐。 几人缓缓地抬起头,但仍垂着眼眸,不敢直视那些贵人。 然而郑淑媛并没有这么做,她抬起头,大胆地去看李渊。 这一抬头,殿中就发出了一阵吸气的声音。 太漂亮了! 李世民情不自禁地赞叹:“此女容色绝姝,无人能及。” 听见这话,长孙氏扭头看向李世民。 当她看见李世民脸上毫不掩饰的痴迷和欢喜时,她的眼睛顿时黯然失色,但这种黯然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她就恢复了正常。 王氏察觉到不对劲,侧头去看,就发现了女儿大胆的举动,连忙呵斥:“快低头,这是规矩。” 郑淑媛不情不愿地低下头。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李渊看向王庾,脑海中浮现出郑淑媛那张脸,突然发现两人的眼睛非常像,容貌也有五六分像,这跟王庾说得一样。 他又看向王氏,果真如王庾所说,两人的容貌有七八分像。 “郑主簿,头再抬高点,看着我。” 突然被皇帝点名,郑仁基很紧张,缓缓地抬头,看向李渊。 “额是有点像,但又不是很像。”李渊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我倒是觉得,小庾儿越来越像我了。” 这句话引得那些皇室宗亲齐齐看向了他,并将他的容貌跟王庾的容貌对比。 “还别说,小庾儿穿着男装,真的很像兄长。”同安长公主说。 襄阳公主却道:“小庾儿怎么会像阿耶呢?她又不是阿耶的亲生女儿?” 闻言,李渊嘴角的笑瞬间僵硬,他放下手,冷声道:“小庾儿是我养大的,她自然像我。” 襄阳公主一噎,随即反应过来,赔着笑说:“是是是,小庾儿由阿耶您亲自养育,脾气性子上自然是像您。” 李渊冷哼一声,看向底下跪着的人:“郑主簿,你说晋阳是你的亲生女儿,可有什么证据?” 话落,他又说道:“不要跟我说容貌很像,世上不是血亲却容貌相似的人太多了,这个理由不可靠。” 郑淑媛愣住了,皇帝说的话跟王庾说的话一模一样。 郑仁基却察觉出了李渊语气中的不痛快,他想了想,战战兢兢地回答:“原本我那失散的女儿身上有我特意给她打造的玉佩,但是当年战火纷乱,玉佩早就丢了。 “不过,我还有其他的证据,那就是我的女儿身上有一块祥云胎记,就在她的左肩上” 李世民打断他的话:“晋阳已经跟我们说了,她的左肩没有祥云胎记。” 这时,按捺不住的郑淑媛高声说道:“晋阳公主身上有祥云胎记,只是她不肯给我们看。” “休得胡言,小庾儿从不会撒谎,她说没有就是没有。”长孙氏呵斥道。 郑淑媛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但她拼命地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慌,大着胆子说:“太子妃息怒,是我言语有失。 “但我的父亲和母亲寻了十五年的女儿,他们为此吃尽了苦头,还请陛下垂怜,体谅他们的父母心,让我母亲看一看晋阳公主的左肩” 第999章 结果如何 襄阳公主见李渊听了郑淑媛的话后眉头紧皱,又想到之前她说错话惹了李渊不高兴,便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呵斥郑淑媛: “放肆,晋阳公主的贵体也是你们能看的?” 这番举动果然有用,李渊看了她一眼,目光像从前一般慈祥。 于是,襄阳公主趁机对李渊说:“阿耶,不如就让我去看看小庾儿的左肩吧,看过之后,您也能放心。” 李渊没有直接同意,而是看向王庾:“小庾儿,你觉得呢?” 王庾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悲喜:“我也想知道真相,就依阿姐所言吧。” “好,那就让襄阳公主和王氏一起去。”李渊拍板。 闻言,长孙氏对李渊说:“阿翁,让我也去吧。” “行。” 见李渊同意了长孙氏的要求,郑淑媛当即请求:“陛下,晋阳公主是我的阿姐,我也想亲眼看看。” 郑玄毅呵斥道:“二娘,休得无礼。” “我没有无礼,我只是想陪着母亲。”说这话的时候,郑淑媛垂下了头,声音中透露出委屈。 李世民听了就对李渊说:“阿耶,我看不如就让郑二娘陪着她的母亲,另外再让姑姑一同去,这样您也能放心。” 王庾抬头看向李世民,但她还未来得及琢磨心中的疑惑,就听见李渊说:“就照太子的话去做。” 于是,宫女按照李渊的吩咐,把王庾一行人带去了偏殿。 “晋阳公主”宫女站在王庾面前,踟蹰不定。 这名宫女正是王庾在太极宫养伤时照顾过她的宫女。 王庾冲她笑了笑:“你退下吧,我自己来。” “是。”宫女退至一旁。 王庾扫视了众人一圈,在她们殷切的目光下,缓缓地褪去外衣,然后露出左肩的肌肤。 肤如凝脂,线条优美,但上面的一个印记破坏了这种美好。 “这”襄阳公主愣住了。 其他人也定定地看着那处,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 当同安长公主领着王庾等人再次走进千秋殿时,宗正卿迫不及待地问:“长公主,结果如何?” 同安长公主沉默了。 李渊见事情不对劲,便问:“如何?小庾儿左肩上是否有祥云胎记?” 郑淑媛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但听见李渊的问话,她的神思顿时就被拉了回来。 “陛下,晋阳公主左肩上确实有祥云胎记,她就是我的阿姐。”郑淑媛抢着回答。 郑玄毅本想训斥她,但听见这句话后,不禁张大嘴巴,神情中充满了惊愕。 郑敞兴奋道:“我就说嘛,阿娘是不会认错的,晋阳公主果然是我的妹妹。” 不只是郑敞,郑仁基也很开心,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然而这时,同安长公主说:“兄长,小庾儿左肩上的印记是否为祥云胎记,还有待查证。” 闻言,众人错愕不已。 李渊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兄长,是这样的。”同安长公主解释道:“小庾儿左肩上确实有一个胎记,但是小庾儿前不久受了箭伤,中箭的位置正是胎记的位置。 “这一箭毁了胎记,如今胎记的位置上是伤好之后的疤痕,而疤痕周边还残留着一块胎记。 “但是,这一块胎记很小,只有这么大。” 同安长公主比划了一下胎记的大小,还没有一个小指的指甲盖大:“因此,我们无法确定这块胎记就是祥云胎记。” 而郑淑媛听了同安长公主的话后,反驳道:“怎么就不能确定了?那一块胎记虽小,但就是祥云胎记的一角。 “若没有那个伤疤,我们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若不信,我可以画出来,到时候您就会知道那就是祥云胎记的一角。” 说完,郑淑媛向李渊请求:“陛下,我可以将胎记还原成本来的模样,您能让人准备纸笔吗?” 李渊听到这里,心中也很好奇,便冲岳郁使了个眼色。 岳郁立即吩咐内侍准备文房四宝。 一切准备就绪,郑淑媛当着众人的面,拿起笔就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陛下,这是晋阳公主身上残留的胎记。” 郑淑媛先是把王庾左肩上残留的胎记画了出来,并交给内侍,然后在另一张白纸上继续作画。 李渊看了纸上的那一小块胎记后,就把纸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完后又给了宗正卿 众人传阅完,郑淑媛也画好了第二张。 她先是将完整的胎记图给郑仁基和王氏看:“父亲,母亲,你们看看,这是不是当年你们在阿姐身上看到的胎记?” 王氏一看见纸上的胎记就变得很激动:“是,元娘左肩上的胎记就长这个模样。” 随即,郑仁基也附和:“没错,这就是元娘身上的祥云胎记。” 得到确认后,郑淑媛嘴角微勾,她柔声安抚王氏:“母亲,您别激动,先给陛下看看。” 王氏遂把纸交给内侍。 当李渊拿着两张纸,对比完上面的胎记时,神情十分震惊,莫非小庾儿真的是郑仁基的女儿? 李世民看见李渊的神情,便走过去,探头看向那两张纸。 “还真是祥云胎记的一角。” 惊讶过后,李世民又赞了一句:“郑二娘的画技不错。” 得到太子的夸赞,郑淑媛欣喜若狂,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便压抑着满心的欢喜,神情内敛道:“太子殿下过奖了,我只是略懂一二。” 这时,李渊把手中的两张纸递给了岳郁,并对其他人说:“你们也看看吧。” 宗正卿等人围在一起,认真比较那两张纸上的胎记,就连同安长公主和长孙氏、襄阳公主也凑了过去,仔细对比。 “如此看来,这块小的胎记确实是祥云胎记的一角。” “这么说来,晋阳公主的亲生父亲就是郑主簿,没想到她被盗匪抢走之后,还能被琅琊王氏的人收养,倒也是福气。” “不管怎么说,她体内有一半的血脉是王氏的血脉,难怪她这么聪明” 听着那些皇室宗亲的议论,郑淑媛心中十分得意,她体内同样流着王氏的血脉,而且,她也很聪明。 总有一天,她也能像阿姐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太极殿中,与百官朝拜皇帝。 “阿耶,我想借您的朱笔一用,可以吗?” 王庾的声音打断了郑淑媛的遐想 第1000章 数罪并罚 郑淑媛愣愣地看着王庾,她要朱笔干什么? 李渊大手一挥:“取我的朱笔来。” 听到李渊的命令,岳郁立即去取。 取来之后,李渊吩咐:“给晋阳公主。” 王庾从岳郁手中接过朱笔,然后坐在书案后面,扯过一张白纸就画了起来。 她画得很快,片刻之间就把一张纸画满了。 然后她放下毛笔,来到李渊面前,指着纸上的图案说:“阿耶,这上面总共有十个图案,您暂且可认为它们都是胎记。 “每个图案的红色部分就是我现在身上的胎记,而这十个图案就是我根据残存的胎记画出来的完整胎记。 “由此可见,那一小块胎记不仅可以成为祥云胎记的一角,也可以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胎记的一角。” 闻言,郑淑媛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而李渊仔细看完后,捋着胡须说:“这些图案中,朱笔与黑笔所画的胎记相互连接,似浑然一体,没有一丝违和。 “看来,仅凭胎记的一角,还是无法窥探全貌。” 得到李渊的结论,王庾便举着纸给其他人看。 “刚才看了郑二娘的画,我还以为那就是祥云的一角,现在看了小庾儿画的,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可能。” “是啊,看来陛下说得对,仅凭胎记的一角,是无法窥探全貌的。” “对,没错” 众人纷纷附和。 郑淑媛听见这些声音,后来又看见王庾画的那些图案,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叫道:“哪有胎记长这么难看的?这肯定不是原来的胎记。” 王庾挑眉看向她:“你想要好看的胎记?行,我画给你看。” 说着,她顺手把纸塞给最近的襄阳公主,然后坐回书案后面,继续画了起来。 同样是用朱笔画出她身上残存的胎记,然后用黑笔沿着红色部分,画出剩余的胎记。 这一次,她又画了十个图案。 “给,你要的好看的胎记。”王庾将纸直接塞到了郑淑媛的手中。 当郑淑媛看清楚纸上的图案时,她的身体不禁摇晃了一下,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不可能”她恼羞成怒,抓着纸就想撕碎。 但有人阻止了她。 王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唤了她一声:“二娘。” 然后趁她抬头之际,王氏从她手中抽走了纸。 目光扫过那些像花草一样美丽的图案,王氏的心彻底凉了,晋阳公主说得没错,那一小块胎记并不能证明什么。 她颓然地将纸还给王庾,然后拉着郑淑媛退到一旁。 王庾心情复杂地看了王氏一眼,就把纸给了李渊。 李渊看完后,给其他人传阅。 “看来,传言有误,郑主簿不是小庾儿的亲生父亲” 听见宗正卿的这句话,郑淑媛大受刺激,她用力甩开王氏的手,冲到了王庾面前。 “晋阳公主,你搞这么多花样出来,无非就是不想认我们,你就是” “你错了。”王庾打断她的话,用无比真挚的声音说:“在我六岁时,盗匪杀了我全家,只剩下我一人,那时我以为我的亲生父母已死。 “后来幸亏遇到了陛下,承蒙陛下不弃,收我为义女,才让我在乱世中活了下来,还让我有了一席安身立命之所” 李渊等人听了,情不自禁地用怜惜的目光看着王庾。 “倘若我真的是郑主簿的女儿,那就说明死去的是我的养父母,而我的亲生父母还在世,我又多了很多疼我的亲人。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很开心,而且,陛下也会为我开心” 李渊无声点头,表示赞同。 “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谨慎对待这件事,免得认错了人,郑主簿和王娘子会更加伤心。 “他们寻了十五年女儿,耗尽了心血,实在承受不起得而复失的痛苦。 “刚才我之所以画了那么多的图案,就是想告诉你们,仅凭我身上残存的胎记,无法得知本来的胎记模样。” 郑淑媛哑口无言。 这时,郑敞想到一个被众人忽视了的问题:“不对,晋阳公主你这个伤疤是最近才有的,那么在这之前,你肯定见过完整的胎记。” 王庾客气地说:“郑二郎有所不知,在这个伤疤之前,我这里也受过伤,一直都留有伤疤。” “那第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郑敞问。 “是在六岁的时候。” 听见这话,王氏忍不住说道:“六岁已经能记事,你应该记得原来的胎记长什么模样。” 面对王氏,王庾的态度软和很多:“实不相瞒,在受伤之前,我的一切事情都是丫环在打理,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个胎记,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所以您问我这个胎记原本长什么模样,我还真说不上来。” 众人听了,觉得王庾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 她出身于琅琊王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应事情都有仆人打理,若是没有人跟她说胎记的事情,她不知道也很正常。 然而王庾不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因为她刚穿越过来时就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之后就一直活在恐惧中,每日都在筹谋怎么逃离魏刀儿和甄翟儿的魔掌。 在这期间,她被人监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没有洗过澡,也没有看过这具身体。 后来没过多久,甄翟儿与李渊交战,她趁机闯进李渊的军队,却中了一箭,位置就是左肩。 而她又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胎记原本的模样。 “你撒谎!” 郑淑媛生气地叫道:“那个时候你已经六岁了,怎会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胎记长什么模样? “何况,那个胎记是在肩膀上,你沐浴之时一低头就能看见” 王庾眸色一冷:“很抱歉,我沐浴之时从不低头。” “你”郑淑媛气急,脱口而出:“你这分明就是狡辩,你就是不想认我们。 “我看,你六岁时根本就没有受伤,这一切都是你胡说” “放肆!”李渊一掌拍在宝座上:“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怀疑晋阳的话?” 李渊怒而喊道:“来人啊,郑二娘以下犯上,对晋阳公主不敬,拖出去杖责三十。” 郑淑媛吓得花容失色,当即跪下请罪:“陛下息怒,我只是为我母亲感到悲愤,一时失了分寸,并不是真的对晋阳公主不敬” 王氏也跪了下去:“陛下,小女是寻亲心切,又不忍我伤心,才口无遮拦,冒犯了晋阳公主,还请陛下宽恕小女的罪过。” 然而李渊怒气未减:“什么一时失了分寸,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自从进了这千秋殿,她就步步紧逼,针对晋阳。 “还有这流言,也是你们郑家人散布的。 “妄议皇室,以下犯上,造谣生事,数罪并罚” 第1001章 来势汹汹 眼看着李渊要宣判,郑仁基“噗通”跪下去,朝着李渊膝行过去,嘴里叫着:“陛下” 李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忘了宣判。 见状,郑仁基停下来,快速说道:“陛下,小女日思夜想就是想找回自己的阿姐,所以希望落空时才会这么激动,失了分寸。 “还请陛下看在我们辛苦寻女十五年的份上,宽恕小女的过错。” 李渊的神情有所缓和。 郑仁基趁势说道:“陛下,若说晋阳公主与我们容貌相似是巧合,那么晋阳公主与我失散多年的女儿有着同样位置的胎记就绝不是巧合。 “我想,晋阳公主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女儿。” 李渊默了默,并未训斥他,而是心平气和地说:“是不是巧合,我们无法确认。” “陛下,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晋阳公主是不是我的女儿” 听到郑仁基这么说,李渊和李世民瞬间就想到了他所谓的办法。 果不其然,郑仁基继续说道:“那就是滴血认亲” 然而,郑仁基的话还未说完,钱九陇就闯了进来:“陛下,边关急报。” 李渊惊得站起来,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是。” 长孙氏和同安长公主等人立即退出千秋殿。 见状,郑仁基一家人也只好离去。 王庾犹豫了一下,还是留在了殿中。 李渊接过钱九陇递来的边关急报,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起来。 越看到后面,他的脸色就越阴沉。 看完后,他顺手将边关急报递给李世民,并吩咐钱九陇去传召重臣。 李世民一目十行地看完,又顺手递给了王庾。 王庾看了看,原来是颉利可汗又举全国兵力来犯,李世勣撑不住,上奏请求支援。 “走吧,跟我去政事堂。”李渊起身往外走。 李世民立即跟上。 但李世民走了几步后,发现王庾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王庾:“小庾儿,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跟上。” 王庾心中一喜,连忙跟上李渊和李世民。 像这种重要的战事,李渊会召集重臣在政事堂进行商议,一般参加的都是三品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 以王庾的官职,她还没有资格。 但是李世民叫她去,而李渊又没有反对,她自然要去听一听。 于是,当萧瑀、陈叔达等朝廷重臣在政事堂看见王庾时,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们刚想请求李渊把王庾赶出去时,就见王庾以下官的态度一一向他们打招呼。 萧瑀等人顿时就愣住了,想说的话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口。 这时,李渊开口说道:“都坐吧。” 于是,萧瑀等人顺从地坐下,在他们纠结王庾的去留时,李渊已经说起了正事。 “边关传来急报,颉利可汗于日前率领三十万精锐南下,目前已经侵占原州和朔州。 “李世勣和张瑾等人率军全力阻挡,但恐怕阻挡不住,他们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诸位爱卿对此事怎么看?” 陈叔达怒骂:“突厥人当真是不守信用,三番五次地出尔反尔,实在是可恶。 “陛下,请派精锐军队前往并州,狠狠地教训突厥人。” 萧瑀道:“陛下,并州是北方门户,绝不能失去,我们必须派兵去增援。” 封德彝却道:“陛下,我们才与突厥重修盟约没多久,颉利可汗就敢公然背弃盟约,大肆侵犯我国,这就说明颉利可汗是有备而来,他有信心打败我们。 “臣认为颉利可汗定然还有后招,我们不如先静观其变,再做定夺。” 陈叔达立即反驳:“以突厥铁骑的力量,我们若是静观其变,不派兵增援,恐怕会再次失去并州。 “并州若是沦陷,颉利可汗定然会率兵直逼关中,到时候长安危矣。” 封德彝回击:“我的意思是派人去打探一下边关的情况,然后再做定夺。” 陈叔达反对,两人吵了起来。 李渊被他们吵得心烦气躁,暴喝一声:“闭嘴。” 两人立即闭上嘴巴。 正在这时,丁志出现在门口:“陛下,边关急报。” “呈上来。” 李渊刚接过奏报,又有人出现在门口:“陛下,边关急报。” 边关急报接二连三地送到李渊的御案上,殿中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李渊将所有的奏报推到一旁,并命令王庾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 王庾拿起奏报,肃容念道:“突厥铁骑倾巢而出,抢走了我军不少火炮、火铳等火器,如今我军火器即将用完,请朝廷增援火器” “臣服于突厥的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落突然对我军发起进攻,各地守将已率兵抵挡” “吐谷浑受突厥挑拨,日前背弃盟约,攻击我军营地” 这一连串的战报念下来,众人的表情是越来越凝重。 “颉利可汗挑拨吐谷浑再次背叛我朝,又命臣服于他的部落对我军发动进攻,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军队分散抵御,好牵制我们,以便突厥铁骑畅通无阻地南下。” “是啊,看来颉利可汗这次对关中是势在必得。”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封德彝很是得意,大声说道:“陛下,臣刚才就说过,颉利可汗是有备而来,他肯定还有后招。 “如今后招尽现,我们可以各个击破,阻止突厥铁骑南下。” 李渊的脸色很难看:“现在不只是并州有战乱,还有其他地方,若是把军队分派出去抵御薛延陀等部落,那就无法抵御颉利可汗的突厥铁骑。” 李世民接着他的话说:“若是将军队集中抵御突厥铁骑,恐怕也会给薛延陀等部落可乘之机。 “虽说我们大唐有百万雄师,但是除去长安的护军以及各地的驻军,可调派的军队并不多。 “除非” 王庾顺着李世民的话说:“除非把护卫长安的军队派出去一部分,但这样一来,长安就有危险。” 听见这话,陈叔达当即说道:“长安的军队不能大动,一定要留下足够的兵力。” “没错,长安是我们的国都,不能丢。”萧瑀附和道。 这时,封德彝提议:“陛下,突厥无非就是求财,不如我们派使者前去议和吧。” 第1002章 公主提点 “不行。” 封德彝的提议一出口,就遭到了李世民的反对。 李世民说:“我们已经丢失了两座城池,也未曾胜利,战败议和,我们会失去更多东西。” “没错,这个时候不能议和,至少要打一场胜仗,如此我们才不会处于下风。” 陈叔达和萧瑀等大臣纷纷赞同了李世民的意见。 这时,王庾对李渊说:“父亲,其实您不必太过担心,大唐有众多将帅,兵力也比他们多,只要我们妥善分派军队去增援,我想我们一定能把他们赶出去。” 封德彝嗤道:“李侍郎说得倒是轻松,你别忘了,突厥人抢走了我们不少火器,而我们的火器已经不足。 “若是我们的火器补给不上,那就更加打不过突厥大军了。” 闻言,李渊看向李世民:“我们的火器还有多少?” 李世民回答:“上次运送了几批火器到边境,如今长安城的火器并不多,留下一些防卫长安,可用的很少。” 李渊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林郅悟这个混账东西,整日里到底在干什么?为何不多做点火器?” 见李渊把气撒在林郅悟身上,王庾忍不住为林郅悟辩解:“父亲,火器库存少不能怪林郅悟。 “大唐虽然统一了中原,但是战火一直未断,火器每年都在消耗,而造火器所需的东西又都是稀罕物,产量不多,林郅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渊的脸顿时就黑了,这个臭丫头,他不过就是说了那个臭小子两句,她就着急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王庾感受到了李渊的怒气,她当即说道:“父亲,我刚想到一个计划,或许能阻止突厥大军南下。” 闻言,李渊对王庾和林郅悟的怒气瞬间消失,迫不及待地问:“什么计划?” 王庾冲李渊笑了一下:“这个计划是我刚才想到的,并不完善,稍后还得父亲和诸位完善一下。” 接着,王庾面向众人,缓缓说道:“吐谷浑曾败于霍国公,其士兵对霍国公多有畏惧,父亲只需派霍国公前去。 “也不需要从长安调兵,只需让霍国公率领平阳昭公主府的护军前去,再加上当地的驻军,便可打败吐谷浑的军队。 “至于薛延陀等部落” 听完王庾的计划,李渊心中很满意。 众人也对王庾刮目相看。 在经过深切的讨论之后,一道道圣旨从政事堂发出,送往各地。 郑家人出宫后,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襄阳公主身边的赵娘子:“郑二娘,我们公主想邀请你去府中一叙。” 郑淑媛受宠若惊:“能得襄阳公主相邀,是我的荣幸,不知襄阳公主想何时见我?” “现在。”赵娘子说。 郑淑媛看向郑仁基:“父亲,您看” 郑仁基想了一下:“那就让你母亲陪你去吧。” 赵娘子道:“我们公主只想见郑二娘一人。” 闻言,王氏皱了皱眉头,她有点担心,怕襄阳公主为难自己的女儿。 于是,她试探道:“敢问赵娘子,襄阳公主找二娘,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们公主今日见到郑二娘的第一眼,就觉得郑二娘十分可人,就跟自家姐妹似的,所以我们公主就是想见见郑二娘,与她说说话。”赵娘子笑着说。 见她眉目亲善,不似有坏心,王氏心中稍安:“二娘,那你就跟赵娘子走一趟吧,晚点我让大郎去接你。” “是,阿娘。” 就这样,郑淑媛跟着赵娘子去了襄阳公主府。 到了襄阳公主府,郑淑媛恭敬地行礼:“见过襄阳公主。” “坐吧。” 襄阳公主冲她笑了笑,态度十分亲和。 见状,郑淑媛放松了面部神情,但是心中仍然保持警惕:“谢公主。” “郑二娘的容貌当真是生得好,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襄阳公主盯着郑淑媛的脸不放。 郑淑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若是普通的人这么夸她,她肯定很高兴,但是公主夸她,那就不是一件好事。 听说长安城的公主们娇生惯养,很是跋扈,从王庾身上就可见一斑。 若是襄阳公主嫉妒她的美貌,一怒之下毁了她的容貌 想到这里,郑淑媛的目光投向茶水和点心,只觉得这些东西被下了毒。 这时,襄阳公主又说道:“哟,怎么还害羞了?你生得如此貌美,得一句夸赞是应该的。 “你不用紧张,就当这是自己的家,随意些。 “来,先喝杯热茶吧。” 望着面前那杯茶,郑淑媛额角渗出了冷汗,她勉强挤出笑容:“多谢襄阳公主。” 然后缓缓地端起茶杯,又缓缓地递到自己的嘴边。 “你刚才那么鲁莽,父亲都没有罚你,你运气不错。” 听见襄阳公主的话,郑淑媛趁机放下茶杯:“我今日确实是有些鲁莽,但那是因为我寻亲心切。 “而且,我觉得我并没有犯很大的错,为何陛下那么生气?” 襄阳公主笑了,像是看见了鱼儿上钩:“你可记得你是说了什么话后,陛下才发怒的?” 郑淑媛回忆了一下,“我就是说晋阳公主六岁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受伤,她在撒谎 “啊,难道她六岁的时候真的受了伤,她没有骗我?” “没错。”襄阳公主缓缓说道:“王庾六岁那年受的伤也是在左肩上,就是你今日看见的那个疤,其实是旧伤和新伤重叠在一起了。 “她这次中的箭伤是为了救陛下,六岁那年受的箭伤也是为了救陛下,所以,你说出那样的话,陛下才会龙颜震怒。” 闻言,郑淑媛脸色变得惨白。 她大意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陛下现在没有处罚你,那么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处罚你。” 郑淑媛顿时放下心来。 这时,襄阳公主向她建议:“二娘,我与你一见如故,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王庾救过陛下,又为朝廷立下战功,平时又哄得陛下很开心,陛下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宠爱,甚至盖过了我们这些亲生女儿。 “这话绝不是夸张,这是事实,原来平阳昭公主还在世时,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是平阳昭公主,但是平阳昭公主病逝之后,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就是王庾。 “所以,你以后在陛下面前,最好不要说王庾的坏话,对王庾要恭敬一点” 第1003章 建议大郎 几分把握? 郑淑媛想了一下,语气坚定地说:“十分,我敢保证,晋阳公主一定是我的阿姐。” 见她自信满满,襄阳公主笑得更开心了:“能与失散多年的亲人团聚,这是好事。” 下一刻,襄阳公主又沉下脸,话锋一转:“不过,在陛下面前滴血认亲,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这样吧,你们下次去见陛下之前,先拿王庾的血和你父亲的血试一下,看能不能融合到一起。” 郑淑媛面露难色:“可是晋阳公主已经不准我们上门,我们也见不到晋阳公主,又怎么取她的血?” 闻言,襄阳公主皱起了眉头,她思考片刻后说:“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帮你。 “不过,接下来你必须听我的命令行事,不可擅自做主。” 郑淑媛大喜:“多谢公主。” 接下来,襄阳公主又问了郑淑媛一些事情,然后就让人送郑淑媛出府。 在郑淑媛离开之后,襄阳公主吩咐赵娘子:“你去弄一滴晋阳公主的血来。” “公主”赵娘子很是为难:“您应该知道,晋阳公主不仅自己武功高强,身边的丫环护卫各个都有武功,我我根本就靠近不了她。” 更别说取晋阳公主的血了。 襄阳公主怒道:“这个你自己想办法,总之我要尽快见到王庾那丫头的血。” 赵娘子:“” 这时,窦诞走了进来:“你拿王庾那丫头的血做什么?” “驸马。” 赵娘子冲窦诞行了礼,就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你回来了,坐。” 窦诞坐下以后,襄阳公主才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难怪今日听到了那样的传言,原来郑家人还真是跟王庾有渊源。” 窦诞抚摸着下巴,沉吟道:“我看这些绝对不是巧合,王庾很有可能就是郑家的女儿。” “是啊,所以我想帮帮郑家人。”襄阳公主边说边将茶杯递过去。 窦诞接过茶杯,面露疑惑:“你一向不管其他公主的事情,怎么今日决定要管王庾的事了?” 襄阳公主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恨意:“你也看见了,父亲对王庾有多宠爱,再这样下去,她威胁的就不仅仅是我们几个公主的地位,还有你。” 闻言,窦诞喝茶的动作一滞。 这话说得没错,王庾不仅是公主,更是户部侍郎,如今她在朝堂上已经初露锋芒,日子一长,她便会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到那时,他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我帮你。” 窦诞放下茶杯,神情肃然。 听到窦诞说帮她,襄阳公主大喜:“阿郎肯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如今王庾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衙门里,赵娘子基本上没有机会靠近她。 “我要见她还得挑她去给父亲请安的时候,不过,她身手敏捷,我也不能得逞。 “你们虽然不在同一个衙门,但是刑部查案少不了户部的帮忙,你见王庾的机会比我们多。 “而且,你武功也不差,从王庾身上取一滴血,肯定没问题。” 窦诞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娘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成。” 宫门附近。 “小庾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庾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看。 李德謇一路小跑至王庾面前:“小庾儿,你” 王庾看他喘得厉害,便打断他的话:“你不是在当差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么一打岔,李德謇已经缓过来:“我听说国子监主簿郑仁基是你的亲生父亲,是真的吗?” 王庾的脸顿时就黑了。 短短一天时间,这件事就闹得人尽皆知,凭郑家的势力,绝不可能做到。 郑家背后,一定有人相帮。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也不知道。”王庾道。 李德謇想了一下:“也就是说,郑仁基有可能是你的父亲?” “可能吧。”王庾也不太确定。 李德謇见她兴致不高,就安慰她:“若是郑仁基真是你的父亲,那你就多了很多家人,这是喜事。 “倘若他不是你的父亲,那也没关系,反正你有义父,有义兄,还有我们。 “所以,你不要多想,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王庾冲他笑了一下:“知道了,多谢。” 见到王庾的笑容,李德謇心满意足,便说:“那我回去当差了,你早点回府。” 李德謇走后,王庾继续朝着宫门的方向走。 她刚走出宫门,林郅悟就跑了过来:“小庾儿,终于等到你出宫了。” “你找我?”王庾看了他一眼,就奔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林郅悟亦步亦趋:“嗯,我听说了你亲生父亲的事,就来看看你。” “他还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王庾说完,上了马车。 林郅悟冲后面挥了一下手,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跟在后面的二虎只好转身,驾着马车跟在晋阳公主府的马车后面。 林郅悟上了王庾的马车后,就迫不及待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仁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庾也想问这个问题,可惜,没人能回答她。 她长话短说,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林郅悟:“现在突厥来犯,战火又起,这是朝廷的头等大事,近段时间内,陛下也不会关注我的身世。 “所以,你也不要过多关注,当好你自己的差事就行。”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你现在跟我回府,把那件武器带走,明日一早就进宫献给陛下。” 林郅悟不太乐意:“你不是说你还没练好吗?而且陛下给的一个月期限又没到,不用这么着急献出去,你先练着。” “我不练了,你明日就把武器献给陛下。” 见王庾神色凝重,林郅悟觉得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额”王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突厥抢了我军不少火器,如今朝廷火器紧缺,陛下大发雷霆,说军器监不作为。 “你若是明日把武器献出去,陛下就不会怪罪军器监了。” 林郅悟听明白了,陛下不是怪罪军器监,而是怪罪他。 但是材料稀少,他想做也做不出来,这能怪他吗? “行,我明日就去献。” 林郅悟又问:“对了,这次战事是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王庾斟酌了一下:“现在还不好说,但是突厥此次来势汹汹,肯定是知道了我朝刚平定内乱,政局不稳,所以才趁机发兵。 “如果这个时候唐军不能齐心,那长安就危险了” 第1004章 新的武器 第二天,林郅悟按照王庾所说,进宫面圣。 “陛下,平南侯求见。”岳郁进殿禀道。 李渊正在为突厥的事情伤脑筋,听见“平南侯”三个字就更烦躁了:“他不抓紧时间造武器,来见我干什么? “让他回去,多造点武器,没什么事就不要进宫了。 “对了,告诉他,不要去找晋阳。” 岳郁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平南侯是来献武器的。” 听见这话,李渊终于抬起了头。 莫非是他上次命令林郅悟造的新火器? 想到这里,李渊端正了身体,神情严肃道:“宣。” 当林郅悟走进殿内后,李渊的目光一下子就黏在了他背着的匣子上。 匣子很长,还有点大,但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臣拜见陛下。” “免礼。” 行礼过后,林郅悟也不废话,直接取下背上的长匣子:“陛下,这就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武器——狙击步枪。” “狙击步枪?”李渊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十分拗口。 林郅悟直接坐在地上,取出长匣子里的部件,一边组装一边跟李渊介绍这种武器。 他的话很简洁,当他介绍完之后,狙击步枪也就组装好了。 “你刚才说这种狙狙击步枪比火铳和手铳射程更远,更有准头,那它的射程到底有多远?” 不知何时,李渊已经来到了林郅悟身边。 林郅悟回答:“这种狙击步枪使用机械瞄准的射程大概是三百步,而使用瞄准镜的射程大概是六百步。” “这么远?”李渊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东西觉得非常惊奇。 下一刻,李渊变得很兴奋:“走,我们去试试。” 林郅悟趁机说道:“想要发挥这种武器的威力就必须找一个神枪手,否则陛下您看不到惊喜。” “神枪手?”李渊面露疑惑。 林郅悟连忙解释:“就是射击技术特别好,百发百中的那种。” 李渊扭头问岳郁:“神枪军中可有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额”岳郁想了想:“这恐怕得问太子。” 神枪军隶属于神机营,而掌管神机营的人是太子。 李渊当即吩咐:“去叫太子过来。” 岳郁立刻派人去找太子。 很快,李世民就来了。 在来的路上,岳郁跟李世民介绍了林郅悟献的新武器。 李世民听完后,顿时就对狙击步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父亲。” 李渊示意李世民不必多礼,然后直接问道:“你可知神枪军中有没有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李世民想了想:“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倒没有,但是有几个人的射击还不错。” 这时,林郅悟插嘴说道:“陛下,其实晋阳公主的射击很不错,可以叫她来试试这个新武器。” 闻言,李渊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林郅悟很忐忑,但是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强作镇定地与李渊对视。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李渊便收回了目光,淡淡说:“不必了。” 又吩咐李世民:“太子,你派人去神枪军叫几个射击好的人来。” 李世民没有动,而是对李渊说:“父亲,其实,神枪军中最厉害的人与我不相上下。 “如果您想找人试新武器的话,我可以去试。” 李渊很诧异,二郎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身本事的? 诧异过后,李渊又觉得很自豪。 不过,李渊并没有同意:“你是太子,怎能去冒险?还是去叫神枪军的人来。” 林郅悟当即说道:“陛下,臣带来的不是狙击步枪的子弹,而是没有伤害的特制弹丸,今日先用弹丸试一下吧。” 李渊顿时想到用来制子弹的东西很稀罕,不能浪费,便同意了。 于是,李渊等人在宫里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由林郅悟教李世民怎么使用,然后再由李世民试试新武器的威力。 “砰!” 弹丸疾射而出,众人只感觉有一个黑点从枪口射出,然后就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岳郁从前方跑了过来,举着手中的弹丸叫道:“陛下,射程五百步。” 李渊欣喜不已,新武器比火铳的射程远太多了。 但李世民很不开心,他责问林郅悟:“不是说用这个瞄准镜就能射六百步远吗?怎么只射了五百步远?” 林郅悟定定地看着李世民,语重心长地说:“殿下,您离神枪手还差一百步,以后多练练。” 李世民:“” 李渊走了过来:“让我试试。” 接下来,李渊试着打了几枪,但射程不远,尽管这样,他还是很兴奋。 “现在这种武器有多少?”李渊回过头,看着林郅悟。 林郅悟指了指他手中的武器:“目前只有这一把狙击步枪。” “那就赶紧多造几把。” 林郅悟面露难色:“陛下有所不知,这一把狙击步枪就花了我好几年时间,而且我对它也不是很满意。 “想要再造一把,就得再花几年时间去找所需的材料,所以在短时间内,我造不出第二把。” 闻言,李渊心中的喜悦骤消。 很快就到了裴寂行刑的日子。 刑场之上,裴家的人去送了裴寂最后一程。 这些人当中,还有刚成为裴岑师妻子的李芳,她板着脸,很不情愿。 突然,有人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被拽着跪在了地上。 “你” 李芳怒气冲冲,正想对裴岑师发火,就见裴岑师阴沉着脸,冷酷地对她说: “昨日我们成亲,父亲不在场,今日把礼补上。” 话落,他毫不客气地按着李芳磕头。 李芳想挣扎,无奈体内被母亲下了药,使不出武功,只好任由裴岑师摆布。 裴寂看着这一幕,不禁悲从中来,但他嘴上还是安慰众人:“你们不必伤心,我死后,你们就回到蒲州去。 “只要你们安分守己,陛下和太子就不会为难你们” 交代了一番,裴律师等人就被衙差赶了下去。 一刻钟后,裴寂人头落地,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 当天,裴家的人就离开了长安,一同离开的,还有裴寂的尸体。 河南王妃站在城门口,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终是无力地叹了口气。 “阿娘,您真的不管阿姐了吗?” 李道明红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神情中满是不舍。 河南王妃面露苦涩:“不是我不管,而是我没法管” 第1005章 升官风波 当朝第一宠臣裴寂生前无限荣光,最后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但裴寂死后,尚书左仆射的官位就空了出来。 尚书省的最高官职是尚书令,其次就是尚书左仆射,而尚书令是太子李世民,李世民平常不管尚书省的政务,所以尚书左仆射就成为了尚书省的实际掌权人。 为此,朝中众人都在暗暗较劲,想要抢夺这个官职。 “父亲,萧尚书任户部尚书已有多年,这些年战火不断,国库从未短缺军费,这都是萧尚书的功劳。 “我认为,萧尚书是最适合尚书左仆射的人选。” 李世民向李渊推举了萧瑀。 李渊沉思了片刻:“萧瑀的功绩,群臣有目共睹,给他升官,群臣自然不会反对。 “但是,尚书左仆射一职,我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李世民心中一沉,面上不动声色:“父亲心中的合适人选是谁?” “陈叔达。”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犹豫了一下,但也没有反对:“陈侍中刚正不阿,由他担任尚书左仆射,甚好。” 第二日,李渊命人在朝堂上宣布官职调动: 陈叔达升任尚书左仆射; 萧瑀升任尚书右仆射; 封德彝升任中书令; 裴矩升任侍中; 屈突通改任兵部尚书; 温大雅升任工部尚书; 宇文士及升任刑部尚书; 窦诞任京兆尹; 王庾擢升为户部尚书; 林郅悟因功被封为开国县公 此番调令宣告之后,立刻引起满朝哗然,其中引得众人不满的当属王庾和林郅悟二人。 “平南侯未及弱冠就被封为开国县公,此事甚为不妥。” 有人反对,自然也有人支持:“有何不可?平南侯是因功被封,又不是无缘无故。 “而且开国县公不过就是从二品的爵位,不可世袭,又是虚封,陛下意在奖赏鼓励,此爵位甚好。” “你” 这边为了林郅悟的升爵吵了起来,另一边为了王庾的升官吵得不可开交。 “李侍郎到户部不过月余,就升任户部尚书,这也太不像话了。” “没错,李侍郎还不到十五岁,年纪这么小的尚书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娘子,就算经名师教导,那也担不起尚书的职责” 最后,朝臣们纷纷跪下,请求李渊:“陛下,李侍郎年纪尚轻,到户部不过月余,对户部的庶务并不了解。 “仓促上任,恐怕会令户部乱了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王庾站在后面,看着这些朝臣一个接一个地跪下,请求李渊收回成命,而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满朝官员,除了萧瑀和唐俭,所有人都表示了反对。 李渊从宝座上站起来,严肃地对众人说了一句“圣旨已下,绝无更改”,就离开了太极殿。 众人面面相觑后,齐刷刷地怒视王庾。 王庾假装没有看见,径直出了太极殿。 见状,封德彝煽动众人:“诸位,陛下定是受了这丫头的哄骗,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们一定要跟陛下痛陈利弊,千万不能让户部落入女子之手。” “没错。”长孙无忌附和道:“我们现在就去劝谏陛下,一定要让陛下收回成命。” “好,我去。” “我也去” 望着朝臣们浩浩荡荡地远去,萧瑀忍不住叹道:“唉,外有祸患,这个节骨眼怎能君臣离心呢?” 唐俭走过来,微微笑道:“萧尚书哦,不,现在该称萧仆射才对。 “萧仆射不必担忧,陛下会说服他们的。” 萧瑀心中半信半疑,没有再说什么。 李渊刚坐下来喝了口茶,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岳郁立刻说道:“陛下,老奴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岳郁查看回来,对李渊说:“陛下,陈仆射等朝臣皆跪在外面,请求陛下收回擢升李庾为户部尚书的旨意。” “真是不识趣。”李渊骂了一句,就起身往外走。 看见李渊出来,群臣立刻高呼:“臣等拜见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另选户部尚书。” 李渊站定在高高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直看得他们冒冷汗才开口:“为何要另选?” 长孙无忌率先回答:“李侍郎刚到户部没多久,对于户部的庶务还没有完全上手,若让她担任户部尚书,定会影响户部运转,也会影响朝政。” 李渊深深地看着长孙无忌,不得不说,长孙无忌是聪明的,他没有从王庾的年纪入手,而是从户部的庶务入手,这样更能令人信服。 但是,李渊淡淡说道:“众所周知,李侍郎有着神童之名,曾一举夺下童子科和秀才科的头名,她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强大的学习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她到户部仅月余时间,但是经过萧仆射的调教,李侍郎已经对户部的庶务烂熟于心。 “所以诸位不必担忧,孤可以保证,李侍郎绝不会让户部陷入困境。” 长孙无忌:“” 群臣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但很快,陈叔达就站了出来:“陛下,李侍郎未及十五岁就封为尚书,恐引人非议啊。” 李渊板下脸,眸中蕴藏怒气:“甘罗十二岁就被封为上卿,行使丞相职权,李侍郎十四岁封为尚书,又有何不可?” “可是,李侍郎是女子啊,能让她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参与朝会,已经是陛下仁慈、百官宽容,怎能让她继续往上升官呢?”长孙无忌反驳道。 听见这话,李渊火冒三丈:“女子又如何?平阳昭公主功勋卓著,尔等身为男人,皆比不上。 “李侍郎身为女子,她立下的战功,你们又有哪一位能比得上?” 这番话令众人哑口无言,羞愧地垂下头。 但只是静默了片刻,又有人弱弱地说:“李侍郎战功赫赫,这一点我们佩服,但是户部掌天下土地、子民、钱谷、贡赋,是国之根本。 “这么重要的职位,不能以战功来衡量,还得看她能不能胜任。” 李渊突然笑了:“诸位可知日前提出休养生息十策的人是谁?” 众人齐齐抬头,满脸疑惑:“是谁?” “李庾,李侍郎,我的女儿。” 当听见这句话时,众人无不感到震惊。 而李渊看见他们震惊的模样,心中十分得意,脸上的笑更深了: “逆贼裴寂私铸钱币一案,是李侍郎独自一人破案的,郇国公没有出谋划策,只是听命跑跑腿罢了。 “休养生息十策,你们当初都大加赞赏,这一切足以证明李侍郎有能力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何况,孤认为,休养生息十策是李侍郎提出的,交由她执行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众人齐呼:“陛下英明” 第1006章 不可嫉妒 尽管李渊说服了群臣,但是还有一人心里有怨。 长孙无忌怒气冲冲地来到东宫,他本想跟李世民说道说道,但是李世民不在显德殿。 于是,他询问东宫的内侍:“殿下去哪了?” “奴也不知。”内侍回答。 长孙无忌觉得很奇怪,刚才他进东宫的时候,守卫还告诉他太子就在东宫。 而且,平常这个时候太子都在显德殿处理政务,今日怎么不在这里? “兄长。” 这时,长孙氏走了过来:“兄长可是来找殿下的?” “是。” 长孙无忌回答了一句,就问:“殿下在何处?” 长孙氏微微一笑:“前不久林郅悟向陛下进献了一件新的武器,殿下很是喜欢,便向陛下讨了来,每日拿着练练。” 新武器? 对了,林郅悟就是因为这件事升爵的。 长孙无忌试探道:“那我去瞧瞧吧。” “殿下已经练完了,随后就来,兄长不妨跟我去偏殿等吧。”长孙氏说。 于是,长孙无忌跟着长孙氏去了偏殿。 没过多久,李世民就来了。 “殿下。”长孙无忌起身行礼。 李世民热情地招呼他:“坐。” 这个时候,淇水在门外禀道:“太子妃,同安长公主求见。” “姑姑来了?”长孙氏立刻起身,对李世民说:“殿下,我先去见见姑姑。” 李世民冲她笑了笑:“你去吧,我与辅机说说话。” 辅机是长孙无忌的字,私下里,李世民常这样称呼他。 长孙氏走后,长孙无忌就打发了殿内的侍从,然后对李世民说:“殿下今日在朝堂上未曾反对,是早就知道李侍郎升官一事吧?” “是。”李世民并没有否认,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长孙无忌的面前:“先喝杯茶。”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殿下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何不在朝会之前阻止陛下?” 李世民挑眉:“为何要阻止?” “”长孙无忌被哽了一下,随即愤愤然说道:“她是女子,又没有及笄,如此小的年纪,不过是办成了一桩案子,又怎能胜任尚书一职?” 李世民呵呵笑道:“我倒是觉得小庾儿能胜任,是你们太小看她了。” “殿下”长孙无忌面露不满:“这是国事,不可儿戏。” 李世民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这是陛下和我经过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相信你刚才在千秋殿外也听陛下说过原因了,那也是我的想法。” 长孙无忌顿时无言以对。 “好了,抛开你们的偏见,静待些时日,小庾儿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另一边,同安长公主拉着长孙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二郎如今贵为太子,他身上担负着江山社稷,必须为大唐开枝散叶。 “东宫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你作为太子妃,必须重视这件事。” 长孙氏眸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温顺的神情:“姑姑放心,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而且我已经在物色人选了。” “是吗?”同安长公主顿时就来了兴致:“跟我说说,你都看中了那些小娘子?” 长孙氏遂吩咐桑中:“去把我房里那本名册取来。” 桑中取来名册后,长孙氏就拿给同安长公主看。 看到名册上的那些小娘子,同安长公主很满意,她从中挑了几个,嘱咐长孙氏一定要把她们纳进东宫。 长孙氏顺从答应。 “对了,我还有一个好人选。” 同安长公主合上名册,继续说道:“国子监主簿郑仁基出身于荥阳郑氏,且才学过人,他的女儿郑二娘天生绝色,聪慧过人,不如把她纳进东宫吧。” 闻言,长孙氏想起了那日李世民见到郑淑媛时的神情,心中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见长孙氏不出声,同安长公主以为她不同意,便端出长辈的态度,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既已成为太子妃,就得为太子为大唐考虑,万万不可嫉妒。 “那日,二郎看见郑二娘,很是欢喜,既然二郎喜欢,那你就该早早地为二郎筹谋。” 末了,她又提醒长孙氏:“你将来是一国之母,为夫君纳妃是你的职责,你不能懈怠,也不能有嫉妒之心。 “如此方能为大唐开枝散叶,让李唐皇室千秋万代。” 长孙氏心中苦涩,面上却努力地挤出笑容:“姑姑说得有理,其实那日我见到郑二娘也十分喜欢。 “在那之后,我就动了把她收进东宫的心思,只是我对她不甚了解,就打算先派人去了解一下,然后再做决定。” 听见这话,同安长公主就放下心来,笑容再次爬上她的脸:“给太子纳妾,自然是要好好调查一番。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调查过郑二娘,她家世清白,且没有定亲,可以收进东宫。” 长孙氏遂露出感激的神情:“多谢姑姑费心,如此我便放心了,不过” 她语气一顿,转而说道:“不过,如今突厥、吐谷浑等外敌入侵,陛下和太子为了战事伤神不已,这个时候为太子纳妾不甚妥当。 “等战事停止,我立即操办这件事,姑姑以为如何?” 同安长公主得到这句承诺,已然满足:“太子妃行事稳妥,交给你,我很放心。” 随后,同安长公主告辞离去。 淇水忍不住说道:“太子妃您已经够贤良淑德了,长公主还来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稳如桑中也感到很愤怒:“无论阿郎是秦王还是太子,您都会主动为阿郎纳妾,没有一丝嫉妒,难道这样还不能让他们满意? “就连那郑二娘,您见阿郎喜欢,也准备把她收进东宫,只是遇到战事,没有跟阿郎说罢了。 “长公主却因为郑二娘,特意跑来东宫跟您说这一番话,好像您善妒一样,真是令人生气。” 见一向不多话的桑中说了这么多的话,长孙氏不免失笑:“阿郎喜欢的,我自然会收进东宫。 “本来我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但是长公主特意跑来指使我,我确实很生气。 “不过,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又不生气了。” 淇水和桑中心疼地看着长孙氏:“娘子” 长孙氏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好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没事。 “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悄悄地准备,先不要惊动他人” 第1007章 长安危矣 北方的烈阳炙烤着大地,战士们在沙场上奋力杀敌,汗水与血水汇聚在一起,浸湿了战衣。 突厥铁骑一路势如破竹,李世勣率领唐军退至隰州。 两军激战了三天三夜后,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随后,两军主帅下令停战。 士兵们趁机清理战场,稍作休整。 李世勣马不停蹄地召集将领商议对策:“从隰州过去就是蒲州,蒲州没有天险要隘,兵力也不强,一旦突厥军队攻破隰州,就很容易占领蒲州。 “若是让突厥军队占领蒲州,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靠近长安,所以我们绝不能让突厥军队攻破隰州。” 众将领神色凝重,齐声高呼:“我等誓死保卫隰州,绝不让突厥狗贼南进。” 李世勣扫了众人一圈,示意他们靠近:“我军与突厥军队已经交战三天三夜,而此时大雨倾盆,突厥军队绝不会行动。 “我们今晚稍作休整,明日凌晨偷袭突厥军队。” 他的手指慢慢划过舆图:“刘世让,你率领五千精锐绕至突厥军队背后,埋伏于此处。 “刘德威、梁建方,你们分别率领三千兵马埋伏于东西两侧。 “我率军从正面袭击突厥大营,待颉利可汗与我正面交战后,刘世让你就带人从后方攻击。 “同时,刘德威和梁建方从两面夹击,合力包抄突厥军队。” “明日寅时,你们就出发,卯时开始行动” 李世勣做了详尽的部署,决意一举击溃颉利可汗,迫使他退兵。 第二天,雨势减小,李世勣等人依照计划各自行动。 但李世勣的军队潜行至突厥大营外一里处时就被发现了,突厥军队立刻出营对战。 “进攻!” “杀!” 战鼓喧天,厮杀声不断,士兵们的鲜血混着雨水汇聚成了河,红得触目惊心。 唐军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攻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一番激战过后,突厥军队不敌,往后撤回大营,却发现大营被刘世让的军队占领,并且刘世让的军队正朝着他们攻来。 与此同时,东西两面也有唐军冲过来。 突厥人面如死灰。 “勇士们,为了可汗,冲啊!” 突厥将军一声令下,突厥的士兵们再次浴血奋战。 “不对。” 这个时候,李世勣发现了异常:“突厥主力不在这里,颉利可汗定是带着突厥主力离开了。 “快去突厥大营看看。” 不久之后,梁建方来报:“总管,您猜得没错,颉利可汗果然带着主力跑了。” 李世勣面色一沉,当即吩咐:“赶紧去查颉利可汗是往哪个方向跑了,快去。”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梁建方回来禀道:“总管,颉利可汗昨晚停战之后就率领主力上了隰山,听说要去山的另一面。” 另一面? 李世勣忽然脸色大变:“糟了,他想从定河去蒲州。” 闻言,梁建方等人也变了脸色。 隰山的另一面就是定河,顺着定河南下就是蒲州,而长安就位于蒲州的西南方。 李世勣当即做出决断:“传令给刘世让和刘德威,全力击杀此处的突厥人,守住隰州。 “梁建方,你跟我去追颉利可汗,一定要拦住他。” “是。” 众人各自行动。 然而当李世勣朝着隰山方向走了没多久,斥候就来报:“启禀总管,党项拓跋氏率兵来袭,再过半日,他们就会抵达隰州。” 李世勣下令停止前进。 “总管,党项这个时候来犯,分明是受了颉利可汗的指使,我们不能回头,否则颉利可汗一定会攻下蒲州。”梁建方说。 但有人表示反对:“若我们不回去救援隰州,拓跋氏定会与城外的突厥军队合力攻下隰州,到时候他们会继续进犯晋州等地。” 梁建方反驳:“晋州等地怎能跟长安相提并论,此时我们若不拦住颉利可汗的大军,长安危矣。” “颉利可汗昨晚就带兵出发了,此时我们才开始追,肯定追不上。即便我们追上了,以我们目前的兵力,也拦不住颉利可汗。不如回去救援隰州,把留在那里的突厥军队和拓跋氏灭了,还能将功抵罪。” 听见这番话,梁建方顿时无言以对。 李世勣沉思了一阵,高声吩咐:“全军听令,随我回隰州。” 长安。 “让开,八百里急报。” 看见快马上的旗帜,百姓们纷纷避让。 士兵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向李渊呈上战报:“陛下,颉利可汗率三十万大军攻占蒲州,进逼关中,现已在渭水边上扎营,长安危矣” 李渊看完奏报,惊得站了起来,却一时没站稳,身体往下倒。 “陛下” 众人大惊。 离得最近的岳郁扑过去,想要扶住李渊,却晚了一步,李渊倒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快传太医。” “快去禀报太子” 殿中乱成了一团。 李世民很快就来到了千秋殿,他镇定地命太医令给李渊诊治,并封锁消息。 在看完战报之后,他命人去召集重臣,立刻进宫商议对策。 一炷香之后,王庾和长孙氏也来到了千秋殿。 “阿翁如何?” “阿耶如何?” 李世民看向她们:“父亲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怒火攻心导致昏厥,现在用了药,很快就会醒来。” 王庾和长孙氏顿时松了口气。 “听说阿翁是看了战报才晕过去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并州战事不妙?”长孙氏忍不住问道。 李世民神色沉重:“颉利可汗率大军占领了蒲州,且已经在渭水边扎营,战局对我们十分不利。” 闻言,长孙氏和王庾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时,杜君绰在门口禀道:“殿下,大臣们已经到了。” 李世民往床上看了一眼,然后对长孙氏说:“你去把万贵妃找来照顾陛下,先不要泄露父亲病倒的消息。” 又对王庾说:“小庾儿,你跟我去政事堂。” 王庾将目光从李渊的脸上收回,跟着李世民走了。 长孙氏立即吩咐淇水去找万氏。 在万氏来了之后,长孙氏把情况告诉她:“如今前线战事不利,陛下又在这个时候病倒,势必会引起朝廷动荡,百姓不安。 “前朝自有殿下安抚,我也会稳住后宫的人,但陛下,就要仰仗贵妃照顾了。” 自从李建成死后,万氏大仇得报,心里牵挂的人就只有李渊和王庾。而王庾如今官运亨通,又有自保的能力,她并不担心。 她现在担心的就只有李渊。 万氏忧心忡忡地往床上看了一眼,随后对长孙氏说:“太子妃放心,我定会照顾好陛下” 第1008章 王庾被拒 政事堂的气氛很凝重。 裴矩放下战报,说道:“殿下,并州有二十万兵马,虽然比突厥的兵马少,但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快。 “是否有人故意放行,让突厥大军南下?”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有人通敌卖国,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我看未必是这样。” 众人齐齐看向王庾。 王庾冷静地跟众人分析:“这次南侵,颉利可汗亲率三十万突厥精锐大军,气势本就强盛。 “而我朝刚经历过内乱,军心不稳,再加上兵力弱于突厥军队,士气上就输了一局。 “且颉利可汗这次意在关中,并没有攻占并州后再南下,而是让吐谷浑、薛延陀等势力拖住我们的军队,自己则率主力直攻长安。 “诸位别忘了,战报上提及李世积总管在隰州发现颉利可汗趁夜南下后,曾带兵想要阻止颉利可汗,但是党项拓跋氏突然来犯,拖住了李总管,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从各地的战报来看,各地守将以及陛下派出去的援军都在努力地阻挡外敌,并没有懈怠。 “若说各军不齐心,倒是有可能,但是通敌卖国,我想我大唐的将士还不会这么做。” “对,大唐将士不会这么做。”萧瑀赞同了王庾的看法,他说:“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阻止颉利可汗退兵。” 听到这话,众人沉默了。 让颉利可汗退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封德彝忽然出声:“颉利可汗攻打朔州的时候就号称率领了三十万精锐大军,怎么一路打到渭水,还有三十万精锐大军? “莫非突厥铁骑当真这么厉害,与我军交战没有折损一兵一马?” 李世民反应过来:“唐军就算不齐心,也不会太差,突厥军队一定会有所折损。 “所以,他们在虚张声势,驻扎在渭水的突厥军队并没有三十万。” 说到这里,李世民拍着扶手站了起来:“屈突通,你去召集长安的军队,我要亲征,把突厥军队赶出去。”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殿下不可,如今陛下病倒在床,您是太子,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江山不保。”陈叔达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萧瑀劝道:“殿下,陈仆射说得对,您是太子,不能身涉险境。何况陛下病了,您应该留下来监国。 “至于攻打颉利可汗的事,殿下不如派将领去吧。”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殿下” 李世民望着他们,犹豫了。 这时,王庾突然上前:“殿下,臣愿意带兵前往渭水,攻打突厥。” 听见这话,众人的反应比反对李世民亲征还要强烈。 “李尚书,不可妄言,颉利可汗率领的是突厥最强大的骑兵,自西魏起,中原的军队就没有真正地打败过突厥。 “你一介女子,又怎么可能打得过突厥军队?”封德彝道。 陈叔达紧跟着说:“突厥大军驻扎在渭水边,只要他们渡过渭水,长安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事关长安的安危,怎能由一个女子去领兵? “殿下,万不可答应李尚书。” 萧瑀:“殿下,李尚书虽然上过战场,但没有独自指挥过这么大的战争,她不能为帅。” 屈突通:“是啊,殿下,李尚书年纪尚轻,还不能独自领兵,您千万不能答应。” 众人纷纷劝说李世民。 王庾听得很无语,便主动退一步:“殿下,臣不是想当元帅,臣就是想跟着元帅去打仗,把突厥人赶出去。” 众人:“” 下一刻,封德彝恼羞成怒,叫道:“那也不行,你是公主,万一被敌军抓住要挟我军,该怎么办?” 王庾愤然回击:“说句狂妄的话,就算唐军所有人都被抓了,我也不可能被抓。” “大言不惭。”封德彝嗤道:“我知道你武功高,但人总有失手的时候,万一你被敌军抓住,我军有所顾虑,必然失去先机。 “到时候,陛下和殿下还得去救你” 王庾打断他的话:“中书令大可放心,若真有这么一日,我会第一时间自尽,绝不会给敌军可乘之机。” “你”封德彝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裴矩冷不丁地问:“那万一你没有机会自尽呢?” 王庾顿了一下,随即大义凛然道:“那就请殿下下令,命唐军将士不用管我的死活,尽管杀敌。 “或者一箭射死我,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闻言,裴矩不禁对王庾投去敬佩的目光:“李尚书大义,裴某佩服。” 但封德彝面露鄙夷:“你现在是这么说,真到了那一天,你肯定哭着喊着求殿下救你。” 王庾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对李世民说:“殿下,我愿意立下军令状。 “如果我被敌军抓住,我定会自裁。” 然而封德彝仍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其他人也是一样。 萧瑀说得比较委婉:“殿下,如今大战在即,李尚书身为户部尚书,要准备粮草之事,不可擅离职守。” 这话一出口,王庾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果然,李世民说:“李尚书,你还是留在长安吧。” 王庾心有不甘,但还是恭敬应道:“是,殿下。” 正在这时,杜君绰出现在门口:“殿下,内侍监求见。” “让他进来。” 看见岳郁走进来,陈叔达等人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陛下醒来了?” 岳郁本想小声地禀报李世民一人,但既然这些大臣都知道皇帝病倒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陛下刚醒。” 陈叔达立刻说道:“我去看看陛下。” “我也去” 见这些人都要去看皇帝,岳郁面露难色,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想了一下:“你们随我来。” 但到了千秋殿外,李世民又对这些大臣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于是,众人在殿外候着。 而王庾直接越过他们,跟着李世民进了殿内,看得封德彝气愤不已。 “父亲。”李世民看见李渊醒来,心里轻松不少。 “阿耶,您可醒来了。” 王庾冲到床边,看着李渊苍白衰老的脸,眼眶立刻就红了。 李渊轻轻地拍了拍王庾的手:“你放心,为父没事。” 安抚了她之后,李渊就迫不及待地问李世民:“你召集重臣商议了吗?可商议出什么对策?” 闻言,万贵妃带着殿内的宫人悄悄地退下。 殿内无闲杂人等,李世民才向李渊禀道:“我本想亲自率领大军去攻打颉利可汗,但是陈仆射他们皆反对,他们认为应当派一位沙场老将去带兵攻打” 李世民的话还没说完,李渊就断然反对:“不行” 第1009章 是凶是吉 “不行。” 李世民以为李渊不同意他亲征,便解释道:“父亲放心,我不去,我准备派屈尚书去。” “不行。”李渊还是这两个字。 王庾眼神一动:“父亲您是不想跟突厥人打,莫非你想议和?” 李渊点了点头。 “父亲万万不可。”李世民当即表示反对:“如今我们本就处于弱势,这个时候议和,突厥人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国库里的钱财是留着造福百姓的,不能让突厥这帮无耻之徒拿走。” 李渊却忧心忡忡:“突厥军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兵临渭水,足见其强大。 “我们若是与他们硬拼,恐怕会全军覆没,到时候长安保不住,我辛辛苦苦建立的王朝也会倾覆。” “父亲,不会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您不要担心。”王庾忍不住安慰李渊。 李世民放缓了语气,安抚李渊:“父亲,您放心,有我在一天,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王庾也跟着承诺:“没错,父亲,我也会誓死守卫长安。 “长安在,我在。 “长安亡,我亡。” 她的豪言壮语震惊到了李渊,然而下一刻,李渊又皱起了眉头:“但是,突厥人此番来势汹汹,与以往不同……” 见李渊还是担心,李世民便说:“父亲,突厥人向来都是求财,他们不会要城池。 “若我们实在打不过就议和,若我们打赢了,那就把突厥人赶出中原。” 李渊想了想,觉得李世民的话很有道理,便同意了。 “多谢父亲。”李世民很高兴,继续说道:“父亲,陈仆射他们候在殿外,您要不要见见他们?” 李渊朝王庾伸出手:“扶我起来。” 王庾立刻去扶李渊。 “让他们进来吧。” 李渊披上外衣,强撑乏力的身体走到外面的宝座上坐下。 “拜见陛下。”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都坐吧。” 见李渊没有大碍,陈叔达等人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 “都说说吧,此次迎战颉利可汗,当派何人挂帅出征?”李渊看向众人。 陈叔达率先回答:“京中的那些老将,屈尚书是最合适的人,再让太子麾下的一众勇将跟随,定能击退突厥人。” 接着,众人各抒己见。 最后,李渊下旨,命屈突通为元帅,程知节、秦叔宝、段志玄等人为副将,率领二十万兵马前往渭水,讨伐颉利可汗。 在群臣退下之后,李德謇进入千秋殿,跪在李渊面前:“陛下,臣也想为朝廷出一份力,赶走突厥人。” 李渊眉头微皱:“你没有上过战场,此次战争又十分凶险,你还是留下来守卫皇宫吧。” 闻言,李德謇心中很着急:“陛下,正是因为我没有上过战场才要去,若不然,我永远不知道战场的凶险。 “好男儿,就该上战场杀敌,马革裹尸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这番话赢得了李渊的赞赏:“好,不愧是李靖的儿子,有志气。 “如今,你父亲正在与薛延陀对战,他能拖住薛延陀的脚步,也算不错。 “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尽快消灭薛延陀,早点回京支援。” 李德謇顿了一下,斟酌着说:“陛下放心,我父亲一定不会让薛延陀与突厥汇合,我也会誓死守卫长安。” 李渊在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不显:“既然你想去,那就找屈突通报到吧。” “谢陛下。”李德謇欣喜不已。 只有上了战场,他才有机会杀敌,才有机会立下战功。 林郅悟已经是从二品的开国县公,他不能输。 …… 李世民离开千秋殿后,就对王庾说:“小庾儿,粮草一事就交给你了,你赶紧去准备吧。” “好。”王庾立刻去准备。 李世民又吩咐杜君绰:“去把军器监和少监叫来。” 说完,就往东宫走去。 没过多久,军器监和少监就来到了东宫。 “你们去准备一下,先拿出一部分火器给屈尚书。” 军器监问:“殿下,这个一部分到底是多少?” 如今火器不多,他不能随随便便地就给出去。 李世民想了想:“额……先拿一半吧,另一半留着下次用。” 军器监认真思考了一番,最终没有反对。 李世民又吩咐军器少监林郅悟:“从现在开始,你带着那些匠人抓紧时间赶造武器。 “造火器所需的材料紧缺,那就先不造了,你们多造些箭矢……” 林郅悟认真记下。 …… 第二日,李渊强撑着病体为大军送行,回宫之后,又晕了过去。 王庾大惊,立刻去请张神医进宫。 “师父,如何?” 在张神医为李渊把脉之后,王庾就迫不及待地问。 张神医看向她和李世民:“陛下是急怒攻心,思虑过重,没有休息好,又加上刚才吹了风,着凉了,所以才会这么虚弱。 “好好调理,静养些时日就会康复。” 说到这里,张神医着重对李世民说:“殿下,恕老夫直言,陛下的病是由前方战事引发的。 “从现在开始,最好不要让战事扰乱陛下的心神,也不要让陛下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免得陛下受到刺激,加重病情。” 这些话与太医令的话如出一辙。 李世民应下:“我知道了。” 张神医留下药方:“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师父,我送您。” 王庾送张神医出了千秋殿,还欲继续送到宫门口。 张神医却停了下来:“小庾儿,袁老头今日在宫里吧?” “在,您要去看袁师父?”王庾问。 见张神医点了点头,王庾就改变了方向:“师父,请随我来。” 王庾把张神医送到之后,就对秋月说:“你留下来,待会儿送张师父出宫。” 张神医叫住她:“来了这里,你不让袁老头卜一卦,测测战事吉凶?” “不用测,突厥早晚会退兵。”王庾冲他们挥了挥手,就走了。 张神医吩咐小徒弟崔知悌:“你去送送你师姐。” 崔知悌立刻去追王庾。 “这个小丫头……” 张神医笑着对袁天罡说:“她定是随了你的性子,镇定又自信。” “哈哈……”袁天罡有点得意:“这性子好,我就喜欢这样的。” 两人笑了一阵,张神医就问起了正事:“袁老头,你每日在这里观星象、卜卦,可知道这次朝廷派军队前去渭水是凶是吉?” 袁天罡叹了口气:“唉……” 第1010章 突袭来了 渭水,突厥大营。 “可汗,唐国派了大军来攻打我们,还望可汗早作准备。”阿史那思摩说道。 颉利可汗不甚在意:“听说李渊老儿已经被我气得病倒了,李世民身为太子要监国,肯定不会亲征。 “既然李世民没有来,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们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阿史那思摩劝道:“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唐国的玄甲军可不是吃素的。” “我的突厥铁骑也不是吃素的。”颉利可汗哼道。 阿史那思摩还欲再劝,就被赵德言打断了:“可汗说得对,我们的突厥铁骑比那什么玄甲军厉害多了。 “何况隔着渭水,他们想过来可没那么简单。 “我们只需守在这里,一旦他们渡河,我们就杀了他们。” 这话说到了颉利可汗的心坎里:“没错,就这样办。” 赵德言忍不住冲阿史那思摩露出得意的笑。 阿史那思摩看不惯他那小人嘴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见状,赵德言更得意了,转而对颉利可汗说:“您这次不带突利小可汗前来是明智之举,瞧,我们现在已经在长安脚下了。” 颉利可汗嘴角上扬,说道:“上次我与突利联合出兵,却连关中的地盘都没有进入。 “这次自然要吸取教训,否则那小子又会坏我的好事。” 赵德言趁机进谗言:“可汗,在您出兵南下之前,我看见小可汗去找过亲王,他们谈了很久,还相谈甚欢。 “您说,他们会不会在密谋什么?” 他口中的亲王指的是阿史那思摩。 颉利可汗听了这话,脸色大变。 赵德言又继续说道:“上次,您无功而返,全是因为小可汗心向着唐国,才会失败。 “这次您亲自出征,又计划得这么周详,如今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千万不能让人破坏了。” 听到这里,颉利可汗朝外喊道:“来人啊。” 心腹走了进来:“可汗有什么吩咐?” 颉利可汗吩咐:“多排些人去盯着阿史那思摩,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禀报我。” “是,可汗。” …… 很快,屈突通率领大军来到了渭水边。 他望着对面的突厥大营,下令:“扎营,原地休整。” 程知节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命令众人扎营,然后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敌人。 屈突通也在观察。 两刻钟后,屈突通和程知节等将领聚集在中军大帐。 “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突厥人对于我们的到来,并未感到紧张。”程知节说。 段志玄怒道:“这帮突厥狗贼,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元帅,请给我三千兵马,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屈突通很是淡定:“不要心急,现在还不是教训他们的时候。 “他们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定然十分得意,小看我们也很正常。 “不过,这样对我们很有利,骄兵必败,只要我们沉得住气,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攻打他们,必能胜利。” 罗士信顺势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 屈突通笑道:“我们先按兵不动,让他们以为我们害怕,不敢开战。 “等到他们得意自满之时,就是我们进攻的最好时机。” 罗士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不是太子殿下最喜欢用的招吗? …… 三日后,颉利可汗见唐军迟迟不渡河,就对众人说:“面对突厥铁骑,就连唐国的玄甲军都不敢开战,可见突厥铁骑有多厉害,哈哈……” 他脸上尽是鄙视唐军的神情,笑声中不可一世的狂妄感染了周围的人。 营帐中的将领们也跟着大笑起来,间或骂几句唐军胆小如鼠之类的。 阿史那思摩忍不住说道:“可汗,唐军定是故意的,他们并不是害怕。 “这是李世民惯用的伎俩,他们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趁我们松懈的时候一举击溃我军。” 听了他的话,颉利可汗只觉得煞风景,他沉着脸道:“无论他们再厉害,碰上突厥铁骑也不得不服。 “这么多年来,唐国每年给我贡献了无数的财宝,皆是因为惧怕突厥铁骑。 “所以,他们不敢开战。” 阿史那思摩:“可汗,现在的唐国皇帝早就不是那个倚仗突厥的唐国公了。 “他消灭了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势力,统一了中原,还有厉害的火器,唐军早就不惧怕突厥了……” “那又如何?”颉利可汗怒而打断他:“唐军有火器,我也有,他们尽管放马过来,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阿史那思摩还想再劝,就被颉利可汗赶了出去。 “唉……” 阿史那思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心腹也不免担忧:“亲王,可汗听不进去您说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 阿史那思摩沉默片刻后,吩咐道:“传令下去,时刻保持警惕,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是。” 这个命令很快就传到了颉利可汗的耳中,但他只是一笑置之。 赵德言趁机说道:“可汗,亲王这么做分明是不把你的命令放在眼里,您可不能放过他。” 颉利可汗笑了笑:“随他去吧。” 反正不是他的命令,他们不会听。 又过了半日,阿史那思摩的心腹前来禀报:“亲王,我把您的命令传下去,但是他们嘴上答应,却没有行动,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 闻言,阿史那思摩的神情变得很凝重,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去向我们的人传达命令,不管其他人做什么,他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做好战斗准备。 “我再去找其他将领,跟他们说说。” 心腹觉得那些将领不会听他的,虽然这么想,但也没有阻止他。 就在这一天的深夜,唐军趁着夜色在渭水上搭桥,试图渡河偷袭突厥大营。 然而唐军冲上浮桥,将要踏上对岸的时候,阿史那思摩突然出现。 “放箭,一定不能让他们过来。” 阿史那思摩一声令下,突厥士兵纷纷取下弓,朝着水上的唐军射箭。 程知节当即下令:“弓箭手掩护。” 已经在桥上的弓箭手立刻朝对岸射击。 而程知节和秦叔宝带着前锋部队趁机前进…… 第1011章 腿又断了 “轰!” 突然一声巨响。 水面顿时激起千层浪,淹没了浮桥,也淹没了军队。 “噗……” 段志玄从水里冒出头,吐出嘴里的河水,环顾四周。 只见对岸摆着一个庞然大物,刚才那一击正是它发出来的。 “火炮?突厥人怎么会有火炮?”段志玄满脸震惊。 “噗……” 王君廓吐了一口河水,说:“你忘了,突厥人在并州的时候抢了我们不少火器。” 段志玄:“……” 他知道有这么回事,但他没想到李世勣居然连火炮都没有保住。 “啊……” 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救人。” 王君廓和段志玄等侥幸逃过一劫的人立刻去救落水的将士。 而秦叔宝发现不远处的血水中有一人在不停地扑腾,他连忙朝着那人游过去。 “救……” 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弱,秦叔宝加快了动作。 眼看着那人沉下水中,秦叔宝奋力一冲,伸出手抓住了水中的人,将他的头抬出水面。 终于得救,那人吐出河水,转过头来。 “罗兄。” 看清楚面前之人,秦叔宝很诧异:“你不是会水吗?怎么会……” 他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探向罗士信的身体:“你是不是受伤了?” 罗士信深吸了一口气:“我……我的腿又断了……” 闻言,秦叔宝大惊,立刻去摸他的腿。 “你的腿没事,就是假肢被炸坏了,等回长安让林大郎再给你做一个。” 秦叔宝长吁一口气,推着罗士信往唐军大营的方向游去。 “轰!” 这时,再次传来火炮轰炸的声音。 众人吓得躲进水里。 但过了一会儿,水面没有动静,众人又钻出水面。 “是我们的火炮。”有人喊道。 原来是屈突通看见突厥人搬出了火炮,他也命人把火炮推了出来。 阿史那思摩连忙下令:“停止射击,后退。” “不准后退,继续射击。” 颉利可汗突然出现,命令道。 “可汗。” 阿史那思摩连忙行礼,并且劝道:“我们抢来的炮弹不多,要省着点用。 “何况,我们已经摧毁了唐军的浮桥,也重伤了唐军,今日他们不会再过来了,就不要浪费炮弹了吧。” 赵德言却说:“可汗,现在是个好机会,不如我们打过去吧。” “不行。”阿史那思摩当即反对:“我军并未做好进攻的准备,此时进攻太仓促……” 赵德言打断他的话:“你没看见吗?唐军现在被我们打得很惨,我们应该乘胜追击。” “不行,我反对。”阿史那思摩的态度很坚决。 执失思力走了过来:“亲王说得对,现在并不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这个时候,一名突厥士兵朝着他们狂奔而来,嘴里大喊:“快趴下,唐军的炮弹又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后方越过他,从天而降。 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思力立刻扑向颉利可汗,用身体帮他挡炮弹。 而赵德言随手抓了一个护卫,自己躲在护卫的身下。 轰炸过后,赵德言一把推开护卫,跑到颉利可汗身旁,关切地说:“可汗,您没事吧?” 趴在最上面的阿史那思摩爬起来,并把他身下的执失思力拽了起来。 随后,阿史那思摩正想去扶趴在最底下的颉利可汗时,就看见颉利可汗已经被赵德言扶了起来。 “可汗,这里太危险了,我送您回营帐吧。”赵德言一边给颉利可汗拍衣服上的灰,一边劝道。 差点被炸死,颉利可汗心里有点恐慌,连忙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回头对阿史那思摩说:“你说得对,唐军确实是在迷惑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 “幸好你有所防备,才没有让唐军得逞,等此战结束后,我会重重赏你。” 又吩咐执失思力:“你留下来协助亲王。”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对面的屈突通见震慑住了突厥人,便下令停止射击,鸣金收兵。 那些渡河的将士或死或伤,屈突通命令岸上的士兵:“无论生死,务必把所有人都救回来。” “是。”众人立即行动。 有了岸上的人帮忙,水中受伤的士兵很快就被救了上来。 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在朝着对岸游去。 “你们在干什么?快回来。” 程知节发现了这些人,立即游过去阻止。 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人:“李大郎?” 惊讶过后,程知节拖着李德謇就往回游。 李德謇拼命挣扎:“我不回去,我要去杀突厥狗贼。” 程知节呵斥他:“你疯了,没见大家都撤退了吗?你一个人过去又能杀几个突厥狗贼?”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很多人”李德謇突然停止挣扎,回头看向对岸。 突厥人的箭铺天盖地般落下来,不过片刻,那些和他一样想上岸杀敌的唐军士兵全都中了箭,倒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程知节用力拽了一下李德謇,拖着他往前游。 李德謇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咳咳……程将军……放开我,我自己游回去。” 听见这话,程知节才放心地松开他,冷哼:“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 说完,他把李德謇推到自己的前面,喝道:“快点划水。” “” 李德謇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回头对程知节说了一句:“程将军,谢谢你救我。” 程知节愣了一下,随后教训他:“下次不要擅作主张,在战场,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听从命令。 “元帅下了收兵的命令,你就必须停止战斗,明白了吗?” 李德謇神情一凛:“明白。” …… 首战失利,唐军士气低落,屈突通不得不安抚将士们。 安抚之后,屈突通召集众将领商议对策。 “没想到突厥人抢走了我们的火炮和炮弹,这次是我失算了,我对不住大家。” 程知节说道:“元帅,这不是您的错,您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是啊,元帅,这不是您的错。”众人纷纷附和。 屈突通叹道:“这件事先不说了,我们还是商议接下来的战事吧。 “如今突厥人手中有火炮,我们若是正面进攻,恐怕难以抵达对岸。 “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段志玄提议:“不如我们出其不意,绕到突厥大营的背后攻击吧。” “好主意。”侯君集赞道。 王君廓却表示反对:“若是绕到突厥大营的背后,至少需要十天半月。 “而且从背后攻击突厥人,派去的兵力不能少,这么多人不见了踪影,突厥人肯定会有所察觉。 “恐怕到时候我们还没有绕到突厥大营背后,突厥人就对我们发动进攻了。” 侯君集很烦躁:“那我们该怎么办……” 第1012章 突厥奸细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长安。 朝会上,封德彝带头劝谏李世民:“殿下,突厥人抢了我们的火炮,还有不少其他的武器,我们从前的优势已不复存在。 “而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无法与突厥人抗衡。 “殿下,我们派使者去跟突厥人讲和吧。” 王庾忍不住站了出来:“不过就是失利了一次,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现在谈胜负,还为时尚早……” 长孙无忌毫不客气地打断王庾:“我们本就不占优势,如今首战失利,将士们士气低落,又如何打得过突厥人?” 接着,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说:“殿下,臣觉得中书令说得对,我们应该派使者前去言和。” 李世民的脸色很难看。 在他看来,战败之下言和,就是莫大的耻辱。 王庾很清楚李世民在想什么,便进言:“殿下,唐军才和突厥人打了一仗,现在就认输有损唐军的威名,也有损您和陛下的英名。 “不如再等些时日,我相信以屈元帅的能力,他一定会率领唐军赢得最终的胜利。” 封德彝和长孙无忌听了她的话,面露鄙夷。 这时,窦诞说道:“殿下,连李大将军都没能拦住突厥人,还让他们抢走了火器,屈尚书又首战失利,定然也打不过突厥人。 “若这个时候不停止战争,与突厥人握手言和,我们会失去更多的将士,损耗更多的武器。” “是啊,殿下,讲和吧。”大臣们纷纷附和。 李世民听得心烦,猛地起身:“此事明日再议。 “还有,谁若把这个消息告诉陛下,加重了陛下的病,我就杀了他。 “退朝。” 李世民拂袖而去,大臣们愁眉苦脸。 …… “殿下,回东宫吗?” 见李世民停在岔路口,久久没有动作,尉迟敬德忍不住问道。 李世民回过神来,踏上了左边的道路:“去太史局。” 到了太史局,李世民直接对袁天罡说:“渭水之战唐军失利,太史令现在卜一卦,看看这场仗唐军能不能战胜突厥人。” 袁天罡什么也没说,当着李世民的面卜了一卦。 “这是吉?”李世民看着地上的龟壳问道。 袁天罡微微一笑:“没错,唐军最终会赢得胜利。” 李世民大喜,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又凝固了:“最终?你的意思是在这个过程中,唐军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吗?” 这个问题,袁天罡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天机不可泄露。” “”李世民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但是,李世民忍住了,他换了一种问法:“要如何做,才能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后的胜利?” “天机不可泄露。”袁天罡依然是这句话。 “你” 李世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长孙无忌慌慌张张地跑来:“殿下,不好了,宫里混进了突厥的奸细,此刻正往千秋殿去了。” 李世民大惊,立刻朝外走:“传令下去,命禁卫军包围千秋殿。” “尉迟敬德,刘师立,你们赶紧去救陛下” 李世民下了数道命令之后,才问长孙无忌:“你怎么知道宫里混进了突厥的奸细?” 长孙无忌回道:“方才下朝之后,我正要回刑部,有内侍匆匆塞了一封信给我,信中言明了此事,我立刻就派人告诉了丁统领。 “那内侍一直低着头,又跑得太快,我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也没有抓到他,请殿下降罪。” 李世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见状,长孙无忌安慰他:“请殿下放心,今日守卫千秋殿的是丁统领,有他在,陛下定会安然无恙。” 尽管如此,李世民还是很担心,便催促抬轿撵的宫人:“再快一点。” 宫人们立马加快脚步。 当李世民赶到千秋殿外,正好瞧见一名身着内侍服装的高大男子往殿门口走去。 李世民觉得男子可疑,当即吩咐:“拦住他。” 听到李世民的吩咐,守卫在门口的禁卫军立刻上前抓人。 与此同时,守卫在殿内的丁志和尉迟敬德、刘师立等人往殿门口冲来。 然而男子身手敏捷,避开了门口的禁卫军,他一边往殿内冲一边高声喊道:“陛下,渭水之战败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支锋利的簪子就插进了他的体内。 “你”男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下一刻,尉迟敬德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德妃,你怎么在这里?”李世民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尹德妃。 他没想到,看起来纤纤弱质的尹德妃居然会杀人。 “陛下” 尹德妃还没回答李世民的话,内室就传来了惊呼声。 李世民当即往内室走去。 “殿下。” 万贵妃带着人退了出去。 “二郎” 看见李世民,李渊很激动,他一把抓住李世民:“渭水之战,我们败了?” 李世民心中一紧,面上镇定自如地说:“父亲,我们没有败,是突厥人败了。” “是吗?刚才那人明明说渭水之战败了。”李渊不相信他的话。 李世民面无波澜,耐心解释:“父亲,他是一时高兴坏了,没有把话说完。 “其实,他说的是渭水之战,唐军胜了。” 李渊还是不相信:“你把报信的人叫进来,我亲自问他。” 李世民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扭头吩咐丁志:“去把报信的人叫进来。” 吩咐的同时,李世民暗中冲丁志使了个眼色。 丁志心领神会,走到外面,挑了一个内侍,并小声告诫他:“待会儿陛下问起,你就学着那人的声音说渭水之战我们胜了,学得像点。 “千万不要说漏嘴,否则殿下饶不了你。” 内侍唯唯诺诺地应下,然后跟着丁志来到李渊面前,学着男子的声音:“拜见陛下。” 李渊打量内侍:“刚才是你在外面说话?” “是。” “渭水之战,究竟是谁胜了?” “回禀陛下,渭水之战,唐军胜了。” 李渊沉着脸,威严赫赫:“欺君乃是死罪,说,到底是谁胜了?” 内侍顿了一下,随即语气坚定地回答:“回禀陛下,是唐军胜了。” 李渊默了默,然后挥了一下手:“你下去吧。” 内侍立刻退下。 李渊看向李世民:“区区六日,唐军就胜了,我不信。” 李世民从容笑道:“父亲,这只是首战告捷,颉利可汗还未退兵。 “不过,我军取得首战的胜利,士气高涨,再过些时日,他们一定会把突厥人赶出去。” 李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1013章 这是个局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李世民安抚李渊之后,意味深长地吩咐岳郁:“陛下需要静养,你们好好照顾陛下,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了陛下。” 岳郁心领神会,当即应下:“请殿下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陛下。” 来到外室,李世民又对丁志说:“从现在开始,我会派刘师立守卫千秋殿,你与他轮着值守。 “进出千秋殿的人一定要严格审查,不能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 丁志很庆幸李世民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惩罚他,当即应道:“是,殿下。” 李世民事无巨细地交代完后,就离开了千秋殿。 他刚一出千秋殿,就看见了跪在外面的尹德妃,他诧异地挑眉:“德妃,你这是干什么?” “咳咳” 尹德妃掩嘴咳嗽了两声,满脸恐慌地说:“殿下,我怕那人说的话会刺激到陛下,加重陛下的病情,一时情急才咳咳杀了他。 “我并不是故意要杀人咳咳还请殿下明鉴” 李世民定定地看着她,并未说话。 对于刚才的情形,李世民后来仔细地想了想,当时男子闯进殿内,恰巧碰上了正要出来的尹德妃。因为太过突然,男子完全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被尹德妃杀了。 李世民回忆起尹德妃杀人时的神情,焦急中带着慌乱,害怕中带着坚定,没有任何破绽。 大概真是凑巧让尹德妃碰上了吧 想通之后,李世民露出温和的表情:“那人居心叵测,想要祸害陛下,本就该死。 “你不必惶恐,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尹德妃顺势说道:“那我立了功,殿下是不是应该赏我?” 话音未落,她又咳了起来。 李世民眉头微皱:“你这是生病了?” “不过就是偶感风寒罢了,不碍事。”尹德妃掩嘴,压制住咳嗽:“殿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世民默了默:“你想要什么?” 尹德妃正色,刚想回答又咳嗽了起来。 她拼命地压制住咳嗽,缓缓说道:“八郎年幼无知,若是他任性犯了错,还请殿下多多包容,原谅他。 “殿下放心,八郎以后会对您忠心耿耿,全心全意地辅佐您,请殿下多多照拂八郎,咳咳” 话未说完,她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李世民心中一软,说道:“我答应你,地上凉,你回去吧。” “谢殿下咳咳”得到李世民的承诺,尹德妃很激动,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望着越走越远的尹德妃,李世民忍不住问左右:“德妃什么时候感染的风寒,可召太医去看过?” 左右宫人面面相觑。 这时,刚才假扮男子向李渊回话的内侍说:“回禀殿下,德妃感染风寒已经有些时日了,也召太医去看过,但就是反反复复的,一直没有痊愈。”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好像是废太子叛乱之后就开始发病了。” 李世民看向他,目光中含着赞赏:“刚才你在陛下面前做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陈山。”内侍恭敬回道。 李世民顿了一下:“你很机灵,从现在开始,你就到东宫来当差吧。” 陈山激动地跪下磕头:“谢殿下,谢殿下。” 淑景宫。 “咳咳” 尹德妃捂着嘴猛咳。 见她咳得厉害,荷叶赶紧去倒了一杯热茶过来:“德妃,您喝点茶润润喉吧。” “咳咳” 尹德妃放下手,准备去拿茶杯,却被手心里的鲜血怔住了。 “德妃”荷叶吓得不知所措。 愣了一阵,荷叶回过神来:“我去叫太医。” 说完,放下茶杯就要走。 “不许去。”尹德妃叫住了她。 荷叶立刻劝道:“德妃,您都咳出血了,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 “咳不用了。”尹德妃擦了擦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热茶入口,尹德妃感觉舒服了很多:“不必去找太医,你煎两副我平日里喝的药,我吃了这个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荷叶见她坚持,便吩咐小宫女好好伺候尹德妃,然后亲自去煎药。 没过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尹德妃看向门外,却见万氏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尹德妃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紫绯喝道:“见了贵妃,还不快行礼。” 尹德妃面露不屑,没有行礼,也不说话。 “你们都出去吧。”万氏吩咐道。 紫绯犹豫了一下,便带着宫女们都退出了大殿。 见万氏看过来,尹德妃身边的宫女也退了出去。 万氏朝着尹德妃走了两步:“你杀的那个人是你安排的吧?” 尹德妃顿了一下,随即否认:“那人想用坏消息刺激陛下,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我怎么会认识?” “呵”万氏冷笑道:“这宫里,除了东宫的内侍,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你以为你否认就能糊弄过去吗?” 尹德妃心中一慌,喉咙又干痒疼痛起来:“咳咳” 见她满脸痛苦,万氏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脸色缓和了不少:“你明知道太子下令不许任何人将战事告诉陛下,你还安排人在千秋殿外上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这会儿,尹德妃已经镇定了下来。 万氏表示怀疑:“就为了让太子关照酆王?” “不然还能为了什么?”尹德妃斜眼看过去,冷嗤:“我倒是忘了,你没有孩子,又怎么会明白一个做母亲的人。” 这句话激怒了万氏,她忍不住朝尹德妃咆哮:“谁说我不明白,我也有过孩子。” “既然明白,那你还怀疑什么?” 万氏怒气一滞:“” 是啊,她到底在怀疑什么? 如今她大仇得报,平常跟她不对付的尹德妃和张婕妤也偃旗息鼓,不再找她的麻烦。 太子和太子妃尊重她,陛下也一如既往地对她好,王庾视她为亲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心中的怒气烟消云散,万氏心平气和地看着尹德妃:“我问过太医令,你的风寒应该早就好了,为何到现在还没好?” “你在关心我?”尹德妃很诧异。 万氏移开目光:“随口一问。” 尹德妃没有错过万氏那一闪而过的窘迫,她顿时百感交集,没想到到头来,关心的却是她的敌人。 自从李建成和李元吉死后,张婕妤就没有来给她请安,就连平日里那些常对她献殷勤的嫔妃也都没来过淑景宫。 从前风光无限的淑景宫就好像成了一座冷宫 第1014章 还是慌了 虽然尹德妃有点感动,但她没有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 “多谢贵妃关心,不过是我身子弱好得慢罢了。” 万氏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你这可不像是在恢复的模样,倒像是命不久矣。” “哈哈”尹德妃突然大笑。 万氏被她笑得头皮发麻,恼怒道:“你笑什么?” 尹德妃收起笑容,感慨道:“我笑我自己,跟你斗了这么多年,今日我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突然停下,换了个话题:“贵妃,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万氏吓了一跳,从前的尹德妃绝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她忍不住问道:“何事?” “咳咳” 尹德妃又咳了几声,然后拼命忍住咳嗽的冲动,说道:“我的身体快不行了,在我死后,您能多看顾我的八郎吗?” 万氏沉默了。 尹德妃以为她不肯答应,激动地站起来,跪在她的面前:“贵妃咳咳从前是我不对,我该死,但孩子是无辜的。 “求您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多看顾一下八郎咳咳” 咳嗽声越来越大,尹德妃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最后咳得身体蜷缩成一团。 万氏心有不忍,去扶她:“我答应你,快起来吧。” “咳咳多谢贵妃” 这时,门口传来了荷叶的声音:“德妃,您的药煎好了。” “你吃药吧,好好静养。” 说完,万氏就离开了。 荷叶立刻端着药碗走进来:“德妃,您没事吧?贵妃有没有对您” 尹德妃瞪了她一眼:“我已经这个样子了,她还能对我做什么?” 荷叶立刻噤声。 “把药拿过来。” 荷叶端着托盘走过去。 尹德妃端起药碗吹了吹,就往嘴里倒。 喝了一碗,她又紧跟着喝第二碗。 荷叶大惊:“德妃,您怎么一下子喝这么多?另一碗要过两刻钟才能喝的。” 不多喝一点,又怎么能解脱? 尹德妃无声苦笑,随后吩咐:“去把酆王叫来。” 荷叶只好派人去叫李元亨。 “阿娘,您找我?”李元亨在尹德妃身边坐下。 尹德妃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满脸悔意地说:“都是为娘没用,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李元亨连忙说道:“阿娘,我没有受委屈,您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不,不够。”尹德妃摇了摇头:“为娘没有把你扶上太子之位,是为娘对不住你。” 李元亨连连摇头:“不,我不想做太子,阿娘做这一切之前为何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尹德妃愣住了:“” “你想要什么?” 李元亨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只想做个闲散王爷,没有勾心斗角,自自在在地过一生。” 尹德妃又愣了一下,随即她笑出了声:“哈哈,闲散王爷也挺好的,挺好的。” 笑了一阵,尹德妃突然正色道:“八郎,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不必顾虑其他人说什么。 “你要记住,你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只要你不谋反,陛下和太子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母子俩在殿内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天色渐暗,宫人进去点灯,尹德妃才让李元亨回去。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尹德妃吩咐道。 沐浴之后,尹德妃又吩咐荷叶给她描眉施粉黛。 荷叶很惊讶:“德妃,陛下已经许久不来淑景宫,这么晚了,您这是” 妆扮给谁看? 尹德妃却微微一笑:“陛下今晚会来的。” 然而,尹德妃盛装打扮,李渊却没有来。 第二日,宫人慌慌张张地跑到千秋殿:“陛下,不好了,德妃殁了。” 正在喂李渊喝药的万氏手一抖,药汁便撒在了被子上。 万氏连忙请罪:“妾该死,请陛下降罪。” “无妨。”李渊示意她起来,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宫人:“你刚刚说什么?” 宫人小心翼翼地说:“德妃殁了。” 李渊默了默:“你退下吧。” 之后,李渊又对万氏说:“德妃的丧事就交给你了,现在战事吃紧,一切从简吧。” 万氏恭敬应下,心中却疑惑不止,陛下的反应太平淡了 而李世民和王庾听到消息后,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抛在脑后了,毕竟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对战突厥更重要了。 自首战失败之后,屈突通又发动了第二次进攻,但还是失败了。 屈突通没有气馁,不断地对突厥大营发动奇袭和偷袭,但无论是哪种战术,在强大的突厥铁骑面前,都无济于事。 在遭受接二连三的失败之后,屈突通不敢轻易出战,只率领军队驻扎在渭水边,与突厥对峙,并传信回长安,请求支援。 李世民接到消息后,犯了难。 封德彝趁机劝道:“殿下,唐军损失惨重,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没有士兵守卫长安了。” “是啊,殿下,我们派使者去跟颉利可汗讲和吧。”窦诞紧跟着说。 这次,他们提出“讲和”,朝中的大臣无一人反对。 就连王庾,也没有立即跳出来反对他们。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大臣劝谏李世民停止战争,与突厥人握手言和。 李世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退朝。” 离开太极殿后,李世民就去了千秋殿,但他照常询问了几句李渊的身体状况后,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渊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便问:“是不是渭水的战事不太顺利?” “不是。”李世民连忙否认:“父亲放心,长安很安全,我们一定会把突厥人赶出去。” “唉”李渊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怕我承受不住。 “不过,你别忘了,为父这一生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不照样挺过来了吗? “说吧,是不是我们战败了?” 李世民内心挣扎了很久,终是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虽然李渊刚才说得轻松,但是看见李世民承认,他还是慌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父亲”李世民及时扶住了李渊。 “我没事。” 坐稳之后,李渊拨开李世民的手:“不要慌,从前我们就打不过突厥,现在打不过也很正常。” 李世民面露不甘:“我们原本打得过,只不过上次内乱时,我们损耗了不少兵力和武器,民心也不太稳,所以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若是没有内乱,突厥人绝对走不出并州。” 提起内乱,李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两个死去的儿子 第1015章 破局关键 见李渊神色不对,李世民立刻收住话头,说起了另一件事。 “父亲,袁天罡曾为战事卜了一卦,他说这次战争,唐军会赢得最终的胜利,所以现在的困局只是暂时的。” “真的?”李渊眼睛一亮,又充满了希望:“那他可说有什么法子解决当前的困境吗?” 李世民:“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 李渊心里有点窝火,他最烦听到这句话。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都已经泄露了结果,为何就不能泄露过程呢? “去把袁天罡给我叫来。” 岳郁立刻安排人去太史局。 没过多久,袁天罡就来了:“臣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李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次突厥大军进入关中,驻扎在渭水边上,我军与之对战,却连连失利。 “太史令再卜一卦,看看谁能获得此次战争的最终胜利。” 袁天罡二话不说,直接卜卦。 “回禀陛下,唐军胜。” 听到这话,李渊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你再卜一卦,看看如何解决当前困局?” 袁天罡很顺从,又卜了一卦。 只是这一次,李渊问他结果的时候,袁天罡却说:“陛下,天机不可泄露,臣不能再透露了。” 李渊火冒三丈:“这是圣旨,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袁天罡镇定自如,不慌不忙地说:“陛下恕罪,天机不可随意透露,否则就会坏了世间的秩序。 “陛下若执意想知道,那就杀了臣吧,反正臣泄露天机也是要死的。” “你”李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加重。 李世民看李渊脸色不对,连忙劝道:“父亲切勿动怒,保重龙体。” 然后冲袁天罡骂道:“陛下看重你才召你回京担任太史令,难道你就是这样报答皇恩的” 李世民狠狠地骂了袁天罡一顿,但没有再问解决之道。 最后,袁天罡满脸忏悔地跪下去:“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渊的怒气这才逐渐平息,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袁天罡,而是吩咐岳郁:“去把夏侯端叫来。” 岳郁站着没动:“陛下,秘书监病了,他已经很多天没去衙门了。” 见李渊看向自己,李世民禀道:“父亲,确有其事,儿派人去夏府看过秘书监,他病得很重,如今已经下不了床。” 闻言,李渊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没想到自己病倒了,好友也缠卧病榻。 殿中安静了一阵,随后又响起李渊的声音:“去把晋阳公主叫来。” 岳郁立即去办。 过了一会儿,王庾匆匆赶来:“父亲,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看见跪在地上的袁天罡,王庾语气一顿,随即走到李渊跟前,小心翼翼地问:“父亲,可是太史令有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 不等李渊回答,她又端出公主的骄横态度:“父亲,您别生气,您若是看太史令不顺眼,罢了他的官便是。” 袁天罡:“” 李渊愣了一下,随后又板下脸,佯装发怒:“臭丫头,当了尚书还没有长进,这官职是随随便便就能罢免的吗?” 王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父亲还生什么气?” “”李渊一时语塞。 点到即止,王庾立刻转移话题:“父亲,您叫我来有何吩咐?” 李渊想起了正事,吩咐道:“你来卜一卦,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突厥人。” 王庾很听话,当着众人的面卜了一卦。 “这……” 看见结果,王庾很震惊。 李渊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失败了。” 王庾不甘心:“我再来一次。” 第二次卜卦,王庾前所未有的郑重,她按照袁天罡教的方法,认认真真地卜了一卦。 但结果还是一样。 李世民看出了一点名堂:“小庾儿,你是不是许久没有卜卦,荒废了?” 王庾:“……” 荒废那是不可能的,最有可能就是这卜卦本身就是骗人的。 想到这里,王庾用看骗子的眼神看向了袁天罡。 袁天罡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视。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渊按捺不住,问道。 王庾遂收回目光:“父亲请恕罪,我……算不出来,一点线索都没有。” 李渊觉得很奇怪:“为何?你以前从未失算过。” “我……我也不知道。”王庾羞愧地垂下头,在心里大骂袁天罡是个骗子,尽教些没用的。 “阿嚏……”袁天罡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会吧,这么灵验? 王庾立刻停止腹诽。 李渊却看向袁天罡:“太史令,小庾儿的玄学之术是你教的,你来告诉我,小庾儿为何算不出来?” 袁天罡捋着胡须,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突厥与吐谷浑、薛延陀等各族势力合力攻打我国,这乃命数,要想破此局,就需要那个关键的局中人。” “关键的局中人?”李渊琢磨了一下,但没想明白:“这人是谁?” 袁天罡看向王庾。 “是小庾儿?”李渊很惊讶。 李世民也很惊讶:“太史令,你的意思是,因为小庾儿是局中人,所以她才会卜卦失败,算不出来吗?” “殿下聪慧。”袁天罡赞道。 这一刻,王庾心中涌起了对袁天罡的敬佩,真是什么问题都能让他忽悠过去,果然厉害! 李渊一直记着袁天罡刚才说的话,便问道:“你说小庾儿是破此局的关键人物,这话又怎么说? “难道真要小庾儿挂帅出征?” 王庾眼睛一亮。 袁天罡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表情:“天机不可泄露。” 李渊:“……” 这下,连李世民都感到愤怒了:“你还能透露什么,赶紧说?” 袁天罡严肃道:“陛下和殿下只要记住,这场战事,晋阳公主是破局的关键,其他的就顺其天命吧。 “臣言尽于此,先告退了。” 说完,干净利落地起身离开。 李渊和李世民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王庾。 压力扑面而来,王庾不禁后退了半步:“父亲,二兄,你们……” “她不行。”李渊和李世民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句话。 “……”王庾有点懵。 李渊说道:“屈突通带了那么多勇将去打仗都战败了,小庾儿从未统帅过军队,她肯定打不过颉利可汗。” 李世民深有同感:“若是单挑,小庾儿还有胜算,但是指挥数十万的军队作战,她不行。 “连李世积和屈突通都失败了,她就更不行了。” 王庾:“……” 虽然她现在没有信心打赢突厥大军,但也没必要连说三次她不行吧? “那袁天罡说小庾儿是破局关键,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渊和李世民认真思考起来,王庾也在思考…… 第1016章 冲冠一怒 想了很久,三人都没有想明白袁天罡话里的意思,只能暂时放弃。 李渊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后,下旨命鸿胪卿郑元璹前去突厥大营,与颉利可汗商议言和之事。 李世民则派了房玄龄和杜如晦去协助郑元璹。 三日后,房玄龄回到了长安。 “启禀陛下,此次渭水之战,我军掳获了突厥士兵一百八十人,但突厥人掳获了我军二百六十人,其中有刘德威、王君廓两位将军。 “颉利可汗的意思是,要想休战,我们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除了财物和互换俘虏之外,他还要求……” 说到这里,房玄龄突然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渊喝道:“他还有什么要求?说。” 房玄龄垂下头,一口气说了出来:“颉利可汗要求晋阳公主和亲突厥,并陪嫁晋阳公主府一千护军。”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这突厥狗贼要了我们这么多财物,还想要我们的公主?简直太可恶了。” “要公主不算什么,最过分的是想要晋阳公主府的一千护军。那一千护军可抵数万的军队,若是把这些护军给了突厥人,岂不是白白送了一支军队给他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晋阳公主不重要吗?晋阳公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而且晋阳公主文武双全,战功赫赫,若是与突厥和亲,那将是朝廷的损失。” “那又怎样?若是不答应这些条件,突厥大军必定会渡过渭水,攻打长安。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难道还能挡得住吗?” “没错,不过就是一个公主和一千护军,就算他们再厉害,若是能换得江山安稳,那也必须舍弃。” “文武双全的公主是少见,但朝廷有这么多文武双全的官员,也不缺这一个公主……” 大臣们仿佛没有看见王庾,一个个吵得面红耳赤。 王庾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 这是李渊病情好转后参与的第一个朝会,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么一个坏消息。 尤其是下面的官员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令他头疼欲裂。 他怒不可遏,拍着宝座站起来,大吼:“都给我……” “闭嘴”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他就感到天旋地裂,眼前发黑。 随后,他身体一软,就往下倒。 “陛下……”岳郁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李渊的身体。 “父亲……”王庾着急忙慌地冲上高台。 李世民比她快一步,他背起李渊就往外走,并吩咐:“退朝,传召太医,快。” …… 千秋殿。 甄权神情凝重:“殿下,臣和张神医上次就说过陛下不能再受刺激,否则会加重病情……” “但是这几天陛下好很多了,所以陛下才去上朝的。”万贵妃解释道。 甄权忍不住叹气:“可是,陛下并没有完全康复,所以还有隐患。” “那陛下现在怎么样?”李世民问。 甄权:“还是需要静养,最好不要让陛下操劳伤神,否则陛下的病拖久了,以后龙体会越来越虚弱。”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然后吩咐众人:“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向陛下透漏前朝后宫的事情。 “陛下若是问起,就挑好消息跟陛下说。 “如果谁说的话加重了陛下的病,就地处斩。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回道:“殿下的话,我等会谨记于心,绝不敢违背。” 王庾收回给李渊把脉的手,心情很沉重。 李世民瞥了她一眼,然后吩咐众人好好照顾李渊就离开了这里。 刚一出殿门,就看见陈叔达等大臣站在殿外,神情焦虑。 “殿下,陛下怎么样了?可醒来了?” 大臣们围了上来。 李世民淡淡说道:“陛下只是急怒攻心,一时昏迷罢了,并无大碍,很快就会醒来。” 大臣们顿时就松了口气。 李世民话锋一转:“不过,陛下需要静养,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去打扰陛下。 “若让我知道有人违背命令,严惩不贷。” 大臣们连忙表态:“臣等遵令。” 表态以后,陈叔达就迫不及待地说:“殿下,颉利可汗只给我们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们必须拿出章程。” 李世民往殿内扫了眼,然后吩咐道:“去东宫说。” …… 颉利可汗提出的条件很快就传到了林郅悟的耳中。 “什么?突厥狗贼竟敢惦记我的人?” 林郅悟拍案而起,当即吩咐:“文泽,你去召集府中所有的护卫,拿上所有的武器。” “二虎,你立刻去城外别院召集所有的暗卫,然后在十里亭等我。” 文泽大惊:“县公,您想干什么?” 林郅悟面露凶光:“颉利可汗觊觎小庾儿,我当然是去杀了他。” 这下连二虎也大惊失色:“县公切勿冲动,陛下派了二十万大军前去攻打突厥人都失败了,何况我们这区区数百人?” “县公,陛下那么宠爱晋阳公主,太子和太子妃也看重她,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晋阳公主和亲的。”文泽道。 呵呵! 林郅悟无声冷笑,对李家父子来说,若是能保住江山,一个公主算什么? 就算再疼爱又如何?哪怕是平阳昭公主这会儿还活着,李渊也舍得下,何况一个义女?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若是你们不想去,那就留下,我不会勉强你们。 “但若是你们敢去告状,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无奈之下,文泽和二虎只好表态:“属下愿意听从县公差遣。” 很好! 这一刻,林郅悟终于不觉得自己的护卫比王庾的护卫差了。 “你们现在就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准时出发。 “记住,分散出城,不可惊动其他人。” 文泽突然想起一件事:“县公,那衙门那边怎么办? “还有,万一陛下召见您,又该怎么办?” 林郅悟神情一顿。 随即,他毫不在乎地说:“能挡就挡,实在挡不住那就随便吧。” 文泽:“……” 好吧,主子太随性,他们也无可奈何。 一个时辰后,其他人分散行动,已经先行出了城。 而林郅悟只带了一个车夫、一个护卫,坐马车前往城门。 他没有骑马是因为他平时基本上都是坐马车,若是突然骑马出城,恐怕会引人猜疑。 为此,文泽还在心里感慨:主子跟晋阳公主呆久了,行事越发周密了。 然而,马车刚走到城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林县公请稍等……” 第1017章 一场豪赌 前面有人,车夫立刻勒停马车:“吁~” 文泽朝车里禀道:“县公,是刑部的长孙郎中。” 林郅悟撩起帘子,看向外面;“长孙郎中找我有什么事?” 长孙无忌走到马车旁,对林郅悟说:“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县公说。” “上来吧。” 长孙无忌上了马车后,开门见山地说:“县公可听闻了颉利可汗求娶晋阳公主一事?” “听说了。”林郅悟面色淡然。 长孙无忌定定地看着林郅悟的脸,想要从中发现一丝慌乱或者愤怒,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便试探道:“县公对此事怎么看?” “陛下视晋阳公主为掌上明珠,颉利可汗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陛下自然不会同意。” 见林郅悟一脸笃定,长孙无忌有心泼他冷水:“虽然如此,但是突厥大军兵临渭水,我军抵挡不住,为了江山社稷,陛下就算再舍不得,也得答应。” 林郅悟的心往下沉了沉,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去杀了颉利可汗。 “县公出城去干什么?”长孙无忌突然问道。 林郅悟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地说:“有一种木材很适合做我的新武器,所以就出城去看看。” 闻言,长孙无忌半信半疑,嘴上还是不忘试探:“县公与晋阳公主交情匪浅,想必一定不愿看到晋阳公主嫁去突厥那蛮荒之地。 “我有一计,可助晋阳公主摆脱困境。” 林郅悟的眼睛顿时放出光芒:“你有什么好办法?” “县公若想陛下保住晋阳公主,可劝晋阳公主向陛下用苦肉计。” “苦肉计?何为苦肉计?” 长孙无忌缓缓说道:“晋阳公主舍生取义,向陛下请求和亲突厥,以解当下困局。 “然而晋阳公主心中不舍陛下,又想到日后去了突厥再也见不到陛下,忧思成疾。 “陛下知晓后,一方面赞许晋阳公主的大义,一方面又心疼晋阳公主的委曲求全。 “如此这般,陛下必定舍不得这么好的女儿,一定会保住晋阳公主。” 林郅悟沉思了片刻:“长孙郎中好计策,陛下本就心软,晋阳公主如此大义,他就更舍不得晋阳公主去和亲了。 “到时候陛下出面,与颉利可汗周旋,必定能更换其他的公主去和亲。” 长孙无忌眸中浮现出笑意:“正是如此。” 说完这话之后,长孙无忌就沉默了下来。 见长孙无忌无意接着说,林郅悟便问:“长孙郎中还有其他事吗?”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没有。” “我要出城了,长孙郎中请便吧。” “县公不去劝晋阳公主用苦肉计吗?” “去,不过我要先去一趟城外看看木材,回来再去劝晋阳公主。” 闻言,长孙无忌不好再说什么,遂告辞下了马车。 亲眼看着林郅悟的马车出了城,长孙无忌吩咐凌启:“你悄悄地跟上去,看看他到底去干什么?” 不久之后,凌启回府禀报长孙无忌:“主子,林县公并不是去看木材,他与府中护卫骑马往渭水的方向去了。”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他去渭水干什么?” 他不应该回城劝王庾吗? “属下不知,但他带了很多护卫,大概有两三百人。” 两三百人? 长孙无忌很疑惑:“他不是只带了一个车夫和一个护卫吗?哪来的两三百人?” 凌启回答:“想必那些护卫是先行出城,在城外等着林县公。 “回府之前,属下特意去县公府打探了,府中没有几个人,护卫都不见了。” 长孙无忌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颉利可汗求娶王庾的消息才传出来,林郅悟就带着这么多护卫往渭水赶去,显然是不想看到王庾去和亲。 他一定是去阻止颉利可汗,但他又带了这么多护卫,那肯定不是去和颉利可汗好生商量 长孙无忌双眼一亮,林郅悟莫不是去刺杀颉利可汗? 以林郅悟的身手和区区数百护卫,肯定到不了颉利可汗的身边,到时候颉利可汗见林郅悟刺杀他,必定会以此为把柄重新跟陛下谈条件。 林郅悟送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给敌人,陛下定会龙颜大怒。 而王庾绝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为林郅悟求情,如此一来,陛下会更加生气。 就算陛下原来舍不得将王庾送去和亲,这个时候怒气上头,也会舍弃王庾。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凌启小心翼翼地问:“主子,要不要派人去拦住林县公?” “不用,你把人都撤回来,随他去吧。”长孙无忌道。 “可是”凌启踟蹰道:“您不是希望林县公去劝晋阳公主吗?” 长孙无忌笑了:“林郅悟现在这么做,结果会更好。” 凌启听得糊涂,却又不敢问。 另一边,二虎在听文泽说了长孙无忌与自家主子会面的事后,不解地问:“县公,长孙郎中的计策这么好,您为什么还要去杀人?” 林郅悟冷哼:“你们以为长孙无忌会这么好心?小庾儿跟我说过,长孙无忌一直很反对她出现在朝堂上,且屡次针对她。 “长孙无忌说的那个苦肉计,一旦小庾儿照着做了,很有可能陛下会顺水推舟,答应小庾儿去和亲。 “到那时,岂不是自讨苦吃?” 文泽突然出声:“但也有可能会出现长孙郎中说的结果,陛下心疼晋阳公主,极力保住她,换人去和亲。” 呵呵! 就算李渊想要换人,颉利可汗也不会换人,不然他就不会提出让晋阳公主府的护军陪嫁了。 林郅悟沉声道:“这是一场豪赌,我输不起。” 文泽:“” 二虎:“” 众人默默地赶了一段路,中途休息的时候,文泽忍不住对林郅悟说:“县公可有想过,若是我们此番行动失败,会给突厥人挑起战事的借口。 “届时,陛下龙颜震怒,肯定会处死您,以平息突厥人的怒火。 “而晋阳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到时候她势必会惹怒陛下。 “陛下一生气,下旨让晋阳公主和亲,这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林郅悟怔住了。 二虎趁机劝道:“县公,我们还是回长安吧。 “苏虞候足智多谋,您不如跟他商议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文泽:“苏虞候是太子身边的人,而太子肯定知道陛下的决定,您不如先让苏虞候去打探一下,说不定陛下压根儿就没有让晋阳公主去和亲的打算。” 听了他们的话,林郅悟的心情更沉重了:“作为父亲,陛下肯定不会同意。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陛下定会同意。” 二人顿时语塞。 林郅悟看着他们,表情很严肃:“你们放心,这次去渭水,我绝对不会连累小庾儿。 “我与颉利可汗,不死不休” 第1018章 该还人情 自从李渊昏迷之后,王庾就一直呆在千秋殿守着李渊。 “唔”李渊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听到动静,王庾惊喜地看过来:“父亲,您终于醒过来了。” “我我昏迷了多久?”李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想要坐起来。 王庾立刻去扶他:“您昏迷了两个时辰。” 回答了李渊的问题,王庾就吩咐宫女去端吃食过来。 万氏听说李渊醒了,欣喜地奔过来,却看见王庾正准备喂李渊吃东西,她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紫绯往里看了一眼:“贵妃,您也一直守在这里,现在陛下醒了,您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 万氏转身,在外室坐了下来。 突厥要求小庾儿和亲,这个时候小庾儿在陛下面前尽尽孝心,兴许陛下心软,就不会答应突厥的无理要求了。 正如万氏所想,李渊看着王庾细心地照顾自己,确实心生不忍。 “小庾儿” 李渊几次开口想要跟王庾说和亲的事情,都被王庾打断了。 “父亲别说话,先喝了粥再说。” 然而李渊喝了粥之后,王庾抢先对李渊表态:“父亲,我知道和亲关乎于长安的存亡,也关乎于大唐的江山社稷。 “所以,不管您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您。 “父亲也不要太过担心,长安会安然无恙,大唐也会千秋万代。” 李渊十分动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庾儿”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脸上的挣扎和不舍也是真真切切,王庾将这一幕记在心里。 不管怎么样,李渊这一刻的情感是真实的。 王庾用力握了握李渊的手,笑着说:“父亲,户部还有些陈年旧账没有对清楚,我准备把这些账册带回府去整理。 “这几日,我就不参与朝会了,可否?” 李渊心中很清楚王庾这样做是为了让大臣们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 他越发觉得王庾懂事,心中的不忍也越来越深。 但最终,他还是同意了王庾的请求:“行。” 随后,王庾细心地嘱咐宫人一番,就离开了内室。 “小庾儿”万氏担忧地看着她。 王庾像从前一样,冲万氏笑了笑:“贵妃不必担忧,我没事。 “自从我被封为公主后,我就清楚地知道将来有一天,我很有可能会走上和亲的道路,这是我逃不掉的。 “我不会怨恨任何人,因为我知道享受了公主的荣华富贵,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且,若是能换得江山安稳,我愿意去和亲。” 万氏听了,不禁悲从中来,她一把抱住王庾,语气哽咽:“小庾儿,你别担心,我去求陛下,绝对不能答应和亲。 “除了和亲,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即便不行,那就换个人去。” 王庾轻轻地拍抚她的背,柔声说道:“您不要去求陛下,这是我的命,我已经认了。 “接下来,我会在府中处理户部的事情,就不进宫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在安抚了万氏之后,王庾就离开了千秋殿。 但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碰上了李世民和长孙氏前来看望李渊。 “殿下,你先走,我与小庾儿说几句话就来。”长孙氏对李世民说。 “好。”李世民走了。 长孙氏握住王庾的手,郑重地向她许诺:“小庾儿,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说服陛下和殿下,不会让你去和亲。” 闻言,王庾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不管怎样,万氏和长孙氏对她是真心的。 王庾抽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长孙氏的手背:“嫂嫂的心意,我心领了。 “无论父亲和二兄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照做,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所以嫂嫂就不要去跟他们说了,还是回东宫吧。” 长孙氏不肯,坚持道:“不行,我一定要让陛下保住你。” “哎呀,嫂嫂,突厥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正想去看看呢,走吧,走吧,我陪你回东宫,正好去看看大郎” 王庾半推半哄地把长孙氏送回了东宫。 “殿下,淇水娘子说,太子妃回东宫了,稍后再来探望陛下。”岳郁向李世民禀道。 李世民很诧异:“太子妃怎么会突然回东宫?” “是晋阳公主把太子妃送回去的。”岳郁说完后,就退了出去。 李世民知道长孙氏的来意,为这事,他本来很苦恼。 所以在听到王庾把长孙氏送回去之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走进内室,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才对李渊说:“父亲,突厥的事情您就不要伤神了,还是交给我跟朝臣吧。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解决这次的战事,绝不会动摇大唐江山。” “唉”李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袁天罡说的破局关键就是让小庾儿去和亲,难怪小庾儿算不出来” 听见这话,李世民有一种叹气的冲动,但他不想让李渊担心,便振作起来:“父亲若是不想让小庾儿去和亲,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李渊看着他。 李世民顿时语塞。 沉默了一瞬,李世民只好承认:“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东宫。 看见李世民走进来,王庾冲他微微一笑:“二兄回来了。 “快坐,我刚煮好了茶,快尝尝。” 李世民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身。 他暗中打量王庾,见她没事人一样,便试探道:“对于颉利可汗要求你和亲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王庾面不改色,如往常一样镇定地跟李世民分析:“目前,柴绍、李世勣、李靖、李孝恭他们的军队被吐谷浑、薛延陀等势力牵制,无法救援长安。 “而屈突通率领的大军又打不过突厥铁骑,所以若想颉利可汗退兵,就只能接受他的条件。 “就现在的局势来看,除了和亲,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世民又继续试探:“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你愿意去和亲吗?” 王庾坦荡荡地直视李世民,语气坚定:“若是能保住长安,保住大唐的基业,我愿意。” 闻言,李世民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很愧疚。 “小庾儿” “二兄”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李世民:“你先说。” 王庾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二兄可曾记得,我当初助你铲除裴寂,你当时答应过我,日后要还我一个人情?” “当然记得。”李世民心中一动:“你该不会是想以此为条件不去和亲吧?” 王庾笑了:“当然不是” 第1019章 心有灵犀 这一日,王庾从宫里出来,就已经快到宵禁时间。 回府之后,她站在院中看着夕阳,忍不住叹了口气:“唉” “公主”高惠通和春花等人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王庾收起愁容,回头冲她们笑了一下:“我没事,去把王康达和杨毛叫来,我在书房等他们。” 说完,她就去了书房。 很快,王康达和杨毛就到了书房,他们脸上布满了忧愁。 这会儿,王庾倒是显得很轻松:“我欲去渭水行刺颉利可汗,你们可愿意随我一起去?” 两人先是愣了一下,缓过神之后立刻表态:“无论公主去干什么,我等誓死追随。” 王庾肃容,继续说道:“此次战事,你们应该听说了,突厥人来势汹汹,我军抵挡不住。 “所以,此次渭水之行很艰险,稍不留意就会丧失性命。 “我希望你们考虑清楚,也去问问大全他们,若是你们不愿意跟我去,可以不去,我不会怪你们。” 她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我们愿意去。” 大全、郝绶、三合、魏平等人走了进来。 这时,王康达说:“公主,我们已经想得很清楚,您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公主也不必有所顾虑,府中护军从来都是一条心,您想做什么,就尽管使唤我们。” 杨毛也道:“是啊,公主,您想怎么做就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大全怒骂:“颉利可汗一介粗鲁蛮子,竟也敢觊觎我们公主,简直就是找死。 “公主,您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替您杀了他,断了他的妄想。” 其他人纷纷附和:“请公主放宽心,我们一定会杀了颉利可汗,绝不让您去和亲。” 看着他们一个个愤慨的模样,王庾很感动。 她双眼闪亮,似有泪光:“为了王某的私事,诸位能伸出援助之手,王某十分感激。” 说到这里,她对着众人深深地一揖:“多谢诸位。” 众人慌忙避让:“公主言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何况,这不仅是您的私事,也是国事,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不会让公主一个弱女子去和亲,来换取国家太平。” 王庾被他们逗笑了,朝堂上的官员可不会像他们这样想,他们只会计较得失,而不是凭血性行事。 “好,明日城门一开,你们先行一步,分散出城,等我到了就去渭水” 安排好一切,王庾就独自留在书房。 但宵禁之前,有人叩响了晋阳公主府的大门。 “禀公主,林县公带着府中护卫以及您帮他训练的那批暗卫离开了长安,前往渭水去了。” 王庾惊得站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申时左右。” 王庾当即往外走:“来人啊,备马。” 王康达闻讯赶来,立刻劝阻:“公主,宵禁的鼓声已经响了,您这个时候出城太引人注目。 “一旦被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知晓,我们绝对到不了渭水。” 大全挡在王庾面前:“公主,还是明天再出发吧。” 一众护卫相继劝说,王庾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报信之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应该也是我为林大郎训练的暗卫之一。” “公主好眼力。”报信之人心中很激动,他没想到晋阳公主居然记得他这么一个小人物。 得到夸赞,王庾并未觉得高兴,而是严肃地看着他:“那你肯定知道林大郎去渭水干什么,说吧。” 报信之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禀报:“林县公说他要去杀了颉利可汗” 闻言,王庾的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这小子居然要去杀颉利可汗? 大全忍不住小声说道:“林县公和公主还真是心有灵犀,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要胡说。”王康达瞪了他一眼。 大全立刻闭上嘴巴。 王庾转身看向杨毛:“杨司马,你带他先下去安置,明日让他跟你一起出发。” 把报信的人打发了之后,王庾就对王康达和大全说:“明日一早,我跟你们先出城,在渭水等杨司马他们” 王庾重新做了调整,然后回到后院,吩咐高惠通:“从明日起,闭门谢客,若是陛下或者太子殿下派人来,就说我在忙户部的事情,忙完了就去给他们请安。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拦住所有人,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高惠通郑重领命。 夜色渐浓,长孙氏却没有就寝,而是在灯下一直坐着,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李世民忙完,走进寝殿,她才抬起眼睛,看向门口。 “你怎么还没睡?我不是叫人告诉过你,今晚不必等我吗?” 李世民走过去,满目心疼:“走,去睡吧。” 长孙氏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板着脸道:“今日,殿下若不给我一句准话,我是不会放弃的。” 闻言,李世民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我也不想小庾儿去和亲,但是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长孙氏的脸又难看了几分。 她下午去求了陛下,陛下也是如此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但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若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就会牺牲小庾儿。 虽然她心中很清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小庾儿要去那寒冷荒凉的地方生活,而且周围群狼环伺,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么多年来,她不仅把小庾儿当做妹妹看待,更是把小庾儿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这世上,谁又愿意看见自己的女儿去和亲呢? 越想越伤心,长孙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突然,长孙氏对着李世民跪下,泪眼婆娑:“殿下,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求过您什么。 “今日,我想求您,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小庾儿,不要让她去和亲。 “求求您了” 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长孙氏,李世民不禁悲从中来,同时也感到很为难。 “你先起来。” 李世民扶着长孙氏站起来,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你不要着急,先去歇息,今晚容我再好好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之法。” 长孙氏的心稍稍安定,没有再逼迫李世民。 “走,去歇息吧。” 李世民送长孙氏进了内室后,却对她说:“你先睡,我去书房再想想办法。” 在李世民走后,桑中忍不住问道:“太子妃,殿下会保住晋阳公主吗?” 长孙氏目光坚定望着前方:“不管殿下如何抉择,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小庾儿” 第1020章 丧尽天良 第二日,清晨。 王庾乔装之后,与王康达和大全顺利出了城。 但出了城没走多远,就被人认了出来。 “小庾儿,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庾埋头往前跑。 谁知,背后之人大声喊道:“你若再跑,我就放毒了。” 闻言,王康达和大全立刻停下脚步,眸中充满了恐惧。 无奈之下,王庾只好停止前进,转过身,笑着唤了声“师父”。 张神医疾步走过来,拨开王康达和大全,训斥王庾:“臭丫头,看见师父都不打招呼,你这是欺师灭祖。” 王庾露出讨好的笑容:“师父说笑了,这哪能是欺师灭祖呢? “我刚才就是急着赶路,没有注意到师父,所以才没有跟您打招呼的。” 张神医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未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打量她以及她身边的两个护卫:“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去哪里?” 王康达和大全垂下眼眸,不敢与张神医对视。 王庾很镇定,微微倾身,故作神秘地说:“户部的陈年旧账有问题,我奉命出城暗中调查,所以才打扮成这个模样。 “师父,请您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 张神医心领神会,压着嗓音说:“徒儿放心,为师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那袁老头和你师弟,我也不会说的。” 王庾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师父,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王庾转身就走。 但走了两步,王庾脑海中闪过张神医背上的竹篓,顿时就转身回去。 “师父,您能给我一些毒药吗?” 张神医愣了一下:“你要毒药干什么?” “用来防身。” “没错,你是该备些毒药防身。” 张神医遂将身上和竹篓里所有的毒药都给了王庾,还特意叮嘱她:“你回城以后去一趟我的宅子,我再给你一些毒药和伤药。” 王庾把毒药递给王康达:“师父,不用了,我有这些就够了。” “这些不够,你回来之后,还是来一趟我的宅子。” 见张神医坚持,王庾就只好答应:“那我回去之后再去看您。” 道别之后,王庾就离开了这里。 望着王庾渐行渐远的背影,张神医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当公主有什么好的? “以后去了突厥那种凶险的地方,没有我们在身边,你可怎么办? “如今,为师也就只能给你多备些伤药和毒药,希望能保你平安。” 王庾出城之际,大臣们正在朝堂上冒死进谏。 “殿下,突厥大军一日不撤兵,陛下的病就一日不会好,解决突厥的问题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何况,颉利可汗只给了我们五日时间,如今已经过了一日,再不拿出个章程来,突厥大军就会进犯长安,到时候做什么都晚了。” 陈叔达领着一众朝臣,跪地进言:“殿下,请以江山为重,让晋阳公主去和亲吧。” 李世民沉着脸,一言不发。 见状,封德彝劝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已经别无他法,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长孙无忌突然出声:“殿下,臣听闻晋阳公主已经同意和亲,既然如此,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此言一出,群臣像是看到了缺口,劝得更加起劲了。 “晋阳公主小小年纪就能顾全大局,殿下为何不能顾全大局,以江山为重?” “是啊,殿下,晋阳公主如此大义,您不该辜负她的期望,也不该辜负百姓的期望。” “为了大唐的江山,为了大唐的百姓,为了陛下的龙体安康,请殿下早做决断” 无奈之下,李世民同意了。 “殿下英明。”群臣高呼。 之后,长孙无忌继续进言:“殿下,晋阳公主去和亲,她的一千护军绝不能跟着去。 “这支护军上过战场,立过战功,其兵力远胜于平阳昭公主的娘子军,甚至有人说晋阳公主府的护军堪比玄甲军。 “如此强大的护军,不能成为突厥的助力,他们必须留在长安,为朝廷所用。 “臣建议,用普通的护卫替换掉这支护军,随晋阳公主去突厥。” 这番话一出口,很多大臣纷纷表示赞同。 但是有一人很愤怒,那就是曾经与王庾并肩作战的唐俭。 他怒气冲冲地看着长孙无忌:“晋阳公主为了解长安之困,心甘情愿去和亲,如此大义,我们怎能这么做? “何况,这件事一旦被颉利可汗知晓,他定会率领大军南下兴师问罪。” 长孙无忌反驳道:“晋阳公主府的护军原本就是陛下赏赐的,里面有些什么人都是陛下说了算,陛下说他们是晋阳公主府的护军,那他们就是晋阳公主府的护军。 “只要我们做得隐蔽些,突厥人就绝不会看出来。” “那也不行。”唐俭朝他吼道:“这些人是保护晋阳公主的,你把他们换了,晋阳公主在突厥遇到危险怎么办?” 封德彝忍不住插嘴:“晋阳公主武功高强,又那么聪明,她曾经在窦建德的眼皮子底下潜伏数月都平安无事,去突厥又能有什么危险? “即便有危险,凭借晋阳公主的能力也会化险为夷。” “你”唐俭火冒三丈,但他没有放弃,仍然为王庾争取:“人无完人,总会有失手的时候。 “晋阳公主为了大唐付出这么多,我们应该派人好好保护她。 “如今我们没有另外派人保护她,难道还要丧尽天良夺走她自己的护卫吗?” 听到“丧尽天良”四个字,封德彝很生气:“你以为这支护军到了突厥,晋阳公主还能保得住吗? “与其让这支护军成为突厥铁骑,日后侵犯我国,不如把他们留下。 “否则,这支护军定会成为将来的隐患。” 然而,唐俭听了他的话,不由冷笑:“你又怎知,晋阳公主不会利用这支护军深入突厥内部,日后与我军里应外合,彻底消灭突厥?” 封德彝顿时语塞。 而李世民却双眼放光,这倒是个好主意。 如果小庾儿能率领这支护军打入突厥内部,扰乱他们的国政,待唐军休整好之后,再里应外合,打突厥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能一举灭了突厥,那如今的屈辱也就不算什么了 第1021章 决定已下 唐俭的一句话提醒了李世民,要灭突厥,还有另一种计策。 退朝之后,李世民照例去千秋殿看望李渊。 “如何?那些大臣们都说了什么?”李渊迫不及待地问。 李世民简短地跟李渊汇报了朝堂上的情况,又跟李渊说起了唐俭的那句话:“这是个好办法,也能给我们时间恢复兵力。 “父亲,如果小庾儿愿意,我相信凭她的能力,两年之内一定能深入突厥内部。到时候我朝人心已经稳固,兵力强大,足以与突厥一战。 “届时,再里应外合,我们一定能彻底铲除突厥。” 李渊听得双眼放光,但下一刻,他眸中的光亮逐渐褪去:“这个主意虽好,但就是太委屈小庾儿了。” 李世民虽然觉得愧疚,但为了大唐江山,就只好愧对王庾了。 “父亲,这样做虽然会委屈小庾儿,但是能永保大唐基业,而且还能完成前人做不到的伟业。 “灭了突厥,这是无上的功业,将来,您一定会青史留名。” 听见这话,李渊脸上的犹豫逐渐消失了:“你派人去把小庾儿叫来,我问问她的意思。” “父亲放心,小庾儿一向顾全大局,她会答应的。” 李世民安抚了一番李渊,就派人去晋阳公主府。 然而,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陛下,殿下,晋阳公主说她这几天要在府中处理户部的事情,不会进宫。 “她还说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 李世民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随后,李世民笑着对李渊说:“父亲,您听见了吧,小庾儿一直都是以大局为重,这次也没有例外。 “日后灭了突厥,我们再给她找一个德才兼备的驸马,绝对不会委屈她。” 李渊心里的愧疚少了几分:“那你去准备吧。” 东宫。 “阿娘,阿娘” 李丽质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长孙氏的回应,便跑到长孙氏的身边,猛摇长孙氏的手臂:“阿娘~” 她的力气很大,长孙氏险些被她推倒,但也因此醒了神。 “啊?怎么了?” 李丽质不满地嘟起嘴:“阿娘~您在想什么?怎么都不理我?” 长孙氏深感疲惫,不由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她又打起精神来,蹲下去,温柔地对李丽质说:“元娘,我现在有事要忙,你先跟淇水去外面玩一会儿,好吗?” 淇水立刻走过去,牵住李丽质的手:“元娘,走,我带你去荡秋千。” 一听可以去荡秋千,李丽质立刻放开长孙氏,欢呼着跑了。 “小心点,别摔着了。”长孙氏连忙叮嘱李丽质。 又吩咐淇水:“看着点,荡秋千不要荡太高。” 淇水道声是,就去追李丽质。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长孙氏拿起放在案上的书,盯着书上某处却出了神。 这时,桑中在门口禀道:“太子妃,苏虞候来了。” 长孙氏回过神来,立刻放下书:“快让他进来。” “太子妃。”苏定方行礼。 “不必多礼,快跟我说说,陛下和殿下做了决定吗?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长孙氏迫不及待地问。 苏定方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眼,确定安全之后,就小声禀道:“今日在朝会上,百官极力劝谏殿下以大局为重,让晋阳公主去和亲,以平息战火。 “殿下拗不过他们,就答应了” 长孙氏身形一晃,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表情很是痛苦。 “真的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苏定方沉默了,若是能有其他的办法,殿下肯定就不会答应了。 “太子妃,臣还有一事禀报,陛下和殿下有意让晋阳公主去和亲的时候,率领那一千护军打入突厥内部” 在听完苏定方的话后,长孙氏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挥退了苏定方,坐在椅子上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叫来桑中,吩咐道:“你去找一个容貌跟小庾儿相似的女子。” 桑中一下子就猜到了长孙氏的意图:“太子妃,您该不会是想找个人代替晋阳公主出嫁吧?” “没错。”长孙氏并未否认:“小庾儿从小到大,都是以男装示人,长大以后,更是无人见过她穿女装的模样。 “所以只要这人的容貌与小庾儿有六七分像,那就能以假乱真。” 当然,她这是未雨绸缪,最后还是要看小庾儿的意愿。 如果小庾儿不愿意去突厥,那就让这个人代替小庾儿出嫁,小庾儿则留在长安。 如果小庾儿答应陛下和殿下的要求,去突厥潜伏,那也让这个人代替小庾儿出嫁,而小庾儿可以扮成晋阳公主的丫环,这样行事更为便利。 桑中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人:“太子妃,不用去找,长安就有一个与晋阳公主容貌相似的女子,而且年纪也相仿。” “你是说郑淑媛?”长孙氏也想到了。 桑中点了点头:“没错。” 长孙氏神情犹豫:“上次长公主特意嘱咐我要把郑淑媛纳进东宫,而且殿下也十分喜欢她” 其实,话一出口,桑中又后悔了:“若是您这样做了,就得罪了长公主,殿下也有可能会生气。 “但是,颉利可汗说了要带晋阳公主和护军一起离开,这么短的时间,除了郑淑媛,我们找不到其他人来代替晋阳公主。” 长孙氏陷入了深思。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氏猛地起身,似是下定了决心:“你多派些人去盯着郑淑媛,确保她这几日在长安。 “一旦陛下下旨让小庾儿去和亲,我就亲自去郑府,求他们同意。” 长孙氏在为王庾谋划的同时,王庾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半路休息的时候,王康达还是忍不住劝王庾:“公主,我觉得陛下不会让您去和亲,要不我们再等等长安的消息,先暂缓行动?” 见状,大全也劝道:“王长史说得对,若是陛下无意让您去和亲,您这样擅自行动,万一破坏了陛下的计划,陛下一怒之下把您送给颉利可汗,岂不是弄巧成拙? “公主,不如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等其他人来了,听听长安的消息再做决定吧。” 王庾收起水袋,再次看向他们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无论是何种感情,只要你去考验,就必定失望。” “走吧,出发。” 第1022章 大郎之举 渭水,唐军大营。 “可恶!要是我的腿没断,我定要手刃那什么可汗,免得他觊觎小庾儿。” 罗士信一边骂,一边锤床板,恨不得把身下的床板当做颉利可汗,锤得稀巴烂。 秦叔宝压下内心的烦躁,劝道:“你虽然只被炸了假肢,但是断腿处也出了不少血。 “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我的建议是你回长安养伤,长安有张神医在,你也能恢复得快一点。” 罗士信怒气一滞,随即垂下头:“我没脸去见张神医。” 他们没能打败突厥人,让小庾儿落得个和亲的下场,实在是没脸见她的师父。 “唉……” 秦叔宝叹了口气,不再提刚才的建议。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德謇站了起来:“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说完就离开了帐篷。 罗士信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烦?莫不是第一次上战场没有立功,觉得很失望?” “没死在战场就不错了,还奢望什么立功?”秦叔宝烦躁地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而李德謇出了罗士信的帐篷后就在营地走动。 他毫无方向地乱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突然,有人从黑暗中冲出来,捂住他的嘴巴就往黑暗处拖。 “唔……” 李德謇抬起脚往后踢。 那人一边避开他的攻击,一边小声说道:“李大郎,是我。” 声音很熟悉。 李德謇停止了挣扎。 二虎这才放开手:“李大郎,我们主子想见你。” “林大郎也来了?”李德謇很惊讶。 “是,李大郎请随我来。” 二虎领着李德謇来到一个偏僻处的草垛旁,然后学了一声鸟叫。 下一刻,林郅悟从草垛后面走出来:“李兄,好久不见。” 二虎遂退到旁边守着。 李德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郅悟跟前,小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想到他们的举动,李德謇立刻把林郅悟拽到草垛后面:“你是不是从长安偷偷溜出来的?” “对。”林郅悟点了一下头。 李德謇忍不住低声骂道:“你疯了吗?没有陛下的旨意,你出长安要被处罚的。” “罚就罚吧。” 林郅悟毫不在意,接着说出了目的:“我准备去杀颉利可汗,但是我不认识他,你能帮我吗?” “什么?你要去杀……” “嘘,小声点。” 李德謇立刻闭上嘴巴。 等到他从震惊中缓过来后,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跟你一起去,现在就去。” 话落,李德謇拽着林郅悟就走。 “你先不要着急。”林郅悟把他拉回来:“我只带了两百多人,对付突厥人肯定不够。 “你去找点帮手,我们再行动。 “对了,要找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人,最好是知晓敌人的情况。 “不过,不能惊动其他人,尤其是不能惊动屈元帅,否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李德謇想了想:“有,秦叔宝和罗士信肯定会帮忙。 “不过,罗士信受伤了,我去找秦叔宝,你在这里等我。” 林郅悟还没来得及问罗士信的伤严不严重,李德謇就跑了。 没过多久,李德謇带着秦叔宝来了。 秦叔宝见到林郅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去杀颉利可汗?” “是。”林郅悟很诚实。 “为什么要杀颉利可汗?” “只要颉利可汗死了,小庾儿就不用去和亲了。” 原来是为了小庾儿。 秦叔宝突然伸手,重重地拍在林郅悟的肩膀上:“有情有义,小庾儿没有看错你。” 他又看向李德謇:“你呢,也是因为不想看到小庾儿去和亲才杀颉利可汗的?” “没错,小庾儿不能去和亲,颉利可汗必须死。”李德謇面露凶狠。 “好!” 秦叔宝赞赏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说道:“稍后我会找个理由出营地,林大郎你去营地西北侧的树林等我。” 说完,就带着李德謇走了。 两刻钟后,秦叔宝率领两百精锐骑兵出了营地,与林郅悟顺利汇合。 众人商议了一番,定下计划,准备在后半夜行动。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行动的时辰。 秦叔宝率领众人悄悄潜行至渭水西南侧,然后做了个手势:“停。” 众人停下脚步。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吩咐了一句,秦叔宝就和林郅悟、李德謇小心翼翼地靠近渭水。 秦叔宝和李德謇迅速扫视周围,“没问题,行动吧。” 林郅悟这才掏出一个纸包扔进了水里。 纸包一入水,水面就“咕咚咕咚”翻腾了起来,然后一阵烟雾自水中冒出,迅速往周围扩散。 目光所至,水面上皆是白茫茫一片,连水都看不见。 “林兄,你可以啊,这么厉害的东西,回去给我一点吧。”李德謇惊奇地看着水面。 “只要颉利可汗死了,你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 林郅悟说完就朝后面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所有人到了河边之后,秦叔宝说道:“径直朝着前方游,上了岸之后再往前走三十步,那里突厥士兵看不到,我们在那里汇合。” 而对面的突厥士兵看见了烟雾,以为是水面上的雾气,就没有在意。 月色中,一群人悄悄地走进河水里,又动作迅速地游行到对岸。 最先到岸边的林郅悟在上岸之前,从二虎头上的包袱中掏出一个烟雾弹,往岸上扔了出去。 烟雾顿起。 众人凭着感觉上了岸,又凭着感觉走了三十步,终于到了秦叔宝所说的汇合地点。 “来之前,我借了屈元帅的望远镜观察过,颉利可汗今晚在中军大帐。” 说到这里,秦叔宝伸出手指着北方:“从这个方向过去就是突厥大营,而中军大帐周围插着十面突厥旗帜。” “李大郎,你带人弄点动静出来,引开外面的士兵。 “林大郎,你跟我去中军大帐杀颉利可汗。 “昆布,文泽,你们带人去救刘将军、王将军他们……” 部署完以后,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没过多久,有突厥士兵慌慌张张地往中军大帐跑。 “站住。” 他还未靠近中军大帐就被守卫拦住了。 “不好了,粮仓走水了。” 闻言,守卫立刻招呼其他人去往粮仓。 “好机会,行动。” 秦叔宝和林郅悟立刻率领骑兵冲了出来,迅速解决掉外面的守卫,冲进了中军大帐…… 第1023章 事有蹊跷 众人进入中军大帐后,林郅悟和秦叔宝就直接冲向床铺,而其他骑兵则先去解决帐内的突厥士兵。 “什么人?”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一跃而起。 “是你?” 看见从床上下来的人,秦叔宝停下了脚步。 林郅悟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也跟着停下脚步,小声地问秦叔宝:“怎么了?” 秦叔宝脸色阴沉:“他是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 突厥亲王? 林郅悟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掏出手铳指着阿史那思摩:“说,颉利可汗在哪里?” 阿史那思摩冷笑:“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来行刺可汗,所以从三日前开始就做好了部署。 “如今这座帐篷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你们插翅也难逃。 “识趣的话,就放下武器投降吧。” 林郅悟怒不可遏,直接往前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我手中的武器,想必你不会陌生。 “你若不肯说出颉利可汗的下落,我就杀了你。” 在林郅悟往前走的时候,秦叔宝就死死地盯着阿史那思摩,以防他对付林郅悟。 阿史那思摩知道手铳的威力,他没有反抗,反而将脖子往前伸了伸:“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吧。” “你”林郅悟气得要杀他。 但秦叔宝阻止了他:“稍安勿躁。” 随后,秦叔宝对阿史那思摩说:“你的士兵已经被我们的人引开了,此时没有人会来救你” 听到这里,阿史那思摩脸上的自信逐渐崩塌。 “所以,你若想活命,就老实说出颉利可汗的下落,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说着,秦叔宝将手中宝剑架在阿史那思摩的脖子上。 感受到双重的死亡威胁,恐惧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出,但阿史那思摩只是惧怕了短暂的时间。 “我不知道,你们杀了我吧。” 阿史那思摩闭上了双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林郅悟气得不行,正要动手杀人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动静。 “我们被发现了,快走。”李德謇闯了进来。 他扫视帐中一圈,没有看见颉利可汗,立刻就意识到上当了。 秦叔宝当机立断,一掌打晕了阿史那思摩,然后对林郅悟说:“看来今日我们杀不了颉利可汗了,把他先带回去吧。” 林郅悟什么也没说,立刻跑到帐外。 此时,火把照亮了整个突厥大营,无数的突厥士兵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县公,快走。” 二虎抓住林郅悟的手臂,就往河边狂奔。 眼看着杀颉利可汗无望,林郅悟想着不能让那些跟他一起行动的人丢了性命,就挣脱二虎的手:“你们先走,我殿后。” “不行,您先走,我来殿后。” 二虎抢过林郅悟背上的包袱,转身就往后跑。 而文泽接过任务,保护林郅悟离开突厥大营。 “主子,刘将军和王将军他们都救出来了。”昆布喜滋滋地禀报秦叔宝。 “好样的。”秦叔宝赞了他一句,就吩咐他带着大家撤离。 二虎往这边跑来:“你们快走,我殿后。” 说着,就从包袱中掏出飞鱼弹,扔向突厥人。 “砰” 一声巨响,突厥人被炸飞,死了一大片。 接着,二虎又扔了几个飞鱼弹,在阻止了突厥士兵前进之后,他扔了个烟雾弹,然后就向河边跑去。 “亲王被他们抓走了,快追。” 烟雾未散尽,阿史那思摩麾下的将士就冲进了烟雾中。 其他未受伤的将士从地上爬起来,也想去救人,但被人阻止了。 “不必追了。” 赵德言走了过来,对众人说:“他们有备而来,我们这个时候去追,定会中了他们的奸计。” “可是,亲王在他们手中啊。”士兵很着急。 赵德言却淡定地说:“亲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性命之忧,何况他还是唐国的和顺郡王,唐人不会杀他。 “待日后唐皇帝答应我们的要求,自然会将亲王放了。” 士兵哑口无言。 这时,阿史那郁设闻讯赶来,直接吩咐:“众人听令,随我去救亲王。” “慢着。” 颉利可汗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地看着阿史那郁设:“你想干什么?私自调兵吗?” “可汗误会了,我只是想带兵去救亲王。”阿史那郁设解释道。 赵德言趁机跑到颉利可汗身边,小声说道:“可汗,亲王早就料到唐军会来行刺您,所以才让您搬离中军大帐,他则假装您住在这里。 “我刚才观察过,唐军来的人不多,也就几百人,但亲王还是被他们抓走了,此事定有蹊跷。” 说到这里,赵德言就停了下来。 颉利可汗听进去了他的话,又想到阿史那思摩与突利暗中会面的事情,顿时就怀疑今晚的事情是阿史那思摩与唐军串通的 颉利可汗的脸色又青了几分:“不必追了,所有人听令,加强防守,以防唐军再次偷袭。” 赵德言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然而,阿史那郁设等人非常气愤,在颉利可汗带着人回了中军大帐后,他们忍不住为阿史那思摩打抱不平。 “枉亲王全心全意地为可汗谋划,却没想到可汗见死不救,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唐军把亲王抓走,真是太可恶了。” “都是赵德言那个汉人蛊惑了可汗,否则可汗怎么会不救自己的兄弟?” “得了吧,可汗早就看亲王不顺眼了,一直想找个机会铲除亲王,然后收拢他手中的军队,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众人抱怨不止,阿史那郁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 而突厥大营响起的爆炸声惊动了对面的唐军士兵,他们立即向屈突通禀报。 屈突通披上外衣,拿着望远镜就出了帐篷,登上高处观察对面。 这一看,把屈突通吓了一跳:“林郅悟?他怎么在这里?” 屈突通立刻率领士兵前去接应,他们刚出营地没多远就碰上了林郅悟等人。 “林县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刚出口,屈突通又看见了后面的刘德威和王君廓等人,很是诧异:“你们” 他转向秦叔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林县公去突厥大营救人了?” 救人? 不,他们是去杀人的,顺便救人。 秦叔宝面露羞愧:“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第1024章 非常手段 天色渐亮,唐军却在渭水边擂响了战鼓,并派人向突厥大营喊话。 颉利可汗闻讯赶来,看向对岸,却见阿史那思摩被五花大绑,与其他的突厥战俘跪在河边。 段志玄走上前,冲对岸喊道:“你们给我听着,若想你们的亲王和勇士们平安无事,就立刻退兵。 “否则,我就杀了他们。” 唐军士兵立刻将刀架在这些战俘的脖子上。 颉利可汗双眼一眯,神情有点犹豫。 见状,赵德言立刻劝道:“可汗,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绝不能退兵。 “何况两日之后,唐皇帝就会给您答复,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能退兵。 “还有上次,亲王和突利小可汗代替您在长安与唐国签订盟约,之后他就被唐皇帝封为了和顺郡王,若说他没有被唐皇帝收买,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次您南下进关中,他出征前还去找过突利小可汗,摆明了就是不安好心,想要搅黄这次的战事。 “这样的叛徒,别说为他退兵了,就算是一丝半点的妥协,那也不能有,否则如何对得起突厥的将士和百姓?” 执失思力听见后,不由反驳道:“可汗,亲王对您忠心耿耿,他绝对不会背叛您,不然他不会以身犯险,自己住进中军大帐” “那是他故意使的脱身之计,你没瞧见,他已经到唐军大营了吗?”赵德言粗鲁地打断执失思力的话。 “”执失思力一时语塞,但很快他又辩解道:“亲王绝对不会这样做,若他真有二心,完全可以杀了可汗。 “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但他都没有动手,这就说明他无意归降唐国,他对可汗是忠心的。” 赵德言被哽了一下,随后,他不再跟执失思力争执,而是对颉利可汗说: “可汗,以亲王的能力,他绝不可能被几个毛头小子掳走,也不可能让区区数百人闯进我们的大营” 他说到这里就故意停了下来,但是颉利可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执失思力见势不妙,继续劝道:“可汗,亲王他” “闭嘴。” 颉利可汗呵斥了他一句,然后骑着马走到阵前,冲对面喊道:“我还是那句话,要想我退兵,除非答应我的条件。” 段志玄脸色一沉:“你不想要你兄弟的命了吗?还有你的士兵,他们的命,你也不在乎了吗?” 呵呵。 颉利可汗无声冷笑,嘴上却说道:“他们能为突厥献身,是无上的光荣。 “他们是草原上最忠诚的勇士,突厥人都会记住他们的。” 秦叔宝趁机对阿史那思摩等战俘说:“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就是你们为之卖命的可汗。 “他明明有机会救你们的,却没有救你们,这样的人,你们还要为他尽忠吗?” 见这些战俘一个个愤怒不已的模样,秦叔宝心里多少有点安慰,便取出了阿史那思摩嘴里的布团。 谁知,阿史那思摩冲秦叔宝吐了一口口水:“呸,就算可汗不救我们,我们也不会向你们投降。 “我们突厥人是草原上的勇士,绝不投降。” 秦叔宝及时躲过,但阿史那思摩的行为令他十分恼火。 这时,林郅悟走了过来:“如果将来没有突厥了呢?你要为谁效忠?” 阿史那思摩愣了一下,随后怒道:“不可能,突厥铁骑战无不胜,没有人能打败突厥铁骑。”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战无不胜的军队,只是灭亡的时机没到罢了。”林郅悟冷冷地说:“你且等着瞧,不出十年,大唐定会灭了突厥。”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怔住了。 而林郅悟在他们愣神之际,走到了最前面,冲颉利可汗喊道:“可汗这次南下,无非就是求财。 “只要你退兵,我朝陛下都可以满足你,不仅如此,你的兄弟和你的士兵,也会还给你。 “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大唐公主不与突厥和亲” 听见这话,屈突通再也坐不住,走到阵前对林郅悟说:“陛下并未答应突厥人的要求,你这样做就是假传圣旨。”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若陛下怪罪,我一力承担。” 林郅悟说完,又继续朝对面喊道:“可汗是突厥的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执着于娇纵蛮横的唐国公主? “用一个女人换取一个兄弟和两百名突厥铁骑,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可汗英明神武,不会为了红颜祸水就放弃自己的兄弟和士兵吧?” 这话一下子就把颉利可汗捧上了道德的最高处,突厥士兵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小子说得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当然是亲王和我们的兄弟比较重要。” “没错,女人就是祸水,尤其是中原的公主,听说从小就娇生惯养,很难伺候的。以后若到了草原,只会给我们惹麻烦。” “都给我闭嘴,可汗何等英明,怎么会被女人迷惑而不要自己的兄弟和士兵?” 颉利可汗听到这些声音,脸一下子就青了。 这时,赵德言再次进言:“可汗,敌人的话不能轻信,晋阳公主有多厉害您是知道的。 “还有晋阳公主府的护军,堪比唐国的玄甲军,若我们拥有了这支护军,来年就可踏平中原。” 话落,他递上弓箭:“可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亲王碍了您的路,那就解决他吧。” “不可。”执失思力一把抓住弓,急忙劝道:“可汗,亲王是您的兄弟,您不能杀他。” 然而,颉利可汗并未听他的,一掌挥开他的手,夺过弓箭。 弓满,箭在弦上。 “思摩,我的好兄弟,我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今日你为国献身,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功劳,突厥人也会永远记住你的。 “一路走好。” 颉利可汗说完,就松开了手。 “咻!” 箭矢朝着阿史那思摩疾驰而去。 早在颉利可汗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阿史那思摩就变了脸色,此刻看见颉利可汗真的放箭射自己,心中无比失望,又无比绝望。 但他没有丝毫惧怕,反而睁大了双眼定定地看着对岸的颉利可汗,想要把他凶狠绝情的模样刻进心中。 秦叔宝抬起脚,准备去救阿史那思摩,但下一刻,他又停下了动作。 唐军将士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救人的意思。 三丈 两丈 一丈 箭矢离阿史那思摩越来越近 第1025章 第一计划 “叮” 眼看着箭矢就要射中阿史那思摩,一支羽箭横插进来,正中箭头。 两支箭瞬间掉落下去。 “谁?” 两军将士大惊,齐刷刷地往羽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少年穿着铠甲,骑在白马上,正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小庾儿!” 看见王庾的那一瞬间,林郅悟和李德謇惊喜不已,但是下一刻,他们想到了颉利可汗要求王庾和亲之事,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再者,他们刺杀颉利可汗失败,觉得没脸见王庾。 林郅悟和李德謇默默地低下头。 “驾~” 王庾驱马来到阵前,扫视了林郅悟一眼,然后冲屈突通等人打招呼。 “把和顺郡王放了。”王庾吩咐道。 林郅悟立刻反对:“不行,他是战俘。” 王庾一记眼光扫过去:“什么战俘?他是陛下亲封的和顺郡王,怎能怠慢?” “来人啊,给和顺郡王松绑,好生招待。” 屈突通本想阻止,但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阻止王庾。 王康达和大全立刻上前,给阿史那思摩松绑。 “和顺郡王,这边请。”王康达和大全领着阿史那思摩走到一旁,并贴身“保护”。 屈突通冲手下将领使了个眼色,将领悄悄地退下,带着几个精锐士兵守在阿史那思摩的附近。 “把他们都带下去吧。” 听到王庾的吩咐,程知节立刻吩咐士兵把突厥战俘押了下去。 阵前清扫干净,王庾驱马上前,眺望对面:“颉利可汗,听说你要娶我?” 闻言,林郅悟和李德謇不甘地握紧双拳,悄悄地站在王庾后方,目光警惕地望着对岸。 颉利可汗听到的是个女声,但见说话之人身穿铠甲,梳着男子头式,便问左右:“那就是晋阳公主?” “是,晋阳公主从小就以男装示人,曾跟着唐皇帝和唐太子上过战场,如今更是唐国的户部尚书。”赵德言在介绍王庾的时候,神情很复杂。 他当初要是知道李庾就是李渊的义女,他可能就不会去突厥了。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颉利可汗看着王庾的双眼闪闪发光,就像是看见了用之不尽的宝藏。 他心里喜滋滋地想:李渊能让一介女子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那就说明王庾有着非凡的挣钱能力,能为李渊充实国库。 若是他这次把王庾带回突厥,那突厥以后就不用为钱财伤脑筋了。 何况,她还有一支强大的护军。 想到这里,颉利可汗看王庾是越看越顺眼,他驱马走到最前面,对着王庾抬了抬下巴:“没错,就是我要娶你。 “你今日来得正好,我也不必等了,你现在带着你的护军过来,我立马退兵。” 执失思力小声提醒:“可汗,唐皇帝还没有送财物来,我们怎能退兵?” 颉利可汗瞥了他一眼,低嗤:“着什么急,先把小娘子骗过来再说。” 此时此刻,李德謇也在劝王庾:“小庾儿,别信他的话,陛下还未下旨,说不定你不用去和亲。” “是啊,小庾儿,就算你过去,他们也不会退兵的。”林郅悟道。 王庾心中很无语:“你们觉得我有这么蠢吗?” 两人顿时语塞。 “放心吧,我会让他知难而退的,至少也要让他打消和亲的念头。” 王庾安慰了他们一番,就继续与颉利可汗对话。 “我只会嫁给比我强的男人,可汗虽是草原上的王,却不知能不能打赢我?” 颉利可汗听见这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开心:“这脾气像我草原上的姑娘,好,好样的。 “晋阳公主,若我打赢了你,你就立刻带上你的护军跟我走吗?” 王庾:“那是自然,我们比一场,你打赢了我,我和我的护军立刻跟你走。 “但是,若你输给了我,你必须立即退兵,带着所有的突厥将士离开唐国境内。” 在颉利可汗眼中,王庾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姑娘,他是草原上的王,打赢她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所以,颉利可汗满口答应:“好,一言为定。” “且慢!” 赵德言大声阻止:“晋阳公主,此等大事,我们可汗需要思考一下,请稍候片刻。” “怎么?可汗刚才已经答应了,这会儿就想反悔吗?原来,可汗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啊,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王庾语气中充满了轻视和鄙夷,这让颉利可汗觉得颜面尽失,顿时就冲赵德言发火:“放肆,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闭上你的嘴,给我退下。” 赵德言并未退下,但他怕颉利可汗命人把他押下去,就快速说道:“可汗,我听闻晋阳公主曾在军中连续挑战程知节、李世勣、罗士信等将军,最后这些人都输给了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的武艺绝不是三脚猫功夫,您若是赢了,自然最好,但您若是输了,那就得立即退兵。 “到时候,公主、护军、财物一样都得不到。” 闻言,颉利可汗怒气一滞,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美人当着两军将士向他发起挑战,他若不应战,岂不是很没面子? “可是,我们连一个弱女子的挑战都不敢答应,岂不是有损突厥的威名?” 这时,阿史那郁设说道:“那就让我们最厉害的勇士去,他一定能打赢那黄毛丫头。” 颉利可汗顿时露出笑来:“没错,是该让我们的勇士去挫一挫小丫头的锐气,以后到了突厥,她才能臣服于我。” 其他人没有反对。 于是,颉利可汗向王庾喊话:“晋阳公主,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忍心伤害你。 “这样,我让我草原上的勇士跟你比。” 王庾眼神一暗,她本想激颉利可汗跟她比武,然后趁机杀了他,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1026章 密谋人情 晢晢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千秋殿中,父子两坐在一起商议战事。 商议完之后,李渊神情凝重地叮嘱李世民:“你记住,这次签订盟约绝不能退让太多,否则于我朝不利。 “还有,在和亲的问题上,不能答应得太快,必须做做样子,让他们知道我们很不情愿。 “这样做,日后小庾儿在突厥才好行事。” 李世民恭敬应下:“是,儿记住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岳郁的声音:“陛下,郇国公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让他进来。” 钱九陇进入殿中后,匆匆行完礼,就对李渊说:“陛下,林县公出了长安,往渭水去了。 “还有,晋阳公主也不在长安,估计也去了渭水。” 李渊和李世民大惊。 “他们去渭水干什么?” 李渊想了想,实在猜不透林郅悟和王庾去干什么,便吩咐钱九陇:“你赶紧派人去拦截他们。 “小庾儿倒还好,她行事一向很有分寸,就是林大郎那个傻小子,任性起来没有丝毫分寸。 “你现在就去安排,快去。” 就在钱九陇转身想去安排人的时候,丁志出现了:“陛下,这是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是屈元帅派人送来的。” “拿过来。”李渊吩咐道。 丁志立刻递过去,然后退到一旁。 “你先等着。”李世民对钱九陇说。 李渊看完后,就随手给了李世民:“我果然没有猜错,林大郎还真是大胆,居然想去刺杀颉利可汗。” 钱九陇震惊不已:“敢问陛下,刺杀成功了吗?” “堂堂突厥可汗岂会被他一个傻小子刺杀成功?”李渊满脸讥诮。 此时,李世民已经看完奏折,便接着李渊的话说:“林郅悟找了秦叔宝帮忙,但是他们刺杀颉利可汗失败了。 “不过,他们虽然擅自行动,但也立了功,突厥人扣押我军的战俘被他们救了出来,而且他们还抓走了突厥亲王——阿史那思摩。” 钱九陇忍不住赞道:“这样说起来,林大郎还是有点能耐。 “如今突厥手中没有了战俘,而我军又抓了突厥亲王和士兵,这能让我们挽回不少损失。” 听见这话,李渊打消了惩罚林郅悟的念头。 钱九陇突然问道:“陛下,屈元帅可有提及晋阳公主?” “未曾提及,看来小庾儿还没有到渭水。”李渊说。 “那还要去拦截晋阳公主吗?” “不用了。” 李渊心想以王庾的脚程,钱九陇就算派人去追也追不上。 他扭头吩咐李世民:“你去准备一下,尽早出发吧,朝堂上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是,父亲。” 于是,一个时辰后,李世民率领房玄龄、尉迟敬德等东宫的一众文臣武将前往渭水。 而朝堂上的事,李渊下旨命陈叔达、萧瑀、封德彝三人共同处理,如遇处理不了的事情,再去找他。 同时,李渊封锁了王庾和林郅悟离开长安的消息,但有一人得到了这个隐秘的消息。 “娘子,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窦诞一进屋就冲襄阳公主喊道,喊完之后就吩咐屋内的仆人:“你们都下去吧。” 襄阳公主很好奇:“什么好消息?” 在仆人们都退出去之后,窦诞才压低声音告诉襄阳公主:“王庾离开长安去了渭水,陛下命人封锁这个消息,但还是被我留在宫里的人听到了。 “这件事我告诉你,你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 襄阳公主自知此事的重要性,便答应了:“阿郎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不过,这算什么好事?难道父亲会因此惩罚王庾?” 父亲既然选择封锁这个消息,就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惩罚王庾。 窦诞却扬起嘴角,面露微笑:“你不是苦于没有机会拿到王庾的血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王庾去渭水,定是为了战事,而战场上凶险万分,稍不留神就会受伤。 “这样一来,拿到她的血就容易多了。” 襄阳公主兴致不高:“父亲已经决定送她去和亲,此时查出她是郑仁基的女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人都去了突厥,父亲再牵挂也碍不着她的事,她何必自找麻烦去帮别人认亲? 窦诞却不这么想:“此事虽然不会改变什么,但是我们这样做就是帮了郑仁基和王氏。 “不管王庾最后是不是郑家的女儿,郑仁基和王氏都会欠我们一份人情,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欠下的情,将来对我们大有作为。 “你别忘了,朝中多少官员想要与世家联姻,都遭到了世家的拒绝,就算是宗室上门提亲,也同样被世家拒绝了。 “我们有这个人情在手,将来就可以为我们的儿子求娶世家之女。” 闻言,襄阳公主眼睛一亮:“还是阿郎思虑深远,自从父亲在晋阳起兵后,太原王氏就日渐强盛,风头隐隐盖过了其他世家。 “那王氏虽是太原王氏旁支族人,却能为我们搭上这根线。 “阿郎,你快安排人去渭水,我明日亲自去郑府看看王氏。” 王庾并不知长安的事情,此时,杨毛率领所有的护军到达了渭水的唐军大营,并且王庾正准备和突厥勇士比武。 “小庾儿,你不要有压力,尽管去比,若是输了,咱们就回长安,管他什么可汗。” 林郅悟一边为王庾递上热茶,一边说道。 王庾皱眉接过:“你是让我失信于人?” “那是突厥狗贼,不是人,不需要对他们守信。”林郅悟纠正她的措辞。 王庾:“” 李德謇赞赏地冲林郅悟挑了一下眉梢,然后对王庾说:“小庾儿,林兄说得对,对待突厥狗贼,不用遵守什么承诺。 “何况你是女子,脾气上来了,反悔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李德謇转向屈突通:“屈元帅,您说是吧?” 屈突通心中很无语,在他看来,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既然许下承诺就该遵守。 但此事是以王庾的亲事为赌注,他就不好表态了。 见屈突通迟迟不回应他,李德謇只好转向程知节和秦叔宝:“程将军,秦将军,你们认为呢?” 程知节没有回答李德謇的问题,而是对王庾说:“公主,突厥的勇士力气都很大,您只要避其锋芒,先消耗他的体力,然后再寻个机会给他重击,必能取胜。” 秦叔宝也出谋划策:“程兄说得对,小庾儿,你胜在身形轻巧,动作快,只要你利用这一点,不与那突厥勇士硬碰硬,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好,我记住了,多谢义兄和程兄。” 王庾向程知节和秦叔宝道谢之后,就用嫌弃的目光看向林郅悟和李德謇:“你们两尽出些馊主意。” 林郅悟和李德謇顿时羞愧地垂下头。 这时,帐外传来声音:“公主,浮桥已经搭好,您该去比武了......” 第1027章 比武结果 长长的浮桥横亘在渭水之上,原本碧绿的河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渭水两岸,唐军和突厥军队严阵以待,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两个缓缓走上浮桥的人。 颉利可汗派出的是麾下最凶猛的勇士——执失思力,他身穿铠甲,手握大刀,稳稳地走在浮桥上。 而对面走来的是身穿铠甲的王庾,手握李渊赐的宝剑,剑柄上的宝石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两人走到浮桥的中心区域,彼此相隔一丈。 “晋阳公主,得罪了。” 执失思力说完就挥刀砍向王庾。 王庾从容躲开,绕到执失思力的背后,给了他一脚。 然而王庾用力一踢,执失思力却纹丝不动,她转而挥剑刺去。 见状,执失思力挥动大刀抵挡。 “锵” 刀剑相撞,巨大的力量袭来,震得王庾手臂发麻,她当机立断,抽回手往后退。 再次对战时,王庾没有进攻,只一味地防守躲避。 唐军将士看得紧张不已,双目追随着王庾的身影,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王庾就被对方踢进了水中。 正当屈突通看得入神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被迫抬起头,怒视梁建方:“杵这儿干什么?快让开。” “元帅,太子殿下往渭水来了,如今正在路上,估计不用多久就会到达军营。”梁建方压低声音禀道。 闻言,屈突通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可知道太子殿下为何来这里吗?” “禀元帅,陛下派人先行到军营,说是太子殿下将亲自与突厥人议和,让我们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梁建方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比武的王庾,然后继续向屈突通禀报:“长安传来消息,陛下欲将晋阳公主送去突厥和亲,以平息战火。” 虽然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但是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屈突通还是很同情王庾,她定是不想去和亲,才用激将法让颉利可汗答应比武。 如今,她还在努力,只要她打败了执失思力,那颉利可汗就必须退兵。 “我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大家,另外,你带人前去迎接太子殿下。” 梁建方欣喜不已,这可是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是,元帅。” 此时,浮桥上的比武越发激烈,执失思力砍断好几处绳索,两边的栏杆尽数毁去,稍有不慎,就会掉入河里。 颉利可汗忍不住赞道:“原来晋阳公主的武功这么厉害,竟然能与执失思力大战这么多回。” “可汗,我没说错吧,晋阳公主很厉害的。”赵德言趁机邀功。 颉利可汗称赞了赵德言一番,然后继续看向浮桥。 如此勇敢的姑娘,就该随他回突厥,在草原上纵马驰骋。 渐渐地,执失思力感到手中的刀越来越沉重,动作也变得迟缓,他心知自己的体力已经逐渐减弱,再不把王庾打下去,恐怕他就会输了。 于是,执失思力牟足了劲,和王庾对了几招后故意露出破绽。 就在王庾趁机攻过来时,执失思力却做了个假动作迷惑住王庾,随即反身就是一刀。 王庾慌忙往后退,却一脚踩空,身体掉了下去。 “啊” “小庾儿” 唐军将士忍不住惊呼出声,林郅悟和李德謇更是直接冲向浮桥。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王庾会掉进水里的时候,王庾伸出手抓住浮桥,从桥底下移动到另一边。 翻身上桥,迅速挥剑砍向执失思力。 感觉到背后的杀气,执失思力慌忙回身抵御,然而他抵挡住了王庾的剑,却没抵挡住王庾的脚。 王庾一脚踢过去,执失思力从浮桥上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执失思力掉入了水中。 颉利可汗瞬间黑了脸。 “快去救将军。” 阿史那郁设派人下水,去救执失思力。 而唐军阵营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好,好,好” “晋阳公主威武” 林郅悟和李德謇大喜过望,停在河边,也跟着将士欢呼起来。 段志玄忍不住拍了一下秦叔宝的肩膀:“不愧是小庾儿,单挑从未输过。 “这下,她不用去和亲了,太好了。” 秦叔宝露出由衷的笑容:“是啊,太好了。” 身处唐军阵营的阿史那思摩看着王庾,神情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小姑娘,居然能打赢执失思力,真是太厉害了。 此时此刻,阿史那思摩在对颉利可汗失望之后,又重新认识了唐人。 他知道唐国有很多深藏不漏的高手,但他没想到唐国的小姑娘竟也这么厉害 听到唐军发出的欢呼声,王庾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她握紧宝剑,用剑尖抵住浮桥,支撑自己的身体。 休息了一阵,王庾终于缓了过来。 她示意唐军将士安静下来,然后冲对岸喊道:“可汗,你的勇士输了,你该遵守诺言了。” 颉利可汗没有说话,脸色非常难看。 突厥将士亦是如此,他们没有想到执失思力会输给一个小姑娘,而且还差点被淹死。 “可汗” 阿史那郁设忍不住说道:“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且唐军将士畏惧我们,不敢再战,唐朝廷也派了使者与我们议和。 “如今,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两日,唐皇帝就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但是,今日的比武,却让我们陷入了被动,您实在不该答应晋阳公主比武” 颉利可汗本就后悔,这会儿听见阿史那郁设埋怨的话,脸颊不禁发烫,心中更加恼火。 “她来挑战,我们若是不应,就会被天下人耻笑,他们会说我们草原上的勇士怕了一个小姑娘,连比武都不敢答应。” 阿史那郁设在心中嘀咕:难道赢了一个小姑娘,我们草原上的勇士就很风光了吗? 何况,他们输给了小姑娘,这比拒绝比武更让人看不起。 其他将领纷纷围过来:“可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退兵?那我们辛辛苦苦地征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这一路走来,我们抢了不少财物,但是唐皇帝手中的财物,我们还没有拿到。” “没错,就算要退兵,也不能这样空手而归,必须拿到唐皇帝给的财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非就是不甘心没有得到财物。 而颉利可汗远远地望着浮桥上的王庾,眸中闪现志在必得的光芒 第1028章 势在必行 迟迟不见颉利可汗说话,王庾心中一沉。 他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王庾再次高声喊道:“可汗,你我在两军将士面前许下的承诺,若是不遵守,定当被天下人耻笑。 “你是草原上的王,更是众人敬仰的可汗,我知道,你是不会失信于我,失信于天下人的。” 这番话让颉利可汗很纠结,一方面他不愿意失信于王庾,因为这有损他在王庾心中的英明形象。 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在两军将士面前反悔,因为这会有损他的威名。 赵德言见颉利可汗犹豫不决,便劝道:“可汗,别听她一个小丫头胡说八道,我们从前与唐国签订了盟约,也曾撕毁过。 “盟约订立了几次,我们就违背了几次,唐人虽然咒骂我们,但还是惧怕我们。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骂名算什么? “只要突厥铁骑在一日,他们就奈何不了您。” 说到这里,赵德言朝着颉利可汗走了两步,微微倾身靠近颉利可汗,小声说道:“何况,您若真的遵守诺言,可就娶不到晋阳公主了。 “经此一役,唐皇帝肯定会尽快把晋阳公主嫁出去,您下次再来唐国,就再也看不到晋阳公主了。 “若是您反悔,虽然晋阳公主现在会恨您,但是只要她跟着您回了突厥,生了孩子,她就会对您死心塌地。” 听了这番话,颉利可汗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去告诉晋阳公主,我就在这里等她。” 众将领闻言,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 赵德言遂走到阵前,提气喊道:“晋阳公主,我们可汗听闻你武艺不凡,才派勇士与你切磋。 “至于之前说的话,不过是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但我们可汗会在这里等着你,若两日后你的父亲不答应我们的条件,突厥铁骑将会踏平长安。” 此言一出,唐军将士震怒。 “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公然反悔,真是岂有此理。” “堂堂一国之君,草原上的可汗,居然做出这么卑鄙的事,简直是厚颜无耻。” “突厥蛮子就是无礼、不守信用,这样的人,不配与我们唐国签订盟约。” “没错,这样的人怎能娶我们的晋阳公主,我们应该杀了他。” 群情激愤,将士们纷纷高举手中武器,大声喊道:“杀了突厥狗贼,杀了突厥狗贼” 十几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音汇聚成一道强大的杀气,冲向对岸。 这股强大的杀气令突厥人震撼不已,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萌生了退意。 然而下一刻,颉利可汗命令道:“斩断浮桥,回营。” 阿史那郁设立刻命人砍断浮桥。 看见突厥士兵的动作,王庾当即跑回岸边。 她再次看向河面时,浮桥已经淹没在河水中,而对岸的颉利可汗也已经率领大军回营地,只留下一部分兵马驻守在河边。 王庾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目光中透露出凶狠。 等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林郅悟走了过来,担忧地看着王庾:“小庾儿,你没事吧?” “没事。”王庾冲他笑了一下,也笑着对围过来的众人说:“我没事,诸位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能笑得出来,众人心生佩服的同时,还涌起了对她的愧疚之情。 若是他们没有战败,晋阳公主就不用去和亲了。 这会儿,王庾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在来渭水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各种意外,毕竟突厥人反复无常,毫无信用可言。 但没关系,第一计划失败了,她还有第二计划 回到军营后,王庾跟没事人一样,与士兵们坐在一起吃饭,向他们打听突厥人到了渭水之后的事情。 林郅悟和李德謇始终跟在她的身边,心里担忧不已。 终于逮到了一个空隙,林郅悟对王庾说:“小庾儿,我那还有些火器,今晚我再去突厥营地,一定杀了颉利可汗。” “对,我也去。”李德謇道。 这个时候,王庾已经从其他人嘴里知晓了他们干的好事,心里倒是佩服他们,不过她面上不显。 “去什么去?你们第一次刺杀失败,颉利可汗肯定会加强防备,这会儿恐怕连只小鸟都飞不进突厥大营,你们是想去送死吗?” 两人顿时语塞。 “好了,你们回去吧。” 王庾甩掉两人,来到了一处山坡上,然后掏出望远镜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杨毛走了过来,递上一张纸:“公主,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去看了周围的地形,这是图纸。” 王庾接过来,认真看了看,然后在心中记下几个重要位置。 “走,我们去这几个地方看一看。” 这一日深夜,李世民带了几个随从先行赶到了军营。 王庾一直没睡,听到消息后就去了中军大帐。 “二兄。” “你果然在这里。”李世民看见王庾,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王庾冲他笑了笑,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 随后,屈突通简短地跟李世民汇报了这几日军中发生的事情。 当李世民听到王庾打败执失思力的时候,向王庾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但下一刻,他听到颉利可汗反悔之事,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这个颉利,居然堂而皇之地反悔,真是个无耻小人。” 王庾突然问道:“二兄,我偷偷离开长安,父亲是不是很生气?” “当然生气。” 李世民话锋一转:“不过,气头过了之后,父亲就把你和林郅悟离开长安的事情压了下来。” 听见这话,王庾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李世民见她开心,不禁松了口气。 在了解完情况之后,李世民挥退其他人,只留下王庾。 “小庾儿,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这么客气? 该不会明日就要把她送给颉利可汗吧? 王庾心生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情?” 李世民握了握拳,然后缓缓说道:“如今的战况,你应该很清楚,即使是玄甲军,也抵挡不住突厥铁骑。 “父亲统一中原后,百姓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但现在,突厥人又挑起了战火。 “为了百姓不受战火之苦,唯有忍下耻辱,与突厥人言和。 “所以,和亲是势在必行。” 说到这里,李世民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庾一眼,见她神情淡然,并无怒色与委屈,便继续说道: “那日,你说会全力支持父亲的决定,可是肺腑之言?” 第1029章 第二计划 作为一个臣子来说,王庾非常理解李渊和李世民的决断,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平息战火,稳固江山,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换作是她,她也一定会这样做。 但作为一个女儿来说,王庾心中还是很失落,尽管她知道李渊也是无奈之举。 王庾冲李世民微微一笑:“我对父亲和二兄说的话,自然是肺腑之言。 “二兄不必跟我讲那些大道理,我都懂,我也明白该怎么做才是顾全大局。 “不就是和亲吗?我愿意去。” 看着她大义凛然的模样,李世民心中很愧疚,但他并没有改变主意。 “小庾儿,我与父亲商量过,想让你去突厥和亲的时候,率领你的护军趁机打入突厥内部,搅乱其国政。 “待唐军恢复兵力,我们再里应外合,消灭突厥,永绝后患。” 王庾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李世民:“就凭我和公主府的那一千护军?你和父亲真这么看得起我,认为我能成功助唐军灭掉突厥?” 李世民对她充满了信心,笑着说:“你曾经只带了数十人潜伏在夏国,为我们拿到了不少重要的情报,还为我们抢了不少人才。 “最重要的是,最后你全身而退,我们没有任何损失。 “虽然夏国比不上突厥,但你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娃娃,父亲和我对你非常有信心。 “即便你身边只有一千护军,你也能成功完成潜伏任务,助唐军彻底铲除突厥。” 王庾笑了,语气中充满了深意:“既然父亲和二兄这么相信我,我也不会让父亲和二兄失望。” 李世民以为她答应了,非常开心,便跟她说起了明日与突厥言和的事情。 “呲呲” 王庾刚从中军大帐出来,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与黑暗快融为一体的林郅悟。 见王庾看过来,林郅悟立刻冲她招手。 王庾没有直接过去,而是不动声色地环视周围,见尉迟敬德站在帐门处,眼望前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其他侍卫也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发现林郅悟。 尽管如此,王庾还是没有过去林郅悟那里,而是径直回了帐篷。 尉迟敬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而林郅悟愣住了,小庾儿在干什么? 她明明知道他在这里,也明明知道他找她,她为何不过来? 难道是因为他刺杀颉利可汗失败,没有帮她解决困境吗? 想到这里,林郅悟很羞愧,垂着头走了。 但他没走多远,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找我什么事?” “吓” 身边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人,林郅悟吓了一跳,但听到是王庾的声音后,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将惊呼声吞回了肚子里。 “跟我来。” 林郅悟牵住王庾的手,就往左边方向跑。 王庾低头看向那只牵着自己的大手,有点怀疑林郅悟是预谋已久,因为他从前只会抓自己的手臂,而从来不会牵她的手。 但是,林郅悟刚才的动作又太自然,不像是有预谋的意思。 她微微探头看向林郅悟的脸,他神情坦荡,目光坚毅,没有丝毫的暧昧。 看来,是她误会了。 王庾遂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到了。” 林郅悟停下脚步,放开王庾的左手:“我调查过了,这个时辰,巡逻士兵不会到这里来,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放心说。” 王庾将左手放在背后,淡定地问:“有什么话不能在帐篷里说,非要到外面来?” 林郅悟突然靠近王庾,表情严肃:“小庾儿,我们离开这里吧,现在就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天竺、新罗、高句丽随便去哪一个国家,只要不呆在唐国和突厥就行。 “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王庾挑眉:“你这是要和我私奔?” 林郅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颊立刻就红了,还滚烫得吓人。 他赶紧垂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 所幸天色昏暗,王庾并没有瞧见他脸红了,但话一出口,王庾就后悔了。 刚才那句话她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妥,林郅悟还没有跟她表白呢 就在王庾懊悔的时候,林郅悟突然抬起头,深情地看着王庾: “小庾儿,我以前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以为自己只把你当兄弟,但是那日在千秋殿中,你背叛陛下来救我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停。” 王庾突然伸手,打断他的话:“我记得我后来跟你解释过,我是有把握才去救你的,并不是真的背叛陛下。” “我知道,你先听我说完。”林郅悟继续说道:“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当时认清楚了自己的感情。 “小庾儿,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 这样简单直接的告白让王庾有点慌,虽然她早就知道林郅悟的心意,但事到临头,她的心跳还是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 王庾垂眸,避开他的直视:“然后呢?” 然后? 林郅悟有点着急,又往前走了一步:“我都知道了,陛下和太子要送你去和亲,我不想你去突厥受苦。 “而且我也受不了你嫁给别人,不如你跟我走吧。 “私奔也好,浪迹天涯也罢,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原本是打算刺杀颉利可汗,这样你就不用和亲了,但是我失败了。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第二计划” 林郅悟冲王庾笑了笑:“刺杀失败也没事,我可以回长安带你离开唐国。 “现在你从长安过来了,那我就不用去长安接你了,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离开。 “至于长安那些田产宅子钱财什么的,都不要了,我们这么聪明,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小庾儿,你说呢?” 看着他脸上自信耀眼的笑容,王庾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但她也不想日后与他活在被通缉追杀的恐惧当中。 于是,王庾冷声道:“这是你的第二计划,不是我的。” “”林郅悟愣住了:“那你的第二计划是什么?” 王庾:“杀颉利可汗。” 林郅悟想起之前她挑衅颉利可汗的事情,又问:“如果第二计划失败了,那你的第三计划是什么?” “杀颉利可汗。” 林郅悟:“” “好,那我们一起去杀颉利可汗。” 第1030章 突如其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突厥士兵就慌慌张张地向颉利可汗禀报: “可汗,唐军的援军来了。” 颉利可汗惊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铠甲,抄起武器就往外走:“来了多少援军?” 士兵回答:“人数不知,但看起来似乎有很多。” 这话让颉利可汗听得莫名其妙,他干脆骑上马去了河边。 只见远处,无数的旌旗迎风飘扬,且在不断地靠近渭水。 颉利可汗脸色一沉,看样子对方的援军很多。 没过多久,李世民率领唐军来到河边,列阵以对。 看见李世民,颉利可汗脸色微变,但他没有慌张,而是镇定地冲对面喊道:“秦王,别来无恙啊。 “哦,错了,应该是太子才对。” 接着,颉利可汗直接进入正题:“太子这次过来,应该已经准备好财物了吧?” 李世民脸上闪过一丝恼意,高声说道:“大唐与突厥不久前才签订了互不侵犯的盟约,可汗如今亲手撕毁盟约,侵犯我朝领土,就不怕天下人骂你无耻吗?” “呵呵!”颉利可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背地里骂人的都是些懦弱无能之辈,他们若是有能耐,就当着我的面骂我,看我不杀了他们?” 李世民:“” 旁边的将士们忍不住骂道:“无耻” “闭嘴,不要挑起战火。”屈突通当即喝止他们。 将士们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颉利可汗继续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把财物都送过来吧。 “对了,还有你们的晋阳公主和护军,也一并送过来。” 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顿时就激怒了唐军将士,但是程知节安抚众人:“诸位,稍安勿躁,一切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行事。” 当然,李世民也很恼怒,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跟颉利可汗说:“可汗应该知道,中原烽火不断,民不聊生,我朝国库空虚” 李世民破天荒地说了一大堆,其意思就是唐朝廷很不富裕,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财。 颉利可汗听得心烦,暴躁地打断他的话:“不必啰嗦,在钱财上,我可以少一点,但是晋阳公主和她的护军必须跟我走,一个都不能少。” 此话正中李世民下怀,但他嘴上还在争取:“晋阳公主不过就是我父亲的义女,并不是真正的皇室血统,不如我给可汗另外挑个和亲公主吧。” “不必了,我就要晋阳公主。”颉利可汗坚持不退让。 李世民又道:“可汗有所不知,晋阳公主已经与别人定亲了,不能去和亲。” 定亲了? 不知内情的林郅悟和李德謇等人很是惊讶,小庾儿什么时候定亲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陛下不愿意送小庾儿去和亲,就匆匆忙忙给小庾儿定了门亲事? 对方是谁? 一时之间,众人在心中猜测起来。 然而,颉利可汗蛮横地说:“我不管她是否定了亲,还是成了亲,总之,我就要她,她必须跟我回突厥。 “你若不答应,我就率领大军去长安,亲自跟你们陛下说。” 闻言,唐军将士齐齐变了脸色。 就在李世民想顺势答应的时候,突然,渭水上空掠过一道小小的黑影。 那小小的黑影飞得比离弦之箭还快,几乎是眨眼间,它就射穿了颉利可汗的头部。 “嘭!” 颉利可汗从马上摔下来,身体不停地抽搐,头部血流不止。 “可汗” “快传军医。” “防守,快防守” 突厥大军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就在颉利可汗倒下去的那一刻,对面响起了战鼓。 战鼓声起,潜藏在水中的大全、郝绶、魏平等人立刻跳出水面,上岸杀敌。 这些人当中,不仅有王庾的人,还有林郅悟的人。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唐军将士都看傻了眼。 李世民反应很快,在一瞬间的怔愣过后,他当即喊道:“突厥可汗已死,众人听令,进攻。” 屈突通立刻命人搭浮桥,拿出火炮等火器,先进行了一轮轰炸,再派将士渡河杀敌。 “杀!杀!杀!” 唐军将士兴奋不已,如同倾巢而出的狼群,见着敌人就凶猛地扑上去。 他们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屈辱和愤怒化成杀气,杀了个天昏地暗。 而李世民在下了命令之后,就立刻拿起望远镜往神秘黑影飞来的方向搜寻,终于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发现了可疑之人。 “驾” 刘师立正想跟尉迟敬德一样去对岸杀敌,就看见李世民独自骑马走了,他连忙驱马追赶。 “殿下,您去哪里?” 李世民没有回答他,而是加快了脚步。 “快,保护殿下。”刘师立带着亲卫队疯狂地在后面追。 但他们的马不过是普通的战马,根本就追不上李世民,很快,李世民就不见了踪影。 王庾盖上匣子,然后用布包好匣子,固定在自己的背上。 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旋身,一脚踢过去。 “是我。” 李世民躲开她的攻击,连忙表露身份。 “二兄?” 王庾遂停下攻击,向李世民请罪:“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二兄恕罪。” 李世民用目光扫视王庾,见她穿着青色战衣,头顶、后背、手臂挂满了绿草,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样不容易暴露自己。”王庾答。 李世民又将目光落在她的背上:“那是什么?” 王庾缓缓吐出三个字:“狙击枪。” 狙击枪? 李世民的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了那日王庾让他还人情的场景,“原来你向我借狙击枪不是练习射击,是要来杀颉利可汗。” 王庾取下背上的包袱,双手奉上:“二兄,这是父亲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在李世民接过包袱之后,王庾又向李世民请罪:“二兄,我私自离京,擅做主张杀了颉利可汗,破坏了唐国与突厥之间的友好盟约,还请二兄降罪。” 唐国与突厥之间的友好盟约?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小庾儿是在讽刺他吗? 但一想到王庾杀了颉利可汗,立了大功,李世民就什么也不计较了,高兴地拍着王庾的肩膀说:“虽然你擅做主张,没有跟我商量,但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颉利可汗一死,突厥大军就如同一盘散沙,如今我军气势强盛,消灭突厥,指日可待” 第1031章 毫无察觉 从山坡上回来,王庾并未闲着,率领了一支骑兵渡过渭水,追击突厥人。 在最初的慌乱过后,执失思力迅速组织士兵对抗唐军,并搬出了抢来的火器。 不过,他们的火器很快就用完了。 执失思力冲进中军大帐,却没有看见颉利可汗的尸首。 “可汗呢?” 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赵先生带着可汗的尸首跑了。” 执失思力立刻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那边。”士兵扬手一指。 看见他指的方向,执失思力的脸顿时就黑了,那是唐军大营的方向。 这个混蛋,是想拿可汗的尸首去向唐军投诚。 “跟我去追,一定要把可汗的尸首夺回来。” 于是,执失思力率领士兵一路追到了渭水河畔,正好看见赵德言在跟唐军将领段志玄说话,而赵德言的护卫背着颉利可汗的尸首。 “将军,我是来投靠你们的,不要杀我。 “这是突厥可汗的尸首,也是我的诚意,请您收下。 “还有,我与你们的晋阳公主是旧识,请您带我去见她”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支羽箭从天而降,射进了他的体内。 “唔” 赵德言缓缓转身,却见执失思力高坐马上,用充满了仇恨的目光望着他。 紧接着,执失思力又取了一支箭,准备射击。 段志玄抢过护卫背上的颉利可汗,扔给手下:“送回军营。” 然后举起马槊,就将赵德言的护卫给杀了。 “杀光突厥狗贼。” 段志玄率领士兵冲向了执失思力。 而赵德言倒在血泊中,听着周围的厮杀声,神智越来越涣散,眼前开始浮现出他在突厥的风光场面。 他的一生,终究是风光过 最后,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王庾骑马经过,低头扫了赵德言一眼,就继续往前。 战斗依然在继续,王庾起初在马上击杀突厥人,后来进了树林,她就下了马。 但自始至终,都有一名骑兵跟在她身后。 王庾在打斗过程中发现了他,在杀完身边的突厥人之后,她来到了骑兵的身边。 “为什么跟着我?” 骑兵镇定回答:“太子殿下吩咐了,让我们保护您。” “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说完,王庾又朝着突厥人冲去。 骑兵立刻跟上,不远不近。 突然,有突厥人指着王庾喊道:“那是唐国的晋阳公主,快抓住她。” 此言一出,周围的突厥士兵全都冲向了王庾。 见状,周围的唐军将士纷纷赶来救援。 骑兵趁机跑到王庾身边:“晋阳公主,我来保护您。” 杀戮顿起。 在一片混战当中,骑兵趁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将一个突厥士兵推向王庾。 当时,王庾正在对付周围的敌人,并未注意到背后的情况。 等她感觉到背后的危险时,已经来不及。 “小庾儿” 正在危急时刻,林郅悟扑了过来。 最后,大刀擦过王庾的左手背,鲜血溅在周围的草叶上。 “晋阳公主” 骑兵举起手中马槊,刺进了突厥士兵的体内。 “你”突厥士兵回头看向骑兵,脸上充满了疑惑。 他张开嘴巴,想问出心中的疑惑,但是骑兵并没有给他机会,又刺了他两次。 “小庾儿,你没事吧?” 林郅悟心疼地看着王庾的手背,从怀里掏出药粉给她止血,又用锦帕包扎伤口。 望着锦帕上那歪歪扭扭的针线,王庾禁不住脸颊发烫:“你你不是说这块帕子太难看了吗?怎么还留着?” 林郅悟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嘴上回答:“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当然要留着了。” 王庾:“” 这块帕子是她十岁时送给林郅悟的生日礼物,因为那一年她忘记了林郅悟的生日,后来亲手绣了一块锦帕送给他赔罪。 当然,她的绣工完全拿不出手,但贵在心意足。 岂料,林郅悟看见这块锦帕后,狠狠地嘲笑了她一番。 她以为他早就扔了,没想到居然还留着,不仅留着,还贴身收藏。 王庾的心情很复杂。 这时,李德謇带着人赶了过来:“小庾儿,你受伤了?” “皮外伤而已。”王庾站起来,又冲向了突厥人。 林郅悟和李德謇赶紧跟上。 在他们走后,骑兵走到王庾受伤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收集草木上的血。 他的动作很快,在收集好之后又去追王庾。 晋阳公主一向聪慧,他不能突然消失,否则就会引起晋阳公主的怀疑。 果然,王庾在之后的战斗中看见这名骑兵,并未对他起疑心。 李德謇很兴奋,他一边杀敌一边对王庾说:“小庾儿,这是我第一次在战场上与你并肩杀敌,真是太高兴了。” “我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林郅悟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李德謇满心的喜悦。 “臭小子,你别得意,以后我和小庾儿并肩作战的机会多得是。”李德謇怒道。 林郅悟:“你想都别想。” “等着瞧。”李德謇不甘示弱。 两人较劲了一番,回头去看王庾,却发现王庾不见了。 “小庾儿呢?” 两人急忙寻找。 旁边的士兵指向前方:“晋阳公主去追突厥将军了。” 两人立刻朝着士兵指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李世民坐在中军大帐中,与郑元璹、房玄龄等人谈论王庾杀颉利可汗的事情。 “没想到突厥的可汗最后是死在了晋阳公主手中,真是出人意料。”郑元璹感慨道。 他原本还以为不久之后,自己会护送王庾去突厥和亲,却没想到王庾直接杀了颉利可汗,断了和亲的可能。 房玄龄由衷地赞叹:“晋阳公主这般有魄力,有胆识,还有如此高超的枪法,实在是让人佩服。 “我等堂堂男儿,还真比不上晋阳公主。” 杜如晦等人也纷纷称赞王庾。 听着他们的称赞,李世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王庾昨晚对他说的话: “既然父亲和二兄这么相信我,我也不会让父亲和二兄失望。” 这个小丫头果然是言出必行,没有让他失望。 褚亮说道:“不过,晋阳公主之所以能成功击杀突厥的可汗,也是因为手中的武器厉害。 “如此说来,林县公也是功不可没。” 提到林郅悟,李世民突然想起林郅悟好像不在军营,连忙问刘师立:“林大郎现在在哪里?” 刘师立恭敬回答:“回禀殿下,林县公上战场了。” “胡闹。” 李世民骂了一句,当即吩咐:“你快带人去战场,把林大郎给我带回来,千万不能让他落入突厥人手中,也不能让他受伤” 第1032章 当众赏赐 唐军与突厥军队在渭水附近大战了一天一夜,最后执失思力见势不妙,带着主力撤出渭水战场,逃往蒲州。 屈突通和王庾率领唐军乘胜追击,李世民则派人把捷报送回长安。 执失思力到达蒲州之后,据城不出,命突厥士兵死守城池,同时与将领们商议对策。 有人提议:“将军,蒲州城里的东西已经被我们洗劫一空,我们死守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 “何况蒲州城很难防守,唐军迟早都会攻破城门,不如我们回突厥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是啊,将军,可汗死得惨烈,我们军心不稳,再留下来与唐军对抗,于我们非常不利。 “不如早日回突厥,选出新的可汗,日后再找唐军报仇。” 执失思力想了想,“好,传令下去,我们即刻回突厥。” 然而这个时候,有士兵前来禀报:“不好了,将军,李世勣带着人攻过来了。”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 这就意味着,党项的军队被李世勣打败了。 阿史那郁设说道:“如今我们被两面夹击,回突厥恐怕是不可能了,我们必须找援军帮忙。” 执失思力看向他:“现在哪还有什么援军?其他部落被可汗派去牵制各地的唐军,根本就无法脱身。” “不,将军,你还忘了一个人。” 阿史那郁设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突利小可汗。” 众人眼睛一亮,对啊,他们怎么把小可汗忘了? 执失思力露出欣喜的笑:“小可汗的牙帐相邻幽州,且他掌管契丹、靺鞨等部,兵力不弱。 “若他支援我们,唐军必定不敢开战。” 于是,执失思力挑了十名骑术最好的士兵,先行去见突利小可汗,请求支援。 随后,执失思力留下少部分兵力与唐军周旋,自己则带着主力趁夜离开蒲州。 屈突通和李世勣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当即率军去追。 “陛下,捷报,捷报。” 陈叔达激动地跑进千秋殿,举着手中的八百里加急奏折,大声喊道。 听到“捷报”二字,李渊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训斥陈叔达大声喧哗,而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快拿来给我看看。” 陈叔达立刻奉上奏折。 “晋阳公主射杀了颉利可汗,突厥人大乱,我军与其大战一天一夜,突厥人不敌,逃往蒲州,屈元帅和晋阳公主已带兵去追” “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女儿!”李渊一掌拍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 陈叔达疑惑不已:“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渭水之战胜利了吗?怎么跟陛下的女儿又扯上了? 李渊遂把奏折递给他:“颉利可汗死了,是晋阳公主杀的。” 闻言,陈叔达震惊不已,他连忙接过奏折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已经是目瞪口呆。 颉利可汗居然被晋阳公主杀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去,把这个消息宣扬出去,让百姓们高兴高兴。”李渊吩咐道。 “是,陛下。”岳郁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大殿。 在陈叔达离开之后,万氏走了进来,笑着对李渊说:“恭喜陛下解决了突厥这个心头大患。” “突厥没这么轻易解决,但是解决了颉利可汗,就解决了一半。” 话虽是这样说,但李渊非常开心,晚上的时候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李渊对万氏说:“小庾儿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说我应该怎么赏赐她?” 万氏想了一下:“小庾儿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陛下您为了突厥的事伤神,她最想看到的是陛下龙体安康。 “所以,陛下要赶紧好起来。” 李渊心中一暖:“这么多的女儿当中,除了三娘,也就只有小庾儿这么贴心了。” 说到这里,李渊深深地看着万氏:“还有你,你也处处为我着想,不像其他人,整日里只知道争风吃醋。” “这是妾该做的。” “不过,我还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赏赐小庾儿。” 第二天,李渊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朝会上,令百官惊喜不已,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百官纷纷恭贺李渊,又大肆称赞李世民和王庾,最后还不忘颂扬一番李渊。 “陛下,捷报” 士兵满脸喜色地走进大殿,呈上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陛下,李世勣大将军打败了党项一族,党项拓跋氏向我军投降,并奉上降书。” 听到这个消息,百官大喜。 李渊更是喜不自胜。 消息传到宫外,长安城的百姓一扫多日来的阴霾,各个脸上都挂着笑容。 之后的日子,不断有捷报传来。 听闻颉利可汗已死、突厥大军败逃的消息,吐谷浑率先停战,向柴绍投降。 随后,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落纷纷向唐军投降。 而突利小可汗并未派军队去支援执失思力与唐军对抗,在执失思力率领大军到达他的牙帐之后,就说服众人休战,并派使团前往长安,与唐国议和。 至此,中原各地的战火终于平息,李世民率领大军回了长安。 李渊率领百官在承天门迎接凯旋大军,随后下旨对将士们论功行赏,并于中秋节举办宴会,犒赏功臣。 “小庾儿,到为父身边来。” 李渊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昵地冲王庾招手。 王庾遂走到李渊面前,又行了一次礼:“儿拜见父亲。” “快起来。” 李渊亲自扶起王庾,笑盈盈地看着她:“这次你杀了突厥的可汗,助太子平定叛乱,当为首功。” 王庾连忙谦虚地说:“平定叛乱是所有将士的功劳,儿只是出了一份力罢了。 “若论首功,当属父亲,没有您就没有智谋无双的太子,没有您就没有如此强大的唐军,自然也就没有今日的胜利。” 这番话说得李渊飘飘然,身上的病痛一下子就好了。 李德謇忍不住对林郅悟说:“这世上,也就只有小庾儿拍陛下的马屁不会被骂。” 林郅悟深有同感。 接着,李渊当众宣布:“晋阳公主虽为一介女子,但能为国尽忠,以一己之力击杀突厥的可汗,助太子平定叛乱,居功甚伟。 “今进封镇国晋阳公主,赐晋阳城为其封地,食邑增至二万户,另兼领中书侍郎。” 这番话一出口,全场顿时哗然。 封德彝忍不住劝道:“陛下,此番赏赐会不会太重了?这样会盖过太子殿下的功劳。” 然而,李世民并不这样想,因为李渊的话始终都把他摆在王庾的前面。 所以,李世民在众人反对之前,高声说道:“陛下英明。” 李世民一开口,东宫众臣武将就齐声高呼:“陛下英明。” 随后,百姓们也跟着高呼。 陈叔达和萧瑀对视一眼,率领百官附和了李世民。 “小庾儿,还不快谢恩?” 听到李世民的催促,王庾这才跪地谢恩:“谢陛下隆恩” 第1033章 初次验血 大军回朝的第二天,所有的将士都因功受了封赏,而王庾的功劳更是让某些人眼红不已。 窦诞回到府中之后,直奔正院。 “你们都下去吧。” 窦诞把屋内的仆人都打发走之后,就对襄阳公主说:“我已经派人去郑府请郑仁基,他稍后就到。” 闻言,襄阳公主面露惊喜:“拿到王庾的血了。” 窦诞从腰间佩囊中取出一个瓶子,在襄阳公主面前晃了晃:“这就是王庾的血。 “要不是怕王庾起疑心,这个东西早就送回来了。” 襄阳公主:“那王庾没有怀疑吧?” “没有。”窦诞将瓶子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身体放松地往后靠:“郑家有没有撒谎,我们待会儿就知道了。” 襄阳公主对此有了几分期待,但一想到王庾没有去和亲就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还以为那丫头会被送去和亲,从此离开长安,不会在我们面前碍眼。 “没想到她杀了突厥的可汗,彻底扭转了局势,真是老天不开眼。 “这下,父亲更宠她了,瞧瞧昨日在承天门,她的风头都盖过了太子,真是可恶。” 提起昨日在承天门的情形,窦诞心中的怒火顿时就燃烧了起来:“一个黄毛丫头居然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还兼领中书侍郎,这让朝臣们的面子往哪搁? “而我的刑部尚书当得好好的,却被调往京兆府,做这处处得罪人的京兆尹,真是太过分了,我一定要把这个臭丫头赶出朝堂。” 看着面色狰狞的窦诞,襄阳公主不禁心生疑惑:“阿郎被调往京兆府的事难道还跟王庾有关?” “当然有关。”窦诞眸中充满了恨意:“当初有人举报我与废太子串通,私自释放犯人,所以我才丢了刑部尚书的官职,做了京兆尹。 “前日,我得到消息,举报我的人就是时闻社的人。” 时闻社是王庾的产业,长安城中有权有势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襄阳公主顿时黑了脸,拍着桌子骂道:“这个臭丫头,居然敢对付阿郎你,我定饶不了她。” 此时此刻,襄阳公主更加坚定了帮郑家人认亲的念头。 因为王庾若成了郑家的女儿,她就再也不能以孤儿的身份博取父亲的同情,有了至亲,她见父亲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慢慢地,父亲也会忘了她 正在襄阳公主胡思乱想的时候,仆人在门口禀道:“驸马,公主,国子监主簿求见。” 窦诞正襟危坐:“请他去前院,我稍后就来。” 仆人道声是就走了。 襄阳公主站起来:“阿郎,我陪你去。” 窦诞知道她的心思,没有反对。 一刻钟后,郑仁基给窦诞和襄阳公主见礼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驸马和公主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窦诞掏出瓶子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这是晋阳公主的血,在见陛下之前,你先当着我们的面验一次。” 听见这话,郑仁基心中很激动,当即伸出自己的手:“驸马,请给我一把匕首。” 窦诞冲心腹使了个眼色。 心腹立刻端来一碗清水,用匕首划破郑仁基的手指,接了他的血后,就端着碗走到窦诞的身边。 窦诞遂拿起瓶子,从中倒出一滴血至清水中。 做完这一切,窦诞和襄阳公主就死死地盯着碗。 郑仁基实在忍不住,悄悄地走了过去。 初时,那两滴血在边缘处游动,但很快,那两滴血似乎是被某种力量吸引,逐渐靠近。 三人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 靠近了,靠近了 “融了,融在一起了。” 最后看见两滴血融在一起,襄阳公主忍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 郑仁基紧握双拳,在心中欢呼了一声,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你退下吧。” 窦诞把心腹打发走之后,就对郑仁基说:“明日就是中秋节,陛下会在宫中举办宴会犒赏功臣,王庾也会在。 “这是滴血认亲的最好机会,你回去准备一下。” 郑仁基面露难色:“驸马,明日的宫宴只允许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参加,下官进不了宫。” “无妨,明日我会派人去接你。”窦诞说。 郑仁基大喜:“多谢驸马。” 襄阳公主说道:“对了,你明日把王氏也带来吧,让她好好装扮一下。” “是,公主。” 在郑仁基离开之后,襄阳公主对窦诞说:“我现在去一趟长公主府,以确保明日计划万无一失。” 千秋殿。 李渊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郅悟:“念在你造的武器助太子平定叛乱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私自离京的罪了。 “但是,下不为例,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林郅悟的态度很恭顺:“是,臣谨遵陛下谕旨。” 见李渊不再训斥他,林郅悟趁机说道:“陛下,此次晋阳公主一枪就杀了突厥的可汗,足见其枪法高超,无人能敌。 “打造一把狙击枪费时费力,还费材料,最重要的是目前找不齐所需材料,所以这把狙击枪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神器。 “臣认为,这把狙击枪只有在晋阳公主手中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还请陛下将狙击枪赐给晋阳公主,以待将来为朝廷效力。” 这把狙击枪是他送给王庾的礼物,他原本只是想借几天,却没想到李渊看了之后,就直接拿走了。 如今,只求李渊看在王庾立了大功的份上,将狙击枪赐给王庾,这样,也算是物归原主。 然而一直沉默的李世民听见这话后,出言反对:“不行,世上仅此一把这么厉害的武器,自然要收在宫里。” 李渊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天下太平,没有叛乱,用不着这把武器,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 林郅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他知道李渊和李世民不会同意,他就是试探一下罢了。 算了,算了,他还是另外想办法补偿小庾儿吧。 “时辰不早了,你退下吧。”李渊开始赶人。 林郅悟却没动,他内心挣扎了片刻,突然朝着李渊跪下:“陛下,我想娶晋阳公主,还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李渊和李世民怔了怔。 但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说:“不行,我不同意。” 林郅悟压着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为什么?” 第1034章 太过残忍 为什么? 这小子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 李渊怒道:“我的女儿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怎么配得上我的女儿? “这点自知之明,你都没有吗?” 李世民阴沉着脸:“你莫不是看中了晋阳公主府的权势,才求娶晋阳的吧?” 呵呵! 论权势,他是比不上王庾,但他也有权有势,长安城的官员同样不敢得罪他。 论钱财,他也比不上王庾,但他的钱财同样不少,他有能力让王庾过上奢侈的生活。 论才能,他和王庾各有所长,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这些人,凭什么认为他配不上王庾? 林郅悟心中很愤怒,但为了王庾,他还是忍了下来:“我喜欢的是晋阳公主这个人,而不是她的权势、钱财。 “若是现在,陛下收回她的一切,让她一无所有,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她,娶她为妻。” 李渊冷哼:“你不过是看准了晋阳功勋卓着,我不会废了她,你才敢这么说。” 林郅悟气急,为自己辩解:“我对晋阳公主的心,天地可鉴,无论她处于何种境地,是何模样,我都会娶她,爱她,陪伴她一生。 “陛下和太子殿下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我相信晋阳公主肯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还有,我会努力,直到陛下和太子殿下同意这门亲事为止。” 见他表情真挚,目光坚定,似乎不像是撒谎,李渊便试探道:“你要怎么努力?” 怎么努力? 林郅悟愣住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他怎么说,李渊和李世民都不会相信他。 他必须讨好李渊和李世民。 那么,他该怎么讨好未来的岳丈和大舅子呢? 想到这里,他耳边突然响起了苏定方的话:“要想讨好一个人,你就要给他需要的东西,这样他才会对你刮目相看。” 林郅悟眼睛一亮,李渊和李世民需要的东西,那不就是火器吗? “陛下,若是我多做几把狙击枪,你会重新考虑我和晋阳公主的亲事吗?” 李渊挑眉问道:“你不是说材料难找吗?而且这把狙击枪是你耗费了数年才打造出来的,如此艰难,你还敢大言不惭地承诺多做几把?” “是,确实很艰难,但为了晋阳公主,我愿意去做,只求陛下不要把晋阳公主许配给别人。” 林郅悟其实很慌,虽然他已经知道了那日李世民说王庾定亲的事情是假的,但是李渊如此专断,迟早会把王庾许配出去。 他现在娶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娶了去。 李渊沉默了一阵,随后说道:“如果你能在两年之内再造三把狙击枪,我就答应你跟晋阳的亲事。” 闻言,林郅悟的脸白了白:“陛陛下,这太难了,我真的做不到,您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不然,两年之内造一把也行啊。” 李渊顿时沉下脸:“你若做不到,以后就别惦记着晋阳,我给你另外赐一门亲事。” 听见这话,林郅悟立刻说道:“好,两年就两年,为了晋阳公主,我会完成的。 “只是,在这两年之内,还请陛下不要给晋阳公主定亲事。” 李渊扯了扯嘴角:“准了。” 得到承诺,林郅悟告退离去。 在林郅悟离开之后,李世民忍不住对李渊说:“父亲,您这样对林大郎,是不是太过残忍? “我刚才想了想,其实,林大郎才华无双,性情耿直忠厚,勉强配得上小庾儿。 “最重要的是,他和小庾儿从小一起长大,脾性相投,感情很好,日后若是成了亲,小庾儿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李渊定定地看着他:“我的女儿岂能这么容易就娶到手?自然要好好考验他一番。” 李世民心领神会:“父亲英明。” 东宫。 长孙氏拿着一本册子来到李世民身边:“殿下,如今战事已经结束,阿翁的病也好了。 “我想着再选几名女子进东宫,为您开枝散叶,这是我选出的适龄女子,请您过目。” 李世民看都没看册子一眼,就直接说道:“这些事,你做主就好。” 长孙氏打开册子,翻到其中一页,递到李世民面前:“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个郑淑媛,还是请殿下先过目吧。” 看见册子上的画像,李世民的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 但很快,李世民意识到长孙氏还在旁边,便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额这个郑淑媛,我倒是有点印象,是上次找小庾儿认亲的小娘子吧?” “没错,就是她。”长孙氏合上册子,继续说道:“姑姑曾经来找过我,说郑淑媛还未定亲,又知书达礼,是个好姑娘,让我把她纳进东宫” 听到这里,李世民皱起了眉头,姑姑未免管得太宽了吧,居然把手伸进了东宫。 “当然,我之所以把她纳进东宫,不是因为姑姑,而是” 长孙氏突然冲李世民展开笑颜:“那日,殿下见着郑淑媛,十分欢喜,我想着,既然殿下喜欢,那就纳进来。 “这样,殿下每日处理政务之后,看见喜欢的女子也能舒心一点。” 听了这番话,李世民心中十分感动,他情不自禁地把长孙氏拉进了怀里:“知我者,观音婢也。” “殿下” 长孙氏一把推开李世民,羞赧不已:“这是大白天,别让人看了笑话。” 李世民往外看了眼,淇水等人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不知道殿内的情况。 他遂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襟危坐:“娘子说得对。” 长孙氏又道:“殿下,郑淑媛的父亲只是国子监主簿,若是封她为良娣,恐怕其他人不服。 “且这样做也容易为她招来祸患,不如先封她为奉仪,日后若是有了子嗣再赏她。” 李世民想到郑淑媛的绝色容颜,顿时觉得长孙氏的安排极为妥当,赞道:“还是娘子考虑周全,就按你的意思办。” “那我就去安排了。” 长孙氏遂将册子送到万氏手中。 这一晚,李渊去了万氏的宫殿,万氏趁机把册子拿出来:“陛下,这是太子妃为太子新选的妾室,请您过目。” 李渊翻开册子,认真看了起来:“嗯,不错,这些女子身家清白,又是官宦世家,太子妃眼光不错。” 突然,他的目光定在其中一名女子的画像上:“这这不是那个说小庾儿是她阿姐的姑娘吗?” 万氏看向册子:“确实是她,陛下,这有什么不妥吗?” 李渊合上册子,沉声道:“派人去查一下她” 第1035章 为己谋划 月儿圆圆,夜色渐浓,长安的百姓开始进入梦乡。 但郑府烛火通明,几位主子异常兴奋。 “阿耶,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皇宫,您明日带我去吧。”郑敞央求道。 郑仁基还未说话,郑玄毅就呵斥道:“明日是中秋佳节,又是陛下犒赏功臣的好日子,岂能容你胡闹? “父亲本就没有帖子,还是窦驸马出面,父亲才能进宫,若再带上你,定然惹人非议。” 被长兄训斥,郑敞不敢反驳,默默地闭上嘴巴,但是心中仍然觉得很遗憾。 郑淑媛正想央求母亲带她进宫,就看见了长兄训斥二兄,顿时把央求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郑仁基不动声色地观察自己的儿女,见无人再说进宫的事,心中稍安。 他说:“为父已经当着窦驸马的面验过血,晋阳公主千真万确就是为父的女儿。 “明日进宫,无非就是将这件事宣告天下。 “你们且在府中耐心等待,过了明晚,天下人就会知道晋阳公主是我郑氏的女儿。” 三兄妹恭敬答应,随后告退。 但是郑淑媛走了没多久又返回了正院。 “你怎么又回来了?”郑仁基看着郑淑媛。 “阿耶~” 郑淑媛先是甜甜地唤了他一声,而后坐在王氏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郑仁基忍不住问道:“二娘,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不要耽误了你阿娘歇息。” 听见这话,郑淑媛立刻说出来意:“阿耶,阿娘,我我想明日跟你们一起进宫。” 王氏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能不能去,还得看襄阳公主答不答应。” “襄阳公主肯定会答应的。”郑淑媛脱口而出。 见她如此笃定,郑仁基心生疑惑:“你怎么如此肯定襄阳公主会答应?” “我”郑淑媛垂下头,羞赧道:“襄阳公主曾跟我透露,太子欲将我收进东宫。 “明日我若跟着阿娘进宫,就能看到太子,襄阳公主自然不会反对。” 闻言,郑仁基和王氏张大了嘴巴,非常震惊:“什么?太子居然有意将你收进东宫?” 震惊过后,郑仁基冷静下来:“襄阳公主定是说说罢了,当不得真,何况你” “阿耶~”郑淑媛打断他的话:“襄阳公主是何等人也,她既然跟我说出这话,就说明这件事十有是真的。 “不管如何,若是我能进入东宫,往后对您和二位兄长的仕途将大有裨益。” 郑仁基沉默了。 王氏却直接答应了:“好,明日你就跟我进宫。” 第二日,晋阳公主府。 高惠通领着春花、秋月等人给王庾挑选礼服,但因为意见不同,几人吵得不可开交。 “这件好看,公主若是穿了这件礼服进宫,定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春花捧着一件华美的裙子说道。 秋月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公主不穿女装。” 春花:“” 见春花被噎,茭白说道:“可是,公主已经及笄,该议亲了,再不好好装扮一下,恐怕” 无人来提亲啊。 听到这话,秋月沉默了。 高惠通却道:“你们在这里争吵有什么用?还是得说服公主,不然你们做什么都是枉然。” 三人顿时醒悟过来,她们走出内室,来到王庾面前。 “公主,我们给您挑了一件裙子,可好看了,您待会儿就穿这件裙子进宫吧。” 一听是“裙子”,王庾就断然拒绝:“不穿。” “公主~”春花不满地叫了一声,但是王庾没有搭理她。 于是,春花抢走了王庾手中的书:“公主,别看了,您先听我说。” 王庾终于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春花满脸严肃,一板一眼地说:“公主,您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还日日穿着男装,哪个小郎君会来公主府提亲? “陛下忙于政事,贵妃又深居宫中,他们无暇顾及您的亲事,您只能靠自己谋划了。 “这第一步,您必须换回女装,除了去衙门,其他时间不许再穿男装。” 王庾挑眉,佯装发怒:“大胆,居然敢命令本公主。” 茭白吓得跪了下去:“公主息怒。” 看见这一幕,高惠通忍不住摇头,茭白还是胆小了点,也不够了解公主。 春花跟随王庾最久,所以她一下子就看穿了王庾并没有生气,便继续说道:“公主,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您着想。” 见春花和秋月没有上当,王庾自知无趣,漫不经心地说:“穿女装不方便办事,户部事情多,我外出时都是在处理户部的事情,不便着女装。” 一听这话,春花就知道王庾说的都是借口,就算要外出办事,也不可能每日都要外出办事,总有清闲的时候。 不过,春花没有揭穿王庾,而是说道:“今日是中秋节,朝廷官员皆休沐,且您今晚是去参加宫宴,不用办事。 “所以,您还是穿女装吧。” 王庾定定地看着她:“今日宫宴是陛下为了犒赏功臣举办的,我以户部尚书之职立功,自然要穿男装。” “”春花一时语塞。 秋月冷不丁地说:“陛下封您为镇国晋阳公主,可见您立功的时候是以公主的身份。” 王庾:“” 高惠通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一向嘴笨的秋月也能让公主说不出话来,真是厉害。 “说得对。”春花向秋月投去赞赏的目光,然后对王庾说:“公主,您还是穿上我们给您挑的礼服吧。” 王庾往外看了一眼:“哟,时辰到了,我得走了,不然该迟到了。” 话音未落,她快速起身绕过三人,就出了房间。 “公主” 三人急急忙忙地拿着礼服去追。 大全和郝绶迎面而来:“公主,马车已经准备好” “了”字还没出口,王庾就掠过了他们:“我骑马去,你们不用跟着了。” 眨眼间,王庾就不见了踪影。 大全和郝绶面面相觑,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改骑马了,还不让他们跟着? 这时,春花三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公主呢?” 大全:“公主说不坐马车了,骑马去宫里。” 郝绶扫了一眼春花手中的礼服,幽幽说道:“公主这会儿恐怕已经出府了,你们追不上了。” 闻言,春花气得跺脚:“哎呀,公主怎么能穿官服去参加宫宴呢?” 第1036章 陛下抬举 东宫。 同安长公主拉着长孙氏的手,端出长辈的态度:“你能如此为太子着想,陛下和我都很欣慰。” 赞了一番长孙氏后,同安长公主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能只顾着东宫的事情,小庾儿的亲事你也该上上心。” 长孙氏心里很不舒服,但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姑姑有所不知,小庾儿不想这么早就成亲,且陛下已经答应了小庾儿,等她二十岁以后再成亲。” 同安长公主脸色一沉:“话虽这么说,但也应该早一点定下亲事,至于成亲,晚一点就晚一点吧。” “” 长孙氏不好反驳,便斟酌着说:“小庾儿自小跟在我身边,她的亲事我自是上心。 “姑姑放心,我已经在为小庾儿寻觅良人。” 听到这话,同安长公主才露出笑容:“你放在心上就好,对了,既然小庾儿要议亲,也该让她换下男装穿回女装了。 “皇室公主成天穿着男装到处晃悠,这像什么话?” 长孙氏不是很赞成同安长公主的话,但是她也想让小庾儿偶尔穿一次女装,让外面那些人看看,她的小庾儿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这是我为小庾儿准备的礼服,待会儿她来了,你帮着我跟她说说,一定要让她换上。” 同安长公主冲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即端着托盘走到长孙氏的面前。 长孙氏拿起托盘上的礼服看了看:“姑姑选的礼服自然是最好的,小庾儿肯定会喜欢” 她的话还未说完,王庾就跳了进来:“嫂嫂,我来了” 看见同安长公主,王庾立刻收起嬉皮笑脸,一板一眼地学着官员走路的姿势,来到她们面前。 “臣见过长公主、太子妃。” 长孙氏笑容满面地上前扶她:“快起来。” 同安长公主却板着脸道:“小庾儿,你怎么穿官服进宫了?” “我是户部尚书,我不穿官服,我穿什么?”王庾一脸无辜。 同安长公主:“” 长孙氏见同安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拉着王庾往旁边走:“小庾儿,快看,这是姑姑为你准备的礼服。 “你赶紧换上,我们一起去含章殿。” 王庾瞥了一眼,很不乐意:“我觉得我这身官服挺好的。” 她这身官服,多少人想穿还穿不上呢。 闻言,同安长公主再也忍不住,阴沉着脸问:“小庾儿,这是我亲自为你选的礼服,你可是不满意?” 王庾连忙解释:“这件礼服很好,我没有对它不满意,只是” “既然没有不满意,那就换上吧。” 说完,同安长公主就吩咐宫女:“你们去帮晋阳公主更衣。” 王庾皱起了眉头,正想拒绝时,长孙氏走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臂:“我帮小庾儿换吧。” 话落,长孙氏示意淇水拿礼服,牵着王庾进了内室。 王庾忍不住问道:“嫂嫂,姑姑这是闹哪一出?” 长孙氏伸手点了一下王庾的额头:“臭丫头,姑姑怎么会闹?姑姑就是想让你穿女装而已。” “为什么要穿女装?” “你已经及笄,该议亲了,姑姑的意思是先定下亲事,过几年你想成亲了再成亲。” 见王庾不太乐意,长孙氏便苦口婆心地劝她:“姑姑是长辈,不可忤逆她。 “不过就是穿女装罢了,难道比你上阵杀敌还难? “好了,你任性了这么多年,也该顺一次长辈的心意,赶紧换上吧。” 王庾:“” 这些人为了她的亲事可真是操碎了心。 王庾很无奈,但长孙氏说得也对,不过就是穿裙子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我先看看。” 王庾从长孙氏手中接过礼服看了起来:“嗯,姑姑选的果然很不错,这料子,这针线,都是上乘的。” 她看似在欣赏裙子,实则是在检查裙子有没有什么异常。 检查完了之后,也不让长孙氏帮忙,王庾自己就换上了。 “真美!”淇水情不自禁地赞叹。 长孙氏却盯着王庾的头发露出了不满意的神情:“小庾儿,你过来,我给你梳个发髻。” 王庾乖乖地过去。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怎么办?干脆就任由她们去弄吧。 当王庾盛装跟着长孙氏和同安长公主走进含章殿后,顿时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子妃身边的小娘子是谁?怎生得如此美貌?” “这般美丽的容颜,恐怕长安城中找不出第二个小娘子。” “她跟着太子妃,莫非是长孙家的女儿?” “额,倒是有可能,听说太子妃要为太子纳妾,应该是从自己家族中找了一位小娘子” 众人议论纷纷。 王庾耳力好,听见这些话,很是无语。 这些人当真是瞎了眼,她不过就是换了女装,就认不出她了吗? 林郅悟和李德謇扫了她一眼,就继续说话。 这时,李渊和李世民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行礼:“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免礼。” 李渊坐下之后,一眼就看见了长孙氏身边的人:“小庾儿?你” 李世民也看到了王庾,并且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只是看见盛装打扮的王庾,父子两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王庾上前,再次行礼:“儿见过父亲、二兄。” 她故意拔高声音,让殿内所有人都能听见。 果然,听到她的声音后,众人惊呆了。 “是是晋阳公主” 林郅悟和李德謇更是被定住了一样,定定地看着王庾,眼睛一眨不眨。 看着底下大臣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渊很是得意,亲昵地冲王庾招手:“小庾儿,来,坐这里。” 李渊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位置,也就是李世民对面的座位。 众人又是一惊,但想到王庾刚立下的功劳,他们又觉得陛下这么做很正常。 中秋宫宴本就是为了犒赏功臣,王庾作为最大的功臣,陛下抬举她理所应当。 王庾大大方方地落座,然后不动声色地观察殿内的人。 当她的目光扫过窦诞身后的人时,脸色瞬间变了,是郑仁基。 郑仁基不在宫宴名单之上,窦诞带他来干什么? 她又看向襄阳公主,果然在襄阳公主身边发现了王氏。 等等—— 襄阳公主身后还有一名女子,垂着头,看不清楚其容貌,但是女子身上的裙子跟她的裙子很像。 不,是乍看之下很像,只是颜色不同。 但是仔细去看,就能发现两件裙子不一样,布料、绣花、制式都略有不同。 王庾收回目光,端起案上的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她想,她应该知道那名女子是谁了 第1037章 成全他们 因为打了胜仗,李渊特别高兴,在宫宴上一杯接一杯地喝。 万氏小声劝道:“陛下,您的龙体刚刚康复,不宜饮太多酒,还是少喝一点吧。” “无妨。”李渊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这时,同安长公主高声说道:“兄长,唐军大胜突厥,震慑八方,天下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要论首功,当属太子,如今海内太平,东宫也该充实子嗣了。听说太子妃最近就在忙这件事,且已经定好了人选。 “其中有一位小娘子,兄长也见过,不知您是否记得?” 闻言,殿内众人纷纷停止交谈,看向了上方。 王庾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而长孙氏疑惑地看向了同安长公主,她已经将名单交给了贵妃,想必贵妃也给陛下看了,姑姑突然提起此事,意欲何为? 李渊面色酡红,显然是酒劲上头,他摇晃着酒杯问:“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是谁?” 同安长公主微微一笑:“兄长见了就知道了。” 话落,她看向下方:“襄阳,还不带过来给陛下看看。” “是,姑姑。”襄阳公主遂领着郑淑媛离开座位。 见状,王庾拿起空了的酒壶递给高惠通:“去装壶茶来。” 这时,襄阳公主和郑淑媛已经走到了中间空地上,殿中突然响起了喧哗声。 “快看,那位小娘子身上的衣裳跟晋阳公主穿的衣裳一模一样,就是颜色不同。” “还真是大胆,居然敢跟晋阳公主穿一样的衣服,莫非她也想当公主吗? “当什么公主?没听见长公主说吗?这是即将入东宫的小娘子,说不定以后就是” “即便是东宫的人,也不能如此无礼,那衣裳的制式是公主才能穿的,她一介平民怎能僭越?” 这时,窦诞提醒众人:“诸位别乱说,那位小娘子身上的衣裳无论是制式、布料、颜色都没有半点逾矩。 “诸位再仔细看看,上面的绣花只是相似,实则并不一样。” 闻言,众人揉了揉迷蒙的醉眼,仔仔细细地观察。 “呀,还真是不一样,奇怪,那刚才我为什么看着这么像呢?” 窦诞幽幽说道:“那是你喝醉了。” 其他人听见了,默默地认为自己也是喝醉了,所以才看不清楚。 但唐俭和程知节等人并没有听信窦诞的话,他们望着那名垂着头的小娘子,心中纷纷猜测: 小庾儿难得穿一次女装,就冒出了一位跟小庾儿穿相似衣裳的小娘子,且还是要进东宫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缓缓走来的郑淑媛,长孙氏瞪大了双眼,脸上尽是惊讶。 她看了看郑淑媛身上的衣裳,又看向王庾,突然感到一阵愤怒。 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送这么一件相似的衣裳给小庾儿? 如今还让穿着相似衣裳的郑淑媛进了宫,在众人面前露了面,她这是想羞辱小庾儿吗? 想到这里,长孙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地看了眼同安长公主。 可恶,她居然被长公主利用了。 淇水担忧地看着长孙氏:“太子妃,您没事吧?” 听到淇水的声音,长孙氏遂松开帕子,恢复了正常:“我没事。” 她们若想对付小庾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对于周围的议论,襄阳公主充耳不闻,她停在台阶不远处:“父亲,这就是即将入东宫的奉仪。” 随即,郑淑媛跪了下去,行了大礼:“陛下万安。” “免礼。”李渊缓缓地抬了一下手。 长孙氏沉着脸道:“襄阳公主,陛下还未下旨,如此称呼郑小娘子恐怕不妥吧?” “不过只差一道旨意罢了,父亲和太子都已经同意,太子妃你也同意了,就没什么不妥的。”襄阳公主反驳道。 李渊听得心烦,叫道:“好了,一个称呼罢了,有什么好吵的?” 两人遂请罪,然后闭上了嘴巴。 “抬起头来。”李渊命令道。 郑淑媛遂抬起了头。 位于前面的皇室宗亲以及重臣看见了郑淑媛的容貌,眸中闪过惊艳,不由地发出了赞叹声。 李世民本来看见郑淑媛身上的衣裳与王庾相似,心中起了疑惑,但这会儿看见郑淑媛惊为天人的脸,顿时就将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 容色绝姝,当世莫及。 不,还有人可与之媲美。 李世民转向王庾。 恰好王庾也在看李世民,但王庾拉着脸,神色十分难看。 李世民愣了一下,小丫头该不会是因为郑淑媛跟她穿了相似的衣裳就生气了吧? 但郑淑媛又没有逾矩,小丫头的气量不会这么小吧? 突然,王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李世民疑惑不已,小丫头为什么瞪他? 他顺着王庾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替长孙氏感到愤怒。 李世民不禁失笑,他端起酒杯,对长孙氏说:“太子妃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殿下言重了。”长孙氏也端起了酒杯。 这一幕被底下的人看在眼里,又引起了一阵称赞:“太子妃为太子广纳美人,真是贤惠大度。 “美人在前,太子却不放在眼里,只与太子妃谈笑饮酒,真是情深义重。 “夫妻二人如此琴瑟和鸣,真是羡煞旁人啊。” 听见这话,林郅悟嗤之以鼻,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此时,李渊已经循例问了郑淑媛几句,就朝她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襄阳公主连忙说道:“父亲,今儿是中秋佳节,是亲人团聚的日子。 “然而郑小娘子却不能与亲人相认,实在是可怜。” 李渊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只是一晃而过,又忘记了,他看向襄阳公主:“此话何意?” 襄阳公主遂娓娓道来:“父亲,您应该还记得上次郑小娘子随父母进宫的事吧? “那次因为证据不足,所以郑小娘子没有与晋阳公主相认。 “当时郑主簿提出要滴血认亲,前朝正好传来战报,此事就被耽搁了。 “现在战事已经结束,不如趁着花好月圆之际,就将此事办了吧。”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窦诞领着郑仁基和王氏也来到了御前:“陛下,郑家寻女十五载,历经了千辛万苦。 “还请您看在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上,成全他们。” 王庾无声冷笑:原来是这样 第1038章 大郎出手 李渊心情很好,大手一挥就答应了:“好,我就成全他们。” 太好了,郑淑媛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窦诞遂吩咐人去准备清水。 襄阳公主却看向王庾:“小庾儿,待会儿可要忍着点。” 王庾缓缓地抬起左手:“不就一滴血嘛,小意思。” 望着她左手上的绷带,襄阳公主嘴角抽了抽,这个臭丫头,是在炫耀她的军功吗? 可恶。 “公主,茶来了。”高惠通将装了茶的酒壶递过去。 王庾接过酒壶,借着袖子的遮挡,放了一粒药丸进去。 随后,她拿起酒壶,摇摇晃晃地来到李渊面前:“阿耶,今儿难得这么开心,一定要多喝两杯。 “来,儿敬您一杯。” 话落,她拿着手中酒壶就往李渊的杯中倒。 万氏连忙阻止:“小庾儿,陛下已经醉了,你也醉了,不许再喝了。” “不,我没醉。”王庾挥开万氏的手,一边倒“酒”一边冲万氏撒娇:“贵妃,我们就喝一杯,一杯。” 李渊也看向万氏:“对,我们就喝一杯,一杯。” 万氏:“” 看来,这两人醉得不轻。 王庾端起酒杯递给李渊:“阿耶,我敬您。” 话落,一饮而尽。 李渊也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 这时,内侍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陛下,清水已经准备好。” 王庾、王氏、郑淑媛三人齐齐回头看向内侍。 这一回头,底下没有见过郑淑媛容貌的人顿时发出了惊叹声。 “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中的小娘子,果然是天人之姿。” “咦,郑小娘子和晋阳公主的容貌好像啊,从前谣言出来时,晋阳公主穿着男装还看不出来,今日两人身着相似的衣裳,就看出来了。” “还别说,她们的容貌真的很像,肯定是亲姐妹。” “你们快看那郑主簿的妻子,她和晋阳公主才真的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看来不用滴血认亲了,她们就是一家人” 李德謇忍不住问林郅悟:“你说,那郑仁基和王氏真的是小庾儿的亲生父母吗?” “不知道。” 林郅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连小庾儿都不知道,他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这滴血认亲,呵呵 听到底下传来的议论,长孙氏方知她们这一出的用意。 而窦诞已经迫不及待地行动了起来,他先是让郑仁基当着众人的面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清水中。 然后他挑眉看向王庾:“晋阳公主,该你了。” 王庾放下酒杯,走了过去。 她拿起托盘上的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下,鲜血顿时滴落在碗中。 坐得近的大臣忍不住离开位置,围了上去。 “如何?”李渊沉声问道。 陈叔达抬头看向李渊,目光震惊:“陛下融了。” 萧瑀也跟着禀报:“陛下,晋阳公主的血和郑主簿的血融合在一起了。” “什么?” 李渊猛地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 “陛下。”万氏连忙去扶他。 但李渊很快就稳住了身形:“端来给我瞧瞧。” 此时,李渊说话的声音与刚才已有不同,他吐字清晰,没有带着喘气声。 万氏狐疑地看着李渊,只见他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且目光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她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刚才王庾敬的不是酒,而是解酒茶。 这个小丫头 岳郁端着托盘来到了李渊面前:“陛下,您看。” 李渊看向碗,果然看见里面的血融合在一起,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这时,李世民和长孙氏、同安长公主也走了过来,看向碗中。 “怎么会”长孙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眸中满是震惊,小庾儿还真是郑仁基的女儿 底下的大臣们羡慕地看着郑仁基:“这郑主簿还真是好命,居然是晋阳公主的亲生父亲。 “从此以后,这郑家就要鸡犬升天了。” 甚至有些官员已经开始跟郑仁基套近乎:“郑兄,没想到晋阳公主竟是你的女儿,往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不敢当,不敢当。”郑仁基表现得很谦虚,但他眸中的喜悦显而易见。 而一些命妇开始去巴结王氏以及郑淑媛。 郑淑媛心中很得意,但李世民就在上面看着,她不敢表现出来,就端着谦卑的姿态与众命妇交谈。 王庾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随后,她走到岳郁身边,训斥道:“陛下在此,还不快把匕首收起来?” 由于王庾的声音很大,众人都看了过来。 岳郁却愣住了,因为王庾从未训斥过他。 “还愣着干什么?若是伤了陛下该怎么办?”王庾似是很嫌弃他,自己去拿匕首。 岳郁连忙抽出一只手去拿匕首:“公主,还是老奴来吧。” 但没想到,王庾把匕首给他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手。 然后,他的血也滴进了碗中。 “咦内侍监的血也融了。”万氏惊道。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被震住,什么?内侍监的血也与晋阳公主的血融了? 岳郁连忙对着李渊跪下:“陛下,老奴从未成亲,也未有子嗣,这” “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哈哈” 殿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林郅悟笑得东倒西歪。 “你笑什么?”李世民板着脸。 林郅悟遂收起笑容,站起来回答:“陛下,殿下,滴血认亲根本就不可靠,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他们的血也有可能会融合在一起。” “胡说!”郑淑媛忍不住叫道:“自古以来,有血缘之亲的人的血才能融合在一起。” “呵~” 林郅悟冷笑:“滴血认亲就是个笑话,你们若不信,我来证明给你们看。” 话落,林郅悟吩咐内侍:“去准备几碗清水来。” 待内侍端来清水后,他先是端着一碗清水来到萧瑀面前:“萧仆射,你愿意给我一滴血吗?” 萧瑀还未回答,李世民就从上面走了下来:“取我的。” 于是,李世民取了自己的一滴血和王庾的一滴血。 结果,两滴血逐渐融合在一起了。 随后,林郅悟从王庾手指上取了一滴血,然后端着碗来到李德謇面前:“李兄,可愿一试?” 李德謇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讷讷地拿起匕首划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碗中。 结果,他和王庾的血也融合了。 当两滴血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李德謇下意识冒出的念头是:莫非小庾儿是父亲的私生女? 不过下一刻,他又回过神来,不,不是的,小庾儿的血和很多人的血都融合了,滴血认亲根本就是个谎言。 “陛下,您看见了吧,滴血认亲不可靠,这不能证明晋阳公主是郑主簿的女儿。”林郅悟直直地看着李渊。 然而此时此刻,李渊内心很慌,因为林郅悟这一番举动颠覆了世人根深蒂固的认知。 “我不信,再试。” 第1039章 当个坏人 亘古不变的东西一朝被打破,人们最初是不会相信的。 李渊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所以,李渊说再试的时候,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于是,李渊亲自选了好几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让他们进行滴血认亲。 最后的结果是:除了其中两个人的血不相融之外,其他人的血无论怎么组合试验,都融合在一起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殿中的人不得不相信林郅悟的话是对的。 郑淑媛颓然地跪着,脸色惨白无比,她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血融合了也不能证明? “那要怎么证明啊” 王氏更是深受打击,出于一个做母亲的直觉,她觉得王庾就是她的女儿,但是她没有证据证明。 而郑仁基恨不得把头钻进地砖中,他觉得周围的高官都在嘲笑自己,笑他攀附权贵,厚颜无耻。 其实,他只是想认回自己的女儿罢了,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最后,同安长公主看不下去了,就出面说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提了。” 见李渊没有反对,众人齐呼:“是,长公主。” 同安长公主又对郑仁基说:“你们先回府吧,等到了吉日,东宫自会派人去接你的女儿。” “是,臣告退。” 郑仁基一家人退出了含章殿。 此时,李渊已经提不起兴趣,径自离开了。 李世民则一杯接一杯地独自喝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长孙氏对李世民说。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 王庾见长孙氏离开,便悄悄地退出含章殿,追上了长孙氏。 “嫂嫂。” 长孙氏停下脚步:“小庾儿,是你啊。” 王庾听出她语气中的失望,便问道:“嫂嫂在等二兄吗?” “不是。”长孙氏否认了。 王庾见她不想说的样子,就没有追问。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王庾突然说道:“听姑姑的意思,封郑小娘子为太子奉仪,是嫂嫂你的意思。 “这件事可是真的?” 长孙氏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往前走:“没错,是我的意思。” “嫂嫂”王庾生气地叫了一声,又拽住长孙氏:“东宫已经有那么多的女人了,嫂嫂为何还要往里面添人?” 长孙氏无奈地停下脚步:“这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 “呵,开枝散叶?难道非要生二三十个儿子才叫开枝散叶吗?”王庾冷嗤:“生那么多的儿子又有什么用?还容易生乱” “小庾儿,慎言!”长孙氏厉声喝道。 王庾其实很有分寸,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听到。 “嫂嫂,难道你看着那些女人和二兄在一起,心里就不难过吗?” 长孙氏愣了一下,随后,她看向园中的花草,幽幽回答:“起初会难过,但日子久了,就不难过了。” “那就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要让自己难过。”王庾顺着她的话说。 长孙氏轻笑:“傻孩子,这是责任,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为太子着想,为皇室着想。 “何况,为人妻者不能善妒,不能违背三从四德。” 呵呵,三从四德? 王庾嗤之以鼻,但心中也很清楚她说服不了长孙氏,便最后问了一句:“如果这个责任会让你失去性命,你还会去承担这个责任吗?” 长孙氏转过身,深深地看着王庾:“纵然粉身碎骨,我也不能推卸责任。” “” 王庾握紧拳头,又慢慢地松开,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她说:“好,你有你的责任,我不干涉。 “但是,能不能不要让郑淑媛进东宫?” 长孙氏疑惑不解:“她并不是你的亲妹妹,为何不能让她进东宫?” 王庾脱口而出:“嫂嫂,你难道没瞧见二兄看郑淑媛的眼神吗? “二兄喜欢她,她若进了东宫,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长孙氏很感动王庾为她着想,但是嘴上说道:“正是因为殿下喜欢,所以我才会同意她进东宫。” 王庾:“” 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明明可以把祸患扼杀在摇篮中,但长孙氏偏偏没有这样做,反而引狼入室,难道这就是无私的爱情? 王庾实在不能理解长孙氏的心思,她忍着怒气跟长孙氏告退:“嫂嫂,我先回府了。” 看着王庾疾步远去,长孙氏不禁问左右:“小庾儿生气了?” 淇水没好气地说:“晋阳公主这是为您打抱不平呢,我也觉得不该让那个郑小娘子进东宫。”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郑小娘子就是个祸害。” “唉” 长孙氏叹了口气:“等小庾儿长大了,她就会明白我的。” 而王庾离开长孙氏的视线后,就沉下了脸,毫不掩藏自己的愤怒。 高惠通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可是在生太子妃的气?” 王庾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 于是,高惠通劝道:“公主,这件事太子妃并没有做错,她身为太子妃,为太子纳妾乃是本分” “我知道。”王庾打断她的话:“我就是不能理解她明明有机会阻止郑淑媛进东宫,可她没有这样做。 “以我对二兄的理解,他就算是第一次见郑淑媛时动了心,也绝不会主动开口让郑淑媛进东宫。 “既然二兄不开口,那嫂嫂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可她并没有这样做。” 高惠通想了想:“也许有其他的人给太子妃施压呢?” 闻言,王庾停下了脚步,她想到了一个人,同安长公主。 照刚才在含章殿的情形来看,同安长公主和襄阳公主对郑淑媛太上心了。 还有窦诞,他似乎很肯定她的血和郑仁基的血能融合,难道他们事先验过了? 王庾抬起左手,看向了上面的伤口,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晦暗。 那个骑兵是窦诞的人。 想通了之后,王庾继续往前走。 回到府中,王庾叫来三合:“你去召集探索队的人,让他们去打听郑淑媛的事,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还有,再派些人去荥阳,那里的人肯定知道更多。 “动作一定要快,三日之内,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三合恭敬领命:“是,公主。” 在三合离开之后,高惠通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想阻止郑淑媛进东宫。”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嫂嫂要顾全大局,那就让我当这个坏人吧” 第1040章 搅黄亲事 两日后。 王庾坐在院中,突然觉得太过安静。 对了,林郅悟好像很久没来找她了。 她转头看着大全:“林大郎最近在忙什么?” 大全回道:“听说陛下给平国公安排了一个差事,如今平国公每日都在忙着这件差事,不是在军器监就是在国公府,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还有,平国公把所有的暗卫都派出去了,好像是去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 他还能找什么东西,自然是做武器的材料。 王庾遂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又拿起了石桌上的书。 这时,三合急匆匆地跑来:“公主,查到了。” 说完,他把手中的一叠纸递给王庾。 王庾接过去就看了起来。 “哎,公主让你查什么呢?”大全轻轻地捅了一下三合。 三合低声回答:“郑小娘子。” 大全眼睛一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郑淑媛那张美貌的脸。 下一刻,他又无声叹气,可惜了 “三合。” 听到点名,三合立刻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王庾:“去把高娘子叫来。” “是,公主。” 很快,高惠通就来了。 王庾递过去一张纸:“找个面生的宫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东宫的阴侧妃。” 高惠通瞥了眼上面的字,顿时就明白了王庾的用意:“是,公主,我这就去安排。” 东宫。 “想到办法没有?”阴月娥沉着脸。 荷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禀禀侧妃,奴愚钝,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闻言,阴月娥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摔了出去:“没有好办法,就按不好的办法去做。 “若是做不到,就给我滚出东宫。” 荷香不敢挪动脚步,只侧过身子躲开了飞溅的碎片,但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办法,又不敢对阴月娥说,只好唯唯诺诺地道声是。 收拾完地上的碎片,她就离开了这里。 到了殿外,她才敢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从主子在书房中看见太子殿下亲手为郑淑媛画了一幅画像之后,就大发脾气,扬言一定要阻止郑淑媛进东宫。 然而郑淑媛进东宫的事情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主子想不出办法,就让她想办法。 可是,她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唉 荷香颓然地垂下头,往殿外走去。 刚走到殿门附近,迎面走来一名内侍,他看见荷香,露出惊喜的表情:“荷香娘子,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何事?”荷香很疑惑。 内侍没有回答,而是冲她使了个眼色:“跟我来。” “到底是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荷香一路跟着他来到僻静处,他才开口:“你昨日不是跟我说,阴侧妃不喜欢郑小娘子吗? “我听到一个消息,或许可以帮到阴侧妃” 听完他的话,荷香欣喜不已:“你帮了我大忙了,太感谢了。” 话落,荷香伸手摸向腰间,去取佩囊:“大恩不言谢,这些你先拿去饮茶,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把佩囊塞到内侍手中,荷香就跑了。 内侍打开佩囊看了看,顿时就瞪大了双眼,东宫的人果然大方。 荷香一路小跑着进入阴月娥的寝殿,兴奋地叫道:“侧妃,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阴月娥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荷香正想说,余光瞥见殿内其他的宫人,便上前附在阴月娥的耳边说了起来。 “太好了。” 阴月娥兴奋地站起来:“我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殿下。” “万万不可。”荷香先是阻止了阴月娥,然后冲其他宫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等宫人们都离开之后,荷香才开口:“侧妃,眼下太子殿下正被郑小娘子的美色所迷惑,这个时候,您若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殿下,肯定会惹怒太子殿下。 “不如我们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一旦消息传到太子殿下的耳中,郑小娘子肯定进不了东宫。” “好主意。”阴月娥赞道。 但下一刻,阴月娥又沉下脸:“不行,这样做还是不妥,万一太子殿下执意要让她进东宫,岂不是徒劳? “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这样,你亲自去一趟阴府” 安排好一切,阴月娥十分得意,等着明日看好戏。 第二天,李渊在朝会上问郑元璹:“突厥使者马上就到长安了,鸿胪寺都准备好了吗?” 郑元璹恭敬回答:“陛下请放心,关于接待突厥使者的事情,鸿胪寺已经做了万全准备,绝对不会有闪失。” “那就好。”李渊放下心来,又问:“诸位爱卿,还有何事禀报?” 这时,阴弘智冲某位御史使了个眼色。 御史立刻出列:“陛下,臣有事启奏。” “何事?”李渊看向他。 “臣要弹劾国子监主簿郑仁基。”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李世民:“不知郑主簿犯了何罪?” 御史神情严肃,沉声道:“国子监主簿郑仁基违背陛下旨意,贸然出现在中秋宫宴上,此乃大不敬之罪。 “散布谣言,损害晋阳公主的名声,还妄想认晋阳公主为女,此乃罪二。 “隐瞒女儿已许嫁他人之事,妄图将女儿送进东宫,此乃罪三。 “郑仁基贪慕虚荣,攀附权贵,德行有亏,不宜在国子监任职,还请陛下严惩。” 这番话一出口,李世民脸色铁青,满朝上下更是震惊不已。 “什么?郑小娘子居然已经许嫁他人了?” “都与别人定亲了,还想进入东宫,真是无耻。” “没看出来啊,郑主簿居然是这样的人。” “晋阳公主曾经说过一句话,人不可貌相,懂不懂?” “现在懂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窦诞心里有点慌,当初是他和襄阳公主把郑仁基一家人带到了中秋宫宴上,陛下若是追究,他也会受到牵连。 他悄悄地抬头看向李渊,果然看见李渊面有怒色,似乎要发火。 “郑小娘子已经许嫁他人,此事可当真?”李渊问。 御史镇定回答:“千真万确。” 闻言,李渊看向了钱九陇。 钱九陇立刻跪下:“是臣疏忽了,请陛下降罪。” 李渊没有当场惩罚他,也没有叫他起来,而是再次问御史:“郑小娘子许配给了哪家小郎君?” “士人陆爽。”御史道。 于是,李渊吩咐丁志:“去把郑仁基和陆爽叫来” 第1041章 绝无此事 东宫。 殿中不断响起孩童的笑声,偶尔也会听到阴月娥温柔的声音,但是很快,阴月娥就显露出了不耐烦。 “把五郎带下去。”阴月娥吩咐乳母。 在乳母带着李佑离开后,阴月娥就忍不住冲左右吼道:“荷香怎么还没回来?” 侍立在旁边的宫女唯恐她发火,立刻说道:“奴这就去看看。” 说完,就迅速跑出了大殿。 没过多久,宫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侧妃,荷香回来了。” 话音未落,荷香已经踏进殿内。 她走到阴月娥跟前,小声禀道:“侧妃,陛下已经派人去宣郑仁基和陆爽进宫。” 闻言,阴月娥脸上绽放出笑容:“太好了,陛下马上就会知道真相。” “是啊,到时候郑小娘子休想进入东宫。”荷香附和道。 很快,郑仁基和陆爽就出现在了李渊面前。 两人战战兢兢地给李渊行完礼,就垂下头,不敢看上面,也不敢看周围。 李渊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郑主簿,你的女儿是否已经许嫁他人?” 郑仁基听到这话,心中一紧,连忙回答:“陛下,绝无此事,臣的女儿并未与人定亲” “胡说!” 阴弘智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们都知道了,你的女儿已经许配给了陆爽。” 他怒而指向陆爽:“就是他。” “不是,小女并未定亲。”郑仁基依然坚持。 “闭嘴。” 李渊喝止了他们,将目光转向另一人:“陆爽,你来回答孤,郑家到底有没有将郑淑媛许配给你?” 陆爽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唰”的一下就跪在地上:“启启禀陛下陆某并未与郑小娘子定亲。” “那为何会有人这么说?”李渊又问。 “这”陆爽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回答:“大概是因为陆家曾与郑家有过来往吧。” 他话锋一转,解释道:“家父在世之时,的确与郑家有过来往,但是家父去世之后,两家就没了来往。 “这联姻之事就是子虚乌有,我们陆家与郑家没有任何姻亲关系。” 郑仁基跟着解释:“是啊,陛下,小女未曾定亲,此事定是有人诬陷,还请陛下明察。” 李渊沉默了。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了一阵。 最后,还是封德彝率先开口:“陛下,看来此事是有人造谣,当不得真。” “是啊,陛下,这个消息是假的。”长孙无忌附和道。 闻言,阴弘智疑惑地看向长孙无忌,他在干什么? 太子看上了郑淑媛,她进东宫就会分走太子的宠爱,他不应该帮着太子妃阻止郑淑媛进东宫吗? 怎么还帮着郑淑媛呢? 阴弘智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现在没有时间琢磨这个问题。 “陛下,空穴不来风,这阵风既然能吹到御史的耳中,就说明这件事绝不是无中生有。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以免让太子殿下的名声受损。” 封德彝嗤道:“有什么好查的?难道郑主簿和陆大郎还会欺君不成?” 听到“欺君”二字,郑仁基和陆爽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表态: “臣陆某没有欺君,请陛下明鉴。” 见状,窦诞趁机说道:“陛下,他们深知欺君之罪是死罪,所以他们绝不会撒谎。 “郑小娘子没有许嫁他人,可以嫁入东宫。” 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都附和了窦诞的话,阴弘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一直沉默的王庾没有站出来反驳窦诞和郑仁基,她面色平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李渊沉思了一阵,最后选择相信郑仁基和陆爽的话:“那就” 突然,他停了下来,看向李世民,改口说道:“既然这件事是东宫的事情,那就交给太子决断吧。 “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明日太子再给诸位一个答复,退朝。” 李世民愣住了。 “恭送陛下。”众人齐呼。 李渊一走,大臣们就围住了郑仁基和陆爽。 “郑主簿,你的女儿当真没有和他定亲?” “真的没有,诸位就别再问了,我怎么敢欺君呢,是吧?” “那倒也是” 王庾冷笑了一声,抬脚离开太极殿。 “小庾儿。” 李世民追上来:“跟我去东宫。” 看见长孙无忌走过来,李世民又对长孙无忌说:“你也跟我去一趟东宫。” 东宫。 李世民望着底下的东宫属臣,询问:“诸位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房玄龄率先回答:“殿下,臣以为郑小娘子许配陆爽之事只是传闻,并无证据证明。 “殿下大可放心地迎接郑小娘子入宫,完成礼仪。” 杜如晦跟着说道:“殿下,礼部已经准备就绪,您不能半路中断。 “不只是郑小娘子,其他的小娘子也要一并迎进东宫。” 接下来,王珪、长孙无忌等人纷纷劝说李世民迎接郑淑媛进东宫。 但是魏徵表示了反对:“殿下,此事尚未确定,不能把郑小娘子迎进东宫,否则会遭人非议。 “您是太子殿下,当为天下人做表率,岂能纳一个定过亲的女子? “若您这样做了,这与盗匪有何不同?” 闻言,李世民的脸顿时就黑了。 长孙无忌窥探了李世民一眼,然后训斥魏徵:“放肆,怎能把盗匪跟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郑小娘子许嫁他人之事本就没有证据,你这样断然认定,未免武断。” 魏徵反驳道:“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将来若是出现了证据,而郑小娘子已经入了东宫,那又该怎么办? “到时候,世人会怎么看待太子殿下?” 长孙无忌一时语塞。 张亮却道:“将来不可能会有证据,我相信郑主簿和陆爽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立刻附和:“没错,他们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撒谎,也绝不会搭上整个家族的性命。 “所以,这件事定是假的,郑小娘子根本就没有许配他人。” 李世民突然点名问道:“小庾儿,你怎么看?” 王庾遂放下茶杯:“二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郑小娘子到底有没有许配陆爽,我们无从知晓。 “至于要不要继续迎郑小娘子入宫,那就要看二兄的心意了。 “您是一国储君,言行举止固然要周全,但有时候,也可以凭心行事” 第1042章 凭心行事 王庾的话让李世民陷入了深思。 但魏徵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王庾,他总觉得刚才的话不是王庾的真心话。 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思考了一阵,李世民终于开口:“你们退下吧,魏徵留下。” 众人遂告退。 长孙无忌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魏徵,其目光充满了疑惑,还有一丝嫉妒。 离开显德殿之后,长孙无忌就往刑部的方向走,但他走得很慢,很快就落到了最后。 “长孙郎中在想什么呢?” 王庾突然出现在长孙无忌的身旁,把他吓了一跳。 他板下脸,很是生气:“没什么。” 王庾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长孙郎中刚才力劝太子迎郑小娘子入宫,难道就不为太子妃着想吗?” “这跟太子妃有什么关系?”长孙无忌道。 “自然有关系,你应该知道太子在见了郑小娘子之后,就对郑小娘子上了心。 “一旦郑小娘子入了东宫,太子对她的宠爱绝不会少,时日一长,肯定会威胁到太子妃的地位。 “你是太子妃的兄长,难道不应该为了太子妃阻止郑小娘子入宫吗?” 听了王庾的话,长孙无忌冷嗤:“你不是也没有阻止郑小娘子入宫吗?” “但我也没有赞成郑小娘子入宫。”王庾反驳道。 “” 长孙无忌被哽了一下,随后,他哼道:“你放心,无论郑小娘子长得有多么美貌,手段有多么高明,她都威胁不了太子妃的地位。” 说完,扬长而去。 王庾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长孙无忌的背影,也不知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信心。 当然,她也相信李世民不会废了长孙氏,但保不齐有人暗害长孙氏,把她从太子妃的宝座上拉下来。 高惠通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问道:“公主,您手中有证据,为何不把证据交给陛下或者太子殿下?” 王庾目光深邃:“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倒要看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李世民会如何选择,到底是道义重要,还是满足自己的欲望重要? 想必李渊让李世民做决断,也是这样想的吧。 在东宫的属臣离开之后,李世民就问魏徵:“你认为郑仁基和陆爽有没有撒谎?” “有。”魏徵简而有力地答道。 李世民疑惑了:“如果是这样,我能理解郑仁基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他想讨好我,想借此升官。 “那些大臣也是如此,就是想讨好我这个太子罢了。 “但是,为何陆爽也要撒谎呢?那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魏徵想了想:“臣以为,陆爽可能是因为害怕。” “害怕?” 李世民脸色一沉:“我是何人?岂会夺人妻子?” 魏徵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殿下可曾记得,当年陛下平定长安,就将辛处俭的妻子接入宫中,颇为宠幸。 “辛处俭时任太子舍人,经常跟着废太子出入太极宫,陛下嫌他碍眼,就把他贬为万年县的属吏。 “为此,辛处俭到了万年县以后,还是日夜恐惧,时常担心自己性命不保,最后忧思成疾,病逝了。 “如今,陆爽的处境跟辛处俭一样,他担心殿下今日能容他,日后必定会暗中贬斥他,所以他才会一再强调自己与郑小娘子没有定亲。” 听了这番话,李世民的怒气瞬间消失,辛处俭的事情,他比魏徵更清楚其中的内情。 其实父亲在长安为官时,就已经看上了辛处俭的妻子,但当时不好下手。 直到后来,父亲起兵占领了关中,平定了长安,就肆无忌惮地夺走了辛处俭的妻子。 辛处俭敢怒不敢言,每日战战兢兢地当差,只为活命,没想到最后还是丢了性命。 “你退下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 李世民在朝会上对李渊说:“父亲,郑氏之女与陆氏有婚约,此事我没有详查,是我的过失。 “既然郑氏之女已经许嫁他人,那就不必入东宫了,请父亲命礼部停止一切事宜。” 王庾笑了。 阴弘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李渊更是开心,当即命礼部停止一切事宜。 消息传到东宫,阴月娥喜不自胜,抱着李佑一个劲地笑。 而长孙氏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这下好了,是太子殿下亲自开口拒绝了郑小娘子入宫,跟您没关系。”淇水高兴地说。 长孙氏面露愧色:“此事是我调查得不够仔细,最后还要殿下为我担罪责,实在是有负殿下的嘱托。” “太子妃,这不是您的错,陛下和殿下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郑小娘子许配了陆大郎。”桑中安慰道。 长孙氏叹了口气,又对淇水说:“郑小娘子不入宫,还有其他的小娘子要入宫。 “礼部人手不够,你去盯着,千万不要出差错。” 只要不是郑淑媛进宫就好,淇水爽快地答应:“是,太子妃,我这就去。” 郑府。 “阿娘怎么会这样?”郑淑媛哭倒在王氏的怀里。 王氏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二娘别伤心,不去东宫是件好事。 “宫里是非多,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你要真是进了宫,为娘每日都要担心,还是现在这样最好” “不好。”郑淑媛从王氏怀里抬起头来,擦掉眼泪:“我想去东宫,即便宫里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她这么聪明,这么漂亮,肯定能对付宫里的那些女人。 本想安慰妹妹的郑玄毅听到这话,忍不住训斥她:“你真是死性不改。 “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凭你那些小聪明,就能爬上权力的高峰吗?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 “从今日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嫁给陆爽后,收起你的小性子,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别再惹祸了。” “你”郑淑媛不甘心,张口就要骂人。 但看见郑玄毅那张阴沉的脸,她就骂不出口了,又扑进王氏的怀里:“阿娘,嘤嘤嘤” 郑玄毅站起来,对王氏说了一句“阿娘,以后别惯着她”,就离开了。 郑敞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妹妹,最后叹着气,也走了。 而在前院,窦诞正在训斥郑仁基:“你既然已经把女儿许配给了陆氏,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郑仁基羞愧地垂下头:“其实,我们两家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婚书。” “这有什么区别?”窦诞忍不住吼了一声。 郑仁基不敢再说话。 太子重承诺,口头之约跟婚书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看见他这样,窦诞压下了内心的怒火,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郑仁基:“如今郑家已经成为了长安的笑柄,我没脸再呆在这里,我打算辞去官职回荥阳。” 一听这话,窦诞立即反对:“不行,你不能离开” 第1043章 突厥狂妄 东宫添新人,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很快,人们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去关注另一件事了。 突厥的新可汗,也就是突利可汗派了使团前来长安,与大唐议和,重修旧好。 “陛下,突厥使团现已在驿馆住下,他们要求尽快签订盟约,将颉利可汗的尸首带回去。”钱九陇向李渊禀道。 李渊遂吩咐:“先让鸿胪寺的人去跟他们谈,看看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于是,鸿胪卿郑元璹带着手底下一众官员去见了突厥使团。 双方坐下之后,执失思力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草原上的勇士没有你们中原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不懂什么客套寒暄。 “其他的废话就不用说了,还是直接说重点,先说说我们可汗的要求吧。” 说完,执失思力冲特勒热寒使了个眼色。 于是,特勒热寒站了起来,看着郑元璹说:“我们可汗的要求很简单。 “第一个要求,将颉利可汗的尸首还给我们,释放阿史那思摩亲王以及其他的战俘,让他们跟我们回突厥。 “第二个要求,唐国必须将一位公主嫁给我们现在的可汗,以示两国友好。 “第三个要求,必须赔偿给我们三十万两黄金,以及茶叶、布匹、瓷器” 话说到一半,郑元璹就忍不住冷笑:“痴人说梦!” 执失思力喝道:“你说什么?” “呵呵!” 郑元璹笑了一声,嘲讽地看着他:“你们别忘了,这次是你们战败,而不是唐军。 “一个战败之国,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狂妄的条件?” “你”执失思力恼羞成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告诉你,上次战败不过是一时失误,我们并未损失多少兵马。 “相反,唐军战死的将士远远多于我们死去的将士。 “我告诉你,若是你们不答应这些要求,我们可汗会再次派兵南下,踏平关中。” 郑元璹脸色一白,随即镇定下来,继续与之斡旋。 政事堂。 “陛下,事情就是如此,突厥使者寸步不让,还扬言陛下若不答应他们的要求,突厥大军将再次南下,侵犯关中。” 听完郑元璹的话,李渊怒不可遏:“岂有此理,一个战败之国还敢这么嚣张?” 萧瑀劝道:“陛下息怒,这只是第一次谈判,并不是最终的结果,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对策吧。” “是啊,陛下,我们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好的对策。”陈叔达跟着劝道。 在众人的劝说下,李渊渐渐地冷静下来:“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封德彝率先说道:“陛下,突厥人上次战败还能这么嚣张,那是因为他们的主力并没有损失多少。 “上次渭水之战,他们最大的损失就是失去了他们的可汗,但如今突厥已立新的可汗,对他们来说损失不大。 “而且从前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两人不和,才让我们得以喘息,如今颉利可汗死了,突利可汗上位,这就意味着突厥内部已经没有了分歧。 “所以,现在的突厥比从前的突厥更难对付。” 说到这里,封德彝看向王庾:“这样说起来,颉利可汗死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王庾挑眉:“怎么,中书令是在怪我杀了颉利可汗? “还是说,你认为陛下对我的奖赏是错的?” 封德彝脸色一白,这丫头好犀利的言辞,若是他怪她杀了颉利可汗,就是认为陛下对她的奖赏是错的。 胆敢质疑陛下,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封德彝连忙说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当时局势严峻,晋阳公主以一己之力杀了颉利可汗,扭转了不利局势,是大功一件。 “只是,一个内部混乱的突厥比内部团结的突厥对我们更有利。” 王庾冷嗤:“颉利可汗刚死,突利可汗也才坐上可汗之位,他们的部下没有这么快相处融洽,该有的矛盾依然存在。 “现在的突厥,内部依然不团结,你放心,至少一年之内,突厥绝不会对大唐出兵。” “呵呵”封德彝忍不住嘲笑:“这只是你的想法,突厥人可不这么想。 “万一他们又出兵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别忘了,我们刚经历过大战,兵力损失严重,短时间内恢复不了。 “再者,你是户部尚书,应该很清楚国库也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平息战火,养精蓄锐。” 王庾沉默了。 唐军先后经历了内乱、外患,将士们早已身心疲惫,国库空虚,军用物资也不足,短时间内不宜再开战。 见她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封德彝十分得意,转而对李渊说:“陛下,臣认为可以答应和亲的条件。 “至于其他的条件,必须让突厥减少一点。” “不行。” 听见封德彝的提议,王庾表示反对:“大唐的公主不能去和亲。” “为何不能?”封德彝看向她,语气冰冷:“作为公主,她们享受了荣华富贵,如今国家有难,她们就该站出来,为国分忧,为陛下分忧,这才是陛下的好女儿。” 这番话绵里藏针,分明是在指责她上次不听李渊的安排,嘴上说着愿意去和亲,背地里却去暗杀颉利可汗。 王庾听出了封德彝的暗讽,但她不后悔做过的事情,而且这一次,她要为那些公主争取自由。 她不再和封德彝争吵,而是对李渊说:“父亲,您是大唐天子,身份贵重,您的女儿怎能送去和亲呢? “若是您把女儿送去突厥和亲,那就意味着您承认大唐不如突厥,唐军打不过突厥的军队,是您怕了他们。 “可是,上次的战争,明明是唐军胜了,而不是突厥。 “作为胜利者,我们应该拿出胜利者的姿态,让他们认识到现在的唐军已经不是从前的唐军了,该怕的人是他们。” 一直沉默的李世民拍手称赞:“说得好,该怕的人是突厥,而不是我们。” 接着,李世民对李渊说:“父亲,我觉得晋阳说得对。 “突利可汗刚继位,突厥的内部并不团结,否则突利可汗不可能这么快停止战争,派使团来长安与我们议和。 “何况,突利可汗上次来长安时,曾表示愿意臣服大唐。 “所以,他不可能会提出这么狂妄的条件,我觉得突厥使者是在试探我们” 第1044章 起了争执 李渊微微颔首,似乎很赞成李世民的看法。 但是,陈叔达并不赞成:“殿下此言差矣。 “当初,突利可汗虽是小可汗,但经常被颉利可汗打压,再加上他征税无定规,引得部下和百姓不满,地位岌岌可危。 “所以,他才向我朝示好,表示愿意臣服大唐。 “但现在不一样,颉利可汗死了,突厥众部碍于情势拥立了突利可汗。 “如今突利可汗是突厥的可汗,底下拥有数十万的精兵强将,即便内部有矛盾,也不妨碍他们一致对外。 “所以,现在的突利可汗肯定没有臣服之心,他也很有可能会再次率军南下,进犯我国。” 李世民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陈叔达说得对,人心易变,何况突利现在坐上了可汗之位,想法自然与当初不一样。 突利当初对他许下的承诺,现在肯定不会遵守,毕竟突利已经当上了可汗,不再需要他的帮助。 这时,萧瑀说道:“即便突厥内部的矛盾没有解决,突利可汗不会派兵来攻打关中,但是他们依然会抢掠边关。 “陛下,您应该很清楚,突厥人抢掠边关,通常都是抢了财物就跑,也不恋战,我们根本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边关百姓也会有怨言。 “所以,我们必须与突厥言和。” 李渊点头:“自然要言和,我们的军队也经不起折腾了。” 封德彝趁机进言:“陛下,若是送一位公主去和亲就能让边关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这样也未尝不可。” 见王庾又要反对,封德彝又补充道:“当然,晋阳公主不能去,她是户部尚书,得留下来。 “陛下,您可以从其他公主中挑选一位,送去突厥和亲。” 这番话并未堵住王庾的嘴,王庾依然很生气,不过她面上不显,而是向李渊提了一个建议: “父亲,中书令说得对,为了平息战火,我们必须答应和亲的条件。 “您不如认中书令的女儿为义女,封为公主,送去突厥和亲。这样不仅能平息两国战火,还能成全中书令的一片忠诚。 “父亲,您觉得如何?” 闻言,众人目瞪口呆。 封德彝气得火冒三丈,指着王庾的鼻子骂道:“晋阳公主,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害我?” 王庾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直视他:“中书令刚才不是说和亲未尝不可吗? “怎么事情落到你的头上,你就不愿意了? “难道在你心中,陛下的女儿还比不上你的女儿吗?” 李渊脸色一沉。 陈叔达等人齐齐垂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王庾惦记上他们的女儿。 “陛下,臣没有这个意思,是晋阳公主误会了。” 封德彝连忙向李渊解释:“不是臣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只是突利可汗要的是陛下的女儿,是真正的公主。 “若是我们以他人充当皇室公主,突利可汗知道了,肯定会非常生气。 “到时候突利可汗一怒之下,率军攻打关中,又会生灵涂炭” “行了。”李渊板着脸打断封德彝的话:“你放心,我不会送你的女儿去和亲。” 然而,封德彝听见这句话不仅没有放心,反而心惊肉跳。 他当即跪下:“陛下,臣愿意献出自己的女儿,只要能平息战火,护边关百姓平安,臣愿意贡献自己的一切。” 听见这话,李渊怒气稍减:“起来吧,孤没有怪罪你。” “谢陛下。”封德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李渊再次扫视众人:“说了这么多,诸位可想到了对策?”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和亲是最好的办法,答应了和亲,其他的条件才好谈。 可是,晋阳公主不同意,他们若是同意和亲,晋阳公主就要送他们的女儿去和亲,那他们还能说什么? 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渊顿时就来气,转向王庾:“晋阳,你有什么办法?” 王庾上前一步:“父亲,我去跟突厥使团谈,我保证,一定会让您满意。” 李渊没有立即答应她,而是问李世民:“太子意下如何?” “儿认为,可以让晋阳去试试。”李世民道。 于是,李渊说道:“从现在开始,与突厥谈判的事就由晋阳公主全权负责,鸿胪寺和礼部协助。” 第二次谈判。 看见郑元璹走进来,执失思力抖着腿,挑衅地说:“怎么样,你们的陛下决定好了吗?” 郑元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退到一旁。 “今天,我来跟你们谈。” 王庾从后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礼部尚书唐俭。 “晋阳公主?”执失思力猛地站起来。 王庾走到上位,坐下:“没错,正是在下。” 闻言,突厥使团的其他人皆变了脸色。 他们已经知道了颉利可汗就是被晋阳公主所杀,上次他们战败也是晋阳公主谋划的。 王庾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突厥人,最后落在执失思力的脸上:“你们给我听好了,大唐的公主不会去和亲,更不会嫁去突厥。 “你们最好死了这条心,否则我就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见王庾凶神恶煞,执失思力等人以为她带了兵来,立马就握住了刀柄,准备随时战斗。 “晋晋阳公主”特勒热寒强作镇定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们现在已经停战,你们的陛下也已经同意了议和。” 看着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唐俭不免失笑:“诸位请放心,唐国是礼仪之邦,自然不会干那些违背盟约的缺德事,也不会杀使者。” 闻言,特勒热寒顿觉脸上发烫,这句话分明是指责他们违背盟约。 不过,其他的突厥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们听到王庾的话,心又悬了起来。 王庾板着脸道:“如果你们的要求太过分的话,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突厥众人:“” 执失思力是武将,自然不会因为两三句话就被王庾吓住,他说:“让唐国公主嫁给我们的可汗,那是为了两国永世修好,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晋阳公主,你年纪小,不懂两国邦交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向你的父亲请示一下。” 王庾:“不必请示,这件事我说了算,你要说什么就跟我说。” 执失思力不相信她,看向了郑元璹。 “将军不必怀疑,陛下已经将这件事交由晋阳公主全权处理。”郑元璹解释道。 闻言,突厥使团的人再也不敢轻视王庾。 不过,执失思力的态度依然强横:“晋阳公主,我也告诉你,唐国若不同意送公主去突厥和亲,这个盟约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第1045章 威胁试探 突厥败了,却依然这么嚣张,是因为突厥骑兵的强大,更是因为突厥骑兵在上次战争中的损失并不大。 至少对于损失惨重的唐军来说,突厥的损失算不了什么。 王庾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清楚以唐国目前的兵力,不宜和突厥开战。 但是,突厥人并不知道唐国的真实情况。 所以,王庾的态度也很强势:“既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那就请各位使者回突厥吧。” 执失思力:“” 使团众人:“” 突厥人很懵,他们没有想到王庾一上来就谈崩了,完全堵死了谈判的所有可能。 如今,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强硬到底,回突厥;要么后退一步,继续商谈。 特勒热寒看执失思力双拳紧握,脸色铁青,拉不下脸后退一步,他便站了出来,陪着笑说:“晋阳公主,有话好好说嘛。 “我们千里迢迢从突厥来到长安,就是秉承着两国友好的宗旨来谈盟约的。 “晋阳公主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绝对,毕竟你也不想两国再开战吧?” 王庾微微勾唇,目光扫过黑着脸的执失思力,最后落在特勒热寒的脸上:“当然,两国开战,受苦的是两国百姓,我自然不愿开战。 “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会任由你们狮子大开口。 “总之,唐国公主不会去和亲,这个想法你们可以打消了,其他的一切好谈。” 特勒热寒犹豫了:“这” 见他犹豫,王庾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挑眉道:“要和亲也行,但这个和亲公主只能是我。” 特勒热寒神情一滞,眸中闪过害怕,就连执失思力等突厥使团的人也变了脸色。 唐俭看见他们的表情,不觉翘起了嘴角。 经过渭水一战,突厥的勇士都怕了小庾儿,就连突利可汗也只敢提和亲,却不敢重提让小庾儿去和亲的事。 王庾的声音还在继续:“上次,你们不是想要我嫁去突厥嘛,我答应了。 “并且,我会满足你们可汗的条件,带着我的护军一同去突厥。 “对了,我还会带些火器去,权当嫁妆了” 有突厥使者听到“火器”两个字,双眼顿时放出光来。 他们上次抢的火器都用完了,那些还能再用的火炮、火铳什么的在混乱中全被唐军抢了回去,如今他们手中是一件火器都没有。 若是晋阳公主能带些火器过来,自然是好事。 “哦,就是那件杀了你们前任可汗的火器,我准备带去突厥。 “万一你们谁欺负我人生地不熟的,我就用它杀了谁。” 听了王庾这番话,突厥使者瞬间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特勒热寒当即说道:“好,我们不要和亲公主了,但其他的条件不能变,你们必须答应。” 好样的,完成一个任务了。 王庾在心中鼓励自己,面上还是一副蛮横的表情:“其他的条件?我一个都不答应。” “什么?一个都不答应?”执失思力坐不住了,暴跳如雷:“晋阳公主,我看你分明是不想和我们谈” “不不不,我当然想跟你们谈。”王庾反驳道。 执失思力脸黑如墨,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你若真的想跟我们谈,就不会拒绝我们的条件。” “那也得看什么条件吧?你们一张口就要这么多,分明是在为难我们。” “这还叫多?”执失思力冷嗤:“比起从前你们陛下送过来的财物,现在这些已经算少的了。” 王庾冷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你们别忘了,颉利可汗的尸首还在我们手中,还有你们五百多名战俘。 “现在是你们求着我要人,而不是我求你们。” 执失思力神情一僵,随即又怒火中烧,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别嚣张,大不了” “将军。” 特勒热寒连忙走到执失思力的身边,小声劝道:“将军切莫冲动,别忘了了我们来的目的。” 听见这话,执失思力怒气稍减,又重新坐了下去。 于是,特勒热寒好声好气地问王庾:“晋阳公主,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把前可汗和战俘还给我们?” “这才对嘛,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王庾惬意地往后靠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本来呢,我父亲是打算把颉利可汗和战俘直接还给你们的。 “但是你们狮子大开口,让我父亲非常生气。 “现在你们要想带人走,就必须拿牛羊来换。” 这话一出口,突厥使团的人再次目瞪口呆。 什么? 从来都是别国送东西给他们,什么时候轮到他们送牛羊给别国了? 执失思力面露嘲讽:“果然是个黄毛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说出这种话。” 对于他的嘲笑,王庾并没有生气,淡淡说道:“看来,你们是不同意了?” “当然不同意。”特勒热寒的语气也不太好。 闻言,王庾起身:“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吩咐道:“鸿胪卿,安排人送使团离开长安。” 突厥使团:“” 他们以为王庾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郑元璹立刻叫了人来,要把他们送走。 “且慢。” 特勒热寒慌了:“晋阳公主,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 王庾冷笑:“我这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最烦那种拐着弯说话的人,也不喜欢别人试探我。 “你们既然来要人,就要付出点代价。 “至于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们可以给你们,但那是我们两国建立友好盟约之后,双方进行的礼尚往来,而不是勒索。 “若你们不同意,那就回突厥,让你们的可汗带兵来,我们唐国不怕与你们交战。” 特勒热寒沉默了。 执失思力目光阴沉地瞅着王庾:“晋阳公主当真不怕我们突厥的铁骑吗? “这次谈不拢,下次可就不是三十万突厥铁骑进攻唐国了,我们会出动突厥所有的兵马。” 唐俭心中一紧,面上神色不变。 然而王庾却笑了:“是吗?那正好试试我们的新武器。 “不过,你回去之后可要记得告诉突利可汗,千万千万不要亲征,否则他将是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突厥可汗。 “哦,对了,还有你们几个,最好也不要出现在战场。 “因为我这人记仇,看见你们会忍不住用新武器杀了你们。” 话落,她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砰” 第1046章 联手刁难 当王庾做出那个动作后,执失思力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 上次渭水一战,他们只看见颉利可汗死在他们的面前,但不知道他死于何种武器,他们只知道这种武器可以远距离杀人,且威力巨大,一击即中。 唐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火器,尤其是这种未知的威力巨大的武器。 即便是草原上最凶猛的勇士,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执失思力冲特勒热寒使了个眼色。 于是,特勒热寒出面说道:“好,我们愿意用牛羊来交换。” 闻言,王庾回头冲唐俭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重新坐下:“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具体的事宜。” 双方坐在一起,足足商量了两个时辰,才定下一份初步的盟约。 谈妥之后,王庾和唐俭带着盟约进了宫,呈交给李渊。 “好,真是太好了。” 李渊看见那份盟约后,不禁拍手叫好,狠狠地夸赞了一番王庾和唐俭。 “陛下谬赞了,这一切都是晋阳公主的功劳,臣就是去充个人数。”唐俭道。 王庾说:“唐尚书就不必谦虚了,没有你在那里坐镇,我会胆怯的。” 胆怯? 唐俭不信这句话,但也明白王庾的意思,便不再说什么。 李渊笑着说:“你们都不必谦虚了,待签了盟约之后,你们所有人,通通都有赏。” “谢陛下。”两人齐呼。 李世民忍不住揶揄:“父亲,看来小庾儿很适合跟外邦使者打交道,不如让她做鸿胪卿吧。” “殿下,万万不可” 唐俭的话还没说完,王庾就打断了他的话:“让我做鸿胪卿?好啊,这个官可比户部尚书轻松多了。” 说着,王庾一本正经地对李渊说:“父亲,二兄的主意很好,您就把我调去鸿胪寺吧。” “好什么好?”李渊脸色铁青,瞪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尴尬地垂下头,心里把王庾骂了一顿。 “好了,你们去准备一下,明日与突厥签订盟约。”李渊吩咐道。 三人道声是就告退了。 到了殿外,李世民忍不住骂王庾:“臭丫头,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我也是开玩笑的啊。”王庾露出无辜的表情。 李世民:“” “哈哈”唐俭忍不住大笑。 “咳!”李世民猛咳了一声。 唐俭立刻收起笑容,严肃地对王庾说:“晋阳公主,走,我们去鸿胪寺。” 第二日,唐国与突厥再次签订了盟约,双方约定互不侵犯,永世修好。 之后,李渊派人护送突厥使团回国。 中原无战事,唐国的重心就转移到了休养生息上,王庾因此忙得见不着人影。 而林郅悟忙着造武器,也没空去找王庾。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了两年,终于到了李渊给的期限。 “陛下,您给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这是三把狙击枪,请您过目。” 说完,林郅悟命人呈上武器。 李渊和李世民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 不过,他们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你也算是有本事。” 李渊夸了林郅悟一句,就拿起枪对准了远处的酒坛。 “砰!” 一枪落空,酒坛依然悬挂在树上。 李渊顿时沉下脸:“我看这次做的枪没有第一把的准头好,你是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就胡乱做了三把来糊弄我?” 听见这话,林郅悟顿时就不高兴了:“陛下,您可以怀疑其他的,但不能怀疑我胡乱造武器。 “造武器,我是认真的,我不会为了完成任务就胡乱造一把武器。 “陛下,这把枪的准头没有问题,您若不信,就让太子殿下试试。” 李渊怒了:“你的意思是我的眼睛不好使?” 林郅悟很想说“是的”,但一想到王庾,立刻挤出笑容,讨好道:“当然不是,您的眼睛怎么会不好使呢? “我的意思是,您从未练过,对这种武器不熟悉,自然是射不中。 “您想想,晋阳公主那么聪明,她练了一年才能射中突厥可汗,您这没练过的” 李渊重重地“哼”了一声,吩咐李世民:“太子,你去试试。” “是,父亲。” 李世民遂拿起另一把枪,瞄准了远处的酒坛。 “砰!” 酒坛纹丝不动。 李世民脸色铁青,冲林郅悟发难:“平国公,我经常用你两年前造的枪练习射击,现在已经能做到百发百中。 “但是你这把新造的枪,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你是不是在糊弄我们?” 林郅悟脸色一变,拿过李世民手中的枪就检查起来:“没问题啊。” 他又把狙击枪递给李世民:“殿下再多试几枪。” 结果,不管李世民射几枪,都没有打中酒坛。 林郅悟不信邪,自己亲自射了几枪,结果与李世民一样。 最后,林郅悟说:“看来我们的枪法都不行,不如叫晋阳公主试试吧。” 听见这话,李渊一掌拍在案几上:“平国公,你还敢狡辩? “这分明就是你造的枪有问题,居然还怪我和太子的枪法不行,你可真行。” 说着,他拿起案几上的枪就扔向林郅悟:“拿回去,给我好好检查一下,什么时候没问题了,就什么时候来见我。” 林郅悟唯恐枪摔坏了,小心翼翼地接住枪,抱在怀里:“陛下,这枪没问题,是” “放肆!” 李世民喝止他:“就是枪有问题,还不拿回去检查检查?” 林郅悟攥紧了怀中的枪,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与晋阳公主的亲事” “等你的枪没问题了再说。”李渊板着脸道。 林郅悟忍了忍,最后还是把怀里的枪放进匣子里。 “臣告退。” 林郅悟吩咐护卫带上武器离开。 “慢着。” 李渊突然出声:“你先带一把回去检查,找出问题了再一起改。” 说完,就起身离开。 而钱九陇一手提一个匣子,迅速跟上了李渊。 紧跟着,李世民带着所有的宫人扬长而去。 林郅悟:“”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若还没有看出李渊和李世民在为难他,那他真的是个傻子。 “可恶” 林郅悟一脚踢翻了案几,在心里狠狠地把李渊和李世民骂了一顿。 等着瞧,他一定会把王庾娶回家 第1047章 她不想嫁 千秋殿。 “哈哈” 李渊放肆大笑了一阵,忍不住对李世民说:“刚才看见林大郎那憋屈的样子,真是痛快。” “父亲您高兴就好。”李世民嘴角含笑,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李渊收起笑容:“哼,我倒要看看他接下来会想什么办法。”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父亲,您是不是不想把小庾儿嫁给林大郎?” 闻言,李渊顿了一下,而后深沉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反正小庾儿不急着嫁人,他有的是时间观察。 李世民察觉出了李渊的意思,心里不免为王庾着急。 他观察了两年,王庾其实对林郅悟还是有感情的,虽然她没有同意这门亲事,但也没有反对。 就在李渊琢磨着怎么刁难林郅悟时,边关传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奏报。 “启禀陛下,突厥人又开始侵犯我国边关了,这是并州总管派人送来的奏报。”钱九陇双手奉上。 李渊和李世民齐齐变了脸色。 看完奏报后,李渊命人召集重臣,在政事堂商议对策。 “这帮突厥蛮子,又反悔?还真是无耻。” 封德彝狠狠地骂了一通,就对李渊说:“陛下,突厥人现在还只是侵犯边关的城池,但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冲破边关,往关中方向来。 “请陛下即刻下旨,派兵增援并州,一定不能让突厥军队越过边关。” 王庾附和:“中书令言之有理。” 听见王庾赞成他的看法,封德彝很诧异。 这丫头平日里在朝堂上没少跟他作对,今日居然会同意他的看法,真是稀奇。 下一刻,王庾继续说道:“边关安稳了两年,如今突厥人再次违背盟约,侵犯我国,肯定是因为突利可汗稳住了内部政局。 “赵德言死了,没有异族乱突厥内政,突利可汗很容易收拢人心。 “不过,我们唐军也不是吃素的,这两年,将士们日夜操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消灭突厥。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父亲,我认为可以一面派使者前去质问突厥,拖延时间。 “一面调集精兵强将,然后借此事发难,打突厥一个措手不及。” 李世民微微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先派使者去迷惑突厥人,让他们以为我们不敢开战。 “实则我们已经调集了精锐,准备全力攻打突厥。 “好,好主意。” 李世民看向李渊:“父亲,您意下如何?” 李渊陷入了深思。 这两年,唐国上下为消灭突厥做了很多准备,但他不确定现在就是全面开战的最佳时机。 万一失败 “陛下。” 陈叔达的声音把李渊的神色拉了回来,他说:“臣认为现在还不是与突厥开战的时候,还是先派使者前去,再召集军队屯于边关,以震慑突厥。” 萧瑀赞成了陈叔达的意见。 接着,封德彝也赞成了。 不过,王庾和李世民还是坚持应该借此机会向突厥开战。 双方为此争论不休,谁也不肯让步。 李渊听得心烦,大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陛下(父亲)息怒。”众人连忙请罪。 李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宣布:“就照陈仆射的话去做吧。 “命鸿胪卿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 “传令李世积,调集并州周边地区的兵马,屯于边关,震慑突厥。” 王庾郁闷地回到府中。 刚一进府门,就见李德謇提着两个食盒朝她走来。 “公主,李大郎已经等您半个时辰了。”王康达禀道。 王庾皱起了眉头,对李德謇说:“跟我来。” “好勒!” 李德謇迈着欢快的步子,跟着王庾进了前院花厅。 他放下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小庾儿,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味道还不错。 “尤其是这个鸡腿,你上次吃了不是说味道很好吗,我今天又给你多做了一盘。 “来,快趁热尝尝。” 望着满满一食案的美味佳肴,王庾顿觉头疼,她斟酌着说:“其实,你不用亲自下厨给我做吃的,我府中的徐厨娘厨艺很好。 “再说了,你每天当差也很辛苦,就不要在这样的杂事上浪费时间了。” 李德謇急忙解释:“这不是杂事,给你做吃的是最要紧的事情。 “何况,我也不觉得累,也没有耽误差事。” 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小庾儿,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你不好意思跟我说真话?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不好吃就直接跟我说,我会改的。” 王庾:“不是,你做得很好吃。” “真的?”李德謇瞅着王庾的脸,见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就知道她在撒谎。 于是,李德謇说:“小庾儿,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不用顾及我。” 王庾挑眉:“真的?什么话都可以跟你说?” “当然是真的,我想听真话。”李德謇重重地点头,表情非常真挚。 “你们都下去吧。” 王庾把厅内的仆人都打发走之后,然后严肃地看着李德謇:“你是不是喜欢我?” “” 李德謇有点懵,还有点慌:“你你怎么知道?” 傻子都看出来了。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问:“你想娶我?” “嗯。”李德謇讷讷地点了一下头。 王庾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李大郎,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兄弟看待,从未对你有过其他的想法。 “我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像最初那样,互相关心、互相扶持,做永远的兄弟。” 听到这话,李德謇心中最柔软的东西瞬间崩塌,他似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表情十分痛苦。 他不甘心,问道:“你不想嫁给我?” “是,我不想嫁给你。”王庾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回答他的问题。 李德謇身形摇晃了一下,随后他握紧双拳,红着眼问:“是不是因为我的爵位不高,官职也不高,所以你才不愿意。” “不是,我嫁人考虑的不是这些东西。”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只把你当兄弟,没有男女之情。” 李德謇再受打击,他闭上眼睛,将酸涩逼了回去。 再次睁眼时,他眼前清晰了很多:“你喜欢林郅悟?” 王庾愣了一下:“算是喜欢吧。” “好我明白了。” 李德謇转身,望着案上的菜肴,酸楚涌上心头。 “这些菜是我做给兄弟吃的,你尽管吃。” 丢下这句话后,李德謇就离开了这里。 “唉” 王庾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1048章 她有麻烦 街市上熙熙攘攘,两旁商肆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县主。” 听到这声称呼,喜平县主假装没有听见,加快了脚步,钻进人流中。 但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很快就抓住了她。 “县主,请您跟我们回去。”五六名奴仆包围了喜平县主和她的丫环芍药。 喜平县主板着脸,喝道:“让开。” 为首的护卫并未被她吓住,反而沉着脸道:“既然县主不肯回去,那属下就冒犯了。” 话落,一把抓住喜平县主就往前拽。 “放开我,我命令你放开我,听到没有”喜平县主拼命挣扎。 芍药上前阻止,却被打晕扛走。 无奈之下,喜平县主只好大叫起来:“救命啊,这些人是盗匪,快救我” 听见这话,原本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围上去:“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小娘子,真是胆大包天。 “快放开小娘子,不然我们报官了。” 乔护卫露出不屑的表情,掏出令牌:“我等是高平王府的人,这是高平王的家务事,谁敢插手?” 看见高平王的令牌,众人立刻让开道路。 有人盯着被抓女子的脸看了看,小声地对同伴说:“那小娘子好像是喜平县主” 乔护卫一记眼刀射过来,这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李德謇提着一个酒坛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你,放开她。” “李大郎?” 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喜平县主欣喜地喊道:“李大郎,救我。” 乔护卫脸色一变,随即把喜平县主给身边的人,自己则上前,小声地跟李德謇解释:“李大郎,县主偷跑出来,高平王十分担心,故而派我们出来寻找。” “这样啊,那你们走吧。”李德謇让开了道路。 看见李德謇的举动,喜平县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回府。” 乔护卫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就在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经过李德謇身边时,喜平县主突然用力挣脱奴仆的手,扑向李德謇。 “嘭!” 李德謇毫无防备下被喜平县主一扑,没能稳住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啪!” 他手中的酒坛摔得粉碎,酒香四处弥漫。 而喜平县主倒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脸只距离三寸远。 李德謇懵了,愣愣地看着那一双秋波潋滟的眸子。 喜平县主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定定地看着李德謇的眼睛,心儿如同小鹿乱撞,怦怦地似要跳出来。 看见这一幕,高平王府的人脸色大变,连忙去扶喜平县主。 “不要碰我。” 喜平县主挥开仆人的手,把李德謇拽了起来:“李大郎,你不要听他们瞎说,他们要抓我,我不要回去。 “求求你,帮帮我。” 见乔护卫伸手来抓她,喜平县主连忙躲到李德謇身后,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服:“帮帮我” 此时,李德謇的醉意已经完全消失,他感觉到后背的衣服在颤抖,心中突然一软。 “县主,您偷跑出来,高平王很担心您,怕您遇到坏人,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乔护卫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到。 喜平县主脸色一红,垂着头说:“我不回去。” “县主,您看天都快黑了,马上就要宵禁了,您在外面也逛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府了。”乔护卫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个时候,周围的百姓已经明白过来,原来是高平王府的县主偷偷溜出来玩。 于是,他们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是啊,县主,马上要宵禁了,您还是跟他们回去吧,不然高平王该担心了。” “县主,回去吧,您要是还想出来玩,明日再出来就是了” 身后的小娘子没有吭声,也没有出来。 李德謇能感觉到她的恐惧,尤其是他们提到高平王时,她就会抖一下。 乔护卫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绕过李德謇,去抓喜平县主。 然而,李德謇突然张开双手,拦住了他们:“喜平县主既然不想回府,你们又何必强迫她?” 乔护卫脸色一沉:“李大郎,这是高平王府的家务事,您插手恐怕不妥吧?” 是不妥。 李德謇很为难。 “帮帮我。”身后又传来了怯弱的声音。 唉 李德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回头对身后的小娘子说:“县主,你是不是和晋阳公主约好了今日去她府中下棋?” “啊?”喜平县主有点懵。 笨蛋,这都不知道接话。 李德謇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说道:“晋阳公主等了你很久,你却一直没有出现,她很生气。 “我觉得你还是现在去一趟晋阳公主府,跟晋阳公主道个歉吧。” 喜平县主顿时反应过来:“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糟了,糟了,晋阳公主生起气来很可怕的,她明儿肯定会掀了高平王府,我还是现在去给她赔罪吧。” 话落,她对李德謇说:“李大郎,我的丫环晕倒了,你能帮我把她搬到马车上吗?” “举手之劳。” 于是,李德謇从仆人手中抢过芍药,问喜平县主:“马车在哪里?” 喜平县主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那里。” 她没有坐马车出来,因此指的是高平王命人准备的那辆马车。 到了马车旁,喜平县主赶走车夫,又对李德謇说:“李大郎,你能送我去晋阳公主府吗?” “举手之劳。” 李德謇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就坐上了车夫的位置。 “驾!” 马车离去。 乔护卫吩咐:“你们几个跟上去,盯紧了。” 几名仆人立即去追马车。 仅剩的一名仆人忍不住问道:“乔护卫,我们就这样放县主离开吗?” 乔护卫面无表情道:“那还能怎么办?难道你想看见晋阳公主拆了高平王府吗?” 晋阳公主,那是能得罪的人吗? 仆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乔护卫,我觉得县主和李大郎在撒谎,晋阳公主根本就没有约县主下棋。” “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乔护卫冲他吼道。 仆人瑟缩着后退:“那您为什么不阻止县主?” 乔护卫面色沉重:“李大郎是晋阳公主的结拜兄弟,他们的交情很深,李大郎既然这么说了,晋阳公主就一定会帮他打掩护。 “我们若是现在出手,就真的得罪晋阳公主了。” 仆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是乔护卫考虑得周全。” “走吧,回府禀报主子。” 当王庾再次看见李德謇时,很是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德謇侧身,指了指后面:“她有麻烦,你帮帮她吧,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庾惊愕地看着他带来的小娘子:“喜平县主?” 第1049章 有人阻拦 王庾扫了一眼攥着帕子不放的喜平县主,扯出笑容,尽量释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你是永安王的女儿,又比我小两个月,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阿姐。” 喜平县主犹豫了一下,然后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姐。” 王庾顺势说道:“既然叫我一声阿姐,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必拘束。 “刚才李大郎说你有麻烦,不如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 喜平县主攥着帕子的手更用力了:“我我我没事。” 帕子已被她攥得不成形。 王庾本想帮她,但见她再三犹豫还是不肯说,便失了耐心:“既然没事,那我差人送你回府吧。” “不要,我不要回府。”喜平县主急道。 王庾皱起了眉头。 芍药见王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唯恐她发怒把主子赶出去,便冲到王庾面前,跪下:“晋阳公主,求您救救我家县主吧。” 见状,喜平县主喝道:“芍药,闭嘴。” 芍药侧头看向她,目光坚毅:“不,我不闭嘴。 “县主,晋阳公主是您的阿姐,她一定会帮您的,您要相信她。” 喜平县主沉默了。 于是,芍药趁机对王庾说:“晋阳公主,高平王要把我家县主嫁给右监门率,求求您帮帮我家县主,阻止这件事吧。” “右监门率?”王庾在脑海中搜索起来。 突然,她瞪大了双眼,面露惊愕:“那不就是长孙安业吗?他已经成亲了。” 听到“长孙安业”四个字,喜平县主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芍药道:“对,就是他,高平王是想让县主给他做妾。” 王庾顿时就怒了,拍着桌子道:“做妾?这也太过分了吧?好歹也是他的亲妹妹” 骂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高平王是永安王的嗣子,并不是喜平县主的亲兄长,而是堂兄。 不过,作为堂兄和名义上的亲兄长,李道立居然让喜平县主去做妾,这确实可恶。 唉这世道,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处处受人欺负。 王庾不用想也知道李道立此举的用意,不过就是想巴结长孙家族,毕竟长孙安业是长孙氏的异母兄长。 虽然长孙安业在其父亲死后,把长孙无忌和长孙氏赶出了家门,但是长孙氏不计前嫌,待长孙安业很亲厚,这就让很多人看到了机会。 “是啊,好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怎么能给人做妾呢?”芍药愤愤不平。 王庾奇怪地看向喜平县主:“你怎么不进宫将这件事告诉陛下?他若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为你做主。” 喜平县主擦干眼泪:“我进宫了,但没有见到陛下。” “那你去见了贵妃吗?或者太子妃?”王庾又问。 喜平县主神情落寞:“我去了,但没有见到人。” 王庾更加觉得奇怪了,不说万氏,就说长孙氏,她心地仁善,不可能不见喜平县主。 除非有人阻拦喜平县主。 这时,芍药愤然说道:“后来,高平王得知了县主进宫的事情,就把县主关在府中,不允许县主出房门半步。 “今天,我好不容易买通了守卫,和县主逃了出来,却又被他们抓住了。 “幸好后来遇到了李大郎,他出手救了县主。 “当然,我们更感激晋阳公主的收留。” 说着,芍药向王庾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还请晋阳公主再施以援手,救救县主吧。” 见状,喜平县主终于下定决心,作势要对王庾下跪:“求阿姐帮帮我。” “别这样,快起来。”王庾及时扶住喜平县主,把她按在椅子上:“你我是姐妹,我自然会帮你,你不必这么客气。” 闻言,喜平县主和芍药大喜,当即向王庾道谢。 王庾道:“这样,今晚你就留在我府中,明日跟我进宫去面圣,亲自把这件事告诉陛下。” 喜平县主再次道谢:“多谢阿姐。” 随后,王庾派人去高平王府。 得到消息的李道立把乔护卫狠狠地骂了一顿:“废物,两个小娘子都看不住,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乔护卫立刻跪下请罪:“主子息怒,是属下无能。” 李道立并没有看他,继续骂道:“还有那个李德謇,枉我平日里把他当兄弟一样对待,他倒好,几次坏我的好事。 “这个臭小子,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 骂了一通之后,李道立吩咐:“传我口信,让他们在晋阳公主府外好好守着,一旦喜平县主出来,就把她带回来。” “是,主子。” 没过多久,乔护卫又回来了:“启禀主子,晋阳公主派人来传信,说是晋阳公主与喜平县主相谈甚欢,留喜平县主在晋阳公主府小住几日。” 听到这话,高平王脸色铁青。 沉默了片刻,他吩咐道:“给我盯紧了,晋阳公主明日一出府,我亲自去接喜平县主。” 而另一边的李德謇刚进府门,就被护卫告知:“大郎,娘子让您过去一趟。” 李德謇遂往正院方向走。 “阿娘,您是没有看见,那情景,啧啧” 李德奖正说得起劲就看见李德謇走进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下一刻,他又放开手,讨好地喊了一声:“兄长。” 李德謇扫了他一眼,就向张出尘行礼:“阿娘,您找我?” 张出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不同寻常的脂粉香味。 “听说,你刚才从高平王的人手中抢走了喜平县主,有没有这回事?” 这话不对啊。 李德奖连忙纠正她的话:“阿娘,是英雄救美。” “你闭嘴。” 见张出尘眼光如刀,李德奖连忙闭上嘴巴,退到一旁。 李德謇看了看自己的兄弟,然后回答母亲的问题:“我没有抢人,是喜平县主要去给晋阳公主赔罪,请我送她一程。” “啪!” 张出尘一巴掌拍在案上,喝道:“你还敢骗我?这谎话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信吧?” 李德奖抬手挡住嘴,小声说道:“兄长,阿娘都知道了,你就老实交代吧。” 这个臭小子,肯定是他告的状。 李德謇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张出尘说:“对,喜平县主不是去向晋阳公主赔罪,她是不想回府。 “所以,我就送她去了晋阳公主府。” 见他老实交代,张出尘面色稍缓:“你可知她为何不想回府?” 李德謇:“” 第1050章 盘算落空 为何不想回府? 李德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再说一个小娘子不想回府,肯定是有难言之隐,我又何必去打听,让人难堪?” “哟兄长,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心疼了。”李德奖揶揄道。 李德謇顿时冲过去,一巴掌挥他头上:“胡说什么呢?事关姑娘家的名声,别乱说。” “谁乱说了?”李德奖捂着头,委屈地跑到张出尘身边:“阿娘,我亲眼所见,兄长都和喜平县主抱一块了。 “还有兄长看喜平县主的眼神,直勾勾的,都这样了,还敢说心里没鬼?” 说到这里,李德奖扭头看向李德謇:“我看兄长就是胆小,不敢承认自己喜欢喜平县主。” 李德謇:“” 张出尘看着李德謇的眼神立刻就变了,这小子不喜欢小庾儿了? 一看母亲那眼神,李德謇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一痛,便将愤怒发泄到李德奖身上:“臭小子,你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见李德謇举着拳头冲过来,李德奖连忙往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说:“我没有胡说,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阿娘您不信的话,可以去打听” “你站住,闭嘴。” 眼见着李德謇就要追出去,张出尘连忙喊道:“回来,我还没问完呢。” 李德謇只好转身回去,解释道:“阿娘,那就是意外,喜平县主是不小心才摔我身上的,我也没有喜欢她。” “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了,而是很多人都看见你和喜平县主抱在一起,这已经是” 说到这里,张出尘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没办法,为了保全喜平县主的名节,你只好娶她为妻了。” “什么?”李德謇急得跳了起来:“我不娶,我又不喜欢她。” 张出尘:“但是,你损了她的名节。” 李德謇:“” 他颓然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看见他这副模样,张出尘心中一动,问道:“小庾儿拒绝你了?” 李德謇的头垂得更低了。 “唉”张出尘又叹了口气。 随后,她走到李德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郎,这都是命,你别难过。小庾儿不喜欢你,还有别的姑娘喜欢你。 “我看喜平县主就不错,虽然她兄长不怎么样,但她聪慧内敛,性情温顺,若嫁到我们府上,肯定能与你夫妻同心,琴瑟和鸣。” 李德謇有点烦躁:“可是,我又不喜欢她。” “那你讨厌她吗?”张出尘问。 李德謇顿了一下:“不讨厌。” 张出尘顿时就笑了:“不讨厌就行,待她嫁进来,你们日夜相对,自然就会生出感情来。 “这样,明日我就请官媒去高平王府提亲” “阿娘,您也太着急了吧?”李德謇猛地抬头看着她。 他刚被小庾儿拒绝,第二天就去向别的姑娘提亲,这要是让小庾儿知道了,还以为他对她的喜欢都是骗人的。 张出尘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你放心,你对小庾儿的感情,小庾儿心里清楚得很。 “她若是知道你能和喜平县主定下亲事,也会替你高兴的。” “可是”李德謇还是很犹豫:“阿娘,就不能晚几天提亲吗?” 张出尘耐心地跟他解释:“要是没有街上那一出,晚上一个月或者一年都没有关系。 “但是那么多人看到了,我们若没有动作,恐怕喜平县主会被人非议。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去提亲,这样才能保全喜平县主的名节。” 最后,张出尘深深地看着李德謇:“大郎,你与喜平县主见过好几次了,她那么好的姑娘,你也不想看到她被人骂吧?” “我不想。” 说出这三个字后,李德謇突然就下定了决心:“那就明日去吧,这件事就拜托阿娘了。” 第二日。 王庾让喜平县主穿上男装,扮成了晋阳公主府的护卫,随同她一起进宫。 当王庾出府之后,守在外面的仆人立刻禀报了李道立。 没过多久,李道立就来到了晋阳公主府门前。 “高平王?” 王康达走到马车旁,冲李道立行礼:“见过高平王,不知高平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高平王恕罪。” 李道立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以前是跟过陛下的人,态度还算客气:“晋阳公主身为户部尚书,每日要处理不少政务,喜平县主留在公主府多有不便。 “你去请喜平县主出来,我这就接她回府。” 王康达:“真是不凑巧,喜平县主跟着我们公主进宫了。” 李道立顿时就变了脸色:“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得到确认,李道立当即吩咐:“去皇宫。” 但到了宫门附近,李道立突然又命车夫停下。 “主子,您怎么了?”乔护卫问。 李道立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回府。” 然而,他刚回到府中,坐下没有一刻钟,就有人来报:“主子,官媒求见。” 官媒? 谁来提亲? 不会是长孙安业派来的吧? 李道立沉下脸:“让她进来。” 很快,仆人就领着官媒进来了。 “见过高平王。”官媒恭敬行礼。 李道立挑眉看了她一眼,去端茶盏:“有什么事?” 官媒笑呵呵地说:“当然是喜事,安州大都督的长子想要求娶贵府的喜平县主,若是您同意,李府明儿就上门来提亲。” 李靖的长子? 李道立险些端不住手中的茶盏,那个臭丫头,真是好本事啊,居然搭上了李靖的长子 他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茶盏,眸中透露出凶狠。 官媒看见他的目光,吓得跌坐在地上:“哎哟” 李道立顿时缓过神来,看向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官媒连忙解释,但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道立放松了面部表情,轻轻地用杯盖摩挲杯沿:“这件事先容我好好想想。” 官媒:“是,是该好好想想,您慢慢想,我明儿再来。” 话落,官媒告退离去。 出了高平王府,官媒忍不住抚了抚胸口:“真是吓死我了,高平王那眼神太可怕了,也不知那喜平县主是不是跟她兄长一样? “若是跟她兄长一样,那就太吓人了,也不知道李大郎怎么就瞧上她了” 官媒走后,李道立就坐在椅子上思考刚才的事情。 他是应该把喜平县主嫁给长孙安业做妾呢,还是把喜平县主嫁给李德謇呢?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宫里就来人了。 “高平王,陛下宣您即刻进宫” 第1051章 混淆视听 在进宫的路上,李道立就猜想喜平县主肯定是见到了陛下,并且已经向陛下告状。 果不其然,当他走进千秋殿时,一眼就看见了喜平县主,还有太子和晋阳公主。 “臣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向李渊和李世民行礼之后,李道立又客气地冲王庾打招呼:“晋阳公主,你也在啊。” “高平王。”王庾同样很客气,但目光中含着冷意。 李道立将目光从王庾身上转移到喜平县主身上,关心地问:“妹妹在晋阳公主府可住得开心?” 喜平县主很是配合,淡淡回答:“晋阳公主待我很好,多谢兄长关心。” “那就好。”李道立又假惺惺地向王庾道谢:“晋阳公主,舍妹在你府上多有叨扰,还请多多担待。” 王庾语气很淡:“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李渊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话:“高平王,我问你,你是不是要把喜平嫁给右监门率做妾室?” 李道立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愤怒地说:“喜平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陛下,定是有人诬陷我,还请陛下严惩这人。” 亲耳听到李道立矢口否认,喜平县主心中怒火燃烧,直接与李道立对质:“兄长,在陛下面前撒谎就是欺君。 “那日是你跟我说,要把我嫁给右监门率做妾,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李道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妹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你莫不是这几日身体不舒服,常常梦魇,就分不清梦话与真话了吧?” “你”喜平县主完全没有料到李道立会耍无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府中的人都是李道立的人,不会为她作证,她若是这样和他一直争辩下去也得不到好结果。 于是,喜平县主冲李渊跪下,举起右手:“陛下,我敢对天发誓,我对您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你快起来,孤相信你。”李渊冲王庾使了个眼色。 王庾心领神会,去扶喜平县主:“快起来,我们都相信你。” 李渊阴沉着脸看向李道立:“高平王,永安王早逝,只留下这一个女儿,你既然是永安王的嗣子,就要照顾好喜平。 “如今喜平到了议亲的年纪,你非但不给她找户好人家,还让她去做妾?真是好大的胆子。” 面对皇帝的怒火,李道立不慌不忙地解释:“陛下,您误会了,喜平也误会了,她定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才误以为我要把她嫁给右监门率做妾。 “其实事情真相是,右监门率的确向我提过要纳喜平为妾,但是被我严词拒绝了。 “我李氏女儿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去给人当妾?自然是要挑个高门贵胄,做正妻。” 王庾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高平王,你既然拒绝了右监门率,为何还收下他送的聘礼?” 连这件事都知道?晋阳公主果然厉害,不过,他早有准备。 李道立镇定自如地回答:“晋阳公主有所不知,那右监门率态度很强硬,我拒绝了他,他还是把聘礼留下了,不肯带走。 “还扬言说一定要让喜平给他做妾” “呵呵!”王庾冷笑道:“你是高平王,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右监门率,又岂会在你府上撒野? “高平王,你要诬陷他人好歹也找个靠谱点的理由。” 面对她的嘲讽,李道立并未生气,而是露出一副害怕无奈的表情:“我那右监门率是太子妃娘家兄长,我不敢得罪。”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脸顿时就黑了。 而王庾比他更生气:“高平王,你休要混淆视听,把污水泼到太子妃身上。 “这件事明明就是你做得不对,还敢在陛下面前狡辩,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到处泼污水。” “我没有狡辩。”李道立怒而反驳:“我说的都是真话,那聘礼确实不是我想收的,只是右监门率放下就走了” 王庾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那就把聘礼送回去,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右监门率住在哪。” “我是打算今日送回去的,岂知李府请了官媒来求亲,我就耽搁了。” 听到这话,李渊开口问道:“哪个李府?” 李道立恭敬回答:“就是安州大都督李靖,他让官媒来我府上为长子求娶喜平。” 为李德謇求娶喜平县主? 王庾满脸惊讶,那小子昨日被她拒绝,今日就让官媒去高平王府求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喜平县主也很震惊,但她想起昨日两人摔在地上时的情景,又羞红了脸。 没想到,他竟然会向她提亲? 李世民不太相信,怀疑地看着李道立:“李大都督真的请官媒去你府上求亲了?” “千真万确,殿下若是不信就派人去李府查问。”李道立坦荡荡地回答。 幸亏李府今日来求亲,他正好借此事脱身。 李世民对李渊说:“父亲,李德謇今日当值,不如把他叫来问一问。” 李渊遂命人去叫李德謇。 很快,李德謇就来了:“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晋阳公主。” 他不自然地从王庾脸上移开目光,跟李道立、喜平县主见礼。 李世民替李渊问道:“李大郎,我问你,你父亲今日是否请了官媒去高平王府为你求娶喜平县主?” 听到这个问题,李德謇只觉得在王庾面前很窘迫,但是太子问话,他又不得不回答。 他垂下头,不敢看王庾:“我母亲今日确实请了官媒去高平王府” 李世民挑眉,也就是说,不是李靖的主意,而是张出尘的主意。 “好了,你下去吧。”李渊命令道。 闻言,李德謇立刻告退,逃命似的离开了千秋殿。 王庾望着李德謇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李渊看向李道立:“既然李府上门求亲,你可答应了?” “还未曾答应,臣正在考虑。”李道立如实回答。 听见这话,喜平县主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他肯定不会答应。 李渊又问:“你在顾虑什么?” 李道立缓缓说道:“父亲早逝,只留下喜平这一个女儿,她的亲事,臣自然要慎重,否则怎么对得起父亲,对得起陛下?” 李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第1052章 觊觎兵权 见李道立诱导李渊,似乎不想同意这门亲事,王庾就小声地问喜平县主:“李大郎要娶你,你愿意嫁给他吗?” “阿姐”喜平县主羞红了脸,将脸转向另一边。 王庾却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你若是愿意,我就为你争取这门亲事,你若不愿意,我就让李府放弃这门亲事。” 一听这话,喜平县主也不害臊了,转回头对王庾说:“我愿意。” 够果断,好样的。 王庾扬起唇角,打断了李道立的话:“父亲,我看李大郎和喜平县主两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不如您给他们赐婚吧。” 李道立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这个臭丫头,又打乱了他的计划,真是可恶。 而这时,李世民先是看了一眼喜平县主,然后对李渊说:“父亲,既是喜平县主的亲事,不如问问她的意见吧。” 本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永安王早逝,嗣子似乎又不太靠谱,李渊只好询问喜平县主的意见:“喜平,你觉得李大郎如何?” 喜平县主的脸更红了,头也垂得更低:“我李大郎甚好但凭陛下做主” 此时此刻,王庾对喜平县主又多了几分好感,这个小丫头虽然看着柔弱,但知道如何为自己争取。 “好,那孤今日就为你们做主。” 李渊当即命人拟旨,为二人赐婚,并且封喜平县主为喜平郡主,由礼部操持其婚礼。 “谢陛下。”喜平郡主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大大方方地谢恩。 李道立心中气愤不已,但面上装出了一副高兴的模样:“谢陛下隆恩。” 离开千秋殿后,李道立面无表情地对王庾说:“晋阳公主,如今舍妹要待嫁,一直住在你府中也不妥,就让她随我回府吧。” 王庾并未阻挠:“这是自然,不过,我们现在要去见贵妃,等见完贵妃,我再派人送喜平回府。” 只要她回府就行,李道立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就出宫了。 而王庾领着喜平郡主往后宫方向走,她说:“看你兄长的神情,恐怕是因为你昨日的举动记恨上了你。” “他早就记恨我了。”喜平郡主语气淡淡。 王庾很诧异,瞥了她一眼,心中不免同情她的遭遇:“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如今陛下为你们赐婚,就算他记恨你,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记住,高平王府靠不住,但我是你的阿姐,就是你的娘家人。 “日后若是李大郎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 听到这话,喜平郡主很感动,红着眼“嗯”了一声。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与李大郎是好兄弟,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你若嫁过去,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还有张娘子,她为人豪爽,不拘小节,与她相处很轻松” 王庾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起了李府的情况。 喜平郡主认真地倾听,记在心里。 “李兄。” 王庾突然出现,把李德謇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来了?” “来恭贺你啊。” 王庾笑盈盈地说:“陛下已经为你和喜平郡主赐婚,这会儿,赐婚圣旨应该到你府中了。 “恭喜啊!” 李德謇还以为她来兴师问罪,没想到她是来恭贺他。 但听到她恭贺自己,李德謇又觉得十分别扭,神色有点不自然:“谢谢谢啊!” 王庾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了你?还记着昨天的事呢?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老放在心上,做人要向前看。 “在我心中,你依然是我的好兄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怎么,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不不是。”李德謇急忙解释。 王庾笑了:“没有就好。” 看见她的笑容,李德謇突然就释怀了,也冲她笑了一下:“嘿嘿!” 听到这憨憨的笑声,王庾终于放下心来,凶巴巴地说:“我警告你,不要以为喜平是个孤儿就欺负她。 “我可是她的娘家人,若是你以后欺负她,我就踏平李府。” 李德謇往后跳了一步,手拍胸口,夸张地说:“晋阳公主饶命,我保证不会欺负喜平郡主。 “咦,不对,喜平县主怎么成喜平郡主了?”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太迟钝了。 不等王庾回答,李德謇又说:“哦,我知道了,因为她要嫁人了,所以陛下升了她的爵位。” 陛下对待宗室女子,一向都是如此。 “好了,我走了。”王庾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小庾儿。”李德謇突然喊道。 王庾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李德謇冲她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小庾儿,你不是孤儿,我也是你的娘家人。 “将来若是你的驸马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 王庾鼻头一酸,眸中水光荡漾,她扯开嘴角,笑着答应:“好。”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李德謇抬手擦了一下眼睛,继续保持微笑,直到王庾消失在他眼前。 高平王府。 “怎么,还知道这是你家啊?” 李道立斜靠在椅子上,嘲讽地看着喜平郡主。 而喜平郡主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不卑不亢地行礼:“见过兄长。” “别,我受不起你的大礼,喜平县主,哦不,应该是喜平郡主。”李道立阳阳怪气地讥讽她。 喜平郡主继续无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回房了。” 话落,转身就走。 “站住。” 李道立起身,在她面前站定:“我警告过你,与我作对,受苦的一定是你。 “你别以为嫁去李府就高枕无忧了,没有高平王府的支持,你在李府寸步难行。 “还有,高平王府始终是你的娘家,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事,你都得听我的。 “嫁入李府之后,你要把李府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喜平郡主扯了扯嘴角,很想嘲讽他几句,但她想到自己的亲事,又忍住了。 只要再熬一段时间,她就能彻底离开高平王府,到那时,他就再也不能控制威胁她了。 想到这里,喜平郡主装出一副懦弱恭顺的模样:“兄长说得对,高平王府才是我的娘家,以后还请兄长多多关照” 李道立很满意,就放她离开了。 乔护卫忍不住说道:“主子,真的让县主不,是郡主嫁给李大郎啊?” “陛下都赐婚了,我有什么办法?”李道立怒吼。 下一刻,他脸上的怒气又消失了:“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靖现在是安州大都督,深受陛下和太子的信任,高平王府与李府联姻,我手中的兵权再加上李靖的兵权,就连李孝恭都比不上” 第1053章 拉拢义兄 李德謇定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林郅悟的耳中,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狂喜。 “去准备一份厚礼,我要亲自去恭贺李大郎。” 打听到李德謇回府之中,林郅悟立刻带着厚礼去了李府。 “李兄,听说陛下给你和喜平郡主赐了婚,恭喜啊。” 李德謇定定地看着林郅悟,只觉得他脸上的笑是幸灾乐祸,那一口白牙也特别刺眼。 “呵~我看你是在恭喜你自己吧。” 终于没人跟他抢小庾儿了,肯定偷着乐。 不过,林郅悟也是真的为李德謇开心,他放下礼物,在李德謇对面坐下:“你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定亲我当然高兴。 “不管与你定亲的是谁,我都为你高兴。” 李德謇扬了扬眉:“此话当真?若是我和小庾儿定亲呢?” 闻言,林郅悟笑容一顿,随即又舒展开:“若你能和小庾儿定亲,那就说明是小庾儿选择了你。 “既然是小庾儿的选择,我会尊重她,也会真心祝福你和小庾儿。” 李德謇露出释怀的笑容,抬手锤了他一下:“跟你开玩笑的,小庾儿不喜欢我。” 不喜欢他? 林郅悟心中一动:“她亲口跟你说的?” “嗯。”李德謇故作轻松地点了一下头,但眸中还是藏了一丝落寞。 “那她有没有说喜欢谁?”林郅悟又问。 李德謇张嘴就要回答,但看着林郅悟的脸又停了下来。 这小子命太好,不能让他太得意。 “咳咳”李德謇清了清嗓子,然后在林郅悟满心的期待中缓缓开口:“小庾儿说她还没有喜欢的人。” 林郅悟:“” 不是吧? 他都对她关怀备至了,她还没有喜欢上他? 林郅悟很失落,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见他这样,李德謇又怕他放弃,便对他说:“你别灰心啊,小庾儿虽然还不喜欢你,但是她不讨厌你啊。 “你再努力一点,她肯定就会喜欢你了。” “真的吗?”林郅悟抬眼看着李德謇,眼神很不自信。 李德謇连连点头:“真的,真的,你肯定会成功的。” “我也这么觉得。”林郅悟突然就来了精神,信心十足。 李德謇很无语,但也不敢再打击他,唯恐破坏了王庾的姻缘。 从李府出来后,林郅悟想了想,吩咐二虎:“去秦府。” 对于林郅悟的来访,秦叔宝很诧异:“平国公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林郅悟的目光落在他旁边的程知节身上,笑呵呵地说:“程将军也在这里啊,太好了。” 听到这话,程知节很疑惑,但他没有急着询问,而是笑着和林郅悟打招呼:“平国公。” 林郅悟在他们对面坐下:“都是一家人,不要叫我平国公,随意点,叫我大郎就行了。” 一家人? 程知节和秦叔宝对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他们什么时候跟他成了一家人了? 还没等他们琢磨过来,林郅悟就抬头挺胸,摆出最威风的姿态:“我要娶小庾儿,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秦叔宝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但知道林郅悟想娶王庾之后,秦叔宝的目光就变得挑剔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郅悟,皱眉摇头:“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了?”林郅悟很郁闷,又看向程知节。 没想到程知节也冲他摇了摇头:“你,不行。” “啪!” 林郅悟拍案而起,怒吼:“我哪里不行了?你们倒是跟我说说。” 秦叔宝:“你武功太弱了,打不过小庾儿。” 程知节:“你太蠢了,斗不过小庾儿。” 林郅悟:“” 面对两人毫不掩饰的鄙视,林郅悟既感到愤怒,又觉得受到了羞辱。 他握紧双拳,想要打人,但下一刻,他又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 “哈哈——” 林郅悟大笑了两声,问道:“那秦兄和程兄觉得,何人配得上小庾儿?” 这个问题把秦叔宝和程知节难住了。 两人在脑海中把长安的小郎君全都审视了一遍,最后发现找不出人来。 “额” 秦叔宝有点尴尬:“我还没见过哪个小郎君能打赢小庾儿的,当然,论聪明才智,长安城中也没一个小郎君能比得上小庾儿。” 在武功上,能打赢小庾儿的都已经成亲了。 在才智上,能压过小庾儿的也已经成亲了。 秦叔宝突然忧心起来,自己的这个义妹成亲很困难啊。 然而,林郅悟却笑了:“你看看,这没有成亲的小郎君根本就打不过小庾儿,也没人斗得过小庾儿。 “所以,为什么不给小庾儿找一个比她弱的夫君呢?” 听见这话,秦叔宝表示反对:“不行,找夫君当然要找比她强的人,不然怎么保护她?” 林郅悟反驳:“目前比她强的没有定亲的小郎君,没有啊。 “再说了,你给她找个比她强的人,万一这人欺负她,该怎么办?” 秦叔宝愣住了,对啊,万一那人欺负小庾儿,该怎么办? 程知节嘴角微勾,他已经知道林郅悟要说什么了。 果然,林郅悟接下来说的话正如他所猜测那般:“所以说,应该给小庾儿找个比她弱的夫君,这样,小庾儿就不会受欺负了。 “当然,还得是知根知底的人。” 说完,林郅悟又挺起了胸膛,冲秦叔宝挑了挑眉。 秦叔宝顿时反应过来:“你说的人就是你?” “对,就是我。”林郅悟一脸傲娇地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很清楚。 “再者,我不会欺负小庾儿,我会一辈子爱护她,关心她,给她幸福。” 秦叔宝用审视的目光再次打量他,心中嘀咕:这小子只有三脚猫功夫,心智也不高,从来都是小庾儿把他耍得团团转,没有他欺负小庾儿的时候。 不过,这小子其实人还不错,而且还有举世无双的才能,倒是个好人选。 秦叔宝看向程知节,用眼神询问他:你觉得如何? 程知节微微点头:尚可。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两人对林郅悟娶王庾这件事表示了支持。 林郅悟大喜,对他们说:“能得到两位兄长的认可,这是林某的荣幸。 “为了表示感谢,我决定让你们亲自体验一下我新做的武器。” 闻言,程知节和秦叔宝两眼放光:“什么武器?” “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第1054章 变故伊始 第二日,按照与林郅悟的约定,程知节和秦叔宝在朝会结束后去找了李世民。 而林郅悟则去千秋殿面见李渊:“陛下,您吩咐我的差事,我已经完成了。” 说完,林郅悟将手中的长匣子递给了旁边的内侍。 李渊看了长匣子一眼,吩咐岳郁:“去把太子叫来。” 李世民来的时候,林郅悟特意看了一眼,当他看见李世民身后的程知节和秦叔宝时,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接着,李渊领着众人去了最近的园子,并命人在树上悬挂酒坛。 “我来试试。”李渊说着就去拿长匣子里的枪。 “等等。” 林郅悟连忙阻止李渊:“陛下,试枪这种小事怎么能劳您大驾呢?还是让程将军和秦将军试试吧。” 李渊扫了一眼程知节和秦叔宝,想着他们是李世民的心腹,值得信赖,就答应了:“好,你们两个去试试。” 闻言,程知节和秦叔宝欣喜不已。 见李世民想跟他们说话,林郅悟连忙插进他们中间,对李世民说:“太子殿下,我最近又想到一个新的武器,我跟您说说” 不容李世民拒绝,林郅悟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另一边,程知节已经摸上了枪支,并瞄准了远处的酒坛。 “砰!” 酒坛碎裂,酒水飞溅而出。 李渊和李世民顿时黑了脸。 “程将军好枪法。”林郅悟夸赞了一句,兴奋地从程知节手中拿走枪支,塞到秦叔宝手中:“秦将军,该你了。” 做完这一切,林郅悟开始跟李渊和李世民碎碎念:“陛下,殿下,程将军真不愧是我朝名将,一枪就击中了目标。 “日后上了战场,凭着我做的武器,再加上程将军的高超枪法,定能将敌军元帅一枪击毙,扬我国威” “砰!” 秦叔宝也射中了酒坛。 李渊和李世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林郅悟兴奋地鼓掌:“秦将军好枪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知节和秦叔宝一枪击中了目标,这下,李渊父子不能为难他了吧。 林郅悟有点小得意,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沉稳地对李渊说:“陛下,您看,这把枪已经没问题了。 “另外两把枪,陛下不如也让程将军和秦将军试一试吧,说不定那两把枪没有问题。” 李渊瞪了李世民一眼,然后冷声道:“不用试了,那两把枪没有问题。” 接收到父亲的眼神,李世民有点郁闷,没想到被林郅悟这小子混过去了。 不过,程知节和秦叔宝是怎么回事?今天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快? 李世民狠狠地瞪向程知节和秦叔宝。 程知节和秦叔宝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下一刻,他们就听见林郅悟说:“陛下,既然这三把枪都没有问题,那您是不是该给我和晋阳公主赐婚了?” 原来如此,程知节和秦叔宝终于明白过来,心里不禁有点后悔。 看情形,是陛下和太子不满意林郅悟,所以才刁难他。 结果,林郅悟拉上他们俩,成功破解了陛下和太子的刁难。 唉,一时不慎上了这小子的当了 李渊定定地看着林郅悟,心里盘算着如何拒绝他而不落人话柄。 正在这时,岳郁走了过来,向李渊禀道:“陛下,陈仆射有要紧事求见。” 李渊正愁怎么脱身,闻言,转身就走:“太子,跟我去见见陈仆射。” 林郅悟连忙喊道:“陛下,那我和晋阳公主的” 风中传来李渊的声音:“等我处理完政事再说。” 李世民命人收好枪支,然后就去追李渊。 “可恶!”林郅悟低咒了一声,这个老头子,又想拖延他和小庾儿的亲事。 秦叔宝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大郎,看来你和小庾儿好事多磨啊,别心急。” 程知节则安慰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沉住气,你会求亲成功的。” 千秋殿。 见陈叔达面色凝重,李渊脸色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臣收到匿名举报信,有人举报赵郡王谋反,这是举报信,请您过目。” 陈叔达双手奉上举报信。 岳郁遂从陈叔达手中取了举报信,递给李渊。 看完举报信后,李渊随手递给李世民,铁青着脸说:“传孤旨意,召赵郡王回京受审,陈仆射,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遵旨。” 陈叔达领命而去。 这时,岳郁向李渊禀道:“陛下,平国公还在殿外候着。” 李渊本就不想赐婚,刚才又听到坏消息,此时知道林郅悟不依不饶地在殿外等着,顿时火冒三丈:“叫他滚。” 岳郁被吼得抖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退出殿内,委婉地将李渊的意思传达给林郅悟。 “平国公,陛下在忙政事,无暇见您,您还是先回去吧。” 什么?想耍赖? 林郅悟怒了,就要往里冲。 “平国公,切勿冲动。” 岳郁连忙拽住林郅悟,小声劝道:“平国公,实不相瞒,前朝出了大事,陛下正为此烦恼,顾不上其他的事。 “您听我一句劝,既然您已经完成了任务,陛下肯定会为您和晋阳公主赐婚,您不必急在这一时。 “何况,陛下曾许诺晋阳公主二十岁以后再成亲,所以您真的不必担忧,日子还长着呢。 “等前朝的麻烦解决了,陛下定会给你们赐婚。” 林郅悟想了想,这会儿李渊正烦着,他现在进去肯定没好果子吃,那就再等几天吧。 “多谢提醒。”林郅悟真心实意地跟岳郁道谢。 岳郁却受宠若惊地避开他的礼:“不敢当,不敢当。” 然而就在林郅悟等待的这几天,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是赵郡王李孝恭被召回京师,面圣时惹怒了皇帝,当场被打入大理寺牢狱,接受三司审查。 而后李靖上奏疏为李孝恭辩解,被李渊降了两级,正准备迎娶喜平郡主的李德謇顿时警惕起来,并盘算着放缓娶亲之事。 政事堂中,李世民向李渊分析:“父亲,赵郡王不过是修筑宅邸于石头城中,这并不能证明他有谋反之心” 李渊打断他的话,怒道:“他区区一个郡王,却大兴土木,建造奢华的住宅,还设立岗楼,命卫队驻守。 “他若不是想谋反,何须如此行为?” 末了,他对着李世民怒吼了一声,可见其愤怒之深。 李世民顿时就沉默了,此事很蹊跷。 然而,李世民正琢磨的时候,王庾撞上去了:“父亲,我认为赵郡王并无谋反之心” 第1055章 动了杀心 “都给我闭嘴。” 李渊一声暴喝打断了王庾的话:“谁再替李孝恭求情,同罪论处。” 殿中瞬间安静。 这个时候,王庾还知道分寸,并未继续劝谏。 但当她跟着李渊回到千秋殿后,她再也忍不住,对李渊说:“父亲,突厥再次违背盟约,侵犯边关,下一步他们就会突破边关,进而南下侵犯关中。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内部不能乱,必须齐心对外才能拦住突厥。 “父亲,您也不想看到两年前的事情再次出现吧?” 李渊脸色一沉。 见状,李世民呵斥道:“小庾儿,不要说了,这件事父亲自有决断。” 王庾没有再劝,而是请求李渊:“请父亲收回成命,将赵郡王释放。” “放肆!”李渊怒道:“孤乃一国之君,说出的话岂能收回?” 王庾突然笑了:“父亲,您是不是想收回赵郡王的兵权?” 李渊愣了一下,神情有点僵硬:“胡说什么?孤是按照律法将他收押,命三司审查,并没有其他目的。” 王庾的猜测正是李世民心中的猜测。 两年前,大唐与突厥再次签订盟约,天下太平,再无战事。 而皇室宗亲中,除了他这个太子,军功最大的就属赵郡王李孝恭,兵权也仅次于他,父亲必定是因此对李孝恭起了忌惮之心。 所以李孝恭被人举报之后,父亲就第一时间下旨召李孝恭回京受审,想要借此收回李孝恭的兵权。 不,也许整件事就是 王庾的声音打断了李世民的思绪:“父亲,这里就是我们三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您想做什么,吩咐我们一声就行了,我们必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但是您现在这么做,会寒了宗室的心,也会寒了那些为您打江山的将领们的心。 “父亲,请三思啊。” 听到这番话,李渊龙颜大怒,指着王庾大骂:“放肆!你竟敢跟孤这么说话? “看来,是孤平日里太惯着你了,好,那今日孤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大声喊道:“来人啊。” 岳郁带着内侍走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户部尚书李庾出言不逊,打入大理寺牢狱,听候处置。”李渊无情地下达命令。 闻言,殿内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李世民当即为王庾求情:“父亲,小庾儿也是一时情急,并不是有心触怒龙颜,还请父亲宽恕,收回成命。” 岳郁也劝道:“陛下,晋阳公主视您为亲父,对您忠心耿耿,处处为您分忧,她若是说错了话,您就狠狠地训斥她几句。 “她一个小娘子,身娇体弱,怎能去大理寺牢狱那种污秽之地呢?” “闭嘴!”李渊的脸黑得跟墨汁似的,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你们也想进大理寺牢狱吗?” 李世民立刻请罪:“父亲息怒。” 岳郁也不敢再劝,一脸为难地走到王庾身边:“晋阳公主” “我自己会走。” 说完,王庾默默地对着李渊施礼,然后转身往外走。 “父亲”李世民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打算关小庾儿几天啊?” 李渊重重地拍了一下宝座:“这个臭丫头,越发没有规矩了,就让她在大理寺好好反省反省吧。” 当岳郁带着禁卫军护送王庾到大理寺时,李孝常亲自出来迎接。 但听了岳郁来的目的后,李孝常怔住了,陛下要关押晋阳公主? 不会吧? “大理寺卿——”岳郁拔高了声音。 李孝常回过神来,连忙问道:“怎怎么了?” 岳郁:“带路吧。” “哦哦,好的。”李孝常连忙在前面领路。 他往后瞥了眼一声不吭的王庾,然后低声问岳郁:“内侍监,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好端端地把晋阳公主送这里来了?” 岳郁叹道:“唉,晋阳公主不小心顶撞了陛下几句,陛下生气就罚了她。 “不过,你也知道晋阳公主在陛下心中跟亲生女儿一样,这次陛下就是小小地惩罚一下晋阳公主,待过几天陛下气消了,自然会派人接晋阳公主回去。 “所以,你们可不能怠慢了晋阳公主,要好生照看。” 岳郁是皇帝身边信任之人,他的意思也就是皇帝的意思,李孝常不敢怠慢:“内侍监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晋阳公主。” “记住了,给晋阳公主安排一个干净、宽敞的牢房,周围不能有犯人,牢房里要铺上高枕软被,吃的、喝的也不能怠慢了” 岳郁事无巨细地交代李孝常。 突然,王庾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要这间牢房。” 两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李孝恭所在牢房的隔壁,两人顿时愣住了。 “晋阳公主那间牢房里已经有人了。”李孝常说。 王庾面不改色:“那就把他关别的地方去。” 说完,她径直走到那间牢房前,命令狱卒:“开门。” 狱卒不知所措,看向李孝常。 “开门,给他换个地方。” 李孝常吩咐狱卒把里面的犯人关押到其他的地方,又命人打扫牢房,准备高枕软被等东西。 “不必准备了,就这样挺好的。” 王庾走进牢房,“啪嗒”把牢门一锁,将钥匙丢给狱卒,然后就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坐下来。 从王庾指着隔壁牢房开始,李孝恭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刚开始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这会儿见她坐在隔壁牢房中,他终于反应过来,小丫头犯错了。 岳郁走到牢门边,心疼地看着王庾:“公主,您别担心,我会劝陛下早日放您出来。 “在这之前,就先委屈您了。” 王庾冲他笑了笑:“我没事,你回去吧。” 看见她的笑容,岳郁就更心疼了,他转身对李孝常说:“刚才我跟你说的,赶紧去办,不要委屈了晋阳公主。” “内侍监请放心,我马上去办。” 在李孝常和岳郁一行人离去之后,李孝恭才开口:“丫头,你干什么坏事了?” 王庾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和陛下吵了两句。” 吵了两句就被打入大牢? 李孝恭不信她的话:“陛下那么疼你,竟然舍得把你关起来,肯定不是吵两句这么简单,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大逆不道? 她能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王庾扯了扯嘴角,郁闷道:“还不是为了堂兄你,我就是为你说了几句公道话,然后陛下就生气了。” 听到这话,李孝恭脸色一白,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在长安,晋阳公主深受帝宠,地位仅次于太子,她为他求情,陛下却把她打入大牢,可见陛下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第1056章 王庾谋反 长孙氏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她惊得放下手中的书,当即往外走:“我要去见陛下。” “太子妃,您先别着急。” 淇水拽住了长孙氏,并小声地告诉她:“太子殿下说了,陛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也不见。 “再者,您这个时候去劝,陛下怒气未消,也不会听劝啊。” 这话有道理。 长孙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来她是关心则乱,这一点都没有想到。 “去准备一下,我要去大理寺。” 而林郅悟听说之后第一时间进了宫,求见皇帝,但是他被拒之殿外。 于是,他又去找李世民,没想到李世民也拒绝见他。 “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郅悟一拳打在柱子上。 文泽远远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禀道:“主子我打听到了,是跟赵郡王谋反案有关。” 跟李孝恭有关? 林郅悟冷静下来:“赵郡王常年不在长安,小庾儿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听说是晋阳公主为赵郡王求情,言语间冲撞了陛下,陛下龙颜大怒,就把晋阳公主关进了大理寺。”文泽解释道。 为了这事就把小庾儿关进牢房里? 林郅悟皱起了眉头,觉得很不对劲。 正在这时,李德謇跑了过来:“林兄,怎么样?陛下和太子殿下见你了吗?” “没有。”林郅悟神情很凝重,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李德謇的表情也很凝重:“陛下和太子殿下也没有见我,而且陛下有旨,谁若替赵郡王求情,就同罪论处。 “原来为赵郡王说话的大臣们开始避嫌,提都不愿提,也不肯见赵郡王府的人。” 他话音未落,苏定方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大郎,原来你在这里。” 林郅悟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苏定方:“表兄怎么来了?” “陛下刚命人封锁了赵郡王府,不许任何人进出。”苏定方说。 听到这个消息,林郅悟和李德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表兄,那陛下有没有下令不许任何人去看小庾儿?” 苏定方顿了一下:“目前好像还没有,太子妃已经去了大理寺。” 闻言,林郅悟拔腿就跑。 “哎,林兄,你等等我。”李德謇冲苏定方点了一下头,就去追林郅悟。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定方忍不住忧心忡忡:难道长安又要变天了吗? “让开,我要见晋阳公主。” 林郅悟望着挡在面前的衙差,铁青着脸。 李孝常陪着笑道:“平国公,这是陛下的旨意,你就不要为难我了,还是回去吧。” “那太子妃怎么进去了?” 林郅悟面露嘲讽,既然不许任何人见小庾儿,为什么还放太子妃进去?分明就是畏惧权势。 “这”李孝常面露难色,那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他怎么敢拦? 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林郅悟怒气更盛,撂下狠话:“我告诉你,今儿你若不让我见晋阳公主,以后就给我小心点,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否则,我整” “林大郎。” 狠话还未说完,侧旁就传来威严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连忙行礼:“太子妃。” 长孙氏淡淡地扫了一眼林郅悟和李德謇:“你们跟我出来。” 林郅悟和李德謇交换了眼神,随后跟着长孙氏往外走。 终于送走了瘟神,李孝常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吩咐下属:“都给我守住了,除了太子和太子妃,其他人一律不许放进来。” “是。”众人应道。 一出大理寺,林郅悟就忍不住问长孙氏:“太子妃,您见到小庾儿了?她怎么样?” 长孙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面满脸期待的李德謇,浅浅一笑:“你们放心,小庾儿没事。 “陛下就是小小地惩罚一下,关个三五日,就会放小庾儿出来了。” 林郅悟瞪大了双眼,不满道:“还要关三五日这么久?那小庾儿怎么受得了?” 那丫头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过的最差的生活可能就是带兵打仗,但也比坐牢好多了。 一想到王庾还要在牢房里呆三五天,林郅悟的心就很痛。 长孙氏看见他的表情,心中很是欣慰:“你们不用担心,小庾儿在牢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没人敢怠慢她。” 听到这话,林郅悟和李德謇才稍稍安心。 “太子妃,您回宫之后一定要帮小庾儿说说好话,劝陛下早点放小庾儿出来,呆在里面真的很难受。”林郅悟请求道。 李德謇也跟着请求:“是啊,太子妃,小庾儿是您一手带大的,您也不忍心看她坐牢吧?” “你们放心,我会劝陛下的。”长孙氏说完就上了马车。 在长孙氏的车架离去之后,李德謇和林郅悟也准备回府。 “你说,赵郡王真的会谋反吗?”李德謇小声道。 林郅悟想了想:“小庾儿既然为赵郡王说话,那就说明赵郡王不会谋反,我看八成是有人诬陷。”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行,我不能干等着,我得去办件事。” 李德謇好奇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几个人,帮小庾儿求求情。”林郅悟继续说道:“赵郡王会不会谋反都不关小庾儿的事,小庾儿为他说话,陛下一时生气罚了她,现在说不定很后悔。 “也许,陛下现在就想放小庾儿出来,但是没有台阶下。 “我找几个人帮小庾儿求求情,给陛下递个台阶,陛下就会放了小庾儿。” 李德謇觉得他这个主意很好,便说道:“那我们分头行动,多找几个人。” “好。”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而此时此刻,李渊坐在大殿之中,询问岳郁:“大理寺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陛下请放心,老奴亲自盯着,大理寺的人绝不敢怠慢晋阳公主。”岳郁恭敬回答。 闻言,李渊放下心来。 岳郁抬眼看了一下李渊,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您把晋阳公主打入大牢已经震慑住了那些官员,不如找人把晋阳公主偷偷地换出来,也免得晋阳公主在里面受苦” “不行。”李渊目光幽深,看向案上打开的奏折:“再委屈她三日吧。” 这时,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陛下,京兆尹求见。” “宣。” 窦诞走进殿内,恭敬行礼:“臣拜见陛下。” 李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这个时辰你还进宫,所为何事?” 窦诞弯腰,双手呈上书信:“启禀陛下,臣收到密报,晋阳公主意欲谋反” ( 第1057章 等同谋反 寒色依旧,曙光未至,百官已经齐聚于太极殿中。 大臣们好奇地看着前方的林郅悟,交头接耳:“奇怪,平国公一向不参加朝会,今儿怎么来了?” “是啊,还记得上次平国公来参加朝会,正好就赶上了废太子谋反” “嘘!此事不可再提。” “对对对,不提,不提,我的意思是平国公一出现在这里,准没好事。” “能有好事吗?难道你们不知道平国公为何来这里?” “噢,我想起来了,昨日晋阳公主言语冲撞了陛下,被陛下关入了大理寺,平国公定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原来传言非虚,平国公真的钟情于晋阳公主啊” 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陛下驾到——” 百官立刻回归原位,山呼:“拜见陛下。” 李渊坐在宝座上,一眼就看见了下方的林郅悟,不由挑眉:“平国公?你怎么来了?” 虽然他赐了林郅悟上朝的权利,但是这小子懒得很,从不参加朝会。 林郅悟出列,恭敬回答:“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想为晋阳公主求情。” 还真是为了晋阳公主而来啊,大臣们露出了然的表情。 “陛下,赵郡王常年不在长安,他所做之事与晋阳公主毫无关系。 “晋阳公主之所以为赵郡王求情,只是出于手足之情,并无其他原因。 “还请陛下念在晋阳公主一片赤诚的份上,宽恕晋阳公主的无心之失。” 在林郅悟说完之后,唐俭就站了出来:“陛下,晋阳公主是怎样的人,您最是清楚。 “她为朝廷为百姓做的事,也是有目共睹,还请陛下看在晋阳公主往日的功劳上,宽恕她的罪过。” 紧接着,萧瑀等人也站出来为王庾求情,就连大理寺卿李孝常也在其中。 李孝常心想:陛下既然派了内侍监到大理寺打点,那就说明陛下并未真的生气,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现在有这么多人求情,陛下一定会顺势放了王庾。 他在王庾落难的时候为她说话,她一定会记住他的这份人情,日后他有难处就能请她帮忙。 窦诞无声冷笑。 “父亲” 李世民正要为王庾求情时,李渊忽然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李世民一时愣住了。 “平国公,你可知晋阳犯了什么罪?” 面对李渊的质问,林郅悟有点懵:“不就是说错了话,冲撞了陛下吗?” “不是。”李渊一字一字地说:“是谋反。” 谋反?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李世民心中一沉,脑袋立刻运转起来,是谁在父亲面前诬陷了小庾儿? 昨日父亲还只是用小庾儿震慑李孝恭,怎么今日就变成谋反了? 林郅悟听了后,当即说道:“不可能,小晋阳公主绝不可能谋反。 “她不过是看在手足份上才为赵郡王求情,赵郡王做的事,她丝毫不知情。 “何况,晋阳公主常居长安,她干了什么事,陛下应该一清二楚。 “她对陛下对大唐忠心耿耿,从未瞒着陛下干过任何对不起您对不起大唐的事情。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谋反,唯独晋阳公主不可能。” 听到这话,窦诞冷嗤:“平国公如此相信晋阳公主,是狼狈为奸吧?” “你”林郅悟气急,冲他吼道:“胡说八道,晋阳公主没有干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唐的事,我也没有干过。” “呵呵!”窦诞冷笑了一声,转而对李渊说:“陛下,您视晋阳公主为亲生女儿,给她百般宠爱,她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不忠不孝。 “您已经犹豫了一晚上,现在不能再犹豫了。 “若是您还不决断,恐怕被那些逆贼知晓,毁灭证据,那就晚了。” 林郅悟听得一头雾水。 李世民却犀利地问窦诞:“你有何证据指证晋阳公主谋反?” 窦诞微微扬唇,垂眸回道:“臣昨日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言晋阳公主私藏兵甲,暗中训练士兵,意欲谋反。 “臣一收到密信就进宫禀报了陛下,请陛下搜查晋阳公主的房宅和产业。 “但是,陛下心慈,不愿相信”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众人已经明白了缘由。 长孙无忌立刻进言:“陛下,谋反是大事,必须全力搜查,而且要多派些人去,先把晋阳公主府的护军控制住,以免他们阻拦搜查。” 封德彝紧跟着说:“陛下,晋阳公主会谋反,这件事您不愿相信,臣也不愿相信。 “但为了证明晋阳公主的清白,您也应该立刻派人去搜查晋阳公主府。” 这句话说到了李渊的心坎上。 没错,为了证明小庾儿的清白,他是应该派人去搜查。 于是,在众多官员的劝谏下,李渊命钱九陇率领左右武卫前去搜查晋阳公主府,并命李孝常把王庾带到太极殿来。 林郅悟阻止不了,干脆就保持沉默。 到底是谁在诬陷小庾儿? 密报是窦诞收到的,难道是窦诞伪造了密报诬陷小庾儿? 林郅悟的目光又扫过刚才劝谏李渊下令搜查的那些官员,还是说这些人也有份? 阳光射穿云层,将第一缕光辉撒在花草上时,慌张的喊声惊醒了晋阳公主府的人。 “不好了,出大事了,左右武卫朝着公主府来了。” 护军一进府门,就大声叫着往前院跑。 王康达、杨毛等人听到动静,齐聚于议事厅。 “怎么回事?” 护军回道:“宫中传来消息,有人诬陷公主私藏兵甲,暗中训练士兵,意欲谋反。 “陛下已经下旨,命郇国公率领左右武卫搜查晋阳公主府,人马上就要到了。” 闻言,大全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陛下英明,自然知道这是有人诬陷公主,派人来搜查不过是为了堵住那帮大臣的嘴。 “公主又没有谋反,也没有私藏兵甲,就让他们来搜呗,怕什么?” 其他人一听,这话说得对,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 “对,让他们搜,反正也搜不出什么来。” “不行。” 这时,高惠通疾步走进来:“不能让他们搜。” “为什么?”众人齐齐看向她。 高惠通心中着急,快速说道:“前不久,平国公送了一件武器给公主,就是公主射杀颉利可汗的那种武器。 “公主并未将这件事禀报陛下,一旦他们搜出这件武器,公主是有理也说不清。” 众人脸色大变。 没有陛下的允许,私自拥有火器等同于谋反。 “王长史,郇国公已经到了坊门口” 第1058章 绝妙计划 又有一名护军狂奔而来:“王长史,郇国公已经到了坊门口。” 众人大慌,齐齐看向王康达:“王长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康达面色沉着,镇定说道:“我已有计策,诸位不必慌张。” 紧接着,王康达将计策说与众人听:“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与他们正面动武,否则公主就死定了。 “好了,行动吧。” 众人散去,依计行事。 一刻钟后,钱九陇站在晋阳公主府的大门前:“去敲门。” 士兵上前敲门,里面的护军第一时间打开了大门:“你们这是干什么?” “奉陛下之令,搜查晋阳公主府。” 护军没有阻拦,顺从地退到一旁,让他们进府。 钱九陇气势汹汹地走进府中,高声吩咐:“给我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正在这时,有士兵急匆匆地跑来:“启禀郇国公,有人从公主府翻墙出去,身上背了东西。” 钱九陇还未发话,又有士兵跑来:“郇国公,东边有人翻墙出去了,背了个包袱。” “郇国公,南边有人翻墙,身上似乎带了东西。” “郇国公,西边也有人翻墙” 钱九陇一听,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人背了东西翻墙出去,应该是想趁机偷运罪证出去。 他当机立断:“李大将军,你带着右武卫继续搜查,左武卫跟我去追那些逃跑的人,绝不能让任何人逃走” 于是,左武卫各自分组,从不同方向去追翻墙出去的人。 在他们离开之后,有一个负责搜查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李子和禀道:“大将军,有处院子走水了,火势很大。” 糟了,他们想毁灭罪证。 李子和当即下令:“一队留下来看守各个门口,其他人跟我去救火。” 当大部分的士兵都涌向着火的院子时,一名士兵悄然摸向后院某处,他的背上缠着一个长形的包袱,但丝毫不影响他奔跑的速度。 来到墙根处,他纵身一跃,如同身手灵活的猴子两三下就攀到了高墙顶部。 没有一丝犹豫,他纵身往下跳。 然而,他刚落地,数十人迅速冲过来,用手中长枪抵住了他的身体。 “王长史,好久不见。” 王康达缓缓起身,看向来人:“原来是凌护卫。”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包围他的那些士兵,是左骁卫,而左骁卫大将军是长孙顺德,太子妃的族叔。 但凌启,是长孙无忌的心腹。 “凌护卫,我可是公主府的长史,与你的主子长孙郎中同是五品官,你这样做,就是以下犯上,你是想去刑部走一遭吗?” 说这话的时候,王长史怒目以对,释放全身的威压,气势逼人。 包围他的左骁卫忍不住手抖,慢慢地往后退。 凌启并未被他吓到,义正辞严地说:“我看该去刑部的人是你。 “王长史,有人举报晋阳公主意欲谋反,陛下命郇国公搜查晋阳公主府,你却假扮武卫,携带不明之物翻墙而出。 “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背后藏的是什么东西?” 王康达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盘算从这里突围出去的把握有几分。 然而凌启看穿了他的心思,大声喝道:“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王康达摸向腰间,正要拔刀之时,就看见长孙顺德带着人走过来。 他动作一滞,手缩了回去,任由左骁卫的士兵绑了他。 “把人带走。” 王康达被押着走了两步,又突然出声:“长孙大将军,我可否与您单独说两句?” 长孙顺德犹豫了片刻,然后冲押解他的士兵挥了一下手,朝他走去。 “大将军。” 凌启拦住长孙顺德,提醒他:“您可别忘了我家主子跟您说的话?” 见长孙顺德动摇,王康达连忙说道:“长孙大将军,晋阳公主没有谋反之心,也绝不会谋反,此事另有隐情,晋阳公主是被诬陷的。 “您若不信,可以去问太子妃。” 长孙顺德又犹豫了,太子妃有多宠晋阳公主,全长安都知道,但是长孙无忌可是太子妃的亲兄长,并且深得太子器重,他不能不顾忌 “大将军,您这是在为陛下当差,可别因小失大啊。”凌启再次提醒长孙顺德。 听到他的声音,长孙顺德目光一定,毫不犹豫地转身:“带走。” 王康达面如死灰。 长孙顺德把王康达押到晋阳公主府门口时,钱九陇刚回来,他身后的士兵也押着一个人。 被押的人是郝绶,当他看见对面的王康达时,脸色瞬间煞白。 “长孙大将军,你怎么在这里?”钱九陇疑惑地看向对面。 “郇国公。” 长孙顺德回答:“我正好在这一片巡视,听闻陛下命人搜查晋阳公主府,就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没想到还真让我赶上了,正好撞见王康达翻墙出来,就抓住了他。” 说完,吩咐下属:“把王康达交给郇国公。” 士兵立刻将王康达交到左武卫的手中。 “如此,多谢长孙大将军。” 钱九陇正说着话,多名副将带着士兵涌了过来。 “启禀郇国公,我们抓住那些翻墙出去的人了,他们全是晋阳公主的护军。” 看到那些垂头丧气穿着奴仆衣服的将领们,凌启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在主子绝世计谋之下,这些人怎么可能逃得出? “你怎么也被抓住了?”大全满是疑惑地看着郝绶,他的轻功可是最厉害的。 “唉——” 郝绶忍不住叹了口气,惭愧道:“他们早有准备,我刚出去就被逮了个正着。 “想着蒙了面,拼死突围也能保存力量,没想到郇国公的人就来了。” 唉—— 大全也跟着叹气,他也是如此,刚翻墙出去就被人包围了。 他们蒙了面,只要成功突围就不会留下把柄,还能保存实力,万一武器没能带出去,他们留在外面还能想办法救公主。 没想到包围他们的是左骁卫的人,而当他们突围时,左武卫的人就赶到了。 重重包围下,他们根本就无法突围。 “把他们背上的东西取下来。” 钱九陇一声令下,士兵们从王康达、郝绶等人背上取下包袱,并检查里面的东西。 包袱里面都是长匣子,但每个人的长匣子装的东西都不一样,有字画,有书籍,有衣服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武器。 钱九陇盯着那把眼熟的狙击枪看了看,然后“啪嗒”盖上匣子,揣在腋下。 他看向携带此物的王康达,冷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日不见王长史,没想到王长史这出声东击西玩得甚是绝妙,不愧是晋阳公主身边的人。” 王康达沉默不语,若是公主在这里,他们绝对搜不到这把枪。 “继续搜” 第1059章 急中生智 火光渐渐消失,只余丝丝缕缕的烟雾在屋顶上空飘荡。 凌启回头看了一眼晋阳公主府,然后恭敬地向长孙顺德行礼:“这次多谢大将军了,待此事一了,我家主子定会携厚礼上门拜谢。” “你家主子准备了什么样的厚礼?” 突然传来熟悉而又威严的声音,凌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噗通”跪下:“拜见太子妃。” 长孙顺德绕过他,笑着上前:“太子妃,您怎么出宫了?” “我若是不出宫,还真不知道你们干的好事。”长孙氏沉着脸,目光凌冽。 长孙顺德垂下头,沉默不语。 一想到王庾原本可以无罪释放,却被自家人出卖,长孙氏就无比愤怒和痛心。 “长孙大将军,你是我的族叔,我从未亏待过你,小庾儿也未曾亏待过你,她甚至还百般照拂你的儿子。 “可以说,你的儿子能有今日,小庾儿帮衬良多,你非但没有感恩,却在背后捅了小庾儿一刀。 “长孙大将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面对长孙氏的责问,长孙顺德面露羞愧,头垂得更低了:“我是对不住晋阳公主,但是她不能呆在朝堂。” “为何不能?”长孙氏厉声问道。 长孙顺德猛地抬头,愤愤然:“她是女子,就该安安分分地待在闺中,而不应该待在朝堂上指手画脚。 “她是我大唐公主,又深得陛下恩宠,陛下赐她封地已是她的福气。 “若是让她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还拥有兵权,那将是大唐的祸事。 “为了大唐江山的安稳,为了百姓不再受苦,我只能这么做。 “何况,我与辅机也没想要她的性命,只要她退出朝堂,安安分分地做她的公主,我们绝不会对她出手。” 长孙氏怒不可遏:“你们这样做,不是要她的命又是要什么?” “” 长孙顺德顿了一下,辩解道:“我只是按照辅机所言抓捕从晋阳公主府逃出来的人,并未做其他的事情。 “那武器是他们自己人带出来的,又不是我栽赃的,干我何事? “如果陛下降罪,那也是晋阳公主罪有应得。” 长孙氏却不信:“难道那武器不是你们安排的?” 听见这话,长孙顺德还未说话,凌启就开口了:“当然不是。 “太子妃,我们只是守在这里抓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那武器是晋阳公主藏在府中的,不是我们的。” 长孙氏脸色一沉,冲他吼道:“闭嘴。” 凌启立刻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跪着。 这时,桑中走过来,小声地提醒长孙氏:“太子妃,事情已成定局,现在揪着他们二人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救晋阳公主吧。” 长孙氏攥紧了手中帕子,恶狠狠地瞪着长孙顺德:“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没有了,辅机只让我做这件事。”长孙顺德老实交代。 长孙氏又低头:“凌护卫,你们还准备干什么?” 凌启伏地,声音颤抖:“启禀太子妃,主子只让奴跟长孙大将军来这里抓人,别的什么也没说。” 周围一片安静。 凌启又道:“奴说的都是真话,绝不敢欺瞒太子妃。” 长孙氏冷冷地哼了一声,先是对长孙顺德说:“长孙大将军,若是你下次再敢做什么不利于小庾儿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念亲戚情面。” 然后吩咐侍卫:“把凌启带上,回宫。” 长孙氏一进宫门,就吩咐桑中:“派人去太极殿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向我禀报。 “另外,叫苏定方来见我。” 桑中立即下车行动。 回到东宫后,长孙氏板着脸对凌启喝道:“去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凌启什么也没说,顺从地走到院子中间,笔挺地跪下。 只要主子的计划成功,他受点苦也是值得的。 而并没有料到这一切的长孙无忌正在朝堂上,默默地等着搜查结果。 “陛下,郇国公他们回来了。”内侍禀道。 “宣。” 钱九陇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手上提着一个长匣子。 在他身后,禁卫军押着王康达、杨毛等人。 当王庾看见钱九陇手中的长匣子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再看见后面被捆住的王康达等人,心就止不住地往下沉。 林郅悟看见了,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陛下,臣搜查了整个晋阳公主府,只搜出这件武器,其他并无可疑。”钱九陇双手奉上长匣子。 岳郁接到李渊的暗示,上前打开长匣子,向众人展示里面的东西。 当看见长匣子里的东西,李渊瞬间变了脸色,目光落在王庾身上。 但王庾跪在地上,垂着头,并未看见他的目光。 李世民盯着长匣子,目光幽深。 而林郅悟看了长匣子一眼后,就垂下了头,脑袋迅速运转起来。 “这是什么?”很多大臣看见长匣子里的东西,疑惑不已。 有人说:“这玩意儿跟火铳有点相似,难道是平国公新造的火器?” “没错。”长孙无忌高声说道:“这件武器名为狙击枪,是平国公两年前就研制出来的火器,当时晋阳公主还拿着它射杀了颉利可汗。 “不过,因为打造这把枪所需的材料比较难寻,当时平国公只做了一把。 “后来,经过两年的努力,平国公又打造了三把。 “如今,这三把枪和射杀颉利可汗的那把枪都在陛下手中。” 听完长孙无忌的话,众人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晋阳公主的这把枪是多出来的,且没有给陛下过目。 未经陛下允许,私自拥有火器等同于谋反 群臣脸色巨变,齐刷刷地看向王庾。 窦诞见李渊迟迟不出声,便质问王庾:“晋阳公主,你未得陛下恩准就私自藏匿火器,意欲谋反,你可知罪?” 王庾缓缓地抬起头,没有看他,而是深深地看着李渊:“父亲,儿对您对大唐的忠心,日月可鉴。 “儿从未生出谋反之心,也绝对不会做不利于您不利于大唐的事情” 李渊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那你倒是跟为父说说,这把枪是怎么回事?” “这把枪是” 王庾正要说刚想到的理由,就被林郅悟打断了。 “陛下,这把枪是臣刚造出来的,因为有些地方不够完善,臣想着晋阳公主曾经用过这种武器,应该比臣更能看出问题所在,就拿去给晋阳公主看看。” 林郅悟很冷静,继续说道:“陛下,臣是想着等这把枪完全造好了,再向您禀报。 “却不曾想今日闹出这种误会,这是臣的错,请陛下降罪。”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一阵讥笑 第1060章 他不敢说 “呵呵!” 林郅悟看过去,却见长孙无忌笑得肆意,他顿时板下脸:“长孙郎中笑什么?” 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长孙无忌收起笑声:“平国公整日在军器监造武器,与那些愚钝的武器打交道,如今竟是连脑子都变得愚钝了。 “若你刚才说的是真话,晋阳公主就该问心无愧,那为何她的人要冒死携带武器逃跑?” 林郅悟顿时语塞:“” 对啊,为什么? 杨毛立刻说道:“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知道这件事就要携带武器逃跑,欺君罔上?”长孙无忌针锋相对。 杨毛不甘示弱:“我们是不想让人借此事诬陷公主,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们是晋阳公主府的人,对晋阳公主忠心是没错,但你们更是大唐的将士,你们最该尽忠的人是陛下。你们如此做,就是将陛下置于险境,是大逆不道。” 面对咄咄逼人的长孙无忌,杨毛败下阵来,底气已不足:“我我们本来打算等搜查结束之后就跟陛下坦白的” “呵!” 长孙无忌露出嘲讽的笑:“这话说出来,你觉得谁会信?” 杨毛看向周围,却见周围的大臣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罪人一样,顿时慌了神。 他转向李渊,急切地解释:“陛下,我们只是不想公主被人误会,并无其他的心思,请您明察。” 王康达等人也纷纷附和。 “闭嘴。”长孙无忌喝止了他们,然后对李渊说:“陛下,这把枪早在半月前就到了晋阳公主手中,且这把枪没有任何问题。 “您若不信可命人试试这把枪,而且,臣有证人可以证明臣说的话都是真的。” 李渊面无表情地吩咐:“郇国公,你去试试这把枪。” “宣证人。” 钱九陇拿着枪出去了。 而长孙无忌口中的证人很快就来到了大殿之上,是常跟随林郅悟进出的车夫。 “是你?!” 林郅悟看见车夫很惊讶。 惊讶过后,林郅悟暗中用眼神警告他。 但车夫掠过他的脸,就瞅着地面跪下:“奴拜见陛下。” 李渊沉着脸:“我问你,平国公半月前可有送什么东西给晋阳公主?” “回禀陛下,半月前,平国公曾将新造好的狙击枪亲手送给了晋阳公主。奴记得,当时晋阳公主很高兴,还打了几枪,并称赞那把枪的瞄准器比两年前的更好” 听完车夫的话,林郅悟面色惨白,心里很慌。 这时,钱九陇回到殿中:“陛下,这把枪没有任何问题。” 殿中顿时哗然。 “看来是平国公在撒谎,当着陛下的面都敢欺君,还真是大胆。”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量,竟敢欺君?” 群臣窃窃私语,封德彝趁机对李渊说:“陛下,平国公编造谎言,试图蒙骗您,还知法犯法,未经您的允许就将火器赠予晋阳公主,等同于谋反。 “晋阳公主未经您的允许,私自接受火器,事后也未曾向您禀报,分明就是有谋反之心。 “平国公和晋阳公主大逆不道,还请陛下判他们死罪,以正朝纲。” 长孙无忌正要附和,却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 “血口喷人,你胆敢诬陷晋阳公主,我要你好看。”林郅悟愤而冲向封德彝。 封德彝吓得一激灵,拔腿就要跑,然而他在慌张之下踩了自己的脚,摔倒了。 眼看着林郅悟向他伸出了魔掌,封德彝急忙大叫:“陛下,救我啊——” 李渊还未开口,就见王庾身形一动,抓住林郅悟,把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陛下面前,休得放肆。” 望着肃容站立的王庾,满身狼狈的林郅悟捂住胸口,用力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小庾儿,你” 他直直地看着王庾,眸中闪过震惊、疑惑、难过 而王庾只看了他一眼,就朝李渊跪下:“父亲,儿有罪,这把枪是儿逼着平国公给我的。 “您要罚就罚我,此事与平国公没有任何关系。” 听见这话,林郅悟当即爬起来,跪好:“陛下,不是这样的,是我” “闭嘴。” 林郅悟还未说完,王庾就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在王庾的目光下,他默默地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晋阳公主。” 封德彝冷漠地看着王庾:“你休想为平国公开脱,你们交情匪浅,只要你开口,平国公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奉上火器。 “你有罪,平国公也有罪,该受罚的是你们两个人。” 王庾很淡定:“你错了,我和平国公的交情并不深,从来都是我欺负他,威逼他。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如坊间传言,其实,他很恨我。” 长孙无忌“呵呵”了一声,并不相信她的话,直接问林郅悟:“平国公,你恨晋阳公主吗?” “我”林郅悟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内心在挣扎。 理智告诉他,甭管小庾儿想做什么,他只要按照小庾儿的话去做,那就是在帮她。 但感情上又不容许他说出仇恨她的话,他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 “他不敢说。” 王庾抢在林郅悟前面开了口。 “为何不敢说?”长孙无忌步步紧逼。 王庾微微勾唇,看着长孙无忌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给他下了毒。” 殿内一片寂静。 众人脸上俱是惊愕的表情,他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庾继续说道:“我给平国公下了毒,此毒只有我能解,所以平国公为了保住性命,只好屈服于我,隐瞒真实的火器数量,将其中一把枪给了我。” 听到这番话,林郅悟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庾,不是这样的,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谎话? 越想越激动,刚压制住的气血再次冲破桎梏,喷涌而出。 “噗!” 地上绽开一朵黑褐色的血花,林郅悟的身体往下倒去。 “平国公” “快传太医” 殿中出现了片刻的骚乱,但随着林郅悟被人抬到椅子上后,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晋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毒?”李渊气得身体发抖,怒指王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庾眸中闪过一丝后悔:“父亲息怒,儿只是想多练习一下枪法,以便日后铲除突厥。” 一直沉默的李世民终于开口:“你若想这么做,可以直接跟父亲说,为何要伤害平国公?” “因为父亲说现在还不是铲除突厥的最佳时机,我若跟他说,他必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王庾继续说道:“至于有人举报我意欲谋反,纯属诬陷,父亲若不信,可继续派人搜查我名下所有的产业,我也愿意接受三司审查。” “不对。” 长孙无忌再次出声 第1061章 大势已去 “不对。” 长孙无忌走到王庾面前,目光犀利地盯着她:“你刚才还说你和平国公的交情并不深,且你经常欺负平国公,平国公很恨你。 “按照你这种说法,你不应该把你给平国公下毒的事说出来,因为你这样做就帮平国公洗脱了罪名,这就说明你刚才撒了谎,你与平国公的交情并不浅。” 王庾很清楚长孙无忌之所以要把她和林郅悟扯在一起,是为了打压林郅悟,但是,她不会让他得逞。 “我给平国公下毒只是为了拿到枪,并不想置他于死地,何况他对朝廷来说作用颇大,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说出实话,证明他的清白,让他为朝廷继续效力。” 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在讽刺长孙无忌不顾大局,无故冤枉林郅悟。 长孙无忌气得脸通红,正要反驳时,门口传来尖利的声音:“陛下,太医来了。” 来的是太医令甄权,不等他行礼,李渊就吩咐:“不必多礼,快去看看平国公。” 甄权遂走到林郅悟身边,把脉查看之后,向李渊禀道:“陛下,平国公这是中了毒,但是臣解不了此毒。” 尽管李渊已经知道林郅悟中了毒,但亲耳听到太医的诊断时,他心中的怒火瞬间窜到了头顶。 “晋阳,还不把解药拿出来?” 王庾垂下头:“父亲,解药不在我身上,在我府中书房的百宝架上,一个红色匣子装着,共有三颗。 “每日服用一颗,三日后体内毒素即可解除。” 李渊立即命丁志去取解药。 “陛下” “父亲” 突然,李渊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往下倒,李世民、王庾等人大惊。 岳郁离得近,幸亏他及时扶住了李渊,才不至于让李渊摔在地上。 “父亲,您没事吧?”李世民跪在宝座前,关心道。 李渊瞥了眼冲上来却又停在台阶处的王庾,缓缓说道:“我没事让他们都散了晋阳留下” 闻言,李世民宣布朝会结束,让众人散去,将王康达等人关入大理寺,并让甄权给李渊诊治。 “殿下,陛下这是急怒攻心,如今身体很虚弱,应当静心养病,不宜操劳,更不宜” 甄权侧目,看向王庾:“更不宜受刺激。” 李世民心领神会,吩咐道:“把晋阳公主押回大理寺。” “等等——” 李渊扶着岳郁的手臂站起来,慢慢地走向王庾:“我最后问你一遍,为何要那把枪?” 王庾再次跪下,恭敬回道:“突厥屡次破坏盟约,侵犯我朝,边关百姓深受其害。 “大唐子民好不容易迎来太平盛世,儿不忍看他们再次陷入战火之中,也不愿看到突厥兵临渭水的情景再次出现。 “所以,这次突厥破坏盟约,侵扰边关,儿才会力劝父亲对突厥出兵,彻底铲除突厥。 “但父亲对此有所顾虑,并不愿现在就全面开战,而突厥人贪得无厌,定会长驱直入,直捣关中。 “儿心中焦虑,又因为两年没有碰过狙击枪,故而想练习一下枪法,万一突厥人打来,也好有个应对。” 说到这里,王庾冲李渊磕头:“儿知道这么做不对,也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但是儿顾不了那么多,儿只想铲除突厥,让父亲永无后顾之忧。 “其实,平国公当时劝过儿,是儿一意孤行,甚至对他下毒。 “父亲,儿有罪,您要怎么惩罚都可以,只求您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 李渊怒气稍缓,但余光瞥见靠在椅子上的林郅悟,他的神情又变得冷硬起来:“林大郎当真是被你逼的?” “是。”王庾没有犹豫,回答得很快。 但李渊听了她的回答后,突然面色通红,伸手指着她:“你好大的胆子。 “传孤旨意,罢免李庾所有的官职,命虞世南担任户部尚书” 在宣布圣旨的时候,李渊指着王庾的手指抖得越发厉害,最后圣旨还未宣布完,他就倒了下去。 殿内一片慌乱。 东宫。 见苏定方走进来,长孙氏急切地走下台阶:“我刚才想到一个好办法。 “太子殿下有一把狙击枪,我们只要说小庾儿那把枪是太子殿下的,那小庾儿就会没事了。” 桑中紧跟着说:“只要我们跟太子殿下统一说辞,就能蒙混过去。” “晚了。”苏定方沉重地开口:“晋阳公主已经招认,那把枪是她逼着平国公给的。” 闻言,长孙氏身形晃动,险些没站稳:“小庾儿她糊涂啊,我肯定能想到办法的,她怎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苏定方眸中闪过愤恨:“太子妃有所不知,当时中书令和长孙郎中步步紧逼,还拿出了证据。 “晋阳公主没有办法才招认的,而且平国公是真的中毒了。” 一想到林郅悟还没有解毒,苏定方就心急如焚:“太子妃,事已至此,您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做定夺吧,我要去看看平国公。” 这时,淇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太子妃,不好了,陛下晕倒了。” “什么?” 长孙氏大惊,急急忙忙地赶往千秋殿。 待她赶到千秋殿,甄权已经给李渊施了针喂了药。 “陛下如何了?”长孙氏问。 甄权恭敬回答:“幸好及时施针,陛下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静养。” 说到这里,甄权转向李世民:“殿下,恕臣直言,陛下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后,龙体就一直不太好。 “此次大受刺激,龙体更是虚弱,不宜再操劳了,还请殿下不要让陛下操劳政事,以免有损龙体。” 李世民面色凝重:“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在甄权走后,长孙氏迫不及待地问:“殿下,小庾儿她” “嘘~我们去外面说。” 李世民示意她不要吵到李渊休息,然后就往外室走去。 而此时此刻,王庾已被押入大理寺牢狱。 “把里面的东西都拿走。” 李孝常一声令下,狱卒立刻进入王庾的牢房,将里面的高枕软被等东西全都拿走,将牢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进去吧。” 狱卒粗暴地将王庾推进牢房中。 王庾心中牵挂着李渊的病情,一路上心不在焉,这会儿被狱卒猛地一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隔壁牢房的李孝恭看见这一幕,脸上充满了惊讶。 而李孝常站在牢房外,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放肆,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公主?过来,我打死你们。” 大全、郝绶等人就关在对面,看见这一幕,挥舞着拳头大嚷大叫。 “啪!” “闭嘴。” 狱卒一鞭子抽过来,目光凶狠:“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旁边的狱卒忍不住冷嘲热讽:“你们的公主都把陛下气病了,还能有好果子吃? “今儿是撤掉官职,兴许明儿就是削爵位了,晋阳公主大势已去,你们就等着被砍头吧。” “你胡说八道” 大全气得脸色铁青,正要教训他时就被王康达制止了:“都给我闭嘴。” 对面的李孝恭看了看王康达等人,又看了看李孝常,最后将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王庾身上,陷入了深思 第1062章 交出兵权(新年快乐~) 王庾的事折腾了半天,长孙无忌回到刑部衙门后不久,就听到了皇帝惩罚王庾的消息。 “嘭!” 长孙无忌不甘地锤了一下桌子,没想到他这么辛苦却为虞世南做了嫁衣,真是可恨。 这时,一名内侍走了进来:“长孙郎中,太子妃有请。” 长孙无忌怒气一滞,抚了抚手掌,踏上去东宫的道路。 自己的妹妹,他很了解,她这个时候找他绝不是叙家常,而是为了王庾的事。 罢了,事已至此,他还是去解释一下吧。 跨过东宫内苑的门,长孙无忌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凌启,他立刻就意识到族叔已经暴露。 但他并未慌张,从容地经过凌启的身边,一步一步朝着殿内走去。 “太子妃。” 长孙无忌恭敬行礼,但长孙氏并未像平常一样免去他的礼,而是默默地看着他。 “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兄长,兄长居然这样对我?” 面对长孙氏的质问,长孙无忌佯装听不明白:“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装傻? 长孙氏很愤怒,但她压下了怒火,平静地说:“你我兄妹相依为命多年,你应该很清楚我对小庾儿怎么样。 “她在我心中,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兄长,你为何要对付小庾儿?” 话说到这份上,长孙无忌也不好再装傻,神色一凛,缓缓说道:“你对她如何,我很清楚,所以我并没有冤枉她。 “她未经陛下允许私藏火器,这是事实,陛下罚她也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做了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我没错。” “你”望着长孙无忌那张毫无悔意的脸,长孙氏气得心口疼。 深吸一口气,长孙氏再次压下心中的怒火:“兄长就如此容不下小庾儿吗?” “不是我容不下她,而是百官容不下她。”长孙无忌语气冰冷,继续说道:“她若离开朝堂,凭陛下和殿下的宠爱,她完全可以逍遥度日。 “但是她不满足,非要踏足朝堂,这就怪不得我们了。” 长孙氏气急,再看向长孙无忌的目光变得很失望:“从前,我还以为兄长心胸宽广,能容世间不平之事。 “但今日我才知晓兄长的心胸如此狭窄,竟然容不下一个比你厉害的小娘子,当真是可笑。” 闻言,长孙无忌眸中闪过一丝恼怒:“这不是我一人的决定,而是朝中官员的决定。 “女子本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闺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何况,是她犯错在先,我们这么做也是为国除害。” “好一个为国除害!”长孙氏不禁冷笑:“小庾儿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你们却一步一步把她逼上死路。 “比起小庾儿,你们所谓的‘为国除害’真是自私透顶,愚昧无知。” 长孙无忌听了这话气得头顶冒烟,再也不想跟长孙氏掰扯,袖子一甩,哼道:“这件事即便闹到陛下面前,我们也占理。 “太子妃若想去告状,我不拦着,但凌启是我的人,要教训也轮不到别人。” 说完,他冲长孙氏行了一礼,就大步朝外走去。 那冰冷的言辞刺痛了长孙氏,她心口一阵绞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水火不相容了呢? 桑中走进来,担忧地看着长孙氏:“太子妃,您没事吧?” 长孙氏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我没事,派人去盯着,一旦陛下醒来就禀报我。” 为今之计,她只能去哀求陛下宽恕小庾儿了。 暮色降临,长安城逐渐趋于平静。 林郅悟斜靠在榻上,一半脸隐入软枕中,他目光无神,呆呆地望着前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出声:“现在如何了?” 二虎用手肘捅了捅文泽,示意他回答。 文泽瞪了二虎一眼,上前回道:“国公爷,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经醒了,但是身体很虚弱。 “听说陛下已经罢免了晋阳公主的官职,还要收回晋阳公主的爵位,他们还说” 林郅悟终于动了,他看向文泽:“他们说什么了?” 文泽不由地露出心疼的神情,但又怕伤了林郅悟的面子,赶紧垂下头:“他们还说,陛下醒来之后还是很生气,可能可能要处死晋阳公主。” “啪嗒!” 林郅悟手一抖,碰倒了身旁的书籍。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王庾把他甩出去的场景,当时他摔出去之前感觉到肩膀痛了一下,后来被王庾甩出去,摔得全身都痛,他就没在意这件事。 如今想来,王庾就是在那个时候给他下的毒。 她想保住他,不惜给他下毒,林郅悟突然觉得心很痛。 从大理寺出来,她身上还能藏着毒药,那就说明她在狱中并未受到审讯,之前的事,李渊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关她几日而已。 但有人利用了这次机会,给了她致命一击,这人到底是谁? 是长孙无忌吗?还是封德彝? 又或者他们二人都参与了? 林郅悟握紧双拳,面露凶狠,不管幕后之人是谁,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思绪翻涌间,林郅悟又为王庾感到不值。 她是不是觉得立了很多军功,李渊就不会杀她了? 可惜,自古为帝者,向来冷血无情。 连那李世民,都不曾为她说过一句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真是无耻 “国公爷。” 见林郅悟神色变换莫测,文泽忍不住出声提醒:“您体内的毒还要两日才能完全解除,这个时候不宜劳神,还是早点歇息吧。” 提到他中的毒,林郅悟突然想到一个人:“明日请张神医来给我看看。” 经过一晚上的内心挣扎,李孝恭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狱卒说:“去告诉大理寺卿,我要见陛下。” 李孝常正在苦恼找不到李孝恭谋反的实证,听到李孝恭要见皇帝,连忙上报。 他知道,李孝恭主动见皇帝,这是一个契机,说不定这个案子就要结案了。 很快,李渊派人来传话,宣召赵郡王进宫觐见。 “拜见陛下。” 李孝恭匍匐于地,态度十分恭敬。 “起来说话。”李渊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不过,李孝恭不敢造次,因为李世民就站在李渊身旁。 “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李世民微微抬手,将殿内的宫人打发了出去。 “陛下。”李孝恭再次跪倒在地,“这些天,臣一直在反思,这次臣之所以遭到小人陷害,也是由于臣行事不够谨慎所致。 “如今江南大定,有李大都督治理,江南只会越来越好。 “臣征战多年,身上多是旧患,每逢变天,就疼痛难忍,已经无法带兵征战沙场。 “陛下,臣想卸下扬州大都督一职,回京养病,还请陛下恩准。” 李世民挑眉,这是自愿交出兵权了? 第1063章 太吓人了 在听了李孝恭的话后,李渊很平静,甚至拒绝了李孝恭的请求。 “贤侄正当壮年,那点小伤算什么?何况江南在你的治理下日益繁盛,你若是离开江南,江南的百姓该怎么办?” 李孝恭很惶恐,王庾身为皇帝的义女,救了皇帝好几次,立下功劳无数,只因为私藏了一件武器就被打入大牢,还要被处斩。 而他不过是皇帝的侄儿,若不是有李靖在,他也不会立下这么多的军功,和王庾相比,他恐怕更该死。 想到这里,李孝恭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陛下,江南有今日,是您励精图治的结果,这都是您的功劳。 “离了我,江南不会混乱,百姓依旧会过得富足。 “陛下,臣也想继续呆在江南,为您效力,但实在是身体不允许,还请陛下成全。” 他说得情真意切,语气一度哽咽,仿佛李渊不答应就会死去一般。 若不是知晓内情,李世民都被他感动了。 李渊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三司调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什么实证,看来你是真的被人冤枉了。 “起来吧,我答应你。” 李孝恭很激动:“多谢陛下成全。” 接着,李渊好言安慰了他一番,就让他退下了。 在李孝恭离开之后,李渊对李世民说:“李靖是个稳妥的人,江南就交给他吧。 “另外,突利可汗最近不安分,以防万一,你还是从江南抽调一些兵马去支援并州” 李渊嘱咐完,额头上已满是汗珠,他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神情疲惫:“退下吧。” 李世民瞥了眼他的额头,犹豫着问:“父亲,您打算怎么处置小庾儿?” “你认为她会谋反吗?”李渊不答反问。 李世民顿了一下:“儿以为,小庾儿不会” 内殿话语声很小,万氏在外殿,什么也没听到。 她猛地站起来,在殿中走了一圈又一圈,双手紧握,显得特别焦虑。 怎么办? 她该怎么做才能救小庾儿? “殿下。” 突然传来声音,万氏连忙停下脚步,看了过去:“殿下是要走了吗?” 李世民点了点头,嘱咐道:“好好照顾陛下。” “我会的。” 李世民走后,万氏就进了内殿。 见李渊靠在枕头上,睁着双眼,一言不发,她便倒了一杯热茶走过去:“陛下与太子殿下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 说着,将茶杯递至李渊嘴边。 李渊喝了一口,便摆了摆手。 万氏遂将茶杯递给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小庾儿一向忠心,这次也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您就宽恕她吧。” 李渊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女子不可干政。” 听到这句话,万氏如同掉入了冰窟窿,全身僵硬,心也被冻僵了。 她嘴唇紧抿,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大着胆子道:“小庾儿已被您撤去官职,如今也不是朝堂上的官员。 “妾恳求陛下,看在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上,宽恕她吧。” 说着说着她突然泪如雨下:“陛下,小庾儿对您那么孝顺,她怎么可能谋反?这一切不过是小人诬陷罢了。 “即便她未经您的允许,私藏了武器,那也是有苦衷的,她绝对不会谋反。 “陛下,还记得在晋阳时,五郎惨遭奸人所害,妾痛不欲生,若不是小庾儿陪在妾身边,妾恐怕早就随五郎去了。 “这么多年来,小庾儿尽心孝顺您,也像女儿一般孝顺妾,弥补了五郎不在妾身边的遗憾,妾心里真的很感激她。 “若是她也像五郎一样,那妾还怎么活啊” 万氏再也忍不住,趴在李渊脚边痛哭起来。 看着她这副痛苦的模样,又想到小小年纪就丧了命的儿子,李渊心中涌起了一阵悲痛。 “地上凉,你先起来。” 万氏趴着没动,抽泣道:“陛下若是不宽恕小庾儿,妾就长跪不起。” 李渊目光一冷:“你在威胁孤?” 听到冰冷的声音,万氏暗道不好,连忙说道:“妾不是这个意思,妾只是不忍心见小庾儿被人冤枉,在牢里受苦。” 李渊“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这时,岳郁走了进来:“陛下,太子妃求见。” “不见。”李渊脱口而出。 岳郁听出了李渊语气中的不悦,不敢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内殿。 “太子妃,陛下已经歇息了,您还是回去吧。” 岳郁说得很委婉,但是长孙氏心中很清楚,是李渊不愿意见她。 她看着岳郁,恳求道:“内侍监,帮帮我,让我见陛下一面吧。” “这”岳郁很为难:“太子妃,不是老奴不帮忙,而是陛下正在气头上,什么人也不见。 “何况您也知道,陛下现在的身体不太好,不宜受刺激。 “您不如等陛下气消了再来,那时说不定陛下就会原谅晋阳公主了。” 长孙氏沉默了。 平国公府。 张神医在给林郅悟把完脉后,忍不住叹道:“那丫头还真狠得下心啊,这要是晚半个时辰,你就没命了。” 旁边的泽和二虎听见这话,脸瞬间就白了。 林郅悟却不甚在意,小庾儿既然敢给他下毒,那就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他出事。 “神医,你有什么办法救小庾儿吗?” 张神医拿过纸笔,一边写药方一边回答:“涉及谋反,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恳求陛下开恩,赦免小庾儿的死罪。 “但陛下是何许人也,岂肯听我的话?” 他在纸上一阵挥舞,然后将纸递给泽:“这个药方是用来固本培元的,一日吃三副,不出七日,中过毒的身体比原来还要强健。” 泽收好药方,亲自去抓药。 林郅悟正苦恼,听见这话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张神医迅速来到林郅悟面前,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林郅悟扫视了屋内一圈,见都是心腹,便小声说道:“若是陛下中了毒,而神医你救了陛下,那你就能以救命之恩换取小庾儿的平安。” 二虎听了这个主意,吓得赶紧跑到门边,四处张望,直到确认了外面无人,他才放下心来。 主子的想法太吓人了。 “要不要我给你准备毒药啊?”张神医没好气地说。 林郅悟没有听出他的戏谑之意,一本正经地点头:“要,不过,得是那种别人不会解只有你能解的毒药。” “” 张神医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真是被毒傻了,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二虎连忙冲过来:“神医,国公爷还有毒在身,很虚弱的。” “他都想死了,还怕这点痛?”张神医收回手。 林郅悟委屈地摸了摸头:“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而且我能见到陛下,这个计划实施起来没有阻碍” “你还敢说?” 张神医扬起手又要打,林郅悟连忙捂住嘴巴,身体往后仰。 见他这样,张神医再次叹气:“宫中守卫森严,陛下入口的东西都要经专人查验,再由身边的人试毒,没有问题了陛下才会吃。 “你想给陛下下毒,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若是小庾儿去做倒是有几分可能。 林郅悟满心的希望瞬间被浇灭,耷拉着脑袋,很是沮丧。 张神医心有不忍,提醒他:“你可以去找袁老道帮忙” 第1064章 退位让贤 平静地过了五六天,李渊突然下旨,言明赵郡王谋反一案因没有实证,无罪释放,并封赵郡王为宗正卿。 而赵郡王成为宗正卿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皇帝依法判处晋阳公主死刑,没收其所有家财和护军奴仆。 这让满朝上下的官员震惊不已,毕竟晋阳公主最开始入狱的罪名是帮赵郡王求情,然而赵郡王竟然恩将仇报,向皇帝请求处死晋阳公主? 李德謇因此堵在李孝恭出宫的路上,质问他:“你为何要置晋阳公主于死地?” “我没有置晋阳公主于死地,我只是按照律法向陛下提出意见罢了。” 李孝恭说得淡然,却激怒了李德謇。 “嘭!” 李德謇一脚踹飞了李孝恭。 去他的赵郡王,去他的宗正卿。 “你你你竟敢打宗正卿?”内侍指着李德謇,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 随即,他大声喊道:“来人啊,把这个对宗正卿无礼的家伙抓起来。” 周围的宫人、禁卫军蜂拥而上。 “等等!” 李孝恭捂着腹部站了起来:“都给我退下。” 内侍不满叫道:“宗正卿,他打了您,您就这么放过他?” “我们是在切磋。”李孝恭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又大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众人愣了愣,然后散去。 李德謇凶狠地看着李孝恭:“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 “我警告你,若是晋阳公主真的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李孝恭嘲讽地笑了一下,也凶狠地说:“我今日之所以不追究,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但今日过后,你若再敢对我无礼,我绝不会手软。” 听见这话,李德謇并没有感到害怕,也没有一丝悔意,只冷冷地撂下一句“那咱们就走着瞧”,就离开了。 “臭小子。” 李孝恭擦了擦嘴角的血,对着李德謇的背影骂了一句。 隔壁牢房里的赵郡王出狱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宗正卿,然而王庾还被关在原来的牢房里,每日都要接受三司的盘问。 虽然没有受刑罚,但牢狱里的日子艰苦,不过短短几日,王庾就瘦了一大圈。 自李渊病倒后,就再也不让王庾见任何人,连太子妃都被拦在了外面。 而就在李渊卧床养病期间,陈叔达、萧瑀、封德彝等重臣开始委婉地建议皇帝退位,让太子登基。 李渊反应过来后,气得差点昏过去,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 陈叔达等人却理直气壮地说:“陛下,臣等也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所以才冒死提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建议。 “您不能再劳神了,不然龙体难以恢复。 “太子雄韬武略,在您的教导下,已能独自处理国事,您大可放心,大唐江山在太子手中一定会日益强盛,千秋万代,永世不朽。” “你们”李渊气得把他们赶了出去,又命人传召太子。 李世民很快就知道了来龙去脉,所以在见到李渊后,当即跪下请罪:“父亲,儿不知道他们竟如此大胆,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父亲放心,儿这就把他们关进大理寺,命大理寺卿狠狠地审讯。” 李渊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他们难道不是你指使的?” 闻言,李世民诚惶诚恐:“父亲,儿没有指使他们这么做,儿也是刚知晓这件事。 “儿就算再肆意妄为,也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您一定要相信儿。 “您若不信,可命三司审问他们,儿也愿意去大理寺牢狱,接受三司审问。” 听到这番话,又见李世民语气真挚,神情不似作假,李渊就相信了他。 “起来吧,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相信你。” 李世民暗中吁了口气,但仍不敢掉以轻心:“父亲,还是让三司审问一下吧,这样儿也放心。” 这种事有什么好审问的? 无非就是忠臣冒死进谏,审不出什么来。 李渊淡淡道:“不必了,你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回去。” 多说多错,李世民道声是就告退了。 在李世民离开之后,李渊无力地靠在榻上,问岳郁:“你是不是也觉得孤老了,该退位让贤了?” 这话吓得岳郁大惊失色,“噗通”跪地:“陛下,老奴不敢,也没有这个想法。” 李渊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喃喃道:“或许是孤病了,又有突厥虎视眈眈,所以他们感到害怕了” 这一夜,李渊没怎么睡好,他做了一晚上的梦。 在梦中,他一会儿梦到自己在杨广手下当差,一会儿梦到自己在晋阳起兵,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当上了皇帝号令天下后来,他还梦到了死去的那些儿子。 梦的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王庾在刑场被处以死刑,身首异处,用那双孺慕的眼睛看着他。 “啊” 李渊从梦中惊醒,浑身都在冒冷汗。 “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万氏拿起锦帕,轻轻地给李渊拭去额头上的汗。 李渊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庾儿呢?她怎么样了?” 万氏错愕:“陛下,您这是忘了吗?小庾儿在大理寺牢狱,您还没有定夺” 手上的力道瞬间消失。 李渊长吁了一口气,吩咐道:“去准备一下,孤要沐浴。” 太史局。 林郅悟爬上观星台的顶层,气喘吁吁地在袁天罡对面坐下,抄起案上的茶壶就往嘴里倒。 “看来,平国公体内的毒已解,身体也无恙了。”袁天罡笑呵呵地说。 “咕咚咕咚”喝完茶壶里的茶,林郅悟重重地把茶壶一放:“小庾儿在牢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袁天罡笑容一僵,淡淡道:“那你要我怎么样?嚎啕大哭吗?” 林郅悟:“那也不应该什么都不做吧?你身为小庾儿的师父,就忍心看她身陷囹圄,最后被处死吗? “你是太史令,陛下又最信天命之说,你只要说小庾儿没有谋反之心,是上天派来帮助大唐的,陛下就会放了她。” 袁天罡板下脸:“你是让我欺君?” “什么欺君?这是事实,我只是让你阐述事实。”林郅悟急得吼了出来。 袁天罡沉吟片刻:“虽然小庾儿没有谋反之心是事实,但我不能说小庾儿是上天派来的,这一点是欺君。” “这不是欺君,小庾儿就是上天派来帮助大唐的,她本就不是这个世”林郅悟突然住口。 好险,差点就把秘密说出来了。 袁天罡却没有放过他,倾身靠近:“她本不是什么?” “没什么。”林郅悟移开视线,身体往后仰,远离袁天罡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力。 见袁天罡还想逼问,林郅悟怒而起身:“你到底救不救小庾儿?” 第1065章 共赴黄泉 袁天罡知道以林郅悟执拗的性子,他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林郅悟会一直缠着他。 于是,他端正身体,严肃地对林郅悟说:“小庾儿是我的徒弟,我当然想救她,但凡有一丁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听到这里,林郅悟似乎看到了希望。 “但是”袁天罡话锋一转:“小庾儿犯错在先,她能不能安然无恙,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陛下若是相信她,这件事就是小事,关个几天也就出来了。 “陛下若是不相信她,那这件事就是谋反,等待她的只会是死刑。 “虽然陛下器重我,但是对于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就跟你一样。” 林郅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正因为心中明白,他才感到更绝望。 在他解了体内的毒之后,他就去见过李渊,他苦苦哀求李渊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宽恕小庾儿,但是李渊没有答应。 就算他保证以后会造更多更厉害的火器出来,李渊也不肯饶恕小庾儿。 当时,他是满心绝望地离开了千秋殿。 此刻也一样。 林郅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观星台上下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是无意识地往前走。 也许,走着走着就能走出这个困局。 “平国公” 好像有人在叫他。 林郅悟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前面跑来了一个人,正是皇帝最信任的身边之人岳郁。 看着满脸惊慌的岳郁,林郅悟心中突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他疾走如飞,一把抓住了岳郁:“是不是小庾儿出什么事了?” 手臂传来刺痛,岳郁扫了一眼林郅悟抓着自己的手,稍稍用力,反手抓住林郅悟的手臂:“我刚才无意间听到陛下跟太子说,要秘密处死晋阳公主” 闻言,林郅悟大惊,语气急切,还带着一丝颤抖:“什么时候?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处死小庾儿?” “明日。” 林郅悟很慌,还很恐惧,小庾儿就要死了,她明日就要死了 惊惧过后,林郅悟突然冷静了下来:“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若是让陛下知晓这件事,你也会受到牵连。” 岳郁瞬间红了眼:“我初识晋阳公主时,她就没有把我当一个仆人看待。 “在我成为陛下身边的心腹后,很多人巴结我,奉承我,她也没有改变态度。 “我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但只有晋阳公主用真心待人,无分男女,也无分贵贱。 “我不想看到她这么委屈地死去,相信您也一样。” 说到这里,他松开手,后退两步,对着林郅悟跪下:“求平国公救救晋阳公主” 走在漫长的宫道上,林郅悟只觉得双脚沉重似铁,似乎下一刻,他就会倒下去。 “林兄。”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林郅悟瞬间回过神来:“李兄?” “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叫你都听不见。”李德謇担忧地看着他。 “我刚听到” 林郅悟下意识地想把刚才得知的消息告诉李德謇,但刚说了四个字,他就顿住了。 不行,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兄,他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能连累他。 想到这里,林郅悟微微笑道:“我刚听到一个好消息,说是陛下这两天心情不错,应该会饶恕小庾儿。” “真的吗?”李德謇不疑有他,很是高兴:“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是啊。”林郅悟保持微笑,努力不让李德謇看出破绽。 回到平国公府,林郅悟命泽召集府中所有的护卫,并让二虎守在院外,防止他人靠近。 护卫齐聚院中,林郅悟目光扫过他们的脸,缓缓说道:“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我相信你们,也尊重你们。 “今晚我要去干一件大事,这件事可能会让我丢了性命,但我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 “这件事我一个人完成不了,我需要帮手,诸位若是愿意帮我,我非常感谢。 “若是不愿意帮我,我也不会勉强,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今晚过后,留下来的人会领到一笔钱,拿着这些钱,你们就离开长安吧,走得越远越好。” 众护卫互相看了看,满脸疑惑。 但没过多久,他们全都跪在地上:“我等誓死追随平国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郅悟突然很想哭。 他仰起头,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再看向他们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诸位放心,我会尽全力保住你们。 “若是事情失败,我随诸位共赴黄泉。” 闻言,众护卫也红了眼,但心中跟随主子的心也更坚定了。 接下来,林郅悟跟他们说了具体的计划,并告诫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杀人。” 众人齐声答应。 林郅悟又吩咐二虎:“你想办法去一趟晋阳公主府,找到主事之人” 说到这里,林郅悟停下来想了片刻:“王长史、杨司马等人被关在大理寺,现在晋阳公主府能主事的人应该是后院的高娘子。 “你想办法找到高娘子,告诉她我的计划,请她给你一些帮手。” 二虎面露难色:“可是,晋阳公主府外全是武卫,我就一个人,恐怕进不去。 “就算侥幸进去了,带着帮手出来也很难不被发现。” 那么多人从晋阳公主府出来,当外面负责看守的武卫是瞎子吗? 再说了,武卫那么多人,他们也打不过啊。 林郅悟很镇定:“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给你一些武器作为掩护,只是你们的速度一定要快,我的武器撑不了太久。” 有了这句话,二虎就安心多了:“主子放心,我一定不负您所托。” 是夜。 林郅悟领着府中护卫以及暗卫潜伏于大理寺牢狱外面,静静等待。 子时三刻,二虎领着晋阳公主府的人赶到了大理寺牢狱外面。 “高娘子?” 看见高惠通,林郅悟很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并不是他看不起女子,而是他觉得高惠通应该留在晋阳公主府,稳住外面的武卫。 但高惠通并不想这么做,她说:“平国公既然想带公主离开长安,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长安了。” 林郅悟默了默:“那就行动吧。” 众人戴上黑色面巾,悄无声息地靠近大理寺牢狱 第1066章 亡命之徒 夜色寂寥,长安城的百姓大多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袁天罡站在观星台上,看着天上与往日不同的星象,脸色微变。 “太史令,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小吏关切地问。 袁天罡伸出手,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大风将起” 小吏听得一头雾水,起大风了,不是更应该去睡觉吗? 大风凌冽,袁天罡最后看了眼大理寺的方向,转身离去:“走吧。” 此时此刻的大理寺已陷入了混乱之中。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大理寺?” 值守的官吏看向被众黑衣人护在中间的人,一边对敌一边问道。 可惜,没有一个黑衣人回答他,那些黑衣人只是沉默地战斗。 “快去叫人来帮忙。” 官吏见打不过对方,连忙叫人去搬救兵。 然而去报信的人还未走到门口,就被黑衣人打晕了。 “主子,晋阳公主在那里。”二虎指着前方的牢房兴奋地叫道。 林郅悟看了眼,立刻往前冲。 文泽、高惠通护着林郅悟一路来到王庾的牢房前,就分头去救王康达等人。 “小庾儿——” 看见王庾那张苍白消瘦的脸,林郅悟心中涌起了一阵酸涩,这丫头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李渊真是太狠心了。 林郅悟? 王庾不敢相信地看着牢门外的黑衣人,又看向正在与衙差打斗的那些黑衣人,突然发现有些身影很熟悉,尤其是站在王康达牢房前的那抹黑影。 那是高惠通? “哐当”一声,牢门上的锁掉在地上,林郅悟冲进来,扯掉面巾:“小庾儿,是我。” 话落,拽住王庾就往外跑:“我带你离开这里。” 王庾还有点懵,任由他拽着跑,反应过来后,怒道:“你居然来劫狱?这可是死罪,你想找死吗?” “横竖都是死,不如咱俩杀出一条生路来。”林郅悟目光坚定,心底深处那一丝恐惧在见到王庾之后,彻底消失。 王庾却听得莫名其妙,用力往后一扯,迫使他停下来:“什么横竖都是死?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郅悟扫了眼周围,衙差只剩下寥寥数人,文泽他们也已经救出了其他人。 “陛下明日要秘密处死你,我若是今晚不救你,明日就没有机会了。” 接着,林郅悟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小庾儿,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从这里出去后,咱们直接出城,罗士信已经在城外备好了马匹和干粮。 “你也不用担心出城的问题,段志玄会在城门口等着咱们,他已打点好一切。 “等明日陛下发现时,我们早已经离开了长安,往后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抓住” 看着侃侃而谈的林郅悟,王庾心里头酸楚不已,她讷讷地问:“你真舍得下你在长安的宅子、产业?还有你的爵位和官位?”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问这么蠢的问题? 但见王庾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林郅悟就老实回道:“比起这些,我更想和你白头到老。” 王庾笑了。 此时此刻,他们身处牢狱,前途未卜,生死未知,她却心生欢喜,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晋阳公主,平国公,救救我们吧,我们也想出去。”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王庾的思绪,她循声望去,却见周围牢房中的犯人一个个地伸出手,向他们求救。 林郅悟瞪过去:“你们是罪有应得,不救。” 有犯人气不过,回击道:“晋阳公主也是罪有应得,她私藏火器,等同谋反,罪名可比我们严重多了。” 林郅悟的脸顿时就黑了。 “平国公,不要跟他们纠缠,我们赶紧出去吧。”高惠通从后面走了过来。 说得对,林郅悟拉起王庾就往外跑。 临近大门时,一阵狂风吹进来,直往王庾脸上扑。 夜晚的风带着几丝凉意,一下子就吹醒了王庾,她猛地拉着林郅悟停下:“是谁告诉你陛下要秘密处死我的?” “我今日去太史局,想找太史令帮忙救你,出来后就碰到了内侍监,是他告诉我的。”林郅悟回答。 岳郁? 见王庾神色不停变换,不知道在想什么,林郅悟拉着她就出了大门:“陛下如此狠心,要处死你,你就不要再惦记他” 林郅悟突然失声,猛地刹住脚步。 王庾正在思考,见状便看向林郅悟,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牢狱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士兵,最前面的弓箭手成扇形包围了大门,且箭已在弦上,只等某人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 “太子殿下?” 高惠通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世民,心中惊惧不已,连忙护在王庾身前。 王康达、二虎等人立即将王庾和林郅悟护在中间,他们攥着刀剑的手却直冒冷汗,这是个圈套。 “平国公,你竟敢劫狱?真是胆大包天。” 长孙无忌慢慢地从弓箭手后面走出来,嘴角挂着鄙夷的笑:“晋阳公主,你不是说平国公很恨你吗?那平国公又怎么会冒死劫狱来救你呢? “我看,你与平国公分明是情深意切,暗度陈仓,意欲谋反。” 王庾的脸瞬间煞白,她正要开口,对面就传来了李世民的声音。 “辅机,住口。” 长孙无忌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巴。 见李世民下了马往前面走,长孙无忌连忙拦住他:“殿下,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前面很危险,您不能去。” 李世民扫了他一眼,最后停在弓箭手身旁。 而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二虎对林郅悟说:“主子,他们虽然人多,但我们的人也不少,而且我们手中还有火器,他们不一定能拦住我们。 “您尽管带着晋阳公主先走,这里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把您和晋阳公主安然无恙地送出长安。” 大全跟着说:“是啊,公主,您和平国公先走一步,待我们甩掉了这些人,就去城外与你们汇合。” 众人纷纷劝说林郅悟和王庾。 林郅悟却心生犹豫,虽然他有火器,但李世民也有,而且李世民要用的话,火器比他多得多。 如果他和小庾儿非要闯出去的话,伤亡肯定很惨重。 这些人冒死跟他来劫狱,他本想带着他们一起逃出长安,却没想到李世民早有准备,牺牲掉看守牢狱的人,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 林郅悟突然间觉得岳郁是在骗他,就是为了引诱他犯罪,好让李渊父子将他和王庾一网打尽。 毕竟天下已定,而他和王庾功高震主 王康达倏地拔出刀,目光凶狠:“公主,平国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闯出去吧。” 第1067章 杀还是救 “公主,平国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闯出去吧。” 王康达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拔出刀剑,准备以死相博。 就在他们想要行动之时,王庾叫住了他们:“诸位且慢。” 林郅悟看过来:“小庾儿,你还犹豫什么?多拖延一刻,我们就多危险一分。” 王庾看了他一眼,又扫视众人:“诸位可相信我?”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当然相信你。”林郅悟急道。 二虎道:“晋阳公主,我们自然是信您的,请下命令吧。” “是啊,晋阳公主,请下命令吧。”众人焦急地等待着。 然而,王庾却下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命令:“既然诸位相信我,那就听我的,放下武器,什么也不要做。” “什么?” 林郅悟第一个不同意:“不行,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明日陛下就要处死你了,再加上今晚的事,陛下更加不会放过你。 “我们现在不逃,就没有机会了。” 这时,大全叫道:“公主,他们过来了。” 王庾往对面看了眼,当机立断,以手为刀,砍向林郅悟。 面对这一突发事件,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正往这边走来的李世民,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公主您在干什么?”高惠通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庾及时扶住林郅悟,把他推给二虎,并对众人说:“诸位相信我,我定能让你们平安无事。” 撂下这句话,王庾扔了刀,高举双手往前走:“二兄,不要放箭,我们投降。” 长孙无忌见状,心中突然兴奋起来,低声吩咐身边的弓箭手:“晋阳公主与平国公串谋,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乃是死罪。 “诸位不要犹豫,放箭。” 弓箭手还是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听见了李世民的命令:“放下弓箭。” 其他弓箭手听见李世民的命令后就立即放下了弓箭,只有站在长孙无忌身边的几名弓箭手还举着弓,并用眼神向长孙无忌征询。 眼看着李世民的眼风扫向这边,长孙无忌慌忙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太子殿下命你们放下弓箭,没听见吗?” 几名弓箭手连忙照做。 对面的二虎看见了,便问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泽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王康达扔下手中的刀,跪了下去。 接着,高惠通、杨毛、大全等晋阳公主府的人纷纷扔下武器,对着李世民跪下。 泽见状,扔下剑,拉着二虎跪下去。 其他人看见泽和二虎的动作,也纷纷扔了武器,沉默地跪下。 王庾回眸看了他们一眼,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相信凭他们的能力,肯定能把她和林郅悟安然无恙地送出长安。 但是,他们若真的办到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连她和林郅悟也不例外,不管他们之前立过多少功劳。 “殿下,您不能再往前了。”长孙无忌挡在李世民前面,劝道:“晋阳公主虽然扔了刀,但说不定身上还藏着其他的暗器。 “您如此相信她,很容易遭了她的暗算,到时候她以您为人质,要求您放她和那些逆贼离开长安,那就不妙了。” 李世民微微笑道:“不会,小庾儿不会这么做。” 长孙无忌急了:“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不可不防啊。” 这时,王庾喊道:“尉迟将军,请你将我捆了吧。” 长孙无忌神情一僵。 尉迟敬德没有多想,拿了绳子就走到王庾身边:“晋阳公主,得罪了。” 说着,将绳子在王庾的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一个死结,接着又绑了她的双脚。 王庾很满意,冲李世民喊道:“二兄,我们谈谈吧。” “这下你放心了吧。”李世民轻飘飘地瞥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大声吩咐:“都退后。” 于是,在数千人的注视下,李世民走到了王庾面前。 “从我为李孝恭求情被父亲打入大牢之后,我就一直在等二兄来看我,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王庾嘴角泛起一抹自嘲。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我也没想到。” “二兄,今晚牵涉的人,你能不能说服父亲放他们一条生路?” “没问题,我答应你。” “还有王康达、杨毛他们,你能不能说服父亲宽恕他们的罪?” “没问题,我答应你。” 李世民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让王庾有了另外的想法。 她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我让林大郎多造了一把枪送给我,这件事我虽然没有向父亲禀报,但是我告诉过你。 “当然,我也不是要追究你没有在父亲面前为我开脱,而是,为何你私下里也不曾为我求情,救我出牢狱?” 李世民沉默不语。 王庾深深地看着他,又继续说道:“二兄,这么多年来,我在父亲面前为你背了多少罪责,你心中应该很清楚。 “这次我也没有供出你,难道你就不该救我一次吗?” 李世民依然保持沉默。 “李孝恭交出兵权后,你就应该救我出来的,但是你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为什么?” 说完之后,王庾执拗地看着李世民,想要一个答案。 李世民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过几天你就明白了。” 王庾面无表情道:“那二兄今晚来这里,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 “你认为呢?”李世民不答反问。 听见这话,王庾突然笑了:“你若杀了我,恐怕无法向嫂嫂交代。 “所以我猜,你是来救我的。” 李世民也笑了:“那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会回答我吗?” 沉默。 “既然如此,我还是回去睡觉吧。”王庾打了个哈欠,转身朝牢房走去。 李世民做了个手势。 士兵们立刻冲向对面,将劫狱的人全抓起来,一同关进了大理寺。 “都给我听好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往外传,我会亲自向陛下禀报。 “谁若是泄露此事,必将严惩。” 听到李世民的命令,众人神色一凛,大声说道:“殿下请放心,我等定守口如瓶。” 王庾闻言,心中稍安。 “晋阳公主,我们真的会没事吗?”二虎还是很担心。 大全却满脸自信道:“你就放心吧,公主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没瞧见太子殿下都下令不许泄露今晚的事吗?” 太子殿下瞒住今晚的事,就相当于劫狱之事没有发生,那他们就没有罪。 二虎想了想:“那太子殿下为何要把我们关进牢房?” 大全:“” 对啊,为什么? 第1068章 事情有变 李世民回宫之后,吩咐陈山:“去看看陛下就寝了没有。” 陈山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他领着千秋殿的内侍回来了:“殿下,陛下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李世民整理了一下衣服,赶往千秋殿。 “父亲,儿回来了。” “事情如何?”李渊漫不经心地问。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很淡定,但李世民从他眸中看出了一丝期待,还有紧张。 李世民笑了:“正如父亲所料,林大郎听说您要秘密处死小庾儿之后,就开始慌了。 “他召集了平国公府的护卫,还有,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从小庾儿府中弄来了一些人,他们集结在大理寺牢狱外,后来真的进了牢狱中,救出了小庾儿。 “不过,他们没有杀人,只是把人打晕。 “当然,儿也没让他们跑了,又把他们关进了大理寺。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伤亡,还请父亲示下。” 李渊听完,心中松了一口气:“林大郎这小子还算有情有义,能舍弃官爵、钱财,还能豁出性命去救小庾儿,也不枉小庾儿救了他那么多次。” “那”李世民小心翼翼地问:“父亲是同意他们俩的亲事了吗?” 亲事嘛 李渊沉默了片刻:“林大郎劫狱之事可有走漏风声?” “父亲放心,儿已经吩咐下去,他们定会守口如瓶。” “既然这样,明日我就给他们赐婚。” 然而第二天的朝会上,封德彝突然对李世民说:“殿下,听闻昨夜有人闯入大理寺劫狱,幸亏您及时赶到,才将劫狱的人抓获。 “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居然有人劫狱?还惊动了殿下?” “岂有此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去大理寺劫狱?” “对了,中书令,您可知劫狱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想救的人又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口,群臣齐刷刷地看向了封德彝。 封德彝心中得意,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听说劫狱的是平国公,而他想救的人,自然是晋阳公主。” 闻言,群臣十分震惊,平国公往日里看着那么憨直的一个人,居然敢做出劫狱这等抄家灭族的事来? 转念一想,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且晋阳公主长得那么漂亮,平国公甘冒危险去救她,也能理解。 “看吧,红颜祸水,没想到平国公也折里面了。” 很多官员为林郅悟感到惋惜。 长孙无忌听见这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突然他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一抬眼,就对上了李世民那双阴沉的眼睛。 他心中一紧,假装自然地移开视线。 “殿下。” 这时,有人出声,长孙无忌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默默地垂头倾听。 周围的喧哗逐渐停下,那人继续说道:“殿下,平国公胆大包天,闯进大理寺劫狱,此乃死罪,还请殿下依照律法判处死刑,以儆效尤。” 封德彝:“臣附议。” 群臣互相看了看,也跟着附议。 最后,除了唐俭几个平日里与王庾、林郅悟交好的大臣,其他大臣都向李世民请求判处林郅悟死刑。 说到后面,他们又重提了给王庾定死罪的事情。 “咳——”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世民重重地咳了一声。 群臣立刻闭上嘴巴,静等李世民的决策。 “额晋阳公主和平国公都是立下赫赫战功的人,他们立下的功劳,诸位那是拍马都赶不上。 “他们的罪,我定不了。 “这样,我先回去请示一下父亲再说。” 说完,李世民就走了。 群臣面面相觑,觉得李世民刚才那番话是在讽刺他们,但又不敢说什么。 李世民从太极殿出来后,就去了千秋殿。 “太子殿下。”岳郁给李世民行礼之后,就笑容满面地往外走。 “等等。” 李世民叫住他,看向他手中的黄绸:“那是什么?” 岳郁喜气洋洋地回答:“这是陛下给平国公和晋阳公主赐婚的圣旨。” 说完之后,岳郁以为会在李世民脸上看见笑容,毕竟这也是李世民所希望的,但没想到下一刻,李世民走了过来,抢走了他手中的圣旨。 “事情有变,你在这候着。” 李世民丢下这句话,就拿着圣旨进了内殿。 岳郁:“” 事情有变? 不会又发生什么坏事了吧? 李世民进了内殿,就把里面的人都赶了出来。 “父亲。” 李渊一眼就看见了李世民手中的圣旨,当即变了脸色:“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 李世民放下圣旨,走到近前:“林大郎劫狱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刚才在朝堂上,大臣们纷纷要求处死林大郎。 “还有小庾儿。” 闻言,李渊大怒:“你不是跟我保证,那些人会守口如瓶吗?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啊?” 最后那一声吼,连外殿的宫人都听见了,他们顿时停下动作,唯恐吵到了皇帝。 李世民跪下:“此事是儿的错,是儿没有考虑周全,还请父亲息怒。” 李渊心气难消,又把李世民狠狠地骂了一顿才罢休。 “父亲,您歇会儿,喝口茶吧。”李世民自觉地递上热茶。 李渊瞥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茶水入喉,李渊顿觉心中舒畅了许多,说出的话也慈祥多了:“算了,当时有那么多人,有人事后多嘴,你也拦不住。 “但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收场。” 李世民想了想:“父亲,小庾儿私藏武器是真,林大郎劫狱也是真,虽然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毕竟做下了违法的事情。 “若是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饶恕他们的罪,恐怕满朝上下不会答应,也不好对百姓交代。 “儿仔细思量,还是想不出稳妥的法子,不知父亲有何高见?” 这话把李渊问住了,若是想得到还问他干吗? 李渊面无表情道:“此事是你惹出来的,你来善后,退下吧。” 李世民:“” 从千秋殿出来,李世民就吩咐陈山:“去把长孙无忌给我找来。” 李世民没走多久,钱九陇就匆匆进了千秋殿,向李渊禀道:“陛下,秘书监去了。” “啪——” 李渊手中的杯子瞬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正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钱九陇见李渊脸色苍白,唯恐他支撑不住,急忙扶住他,劝道:“陛下,您先别难过,保重龙体。 “秘书监缠卧病榻已有两年,如今病逝,也算是一种解脱,您应该替他感到高兴。” 李渊顿时就红了双眼,他现在总算是能体会夏侯端缠卧病榻的感受了。 钱九陇掏出一封书信:“陛下,这是秘书监死前给您写的信,请您过目” 第1069章 再加把火 李渊强撑着看完信之后,久久不能回神。 信中写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但就算他生气想要降罪,夏侯端也已经死了。 何况,他也觉得夏侯端的话有点道理。 半晌之后,李渊才出声说道:“传令礼部,协助夏侯府办好丧事,另外,追封夏侯端为忠义侯。” 钱九陇领命而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世民耳中。 “陛下看完信了?”李世民看向来报信的陈山,小声问道。 陈山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李世民嘴角微翘,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怒容,继续教训长孙无忌:“劫狱之事遭人泄露,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但你是太子妃的亲兄长,我若罚得狠了,会伤了我和太子妃的情分。” 他顿了一下,吩咐道:“尉迟敬德,把他送去太子妃那里,交由太子妃发落。” “不必了。” 长孙氏从殿外走进来:“太子殿下想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不必顾及我。” 众人连忙行礼:“见过太子妃。” 李世民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林大郎昨晚去大理寺劫狱,幸好被殿下拦住了,但不知为何,此事走漏了风声,现在看来,这件事应该是兄长做的。” 长孙氏用失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兄长:“上次我就警告过兄长,但是兄长冥顽不灵,不听劝告,这次又要置林大郎和小庾儿于死地,兄长的所作所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兄长不仁,那就别怪我无情。” 话落,长孙氏又转向李世民:“殿下,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心软。” 李世民有点诧异,默了默:“最近前朝风波不断,我若现在处置他,恐引人非议。 “这样吧,等这件事过去,我再处置他,如何?” 长孙氏面无表情:“全由殿下做主。” 听见这话,李世民嫌弃地冲长孙无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谢殿下谢太子妃。”长孙无忌起身,站着缓了缓酸麻的脚,然后才离开。 长孙无忌一走,长孙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陛下怎么说?会处死林大郎吗?还有小庾儿,陛下到底要怎么处置她?” “你先别着急。”李世民按着她坐下,缓缓说道:“其实呢,父亲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小庾儿” 李世民安抚完长孙氏后,就去了书房。 “你确定夏侯端是按照我的意思给陛下写的信?” 尉迟敬德很严肃:“是,整封信是我亲眼盯着秘书监写的,而且是由我亲自封印。” 陈山接道:“千秋殿传来的消息,陛下收到信的时候,封印完整无损,信件未曾开封。” “甚好!” 李世民喜道:“既然陛下看了那封信,那就趁热打铁,再加把火。” 第二日。 李渊躺在榻上,隐隐听到外面有声音,便问万氏:“外面怎么了?” 万氏低眉顺眼,柔声说道:“大抵是宫人打扫太大声了,我让紫绯去看看。” 话落,冲紫绯使了个眼色。 紫绯出去后不久,喧闹声确实消失了,但紫绯进来时神色有点慌。 “怎么回事?”万氏问道。 紫绯垂眸,镇定地回答:“宫人打扫时不小心摔倒了,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内侍监已命人送往太医署。” 万氏遂笑盈盈地对李渊说:“陛下,只是宫人受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事。 “现在外面安静了,不会再吵着您,您继续休息吧。” 李渊默了默,突然起身:“躺久了身子骨酸痛,你扶我去外面走走。” “陛下。”紫绯急得喊了出来。 李渊面露狐疑:“怎么了?” “我”紫绯很快就想到了理由:“哦,外面风大,陛下您还是在殿内走走吧。” 万氏紧跟着劝道:“是啊,陛下,您现在不宜吹风,还是在殿内走走吧,来,我陪您。” 话落,就搀扶着李渊在殿内走起来。 然而,李渊看向殿外,枝繁叶茂,丝毫没有晃动。 李渊一把甩掉万氏的手,怒道:“孤病了,你们就想欺瞒孤,让孤做个睁眼瞎吗?” “陛下息怒。”万氏和紫绯慌忙跪地请罪。 李渊重重地“哼”了一声,就朝殿外走去。 “陛下,您不能出去。”万氏连忙去追。 但她们追上了李渊,又不敢用强,只能任由李渊走出寝殿,最后来到了闹哄哄的两仪门。 “请殿下依法处置晋阳公主和平国公,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群臣跪在地上,正高呼着让李世民处置人,就看见李渊出现了。 “拜见陛下。” “父亲?”李世民很惊讶。 但惊讶过后,李世民愤怒地训斥宫人:“你们怎么能让陛下出来吹风?要是伤了龙体怎么办? “还不快扶陛下回去。” 宫人连忙上前去搀扶李渊。 “都给我让开。”李渊喝止了宫人,然后对李世民说:“你不用再瞒着我,我倒要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闻言,陈叔达与萧瑀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声说道:“陛下,晋阳公主私藏武器,这是死罪。 “而平国公知法犯法,带人劫狱,理应严惩。 “还请陛下秉公执法,严惩二人,以正朝纲。” 众人齐呼:“请陛下秉公执法,严惩二人,以正朝纲。” 李渊没有说话。 李世民靠近李渊,低声道:“父亲,您不必理会他们,这儿交给我处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你想怎么处理?”李渊扭头看他。 李世民神情一滞:“我我还没有想到办法,但他们打扰父亲休息,就是大不敬,我把他们赶出宫” 李渊打断他的话:“还是我来吧。” 话落,李渊推开李世民,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宣道:“诸位爱卿说得对,晋阳和平国公确实犯了罪,但念在他们对朝廷有功的份上,就免除死罪。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传孤旨意,将晋阳公主和平国公发配边疆,十日后执行。” 李世民大惊:“父亲,您不是”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今后谁都不许再提。”李渊说完,转身就走。 群臣神色不一,垂头高呼:“陛下英明。” “陛下,您真的要将小庾儿发配边疆?”万氏实在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但又不得不相信。 李渊面无表情道:“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 “可是陛下,小庾儿毕竟是您的女儿,求您网开一面,收回成命。”万氏恳求道。 然而李渊只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这是圣旨,岂能随意收回?” 万氏面如死灰。 见李世民一直跟着,李渊怒道:“怎么,你也是来劝孤收回圣旨的?” 李世民连忙解释:“父亲息怒,儿是想跟您禀报边关的战事” ( 第1070章 重大决定 寝宫中,只有李渊和李世民两父子。 李世民递上八百里加急的战报:“父亲,突利可汗果然不安分,他派阿史那思摩等大将侵扰我国边关多个城池,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目光。 “其实,他暗中集结精锐,不久前开始攻打晋州,欲从晋州、蒲州这条线路南下直取关中,就跟当年颉利可汗一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李渊合上战报,眸中凶光乍现:“既然如此,突厥就不必留了,开战吧。” 闻言,李世民欣喜不已,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父亲,儿请战,愿率兵前往并州,抓住突利可汗,灭掉突厥,让诸国心甘情愿地臣服大唐。” 李渊皱起了眉头:“孤身体不好,你又是太子,怎可离京?打仗的事还是交给那些将领去做吧。” “可是”李世民还想争取一下。 但李渊打断了他的话:“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准备将皇位传给你,三日之后,你就登基吧。” 李世民神情一滞,反应过来后,立刻跪下:“父亲,这万万不可,您的龙体还康健,朝廷也还需要您。 “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发号施令就行,儿定会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李渊定定地看着他:“不,现在的朝廷需要一位年轻的君王,我老了。” 这话似乎有深意,李世民诚惶诚恐:“父亲,您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朝廷需要您,百姓也需要您,大唐江山更需要您。” 李渊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扶他:“你不必惶恐,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并不是在试探你。” 说完,他走到一个架子前,取下某物:“这是退位诏书,我稍后会召集朝中大臣宣布此事,你做好准备。” 李世民的表情有点懵,似乎是太过突然,他讷讷地唤了一声“父亲”,然后说着“这万万不可,请父亲收回成命”。 李渊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刚才定了晋阳和平国公的罪,你怎么看?” “父亲这样做,自然是有您的深意,儿不敢妄自揣测。” 李世民没有追问,李渊也没有要说的打算。 接着,李渊让李世民去召集大臣。 一个时辰后,朝中大臣聚集在千秋殿中,而李世民身着太子礼服站在最前面。 有官员向封德彝打探:“中书令,您可知陛下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封德彝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待会儿陛下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命令他们:“站好。” 几人面面相觑,赶紧回原位站好。 萧瑀和陈叔达对视一眼,低声道:“看这阵仗,应该是要来了”。 “陛下到——” 伴随着尖利的喊声,身着冕服的李渊缓缓走来。 “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不知为何,殿中气氛突然凝重,群臣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太子接旨。” 李世民跪下,恭敬道:“儿在。” 接着,李渊命钱九陇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太子聪明神武,荡平群寇,修齐庶政当顺应天命,继承皇位” 李世民激动地接了圣旨,谢过圣恩。 群臣互相看了看,然后齐呼:“臣等拜见太上皇,拜见陛下。” -------- 三日后,李世民在太极殿举行了登基仪式,正式成为唐国第二位皇帝。 李世民登基之后,妻妾儿女皆有晋封,东宫那些属臣也都受到了封赏。 除了朝堂上的变动之外,李世民还颁布了一道很重要的圣旨,那就是大赦天下。 “啪!” 长孙无忌将手中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众人皆有封赏,只有我还是原来的官职,真是岂有此理,我可是皇后的同胞兄长。” “主子,陛下赏了您爵位,您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凌启提醒道。 “那是虚爵,顶什么用?” 面对长孙无忌的怒吼,凌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长孙无忌又摔了一个茶盏:“我辛辛苦苦筹谋,终于把王庾那个臭丫头从朝堂上赶走。 “还有林郅悟那个傻小子,居然为了救王庾而选择劫狱,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 “眼看着还有几天他们就要被发配边疆了,没想到陛下登基,居然大赦天下? “现在好了,他们无罪释放,还能保留原来的官爵,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可恶!可恶!可恶!” 说一个“可恶”还不够,他连说了三个“可恶”,可见心中的怨气有多深。 凌启垂眸,不怪乎主子生气,实在是太上皇和陛下太偏心。 当时,群臣进谏,太上皇迫于无奈,把王庾和林郅悟发配边疆,但是没有收回他们的爵位和官职。 故而,除了之前太上皇亲口罢免王庾的户部尚书之外,王庾还能保留她中书侍郎的官位以及镇国晋阳公主的爵位,还有她的封地和护军。 至于林郅悟,他的爵位和官职不变,依然圣宠在身。 当然,在那个时候,太上皇亲口发配王庾和林郅悟去边疆,大臣们根本就没有料到后面这一出,所以当时也没有深究收回官爵之事。 其实深究也没用,太上皇和陛下有心维护那两人,事后还可以再封。 过了一会儿,见长孙无忌气消了几分,凌启才出声:“主子,陛下登基,没有给中书令和长孙大将军任何加封,只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 长孙无忌怒气一滞:“你的意思是陛下在为王庾出气?” “没错。”凌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主子,晋阳公主做官多年,此事已成定局。 “何况太上皇和陛下,还有皇后都对晋阳公主恩宠有加,您就放手吧,不要再对付晋阳公主了,这对您没好处。” 长孙无忌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才出声:“只要她以后不妨碍我,我就放她一马。” 这时,仆人来报:“阿郎,陛下宣您进宫。” 当长孙无忌来到太极殿后,发现殿中除了李世民,还有两位大臣,那就是封德彝和长孙顺德,他顿时就猜到了李世民的用意。 “拜见陛下。” 李世民淡淡地扫了三人一圈:“你们在背后做了什么事,孤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三人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但他们不敢动,也不敢去擦。 “如今孤已经贵为天子,不想再追究从前的事情。 “但从此刻起,孤希望三位能将小聪明用在政事上,辅佐孤治理江山,开创太平盛世。” 三人连忙跪下表态:“臣等誓死效忠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世民从御案后走出来,缓缓踱步到他们面前,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都给孤记住了,以后谁若对付晋阳公主和平国公,那就是与孤为敌。” 三人慌忙伏下身子,以额贴地,颤抖着保证:“臣等谨记陛下的教诲,绝不再犯” 第1071章 要造什么 “哐当”一声响,牢门上的锁打开了。 王庾听到动静,扭头看过去,却见李孝常堆着满脸的笑,微微哈着腰,然后冲她行礼:“臣拜见晋阳公主。” 她眉毛高挑,自从那日武卫从她府中搜出火器之后,李孝常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今日却一副谄媚的模样,难道是李渊宽恕她了吗? 不过,想到自己和林郅悟已经被李渊亲口判了发配边疆,又觉得不太可能。 “晋阳公主,您可以回府了。”李孝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庾不敢置信:“是陛下下旨放了我?” “是。” “那平国公呢?” “他也可以回府了。” 王庾往外看了看,林郅悟已经走出了牢房,她便起身往外走。 李孝常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讨好道:“晋阳公主,说起来我们也是亲戚,之前我还在朝堂上为您求过情。 “只不过后来,陛下派人从您府中搜出了火器,大发雷霆,我才那样做。 “晋阳公主,我也是奉命行事,之前有所怠慢,还请您理解。” 王庾很大度:“这些我能理解,我也没有怪你,你不必担心。” 听见这话,李孝常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这时,大理寺少卿来报:“皇后来接晋阳公主了。” “皇后?” 林郅悟走过来,很是疑惑:“穆皇后不是早已薨了吗?哪来的皇后?” “平国公慎言。”大理寺少卿被林郅悟的话骇了一跳,连忙解释:“不是穆皇后,是长孙皇后。” “长孙”林郅悟瞪大了双眼,看向王庾。 他从她的眼中也看到了惊讶,心中一动,试探道:“难道陛下他” 死了? 王庾知道他话里所指,便问李孝常:“太上皇的身体还好吧?” “晋阳公主不必担忧,太上皇身体康健,一切都好。” 听到这话,王庾暗中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李渊退位了。 她想了想:“所以,是现在的陛下下旨放了我吗?” 王庾没有怪罪他,李孝常很开心,便想在王庾面前卖个好,“是,陛下登基后,下旨大赦天下。 “您和平国公原本就没有判死刑,只是发配边疆,因此在大赦的名单当中。” 大赦天下? 王庾垂眸沉思了片刻,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看来,李世民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而他成功了。 真是好手段!好智谋! 出了大理寺,王庾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长孙氏,顿时露出笑来,奔了过去。 “嫂嫂,哦不,是皇后。”王庾恭恭敬敬地给长孙氏行礼。 林郅悟等人紧随其后。 “你我是一家人,不必多礼。”长孙氏亲自扶起王庾,牵着她一起上了皇后轿撵。 很快,这里的事情就被传了出去。 皇后亲自迎接,还让晋阳公主乘坐皇后轿撵,这是多大的殊荣,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歇了心思。 即便新皇登基,晋阳公主仍然是圣宠不衰,他们以后还是敬着她捧着她吧,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 千秋殿中,李渊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望着某处出了神。 “陛下,陛下。” 岳郁连唤了两声才把李渊的思绪给唤回来:“陛下,晋阳公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让她进来。”李渊连头也没有回。 片刻过后,岳郁领着王庾进入殿内后,就带着所有的宫人悄悄地退下。 “儿拜见父亲。” 王庾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李渊回眸看着她,招了招手:“小庾儿,来,到为父身边来。” 他的语气很亲切,眼神也很慈祥,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如同往日一般。 王庾愣了一下,随即上前,站定在李渊身边,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突利可汗举全国之兵南下,现在已经攻占了晋州”李渊毫无预兆地跟王庾说起了前方战事。 王庾没想太多,仔细倾听。 介绍完当前的战局后,李渊伸手指着舆图上突厥的位置,神情肃然:“突厥人反复无常,撕毁盟约已不是一次两次,这次我不想再忍了。” 他收回手指,看着王庾:“其实,在建国之初,我就想铲除突厥,奈何唐军当时实力不够。 “现在的时机虽然不是很成熟,但我们有能力一拼。 “小庾儿,我欲派你去前线,收复失地,铲除突厥,你有信心吗?” 王庾怔愣,反应过来后不由欣喜万分:“儿不敢保证能彻底铲除突厥,但是儿一定能收复失地。 “而且,儿会竭尽全力去铲除突厥,若是不能铲除突厥,儿誓不回京。” 她不能把话说死,但是她会竭尽全力去铲除突厥,不管要用多少年。 “这已足够。”李渊露出微微笑意:“你放心,我会给你派几个强悍的副将,再给你五把狙击枪” 等到李渊说完,王庾已经喜不自胜,有了火器,她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从千秋殿出来,李世民派来的人早已等候她多时:“晋阳公主,陛下有请。” 王庾见到李世民时,殿内只有他一人。 “拜见陛下。” 王庾有一瞬间的恍惚,上次见李世民,他还是太子,不过短短几日,他就已经是皇帝了。 “不必多礼,坐。” 李世民招呼她坐下:“父亲应该跟你说了突厥的事了吧?” “是,父亲让我去讨伐突厥,还给了我一批火器。”王庾没有隐瞒,说出了李渊的安排。 李世民听完后,默了默,又道:“其实,两年前,我就命程知节、秦叔宝、苏定方、段志玄秘密训练射击。 “如今他们已经是出色的神枪手,应该不在你之下,我跟父亲说过,就由他们四人做你的副将” 两人商议完出征的事宜,王庾向李世民提了一个要求:“二兄,你已经登基,父亲再住在太极宫恐怕不妥,不如另建一座宫殿,给父亲安享晚年。 “我看东宫东北那块地的风水不错,不如就在那里为父亲建座宫殿,这样也能方便皇子皇孙去请安。 “二兄觉得如何?” 让父亲搬出太极宫,这是李世民很想做的事,但是他刚登基,不敢跟父亲提。 李世民面露难色:“我怕父亲不愿意,也怕他误会我。” 王庾笑了:“不会,我已经跟父亲说过此事,父亲非常赞同,他还说要召工部尚书仔细商议一番。” “既然父亲不反对,我立刻让人去安排。” 王庾和李世民谈了很久,也谈了很多事情。 之后,王庾回到府中就开始着手安排出征的事情。 第二日,李世民颁下圣旨,封王庾为河东道行军总管、李世勣为关内道行军总管、李靖为河北道行军总管、刘弘基为陇右道行军总管,另给每位总管配四名副将,各率十万大军征讨突厥,同时命北方各地守将全力协助。 还有另一道圣旨,那就是林郅悟和王庾的赐婚圣旨。 三日后,大军开拔,林郅悟一直送出了五十里。 “我也不差的,陛下为何不派我出征?”林郅悟用幽怨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武卫。 不让他跟小庾儿去打仗也就算了,他来送小庾儿而已,有必要派武卫跟着他吗? 王庾瞟了眼武卫,笑道:“因为在陛下心中,你比我更重要,所以要把你留在长安好好保护。” “什么保护?你当我傻啊?不就是人质吗?”林郅悟没好气地说。 真当他不懂古代的弯弯绕绕,不就是将军出征,家眷要留在京中吗? 突然,林郅悟傻笑起来:“不过,等你回来,我们就能成亲了。 “你可要保护好我的妻子,不能让她受伤。” 王庾不由失笑:“好,我答应你。” 林郅悟又继续说:“你放心去打仗,我会乖乖地留在长安造火器。 “但等你凯旋,我就不造武器了。” 王庾没有多想,下意识地问:“那你要造什么?” “嘿嘿” 看着林郅悟那一脸坏笑,王庾的脸瞬间红透了。 该死,她为何要问这么尴尬的问题,真是蠢死了。 王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身上马,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第1072章 谋定而动 时至秋季,中原战火再次蔓延。 突利可汗命令所有臣服于突厥的部落,同时进攻唐国,但都遭到了唐国各地守将的顽强抵抗。 各地守将知道朝廷的援兵即将到来,所以在面对世人闻风丧胆的突厥铁骑,他们并没有慌张,而是镇定自若地组织士兵防守。 王庾负责的是河东道一带,当她率领大军赶到蒲州城外时,蒲州已经落入了突厥人手中。 她只好先在城外扎营,并召集将领商议对策。 “段副将,你先来跟大家说说蒲州的情况。” 大军到达之前,王庾就派了段志玄先去打探敌军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王庾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 段志玄遂向众人介绍道:“三日前,突利可汗派大将执失思力攻打蒲州。 “虽然蒲州易攻难守,但蒲州刺史还是带着将士们拼死守护城池,双方大战了一天一夜,蒲州刺史阵亡,蒲州失陷。 “执失思力本想乘胜南下,但听闻唐军援军将至,就停止了南下的行动,开始高筑城墙,深挖沟壕,加强防御。 “如今我们想要收回蒲州,恐怕没那么容易。” 程知节问道:“突利可汗现在在哪里?” “在晋州。”段志玄回答。 苏定方想了想:“也就是说,我们若是收回了蒲州,就会跟突利可汗正面碰上。 “突利可汗率领的是突厥最强的铁骑,且兵马比另外的战场要多很多。 “我认为收回蒲州的计划可以先缓一缓,等其他几位总管解决掉路上的障碍,我们再行动。 “届时,我们收回蒲州,再与其他几位总管行合围之势,方有可能战胜突利可汗。 “不然,以我们十万大军与突利可汗正面相抗,恐怕会全军覆没。” 这番话分析得有道理,众人沉默了。 “苏副将的顾虑不无道理,我也认为我们应该缓一缓。”秦叔宝附和道。 众人颔首,齐齐看向王庾。 虽然王庾是第一次担任主帅,但李渊和李世民为了防止有将士不服王庾导致兵乱的情况发生,派出去的将领大部分是与王庾交好之人,自然他们所带的士兵也就不会发生动乱。 还有小部分将领,李渊父子虽不能保证一定没有问题,但是他们相信王庾有能力解决。 所以在王庾说出暂缓收复蒲州的决定后,无人反对。 在将领们离开之后,王庾又召集了自己的心腹。 “大全、郝绶、三合、魏平,你们四人去探查周围的地势,两日后给我一张详细的舆图。” “王康达、杨毛,你们是军队出身,又曾是太上皇身边的人,你们就负责盯着军中的动向,若是谁有异动,及时向我禀报” 安排妥当之后,王庾就带着高惠通出了营帐。 本来这次出征,王庾是不打算带丫环的,因为在军中不是很方便。 但是高惠通坚持要跟着王庾来,王庾没有办法就答应了。 “如果你现在后悔,我马上派人送你回长安。”王庾看着高惠通说。 高惠通温婉一笑:“公主什么时候回长安,我就什么时候回长安。” 王庾:“行,我明白了。” 见她们二人要出营地,程知节和秦叔宝走了过来:“总管,您要去哪里?” 王庾没有隐瞒,坦白道:“我想找个高处看看蒲州城的情况。” 程知节扫了一眼她腰间挂着的望远镜,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说:“我知道在哪里,总管请随我来。” 于是,王庾跟着程知节来到了一座山上。 一行人上了山顶,就各自拿着望远镜看了起来。 前方就是蒲州城,透过望远镜,他们能看到执失思力正站在城墙上,指挥士兵修筑防御工程。 王庾看了一会儿,就将目光转向周围。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执失思力镇守在蒲州,却不见城外的唐军援军行动,心中疑惑不已。 “难道唐军在憋什么坏招?” 有将领嗤道:“哪有什么坏招,分明就是胆小,怕了我们。 “大将军难道不知道,这次来支援蒲州唐军的主帅是名女子?” 执失思力当然知道,他还知道这名主帅是单挑赢过他的王庾,所以他才认为唐军在憋什么坏招。 毕竟两年前,颉利可汗就是死在王庾手中,那日的事情他至今还心有余悸。 “我知道,是大唐的晋阳公主,她文武双全,不输于男子。” 听见这话,刚才那名将领又鄙夷地说:“那都是唐人吹嘘出来的,一名女子而已,即便她再聪明,武功再高,还能比得上我们草原上的勇士? “我看呐,她上次杀了前可汗也是侥幸,根本不值一提” “咳咳——”旁边的人掩嘴咳嗽,拼命地给他使眼色。 无奈这名骄矜的将领没有领会到他的暗示,皱着眉问:“你是水土不服,眼睛抽筋了吗?” “” 执失思力一掌拍下去,喝道:“都给我闭嘴。” 待帐中安静下来,执失思力一脸严肃地对众人说:“可汗派我来打通南下的道路,就说明信任我。 “你们若是信任可汗,信任我,就把我接下来说的话听进去。” 众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纷纷表态:“我们肯定相信可汗,相信大将军。 “大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一定听从。” 执失思力特意扫了眼小看王庾的那位将领,见他脸上的轻视有所收敛,心中稍安:“两年前渭水之战,你们当时不在战场,轻视大唐的晋阳公主,情有可原。 “但是现在,我们将要与她对战,我就不得不把当时的情况诚实地告诉你们” 堂堂突厥可汗在两军对阵时,死于敌方一名女子之手,这件事对突厥将士的打击很大。 当然,这件事也让突厥铁骑丢尽了脸面。 所以,突利可汗和诸位将领商议过后,就换了另一种说法,虽然还是颉利可汗死于王庾之手,却是一场意外,侥幸居多。 众人听完实情之后,目瞪口呆。 大唐的晋阳公主当真厉害! “你们给我听好了,打仗最忌轻敌,尤其是你们面对的敌人如此强大,只要我们一步走错,就有可能毁了可汗的计划。 “所以,从此刻起,收起你们的轻视,都给我好好想想,敌人按兵不动的意图是什么。” 听了执失思力的这番话,众将领再也不敢轻视王庾,认真地思考起来。 众人沉默了一阵,突然有个声音说道:“我明白了” 第1073章 诱她上钩 众人齐齐看向阿史那郁设。 执失思力急切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阿史那郁设扬起唇角,带着一丝得意:“晋阳公主厉害是厉害,但只是她一人,赢不了千军万马。 “何况,我听说她只有十万兵马,如果这十万兵马是唐国精锐,我们肯定打不过,但他们若是攻打蒲州,我们可以向可汗请求支援。 “对上可汗的大军,唐军肯定赢不了,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猜,他们一定是在等支援。” 听到这里,执失思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唐皇帝不只是派了这一支军队,还有其他的军队,他们一定是想分散作战,先解除其他部落的威胁,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对可汗施行合围。 “若是这样,晋阳公主就是在等待其他几路大军的消息,我不能让她得逞。” 于是,执失思力沉思了片刻,吩咐道:“阿史那将军,你派人去唐军阵前挑衅,一定要激怒他们,引他们作战。 “我现在就修书一封,让人送去给可汗,请他派兵设伏。 “届时我们假意不敌,引唐军入伏击圈,一举消灭他们” 听完执失思力的安排,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阿史那郁设派手下去唐军阵前挑衅,言语间极尽侮辱。 唐军将士听得愤怒不已,但还记得军中的规矩,没有应战,而是派人去向主帅禀报。 王庾并不在营地,而是出去了。 程知节就吩咐士兵:“不用理会那些突厥狗贼,权当他们放屁。” 士兵回去传话:“程副将说了,不必理会,权当他们放屁。”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传话的士兵想了想,又说:“总管肯定是另有计划,我们还是照做吧,免得破坏了总管的大计。” 众人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就依照军令行事。 突厥将领在阵前叫骂了很久,结果唐军士兵只是默默地听着,并不回应。 最后,突厥将领觉得没趣,就回去禀报。 阿史那郁设说:“不必灰心,明日继续去挑衅,我就不信他们能忍得住。” 傍晚时分,王庾回到营地听说了这件事,唇角微翘:“看来,他们忍不住了。” 段志玄问:“小庾儿,你打算怎么做?万一他们直接进攻,我们又该怎么办?” “若是直接进攻,我们就迎战。”秦叔宝无所畏惧道。 程知节没有表态,而是看向王庾:“小庾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此时此刻,中军营帐只有王庾和程知节、秦叔宝、苏定方、段志玄五人,因此他们都称呼了王庾的小名。 面对这些与自己出生入死过的人,王庾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突厥人想激怒我们应战,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几人听完王庾的计划,段志玄欣喜抚掌:“小庾儿好智谋,就这么办。” 王庾看向其他三人:“你们觉得如何?” 三人笑道:“此计甚好。” 于是第二日,在阿史那郁设派了三拨人到唐军阵前叫骂之后,唐军将士愤慨不已,纷纷向王庾请求出战,杀杀突厥人的威风。 王庾同意了,便派段志玄迎战。 “突厥狗贼,莫要嚣张,我来会会你。” 身着铠甲手持马槊的段志玄驱马直冲向突厥将领,招招凌厉,毫不手软。 突厥将领心中大喜,唐人果然愚蠢,这才第二天就上当了,待他做做样子,让唐人多几分自信。 “吓!” 突厥将领大吼一声,如同草原上的雄鹰,飞扑过去。 两人打得很激烈,从马上战到了地面上,看起来势均力敌。 打了一阵,突厥将领想着故意露个破绽,让自己输给对方,岂知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就被段志玄的马槊挑中。 段志玄刺中了突厥将领之后,就借由马槊的力量,腾空一脚,将对方踢飞。 “嘭!” 突厥将领狠狠地摔了出去,巨大的痛楚传遍了全身,但这些痛楚比不上他内心的震撼:唐人竟然如此厉害? 更重要的是,唐皇帝居然把这么厉害的将领派给一个女子做手下。 “把他带回来。”阿史那郁设吩咐士兵。 当士兵把失败的将领抬回来时,阿史那郁设笑道:“好了,不用装了,在这里唐人看不见。” 将领不由地苦笑:“将军,我不是装的,我是真的被唐人打伤了” “我当然知道,是我叫你故意打输,你若不受点伤他们又怎么会上当。”阿史那郁设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我没有假装,我是真的败了,而且受了很重的伤” 看着一脸痛苦且羞愧的将领,阿史那郁设终于相信了。 “把他抬下去,传军医给他看看。” 这边阿史那郁设安置伤员,那边段志玄又骑上了马,扬手一挥,马槊直指突厥阵营: “突厥狗贼,你们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吗?怎么第一场就输了?哈哈,只会叫嚣的老狗” 突厥将士听了这话气得七窍生烟,一名将领翻身上马,就要上场:“我定要杀了那小子,给唐人一个教训” “给我回来。” 阿史那郁设叫住了他,喝道:“难道你忘了大将军是怎么吩咐的吗?” 那人怒气一滞,内心挣扎了一阵,最后不甘心地跳下马。 面对愤怒的将士,阿史那郁设说道:“虽然我们是真的输了,但这样的结果正是我们想要的。 “所以,无论唐人如何挑衅,你们都要忍住,以大局为重。” 安抚完将士,阿史那郁设纵身一跃,坐于马上:“让我去会会他,记住,按照计划行事。” 于是,阿史那郁设出战,与段志玄单挑。 毫无疑问,阿史那郁设输了,但不是假装不敌,而是真真切切地输了。 突厥将士恼羞成怒,大举进攻唐军营地。 唐军从容迎战,双方打得很激烈。 但激烈的形势只维持了半个时辰,突厥军队就节节溃败,开始撤退。 “穷寇莫追。”王庾下令停战,将士们撤回营地。 阿史那郁设傻了眼:“他们怎么不追了?” 唐军不追,他怎么引唐军入伏击圈? 但唐军不追来,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向执失思力禀报。 执失思力沉默了片刻,分析道:“可能是你的身份不够高,所以诱惑不了晋阳公主。” “那我们该怎么办?”众将领齐齐看向执失思力。 对方不上钩,这确实不好办。 执失思力心一横,干脆道:“这样,明日我亲自出马挑战晋阳公主,再诱她上钩” 第1074章 有备而来 秋风瑟瑟,寒意透过铠甲钻进了体内,唐军和突厥军队再次对峙。 执失思力一马当先,来到两军阵前的空地上,向王庾喊话:“晋阳公主,我要向你挑战。” “哟~”大全发出了一声惊叹:“公主,这突厥将军是有备而来啊。” 王庾听见他的话,便看向前方。 今日的执失思力与往日很不同,他的身体被铠甲包裹,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而他所戴的头盔将头部和颈部护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也就是说,除了眼睛和手,执失思力其他的部位都被铠甲护住了。 想来,执失思力是被颉利可汗的死吓坏了,所以对唐国的秘密火器极为忌惮。 王庾无声地笑了一下,问:“程副将他们都准备好了吗?” “公主放心,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的命令了。”王康达禀道。 于是,王庾纵身跃上白马,提着一杆马槊就冲向了前方。 “原来是执失将军,好久不见。”王庾的语气很亲切,就像是和老朋友交谈。 执失思力内心很警惕,但面上故作轻松:“晋阳公主,我今日可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昨日你手下的将领打赢了我的勇士,那纯属侥幸,我们草原上的勇士怎么会输给你们唐人? “所以,今日我要向你挑战,证明我们的勇士确实比你们唐人强。” 王庾面露嘲讽:“你确定要跟我比吗?手——下——败——将。” 最后四个字王庾故意拖长了音,充满了鄙夷。 执失思力瞬间黑了脸,怒道:“臭丫头,你别得意,上次我只是一时大意,这次我绝不会再输给你。” “好啊,那我们就再比一次”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执失思力就举起手中武器准备冲过来,她连忙叫道:“等等——” 执失思力放下武器,眉梢一挑:“怎么,你还要交代遗言?”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跟你定个彩头,不然比起来没意思。” “你想怎么样?” 王庾想了想:“这样,输的人往后退兵三百里,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执失思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答应之后就直接朝着王庾冲过去。 王庾也不再废话,正面迎击。 时隔两年,两人再次比试,招式比上次更为凌厉。 执失思力自从上次输给王庾之后,他就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认为自己之所以输给王庾,是因为他的动作太慢。 所以这两年,执失思力不断地训练速度,就为了将来一雪前耻。 今日终于有了机会,执失思力一上场就拿出了看家本领,想让众人知晓,突厥人才是最强大的。 王庾看出了执失思力的变化,不再一味防守,而是反守为攻。 对方突然认真起来,这让执失思力很兴奋,因为能和高手过招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完全忘了自己的任务,越打越认真。 两军将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主帅,看到精彩处,他们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喝彩声。 最后,执失思力还是败了。 王庾将马槊从执失思力的眼睛上方收回来,冷声道:“将军输了,当遵守诺言,退兵三百里。” 执失思力深深地看了王庾一眼,然后默默地翻上马背,朝着自己的阵地行去。 没想到自己勤奋练功了两年,还是没能打赢这个丫头,真是可恶。 走到阵前,执失思力收起眸中的不甘,神色淡定。 突厥将士看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故意输掉比试,心中不禁很得意。 就让那些唐人先骄傲一下,再过两个时辰,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执失思力握紧缰绳,调转马头,扬手一挥:“将士们,杀了那些唐人,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主将一声令下,突厥将士立刻驱马前进,奔向唐军。 “砰!” 跑在最前面的突厥士兵从马上摔了下来,口吐鲜血,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紧随其后的士兵看见了,连忙勒马停下,并向后面的人示警:“有埋伏,快停下,快停下。” 听到的人紧跟着向后方传递消息,一个接一个,突厥大军逐渐停止了进攻,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围。 “将军,前方有埋伏,我们的士兵死了一个。” 阿史那郁设大怒:“你们是草原上的勇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不过是死了一个士兵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都给我往前冲,进攻。” 他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点,随后向他禀报的士兵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血泊中。 阿史那郁设:“” “戒备,戒备,保护将军” 眼见着两名士兵无声无息地死在面前,突厥将士顿时就慌了,下意识地聚拢起来,把执失思力护在中间,并且目光不停地扫射周围。 执失思力其实也很慌,因为这种情形,他最熟悉不过了,所以他第一时间从马上跳下来,任由士兵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对面传来了王庾的声音:“执失将军,上次你输给我,你们的可汗就反悔了一次,这次你也跟你们可汗一样,不遵守承诺。 “我生平最讨厌不守承诺的小人,但念在你是个忠心的人,我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你放下武器,向我投降,我就饶你不死,也饶恕你的士兵。” 听见这话,阿史那郁设躲在人群中高喊:“少说废话,我们是不会投降的,要打我们就正大光明地打一场,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 王庾嗤笑:“这么说来,那些躲在蒲州北城外的人也不是好汉喽。” 阿史那郁设大惊,她怎么知道他们的伏兵躲在哪里? 执失思力也很惊讶,他扫视了周围一圈,喊道:“晋阳公主,你少吓唬我们,你若是能杀我,早就杀我了。 “这个时候还没动手,就说明你们的火器根本杀不了我。” 当时颉利可汗是骑在马上,周围虽有士兵,但是颉利可汗的身体露在外面,所以颉利可汗才会死于火器之下。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他全副武装,只有眼睛和手露在外面,何况他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士兵,她完全看不到他,自然就打不到他了。 然而,对面传来一声讥诮的“是吗”之后,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从天而降。 眼前黑点一闪而过,随即耳旁传来头盔碎裂的声音,痛楚紧随而至,接着背后又响起了一声惨叫。 他捂着耳朵转过身,看见一名士兵倒在了血泊中。 “将军,您受伤了。”阿史那郁设震惊地看着他的手。 执失思力将捂耳朵的手拿下来一看,满手都是鲜血,他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唐军的火器能穿透他的铠甲 王庾的声音再次响起:“执失将军,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投降,接下来就不是打伤耳朵这么简单了,而是——我要你的命。” 此时此刻,突厥的将士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试想一下,被他们牢牢保护的主将莫名其妙就受伤了,谁不恐惧? 何况,对方说了,接下来要他们主将的性命,这绝不是开玩笑,因为对方做得到。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最里面一圈的将士齐齐看向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内心在挣扎。 但王庾没有给他时间挣扎,继续喊道:“既然你不愿意投降,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杀” “等等——” 执失思力连忙出声:“我们投降。” 第1075章 主动出击 埋伏在蒲州北城外的突厥士兵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今日执失将军会引唐军入陷阱,所以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警惕之心,静候敌人的到来。 但等了大半天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于是,负责埋伏的将领派斥候去蒲州城查探。 没过多久,斥候慌慌张张地跑来:“将军,不好了,执失将军败了,蒲州城已经落入了唐军手中。” “什么?我军败了?”将领不愿相信,问:“我军损失很惨重吗?” “这”斥候有点踟蹰:“蒲州城城门紧闭,城墙上挂着的是唐军军旗,且驻军也变成了唐军,我没有见到我们的人。” 将领脸色一沉:“再去打探。” 这天夜里,斥候终于打探到了实情:“将军,是执失将军率领他的军队向唐国晋阳公主投降,献出了蒲州城。” “什么?”将领大惊失色:“执失思力那个家伙竟敢背叛可汗,向唐人投降? “不行,我得回去向可汗禀报。” 随即,将领命所有人撤退,返回晋州。 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蒲州,还得到突厥两名大将以及一支军队,这对于第一次做主帅的王庾来说,是一件大功。 程知节第一时间安排人将消息传回长安,并派人去打探其他各路大军的战况。 不过,夺回了蒲州城不仅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同时也会让唐军陷入困境。 “小庾儿,城外的伏兵已经撤退,相信突利可汗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情况。 “如果突利可汗率大军来攻打蒲州,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恐怕守不住,所以我们必须尽早想好对策。”段志玄提醒道。 秦叔宝补充了一句:“最好是我们现在就定下对策,否则我们就会陷入被动。” 程知节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明日一早就前往晋州。 “当然,我们不是现在就攻打晋州,而是先做个样子,迷惑突利可汗。 “这样,突利可汗摸不清楚我们的真实情况就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可以趁机等待其他几路大军。” 苏定方琢磨了一下:“这个主意虽好,但就是坚持不了多久。” 这时,王庾说:“那就想办法拖延时间” 几人听完王庾的计划,当场表示赞同。 王庾又道:“不过,我们与突利可汗交战的时候,也要防着执失思力和他的军队从中搞破坏。 “我想派执失思力去劝降其他部落,你们觉得如何?” 段志玄一听,抚掌赞道:“好主意,这样既可以调开执失思力,又能考验他是不是真心投降。” “那我们得派人跟着他去才行。”秦叔宝说。 王庾的目光在四人身上逡巡:“你们谁愿意去?” 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秦叔宝站了出来:“还是我去吧。” “行。”王庾同意后,就给秦叔宝安排兵马和武器。 安排好之后,王庾让人把执失思力叫来,与他单独深谈。 “执失将军既然投靠了大唐,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不瞒着你。 “明日我欲去攻打晋州,唐军与突厥军队肯定会有一场大战,你是突厥人,如果我让你同去,面对同胞,你肯定下不了手。 “当然,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想派你去招降浑、斛萨等部族,你可愿意?” 王庾的态度很亲和,语气也很随意,并无强迫的意味。 但执失思力还是犹豫了。 见状,王庾继续道:“我与将军交手了两回,看得出来你其实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而是听命于你们的可汗,不得已而违心。 “将军今日看到的只是大唐兵力的一部分,我们还有很多外人不知晓的秘密武器,除了武器,玄甲军的威名想必你也听过。 “我可以负责任地跟将军说,这一次与突厥开战,大唐是志在必得,我们要的是整个突厥。 “将军若是全心全意投靠大唐,我朝陛下也必定会把你当自己人,信任你,器重你。 “如果你这次能助我们铲除突厥,往后你在大唐就无人敢轻视你。” 说到这里,王庾话锋一转:“当然,你要是还心存犹豫,我也可以放你离去,包括你的军队。 “我大唐军队是仁义之师,接纳的也是心无旁骛的将士,如今我已经收复了蒲州,你归不归顺也无甚要紧。 “你若是不愿意为大唐办事,我也不会勉强你。” 执失思力心中很震惊,晋阳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辛万苦不惜动用秘密武器才迫使他投降,如今居然愿意放他和他的军队离开,难道她想要的只是夺回蒲州城? 他不太相信她会真的放他走。 但仔细想想她刚才说的话,他又觉得很有道理,现在的唐军确实不可小觑,无论是从将士还是武器来说,都不是两年前的唐军可比的。 尤其是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她还敢去攻打晋州,这就说明唐军藏有很多厉害的秘密武器。 当然,现在的突厥铁骑依然很厉害,但对上唐军,他又不敢保证突厥一定会赢。 如果她也像对付他这样,或者是对付颉利可汗那样,擒贼先擒王,先杀了突利可汗,那突厥大军必定会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王庾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慢慢地饮,并不催促他。 她知道以执失思力的性子,一旦他下定决心就会全力以赴。 深思熟虑过后,执失思力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去招降浑、斛萨等部族。” 第二日,天色未亮,秦叔宝和执失思力、阿史那郁设就离开了蒲州,前往唐军与斛萨部族的战场。 而王庾留下一部分将士镇守蒲州之后,就率领其他的将士前往晋州。 很快,突厥的斥候就发现了王庾的动向,连忙传信给突利可汗。 “可汗,不好了,唐军攻来了。” 看见报信的士兵慌慌张张,突利可汗就很烦躁,他怒斥士兵:“攻来就攻来,有什么好慌的? “难道唐军还比得过我的铁骑吗?” 士兵一时语塞。 特勒热寒出来解围,问:“唐军来了多少人?” 说起正事,士兵又带上了慌张:“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唐军,但是从蒲州到晋州的道路,不管是官道还是小道,到处都是唐军的旗帜,看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 二三十万? 突利可汗终于重视起来:“晋阳公主不是只带了十万兵马吗?难道唐国其他几路援军也赶到了?” “可汗,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特勒热寒提醒道。 突利可汗颔首以示赞同,然后吩咐:“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加强防守” 第1076章 试探虚实 经历过多次战火,晋州的城墙越修越厚,也越修越高,足以抵挡火器的袭击。 突利可汗抚摸着城墙上的砖石,心生赞叹:唐国的城墙确实坚固,若不是他使计迷惑了唐人,又深夜偷袭,恐怕他没有这么容易占领晋州城。 如今,唐国援军来晋州,他并不担心他们攻城,因为只要他不开城门,唐军就很难攻下晋州。 只是 “可汗,唐军停下扎营了。”士兵禀道。 “我知道。” 突利可汗的神情变得很凝重,他目光能看到的地方都飘着唐军的旗帜,看样子不止十万兵马。 “可恶!” 听到怒骂声,突利可汗扭头看向阿史德乌没啜,只见他用手锤击城墙,骂骂咧咧:“唐国人真是小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望远镜,居然也要毁掉。 “那玩意既不能杀人,又不能防守,竟然还豁出性命去毁,真是愚不可及。” 突利可汗想起了大军攻进晋州城时的情景,守城的唐军将领眼看守城无望,就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所有的火器都毁了,一个都不剩,就连不能攻击的望远镜也毁了。 如果他有望远镜,他就能知道王庾到底带了多少兵,可惜他没有 “那玩意虽然不能杀人,但用处大着呢,要不然唐军也不会毁掉。” 突利可汗收回目光,对众人说:“好了,没抢到火器也无妨,他们照样打不过我们。 “你们在这里守好了,唐军若有动静,及时来报。” 说完,他就走了。 在突利可汗看来,王庾刚攻下蒲州,不会这么快就攻打晋州。 此时此刻,王庾正在嘱咐段志玄:“突厥人时刻都盯着我们,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叫那些士兵看好旗帜,时不时弄些动静出来,一定要营造出我们有数十万兵马的假象。” 段志玄自信满满地答应:“没问题,我会让他们做得连望远镜都看不出来。” 接着,王庾又安排程知节去打探晋州城的情况,让苏定方去观察附近的地形 因为摸不清唐军的情况,突利可汗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闭城不出,加强防守,而王庾也没有采取行动。 如此这般安静地过了十天,突利可汗觉得不对劲,召集将领商议。 特勒热寒道:“可汗,晋阳公主夺取蒲州之后就马不停歇地来了晋州,看其气势我还以为她要攻打晋州城。 “但没想到过了十天,她还没有动手,我想她有可能是在装腔作势,其实她不敢对我们开战。” 阿史德乌没啜很是赞同他的想法:“没错,可汗,我看晋阳公主就是不敢对我们开战,否则她不会这么久了还缩在营地里。” 很多将领也表示了赞同,但还有两三个将领表达了相反的意见:“唐军有二三十万人,又有火器在手,他们按兵不动肯定不是因为不敢开战,而是有阴谋。 “你们想想,唐国太子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唐国的皇帝,他就是这样,每次作战都不急着进攻,而是按兵不动,耗尽我们的耐心后才进攻。 “晋阳公主是唐国皇帝抚养成人的,她学了唐国皇帝的作战策略一点都不奇怪,所以我觉得晋阳公主不是不敢开战,而是在拖延时间。 “她是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然后再对我们出手。” 突利可汗思考了起来。 阿史德乌没啜觉得这番话也很有道理,他想了想:“她若是拖延时间的话,肯定是因为没有多少兵,打不过我们。 “所以,她还是在装腔作势,迷惑我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肯定是在等援军。” 闻言,突利可汗双眼眯了起来:“是装腔作势还是另有阴谋,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突利可汗下令:“阿史德将军,明日你带兵攻打唐军营地,去探探虚实。” 第二日清晨,晋州城的南门豁然洞开,上万名突厥骑兵蜂拥而出,朝着唐军营地杀去。 就在城门打开的时候,哨兵就将消息传回了唐军营地。 “看来,突利可汗察觉到不对劲了。”程知节分析道:“他们定是来试探虚实,我们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程知节当即请命:“总管,让我带兵去迎战吧,我一定会击退他们。” “我也去。” “我也去” 段志玄、苏定方等将领也纷纷请命。 王庾没有反对,让程知节和苏定方先带兵去迎战,并且给了他们一些火器,她说: “既然对方是来试探虚实,那么这一仗我们就不能输,不管用什么计策,也不管用多少火器,首战必须胜利。” “总管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输。”程知节和苏定方领命而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突厥人刚出城门没多远,他们就率领精锐骑兵赶到了战场。 程知节向对面喊道:“阿史德将军,你们突厥屡次撕毁盟约,侵犯我朝领土,无耻至极。 “但是我朝陛下仁慈,若是你们现在撤兵退回突厥,我朝陛下就不再追究。” 阿史德乌没啜冷笑:“少说废话,开战吧。” 话音未落,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程知节不甘示弱,驱马迎战。 两军顿时陷入激烈的厮杀当中。 兵器碰撞的声音,火器爆炸的声音,厮杀声,惨叫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鲜血染红了大地,尸体越堆越高,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一场杀戮持续了半天,因为突利可汗站在城墙上,见战场上的局势对己方不利,就命人鸣金收兵。 晋州收复战的第一战,唐军略胜一筹。 “太好了,我们首战告捷,经过今日这一战,那些突厥人肯定不敢再来。”段志玄高兴得合不拢嘴。 王庾刚安排完善后的事,听见这话,就提醒他:“别高兴得太早,突厥人的试探绝对不会只有一次。” 段志玄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好了,我们来商议一下往后的事情。” 王庾在主位上坐下,问:“李靖他们有消息了吗?” 王康达恭敬回答:“刚收到的消息,李靖、李勣几位总管被其他的突厥军队拖住了。 “不过,他们都派人传了话来,只要公主再坚持一个月,他们就能赶到晋州。” 李勣就是李世勣,为避李世民之讳,李世勣改名为“李勣”。 苏定方皱起了眉头:“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坚持一个月,就是我们的粮草,也坚持不了一个月。” “那怎么办?”段志玄神情变得焦虑。 这时,程知节突然出声:“我早就向朝廷请求粮草支援,但是朝廷说粮草暂时拨不下来,让我们向周边城池征收。” 王庾眉头轻蹙,周边的城池早已饱受战火的侵蚀,哪还有多余的粮食给军队 第1077章 意想不到 粮草的问题让众人陷入了忧愁之中。 不过,王庾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晋阳城是我的封地,粮食储备应该不少,且离晋州不远。 “这样,王康达你去一趟晋阳城,有多少粮食就运多少过来。” 段志玄忍不住说道:“小庾儿,那可是你私人的东西。” “我的就是朝廷的。” 众人听见这话,不免动容。 王庾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见王康达愣在原地,便催促他:“你赶紧去召集护军,准备好了就马上出发。” “是,公主。” 王康达缓过神来,领命而去。 接着,王庾继续跟众人商议对策:“以我们目前的兵力,不宜全面出击,但我们可以打游击战” 众人听完王庾的想法,又提出了几条针对性的意见,最后商议了两个时辰,才定下具体的计划。 而阿史德乌没啜输了首战,回城之后被突利可汗狠狠地骂了一顿。 待突利可汗气消之后,特勒热寒分析道:“可汗,依照今日的情况来看,唐军并不惧怕我们的铁骑,而且也不怕与我们开战。 “可见,唐军兵力并不弱,他们之所以没有主动进攻,肯定是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按兵不动,看看再说。” 阿史德乌没啜打输了仗,很不甘心,便说道:“可汗,唐军首战就动用了火器,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赢得首战震慑我们,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倒觉得,唐军这么做肯定是兵力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多,所以他们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想要误导我们。” 接着,阿史德乌没啜向突利可汗提出意见:“可汗,不如我们全力进攻唐军营地,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有足够的兵力与我们抗衡” 突利可汗打断他的话:“那万一这是他们的阴谋呢?先是诱我们起疑,然后等我们上钩进入他们的埋伏圈,再将我们一网打尽。” 从前突利可汗奉命出使唐国,曾和王庾打过交道,在他眼中,王庾和李世民一样狡猾,最擅长的就是迷惑敌人。 再加上颉利可汗的死因,突利可汗不敢轻视王庾。 阿史德乌没啜沉默了。 “可汗,那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最后,阿史德乌没啜赞成了特勒热寒的提议,突利可汗便传令下去:保持警惕,休整备战。 过了三天,突利可汗又开始怀疑王庾,便想亲自带兵去偷袭唐军营地。 但这件事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可汗,您不能去,难道您忘了您的叔叔是怎么死的吗?” “是啊,可汗,唐军的火器威力很大,您不能暴露在他们面前,万一您被他们射死,那我们该怎么办?” “可汗,您千万不能冲动,还是让我们去吧” 在众人的劝说下,突利可汗打消了亲自出战的念头。 他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某个将领身上:“今晚,你带兵去偷袭唐军营地” 于是这一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突厥人悄悄地靠近了唐军营地。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唐军的哨兵发现了,王庾当即命苏定方和段志玄去迎战。 这一场仗从深夜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唐军和突厥军队各有损伤,打了个平手。 突利可汗很愤怒,过了一日,他又让人去突袭唐军营地。 这一次,唐军败了,突厥军队士气大振。 王庾站在高台上,扫视着底下垂头丧气的将士们,大声道:“诸位不必灰心,不过是输了一次罢了,往后还有机会赢回来。 “何况总的来说,我们还是胜利的一方。 “其他几路大军已经在来晋州的路上,不用多久,我们就能彻底铲除突厥。 “所以,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勤加操练,待来日杀尽突厥狗贼” 安抚住将士们,王庾就和程知节等人回了中军大帐。 “看来,我们必须给突厥人一个教训。” 王庾话音未落,大全就兴冲冲地跑进来:“公主,好消息” 正在商议军事的将领们齐刷刷地看着他。 大全脚步一顿:“公主请恕罪,我一时忘记了,我重新来。” 说着又跑出去,恭恭敬敬地站在帐门外,向内禀道:“公主,属下有重要的事禀报。” 王庾扯了扯嘴角:“进来吧。” 这一次,大全很稳重,垂着头进来,跟诸位将军见了礼之后,就向王庾禀道:“公主,我们观察了好几天,终于发现了突厥人牧马的地方。 “晋州城东北方向有一片草原,那里草肥水美,最适合牧马,所以突厥人每隔三日就会去那里放牧战马。” 闻言,王庾走到舆图前,伸手指着某处,问大全:“是这里吗?” “没错,就是那里。”大全回答。 “好了,你先下去吧。” 王庾用笔将那处草原圈了出来,让大家看得更清楚:“突厥的军队之所以号称为铁骑,就是因为他们的战马很厉害。 “如果我们能抢走他们的战马,那他们的兵力将会大大地降低。” 程知节盯着舆图,表情并不如王庾那般轻松:“虽说放牧战马时人不多,但是我们要到达那片草原,就必须绕过整个晋州城。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这么多人很难不被发现。” 苏定方说:“那就少带点人去,能抢几匹马就抢几匹马,实在抢不到,就把那些马驱散了,也好过留给突厥人。” “没错,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段志玄很赞同苏定方的看法。 杨毛想了想:“若是如此,我们可以兵分几路,带着那些马儿往不同的方向走,这样也容易逃脱。” 接着,众人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王庾看着众人,笑道:“既然诸位都同意去抢战马,那我们就来商议一下作战计划。” 商议完计划,王庾对众人说:“诸位大可放心,我手下有一员大将,一定可以为我们带回来很多突厥战马。” 听见这话,众人很好奇:“敢问总管,这人是谁?” 王庾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见王庾不肯说,众人也没有追问,但出了中军大帐后,他们就忍不住猜测起来: “你们说这人是谁?” “看总管那么自信,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猜是王长史。” “不可能,王长史去晋阳运粮草了,他赶不回来,不可能是他。” “那就是杨司马,他曾经是太上皇身边的人,肯定很厉害。” “看总管刚才的神情,我觉得应该是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人,我猜是总管身边的高娘子。” “嗳,你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 第1078章 抢马大将 这一日,突厥人像往常一样,将战马赶去草原上放牧。 而早在前一天晚上就潜藏于附近的大全看见了,连忙跑去跟王庾禀报:“公主,他们出来了。” 段志玄抢着问:“总共有多少匹马?” “大概有三四千。” 这么多? 众人眼睛放光。 苏定方摸向腰间的武器:“那我们动手吧。” “等等。” 王庾叫住了他们,然后吩咐郝绶:“去把高娘子叫来。” 听见“高娘子”三个字,段志玄忍不住冲其他人挤眉弄眼,似乎在说:看,我猜对了吧。 很快,高惠通就来到了众人面前,她怀里还抱着一只狗。 这只狗,大家都认识,就是王庾的宠物,名叫柯兰。 当时看见这只狗出现在军营中,很多士兵以为王庾是带来解乏的,也因此对王庾颇有微词。 “咦?它的尾巴哪去了?” 段志玄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军营中,王庾没有放柯兰出来,众人也只见过它一次,而且当时柯兰在笼子里,笼子上还围着布,只露出笼子的一面,是以他们只看见柯兰的正面,没有看见它的尾巴。 这会儿柯兰全身暴露在人前,他们就发现柯兰没有尾巴。 “小庾儿,这是怎么回事?”好奇之下,苏定方连王庾的小名都叫了出来。 王庾淡淡道:“它尾巴太长了,我就让张神医帮它断了尾。” 闻言,段志玄等人齐齐往后退,眸光中透着指责,还有一分害怕:“你你也太残忍了,竟然这样对待一只畜生。” “就是,活生生地砍了狗的尾巴,它该多痛啊。” “没想到小庾儿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见众人误会了自己的主子,大全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柯兰的尾巴太长了,常常被踩,所以公主才让张神医给它断了尾。 “而且断尾的时候,张神医给柯兰打了麻沸散,一点都不痛,事后张神医还精心照料了它一个月。 “它好得很,每天活蹦乱跳的,不知道多开心,跑得也比从前快多了。” 这时,柯兰从高惠通怀里挣扎出来,跳到了王庾怀里,嘴里还欢快地叫着。 “嘘!”王庾示意它噤声。 柯兰立刻闭上嘴巴,往王庾怀里蹭了蹭。 段志玄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朝着王庾走过去:“小庾儿,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手了。” “没错,是该动手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听我命令行事。” 王庾吩咐完,就一边亲昵地抚摸柯兰,一边指着远处的马群说:“柯兰,你听好了,就像平日训练一样,把那些马儿赶到我这里来。 “记住,动作要快一点,不要被它们踩到了,我在这里等你” 王庾嘱咐完,轻轻地亲了柯兰一口,就将它放在地上。 柯兰没有立即跑,而是转身对着王庾兴奋地叫了一声,才一溜烟跑了。 众人怔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晋阳公主口中的大将不是高娘子,而是一只狗。 “小小庾儿,你派一只狗去抢马?”段志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庾。 “是啊,有问题吗?”王庾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太有问题了。 他们这么多将士,却派一只狗去执行任务,让他们情何以堪? 段志玄还是不敢相信:“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对。”王庾点了一下头。 段志玄:“” 众人面面相觑。 “快看,柯兰到了。” 郝绶的声音将众人吸引了过去。 只见柯兰趁突厥人不备,溜进了马群中。 不一会儿,马群中起了骚动,开始四处乱跑。 “怎么回事?快拉住它们。”突厥人发现异常,连忙跑过去阻止。 然而受了惊的战马跑得非常快,也异常彪悍,将前来阻止它们的突厥人踢翻,继续往前奔跑。 没过多久,四处乱跑的马儿却突然朝着南边奔跑,正是王庾所在的方向。 负责放牧的将领见事情不妙,连忙吩咐手下:“快去叫人来帮忙。” 吩咐完,就带着其他人去追马群。 “那是什么?” 当马群离开草原,突厥人发现了跑在最后面的小小身影。 它虽然跑得快,但比起突厥的战马,显得很慢。 “那是狗吗?”有人一边追一边猜测。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同伴的反驳:“怎么可能是狗?它都没有尾巴。”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只肥胖的畜生果真没有尾巴,心中就更加疑惑了。 “奇怪,这只畜生那么胖,腿又那么短,怎么还跑得那么快?” “都给我闭嘴,动作快点,赶紧把马追回来,否则有你们好看。” 被将领训斥了一句,士兵们再不敢啰嗦,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看见马群朝着自己跑来,段志玄兴奋地叫道:“来了来了,它们真的来了。” 王庾做了一个准备姿势:“都小心点,遇到突厥人不要恋战,带着马儿速速撤回大营。” “是。” 众人进入战斗状态。 当马群进入唐军潜伏的范围内,唐军将士立刻行动起来,抢占马儿翻身骑上去,然后赶着周围的马往唐军营地方向跑。 见高惠通和大全几人站着不动,王庾便对他们说:“你们先走,我去接柯兰。” 几人还是没动:“公主,还是让我们去吧。” “不用,我比你们快,你们先走,我会追上你们的。” 几人:“” 自知速度比不上王庾的几人不再执着,转身参与抢马。 王庾从旁边的道路,逆着马群奔跑,直到马群从她身边飞速跑过,她才看见后面拼命奔跑的柯兰。 她连忙加快脚步,一把抄起柯兰抱在怀中,吹了个口哨。 “是唐军,快拦住他。” 在后面追赶的突厥人发现了王庾,一边追捕一边命人回城报信。 一匹白马疾驰而来,王庾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突利可汗收到马群受惊的消息,只是命阿史德乌没啜加派人手去追马。 下一刻,又有士兵来报:“可汗,不好了,唐军来攻城了。” 突利可汗问:“他们攻打的是哪个门?” “西门。” 突利可汗想也没想,就带着人赶往西门。 他到达西门的时候,唐军已经开始攻城,攻势十分猛烈。 突利可汗不疑有他,调遣军队支援西门。 没过多久,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上城墙,气喘吁吁道:“可汗终于找到您了” “出什么事了?”突利可汗问。 士兵深吸一口气,快速禀道:“可汗,唐军抢了我们的马。” “什么?”突利可汗十分震惊,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南边。” 突利可汗急忙下令:“传令给南城门的守卫,出城拦住唐军,夺回我们的战马。” 他的命令还未传到南城门,守军就发现了抢马的唐军。 守城将领没有犹豫,立刻带着士兵出城去追。 “放箭。” 程知节一声令下,飞箭如雨,毫不留情地朝着突厥人射去。 厮杀顿起 第1079章 我要报仇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程知节对众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冲向南城门。 有小兵建议道:“副将,我们使用火器吧。” “不行。” 程知节断然拒绝:“火器不是声响太大就是烟雾太大,会吓着那些战马。我们再坚持一下,等马群过去再用火器。” 小兵恍然大悟,加快了射箭的动作。 马群快速通过,王庾也来到了南城门外。 “程兄,快走。” 王庾喊完,掏出一个飞鱼弹就朝突厥士兵扔过去。 “砰!” 突厥士兵猝不及防,被炸飞了出去。 程知节趁机带着士兵撤退。 “快拦住他们。” 这时,阿史德乌没啜率领军队赶到,拼命地阻止唐军。 王庾二话不说,又掏出飞鱼弹扔过去。 同时,程知节朝突厥人扔了一个烟雾弹。 浓烟瞬间逸出,向四周蔓延,很快就笼罩了所有的突厥将士。 段志玄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嘴里骂着“突厥狗贼去死吧”,手中的飞鱼弹接二连三地掷出去。 “够了,不要浪费火器。” 见段志玄一直掷火器,程知节看不过眼,朝他的马儿抽了一鞭子。 “哎,我还没扔过瘾呢”段志玄不甘心地挣扎,却被马儿驮着越跑越远。 程知节等着王庾的马跑过去,才撤离战场。 另一边,负责攻城的唐军将领看到后方升起的红旗,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唐军来也汹汹,去也汹汹,不过片刻功夫,就已从西城门外的战场撤出。 突利可汗站在城墙上,望着底下一片狼藉的战场,用力锤在城墙上。 “可汗,您的手流血了。” 亲卫兵连忙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准备给突利可汗包扎手。 突利可汗愤怒不已,哪会在意这点小伤,他转身走下城墙:“南门的情况怎么样?” “阿史德将军已经带兵赶去,应该能夺回那批战马” 亲卫兵还未说完,就见阿史德乌没啜顶着一张乌黑的脸跑了过来,头发朝天,还散发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将军,您的头发您的脸没事吧?”亲卫兵很怕阿史德乌没啜下一刻就倒在血泊中。 因为他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被唐军的火器炸过,能在唐军火器的轰炸下生还的人,目前还没有。 “我没事。”阿史德乌没啜的这句话让亲卫兵震惊不已。 但阿史德乌没啜没有关注亲卫兵,他“噗通”一声跪在突利可汗面前:“可汗,臣无能,没有拦住唐军,也没有夺回那批战马。” 突利可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匹马都没有抢回来?” “那倒不是,我们抢回了五十匹马。” 一想到两千多匹马只剩下五十匹马,突利可汗就心痛不已,忍不住怒吼:“连马儿都守不住,如此废物还留着干什么? “来人啊,把今日负责放牧的士兵都杀了。” 特勒热寒连忙劝道:“可汗息怒,今日之事太过蹊跷,还是先召他们来问问吧。” 突利可汗怒气一滞,随后同意了特勒热寒的意见。 他们回到主帅府后,那些负责放牧的还存活的士兵已经跪在厅中,听候发落。 特勒热寒窥视了突利可汗一眼,便替他发问:“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军是怎么抢到战马的?”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跪在前排的一名士兵作为代表,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些战马突然就受了惊四处乱跑。 “后来不知为何,那些战马就往南边去了,之后藏在暗处的唐军突然出现,把那些战马抢走了” “啪!” 突利可汗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怎么可能?没有敌人靠近,那些战马怎么可能受惊?” “有,有敌人靠近。” 跪在最后一排的士兵突然说道:“有一只狗闯进了马群,后来马儿就受惊了。” 这话立刻遭到了同伴的反驳:“不是狗,那只畜生没有尾巴。” “虽然没有尾巴,但它长得像狗。” “不,一点都不像,它的腿那么短,脸却像狐狸。” “你的意思是狐狸喽?” “这我不知道” 又是一记重响,突利可汗再次打断了他们的声音:“都给我闭嘴。 “你们没有看好战马,就把责任推给一只畜生,真是岂有此理。 “来人啊,把他们都拖出去,杀了。” 闻言,士兵们连忙求饶:“可汗饶命,我们是冤枉的,真的是那只畜生惊了战马” “拖出去。” 突利可汗一声暴喝,亲卫兵不敢再耽搁,急忙捂住他们的嘴拖走。 厅内的将领们不敢出声。 阿史德乌没啜也不敢为那些士兵求情,因为除了战马被抢之外,他们还牺牲了不少士兵。 短暂的沉默之后,突利可汗猛地站起来:“唐军欺人太甚,我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们。 “去召集兵马,我要报仇” 晋州城内哀声不断,唐军营地却满是欢呼。 “柯兰,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太佩服你了。”段志玄抱着柯兰,对着它的头就一阵猛揉。 “汪!”柯兰用力挣扎,表达自己的不满。 程知节一把抢过柯兰,训斥段志玄:“毛手毛脚的,这是我们的功臣,动作要轻一点。 “看好了,应该是这样摸。” 话落,程知节放轻力道,轻轻地挠了挠柯兰的脖子,在柯兰露出享受的表情后,又轻轻地抚摸它的头。 “哦~原来要这样啊!”段志玄恍然大悟,悄悄地伸手去摸。 没想到手还没靠近,柯兰猛地睁开眼睛,冲他大吼:“汪汪——” 段志玄吓得立刻抽回手,往后跳了一大步:“不愧是小庾儿手下的大将,真凶猛。” 苏定方吩咐士兵:“去拿些骨头来犒劳我们的功臣。” “还是我去吧,柯兰吃的跟别的狗不一样。”高惠通解释了一句,就走了。 众人又暗暗称奇:难怪这只狗如此厉害,原来吃的跟别的狗不一样。 王庾站在帐门口,看着在程知节怀里一脸享受的柯兰,不禁失笑:“这下,柯兰出名了。” “那可不。”大全扬起下巴,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柯兰现在是军营中最受欢迎的人,哦不,是比人还受欢迎的狗。 “公主,您不知道,大家听说柯兰孤身闯入敌营助我们夺下两千多匹突厥战马后,就对它仰慕不已,各个都想来看看柯兰的雄姿。 “还有人说等回到长安后,就让自家的母狗嫁给柯兰,生一窝这么厉害的小柯兰出来” 王庾冷不丁地打断他:“柯兰是只母狗。” 大全:“” “难怪柯兰赖在程副将怀里不肯下来。”郝绶恍然大悟道。 王庾:“” 片刻的轻松过后,王庾召集众将领商议对策:“这次我们抢了突厥两千多匹战马,突利可汗肯定很愤怒。 “我猜他这会儿肯定在和臣子们商议如何报复回去,所以我们要尽快部署” 第1080章 闻所未闻 长安。 李世民坐在宝座上,听着陈叔达禀报前线战况。 “陛下,李靖、李勣、刘弘基几位总管已经收服了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落,柴绍也击退了吐谷浑。 “晋阳公主收复蒲州时,招降了突厥大将执失思力和阿史那郁设,并派秦叔宝和这两位突厥大将去招降浑、斛萨等部族,目前他们已经招降了斛萨,正在和其他部族商议。 “如今,战局虽然好转,但突利可汗的大军还是驻守在晋州,并且对关中虎视眈眈。 “突利可汗手中的军队才是突厥最厉害的精兵,现在只有晋阳公主这一支军队与其对抗,臣担心晋阳公主撑不住。 “若是这支军队全军覆没,对我军将是重大的打击。” 李世民听得眉头紧皱。 正在这时,陈山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禀道:“陛下,兵部尚书求见。” “宣!” 屈突通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但眸中的喜色显而易见:“陛下,晋州传来捷报,晋阳公主与突利可汗交手五次,只输了一次。 “三日前,晋阳公主抢了突厥人两千多匹战马。 “两日前,突利可汗亲率大军偷袭我军大营,晋阳公主沉着指挥,将其击退,双方各有伤亡” 简单地禀报完,屈突通双手奉上奏疏:“这是晋阳公主派人送来的战报,还请陛下过目。” “快拿来给我看看。” 李世民接过陈山递来的战报,认真地看了起来。 关于和突利可汗的几次交手,王庾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剩下的就是为将士请功的名单。 请功名单的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柯兰?” 李世民很错愕:“这丫头是写错了吧?我分明记得柯兰是她的狗。” 陈叔达等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陛下,有什么不对吗?” “晋阳为她的狗请功。”李世民随口回答了一句,就示意陈山将奏疏给大臣们传阅。 而底下的大臣们听见李世民的话,惊愕不已,待真真切切地看见奏疏上的请功名单,一阵怒火油然而生。 封德彝脸色阴沉:“陛下,晋阳公主居然为自己的狗请功,这种事情我等闻所未闻,简直就是胡闹,还请陛下惩治晋阳公主。” 这时,屈突通站出来为王庾解释:“中书令不必动怒,晋阳公主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难道她的狗还上战场杀敌了不成?”长孙无忌打断他的话,脸上充满了鄙夷。 说话被人打断,还是一个官职不如自己的人,屈突通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哈哈,诸位有所不知,晋阳公主的狗还真的上了战场。 “不过,它没有杀敌,而是抢了两千多匹马。” 李世民眉梢高挑:“哦还有这种事?快说来听听。” 于是,屈突通把从送信之人那里听到的情报说了出来。 听完后,封德彝和长孙无忌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李世民抚掌大笑:“哈哈,居然还有这等奇事,真是有趣,有趣。 “这么厉害的狗,确实该赏,待大军凯旋,一并论功行赏。” 称赞了一番,李世民又和众人商量军事。 半个时辰后,一道道圣旨从殿内发出。 消息传到李渊耳中,李渊忍俊不禁:“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小庾儿才干得出来,不愧是我的女儿,干得漂亮。 “突利那小儿铁定被气得不轻,最好被小庾儿气死,那我就高枕无忧了,哈哈” 晋州城外,唐军营地。 “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痛快。”段志玄走进中军大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案几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 苏定方等人陆陆续续走进来,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看见人到齐以后,王庾才开口:“虽然我们胜了几次,但我们也牺牲了不少将士,而且也没有撼动突利可汗的根基。 “所以,我们切不可骄傲自满,一定要谨慎行事,沉着应对。”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答应。 王庾指了指手边案几上的黄绸:“这是陛下刚派人送来的圣旨,李靖、李勣等几位总管已经收服其他的部落,正在来晋州的路上,不日即可抵达。 “陛下命我们几位总管合围晋州,斩杀突利可汗,将所有的突厥将士留在大唐。” 程知节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如今已经进入冬季,天气越来越冷,这对将士们很不利。 “如果我们不能速战速决,这场战争就会拖到明年,那么我们就要准备充足的粮食。 “但我们从晋阳运来的粮食只够维持一个月,何况还有其他几路大军,这么多将士,粮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若是我们不能解决,突厥人将不战而胜。” 王庾沉默了。 朝廷固然拿得出粮食,但数十万将士每日的口粮不是一个小数目,何况这场战争谁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结束。 她任职户部尚书期间,好不容易将大唐从战乱贫困中拉出来,她不想大唐再次回到两年前,甚至是五年前、十年前。 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最好在这个冬天结束战争 原本因为打了胜仗而高兴不已的众人顿时陷入忧愁之中,他们沉默不语,静静地思考对策。 沉默了一阵,王庾突然说道:“我刚想到一个计划,但还不完善” 段志玄很急切,一听王庾有了计划,便说:“甭管完不完善,小庾儿你先说出来,我们大伙儿一块商量。” “好!” 王庾遂把脑中初步的计划告诉众人。 段志玄听了后,抚掌赞同:“这主意好,虽然危险,但若是成功,突厥人就完蛋了。” “额”程知节踟蹰道:“想法很大胆,但是实施起来很困难。” 苏定方却道:“虽然危险,但我觉得可以一试。” 其他几位将领也纷纷表示赞同。 见状,程知节也不好再反对:“既然诸位都同意,那我们就来商议一下,如何才能保证这个计划成功” 接下来,众人各抒己见。 守在营帐外的大全听见里面不时地传来争吵声,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他们在准备一个大计划。” 郝绶双眼放光:“我待会儿就去请求公主,让我也加入战斗。” “我也去。”大全不甘示弱。 这一次的商议从白天进行到了深夜,在其他人都进入梦乡之后,他们才敲定最终的计划。 王庾站起来,舒展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对众人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稍后就派人将计划送给其他几位总管。” 众人陆续离开。 但程知节没有走,待众人走后,他对王庾说:“这么重要的计划派人去送,若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我们将会功亏一篑。” 王庾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只会写关于他们个人的那一部分,最重要的东西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闻言,程知节放心地离开了中军大帐 第1081章 士兵出逃 第二日下午,有两名突厥士兵悄悄地走进唐军营地的某个帐篷。 帐篷里全是突厥大将阿史那郁设的手下,他们看见进来的两人,惊喜不已:“恪木,雷木,你们不是跟着将军去招降斛萨部族了吗?怎么回来了?” 恪木冲兄弟雷木使了个眼色。 雷木立刻走到帐门处,探头往外看了看:“外面没有唐军。” 听到他的声音,有人叫道:“雷木,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恪木连忙解释:“我们一路赶回来,中途没有休息,又着了凉,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伤了嗓子。” 说完,咳了两声。 众人没有起疑,又问:“你们神神秘秘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恪木示意他们靠拢,然后小声道:“唐国已经招降了斛萨部族,阿史那将军就是派我们跟随唐人回来向晋阳公主禀报的,我们刚才已经见过了晋阳公主。 “上次我们丢失蒲州,全因执失将军贪生怕死,背叛可汗,投降了唐人。 “但是我们的阿史那将军并不想投降,当时也是迫于情势才不得不跟着执失将军投降唐人。 “这一次阿史那将军派我们回来,就是让我们问问你们,阿史那将军想回突厥,你们是否愿意跟随?”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 有人问:“可是阿史那将军现在不在这里,我们怎么跟随?” “这个你们不用管,我只问你们,愿不愿意回突厥?”恪木又问。 众人齐声道:“当然愿意。” 他们是突厥人,在突厥的土地上才能活得自在,呆在唐国有什么好的? 恪木欣喜不已:“既然如此,我们今晚就逃出去,去晋州城投奔可汗。”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是执失将军的兵,就是墙头草、贪生怕死之辈,我若把这个计划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向唐人告密,到时候我们不但走不了,还会被唐人杀了。” 众人心中一凛,决定保守秘密。 “可是唐军营地守卫森严,我们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恪木安抚他们:“唐军刚胜了可汗一场,如今又收到了斛萨部族投降的好消息,唐军将士高兴得很,正在喝庆功酒呢。 “待会儿我们出去,跟唐军好好喝一顿,等他们醉了,我们就走” 听了恪木的计划,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于是这一晚,恪木等人将一队唐军士兵灌醉,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悄悄地前往营地大门。 “站住,你们去哪里?”大门的守军拦住了他们。 恪木走在最前面,微微垂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柯兰刚才溜出了营地,总管担心柯兰被突厥狗贼掳走,就命我们出去寻找。” 守军看清楚令牌后,立刻放下武器:“那你们赶紧去,千万不能让柯兰落入那帮突厥狗贼手里。” 就这样,恪木一行人顺利地离开了营地。 到了安全的地方,有人一把抓住恪木,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骂我们自己人?” 恪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连忙解释:“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大家能安全离开唐军营地。 “你们不要以为唐军平时待我们客客气气就是真的接纳了我们,其实他们经常在背地里骂我们是突厥狗贼,所以我才那么说,不然他们会起疑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人不好意思地跟恪木道歉:“恪木兄弟,对不住,是我错怪你了。” 又有人问:“对了,恪木,这块令牌是从哪里来的?” 雷木抢着回答:“晋阳公主为了笼络执失将军和阿史那将军,就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块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就可以自由出入营地。 “这就是阿史那将军的那块令牌,他给我们兄弟,就是为了让我们带你们离开这里。” 听了这番话,众人再无疑问。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若是被唐军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恪木催促众人。 在路上,恪木又告诉了众人一件事 没过多久,晋州城墙上的突厥士兵就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突厥守军大喝。 恪木当即停下脚步,跪在地上喊道:“我们是阿史那郁设将军的人,我们从唐军那里逃出来了,有要事禀报可汗。” 其他人纷纷跪在地上,以示忠诚。 突厥守军不敢擅自做主,就让人去禀报阿史德乌没啜。 这个时候,阿史德乌没啜正在和突利可汗商议军事,听到消息后就说:“可汗,我去南城门看看。” “去吧。” 阿史德乌没啜来到南城门的城墙上,借着月光看了看,底下的人虽然穿着唐军的衣服,但看身形倒像是突厥人。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问了他们几个问题,确认了不是唐军,才放他们进城。 但是,他们是被绑着进城的。 阿史德乌没啜把他们带到了突利可汗面前:“可汗,我已经确认过了,他们都是阿史那郁设的人。” 他指了指其中两人:“这是阿史那郁设麾下的副将,恪木和雷木。” 突利可汗常听阿史那郁设提起这两个名字,也曾见过他们,所以对他们有点印象。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突利可汗问。 恪木将经过说了一遍,又把对其他人说的那番话跟突利可汗说了一遍:“所以,阿史那将军让我们先逃回来,他再想办法回晋州。 “可汗,阿史那将军让我们先跟您请罪,他并没有背叛您,只是迫于情势,才不得不跟着执失将军投降,保存兵力。 “一旦有机会,他就会逃回来,助可汗消灭唐军。” 突利可汗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琢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见突利可汗沉默不语,恪木又继续说道:“可汗,阿史那将军说永远都不会背叛您背叛突厥,为表忠心,他让我把晋阳公主送给他的武器带回来给您。” 听到“武器”二字,突利可汗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但见他们两手空空,便问道:“在哪里?” 恪木:“在我的靴子里。” 突利可汗使了个眼色。 旁边的亲卫兵来到恪木跟前,脱了他的靴子。 一阵臭味扑面而来,亲卫兵差点被熏晕,慌忙捂住鼻子,倒出靴子里的东西。 屋中的人也闻到了这股臭味,纷纷去捂鼻子,而那些被绑了手脚的人只得屏住呼吸。 但坚持不了多久,又吸入了臭味,恶心不已。 雷木忍不住吐槽:“兄长,你的脚太臭了。” 恪木耸了耸肩:“我的脚本来是不臭的,是唐军营地太臭了。” 突利可汗本想训斥恪木,但听见这句话,就打消了念头。 “火铳?”阿史德乌没啜看着地上的武器惊道,走过去想捡起来。 亲卫兵连忙出声阻止:“将军,它很臭。” 阿史德乌没啜顿时停下脚步,吩咐旁边的小兵:“你去把它擦干净。” 小兵很嫌弃,但没有办法,只好用自己的衣服去擦武器。 恪木出言提醒:“小心走火。” 闻言,小兵立刻扔掉武器 第1082章 将军献计 “咳咳——” 阿史德乌没啜重重地咳了一声,示意小兵继续。 但小兵没有去捡地上的武器,而是跪了下去:“可汗,将军,我没有碰过这个东西,不知道怎么个用法,我怕不小心伤到人” 说到后面,小兵的声音越来越弱,头也越来越低。 恪木做出不安的神态:“可汗,我弄脏了武器,是我该死。 “但我如果不把这玩意藏好,就会被唐军搜了去。” 阿史德乌没啜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捡起武器,扯过旁边小兵的衣服擦了擦,就检查起来。 检查完了,阿史德乌没啜对突利可汗说:“可汗,武器没有问题。” 雷木忍不住插嘴:“这把手铳是唐军最新研制出来的火器,比唐军以前的手铳要射得更远,更准。 “晋阳公主为了笼络执失将军和阿史那将军,各送了他们一把手铳,还有望远镜。 “阿史那将军心系可汗,心系突厥,就让我们把他的火器带回来献给可汗,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说完,他费力地从衣服里面扯出一个布包:“这是晋阳公主送给阿史那将军的望远镜,请可汗收下。” 突利可汗眼睛一亮,目光不离布包:“拿来给我看看。” 亲卫兵取出布包里的望远镜,检查之后才递给突利可汗。 突利可汗立刻举起来看向外面,远处景物近在眼前,正是他想要的。 “给他们松绑。”突利可汗很高兴,命令士兵给恪木等人松绑。 阿史德乌没啜出言阻止:“可汗,他们在唐军那里呆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被唐军策反,回来当细作的,他们的话不可信” “可汗。” 恪木打断阿史德乌没啜的话,郑重地对突利可汗说:“阿史那将军从未背叛您,我们的心也从未背叛您,我们也不是唐军派来的细作。 “我发誓,若我们背叛您,就不得好死。” 其他人纷纷附和:“我们也发誓,若我们背叛您,就不得好死。” 突利可汗脸上的表情有所动容,但阿史德乌没啜还是心存怀疑。 恪木见突利可汗沉默不语,心中一横,干脆道:“可汗,我们是突厥人,是您的臣子,之前苟且偷生都是为了保存实力。 “如今我们好不容易从唐军营地逃出来,您若是不相信我们,那我们就只能去死了。” 这时,亲卫兵小声地对突利可汗说:“可汗,我看他们说的不像是假话。 “如果是唐军派他们来当细作,就不会让他们带望远镜过来,毕竟我们有了望远镜,就能看清楚唐军营地的情况。 “唐军不可能这么傻,暴露自己,送上门来让我们打。” 突利可汗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可汗——” 阿史德乌没啜还想再劝,被突利可汗制止了:“不必多说。” 突利可汗起身,拿过阿史德乌没啜手中的武器,忽然将枪口对准了恪木。 逃回来的那群士兵看见突利可汗的举动,大惊失色。 尤其是雷木,脸瞬间煞白,急忙出声阻止:“可汗” “雷木,闭嘴。”恪木厉声喝道。 见雷木乖乖地闭上嘴巴,恪木才无畏无惧地迎上突利可汗的目光:“我是可汗的人,可汗信我还是不信我,杀我还是不杀我,我都不会有怨言。 “既然可汗不相信我们,那就请您杀了我们吧。 “只是在杀了我们之后,请您封锁消息,千万不要让其他将士知晓此事,因为他们会寒心。 “还有身在唐营心在突厥的那些兄弟们,您一定不能让他们听到我们被杀的消息。” 说完,闭上了双眼。 雷木攥紧了拳头,又马上放开,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可汗,您不相信我们,就杀了我们吧。”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可汗不相信我们就请杀了我们吧。” “好,那我就成全你们。” 突利可汗作势要开枪,实则是在观察他们的表情。 最后见他们一个个无所畏惧毫不动摇,突利可汗大笑着放下武器:“哈哈,你们是我的臣子,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们呢?” “来人啊,给他们松绑。” 这个时候,阿史德乌没啜没有再反对,任由士兵给他们松绑。 突利可汗坐回椅子上:“都跟我说说唐军的情况吧。” 听到这话,逃回来的士兵争先恐后地禀报:“唐军” “都给我闭嘴。”阿史德乌没啜制止了乱糟糟的场面,吩咐道:“一个接一个地说,前面说过的就不要说了。” 然后随手一指:“你先来。” 于是,士兵们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突利可汗很开心,听完后就命人给他们准备酒席,让他们先去吃东西。 在他们走后,阿史德乌没啜来到突利可汗身边,小声提议:“可汗,唐军假仁假义,说什么胸怀宽广,能容纳百川,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演一出戏,让唐军自食恶果。” 突利可汗听得来了兴致,身体不自觉地向他倾斜:“演什么样的戏?” 阿史德乌没啜遂将心中计划和盘托出。 “好,这个计划好,还是你聪明。” 突利可汗赞了他一番,就命人把恪木和雷木两兄弟找来。 恪木和雷木刚坐下吃了两口羊肉,就被告知可汗召见,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饭桌。 折腾了大半天,肚子实在是饿得慌,但可汗召见,他们不得不去。 两人恭敬行礼后,恪木大着胆子问:“可汗召我们兄弟前来,是还有事情要问吗?” “不是。”突利可汗看向旁边。 阿史德乌没啜遂往前走了一步,对两人说:“可汗想让你们回去唐军大营,与我们里应外合,消灭唐军。” 两人顿时变了脸色。 “可可汗,我们这么多人逃回来,唐军肯定很愤怒,若是我们再回去,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们,到时候我们还怎么当内应?”恪木道。 阿史德乌没啜笑了:“自然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唐军一定不会杀你们,而且还会更加信任你们。” 恪木和雷木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声道:“可汗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于是,阿史德乌没啜走到他们跟前,低声说道:“等那些人吃完,你们就带着手铳出城,遇到唐军,你们就” 第1083章 算计了谁 听完阿史德乌没啜的计划,恪木和雷木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将军真是聪明绝顶,居然能想到这么完美的计划,真是让人佩服”恪木和雷木大肆夸赞了一番。 阿史德乌没啜被他们夸得心里飘飘然,虽然故作深沉,但脸上神情还是带了一分出来。 恪木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可汗和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把那些人全都杀了吗?” “没错。”阿史德乌没啜耐心地跟他们解释:“你们一同从唐军营地逃出来,若是只有你们两个回去,唐军肯定不会相信你们。 “只有你们当着唐军的面杀了他们,唐军才会相信你们是真心投靠。” 雷木面露难色:“可是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下不了手。” “为了突厥,只能牺牲他们了,他们为突厥做出的牺牲,可汗和突厥百姓会永远记在心里的,你们不必有所顾虑,只管动手。” “这可我们只有两个人,也打不过他们啊。” 阿史德乌没啜笑了笑:“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药,到时候他们全身无力,一起上都不是你们的对手。” 听到这话,两兄弟才放下心来。 “既然可汗和将军早已安排好,那我们就没有问题了。请可汗和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两兄弟信誓旦旦,又向突利可汗保证了一番。 接着,阿史德乌没啜和他们定下联络的方法,交代了他们一些细节。 这时,亲卫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雷木带来的望远镜。 他向突利可汗禀道:“可汗,唐军发现他们逃跑了,已经出营去寻找。” 突利可汗当即吩咐:“准备出发吧。” 于是,阿史德乌没啜亲自领着恪木两兄弟去了城门口。 此时,那些逃回来的士兵也已经在城门口集结,但他们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 看见阿史德乌没啜带着恪木两兄弟走来,他们就忍不住向恪木打探:“恪木,你可知可汗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恪木瞥了眼阿史德乌没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咳咳——” 听到阿史德乌没啜的咳嗽声,众人立刻安静地站好。 阿史德乌没啜用目光扫视他们,缓缓道:“你们被困敌营还能想着突厥,可汗很高兴,所以可汗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的任务。 “如果你们能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可汗会重重地赏赐你们。” 雷木假装不知,兴奋地问:“将军,是什么重要的任务啊?” “可汗让你们即刻回去敌营,就当今晚没有来过晋州城,回去之后,你们要搜集唐军的情报,等待机会和我们里应外合,消灭唐军。”阿史德乌没啜心不跳脸不红地撒谎。 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些犹豫。 沉默了片刻,有士兵大着胆子说:“将军,可汗的命令我们自然不会违抗,但是我们私自出营,现在若是回去,唐军肯定会怀疑我们。 “只怕我们一回去,唐军就会杀了我们,到时候还怎么搜集情报?”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唐军会杀了我们的。” “不会。”阿史德乌没啜安抚他们:“我刚才用望远镜看过了,唐军营地很平静,他们没有发现你们假扮唐军士兵出营的事。 “何况,唐军今夜庆功,唐军将士都喝醉了,你们现在回去绝对不会被发现。” 末了,他又再次强调只要他们回去,可汗就会重赏。 这些士兵不疑有他,痛快地接下了任务。 “开城门。”阿史德乌没啜下令。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恪木和雷木没有犹豫,率先出了城。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离开了晋州城。 到了城外,有士兵担忧道:“恪木,我们现在回去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你没听阿史德将军说唐军营地很平静吗?放心吧,我们不会被发现的。”恪木安慰士兵。 走了一段路,前方突然出现黑影,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恪木和雷木对视一眼后,猛地抽出腰间佩刀,指着众人高喊:“好啊,你们竟敢背叛阿史那将军,背叛晋阳公主,我杀了你们。” 其他人愣住了,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恪木和雷木的刀已经刺向他们。 “你” 被杀的士兵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刀,随着刀的抽离,他的身体重重地倒下。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立刻拔出佩刀砍向恪木和雷木:“他们是叛徒,杀了他们。” 然而,他们刚拔出佩刀,就感到浑身乏力,用刀抵着地面才勉强稳住身体。 这样的他们在恪木两兄弟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幕被城墙上的阿史德乌没啜尽收眼底,他透过望远镜,看见唐军士兵包围了恪木两兄弟,并对他们拔出了武器。 然后恪木两兄弟扔了手中佩刀,跪在地上对唐军士兵解释了一番,最后唐军士兵收起武器,押着恪木两兄弟往唐军营地走去。 看到这里,阿史德乌没啜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成功了。 微弱的月色下,唐军一行人离晋州城越来越远。 雷木忍不住吐槽:“你的脚怎么那么臭?你可是一个姑娘家啊,林大郎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退亲。” 此时此刻,雷木用了自己本来的声音,正是段志玄。 恪木,也就是王庾哼道:“就算我真的脚臭,林大郎也不会退亲,再说了,我的脚怎么可能会臭? “我不过就是在袜子上撒了些特殊的药粉罢了。” 段志玄既无语又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他们就不会仔细地检查那把手铳。”王庾解释道。 虽然阿史德乌没啜检查了一遍,但他看得并不仔细,如今手铳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提起手铳,段志玄就想起了之前突利可汗拿手铳对着王庾时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说起来,你刚才也太大胆了,你就不怕突利可汗真的杀了你吗?” 王庾轻笑:“不怕,因为里面的弹丸杀不死人。” “原来你做了手脚,难怪你那么镇定。” 下一刻,段志玄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本来我们是打算混进晋州城当细作的,没想到我第一次当细作,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王庾忍俊不禁:“你若真想当细作,我再想办法把你送进晋州城,如何?” “别,我不想当了。”段志玄连忙拒绝,再回去突厥人肯定起疑,他可不想死在突厥人手中。 王庾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晋州城,轻声道:“其实,这样也不错,就让突厥人以为我们是真的恪木和雷木,潜伏在唐军营地当细作,为他们提供情报。 “若我们留在晋州城,我还要担心我的易容术会不会被他们看穿,万一露出破绽又该怎么办? “现在好了,我们不用和突厥人接触,还能得知他们的行动,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再给他们一些假情报,到时候定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第1084章 还撑得住 长安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狂风暴雨时,林郅悟收到了王庾的书信。 然而,在看到信纸上的内容后,林郅悟一颗欢欣雀跃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你们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小庾儿才这般对我?”盯着信看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的林郅悟终于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二虎站得远,以为王庾在信中写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探询道:“侯爷,晋阳公主对您说了什么?” “她要是能对我说些什么,我也不至于这般郁闷了。”林郅悟拧着眉,眉宇间除了郁闷,还隐隐透着一股失落。 他实在没忍住,又继续说:“我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张,恨不得把长安大大小小的事情告诉她。 “她倒好,每次都只给我回了六个字! “六个字!她到底是有多懒,才只给我回了六个字?” 说到气愤处,林郅悟摆出的“六”字手势颤抖不已。 从她出征到现在,他总共给她送了三封信,每封信都洋洋洒洒十几张,而她每次回信都只有六个字,这让他怎么想? 他当初写论文都没这么认真过,没想到一片痴心换来的却是六个字! 太伤心了。 二虎歪着头想了想:“可能是晋阳公主太忙了吧,您也知道晋阳公主是第一次做主帅,面临的还是突厥可汗,她要忙的事可多了。 “一时顾不上也很正常,您就别挑剔了。” 他挑剔? 林郅悟斜眼瞪过去:“我就不信她忙到连多写几个字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再忙,总要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在信里问了她那么多,吃得好吗?衣服够不够暖和?路上累不累?有没有受伤她一个问题也没回答。” 害他担心得晚上老是做噩梦,梦见她死在战场上 王庾的信是文泽拿进来的,是以他离林郅悟比较近,这会儿听见林郅悟的抱怨,就伸长了脖子往书案上看。 “这不是回答了嘛!”文泽指了指书信。 二虎忍不住往前面挪,也伸长了脖子去看。 “这叫回答了?你眼睛是瞎了吗?”林郅悟怒道。 文泽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指点着信上的字说:“‘一切安好,勿念’这六个字难道还不够回答您的问题吗?” 林郅悟一时语塞。 他很想说当然不够,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吧,是他太不淡定了。 二虎看主子还是很难过的模样,有心安慰他:“侯爷,您就别担心了,晋阳公主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何况她身边还有高娘子呢。 “您也要体谅一下晋阳公主,面对突厥铁骑,晋阳公主肯定时刻绷着不能输了,还要把突厥人赶出去,这很费神的。 “收到您的信还能每次回复您,派人把家书送回长安就已经很不错了,您就知足吧。” 林郅悟也不是真的怪王庾,就是有点郁闷,不过在听到二虎话中“家书”两个字后,心中的郁闷瞬间消散。 “其实,我只是想多知道一点她的事情。” 二虎猛拍了一下书案:“这好办,晋阳公主肯定给陛下和皇后寄了家书,您去见见陛下和皇后肯定能知道不少事情。 “还有,苏将军肯定也寄了家书回去,您去见见陈娘子不就行了嘛。” 林郅悟眸中光芒微闪:“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又返回来,将书案上的信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信封中,再将信封塞到怀里,这才大步往外走。 文泽和二虎看得目瞪口呆,刚才是谁抱怨这封信来着? -------- 长安下着狂风暴雨的时候,晋州的天气也并不好,虽然没有狂风大作,但大雨下个不停。 “可汗,我让人日日用望远镜盯着,果然不出我所料,晋阳公主手底下并没有二三十万人,顶多也就八九万。”阿史德乌没啜语气有点激动。 特勒热寒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当初可是我说的,晋阳公主没有那么多人,她就是在装腔作势。” “你”阿史德乌没啜被噎得咽了口气,懒得跟他纠缠这件事,转头和突利可汗商量正事。 “可汗,既然晋阳公主没有那么多兵,我们干脆直捣黄龙,灭了她。” 特勒热寒不这么想:“可汗,唐军虽然骗了我们,但兵力也不算少,何况晋阳公主狡诈,我们不如多看几天,等恪木的消息传回来再定夺。” 突利可汗觉得特勒热寒的话有道理,便采纳了他的意见。 过了三天,雨过天晴,阿史德乌没啜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可汗,我们的人用望远镜看到这两天唐军生火做饭的时辰比以前短了,应该是粮草短缺,减少了伙食分量。” 恰在这时,亲卫兵送来了恪木的暗报:“可汗,恪木说唐军的粮草快用完了,下一批粮草还要一个月才能到,但唐军撑不到那个时候。” 突利可汗大喜:“老天都在帮我,真是太好了。” 特勒热寒问:“可汗,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兵?” “不。” 突利可汗笑眯眯地说:“唐军粮草告罄,我们现在无需出兵,只要耐心等待就行。 “唐军若不想活活饿死,要么退兵,要么攻城抢我们的粮食。 “但晋州城坚固,他们攻不下,就只能退兵,到时候我们再出兵,就能轻而易举地消灭这支军队。” 特勒热寒大赞:“可汗英明。” 但第二天,其他战场的将领传信回来,说挡不住唐军的脚步,其他几路唐军已经在来晋州的路上。 突利可汗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看来我们等不到晋阳公主退兵了。” 接着,突利可汗命令阿史德乌没啜率兵攻打唐军大营。 这一次,阿史德乌没啜没有搞突袭,直接朝唐军阵地攻去,唐军匆忙应战。 双方交战一天一夜后,唐军出现颓败之势,往后撤退。 突厥人乘胜追击。 为了保住大营,唐军动用了火器,这才震慑住突厥人逼其退兵。 “唐军居然动用了火器,还用了这么多,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特勒热寒分析道。 突利可汗很高兴,下令休整,明日再战。 另一边的唐军营地,段志玄担忧地看着王庾:“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浪费?” 只是一场小小的袭击就动用这么多的火器,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仅段志玄这么想,其他将领也是这么认为的:“总管,其他几路大军还没到,这个时候动用火器,是不是太早了? “火器得来不易,经不起浪费。” 王庾没有接他们的话,而是问程知节:“李靖他们还要多久?” “十天。”程知节答道。 王庾浅浅一笑:“十天,我们还撑得住,传令下去,继续深挖壕沟” 第1085章 突破城门 看见唐军在挖壕沟,突利可汗嘴角浮起鄙夷的笑,就这点小把戏,还想拦住他? 那就等着看好了,看他怎么抓住晋阳公主,让李世民退兵割城。 第二日,突利可汗再次命人袭击唐军营地。 唐军早有防备,出兵迎战。 但唐军阵形没一会儿就散了,各打各的,很快就被突厥人打得节节败退。 突厥士兵极其凶猛,一路追杀到壕沟前,因为壕沟还不足一丈宽,又没有布置陷阱,突厥人的战马轻而易举就飞跃了过去。 唐军见势不妙,再次动用火器。 “砰砰”声响不断,突厥人被炸得血肉横飞,无比惨烈。 突厥将领这才带兵撤退。 回到城中,将领向突利可汗禀报:“可汗,唐军的火器似乎不多了。” “太好了。”突利可汗心情大好,笑得合不拢嘴:“你们自行商量,轮着攻打,先把他们的火器消耗完。” 几位将领应声是后,当场就商量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唐军刚出城准备继续挖壕沟就远远地看见晋州方向尘烟喧嚣,突厥人又攻来了。 士兵连忙回营禀报。 唐军再次迎战。 这一仗打到了深夜,在唐军营地岌岌可危之时,王庾又一次动用了火器。 轰炸过后,火铳上阵,但也只坚持了两刻钟,火铳就退出了战场。 “唐军的火器用完了,勇士们,都给我杀。”突厥将领兴奋得直往前冲。 本来打退堂鼓的突厥士兵听见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嘴里叫着“杀啊”,不要命似的扑向唐军。 最后王庾和程知节等副将齐齐上阵才逼退突厥人。 “让他们开城门。” 突厥将领还没到达城门,就派人先去传达命令。 昏暗之中,数名人影窜出,悄无声息地跟上队伍,坠在末尾。 他们穿着和突厥士兵一样的戎装,垂着头,捂着伤口,跟着队伍顺利地进了城。 在离开城门守军的视线范围后,他们身形极快地拐入旁边的巷子里,快速跑动起来。 穿过四条巷子,五条大街,他们才停下来,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窃窃私语。 “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散藏匿,切记不可擅自行动,要耐心等待总管的指示。” “放心吧。” 片刻过后,人影散去,角落恢复宁静。 主帅府中,听到出战的将领说唐军的火器用完了,突利可汗喜不自胜,拍案而起:“好,太好了。 “明日全军休整一日,后日进攻,活捉晋阳公主者,赏万金。” 过了一日,突利可汗身穿铠甲雄赳赳地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将士朝着唐军大营进攻。 大概是前面接二连三地打了败仗,这一次唐军并未出来迎战。 突厥人认定唐军被自己打怕了,心中得意,冲得更快了。 经过一天的时间,唐军加宽加深了壕沟,突厥的战马飞跃不过去,嘶鸣着停了下来。 但突厥人早有准备,将长长的板子横跨壕沟之上,供人通行。 板子架好之后,突厥士兵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去。 先行通过壕沟的士兵并未前行,而是耐心等待着后面的大部队,毕竟他们现在没有骑马,人也少,攻不下唐军大营。 待士兵全部通过壕沟,阿史德乌没啜大手一挥,下令:“进攻。” 突厥人如潮水般涌向唐军营地,刚跑了三丈远,爆炸声突然响起,此起彼伏,自西向东数十丈的地面都在剧烈地震动。 尘土飞扬,鲜血四溅,满天都是断肢残腿。 “有埋伏,撤退!撤退!” 当看见前面的人被炸飞,且波及范围广到他们无法绕过去时,阿史德乌没啜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只可惜,爆炸声不断,完全掩盖了他的声音。 前面的士兵深陷轰炸中,避无可避。 后面的士兵转身就逃,慌乱中,原本架在壕沟之上的板子被踢翻,掉入壕沟之中,还有不少士兵也跌落了下去。 壕沟底部,倒插着锋利的箭,人一旦掉下去,不死也残废。 阿史德乌没啜看得心急不已,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唐军没有追来,一个一个地过。” 但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士兵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往前跑,你推我挤中,板子摇摇晃晃,不少地方连人带板一起掉进了壕沟。 阿史德乌没啜飞快地跑到壕沟对面,一遍一遍地安抚众人:“不要慌,不要推挤,唐军没有追来,一个一个地过来。” 话音未落,轰炸声停,战鼓响起,唐军将士蜂拥而出。 “杀啊!” 突厥士兵吓得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什么军令如山,一股脑地往前冲。 “啊——” 惨叫声不断传来,掉入壕沟里的士兵越来越多。 站在城墙上的突利可汗用望远镜看见这一幕,心急如焚,忙下令:“你们快去支援。” “不可。” 特勒热寒劝道:“可汗,我们得到的消息有误,唐军的火器根本就没有用完,还在壕沟前面埋了不少秘密武器。 “我们不知道他们还准备了什么陷阱,这样冒然进攻恐怕会全军覆没。 “不如下令收兵,再从长计议。” 突利可汗不甘心:“但唐军人数不多,只要我们全军出动,就算他们有火器,也杀不完我们的人。 “抓了晋阳公主,再夺下蒲州,我们就能跟唐皇帝谈判了。” 这是要用人海战术。 特勒热寒并不赞同:“可汗,这对我们的损伤极大” “可汗——”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兵慌慌张张地跑上来:“唐军攻破城门了” 突利可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探头往下看,唐军还未跨越壕沟。 “没有”他突然反应过来,举起望远镜就往其他城门看。 此时,士兵喘匀了气,继续禀道:“是西城门,城里混进了唐军的细作,他们杀了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放唐军进来的。” 又一个士兵仓惶跑来:“可汗东城门被唐军攻破了” 突利可汗转向东边,顿时变了脸色,不用说,肯定又是细作开的城门。 他举起望远镜看向北边,最后落回到南城门外。 这一看,他发现了新的敌情,有一支唐军正往南城门这边赶,是对方的援军。 突利可汗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关闭南城门,所有人随我去清剿城内的唐军。” 王庾总共才七八万兵,除了留在大营的人,攻打东门和西门的人就不多了,以他现在的兵力,对付她绰绰有余 第1086章 我中计了 突利可汗打定主意之后,就命特勒热寒等人率兵增援西门,他则亲自带兵去增援东门。 “传令给北门守将,一定要守住北门。”突利可汗交代完就急急忙忙地赶往东门。 还未到达东门,城内突然地动山摇,巨响不断。 “怎么回事?”突利可汗勒停马儿,举起望远镜巡视城内。 “报” 镇守主帅府的小将驱马疾驰而来:“可汗,主帅府被唐军炸了” 此时,突利可汗已经透过望远镜看到了主帅府上空的浓烟,不仅如此,城内四处都有浓烟升起。 他怒道:“你们怎么没有拦住唐军?” 城内的突厥将士远远超过唐军,混进来的唐军细作应该都在东、西两个城门,他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到了主帅府? 小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实禀道:“唐军突然就来了,他们的火器实在是厉害,我们拦不住”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虽然他们人多,但架不住唐军武器凶猛。 不过数息工夫,又有人来报:“可汗,西门的将领全死了,士兵慌乱不已,要撑不住了。” 突利可汗大惊,除了原本镇守西门的将领,其他人才刚过去。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向士兵确认:“杀死他们的武器是不是杀死前可汗的那种武器?” “我们没有看见武器,连凶手也没看到,但几位将军的死状跟前可汗是一样的。”士兵一边回忆一边说。 那就是一样了。 突利可汗开始心慌起来。 这时,从东门方向跑来数名士兵,他们在离突利可汗三丈远的时候就开始大喊:“可汗,东门守将阵亡,军心涣散,快要守不住了。” 突利可汗再也没有犹豫,决定放弃晋州:“传令下去,从北门撤退。” 他的铁骑是比唐军多,但是各军将领已被射杀,士兵们惊慌恐惧,恐怕无心镇守晋州,击退唐军。 为今之计,只能往北撤退。 幸好北城门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样想着,一路疾驰到北城门前。 “快开城门。”突利可汗下令。 士兵正要去开城门,一股杀气直奔突利可汗而来。 先前听到几位将领死于王庾射杀颉利可汗的武器之下,突利可汗就觉得王庾肯定会动用这种武器来杀自己,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杀气袭来,突利可汗很快就感觉到了,但已经晚了一步。 不过,突利可汗的亲卫兵一向敏锐,又离得近,感受到杀气之后第一时间跳上突利可汗的马,死死地抱住突利可汗,替他挡下这一击。 “有埋伏,快保护可汗。” 周围的士兵如临大敌,牢牢地将突利可汗护在中间。 后背传来剧痛,亲卫兵就知道自己要死了,他用力一蹬,抱着突利可汗滚下马。 落地时,他以身体做肉垫,没有让突利可汗受一丝伤。 就在此时,一颗弹丸穿越众人的头顶,划过突利可汗原来的位置,最后射入了马前的一名士兵体内。 “嘭!” 看见那名士兵头上的血窟窿,突利可汗不禁打了个寒颤,好险,若是再晚一步,死的就是他了。 亲卫兵瘫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一阵阵绞痛袭来,痛得他无法呼吸。 但他仍然强忍着痛楚下令:“敌人在高楼上用盾牌” 士兵们迅速围拢过来,身体往前倾,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两边同伴,围成一圈,似倒扣的碗,将突利可汗牢牢地罩在里面。 其他人举着盾牌,在外面又围了一圈。 昏暗之中,亲卫兵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与可汗换身衣服” 话未说完,他的手从突利可汗背后滑落,摔在地上。 突利可汗悲痛不已,嚎了一声。 “他在那里。”有士兵发现了敌人的位置,指着不远处一座茶楼叫道。 “快,抓住他。” 一名副将立即下令,分出一部分兵力去追偷袭之人。 趁着这个机会,突利可汗与士兵换了衣服,混在人群中,往北城门跑去。 偷袭之人正是王庾,她和程知节、苏定方、段志玄各自带了一把狙击枪,潜伏在四个城门附近,专杀主将。 可惜,突厥人太机敏,她没能杀了突利可汗。 “嗖嗖” 箭如雨下,王庾不敢大意,挥舞着武器挡下飞箭,滑下屋顶,彻底甩了后面的突厥士兵。 “穷寇莫追,赶紧出城。” 见士兵要去追,副将急忙阻止。 突利可汗率领大部队从北门逃走,阿史德乌没啜被程知节射杀,南城门失守,刚刚赶回来的秦叔宝率领唐军冲进南城门。 东、西两个城门的突厥守军怀着恐惧且战且退,往北门撤退。 王庾甩开了后面的追兵,却遇上了从东、西两个方向撤退的突厥士兵,转身就往后跑。 “她是唐国晋阳公主,快抓住她。”有突厥士兵大声喊道。 这一喊,周围的突厥士兵立刻去追王庾,渐渐地,追的人越来越多。 王庾没有骑马,很快就被突厥骑兵追上了。 突厥骑兵将王庾团团围住,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公主!” 隔着突厥军队,王康达和大全等人心急如焚,拼尽全力朝着王庾所在的地方冲杀。 段志玄身上还有火器,但他不敢用,怕伤着王庾。 “王长史,你们去帮晋阳公主,这里交给我们。” 这时,任瑰突然带着人从后面赶来,加入了战斗。 王康达大喜,在任瑰等人的掩护下,他和杨毛等护军来到了王庾附近。 “他耶耶的,今日就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厉害。”大全叫嚣着,手中一对斧头挥舞得虎虎生风。 一斧一个,脚下很快就堆满了尸体。 突厥士兵本就想撤退,这会儿见抓捕王庾无望,就立即抽身,往北门溃逃。 “追!” 苏定方和段志玄率领士兵紧追不舍。 王庾脱身,站在尸体之间喘气歇息。 余光瞥见任瑰,她脸色一变:“任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您叫我来的吗?”任瑰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庾的脸色却更难看了:“我没有下这样的命令,是谁让你过来的?” 任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也变了脸色:“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但那人穿着您府上护军的衣服,慌慌张张地跑来跟我说您被突厥人包围,困在晋州城,让我赶紧去救您。 “还说晋州城其他城门没有攻破,只有西门被我军拿下,让我从西门进去。 “我没有多想,就来了” 说到这里,任瑰突然拍了一下脑袋:“糟了,我中计了” 第1087章 是条汉子 任瑰满脸懊悔,语气忧急:“李总管收到今日晋州开战的消息后,就命我埋伏在后方,他带着一千骑兵前往晋州城堵截。 “按照李总管的脚程,这会儿应该和突利可汗的军队碰上了。 “可是,李总管才带了一千人,怎么打得过突利可汗?” 王庾的脸又白了一分,按照她的计划,和突厥决一死战应该是在明日,但突利可汗似乎等不了。 她得到突利可汗提前一日开战的消息后,就派人给各路总管传信,加速行军,合围突利可汗。 李靖肯定是怕突利可汗跑了,才带着精锐骑兵先行去拦截,因为李靖正好在北边的战场,是最能阻止突利可汗逃回突厥的人。 没想到却发生了有人假传她的命令调走后方部队的事 现在不是追究假传命令之人是谁的时候,而是应该去救李靖。 “你即刻带兵去追,务必要确保李总管平安无恙。” 听到王庾的命令,任瑰二话不说,率领手下士兵朝着北门疾驰而去。 王庾又继续下令:“王康达,你即刻安排脚程快的人给其他总管传信,让他们往北边拦截突利可汗。 “秦副将,你留下来镇守晋州。 “程副将,你随我去救李总管” 安排妥当,王庾和程知节率领士兵往北城门去追突利可汗。 王庾和程知节骑的马是上好的战马,两人骑术又佳,很快就将众人甩在后面。 但他们仍然嫌弃马儿跑得太慢,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李靖身边。 “李靖,我敬你是条汉子,只要你放下武器,今后为我效力,我就饶你不死。” 一身士兵打扮的突利可汗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被突厥士兵围攻的李靖,好言劝道。 此时的李靖身边只有一名亲兵,携带的火器也已用完,只剩下各自手中的一杆马槊。 铠甲破损,鲜血渗透了里面的中衣,动作也变得稍显迟缓,即便如此,李靖依然没有投降。 他手中马槊横扫,前面一排的突厥士兵呼啦啦地倒了下去。 他一边杀敌一边回应:“我李靖生来就不会投降,不如你给我示范一下?” 突利可汗的脸瞬间就黑了:“给我杀了他们,不必留活口。” 听到命令,围攻李靖的突厥士兵更加凶猛,而原本在外围观战的士兵也冲了上去。 敌人突增,体力耗费过多的李靖和他的亲兵觉得更吃力了。 上百杆枪刺过来,亲兵慌忙往上跳,落于枪杆之上,用力一点,借力飞出了包围圈。 然而他躲过了这个包围圈,却没躲过旁边等着他的刀。 刀锋入体,他从空中摔落,最后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动静。 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李靖眼眶通红,大吼了一声,手中马槊挥舞得更快了。 一时之间,突厥士兵不能近身。 “拿弓箭来。” 突利可汗伸出手,目光盯着李靖不放。 他堂堂突厥可汗,今日竟然沦落到需要穿小兵的衣服才能活命,简直太丢人了。 即便从前被他的叔叔颉利可汗打压,他也不曾狼狈过,如今唐军让他在将士面前丢尽了脸面,他一定要报这个仇。 李靖深受唐国两代皇帝的器重,在唐军中威望也高,如果他杀了李靖,那么不仅能震慑唐军,还能挽回他的威望。 弓箭入手,突利可汗立刻挽弓搭箭,瞄准了李靖。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松开手,箭离弦而去。 “嗖” 李靖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箭,慢慢地,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战死沙场,是他的荣耀。 这时,突利可汗又取了一支箭,再次瞄准了李靖。 “嗖” 第二支箭接踵而至,可是李靖已经没有力气闪避。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叮!” 就在箭头离李靖还有三寸远的时候,一声脆响,箭落到了地上。 李靖睁开双眼,看见地上的箭和弹丸,知道援兵已至,心中一松,身体就倒了下去。 “唐军来了,快保护可汗。” 突厥士兵全都向“可汗”靠拢,并且迅速筑起盾牌围墙。 突利可汗并不在盾牌墙中,他拿出望远镜四处巡视,很快就发现了击落箭的人。 是王庾。 她站在山坡上,手中举着一把类似于火铳的武器,身旁还有一人,是李世民器重的一名将领,他认识,此人叫程知节。 突利可汗眯了眯双眼,山坡距离李靖所在的位置有五六百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王庾居然能把他的箭击落,看来她手中的武器不同一般,肯定就是那把杀死他叔叔的武器。 不过,惊叹唐军武器厉害之余,突利可汗更在意只来了两个人。 他要不要派人去把王庾和程知节抓住? 这个念头刚冒出,突利可汗就从望远镜中对上了王庾的目光。 下一刻,王庾就将武器对准了他,吓得他连忙放下望远镜,驱马往旁边躲。 数息过后,原本在他前面的士兵从马上摔了下去,鲜血慢慢地从他身下流出。 众人大惊失色,立刻将突利可汗护入盾牌墙中。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脸上带着惊惶:“可汗,阿史那将军挡不住了,他让您赶紧走。” 士兵话中的阿史那将军是指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从西边的战场败退,本想去晋州,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突利可汗。 恰巧苏定方和段志玄率领唐军追上了突利可汗,于是,突利可汗命阿史那思摩拦住他们,他则继续北上。 没过多久,突厥的主力军就遇到了李靖,突利可汗见李靖兵少,就命人围捕李靖。 突利可汗想着李靖死在自己手中,也算出了半口恶气,后方唐军将至,他就不贪心了,暂且放过王庾。 “众人听令,向北撤退。” 突厥大军呼啦啦地朝北方离去。 王庾和程知节冲下山坡,来到李靖身边。 “晋阳公主” 李靖看见王庾很高兴,扯开嘴角想对她笑,却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要动,不要说话,我现在就帮你处理伤口。” 王庾双手捏住他的衣服,稍稍用力,衣服裂开后露出了整个伤口。 “我这有金疮药。”程知节递来一个瓶子。 王庾没接,神情凝重地说:“他伤得很重,只有金疮药不能救命。” “那怎么办?”程知节急了。 李靖却道:“不必忙活我大限已至请转告我儿” “有什么话你自己回去说。”王庾红着眼打断他的话。 “公主” 杨毛、大全等护军疾驰而来,后面还有苏定方和任瑰以及他们的军队。 “你们来得正好。” 看见这些人,王庾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她先是吩咐杨毛等人准备热水、纱布、药等物,之后又对身边将领说:“突利可汗和士兵换了衣服,混在其中。 “程副将,苏副将,任将军,你们立刻带兵去追。 “擒贼先擒王,先射杀突利可汗,再劝降其他人,若他们不降,杀无赦。” 三人领命。 程知节多说了一句:“总管请放心,我刚才看见突利可汗了,定能把他揪出来。” 说完,就出发了。 王庾将背上的武器递给大全:“你是护军中枪法最好的,这杆枪就交给你,跟着程副将他们,一起去射杀突利可汗。” 大全接过武器,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快去。” 王庾一声大喝,大全立即翻身上马,去追前方军队 第1088章 暗中调查 暮色降临,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高惠通早早地点上烛灯,轻手轻脚地放在案上。 除了高惠通留在帐篷里,所有人都守在帐外,他们或坐或立,脸上皆挂着担忧的表情。 “李总管身上其他的伤还不算什么,就是胸前那一箭特别严重,你说,到底能不能救回来?”郝绶心中不安,低声与三合探讨。 三合想了想,也压低了声音:“难说,毕竟伤到了要害,这要是搁在平常绝对活不了。 “但公主是张神医的徒弟,张神医的医术那么厉害,想必公主也不差,兴许公主能救回李总管。” 郝绶点了一下头:“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正说着,王庾突然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众人急忙围过去:“公主,李总管怎么样?活下来了吗?” 王庾看起来很疲惫,声音虚弱:“我已经尽全力去救治,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若是今晚他能醒过来,命就保住了。” 听见这话,众人脸上的忧色更浓了。 “李总管现在的身体不能移动,你们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日看情况再说。”王庾吩咐道。 郝绶等人立刻去准备。 杨毛走到近前,对王庾说:“公主,这里可以交给我们,您不如先回晋州城主持大局。” 王庾似乎很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公主,地上凉,您先起来,我给您搬椅子过来。”高惠通赶紧扶起王庾。 不等高惠通行动,杨毛已经搬来了椅子:“公主,您坐。” 连续两次施针,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王庾心神俱疲,借助高惠通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上。 缓了缓,才回应杨毛之前说的话:“李总管的伤势还不稳定,夜晚会发热,我得在这里看着。 “至于晋州和那些突厥人,有程副将和秦副将他们在,我很放心。” 杨毛遂不再劝。 沉默了片刻,王庾又吩咐:“你去调查一下到底是谁假传我的命令,让任瑰来支援晋州西门? “先查我们自己人,再查这次出征的人,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暗中调查。 “不过,这件事查起来会比较困难,现在又是战时,兵荒马乱,很容易出意外,说不定传信之人已经死了。 “你先记着这件事,有机会就去查清楚。” 杨毛郑重地应下,立刻着手去安排。 李靖是他很佩服的一名将军,今日遭人暗算,生死未知,这件事他一定会查清楚。 王庾手底下的护军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行军打仗、生火做饭都不在话下。 众人用过膳后,杨毛安排好值守换班,就让其他人去歇息。 高惠通对王庾说:“公主,我也略通医理,上半夜就由我守着李总管,你先去歇着。 “若是有什么异常,我就叫您。” 王庾点了一下头:“好,过了子时就叫我。” 话落,就在旁边的胡床上睡了。 子时初,李靖开始发热,嘴里还说着胡话,身体扭动个不停,高惠通搞不定,连忙把王庾叫了起来。 “公主,快醒醒,李总管发热了。” 王庾惊坐起,急忙下床走到李靖身边,先是探了探李靖的脉象,然后才忙活起来,为李靖降温。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李靖逐渐安静下来。 王庾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今晚应该不会发热了,你去睡会儿。” 高惠通也不客气,在王庾刚才躺的胡床上睡了。 听着高惠通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深沉,王庾撑着下巴思考了起来:假传她命令的人有可能是她府中的护军,也有可能是军中的人。 但无论是谁,他背后绝对还有人,这人可能与李靖有仇,想要借突厥人的手杀了李靖。 也有可能是想借此扳倒她,或者任瑰。 那么,这人是谁? 王庾回头看了看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李靖,眉头紧皱,李靖生性耿直,不喜结党营私,在李世民和李建成相争的那段日子里,他没有站队,保持了中立。 因此,李靖得罪了不少人,李勣也是如此。 如果是李靖的仇人,这个范围可就大了。 当然,看她不顺眼的人也有很多,她得罪的人也不少,如果这人是冲着她来的,要查的范围也很大。 最好是能抓住那个假传命令之人,但凭直觉,王庾觉得这人肯定已经死了。 唉! 王庾看着帐门,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行军打仗,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被自己人算计。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王庾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她急忙看向李靖。 李靖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双眼。 王庾大喜:“你醒了!” 一边说一边将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凝神静听。 “太好了,你的命救回来了,接下来你只要静心休养就能痊愈了。” 李靖默默地听着,心里也觉得高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大郎一直说你医术很好,我还不信,今日我信了。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他日公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王庾倒了一杯热茶,喂他喝下:“其实,我帮你治伤的时候,心里很忐忑的。” 她有时候并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只是当时那个情况,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去救,好歹还有一丝希望,她若不救,李靖必死无疑。 热茶下肚,李靖觉得干涸的嗓子好了不少,声音也清润了一些:“公主过谦了。” 师父是张神医,徒弟自然也不差。 不过,他没想到王庾竟然能把他从阎王手里救回来,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敬意。 这时,高惠通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见王庾和李靖在说话,欣喜不已:“公主,我去拿吃的过来。” 李靖深受重伤,又昏迷了这么久,只能吃一些流质的食物,高惠通早就熬了粥,放在灶上用小火煨着,此时只要取来就行了。 待李靖喝完粥,天也亮了,众人得知李靖已经醒了,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去准备马车,回晋州城。”王庾吩咐道。 一切安排妥当,王庾又叮嘱郝绶:“马车一定要稳,不要太快了,不能颠簸。” “公主放心吧,我一定不会颠着李总管。” 郝绶立下保证,甩了个鞭花,马车缓缓前行。 王庾上了另一辆马车,听着杨毛禀报最新的战况:“秦副将活捉了阿史那思摩,还有阿史那思摩的军队,现在全关在晋州城。 “程副将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第1089章 有趣的人 王庾到达晋州城后,就开始着手整顿晋州的政务和军务。 过了三日,前线传来战报,程知节射杀了突利可汗,突厥士兵向唐军投降者有五千人,其余突厥将士向北方逃亡。 没多久,逃亡的突厥士兵被李勣和刘弘基拦截,唐军斩杀突厥上万人,掳获士兵十余万。 之后,李勣和程知节率领唐军一路势如破竹,进入突厥境内。突利可汗的妻子儿女闻讯而逃,突厥各部落首领率众投降,唐军缴获牲畜十万,武器数万 至此,东突厥灭亡,其地尽归唐国,周边诸国无不震惊,一时之间不敢妄动。 消息传回长安已是新年,朝野振奋,百姓欢呼。更有商人为庆祝唐军胜利,大摆筵席,宴请百姓。 李世民与大臣们商议过后,将降唐的突厥人安置在东起幽州西至灵州之间,又把东突厥划分为顺州、化州等十个都督府。 左部设定襄都督府,由程知节担任大都督,右部置云中都督府,由王庾担任大都督。 另外,李世民除了给唐军论功行赏之外,还给突厥各部落首领封了官职,这一年,迁居长安的突厥人有近万户。 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林郅悟不开心。 他原本也是开心的,毕竟能收服突厥,这是国之大事,何况这里面还有王庾的功劳。 当然,他也有功劳,因此李世民也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后来,他左等右等,只等回来李靖和秦叔宝、苏定方,却没有王庾,他顿时就不开心了。 又听说李世民让王庾做那什么云中大都督,回不来了,顿时就怒了。 “陛下,平国公求见。” 陈山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垂着头向李世民禀报。 李世民心情不错,笑着道:“宣。” 林郅悟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礼数周全,但语气很不好:“陛下,您怎么能把小庾儿贬到突厥去?” 这话把陈山吓了一跳,他急忙提醒林郅悟:“平国公,现在没有突厥了” 陈山突然顿住,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被灭的是东突厥,西突厥还在。 李世民并不在意林郅悟提到“突厥”,他知道林郅悟只是一时没转过弯,不过他很在意另外一件事。 “平国公慎言,孤没有贬谪晋阳,她这是升官。” 这个官职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这小子居然说他贬了小庾儿? 林郅悟面无表情:“都出长安了,还不叫贬谪?” “” 李世民被哽了一下,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道:“实话跟你说吧,小庾儿原本在户部干得很不错,要不是之前那次私藏火器,也不至于丢了官。 “小庾儿聪明,顾大局,朝廷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我准备让她进入门下省,但之前她私藏火器,你又擅自劫狱,百官对你们颇有微词。 “为了让她重返朝廷,所以我才派她去讨伐突利可汗” 听李世民提到王庾私藏火器和他劫狱的事,林郅悟心里就涌起了愧疚,但听到后面,林郅悟就沉不住气了。 他打断李世民的话:“现在突厥也被灭了,小庾儿立了大功,这个时候封她官还有谁敢反对? “我看陛下就是针对我,不想让我娶小庾儿。” 李世民抬眼向上看,沉默了数息:“太上皇金口玉言,你和小庾儿的亲事已成定局,谁敢反对? “你放心,关于你和小庾儿的亲事,我不会从中作梗。只是你要明白,我这么做是出于大局考虑。” 见林郅悟一脸不相信的神情,李世民只好解释道:“东突厥最后两位可汗,颉利可汗是死在小庾儿手中,突利可汗是死在程知节手中。 “因此,突厥人畏惧小庾儿和程知节,有了他们二人镇守,那些突厥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我留他们在那里,就是为了震慑突厥人。 “待过几年,他们稳定了北方局势,那些人才能真正地成为我唐国子民。” 林郅悟什么也没听到,只听到“待过几年”四个字,顿时就急了:“还要几年?这么久?” “不久,就三年。”李世民语气淡淡。 三年还不久? 林郅悟心里窝火,情急之下说道:“那陛下随便给我个官职,将我贬到云中去吧,不然,允许我辞官也行” “放肆!” 李世民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在扶手上:“官职岂是随随便便就给的?你要真想贬官,孤就收回你所有的爵位,贬你做军器监最下等的匠人。 “哼!不过二十出头就想致仕,孤告诉你,休想! “没到七八十岁,你休想离开军器监。” 李世民本就是练武之人,又久居上位,这一拍一吼,顿时就镇住了林郅悟,吓得他不敢说话。 见林郅悟一脸的惊惶,李世民放缓了语气:“这不过就是一次外放,京官外放回来都会升官,三年之后小庾儿回到长安,升了官,再风风光光地跟你成亲,不好吗? “不过就是三年罢了,凭你对小庾儿的情意,难道还等不了三年?” 这话不好接,林郅悟保持沉默。 “再说了,经答应小庾儿等她二十岁之后再成亲,三年后小庾儿二十一岁,正好和你成亲拜堂。 “现在回来,她不愿意成亲,你就不能娶她进府,何苦来哉?” 林郅悟撇了撇嘴:“至少我每天都可以看见她,不用给她写信就能知道她的情况。” 李世民终于知道林郅悟的怨气从何而来了,他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无理取闹。 “这样,我派人跟小庾儿说一声,让她得了空闲就多给你写写家书,每次不少于十张,怎么样?” “二十张。”林郅悟默了一瞬,跟李世民讨价还价。 李世民笑着答应:“行。” “还要每个月画一幅她自己的像回来。” “行。” “你不可以给她安排太重的任务,多给她一些人帮她做事,还要多给她一些银子。” “行。” “还要” 林郅悟后面提的要求都不过分,李世民心里感慨一句“还算有分寸”,嘴上笑着一一答应。 在林郅悟离开之后,李世民不禁失笑:“林大郎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陈山犹豫了一下,终究是问出了口:“陛下不觉得平国公太儿女情长了吗?” 平国公可是国之栋梁,武器天才,怎能如此儿女情长? 李世民眸色幽深:“儿女情长才好,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孤又怎敢用?” 第1090章 不能不报 贞观元年十月,王庾在云中的治理稍有起色,就接到了长安来的旨意:太上皇病了,速回京师。 王庾很担忧,当即吩咐高惠通:“去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轻便一点,我今晚就回长安。” 又让大全去准备马匹和干粮,然后就去衙门安排云中的公务。 能让李世民下旨召她回长安,说明父亲病得很重,她必须早点赶回长安。 临走之际,杨毛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喜色:“长公主,查到了,终于查到了。” 王庾一听,眸中浮现期待:“可是找到了假传命令之人?” “嗯!”杨毛点了一下头,将手中证据递给王庾:“当时我先查了府中护军,他们都没有问题。 “后来就着手调查当时在场的将士,经过这些日子的暗访,终于让我找到了当日假传命令的人,他叫郭强,是从左骁卫调过来的。” 左骁卫? 那不就是长孙顺德的兵? 王庾盯着手中的证据,看得更仔细了。 “不过,郭强当日就战死了,战后朝廷还给他的家人发了抚恤金。” 杨毛神色很复杂,继续说道:“虽然郭强死了,但是我后来又找到了当日目睹郭强假传命令的人,这人叫胡络,平日里与郭强交好。 “两人还是同乡,都是华阴县人,当日胡络就在郭强身边。事后李大将军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胡络害怕您迁怒他,就一直不敢上报这件事。 “直到不久前我抓住他,他才说出真相。” 王庾刚看完胡络的供词,正好看到胡络的具体情况,嘴里喃喃出声:“胡络从军十年,先后跟过义安郡王和薛国公” 义安郡王就是现在的利州都督李孝常,而薛国公就是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 一个是太上皇的族弟,一个是现任皇后的堂叔,说起来都是现任皇帝叔叔辈的人物,皇亲国戚,位高权重。 在长安时,李孝常和长孙顺德常有来往,交情不错,他把自己的兵荐给好友也无可厚非 “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带上,正好我回京亲自跟陛下汇报这件事。” 听到王庾的吩咐,杨毛立刻去押人。 一切准备就绪,王庾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长安。 秋风瑟瑟,落叶飘舞,长孙无忌站在院子中,盯着空中飘零的树叶出神。 “阿耶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长孙冲来到了长孙无忌身边,循着父亲的目光看向空中的落叶:“阿耶可是在伤怀秋日里的落叶?” 长孙无忌轻笑了一声:“为父可不是那国子监伤春悲秋的学子,看见一片落叶也会伤心。” “那阿耶刚才在想什么?”长孙冲很好奇。 长孙无忌却不想说,故意板着脸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今日的功课可完成了?” 提起功课,长孙冲想起了正事:“阿耶放心,对于学业我一向不敢懈怠,今日的功课也已经完成。 “我来这里是想向阿耶请示,长乐公主出宫了,现下正在西市游玩,她派人来邀请我和二郎,不知阿耶允否?” 长孙无忌眉头紧锁:“长乐怎么出宫了?” “是晋阳姑姑跟长乐说,要多看多画才能成为丹青妙手,长乐最想成为丹青妙手,所以就出宫来看看。”长孙冲笑着解释。 他也觉得晋阳姑姑说得对。 听见“晋阳”两个字,长孙无忌心里就很不舒服,又听儿子跟着长乐公主叫“姑姑”叫得亲切,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长孙无忌板着脸道:“晋阳长公主的话虽然不错,但长乐身为公主,怎么能在市井到处闲逛?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不会的,陛下安排了人保护长乐,长乐不会有事的” 何况,晋阳姑姑经常在市井走动,从来没出过事,这句话长孙冲不敢说,他年纪虽小,但能感觉出父亲似乎不喜他提及晋阳长公主。 长孙无忌还是不放心,吩咐儿子:“你多带些人去,也不要带二郎了,和长乐公主逛一会儿就送她回宫。” “是。”长孙冲应下,离开了。 长孙冲刚走,凌启就来了,似乎是在外面等候了多时。 “阿郎,云中有消息了。” 长孙无忌侧过身,急切地伸出手:“给我看看。” 凌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长孙无忌的手掌上。 信一入手,长孙无忌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看,看着看着,他的脸就青了。 “主子,怎么了?”凌启直觉信上写的是坏事。 长孙无忌慢慢收拢手掌,信纸被他攥得不成形,他仍觉得不解气,用力将信纸揉成了团,对着前方的树扔了出去。 “郭强暴露了。” “怎么会?”凌启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相信:“郭强传了命令之后就死了,他怎么会暴露?” 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近一年,怎么这个时候暴露了? 长孙无忌脸色阴沉,语气冰冷:“谁知道那个臭丫头是怎么查出来的?总之郭强暴露了,胡络也在她的手中,说不定她手里还有其他的证据。” 闻言,凌启的脸白了白:“太上皇病重,陛下命晋阳长公主即刻回京,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在路上。 “以她的脚程,不出一个月,她就会回到长安。 “阿郎,我们该怎么办?” 长孙无忌沉默了,现在的他毫无头绪。 原本,他是想除掉李靖,并且借机扳倒王庾,却没想到最后把自己陷了进去。 沉默了一会儿,长孙无忌突然问道:“我让你派人一直盯着长孙安业,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凌启想了一下:“长孙安业还是和往常一样,每日下衙后就和同僚们喝酒听戏,十次总会醉个八九次。 “不过,李孝常的六子李义余最近每天都去找长孙安业,听下面的人来报,长孙安业近来出手阔绰,应该跟李义余有关。” 长孙无忌垂眸思索了一阵,先是吩咐凌启把纸团捡起来烧了,随后又吩咐他:“你去查一下李义余和长孙安业每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暗中去查,但不要有所顾忌,必要时可以动用我们安插在长孙安业府中的所有探子。 “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明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要尽快。” 凌启郑重应下,又踟蹰着问:“阿郎,您是准备对长孙安业动手了吗?” 长孙无忌双眼微眯,凶光一闪即逝:“当年父亲刚死,我和妹妹还年幼,他为了霸占家财,将我和妹妹赶了出去。 “妹妹心软,还让陛下给他封了官。 “但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第1091章 放出消息 等待的日子格外难熬,长孙无忌这几天就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这一日,凌启满脸笑容地踏入书房:“阿郎,我们的人打探到了” 长孙无忌伸手示意他先不要说,吩咐道:“把门关上。” 凌启遂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 他来到长孙无忌身边,压低声音:“阿郎,我们的人打探到,这段时日,李义余送了不少财物给长孙安业。且他们常避开仆从,在一起密谋。 “其他人无法靠近,耿氏就灌醉长孙安业,从他口中探知李孝常对于陛下贬其出京心有怨愤,想要重返京师。 “耿氏打探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这些。” 耿氏是长孙安业的小妾,深受宠爱,也是长孙无忌安插进去的人。 凌启顿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猜测:“阿郎,李义余结交长孙安业,是不是想借长孙一族的势力让陛下调他的父亲回京?” “不是。” 长孙无忌放下手中狼毫,分析道:“长孙一族中,长孙安业不务正业,终日酗酒,可谓是臭名昭著,若不是妹妹怜悯,他连一官半职都捞不到。 “如果李孝常想调回京师,他应该去找我的堂叔长孙顺德,他们是好友,堂叔肯定会帮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如今他舍近求远去找长孙安业,肯定不是回京这么简单,长孙安业身上一定有他看重的地方。 “再去打探,看看李义余还接触了哪些人,最好能打探到他们在干什么。” 凌启领命,继续打探。 又过了两日,凌启向长孙无忌禀道:“阿郎,这两天,李义余外出频繁,除了长孙安业,他还去找过刘德裕和元弘善。 “见刘德裕和元弘善时,李义余特意避开了人,刘德裕和元弘善身边也没带人。” 长孙无忌双眼微眯,刘德裕是右武卫将军,元弘善是统军,李义余见他们做什么? 若是想找人在皇帝面前美言,他们二人绝不是好人选。 此事很蹊跷 见长孙无忌陷入深思,凌启不敢发出声音,怕打扰了主子思考。 屋中安静了一阵,长孙无忌突然睁大双眼,光芒闪烁:“我知道了,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凌启好奇不已,静等长孙无忌接下来的话。 但长孙无忌的话戛然而止,数息后,他吩咐凌启:“你去找长孙安业,就说我请他去天香楼吃饭。” 天香楼。 长孙安业刚一进屋,长孙无忌就站了起来,上前迎接:“三兄来了,快请坐。” 这般的热情让长孙安业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虽说这么多年来,长孙无忌兄妹和他已经冰释前嫌,不仅恢复了亲戚间的来往,每逢节日还能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 但长孙无忌从未亲自迎接过他。 “三兄怎么了?可是不喜欢天香楼的饭菜?那我们换一家吧。”长孙无忌说着就往外走。 长孙安业急忙拽住他:“不是,我很喜欢这里的饭菜。” “那三兄就坐吧,今日我们两兄弟好好痛饮一番。” 长孙无忌吩咐上菜后,就和长孙安业相对而坐。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有天香楼自酿的美酒。 长孙无忌挥退仆人,亲自给长孙安业倒了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然后举了举酒杯:“三兄,我敬你。” 说完,仰头喝光杯中酒。 长孙安业犹豫了,但浓郁的酒香勾起了他心中的馋虫,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光:“好酒!” “三兄喜欢,那就多喝几杯。”长孙无忌给长孙安业倒满酒。 如此喝了四五杯酒,长孙安业实在憋不住,问:“五郎今日约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长孙无忌笑了笑:“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想请三兄吃顿饭罢了。” 这话长孙安业是不信的,若不是逢年过节,长孙无忌是不会无缘无故就请他吃饭的。 见长孙安业干笑了两声,明显就是不相信,长孙无忌便解释了一句:“如今妹妹贵为皇后,长孙一族身为外戚,那些御史时刻都盯着,我们不能出半点错,否则就是让妹妹难堪,让陛下难堪。 “你我是亲兄弟,自然要团结一心,壮大我们长孙一族。” 原来是想拉拢他。 从进入天香楼就一直心神紧绷的长孙安业终于放松下来,哈哈笑道:“这是自然,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看了长孙一族的笑话。 “五郎能这么想,为兄甚感欣慰,来,咱们喝酒。” 美酒入喉,美味下肚,两人不再拘谨,越来越放松,谈到后面,长孙安业已经说起了浑话。 见时机成熟,长孙无忌似是漫不经心地说起了正事:“三兄,你可知晋阳长公主要回来了?” “哦,她回来干什么?”长孙安业不甚在意,继续喝酒。 “太上皇病了,吵着要见晋阳长公主,陛下就下旨召她回京。” 长孙安业听了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淡淡地“哦”了一声。 见状,长孙无忌换了个方式:“三兄可听说了,去年李靖深受重伤是因为军中有细作之事?” “什么?竟然还有这等事?”长孙安业眉梢高挑,身体前倾,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长孙无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后来派人去查,发现这件事是真的。 “听说晋阳公主已经找到了那名细作,手中握有人证物证,这次回来就是想跟陛下禀报这件事。” 长孙安业嫌两人相隔太远,听得不够清楚,起身走到长孙无忌身边坐下,八卦道:“那名细作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要害李靖? “还有,他背后是不是有人?”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长孙无忌却含糊其辞道:“那人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好像是李孝常的人。” 长孙安业瞪大了双眼。 “堂叔跟李孝常走得近,你抽空提醒一下堂叔,免得连累长孙一族。” “你怎么不自己跟堂叔说?”长孙安业脱口问道。 长孙无忌很自然地接话:“我跟堂叔说了,但是他不信。若是你也去说,堂叔肯定会重视这件事。” 这话有道理。 长孙安业答应了。 目的达成,长孙无忌给长孙安业满上酒,继续饮酒吃饭,闲聊琐事。 临走之时,长孙无忌提醒长孙安业:“三兄,晋阳长公主一直看你不顺眼,常在妹妹面前说你的坏话。 “这次她回来,你避着点,少出去花天酒地,免得被她抓住把柄,向陛下和妹妹告状。” 长孙安业冷哼:“她敢?” 第1092章 计划提前 从天香楼出来,长孙安业就低声吩咐心腹:“你去找李六郎,跟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他,有要事相商,请他现在就过来一趟。” 吩咐完,长孙安业就直奔他口中的老地方。 长孙无忌站在二楼雅间的窗边,看着长孙安业举止鬼祟地对身边人说话,吩咐道:“派人跟着他。” 一个时辰后,李义余匆匆赶来,见着长孙安业就抱怨:“何事这么紧急,非要我现在就过来?” 他本在府中给父亲写信,报告京中的情况,听说长孙安业有要事找他,他放下笔就来了。 若不是父亲现在需要长孙安业,他才不想和这个蠢货打交道。 长孙安业先是吩咐仆人:“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待屋中只有他和李义余两个人,长孙安业拉着李义余坐下,低声解释:“我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事关义安郡王,必须马上告诉你。” 听到跟自己的父亲有关,李义余脸上的抱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长孙安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了李义余一个问题:“去年李靖奉命围剿突利可汗,有人假传晋阳长公主的命令调走了任瑰及其军队,害李靖身陷重围,最后深受重伤,还差点殒命。 “听说假传命令之人是义安郡王的人,可有这么回事?” 李义余眉毛倒竖:“怎么可能?我父亲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嘭!” 长孙安业刚端起的茶杯又重重地落回案上:“你我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种大事,你还要瞒着我吗?” 见长孙安业板着脸,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李义余心里一咯噔,嘴硬道:“真不是我父亲干的,你今日约我难道就是要跟我说谣言?” “李六郎!” 长孙安业气急,声音重了几分,表情也变得更加严肃:“这不是谣言,我也不是在试探你。 “晋阳长公主已经找到了证据,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不日就会抵达长安。” 李义余脸上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长孙无忌告诉我的。” “他可能是骗你的。”李义余挣扎道。 长孙安业却无比认真地说:“不可能,事关长孙一族的兴衰,他绝对不会骗我。 “如果义安郡王真的做了这件事,你就赶紧告诉他,否则等晋阳长公主回到长安向陛下禀报此事,那就晚了。” 李义余的脸煞白如纸,站起来就往外走。 看见李义余的举动,长孙安业就知道长孙无忌没有骗他。 暗算李靖的人果然是李孝常。 李义余一路忧急地赶回府中,召来可靠心腹:“你快马加鞭去一趟利州” 送信有可能会在半路上被人拦截,泄露信中的事情,只有让可靠之人去传口信是最稳妥的。 长孙无忌瞥了眼正在门外听取消息的凌启,目光落回到手中的书籍。 才看了七八行,凌启就进来了:“阿郎,下面的人来报,长孙安业没有去找长孙顺德,而是去见了李义余。” 长孙无忌勾起唇角,脸上闪过一丝得逞。 凌启看见了,好奇道:“阿郎早就知道长孙安业会这样做?” “嗯。”长孙无忌心情很好地点了一下头。 见凌启还是一脸困惑的表情,长孙无忌解释道:“李孝常虽然和长孙顺德交情不错,但是李义余这次回长安没有找长孙顺德,而是与长孙安业混在一起,这就说明李孝常并不想长孙顺德参与他的事。 “或许,李孝常曾经找过长孙顺德,但是被长孙顺德拒绝了。不管怎么样,李孝常已经把长孙顺德剔除在外。 “而长孙安业深知这一点,所以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自然是告诉李义余,而非听我的话去劝长孙顺德,暴露自己。” 凌启恍然大悟,原来阿郎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让长孙安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李义余。 利州。 “此事当真?”李孝常望着传信之人。 这人是六郎最信任的心腹,他本不该怀疑,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李孝常不得不谨慎。 “六郎说了这个消息出自长孙无忌之口,千真万确。” 李孝常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眼皮微垂,掩去眸中的情绪。 长孙无忌是皇后的同胞兄长,又深得皇帝信重,心机深沉,野心勃勃,能得到这么隐秘的消息不足为奇。 他琢磨了一番六郎带回来的口信,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便吩咐传信之人:“你回去告诉六郎,计划提前,就在五日后” 传信之人离开后,李孝常就提笔写了几封信,命人快马加鞭地送出去。 五日后,凌启慌慌张张地向长孙无忌禀报:“阿郎,不好了,李义余跑了。” 见长孙无忌仍然在作画,凌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撑在书案上,语气急切:“阿郎,李义余昨日在宵禁前就出了城,至今没有回城。 “属下暗中查了,他此次带回来的人都不见了,义安郡王府除了看守宅子的仆人,里面没有一位主子。” 长孙无忌终于抬头看他:“知道了。” 凌启:“” 阿郎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好像这件事在他的预料之中。 凌启暗自琢磨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阿郎,您要不要提醒陛下?” “不必,静观其变。”长孙无忌又继续作画。 又过了三日,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摆在了李世民的御案之上,“利州都督李孝常杀利州刺史,举兵谋反滑州刺史发动叛乱,响应利州都督” “啪嗒”一声,战报从李世民手中掉落下去。 陈叔达看见李世民的神情,心中一惊:“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李世民示意陈山把战报拿给陈叔达看,又吩咐殿中监去召集重臣商议军政大事。 对于叛乱,君臣上下一心,都赞同武力镇压。 时任刑部尚书的李靖当即请命:“陛下,臣愿带兵前往利州,讨伐叛贼。” 在李靖看来,只要他抓住李孝常,就能轻而易举地平定利州和滑州的叛乱。 李世民正要答应,长孙无忌站了出来:“陛下,李尚书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从未停歇,身上也落下了不少旧伤,尤其是一年前,伤到了要害,还险些丧了命。 “如今李尚书留在京师,得以休养身体,不宜再出战。”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跪下:“陛下,臣愿带兵前往利州,平定叛乱。” 李世民犹豫了 第1093章 抢在前面 见长孙无忌也请战,李靖并未多说什么,静静地等待皇帝的决策。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那张充满了期待的脸,心中犹豫不决。 他很清楚长孙无忌之所以请战,是因为平日里有很多人说他是靠着皇后上位,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力,配不上左武侯大将军的官职,所以长孙无忌想要借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 长孙无忌有智谋有才干,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些人之所以如此诋毁长孙无忌,不过是眼红他器重长孙无忌罢了。 但在他心中,其实李靖比长孙无忌更适合去平叛 李世民迟迟没有出声,长孙无忌心中忐忑不安,他咬了咬牙,再次恳求:“陛下,臣一定会平定利州和滑州的叛乱,还百姓太平安宁。 “还请陛下恩准!” 唉 李世民在心里叹了口气,宣布:“此次平叛,就由左武侯大将军担任行军总管”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散去,李世民坐在宝座上神情黯然,幽幽出声:“我待李孝常不好吗?” 此时殿内只有李世民和陈山,陈山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待义安郡王自然是好的。 “只是有些人面对世间繁华久了就会迷了眼,失了心,还会滋生出本不该有的野心” 陈山的话戛然而止,慌忙跪下,诚惶诚恐:“陛下,奴没有什么见识,不会说话,还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他起来:“你说得很有道理,是那些人迷了眼,失了本心。” 过了一会儿,李世民又问:“太上皇今日如何?” 陈山恭敬回道:“还是老样子。” “唉” 李世民无力地叹了口气,开始批改奏折。 凌启知道长孙无忌要出征后,不免担心:“阿郎,您为何要跟陛下请求去平叛?战场危险,若是您有个好歹怎么办? “那李孝常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他对火器了解甚深,我们无法凭借火器打赢他。” 长孙无忌当然清楚这些,但是他不得不去。 “李靖遇害之事是我和李孝常联手做的,如今晋阳长公主握有这件事的证据,我必须赶在晋阳长公主见到陛下之前就杀了李孝常,以免他说出不该说的话。” 李孝常本就有反心,他不过稍稍挑拨,李孝常就反了,这是他的机会,他必须除了这个隐患。 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凌启更加疑惑了:“可是您今早不是说只要李孝常做出谋反之举,就会失去陛下的信任,到时无论他说什么陛下都不会相信吗?” 长孙无忌无意识地摩挲杯身,淡淡道:“陛下虽然不会相信他,但是晋阳长公主会记在心里,她若是想查,迟早会找到蛛丝马迹。” 晋阳长公主确实是个难对付的狠人,凌启眸中添了几分凝重:“阿郎,不如让我带人先行出发,去探探利州的情况。” “行,有什么消息及时禀报我。”长孙无忌答应了。 回到府中,凌启先去召集人手,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就上路了。 长孙无忌先向妻子交代了一番,让妻子帮他收拾东西,然后就去了军营。 过了一日,长孙无忌拜别帝后,率领军队浩浩荡荡地前往利州。 另一边,王庾日夜兼程地往长安赶,路上听说了李孝常谋反之事,愣了很久。 李孝常为何会反? 一年前突厥被灭,可以说唐国最大的敌人已经消失,只剩下高句丽、吐谷浑等小国。这些小国不敢冒犯唐国,李世民也没有腾出手来灭他们,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这个时候谋反势必会引起天下百姓的唾弃,试问谁不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谁不想和家人开开心心地团聚在一起? 不过,还有些野心勃勃的人想要凭借战争夺取更大的权势,想必这些人已经被李孝常笼络住了 “长公主,我们该赶路了。”杨毛提醒道。 王庾却问:“李孝常现在打到哪里了?” 杨毛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刚得到李孝常谋反的消息,就来告诉您了。” “长安有消息了吗?”王庾又问。 杨毛还是摇了摇头。 沉默了片刻,王庾吩咐:“在镇上找家客栈,休息一日。” 在杨毛去找客栈之后,王庾又吩咐大全:“用我们的暗线,尽快将长安的消息传过来,我要知道太上皇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是。”大全领命而去。 王庾往前看了看长安的方向,又往后看了看利州的方向,心中思量起来:长安收到叛乱的消息肯定没多久,讨伐大军说不定才出发。 以她目前所在的位置,回长安和到利州的路程差不多,若是她现在赶往利州,肯定能拦截李孝常。 如果父亲的病不严重,她就去利州,阻止李孝常南下。 如果父亲的病很严重,那她还是回长安。 心中打定主意,王庾就着手安排起来。 第二日中午,杨毛从大全手中接过信就匆匆赶去王庾的房间:“长公” 想到王庾之前的吩咐,杨毛立马改口:“郎君,长安来信了。” 王庾放下筷子,接过他递来的纸条。 只见纸条上写着:“太上皇自秋狝后一病不起,至今没有好转,陛下问安,皆被拒之门外。” “呵” 这个老小孩。 见王庾看了纸条,不仅没有担忧,反而很开心地笑,杨毛顿感疑惑:“长公主,陛下的病并无好转,您为何” 不担心? 王庾将纸条递过去:“烧了。” 顿了顿,她又含糊其辞地解释了一句:“太上皇得的是心病。” 杨毛“哦”了一声,不敢追问,其实他没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吃了饭,王庾吩咐杨毛:“你带一队人先把东西和胡络送回长安,胡络就暂且关在府中。其他的东西按照礼单送去给太上皇、陛下、皇后” 杨毛听得不对劲,急忙问道:“您不回长安了?” “回,不过我要先去一趟利州。” 杨毛顿时就明白了王庾的意图。 “你去传令吧,收拾好了再过来,我有信让你带回去。”王庾吩咐了一句,就走到书案后面开始写信。 一个时辰后,王庾一行人出了客栈就兵分两路。 而李孝常在彻底占据利州之后就朝关中进军,或许是因为天下太平,地方军队疏于操练,又或许是因为迫于李孝常的军威,沿途各地守将对上李孝常都打了败仗。 李孝常一路势如破竹,直到攻下蓟州前往幽州时,他听到了晋阳长公主到达幽州的消息 第1094章 不听调遣 “先回蓟州。” 李孝常在听到王庾到达幽州的消息后,当机立断,下令撤回蓟州。 副将很不理解:“郡王,斥候所报,晋阳长公主并未带兵,且身边只有百余人。 “即便晋阳长公主智谋无双,以她的人手再加上幽州守军,也不能与我们相抗,我们不必怕她。” 李孝常沉下脸,训斥道:“你懂什么?晋阳长公主诡计多端,所做之事常常出人意料。 “何况,她本该在回长安的路上,却突然出现在幽州,很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不得不防。” 副将还欲再劝,李孝常一句“这是军令”就堵住了他的嘴。 但李孝常的长子李义风劝道:“父亲,兵贵神速,我们之所以能顺利走到这里,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犹豫。 “如果这个时候撤回蓟州,将士们势必会认为我们怕了晋阳长公主,军心动摇对我们很不利。 “再者,我们若是停留就会给唐军喘息机会,届时他们的援军一到,我们再想攻取关中就不可能了。” 李孝常犹豫了,眸中浮现出激烈的挣扎之色。 众将领见李孝常神色动摇,纷纷劝谏。 最后,李孝常还是改变了主意:“传我命令,继续南下。” 幽州。 “长公主,叛军往幽州方向来了。”杨毛从斥候那里得到消息后,就马上告诉了王庾。 王庾看向旁边:“王都督,叛军来势汹汹,你可有什么对策?” 幽州都督王君廓面色凝重:“暂时还没想到对策。” “既如此,那就请王都督配合我消灭叛军。” 王君廓听了王庾的话,眉梢高挑,这是想抢他的兵权吗? “长公主可有陛下的调令,或者兵符?” 王庾掏出李渊给她的令牌,高举:“这个可否?” 王君廓仔细瞧了瞧那块令牌,确认真假后问:“这这是当年太上皇赐给你的吧?” 他的语气充满了肯定。 王庾点了一下头:“没错,这就是太上皇赐给我的那块令牌,可自由进出城门、皇宫,也可调兵遣将。” 得到确认,王君廓却面露难色:“长公主,我说话直,你别见怪。 “如今陛下继位,你再用这块令牌,未免不妥。” 见他诸般推脱,王庾脸色一沉:“怎么,陛下都不敢违抗太上皇的旨意,你要违抗?” “臣不敢。”王君廓先是请罪,而后直言道:“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万一出了纰漏,你我都不好向陛下交代。 “这样,不如让我先去迎战,探探敌情再说,长公主觉得如何?” 王庾扯出笑容,一脸和气:“行。” 王君廓陪着笑:“我已命人收拾出客院,长公主远道而来,不如先梳洗歇息一下,晚上我再摆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那就有劳王都督了。” “长公主客气了。” 于是,王庾一行人跟着都督府的仆人去了客院。 安置妥当后,王庾就把都督府的仆人打发了。 杨毛等人围着王庾而坐,担忧道:“长公主,王都督不听从调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无妨。”王庾并不在意王君廓的态度,嘴角挂着笑:“他想立功,这我能理解,只要他能击败李孝常,听不听我的不重要。” 众人见王庾不生气,就不再说什么。 王庾取出舆图铺在案上,看了一会儿,问道:“云州有消息了吗?” 大全回道:“王长史传信来说,他们已经出发,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幽州。” 很好。 云州是她的地盘,从云州调军队过来不算太远,若是王君廓顶不住,她再出手。 王庾又仔细看了看舆图,吩咐杨毛:“你带几个人去一趟易州、瀛洲,休息好了就出发” 安排好之后,王庾让众人去休息。 三日后,李孝常抵达幽州城外,二话不说,直接命人攻城。 王君廓紧闭城门,率领守军全力抵抗。 第一次攻城以叛军的失败告终,李孝常没有看见王庾,心中起了疑惑:难道他收到了假消息,王庾根本就不在幽州? 王君廓很开心,守住了城池就是胜利,回到都督府后,他忍不住跟王庾谈起这次战事,语气中尽显炫耀。 王庾很配合地称赞了他几句。 第二日,李孝常命人搬出火炮等攻城器械,对着幽州北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幽州守军竭力抵御,但渐渐地落入下风,王君廓开始慌了。 王庾听到消息后,赶来城墙上观察战局。 “是晋阳长公主。”李义风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父亲。 李孝常脸色微变,接过望远镜就看了起来。 才看了两眼,他就急忙下令鸣金收兵,自己率先撤离战场,躲进了营帐中。 李义风很清楚父亲在怕什么,一路跟着他进了中军大帐:“父亲不必担心,晋阳长公主没有带狙击枪。” 李孝常端起茶杯就往嘴里倒,一杯凉茶下肚,他心中的慌乱逐渐平息,这才开口说:“晋阳长公主不仅自己枪法好,身边的几位副将枪法也很好。 “我刚才看了,她身边只有一名女官,那就说明她的副将在暗处。” 那些副将也会用狙击枪,说不定刚才就躲在暗处准备射杀他,大业未成,他可不想像突厥的两位可汗那样死得窝囊。 李义风沉默了。 说实话,他也很怕狙击枪。 看到叛军撤退,王君廓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守住了幽州。 不过,回到都督府后,王君廓思量再三,还是对王庾说:“长公主,您说得对,叛军来势汹汹,凭幽州的兵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如今,朝廷的援军还未到达,您有何良策?” 王庾心下冷笑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王都督不如派使者前去跟叛军交涉,就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投降,我会跟陛下求情,饶他们一命。” “这有用吗?”王君廓觉得李孝常既然敢谋反,就肯定不会投降。 “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王君廓派长史李玄道前去叛军营地。 没过多久,李玄道就回来了:“长公主,都督,叛军不肯降。” 王君廓看向王庾。 王庾起身:“我去一趟吧。” “长公主不可!”李玄道出声阻止:“您孤身前往,万一叛军抓了您该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幽州长史,叛军深知抓了他没用,才会放他回来。 若是换了晋阳长公主去,他们肯定会抓住她,威胁守军,威胁陛下。 王君廓却道:“李长史多虑了,长公主是何许人也,岂会怕那些宵小鼠辈?” 奉承了王庾之后,王君廓对着王庾深深地一揖:“长公主心系幽州百姓,甘愿以身犯险,我替幽州百姓先谢过您。 “相信以长公主的智谋,定能招降叛贼,我们就在这里等长公主凯旋。” 王庾没有落入他的话语圈套,淡淡道:“王都督过奖了,我也只是试试罢了,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王君廓愣了一下,又很快接道:“长公主愿意去,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交代了几句,王庾就出发了 第1095章 反被怀疑 夕阳西斜,一人一马驰出幽州城门,朝着北方而去。 “郡王,不好了,晋阳长公主来了。”副将冲进营帐,一口气把话说完,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正在吃果子的李孝常惊得差点被噎,捶着胸把嘴里的果子咽下去后就迫不及待地问:“她带了多少人?” “就她一个人。”副将回道。 一个人? 李孝常脸上的慌乱消失了,她这是使什么诡计? “她来干什么?”李孝常故作镇定地问。 副将:“说是来找您谈谈,您看,我们该怎么做?” “你觉得呢?”李孝常不答反问。 副将想了想:“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应该把晋阳长公主抓起来,这样幽州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我们有了晋阳长公主在手,陛下也会有所顾忌,这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这时,李义风走了进来:“父亲,我也觉得应该趁此机会把晋阳长公主抓起来。” “可是”李孝常有点犹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这么做未免太不厚道。” 副将抬眼往上看,都造反了还管什么厚道? 李义风劝道:“父亲,战场之上哪有什么厚道可言?这可是您教我的。” 李孝常:“” 沉默了片刻,李孝常下定了决心:“这样,你们去召集军中精兵” 两刻钟后,王庾在士兵的带领下走进中军大帐。 李孝常高坐上位,皮笑肉不笑地说:“晋阳长公主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王庾无所谓地笑了笑,很随意地挑了把椅子坐下:“义安郡王客气了,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这点客套就不必讲究了。” 说完,闲适自在地端起高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帐内的人见着这一幕,心中十分惊奇:她就不怕他们在茶里下毒吗? 李孝常眸中闪过一丝敬佩,脸上的笑轻松了一点:“长公主说这话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毕竟他现在是叛贼,人人得而诛之,和他做亲戚是会被牵连的。 “陛下仁义,他还盼着你迷途知返,只要你现在投降,跟我回京请罪,陛下定会饶了你的性命。” 王庾又扫向其他人:“还有你们,只要你们现在投降,陛下都会留你们一命。” “呵”副将发出一声冷笑,并未说话。 李孝常唇角微勾,神情中透着鄙夷:“京师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但不是请罪。” 王庾“喔”了一声:“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投降了?” “当然,既然我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打算回头。” 见李孝常态度坚决,王庾换了个话题:“去年我和李靖他们在晋州与突厥人决一死战,李靖遭人暗算深受重伤,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李孝常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王庾说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随后他垂下眼皮,又迅速抬起,直视王庾:“长公主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王庾死死地盯着他:“胡络你总认识吧?他从前可是你的人,还有郭强。” 李孝常没有说话。 “郭强虽然死了,但胡络如今在我手中,他什么都招了。” 李孝常冷笑:“怎么,仅凭胡络一人之言,长公主就想把罪名强加给我?” “哈哈” 王庾突然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她说:“你现在都造反了,还怕多一条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这话有道理。 李孝常心中顾虑顿消,干脆承认:“没错,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 “那时我知道你立了战功,以你的能力,还有李靖、李勣等几位总管相助,消灭突厥是迟早的事。 “但之前你被关在大理寺,我待你不好,虽然最开始我帮你说过话,不过后面” 说到后面,李孝常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王庾有点无语:“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吗?” 在她落魄时,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她要一个一个地报复回去? 那她不得累死? 李孝常移开目光,自然不全是因为这个,但他并不想告诉她。 “不管怎么样,做了就是做了,我承认,但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王庾高挑眉毛:“还有谁参与了?” “还有”李孝常刚想说就顿住了,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知道也没用,因为参与的人已经死了。” 王庾不信这话。 不过,李孝常很明显就是不想说,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就又回到了正题:“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投降,要一路打到长安去?” “不投降。”李孝常的态度很坚定。 “行。”王庾站起来,语气淡淡:“带路吧。” 众人一脸懵。 “带什么路?”李义风没忍住,问了出来。 王庾看向他:“你们不是想留下我吗?难道没给我准备帐篷?” 李义风目瞪口呆,她是怎么知道的? 其他人也是无比震惊。 “哦,原来你们不想留我啊,那我走了。”王庾说着就往外走。 李孝常连忙吩咐:“带晋阳长公主下去歇息,不得怠慢。” 亲卫兵连忙追出去。 过了一会儿,亲卫兵前来禀报:“郡王,晋阳长公主留下了,正在吃饭。” 李义风忍不住问:“父亲,晋阳长公主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对她动手的?难道我们军中有她的内应?” 这话听得副将担忧起来,若是军中有王庾的内应,那就麻烦了。 毕竟他们是在王庾来了之后才做这个决定的,而且王庾一路走来都有士兵跟着,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其他人接触。 那么,王庾是怎么知道的呢?副将百思不得其解。 李孝常想了想:“内应倒不至于,我觉得应该是她猜到的,你们别忘了,她当年可是神童,她只身前来就肯定想到了我们的后招。 “好了,你们不要瞎猜测扰乱军心,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不用牺牲我们的人就能把她留下来。” 众人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 随后,李孝常吩咐:“派人去幽州跟王君廓说,晋阳长公主在我手中,他若不想晋阳长公主出事,就献出幽州。” 王君廓收到消息后,就召集城中武官员商议,同时也邀请了杨毛等人。 “我早就说了叛贼狡诈,不能让晋阳长公主去,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吧,晋阳长公主落入叛贼手中,太上皇和陛下知道了,肯定会降罪于我们。”有官员抱怨不止。 王君廓喝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救晋阳长公主。”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 王君廓看向一旁:“杨司马,你可有对策?” 杨毛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忧:“王都督向来足智多谋,又是幽州的主事之人,营救长公主就全仰仗您了。” 这是要把责任推给他吗? 王君廓心中不爽,不动声色地看向末座。 坐在末座的官员收到暗示,高声说道:“晋阳长公主明知叛贼狡诈还要去劝降,莫非是故意为之,好为叛贼打通南下的道路?” 第1096章 留下退路 “胡说八道什么?” 大全冲过去,揪住诬陷王庾的官员,一拳挥过去:“就算全天下的人谋反,晋阳长公主也不会谋反。 “你们没本事击退叛军,就让长公主一个弱女子前去劝降。 “现在劝降失败,长公主落入叛贼手中不知受了多少苦,你们不想着怎么救长公主,却只想推卸责任,把罪名往长公主身上安。 “真是无耻,混蛋。” 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大全最后又给了官员一拳:“敢污蔑长公主,我要把你抓回去,交给陛下处置。” “你”官员想反驳,却踉踉跄跄几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其他官员目睹了这一幕,吓得不敢上前阻止,也不敢出言指责。 他们只听说过晋阳长公主深得太上皇和陛下宠爱,府中护军也多有嚣张跋扈,但那只是传闻,他们并未亲眼看见,只当是话传来传去就成了谣言。 然而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当着大都督的面,一个小小的护军统领也敢这么放肆,可见平日里是有多嚣张。 “放肆!” 王君廓沉着脸,对待王庾的人再也没有之前的好脸色:“杨司马,他好歹也是我幽州的官员,你手底下的人竟敢当着我的面殴打官员,你们是要发动兵乱吗?” “退下。”杨毛给大全使了个眼色,直面王君廓:“王都督慎言,刚才的情形大家都看见了,是他先污蔑长公主,大全统领才出手教训他的。 “在我看来,大全统领做得对,污蔑皇室中人,打晕他都算是轻的。 “今日若是陛下或者太上皇在这里,他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王君廓被哽了一下,一时语塞。 “还有你们。”杨毛冷着脸扫视众人:“诸位任由奸诈小人污蔑长公主而不出手阻止,当视为同犯。” 其他官员顿时恐慌起来。 有人辩解:“我没有,刚才我正想训斥他呢,大全统领就动手了,我根本就没有机会。” “就是就是,是大全统领出手太快了。”其他人纷纷附和。 大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群墙头草,王君廓在心里骂了句,喝道:“都给我闭嘴。” 待众人安静下来,王君廓继续说:“晋阳长公主会不会谋反,陛下自有决断,当务之急,是如何营救长公主,如何保住幽州。 “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众官员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有人弱弱地说:“幽州是北方门户,若是失守,那关中危矣,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 “晋阳长公主身份贵重,不容闪失,不如不如还是禀报陛下,请陛下决断吧。” 此言一出,众人一致赞同。 王君廓想了想,便让李玄道写了一份奏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长孙无忌在行军途中,先是听到了王庾抵达幽州的消息,他气愤地摔破了手中的琉璃盏。 “可恶,想抢我的军功?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长孙无忌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王庾已经抵达幽州,李孝常也即将抵达幽州,而他就算日夜兼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到。 除非李孝常能打败王庾,或者王庾守城不利,只能等他去支援,否则他半分军功都捞不到。 但是以王庾的能力,只怕李孝常不是对手。 于是,在深思熟虑过后,长孙无忌决定先为自己留下退路,吩咐心腹:“传令给凌启,抓住李义余,一定不能让李义余回到他父亲身边,也不能让李义余落入晋阳长公主手中。” 凌启收到这个命令时,已经追踪到李义余的行踪,但同时他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他思考了一番,对传信之人说:“告诉阿郎,晋阳长公主孤身一人去劝降叛贼,却被叛贼所擒,叛贼要求王君廓以幽州换晋阳长公主,但目前王君廓还未答应。 “还有,请阿郎放心,我一定会抓住李义余。” 传信之人离开后,凌启就拿着长孙无忌给他的令牌调动当地府兵,紧锣密鼓地部署 长孙无忌收到凌启的消息后,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他吩咐心腹:“传令凌启,可利用李义余挑拨李孝常杀了晋阳长公主” --------- 李孝常耐着性子等了两日,仍不见王君廓献出城池,就派人给王君廓传话:“明日辰时若不献出幽州城,我就杀了晋阳长公主。” 使者前来,王君廓特意召集城中文武官员以及王庾的人,一起听使者带来的话。 “我知道了。” 在使者传达了李孝常的话后,王君廓淡淡地应了一句,就命人送使者出城。 他逐个扫视众人:“诸位有何高见?” 底下官员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用袖子擦拭额头。 “都督,看来我们等不到陛下的圣旨了,明日辰时之前,我们必须做出决定。” 王君廓看向王庾的人:“杨司马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是用幽州城换晋阳长公主,还是死守幽州城不顾晋阳长公主的安危?” “王都督觉得你们能守住幽州城吗?”杨毛不答反问。 “” 这个老滑头。 王君廓眼神一冷:“杨司马的意思是让我用幽州城换晋阳长公主吗?” 杨毛从容应对:“王都督的意思是您守不住幽州城吗?” 可恶! 王君廓沉默以对。 杨毛也不说话。 两人僵持了许久,最后王君廓烦躁地挥了一下手:“都退下吧,此事容我好好想想。” 翌日,辰时。 叛军抵达幽州城外,让五花大绑的王庾站在阵列的最前面,敲响了大鼓。 王君廓、杨毛一行人早就在城墙上等着,此刻看见架在王庾脖子上的刀,众人神情不一。 或愤怒,或担忧,或恐惧,或挣扎 “停。” 李义风一声令下,鼓声即停。 王庾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李义风全副武装,除了眼睛和手露在外面,全身都被铠甲包裹着。 她顿时就想到了执失思力,不禁失笑。 “王都督,可想好了?” 王君廓看了一眼说话的李义风,随后在人群中搜索李孝常的身影,但他没有找到。 难道李孝常在营地,没有出来? “王都督,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保幽州,还是保晋阳长公主?”李义风冲前面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手中的刀向前,抵住了王庾的肌肤。 “等等。”王君廓慌忙大喊:“让我跟晋阳长公主说几句。” 李义风很不耐烦,但还是答应了:“快点。” 王君廓看向王庾:“晋阳长公主,您觉得我该不该答应他们的要求?” “不必理会这些叛贼,就让他们杀了我。”王庾语气清冷,脸上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王君廓又为难又愤怒,真是可恶,这些人竟然给他出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 大唐第一女相 第1097章 城门突变 清晨的天空,颜色由灰色转换成鱼肚白,须臾间又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王庾回头看向李义风所在的位置,见一名小兵跑到李义风身边,对着李义风说了什么,就往后面跑了。 紧跟着,李义风大声喊道:“王都督,想好了吗?” 王庾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名小兵,直到小兵停在不远处,对着同伴说话。 “看什么看?把头转过来。” 士兵呵斥,她才转回头,目光掠过王君廓,看向前方高耸的城墙。 王君廓似乎是经历了激烈的挣扎,语气深含无奈:“诸位,晋阳长公主是太上皇最疼爱的女儿,也是陛下最器重的妹妹,我们必须救她。 “我相信今日的无奈之举,陛下会体谅我们的。” 说完,他朝后面挥了一下手。 数名官吏手捧文书、账册、印章等物站成一排,等候交接。 王君廓看向李义风:“我们愿意交出幽州城,现在,你们可以放人了。” 看守王庾的士兵没有动,手中的刀依然架在王庾的脖子上。 李义风露出轻蔑的神情:“等我的人进了幽州城,我自然会放人。” 王君廓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进城。” 李义风一声令下,叛军向前行进。 行至城下,叛军准备接收印章账册等物时,王庾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交接人员的身上,突然往后仰,旋转身体,踢飞了威胁她的那把刀。 在她动作的同时,跟着王君廓出城的杨毛、郝绶等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王庾,先解决她身边的叛军。 这一番动作来得太突然,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就连王君廓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他们。”李义风气急败坏地大吼。 李玄道见状,拽住那个手捧都督府大印的官员迅速后退:“大家快回城。” 与此同时,幽州守军如潮水般从城内涌出来。 战争瞬间爆发。 这时,叛军中传来李孝常的声音:“王君廓,你还等什么?” 听见这话,李玄道等人脸色一变。 王君廓的眼神猝然变暗,这个臭老头子果真狡猾,居然斩断了他的后路?! 但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不能对李孝常怎么样。 王君廓只好下令:“众人听令,拿下晋阳长公主以及她的人。” 幽州守军愣住了。 而王君廓的亲卫兵在得到命令之后,立刻就拔刀冲向了王庾。 幽州守军又犹豫了。 “都督,你在干什么?你想造反吗?”李玄道怒斥。 王君廓朝着李玄道走去,面容狰狞:“是又如何?你又待如何?” 李玄道刚想回应,就听到了王庾的声音。 此时,王庾身上的绳索已经被杨毛砍断,她手上拿着一面醒目的旗帜,一边对敌一边高喊:“幽州的将士们都给我听着。 “王君廓勾结叛贼,公然谋反,其罪当诛,若你们抓住王君廓,守住幽州,陛下自会重重赏赐。 “若你们助纣为虐,九族尽灭。” 话音未落,王庾手中的旗帜指向了左后方。 “你们不要听她的,她只有数十人,是打不过我们的” 王君廓的话还没说完,全副武装的李义风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将军——” “大郎——” 叛军阵列顿时就乱了。 王君廓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提起马槊就冲向王庾:“将士们,交出幽州城是死,不交幽州城也是死,不如跟着义安郡王反了。 “只要抓住晋阳长公主,陛下就奈何不了我们,从此以后,荣华富贵都是你们的。 “都给我上。” 在一阵犹豫之后,幽州守军选择了王君廓,朝着王庾攻去。 李玄道急得大喊:“不要听王君廓的,我们是为了救晋阳长公主才交出城池,陛下一定不会怪罪我们。 “都给我回来,你们是想被砍头吗?” 喊着喊着,他又改了话:“快去救晋阳长公主,只要你们救下晋阳长公主就能将功折罪,陛下不但不会怪罪你们,还会重赏你们” 可惜,守军不听他的劝。 “拦住他们。” 王庾朝杨毛吩咐了一句,就从叛军手中夺了一匹马,翻身骑了上去。 她直接看向右后方,在重重士兵之中找到了目标,立刻挥动旗帜指过去。 但这时,王君廓带着人攻势猛烈,杨毛等人势弱,不得不提醒王庾:“长公主,我们快挡不住了。” “再坚持一下。” 王庾看向城墙之上,大全就隐藏在那里。 一个小小的黑点划过上空,飞向旗帜所指之人。 “嘭!” 身着小兵服饰的李孝常从马上摔了下去。 “郡王——” 副将眼疾手快,以自己的身体给李孝常做了肉垫。 李孝常捂着肩膀站起来,神情中带着痛苦,还有一丝恐惧:“多过来一些人挡住我,其他人去抓晋阳长公主。” 王庾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懊恼地攥紧了手中旗帜,可恶,就差一点点。 大全一拳锤在城墙上,可恶,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了叛贼李孝常,他却射偏了,真是没脸见长公主了。 不过,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大全又继续寻找射杀李孝常的机会。 王庾想冲过去,把李孝常身边的人冲散,给大全制造机会。 然而她刚动作,就被王君廓和李孝常的人重重包围了。 “长公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杨毛、郝绶等人且战且退,直到退至王庾身边。 王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王君廓喊话:“王君廓,你是什么时候和李孝常勾搭上的?” 这两人如果早就勾搭上了,那么一开始就不会打起来,王君廓完全可以趁她在城中时就抓住她,然后向李孝常献出幽州城就行了。 但他们交战了好几次。 可见,王君廓定是在她被抓后才勾搭上李孝常,今日才动手,那一定是昨天或者今天早上才做出的决定。 王君廓笃定王庾跑不掉,心中十分得意,神情中不免露了几分出来:“义安郡王昨晚派人跟我说,无论我是交出幽州城还是不交幽州城,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反了。 “我觉得他说得对,与其被陛下赐死,不如给自己留条活路。” 话落,王君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冷:“王庾,你想拖延时间? “哼,我告诉你,这会儿没人能救你,你要是现在投降,我就留下你们的性命。” 杨毛怒道:“我们的命我们自己做主,何时轮得到一个叛贼来决定?” 他手中陌刀一挑,踢翻士兵,朝着王君廓冲了过去:“叛贼,拿命来。” 才冲了两步,就被士兵缠住了。 此时此刻,王庾身边只剩下数十人,而叛军和幽州守军有十余万人,很快,王庾和杨毛等人就撑不住了。 看见王庾又被划了一道口子,王君廓眸中露出嗜血的光芒,他朝亲卫兵伸出手:“拿弓箭来” 第1098章 被你逼的 弓箭入手,王君廓迫不及待地挽弓搭箭,瞄准了王庾。 他眸中光芒闪烁,隐隐透着胜利,这一次,他若能杀了王庾,将闻名天下,往后谁也不敢再小看他。 心思笃定,手中的箭就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大全原本已经找到一个空隙,瞄准了李孝常,但眼角余光看见王君廓的举动,立刻移动枪口。 他刚要扣下扳机时,就看见王庾做了一个手势,并挥舞旗帜指了指王君廓。 下一刻,王庾侧身躲过王君廓的箭,而大全朝着王君廓的胸膛射了一枪。 王君廓捂胸摔下马,面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 “都督——” 周围的幽州守军急急忙忙冲过去,毫无阵法,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王庾趁机从侧面突围。 杨毛当机立断,大喊:“王君廓已伏诛,尔等还不放下武器投降?真想被诛九族吗?” 紧跟着,散落在各处的护军纷纷喊出跟杨毛一样的话,幽州守军渐渐地停了下来。 “蠢货。” 李孝常愤愤骂了句,又对亲卫兵吩咐了什么。 随后,亲卫兵高喊:“幽州的将士们都听着,你们已经犯下谋逆大罪,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不如跟着义安郡王,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幽州守军犹豫的时候,叛军依然在围攻王庾以及她的人。 当亲卫兵喊出这句话后,王庾已经确定了李孝常的位置,挥动旗帜指了过去,并做了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手势。 与此同时,一支军队悄然靠近。 “嘭!” 为李孝常遮挡的士兵倒下了一名。 众人大惊失色,尤其是李孝常,慌乱中不敢再变换位置,紧贴地面趴着:“快补上缺口,快补上缺口” “郡王,他们的援军来了。” 亲卫兵话音未落,厮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下一刻,亲卫兵又禀道:“郡王,是云州的军队。” 这时,又有士兵来报:“郡王,对方又来了一支援军。” “郡王,我们被包围了” 这些消息对李孝常来说无疑是催命符,他的脑袋刹那间变得空白,完全忘了应对。 亲卫兵见状,高喊:“撤退!撤退!” “想走?那得看我答不答应。”大全移动枪支,再次瞄准。 “嘭!” 刚补上缺口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中。 接连收到坏消息的叛军反应慢了一步,缺口还没补上,一个极小的黑影就穿过缺口射入了李孝常的胸膛。 “郡王——” 那一块陷入了混乱之中。 见状,王庾翻身上马,高声喊道:“贼首李孝常已伏诛,尔等还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先是听到王君廓伏诛,现在又听到李孝常伏诛,那些幽州守军和叛军顿时心生恐惧,再也没有勇气与援军对抗,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 处理完幽州战场的善后事宜,王庾去看了幽州守军和李孝常的叛军。 她对众人说:“我知道你们本性不坏,也曾想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这一次不过是被叛贼李孝常和王君廓蛊惑才犯下谋逆之罪。 “现在,我给你们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只要你们随我北上平定叛乱,我定会说服陛下饶恕你们的罪过。” 闻言,众人激动不已,纷纷表态:“吾等愿意追随长公主北上平叛,多谢长公主开恩” 如今贼首已死,平定叛乱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当然要抓住。 李玄道看着王庾红了眼眶,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长公主此举救了幽州所有的将士,也救了我们,多谢长公主。” 幽州官员跪地齐呼:“多谢长公主!” “快起来。”王庾上前去扶李玄道:“你们在最后关头也没有背叛陛下,是忠臣,我会如实向陛下禀报的。” 众官员再次道谢。 随后,王庾留下一部分军队镇守幽州,命王康达等人率领剩下的军队先行出发,她随后去追他们。 送走了讨伐大军,王庾看向杨毛:“他们醒来了吗?” 杨毛点了一下头:“醒来了。” “走,去看看。” 王庾先去了关押李孝常的房间。 没错,李孝常并没有死,当时王庾给大全指明了方向,并用手势命令大全留活口,所以大全故意射偏,没有射中李孝常的要害。 王君廓亦如是。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李孝常被人扶起,靠着枕头。 他犯了谋逆之罪,本就是死路一条,现在死还能少受点苦。 王庾神情复杂地看了他片刻:“我想,太上皇应该想见你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还有,我有些事想问你。 “那日,我听到你的人提及去年李靖受伤一事,除了你参与,还有一位姓长孙的人参与,这位姓长孙的人是谁?” 李孝常瞬间变了脸色:“你在哪里听到的?” 话刚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来劝我投降,你是来打探消息的。” 王庾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我是真心劝你投降的,毕竟你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最伤心的人是太上皇,他一向把你当亲兄弟。 “你知道的,我一向孝顺,见不得太上皇伤心。” 这话李孝常信,但他相信这肯定不是她全部的意图。 李孝常冷了脸:“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得到这人是谁,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你若告诉我全部的真相,兴许还能将功折罪。” “哼,不必诓我,不管我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给你这个立功的机会?”李孝常移开目光,不再看王庾。 王庾不慌不忙道:“你虽然死定了,但你还有妻子儿女,你若如实交代,我就帮你向陛下求情,留你家人一命。” 李孝常瞬间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王庾:“此话当真?” “你何时见我食言过?” 晋阳长公主从不食言,这是朝中官员都知道的事。 犹豫了片刻,李孝常就缓缓道来:“本来我是不打算对付李靖的,直到那一日” 说完之后,李孝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当时我在战场上穿着士兵的衣服,又不断地变换位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很清楚,王庾的人就是靠着她的旗帜指向才伤了他。 王庾轻笑:“还真当我去你军营是为了做人质吗?自己慢慢想吧。” 从关押李孝常的房间出来,王庾一行人又去了关押王君廓的房间。 王君廓见到王庾非常激动,挣扎着跪在床上:“多谢长公主手下留情,但我没有谋反,我之所以那么做,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王庾无情地打断他的话。 “这这” 王君廓支支吾吾了半天,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急得满头大汗:“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谋反” 情绪一激动,胸前伤口就更痛了,但这种伤痛突然刺激了王君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君廓直起上半身,指着王庾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去劝降李孝常,好让李孝常抓住你,然后用你来威胁我交出幽州。 “不管我是交还是不交,都难逃陛下的处罚,我只能反了。 “所以,我谋反是被你逼的,陛下要惩罚也该惩罚你。” 听见这话,屋中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王庾,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王庾冷笑:“之前我在叛军手中,你违背我的命令交出幽州还情有可原,毕竟你是为了救我的命。 “但是后来我已经脱险,你反而率领幽州将士帮助叛军围攻我,你若没有谋反之心,又怎会这么做? “呵呵,被我逼的?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君廓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但他不甘心,狡辩道:“我我就是被你逼得乱了心神,一念之差才才做出这样的事。” 众人又将愤怒的目光投向王君廓。 王庾起身,冷眼瞧着王君廓:“一个月前,有人向陛下举报你意图谋反,陛下命我暗中调查。 “我这次来幽州,不光是为了讨伐李孝常,也是为了调查你意图谋反之事。如今你不打自招,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也不会再见你,你有什么话就留着回长安跟陛下说吧。” 话落,王庾转身就走。 望着王庾那决绝无情的背影,王君廓面如土色,捂着胸口倒在了床上 《大唐第一女相》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第1099章 心中有鬼 见了李孝常和王君廓之后,王庾吩咐杨毛和大全留下来镇守幽州,并且搜集证据。 随后,王庾就带着高惠通几人轻骑上路,快马加鞭地追赶讨伐大军。 几日后,长孙无忌抵达潞州,与凌启汇合。 “你怎么还在这里?”长孙无忌见到凌启很惊讶,此时此刻凌启应该按照他的吩咐去找李孝常才对。 凌启的脸色很难看,神情中还带着一丝惶恐,他不顾尊卑地把长孙无忌拉到旁边无人处,压低声音禀道:“阿郎,幽州落入了晋阳长公主手中” “这个我知道。”长孙无忌打断他的话:“你上次就跟我说过,晋阳长公主到了幽州,准备拦截李孝常攻取关中。” 见长孙无忌误会了他的意思,凌启急切地解释:“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李孝常攻打幽州失败,阵亡了,还有” “什么?”因为太过震惊,长孙无忌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声音。 周围的将士看了过来。 长孙无忌遂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幽州传来消息,晋阳长公主孤身去劝降反被李孝常抓住,李孝常用晋阳长公主威逼王君廓交出幽州城。但是交接那天,王君廓反了,和李孝常一起对付晋阳长公主。后来听说云州、瀛洲的援军及时赶到,保住了幽州,李孝常和他的长子以及王君廓都阵亡了。” 听完凌启的话,长孙无忌先是感到了无比的愤怒,这个臭丫头居然抢了他的军功? 当然,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愤怒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愤怒过后,他琢磨了一番,又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没有赶上和李孝常交手,但李孝常和他的长子死了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所谓死无对证,关于李靖受伤的事,就算王庾手中有胡络,他也能从中脱身。 “对了,晋阳长公主还在幽州吗?” 凌启回道:“听说她带兵北上去平叛了。” 迟疑了一下,凌启又问:“阿郎,我们还往前走吗?” “当然,传令下去,一刻钟后继续行军。” 长孙无忌望着幽州的方向,眼神晦暗幽深,无论如何,他必须去幽州探探底,也必须在回长安之前见王庾一面,看看她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行军路上,长孙无忌不断要求将士加快脚步,将士们起初还照做,后来赶得太急累得慌,就不免对长孙无忌的命令心生怨愤,拖拖拉拉不肯加速。 凌启劝长孙无忌不要着急,长孙无忌按捺不住,就命大军正常赶路,他率领骑兵先行赶往幽州。 这一日,长孙无忌抵达幽州,幽州所有的官员都到城外迎接,包括杨毛和大全。 长孙无忌先是询问了幽州的防务以及百姓的情况,然后就撇开王庾的人,单独见了李玄道。 “李孝常和他的长子是死在战场上吗?当时他们有没有跟晋阳长公主交手?” 听到这个问题,李玄道很是疑惑:“总管何出此言?李孝常的长子是死了,但李孝常并没有死。” “什么?没死?”长孙无忌惊得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坐下去,淡定地问:“我听说李孝常抓了晋阳长公主威胁王君廓交出幽州城,后来王君廓也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详细说说。” 顿了顿,他又警告李玄道:“陛下派我来平叛,命我调查李孝常谋反一事,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陛下将会治你一个欺瞒之罪。 “好了,就从晋阳长公主到幽州的那日说起。” 长孙无忌用皇帝压人,李玄道自是不敢欺瞒,一五一十地将王庾在幽州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听完后,长孙无忌的脸比墨条还黑:“李孝常和王君廓关在哪里?” “我不知道。”李玄道老实回答。 长孙无忌顿时就怒了:“你刚才不是说晋阳长公主带着你们这些官员去见过李孝常和王君廓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 李玄道面露难色:“总管,我是真的不知道,在我们见了他们之后,晋阳长公主就将他们转移了。 “我想,除了杨司马,幽州恐怕无人知晓他们被关在哪里?” 长孙无忌默了默:“你回去吧,好好安抚百姓。” “是。” 李玄道离开后,长孙无忌又见了幽州其他的官员,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阿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凌启心里很慌。 长孙无忌一扫颓然神态,斗志昂扬地站起来:“走,我们去见见杨司马。” 杨毛看见长孙无忌一点都不意外,神情自若地给长孙无忌见礼,还吩咐士兵去换新茶,准备茶点。 “不必忙活了。”长孙无忌打断杨毛的吩咐,开门见山地说:“我今日来找杨司马,是想见见叛贼李孝常和王君廓,还请杨司马带路。” 杨毛陪着笑:“总管找错人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 凌启喝道:“大胆!我们阿郎是陛下亲自任命的行军总管,此次叛乱的事情皆由我们阿郎负责。 “你们阻拦总管见叛贼是何居心?难道也想谋反吗?” 杨毛并未被他的言辞吓住,不慌不忙地回答:“总管不要误会,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的不知道。 “这次叛乱是我们长公主平定的,叛贼也是长公主亲自审问的,至于关押叛贼,是长公主给王长史的差事,我不敢插手。 “不过,长公主和王长史北上平叛去了,总管若想见叛贼,就只能等长公主回来了。” “你”凌启火冒三丈,手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长孙无忌将他拔刀的手按了下去,神情平静地看着杨毛:“好,那我就在这里等长公主回来。” 话落,转身就走。 到了外面,凌启忍不住问:“阿郎,您就这么放弃了吗?” “当然没有。”长孙无忌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你多派些人出去,将城内城外都仔细搜查一遍,就以搜查叛军余孽的理由吧。” 凌启把跟来的骑兵全都派了出去,挨家挨户搜查,搞得刚稳定下来的百姓人心惶惶。 大全将此事告诉杨毛,愤愤道:“长公主说他心中有鬼,还真是,亏得他还是皇后的” “闭嘴!”杨毛喝止了他,“说话注意点,小心隔墙有耳。” 大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靠近杨毛,低声道:“他这样全城搜查,弄得人心惶惶,你就不管管吗?” “管什么?我的官又不大,不过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镇守幽州罢了。” “这倒也是。”大全嘀咕了一句,又道:“那也不能由着他这么搜吧,总得想想办法,万一被他找到了该怎么办?” 杨毛笑了:“放心吧,长公主早就安排好了” 第1100章 欺人太甚 长孙无忌的人搜遍了整个幽州城,都没有找到人,就连城外也去寻了,还是没有结果。 “阿郎,我们没找到。”凌启站在长孙无忌面前,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长孙无忌的脸色很难看,他张开嘴欲责备凌启几句,但想到凌启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找寻李孝常和王君廓,都没怎么休息,责备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最后,长孙无忌无奈地叹气:“唉,你们继续搜寻吧,找得到就是万幸,万一找不到也算了。” 没想到王庾藏得这么深,他就差掘地三尺了,居然还是找不到那两人。 “总管——” 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晋阳长公主回来了” 长孙无忌“噌”地站了起来:“她到哪里了?” “离幽州城还有十里。” 长孙无忌连忙命令凌启:“快去把所有人都召回来,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 凌启立刻行动。 他把命令传下去后,城内的士兵停止了搜寻,城外的人只回来一半,王庾就进城了。 “见过晋阳长公主。”长孙无忌带着一众文臣武将在城门前迎接。 王庾从马上跳下去,笑脸盈盈:“长孙兄太客气了,走,我们去都督府叙话。” 两刻钟后,都督府的大厅内,王庾和长孙无忌相对而坐,厅内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皆退到了门外。 “你我一家人本不该有所顾忌,长孙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见长孙无忌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几次欲言又止,王庾干脆先开了口。 长孙无忌内心挣扎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先试探王庾:“你回来时在城外没看见什么异常之事吗?” “噢~你是说士兵在城外寻人一事吗?”王庾神情自然。 “是。” “你是想找李孝常和王君廓吧?” “是。” 这个时候,就算他想否认,杨毛等护军还有幽州城的官民也会向王庾禀报,还不如他自己承认。 王庾又问:“你想见李孝常吧?” “是。” 这一次,长孙无忌没有犹豫,直接承认了。 王庾脸色一沉:“是想见人还是想杀人灭口?” 长孙无忌心中一紧,面上佯装发怒:“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何要杀人灭口?” “因为何事,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 长孙无忌一时语塞,心中盘算着怎么套王庾的话。 然而王庾不想跟他捉迷藏,直截了当地说:“去年李靖遭人暗算差点殒命之事,李孝常已经全部招了。 “长孙总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闻言,长孙无忌瞬间白了脸,嘴硬道:“我这件事我没有参与,李孝常说的都是假的,他冤枉我,他就是想拉我做垫背。 “你若有证据,大可回京向陛下举报。” 这话明显就是不相信她已经拿到了证据。 王庾嘴角浮起一丝鄙夷,又很快恢复淡漠,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甩在案上:“看看吧。” 当那些东西落入视线中,长孙无忌一眼就看见了李孝常的字迹,他连忙拿起纸看了起来。 看到后面,他的脸越来越黑,这个李孝常,居然还留着这么重要的证据? 好啊!真好! 长孙无忌咬牙切齿地看完所有的证据,不动声色地将证据攥在手中。 “这是印刷版,原版还在我的手中。”王庾看着长孙无忌的动作,幽幽说道。 长孙无忌恨恨地松开手,佯装淡定:“这是诬陷,李孝常谋反已是诛九族的死罪,他不过是想拉几个垫背的,所以才污蔑我。” “是吗?那他怎么不污蔑我?” “” 长孙无忌被噎了一下,数息之后,他冷着脸道:“你不必诓我,李孝常诬陷我,我自有办法洗脱嫌疑。” “是吗?那你这些日子还寻李孝常做什么?” 王庾的淡定终于激怒了长孙无忌,他双手重重地拍在案上,直起身体:“王庾,你不要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了?”王庾眼神猝然冰冷,虽然没有站起来,但她的气势一点都不比长孙无忌弱。 她冷冷地说:“若是你们的计划成功,李靖阵亡,我就要背上陷害忠良的罪名,更有可能消灭不了突厥,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到那时,我只有以死谢罪。 “当初你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欺人太甚?” 长孙无忌哑口无言。 但他心有不甘,仍然狡辩:“若你老老实实地当你的公主,又何至于此?” “呵呵!” 王庾忍不住嗤笑:“真是笑话,我不偷不抢不走后门,凭自己的实力当了官,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你们若有本事就当好自己的差事,超过我,做更大的官,若没有本事,背后下黑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长孙无忌:“” 可恶,他竟然有一丝愧疚? 不行,不能被她蛊惑。 长孙无忌使劲地甩了一下头,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总之,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你终日混迹在朝堂,有损大唐国威” “喷你耶耶的狗粪!” 王庾实在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大唐国威有一半是我立起来的,你还好意思说我有损国威? “你不如出去问问,看看到底是谁有损国威” 长孙无忌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 反应过来后,长孙无忌犹自不甘心:“总之,你别想威胁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既如此,你我也没什么好谈的了。”王庾正在气头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长孙无忌伸出手想抓王庾,却晚了一步。 望着王庾那无情的背影,长孙无忌的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都喊不出口,直到王庾一只脚跨出了门槛,他急忙叫道:“长公主请留步。” 王庾心中冷笑,并未停下。 “小庾儿——” 冲口而出的声音谈不上好听,甚至有些刺耳,但王庾停了下来。 她转身踏入厅内,缓缓走到距离长孙无忌一丈远的地方:“长孙将军有何事?”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唤了她的小名,她却生疏地称呼他为“长孙将军”。 长孙无忌心中突然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他走到王庾身边,恭敬道:“长公主请坐,我们坐下说。” 王庾瞥了他一眼,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长公主请。”长孙无忌倒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 王庾没有为难他,接过喝了。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我还要去城内巡视。” 长孙无忌内心挣扎了一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李靖受伤一事,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 “好。” 王庾答应得太快,以至于长孙无忌觉得很不真实,他又确认了一次:“你真的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 长孙无忌还是心存怀疑:“我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答应?” “自然是为了皇后。” 提起长孙氏,王庾冰冷的眸子逐渐有了温暖:“前几次你对付我,皇后虽然对你说了狠话,但她很伤心。我听淇水说,陛下不去的时候,她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 “你几次三番对付我,我之所以没有反击,就是不想皇后伤心,她最不想看到的是我们互相伤害,她也不想看到自己最敬爱的兄长变成你现在这副模样。 “你可还记得从前对皇后说的话?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当初进入官场的初衷?” 长孙无忌神情一滞,进入官场的初衷 第1101章 他的内应 沉默良久,长孙无忌才抬头直视王庾的眼睛:“你当真不会反悔?” 王庾心中无语,她知道无论她的话说得有多好听,对长孙无忌这样的人来说,还是不值得信任。 她必须有实际行动。 算了,为了长孙氏,她就委屈一次吧。 “走,我带你去见李孝常。”王庾站起来往外走。 长孙无忌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去追王庾。 李孝常就关在都督府中,不过是在一个隐蔽的地下酒窖中。 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来到酒窖深处,长孙无忌的心情很不好,没想到李孝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却没有发现。 若是他能早点找到李孝常,刚才就不必低声下气地跟王庾说话。 唉,到底是他棋差一招。 “你来了。” 李孝常挣扎着从胡床上爬起来,定定地看着长孙无忌。 “嗯。”长孙无忌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就默默地看着李孝常。 两人相距不过半丈,却好像相隔了千万里,四目相对,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庾看了看李孝常,又看了看长孙无忌,打破了寂静:“想必二位许久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长孙兄,我在上面等你,你们慢慢说。” 说完,就离开了酒窖。 半个时辰后,长孙无忌从酒窖中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王庾:“你就不怕我杀了李孝常?” “李孝常是死是活,都不会让我手中的证据消失。”王庾一脸轻松地靠在树上,笑眯眯地说。 长孙无忌败下阵来:“你想要什么?” 王庾收起笑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从今往后,你不能污蔑陷害我和我的人,也不能指使别人对付我。 “我希望我们能像兄妹一样相处,这样皇后会非常开心,当然你若还是看不惯我,可以不必把我当妹妹对待,但是在外人面前,我们必须和睦相处,让皇后安心。 “还有,我希望你能遵守对皇后许下的承诺,不得陷害忠良,一切言行举止必须以国家和百姓的利益为先。 “你若是做到这些,我会把所有的证据送给你,不过李孝常你不能杀,太上皇要见他。” 长孙无忌垂眸思考了一阵,最后伸出手:“我答应,击掌为誓。” 王庾伸出手,与他击掌。 随后,王庾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长孙无忌:“去年李靖险些丧命一事,陛下十分重视,这事不能完全抹掉。 “最好是让李孝常一人背下来,这样你就可以脱身。” 长孙无忌攥紧了证据,神情复杂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两人达成共识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安排好将士镇守幽州,王庾就和长孙无忌一同启程回京。 长安。 “陛下,长孙总管的奏疏到了。”陈山双手奉上奏疏。 李世民接过奏疏,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这是长孙无忌在潞州和凌启汇合后派人送出去的奏疏,上面写了王庾在幽州与李孝常对战,另外京中有李孝常的内应 李世民看见上面的名字,脸色铁青,这些人怎么敢? 他给了他们官爵,给了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居然敢背叛他? 因为太过气愤,奏疏被李世民攥得变了形。 陈山看着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出什么事了?” “没事。”李世民合上奏疏,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虽然他相信长孙无忌不会欺骗他,但毕竟只是长孙无忌的片面之词,没有证据不能这么轻率地下决断。 这时,秦叔宝在殿门外喊道:“陛下,幽州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到了。” 李世民眼睛一亮:“快进来。” 秦叔宝一路小跑着来到李世民面前,将手中奏报交给陈山。 陈山检查过后,就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刚看了开头几行字,就拍着宝座大笑:“哈哈,太好了,小庾儿抓住了叛贼李孝常和” 声音戛然而止。 秦叔宝忍不住问:“陛下,怎么了?” “王君廓也造反了。”李世民的神情很复杂,难以置信中带着一丝失望。 “那小庾儿抓住他了吗?” “抓住了。” 秦叔宝听了后高兴地握拳:“那真是太好了,贼首被擒,平定叛乱指日可待。” 见李世民出了神,没有看后面的内容,秦叔宝提醒道:“陛下,小庾儿还说了什么?” 听到声音,李世民回过神来,继续往下看,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陛下,出什么事了?”见李世民神色不对,秦叔宝忍不住问道。 李世民看向陈山。 陈山心领神会,立刻带着所有的内侍退出了大殿。 “你看看吧。”李世民把长孙无忌和王庾的奏疏都给了秦叔宝。 秦叔宝仔细看完了两份奏疏,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什么?他们竟是李孝常的内应?” “我也不愿相信,但是小庾儿说李孝常已经招了。”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了一丝疲惫。 “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李世民想了想:“先把他们抓起来,等小庾儿把李孝常带回来再一并处置,这件事就交给你。” 秦叔宝当即领命:“是,陛下。” 李孝常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从宫中传了出来,长孙顺德知道后忍不住叹气:“说了让你不要冲动行事,你偏不听,现在被抓了吧。” 而长孙安业听到这个消息后,撒腿就往外面跑。 “阿郎,你去哪儿?”妻子在后面大喊。 但长孙安业没有回答她,拼命地往大门方向跑。 出了自己的府邸,他犹豫了一下,就跑向刘德裕的府邸。 跑到半路上,长孙安业遇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刘德裕和元弘善,“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别说了,还是赶紧跑吧。”刘德裕原地蹬腿,说话跟滚珠似的,速度特别快。 元弘善一个劲地点头:“对对对,赶紧跑。” 三人齐齐冲向最近的城门。 “你们带钱了吗?”长孙安业一边跑一边问。 刘德裕:“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早上出门时拿了一个钱袋子,不多,就一锭金子。” “这么少?”长孙安业撇了撇嘴,这点钱还不够他吃喝一顿。 元弘善忍不住问:“你带了多少?” “走得太急,我没带。”长孙安业的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 元弘善鄙夷他:“你没带钱还敢嫌刘兄带得少?” 长孙安业不敢反驳,扭头讨好刘德裕:“刘兄,接下来就要靠你了,你放心,只要出了关中,我还你十倍的金子” 话音未落,刘德裕突然刹住了脚步。 “哎,刘兄,你怎么停下了?我说话算数,说十倍就十倍。”长孙安业保持着扭头的姿势停下了脚步。 这时,元弘善悄悄地扯了一下长孙安业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走不了了。” 长孙安业心中大惊,转回头看向前方,就见秦叔宝和张亮手持马槊站在城门前,而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完了,陛下一定会杀了他。 长孙安业一屁股坐在地上,眸中充满了恐惧 ()大唐第一女相 第1102章 莫小瞧人 翌日。 群臣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长孙安业三人勾结李孝常谋反之事,纷纷在朝堂上请求李世民严惩长孙安业三人。 “陛下,谋逆是死罪,不能因为长孙安业是皇后的兄长就法外开恩。 “如今证据确凿,还请陛下秉公处置,严惩逆贼,判其斩首。” 有人带头,其他的官员也跟着跪下,山呼:“还请陛下秉公处置,严惩逆贼,判其斩首。” 李世民扫视他们一圈,站了起来:“此事等晋阳把李孝常押回来再一并处置。” 说完之后,李世民赶在他们开口之前就迅速离开了大殿。 群臣面面相觑,不禁在心里琢磨皇帝到底会不会杀长孙安业 李世民刚走出太极殿,就看见长孙氏等在一旁,他疾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陛下,我三兄真的参与谋反了?”长孙氏恭敬行礼后,就直接向李世民确认。 李世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是。” 闻言,长孙氏身形一晃。 李世民急忙扶住她:“你别激动,我” 长孙氏站稳后,轻轻地推开李世民:“陛下,我想去看看我三兄。” “好,我让秦叔宝陪你去一趟大理寺。” 随后,李世民命人找来秦叔宝,叮嘱了他一番,就让他护送长孙氏去大理寺。 长孙氏刚上凤辇,后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阿娘,等等我” 长乐公主气喘吁吁地跑到凤辇旁:“阿娘我也去。” 众人连忙行礼:“见过长乐公主。” 长孙氏黛眉轻蹙:“我是要去大理寺,你跟着去做什么?” “阿娘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嘿嘿!”长乐公主讨好地冲母亲裂开嘴笑。 这时,一路追着长乐公主的长孙冲也来到了凤辇前:“姑姑,我也去大理寺。” 长孙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胡闹,你们都给我回去。” “不嘛,我就要去。”长乐公主双手撑着车辕,准备跳上去。 长孙氏一手按住她,板着脸呵斥:“回去!” 见母亲是真的发怒,长乐公主不敢再胡闹,顺从地松开手,垂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她又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长孙氏:“我可以不去,但表兄必须陪阿娘去,不然我不放心。” 长孙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胡搅蛮缠”的模样,终是点头答应。 长乐公主连忙把长孙冲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阿娘最是心软,只要三舅舅开口求她,她就一定会答应。 “五舅舅说了,三舅舅不是好人,他从前欺负过阿娘。 “晋阳姑姑也说三舅舅不是个好人,所以你跟着去一定要保护好我阿娘,不要让三舅舅欺负她。 “还有,无论三舅舅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要让我阿娘答应他任何事情。” 长孙冲郑重应下:“好,我记住了。” “那你赶紧去吧。”长乐公主推了长孙冲一下,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 长孙氏见女儿没有追过来,心中稍安。 大理寺牢狱。 “妹妹,你可算来了。”长孙安业一看见长孙氏,就激动地冲到了牢门前,扒拉着牢门眼巴巴地望着长孙氏。 秦叔宝喝道:“放肆,见到皇后还不行礼。” 长孙安业愣住了:“妹妹从不让我行礼。” “”秦叔宝瞟向长孙氏,见她没说话,他就闭上了嘴巴。 “你傻啊,快行礼。”隔壁牢房的元弘善压低声音提醒长孙安业,然后朝着长孙氏跪下:“罪臣见过皇后。” 对面牢房的刘德裕也跪下行礼。 听到“罪臣”二字,长孙安业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下跪:“拜见” “三兄不必多礼,起来吧。”长孙氏语气淡漠。 长孙安业的礼才行到一半,听见长孙氏这句话立刻就直起了膝盖,看得刘德裕和元弘善直摇头。 这个傻子。 “把牢门打开。”长孙氏看向大理寺卿。 宇士及正想吩咐人打开牢门,就听见长孙冲说:“姑姑,里面污秽,不如我们去外面说吧。” 长孙氏扫了一眼正拼命给长孙安业使眼色的元弘善,转身就往走:“把长孙安业押出来。” 细心的宇士及注意到了长孙氏话里的“押”字,立刻就明白了长孙氏的态度,冲狱卒使了个眼色。 狱卒打开牢门,粗暴地把长孙安业拽了出来,一左一右押着他往外走。 一刻钟后,长孙氏坐在大堂中,一边是淇水和桑中,一边是秦叔宝和长孙冲,他们的目光全在长孙安业身上,看得长孙安业心里直发毛。 而宇士及等人守在门外。 “妹妹妹,我没有谋反,你一定要帮我向陛下求情,早日放我出去。”长孙安业受不了寂静的气氛,率先开了口。 长孙氏冷若冰霜,说出的话也毫不留情:“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你没有谋反?” “我”长孙安业无法反驳,“噗通”跪下:“妹妹,我就是一念之差,其实我什么都没做,都是那李孝常、刘德裕他们蛊惑的我。 “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本事,怎么可能会谋反?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啊。” 长孙氏:“你为何会想岔?是因为对陛下和我有怨气吗?” 怨气? 对,就是怨气。 长孙安业顺着长孙氏的话说:“是,我就是心里有怨气,同样是皇后的兄长,凭什么长孙无忌的官爵在我之上? “论序齿,我在他之上,理应我的官爵比他高才对。” 长孙氏听见这话错愕不已,就因为这件事,他就要谋反? 她的神情变得很失望:“五兄是开国功臣,他有汗马功劳,这些官爵是他凭自己的能力得来的,并不是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封他官爵。 “而你呢,一事无成,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了你官爵,你非但不感恩,还心生怨恨。 “你扪心自问,陛下与我何时薄待你过?” 长孙安业语塞。 “呵,就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敢谋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长孙氏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长孙安业被她讽刺得面红耳赤,他恼羞成怒,霍然起身:“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这样的人就没有能力谋反了吗? “我告诉你,莫要小瞧人,要不是王庾那丫头转道去了幽州,凭长孙无忌是抓不住李孝常的。 “李孝常若是没有被抓住,你们会知道我和刘德裕他们是内应? “呵呵,恐怕李孝常攻进长安,你们还蒙在鼓里呢。” “你”长孙氏气得火冒三丈,瞪着他道:“那你就等着斩首吧。” 说完,长孙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第1103章 功臣是谁 一看长孙氏要走,长孙安业急忙扑过去:“妹妹留步!” 眼看着长孙安业的手就要抓住长孙氏的裙摆,秦叔宝一个箭步冲过去,踢飞了长孙安业。 “嘭!” 长孙安业撞飞了椅子,最后落在地上,张口就喷出了一口血。 见长孙氏看过来,秦叔宝连忙低头认错:“臣一时失手,请皇后降罪。” 长孙氏只是淡淡地瞥了秦叔宝一眼,然后就看向了哼哼唧唧的长孙安业,但她只是看着,并未说话。 长孙安业自个儿呼痛了半天,没有得到长孙氏的关心,顿时就慌了。 他朝着长孙氏爬过去:“妹妹,我真的是一念之差,我从来没有想过谋反,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看看我,我这样的人哪有能力去造反” 长孙冲突然出声打断长孙安业:“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有能力谋反吗?” “” 长孙安业前言不搭后语,还被一个小辈指出来,窘迫得满脸通红。 他捂着被踢的肚子停下爬行,嘴硬道:“我那是话赶话,说的是气话,这你都听不出来,你还读什么书?” “恕侄儿愚钝,没听出来。”长孙冲毫不留情地回答,并且一本正经地问秦叔宝:“秦将军,你听出来了吗?” 秦叔宝无情道:“没听出来。” 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和,长孙安业气得不行,但他又打不过秦叔宝,不敢与他们纠缠。 于是,长孙安业调转目标,咬牙挤出几滴泪水,望着长孙氏:“妹妹我错了,我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 “念在我没有行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份上,你就原谅我,替我向陛下求求情。” 长孙氏的神情有所松动。 长孙安业抓住机会,捂着肚子慢慢地朝长孙氏蠕动过去,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妹妹,我死不足惜,但我的孩子还小,他们需要人照顾” “三伯父请放心,陛下仁慈,您虽然犯下了死罪,但陛下不会迁怒您的孩子。而且,我父亲和姑姑会照顾好他们的,以后,我也会照顾他们的。” 长孙冲再次打断长孙安业的话,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长孙安业很想冲过去教训长孙冲一顿,一个晚辈竟敢对他这样说话,真是无礼。 然而他有伤在身,动不了这个臭小子。 长孙安业再次选择忽视长孙冲,继续向长孙氏哭求:“妹妹,我知道你肯定会善待我的孩子,但是,你毕竟只是他们的姑姑,代替不了我这个父亲。 “妹妹,我知道错了,你就救救我吧,我保证以后好好当差,绝不为非作歹。 “你若是不救我,我就死定了,妹妹” 第一次看见兄长在自己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长孙氏不由地满心酸涩,伸出手去扶他:“三兄,你先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长孙安业执拗地跪在地上。 长孙冲上前,扶着长孙氏往后退了两步:“姑姑,您该回宫了,陛下还等着您呢。” “妹妹,你没答应我就不许走。” 长孙安业急了,又朝着长孙氏扑过去。 长孙冲慌忙护着长孙氏后退,并对秦叔宝使眼色。 秦叔宝立即上前,拎起长孙安业就往外走。 “大理寺卿,把犯人带下去。” 长孙安业手脚并用,拼命挣扎:“放开我妹妹,快救救我” “妹妹,你一定要帮我向陛下求情啊,别忘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风中。 见长孙氏看过来,长孙冲咧开嘴笑:“嘿嘿,姑姑,我们该回宫了,陛下和长乐还等着您呢。” 长孙氏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外走。 出了大理寺,长孙氏上了马车,吩咐长孙冲:“你上来。” 长孙冲犹豫了一下,便上了马车。 “回宫。” 马车缓缓而行,朝着皇宫驰去。 长孙冲一进马车,就冲长孙氏跪下了:“姑姑恕罪,我刚才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姑姑不要生气。” “你不想你三伯父活着?”长孙氏并未叫他起来,而是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的脸。 长孙冲昂着头,肃然道:“他勾结叛贼李孝常谋反,本就是死罪,我不能因为他是我的伯父就罔顾律法。” 长孙氏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话虽是这样说,但他始终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应该为他争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长孙冲反驳:“有些人犯了错还会悔改,但有些人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知错就改。 “当年,祖父一死,三伯父就将父亲和您赶出了府,之后对你们不闻不问,为此你们受了不少苦。 “后来,您当了秦王妃、太子妃、皇后,您念在同族同宗的份上,不计较过往,让陛下给了他官爵,还处处帮衬他。 “但是他从未感恩,把您对他的好当做理所应当,从前的陋习一个都没改,甚至现在还干出了造反这样灭九族的事。 “姑姑,这样的人不会悔改,就算您给他一百次一千次的机会,他也不会悔改。” 长孙氏沉默了。 见她动摇,长孙冲继续劝道:“姑姑,不是侄儿无情,实在是三伯父罪大恶极,不值得您出手救他。 “今日若是父亲和晋阳姑姑在这里,他们肯定也会和我一样,劝您不要管这件事。 “即便您于心不忍,您也应该为太子想想” 马车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秦叔宝看了一眼马车,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唉,皇后就是太心善了。 在他看来,长孙安业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回到宫中,长孙氏若无其事地和孩子们说了会话,就把他们打发了,然后坐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树发呆。 李承乾等人远远地瞧见了,忍不住问长孙冲:“你到底怎么跟阿娘说的,她还救不救三舅舅?” 长孙冲犹豫了一下:“当时姑姑没有骂我,应该是认同了我的话,我想她应该不会向陛下求情了。” 听见这话,李承乾等人心中稍安。 不久之后,长孙无忌班师回朝,王庾和他先进宫向李世民汇报平叛之事。 李世民很高兴,狠狠地称赞了王庾一番。 王庾瞥了眼垂着头看不出情绪的长孙无忌,笑着对李世民说:“陛下,其实我之所以转道去幽州,是因为长孙总管请我去的。” 长孙无忌心中惊讶,不动声色地看向王庾。 “他派人传口信给我,说我从云州出发没多久,离利州近,不如转道北上,调遣附近州县的兵马拦截李孝常。 “我想着长孙总管从长安出发,确实远了点,就答应了。 “所以,这次平定叛乱的最大功臣不是我,而是长孙总管。” 王庾说完,笑眯眯地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总管,你就不要谦虚了,若不是你传口信给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长孙无忌瞬间明白了王庾的意图,她这是为了皇后向他示好。 既然她主动示好,他又怎会不识趣? 长孙无忌做出一副谦虚的态度:“长公主不必自谦,此次平叛本就是你的功劳。” 王庾谦让。 长孙无忌再谦让。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李世民哈哈笑道:“你们都不必自谦,此次能平定叛乱,你们都是功臣,都有赏。” “多谢陛下!” 谢恩之后,王庾又道:“陛下,李孝常造反,自知死罪难免,就胡乱攀咬朝廷中人。 “在我审问他的时候,他竟然攀咬长孙总管和薛国公,我已将证据交给了长孙总管。 “还有去年李靖受伤一事,我也把查到的证据交给了长孙总管,待会儿就由长孙总管一并向您汇报吧。” 接着,王庾不顾长孙无忌震惊的眼神,向李世民告退:“我去看看阿耶,就先告退了。” “去吧。”李世民挥了一下手。 在王庾离开之前,长孙无忌压低声音,对王庾说了一句“多谢”。 王庾无声地笑了 第1104章如此不孝 踏着夕阳的余晖,王庾来到了千秋殿。 守在门外的内侍远远地看见王庾,连忙朝殿内喊道:“太上皇,晋阳长公主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躺在摇椅中闭目养神的李渊伸出手:“快扶我起来。” 岳郁还未动作,门口就传来了王庾的声音:“阿耶,我回来了。” 随着尾音落下,王庾已经来到了李渊面前,蹲在摇椅旁,冲李渊甜甜一笑:“阿耶!” 这一声“阿耶”瞬间让李渊红了眼眶,他轻轻地拍了拍王庾的手背,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完,李渊又吩咐岳郁:“扶我起来。” 王庾伸手阻止岳郁,对李渊说:“阿耶身体不舒服,还是躺着说话吧。” 说话间,她已经将手指搭在李渊的手腕上,凝心静听。 “阿耶,你这”王庾皱起了眉头。 李渊心中一紧,咳嗽了两声,忐忑地问:“怎怎么了?是不是太严重,没的救了?” 王庾垂眸,声音低沉:“额阿耶这病确实很严重,我看这千秋殿不适合养病,阿耶必须换个地方休养方能痊愈。”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整日呆在这里心慌气闷。”李渊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手轻抚胸口顺气。 他脸色苍白,说话气息不足,动作迟缓,显得非常虚弱。 王庾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阿耶,是我不孝,没能好好照顾您。 “我看永安宫修建得差不多了,不如我跟二兄说,让您先搬进永安宫吧。” 李渊神情一滞,随后他似有似无地瞥了眼站在旁边的岳郁。 岳郁忙上前,对王庾说:“长公主,虽说永安宫修建得差不多了,但刚修建好的宫殿不适宜居住。 “太上皇身体弱,又病了这么久,实在是不适宜去永安宫休养。” 王庾仰头看他,神情忧急:“那怎么办?” 岳郁沉默了。 “啊,我想到了。”王庾拍了一下脑袋,道:“阿耶,不如您去仁智宫吧,那里景色宜人,清幽雅致,最适合养病了。” 李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去。” 王庾立马反应过来:“阿耶恕罪,我忘了您不喜欢仁智宫,那就不去仁智宫。 “额再让我好好想想。” 王庾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自从那一年仁智宫上演了“太子谋反”的戏后,李渊就再也没去过仁智宫。 殿内安静了一阵,王庾苦恼地低吼了一声:“啊,我想不到,阿耶,不如您去我府中住吧。” 李渊:“” 这个臭丫头是真想不到,还是故意不说? 李渊再次将目光投向岳郁,但只短短一瞬,他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岳郁顶着威压,只好再次开口:“太上皇,长公主,我觉得云中是个不错的地方” 听见这话,王庾惊愕地看向岳郁。 李渊也做出一副惊愕万分的表情,但实则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威胁。 岳郁垂下头,继续说:“长公主,我看不如让太上皇去云中休养吧,那里有您在,太上皇天天看着您,心情愉悦,病自然就好得快。” “噢~原来阿耶是许久未见我才得的心病啊。”王庾恍然大悟,感动得热泪盈眶。 李渊撇开脸,不看王庾,似是难过,又似是难为情。 岳郁重重地点头,越说越顺溜:“可不是嘛,自从陛下登基后,太上皇不用上朝,不用处理政事,人就闲下来了。 “虽说含饴弄孙也不错,但日子长了,您又不在长安,太上皇就憋得慌,越发想念您。 “这不,就憋出病来了。 “每每想到您要在云中呆三年,太上皇就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好,您看,太上皇都瘦了一大圈了。” 王庾点头附和:“是的,阿耶瘦了很多。” 接着,岳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跟王庾说起了这段时间太上皇过的日子,那真是凄惨无比,思念女儿成疾 王庾听得眼泪汪汪,但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掉不下来。 最后,岳郁小心翼翼地说:“长公主,太上皇若是还呆在宫中,恐怕这病好不了了要不,您去跟陛下说说,让太上皇跟您去云中吧?” 王庾习惯性地像刚才一样点头。 见状,李渊和岳郁大喜。 然而下一刻,王庾擦了眼泪,连连摇头:“不行。” “为何不行?”李渊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李渊就意识到声音太有力了,又假装虚弱咳嗽了两声。 岳郁接道:“长公主,为何不行?” “因为阿耶身体不好啊。”王庾一本正经地解释:“此去云中几千里路,阿耶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赶路?” “我能坐起来。”李渊立刻直起上半身。 王庾又摇头:“不行,阿耶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是受不住马车颠簸的。” “谁说我没有?”李渊撑着扶手站起来,在殿内走了几步。 王庾叹气:“还是不行,阿耶您这身体只能勉强走几步路,肯定撑不到云中。 “到时候您在中途病倒了,二兄会治我的罪。” 见王庾还是不肯答应,李渊急了:“谁说我很勉强?我的身体很好,别说坐马车,就算是骑马我也能骑到云中。” 说着,他双手握拳,用力地挥了几拳,又踢了几脚。 王庾站起来,围着李渊转圈:“阿耶,您这几拳虎虎生风,这脚法也颇有大家风范,我看那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不敌您十之一二。” 李渊唇角上扬,心里飘飘然。 “阿耶,没想到我一回来,您的病就好了,还恢复得如此好,看来,您不用出宫休养了。” 李渊刚上扬的唇角瞬间僵硬,往上飘的心从空中摔下来,碎成两瓣。 他瞪着王庾,咬牙切齿:“臭丫头,一年不见,你竟如此不孝?” “一年不见,阿耶倒是演技见长,竟然瞒过了二兄。”王庾淡淡道。 李渊的表情很复杂,既恼怒又很得意,要笑不笑的模样,看得王庾忍俊不禁。 王庾搬了个小杌子坐下:“阿耶,您要想出宫玩,直接跟二兄说就是了,装病可不好。” “太上皇,我早就说了您瞒不过长公主的。”岳郁低声道。 李渊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露出了破绽。” 岳郁:“” 对,都是他的错。 李渊气呼呼地坐进躺椅里:“我提了几次,但那个臭小子拒绝了,说什么宫外太危险。 “哼!宫外有什么危险的?想当年,老子从洛阳到晋阳,又从晋阳到长安,经历了多少风浪,多少凶险,还不是一样走过来了。 “我看那个臭小子自从当上了皇帝,就越发蛮横独断,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也不给我尽孝。 “那个忤逆子” 第1105章约法三章 李渊越骂越来劲,唾沫横飞,表情愤怒。 王庾听了一阵,趁李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悄悄地问岳郁:“陛下是怎么惹怒太上皇的?” 岳郁犹豫了一下,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政令。” 见李渊看过来,岳郁连忙站好,垂眸看脚下。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李渊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他们二人。 王庾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当然是帮着您骂二兄啊。” 李渊眉毛高挑:“你们有胆子骂皇帝?我不信。” “在您面前,哪有什么皇帝,只有李二郎。您说他不孝,有何骂不得?”王庾义正辞严。 李渊:“” 这话中听,李渊心里舒坦多了。 王庾见他心情好了点,就温声道:“阿耶,其实吧,二兄也没做错,他颁布的那些政令都是有利于百姓,有利于江山” “你的意思是我从前做错了?”李渊吹胡子瞪眼。 王庾不慌不忙道:“您当然没有做错,只是时移势迁,政令也该随着变化。 “一味地墨守成规,是不能壮大唐国的,您若是出去体察一下民情,您就会知道二兄的政令到底是对还是错。” 李渊琢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去云中?” 王庾心中很无语,这哪跟哪? “不,我没这么说。” 李渊立即反驳:“你有这个意思。” “不,我没有。” “你不答应,我就告你不孝。” 听见这句威胁,王庾忍俊不禁:“那您是准备去京兆府告我呢?还是去宗正府告我?” 李渊一掌拍在扶手上:“我还用得着去那样的地方?只要我颁旨宣告天下,你对我不孝,你就会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做官?” 王庾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我就不做官了,正好闲下来去游山玩水。” “你”李渊气得火冒三丈。 他连皇宫都出不去,这个臭丫头居然还想去游山玩水? 不孝女! 突然,李渊眼神流转,露出悲伤的表情,叹道:“唉,罢了,不去了,就让我老死在宫中吧。 “早知道我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这么不孝,当初我就不该退位,让二郎大赦天下。” 王庾苦笑,败下阵来:“阿耶棋高一着,我认输。” 李渊顿时露出笑来:“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王庾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 王庾刚起了个头,陈山就出现在殿门外。 “奴给太上皇和晋阳长公主请安。” 听见这个声音,李渊闭上了双眼,不想搭理陈山。 王庾扫了李渊一眼,冲门外喊道:“进来吧。” 陈山垂着头弓着腰走了进来,不敢抬眼看人:“启禀太上皇和晋阳长公主,陛下今晚准备了家宴,还请太上皇和晋阳长公主一同前去。”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依然是王庾在说话。 陈山施礼告退。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渊才睁开眼睛,继续刚才的话题:“臭丫头,你居然要跟我约法三章?” “没错。”王庾点了点头:“若是阿耶答应,我就说服陛下让您跟我一起去云中。” 李渊犹豫了一下:“你先说说看。” 只要不是太过分,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于是,王庾缓缓说道:“第一,随同您去云中的人,您可以先拟个名单给我,但这个名单只供我参考,最后谁能去,必须由我决定。 “第二,离开皇宫后,一切都得听我安排,您有要求可以跟我提,我会在保证您安全的基础上,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第三,不管在何时何地,您都不可以用太上皇的身份逼迫我。当然,您可以用父亲的身份压我,但我听不听就不一定了,毕竟我是不孝女。” 李渊:“”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记仇。 “你这三个条件很苛刻啊” “那阿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默了默,李渊终是咬牙道:“我答应。” 王庾笑了笑,对岳郁说:“去拿笔墨纸砚过来。” 李渊横眉一竖:“你还要立字据?” “嗯。” “臭丫头!”李渊气得拍椅子:“我乃太上皇,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你竟敢怀疑我?” 王庾上前,轻拍他的背:“阿耶别生气,我知道您肯定不会反悔,这立个字据啊,就是以防万一,这样我也有底气去跟二兄谈。” 听到最后那句话,李渊瞬间没了脾气。 父女二人立下字据后,王庾收好自己的那一份,站了起来:“家宴要开始了,阿耶,我们走吧。” “我的病还没好,不去。”李渊哼道。 王庾:“行吧,那您保重身体,等我的好消息。” 宫门口。 林郅悟伸长了脖子,频频往里看:“怎么还没来?天都快黑了。” 文泽劝道:“主子,晋阳长公主刚回长安,还有很多事要向陛下禀报,估计今晚会歇在宫里,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啊,主子,我们回去吧,晋阳长公主忙完了,就会来找您的。”二虎跟着劝道。 对于二人的相劝,林郅悟充耳不闻。 “来了。”看见前方熟悉的人影,林郅悟面露喜色。 看着看着,林郅悟脸上的笑就凝固了:“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小庾儿呢?” 杨毛面露不忍,没有回答。 王康达回道:“启禀平国公,陛下在宫中举行家宴,长公主命我们前来跟您说一声,长公主今晚会留宿宫中,让您先回府。 “等明儿事一了,她就去您府上看您。” 林郅悟的表情顿时变得失望,他黯然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第二日,林郅悟请了一天假,早早地在府中等候,并命人去宫门口守着。 王庾用完早膳,就去各个宫里走了一圈。 中午,李世民、长孙氏、王庾以及长孙氏的几个孩子在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后,李世民单独留下了王庾。 “阿耶的身体怎么样?”李世民递过去一杯热茶。 王庾接了:“额就那样吧。” “是没病吧。”李世民说这话的语气很肯定。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李渊装病,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为了顾及李渊的面子吧。 王庾很欣慰,至少现在的李世民对李渊还有很深的父子情,“嗯,阿耶确实没生病,他就是在生你的气。” “我知道。”李世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过就是废除了他之前下的政令,让从前所有被迫还俗的出家人回到寺院和道观,一切恢复旧制罢了,他就把我叫去,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还有算了,不说了,后来他想去洛阳,我没有答应,他就生病了。” 最令人无奈的是父亲不肯见他,弄得朝臣们猜测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孝的事。 王庾计上心头,缓缓说道:“阿耶固执,你当面跟他说,他肯定不会理解,不如让他出去看看。 “只要他看到在这些政令实施后,百姓富足安康,江山稳固,四海升平,他就会理解你的。 “否则他心中憋着怒气,日子久了,不仅会伤了你们之间的父子情,还会伤了他的身体。 “阿耶年纪大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悦,健健康康地安享晚年。”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你是说送他去洛阳?” 王庾摇头:“不,去云中,我来保护阿耶” 第1106章 三日之期 出宫之前,王庾还去见了袁天罡。 “师父,我三日后就要回云中,您跟我一起去吗?” 袁天罡有点心动:“我倒是想离开长安,但前段时间我向陛下提出致仕,陛下并未答应。” 王庾想了一下:“您想致仕的话,陛下肯定不会应允,但如果您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陛下应该会答应。” “真的吗?”袁天罡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您去云中的话,我有把握说服陛下,因为太上皇要去云中。”王庾笑盈盈道。 袁天罡面露惊讶,稍稍琢磨就知道了她的打算,“陛下若是答应,我就去收拾东西。” “行,我现在就去跟陛下说。” 于是,王庾又跑去见李世民。 没过多久,王庾派人告诉袁天罡: “陛下同意了,太史令这两天就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长公主来接您。” 袁天罡欣喜不已,开始着手准备出行事宜。 而李渊在见完李孝常之后,就一直在殿内等王庾,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王庾,直到内侍向他禀报:“太上皇,晋阳长公主出宫了。” “出宫了?”李渊皱着眉头,很是生气:“她回府了?” “不是,晋阳长公主去平国公府了。”内侍将早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李渊。 闻言,李渊怒气更盛:“这个臭丫头,我在这里等她的消息等了半天,她却去看林大郎那个臭小子?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尽往外拐” 内侍不敢出声,垂着头,假装没有听到。 “你下去吧。” 岳郁走进来,先是打发了内侍,然后走到李渊面前,低声禀告:“太上皇,好消息。 “刚才晋阳长公主府的王长史来传话,说是长公主让您今天拟好随行人员的名单,宵禁之前送去她府上。” 李渊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二郎答应让我去云中了?” 岳郁笑容满面地点头:“是的,晋阳长公主说服了陛下,陛下答应了。” “好,太好了,他们兄妹二人还算有点良心。”李渊笑得合不拢嘴,终于夸了夸李世民和王庾,也不计较王庾抛下他去看未婚夫的事了。 “去,拿笔墨纸砚过来,我说你写。” 还没到平国公府,王庾远远地就看见林郅悟等在府门前,心头一暖,让大全加快了速度。 马车还未停稳,王庾就跳了下来,冲林郅悟露出了笑容:“等很久了吧?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郅悟本想发几句牢骚,掌握主导地位,谁知一见王庾的笑脸,心中的牢骚顿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心疼和欢喜。 “这次平叛是不是很辛苦?你看你都瘦了。” “不辛苦,我没有瘦,阿耶还说我胖了呢” 两人边说边往府里走。 王庾在平国公府呆到了宵禁,临走之前,林郅悟依依不舍:“不如我今晚去你府中吧。 “陛下也真是无情,怎么就不能让你在长安多留几日呢?” 他一边抱怨一边送王庾出门。 王庾解释道:“云中平定才一年,事情本就多,我又因为平叛耽误了时间,再不回去恐怕生乱。 “陛下能给我们三日时间,已经算不错了。” 林郅悟愤愤然:“哪有三日时间?他就给了我一天假。” 王庾停下脚步,笑望着他:“我出宫前替你向陛下请假了,在我离开长安之前,你不用去军器监,可自由安排。” “真的?”林郅悟大喜:“那我这几天都要跟你在一起。” “好。”王庾笑着答应。 见王庾答应了,林郅悟立刻吩咐泽:“去帮我收拾几件衣物,我现在就搬去小庾儿府中住。” 王庾:“” 这小子是不是理解错她的意思了? 泽瞥了眼脸色难看的王庾,小声提醒林郅悟:“主子,您跟晋阳长公主还没成亲,您不能去公主府住。” 就算成了亲,那也应该让晋阳长公主来平国公府住,这样方能彰显一家之主的地位。 林郅悟不知道泽在为他将来的地位担忧,他只想抓住一切时间陪着王庾。 “我和小庾儿不讲究这些,去收拾东西吧。” 王庾凉凉开口:“不,我讲究。” “” 林郅悟露出了伤心的表情:“我们又不是” 他们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讲究什么? 王庾倾身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今晚要是去了我府中,陛下会收回你的假期。” 林郅悟瞬间没了脾气,他不能因小失大。 “好了,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城外别庄呆两天。” 城外别庄? 二人世界? 林郅悟笑出了声:“嘿嘿,好啊。” 谁知第二天,他和王庾到了别庄之后,才发现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别庄上不止他和王庾两个人,还有苏定方夫妻,李德謇夫妻、段志玄夫妻、罗士信夫妻 尽管都是成双成对,但是他们真的很碍眼。 王庾看见林郅悟的表情,心里偷乐,嘴上安慰他:“我不叫他们来,陛下不会答应让我们来别庄。” 顿了顿,王庾靠近他耳边说:“他们只有一天假期,今晚就回去了。” 今晚就回去? 那他和王庾今晚和明天就是独处了? 想到这里,林郅悟心里美滋滋的,再看李德謇等人就顺眼多了:“诸位,我带你们去看看练武场吧,那里的东西都是我精心打造的” 三日后,林郅悟去送王庾,却发现队伍很庞大,除了做普通护卫打扮的玄甲军,还有李渊、万氏、袁天罡、张神医、崔知悌 他心中泛起了酸涩,“小庾儿,你怎么没告诉我太上皇也会跟你去云中?” 王庾解释道:“太上皇去云中这件事并未对外宣称,你知道了也不要跟别人说。” “我又不是别人,你为何事先不告诉我?难道你怕我泄密?”林郅悟阴沉着脸质问王庾。 “唉,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别人,只是我怕告诉你,你会是现在这样。” 王庾指了指他的脸。 林郅悟顿时反应过来,冷声道:“既然你能带太上皇去云中,为何不能带我去云中?” “为何要带你去?” 不知何时,李渊站在了他们背后:“我是小庾儿的父亲,不带我去,难道带你这个未婚夫去吗?” 末了,李渊一甩袖子,训斥道:“还没成亲就一起出行,成何体统?” 林郅悟:“” 王庾默默地往后退,远离是非之地。 “出发!” 李渊不容拒绝地下达命令。 众人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翻身上马,动作十分迅速。 王庾挤出笑容冲林郅悟挥了挥手,又做了个写信的手势,才走向自己的白马。 刚要上马,王庾就被李渊拽了下来:“风这么大,骑什么马?跟我坐马车。” 王庾瞥了眼静止不动的树叶:“” 望着远去的马车以及漫天的尘土,林郅悟满心酸涩 第1107章 大郎点拨 对于父亲的离开,李世民最初的感觉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移开,心情无比轻松。 然而只过了两天,李世民就开始担忧了:父亲在外面住得习惯吗?吃得习惯吗?小庾儿有没有尽心保护父亲 长孙氏看在眼里,劝慰李世民:“陛下就算不相信小庾儿,也该相信你自己,除了让玄甲军随行保护太上皇之外,你还传令各州县,暗中保护晋阳长公主一行。 “防护如此严密,太上皇肯定会平安抵达云中。 “何况,除了我们几人,无人知晓太上皇离开了皇宫,小庾儿又威名在外,不会有人打他们主意。” 再者,李孝常和王君廓谋反被抓,足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有异心的人,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动叛乱,也不会有人敢去招惹王庾。 李世民想了想,觉得妻子的话很有道理,不禁苦笑:“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陛下只是关心则乱。”长孙氏笑盈盈道。 李世民怔住了,好像自从他当上太子之后,他对父亲的感情就回到了年少时期,心中再也没有对父亲偏袒长兄的怨气 殿内沉默了一会儿,李世民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长孙安业?” 长孙氏垂眸,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陛下应该和朝臣商议。” 说完,施礼欲退下。 “等等” 李世民叫住了她:“我不是同你说政事,这是家事,你可以畅所欲言。” “陛下此言当真?”长孙氏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李世民。 “自然当真。” 闻言,长孙氏“噗通”跪下:“那我就斗胆请求陛下,饶恕我三兄的死罪。” 李世民被长孙氏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扶她:“你我多年夫妻,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实在不必如此。 “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定会答应你。” 长孙氏顺势站起来,红着眼眶道:“我知道,但三兄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是没脸开口” “无妨。”李世民拥她入怀,轻抚她的背:“我答应你,赦免长孙安业的死罪。” “多谢陛下” 第二天,长孙氏正在处理宫务,长孙无忌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你们都退下。”长孙无忌命令道。 桑中看向长孙氏,见长孙氏点头,她才带着宫人们退出大殿。 “兄长怎么来了?快坐。”长孙氏笑脸相迎。 长孙无忌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在最近的椅子上:“你为什么要帮长孙安业向陛下求情?” “他是我们的三兄啊。”长孙氏一脸无辜地望着长孙无忌,似是不理解长孙无忌问出这样的问题。 看见长孙氏这副模样,长孙无忌更生气了:“可是他曾经把我们赶出了家门,他当初就说了,他不是我们的兄长。 “既然他不是我们的兄长,你大可不必为他求情。 “何况,他犯下的是死罪,死有余辜。” 长孙氏知道他对长孙安业的怨念很深,温声细语地劝道:“兄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三兄已经知道错了。 “再说,他之前也跟我们道过歉,你就不要再怪他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亲兄长,这么多年,我们也该放下从前的恩怨了” 长孙无忌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你别忘了,当初我们被赶出家门,受了多少苦才到舅舅家,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拿当年的事对我们指指点点。 “他不是我们的兄长,是我们的仇人,他该死。” 面对怒火滔天的兄长,长孙氏感到很无奈,她耐着性子继续劝:“兄长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应该感谢三兄。” 长孙无忌怒气一滞。 “正是因为三兄当年把我们赶出了家门,我们才能寄居在舅舅家,你才能认识陛下,我才能嫁给陛下。 “因为三兄当年的举动,我们才有今日的境遇,如此说来,三兄是帮了我们。” 长孙无忌听了后,怒斥:“一派胡言,你我有今日的境遇,全仰仗舅舅,也是我们自身努力所得,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休得为他开脱。” 唉 长孙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他们今日的一切跟长孙安业没有关系,她就是想要化解他心中的仇恨,才如此说。 谁知,他还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长孙氏很惆怅:“兄长,我不是为三兄开脱,我只是不想你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三兄虽然与李孝常勾结,但他还没有做出谋逆之举就被发现了,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陛下若是真心想要他死,就绝不会问我的意见。 “可见,陛下是想饶恕三兄的死罪,你若是一意孤行,坚持劝陛下赐死三兄,就只会落人口实。 “既然如此,你何不顺势而为,替三兄求个情,也能全了手足之情?” 长孙无忌一掌拍在椅子上:“要我替那个畜生求情?不可能。” “兄长!” 长孙氏终于忍不住,怒道:“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我无情?”长孙无忌用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望着长孙氏。 随后,他又自嘲地笑了:“呵呵,我无情?对,我是无情。” 说完,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长孙氏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神情中透着深深的疲惫。 看见长孙无忌从殿内出来,凌启急忙迎上前:“阿郎,您怎么跟皇后吵起来了?”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多不好。 “哼!”长孙无忌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往外冲。 出了永安门,迎面就撞上了林郅悟。 “长孙大将军?” 林郅悟好奇地看着一脸怒容的长孙无忌:“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长孙无忌是此次平叛最大的功臣,正得皇帝器重,谁敢招惹他? “平国公看错了,我没有生气。”长孙无忌收起怒容,淡淡回道。 林郅悟转而看向凌启。 凌启却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林郅悟琢磨了一下最近朝堂上的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大将军莫不是为了这次牵扯进叛乱中的长孙氏族人烦恼吧?” 长孙无忌眼神闪烁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这有什么好烦恼的,他们犯下的罪,自有国法惩治。” 睁眼说瞎话。 林郅悟没有错过长孙无忌的眼神,心中一动,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吧,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有时候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思考,换一种思路你可能就会得到解决之法。” 思维?思路? “平国公,你到底想说什么?”长孙无忌满脸疑惑。 林郅悟想了想,“这样跟你说吧,就好比你们去打仗,遭遇强敌,正面攻击肯定会输。 “但你若是从侧面,或者从后面,又或者声东击西总有一种办法能赢得胜利。” 见长孙无忌还是满脸疑惑,林郅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傻子”,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嘀咕”:“死刑有什么可怕的,流放才恐怖,毕竟路途迢迢,天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长孙无忌眼睛一亮 第1108章 准备迎接 长孙无忌心中打定主意之后,第二天私底下求见了李世民。 “陛下,按照国法,我三兄犯下谋逆大罪,本该斩首,但皇后心软,又加上我三兄的行为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才跟您求情。 “她既是皇后,也是我的妹妹,她开了口,我也不能与她作对。 “还请陛下看在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怪罪皇后,也请陛下饶恕我三兄的死罪,改为流放吧。” 李世民很惊讶:“辅机,你不是很恨长孙安业吗?怎么今日为他求情了?” “唉——” 长孙无忌深深地叹了口气:“皇后说得对,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该放下从前的恩怨了。” “你能放下过往的恩怨,我替你感到高兴。”李世民神情动容。 他和长孙无忌不仅是君臣,也是亲人,更是知己好友,看到长孙无忌放下心中的仇怨,自然替他开心。 长孙无忌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觉得应该把长孙安业流放到哪里?”李世民开始跟长孙无忌商量细节。 长孙无忌垂下眼眸,声音无波无澜:“但凭陛下做主。” 与李世民商议完政事之后,长孙无忌去见了自家妹妹。 “昨日我回去之后,想了一晚上,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放下从前的恩怨了。” 长孙氏讶然:“兄长,你” “我刚才去见了陛下,为三兄求情免去死罪,改为流放,陛下已经同意了,不日就会结案。” 听了长孙无忌的话,长孙氏由讶然转为激动,她哽咽道:“兄长能想通,我很高兴。” 长孙无忌露出温暖的笑容,又跟长孙氏道歉:“昨日我说话有些重,伤了妹妹的心,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兄长言重了,是我的错。” 两人互相道歉,心中再无嫌隙。 三日后,李世民宣布了这次叛乱的处置结果:叛贼李孝常、王君廓、刘德裕、元弘善等人被判处死刑,其家财充公,男丁处死,女眷没入掖庭。 长孙安业流放巂州,长孙顺德因与李孝常来往,受到牵连,被罢免了所有官爵。 这一日,长孙安业被流放出京,凌启奉命前去送行。 他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塞到官差手中:“此去巂州路途遥远,一路上还得麻烦诸位官爷多加照拂。” 官差一双眼珠子黏在钱袋子上,手指暗地里捏了一把,然后迅速收起来,笑眯眯地说:“我们明白,请皇后和长孙大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拂长孙三郎。” “那就多谢了。”凌启客气地道谢。 送走了长孙安业一行人,凌启背后突然出现了数十名壮汉。 “认清楚了吗?” “认清楚了。” 凌启盯着长孙安业越来越远的背影,目光阴狠:“阿郎吩咐了,等过了巴州就动手,做干净点,不要让人察觉。” “是。” 数十名壮汉身形一动,朝着前方人群追去。 惩罚完了,李世民开始论功行赏,长孙无忌居头功,改任吏部尚书,进封齐国公。 王庾等人也皆有封赏。 不久之后,李世民翻阅功臣图,见到长孙顺德的画像,想起他往日功劳,就派陈山去探望长孙顺德。 陈山回来禀报,说长孙顺德终日以酒浇愁,浑浑噩噩,十分颓废。 李世民心有不忍,想到长孙顺德只是与李孝常在长安有所来往,并没有证据证明长孙顺德参与了叛乱。 于是,李世民下旨恢复了长孙顺德的爵位和食邑,并任命他为泽州刺史。 又过了一段时间,长孙氏收到消息,说长孙安业在流放途中逃跑,不知所终。 而李渊出了长安后,就让王庾把所有的得力属臣派去云中,协助王康达处理云中事务,他和王庾则在玄甲军的保护下,一路走走停停,游玩到了云中。 到了云中,王庾每日处理完公务,就会陪着李渊到处去游玩,两人在数月之内就走遍了整个云州。 后来,李渊见云州安定,就让王庾把事情交给下属去做,两人离开云州,开始四处游玩。 如此潇洒地过了两年,王庾三年任满,李世民一纸诏书将她召回长安。 王庾回京在即,林郅悟立刻将成亲一事提上日程。 “哎,你这修剪得不对,小庾儿喜欢个性一点,不喜欢这么圆润普通的。” 林郅悟看见花匠把树枝修剪成橘子形状,立刻指出。 花匠拿着大剪刀,很是为难:“郎君,什么叫个性?不如您把它画出来,我照着修剪吧。” 这样跟他说,他凭空想象,真的很难达到郎君的要求。 “额好吧,你先去干其他的,等我画出来你再修剪。” 林郅悟上前,示意花匠走开,然后围着树一边看一边琢磨该修剪成什么样子。 想好以后,又继续往前走。 正走着,就看见一个护卫捧着灯笼往地上倒去,他连忙冲了过去:“小心。” 二虎比林郅悟快,身形一闪,就到了护卫身边,及时扶住了护卫的身体。 “幸好没摔坏。” 护卫以为林郅悟说的是幸好他没有摔伤,心里正感动着,就见林郅悟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拿走灯笼,又小心翼翼地检查灯笼。 检查完了,林郅悟轻轻抚摸灯笼,一脸庆幸地说:“幸好没摔坏,不然我给小庾儿准备的惊喜就没了。” 护卫:“” 给晋阳长公主准备的惊喜,肯定不是他这个大活人,那就是那盏灯笼了。 原来郎君不是在意他,而是在意那盏灯笼,真是太伤心了。 “你怎么了?走得好好的,怎么往下倒?”二虎问。 终于有人关心自己,护卫感动不已:“没事,就是这几天太忙了,没休息好,一时头晕罢了。” 闻言,二虎幽怨地看向林郅悟:“主子,您听听,连府中护卫都撑不住了,您就不能消停些吗?” 林郅悟怒瞪过去:“什么消停?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自己享乐,我这是为了迎接你们的女主人,特意改造府邸,给她制造惊喜。 “你们不是常说府中没有女主人不像话吗?等我把小庾儿迎娶进府,你们的亲事就有着落了。 “为了这个,你们也该主动一点,不要等我催你们,你们才做。” 两人听了这话,不好意思起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晋阳长公主府中婢女的俏脸。 看见他们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林郅悟心中涌起了愧疚,“咳咳二虎,你去传话,让大家都停下来休息,今日就做到这里,明日再继续。 “另外,去天香楼订几桌酒席,随便点,今晚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听见这话,周围的仆人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第1109章 突发情况 自从林郅悟改变主意,开始张弛有度地改造之后,府中的人就更有干劲了。 林郅悟站在院子里,看着众人精神抖擞地干活,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脸,开始憧憬王庾住进来的生活。 “主子,中郎将来了。”文泽走到林郅悟身边,向他禀报。 “表兄来了?快请。” 林郅悟很开心,连忙吩咐仆人去准备热茶糕点等物。 苏定方一进院子,就看见林郅悟从石凳上站起来,冲他挥手:“表兄,这里。”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苏定方在林郅悟对面坐下,好奇地扫视周围忙碌的仆人以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郅悟“嘿嘿”笑出了声,面含得意:“这不是要成亲了吗,我就让人好好收拾一番府邸,也好给小庾儿一个惊喜。” 苏定方神情一滞,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看见苏定方的表情,林郅悟觉得很奇怪,要是往常,表兄不夸奖他,肯定也会调侃他一番,今天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表兄,你怎么了?是我把府邸布置得太难看了吗?” 苏定方见林郅悟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你布置得很好看,小庾儿她肯定会喜欢。” “我也这样觉得。”林郅悟眉飞色舞。 苏定方扯开嘴角,冲他笑了笑。 然而他的笑太过勉强,还带着一丝苦涩,林郅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表兄,是不是陛下不同意我挑的日子?” 收到王庾即将回京的消息后,林郅悟就请表嫂陈青莲去和皇后商议他与王庾的亲事。 他父母早逝,亲人只有表兄苏定方,所以只能请表嫂出面与皇后商议。 他知道这里的风俗,就请人在王庾回京后的日子里挑了个最早的日期,想早日迎娶王庾。 但看苏定方现在的神情,似乎亲事不顺。 林郅悟顿时就急了:“表兄,你快说啊。” “唉”苏定方叹了口气,只能将实情告知:“大郎,你别着急,先听我说。 “刚才陛下收到从云州来的消息,说是张神医突染恶疾,去世了。” “什么?”林郅悟惊得碰倒了石桌上的杯子。 杯子骨碌着滚下石桌,苏定方长手一伸,及时接住了杯子,轻轻地放在石桌上。 “那小庾儿她” 林郅悟神情黯然,小庾儿肯定很伤心。 苏定方缓缓说道:“张神医留下遗言,说想回故土,葬在益州,所以小庾儿如今正在去益州的路上。 “等办好了张神医的丧事,小庾儿就会回长安,不过” 林郅悟又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不过,小庾儿说了,张神医没有子女,她身为张神医的徒弟,必须为张神医守孝,至少一年” “这是应该的。”林郅悟很理解王庾的心情,也赞同她的举动。 下一刻,他脸色僵硬:“这么说来,我和小庾儿的亲事又要往后推迟一年?” “没错。”苏定方同情地看着林郅悟,“陛下已经同意了,所以” 苏定方轻轻地拍了一下林郅悟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郅悟微微笑道:“我没事,三年我都等了,还怕再等一年吗? “不就是一年嘛,我跟小庾儿一起守孝。” 见状,苏定方心中稍安,又与林郅悟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离去。 文泽小心翼翼地问:“主子,那我们还继续改造府邸吗?” “当然要继续。”林郅悟目光坚定,但在触及那些鲜艳的绸带之后,吩咐道:“把红色全部摘下,换淡雅一点的。” 四个月后,皇家狩猎场。 绿树成荫,众少年手持弓箭,骑在高头大马上,各个摩拳擦掌,准备一较高下。 李承乾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举起手中大弓,高声道:“诸位,拿出你们的真本事,今日谁若是夺得第一,不仅是我,陛下也会有重赏。” 众少年大喜。 长孙冲露出明朗的笑容,意气风发地喊:“太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承乾看了过来,扬了扬下巴:“今日谁谦让谁就是龟孙子。” “好,谁谦让谁就是龟孙子。”众人齐声高喊。 李承乾很满意,扬手一挥:“出发。”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李元景和李泰就率先冲出了队伍,一跃跑到了最前面。 李承乾被激起了胜负心,扬鞭一挥,就往前追。 其他人不甘落后,使出浑身解数努力追赶。 跑着跑着,李承乾见李元景和李泰冲进了右边的林子,顿时放慢了马速。 他常年在这里狩猎,很清楚右边林子里的猎物没有左边林子多,他们比的是猎物的大小和多少,当然进左边林子的胜算更大。 想到这里,李承乾驱使马儿,往左边林子驰去。 长孙冲想也没想,就跟着李承乾进了左边的林子。 虽然他是来比赛的,但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太子。 后面的人兵分两路,大多数人跟着李元景和李泰进了右边的林子,其他人则跟着李承乾进了左边的林子。 “来了,来了。” 看见猎物在林中穿梭,众人欣喜不已,纷纷挽弓搭箭,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李承乾瞄了眼中箭的兔子,眸中浮现出鄙夷,这么小的猎物,他看不上,他要猎就猎野猪和鹿。 “太子,有野猪。”侍卫指着前方,惊喜地叫道。 李承乾立刻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果然有一头野猪,不过因为受到惊吓,它正奋力往林子深处逃跑。 “追。”李承乾策马狂奔,做好射箭的准备。 不过数息功夫,李承乾一人一骑就进了深林,没了踪影,吓得后面的侍卫拼命往前追。 “太子,您慢一点,这是在林子里,不能跑太快” 长孙冲见状,加快了马速,并吩咐身边的护卫:“你们不用管我,赶紧去保护太子。” 护卫知道事情的轻重,道声是就加速去追李承乾。 但李承乾骑的是皇帝赏赐的骏马,亦是皇帝的爱马,其奔跑速度非一般骏马可比,不过片刻,李承乾就将他们甩掉了。 “这回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离野猪越近,李承乾就越兴奋,他迫不及待地瞄准野猪,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咻——” 箭矢与野猪擦身而过,落在草丛中。 “再来。” 李承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再次挽弓搭箭。 “咻——” 这一次,箭矢射中了野猪的身体。 但是,野猪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后疯狂地扭动身体,朝着李承乾狂奔而来。 李承乾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勒停马儿,迅速从箭篓中取了三支箭。 三箭齐发,皆射中野猪要害。 “嘭!” 野猪轰然倒地。 “太好了,我赢定了。”李承乾高兴得挥拳。 然而下一刻,他座下的骏马突然扬起前蹄 第1110章 都别想活 “吁吁——” 骏马嘶吼着扬起前蹄,马身近乎笔直而立。 “你怎么了?” 李承乾死死地握着缰绳,紧抱骏马,并不断轻抚马脖子,安抚马儿。 然而骏马就像是发了疯似的,没了平日里的乖顺,不停地旋转身体,想将马上的李承乾甩下去。 在尝试无果之后,骏马开始毫无章法地狂奔。 “快停下,停下” 李承乾安抚失败,只好死死地抱着骏马,以防自己从马上摔下来。 “太子殿下——” 当东宫的侍卫和长孙冲的护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李承乾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情景,他们骇得不轻,急忙去救人。 长孙冲就在他们身后,只看见李承乾的背影,但这一眼同样把他吓得胆战心惊。 “快去救太子。” 众人拼了命去追。 李承乾被骏马带着往林子深处狂奔,一路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还不断地被树枝藤条抽打。 “快啊” 骏马撞上了一棵大树,李承乾受到冲击,飞了出去。 “殿下——” 侍卫赶到时,李承乾已经晕了过去,骏马也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快扶太子上马,动作轻一点,不要碰到太子的伤口。” 长孙冲赶到后强作镇定,指挥众人把李承乾扶上马,又打发几名侍卫去追骏马,命护卫去准备马车,同时封锁狩猎场。 “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太子的?啊?” 从内室出来后,李世民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当他看见跪在外面的侯君集等人,怒火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众人齐齐伏下身体,以额贴地:“我等没能保护好太子,罪该万死。” 李世民袖子一甩,背着手怒斥:“你们是该死,太子若出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在皇帝气头上求饶。 “哼!”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坐下:“马找到了吗?” 听到问话,负责这次狩猎安全的侯君集直起上半身,垂眸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的坐骑已经找到,但是马死了。” “可有异常?”李世民又问。 “臣已经仔细检查过,也让太医检查了,马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李世民的眼神又冷了几分,“那马是如何疯的?” “这”侯君集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世民怒极,一掌拍在椅子上:“查,给我严查,所有进出过狩猎场的人都要审问,狩猎场也要仔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若是查不出来,你们的脑袋也别留了。” “” 众人颤抖着道声是,就赶紧去调查了,最后只剩下长孙冲、李元景、李泰、李祐还跪在原地。 李世民看了过去,怒气有所缓解:“起来吧。” “陛下,我们没有保护好太子殿下,我们有罪。”四人跪着没有起来。 李世民起身来到他们跟前,伸手去扶李元景:“这件事不怪你们,先起来再说。” 话说到这份上,李元景顺势站起来,其他人也站了起来。 他们垂着头,一脸做错事的模样,不敢看李世民。 “今日你们也受了惊吓,都回去吧。”李世民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 李泰没有动:“不,我要留下来等长兄醒来。” “我也要留下来等长兄醒来。”李祐紧跟着表态。 长孙冲:“我留下来陪着太子。” 三人都说要留下,李元景也只好说留下来等太子苏醒。 李世民心情复杂地扫视四人,一个是他的兄弟,两个是他的儿子,还有一个是皇后的侄儿,平日里都是乖巧听话的孩子,他实在是不忍心责备他们。 “你们想留下就呆在这里吧。”李世民撂下这句话后就进了内室。 四人互相看了看,待李世民的背影彻底消失,四人立刻找椅子坐下,揉着酸痛发颤的膝盖。 内室中,众太医还在商议。 李世民看见后,怒气又上来了:“商量这么久还没商量出来,孤养你们有何用? “来人啊,把他们都拖出去砍了。” 众太医惊恐不已。 “陛下!” 长孙氏急忙阻止李世民:“如今大郎昏迷不醒,正是需要太医医治的时候,陛下万万不可把他们都杀了。” 还是皇后仁慈,众太医心中感激不已。 李世民默了默,道:“既然皇后替你们求情,那孤暂且先留着你们的命,若是你们治不好太子,孤再杀了你们。” 众太医:“……” 做太医果然是个随时会掉脑袋的差事。 “多谢陛下,多谢皇后。” 李世民冷着脸:“给你们一刻钟,必须想出办法。” 众太医面面相觑。 离甄权最近的太医小声说道:“太医令,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跟陛下说实话吧。” 其他人围拢过来,也小声劝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只能豁出去了,太医令,说吧。” 甄权挣扎了一下,随后往前走了一步,肃容道:“陛下,太子殿下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是腿上的伤……” 说到这里,甄权突然停住,又犹豫起来。 “腿上的伤如何?”长孙氏急切地问。 甄权心中一横,将实情道出:“太子殿下其他的伤不是很严重,悉心调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脸上也不会留下疤痕。 “但是太子殿下的右腿已经摔断了,就算接好,以后也会……不良于行。” 看甄权那小心翼翼斟酌的模样,恐怕这已经是往好的方面说。 长孙氏深受打击,身体摇摇欲坠。 “皇后——” 李世民冲了过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 长乐公主刚进内室就听见了甄权的那番话,随后见长孙氏往下倒就连忙冲了过去,及时扶住了长孙氏。 “阿娘,您不要急,太医不行,还有张神医呢。 “当年晋阳姑姑的耳疾就是张神医治好的,张神医肯定能治好长兄的腿。” 听见这话,长孙氏的眼泪簌簌往下落。 长乐公主吓得手足无措:“阿娘,我说错什么话了?” 李世民叹道:“长乐,张神医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没人跟我说?”长乐公主很震惊。 但震惊过后,她又有了主意:“阿娘别伤心,张神医虽然去世了,但他两个徒弟还在,他们肯定能治好长兄。” 李世民再次叹气:“唉,张神医的两个徒弟,小庾儿的医术是个半吊子,崔知悌学医术不到十年,年纪又小,恐怕未得张神医的真传。” 这时,内室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见过晋阳姨母接骨。” 众人看向门口,却见柴哲威走了进来。 长孙氏一听有希望,连忙问道:“小庾儿是给谁接骨?” 柴哲威露出不好意思的眼神,又垂下头不敢看长孙氏:“是一只狗。” 长孙氏:“……” 众人:“……” 柴哲威继续说道:“那次,姨母的爱犬柯兰和别人的狗起了冲突,两只狗打了起来。 “柯兰很凶猛,把那只狗追得摔断了腿,后来姨母就给那只狗接骨……” 见柴哲威停了下来,长乐公主忍不住追问:“后来呢?姑姑治好那只狗了吗?” 柴哲威的头更低了:“后来,那只狗……死了。” 长乐公主:“……” 众人:“……” 长孙氏希望落空,身体无力滑落,跌坐在地上…… 第1111章 差点误事 李泰不知何时进了内室,怒视柴哲威:“你是不是来捣乱的?看把我阿娘吓得” “我当然不是来捣乱的,我就是把实情告诉你们,这件事晋阳长公主府的人都知道,你们派人一问便知。”柴哲威辩解道。 “好,我现在就派人去问。” 李泰作势要走,却被李世民叫住:“不用去问了,柴大郎不会撒谎。” 说完,李世民转向甄权:“马上给太子接骨,好好接,要是太子再有什么损伤,我拿你是问。” “是。”甄权战战兢兢地应下,立刻着手准备。 李世民扶着长孙氏,领着其他人离开了内室。 由于李承乾被送回皇宫时,并未刻意避人,所以,各府很快就得知了太子坠马伤势严重的消息。 留守长安的三合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燃放了令箭。 这一天夜晚,王庾和李渊一行人进入京畿道,歇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 “长安来消息了,你说我要不要禀报长公主?”魏平询问大全的意见。 大全坐在大堂中,一粒一粒地吃花生:“唔长公主自从张神医去世后就一直睡不好,今晚好不容易睡下了,你就别去打扰长公主了。 “明儿早上禀报也是一样的。” 郝绶直接抓了一把花生放入嘴里,嚼几下就咽了:“长安有陛下在,有李大将军在,还有平国公在,能出什么事? “就算出了事,有陛下和百官顶着,也不需要长公主立刻赶回去,明日说也是一样的。 “还是让长公主睡个囫囵觉吧。” 魏平想了想,认为他们说得很有道理,便安心坐下来与他们一同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王康达起夜,绕到大堂来询问情况:“今晚有什么动静吗?” “一切正常。”大全刚吃下羊肉,含糊着回答。 郝绶一口吞下嘴里的食物,回道:“王长史放心,有我们在,保证不会有人吵着太上皇和长公主。” 这座客栈被他们包了,周围明里暗里布满了士兵,他们又亲自在楼下大堂守着,绝对不会有人靠近。 “嗯,那就好。” 王康达扫视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见都是些菜肴和茶汤,并无酒水,就满意地走了。 眼看着王康达的身影就要消失,一直犹豫不定的魏平终于开了口:“王长史请留步。” 王康达转身看过来:“怎么了?” 魏平小跑过去,禀道:“今晚长安燃放了令箭,我想着长公主好不容易入睡,就打算明日再禀报长公主。” “什么颜色的令箭?”王康达问得漫不经心。 “双色令箭。” “什么?” 听到令箭的颜色后,王康达瞬间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往楼上跑。 魏平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出事了。”大全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赶往二楼。 郝绶想也没想就去追大全。 几人虽然在跑,但脚步声很轻,他们怕吵醒住在二楼最里面的太上皇。 “长公主。”王康达轻轻地敲门。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高惠通披了一件外衣出现在门口:“出什么事了?” 王康达看见她敞开的衣领,立马移开了目光,同时挥手示意后面的魏平三人站远点。 “十万火急的事情,劳烦高娘子叫醒长公主。” 高惠通眉头轻蹙:“现在?” “对,就是现在。” “好,稍等。” 房门关上。 很快,房门再次被打开,高惠通衣衫整齐地出现在王康达面前:“进来吧。” 王康达快速扫了她一眼,放心地往里走。 后面的大全三人紧跟着进了房间。 王庾目光掠过大全衣服上的油渍、郝绶嘴角的肉沫、魏平衣襟处的花生碎,最后落在面容和衣衫都干干净净的王康达身上。 “出什么事了?” 大全、郝绶、魏平感受到王庾的视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王康达则面容严肃:“刚才魏平说,今晚长安燃放了双色令箭” “什么?”王庾脸色大变,“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见王庾反应这么大,魏平又想到了刚才王康达的反应,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魏平“噗通”跪下:“双色令箭是一个时辰前燃放的,我是半个时辰前收到的消息,当时我想着事情应该不紧急,明早告诉您也是一样的 “属下未能及时禀报,还请长公主降罪。” 一听魏平将全部罪责揽下,大全连忙解释:“长公主,是我让魏平不要打扰您睡觉的,您还是惩罚我吧。” “不,是我的主意,请长公主惩罚我。”郝绶道。 魏平:“你们不必替我揽罪,本就是我没有及时禀报” “闭嘴!”王庾低斥。 三人立刻闭上嘴巴。 高惠通忍不住问:“长公主,是长安出什么事了吗?” 否则,为何长公主听到双色令箭就变了脸色? “我离开长安前吩咐过三合,如果太子出事了,就燃放双色令箭。”王庾眼神幽暗,其中闪烁着怒火。 几人听了后,齐齐变了脸色,尤其魏平、大全、郝绶三人更是愧疚不已,如果太子因此出了事,他们百身莫赎。 王庾的震惊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随后,她开始发号施令:“你们听好了,太子出事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尤其是太上皇,一定要瞒着他。 “王长史,你和高娘子留下来,一切照常行事,太上皇明早问起我,就跟他说我有事先回长安了。” “郝绶,你去把崔知悌叫醒,告诉他我要带他去救人,让他把东西都准备好。你也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出发。 “大全、魏平,你们去备马,随我回长安” 一切安排妥当,王庾就带着崔知悌和三名护军悄悄地离开了客栈,赶往长安。 ---------- 卯时初,王庾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城门外。 此时,崔知悌已经被马儿颠得浑身散了架,他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师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要这么赶?” “我也不知道。”王庾说完就让大全去叫门。 崔知悌:“”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要命地赶回长安,至于吗? 守城门的将领见是王庾要进城,二话不说就开了城门。 “驾!”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进城,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守城士兵很是疑惑:“晋阳长公主这么着急进城,还只带了几个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难道,莫非是太上皇” “瞎琢磨什么呢?”将领一巴掌挥他脑袋上:“太上皇若是有事,晋阳长公主怎么可能离开太上皇身边?” 士兵顿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将军聪明。” 王庾赶到皇宫时,参加朝会的官员已经聚集在太极殿中等候,宫门口的禁卫看见王庾并未拦她。 但王庾进了宫后,就被宫中禁军拦下了 第1112章 拦不住啊 时间慢慢流逝,原本安静的太极殿渐渐地出现了各种猜测的声音: “陛下今日怎么还未上朝?是不是太子的伤很严重?” “不会吧?太子昨日下午就被送回了宫中,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太子若是伤势严重肯定会有消息传出来,如今宫中风平浪静,那就说明太子的伤不严重。” “谁说宫中风平浪静?你们没发现今日宫中左、右卫军都出动了吗?我看太子的伤没那么简单。”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刚才我还看见了左卫将军和右卫将军,他们行色匆匆,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陛下没来上朝是因为太子的伤势很重?” “陛下一向守时,如今都过了两刻钟,陛下都没来,肯定是因为太子的伤很严重” 殿前内侍见朝臣们越猜越严重,便高声说道:“陛下稍后就来,还请诸位耐心等待。” 议论声逐渐变小,但并未停止。 有内侍悄然退出大殿,匆匆赶往东宫。 另一边,大全也在对王庾说:“长公主,您发现了吗?宫中的禁卫增加了很多。” “嗯。”王庾轻轻地应了一声,神情凝重。 她挥动鞭子,驱使马儿加速。 “站住,禁宫之内不许骑马。” 迎面走来一队巡逻士兵,喝令王庾等人下马。 “放肆,这是晋阳长公主。”大全高声喝道。 打头的士兵提着灯笼往前走了几步,当他们看清楚王庾的脸后,连忙行礼:“见过晋阳长公主。” “免礼,我要去东宫看太子,你们都退下吧。”王庾语气中透着一丝急切。 士兵做不了主,回头看向后面。 这时,张亮从后方走过来,一边施礼一边说:“原来是晋阳长公主回来了。 “不过,禁宫内不能骑行,还请长公主下马,若是您想见太子,容我去通传一声。” 王庾沉默了,她刚进宫门,从这里到东宫不算近,若是走路过去至少要半个时辰,但若是骑马的话,就快多了。 也不知道李承乾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伤了腿? 算算时间,若真是伤了腿,那他的腿疾就是这次造成的。 想到这里,王庾心急如焚:“我必须尽快见到太子,在禁宫中骑行一事稍后我会亲自跟陛下解释。 “让开。” 见王庾不肯下马,张亮拔出兵器:“臣职责所在,还请长公主不要为难我。” 王庾往东宫方向看了眼,随后扬起马鞭,挥下:“冲过去。” 她胯下骏马如飞箭一般,带着强大的气势刺入前方禁军,大全等人驱马紧随其后,增强了这股气势。 张亮不敢与之对抗,慌忙往旁边躲闪,其他士兵也是如此。 “来人啊,晋阳长公主擅闯禁宫,快抓住他们。” 张亮一面命人去搬救兵,一面带着人去追王庾。 周围的禁军听到动静,纷纷赶往这边。 跑了没多远,王庾一行人又被拦住了,不,是被重重包围了。 “让开,我有急事要去东宫。”王庾喝道。 侯君集上前:“见过晋阳长公主,您应该很清楚宫中的规矩,还请您下马,我先去通传一声。” 大全怒道:“通传来通传去得等到什么时候,太子” “闭嘴!” 王庾及时喝止了大全,对侯君集说:“此事我自会跟陛下解释,陛下要怪罪,我也会一力承担,请侯将军通融一下。” 侯君集不肯让:“臣职责所在,还请长公主见谅。” 王庾握紧马鞭,准备豁出去闯阵。 就在她要闯出去时,人群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且慢” 是苏定方。 王庾手放松。 “见过晋阳长公主。” 苏定方在侯君集身边停下,匆匆对王庾行礼后就转向侯君集,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将军,太子在狩场受了重伤,您保护不力,陛下已对您不满。 “而且您到现在都未查出太子受伤的原因,只怕陛下大发雷霆,您这左卫将军保不住。 “晋阳长公主出现在这里,而太上皇不在,定是他们听到了风声,太上皇派晋阳长公主赶回来救治太子,您这个时候阻拦晋阳长公主,耽误她给太子治伤,将来陛下定会问罪。” 侯君集变了脸色,但心中有点犹豫:“你确定晋阳长公主能治太子的伤?” 苏定方回头瞥了眼王庾,见她手中鞭子晃动,知道她的耐心耗尽,加快了语速:“我很确定,您别忘了,晋阳长公主的师父是张神医。 “将军若是担心陛下问罪,到时候我会一力承担,绝不连累您。 “若是晋阳长公主治好了太子,这份功劳还是您的。” 侯君集很心动。 “将军,不能再耽搁了。”苏定方催促。 侯君集没有说话,但是稍稍侧了侧身体。 苏定方心领神会,高声下令:“都退开,让晋阳长公主过去。” 挡在前方的士兵往两旁散开,王庾一行人策马狂奔。 苏定方带着人跟上去,为王庾开路。 “快拦住他们。” 张亮一路狂追,追到这里见王庾被围住,正庆幸陛下昨晚增派了人手,不然让王庾闯入东宫,他这个右卫将军就别想干了。 谁知他还未靠近王庾,就看见苏定方给王庾开路,让王庾跑了,气得他下令拦人。 侯君集冲左卫军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明面上打招呼,暗地里阻拦张亮以及他的右卫军,“张将军,你怎么来了?” “少废话,你为何不拦住晋阳长公主?禁宫中不能骑行,难道你忘了?”张亮推开侯君集就要去追王庾。 没想到侯君集速度极快地又挡住了他的去路:“我当然没忘,但我拦不住啊。 “那可是晋阳长公主,伤不得。 “她胯下的骏马是陛下赏赐的,也伤不得” 张亮急得不行,想绕过侯君集,却又被侯君集挡住,气得他大吼:“侯君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就是没拦住,心里忐忑,怕陛下惩罚” 侯君集拉着张亮絮絮叨叨了一阵,最后假意和张亮一起去追王庾。 而这个时候,王庾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东宫外面。 “宫里怎么有马蹄声?” 李世民被人催着去上朝,正烦躁的时候就听见了马蹄声,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陛下稍等,我去看看。”陈山急忙出去打探。 很快,陈山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王庾一行人。 “陛下,是晋阳长公主回” 陈山还未禀完,王庾已经匆匆对李世民行礼:“二兄,大郎在哪里?他是不是腿脚受伤?” 李世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的腿脚受伤了?” “此事我晚点再和二兄说”王庾环视殿内,然后往内室走去:“大郎是在里面吧?我去看看。” 李世民几步就追上了她:“大郎确实是伤在腿上,太医令为他接骨后,才过一个时辰大郎就开始全身发热,嘴里说着胡话,至今没有好转” 第1113章 我不行的 “陛下。” “晋阳长公主。” 听到动静,正在给李承乾擦手臂的长孙氏扭头看过来,当她看见李世民身后的王庾,惊喜道:“小庾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两天才到吗?” 王庾快步走过去,蹲在长孙氏身边,柔声道:“听说大郎受伤了,我就瞒着太上皇先回来了。 “二兄和嫂嫂是照顾了大郎一夜吗?” 侍立在一旁的淇水抢着回答:“陛下和皇后不肯去休息,非要守在这里。” 长孙氏目光转向床上的李承乾:“没看见大郎醒来,我睡不着。” 见王庾要给李承乾把脉,甄权让开位置,退到一旁。 “如何?”尽管李世民说王庾的医术是半吊子,长孙氏还是对王庾的医术充满了期待。 王庾把完脉,将李承乾的手放进被子中,又接过长孙氏手中的帕子递给淇水,“嫂嫂放心,大郎现在发热只是暂时的,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他的腿呢?”李世民迫不及待地问。 长孙氏也很担忧儿子的腿,她跟王庾解释道:“太医令说大郎的腿伤好了后会不良于行,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王庾看向甄权。 甄权恭敬道:“臣医术不精,不能让太子的腿恢复到从前。” 王庾默了默,然后对李世民和长孙氏说:“二兄,嫂嫂,我有办法,或许能让大郎的腿恢复如初,但我不敢保证。” “真的?你有办法治好大郎的腿?”长孙氏欣喜若狂地抓住了王庾的肩膀。 王庾提醒她:“我是说或许能让大郎恢复如初,但我不敢保证。” 长孙氏脸上的欣喜逐渐凝固。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小庾儿,你快给大郎治伤。”李世民不在意王庾能不能保证,他只知道现在多了一分希望。 王庾没有立即开始,而是对长孙氏说:“嫂嫂,我给大郎治伤需要好几个时辰,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大郎。”长孙氏不肯走。 即便李世民和王庾都劝她去休息,长孙氏也不肯离去。 王庾露出心疼的表情,上前抱住长孙氏:“嫂嫂放心,我一定会治好大郎的腿。” 话音未落,王庾一掌劈昏了长孙氏。 “皇后——” 淇水等人大惊。 “小庾儿,你这是干什么?”李世民有点生气。 王庾扶着长孙氏起身,一边将她交给淇水一边回答李世民的问题,“嫂嫂自从生了三郎后,身体就大不如前,如今大郎受伤,她心中忧急,又一天一夜没休息,再熬下去会伤了身体。 “二兄放心,我下手很轻,不会伤着嫂嫂。” 又吩咐淇水:“你们送皇后回去休息,仔细照顾。” 李世民叹道:“去吧,送皇后回去。” 在淇水等人离开之后,王庾很认真地问李世民:“二兄可相信我?” “相信。”李世民没有丝毫犹豫。 “好,那这里就交给我,二兄去上朝吧,朝臣们等得太久,会胡乱猜测的,二兄还是先去稳住他们吧。” 于是,李世民让众人听王庾差遣,然后带着陈山离开了这里。 刚出寝殿,李世民就看见张亮和侯君集、苏定方跪在外面。 “陛下,臣等没有拦住晋阳长公主,让她在宫中骑行,还闯入了东宫,臣等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淡淡道:“无妨,都退下吧。” 三人不敢多说,默默退下。 在李世民离开之后,王庾就指挥宫人准备她需要的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后,王庾对甄权说:“太医令,还请你去外面稍等片刻,我施针之后,太子还要劳烦你照顾。” “长公主客气了,照顾太子是臣的本分。” 甄权带着其他人退出内室,大全和郝绶、魏平守在内室门口,内室除了昏迷不醒的李承乾,就只有王庾和崔知悌。 见王庾拿出银针在火上烤,崔知悌忍不住问:“师姐,连太医令都没有办法,您真的能治好太子的腿吗?” 对于自家师姐的医术,崔知悌最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个半吊子,应付宫里那些龌龊手段是绰绰有余,平时治个小病小痛也没问题,但真要治病救人,师姐就不太行了。 虽然师姐的医术不太行,但师姐下毒的功夫很厉害,这一点,他就比不上。 当然,他学的是治病救人的医术,没必要跟师姐比下毒功夫。 王庾顿了一下:“单靠我一人,我只有五成把握,但加上你,我有七成把握。” 崔知悌一听还要他医治太子,连连摆手:“师姐,我还未出师,我不行的” 床上躺着的可是当朝太子,是皇帝寄予厚望的储君,万一他没治好,皇帝震怒就会砍了他的脑袋。 王庾瞟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们出手,只会让太子更好,不会加重太子的伤势。” 听见这话,崔知悌才放下心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师姐准备怎么做?” 王庾:“我用师父教的独门针法,再加上你的医术,太子的腿就有可能恢复如初。” “独门针法?是师父上次说要教我的那种针法吗?”崔知悌眼睛一亮。 “没错,原本师父是打算明年教你的,但师父今日就由我来教你吧。看好了,好好学。” “是,师姐。” 崔知悌不敢怠慢,一眼不错地盯着王庾的动作。 ---------- 终于等到皇帝上朝,群臣忍不住询问太子的伤势。 “太子很好。”李世民简短地回应了一句,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不敢再问,只好上奏国事。 但李世民听得心不在焉,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抒己见,很多事情也没有在朝堂上决断,而是“下次再议”。 听完所有的奏报,李世民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当李世民赶到东宫看见甄权在外室,表情中有一丝惊讶:“晋阳还没出来?” “长公主还在里面为太子治伤。”甄权恭敬回道。 李世民往里看了眼,什么也看不到,就在外室坐下,按捺住内心的急切,端着琉璃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不知过了多久,崔知悌从里面走出来:“陛下,长公主让您进去。” 李世民立刻放下琉璃茶盏,跟着崔知悌进了内室。 “如何?大郎的腿没事了吧?”李世民疾步走到床边,目光打量儿子。 王庾瘫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很虚弱:“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世民终于注意到王庾,但见她脸色苍白,左手按着右手,手指微微颤抖。 他连忙走过去:“小庾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睡一觉就会好” 王庾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后接着说:“二兄,关于大郎的腿伤” 大唐第一女相 第1114章 关了起来 李渊站在窗前,望着东方的旭日慢慢绽放出笑容,风和日丽,又是一个适合游玩的日子。 “反正都快到长安了,索性就玩个痛快。” 李渊叫来岳郁,吩咐道:“去告诉小庾儿,今日不赶路,我们在周边玩玩。” “是。”岳郁随即去找王庾。 没过多久,岳郁领着王康达走进了房间:“太上皇,长公主回长安了。” “什么?”李渊瞪大了双眼,看向王康达:“怎么回事?小庾儿为什么没有跟我请示就先回长安了?” 王康达垂头回道:“启禀太上皇,长安有事,长公主就先回去了。 “长公主收到消息时正是半夜,您睡得香,长公主不忍心吵醒您,就让我留下来跟您解释。 “长公主说了,您想在这里多呆几天,或者去周边玩都可以,我们会保护您的。” 李渊脸一沉,没有小庾儿,还有什么好玩的? “长安出了什么事?” 王康达镇定自若:“长公主没跟我说,她只吩咐我留下来好好保护您,陪着您。 “不过,我看长公主很轻松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您就放心地游玩吧。” 李渊又问:“她带走了多少人?” “四个人。”王康达如实回答,又报了这四个人的名字。 只带走了四个人? 李渊垂眸思索,那丫头该不会是看出他不想这么早回长安,就先回长安见林大郎那个臭小子吧? 臭丫头,有了未婚夫就忘了父亲,真是不孝。 李渊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王庾一顿,哼道:“不管她了,你们去安排一下,我待会儿要出去。” “是。”岳郁和王康达立刻去安排。 到了外面,岳郁小声问道:“王长史,你跟我说实话,长公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回长安?” “我是真不知道,长公主的为人您又不是不清楚,她从来都是发号施令,不跟我们解释缘由的。”王康达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岳郁盯着王康达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像是撒谎,就放过了他:“好了,我们去准备吧。” 长安。 “大郎——” 长孙氏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 “皇后,您醒了。”一直守候在外室的淇水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长孙氏扭头看向窗外:“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三刻。” 一听自己睡到了午后,长孙氏急忙下床:“大郎醒了吗?他的腿怎么样了?小庾儿呢,她现在还在东宫吗?” 淇水答非所问:“皇后,您从昨夜开始就没吃东西,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看太子吧,不然您的身体撑不住” “我先去看大郎。”长孙氏打断淇水的话,匆忙穿上外衣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回头看着淇水:“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淇水垂下头,不敢直视长孙氏的眼睛,吞吞吐吐道:“太子太子” 见状,长孙氏急得一把揪住淇水的手臂:“太子怎么了?快说。” 淇水实在说不出口,就跪了下去:“您去东宫看看就知道了。” “你”长孙氏气得火冒三丈,怒瞪了她一眼,就火急火燎地赶往东宫。 ----------- 军器监。 “平国公,你怎么还在这里?”何稠看见林郅悟气定神闲地打造武器,不禁生出了疑惑。 林郅悟比他更疑惑:“我今日当值,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晋阳长公主回来了,你没有去接她吗?” “什么?”林郅悟很惊讶。 王庾写信告诉他,还要两天才回长安,所以他早早地跟李世民请了假,准备到时候去城外接王庾。 “你从哪里听来的?”林郅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以李渊爱游玩的性子,不耽搁行程就算不错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提前回来? 何稠道:“我刚才去太极宫送东西,一路上,那些禁卫军、宫人都在说,晋阳长公主一大早就进了宫,还违背宫规在宫中骑马疾行,被左、右卫军围追” “什么?” 何稠的话还未说完,林郅悟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抓得他生疼:“她被抓住了吗?陛下罚她了吗?” 和林郅悟同僚多年,何稠很清楚林郅悟把王庾看得有多重,每次林郅悟遇上王庾的事情就会方寸大乱,故而他并不在意林郅悟的无心之失。 “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何稠一边安抚林郅悟一边将手抽出来:“晋阳长公主没有被抓住,听说她闯入了东宫,要为太子治腿伤。 “陛下信任她,就把太子交给了她,谁知她把太子的腿治坏了,陛下震怒,就把她关了起来” 一听王庾被关了起来,林郅悟扔下手中的工具,拔腿就往外面跑。 “哎,你去哪儿?你知道晋阳长公主被关在哪里吗?”何稠对着林郅悟的背影大喊。 可惜,林郅悟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话。 林郅悟先去了千秋殿,但没有见到李世民,内侍跟他说陛下去了花园,他就急急忙忙地往花园跑。 “陛下,平国公求见。”陈山禀道。 李世民扭头看向廊下,见林郅悟满脸忧急地站在那里,就道:“让他过来。” 林郅悟来到李世民面前,匆忙行礼后就直接道:“陛下,小庾儿的本意是想让太子的腿恢复如初,并不是存心治坏太子的腿,还请您明鉴。” “哼!” 李世民沉下脸,神情中带着愤怒:“在她出手前,太子腿伤好了之后还能行走,不过就是没有从前那么利索罢了。 “现在好了,她一出手,太子连走都不能走了,一辈子只能坐轮椅。 “她把我的太子、我的儿子治坏了,我定要狠狠地惩罚她。” 林郅悟急了:“陛下,小庾儿的初心是好的,只不过她医术不精,一时失手罢了,还请您看在她往日的功劳上,饶恕她吧。” 李世民不为所动,冷声道:“那是太子,一国储君,他的身体关乎到整个国家。 “晋阳肆意妄为,擅自为太子治伤,导致太子的腿伤加重,不能走路,我要她赔一条腿给太子。” “不行!”林郅悟“噗通”跪下,恳求道:“陛下,小庾儿是女子啊,她若少了一条腿,还怎么走路,以后还怎么活? “您要是想出气,就砍我的腿,我愿意用我的腿换小庾儿的腿,只求您饶过小庾儿。” 李世民撇开脸,声音冷漠:“不行,我就要她的腿” 大唐第一女相 第1115章 没有异常 林郅悟的求情并未换来李世民的心软,他垂着头沮丧地走出大殿。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一把拽住陈山拉到无人处:“你是陛下的心腹,肯定知道小庾儿被关在哪里,你告诉我吧。 “你放心,我就是远远地看看小庾儿,不靠近她,也不会跟人说是你告诉我的。” 陈山诚惶诚恐:“平国公,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见陈山不愿说,林郅悟很失望:“那你告诉我,小庾儿的腿还好吗?” “这我也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林郅悟在陈山这里问不出什么,就离开了。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里?”二虎亦步亦趋地跟着林郅悟,神情中充满了担忧。 没想到主子的亲事如此不顺,眼看着晋阳长公主要回长安成亲了,她的师父却过世了,要守孝一年。 主子好不容易等了四个月,只差八个月就能成亲了,又遇上了这样的祸事,也不知道晋阳长公主现在是好是坏,有没有被砍断腿 唉,主子太可怜了。 林郅悟在岔路口停了下来,他想了想,抬脚踏上另一条道路。 “去东宫看看。” 还未走到太子寝殿的门口,林郅悟就听到了怒骂声,拐了个弯,他看见殿门外跪满了内侍和宫女。 “都给我滚,滚出去,不要让我看见你们。” “太子殿下,您别激动,小心伤口” “闭嘴,滚出去。” 又一批宫人被赶了出来。 “大郎,是为娘啊,你让为娘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有什么好看的?” “大郎,你不要这样说,我和你父亲一定会找到大夫治好你的腿伤,你不要灰心。” “别骗我了,我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不会,你的腿一定会好的,你让为娘看看好吗?” “不要过来,你走!走!” 随之而来的是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长孙氏不敢再往前,望着帘子泪流满面。 林郅悟看得心中酸楚,吸了吸鼻子,问一旁的甄权:“太子的腿真的治不好了吗?” “是。”甄权恭敬回道。 “那他以后站不起来了吗?” “是。” “真的是晋阳长公主治坏了太子的腿?” “是。” 林郅悟绝望地闭上双眼,将其中的酸涩逼了回去。 “太医令,你可知晋阳长公主被陛下关在哪里?” 甄权:“我不知道。” 林郅悟又将目光投向长孙氏,他抬脚想走过去问问她知不知道王庾被关在哪里,但听到内室里摔东西的声音,又放下了脚。 他站在门口,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 内室中的声响逐渐消失,长孙氏派长孙家庆去内室看了看,确认李承乾没事后,就吩咐甄权等人:“好生照料太子,不要让他伤着自己。” 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内室,长孙氏转身,黯然离去。 “林大郎?你怎么来了?”长孙氏看见林郅悟很惊讶。 “我来看看太子。”林郅悟目光投向内室:“不过,太子恐怕不愿意见到我。” 他的未婚妻治坏了太子的腿,太子又怎么会见他? 原本他还想着让太子帮王庾求求情,毕竟王庾一直都很疼太子,没想到太子知道自己的伤情后这么激动,看样子,太子心中已经记恨王庾了。 长孙氏的神情很复杂,她抬脚往外面走:“出去说吧。” 到了外面,长孙氏先开口:“你不必替小庾儿感到愧疚,我相信小庾儿不会害大郎,她只是一时失手罢了,我不怪她。 “宫中这么多的孩子,那个丫头最疼大郎,大郎很小的时候,她就为大郎算了一卦,说大郎命中有一劫,让我多安排些人照顾大郎,千万不能让大郎受伤。 “没想到最后大郎还是没能躲过去。 “那个丫头治坏了大郎的腿,心里肯定很自责,很愧疚” 说到后面,长孙氏的声音有点哽咽,眼眶红红的。 林郅悟不禁悲从中来,等到长孙氏的情绪平复了,他才问道:“您知道小庾儿被关在哪里吗?我想见见她。” 长孙氏摇头:“我也不知道,陛下不让小庾儿见任何人。” 见小庾儿是没有希望了,林郅悟只好请求长孙氏帮忙:“皇后,求您帮帮小庾儿,千万不能让陛下砍了小庾儿的腿。 “求您了” 说着,林郅悟作势要下跪。 长孙氏连忙阻止林郅悟,“你放心,小庾儿在我心中,同大郎是一样的,我不会让陛下砍了她的腿。” 听到这句承诺,林郅悟心中稍安。 与长孙氏分开之后,林郅悟在宫中多方打听,都未曾打听到王庾被关的地方,只好离开皇宫。 “大郎。” 在宫门口,苏定方看见林郅悟,连忙跑了过来。 “表兄。”林郅悟心情很不好,低低地唤了一声就上了马车。 苏定方跟着林郅悟上了马车:“我都听说了,小庾儿被陛下关了起来,你没事吧?” 林郅悟突然抓住苏定方的袖子,双眼发亮:“你昨晚不是当值吗?那你肯定知道小庾儿被关在哪里。 “表兄,你快告诉我,小庾儿被关在哪里?我要见她。” 苏定方摇了摇头:“兄弟,对不住,我不知道小庾儿被关在哪里,我只知道小庾儿去过东宫,给太子治过腿伤。” 林郅悟眸中的光亮瞬间消失。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郅悟忽然开口:“太子坠马一事查清楚了吗?到底是何人所为?马儿又为何会发狂?” 见林郅悟终于振作起来,苏定方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和盘托出:“这次太子去狩的安全是由我们左卫负责的。 “太子坠马之后,我们就封锁了整个狩场,仔细搜查了太子经过的地方,没有发现异常。 “那天出现在狩场的人,我们也都进行了审问,并无可疑之处。” “太子的马儿从宫里到狩场,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我们都查了,也没有问题。 “而且太子的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我们找不到马儿发狂的原因。” 没有任何异常? 林郅悟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马儿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狂,它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那就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最有可能就是人为。 马儿发狂的时候,太子离其他人很远,后来侍卫赶到,又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如果有人对马儿下手那就一定会在现场留下痕迹,并且来不及销毁证据。 不对,如果凶手藏在第一批赶到的人中间,他可以趁乱毁灭罪证。 可是,凶手又是怎么让马儿发狂的呢? 第1116章 抢他功劳 苏定方见林郅悟陷入了沉思,他也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王庾一行人被抓之后,皇帝就把他和侯君集、张亮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言明他们若找不到凶手就数罪并罚,严惩不贷。 因此,侯君集勒令他必须尽快找出凶手。 但是,他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去查。 “我想到了。” 听到林郅悟的声音,苏定方睁开双眼看向他:“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那匹马是怎么发狂的了。”林郅悟靠近苏定方,低声道:“小庾儿曾经跟我说过” 苏定方听了后双眼发光:“原来如此,我现在就去试试” “等等,你先去我府上取样东西。”林郅悟叫住苏定方。 两人到了平国公府后,苏定方取了东西就走了。 他先去了左卫衙门,跟侯君集说:“我知道太子那匹马是怎么发狂了,请将军随我一同去验证。” 侯君集问他怎么验证,苏定方瞥见张亮在场就没有说:“将军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张亮腾地站起来:“我也去。” 苏定方提醒他:“张将军,查明太子坠马的真相是陛下交给我们左卫的差事,右卫恐不便插手。” “右卫是不便插手,但是我必须过问。”张亮板着脸,冲苏定方哼道:“你以为我愿意趟这个浑水啊,还不是因为你们。 “要是你们没有私自放走晋阳长公主,太子的腿伤就不会加重,我也不会被罚。 “你们左卫犯的错,却让我来扛?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碰上你们这样的蠢货。 “哼,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找不到凶手,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要死就一起死。” 侯君集有点心虚,不敢跟张亮对视,扭头怒斥苏定方:“都是你,信誓旦旦说什么晋阳长公主一定会治好太子,还说若是失败,陛下问罪你就一力承担,绝不连累本将。 “结果呢,还不是连累了我还有张将军。” 苏定方听得恼火,陛下问罪时,他确实将所有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但是陛下非要处罚他们三个人,他又有什么办法? 当然,此事他是有错,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苏定方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心平气和道:“要是找不到凶手,两位将军尽管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一定不会推卸责任。 “现在还请两位将军移步,我们一同去验证。” 于是,三人去了关押太子坐骑的房间。 一进房间,他们就闻到了一股尸体的味道,侯君集和张亮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鼻子。 苏定方没有捂鼻子,他神情自若地走到马的尸体旁,从腰间佩囊掏出一块石头。 “这是什么?”张亮好奇地问。 苏定方拿着石头靠近马身,四处游走,“这是磁石,可以吸附银针。” 可以吸附银针的磁石? 侯君集顿时起了兴趣,也不捂鼻子了,走到苏定方身旁,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石头。 “你的意思是太子的马之所以发狂,是有人用银针暗算太子的马?”张亮问。 苏定方点了一下头:“这是平国公想到的,到底是不是这样,还要等我验证之后才知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根银针从马的皮肉里钻出。 “果然有银针。”侯君集惊喜道。 当银针钻出来一半后,突然快速飞出,吸附在磁石之上。 “这东西真神奇。”侯君集忍不住伸手去摸。 苏定方手腕一翻,避开了侯君集的手:“将军莫急,我先把银针都吸出来。” 侯君集讪讪地缩回手。 很快,苏定方就检查完了整个马身,总共吸出来四根银针。 他将磁石递给侯君集:“这块磁石是平国公借给我的,用完之后,我还要还给平国公。” 一句话就浇灭了侯君集和张亮想要磁石的心思。 侯君集和张亮看完磁石之后,将磁石还给了苏定方。 三人望着银针陷入了沉思。 苏定方率先开口:“据长孙冲所言,当时太子骑得很快,把禁卫都甩在了后面。 “后来太子射野猪停了下来,禁卫和长孙冲的护卫追上了一点距离,所以他们亲眼目睹了太子的马发狂。 “以他们的身手,足以将银针射入马儿体内,让马儿发狂。 “所以,保护太子的禁卫以及长孙冲的护卫都有嫌疑。” 当然,长孙冲的护卫有嫌疑,那长孙冲也脱不了干系。 侯君集摸着下巴,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有道理。” 下一刻,他摆出威严的姿态,冲苏定方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审问犯人。” 苏定方去审问犯人后,张亮漫不经心地对侯君集说:“现在案子有了进展,侯将军不去跟陛下禀报吗?” “又没有找到凶手,禀报什么?”侯君集觉得要明确凶手的身份再去跟陛下禀报,陛下才不会发怒。 张亮不这么认为:“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子的马是怎么发狂的,太医查不出来,陛下也想不到,如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要向陛下禀报。 “不然,陛下心中总是想着这个问题,难免伤神。” 侯君集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张将军说得对,我们做臣子的,不能让陛下伤神。 “这个线索是我们一起发现的,还请张将军随我一同去禀报。” 张亮笑了:“是该如此。” 于是,二人去求见了皇帝。 “陛下,臣和张将军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太子那匹马是怎么发狂的,也找到了原因。” 李世民放下手中朱笔,看向底下跪着的两人:“是什么原因?” 侯君集暗中捅了一下张亮:“你来说。” “你说。”张亮压低声音。 狡猾的狐狸。 侯君集在心中骂了一句,嘴上恭敬回道:“陛下,马儿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狂,它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吃不该吃的东西,那肯定是中了暗算,且不易被人察觉。 “所以,臣和张将军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用银针暗算马儿,让马儿发狂。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是否正确,臣命苏定方从平国公那里借来了一块磁石,果然从马儿体内吸出了四根银针” 听完侯君集的解释,李世民对磁石惊叹不已,夸赞了他们一句:“你们居然能想到这一点,果然比其他人聪明多了,不错。” 张亮和侯君集谦虚一番后,又将苏定方的分析说出来,并跟李世民说审讯很快就会有结果。 从千秋殿出来,侯君集忍不住沾沾自喜:“还是张兄有远见,及时向陛下禀报案子进展,果然能让陛下高兴。” “那是自然。”张亮唇角飞扬,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而苏定方正在牢房中,一个一个地审问跟随太子去狩猎的禁卫以及长孙冲的护卫。 “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暗算太子的马,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大唐第一女相 第1117章 即刻收押 杜献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审问犯人,直到审问完了长孙冲的护卫,趁着士兵去押人的功夫,他小声地问: “主子,到底谁才是暗算马儿的凶手?” 苏定方揉了揉太阳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杜献惊愕不已:“您不知道还那样说?” “我那是诈他们的。”苏定方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眼,开始回想那些护卫在面对审问时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士兵将那日保护太子的禁卫押了过来,苏定方仍然是一个一个地审问。 审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辰时末,苏定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侯君集汇报:“将军,所有人都再次审问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什么?”侯君集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都找到了马儿发疯的原因,居然还找不出凶手? “废物!” 侯君集怒气冲天,对着苏定方骂了一句。 苏定方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他们不肯招,那就动刑,我就不信在酷刑之下,他们还能扛得住。”侯君集发了狠。 苏定方连忙劝阻:“将军,陛下说了不能滥用酷刑。” 侯君集怒气一滞,他怎么把陛下的吩咐给忘了? “那就轻一点,不要弄出人命。”侯君集这次吩咐的是另外一位中郎将。 安排妥当之后,侯君集面无表情地对苏定方说:“你审问了一晚上,回去休息吧。” 苏定方什么也没说,带着杜献离开了。 早朝结束后,李世民留下了几位重臣商议国事。 封德彝趁机向皇帝打听:“陛下,听说晋阳长公主骑马闯禁宫,还治坏了太子的腿,太子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这件事是真的,但他希望皇帝能在重臣面前承认,这样他就有机会了。 李世民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封德彝当即进言:“陛下,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伤害太子,必须严惩。” 提到王庾,李世民瞬间黑了脸,眸中隐隐闪烁着怒火。 见状,宇文士及跟着进谏:“陛下,晋阳长公主胆大妄为,这次还连累太子伤势加重,不可饶恕,请陛下严惩晋阳长公主。” 听到这里,长孙无忌忍不住开口:“陛下,事急从权,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也是因为急于给太子治伤,臣认为不该惩罚晋阳长公主。” 见长孙无忌破天荒地为王庾说话,封德彝心中惊愕不已,嘴上不依不饶:“就算陛下不追究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之事,那晋阳长公主治坏太子的腿,总该严惩吧?” 长孙无忌:“” 这话不好接,毕竟他是太子的亲舅舅。 魏徵站了出来:“我相信晋阳长公主不是故意的,她定是一时失手才加重了太子的伤势”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太子伤势加重是事实,她就必须受到惩罚。”封德彝强硬道。 房玄龄看了眼皇帝,转移话题:“听说侯将军已经找到了马儿发狂的原因,相信要不了多久,害太子坠马的凶手就会被抓住。” 李世民脸色稍缓。 杜如晦则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年节将至,今年是否跟往常一样,召诸王和皇子回长安?” 封德彝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听杜如晦提到诸王和皇子回长安的事,就打消了念头。 众臣齐齐看向李世民,今年出了太子的事,年节恐怕会生出很多是非。 也许,陛下不会召诸王和皇子回长安 然而,在短暂的沉思过后,李世民道:“还是按照惯例行事吧。” 话音刚落,封德彝又旧事重提:“陛下,伤害太子是大罪,请陛下严惩晋阳长公主。” 李世民面无表情。 宇文士及:“陛下,请严惩晋阳长公主。” 静默。 一片静默。 突然,李世民站了起来,像是宣旨一般严肃:“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情有可原,孤不会追究。 “但是晋阳长公主治坏了太子的腿,此罪不可饶恕,孤已经将她收押,待太上皇回京再行处置。” 听到这话,封德彝和宇文士及垂头掩去眸中的喜悦,嘴里恭敬道:“陛下英明。” 当众臣散去之后,陈山进殿禀道:“陛下,平国公在外求见。” 他又来干什么? 李世民顿时感到头疼,但还是让陈山把林郅悟领了进来。 “你不在军器监好好当差,来这里干什么?”李世民毫不掩饰地将不悦挂在脸上。 林郅悟跪下:“臣今日前来,是想求陛下饶恕晋阳长公主。”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否则李世民在气头上砍了王庾的腿,他会后悔莫及。 “孤并未说过要杀她,她治坏了太子的一条腿,孤砍她一条腿,这很公正。”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不公正。”林郅悟激动地叫道:“太子是被人暗算断了腿,就算晋阳长公主没有出手为他治伤,他以后也会不良于行。 “而晋阳长公主是完好的一条腿被砍,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闻言,李世民脸色铁青:“他们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晋阳就算是战功赫赫的长公主,也比不上孤的太子。” 林郅悟:“” “此事已定,退下吧。” 林郅悟没有动:“陛下,臣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臣罪该万死,您要罚就罚臣,求您饶过晋阳长公主。” “不可能。”李世民的态度很坚决。 林郅悟心一横,伏下身体:“陛下,求您看在臣和晋阳长公主往日的功劳上,饶恕晋阳长公主。” 李世民没有回应。 “陛下,臣愿用所有的官爵以及家财换取晋阳长公主的腿,如果这样还不能消解您心头的怒气,臣愿意用性命换取晋阳长公主的平安。” 李世民依旧没有回应他。 “如果陛下不答应,臣就长跪不起。” 李世民怒目圆瞪:“你在威胁孤?” 林郅悟连忙解释:“臣不敢,臣也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在请求陛下,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晋阳长公主。” “不可能。”李世民扬手一指:“滚出去!” 林郅悟的心顿时落入谷底,他覆在地砖上的双手曲起又迅速展开,然后默默地行礼,退出大殿。 但林郅悟并未真的离开,而是在殿外跪下,用行动向李世民表明自己的决心。 陈山看见了,向李世民禀道:“陛下,平国公在外面跪下了。” “他想跪就让他跪。”李世民神情冷漠。 一个时辰后,陈山又进来禀报:“陛下,外面下雨了,平国公还跪着” 李世民无情道:“不许给他送雨具,我倒要看看他要跪到几时。” “” 陈山无奈退出大殿,看着倔强地跪在雨中的林郅悟,他焦虑地直搓手。 思考了一阵之后,陈山叫来心腹内侍:“赶紧去禀报皇后。” 没过多久,长孙氏来了,她命内侍为林郅悟撑伞。 没有感受到雨水的冲刷,林郅悟抬头看了眼,又顺着伞柄看向内侍,以及他身后的长孙氏。 “臣拜见皇后。” 长孙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进了殿内。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山出来宣道:“陛下有旨,平国公以下犯上,即刻收押” 第1118章 不孝有三 雨渐渐地变小,林郅悟被禁卫押着,透过细细的雨丝,望着前方朦胧的殿宇,心情亦如此刻的天气。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禁卫往前走,丝毫不知自己来到了何处,直到禁卫停在一处宫殿的门口,他才看向领路的人。 陈山望着他叹了口气:“平国公,您不要怪陛下心狠,很快您就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话落,陈山命守卫打开宫门,把林郅悟押进去。 守卫把林郅悟押进宫殿后,就关上了宫门,继续看守。 身上无绳索,被守卫抛弃在空旷的宫殿中,林郅悟有点懵,甚至觉得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这个地方,周围空无一人,像是被打入了冷宫。 “平国公,您怎么在这里?”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林郅悟的神思拉了回来。 “大全?你怎么在这里?”林郅悟朝着廊下的大全跑了过去。 这话是他先问的吧?大全撇了撇嘴,还是回答了林郅悟的问题:“您应该看见外面的禁军了吧? “重兵看守,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被关在这里。” 林郅悟眼睛一亮:“你被关在这里?那小庾儿也被关在这里吧?” 大全指了指寝殿的方向:“长公主在里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郅悟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寝殿。 “平国公?” “见过平国公。” 守在殿内的郝绶和魏平见到林郅悟很惊讶。 看见大全跟着林郅悟进了殿内,郝绶以极快的步子移动过去:“怎么回事?平国公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大全摊了摊双手,目光紧紧地盯着林郅悟。 林郅悟扫视殿内一圈,没有找到王庾,又闻到内室飘出来的浓浓药味,立刻就冲进了内室。 “小庾儿——” 林郅悟冲到床边,看见崔知悌手中的药碗又停了下来。 崔知悌连忙放下药碗,向林郅悟行礼:“见过平国公。” “小庾儿” 望着王庾那毫无血色的小脸,林郅悟心痛不已,跪在地上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还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真是该死” 说到后面,他双手趴在床沿上,将头埋进被子里。 看见这一幕,其他四人目瞪口呆。 “平国公是在哭吗?”魏平望着林郅悟耸动的肩膀,迟疑地问。 郝绶拧起了眉头:“好像是的。” 大全:“好端端的,他哭什么?” 崔知悌离得近,大着胆子问:“平国公,您怎么了?” 他的声音让林郅悟意识到周围还有旁人,林郅悟将脸在被子上猛蹭了两下,然后抬起头来。 此时,林郅悟的眼睛和脸上已无泪水,但他的表情很痛苦:“小庾儿她被砍断腿的时候很痛吧? “她哭了吗?” 崔知悌听得一头雾水:“砍断腿?什么砍断腿?师姐她好好的,为什么被砍断腿?” “不是说小庾儿治坏了太子的腿,陛下震怒就砍了小庾儿的一条腿”林郅悟突然停下,问崔知悌:“小庾儿昏迷多长时间了?” 崔知悌老实回答:“给太子施针后,师姐就昏迷了,一直到现在。” “那你这个药是” “是给师姐补身子的。” 林郅悟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尾部。 “哎——” 大全想冲过去阻止林郅悟,却被郝绶拽住了。 “别过去,平国公似乎误会了陛下砍了长公主的腿。”郝绶道。 大全惊愕不已:“陛下怎么可能会砍长公主的腿?等等——平国公刚才说什么?” “他说长公主治坏了太子的腿,陛下震怒。”魏平幽幽道。 大全突然睁大了双眼:“我好像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们也知道了。”郝绶和魏平不约而同地说。 那日他们守在殿外,又冷又饿,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忙活,没人关心他们。 早朝之后,陛下来了,在里面呆了很久。 后来,禁卫突然把他们抓起来,关在了这里,没过多久,长公主和崔知悌也被关了进来。 只不过,长公主是被抬进来的。 他们问崔知悌发生了什么事,崔知悌什么也不肯说,每次问都是同样的回答:“等长公主醒来你们就知道了。”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 崔知悌听到他们的谈话,默默地垂下头。 “太好了,腿还在,两只腿都在。”林郅悟一门心思在王庾的腿上,当他看见王庾的腿后还是不放心,又伸手去摸,直到手下传来肌肤的温暖,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看着林郅悟激动不已的模样,大全滴溜溜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随后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唉,长公主实在是太命苦了” 林郅悟转过头来,看着大全:“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知悌抬头,也看向了大全。 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大全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比哀伤地说:“虽说陛下没有砍长公主的腿,但是长公主这次为了救太子,身体大受损伤。”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自从张神医去世之后,长公主太过伤心,日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临近长安,想着能见到平国公您,长公主心里高兴,终于早睡了一晚。没想到刚睡下长安就传来了太子出事的消息,长公主立马就赶回了长安。 “为了治好太子的腿,长公主没有歇息,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给太子施针了。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以致于心力衰竭,身体大受损伤。 “太医令说了,长公主忧思过重,伤了心脉,又元气大伤,加上从前打仗受的伤,以后恐怕不能生养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郝绶和魏平险些没站稳,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咒长公主? 崔知悌则是满脸疑惑:他一直和师姐呆在一起,太医令给师姐诊脉,他怎么不知道? 更惊人的话还在后头。 大全走到床前,语重心长地劝林郅悟:“平国公,我们长公主最是心善,她绝不愿意看见你们林家断了香火。 “您还是取消跟长公主的婚约,另娶其他的小娘子吧。” 郝绶:“” 魏平:“” 崔知悌:“” “不,我是不会取消跟小庾儿的婚约的。”林郅悟目光坚定。 大全:“可是,长公主不能生养了,您若娶了她,就不可能有子嗣,还必须遵守誓言,后宅之中不能有其他的女子。” 林郅悟淡淡道:“那又如何?平国公府有我和小庾儿两个人就够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郝绶忍不住插嘴。 大全瞟了他一眼,目光中透着赞赏。 林郅悟:“要是小庾儿想要孩子,那就从族里过继一个。” 闻言,大全一个箭步冲到郝绶和魏平面前,喜滋滋地赞道:“我们长公主瞧上的男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咳咳——” 王庾睁开双眼,凉凉开口:“大全,你刚才都说了什么” 第1119章 是何居心 听见王庾的声音,大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缓缓地扭转身体,做出一副惊喜万分的表情:“啊,长公主,您终于醒来了,我真是太开心了。 “您饿了吧?我这就去给您拿吃的。” 他说得又快又急,话音未落,就像旋风般卷出了内室。 郝绶想着刚才自己嘴欠,也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脚慢慢地往后挪:“长公主,我去帮大全。” 身形一闪,也消失了。 魏平望着空荡荡的身旁,又对上王庾那双愠怒的眼睛,不自觉地心虚,撂下一句“我也去帮忙”就跑了。 见状,崔知悌顿时紧张起来,“我我” 余光瞥见案上的药碗,他立刻端起药碗,对王庾说:“师姐,药冷了,我去帮你热一下。” 说完,快步离开了内室。 王庾:“” 目光触及林郅悟,她顿时就觉得尴尬。 “咳咳——” 王庾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双手撑着床板准备坐起来。 “你慢点。”林郅悟急忙去扶她。 王庾坐好之后,林郅悟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先喝点水。” “嗯。”王庾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水,“我还要。” 林郅悟又去倒了一杯水。 如此喝了三杯水后,王庾问:“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陛下都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林郅悟很是疑惑。 王庾神情一滞,又想到刚才的事情,顿时明白过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李世民派来照顾王庾的心腹女官——明蓉走了进来:“长公主,您终于醒了,太好了见过平国公。” 看见林郅悟,明蓉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就将托盘放在旁边的食案上,端着粥朝王庾走去。 王庾盯着她手中的粥,问:“大全他们呢?” 那些臭小子,不是说给她拿吃的吗?怎么让明蓉端进来了? 明蓉笑着回答:“大全校尉说他们做错了事,主动领罚跑二十圈,再加半个时辰的对战训练,就让我过来伺候您用膳。” 算他们识相,王庾在心里哼道。 林郅悟突然睁大了双眼,“噢,我知道了,大全刚才是骗我的。” “你才反应过来啊,真是个呆瓜。”王庾没好气地说。 林郅悟:“” “这个大全,看我不打死他。”林郅悟叫嚣着要去教训大全,但瞥见王庾,又坐了回去。 他朝明蓉伸出手:“我来喂吧,你下去。” 明蓉看了眼王庾,见她没有出声阻止,犹豫了一下后,就把粥碗递给林郅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林郅悟拿起勺子在碗里搅拌了几下,然后挖了一勺,吹凉后送至王庾嘴边。 王庾一口吞下。 喂完粥,林郅悟顺手从怀里掏出王庾送给他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王庾的嘴,擦完了又顺手将帕子塞回怀里。 “你怎么被陛下关在这里了?” 王庾将目光从他修长的手指收了回来,娓娓道来:“我从前跟你说过,太子命中有一劫,会伤到腿” 林郅悟忍不住插嘴:“我记得,当时你跟我说的是你给太子算了一卦,他命中有一劫。” “”王庾讪讪地撇开脸,小声道:“我那是逗你玩的,其实是史书记载了这件事。” 林郅悟:“你可真行,我还以为你真的能算出这种事。” “嘿嘿。” 王庾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收到太子出事的消息后,预感太子这次伤到了腿,就赶回了长安。 “后来的事你应该听说了,我和崔知悌给太子治了腿伤。” 林郅悟还是一脸的疑惑:“所以,你真的治坏了太子的腿?” 王庾心中无语:“我要真是治坏了太子的腿,你觉得陛下会让心腹女官来照顾我吗?” “”林郅悟怔了怔,终于明白过来:“噢,你和陛下这么做是想引凶手出来。” 下一刻,林郅悟忽然抱着脑袋,表情痛苦:“我头好痛” 王庾见他脸色微红,连忙抬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入手滚烫:“你发热了。” 她起身想去扶林郅悟,却浑身乏力摔在床上,她急忙朝外喊道:“来人啊——” 明蓉就在外室,听见王庾的喊声立刻冲了进来:“长公主,出什么事了?” “平国公发热了,去把崔知悌叫来。” 千秋殿中,李世民沉着脸看向底下的侯君集:“查出来了吗?” “臣”侯君集伏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臣还在审问,请陛下再宽限几日,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出凶手。” “废物!”李世民抄起案上的砚台扔了下去。 侯君集感受到杀气,却不敢闪躲,硬着头皮挨了这一下。 所幸砚台砸中的是他的背,并不致命。 “陛下息怒!” “滚!” 侯君集离开之后,李世民下旨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太子坠马一案,算是公开了这件事。 随后,李世民召见了长孙无忌:“那背后主使没有杀人灭口,下手之人也抗住了大刑,抵死不说,此案已然陷入了死局。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引蛇出洞。” 长孙无忌神情很严肃:“陛下放心,明日我会按照计划行事。” 翌日,朝会之上。 在群臣商议政事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长孙无忌突然站出来进言:“陛下,太子受伤已有多日,宫中的太医以及京师的名医都给太子诊过脉,太子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太子重伤,陛下痛心不已,臣也很痛心,但这是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群臣顿时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李世民的脸沉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此时,很多大臣心中猜到了长孙无忌要说的话,但他们又有点不敢相信。 长孙无忌的声音无比悲痛:“陛下,太子聪慧过人,仁孝纯深,是储君最好的人选。 “然天妒英才,让太子遭此横祸,于朝廷于江山都是莫大的损失。 “虽然臣悲愤,臣痛心,但不得不提醒陛下,如今的太子已不适合做储君,还请陛下另立储君。” 此言如巨石落水惊起千层浪,令群臣震撼不已,太子的亲舅舅要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放肆!”李世民怒拍宝座。 “陛下息怒!”群臣跪下齐呼。 李世民怒而骂道:“长孙无忌,你身为太子的舅父,在太子重伤之际,不给予关怀,却想着让孤夺走他的储君之位,你是何居心?” 长孙无忌不卑不亢:“臣虽是太子的舅父,但臣首先是陛下的臣子,是大唐的臣子,臣必须先为大唐江山着想,为大唐子民着想。 “如果继续让太子坐在储君之位上,会让百姓心生恐惧,试问哪个国家的储君不能行走? “这件事传到那些外邦族人耳中,他们会耻笑我们大唐,更会轻视我们,寻机侵犯我国。 “为了社稷,为了百姓,还请陛下放下私情,以大局为重。” 李世民沉默了。 没有听到皇帝怒斥的声音,群臣悄悄地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在最初的愤怒之后,脸色平静了下来,心中顿时就有了新的思量 第1120章 机会来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封德彝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陛下,长孙尚书言之有理,太子受伤,臣等痛心不已,但为了大唐的千秋基业,臣不得不劝谏陛下,另立储君。” 有了皇后的亲兄长打头阵,以及中书令的附和支持,其他官员也大着胆子劝谏皇帝另立储君,以安民心。 李世民默默地听着他们进言,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个人,企图从他们的言行中找出蛛丝马迹。 “陛下——” 萧瑀的声音把李世民远游的神思拉了回来:“陛下,您意下如何?” 李世民心下冷笑,面无表情地起身,缓缓吐出两个字:“退朝。” 群臣:“” 李世民离去之后,很多官员围在长孙无忌身边,向他打探圣意:“长孙尚书,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尚书,你一向得陛下信重,肯定知道陛下的想法,今日你突然在朝堂上提出另立太子,是不是陛下看太子的腿伤治不好,起了更换储君的心思?” “是啊,长孙尚书,你就给我们透露一点,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底” 封德彝、陈叔达等人也未曾离去,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长孙无忌的答案。 “唉——” 长孙无忌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满脸无奈地说:“太子的腿已经废了,另立储君,势在必行。” 说完,他拨开人群,朝外走去。 群臣听了这话,心思顿时活跃起来。 前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杨淑妃让人把六岁的二儿子梁王李愔带下去,只留下大儿子吴王李恪在殿中,并让人把守宫门,别让外人靠近。 “三郎,你今日去看望太子,可见到他了?他的伤势如何?” 李恪面容沉静,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太子今日好很多了,没有再像前几日那样不让人靠近,也愿意见人。 “我和几位兄弟一起去的时候,太医令正在给太子换药,太子动不了,疼得直叫唤。 “后来跟我们说话时,太子一直萎靡不振,十分消沉,恐怕是已经知道了换储君一事。” 杨淑妃听得眉开眼笑:“三郎,我们的机会来了。” “阿娘的意思是让我去当下一任储君?”李恪聪明,一下子就猜出了杨淑妃的心思。 “没错。”杨淑妃握住李恪的手,温言细语地跟他分析:“太子站不起来已成定局,陛下迟早都会换了他。 “宫中皇子众多,但长幼有序,二皇子出继给楚王,已经逝去,你是三皇子,自当由你来做这个储君。” 李恪却犹豫了起来:“可是,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我并不是嫡出,朝臣们应该会提议四郎当太子。” “那又如何?你天资聪颖,深受陛下宠爱,按照长幼齿序,就该你来做太子。”杨淑妃双目微闪,情绪有点激动。 “可是,论父亲的宠爱,太子第一,其次就是四郎,甚至这两年来,父亲对四郎的宠爱隐隐超越了对太子的宠爱,我比不过四郎。” 不怪乎李恪这么没有自信,他口中的四郎是皇后的嫡次子——李泰,聪明绝伦,才智远在他之上,更何况李泰的封地有二十二州,而他的封地只有八州。 让他去跟李泰争夺储君之位,他实在是没有信心。 杨淑妃紧了紧手,给他力量:“三郎,你不必妄自菲薄,论聪明才智,你不输太子和四郎。而且,为娘会帮你。 “你放心,我已经笼络了酆王,他的岳父是窦璡,窦璡乃太穆皇后的堂兄,手中有窦氏的势力,可以为我们所用。” 李恪惊讶不已:“阿娘是什么时候笼络了酆王?” 杨淑妃笑了:“太上皇在位时,尹德妃暴病而亡,宫中传言尹德妃行为不检点,为太上皇所不容。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年幼的酆王吃了多少苦,他要想在这吃人的宫中立足,就必须寻找外援。 “于是,为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如今,他在金州担任刺史,手下笼络了一批人,供我差遣。 “窦璡在长安为官,京中窦氏的势力也能落于我手中。 “再加上其他朝臣的支持,何愁大业不成?” 望着侃侃而谈的杨淑妃,李恪第一次见识到她的野心,心绪不禁跟着汹涌起来。 对于她的谋划,李恪十分佩服,他用孺慕的眼神望着杨淑妃:“阿娘,你是如何让他们都听你的?” 闻言,杨淑妃脸上浮现出悲愤之色:“唐国建立十余载,他们已然忘记李渊是个地地道道的叛贼” “阿娘——” 听到太上皇的名讳从杨淑妃口中说出,李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制止她:“阿娘,那可是太上皇的名讳,您这样是大不敬。” “呵~” 杨淑妃嗤笑了一声,但触及李恪那惊惧的眼神,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儿子年幼,她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想到这里,杨淑妃又露出慈祥的笑,温柔解释:“三郎莫怕,为娘告诉你的都是真相。 “当年,隋国江山风雨飘摇,很多人心中生了反意,群起而攻之,实则是想占地为王。 “太上皇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表面功夫做得好,没有遭到天下人的唾骂。 “但是他篡夺了我杨氏江山是不争的事实,我虽委身于陛下,但国仇家恨一刻都不敢忘。” 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李恪的发丝:“三郎,你体内不仅流着李氏的血,还流着杨氏的血。 “这天下本就是杨氏的,也是你的,我只是帮你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你放心,支持我们的人都是前朝旧臣,他们绝不会临阵倒戈,你只需在陛下面前尽孝,博取陛下的欢心。 “届时,我自会为你夺得太子之位。” 深宫某处,阴弘智眉飞色舞地对阴德妃说:“阿姐,机会来了,陛下要另立太子,我们当扶持五郎上位。” “太子之位哪有那么容易就坐上去?”阴德妃慢条斯理地将茶点推过去:“不要激动,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这个时候,阴弘智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他推开茶点,劝道:“阿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哪有什么机会?”阴德妃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即便是太子被废,立嫡立长,还有李泰和李恪挡在前面,哪轮得到我们五郎?” 阴弘智不服气:“不试一试,你又怎知不行?” 阴德妃睨了他一眼,提醒他:“你别忘了,我们与李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太子之位,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五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1121章 自知之明 死心? 那是不可能的。 阴弘智眸中闪过仇恨,站了起来:“阿姐,我们心中装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李世民没有,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她当然没忘。 阴德妃想起自己进入秦王府的时候,李世民温情脉脉地对她说:“你父亲杀了我五弟,掘了我祖上的墓地和家庙,我父亲大怒,灭阴家三族无可厚非。 “我向父亲求情,救下了你和你的胞弟,从此以后,我们两家恩怨就此打住,谁也不要追究从前的事” 适逢乱世,各为其主,杀人不能自己主宰,若想活下去,就不能计较那些仇恨。 当时,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然后安安心心地留在了秦王府,毕竟,她当时已经无路可走,还有胞弟需要扶持。 但她和胞弟失去家族的庇佑后,一度过得很艰难,而这一切都是李渊的狼子野心造成的 见阴德妃眼中浮现出恨意,阴弘智欣喜不已,趁机劝道:“阿姐,李世民自诩仁义治国,他不会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而且你们从前也有情分在,不比那皇后和淑妃差,所以李世民才会对你和五郎这般宠爱。 “要说机会,宫中诸位皇子都有,我们五郎未必不能夺得太子之位。” 阴德妃有些心动,但还残留一丝清醒:“朝堂上那些重臣,肯定会扶持李泰,最不济也会扶持李恪。 “扶持五郎吃力不讨好,那些朝臣各个都是人精,又怎会听我们的?” 虽然她也想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日后继承皇位,但这件事恐怕比父亲刚去世那会儿还要艰难。 阴弘智倒是对此充满了信心,他耐心地跟阴德妃分析局势:“阿姐,虽说立嫡立长,我们五郎都没有份,但是经过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阴家的人脉还在。 “再者,李泰和李恪重视的是那些重臣,但重臣就那么几位,剩下的官员得不到两位皇子的重视,必然会有异心。 “只要我们许以重利,这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听了这番话,阴德妃突然就有了争夺的信心。 阴弘智往前走了两步,凑近阴德妃,小声道:“阿姐,我们可以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在阴弘智离开之后,阴德妃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久。 “荷香。” 守在门口的荷香听到呼唤,立刻走了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把陛下上个月赐的东西取来,我要去一趟杨淑妃那里。” 荷香惊道:“主子,您要把那些东西送给杨淑妃?” 阴德妃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些可是您跟陛下求了很久才求来的东西,您就这么送给杨淑妃吗?”荷香还是不敢相信。 主子和杨淑妃一向只有面子情,那杨淑妃私底下更是不待见主子,屡次给主子难堪,这会儿主子却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杨淑妃,荷香只觉得心痛。 阴德妃却不甚在意:“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必心痛,往后好东西有的是。” 见主子这么说,荷香不敢再劝,顺从地去取东西。 半个时辰后,阴德妃命荷香把礼物留下,退出大殿,然后坐在了杨淑妃对面。 杨淑妃看出了点名堂,命令身边的人退下。 “德妃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是想” 阴德妃未言先笑,将桌上的匣子一一打开:“这些是我厚着脸皮从陛下那里求了很久才求来的东西,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淑妃不要嫌弃。” 早在阴德妃打开匣子时,杨淑妃就扫了眼里面的东西,件件都是珍品。 虽然阴德妃说是她求了很久才求来的,但是陛下肯一次赏赐这么多珍品给她,这就说明她在陛下心中非同一般。 难怪陛下时常召见李佑,原来都是她的功劳。 杨淑妃淡淡道:“既是德妃心心念念的东西,我又怎么好夺人所爱?” “这些不过是玩物,再喜欢也比不上儿子的前程重要。” 阴德妃收起笑,一本正经地道出来意:“想必淑妃已经知道了陛下有意更换太子之事,如今能与越王李泰一较高下的就只有蜀王——你的儿子。 “在我看来,越王虽是嫡子,但蜀王比他年长,能力在他之上,而且蜀王深得陛下宠爱,这个储君,非蜀王莫属。” “德妃慎言。” 杨淑妃佯装发怒,训斥道:“太子还在,陛下也从未说过要更换储君,我等不得妄自揣测圣意。 “即便陛下要更换储君,那也是由陛下定夺,我等不得妄为。” 装腔作势,假清高。 阴德妃在心里鄙夷了一番,面上讨好道:“是是是,淑妃教训得是,是我失言了。” 然而下一刻,阴德妃又继续说:“这是在你的宫里,如今也只有你我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自知身份卑贱,家族势弱,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已是大幸。 “我也别无所求,只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助蜀王登上储君之位,待日后蜀王能给我的儿子一块富饶的藩地,让我随子之藩,安度晚年。” 原来,她是来投诚的。 杨淑妃惊讶于阴德妃的审时度势,也佩服她有自知之明,没有肖想太子之位。 “你不看好越王?”杨淑妃不动声色。 阴德妃也不着急,耐心回答杨淑妃的问题:“从身份和陛下的宠爱来说,蜀王和越王旗鼓相当。 “从母族势力来说,长孙一族是北魏宗室,你却是前朝公主,现在的朝堂上,大多数官员都是前朝旧臣。 “还有各州县的官员,前朝旧臣比比皆是,只要你出面拉拢,他们必定会投靠蜀王。 “所以在我看来,越王压根儿就争不过蜀王。” 说到这里,阴德妃顿了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其实,我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 “你应该很清楚,我与皇后闹了点不愉快,晋阳长公主也不待见我们母子,若是越王上位,我们母子恐怕难以善终。 “所以” 杨淑妃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娇艳的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那这些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下次再得了什么好玩的,我亲自送过来。” 阴德妃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态,凑近杨淑妃说起了闲话:“听说晋阳长公主这次治坏了太子的腿,被陛下关了起来,还被陛下砍了腿,这事你可有听陛下提过?” 杨淑妃也摆出一副畅谈闲话的神情:“陛下是跟我提过,那日陛下很生气,扬言要砍了晋阳长公主的腿,还砸了他最喜欢的一只茶盏。 “我收到可靠消息,皇后为晋阳长公主求情,还被陛下骂了一顿” 第1122章 该加把火 阴沉了多日的天空终于放了晴,让寒冬里的长安有了丝丝暖意,更让许多人看到了希望。 这一日的朝会上,群臣除了上奏各地民生问题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劝谏皇帝早日更换储君。 李世民并未发火,而是沉默地听完了他们的谏言,最后淡淡问道:“诸位认为该换何人为储君?”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沸腾起来。 长孙无忌抓住机会,率先进言:“自然是立越王,越王是嫡次子,人品贵重,才能突出,是最佳的人选。” 听到这番毫不避嫌的举荐,群臣既觉得出乎意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长孙无忌是太子和越王的亲舅舅,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能让储君之位落入外人手中。 李世民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生气。 封德彝见状,抢在其他人前面,高声道:“陛下,长幼有序,臣认为蜀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再者,蜀王天资聪颖,行事比越王更为稳重,更能顾全大局。 “且蜀王素有贤王之名,深受百姓爱戴,比之越王,更能胜任储君之位。” “呵呵!” 唐俭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反驳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既有嫡子,何需庶子?” 封德彝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反驳。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见状,附和了唐俭的话。 魏徵、陈叔达、萧瑀等几位重臣保持了沉默,但有多数官员支持了封德彝提出的人选,还有少数官员提出了新的人选,那就是燕王李佑和郯王李恽。 为了储君人选,各派吵得面红耳赤,全然忘记了皇帝还在上面看着。 最后,不知是谁喊了句:“陛下走了。” 争吵戛然而止。 群臣齐齐望向宝座,空空如也,顿时傻了眼。 李世民带着陈山去了关押王庾的地方。 见王庾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李世民好奇地环顾四周:“林大郎呢?怎么不见人影?” 他把林郅悟和王庾关在一起,林郅悟应该很高兴,日日陪着王庾才对,怎么让王庾一个人在这里练功? 王庾拿起挂在兵器架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披上外衣:“他着凉了,还未醒来。” 李世民眉梢挑动,没想到长孙氏说对了,这小子淋了雨果然就病倒了。 想到崔知悌也被关在这里,李世民顿时就明白了,难怪长孙氏要他把林郅悟和王庾关在一起 “外面风大,屋里说吧。” 王庾踏入殿内,亲自煮茶:“二兄,外面情形如何了?” 李世民拢着双手,看着袅袅水雾道:“我让辅机透露出我要更换太子的意思,前朝和后宫就开始动荡了。 “目前在朝堂上,提议立三郎和四郎的居多,也有人提议立五郎和七郎。 “我让皇后盯着后宫,德妃去找了淑妃” 王庾打断了李世民的话:“嫂嫂知道了?” “那日林大郎为你求情,跪在雨中不肯起来,皇后知道后就帮林大郎说话,我见瞒不住就告诉了皇后。” 王庾顿了下,又继续煮茶:“嫂嫂知道也好,免得她担心伤了身子。”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还说要来看你。” 王庾忙道:“不要让嫂嫂来这里,太多人出入这里,容易引人怀疑。 “二兄,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你也不要来这里了,有事就派陈山来告诉我。” 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长孙氏,若是被人跟踪到这里,那他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李世民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答应长孙氏的要求。 “二兄,你把这个给嫂嫂,告诉她我很好,等事情结束,我就去给她请安。” 王庾摘下腰间佩囊,递了过去。 “好。”李世民接过佩囊收好,继续跟王庾说外面的情况。 王庾听完后,对李世民说:“三郎、五郎、七郎他们还年幼,不一定会生出夺嫡之心,多半是身边的人煽动的。 “而且,策划太子坠马的幕后之人不一定是几位皇子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譬如那些藩王。 “无论是在长安的藩王,还是已经之藩和外放的藩王,他们都有嫌疑。” 李世民接过王庾递来的茶盏,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所以我已经让礼部按照往年惯例,召那些在外的藩王回京过年。” 说完,李世民捧着茶盏嘬了一口:“嗯,好茶。” 王庾没喝茶,下意识地抚摸虎口:“二兄,这样做还是太慢了,我们应该加把火” --------- 东宫。 “殿下,皇后来了。” 长孙家庆冲进内室,一边跟李承乾禀报一边去搬床上那张放满了食物的案桌。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孙家庆顺手将案桌放在地上,并迅速整理碗碟。 然而越紧张就越慌乱,长孙家庆不小心碰倒了碗,饭菜撒了一地。 “糟了。” 长孙家庆环顾四周,找不到帕子,就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袖子把饭菜扫做一堆,包起来。 “别收拾了,来不及了。” 见长孙家庆弄得一团糟,李承乾探出上半身,抄起床头柜上的花瓶摔了出去:“拿走,我不吃,给我滚出去。” “殿下——” 刚走进来的淇水看见这一幕,连忙冲到床边,掏出帕子,一边给李承乾擦手一边心疼地说:“殿下,您不要难过,会好起来的。 “您要是难过,就朝奴打几下,但千万不能碰这些花瓶啊杯子啊,万一伤了手,皇后该心疼了。” 李承乾用力推开她:“都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 淇水跌坐在地上,求助地看向长孙氏:“皇后” 长孙氏扫了一眼李承乾,吩咐道:“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就退下。” 宫人们立刻行动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屋中摆件回归了原位,地上干干净净,宫人们也都退了出去。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望着故作暴虐愤怒的李承乾,长孙氏突然开了口。 “啊?” 李承乾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地唤了句“阿娘”,然后就开始解释: “阿娘,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是阿耶叫我这么做的,您要发火就对阿耶去发,千万不要对我发火。 “我摔断腿就已经够惨了,再也受不住打击了,呜呜” 他掩面而泣。 长孙氏很无语,看见李承乾这副模样就想到了王庾小时候,他们两个做错事以后还真是一模一样。 “我不罚你。” 听见这话,李承乾抬起头,咧开嘴冲长孙氏笑:“嘿嘿,还是阿娘疼我。” 终于看见儿子的笑容,长孙氏心中一阵酸涩,她在床沿上坐下,手轻轻地抚在李承乾的腿上:“疼吗?” 闻言,李承乾红了眼眶:“疼,特别疼。 “摔下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阿娘了,呜呜” 长孙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李承乾,声音哽咽:“孩子,你受苦了,是为娘没有保护好你” 离开东宫的时候,长孙氏神情悲楚,双眼红肿。 躲在暗处的宫人们看见了,立刻回去禀报自己的主子。 很快,太子因腿伤变得暴虐消沉,惹哭皇后的消息就传遍了各宫 第1123章 我在帮你 离开了炭盆环绕的内殿,阴德妃置身于阳光下,只觉得通体舒畅,就连呼吸都透着愉悦。 “德妃,好消息。” 荷香小跑着进了院子,附在阴德妃耳边小声禀道:“方才皇后去东宫看太子,太子又惹哭了皇后” 阴德妃扬起唇角,脸上的喜色加深:“太子算是彻底废了,越王骄矜急躁,如何能与我的五郎相比?” 荷香笑着附和,又狠狠地称赞了一番李佑,说得阴德妃喜不自禁。 “德妃,郎君来了。”一个小宫女站在廊下禀报。 “让他去花厅等着。” 阴德妃吩咐之后,进屋换了件衣服就去见了阴弘智。 “阿姐。”阴弘智上前行礼。 阴德妃打量了阴弘智一番,见他神情沉郁,一脸苦恼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阴弘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荷香。 荷香见状,连忙带着其他的宫人退出了花厅。 厅内只有姐弟两,阴弘智才开口:“阿姐,我去找了陈叔达、萧瑀、李靖他们,但他们连话都不让我说完,就说一切听从陛下旨意行事。” 阴德妃眉头轻蹙:“你该不会是下朝后当着其他人的面拉拢他们吧?” “怎么可能?我再蠢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拉拢他们,我都是私底下单独去找他们的。”对于阿姐的不信任,阴弘智很不开心,斜眼瞪过去。 阴德妃没有察觉到胞弟的小情绪,她想了想,又问:“你有没有以蜀王的名义试过?” “试过了,但他们的口风很紧,始终保持中立。” 阴德妃沉默了。 思考了一阵,阴德妃缓缓说道:“李靖一向都是保持中立,不过陛下在成为太子之前,陈叔达和萧瑀支持的就是陛下,这次却选择中立,确实是有点蹊跷。 “也许他们是觉得以他们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参与夺嫡之争了吧。 “算了,反正我对他们也没有抱希望,随他们去吧。” 阴弘智:“那就只好争取其他的官员了。” 虽然其他人官职不高,比不上陈叔达他们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但是只要支持燕王的官员多起来,陛下就会考虑燕王。 “不,这些官员可以先缓一缓,我们应该先争取那些武将,有了兵权,五郎说话才有分量。”阴德妃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阿姐言之有理。” 阴弘智表示赞同,又讨好地夸赞了一句:“还是阿姐深谋远虑,我自愧不如。” 日暮时分,侯君集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侯将军。” 阴弘智快步走过去,笑眯眯地邀请侯君集:“安仁坊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酒很不错,不知侯将军能否赏脸同我去品尝一下?” 侯君集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来到酒楼,阴弘智就直奔早就订好的雅间,并把侍从都打发了出去。 “阴侍郎如此阵仗,应该不是只与我品酒这么简单吧?” 侯君集心里起了警惕,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 “哈哈,还是瞒不过侯将军这双慧眼啊。”阴弘智殷勤地称赞了侯君集一番,又亲自倒酒奉上。 侯君集接过酒杯,但没有喝。 阴弘智冲侯君集举了举酒杯:“侯将军,我敬你。” 说完,仰头一口饮尽。 侯君集这才将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阴弘智瞥了眼侯君集的酒杯,也不生气,继续敬酒。 如此酒过三巡,下酒菜也吃空了两盘,见侯君集放松了,阴弘智才开始进入正题:“侯将军,实不相瞒,我今儿是有事与你相商。” “何事?”侯君集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满。 这小子还算有点眼光,这里的酒果然很不错。 阴弘智倾身向前,低声道:“如今陛下有意更换太子,我希望侯将军能扶持燕王。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你,只要燕王坐上太子之位,我们必有重谢。 “他日,燕王登基,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加官进爵,金银珠宝,随你开口。” 入口的酒顿时变了味。 侯君集放下酒杯,面无表情道:“阴侍郎,看在你今日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就跟你说句实话。 “另立储君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只有越王和蜀王才有机会,燕王的机会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机会。 “你让我去扶持燕王,这不是让我得罪未来的太子吗?” 阴弘智的脸色逐渐变青,他不服气地说:“侯将军错了,陛下乃是难得的明君,从不拘于那些陈规,在陛下心中,所有的皇子都有机会。 “燕王聪颖,武双全,自小就得陛下宠爱,陛下时常召见燕王,亲自教导燕王,在陛下心中,燕王同越王是一样的。 “倘若越王有机会坐上储君之位,那么,燕王也有机会。” 侯君集笑而不语。 阴弘智看得恼火,换了个方式:“其实,我今日来也是为了侯将军着想,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笑容瞬间僵硬,但下一刻,侯君集就恢复了淡漠的表情:“这是本将的事,不劳阴侍郎操心。” “侯将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这是在帮你。” “呵,是吗?” “当然,我是真心的。” 阴弘智眨了眨眼睛,用无比真挚的眼神望着侯君集:“这次太子去狩,是侯将军你负责的,结果太子坠马受了重伤,往后只能依靠轮椅行走,这是你失职。 “到现在你都查不出凶手,这是你无能。 “等更换太子这事尘埃落定,陛下就会腾出手来收拾你,你觉得到时候你还能保住性命吗? “即便陛下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网开一面,那你还能继续留在长安吗?” 侯君集脸色铁青,掌心逐渐收拢。 阴弘智瞧见了,心中不禁得意起来,面上神色不改:“你保护不力,害太子摔断了腿,皇后和太子肯定会记恨你。 “倘若越王坐上储君之位,他定会为自己的兄长报仇,百般折磨羞辱你。” 侯君集不甘心被拿捏住,冷声道:“我可以扶持蜀王。” 闻言,阴弘智勾了勾唇:“侯将军何必自苦?你从前跟随陛下征战四方,助陛下将杨氏的江山变为李氏的江山,你真当杨氏不会记恨你吗? “杨淑妃是前朝公主,焉知她心中不会记着这血海深仇? “一旦她的儿子蜀王登基,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侯君集收紧拳头,又放开,再握紧,放开,挣扎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 第1124章 别无选择 进入腊月后,北方的天气越来越冷,李渊赏了两次梅花、参观了几座寺院道观后就失去了游玩的兴趣。 “准备一下,后日启程回长安。”李渊吩咐道。 岳郁道声是,就吩咐人先回去打点。 “你们都听说了吗?长安出大事了。” 忽然,林子外传来了说话声。 丁志想出去清道,李渊低声阻止他:“等等,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王康达和高惠通默默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焦虑。 这下,瞒不住了。 果然,一群学子慢悠悠地逛来,讨论着长安最新的消息。 “你是听到太子坠马的消息了吗?” “不止,听说太子坠马摔断了腿,晋阳长公主为太子治腿伤却加重了太子的伤势,导致太子以后只能坐轮椅。” “啊?居然有这种事?那陛下是如何处置晋阳长公主的?” “听说陛下砍了晋阳长公主的腿,还把她关了起来。还有平国公为晋阳长公主求情惹怒了陛下,也被关了起来……” 李渊冲出林子,喝问:“你们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突然蹿出一个老头对他们大呼小叫,学子们只觉得这老头十分无礼,正打算忽视他的时候,老头身后冒出来一群壮汉。 目光触及壮汉腰间的刀,学子们脸色大变,这些人该不会是盗匪吧? “回答我。”迟迟没有等到答案,李渊拔高了声音。 “我我……”刚才滔滔不绝与众人分享消息的学子双腿发软,若不是他身边有同伴,他早就跪下了。 看他吞吞吐吐,李渊火冒三丈:“我什么我?结巴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官?” 学子:“……” 他还没考上呢。 “回答我,是或不是?” 学子斟酌着说:“消息是从长安传出来的,而且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应该是真的。” 听了这话,李渊径直往山下冲。 到了住的地方,李渊质问王康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长安出事了?晋阳就是因为这事才赶回长安的吧?” “太上皇息怒。” 王康达“噗通”跪下:“长公主确实是收到了长安出事的消息才赶回长安的,但当时长公主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说长安有陛下在,出不了什么大事,就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游玩的兴致……” 李渊怒气更盛:“在她心中,难道孤就是那种把游玩看得比孙子还重的人吗?” 王康达垂着头,弱弱地为王庾辩解:“长公主不知道是太子出事,如果她知道这么严重,肯定会向您禀报的……” “闭嘴!”李渊大吼。 王康达立刻闭上嘴巴,伏低身体。 “去备马车,即刻回京!” …… 这一日,侯君集与张亮约在城南一间位置偏僻的酒肆。 酒足饭饱之后,侯君集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和宇文士及已经投靠了燕王。” 张亮惊愕不已,一时忘了回应。 “不如你也加入我们的阵营吧。”侯君集提议。 张亮瞬间回神:“支持燕王,我还不如支持越王和蜀王,他们的机会大一点。” “你不会。” 看侯君集十分笃定的模样,张亮挑眉:“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会?” 侯君集笑了笑:“你在宫中冲撞过越王,还屡次坏了晋阳长公主的事,他们睚眦必报,绝不会放过你。 “越王一旦成为储君,你的日子会更难过。 “再者,当年太上皇起兵之前,你就已经投身瓦岗寨,处处与隋皇室对着干,后来还投靠太上皇,灭了隋,杨淑妃对你恨之入骨。 “一旦蜀王成为储君,你会死得很惨。 “而其他皇子年龄太小,其母位分也不高,你别无选择,只能扶持燕王。” 张亮脸色铁青:“你就是这样被说服的?” “唉——” 侯君集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别无选择。” 张亮沉默了片刻:“事关重大,我得考虑一下。” …… 回到府中,张亮就直奔正院。 进了正院后,他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周围也很安静。 张亮的脸瞬间就黑了,抡起拳头就朝正房冲去。 正房房门紧闭,里面传出了妻子李氏的笑声,其声娇媚,令人酥软。 “啪!” 张亮猛地推开门。 屋内胡床上,李氏斜倚着枕头笑得花枝乱颤,白皙柔嫩的脚露在外面,而她的脚上赫然出现了一双少年的手。 “义父!” 看见张亮,张慎几立刻抽回手,下了胡床,恭敬行礼。 张亮的目光从张慎几那双白嫩的手上扫过,落在轻拢鬓发的李氏身上,沉着脸问:“你们在干什么?” “义父,事情是这样的,义母说她最近总是头疼,儿知道脚底有个穴位可以治头疼,就帮义母按按……”说到后面,张慎几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退下吧。”李氏对张慎几说。 张慎几瞥了眼张亮,见他没有出声,连忙穿好靴子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张亮冲到床边,怒斥李氏:“你是我的妻子,大白天的和义子关着门在房间里……按脚,成何体统?” “那我头疼嘛,刚好慎几这孩子懂穴位,就让他尽尽孝心喽。不过,自从这孩子按了后,我的头真的不疼了,果然是有点本事。” 李氏一脸坦荡,说到后面眉眼间全是病痛消失的喜色,竟让张亮哑口无言。 见张亮板着脸不说话,李氏忽然掩面,哭道:“阿郎当初娶我时发誓,绝不让我再受一丁点苦。 “如今我头疼得厉害,叫慎几这个孩子给我按按脚,你就生气了,你变了。 “嘤嘤……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要休了我,去娶那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嘤嘤……你这个负心汉,我要去官府告你,我要向所有人宣扬你是个负心汉……” 张亮顿时就慌了,连忙安抚她:“我怎么会休了你呢?你可是我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 “别瞎想,你比那些小娘子貌美多了,我不会负你的。” 李氏不信,继续哭。 每次李氏哭着控诉他的时候,张亮就觉得自己愧对李氏。 一番赌咒发誓哄好李氏后,张亮也将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 “阿郎,我看你今日心绪不佳,是不是朝堂发生了什么事?”李氏擦干眼泪,不动声色地打探。 张亮叹了口气:“今日朝堂倒是没什么风波,就是侯君集刚才找了我。” 接着,张亮把侯君集跟他说的话告诉了李氏。 “这是好事啊,阿郎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呀。” 李氏喜不自禁,劝张亮:“侯君集说得对,除了扶持燕王,你别无选择。 “再晚一点,你连从龙之功都捞不到……” 第1125章 罪不至死 腊月初七,李渊抵达长安城外,正准备进城。 “吁——”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丁志的声音:“太上皇,酆王求见。” 八郎回来了? 李渊掀开帘子,正巧看见李元亨冲他笑,忙道:“八郎,上马车说话。” “是,阿耶。” 李元亨上了马车后,两支队伍徐徐进城。 “八郎,你怎么回京了?” 李渊问完话,就仔细打量李元亨,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神情昂然,目光闪亮坚定,心中不禁感慨:看来这些年,二郎没有亏待八郎。 李元亨恭敬回道:“快到年节了,陛下召我们回京过节。” “对,这个时候你们是该回来了,倒是我忘了。”李渊恍悟,又问起李元亨在金州的情况。 李元亨一一作答。 随后,李元亨像小时候那样缠着李渊,让李渊给他讲四处游历的趣事。 两年前,自从李渊到了云州之后,就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是以,大家都知道太上皇云游四海之事。 李渊本是兴致勃勃地给李元亨讲云游经历,但是一提起云游路上的趣事,就绕不开王庾,他顿时就想起之前在山上听到的消息,瞬间没有了讲下去的欲望。 “阿耶,您怎么了?”李元亨见李渊突然停了下来,关切地询问原因。 “唉——” 李渊叹了口气,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李元亨。 “什么?长安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元亨很震惊。 震惊过后,他嘀咕道:“难怪今年的圣旨到的比往年早。” 李渊听见了李元亨的话,却没有接。 马车中安静了片刻,李元亨忽然问李渊:“阿耶,您待会儿回宫是不是要去看太子?” “嗯!”李渊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太子摔断了腿,他当然要去看看。 李元亨趁机提出请求:“阿耶,我能跟您一起去看太子吗?” “当然可以。” 李渊进宫后,派了一个内侍去通知李世民,自己则带着李元亨先去了东宫。 “殿下,太上皇回宫了,已经到了东宫。”内侍禀道。 一听祖父回来了,李承乾忙吩咐宫人:“快扶我到轮椅上。” 内侍又道:“酆王也回来了,他跟太上皇在一起,也到了东宫。” 刚起身的李承乾立马坐下去,推开宫人:“我的腿还是很疼,不坐轮椅了,就在床上靠一靠吧。 “想必祖父会体谅我的。” 宫人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默默地扶着李承乾靠在枕头上,帮他调整好姿势,又给他盖好被子。 “我有点热,把被子拿走。”李承乾掀开被子。 宫人拿走被子,又悄悄地在炭盆里多加了几块炭。 “拜见太上皇。” 随着山呼声,李渊踏入殿内。 “祖父——” 李承乾挣扎着要行礼。 李渊疾步过去,按住李承乾:“你腿上有伤,不要动。” “拜见太子殿下。”李元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李承乾忙说:“叔父不必多礼,快坐。” 招呼完李元亨,李承乾就眼泪汪汪地看着李渊:“祖父,我的腿好痛,他们都说我的腿治不好了,我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您在外面游历了那么久,知不知道哪里有神医,您去找神医给我治腿好不好? “我想站起来,我想骑马,我还想” 说到后面,李承乾泣不成声。 李渊听得心酸,轻轻地握住李承乾的手,柔声安慰他:“孩子,你受苦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中原的名医都请来给你治腿,中原的大夫不行,我就派人去西域请,去高句丽请,总之,我一定会找到名医治好你的腿。” 李承乾感动不已:“祖父,多谢您,还是您最疼我,不像他们,一个个见我摔断了腿,就落井下石。” 一听有人欺负自己的孙子,李渊顿时就怒了:“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定要砍了他的脑袋。” “就是那些朝臣,他们向阿耶进言,要换了我这个太子。”李承乾毫不客气地告状。 李渊怒气一滞,法不责众,朝堂上那么多的官员,他总不能都砍了吧? 再者,他们也没错,太子断了腿,自然要另立储君。 不过,看见李承乾被夹板固定的腿,以及哭红的双眼,李渊就说不出口了。 他的孙子才遭了大罪,他不能再伤孙子的心。 沉默了片刻,李渊凶狠道:“你放心,我会让你阿耶狠狠地训斥他们。 “还有,那个害你站不起来的人,我一定会找出他,杀了他。” 李承乾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试探:“祖父,我原本可以站起来的,但是晋阳长公主帮我施针后,我的腿就站不起来了。” “” 李渊注意到了李承乾对王庾的称呼,已经从姑姑变成了晋阳长公主,他心中一沉:难道孙子的意思是让他杀了小庾儿? 这时,李元亨突然出声:“阿耶,晋阳长公主一向最疼太子,她肯定是一时失手,才治坏了太子的腿,罪不至死。” 李承乾瞥了李元亨一眼,又委屈巴巴地望着李渊:“祖父,您刚才还说要为我报仇的。” “这”李渊很是为难。 他相信小庾儿不是故意的,但小庾儿医术不精,治坏了太子的腿是事实,他也不好为她开脱。 李元亨趁机提议:“阿耶,晋阳长公主罪不至死,那就略施惩戒吧。” “怎么惩戒?”李渊顺着李元亨的话问。 “那就看太子想怎么惩戒了。”李元亨看向李承乾。 李渊也看向了李承乾。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静默了数息,李承乾心中一横,愤愤道:“阿耶说了,晋阳长公主治坏了我双腿,本应该处死,但看在她从前的功劳上,就砍她一条腿,算是略施惩戒。 “阿耶把晋阳长公主关了起来,但一直没有动手,就是想等祖父回来,征求您的意见。 “如今您回来了,这件事就交由您处置。” 李渊心中一惊,没想到二郎父子对小庾儿的怨气这么大。 虽说小庾儿有错,但她不是故意的,怎能罚得这么重? 见李渊迟迟不出声,李元亨出声询问:“阿耶以为如何?” 从前,他阿娘还在世的时候,王庾就屡次帮着万氏欺负他阿娘,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让王庾遭罪,他自然不会放过。 何况,这个惩罚是李世民和李承乾想要的。 李渊不答反问:“八郎,你也觉得晋阳该罚?” “当然。” 李元亨答得干脆,脸上充满了愤慨:“太子乃是一国储君,他的身体关乎到整个大唐,容不得丝毫闪失。 “晋阳长公主却让太子永远站不起来,还让太子储君之位不保,不能不罚” ()大唐第一女相 第1126章 亲疏远近 在李渊派出的内侍到达之前,刘师立就先向李世民禀报了太上皇回宫的消息。 “什么?” 李世民惊得站起来:“太上皇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吩咐你们拖住他吗?” 秦叔宝和苏定方当即跪下请罪:“陛下息怒,太上皇听说了太子受伤一事,就赶回来了。 “臣等没能拦住太上皇,还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挥手:“算了,这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先退下吧。” 随后,李世民问刘师立:“太上皇现在在何处?” “东宫。”刘师立回道。 “走,随我去东宫。” 李世民刚走到殿外,李渊派来传信的内侍和王康达就到了。 “陛下,太上皇回宫” 李世民抬手阻止王康达说话:“我都知道了,随我去东宫。”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东宫。 “父亲,您回来了怎么也不派人提前告诉我,我好亲自去接您。”见李渊从殿内出来,李世民连忙迎上去。 李渊瞪视李世民:“接什么接?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你是不是要等到晋阳死了才告诉我啊?” 李世民:“” 这时,李元亨从李渊身后走出来,对着李世民恭敬行礼:“见过陛下。” 李世民顿时松了口气,冲李元亨露出笑容:“你我兄弟,不必多礼。” 目光触及李渊充满怒意的眼睛,李世民心里发虚,语气不自觉地软和下来:“父亲息怒,我这不是怕您担心,伤了身体嘛,我原本是打算等太子的腿伤好一点了再告诉您的 “还有,晋阳治坏了太子的腿,我已经把她关押起来,就等父亲发落了。” 李渊面无表情:“把晋阳放了。” “什么?”李世民眉梢高挑,十分惊讶。 李元亨惊愕地抬起头,看着李渊。 “我说把晋阳放了,她又不是故意的,把她关起来算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多找些名医来给太子治伤啊?”李渊不顾众人的惊讶,仍然叫李世民放了王庾。 李世民顿了一下,随即冷漠开口:“要我放了她也可以,但她必须赔条腿给太子。” “怎么赔?” “砍了她的腿。” 面对毫不犹豫说要砍王庾腿的李世民,李渊顿时就怒了:“你你要砍晋阳的腿?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我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李世民挺直腰背,无情道:“那她休想出来。” “你” 李渊气得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晃晃。 李世民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李渊:“父亲,您怎么了?” “放开,我不用你扶。”李渊甩开李世民的手,朝李元亨伸出手。 李元亨立刻递上手臂,垫在李渊手下。 李渊用力抓着李元亨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形后,就往外面走去。 走了两步,李渊突然停下,回头问李世民:“晋阳被关在哪里?” 李世民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李渊身边,先是吩咐李元亨:“八郎,你先回去歇息。” 然后朝李渊伸出手臂:“父亲,儿领您去。” 李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李元亨,将另一只手搭在李世民的手臂上。 “臣告退。”李元亨只得离去。 出了东宫,李元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躲在了暗处,远远地看着东宫大门。 等到李渊和李世民出来后,他正想跟上去,就见刘师立带着禁卫守在宫道上,他顿时退了回去。 看来,他打探不到王庾被关的地方了。 李元亨转了转眼珠子,往后宫方向行去。 他先去给皇后请了安,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派了一个内侍去报信,自己则离开了皇宫。 “主子,太上皇回宫了,酆王也回来了。”内侍向杨淑妃禀道。 杨淑妃眼神闪动,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当殿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杨淑妃才开口询问:“酆王可有说什么?” “酆王派人来传信,说陛下和太子欲惩罚晋阳长公主,但太上皇想保住晋阳长公主,陛下不肯答应,顶撞了太上皇。”内侍如实传达消息。 顶撞? 杨淑妃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不管太上皇能不能保住王庾,反正陛下和太子已经恨上了王庾。 少了王庾这份助力,就会失去林郅悟的支持,越王输定了。 没过多久,宫里传出消息,太上皇病了,皇帝召了所有的太医前往永安宫为太上皇治病。 有知情人透露,太上皇是因为皇帝不肯释放晋阳长公主,被皇帝气病的。 很多人不解,宇文士及却能体会太上皇的心情,他对阴弘智说:“太上皇偏袒晋阳长公主,这很正常。” “怎么正常了?”阴弘智不解地叫道:“太子可是太上皇的亲孙子,晋阳长公主只是一个义女,亲疏远近,是个人都分得清。 “宇文兄,你说太上皇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宇文士及笑了笑:“太上皇身体硬朗着呢,怎么会老糊涂?” “那太上皇为什么偏袒晋阳长公主?”阴弘智还是想不明白。 按理来说,义女治坏了孙子的腿,让孙子永远都站不起来,作为祖父,不说杀了义女,那肯定也要狠狠地惩罚义女,方能解心头之恨,安抚孙子和儿子的心。 但太上皇偏偏没有这么做。 宇文士及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缓缓说道:“亲疏远近,太上皇自然分得清,只不过,太上皇的亲疏远近跟你想的不一样。 “太子虽是在宫里出生,又是太上皇看着长大的,但比起晋阳长公主,太子与太上皇见面的次数就少多了。” “何况,晋阳长公主自小是被太上皇抚养长大,跟太上皇的感情比那些藩王还要亲。 “这两年,晋阳长公主又陪着太上皇四处游历,把太上皇哄得开开心心,太上皇自然是把晋阳长公主看得重一点”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靠近阴弘智,压低声音:“再说,太子已经是个废人了” 阴弘智恍然大悟。 陛下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恨王庾,只要太上皇开口,一个“孝”字压下来,陛下就不得不答应。 一个已经废了的孙子,一个又孝顺又有权势的女儿,换做是他,他也会选女儿。 “哈哈,原来是这样,还是宇文兄聪明,来,我敬你。” 阴弘智向宇文士及敬了一杯酒,又说起京中的局势:“如今,那些藩王已经陆续抵达京师,他们若是知道太上皇病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1127章 孺子可教 各路藩王得知太上皇病了之后,就向皇帝请求探望太上皇。 李世民没有阻拦,让人领着他们去了永安宫。 然而李渊见到这些藩王之后,就开始向他们控诉:“自从我退位后,二郎就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晋阳能有什么坏心思?她不过就是想治好侄儿的腿,让侄儿如常行走罢了。 “施针出了意外,谁也不想的啊,又怎么能怪晋阳呢,你们说是不是?” 众藩王为了让太上皇消气,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连连点头:“是,父亲言之有理。” “是吧,你们也觉得二郎这次做得过分了吧?” “是,陛下太过分了。” “那你们就去帮晋阳求求情,让二郎马上放了晋阳。” 让他们附和说皇帝不对还能接受,但让他们去为难皇帝,这件事就不能接受了。 众藩王开始推脱起来:“这父亲,陛下他言出必行,我们人微言轻,他不会听我们的。” “那就联合百官一起进言,我就不信他不会改变主意。”李渊给他们出主意。 众藩王更为难了:“父亲,您这不是让我们得罪陛下嘛。” 得罪了皇帝,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得罪他怎么了?你们要是不去,那就是得罪我了。”李渊怒气冲冲,丝毫不让步。 众藩王顿时就沉默了。 见他们不说话,李渊逼着他们表态:“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父亲,就把晋阳完好无损地给我救出来。” 众藩王:“” 无奈之下,众藩王只好去见李世民,苦口婆心地劝他:“陛下,为了父亲的身体,为了父亲能安享晚年,您就把晋阳长公主放了吧。 “不然父亲心里憋着气,定会伤了身体,到时候百姓也会非议您的” 一番劝说之后,李世民迫于孝子的压力,命人放王庾和林郅悟回府。 李渊得知消息后,立刻命人拦下王庾,将她留在宫中。 林郅悟也想留下来,李渊却朝他大吼:“你留下来做什么?快滚回去准备聘礼。” “小庾儿要为师父守孝,还有七个月才能成亲。”林郅悟没动,闷闷地说。 何况,他全副身家都是王庾的,还要准备什么聘礼? 李渊怒瞪:“我女儿是长公主,你要迎娶她,聘礼在三年前就该着手准备了。 “你现在才开始准备,只有七个月的时间,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聘礼? “要是聘礼太寒酸,失了我女儿的身份,我就废除你们的婚约。” 一听这话,林郅悟连忙表态:“太上皇息怒,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王庾一眼,就离开了永安宫。 李渊掀开被子,利落地起床:“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去准备家宴吧。” 王庾:“” 这一日,除了远嫁的女儿和忙着政事的李世民,李渊与儿女们共度了美好的家宴时光。 翌日,李渊又召见了孙子孙女,把烦心事全丢给了李世民。 膳后,李渊留下了王庾和李泰。 “祖父留下我,可有吩咐?”李泰很聪明,猜到李渊唯独留下他这个孙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跟他说。 李渊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语气也很温和:“我如今是个清闲人,哪有什么事情吩咐你,就算有事,你晋阳姑姑也会替我办好。” “那祖父是想”李泰追问。 李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声音也更加温和:“其实呢,我就是想和你谈谈心。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当太子?” 李泰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祖父,长兄才是太子” “我知道,你别害怕,我不是在试探你。”李渊轻轻地拍了拍李泰的肩膀,以示安抚。 王庾也笑着开口:“四郎不要慌,也不要怕,站在这里的是你的祖父,你的姑姑,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绝不会怪你。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全力支持你。” 在他们的安抚下,李泰忐忑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再一次向他们求证:“我真的可以放心说?” “当然。”李渊重重地点头,鼓励他:“你和太子都是我的孙子,如今太子摔断了腿,我虽然心痛但也不得不为大唐江山考虑,也要为太子考虑。 “你是太子的亲兄弟,按照祖宗规矩,下一任储君该由你来当,再说你当储君也有利于太子。 “不过,朝堂上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让你父亲很为难。” 李渊顿了顿,接着说:“你父亲有意让你做储君,我和你晋阳姑姑也看好你。 “今日你就跟我说句实话,你要是想当储君,我和你晋阳姑姑就帮你坐上储君之位。 “你要是不想当这个储君,那便作罢。” 李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要是我不想当储君,祖父和姑姑会支持谁?” 李渊和王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九郎。” 九郎就是长孙皇后的第三子——李治。 李泰心中松了口气,若是祖父和晋阳姑姑支持其他的皇子,他必然要去争一争,但若是自己的亲兄弟,那便没什么好争的了。 “祖父,说实话,我不想当储君。” 李渊诧异:“为何?难道你不想当个明君受万人敬仰,不想保护兄长庇佑他一生?” “我当然想保护兄长。”李泰反驳了一句,缓缓道出心中的想法:“但我觉得当个明君太累了。 “您想想您当皇帝的时候,再看看父亲当皇帝的时候,哪日不是卯时未到就起床、不到子时不睡觉? “每日上完早朝,还要和大臣在政事堂商议国事,奏折堆积如山,批改到深夜都批不完。 “若有突发事情,有时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总之,我觉得当皇帝太辛苦了,我不想做。” 李渊听得目瞪口呆,居然还有人不想做皇帝? 王庾唇角微勾,眸中尽是笑意,孺子可教啊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想当储君吗?”李渊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李泰目光坚定地摇头:“不想。” “唉——” 李渊边叹气边拍了一下李泰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那我就如了你的愿。” “谢祖父。” “这样,你帮祖父去办件事” 李渊弯下腰,在李泰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李泰听完,吃惊地看着李渊:“祖父您” “不要问,去办事。” “是,祖父。” 李泰离开永安宫后,就让人找来李恪、李佑等几位兄弟,并与他们进行了深谈。 李恪回去后,将李泰说的话告诉了杨淑妃,“阿娘,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杨淑妃想了很久才开口:“你就按照李泰的话去做。” “这样岂不是” “不会。”杨淑妃知道儿子要说什么,跟他解释道:“太子已经废了,另立储君,势在必行。 “李泰这么做,无非是想讨陛下欢心,在百官前面做戏,好让陛下和百官支持他。 “既然如此,你就跟着他做,这样才不会让他一枝独秀” 第1128章 定要报仇 阴德妃知道李泰让李佑做的事后,心中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了杨淑妃。 “我听五郎说,当时三郎也在,想必你也知道了李泰的打算,你怎么想?” 杨淑妃很淡定,斜倚在榻上,举起手,看着嫣红的指甲说道:“李泰不过才十二岁,他哪会想到这一点,定然是皇后教的。 “皇后让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讨陛下欢心,在百官面前表现一下兄友弟恭,最后还是冲着储君之位去的。 “既然她想做戏,那咱们就陪着她一起做,也让陛下和百官看看,兄友弟恭的可不止是李泰做得到。” 听完这话,阴德妃心中已经清楚了杨淑妃的打算:“那我就让五郎跟着三郎做,三郎怎么吩咐,我们五郎就怎么做。” 杨淑妃露出满意的笑容。 回去之后,阴德妃独自坐在殿中想了想,才召来李佑,对他说:“这个时候,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会显得你狼子野心,陛下绝不会容你。 “我已经问过淑妃了,李恪会照李泰的话去做,你也跟着做吧。” 第二日,太极殿上,朝臣们又因为另立储君的人选吵得面红耳赤。 李世民听了一阵,突然拍座而起:“都给孤闭嘴。” 这一声咆哮如惊雷入耳,群臣吓得不轻,当即闭上嘴,回到原位站好。 李世民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群臣,声音无比威严:“诸位对大唐的忠心,毋庸置疑,但今日,孤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事” 群臣神色一凛,竖着耳朵认真听。 “太子仁孝,聪明,文治武功已有建树,他从小就得太上皇和孤的悉心教导,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众皇子中,无人能出其右,即便太子的腿废了,也没有人比他更懂治国之术” 见封德彝张开嘴要反驳,李世民抢在他之前开口:“你们不必再劝,总之,只要太子还活着,孤就不会另立储君。 “至于百姓的非议,外邦的轻视,孤相信只要太子能将国家治理好,他们就不会轻视太子。 “诸位是栋梁之才,孤信任你们,器重你们,还望诸位日后能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助太子开创太平盛世。” 听了这番话,群臣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这段时间,他们明里暗里争得不可开交,到头来却什么也捞不到? 不行,绝对不行。 见阴弘智等人蠢蠢欲动,长孙无忌假意劝谏:“陛下,太子毕竟不能行走” “不能行走又如何?治国平天下靠得的是脑子,又不是腿。”李世民怒道。 长孙无忌默然。 阴弘智向宇文士及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宇文士及站了出来:“陛下,太子虽有治国之才,但太子的身体担不起这份责任,还望陛下三思,另立储君。” 有人打头阵,后面的人就跟着附和:“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板着脸,用力甩了下袖子:“孤意已决,谁若再提,孤就砍了他的头。” 群臣:“” 面对如此坚决的皇帝,又有性命威胁,群臣不敢再进言。 但还有不怕死的。 封德彝出列:“陛下” “陛下” 封德彝刚开了个头,陈山就走了进来。 在群臣的注视下,陈山快步走到中间空地,向李世民禀道:“陛下,蜀王、越王、燕王、梁王、郯王在殿外求见。” 群臣讶然:这些皇子还未得到允许参加朝会,他们今日来这里是干什么? 李世民却淡然道:“宣。” 随着内侍尖利的声音,李恪、李泰、李佑、李愔、李恽依次走进来。 “拜见父亲。”五人恭敬行礼。 李世民抬了抬手:“免礼,你们今日来,所为何事?” 五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李泰往前走了一步,朗声道:“听闻朝野上下都在劝父亲另立储君,我们兄弟心中有个想法要告诉父亲和诸位。” “噢~什么想法?”李世民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 群臣也都很好奇,静静地看着这些皇子。 突然,李泰“噗通”跪下,后面四位皇子也跟着跪下。 这样的阵仗把群臣吓了一跳,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琢磨皇子们的意图,就听见李泰郑重其事地说:“太子有治世之才,我等自愧不如。 “今日,我李泰” 李恪跟着道:“我李恪” 其他三位皇子紧随其后:“我,李佑” “我,李愔” “我,李恽” 他们依次念完自己的名字后,李泰紧跟着说:“在此发誓,将竭尽全力辅佐太子,保百姓平安,固大唐江山。” 李恪顿住了:昨天说的不是发誓啊? 又见父亲和群臣以及兄弟们都看着自己,尤其是父亲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盯着他,李恪顿时紧张起来,手心也冒出了细汗。 李恪想了想,好像意思也差不多 短暂的沉默后,李恪挺直了腰板,郑重道:“在此发誓,将竭尽全力辅佐太子,保百姓平安,固大唐江山。” 见李恪开了口,李佑领着两位年幼的兄弟跟上了李恪,郑重地说出誓言。 群臣愕然。 “哈哈——” 李世民开怀大笑,走了下来,逐一拍了拍儿子们的肩膀:“好,好样的,你们都是孤的好儿子。 “太子深受重伤,你们几个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对太子关怀备至,忠心耿耿,如此兄友弟恭,不止是你们孝顺、识大体,更是太子平日里对待兄弟一片赤诚。 “皇室有你们,是孤的福气,今日孤要向天下子民宣扬你们的兄弟情,为天下人做个表率。” 话落,李世民下令:“颜师古,拟旨。” 颜师古迟钝地答应了一声,赶紧准备拟旨的东西。 “陛下” 封德彝想劝,但一时之间没想好措辞。 他这么一迟疑,李世民已经高声念出旨意,不一会儿,颜师古就写好了圣旨。 “退朝!” 直到李世民带着皇子们离开大殿,群臣还有点懵。 然而颜师古草拟的圣旨很快就通过了中书省、门下省的审核,发至尚书省,晌午前就贴在了长安的八字墙上。 不过半天时间,长安城到处都在称颂越王、蜀王等几位皇子,但得到更多夸赞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太子。 若不是平日里太子对兄弟真诚友爱,又何来今日兄友弟恭的一幕? 消息传到宫中,杨淑妃气得抓住东西就摔。 “岂有此理,皇后居然算计我?” 心腹女官吓得连忙阻止杨淑妃:“主子息怒,不可妄议皇后,否则叫人听见了,遭殃的是蜀王和梁王。” 提到两个儿子,杨淑妃怒气一滞。 心腹女官趁机劝道:“主子,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摔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少了,被陛下知道您气不顺,陛下定会认为蜀王今日当着他和百官的面撒了谎” 杨淑妃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随后松开,轻轻地放在桌上:“好,我不摔,我不发火。 “但皇后如此阴险,算计我们母子,我定要报仇” 第1129章 来处不同 安静下来的杨淑妃越想越不甘心,吩咐心腹女官:“叶兰,去把酆王找来。” 叶兰没有动,而是劝道:“主子,酆王已经开府,此时叫他过来,恐怕我们有理也说不清。 “如今陛下正高兴,我们不宜节外生枝,主子不如静观其变,先看看再说。” 杨淑妃眸中喷火:“不行,这口恶气我咽不下,我一定要报仇。” “主子,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报复皇后,而是帮蜀王夺下储君之位。”叶兰提醒道。 杨淑妃顿了一下,“这两件事不矛盾,我帮三郎夺走储君之位,就是报复皇后。” 叶兰默然。 下一刻,叶兰向杨淑妃提出了建议:“主子,现在正是风头上,您不宜和酆王见面。 “不如我找个机会避开人去见一见酆王,将您的吩咐转达给他,您意下如何?” 杨淑妃想了想,遂示意叶兰靠近,小声地吩咐了她几句。 第二日,叶兰假借探亲的理由出了宫。 另一边,封德彝、宇文士及等几位重臣在早朝结束后,私下求见皇帝。 李世民听完陈山的禀报,笑着说:“这些人啊,肯定还是为了更换储君的事。” 陈山陪着笑,不敢接话。 殿中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李世民威严的声音:“孤要一个一个地见他们,你去,先叫封德彝进来。” 陈山立刻去传达命令。 “拜见陛下。” 封德彝行礼之后,直接进谏:“陛下,虽说皇子们兄友弟恭,这是好事,但不能因此就不为江山社稷着想。 “为天下计,还是得换储君” 李世民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孤在朝堂上说过,只要太子还活着,不管他有没有断腿,他就是储君,孤绝不会换人。” “可是,太子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又如何?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大臣辅佐吗?” “这” 封德彝顿时语塞,他觉得皇帝在胡搅蛮缠,但又不敢明说。 “陛下,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断腿的皇帝,您若开了这个先例,恐遭人非议。” 李世民沉默了。 见状,封德彝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继续劝谏:“陛下,臣知道您对太子寄予厚望,也心疼他遭此大难,您对太子的爱护,我们都看在眼里。 “正因为如此,您才不应该将太子置于风口浪尖上,他未及弱冠就失去了站立行走的能力,心中悲愤痛苦,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闲言碎语的。 “太子的身体已然受了重伤,难道您忍心再让他的心受伤吗?” 李世民神情怆然。 突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能如此为太子着想,是我之前错怪你了。” 封德彝忙道:“陛下言重了。” “看在你对太子一片赤诚的份上,我就将实情告诉你吧。”李世民做出一副感动的表情。 实情? 封德彝心中一凛:莫非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李世民缓缓说道:“更换储君一事,我认真想过,若是太子真的站不起来,我肯定会更换储君。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后派出去的人在洛阳找到了一位名医,他治好过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如今,这位名医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不出三日,必能抵达长安。” 什么? 太子的腿居然还能治? 封德彝藏起慌乱,故作惊喜:“有人能治太子的腿疾,那真是太好了。” 下一刻,封德彝露出思索的表情:“不过陛下,这人会不会是个庸医,只是为了赏金才故意说治好过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李世民笑了:“你放心,我已派人将他查了个底朝天,他确实治好过几个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封德彝嘴角抽了抽,努力挤出笑容:“恭喜陛下,太子能痊愈,这是莫大的喜事。” “是啊。” 李世民随口回应了一句,又郑重地吩咐封德彝:“不过,太子坠马一案还未水落石出,太子的安危还是不能让我放心,所以这件事只有我和皇后知道。 “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对人说,若是名医不能安全抵达长安,唯你是问。” 封德彝面色一凛,连忙表态:“陛下请放心,臣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李世民露出满意的神色:“你退下吧,叫宇文士及进来。” 宇文士及进来后,劝谏李世民的话跟封德彝说的话大同小异,李世民也像对待封德彝那般,假装被宇文士及感动后,就将实情告诉了宇文士及。 “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后派出去的人在西域找到了一位名医,他治好过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如今,这位名医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不出三日,必能抵达长安。” 宇文士及惊讶过后,针对这位从西域来的所谓名医提出了质疑。 李世民轻松应付过去后,同样要求宇文士及保守这个秘密,宇文士及当场发誓,绝不泄露此事。 在宇文士及离开之后,李世民逐个召见了殿外的重臣,他们谈话的内容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名医的来处。 叶兰还未回宫,封德彝就派人给杨淑妃捎话,让她放弃储君之位。 杨淑妃不明就里,询问来人:“中书令就只说了这一句话?没说别的?” 来人诚实回答:“中书令就让奴带这句话,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你退下吧。” 杨淑妃皱起了眉头,没头没脑地就给她这么一句话,让她怎么放弃? 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放弃。 没过多久,叶兰回来了,她将殿内的宫人都打发之后,来到杨淑妃跟前,小声禀道: “主子,我已将您的话转告给酆王,他同意对太子动手。 “不过,酆王说,太子一直躺在床上,他只能在太子寝殿下手,太子寝殿守卫森严,他要先进太子寝殿摸清情况再下手。 “这样的话,他至少需要十日时间。” 杨淑妃又皱起了眉头,但下一刻,她无奈叹道:“十日就十日吧。”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十日吗? 杨淑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稍减,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吩咐叶兰:“去打探一下今日中书令见了什么人,都说了什么。 “记住,暗中打探,不要让人察觉。” 叶兰道声是,就离开了。 但很快,她又回来了:“主子,德妃求见。” “让她进来。” 阴德妃进来后,就让荷香去门外守着。 见殿内没有其他人,阴德妃在杨淑妃身旁坐下,低声道:“我刚才得到了一个可靠消息,皇后找到了能医治太子腿疾的名医” 第1130章 互相算计 偌大的宫殿内,阴德妃说出的话越来越令人震惊,杨淑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阴德妃倾斜。 “什么?太子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有人能治好太子的腿?” 杨淑妃瞪大了双眼,不愿相信这件事。 “此事是陛下亲口对宇文士及说的,陛下还嘱咐宇文士及不能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以免有人居心叵测对名医下手。”阴德妃的神情很复杂,既愤怒又不甘心。 谁能料到,他们争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杨淑妃坐直了,内心挣扎着,是否应该接受这个噩耗。 见杨淑妃迟迟不出声,阴德妃有点着急:“陛下说了,不出三日,名医就会抵达长安,你再不行动,可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行动?”杨淑妃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是杀了太子啊。” 阴德妃见杨淑妃一脸茫然,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就耐心解释:“我们被皇后和李泰摆了一道,三郎和五郎他们当着百官的面发了誓,就不能食言。 “除非太子死了,否则他们一旦表现出异心,就会陷入不忠不义不孝不仁的境地。 “何况,陛下也当着百官的面说了,只要太子还活着,不管太子能不能行走,他都不会废了太子。 “所以,只有太子死了,三郎才能当上储君。 “名医还有不到三日就会抵达长安,要动手就得抓紧,否则名医一到,治好了太子的腿,三郎就更没希望了。” 杨淑妃犹豫了:“可是,刺杀太子谈何容易,尤其是在宫里动手,更是难上加难” “不难。”阴德妃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循循善诱:“派人潜入东宫刺杀肯定很难,说不定还没接近太子就被禁卫抓起来了。 “但是,如果进去的人是太子不会防备的人,那肯定能成功,譬如三郎” 见杨淑妃没有发怒,阴德妃继续说:“太子一向对兄弟友爱,不曾防备,如果三郎去探望太子的时候,趁其不备下手,肯定能一击即中。” 毕竟太子现在是废人,不能动,凭李恪的功夫,杀太子简直易如反掌。 杨淑妃忽然沉下脸:“你当我是傻子呢?东宫有那么多禁卫,太子身边也有内侍常伴左右,我儿刺杀太子,即便成功,也会被抓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你想让我儿去犯险,你的儿子就坐收渔翁之利,是吧?” 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阴德妃心中一紧,慌忙解释:“当然不是,我们娘俩还等着蜀王登上储君之位,照拂我们,我们又岂敢算计蜀王?” 杨淑妃冷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真的,我们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储君之位,你真的误会我了。 “我说的这个计划,蜀王不会被发现,因为我儿会负责把太子寝殿里的人支开,到时候蜀王得手之后,只要伪装成太子消沉想不开,寻了短见,就不会惹人怀疑。” 阴德妃说完后,朝杨淑妃露出真挚的笑,这下总该相信了吧,毕竟她的儿子也会参与。 呵呵。 杨淑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那就让三郎去支开寝殿里的人,让五郎动手。” “” 阴德妃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子,又很快松开,用力挤出笑容:“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听你的安排。 “只不过,太子与蜀王年纪相仿,平日里也比其他兄弟走得近,由蜀王动手,胜算更大些。” 杨淑妃拉长了脸:“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你的儿子冒险罢了,看来,你也不是真心投靠我。” 话说到这份上,阴德妃就算再生气再不甘也得接下任务,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我自然是真心投靠,否则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 见杨淑妃不接话,阴德妃心中一横:“好,既然你想看我的诚意,那我就给你看。 “刺杀太子的计划你来定,到时候需要我和五郎做什么,你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还差不多。 杨淑妃露出笑脸,温柔道:“这话说得太严重了,你我同坐一条船,我肯定不会让你和五郎出事。毕竟三郎当了储君之后,还得五郎这个兄弟辅佐。” “那就多谢淑妃了。”阴德妃也露出笑脸。 两人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谈话,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不曾发生一样。 阴德妃一走,杨淑妃就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玩意,竟敢算计我儿?看我怎么收拾你的儿子。” 正发泄呢,叶兰在门外喊了声“主子”。 杨淑妃立刻端正身体:“进来。” 叶兰走到杨淑妃面前,低声禀道:“主子,中书令派人传话之前就只见了陛下,但他们说了什么,我打探不出来。” “我已经知道了。” “啊?”叶兰愣了一下,讷讷问道:“陛下对中书令说了什么,让中书令放弃了蜀王?” 杨淑妃咬牙道:“皇后的人找到了一位能治好太子腿疾的名医,不出三日,就会抵达长安。” 叶兰惊愕不已,正想安慰一下杨淑妃,就听见杨淑妃说:“这件事是德妃告诉我的,但她有私心,这件事未必就是真的。 “你现在去一趟中书省,找封德彝确认一下。” 叶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主子,这会儿中书令已经下衙了,我现在若是出宫,宵禁前肯定赶不回。” 闻言,杨淑妃蹙起了眉头,她想了想:“那就找个可靠的人出宫,向封德彝确认这件事,晚上就留在酆王府。 “若这件事是真的,就让他把这件事告诉酆王,让酆王尽快想好对策,三日内务必动手。” 叶兰立刻去安排。 另一边,阴德妃回宫之后,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摔了出去:“想算计我的儿子?没门。” 阴弘智来传宇文士及的话还未离开,见阴德妃发这么大的脾气,就上前问:“阿姐,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淑妃没有上钩?” “上钩?哼,她聪明得很,不但没有上钩,还想算计我的儿子。” 阴德妃坐下,将杨淑妃说的话全告诉了胞弟。 阴弘智听了后气得拍桌子:“这个贱妇,竟然如此狠毒?” 骂了杨淑妃一通后,阴弘智突然问:“阿姐,你不会真的让五郎去刺杀太子吧?” “当然不会,我又不傻。”阴德妃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行动那天,我会派人跟着五郎去东宫。 “等蜀王支开太子身边的人后,我派去的人会进入寝殿,先杀太子,再打晕五郎,最后伪装成太子寻短见。 “五郎因救太子而被刺客打伤晕倒,不仅能洗脱嫌疑,还能得到嘉赏。” 阴弘智觉得不太妥:“万一蜀王贼喊捉贼,带人冲进来抓五郎怎么办?” 闻言,阴德妃的目光变得凶狠:“如果蜀王敢这样做,我就让动手的人把蜀王和淑妃供出来。” 阴弘智想了想:“如果蜀王按照计划行事,不动五郎,那下一任储君也轮不到五郎,这与我们当初想的不一样。”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阴德妃笑了笑,给了胞弟一颗定心丸:“无论行动成功与否,蜀王都会被揭发” 第1131章 秘密离京 翌日。 朝会结束后,阴弘智就找机会去见了阴德妃。 “阿姐,今日朝堂上已经没有大臣再劝陛下另立储君了。 “还有,宇文士及告诉我,就在昨天晚上,尉迟敬德、秦叔宝、苏定方、刘师立四人率领一队玄甲军秘密离京,若不是宇文士及安排了人在城门,我们就全蒙在鼓里了。 “宇文士及认为他们定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去迎接那位名医,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阴德妃听了后眉头紧皱:“你安排的人是什么时候出城的?是在尉迟敬德他们出城之前还是之后?” “宇文士及派人打探过他们出城的时间,比我的人晚出城一个时辰。” 就是因为如此,阴弘智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能抢在他们前面,把名医先杀了。 “那就好。”阴德妃松了口气。 下一刻,阴德妃又变了脸色,急急问道:“尉迟敬德他们是从哪个城门出发的?” “他们没有一起出城,而是四个人各带了一些玄甲军分别从光化门、金光门、明德门、延兴门出的城。” 阴弘智回答之后,担心地问:“阿姐,你是觉得他们此举有问题吗?” “也不是。”阴德妃心中稍安,解释道:“他们之所以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出城,就是为了隐藏他们真实的目的,以免被人知晓行踪。 “当他们甩掉跟踪的人,就会汇合,一起去接那位名医。” 说到这里,阴德妃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太子的腿都废了,陛下还不肯放弃他,甘愿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陛下念旧,尤其是对发妻的情意,是我和淑妃她们都比不上的。” 皇后毕竟是皇后,嫡长子的地位轻易撼动不了。 阴弘智见阿姐伤感起来,不由安慰她:“阿姐,你放心,我的人先出城,一定能赶在他们之前杀了那位名医。” “嗯,接下来,就等淑妃的消息吧。” 此时的淑妃也在忙着听消息。 叶兰站在淑妃身侧,一边给她剥橘子,一边小声汇报:“我的人先去了中书令的府邸,陛下确实跟中书令说过已经找到了能治好太子腿疾的名医。 “但是中书令不肯说那位名医来自何处,我的人没有办法就去找了酆王。 “后来,还是酆王亲自上门,中书令才说出那位名医来自洛阳。 “主子放心,酆王已经得知那位名医进京的路线,也已经派人去截杀那位名医。” 杨淑妃微微颔首,还是李元亨想得周到,无论刺杀太子能不能成功,只要那位名医死了,就能断了陛下和太子的念想。 之后的事,可以再筹谋。 “酆王说了,如果不能成功截杀那位名医,后日之前,我们就得动手。 “即便截杀成功,只要太子还活着,陛下肯定还会为他寻找其他的名医,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动手。” 杨淑妃又点了下头:“酆王说得没错,我看就明日动手吧。” 叶兰将剥好的橘子递过去:“酆王说了,他稍后会去东宫查探,为了避免太子起疑,还请蜀王和梁王、燕王一同前往。” “也好,人多一点,也方便查探。” 于是,杨淑妃叫来李恪,对他说:“你带上六郎,再叫上越王、燕王、郯王、赵王,等酆王进宫了,你们就一起去东宫探望太子。” 李恪倾身向前,小声问:“阿娘,您不会是今日就动手了吧?” “今日不动手,你告诉酆王,明日动手,让他做好准备。” “是,阿娘。” 东宫。 两位叔父和五位兄弟一起来探望自己,李承乾显得特别高兴,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吃茶。 “听说你们几个昨日还跑到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发誓,我真的很感动,能做你们的兄弟,是我的福气。”李承乾说得眼眶都红了。 李恪忙道:“长兄言重了,应该是我们的福气才对。” “是啊,长兄”李佑等人附和。 李元景和李元亨看着这番兄友弟恭的场景,欣慰地笑了。 众人说笑了一番,李元亨突然起身:“太子殿下,五郎、六郎、七郎他们年纪还小,听我们说话挺无趣的,不如让四郎带着他们去外面玩吧。” “好啊。”李泰立刻起身,也不等李承乾答应,就招呼三个小的:“五郎,六郎,七郎,走,我们去院子里玩。” 李佑不动声色地和李恪交换了眼神,然后跟着李泰离开了殿内。 接下来,李元亨起了个话头,由李恪引导着李承乾和李元景说话,他则不动声色地打量殿内布局,偶尔也会回应一声。 而李佑巧妙地找了个借口,让李泰带着他们逛东宫。 闲逛中,李佑默默地记下东宫的布局。 得知李恪等人去了东宫,还和太子相谈甚欢,李世民捋着胡须笑了:“好孩子,都是孤的好孩子” 赞了一番之后,李世民命陈山去府库挑选东西,重重赏赐了今日去探望太子的人。 于是,李元亨等人离开东宫后,又去了千秋殿谢恩。 李恪回去之后,先向杨淑妃汇报情况:“阿娘,我已将您的吩咐转告了八叔,八叔让您放心,他已制定了万全的计划,明日一定会成功。” “好!”杨淑妃高兴地拍掌。 下一瞬,杨淑妃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又压低声音,对李恪说:“三郎,你给我听好了。 “明日,不管是酆王还是燕王先动手,只要太子一死,你就带人冲进去” 李恪面露惊愕:“这样一来,八叔不就死定了吗?” “他死不死的跟我们有何干?”杨淑妃无情道。 “可是,我们这样做,势必会惹怒八叔和燕王,到时候他们在父亲面前供出我们,我们不就死定了?” 李恪万万没想到母亲还打着这样的主意,利用完李元亨和李佑,就杀人灭口。 但此计风险甚大,一着不慎,别说储君之位,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杨淑妃笑了:“真是个傻孩子,为娘若不是有把握,又怎会将你置于险境之中?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明日会派两个高手跟着你去东宫,一旦酆王和燕王杀了太子,你就把东宫的禁卫引过去。 “行刺太子是死罪,他们看见禁卫必定会逃跑,到时候我派去的高手会趁乱杀了他们,这样他们就没有机会开口了。” 听完母亲的计划,李恪忍不住赞道:“阿娘果然聪明,儿自愧不如。” 得到儿子的夸赞,杨淑妃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她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郑重地叮嘱他: “三郎,你一定要记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第1132章 动不动手 这一夜,很多人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到了下半夜,天空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天亮以后,北风呼啸,雨势逐渐变大。 杨淑妃站在廊下,望着雨帘中模糊的树影,唇角微微上扬:“真是个好天气,看来老天都在帮我。” 风大雨大,更能掩人耳目,清理踪迹。 有此想法的不止一人,昨夜那些睡不着的人或坐或立,望着屋外的雨,在心中盘算还有哪些遗漏。 早朝结束,用完早膳,李世民照例和几位重臣在政事堂商议国事。 李元亨和昨日一样,与李元景、李泰、李恪、李佑、李愔、李恽一同去东宫探望太子。 “七郎,你今日怎么带了一只猫过来?” 李承乾一眼就看见了李恽怀里的猫,雪白的毛发,蓬松的尾巴,又大又圆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在诉说什么。 “喵” 突然,李恽怀里的猫直起身体,冲李承乾叫了一声。 猫叫声一下子就戳中了李承乾心底的柔软,他伸出双手:“七郎,把你的猫给我看看。” 李恽年纪小,长兄想看他的猫,他没有多想,伸手就把猫递给长兄。 李承乾正要去接猫,一只手横插进来,夺走了猫。 “殿下,您该吃药了。” 被人抢走猫,李恽正想夺回来时,抬头看见抢猫的人是长孙家庆,顿时缩回了手。 李承乾不甘心,身体前倾想去夺猫,却被长孙家庆躲开了。 “殿下,您喝药的时辰到了。” 长孙家庆说完,也不等李承乾吩咐,就叫内侍把药端过来。 内侍端着药来到榻前,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药放入嘴里。 众人默默地看着内侍。 长孙家庆抱着猫,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猫身,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李元亨等人。 起初,长孙家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没过多久,众人就移开了目光,和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李泰和李元景在谈论课业,李愔和李恽头挨着头在窃窃私语,两人目光不时地往长孙家庆身上瞟,显然他们是在说他怀里的这只猫。 而李元亨和李恪、李佑三人若无其事地吟诗作对,偶尔问一下李承乾这个太子的意见。 不过,在他们问李承乾意见的时候,目光会无意地扫过那位试药的内侍。 长孙家庆捕捉到了这个目光,立刻死死地盯着试药的内侍。 一刻钟后,内侍垂着头,在李承乾面前跪下,双手举高药碗:“请殿下喝药。” 李承乾接过药碗,先用手摸了摸碗壁,觉得不烫,就准备一口喝完。 正当李承乾张开嘴准备喝药的时候,殿中忽然响起了刺耳的猫叫声,李承乾动作一滞,看向从长孙家庆怀里跳下来的猫。 “喵” 猫像是发了疯似的,在殿内上蹿下跳,打碎了不少东西。 “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那只畜生,别让它糟蹋了这些珍品” 长孙家庆的话还没说完,猫就蹿上了李承乾的床榻。 “殿下,快救殿下”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冲过去救太子。 “快抓住它,别伤了太子。”长孙家庆一边吩咐,一边扑向床榻。 但在长孙家庆行动之前,那只猫已经纵身跃向李承乾。 情急之下,李承乾将手中的药碗朝着猫砸了过去。 “喵呜” 猫被砸飞,汤药淋了它一脸,但它似乎受伤不重,舔了舔毛发,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朝着殿门飞跑。 长孙家庆愣住了:刚才那只猫吃了汤药,没出事,汤药撒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他猜错了,那碗药没有毒? “六郎,七郎,你们去哪里?” 李恪的声音把长孙家庆的神思拉了回来,原来是李愔和李恽跟着猫跑出了寝殿。 “我要去把我的猫找回来。” “我去帮帮七郎。” 门外传来李恽和李愔的声音。 李元亨连忙吩咐殿内的宫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帮梁王和郯王找猫? “外面风大雨大,若是梁王和郯王出了事,陛下定饶不了你们。” 宫人们踟蹰着看向李承乾。 “看我干什么?快去啊。”李承乾吼道。 宫人们立刻朝殿外跑,包括那名试药的内侍。 长孙家庆暗中冲门口的禁卫使了个眼色,禁卫微不可见地冲他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这时,李恪满脸忧急地说:“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完,李恪又看向李元景:“六叔,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李元景没有多想,着急忙慌地和李恪去找两位侄子。 李承乾默了默,随即对李泰和长孙家庆说:“四郎,家庆,你们也去帮忙,别让六郎和七郎伤着了。” “是,殿下。”长孙家庆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 但李泰坐着没动:“有六叔和三兄在,肯定不会让六郎和七郎受伤,长兄,你就放心吧。” “我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李承乾板着脸,摆出了长兄的架势。 李泰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 此时,殿内只剩下李承乾、李元亨、李佑三人。 李元亨当即上前:“瞧七郎这只猫闹的,把殿下你的被子都弄脏了,我帮你换一床吧。” 李承乾急忙阻止李元亨:“八叔留步,这些脏活还是让宫人来做吧,来” “人”字未出口,李元亨就截断了李承乾的话:“他们都去找六郎和七郎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这样盖着湿被子对腿不好,还是我和五郎帮你换吧。” 话落,李元亨回头喊李佑:“五郎,快过来帮忙。” 李佑起身,却没有往前走。 李元亨立即用眼神警告李佑:别忘了你今日的任务。 李佑不为所动,暗中打手势:你离得近,你动手。 你动不动手? 你先动手 李承乾突然探头:“你们在干什么?怎么都不说话?” “没事。”李元亨扭回头,咧开嘴冲李承乾笑了一下。 随后,李元亨转身,冲到李佑跟前,一把抓住李佑的手臂,小声而又快速地说:“再不动手,我们两个都得死。” 下一刻,李元亨露出笑脸,高声道:“五郎,快过来帮我,我一个人搞不定。” 说这话的同时,李元亨已经拽着李佑往床榻走去。 李佑只得扯开嘴角,露出笑来:“好。” “那就有劳八叔和五郎了。”李承乾体贴地把被子往外挪了挪。 然而,李元亨和李佑到了榻前,却突然抬手拔下发髻中的簪子,同时刺向李承乾 第1133章 不要杀我 殿外狂风大作,雨水倾盆,风声、雨声、人声交织成一片,掩盖了殿内的声音。 “你们想干什么?” 尽管李承乾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面对凶猛而至的锋利的簪子,他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 李元亨和李佑没有回应,仗着李承乾动不了,直直地将簪子刺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床榻底下突然横踢出一只脚,撂倒了李元亨和李佑。 与此同时,房梁上跳下来四人。 “是谁?” “谁躲在里面?” 倒在地上的李元亨和李佑一跃而起,握紧了手中的簪子,警惕地望着床榻底下。 “别动。” 忽然,殿中响起了粗狂的男声。 李元亨和李佑瞬间变了脸色,殿中居然还有人? 下一刻,两人感觉后腰被东西抵住,正想叫人时,尉迟敬德从后面走出来,用手铳指着李元亨。 “别叫,否则我现在就送你们上黄泉。” 苏定方从床榻底下爬出来,用手铳指着李佑:“我的手铳比你们的人快多了,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找死。” “你你们不是出城接西域名医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李佑惊愕不已。 由于太惊讶,李元亨脱口而出:“什么西域名医?明明就是从洛阳来的名医” 李元亨的声音戛然而止。 糟了,他们上当了。 尉迟敬德和苏定方在这里,那站在后面用手铳指着他们的定然就是秦叔宝和刘师立。 李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不甘心:“你们少吓唬人,我可是燕王,当今五皇子,你们不敢杀我。” 话落,他拔高声音,朝外喊道:“来” 太阳穴忽然传来的冰凉令李佑全身战栗,到嘴边的“人”字也被吞回了肚子里。 冰凉的枪口紧贴肌肤,沿着太阳穴往上,最后停在李佑的眉心。 “姑姑姑,您您怎么来了?” 李佑看着用手铳抵住他眉心的王庾,心底涌起了恐惧,她不是生病了在府中休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见王庾,李元亨很惊恐,王庾不是和太子闹翻了吗?这会儿又为何要救太子? 将功折罪吗? 可是,他明明派人一直守在晋阳长公主府外,两日前,王庾从宫中回了府邸之后就没有出过府,且闭门谢客,连晋阳长公主府里的仆人都未曾出府。 而且,他安插在宫里的暗桩都没有看见王庾进宫,东宫的暗桩也没有看见她进过东宫,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有,尉迟敬德四人出城,他的人跟踪了好一段路程,看到他们汇合了才离去,守在各个城门的人也没有看见他们回城,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回了城,还藏在了太子寝殿中? 李元亨百思不得其解,李佑却在王庾的威压下汗水直流。 王庾握着手铳用力点了点李佑的眉心,讥讽道:“燕王?六皇子?呵呵” 她笑了两声,陡然沉下脸,全身上下散发出杀气:“没错,他们是不敢杀你,但我敢。” 对于王庾的话,李佑没有丝毫怀疑,他太清楚王庾在祖父心中的地位了,也清楚王庾手中的兵权让父亲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王庾还有两次免死特权,她若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他,她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从这次她治坏太子的腿就可以看出。 他连太子都比不上,又谈何让父亲杀了王庾为他报仇? 想到这里,李佑只觉得他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如果他不做点什么让王庾消气,他就会命丧于此。 李佑“噗通”跪下,向王庾忏悔:“姑姑,我错了,我不该对长兄动手,您把我交给父亲处置吧。 “但我从来没想过伤害长兄,是八叔逼我的啊” “我逼你?”李元亨阴恻恻地看过去。 李佑连忙改口:“不,是淑妃母子逼迫八叔和我对长兄下手,我们都是被逼的。” 李元亨沉默了。 既然被抓了现行,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推卸责任,保住自己。 杨淑妃母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毕竟蜀王的呼声最高。 王庾看了眼殿外,吩咐道:“动手吧。” 闻言,李佑以为王庾真要杀自己,吓得眼泪直流,慌忙磕头求饶:“姑姑,不要杀我” 站在李佑身后的秦叔宝一个手刀砍下去,李佑的声音戛然而止,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李元亨被刘师立一掌劈昏,也倒在了地上。 “你们动作快一点,他们很快就来了。” 王庾吩咐一声,就走到榻边,关切地看着李承乾:“高明,你怎么样?吓着没有?” “我是太子,这点小场面怎么可能吓着我?”李承乾挺了挺胸膛,努力做出没有被吓着的模样。 王庾笑了笑:“那就好,你赶紧躺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 说完,王庾扶着李承乾躺下,与尉迟敬德四人将殿内布置了一番,然后隐入暗处。 很快,有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跑了进来,当他看见李承乾和李元亨、李佑三人都躺着,且身上血迹斑斑,看着像是死了一样,顿时吓了个半死。 他急忙跑到自己的小主子李佑身边,伸手去探李佑的鼻息:“太好了,还活着” 他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抱着李佑,哽咽道:“奴不小心中了调虎离山计,未能及时赶过来,让您遭了毒手,是奴该死。 “小主子,奴这就带你回去治伤。” 他抱起李佑,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不行,我得先确定太子死了没有。” 于是,他转身朝床榻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两名禁卫冲了进来。 “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 但禁卫很快就明白过来:“你是德妃的人?别紧张,我们是淑妃的人,都是自己人。” “内侍”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笑来:“原来是自己人啊,那你们快来看看太子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现在腾不出手来。” 禁卫看了看他怀里的李佑,了然地笑了笑,便走过去。 “内侍”自然地退到一旁,让出位置,但心中的警惕并没有消失。 禁卫假装没有看见“内侍”的动作,急急地伸手去探李承乾的鼻息。 “太子已经死了。” 禁卫缩回手,对同伴说:“赶紧去禀报蜀王。” 另一名禁卫立刻出去找李恪。 “内侍”故作镇定地说:“既然太子已死,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就先告辞了。” 然而,“内侍”刚抬起脚,留下来的禁卫突然对他出手:“想走?那就看看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第1134章 都想杀我 利刃刺来,“内侍”抱着李佑堪堪躲过,但对方的攻击接踵而至,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内侍”想放下李佑,全力迎敌,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他只好抱着李佑左躲右闪,拼命躲避对方的杀招。 很快,“内侍”就落入下风,身上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又一次在“内侍”身上留下血痕之后,禁卫眸中闪过胜利的光亮,趁机前踢,将“内侍”踢飞了出去。 “嘭!” “内侍”狠狠地摔在地上。 由于受到冲击,李佑从“内侍”怀里摔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唔”李佑发出了一声闷哼,似有清醒的迹象。 与此同时,禁卫举起刀,凶神恶煞地朝着李佑冲过去。 “内侍”见势不妙,慌忙爬起来,扑向李佑。 藏在房梁上的王庾当即掷出一颗黄豆。 殿内的人没有看见王庾的动作,黄豆悄无声息地落在禁卫的脚下。 “啊” “嘭!” “叮!” 禁卫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佩刀也从手中滑落,躺在不远处。 “内侍”听到声响,回头去看,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心中顿时起了疑惑:他为何会突然摔倒?难道是想引诱自己过去? 但是,这完全没必要啊 “内侍”还未来得及琢磨其中的关窍,殿外就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快,杀太子的凶手就在里面。”这是去报信的那名禁卫的声音。 “内侍”心中一惊,连忙去抱李佑。 禁卫爬起来,冷嘲热讽道:“别费力了,你们是跑不了的。” 话音未落,去报信的那名禁卫就带着李恪与太子左庶子杜正伦、于志宁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东宫禁卫。 看见李恪,留下来杀李佑的禁卫立刻跑过去:“蜀王,太子是燕王和酆王杀的,他们想逃,幸好被我拦下来了。” 李恪当即喝道:“好啊,燕王,你竟敢谋杀太子?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交给陛下处置。” “内侍”正欲解释,腹部突然一痛,他低头看向李佑,却见李佑依然双眼紧闭,似乎还在昏迷当中。 但“内侍”很清楚,刚才腹部传来的痛楚是李佑掐的,小主子为何要阻止他? 尽管想不明白,“内侍”还是选择了服从,他闭上了嘴巴,不发一言。 王庾再次射出一颗黄豆。 这次,黄豆以极快的速度击中了李承乾的头。 “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顿时就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他们表情惊恐,死死地望着床榻上的李承乾。 太子还没死? 被数十道炙热的目光盯着,李承乾只好睁开双眼,扭头看向外面。 当李承乾看见李恪和杜正伦、于志宁三人时,他露出惊喜的表情,虚弱地说:“三郎杜庶子于庶子你们来得正好 “酆王和燕王要杀我快把他们拿下” 李承乾说得很辛苦,说完后,他捂着胸前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然而,李恪三人并没有行动,反而互相看了看,似乎在用眼神交流。 “三郎”李承乾做出一副拼命压制咳嗽的模样,铁青着脸道:“你们还等什么动手”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恪。 于志宁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问李恪:“蜀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李恪心中挣扎得厉害,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杜正伦走到李恪前面,挡住李承乾的视线,小声道:“蜀王,如今这里都是我们的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太子” 说到这里,杜正伦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继续道:“只有太子死了,您才有机会。” 闻言,李恪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归位,脸上闪过阴狠的表情,他高声宣布:“酆王和燕王谋杀太子,罪无可恕。 “众人听令,将杀害太子的凶手拿下,如有反抗,就地处决。” “是。”众人齐声应道。 李承乾脸色大变,挣扎着坐起来:“三郎,我还没死呢” “把他们都抓起来。”李恪故意拔高声音,掩盖了李承乾说的话。 杜正伦和于志宁带着人去围剿李佑和“内侍”。 面对这种情况,李佑不再装晕,从“内侍”怀里跳下,与他背对背,迎击东宫禁卫。 见无人去杀李承乾,李恪命令杨淑妃给他的两名高手,也就是最先进来打探消息的那两名禁卫:“你们去杀了太子。” 两名禁卫没有犹豫,提着刀就朝李承乾走去。 “三郎,你也想杀我?”李承乾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恪。 “呵!” 李恪轻蔑地笑了一声,用无比温和的声音说着最狠毒的话:“反正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如做件好事,把储君之位腾出来。” “你” 李承乾气得差点吐血。 这时,两名禁卫已经来到床榻前,举着刀朝李承乾砍了过去。 “砰砰砰砰” 随着接连不断的枪声,刺杀李承乾和李佑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有埋伏!” 李恪刚喊出来,殿外就冲进来一群禁卫,为首的正是李渊和李世民。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王庾等人现身,护在李承乾面前。 “阿耶” 李恪脸色煞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祖父,阿耶”李佑朝着李渊和李世民冲过去。 常何立马护在李渊和李世民面前,挥刀指向李佑:“站住。” 李佑及时刹住脚步,“噗通”跪下:“祖父,父亲,我一向敬重长兄,从未想过谋害长兄,今天的事都是三兄和八叔逼我做的” “无耻!”李恪气得站起来,但触及父亲愠怒的眼神又跪了下去,“父亲,您不要听他瞎说。 “是八叔和五郎合谋刺杀长兄,我听到消息后,就和杜庶子、于庶子带人过来营救太子,所幸太子无恙” 李佑愤怒地打断李恪的话:“你才胡说,是你和淑妃威胁我,如果我不杀太子,你们母子就会杀了我阿娘。 “我是被逼无奈,才对太子动手的” 李恪当即反驳:“胡说的是你” 两兄弟当着众人的面越吵越凶,眼看着他们二人就要打起来,李世民暴喝:“都给我闭嘴。” 龙威之下,李恪和李佑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立即闭上嘴巴。 “太子,你来说,到底是谁刺杀你?”李世民看向床榻。 王庾和尉迟敬德各自往旁边挪了两步,让李承乾暴露在人前。 李承乾愤恨地伸出手指人:“八叔、三郎、五郎、杜庶子、于庶子、还有他、他、他他们都想杀我。” 太子亲口指认,还有王庾等证人,铁证如山,他们逃不掉了。 李恪和李佑面如土色,磕头求饶:“父亲,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宽恕” 王庾突然开口:“二兄,酆王说了洛阳名医,燕王说了西域名医。”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很多人都听不明白,但李世民瞬间变了脸色:“尉迟敬德、刘师立听令,把中书令和大理寺卿给我押过来” 第1135章 诬陷太子 雨越下越大,杨淑妃站在门口,起初还觉得雨势越大,对她的人就越有利。 但时间一长,她心底就生出忐忑:“怎么这么久了都没人来禀报消息?” 叶兰心中也很着急,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但主子慌了,她就不能慌。 “主子别担心,您的安排如此周密,绝不会出问题,兴许是今日下大雨,报信的人走得慢” 正说着,就见心腹内侍出现在庑廊尽头,叶兰高兴地指了指:“主子,您看,有消息了。” 杨淑妃顺着叶兰的手指看过去,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她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 “如何?” 迎上杨淑妃那双惊喜的眼睛,内侍慌忙垂下头,禀道:“主子,蜀王失败了” 闻言,杨淑妃如遭雷击,怔愣在原地。 失败?怎么会失败? 她明明都安排好了 见杨淑妃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内侍更慌了,大声喊道:“主子,您先别想了,还是赶紧逃吧,蜀王、燕王、酆王都被抓了。” 一听这话,叶兰顾不得尊卑,抓住杨淑妃的手臂使劲摇了摇:“主子,蜀王被抓了,我们赶紧带着梁王跑吧。” “梁王没跑出来。”内侍提醒道。 “什么?”叶兰很惊讶:“主子不是吩咐你们早点带梁王回来吗?为什么没有做到?” 杨淑妃彻底回过神来,朝内侍怒吼:“你们这些废物,居然连梁王都保护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早在行动之前,她就吩咐过他们,等蜀王和梁王他们进东宫给太子问安之后,就把梁王先带出来,剩下的事就交给蜀王。 没想到,百密一疏,她还是输了。 内侍“噗通”跪下,惭愧地垂下头:“主子息怒,是奴无能,只要您平安无恙,奴自当以死谢罪。 “不过,您还是听奴一句劝,蜀王和梁王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陛下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但您不同,若是您落到陛下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您还是赶紧逃吧。” 叶兰也劝道:“是啊,主子,我们还是赶紧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呵呵” 杨淑妃忽然自嘲地笑了:“逃?这天下是李唐的江山,我能逃到哪里去?” 叶兰和内侍沉默了。 “走吧。” 杨淑妃转身进入殿内。 内侍守在外面,叶兰追进了殿内:“主子,您要干什么?” “自然是等陛下来。” 杨淑妃以为李世民会亲自来抓她,但一刻钟后,来的人是皇后。 长孙氏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殿内,威严地看着杨淑妃:“淑妃,你和蜀王、燕王、酆王等人谋害太子,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杨淑妃穿着礼服,高昂着头,傲然道:“我要见陛下。” “哼!” 长孙氏冷哼了一声,随即吩咐:“都给我拿下。” 与此同时,桑中和明蓉带着人到了阴德妃的面前。 千秋殿。 当封德彝和宇士及走进殿内,看见杨淑妃母子三人和阴德妃母子二人,以及李元亨跪在地上,又见太上皇和皇帝铁青着脸,心中瞬间明了。 他们暴露了。 “臣拜见陛下。”两人战战兢兢地跪下,行了大礼。 看见他们的举动,李世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封德彝,宇士及,你们勾结蜀王和燕王谋害太子,可知罪?” 封德彝和宇士及垂着头,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 短短数息之后,宇士及率先开口:“陛下,臣冤枉,臣之所以推举燕王为储君,是因为太子伤了腿不能行走。 “臣是为了大唐江山着想,绝对没有私心。” 封德彝紧随其后:“是啊,陛下,您不能因为听信了谗言,就怀疑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啊。” 听到封德彝着重强调“老臣”一词,李世民心中冷笑不止,一个两个就只会倚老卖老,仗着从前的功劳,干涉他的家事,如今还敢谋害他的儿子? “孤警告过你们,不许将名医来长安一事告诉他人,你们却告诉了蜀王和燕王他们,若不是别有居心,又是为何?” 见事情败露,封德彝立刻伸手指着宇士及:“陛下,此事肯定是大理寺卿泄露出去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宇士及火冒三丈,指着封德彝骂道:“你休想冤枉我,陛下告诉我之后,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但你昨日还和蜀王见过面,肯定是你将此事告诉了蜀王。” 说到这里,宇士及转向李世民:“陛下,中书令昨日见过蜀王,而最近蜀王和燕王走得很近,这件事肯定是中书令先告诉了蜀王,然后蜀王告诉了燕王。 “陛下,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我是被冤枉的。” 封德彝反驳道:“我没有告诉蜀王,也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件事肯定是大理寺卿泄露出去的” “闭嘴。” 李渊一声大喝,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王庾往前一步,高声道:“中书令,是你跟蜀王说名医来自洛阳吧。 “大理寺卿,是你跟燕王说名医来自西域吧。” 这两句虽是问话,但语气是肯定的。 封德彝下意识地嘀咕:“陛下不是说名医来自洛阳吗?怎么还有西域名医” 宇士及几乎是与封德彝同时开口:“陛下不是说名医来自西域吗?怎么还有洛阳名医” 话刚出口,两人就恍然大悟: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医,是陛下在试探他们。 想到这里,两人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脸色白得跟冬雪似的。 封德彝反应很快,当即请罪:“陛下息怒,是蜀王哄骗了臣,臣一时心软,才将这件事告诉了蜀王。 “但臣并不知道蜀王要谋害太子,否则臣绝对不会将此事告诉蜀王。” 宇士及立刻跟上:“陛下,臣也是一时心软才告诉燕王的,但臣并不知道燕王要谋害太子,还请陛下明鉴。” “巧舌如簧。”李渊冷嗤了一句,对李世民说:“二郎,我看他们是不准备说实话了,用刑吧。” 一听要用刑,封德彝和宇士及的脸更白了,连忙喊冤:“陛下,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闭嘴!” 李世民喝止了两人,看向杨淑妃和阴德妃二人:“淑妃,德妃,太子亲眼看见蜀王和燕王刺杀他,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是太子诬陷三郎,他知道大臣们推举三郎做储君,害怕失去储君之位,所以就诬陷三郎刺杀他。”杨淑妃脱口而出。 阴德妃连忙附和:“没错,是太子诬陷五郎” 长孙氏刚要开口,王庾就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紧接着,王庾朝杨淑妃和阴德妃喝道:“放肆,竟敢诬陷太子? “我亲眼看见他们刺杀太子,而且不止我一人看见,还有他们也看见了。” 王庾指了指尉迟敬德等人。 杨淑妃和阴德妃面如死灰:这些人都是陛下的心腹,被他们看见了,那就是铁证如山 第1136章 这个毒妇 在刺杀已成事实的情况下,阴德妃再也顾不了其他,率先出声:“陛下,太子是五郎的亲兄长,五郎一向敬重太子,他绝不可能对太子下手。 “一定是蜀王逼迫五郎,五郎才对太子下手的。” 话落,阴德妃暗中冲儿子使了个眼色:“五郎,你快将实情告诉你父亲。” 李佑心领神会,连忙解释:“父亲,我从未对太子动过杀心,是酆王逼我的,不信您可以问太子” 想到太子不在这里,李佑便指着王庾:“不信,您可以问晋阳姑姑,她当时在场,肯定看见了酆王硬拉着我去杀太子。” 阴德妃补了一句:“陛下,酆王早就与蜀王勾结在一起了。” 李世民扫了阴德妃一眼,问王庾:“晋阳,当时是什么情况?” “还是让尉迟敬德他们说吧。”王庾觉得由她说出来,杨淑妃和阴德妃肯定会说她向着太子。 李世民遂命令尉迟敬德如实禀报。 “当时寝殿内只有太子和酆王、燕王,酆王提出帮太子更换弄脏的被子,喊燕王一起帮忙,燕王没动,酆王就去拉了一把燕王。 “但他们走到床边时,突然掏出利器,刺杀太子。” 尉迟敬德说完之后,秦叔宝、苏定方、刘师立纷纷附和:“尉迟将军所言千真万确,我等可以作证。” 阴德妃听了,立马叫道:“陛下,您听听,就是酆王逼迫五郎的” “利器是燕王自己的,我可没有抓着他的手刺杀太子。”李元亨冷不丁地出声。 阴德妃:“” 李佑:“” 杨淑妃无声冷笑:真是蠢货,这个时候都弄不清楚局势。 “陛下——” 阴德妃膝行过去:“五郎确实是被逼的,在今日之前,淑妃和蜀王拿我的命威胁五郎,若是他今日不对太子动手,他们就会杀了我” 明蓉快步走到阴德妃面前,伸手拦住她:“德妃止步。” 阴德妃不再往前,对李世民哭诉道:“陛下,您是知道的,五郎最是孝顺,他们拿我威胁五郎,五郎不敢不答应” 这时,陈山在门外禀道:“陛下,宗正卿求见。” “宣。” 李孝恭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殿内,目不斜视地来到李世民面前:“陛下,人抓到了,总共两拨人。 “一拨是阴侍郎的人,派去杀西域名医的。 “一拨是淑妃的人,派去杀洛阳名医的。 “他们皆已收押,等候发落。” 闻言,阴德妃面如死灰。 杨淑妃则对李元亨射出了眼刀子。 李元亨毫不畏惧地迎上杨淑妃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输了。 “阿娘”李恪轻轻地唤了一声。 他记得,阿娘并未派人去杀洛阳名医,这件事是李元亨经手的,现在看来,李元亨肯定是早就知道阿娘事后想杀人灭口的心思,所以就提前做好了准备,把阿娘也拖下水。 杨淑妃给了儿子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别说话,为娘自有办法保住你们。” 李世民沉着脸吩咐李孝恭:“你再跑一趟,去把阴弘智抓来。” “是,陛下。”李孝恭离开了大殿。 李世民转向阴德妃,重重地“哼”了一声:“到了现在,你还要坚持你和五郎是被逼的说法吗?” “我”阴德妃很想说她的阿弟也是受到了威胁,但面对李世民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她突然就失了声。 李世民又看向旁边:“淑妃,你不会也要跟孤说你是被人逼迫的吧?” 这话极尽讽刺,显然就算杨淑妃说了是被人逼迫的,他也不会相信。 杨淑妃笑了一声,忽然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李世民:“没错,这一切是我和德妃、酆王策划的” “你胡说,这一切是你和酆王策划的,我只是迫于无奈才听命于你。”阴德妃急切地打断杨淑妃的话,为自己和儿子争取活命的机会。 “呵呵——” 杨淑妃目光落在阴德妃那张因惊惧而变得扭曲的脸上,嗤笑道:“你倒是跟陛下说说,你是怎么迫于无奈了? “我是绑了你的儿子威胁你?还是我绑了你威胁你的儿子?又或者是我绑了你的兄弟?” “你”阴德妃哑口无言。 真是蠢货。 杨淑妃在心里骂了一句,毫不客气地揭穿阴德妃:“你若没有私心,又怎会投诚于我,日日在我跟前献殷勤?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就是想利用我杀了太子之后,再告发我,扶持你的儿子坐上储君之位罢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是吩咐阴弘智派人杀了西域名医再嫁祸给我吧?” 阴德妃涨红了脸,底气不足地反驳:“我没有” “有没有,等事情水落石出,陛下自会知道。” 杨淑妃的淡定愈发显得阴德妃做贼心虚,阴德妃干脆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免得落入杨淑妃的陷阱。 李渊突然开口:“八郎,储君之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你的头上,你没有理由杀太子。 “你老实跟为父说,你是不是被淑妃逼迫的?” 虽然李元亨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若有机会,他还是想活下去。 听见李渊的话后,李元亨当即露出委屈的表情:“父亲还是您最了解儿,儿这几年远离朝堂,怎么可能去杀太子? “都是淑妃威胁儿,说儿若是不照她的话去做,她就会把阿娘的丑事宣扬出去。”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元亨刻意压低了声音,并低下头。 李渊顿时黑了脸,目光如刀地看着杨淑妃。 那件事是他的耻辱,现在竟然有人要翻出来宣扬? 李元亨的话没几个人听见,但杨淑妃离得近,她听见了。 触及李渊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杨淑妃心中一紧,莫非酆王的阿娘做过对不起太上皇的事? 不行,酆王已经知道她要杀他灭口,不能让他脱身,否则对三郎和六郎不利。 思虑及此,杨淑妃大声说道:“丑事?什么丑事?我怎么不知道?还请酆王跟太上皇和陛下说说,我到底是拿什么丑事威胁你。” 这个毒妇! 李元亨攥紧了拳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渊:“父亲,儿不知道什么丑事,但阿娘已逝,儿不能让奸人污蔑阿娘,损坏她的名声。 “哪怕是赌上儿的性命,也不能让奸人得逞。” 损坏阿娘的名声就是损坏父亲的名声,他这样说,父亲一定会相信他。 然而,李渊沉默了。 王庾看向李渊,见他脸色很难看,当即岔开话题:“淑妃,为了得到储君之位,你不惜谋杀太子,还让自己的儿子置身于险境中,简直狠毒。 “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母” “哈哈——” 杨淑妃忽然大笑起来:“我不配为人母?对,我亲族尽灭,委身仇人之子,日日忍受仇恨的煎熬,我确实不配为人母。 “早在我父亲被害之时,我就该自尽,也好过委身仇人之子,受尽折磨。 “但我告诉自己,即便受尽折磨也要活着,活到仇人死的那一天,为我父亲报仇。” 说到这里,杨淑妃愤恨地看着前方,高声道:“李渊,你不忠不义,背叛我父亲,灭我家国,屠我族人,我要杀尽你的儿孙,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李世民,你也有份害我父亲,灭我家国,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可惜我无能,只得日日忍受着恶心,委身于你,图谋复仇。 “今日我复仇失败,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渊和李世民脸色铁青,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你这个毒妇” 大唐第一女相 第1137章 早已洞悉(求月票 李恪见祖父和父亲阴沉着脸,眼看着就要对阿娘大发雷霆,他心中着急,对着杨淑妃唤了一声:“阿娘” 他的本意是想劝阿娘说句软话,跟祖父和父亲认个错,先保住性命。 却没想到,杨淑妃在听到他喊“阿娘”之后,大受刺激,怒吼:“别叫我阿娘,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 “你们体内流着李氏狗贼的血,就不是我杨氏的儿子。” 李恪惊呆了,阿娘在说什么?他和六郎明明就是阿娘的亲生儿子啊。 “阿娘” 李恪红了眼眶,起身朝杨淑妃走过去。 杨淑妃却已陷入癫狂,在李恪靠近时,猛地发力,用身体去撞李恪。 “不要叫我阿娘,你不配,李愔也不配,若不是为了复仇,我绝不会生下你们。 “你们是李世民那狗贼的儿子,也是狗贼,我要杀了你们” 杨淑妃嘶吼着再次冲向李恪。 李世民连忙吩咐:“快抓住淑妃,不要让她伤了蜀王。” 明蓉离得近,当即冲过去,抓住杨淑妃按在地上。 “李渊,李世民,你们不得好死” 尽管被明蓉死死地压制住,杨淑妃还是不老实,不停地诅咒李渊和李世民。 李渊气得直发抖,大声命令:“堵住这个毒妇的嘴,把她拖下去,先关起来。” 明蓉掏出帕子揉成一团塞进杨淑妃的嘴里,然后就把她拖了出去。 殿内瞬间变得安静。 李世民压下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元亨:“酆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元亨看向李渊,却见李渊撇开脸不看他,心中顿感失望。 看来,父亲已经相信了杨淑妃的话,认为他知道了阿娘的丑事。 在父亲的尊严面前,他这个儿子的命不值一提。 呵呵。 李元亨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做出一副忏悔的模样:“父亲,二兄,我错了,我不该受淑妃胁迫就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幸好太子无恙,否则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我自知罪孽深重,请父亲和二兄不必顾念父子之情、兄弟之义,从严处置我吧。” 说完,对着李渊和李世民重重地磕下头。 李渊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对李世民说:“我有点累了,太子的事你看着办吧。” “儿送您回去。”李世民说着就去扶李渊。 “你还是留下来处理太子的事吧。”李渊避开了李世民伸过来的手。 这时,王庾道:“二兄,你不必担心,我送阿耶回去。” 李世民颔首,但还是派了秦叔宝护送李渊和王庾回永安宫。 在李渊他们走后,李世民又审问了半个时辰,才命尉迟敬德将李元亨、李恪等人收押。 随后,李世民下旨,命李靖和陈叔达主审太子被刺杀一案,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王庾从旁协助。 刑部牢房。 “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宇士及捶地哀嚎。 住在隔壁牢房的封德彝听到动静,看了过去。 宇士及感受到炙热的目光,抬头看向隔壁牢房,见封德彝定定地看着他,就走过去,隔着铁栏杆道: “中书令,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两个人听见。 封德彝看了看外面的狱卒,见他们没有注意这边,就起身走过去,拿了些草铺在地上,然后靠着铁栏杆坐下。 见状,宇士及也找了些草铺在地上,靠着铁栏杆坐下:“中书令,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我们?” 封德彝在心里斟酌了一下,低声道:“那要看你我做了多少事,他们又供出多少事。” 宇士及沉默了。 他支持的是阴德妃和燕王,封德彝支持的是杨淑妃和蜀王,两人不在同一个阵营,封德彝自然不会对他说真话。 不过,他只是将陛下说的话告诉阴德妃和燕王,并未参与刺杀太子的行动,应该能从轻处罚。 想到这里,宇士及心中稍安。 看见宇士及的神色变化,封德彝忍不住在心中冷嗤,以阴德妃那急躁又自私的性子,为求自保,肯定会把所有人都供出来,宇士及是跑不了的。 不过,杨淑妃就不同了,她深谋远虑,沉得住气,更懂得如何正确取舍。 从刚才她们两人在千秋殿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杨淑妃技高一筹,阴德妃已经将自己和儿子陷了进去 两人正思索着如何脱身,刑部侍郎就带着人过来了:“尚书有令,提审犯人封德彝。” 听到“犯人”两个字,封德彝瞬间变了脸色,陛下这是不相信他了吗? 宇士及也感到了不安,案子还未水落石出,中书令就被冠以“犯人”称谓,他这个大理寺卿就更没什么好下场了。 “走吧。” 狱卒打开牢门,要去抓封德彝。 封德彝避开狱卒的手,黑着脸道:“陛下一日没有罢免我的官职,我就一日还是中书令。” 刑部侍郎冲狱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对封德彝客气一点。 于是,狱卒退到一旁,让封德彝自己走。 到了李靖面前,封德彝倨傲地看着他:“我要见陛下。” 李靖端坐在椅子上,语气淡淡:“陛下不想见你。” “” 封德彝心中窝火,冷声道:“我该说的已经对陛下说过了,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李靖忽视了这句话,仍旧审问:“你将洛阳名医的事告诉蜀王,就是想让蜀王去杀了洛阳名医吧?” “不是,我是为了劝蜀王放弃储君之位。” 封德彝本不想回答,但想到皇帝已经不相信他了,他还是回答了李靖的问题,想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呵!” 李靖嗤笑:“当时陛下故意透露要更换储君的时候,你就极力推荐蜀王,还在宫中多次与蜀王见面。 “到了宫外,你又与酆王来往甚密,酆王早就投靠了淑妃和蜀王,你与酆王见面也是为了传递消息吧。 “就在昨日,淑妃的人和酆王还到过你的府上,随后,淑妃就派了人去杀洛阳名医,你敢说你对这一切不知情?” 封德彝怒道:“我是真的不知情,我当时劝了他们,安心辅佐太子,不要再惦记储君之位。 “你若不信,可以审问淑妃派去的人和酆王,看我有没有劝他们” 长孙无忌打断了封德彝的话:“没错,你是劝了他们,但他们也对你说了刺杀太子的计划,还让你帮忙掩护。 “他们跟你说的时候是昨日申时,你完全可以昨日就向陛下禀报,或者今日早朝时向陛下禀报也来得及。 “但你没有这么做,反而任由蜀王他们刺杀太子,你这样的行为,与刺杀太子的凶手又有何区别?” 封德彝一时语塞。 长孙无忌嘴角浮起嘲讽:“你以为淑妃把所有罪责揽下,不提你,你就能脱身了吗? “淑妃想保住你,让你日后继续照拂蜀王和梁王,可她的心思,陛下早已洞悉。还有你做的那些事,陛下也早已知晓。 “你若想从轻处罚,就最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兴许陛下看在你诚实的份上,还能饶了你的性命。” 封德彝脸色发白,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第1138章 断了线索 刑部牢房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封德彝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中忽明忽暗,他垂着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起初,长孙无忌能看出杨淑妃的意图,还说皇帝已经知晓他做的那些事,封德彝确实很慌。 但他历经隋、唐两朝,闯过太多的风风雨雨,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杨淑妃爱子至深,她明里暗里做的事情不会全部告诉蜀王,蜀王本身知道的就不多,更别说是他从前做的事了。 蜀王说不出所以然,杨淑妃就更加不会供出他了,因为她还指望着他日后照拂蜀王和梁王。 而酆王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就不会说太多,那他也能因此得到保全。 至于那些跑腿传话的人,他们知之甚少,对他造不成威胁。 思虑及此,封德彝彻底镇定下来,他抬头看向长孙无忌,淡淡道:“既然陛下早已知晓,那我就不浪费口舌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你”长孙无忌哽住,气得握紧了拳头。 李靖用眼神示意长孙无忌稍安勿躁,然后对封德彝说:“看来,你是准备死扛到底了?” “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封德彝昂着头,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好,我倒要看看你在大刑之下能坚持多久。” 话落,李靖高声吩咐:“来人啊,用刑。” 封德彝脸色大变,失声叫道:“李靖,你想屈打成招?” “有些人嘴巴硬得很,不用刑他不会说。”李靖意有所指道。 “李靖,你敢?” 两名狱卒走到封德彝身侧,一人抓一只手,架着封德彝往外走。 “放开我,混蛋,我命令你们放开我” 封德彝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传出一声闷哼,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但没过多久,牢狱中又响起了封德彝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中间还夹杂着骂人的话。 后来,惨叫声逐渐停止。 “他该不会被打死了吧?” 长孙无忌很担心,封德彝身居高位十余年,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而且,封德彝年纪大了,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刑罚。 李靖却毫不担心:“我手底下的人有分寸,不会打死人。” 见长孙无忌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李靖安抚他:“你放心,不会屈打成招。” 长孙无忌心中稍安。 过了一会儿,狱卒来报:“尚书,某无能,没能撬开中书令的嘴,他什么都不肯说。” 倒是条汉子。 李靖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吩咐道:“把他先送回牢房。” 接下来,李靖和长孙无忌对杨淑妃一方的人员进行了审问,与此同时,陈叔达和房玄龄、杜如晦在审问阴德妃一方的人员。 王庾并未参与此次审问,因为李渊病了,她留在宫中侍疾。 就这样过了三天,陈叔达和李靖整理好所有的证据,向李世民汇报案情。 “陛下,淑妃承认刺杀太子一事是她和德妃以及酆王策划的,她身边的心腹也都承认了,但她派出去杀洛阳名医的人说,整件事情是淑妃和德妃以及他们的儿子共同策划的。 “不过,德妃和酆王并不承认,他们都说是受到淑妃的胁迫才不得已为之,他们的人也是这样的说词。 “封德彝和宇士及只承认将名医的事告诉了蜀王和燕王,并不承认参与刺杀太子一事,也不承认与蜀王和燕王勾结谋杀太子。 “至于郯王,他当日之所以带猫前去探望太子,是因为淑妃的人跟郯王说,太子喜欢猫,所以郯王就带了猫去,郯王是被淑妃利用了。 “幸好那只猫没有伤着太子,还阴差阳错地救了太子。” “陛下,虽然淑妃、德妃、酆王三人各执一词,但真相如何,您审问过蜀王和燕王,心中应该已经明了。 “如今,这件案子还有两个不清楚的地方,那就是当初策划太子坠马的人是谁,以及太子被刺杀当日,谁在太子的药里下了毒。” 陈叔达简短地汇报完,就将所有的证据呈给李世民。 仔细看完所有的证据之后,李世民眉头紧皱,看着陈叔达问:“这些人都不知道给太子下毒的人是谁吗?” 那日,李世民在千秋殿审完李元亨等人,长孙家庆突然求见,告诉他除了有人刺杀太子之外,还有人在太子的药里下毒,因为负责给太子试药的内侍死了,死因是喝了太子的药。 李世民以为抓住所有参与刺杀太子的人,就能查出坠马和下毒的真相,但没想到数名重臣齐心协力查案,都查不出来,这让李世民很忧心。 如果是另有凶手,那太子现在还是很危险。 陈叔达沉重地回答:“该用的手段我们都用了,他们都说不知道这件事,唯一知道的那名试药内侍又死了,现在死无对证,我们断了线索。” “那就给我用重刑。”李世民怒气冲冲地说。 “不可。”李靖劝道:“陛下,我们已经用了刑,那些人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再用重刑,他们铁定撑不住,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李世民听得心烦,冲口而出:“那就想办法,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 陈叔达和李靖道声是,就退下了。 这一日傍晚,李世民去了永安宫,和王庾陪着李渊用完晚膳后,两人就一同离开了永安宫。 在回去的路上,李世民同王庾说起了太子被刺杀一案:“小庾儿,你认为是谁策划了太子坠马?又是谁在太子的药里下毒?” 王庾想了想:“这个不好说,毕竟盯着储君之位的人不少。” 李世民忍不住叹气,如果凶手就藏在被抓的这些人当中,那倒好办,但如果不在,凶手必然还会对太子下手。 见李世民一脸惆怅的模样,王庾突然停下来:“二兄,我有一计或许能查出真相,但需要你的帮忙。” 闻言,李世民面露欣喜:“只要能查出真相,你尽管开口。” 王庾看了看周围,禁卫离得远,内侍也不敢靠近,于是,她压低声音:“我需要二兄的一道圣旨,但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听完王庾的计划后,李世民仔细想了想,答应了:“那你明日就去一趟刑部吧。” 第二日,在群臣参加朝会之时,王庾去了刑部。 “把德妃带过来。”王庾一进刑部,就吩咐刑部侍郎。 刑部尚书李靖去参加朝会了,在进宫之前,李靖特意吩咐刑部侍郎:“稍后,晋阳长公主会来刑部,她奉了陛下的命令彻查太子被刺杀一案,你要全力配合。” 所以这会儿,刑部侍郎一听见王庾的吩咐,二话不说,亲自去提犯人。 “是你?你要审我?” 阴德妃看见王庾很惊讶,她听说太上皇病了,所以这几日没见到王庾来刑部,她还以为王庾不会参与这件案子的审理。 没想到,王庾还是来了。 阴德妃一看见王庾,心里就怵得慌,因为她每次碰上王庾,倒霉的准是她。 “你们都下去吧。” 把其他人都打发之后,王庾冲阴德妃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德妃,别紧张,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1139章 原来如此 好消息? 阴德妃死死地盯着王庾脸上的笑,心中不是很相信王庾的话。 “是陛下要放我出去吗?”阴德妃沉默了一刻之后,问道。 王庾笑着点头:“可以这么说。” 这样含糊其辞的回答,阴德妃很不满意:“我要确定的答案。” 闻言,王庾掏出一份黄绸,展开铺于案上,推到阴德妃面前:“你自己看吧。” “圣旨?” 看见那熟悉的黄绸,阴德妃坐不住了,拿起黄绸就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赦免圣旨?” 尽管自己看完了,阴德妃还是不敢相信,谨慎地向王庾确认。 “没错,这是赦免你和燕王的圣旨。”刚说完,王庾就从阴德妃手中抢过圣旨。 阴德妃正疑惑,就见王庾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宣道:“德妃,陛下有口谕给你。” 她慌忙跪下,做恭敬状。 “陛下口谕:德妃若能迷途知返,如实交代所有事情,待查明属实,孤将赦免德妃与燕王。” 听完口谕之后,阴德妃欣喜不已,但喜悦过后,她突然想到一个人:“那我胞弟怎么办?也能被赦免吗?” “当然能” 王庾话还没说完,阴德妃就欢呼道:“太好了,多谢陛下!” “不过” 听见这两个字,阴德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过什么?” 王庾:“不过,阴侍郎能不能得到赦免,那就要看你们交代的东西是否有价值。 “当然,如果你能多说一点有用的东西,陛下看在你们多年的感情上,肯定会赦免阴侍郎。” 阴德妃踟蹰道:“你没骗我?” 王庾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捏住黄绸一端的两个角,慢慢卷起来:“我这人吧,虽然很讨厌你,但我还不至于为了你损坏自己的信誉。 “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陛下一定会赦免你们三人的死罪。” 阴德妃虽然也讨厌王庾,但王庾信守承诺在长安是出了名的,只要她许下的承诺,她就一定会做到。 “好,我相信你。” 于是,阴德妃向王庾交代所有的事情:“太子坠马之后,我收到消息” 提审阴德妃之后,王庾接着提审了宇士及。 “咱们共事多年,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若是如实交代太子坠马的真相,我就帮你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 宇士及听见这话,不禁冷笑:“当年,太上皇还在洛阳为官时,我就已经与太上皇交情匪浅。 “后来,我随陛下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以我如今的官爵和地位,这次我不过是透露了陛下的话而已,绝不至于丢了性命。” 小丫头居然想吓唬他?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王庾唇角微勾,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是吗?如果陛下知道你从前帮着息王和海陵郡王对付他,还险些害他被太上皇砍了脑袋,你觉得陛下还会饶恕你吗?” 李世民登基之后,追封李建成为息王,追封李元吉为海陵郡王。 听了王庾的话,宇士及惊骇不已,下意识地否认:“你你胡说” 王庾轻蔑地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当年,太上皇从仁智宫回来之后,为缓和当今陛下与息王、海陵郡王的紧张关系,特意带他们三兄弟去狩。 “息王送了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给当今陛下,本意是想杀了当今陛下,但当今陛下化险为夷,事后还对你说了一句话。 “后来,这句话传到太上皇耳中就变了样,太上皇派郇国公询问你,你却说了和尹德妃同样的话” 宇士及听到这里已经是脸色惨白,当他再听到王庾一字不差地说出他当年的谎言时,心中顿时感到绝望。 “那时,你污蔑当今陛下,谎称陛下说了我有天命在身,乃天下之主,岂会轻易死于一匹马下这样的话,因此太上皇震怒,差点杀了当今陛下。 “但其实,当今陛下根本就没有说过这句话,他当时说的话也不是这个意思。” 王庾不再说下去,而是警告宇士及:“我一向没有耐心,你若是现在交代太子坠马的真相,我刚才说的话还能作数。 “若我今日出了这个门,你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帮你。” 说完,王庾起身就往外走。 宇士及慌忙喊道:“长公主请留步,我说,我说。” 审完宇士及,王庾用已知的消息吓唬封德彝,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同的内情。 最后,王庾把所有供词送到李世民的面前:“二兄,这就是真相。 “酆王处心积虑策划了太子坠马,又借势引导蜀王和燕王争夺储君之位,谋杀太子。 “太子被刺杀当日,在太子药里下毒的是淑妃的人,但这人早已投靠了酆王” 李世民一边听王庾说,一边翻看供词。 在看完所有的供词之后,李世民气得脸色铁青,握拳重击御案:“原来,当年息王诬陷孤谋反一事,是宇士及在背后推了一把。 “后来,息王派人在宫中伏击孤时,将孤的反击计划透露给息王的却是封德彝真是岂有此理。 “孤还没有被封为秦王时,就待封德彝和宇士及不薄,这些年来,孤器重他们,给他们加官进爵,没想到他们非但不感恩,还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孤的事。 “这样表里不一、狼心狗肺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能解孤心头之恨。” 李世民又重重地锤了一下御案,怒声吩咐:“来人啊,去把封德彝和宇士及押过来。” 陈山立刻去传命令。 但陈山刚走到门口,李世民又叫住了他:“等等,还是先把酆王押来吧。” 没过多久,李元亨被押到李世民面前。 “跪下!” 见李元亨不行礼,禁卫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强迫他跪下。 “呵呵!” 李元亨发出一声冷笑,直直地看着李世民:“成王败寇,要杀便杀,不必啰嗦。” 李世民挥了一下手。 陈山立刻带着宫人和禁卫退出殿内。 王庾犹豫了一下,抬脚往外走,却被李世民叫住:“小庾儿,你留下来。” 随后,李世民走到李元亨面前,沉声道:“你虽比太子小几日,但太子一直都很敬重你这个叔父。 “这些年来,孤也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这么做?” “为何?哈哈”李元亨仰天笑了几声,而后满脸愤然地看向李世民: “我阿娘为什么突然病逝,我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拜你所赐,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何这么做? “呵呵,李世民,你还当真是无耻” 王庾一听,当即怒喝:“放肆,陛下名讳岂是你叫的?” “我叫了又如何?”李元亨毫不畏惧地对上李世民的目光,恨恨道:“当年,若不是你觊觎储君之位,又怎会殃及我阿娘? “在这吃人的深宫当中,我小小年纪就失了阿娘,你可知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你以为你当了皇帝之后,施点恩惠就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哼,我告诉你,休想。 “我要杀了太子,让你的儿子们像你当年一样,罔顾伦常,残害兄弟” 李世民猛地扬起手,给了李元亨一巴掌:“闭嘴!息王和海陵郡王是谋反被诛,不是孤害的” “哈哈,真是可笑,息王和海陵郡王谋反,难道不是你一手推动,就像我现在这样?” 李世民沉默了。 但只一瞬,李世民冷笑:“就你,也配与孤相提并论?你” 说着说着,李世民突然不想说了,朝外喊道:“来人啊,把酆王押回大牢” 第1140章 大结局 第1140章大结局 见了李元亨之后,李世民已经没有刚看到供词时那么气愤了,他决定先查证阴德妃等人所供出来的秘密。 于是,李世民召见了陈叔达和李靖,命他们去查证。 过了几天,陈叔达和李靖向李世民汇报查证结果:“陛下,我们已经查证过,这些供词上写的事情都是真的。” 闻言,李世民大怒,命人把封德彝和宇士及押到千秋殿,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然后不容他们分辨,又命人将他们关回去。 第二天,李世民在朝会上宣布了太子被刺杀一案的处置结果: 酆王李元亨居心叵测,害太子坠马深受重伤,又谋杀太子,罪无可恕,判死刑。 杨淑妃被赐死,其两个儿子李恪和李愔贬为庶人,流放巴州。 阴德妃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其子李佑贬为庶人,流放齐州。 封德彝和宇士及被罢免所有官爵,家财充公,赐毒酒一杯,其家人不能为官,不能踏入长安。 其他涉案的人也得到了惩罚,至此,太子被刺杀一事尘埃落定。 之后,李世民宣布了新的官员任命。 长孙无忌改任为开府仪同三司; 房玄龄被封为尚书左仆射; 杜如晦被封为尚书右仆射; 魏徵被封为侍中 其中,王庾因治理云州和医治太子有功,由中书侍郎晋升为中书令。 因中书令属于宰相职,王庾成为了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相,载入史册。 新年伊始,李世民命人传旨,召见王庾和林郅悟。 走在宫道上,林郅悟忍不住猜测:“小庾儿,你说陛下同时召见我们两个,是不是要跟我们说成亲的事?” 王庾斜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要说成亲的事也轮不到跟我们两个说。” 对哦,应该跟他表兄或者表嫂说。 林郅悟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那陛下找我们有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着急?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当然着急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是七个月后,然后把你娶回家。” 王庾:“” 这哪跟哪? 王庾不再搭理林郅悟,加快脚步往前走。 “哎,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林郅悟追上王庾,压低声音:“你知道表兄昨天送了什么给我吗?” “送什么了?”王庾很配合地压低声音问。 林郅悟环视四周,见春花等人就在后面,便凑到王庾耳边说:“通房丫头” “什么?” 王庾停下脚步,目光在林郅悟身上来回逡巡:“你们两个昨晚” “想什么呢?”林郅悟屈起手指,在王庾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那个丫头我压根儿就没收,退给表兄了。” 见林郅悟一脸坦荡的表情,王庾相信了他,继续往前走。 “表兄为什么突然送个丫头给你?” 迟迟没有听到林郅悟的回答,王庾扭头看过去,却见林郅悟满脸通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王庾更好奇了,推了林郅悟一下:“说呀!” “额”林郅悟挣扎过后,飞快地在王庾耳边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王庾的脸也红了起来,她瞪了他一眼,再次加快了步伐。 林郅悟又追上去,“哎,小庾儿,你别生气啊” 直到进了千秋殿,王庾都没有跟林郅悟说话,直接跟李世民说起话来。 “二兄,你找我来有何事?” “坐下说。” 李世民招呼两人坐下,然后缓缓说道:“我昨日召见了那些工匠,发现他们跟着林大郎学习了好几年都没有进益,我就想问问你们,到底是何原因?” “他们太笨了。”林郅悟脱口而出。 王庾却道:“林大郎所造器械非同寻常,一般的工匠是学不会的,除非特别有天赋才能学会。 “不过,还有一种方法能学会林大郎的才能。” 李世民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方法?” “那就是让小孩子来学,因为小孩子学东西比较快,再加上他们年纪小,还没有接触过这一块,不容易受其他人的影响。 “只要他们认真学,就能很快上手。” 听了王庾的话,李世民思考了一下,征询林郅悟的意见:“林大郎,你觉得呢?” 林郅悟故作深沉道:“要说学东西,当然还是小孩子学得快些,要我来教,我也宁愿教小孩子,也不愿教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林郅悟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李世民:“你决定什么了?” 李世民:“从今日起,你不用教那些工匠了,稍后我会挑选一批小孩子,以后你就负责教他们造武器。” “可是,我要成亲了,没时间教他们。”林郅悟全身上下都透着拒绝。 李世民顿时沉下脸:“那你就别成亲了。” “” 林郅悟气得不行,咬牙道:“我教。” 这时,王庾问道:“二兄,你是打算从皇室子弟中挑人吗?” “不光是从皇室挑,也从勋贵大臣的子弟中挑。”李世民回道。 王庾顺势提出:“那让太子也去学学吧,他小的时候总缠着林大郎教他做武器,而且他一向聪明,学东西很快。” 李世民心想:太子是下一任储君,若是太子能学会林郅悟那一身的本领,将来定有助于强盛国家。 于是,李世民同意了。 七个月后,到了王庾和林郅悟成亲的这一天。 李承乾趁长孙氏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宫门口,对秦叔宝、李德謇等人说:“宫里成亲的仪式太繁琐了,又无趣得很,咱们学学民间的风俗,怎么样?” 秦叔宝试探道:“太子殿下,您想怎么做?” “当然是”李承乾“嘿嘿”奸笑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众人。 李德謇一听,当即表示赞同:“好主意,就按照殿下的计划去做。” 秦叔宝有点犹豫:“这样太为难林大郎了吧?万一耽误了吉时” “想娶我皇室公主,自然要吃点苦头,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去准备吧。”李承乾不容拒绝地说。 秦叔宝没有办法,只好领着众人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迎亲队伍停在宫门口。 李承乾大喝一声:“摆阵!” 百余人身穿盔甲,手握兵器,在李承乾身后摆了一个军阵,摆完后,齐齐大吼了一声,震得地面微微摇晃。 李承乾高声道:“林大郎,想迎亲就先过了我这个阵。” 迎亲的人傻了眼:太子摆这么大的阵势,是不想平国公娶晋阳长公主吗? 望着阵列前排的秦叔宝和李德謇等人,林郅悟皱起了眉头:“太子殿下,你来真的?” “那是自然,他们可不会让你。”李承乾抬起下巴,洋洋得意。 林郅悟顿时犯了难,太子叫的这些士兵是宫中禁卫,各个凶猛无比,再加上秦叔宝和李德謇这些人,他就算是动用府中所有人,也打不过。 二虎走过来,小声对林郅悟说:“主子别慌,太子就是说说罢了,今日是您和晋阳长公主成亲的大日子,他绝对不会伤您。” 听了这话,林郅悟心中稍安,大吼一声,率领府中护卫冲向了宫门。 没想到,那些禁卫下手毫不留情,三五招就把林郅悟的护卫给撂倒了,林郅悟也被李承乾踢了两脚,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你们来真的?”林郅悟不敢相信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面无表情:“我刚说了来真的,自然要算话。” “你” 林郅悟急了,爬起来再次冲向宫门。 “等等” 这个时候,罗士信走了过来,对林郅悟说:“大郎,你到旁边去休息一下,我帮你。” 话落,他往后喊了声:“摆阵。” 数十名女子手持宝剑从人潮中走出来,威风凛凛地在宫门前摆开阵列,为壮气势,她们冲对面的禁卫齐齐吼了一声。 禁卫:“” 李承乾一看领头的“女将军”是苏亶的长女,气势降了一半,再看她身后的女子都是平阳昭公主的娘子军,顿时没了气势。 “进。” 苏元娘大喝一声,阵列向前行进。 李承乾慌忙后退。 他这一退,后面的秦叔宝和李德謇等人也往后退,禁卫退得更快。 又百姓不解地问:“太子怎么退了?” “你没瞧见率领娘子军的是苏府元娘吗?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噢,原来如此,难怪太子打都不打就投降了。” 洞房花烛夜。 林郅悟和王庾喝了合卺酒之后,又给自己和王庾倒满了酒。 “来,小庾儿,今儿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们两个应该多喝两杯。” 王庾很配合地与他碰杯,一口饮尽。 林郅悟又继续倒酒。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王庾端着第三杯酒,突然问道。 林郅悟端着酒杯碰了一下王庾的酒杯,仰头喝完,“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跟我是一个世界的人。” 王庾笑了:“那是我在试探你呢,后来我们去参加了窦建德的宫宴,还一起喝了酒,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时你只喝了一杯就倒了。” “你也只喝了一杯就倒了,我当时想,你的酒量真差,一杯就倒。” “那是从前,现在我的酒量好很多了。” “哦,有多好?” “从前是喝一杯就倒,现在我能喝三杯,所以刚才在外面敬酒,我喝的全是水,一滴酒都没沾,嘿嘿,我聪明吧?” 王庾伸手在林郅悟面前晃了晃:“你知道你刚才跟我喝了几杯了吗?” 林郅悟一顿:“......啊,三杯了......” 眩晕袭来,林郅悟抱着头使劲摇,想驱散醉意,却一头倒在了床上。 王庾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傻子......”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