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清卒》 作者:猿程旭 内容简介: 一个化学系学生穿越到了康熙末年,卷进了九子夺嫡。在这“盛世”他是紧抱胤禛的腿,臣扶清灭洋,还是被逼无奈反清复明?他是否能如愿在盛世之中做个土财主? 第一章 我是谁我在哪儿 紫禁城,太和殿。 戏文里唱的金銮宝殿就是太和殿,是皇帝举行各种重要典礼的宫殿,是皇权的象征。 雍正平时并不会在这里处理政务,但是此刻大殿里雍正身着吉服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似乎在仔细阅读。 旁边香炉里焚着袅袅的檀香。下首只有苏培盛一人垂首侍立,显得有些惶恐。 殿门被推开了,张石川带着一队人荷枪实弹的走了进来,整齐的步伐踏在光滑洁净的金砖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雍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群不速之客,而是看完了手中的折子。折子是一份请安折,雍正提起笔来工工整整的写道:“朕躬安,尔等好吗?” 看到雍正放下了手中的笔,张石川才开口道:“四爷,别来无恙!” “琢玉,你来了。” “来了。时候到了,天下百姓都在等着四爷的退位诏书呢。四爷,最后的机会,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你们旗人的生计,退位吧。我会下诏将你们旗人视为良民,一视同仁。” “良民?”雍正摘下了朝冠放在一旁,并没有回答张石川的话,而是自信打量着殿内的一切好久才说道:“祖宗百年基业想不到就葬送在我这不孝子手中,朕是罪人呐……” “……” 亲手拟完了退位诏书,雍正的手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玉玺端端正正的盖在诏书上。 “多谢四爷。”张石川接了过来。 “琢玉,你还记得爷第一次去你的八里庄吗?那会子你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十几年后,是你一手葬送了我大清王朝……”雍正将悄悄摸出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而张石川并没有留意到雍正的举动,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康熙五十年。 …… 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吵醒了张石川。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却感觉眼皮有千斤重。 他想说话,想呐喊,可是嗓子里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当当当的声音还在持续,好像催眠曲。 “爹!爹!这个小要饭花子醒了!” 张石川被一个少女的声音吸引,终于可以睁开眼了,视线慢慢从模糊到清晰,一张黑乎乎的小脸蛋浮现在他眼前,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却是水汪汪的。 “啊?醒了啊!” 伴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声,一个穿着皮围裙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老天保佑,这小要饭的命不该绝。” 我是谁?我在哪儿?什么跟什么啊这是!张石川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我昨天晚上干嘛了?这是做梦? 是了,跟崔大爷喝酒来着,红星二锅头,爆肚、炒肝……好像还有茅台?握草,想起来了!他说让我穿越!我!我这是……真的穿越了!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约么三十出头的年纪,大冬天只穿着一件褂子,秃头……额,确切的说不是秃头,后脑瓢上有鸡蛋大小一块头发,编成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好像老鼠尾巴一样缠在脖子上两圈。 清朝?! 张石川想摸摸自己的脑袋是不是也是金钱尾的发型,可是软绵绵的手没有一点力气,最后举手失败。 “小娥,给他点水喝!”中年男子翻了翻张石川的眼皮,又把两根手指贴在他的脖子上试了试:“嗯,脉搏稳了,这小子居然挺过来了!” …… 呼哒呼哒……单调的声音有节奏的想着。 “川子,加把劲儿,炭火不够旺啊!” “额……”张石川机械的拉动着封箱,脑子里还混混沌沌。 他真的穿越了,这条胡同还叫取灯胡同,离着前门不到五百米,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是时间变了。公元1711年——康熙五十年,自己从一个失败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冻死在十二月老北京胡同里的小乞丐。 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我啥时候梦醒了啊!自己是一个租住在二环内一处四合院的被学校开除了的大三化学系学生啊! 张石川只盼着再一睁眼又回到了那个自己熟悉的北京,或者直接回到河北老家就更好了!然而一次次的醒来,他失望的发现自己仍在铁匠铺里。回不去了…… 穿越也就罢了,这前世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姓什么叫什么,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哪里人士,父母去哪儿了。 用救了他的中年汉子的话来说:“这孩子,命是捡回来了,可惜傻了。张石川……嗯,这个名字不错,果然是命硬,石头一样!听口音,你就是京师人啊?怎么流落街头?你再好好想想,你爹妈叫什么?是哪条胡同的?” 中年汉子喋喋不休的说着,希望能唤起这小傻子的记忆。而得到的只有沉默。 汉子叫赵元化,是个铁匠,今年三十四岁,丧妻,自己和一个十一岁的女儿赵娥相依为命靠打铁为生。第一次吵醒张石川的就是打铁的声音。 腊月京师的很冷,下了一夜的雪,赵元化一早醒来点准备点碳炉开始干活的时候发现外头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躯,衣衫破烂,被半埋在雪里已经冻僵了,只有鼻子下还有一口热气。 他扫掉小乞丐身上的雪抱进屋里扒光了那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衣服,用毛巾蘸冷水把张石川四肢都搓热了又捂上被子,撬开牙关灌了一大碗热姜汤进去,没想到两天之后,小乞丐居然真的活转过来了。 “叔,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记得我叫张石川,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张石川呆头呆脑的回答道,拉风箱的手努力加了几分力气。 “哎,好吧,你也别着急,慢慢总会想起来的,京师虽大,总有碰到你亲人的时候。你先在我这住下,虽然没什么好吃好喝,总不至于冻死街头。” “嗯……谢谢叔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转眼几天过去了,张石川无奈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差点冻死在街头的一个小傻子…… 看人家穿越都是什么皇帝贝勒王爷爵爷的,他可倒好,穿越(或者干脆可以说是借尸还魂)成了一个小乞丐,天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每天小米粥白菜帮子加咸菜,看得出这赵元化当铁匠也只能勉强糊口,多了一张嘴吃饭就是多一份负担。好在张石川躺了八天之后终于可以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了——拉风箱给碳炉鼓风。 赵元化用铁钳从炭火中夹起来一片烧的通红的铁片敲打起来,火星四溅,一层层黑皮被敲落散开,这是一把菜刀的雏形。 这几天来张石川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些东西,赵元化主要是打造一些菜刀剪刀锄头之类的日用品卖了谋生。 “爹,川哥,歇歇,吃饭了。” 里屋传出一声清脆的喊声,赵娥把饭做好了,小米饭加咸菜。 “川子,洗洗手吃饭吧。”赵元化把已经冷却发黑的半成品菜刀丢在一旁,拍了拍手说道。 赵娥打来一盆水,赵元化和张石川两人抓了一把碳灰,沾湿了开始搓手。 这没有肥皂的年代,草木灰可是去污神器。 洗完了手,一人一碗黄橙橙的小米饭端在手里,三人蹲在碳炉周围往嘴里扒拉。 对于刚醒那会儿已经昏迷了几天米水未进的张石川,那一碗稀粥就是救命稻草。后来身体恢复了一些,吃吃小米饭也是新鲜,可是吃了十天之后,他的嘴里就要淡出鸟来了。 我要吃肉啊!白米饭大馒头!张石川发自内心的呐喊,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大学食堂的地沟油炒菜是那么的香甜,原来方便面真的是人间美味! 特么的,既然穿越了,别忘了自己的初衷啊!我就是来体验生活的,我回去还要写一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穿越啊!我不能每天吃小米饭拉风箱啊!我要飞黄腾达,加官进爵,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我要让上辈子不敢想不敢做的这辈子都体验一下啊!我要赚钱!用三百年后的知识在这个时代赚钱还难吗?我要吃肉!我要…… 看着张石川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赵元化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这小子,又犯傻了。 他们却不知道,一条赚钱的法子已经在张石川脑子里浮现了。 最简单,最容易生产的应该就是玻璃了吧? 石英砂、纯碱、石灰石碾碎了混在一起烧就可以了。嗯,弄个玻璃碗玻璃杯的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罕物件吧?做出大块玻璃肯定比这糊窗户用的裱纸透光好多了吧? 这就是张石川想到的第一桶金。有了玻璃之后就可以做个暖棚,然后让这三百年前的皇城根脚下的官老爷们在冬天吃上西瓜黄瓜……可以日进斗金了。 张石川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觉嘴已经裂开了,哈喇子滴到碗里。 赵元化一脸怜悯的看了看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快点吃吧,下午再多打两把剪刀,明儿一早跟我赶集市去,集市上人多,说不定有能碰到认识你的人。” 凭着张石川一口有些古怪的京腔,赵元化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个被自己救活的小叫花子应该不是前些时候进城的那些山东难民。 “赵叔,下午我想在四周逛逛……”张石川三口两口吃完了饭。 “嗯,也好。只是不要走远,小心迷了路找不到回来,搞不好又冻死在外头。”赵元化说道。 “爹,我也想逛逛去!”赵娥眨巴眨巴眼看着赵元化。 “不行,你给爹拉风箱!” 张石川穿越过来的位置基本上和上世所在的位置相同,离着前门不远,西南方向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 他走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中不由感慨万千,这几乎就是三百年前的北京城啊。不对,应该叫京师或者顺天府。自己所在的是外城,内城一般来说只允许满族八旗子弟居住。然而到了康熙末年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官府只是不允许汉民购买内城的宅子,可是一方面那些做官的、做买卖的汉人有住在内城的需求,每天进出城太麻烦了,另一方面,一些八旗破落户生计艰难入不敷出,就想着卖房子过活。于是私下里把房子半租半卖给外城的人。 张石川在护城河边淘了点细沙,又问一家盖房的人家要了两块石灰,也没心情多逛就兴冲冲的跑了回去。 他找个破瓦罐,接上水把生石灰丢进去,不一会儿就咕嘟咕嘟开锅了。趁这功夫扫了一块地出来把河沙铺平晒干,然后用一根竹竿往石灰水里吹起。 “川哥,你这是干嘛呢?这水一吹气咋就变混了呢?”赵娥蹲在一旁不解的看着忙活着的张石川。“我能吹一口气试试不?” “氧化钙遇水变成氢氧化钙,氢氧化钙和二氧化碳反应就是碳酸钙……小心别烫着,只能吹不能吸啊!”张石川把竹竿递给了赵娥,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 可怜的小丫头,娘死得早,只有个老爹照顾,小脸黑得像煤球,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简直就是当成小子在放养。 “这孩子,真的是病的不轻啊……是不是应该请个大夫,开个方子或者干脆扎两针?”赵元化摇了摇头叹息道。 算了,自己吃饱都是问题,哪儿有闲心管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先帮他找到自己家人是正经,赵元化对自己说道。 他确实是没钱拿出来给这个小乞丐看病抓药。好在这个小乞丐似乎也病得不重,只是偶尔说一些让人完全听不懂的疯话,举止倒还算正常。 第二天张石川没有跟着去赶集卖菜刀,他要开始自己新生中捞金的第一步,烧玻璃! 点起碳炉的火来,把晒干的沙子、碳酸钙倒进破瓦罐,又倒了一把碱面,然后搅拌均匀,把瓦罐丢进碳火里,张石川开始呼哒呼哒的操起了老本行,拉风箱。 嗯,做个简单的玻璃碗,先把吃饭的那几个粗瓷碗换掉。然后拿去卖,怎么也得卖一两银子一个吧!一两?那是起步价!你得琢磨消费者的群体!舍得用玻璃碗的不是地主就是贪官,你得抓住这些人的心理!他们想什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起码十两银子一个…… 张石川意淫着以后的幸福生活,拉风箱的手更起劲儿了。 刚过了中午,赵元化就已经回来了。今天生意好得出奇,快过年了,城外的农人都得了空闲,进城置办年货,剪刀菜刀和一些农具早早卖光了,半天下来就卖了二两多银子。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虽然才进腊月,赵元化还是割了一块猪肉,又一咬牙给闺女买了双新棉鞋,想想家里的小乞丐,又咬了咬牙给张石川也买了一双棉鞋,然后推上独轮小车,推着赵娥往回走了。 第二章 牛屎玻璃猪胰子 “咦?怎么炉子烧着?小川啊,你这是……?” 张石川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一块灰不溜秋的东西发呆。是的,灰不溜秋。 瓦罐烧裂了,碎片合着碳灰粘在了烧的半融化的玻璃液上,冷却后像一块干巴的牛粪,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的清朝穿越的捞金第一步,就这么失败了。 “小川,你这是干嘛呢……” 张石川无比沮丧,又失败了,前世失败,今生也要失败?看人家穿越里面的主角一个个的呼风唤雨,为什么我就这么苦逼呢? 他抄起锤子一锤砸在了自己的杰作上,啪的一声,玻璃碎裂开来,迸溅的到处都是。 “这是什么?真好看!”赵娥捡起来一个玻璃渣,仔细打量起来。 “小心烫,小心扎手……”张石川说话有气无力的。 “这是……琉璃?”赵元化也捡起来一块,突然一拍脑门:“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厂甸那边的!” “厂甸?”张石川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一块烧坏了的玻璃让赵元化这么肯定自己是厂甸那边的人? “琉璃厂不就是在厂甸吗。你小小年纪懂得烧琉璃,肯定是看人烧过,嗯看你烧的这个虽然不成形,不过也算晶莹剔透了……小娥,你去把肉烧一半,留一半挂起来过年吃,下午我带小川去厂甸逛一逛……好了,小川,吃一顿肉,下午带你去找家人!”赵元化一脸兴奋和得意,就像自己是福尔摩斯一样。 “谢谢叔……”张石川并不激动,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副瘦小的身体属于谁,虽然口音是京师口音,可那只是上世带来的。 土生土长的京师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街头冻饿而死呢?再不济也能卖给人牙子或者大户为奴也能换几两银子,或者干脆咔嚓来一刀,送进宫里当个太监——这是很多活不下去的孩子的归宿之一。 “叔,那琉璃厂真的出琉璃啊?” “傻小子,不出琉璃为啥叫琉璃厂啊?” “那……都出什么琉璃?” “主要是给内务府做琉璃瓦,也做一些摆件玩器,都是给达官贵人们用的。具体我也知道的不多。” “那……没有什么日用品?比如吃饭用的碗”张石川仍旧有点不死心。 “琉璃碗倒是有的,不过也都是摆着看的。谁会用那玩意吃饭?” 和赵元化聊了一通,张石川终于搞明白了。这个时代是有玻璃的,不光是外城的琉璃厂,内务府还有玻璃厂,由西方传教士监管,专门做玻供内用。 老百姓也不会用玻璃或者琉璃,主要是贵,有陶瓷这么经济实惠的东西,谁用那玩意? 好吧,是自己异想天开了。看来即便是做出成品的玻璃制品,也不一定卖得出去。我还是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吧。张石川叹了口气,起身往屋里去帮赵娥做饭去了。 赵娥正站在菜板前,瘦小的胳膊提着一把和自己不成比例的大号菜刀在那比划。 “小娥,我来吧。”虽然张石川这身子骨也是瘦小枯干,毕竟还是比赵娥力气大些。 “川哥,你还会做饭吗?小心别切到手了。” 张石川呵呵一笑,好歹把肉一分两半,一半交给赵娥挂起来,一半切成大小不均的肉块。“嗯嗯,切得不错。”赵娥小大人似的看了看:“去吧,我来烧就好了。” 一手的油腻,张石川打了一盆水洗手。木炭灰洗手上的猪油效果确实不太敢恭维,洗了半天手上仍旧是油腻腻的。 没有香皂没有洗手液……香皂,香皂!做点肥皂出来吗! “小娥,把猪油给我留一块!” 猪肉的香气飘了出来,赵元化又让赵娥把隔壁做豆腐的老王夫妇叫来一起吃肉。 老王叫王奎山,四十多岁,和和气气的,和老婆整日磨豆浆压豆腐。平时赵元化家里也没少吃老王做的豆腐。 自古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这隔壁两家人,一个打铁一个磨豆腐,倒也是同病相怜,两家相互帮扶也算投缘。 “老赵,今天赶集买卖不错啊,割了肉回来!” “还行还行,这不马上过年了,谁家过年不吃点肉啊!” “明儿让你嫂子包点饺子,回头给你送点过来。”老王知道赵家屋里没有女人,这些吃食没人操持。 “那感情好!谢谢王哥了!也谢谢嫂子。”赵元化哈哈一笑说道。 “跟你大哥我们还客气个啥了?”王嫂笑笑,给赵娥加了块肉:“小娥妮儿,多吃点,看你爹把你给养的,凭的瘦。回头想吃啥了告诉婶婶,婶给你做。” “小川,把这个穿上。看看合不合脚。一会儿我带你去琉璃厂那边转转。”赵元化给张石川也夹了一块肉说道。 “咋?有啥眉目?”老王问道。 作为一个合格的邻居,张石川头一天被救起来他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有点吧,王哥你看看这个。”说着从一旁拿过张石川烧的牛屎玻璃。上面的瓦罐残片和碳灰被清理了一下,漏出了里面的玻璃,有些发绿,里面有不少气泡。 “这是……琉璃?”老王拿着上下端详,又在衣服上蹭了蹭。 “嗯,这小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却懂得烧琉璃,我猜他家里可能有人在琉璃厂出工,或者他看过人烧琉璃。” “赵叔,要不算了吧。你看这马上过年了,你那也要忙着打点器具去卖……”张石川小声说道。 “别浑说,哪儿有帮你找家人重要?” 两人在厂甸转了有三四圈儿,赵元化不停的问:可有熟悉的巷子房子?可有熟人? 张石川只是摇头,又问了街上的人,都是摇头说没见过这个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转悠了一下午,两人无功而返。 “小川,别着急,咱们慢慢找,总会有些眉目的。”赵元化见一路上张石川都低头不语,哪里知道他在想着怎么做肥皂,以为他因为没有找到家人而伤心,给他打气道。 “赵叔,别找了,我不一定就是京师城里的,况且如果我还有家人亲戚,恐怕也不会任由我流落街头的,只怕他们也都……” 赵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不是绝对,说不定你家人在城外哪个村里,咱们慢慢寻,若有消息总能寻得到。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我这打铁铺子也能养得活你。要是实在找不着,你若不嫌弃,就给我做个徒弟,我教你这门手艺。只是打铁是耍胳膊卖苦大力的,怕你吃不了这份苦。你赵叔没什么本事,将来你学出来了就把这铁匠铺子传给你,你要是不嫌弃小娥大脚,等日后娶了她……” “咳咳……赵叔,谢谢好意,这事儿我心领了,我……” 大脚不大脚的倒是无所谓,相反作为一个穿越者,张石川受不了缠足小脚。可是自己也就才十二三岁的样子,赵娥也才十一岁,一个黑瘦的小丫头,实在让他无法同娶妻生子什么的联系起来。 回到铁匠铺已经天黑。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普通百姓都是一日两餐,早上一顿下午一顿,晚上是不吃晚饭的。 反正也睡不着,又没事可做,张石川问赵娥要了猪板油,准备开始做肥皂了。 “哥,你拿这个干啥?是做好吃的吗?这玩意可是太油腻了,吃的当心拉肚子。”赵娥眨了眨眼,看着张石川把板油切小块然后丢进锅里熬油。 那会儿普通老百姓很少吃肉,一个个面带菜色,突然吃一顿油水大的的确会有很多人肠胃不习惯拉稀跑肚。 “不是做吃的,是做胰子,嗯,可以拿来洗手洗脸洗衣服。” “用猪油洗脸洗衣服……那还不越洗越脏啊……”赵娥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爹说得没错,这个小哥哥脑子有点问题…… “来帮我忙,去拿点碱来。”炼好了油,张石川把上次没用完的石灰拿出来,准备做烧碱。 “哥,你这是糟蹋东西啊……” 好在碱比盐便宜。但是这又是猪油又是碱面的,赵娥也有些心疼。不过还是依言把装碱的罐子拿了过来。 猪油不多,张石川就用了一小块石灰用水溶了,然后加入碱面。 “哥,这是做什么?” “做烧碱。” “烧碱是什么?和碱有什么不一样?” “额……一个是碳酸钠和碳酸氢钠的混合物,一个是氢氧化钠,一个可以吃,一个吃了会烧烂肚子……” “啊!烧烂肚子?”赵娥吓了一跳。“那……用来洗手不会把手烧烂吗?” “不是直接用烧碱洗手,需要和油脂进行皂化反应,反应之后就不会烧手了,你看着吧,哥给你变戏法。” “哇,川哥会变戏法啊!我喜欢看。”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听不懂那些疯话。赵娥还是老老实实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张石川把氢氧化钠溶液倒出来,然后烧开浓缩,时不时问一句:“下面那些白色的粉是什么?不要了吗?为什么要把水烧开?” 虽然知道她听不懂,张石川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老实说,这个小妹妹有点讨人喜欢。 做好准备工作,张石川找来一根木条递给赵娥,然后把碱水倒进了还热着的猪油里。赵娥按照张石川的指点小心翼翼的搅拌了起来。 “猪油发浑了!猪油发浑了!”小姑娘看着那些沉淀兴奋的说。 边加热边搅拌了足足二十分钟,油皂彻底分离了。先把上层的甘油倒在瓶子里咣当了一番,张石川突然罪恶的想到,这要是再来点硝酸加上……算了,用不上。 这甘油,似乎现在除了擦手也没别的用处吧?张石川轻叹一声,把装甘油的瓶子递给了赵娥,然后把下面的膏状物倒进一个碗里。 “这个油可以用来擦手擦脸,洗完手之后擦上一点就不容易干裂了,对皮肤好的。” “是吗?川哥你懂得真多!”赵娥美美的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又看着还没成型的肥皂:“川哥,这就成了?” “嗯……还要阴凉处放十天八天的才好。” 张石川凑上去闻了闻,味道不是很好啊!看着碗里的皂,张石川突然想到了吊牌洗衣皂…… 不知道这玩意做好了会不会有人买?平头百姓大概恐怕不会花冤枉钱去买这种东西,对于刚刚可以果腹甚至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穷苦人,用猪油做的肥皂也能算是奢侈品了。 卖给有钱人?这卖相也太差了。应该加点香味进去,最好再调个色,弄出点花纹来。 第三章 分工合作 转眼已经是腊月十八,年味越来越重了。 京师取灯胡同铁匠铺叮当声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春节五天的庙会可是卖货的好时机,赵元化忙着多打些东西去卖。 张石川和赵娥两个个子太小,抡不动大锤,只能打打下手拉拉风箱,翻翻铁料什么的,敲打和淬火还得赵元化自己来。 “赵叔,为啥不烧煤呢?煤比木炭热量又高价格也便宜啊?”张石川往碳炉里加了一铲子木炭问道。 “煤啊?那玩意是耐烧,不过烟气太大,呛人,最主要的是用煤烧出来的铁太脆了,伤耗也大……” 虽然没有收下这个徒弟,赵元化也耐心的解答着。 硫含量高,杂质太多……如果能烧出焦炭就没问题了,可是这些都只是空想。即便有焦炭,如果温度上到1000度,恐怕这黄泥套的炉子也会烧裂了吧? 这十几天他才明白,理论和实践,其实差距还是蛮大的,尤其是在三百年前的这个时代,很多东西,你有理论根本行不通,因为没有配套设施。 “小川,加把劲儿,再旺一点。” 炉子里插着四五把菜刀模子,赵元化轮番敲打,铁凉了就插到炭火里换一片接着敲。虽然是寒冬腊月,赤着膀子只戴着一条皮围裙的赵元化早已汗流浃背。 “叔,这木刀把你还得自己削,干嘛不直接找胡同东口冯木匠帮你做?” 对于这种小作坊的经营,张石川是觉得很落后的。明明是个铁匠,打出一把菜刀还要自己费劲巴拉的削木头刀把,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儿不好吗? “这点小活计,人家哪儿能看得上?”赵元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敲击。 “可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去问问?”张石川拉了一上午风箱,觉得自己瘦弱的小胳膊都要断了。 “成,那你去吧。让小娥来鼓风。”赵元化想了一想,让张石川拿着一个做好的刀把去找冯木匠了。 “冯叔,在家呢啊?”取灯胡同里住的基本上都是匠人。一条胡同就这么长,用不了几天,大家都认识了。 “哟,川子,咋有空来我这?我听你们那边天天从早打到晚的不闲着,感情你是跑我这偷懒来了吧?” 冯木匠叫冯树秦,三十六岁,正在一块磨刀石上磨一片刨刃子。 “嘿嘿,哪儿的话啊,我今儿来是想请冯叔帮个忙。” “啊?啥事你说。”冯树秦放下刨刃擦了擦手说道。 “您能不能帮我做几个刀把?喏,就这样就行。”张石川把刀把递了过去。 “行啊,这简单。这个是老赵他自己削的吧?手艺真糙,哈哈哈。”冯树秦拿起刀把看了看。 “嘿嘿,那是,这木头上的功夫,皇城根儿谁能比得上您的手艺啊!您就是闭着眼也比这做得好呗!”张石川及时的一记马屁跟了上去。 “行了,贼小子,还会拍马屁。要多少个?”冯木匠笑骂道。 “先来二十个吧。您看这价钱?” “见外了不是?这举手之劳,什么钱不钱的,你提钱我可不管了啊。” “不是叔,也不能让你白劳忙啊。” “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年下也没什么活计。”确实,年底少有人结婚打家具,也没有什么人修门窗。 “那也不行啊叔,付出要和回报成正比!” “你说疯话我听不懂。” “得,那不麻烦叔了,我回去自己弄……” 张石川不想搭人情,他和冯木匠没有那么熟,而且人家提供商品,自己当然要付出酬劳。 “哎,你这小屁孩,还挺倔!” “不是,叔,我这想着以后需要刀把什么的都直接您给做了得了,两边都省事不是?您也不能总白给我们做啊。” “嗯……行吧,晚点来取就行了。” “那您看这价钱?”张石川试探着问道。 “这一小块木头,几刀下去就修好了,你就给一文钱一个吧。” “一文?一个铜板啊?您亏不亏?这又是工又是料的……” “这有什么工,你看着啊。” 说着冯木匠随便捡起来一块木头,拿起刚磨的刨刃刷刷几下就削成一个大概,然后挖孔简单抛光,果然没几分钟就得了。 “看看咋样?这玩意我一天少说也能做两百个,按一文钱一个算我还能赚两钱银子呢!” “得,叔,那就先来一百个得了!够用上一阵子的了。” 听冯木匠这么说张石川心里有底了。这些天跟赵元化聊天中,他也大概了解到,康熙年间,一个熟练泥瓦匠每天的工钱不过五六十文,做这个半天一百文绝对算高收入了。 “好嘞,晚上过来拿吧,一准儿成了。” “哎!这个我拿回去给赵叔看看啊。” “成,去吧。回头等老赵不忙了让他来我这喝酒。” “好嘞您那。”张石川已经拿着刀把跑出去了。 “一文钱一个?你还定了一百个?” 赵元化看着手中的刀把,确实比自己做的好太多了,拿了一把刀插进去,严丝合缝恰到好处,几乎不用改刀,直接用木楔子砸上就可以用。 “你又胡闹了,小川啊,人穷也不能想着占别人的便宜,知道不?这一文钱一个……” “冯叔自己开的价,人家说了,我也亲眼看到了,人家分分钟就做好一个。一天能做几百个呢,那就是几百文,比打大件家具赚得都多,不亏!” “分分钟?那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很快的意思。” “好吧,老冯不亏就行。这可省了大把时间了。小子,来,叔教你轮锤。” 想想那一百个刀把,赵元化觉得时间更紧迫了。 大锤还是抡不动,赵元化找了把小锤和铁砧让他先试试,偶尔指点一下。这打铁可真是个力气活儿,轮了十几下张石川就感觉胳膊不是自己的了。 赵元化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不是干活的材料啊。 还没到晚上,冯木匠拎着一个麻袋来了。 “老赵!一百个,做好了啊,给你放哪儿?” “哟,冯大哥来了,您看看还亲自跑一趟,您放那就得了。不过一百个这么快就做好了?” “嗨,不说了吗,这玩意,太简单了。你看看中不中意?”说着把麻袋口敞开。 “规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这可帮了我大忙了。冯大哥感觉屋里坐会儿,小娥,给你冯大爷倒杯水来。再拿一百文钱来给你冯大爷。” “哎,我说算了,什么钱不钱的,这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了,这点小忙还要钱什么钱?”冯木匠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那可不行冯哥,可都是说好了的,你不能抵赖!” 赵元化一面说着一面强行把用麻绳穿着的一百文钱钱塞进了冯木匠怀里。 一旁的张石川摇了摇头,这年头,人可真的够朴实的。 每天都是从早忙到黑,不光是张石川,连健壮的赵元化都是体力透支严重。张石川忙不失时机的提出来:“叔,晚上再加一顿饭吧。要不晚上实在饿的睡不着啊……” “呵呵,你这小子,干活不行,吃倒是忘不了。好吧,让小娥晚上多做一顿饭,咱爷们也学学人家大老爷,晚上也吃一餐。” 赵元化本就不是小气的人,况且现在自己不用做刀把,一天起码多出两三把刀,而且这么拼命的干,自己到了晚上也饿得慌。 吃完饭躺在床上,赵元化琢磨着今天的事儿,自己怎么就没想打让木匠去给自己做刀把呢?人家一下午功夫就做了一百个,自己一天也做不了十个。 虽然是花了一百文钱,可是一百个刀把自己要做十天,十天自己能打多少菜刀?这个价格可远远不止一百文啊! 张石川这小子,说话疯疯傻傻,脑子倒是有股子机灵劲儿!那琉璃…… “爹,你睡了吗?”门外赵娥小心翼翼问道。 “小娥啊,爹没睡呢,有啥事?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娥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一双眼睛完成两只月牙:“爹,您这两天辛苦了,我给你洗洗手洗洗脚。” “我洗过了啊……” “哎呀!那就再洗一遍吗!爹不用下炕,我伺候您洗。”说着小娥把热水盆放在炕沿上,把赵元化的一双粗糙的大手放在盆里:“好好泡着别动啊,我去拿好东西!” 温热的水泡着自己粗糙的手,看着赵娥的背影心下有些安慰:小丫头长大了,知道疼人了。是不是应该找隔壁老王嫂子给她缠足了?虽然十一岁才开始缠晚了些,总比天足好点吧。 正想着,赵娥拿了个碗蹦蹦跳跳的进来,献宝一样捧着递到赵元化眼前:“爹,你先用手在这上面蹭蹭!” “这……这是什么?石蜡?” “哎呀来吗!对对,就是这样,再蹭点,然后再这样搓一搓……” 滑腻的感觉——很不错啊!不是石蜡,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看见手上起了泡沫,黑色的泡沫。“这是……” “这是肥皂,嘿嘿,川哥做的,说是洗脸洗手洗衣服都能用呢。爹你看我的手和脸,洗的干净吧?”说着把脸侧过去让赵元化仔细看。 确实赵娥的小脸不是那么黑乎乎的了。赵元化心里有点惭愧,自己这个当爹的,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女儿其实已经到了要知道美的年纪了。 他用大手在赵娥小脸蛋上轻轻捏了捏:“确实干净,俊了不少!” 这一捏却把手上的黑色泡沫涂在了赵娥的脸上。 赵娥咯咯一笑,把泡沫擦掉,然后帮赵元化洗掉手上的肥皂,喜滋滋的说:“你看!多干净,再看看这水,都黑啦!爹你等着,我去换一盆水给您洗脚!”说着端着盆跑了出去。 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好像从拿起铁锤的那天开始,自己的手就没这么干净过……看着粗瓷大碗里那发黄半透明的“肥皂”,上面还有几条黑印,是自己刚才蹭的时候留下的。 这玩意,还挺有意思……这个张石川,真让人看不明白。 第四章 王麻子刀剪铺 大年三十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大早就在四九城各个角落想起来,空气中硝烟的味道代表着年味。 今天不用干活,这几天加班加点的干,已经预备了不少铁器,就等着初一赶庙会去卖了。 中午王嫂子送来了一盆饺子,赵元化还打了一斤酒,切了两斤酱牛肉,再加上前两天剩下的半块猪肉,也算是丰盛的一顿年饭了。 新年新气象,张石川也沾光喝了半杯酒,这酒……绝对没有红星二锅头好喝,不过有酒喝就已经是过年了,不能奢求太多。 “叔,小川敬你一杯,感谢救命之恩,来日小川一定好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张石川端起杯子说道。 赵元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哈哈笑道:“哈哈,你这小子还会这些虚头巴脑的,好好,我就等着你的报答了!” 吃完饭没事儿,就等着晚上的祭祖了。这个年月祭祖可是件大事,即便是普通人家,起码除夕晚上、清明节的两次祭祖是不能少的。赵元化喝了酒,吃完饭拎着剩下的酒和酱牛肉找豆腐王和冯木匠去侃大山吹水了。 张石川带着赵娥,叫上冯木匠的两个儿子大牛二牛溜达了出来,总算有机会逛逛这五朝古都了。虽然现在的北京只有小小的内外城,可在当时也有五六十万人口,是世界级大都市了。 张石川的路线却是沿着前三门护城河走的。他潜意识里还是在找适合做玻璃的沙子。 上次的失败他已经总结过了:一、温度不够。二、容器不耐高温。三、材料含杂质。四、配比有问题。 看来做学问也好,赚钱也罢,都需要严谨的态度啊!张石川不由感慨。 大年三十的京师街上有些冷清,不觉走到了宣武门。 大牛开口道:“咱们去菜市口吧!那应该有好玩的地方。” 二牛马上说道:“好主意!” “我……我不去,菜市口是砍头的地方……我怕闹鬼。”赵娥毕竟是小女孩,胆子小。 “没事,有哥呢,不用怕。”张石川拍了拍赵娥的小脑袋说道。 有了香皂之后小丫头就爱上了洗脸。不再像个小煤球了,张石川又跟冯木匠借了把锯子,用一块榆木,好歹做了一把梳子给她,现在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终于像个小丫头了。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 “嗯……那我就不怕了,走吧。”赵娥拉住了张石川的手,四个孩子往菜市口走去。 菜市口可是大有名气的地方,除了是明清两代处决犯人的地方,更是外城最大的蔬菜市场,两边店铺比邻,是个繁华的地方。 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这可是一等一的珍贵材料啊!张石川还是没有摆脱有个现代人的视角。 突然一个二层楼的临街铺面吸引住了他“王麻子刀剪铺”!握草,这可是见到的第一个老字号!没想到康熙年间就有了啊! “你们先往前走着,我进去看看。”张石川指了指王麻子刀剪铺的招牌对三个小伙伴说了一声,就转了进去。 三人都是欲言又止——他们这身打扮,又是小孩,一般进这种大铺面基本上是会被轰出来的。 店铺挺宽敞,但是里面没有伙计也没有买主,只有一个五十来岁花白胡子的微胖老头,带着一顶圆顶小帽,身上穿着狗皮坎肩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打算盘算账。货架上放着各种剪刀、火镰以及一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 听见有人进来,老头抬头扫了一眼,见是个十二三岁破衣烂衫的小孩,挥挥手道:“小店今日盘点不营业,讨喜钱的明日再来吧。” 得,把自己当要饭的了。张石川也不以为意,走到一旁拿起把剪刀端详起来。 “哎我说那个小孩,你聋了是怎么着?”胖掌柜停下了手中的账目有些不满的说道。 张石川仍不理会,又拿起另一把剪刀仔细看着。 掌柜无奈,只好从柜台后面转出来:“去去去,今天不做生意,不管你是要饭还是买货,明天再来罢。”说着就把他往外赶。 “掌柜的,您这收剪刀是吧?”张石川张口问道:“我有剪刀你收不收?质量绝对上乘,不在您这两把之下。” “嗯?你怎么知道我收剪刀?我的剪刀都是自己的家的师傅打的,不收不收!” “您别糊弄我,这两把剪刀不管是用料还是锻打和淬火,完全不是一样的功夫,这两把剪刀,不是一个炉子里出来的。”张石川用手指摸着一把剪刀的刀刃说道。 “哟,小子还懂行啊!”掌柜来了兴致。换做平常小孩,被他一驱赶早跑了,这小孩其貌不扬,行事倒是像个成年人了。 “我叔是铁匠,我给他帮工,多少懂得一些。” “你方才说,你有剪刀,质量上乘?”胖掌柜心中释然,原来是铁匠家的孩子,难怪懂得这些。 “比你这两把略好些。”张石川自信满满的说道。 “是吗?拿来看看,若是好的,我就收。” “其他的铁器你收不收?” “什么铁器?火镰有没有?” “火镰没有。菜刀、锄头、镰刀都有一些。” “嗯,菜刀和剪刀各拿一把来我瞧,那些农具就算了。” “您什么时候得空?” “就今儿吧,正好今日我在铺子里,也不营业,你家里可远?” “不远,就在取灯胡同。” “成,我在铺子里等你一个时辰,你不来我可走了啊。”胖掌柜说完接着低头算账。 张石川走出店门口,等的有点不耐烦的三个孩子都围了上来:“咋的了哥?你是不是挨骂了?这么长时间不出来?” 张石川一笑:“没事,谈点生意。我得回铁匠铺了,你们还玩不玩?” “我们还要去看砍头的地方呢!”大牛说道。 “就是就是。”二牛附和道。 “我跟你回去。”赵娥拉着张石川的手说道。 虽然外城不大,可从菜市口到取灯胡同也有四里路,幸亏赵娥是天足,可以赶得上张石川的步子。 回到铁匠铺正好赵元化也侃大山回来了。看见两人进来笑道:“俩小孩,跑哪儿玩儿去了?” “赵叔,你的剪刀卖多少钱一把?” “六十文一把。若讲价五十也卖。” “菜刀呢?” “一个价格。” “现在库存有多少?” “库存?那不是都在那屋里扔着呢,哪儿有什么库,又犯疯病了?” “好了,我自己数,然后去给您卖卖看。”说着扭头跑了。 “小娥,小川这孩子这是又咋的了?”赵元化不解的看着赵娥。 “我也不知道啊爹,去了一趟菜市口就这样了。许不是菜市口有鬼,撞鬼了吧……” “哈哈,少浑说,大白日的哪儿来的鬼?” 胖掌柜从怀中掏出一副老花镜来戴上,拿着张石川带来的剪刀先看了外观、看刃口、看剪轴,又分别用宣纸、棉布、头发试了试刃口,又拿菜刀看了个仔细,也试了试。 “果然做工不错,刃口好!小子没吹牛!来来来,坐下聊。来富,看茶来。小子怎么称呼?” “我叫张石川。” “嗯,好名字!张小朋友今年贵庚?” “额……十四岁。掌柜贵姓?”前两天张石川刚掉了最后一颗牙,换完牙的年纪,应该也就是十四岁吧? “呵呵,免贵姓王。嗯……十四岁就如此有眼界,不错不错。你家就住在取灯胡同?” “嗯……” “想不到我四处收购上等剪刀火镰,家门口就有这么好手艺的匠人我却不知,这真是灯下黑了。” 那时候人的习惯,谈正事前先要拉拉家常,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然后再慢慢进入主题。 看胖掌柜这样攀谈,张石川有些做不住了:“王掌柜,这刀剪您也都看过了,您看您是收还是不收?” 王掌柜呵呵一笑,心道毕竟还是小毛孩子,没有耐性:“收的收的,却不知你有多少把?想卖多少钱一把?” “菜刀三十四把,剪刀二十六把。都作价一百文一把。”张石川毫不犹豫的开口报价。 “哎,小伙子,太贵了嘛!大街上都只卖五六十文,我这一次收你这么多,就作价五十文一把你看怎么样?”王掌柜笑眯眯的捻着山羊胡说道。 “呵呵,不打扰您发财,告辞。”张石川站起来一拱手,拿起剪刀菜刀就要走。 “哎,年轻人,不要那么心急吗,不满意可以慢慢谈,何必说走就走呢。”王掌柜忙拉住了张石川。 “王掌柜,不是我性急,实在是您这太没诚意了吧?这么好的货,您就给五十文?” “货是好货,我们开店也要赚钱不是?来来来,再来杯茶,慢慢聊吗。” 张石川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做做姿态,也就顺坡下驴又坐了下来:“我知道掌柜这开店自然是要赚钱,您这么大铺面,又要顾伙计,还要上下打点,都是银子挑费。” 掌柜忙连连点头,还没等他点完,张石川又说道:“可您铺面里一把上等剪刀可是卖一百五十文啊,我的剪刀比您的一等货色不差,作价一百文,合情合理吧? 您做生意讲成本,我们铁匠也有成本啊,您想,这上等剪刀就要上等精铁,还要一等硬木炭,人工、火耗、这也都是钱是不是?这么好的刀剪往您铺子里一摆,绝对那回头客络绎不绝啊。 您这也是老字号了,老字号讲的什么?是口碑。看您验货的精细我就能看出来,这进货验货您必定是事必躬亲的,不肯有一点差错,不就是怕进了次等货砸了招牌?拿我的货您大可放心,有一点问题您随时给我送回去,我保证原价回收!您看怎么样?” 王掌柜浸淫商界几十年了,没想到今天被一个毛孩子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回过神来:“好好,小兄弟好口才,张兄弟既然说可以原价回收,我自然相信你的人品,也希望日后长久合作!只是你这一百文也太多了,退一步如何?” 张石川假装算了一会儿说道:“九十文,不能再少了。” 王掌柜笑道:“张兄弟,九十也略高了一些,不如你我再各退一步,八十文你看可好?你方才也说了,小店的日常开销挑费确实也不是小数。” “九十文不能再低了。”张石川摇头说道:“其实您不差这十文钱的,您店里一等剪刀可以卖一百五十文,可我这货您完全可以按特级货来卖,可以要价一百八十文,我相信,只要是识货的,也会买。 嘿嘿,王掌柜,我说话直,您别不爱听。您一个刀剪铺开到这种规模,您的客户群体已经不是以平头百姓为主了吧?普通百姓买这些针头线脑都到集市上去买,只有那些达官显贵、富贵人家才会进你这店铺买东西吧?那些人舍得花一百五十文买一把剪刀,想来也不会在乎多花三十文。 况且有身份的人家用这些都是下人来采买,掌柜只要跟他们说清楚这剪刀做工,再多少给点回扣与他们,只怕二百文一把也能卖得出吧?您一把剪刀二百文,我这只要九十文,您觉得还多吗?” “我……” “这样,您一个月大概需要多少把,如果您这边量大,我让我叔只做您这一家生意,所有刀剪都卖给你,你看可好?” “这……” “若是可以长久合作,我再送你一个赚钱的法子!” “一言为定!就九十文!”王掌柜哈哈一笑。“张兄弟年纪虽小,见识胜过老夫!今日一席话,老夫受教了”说着举起右手掌。 “一言为定!王掌柜果然痛快!”张石川也举起右手和王掌柜的胖手击掌。“您看什么时候交割?” “如果方便,今晚再劳烦张兄弟跑一趟,咱们一会儿就交割你看可好?” “额……”张石川没想到王掌柜会这么急,冬日天短,如今外头已经有些发黑了。 “实不相瞒,明日是庙会第一天,乃是人流最多的一天,若是明日就能摆上架,说不定可以卖出去几把。小张兄弟体谅……”王掌柜双手一抱拳。 “如此也罢,我这就去取来。” “劳驾劳驾!” 第五章 你居然识字 “多……多少钱一把?”赵元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九十文。” “全要?而且以后的有多少要多少?” “额……主要还得看那边的销量,赵叔,咱还是先送货过去吧,那边等着要呢……” “好好,这就走。” 本来正在操持祭祖的赵元化丢下手中的活计让赵娥在家里准备,自己推上独轮车,装上了菜刀剪刀,由张石川打着灯笼前面引路往菜市口去了。 一路上伴着独轮车木轮子吱呀吱呀的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爷俩来到了菜市口,临街铺面都已经打烊,只有王麻子刀剪铺里面亮着灯。 “王麻子刀剪铺?这可是外城做刀剪的头一号字号,难怪这么财大气粗的。”赵元化嘀咕道。 “哟,赵叔,您还识字啊?”张石川多少有点吃惊,这年头,文盲起码占了98,一个铁匠能识字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没等赵元化说话,王掌柜已经迎了出来,双手抱拳笑道:“辛苦辛苦,这年三十大半夜的劳烦二位辛苦了一趟,快里面请。” “不敢不敢,掌柜您客气了。”赵元化也一拱手说道。 “王掌柜,这就是我赵叔,这些刀剪都是出自他之手。赵叔,这就是我跟您说的王掌柜。”张石川给两人引荐。 “王掌柜,幸会幸会!” “赵师傅!久仰久仰!,贱内刚送来饺子还热乎,二位若不嫌弃,不妨先趁热吃几个垫垫。” 两人寒暄着,苦逼的张石川卸下车上的货自己吭哧吭哧往里搬。 到了屋内,果然摆好了一张八仙桌,桌上四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王掌柜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请坐,一时仓促,来不及准备,这饺子还热,还请略进一杯水酒去去寒气。” “王掌柜太客气了,您还是先验验货?”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赵元化有点不适应。 “哎~验什么货,我信小张兄弟的人品,这货,不用看也罢!小兄弟方才说菜刀卅四把,剪刀廿六把,合计六十把,每把作价九十文,六九五四,合计伍仟肆佰文,折银按一两银八百文算,合计六两七钱五分,您过过称!” 张石川一挑大拇哥:“王掌柜帐算得精细,您都不验看货,我们自然也信得过掌柜!”说着示意赵元化把银子收起来。 见赵元化收了银子,王掌柜笑道:“来来来,这大过年的,怎么也得吃几个饺子再说。” 赵元化一拱手:“实不相瞒,家里仅有幼女一人在家,实不放心。” 王掌柜拉住了赵元化的衣袖笑道:“哎,赵师傅见外了,今日年三十儿,巡捕谨防走水,自然巡查的格外严一些,且又是天子脚下,哪里有那些歹人?赵师傅若是不放心令爱,我这就差人将她接来就是了。” 赵元化忙道:“大晚上哪敢劳烦,如此,我叔侄二人叨扰了。” 王掌柜笑道:“请,请!” 三人就坐,王掌柜朝后堂喊道:“钧儿,你来!” 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十岁的后生:“爹,您老有什么吩咐?” “见过你赵叔和张贤弟。先去告诉你娘母,让她一会儿再下一盘饺子,给赵师傅的千金带回去吃,然后再来给你赵叔敬杯酒。”王掌柜朝后生说道,又转向赵元化说道:“犬子王钧,颇不成器,日后还望赵师傅多指点。” 王钧对着赵元化拱手鞠躬道:“见过赵世叔!” 赵元化忙还了半礼:“贤侄仪表堂堂,又是风华正茂,日后必然大有作为!” 王钧又行礼道:“世叔谬赞了。”又向张石川行礼道:“愚兄痴长几岁,斗胆喊一声贤弟,方闻家父提及贤弟赞不绝口,此刻得见,果然器宇不凡,幸会幸会。” 张石川忙站起来还礼,学着王钧的口气回到:“王兄折煞小弟了,不敢当不敢当……” 王钧道:“世叔贤弟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说着往里面去了。桌上做的三人却都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王掌柜想的是:“这叔侄二人虽然衣着破烂,可头面整洁,听言语间又必是读过书的人,为何去做了这打铁的营生?想必是有一段不愿为外人知晓的过往。” 赵元化想的却是:“这张石川谈吐得体,不管面对何人都是不卑不亢,又颇有些机灵劲儿,哪里是一个小乞儿的作为?他心里头必定藏着什么秘密!” 张石川想到的却是:“这老胖子又请吃饺子又引荐他儿子的,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三人各怀心事,不免有些尴尬起来。吃了一口酒,张石川开口问道:“王掌柜,小侄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贤侄只管开口。”王掌柜呵呵笑道。 “确是有些不敬,敢问,您这招牌上写的王麻子,可我见……” “哦,原来是这个。”王掌柜道:“实不相瞒,这门面招牌乃是家父于顺治八年所创,家父幼年出痘,落得一脸麻子,街坊邻里都叫他王麻子,故而这招牌也叫王麻子刀剪铺了。如今传到我手上,不敢更名。” “哦!”张石川这才恍然。“如此说来,此店铺已经快六十年了!依我看,王掌柜处事严谨,眼光长远,这王麻子的招牌必将留存千古!” 最起码二十一世纪还是驰名商标呢……张石川心里想到。 “呵呵,借贤侄吉言。” 说话间王钧转回来了,也入座,四人继续寒暄。 夜色更深了,毕竟赵娥只是十一岁的孩子,赵元化总是有些不放心,便提出告辞。 王掌柜提起酒杯笑道:“夜深了,不便久留,只是还有个不情之请,说出来不免有些唐突。” “王掌柜但说无妨。” “如此,冒昧了。小店虽然铺面不大,也是几十年老字号了,不怕而为见笑,如今生意也是一日好似一日,这人手颇有些不足,今日幸会贤侄,颇为投缘,敢问赵兄可舍得割爱,让贤侄来我店里帮衬一二?这酬劳……再多愚兄也拿不出来,每月五两银子可使得?” 五两!五两?赵元化感觉脑子有点短路。现在物价,一石粳米不过九钱银子,这一个月五两,足够一家三口人一年嚼用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却听张石川笑答道:“王掌柜错爱了,我小小年纪有什么本事,怎能担得起。” “贤侄不必过谦,我经商这许多年也算见多识广,贤侄大才也!” “小子年幼不经事,还需多多磨砺,师伯重托万不敢当,小子只好趁着年少多学几年,等成材之日再给师伯出力。赵叔,时间不早了,娥妹独自在家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我们就此回去吧。”张石川说着给赵元化使了个眼色。 赵元化忙也站起身来一拱手:“叨扰了,时间不早,来日方长,王掌柜,贤侄,我们要告辞了。” 王掌柜见状也不好强留,忙命王钧把刚煮好的饺子用食盒装了递上去道:“如此也罢,这些拿给令爱权当宵夜。” 推辞一番赵元化才接了。王掌柜又朝张石川拱手道:“贤侄,白日里你说的那赚钱的法子,不知何时可以告知?老夫随时洗耳恭听!” 张石川一笑,心想这老狐狸,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嘴上却说道:“还有些细节需要再推敲推敲,掌故莫急,再容我两日。” “好说好说!不急不急。” 王掌柜同王钧把二人送到门外,待二人走远了才对王钧说道:“钧儿,多留意这张石川,此人别看年纪尚小,又境况窘迫,他日必然有出头之日,你需多跟他学着点儿!” “是,谨遵父亲吩咐!” “小川啊,你为什么不答应王掌柜呢?那可是每个月五两银子啊!” 赵元化还在想着刚才王掌柜开出的条件,确实是很难得的高薪的,更何况是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身上?他自己扪心自问可给不了张石川这么好的生活。 “赵叔,我不会去做工的,我还小呢,哪儿能担得起重任,日后还得赵叔多照顾。” 张石川心想道,这王掌柜倒是挺有眼光也会做买卖,一顿饺子加上一个月五两银子就想收买我,哼哼,只怕哪一天让你给我打工还差不多…… 谈成了这笔生意让张石川找回了不少自信。 回到取灯胡同,赵娥还等着他们回来,毕竟祭祖是大事,不能耽搁。其实只是个简单的事,京城只有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再没其他亲族,只在正屋平常吃饭的放桌上摆放了祖先牌位,一个香炉一碗白水煮肉几个白面馒头,除此之外就是一个蓝色布包。 想必是族谱吧?张石川心中有些好奇。他还真没见过族谱到底是什么样的。在赵元化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的时候不免盯着看了几眼。里面是几本线装书,书皮已经泛黄显得颇有年代感,正中三个大字——《神器谱》。 神器谱?张石川嘴里叨咕着这三个字。不是族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是倚天剑还是屠龙刀?难道这个赵元化是大隐隐于市的武林高手? 赵元化听张石川叨咕出书名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可还是先领着赵娥恭恭敬敬的点上香烛磕头行礼。张石川虽然不是赵家的人,也跟着鞠了几个躬。 礼罢赵元化又小心翼翼的把书包起来放好转身问张石川道:“小川,你还识字的?念过几年书?” 张石川心里说:我读过十五年的书了,说了你也不信啊……口上只好含糊着说:“不记得了,看着这些字倒是颇熟悉。” 赵元化叹了口气,也没有深问,这个小乞丐身上的谜团越来越重了。 第六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守岁守到子时四刻,京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在烟花爆竹的映衬下,康熙五十一年开始了。 三百年前的厂甸庙会一点也不比后世逊色。春联窗花红灯笼各种年货显得分外喜庆,冰糖葫芦、吹糖人、豌豆黄各种小吃应有尽有,日常杂货针头线脑一应俱全。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少都穿着最好的衣服随着人流漫无目的的闲逛。 没有了剪刀菜刀这些日用品只剩下农具的赵元化的摊位上略显冷清。赵娥自然不肯老老实实的坐着,小手拉着张石川像两条小鱼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张石川突然觉得在这个时代做一个普通百姓其实也挺好。康乾盛世一百三十多年人口增长了几倍,国富民强,是封建历史上少有的盛世了,何必像其他里面写的那样想着去升官发财独揽大权然后征战四方开疆拓土呢? 看着身边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上都带着祥和和幸福,战争带给他们的只有灾难吧……难得穿越一次,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混下去,用自己的知识赚点小钱丰衣足食也就可以了吧,为什么非要轰轰烈烈呢? 嗯,但是至少还是要让自己活得好些。赚钱吧,赚钱! 让救了自己的赵元化不用这么辛苦的每天抡大锤,让赵娥能穿上漂亮的花衣服,让自己能顿顿吃到白米饭和肉…… 张石川咧嘴一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完全没有一名穿越者要飞黄腾达做出一番大事的觉悟,只是一种小富即安的心态,不过小富也得付出行动才行。 “小娥,现在京师里面有什么花?”张石川问道。 “大正月里的还能有什么花呢?无非就是梅花了。” “哪里有梅花?” “嗯……广元寺!广元寺内有好多的!”赵娥想了想说道。 “走,我们去广元寺看看。” 和赵元化打了声招呼,张石川带着赵娥往广元寺去了。 大年初一正是香火鼎盛的时候,善男信女们都赶着初一来上香祈福,希望新年伊始有个好彩头。寺里的人摩肩接踵。果然寺墙内外青石路两侧有成片的腊梅,一个小和尚正在用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落花。 张石川上千双手合十行礼道:“小师傅,敢问贵宝刹这些落花可有用处吗?我小妹喜欢这些梅花的香气,我想要一些可否?” 小和尚还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若是喜欢,折一枝去便是了。” “不用不用,她只爱这香气,何苦糟蹋了枝头的鲜花,留给后人观赏岂不更好?我们只要这地上的落花就足够了……” “如此,两位施主请自便。” “爹,你看我们两个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赵娥和张石川都用衣襟兜着一大包梅花回到了铁匠铺。“快闻一闻看香不香?” 赵元化看到这一大堆梅花瓣不由莞尔一笑:这小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嗯,好香,弄了这么大一堆回来,整个屋子都香了。小川,小娥,我给你们一人扯了几尺布,本来想年头扯出来给你们一人做身新衣服,一直忙着没顾上,赶明儿得空了去李纱帽胡同让裁缝孙给你们量量尺寸做出来。” “赵叔,我想做香皂卖。”一件新衣服当然对张石川没有什么吸引力。 “香皂?不就是洗手的那个肥皂吗?那玩意也能卖?谁会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赵叔我想跟你借点钱……” 这小子,原来是想自己做生意!赵元化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王掌柜出一个月五两银子的薪酬都请不动他。这小小年纪就有这心思也是难得。 不过这玩意又有谁会买?穷人都用碱面草木灰洗手,那才值几个大钱?有钱人家又有皂粉(皂荚),谁会因为洗手还特意买什么香皂? 可想想昨天还是多亏了张石川才把那么多把刀剪卖了个好价钱,以后也有稳定销路,赚的银子也该有他一份,便大方的拿出了二两银子给他。 “喏,够不够?这算是你昨天帮我卖刀剪给王掌柜的抽头了。” 张石川嘿嘿一笑,也没有推辞,接了过来道:“谢谢叔,往后我这生意若是做大了也算你一股!” 掂量着手里的二两银子,张石川不由得有些感慨,第一笔启动资金,二两银子,一千八百个大钱放在二十一世纪值多少钱?三千块? “小娥,哥要开个作坊,你愿不愿意给我打下手?我们一起赚银子给你买糖买花衣服!” “嗯嗯,愿意愿意!”赵娥不迭的点着小脑袋。 “呵呵,好,哥派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去拿着这一两银子,多买些猪板油,要最肥的;再打二斤烈酒,要最烈的那种!还要一包火碱、再买点石灰来。小娥,你可以让牛大牛二他们帮忙,然后给他们几个铜板的酬劳。” “好嘞哥,我这就去!”赵娥干劲十足,小手紧紧攥着银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张石川也没闲着,他先在院子里扫出一片地,把梅花散开来晒,然后又去找冯木匠了。一通连比划加解释之后,冯木匠一拍大腿:“小子,你说了半天,不就是要个做月饼的模子吗?你看你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早说要月饼模子不就得了!” “对对对,就是月饼模子!不过要用长条的,一个模子上能同时出几个月饼。” “我懂我懂,就是糕点店里用的吗。你就把尺寸告诉我就成了。嗯……这大的可以做月饼,这么小的能做什么……” 说明白之后,用两百文定了两大两小四个模子,约定明天来取。回到了铁匠铺,正看见赵娥瘦小的身躯扛着一个大袋子吃力的往回走。张石川忙跑归去接过来有些生气的说道:“不是让你找大牛二牛帮你搬吗?怎么不听话!这么重的东西…” “哥,咱们不是要做香皂吗?这法子只有哥和小娥知道,可不能让他们都学了去!要是今儿你也知道了明儿他也懂得了,大家都来做,到最后都拿去卖了,或者都自己做自己用,谁还会买咱们的香皂呢?” 张石川听了不由一愣,这小丫头居然还有挺强的保密意识! “嗯,说是这么说,但是也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做了,咱们现在做的少一点,还可以自己做,以后做多做大了总要请人干活的,不能让你每天都买几百上千斤猪油是不是?只要把核心的东西保密就可以了……” “知道了哥,咱们真的能用掉那么多猪油吗?那得卖多少香皂啊!”赵娥有点不敢相信,又问道:“那什么是核心的东西呢?” “嗯……香皂制作工艺太简单啦,核心的也就是放烧碱吧……” 张石川挠了挠光秃秃的额头,对于一个学化学的人来说,皂化反应确实是太简单了。 接下来的几天兄妹两个胸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开始忙活起来。用酒浸泡花瓣制作简单的香水,用石灰和纯碱做烧碱、熬猪油做香皂、然后用模具压出来一个个的香皂快。 看到第一块成品的时候,小娥兴奋的跳了起来:“哥!好香啊!还有这颜色,这花纹,好漂亮啊!好像糕点一样,拿着都想咬一口!这东西用来洗手是不是太可惜了……” “哈哈,不拿来洗手拿来干嘛?又不能吃。” “放在那里天天闻一闻香气也好啊!真的好闻!”赵娥把鼻子凑过去狠狠的嗅了一口。 喜欢精美的、好闻好看的东西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啊。要是能做香水卖,说不定在这京师里销路也不差,只可惜没用合适的容器啊,瓷瓶?似乎也可以哈……算了算了,先把香皂卖出去再说。 正盘算着,冯大牛冯二牛两人抬着一个竹筐走了过来:“川子!你要的月饼盒子来了。” “啊?太好了,时间刚刚好。”张石川拿起来一个看了看,大小应该正合适。正是他设计的装香皂的包装盒。既然想卖高价,自然要讲求一点包装,总不能拿张草纸一裹就得了。 “你要这么多小盒子干嘛用?装月饼也没有用木头盒子的啊?”大牛瓮声瓮气的问道。过完年他已经16岁了,开始变声了。 “是啊川子,你又要得急,害得我们哥俩这两天都没去放炮仗,光可屋里给你摆弄这玩意了。你看看我的手,都是口子!”二牛一脸的不满。 “哟,感情这些小匣子是两位哥哥做的啊?”张石川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不过想想也释然,这年头,几岁的孩子就要帮忙干活,他们俩有个木匠爹,会做点简单木工也正常。 “诺,这三百文是匣子的钱,这五十文是给两位哥哥买鞭炮的,买完了等着和我一起放啊!”张石川掏出三百五十文钱包了一包塞进大牛的手里。 “川子,真给我们啊!局气!”大牛二牛都有点不敢相信,对于他们,五十文可算是一笔巨款了,能买多少串糖葫芦鞭炮啊。 “哈哈,这有什么,以后麻烦二位哥哥的事儿还多着呢。” “好嘞川子,以后有事你就只管吱声,上刀山下火海哥哥在所不辞!”大牛学着说书的口气一拍胸脯说道。 “哈哈,上刀山下油锅倒是不用,两位哥哥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多帮我做点这种盒子,我还会要的。” “那没问题,你就说要多少吧!”二牛抢着说道。 “有多少要多少!” “好嘞,我们有空就给你做。到时候可不能不要啊!”大牛说道。“对了,能不能别告诉我爹,让我们哥俩攒点私房钱……” “大牛哥!二牛哥!你们要攒私房钱!我告诉冯大大去!”众人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拖着鼻涕的七八岁的小男孩,是隔壁豆腐王的儿子王存,小名虎子。 “小虎子,你敢告诉我爹我就把你打成猪头!”二牛晃了晃拳头吓唬道。 “呵呵,虎子,你想不想也赚点零花钱?有了钱可以买想吃的好东西!”张石川觉得自己像一只偷鸡的老狐狸。 “想!想!” “那好,哥需要梅花花瓣,你去帮我找点来,越多越好,一斤花瓣我给你五文钱,你看怎么样?” 第七章 谁来买我的香皂 “这东西……可以洗脸用?”王掌柜看着手里的香皂,又是捏又是闻,有点不敢相信。 依着张石川的指点自己洗了一次,才相信了张石川的话,这香皂果然洗手很好用。但是王掌柜还是怀疑这个东西能不能卖出去。 “你想卖多少钱一块?”王掌柜闻了闻洗过的手,上面还有淡淡的梅花香气。 “三钱银子。”张石川伸出三根手指。 “多少?三钱银子?就这么一小块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谁会花三钱银子买个这个来洗手?” 虽然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黑瘦黑瘦的小屁孩,可听到价格,王掌柜还是觉得他疯了。 “不不不,三钱银子是我给您的价格,批发价。至于您零售的话,我建议卖五钱银子一块。这香皂不光是能洗手,还可以洗脸、洗澡、甚至是洗衣服,用来洗衣服也能留下香味,省去了熏香的麻烦。 掌柜,我们针对的是上层市场,奢侈品市场,您觉得这玩意是给谁用的?是给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用的!就像你店里那些镶嵌着玛瑙翡翠和田玉的火镰,那些都是给有钱的公子哥儿用的吧?” “这倒是,不过……”王掌柜见儿子王钧走了进来,用手势示意他不必说话,坐下听着就好。 “不过大户人家都是用皂角,所以我们要改变她们的习惯,让她们知道,香皂比皂角更好看,好闻,好用,用久了对皮肤也好,总的来说,更高大上!” 这手工皂不含其它化学添加,本身又富含甘油,保湿作用相当好,在气候干燥的京师用时间长了自然是有好处的。 “高……高大上?” “对!高端,大气,上档次!我的最终目标就是,以后谁家小姐太太不用咱们的香皂洗脸洗手,身上的衣服不带着香皂味儿,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您想,咱们不说外地,光说咱京师里,人口就得五六十万吧?富人怎么得占五千吧?再想想那些宗室,皇亲国戚,贝勒爵爷们,那些京官儿老爷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对了,还有八大胡同那些姐儿们,这些都是消费群体啊! 还有每年进京面圣的外官,谁进京还不得带点土特产回去?带几块儿香皂回去,让他们也都看看,京师里的有钱人是怎么享受生活的,那绝对倍儿有面子!慢慢的京师外面也就有了需求,那会儿是多大的市场?好,上面说的是消费群体,以及市场远景。听明白了?” 王掌柜默默的点了点头。脑子暂时还够用。 张石川唾沫纷飞,口有点干了,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下面说说市场需求。这东西属于快消品。额,就是日常都要用的。如果只是洗脸洗手用,一块香皂应该可以用两三个月,如果有条件可以用香皂来洗衣服的,一块可以用半个月这样。 王掌柜你想想,一个月用两块,也就是一两银子,省去了皂角的钱和熏香的钱,甚至可以省掉一部分香粉钱,一两银子,贵吗?别说内城里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就是您这种成功商人,也用得起对吧?” 说完这些话,张石川停了停,给王掌柜留下时间让他仔细消化一下。王掌柜盯着手中的香皂出神。这小子说的话或有夸大的成分,但是不无道理,父子两代人经营这王麻子刀剪铺六十年了,对京师的人群体构成、消费能力和外省来京的客商官宦群都有很深的了解。 如他所说,如果让富人们养成了用香皂洗漱的习惯,只京师一地的市场就已经是一块不小的蛋糕了。 可是毕竟是浸淫商界几十年,王掌柜这次没有像上次一采买刀剪一样直接拍板,毕剪刀这东西是人们生活必不可少的工具,而赵元化的技术就在那摆着,虽然九十文一把有些贵,自己也有充足的利润空间。而这小小的一块香皂就要三钱银子进价,他怕卖不出去砸在手中。 “只是如何能让富贵人家都将使用香皂当成习惯呢?贤弟可有妙法?”一旁坐着的王钧见父亲缄默着,给两人杯中都续上了茶,插口问道。 张石川点头以示感谢,不由得仔细打量了王钧两眼,心道:果然虎父无犬子,老奸商的儿子自带商人的头脑啊,一句话就戳中了要害。 “不错,这也正是老夫想请教贤侄的,还望赐教!”王掌柜也对王钧能提出这个问题很欣慰。 看着二人期待的眼神,张石川也不卖关子,笑道:“赐教可不敢当,倒是有个小主意,仓促间想出来的不知是否可行,斗胆说出来请掌柜和世兄指点一二。能否让这香皂走进千家万户,就要靠这法子个了!” 张石川拿起一块小号的香皂放到王掌柜手中。当初他找冯木匠做模具的时候就做了这个小号的模具,上面也有花纹,不过香皂重量轻,大概只有大香皂的十分之一。这次他做了两百多块大的,却做了五百块小的。 “这小的,想必价格更低,贤侄的意思是先卖小的,等他们用得好了再卖大的?”王掌柜问道。 “非也,这个是试用装,不要钱!”张石川笑道。 “试……试用装?就是拿来试用?”王钧也双眉紧锁:“不要钱,贤弟的意思是……买了大的,这小的算填头,送给人家用?” 这买大送小也算是一种古来就有的营销手段。王麻子刀剪铺里遇到讨价还价的客户也会买把剪刀送顶针之类的小玩意。 张石川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我所说的不要钱,是实打实的免费送给人家让他们用!如果用得好了,自然就来买大的了。就像那边那个卖枣子的,人家问你枣子甜不甜?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买主自己拿一颗尝一尝是不是? 这些试用装,不用拿去卖钱,只要平时进店的客人,或是熟客,或是成交了的新客,或是两位觉得有潜力的没有成交的客人,大可直接送他一块,告诉他怎么个用法,有什么功效,店里也可以预备一盆水,让他们先试试,等他们带回去给自己家眷或者府里的女主子们用了真的好了,自然也就回头来买这正经香皂了是不是?” 王掌柜父子听了不由呆若木鸡,这种营销方式他们是从未听说过的。这香皂的试用装虽说是小了些,外头也没有木盒包装,可也值几十个大钱吧? 康熙五十年,大清朝四海升平,除了西北准格尔部有些不轨之心,其余地方安泰,百姓安居乐业,物价稳定。苏州一个熟练女工每日的收入不过四五十钱,白米也才七八钱银子一石。这几百块的试用装送出去,还赚什么钱? 可接下来张石川说的话更让他们大吃一惊。 “二位掌柜不必算这些试用装的成本。毕竟这是个新鲜事物,放谁身上都会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对香皂日后的销量绝对有信心。为了打消二位的疑虑,前期我们不妨这么合作。这些大块香皂,只管摆在您这店里卖,卖出去了再和我结算。而这五百块试用装,我分文不取,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往外送,送多少都算我的!” “赊销?试用装不要钱?可……可当真?”这下王掌柜父子是真的被镇住了。 “不敢儿戏。”张石川语气肯定的说道。 有了张石川的这个保证,王掌柜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三人又把一些推销的细节仔细推敲一番,至于张石川提出的这些新奇运营之法,以及香皂的功效,王钧都拿纸笔细细的记录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要耐心等待了。二两银子的启动资金已经所剩无几,张石川已经没有钱投入进去再做一批库存香皂出来,只等着王掌柜那边回款后才能继续生产。王小虎那边收集了不少梅花来,不过偌大一堆也不过几十个大钱,大牛二牛兄弟俩估计也在家里偷偷的做木盒。 除了偶尔给赵元化打打下手,暂时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张石川便有大把时间可以逛逛这京师了。 整个外城内城都转了一圈之后,张石川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给这老北京画一张地图怎么样?一来可以更熟悉这个古城,日后如果真的可以再穿越回自己的时代,写也好友更详实的一手资料。二者,是不是这地图可以拿来卖给外地进京的人? 张石川所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个时代早就有了详细的北京地图。康熙称得上是中国历史上勤勉的帝王,颇为博学多才,不止是对中国儒家、四书五经精通,对西洋学术也知之甚详,尤其重视历法、天文、地图测绘以及西洋火器等。 《中国历史大事年表》记载:“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遣西洋传教士分赴各省测地绘图。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颁《皇舆全览图》。”只是这些图都是皇家收用,普通百姓自然难得一见的。 说干就干,买来纸笔,张石川开始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的丈量北京了。其实那会儿的京师跟后世动不动就六环七环的大北京根本没法比。只有今天二环里面的大小,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中心就是紫禁城,紫禁城当然不是张石川随便可以溜达进去的,哪怕靠近了一点也会有侍卫将你赶走。 毛笔实在是不方便,张石川拿了块硬木炭,又将一张桑皮纸裁剪成易于携带的尺寸装订成个小本子,随走随写,他先是围着内外城各走了两圈,又同老北京胡同里的人攀谈,得知了四周城墙大概的尺寸,按比例缩减后先在一张大纸上画出内外城大概轮廓、各个城门所在位置,然后将各条街道胡同的长短名字,所处位置顺序都一一记录下来,每天晚上整理,一笔一划的填在框架之中。足足用了小一个月才算大功告成。 第八章 十阿哥 “赵叔,小娥,你们来看,这就是咱们取灯胡同!这里是前门、这是王麻子刀剪铺……”张石川兴奋的对着赵家父女喋喋不休。画出这张地图,可比做出香皂更让他有成就感,也迫切的需要认可和夸奖。 “嗯!画的不错,没想到小川还有如此之才啊。” 赵元化仔细看着这张一米见方的地图点头道。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去画什么地图?在京师住了几辈子的人家有几个不熟悉京城里的街道巷子?即便有不熟悉的,找个人一问便知,费时费力的画这劳什子有什么用? 不过这线条横平竖直,看起来倒也直观,字迹也算工整,只是……为什么有些字怪怪的?比划像是草书,却写得规矩。他哪里知道,对于繁体字,张石川基本上可以认得出,但是写却是写不出来了。 相对于赵元化对着京师地图还有些兴趣,赵娥却是兴趣索然:“哥,咱们什么时候还做香皂?花瓣可是没地方放了,而且梅花花期已经过了,往后还想要,只有等到冬天了。前天大牛二牛两个看见我还跟我说呢,他们已经做了一千多个盒子,问你什么时候要呢。说他们那里实在是放不下了……” 张石川一拍脑门:这些天光顾着画地图了,对于赚钱的头等大事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网掌柜那边销量如何,想必是不好吧?一共二百多块,如果卖的好,恐怕早就会遣人来要货了……是自己这推销方法不对?还是王掌柜他们不舍得往外送?不想那么多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带着赵元化新打出来的三十把剪刀,往王麻子刀剪铺去了。 一进门,果然见门口就放了一个架子,上面有个铜盆,里面盛着清水,旁边摆着香皂毛巾。 王掌柜不在铺子里,王钧见是张石川,忙迎上来让伙计先把剪刀收了,又把张石川请到后堂,一面让伙计去请王掌柜。 “王兄,香皂生意如何?”张石川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 “唉,说来惭愧,这试用装倒是送出去不少,可回来买的却是寥寥无几啊……”王钧摇了摇头。 “哦?可有明细账目?”虽然料到了销量不理想,张石川还是有点失落。 “都有,贤弟稍等片刻,我去取来。” 王钧往外头不一时就回转回来,果然拿着一本账本。“这二十五天,试用装送出去三百单六块,可只卖出去了七块,共得银三两五钱……” 送出去这么多,只卖了这么少,王钧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石川却不在乎,说道:“不急,慢慢来。我过两天再送五百块试用装来,你只管放心的往外送。多送一些!” “这……”王钧本以为张石川送了这么多出去却没有想象中的回报定会肉疼,没想到看他的神色根本满不在乎,还要继续加大力度往外送? 每天送出去十多块,是送的少?还是那些太太小姐们不喜欢?要不要改一下香型或者香皂的形状花纹?或者干脆来个上门推销? 说不郁闷是假的,还想指着这东西去发小财呢,这可好,一个月卖出去了七块,三钱银子一块的批发价,虽然自己二两银子的启动资金是回来了,可是……这银子只怕还不够买冯氏兄弟做出来的那些木包装盒…… 又问了几句推销的情形,亲自看了小伙计给一个买菜刀的汉子介绍一番,又赛给他一块试用装带走。 汉子带着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拿着买的菜刀和送的香皂走了,临走还小声叨咕一句:这刀剪铺有病吧…… 这一套说辞下来果然没有什么问题,那是哪里的问题呢?张石川也没有兴致接着聊天了,他得回去再做出五百块试用装来,然后好好想一想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他也没等王掌柜,拿了刀剪钱和自己的二两一钱银子走了。 王钧送走了张石川,看着他瘦小的身影远去,不由暗暗纳罕:“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样拿了钱打水漂也不心疼吗?” 过了一会儿,王掌柜也赶到铺子里来,王钧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一回,王掌柜也一愣:“还要往外送?再送来五百块?他这是要开慈善堂不成?” 就在父子俩嘀咕这件事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三十出头身型微胖的中年人,头戴一顶小帽,上面镶着一颗翠绿的玉料,身穿藏青锦缎大褂,左手提着个鸟笼子,右手转着一对铁核桃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从。 王掌柜和王钧都吓了一跳,忙齐刷刷的扎了个千儿:“草民给淳王爷请安!” 被称作淳王爷的人呵呵一笑:“免礼吧,今儿爷微服来转转,不用整这些虚的礼数,快起来,让人都认出爷了反而没意思。”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康熙的第十子爱新觉罗·胤?。生母是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因生母身份尊贵,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封敦郡王。 这胤?在康熙末年九龙夺嫡中也占了一席之地,党付八阿哥,但是却没大阿哥胤禔、二阿哥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的才能,只是个跟着插科打诨的角色。 年纪轻轻被封为郡王,又没有其他兄弟那般心机,玩儿便是胤?的最大嗜好,在京师顽主中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什么花鸟鱼虫,斗蛐蛐玩蝈蝈,核桃葫芦扳指儿无所不好。 因王麻子刀剪铺也卖火镰,一日胤?溜达进来有看上眼的便选了两个,这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这火镰本是普通取火之物,但是好玩的八旗子弟将其发扬光大,在其上镶嵌珠宝玉石金丝银线,再用皮兜一装挂在腰间俨然成了挂饰把件儿。 王掌柜知道这位爷又是来淘换新鲜玩意了,也不先急着推销,却看着十阿哥放在桌上的笼中鸟先赞了一番:“十爷,您这珍珠儿可真干净,瞧这小嘴儿红的,跟鸡冠花儿似的,可真是难得!啧啧啧,漂亮!” “哟,王掌柜也懂鸟儿?” 十阿哥遛鸟本来就是以显摆为主,可走在街头普通百姓谁会上赶着来拍他马屁?有人敢凑近也被侍卫架开了,不免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今天已经溜了小一个时辰了,可算有人夸赞了一句,心里不由得有了些得意,不免口若悬河的吹嘘了一番。 等过足了瘾十阿哥才问道:“掌柜的,你这可有什么新鲜物件?别藏着掖着的了,赶紧拿出来给爷瞧瞧吧?” “好嘞,十爷,上次您说给留意,小民还真得了一个,您给掌掌眼。”说着亲子从柜台里面端出来一个紫檀小盒恭恭敬敬的摆在桌上。 十阿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巴掌大的一片火镰,通体银灰色,把手上镶着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有着颇浓的藏域风格。 把玩了一番,十阿哥重新把火镰放回盒子里:“不错不错,爷收了。多少钱呐?” 王掌柜忙陪笑道:“十爷喜欢,拿去玩就是了,算是小民孝敬的,十爷来小店已经是蓬荜生辉了……” “得,别跟爷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十阿哥朝侍卫使了个颜色,一个侍卫忙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王掌柜,顺手把装火镰的盒子收了起来。 王掌柜知道这位爷只要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出手大方,忙谢了。见十阿哥起身要提鸟笼走,笑道:“十爷,小店倒是还有个新鲜东西,不知道入不入得您老法眼” “好啊你个老东西,有好东西还掖着藏着不是?还不快拿出来给爷瞧瞧!”十阿哥笑骂道。 “小民哪儿敢私藏,却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爷看看若是中意,拿去赏人吧。”王掌柜笑眯眯的递上一块香皂试用装。 十阿哥哼着小曲回到了淳郡王府内宅,手里摩挲着刚从王麻子刀剪铺淘换来的火镰,越看越喜欢,正想着明儿跟谁去显摆显摆,左耳朵一疼,已经被人揪住了。 十阿哥看也不用看,这郡王府上下敢揪他耳朵的,就只有他的嫡福晋(正妻)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了。 “王爷这一大早就出门儿,这时候才回来,可是累着了?我给你捶捶?”博尔济吉特氏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 十阿哥虽然贵为郡王,却是出了名的惧内,这在宗室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别的阿哥们哪个不是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外加一堆妾室,十阿哥这么多年却只有一个嫡福晋,还有两个妾也都是康熙亲子指给的,为的是多为爱新觉罗家族繁衍子嗣,实在推拖不得。 “哟哟哟,福晋你轻点,看我淘换到什么好东西了?”说着献宝似的把火镰递过了去。 博尔济吉特氏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什么劳什子,不就一把火镰,还跟宝似的。哟,爷这身上的香味儿挺好闻哪,是不是跑出去找哪个相好的了?” 一听博尔济吉特氏说道香味儿,十阿哥突然想到了香皂。 “好福晋,你若不稀罕这火镰,我这还有好东西给你呢,你瞧瞧这个,保准你没见过的。”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绢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五块梅花状的小扁片——香皂试用装。 博尔济吉特氏这才松开了十阿哥的耳朵,拿起一块闻了闻,果然梅香扑鼻,因问道:“这是内制的新鲜点心?味道怪香的。到难为王爷有心了,巴巴的给我送来。”说着就想咬一口,那香味实在诱人。 “可是不得!”十阿哥忙拦住了:“好福晋,这个叫……叫香……香皂,是给你洗脸洗手用的,说用了这个香皂洗了脸,那脸蛋更滑腻白净,长时间用就嫩的跟能挤出水儿来似的。哦,洗衣服也使得,用它洗完衣服,衣服上都带着这个香味儿,你说好不好?来,你先试试。小秋红,赶紧打盆水来伺候福晋洗手!” 十阿哥本就爱炫耀,如今要讨好嫡福晋,更是一张嘴恨不得把死的说成活的,在王掌柜跟他说的基础上又添油加醋的吹捧了一番。 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搭理他,先洗了手,果然觉得比用皂角洗的更细腻一些,那香气也着实好闻,又命侍女把帕子洗了一回,帕子上也有了梅花香气。 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可真是好东西,只是小了些,怕用不上几回就没了,又少了些。不过还是多谢爷惦记着妾身。” 十阿哥见博尔济吉特氏称心,高兴得嘴都闭不上了,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惦记着你,还能惦记着谁去?我这是怕你不喜欢,没敢多拿,那铺子里还有大块的,赶明儿就叫人拿去就是了。” “既然还有,爷不妨多拿点子来,往八嫂、九嫂、十四弟妹那里都送点,往宫里也给皇太后、皇上和额娘娘娘们也都送上一点,不是你的心意?” 十阿哥一拍大腿:“还是我的福晋想得周到,这种好东西,自然要往里头孝敬孝敬的!” 博尔济吉特氏又拿起两块来:“给郭络罗妹子和王妹妹(八阿哥的两个妾)也都送一块去让她们也先新鲜新鲜。” “哎!请好吧您哪!” 第九章 来了一大单 如何改进营销手段,张石川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毕竟上世还只是个学生,并没有真正做过什么买卖。 这免费送试用装的灵感还是逛超市的时候从那些推销酸奶、牛肉干、小点心等免费试吃的促销妹妹们身上找到的。 不管那么多,这不是已经卖出去七块了吗,得了二两一钱银子,成本已经收回了,是个好的开始,慢慢销量会好起来的! 给自己打完气,和赵娥说了大概情况,赵娥倒是觉得不错,起码已经收回本钱了。 “以后只要卖一块,川哥不就赚三钱银子了吗?这可是白赚的!”小姑娘煞有介事的说道。 “呵呵,小娥说得对,这些都是赚的了。不过咱们还得接着做。” 张石川说着把二两一钱银子都拿出来,自己留了一两,剩下的一两一钱塞给赵娥:“我这一两要给大牛二牛付盒子钱,这一两银子你还是去采买原料,记得让人帮你扛哈,不然哥不高兴的。这一钱银子算是给小娥的第一次分红,你有什么喜欢的就自己买。” “我不要分红,川哥都没有拿分红,我也不拿!”小丫头倔强的说。 “呵呵,好,那就都采买原料好了。”张石川摸了摸赵娥的头。兄妹两个出了铁匠铺各往东西去了。 来到冯木匠家,大牛二牛见了张石川别提多亲热了,等摸到一两白花花的小银锭,哥俩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川子,赶紧进屋坐,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消遣我们做了这么多木盒子,你看看,屋里都要装不下了!” 张石川看着屋里也吓了一跳,只见地上、炕上、柜子上满满的都堆满了木盒。“这是……多少个了?” “总有两千多个吧?要不是没地方放了,还能做的更多。”大牛说道。 “可不是,按你说的法子,我负责破料抛光,大哥刻槽凿榫卯,然后我们一起组合,若是不干别的活计只做这个,一天就能做百十来个!” “没想到你们二位做的这么快,我这钱可是不够了,我先把付了钱的拉走,余下的还得两位哥哥帮忙先存着。” “哎,又不值什么,一两银子也不少了,你都拉去就是了。”二牛拍了拍张石川肩膀,说道。 大牛倒是有点舍不得,这里外里可是差了一两多银子呢。 张石川笑道:“说好的价钱怎么能改的?大牛哥,我自己拿不了这么多,你可得帮我送货上门。” “好嘞!”大牛忙答应了一声,找来个麻袋开始往里装盒子。 张石川又对二牛说,“二牛哥,你也帮我个忙吧,我让小娥去买猪肉了,买的多,你帮她去搬回来可好?” 二牛也答应着往肉市去了。 “川子,这盒盒还做不做了?”大牛一边装一边问道。 “做!当然做!”张石川一咬牙说道。 采买好一应事物,天已黑。只把花瓣用烧酒泡了,便歇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开始忙活,一大堆猪板油要切小块熬油可是个体力活,张石川暗暗叫苦,不知道啥时候能当上甩手掌柜啊! 正当兄妹俩在厨房忙的满手油的时候,听见外头赵元化停止了叮当的打铁,说道:“哟,王掌柜,您今儿怎么得空往我这来?快里面请。” “小……小川贤侄在吗?”王掌柜喘着大气,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张石川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道:“哟,王掌柜,您这一大早的跑来有什么事?您让伙计过来一趟不就得了……呃。”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就见一个小伙计打扮的年轻人也跟着跑了进来,靠着门柱子气喘吁吁的说:“长……掌柜,您老跑那么快干嘛?我差点跟丢了……” 这小伙计居然没跑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胖老头,可见王掌柜身体还真不错。 王掌柜一把将伙计手里的包抢过来塞给张石川:“贤侄,二百三十二块香皂,每块三钱银子,合六十九两六钱,还有试用装一百八十块,我自作主张,作价一钱银子,合十八两,共计八十七两六钱,昨天结了二两一钱,这里是八十五两五钱,贤侄称称看。” “啊?一晚上就都卖出去了?怎么连试用装都卖了?”张石川有点不敢相信:“说说,是咋回事啊王掌柜?” “咳咳,改日详谈,你这还有多少存货,先拿给我,店里主顾还等着呢!” “这……没存货……”张石川挠了挠秃脑瓢说道。 “啊!”王掌柜听了这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这让我怎么交差……” 张石川忙安慰道:“不急,过个十天八天就得了。这玩意又不是消耗的多快的东西,您那主顾既然已经得了这么多,应该也够用上一阵子的了,又不是拿去救命的东西,也不急再等些日子,您回头跟人家好好说说,啥东西生产也要时间不是?” “唉,也只好如此了。”王掌柜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去回了人家,多通融两天,贤侄啊,这些日子你可别偷懒,可得赶工的做香皂啊,我先定五百……不一千块!呃……大小各一千块!这次现银交易!” 王掌柜咬了咬牙说道。其实他是怕万一哪里走漏了风声,若是有人知道了这香皂是张石川做的,出高价结了自己的胡。 “呃……好吧,我尽量赶工。”张石川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也咬咬牙答应了。 见张石川答应了,王掌柜忙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张石川:“这是五十两的定钱,先付了!贤侄只要做出一些就请遣人告诉我,我那边派车来取……”才又急急地往店里赶去。 “这……这是咋回事啊小川?”赵元化还在蒙圈中。 张石川苦笑:“赵叔,一会儿跟你慢慢说,不过今儿你可别打铁了,帮我们一起做香皂吧,您推着车先去肉市买猪油吧,带上小娥,她熟了。” 这个大买家自然就是十阿哥。 十阿哥一大早就遣家人支了银子赶了车往菜市口王麻子刀剪铺去了,只有一句话:“大小每样各五百块!拉回来先拿大小各一百块送到八爷府上去。”说完便匆匆上朝去了。 退朝后,便拉着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一起回了八阿哥的贝勒府,若不是十四阿哥还没分府仍住在宫里的阿哥所不得随意出宫,估计也被拉来了。 八阿哥乃是康熙帝第八子,生母良妃卫氏。自幼备受康熙喜爱,十七岁的时候即被封为贝勒,是当时封爵皇子中最年轻的。 胤禩为人非常亲切随和,待人处事体贴细致,灵活温润,不拘泥于规制与名分,因此广有善缘。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一废太子后,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等人都看到了争储的希望。 八阿哥本就有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党付,又有福全、满都护、景熙、吴尔占、苏努、阿布兰、阿尔松阿、阿灵阿、佟国维、鄂伦岱、揆叙等等等等诸多重臣推崇,自然呼声最高。 哪知康熙命大臣公推太子,众人把八阿哥退出来之后却惹得康熙不快,只用“未尝更事、近又罹罪、母家轻贱”这三条牵强的理由把八阿哥给否了。随后找了个台阶,又复立二阿哥重为太子。 虽然公推太子一事使八阿哥备受打击,又被康熙以种种理由消去了不少党羽,可是有“八贤王”之称的八阿哥无疑还是储君竞争者中最有实力的一个。 今天在朝堂上十阿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八阿哥九阿哥都知道十阿哥是个装不住事儿的人,八阿哥笑道:“老十到底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这般神神秘秘的。” 九阿哥也笑道:“他还能得什么?不是弄了个扳指儿就是又有人送他个什么鸟罢了。” 十阿哥也不生气,笑道:“八哥九哥,你们也不用笑我,我知道我平日里是有些贪玩儿,不过今儿这新鲜玩意可是有用处的。” 三人说话间,十阿哥的家人已经赶了车进来,见了三位阿哥忙打千道:“福安给八爷九爷请安!”又转向十阿哥扎千:“主子,按您的吩咐,这里是一百块大的,一百块小的,共计两百块皂香!只是……” “这叫香皂!什么皂香!只是什么?” “回主子,那店里没有那么多存货,只有两百出头大的,一百八十个小的,都让奴才弄来了……”福安有些惶恐的低着头说道。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告诉那掌柜,有多少都给爷留着!” 八阿哥笑问道:“什么香皂皂香的?倒是没听说过。” 十阿哥忙献宝一般又细细的介绍了一回,方说道:“八哥九哥,你们两个一人各五十大的五十小的,给嫂子们也试试新鲜。唉!我本想着弄个五百块送进宫里,好好孝敬孝敬太后汗阿玛和娘娘们,这可倒好,不够了!” 皇阿玛这个词似乎是清宫戏的专属了,但是翻遍了清史稿和圣祖实录,里面的皇子称呼皇上都是汗阿玛。 八阿哥拿着一块香皂凑到鼻子下面闻着:“这玩意,真的如十弟所说那么好?” “好不好我不说,反正我屋里那三个都喜欢的什么似的。这事儿得问九哥!九哥爱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嘿嘿,是不是,九哥?”十阿哥捅了捅九阿哥。 九阿哥推了一下十阿哥骂道:“老十,你怕老婆我们都不笑话你,你反而笑话起我们来了?可是要反了天了,当心我改日告诉弟妹,让她收拾你。” 八阿哥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安静,问道:“老十,弟妹们可都是喜欢?” 十阿哥忙胸牌一挺:“那是,八哥,我多早晚骗过你不成?” 八阿哥朝一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小德子,方才十爷说的那些你都记得了?你拿几块这个香皂,给你福晋们去分分,告诉她们怎么用,让她们试试看,有什么话都来回我。再打盆水来,我也试试这香皂到底好在哪里?” “嗻!”小德子扎了千去了。 “老九,一会儿回去了也给弟妹们用用看,看看她们什么说法。老十,你这香皂是哪淘换来的?多少银子一块?” “就外城菜市口王麻子刀剪铺,本来还想着多买,哪知道这就没了!昨儿听那掌柜的说,大的是五钱银子,小的是什么试用装,说是白送的,不知道福安那小子多少钱买来的,一定是比大的便宜的。” 八阿哥点了点头,又问九阿哥道:“老九,你在京城里买卖铺面的最多,让你手下的人打听打听,这京师除了那王麻子刀剪铺,还有哪一家在卖这个香皂。” “得了,八哥您请好吧。明儿一准有信!”九阿哥拍了拍胸脯说道。 九阿哥爱财,也生财有道,凭着身份,买卖开遍了京师不说,苏杭广州等繁华州府也都有他的生意,是八爷党不可或缺的钱袋子。 “八哥,你这么着是几个意思啊?”十阿哥有点不解,八哥平日里都以稳重着称,今天看见这香皂却略显急躁了些。 八阿哥呵呵一笑道:“老九老十,我倒是想出了个点子,说出来你们俩也帮我琢磨琢磨看行不行得通。这香皂若是真如老十所说的那么讨女人稀罕,咱们就像老十所说送进宫里,孝敬皇太后和汗阿玛以及娘娘们,不说汗阿玛,太后若是喜欢了,自然也就连带咱们哥几个一起记个好,汗阿玛又是最孝顺的,若是皇太后她老人家在皇上面前夸咱们几句……” 九阿哥和十阿哥听了都恍然大悟,连胜称道:“还是八哥看得长远,这么一会子就想了这些。” 八阿哥一笑:“这只是一方面,另外,十弟说这香皂还能滑润皮肤,你们想想,是谁最需要滑润皮肤?” 九阿哥十阿哥对了一眼,九阿哥说道:“自然是女人家,那些有钱的登徒子只怕也喜欢。” 八阿哥说道:“嗯,也有道理,不过你们想想,汗阿玛苦夏,每年夏日必是要去热河的,然后去围场围猎巡幸蒙古,接见漠南蒙古和喀尔喀蒙古的王公贝勒们,那蒙古大漠日头足风沙又大,蒙古八旗的人可不是一个个跟红脸干猴儿一般,若是他们得了这香皂,只怕……” 九阿哥十阿哥这才明白八阿哥所指,都不由感叹八阿哥目光长远,若是用这几钱银子就能笼络了内外蒙古那些权贵,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对将来图大事真是不小的助力。 八阿哥又说道:“所以,老十,你问清楚了,这香皂到底是何处出产,产量几何,如果这香皂不多,老九,你不妨都吃下来……还有,现在局势不明,切不可因为这个让人抓住了把柄,凡事低调处置,别惹出什么风波,不然到时候那些御史言官捕风捉影,在汗阿玛面前参咱们一本可就不妙的很。” 第十章 福兮祸兮 八贝勒府。 王掌柜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边上,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心里就好像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在京师这么多年这八阿哥八贤王的大名自是如雷贯耳。可是素未谋面,不曾有过交集,如今被请到八阿哥府上,却不知是吉是凶。 素闻八爷九爷十爷交好,莫不是自己昨日卖给十阿哥那些香皂嫌贵了,如今来找场子?王掌柜越想越是心里没底,不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正在惴惴不安之际,只听外头有人道:“请八爷九爷十爷安!” 王掌柜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门被推开,三个身着朝服的阿哥已经走了进来。 王掌柜忙上前走了两步跪下磕头道:“草民王永生,给八爷九爷十爷请安,爷们吉祥。” “起来吧,坐,看茶!”八阿哥抬了抬手说道:“也没下个帖子,一大早就把掌柜请了来,倒是有些唐突了。” 王掌柜刚站起来,听了这话忙又站起来施礼道:“八爷折煞草民了,能见得诸位爷的金面,也是草民的造化,是祖宗积德……” 八阿哥笑道:“不用拘束,只管坐下说话。” “是!”王掌柜这才又在最边上的椅子上用小半个屁股做了,低头等待训示。 九阿哥那边已经打听清楚了,京师之外还不得知,京师内外城贩卖这香皂的只有王麻子刀剪铺一家,再无分号。 如此来对于买断香皂自然是少了不少麻烦。现在最紧要的自然是摸清这香皂的来源以及产量库存,因而一早就使人把王掌柜请了来。 寒暄一番,八阿哥问道:“实不相瞒,昨儿十阿哥从贵店买了些香皂,我倒是有些疑问还请掌柜答疑。” 王掌柜心里一突突,忙说道:“八爷有什么只管问,草民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不用害怕,只是我福晋觉得你这香皂尚好,想多买一些,因而问问这东西是由何人制作?产量几何?存货多少?” 王掌柜虽然有些害怕,可毕竟是老生意人,心里不由得盘算道:听八爷这口气,似乎是真的要多买,我若是告诉他这香皂是取灯胡同张石川所制,自然就把我这一道跳过去了,到时候哪儿还有得赚? 权衡再三,王掌柜仗着胆子回道:“回八爷,这香皂本是西洋人所做,好像叫什么弗兰吉国所出……” “可是你记错了?怕是法兰西吧?”九阿哥纠正道。 “是是,九阿哥明鉴,确是法兰西!”三位阿哥中十阿哥是认识的,八阿哥一直在问话,这个不用问,自然是九阿哥了。 八阿哥示意九阿哥别插言,朝王掌柜说道:“你接着说。” “是,小人有个远房表亲,现家住大沽港,也做些生意,那日这法兰西国一艘船进港,船上就带了几十箱子的香皂,我那表亲见这玩意新鲜,就将这批香皂吃了下来,往我这里送了几箱子,哪成想竟入了三位爷的眼……” “哦?几十箱子?大概是多少?你那表亲除了你这边,可还有往其他地方发卖?那法兰西人可回去了?多早晚能回转?”八阿哥一口气抛出一堆问题。 王掌柜越听越心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扯谎:“回八爷,这香皂价格不菲,大沽一处民不富足,倒是没听说卖出去多少,这大概有多少,只怕几千块是有的,至于法兰西人和时归还,草民实在不知了。王爷若是问了,明儿草民就去大沽一趟,去问一问我那表亲。” 八阿哥听了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掌柜,你有多少香皂,只管给我送来,也不用经他人之手,都按你说的价格就是了,你也不用再往外头卖了。只是最好别往外头宣讲!” “是是,草民明白!” 王掌柜忙不迭的答应,心里却想,昨日还想着怎么从张石川手中垄断这香皂,让他不卖与旁人,如今来了个更狠的主儿,却不知是福是祸…… 正寻思着,却听九阿哥说道:“这大沽港离着京师倒是不远,我怎么没听说什么法兰西船到来?又不见江海关上奏,只怕……这可是走私进来的?”说着给八哥使了个眼色。 王掌柜听了这话两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出溜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磕头道:“三位爷,小的也只是倒一手,这……这来源我只是略听得一二,那走私什么的,草民是再也不敢的!” 八阿哥偷偷冲着九阿哥挑了挑大拇哥,忍着笑说道:“掌柜不必惊慌,我刚才说的那些,你若是办得好了,自然不会有人追究什么。你若是办不好……” 王掌柜忙不停的磕头:“八爷放心,您老交代的事,草民万死不辞!” 九阿哥又插言道:“只是这价格……” “是是,九爷说的是,草民怎么敢赚几位爷的银子,孝敬还来不及……” 八阿哥打断道:“老九,何苦为难掌柜,人家起早贪晚的赚俩钱也不容易,何苦盘剥?掌柜,你且放心,还按你原来的价格就是了,好好替爷办事,总不能亏了你的。” 王掌柜早已心慌了,听了这话忙拍马道:“久闻八爷乃是八贤王,今日草民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的,小人定不负八爷重托,办好差事!” “嗯!如此最好。忙了一大早,爷也累了。小德子,替我送客!”八阿哥端起手边的茶碗说道。 王掌柜如蒙大赦,又磕了三个头,才由小太监领着去了。临出门还偷偷的塞了一锭银子给他。 等王掌柜走远了,兄弟三人不由得相视大笑。十阿哥笑道:“我说九哥,真有你的,一句话吓得那老头差点没尿了裤子!” 九阿哥也笑道:“你们是不知道这群商贾的,若是只一味的给他们好脸色,日后就要蹬着鼻子上脸了,须得不时敲打一番才是。你看着王老头,日后不怕他敢不给咱们好好办事。咱们兄弟几个,自然是八哥唱红脸,你我跟着唱黑脸的了。” 单说王麻子刀剪铺内,王掌柜一大早就被贝勒府的侍卫带走了,王钧和伙计们自然提心吊胆,都眼巴眼望的在那等着呢。 待见得王掌柜终于回到了菜市口,王钧便带着人迎了出来,见王掌柜面色发白魂不守舍的样子忙搀扶着进了里屋。 王掌柜坐定了先是猛灌了两碗茶,才屏退众人,将方才遭遇一五一十给王钧说了。 “唉,都怪为父一时贪念,倒是惹上了个大麻烦,这日后若是查将出来,虽然算不上欺君之罪,这几位爷可也不是吃素的,只怕咱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王钧思量一会儿,说道:“爹,这事说白了还是打那张石川闹起来的,如今这步田地,不如咱们去拜访一下他,把事情说开了,实在不行,典当家产堵着他的嘴,到时候若是真追查出来,也好能帮咱们圆谎,说不定也能搪塞过去……” 王掌柜点头道:“钧儿言之有理,咱们这就去,带些礼物,你去备车,我们这就走……”他现在双腿绵软,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来到取灯胡同,王钧搀扶着王掌柜下车进了铁匠铺。张石川不免有些不耐烦,说道:“王掌柜,不是我说你,昨儿才跟我说的,这大小各一千块,我也得有时间一块块的做不是?你也太性急了些个……” 还没等他说完,王家父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贤侄救命,都怪老夫糊涂闯了大祸,还望看在往日情分上,拉小老儿一把!” 这一举动倒是吓了张石川一跳,忙和赵元化一起将二人扶起来,又关了门才问道:“掌柜这是从何说起?您老别急,慢慢说……” 王掌柜这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都是我一时贪念,我……我实在该死,我这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只可惜这字号,怕要砸在我手里了。还有我钧儿……”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您老先别慌,事不至此,容我想想!” 虽然是一个理科生,可是康熙年间这九子夺嫡的大戏张石川还是知道一些的,拜后世满频道的清宫戏所赐,对这几位阿哥的脾气秉性以及结局也都熟知。这八阿哥又是要保密又是要垄断,这是想借着这香皂搞事情啊! 想明白了这一节,张石川问道:“王掌柜,你可是说,这香皂来自法兰西,从大沽你远房表亲那运来的?” “正是……都怪我一时糊涂……我真是要钱不要命……” 张石川制止了王掌柜的碎碎念,又想到:这样也好,若是让那几位爷知道了这香皂是出自我之手,只怕日后再没有太平日子了。 往坏里说,把自己抓起来严刑逼供问出香皂配方制法,然后杀人灭口。往好里说,只怕也会被软禁起来,一辈子给他们做香皂,成了个奴才。这两个可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至于说让那几位安安分分的从自己这里买香皂,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众人见张石川一言不发的苦思冥想都不敢出声,屋里落针可闻。突然听得张石川啪的一拍巴掌,王掌柜直接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好在王掌柜富态,臀部肉颇为丰厚才没摔个好歹。 赵元化和王钧忙将王掌柜扶起来,张石川说道:“诸位,这香皂,就是法兰西人进过来的,从大沽运进京师的!王掌柜,你马上安排信得过的人往大沽去,按你所说,把你的‘远房表亲’安顿好,然后弄个车队,京师里不在乎什么货物,往大沽运送几车过去,回头再往京师弄些东西回来。” 王钧闻言说道:“贤弟的意思是……假戏真做?” “没错,我们趁着上头那三位没来得及清查,赶紧将戏台子搭起来,然后等香皂都准备妥当了,就由车队载着从京师往大沽,再转回京师,这不就是法兰西进来的了?八阿哥是出了名的追求名声,恐怕也不会大张旗鼓的与一个商贾为难,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九阿哥十阿哥都是为八阿哥马首是瞻,八阿哥不追,想必他们也不敢掀起风浪。” 众人听了都是眼睛一亮,都觉得值得一试,又将眼下能想到的细节一一敲定了,王掌柜带着王钧离去安排了。 屋里赵元化和赵娥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张石川道:“小川,这法子可行得通?” 其实张石川心里也有点没底,可是大家都没了主意,自己自然要拿出姿态来,硬着头皮说道:“叔,妹子,我什么时候说的行不通了?” 其实他们只是没明白,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说起当朝几位阿哥的脾气秉性来如数家珍…… 第十一章 第一次股东大会 其实确实是张石川多虑了,八阿哥根本没想怎么查,更不用说收拾王掌柜。 张石川说得对,八贤王需要一个好名声,现在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因小失大,若是为了这蝇头小利被御史参上一本可是得不偿失了。 紧赶慢赶,两千块香皂终于做好了,反正还要大沽绕一圈,也不用刻意等着干燥,便通知王掌柜趁着夜色先拉走,只等一早就出了城门往大沽去。 “贤侄,若这事成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这两钱银子的差价,我可不敢再要了,只盼着能平安无事就好。这里是六百两,小店一时周转不开,那差价等跟八阿哥结算了第一时间给送过来。” 张石川笑着安慰道:“先不忙说这些,只看这一批货能不能顺利送过去。” “是是!只是我当时糊涂跟几位爷说的是几十箱子,这两千块怕是还不够数……还请贤侄再受些累,老夫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掌柜只管放心的去,你只管把路线捋顺是正经,大沽那边不要出什么纰漏,生产这方面只管交给我。” 张石川心道:我这开厂子还怕订单多不成? 等送走了王掌柜,张石川关了门,把一包六百两银子往桌上一放说道:“赵叔,小娥,咱们可得扩大生产了,招人吧。” 赵氏父女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眼镜都发花了。 赵元化憋了半天说道:“这等来钱的买卖,怎么能让外人分一杯羹去?大不了咱们爷三个辛苦一点,多做一些也就是了……” 张石川听了不由得摇头叹息:这就是小农意识啊,不过也难怪,这个年代,又有几个人能跳出僵化了几千年的思维禁锢呢? 张石川想了想,说道:“赵叔,小娥,你们想想这地上的蚂蚁,整日忙忙碌碌的四处觅食,若是寻到一颗米,一只蚂蚁也就搬回洞里去了。可若是赶巧碰到一只死蝗虫呢?这蚂蚁必然要回巢穴里招呼同伴,先将蝗虫大卸八块,然后协力一块块的搬回洞里去。 现在这六百两银子就是一粒大米,咱们三个人搬得动,可日后的蝗虫,即便胃口再大,只凭我们三人也搬不动的。” 说完,张石川给他们两个消化的时间。 好半晌赵元化才说道:“小川的意思是,只有多多招人,才能吃的更多?可是分出去也多啊……” 还是不舍得!张石川一拍脑门,又说道:“赵叔,别只看蚂蚁,你往蚁穴深处想,那里面是不是有个蚁后,整日不用劳作,只等着工蚁们送来吃食养活自己?” 见二人都有些不开窍,张石川又放出一剂狠药:“若是还想不通,你们想想当今皇上老儿,往紫禁城里一坐,十指不沾泥,可是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哪一顿饿着了,哪一天冷着了?” 这话一出吓得赵元化忙伸手堵住了张石川的嘴,小声说道:“小川,可不敢乱说,这天子脚下,让人听了去可是大不敬的罪,要砍头的。” 张石川一吐舌头,问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赵叔可转过弯来了?” 赵元化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日后做皇……做那蚁后,只等着别人干活来养着咱们?就像地主老财?” 张石川一拍巴掌:“就是这个理!” 一间小屋里挤满了人、张石川、赵元化、赵娥、木匠冯树秦和他的儿子冯大牛二牛,磨豆腐的王奎山夫妇和儿子王存(小名小虎)或坐或站。 张石川看了看这八个人。除了赵家父女,其余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摸不到头脑。 “诸位叔叔婶婶哥哥弟弟们,大家做了一辈子的街坊,也都熟知彼此了。今日有个生意,我和赵叔……” 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刻钟,张石川大概把自己要建一个香皂作坊的想法说清楚了,然后把一包银子丢在桌上。 “你是说,用二两银子可以赚七八百两?”王奎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桌子上堆着的银子让他不得不信。他磨豆腐半辈子,也就赚三两成的利润,一年下来吃穿用度,根本剩不下几两银子。 张石川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毛利,没有刨除人工、房租等费用。但是我相信,如果我们开始规模量产,成本可以降下来一些……” 冯树秦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小川啊,这……这样好的营生,你为什么要拉上我们入伙?” 张石川又把那套蚂蚁吃蝗虫的理论搬了出来:“若是只我们三个人,力气必定有限,吃不下这么大的一块肉,所以想吃更大的肉,就要有更大的力气,有更多的人帮忙,而在座的各位,虽然我们认识不过三个多月,可我知道赵叔的人品,你们是几十年的老邻居,都是赵叔信得过的人,自然也是我信得过的人。” “川子,我想问一下,一家能分多少钱?”王奎山盯着桌子上的银子问道。 “这个暂时不好说,主要还得看日后市场开拓情况。” 众人一听这么说,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起码每年能分百十来两吧!王嫂咬牙切齿的想到。 张石川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按现在这样,保守估计一下,一个月卖出五千块问题不大。五千块成本大概是十两银子,暂时忽略不计,每个月可以赚两千五百两吧,每年两万八千两……” 短暂的安静,突然小虎喊道:“娘!娘啊你怎么了娘!”原来是王嫂晕了过去。 “败家老娘们,晕什么晕,这关键时刻……”王奎山上去啪啪对着王嫂就是两个嘴巴,看得张石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 王嫂果然悠悠醒转过来,可是一双眼睛里散发出了绿色的光。而这绿光似乎可以传染,不一会儿,屋里的人眼中都闪出了绿光。 张石川被这些绿光吓了一跳,喝了口水,赵娥忙把杯子又给他倒满。“下面我说说关于分配的问题:王叔,王婶,还有小虎,你们一家三口占一成。冯叔、大牛二牛,你们一家三口也占一成。赵叔,你也占一成。小娥,你自己也占一成。剩下六成暂时归我,日后还需要拉人入伙,再行分配,不过我保证,先从我这六成里往外分……” “哥,你给我干嘛?”赵娥先跳了出来。 “是啊小川,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救了你,可是这也太……我和小娥合起来占一成就好了……”赵元化吞了口吐沫。 张石川一摆手示意他打住:“这是你们应得的,没有赵叔,就没有我的今天。小娥,是最早开始跟我创业的,是元老,我觉得给他一成不过分。而且,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希望我有绝对的话语权。诸位还有什么想法或者异议?” “没意见!我们爷仨同意!只要小川不嫌弃我们,我们愿意跟着小川干!”冯树秦一拍大腿,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也没意见!这简直就是小川给我们发金子了!”王奎山也说道。 即便一家只有一成,一年下来也是两千八百两啊!两千八百两,那意味着什么?京师周边的上好田地,一亩也不过七八两银子,两千八百两,一年就是三百五十亩地啊!就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庄子了,一年就可以让你变地主啊…… “这个……小川,需要我们做什么?”冯树秦问道。其他人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是啊,一家一年这么多银子,总得要自己付出点什么吧?哪儿还真能白给的? 其他人也都忙着表态:“力气有的是,小川说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力气是要用的,不过用不了多少。我最需要你们做的是——保密!”张石川在保密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哦!就是不让这做香皂的法子传出去!”赵娥说道。 “对,小娥真聪明。诸位,这香皂虽然是新鲜东西,可是配方说白了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所以,我要求在座诸位能绝对保密,如果这法子传出去了,往小里说,会断了咱们的财路,往大说,是要掉脑袋的。” 张石川说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这……我们一不偷二不抢,朝廷也没说开作坊做香皂犯法啊……”王嫂有些怯懦的说道。张石川那个比划的动作,让她的脖子上凉飕飕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张石川说完,发现众人的表情,除了赵元化,其余人都没听懂。要提高股东们的素质啊……张石川想到。 “这做香皂的法子,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是不是谁都想要?如果有人知道了在座各位怀里都抱着这样一只鸡,是不是想抢走?不择手段的。”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危险来自这里。 “而且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盯上这只鸡了!八贤王大家都听说过吧……” 张石川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八爷党的势力和他们想垄断香皂的想法。“所以我想请诸位仔细想一想,要得这份富贵,也是要担风险的。” 又是一阵沉默,可是时间不久,王奎山拍了一下桌子:“娘的,富贵险中求!老子一年到头起早贪黑磨豆腐,才赚几个钱?有小川给的这个机会,不搏一搏怎么对得起自己和婆娘娃子!老子干了!” “我信小川!我干!”赵元化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哥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都听我哥的!”赵娥说道。 “干!为啥不干!以后咱这条命都是小川的!”冯树秦也说道。 “好,既然大家都决定了,我现在就把香皂配方告诉大家……”张石川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也有点激动。 “等一等!”冯树秦打断了张石川。 “冯叔,您有什么话说?”张石川问道。 “小川,我的意思是,这法子既然这么关系重大,还是先别让孩子们知道,毕竟小孩子嘴上没有把门的。”说着冯树秦看了一眼大牛二牛和小虎。 张石川一愣,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环节,只想着这三个小兄弟都是老实人家,可是毕竟都是孩子,没有什么心机,保不齐就被骗了,而且,不让他们知道这个配方,对他们也是一种保护。想到这里,张石川点了点头说道:“冯叔说得没错,那就先不让大牛二牛和虎子知道了。不过小娥可是早就知道了。” “爹!我们不会说的!”大牛忙辩驳道。 “是啊,叔,小川哥,我们……”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张石川拍板定案。 “那我们……”小虎急得快哭了。 “你们还有你们的任务。大牛二牛,你们接着做盒子,小虎,你接着去收集花瓣。” 三个孩子听了还有自己的事儿,这才舒服一点,可下句话就让他们不开心了:“你们三个,还有小娥,你们还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都给我读书识字去!” 第十二章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人多力量大,随着两家人的加入,香皂的产量一下子提了起来。 在王奎山的建议下,按照他压豆腐的千斤顶构造和冯树秦一起对香皂模具进行了改造,使得香皂成型这道工序更快更省力。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了,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搬……搬家?”赵元化有点不可思议。“小川,咱们在这取灯胡同住的好好的,为啥要搬家啊?” “是啊,住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这都是老街坊邻居,搬到哪里去?人生地不熟的……”冯树秦也说道。 “在外城住着,采买原料也都方便,咱这取灯胡同不远处就是肉市,买烧酒、烧碱也都不远,若是搬走了……”王嫂也说道。 “想要这个生意做长久,必须要搬!”张石川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第一,这地方太狭小了,堆原料的地方、制烧碱、泡花瓣、熬油、煮皂、存放包装和成品、再加上七八个人进进出出,实在是转不开身。 第二,太惹人注目了。每次几百斤白花花的猪油运进来、一袋子一袋子的花瓣、石灰、还有一车车拉出去的香皂,以及空气中发散着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迟早会引起街坊邻里的怀疑。 第三,张石川要开发新项目,这里实在没有条件。 虽然都有些不舍住了几十年的老宅,众人还是同意了张石川的搬家建议。 张石川也给众人分了第一次红利,每成股份一百两银子作为搬家费用,而他自己,分了六百两。 众人拿着手里的银子都喜出望外,这才不到半个月,一百两银子就到手了,这可是他们十年都赚不回来的钱啊。 最后在出阜成门往西十里地的八里庄相中了一个小庄子,有两百余亩地,外加一套三进的宅院。一应家具也算齐全,整个作价两千一百两银子。 因为张石川是黑户又年幼,故而将田产落在了赵元化的名下。张石川这才知道,原来清朝也是要登记户口的。不过他也没太往心里去。 搬家乱乱哄哄的忙了三天。虽然张石川一再表示以后不用他们打铁磨豆腐打家具了,众人还是大包小包的把东西都搬到了新宅子。 “赵叔,咱们一年赚的钱都够你一辈子花销了,这些东西还要他做什么?”张石川看着赵元化努力的想把铁砧搬上车有些抓狂了。 “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丢!”赵元化固执的说道。 无奈只好雇了两辆大车拉他的那些工具。期中一个大大的沉甸甸的布包被包的严严实实,赵元化一定要搬到独轮车上自己亲自推,实在劝不住也只好由他。独轮车被压的吱吱呀呀作响,声音让人牙酸。 “老赵,车轴该修修了。”冯树秦说道。 张石川看了下,果然车轴已经磨损严重,缝隙大的可以塞进去一根手指了。 为啥不用轴承啊……对啊,没有轴承!我要是弄出轴承来,岂不是会大受欢迎?张石川灵机一动。 轴承其实原理再简单不过,里面一个铁圈,外面一个铁圈,中间加滚珠。虽然做不了那么精细,可是总比这种木头磨木头的车轴要好用的多吧? 搬完了家三家人都安顿好之后,对于住习惯了下载的四合院厢房的众人都满意自己的新居所,只有赵娥小嘴撅得高高的:“我就要和川哥睡一屋!” “小娥,咱现在不是有大房子了,你自己住一屋不好吗?干嘛和小川挤在一起。”赵元化说道。 “不好!那么小的屋子都是我和哥哥挤着睡,有大屋,不挤了!” “小娥,只有一张炕啊……”张石川有些尴尬。 “这么大一张炕,还不够咱俩睡?再说了,你晚上踢被子,没有我谁给你盖?川哥,你是不是有了钱就变坏了?像戏文里的潘仁美!”赵娥的眼圈发红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张石川一脸尴尬的看着赵元化,正好赵元化也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 最后两个大男人终于对这个小丫头妥协了,而作为交换条件是,赵娥得好好读书识字。 乔迁之喜,总该庆祝一下的。现在也不差钱了,王嫂忙活了半日,置办了一桌鸡鸭鱼肉,三家人外加上唯一来填宅的客人王掌柜和儿子王钧,十一个人挤在一张八仙桌上,准备热热闹闹的庆祝一回。 王掌柜先是朝着众人一拱手:“诸位,实在是对不住了,都是老夫的不是,害得大家不敢在城里头住,跑到这荒郊野外的来藏着。”王掌柜一直以为还是自己把香皂卖到了十阿哥手里,才导致做个香皂要这么偷偷摸摸。 张石川倒是不在乎,放在后世,从二环内搬到三环外了,也算不算是荒郊野外啊。 “掌柜哪里话,即便没有八爷他们横插一杠子,早晚也是要搬出来的,在城里那小胡同眯着诸多不便,这里多好?又宽敞空气也新鲜,还有这大片的土地。况且若不是有王掌柜做成的这笔大买卖,我们哪儿来的银子买房置地?” “不敢,不敢……川哥儿,老夫有句话,可否借一部说话?” “王掌柜,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我的股东。” “好,好……那老夫就直说了。”王掌柜看了看在做的各位,居然还有四个孩子,他怎么也无法把这群人和股东一词联系到一起。 原来,王掌柜是想退出这个局,不再给张石川销售香皂。自从知道自己上头是诸位阿哥开始,他始终提心吊胆的。虽然一块香皂可以赚两钱银子,已经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了,但是压力实在太大了。 按照九阿哥的意思,他的所有香皂只能卖给九阿哥,如果有其他的香皂流落到市面上,就是王掌柜的责任。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讲理,可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一个草民商贾,怎么能和皇子对抗呢?于是王掌柜想从中牵线,让张石川直接和九阿哥交接,他不做这个中间商,也不赚这个差价了。 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词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张石川思忖了一会儿,拒绝了王掌柜的提议。理由很简单,他可不想和八爷党扯上什么关系。 别说九阿哥臭名昭着对于敛财有着疯狂的执着,就算是可以合作愉快,自己也一定会被视为八爷党,那日后等康熙驾崩,雍正登基了,后果可想而知,虽然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可自己今年才十五岁啊,日子还长啊。 总的来说,张石川不想卷入污浊不堪的政治漩涡里面去。 王掌柜听到张石川这么痛快的拒绝,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头一次发觉原来有一种钱,是这么的烫手。王钧也是一筹莫展。 “掌柜别急,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现在九阿哥不就是说不允许香皂不经他的手出现在市面上吗?” “额,是。” “现在只有我们做香皂,不在市面上流通,我们完全可以控制啊。” 王掌柜何尝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正是因为这一点,说白了就是把自己的命掌握在了张石川手里。只要他把香皂放到市面上,就等于间接宣布了自己的死刑。 可是几千块上万块的香皂九阿哥能吃得下,现在人家扩大了规模,产量必然提升,如果九阿哥那边饱和了,作为一个商人,怎么会停产或者让产品就堆在仓库中呢?最终还是要往外卖的。 张石川当然也能想到王掌柜的顾虑,笑了笑说道:“一成的股份,如何?” “这……”王掌柜愣住了,张石川的意思很明显,想拉自己入股,将众人绑在一条船上,这何尝不是一种保证。 “需要我们做什么?”王钧问道。 “我需要会做账的人,需要可以帮我打开市场的人,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 “打开市场……?”王掌柜和王钧同时说道。打开市场,那不就是意味着要把香皂卖出去吗? “不是不是,我是说其他的产品。” “其他产品?不是香皂?” “当然不是,用香皂打开市场不是把你往火坑里面推吗?” “那……那是什么产品?”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好” …… “这一成的利润,如果单纯做香皂的话,肯定没有你们直接代理赚得多,可是如果往长远看,我相信,香皂这点利润,不值一提。”张石川又开始画大饼了。 看着王掌柜父子还是有些犹豫,又说道:“你们可以回去商量一下,不用着急回复我。” 这一顿饭吃的并不轻松愉快,王掌柜父子二人吃过了饭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他们要在关城门之前回到城里,当然,也要回去好好讨论讨论要不要上张石川这条船。 王掌柜父子走后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小川,你还有什么新的东西?” “是啊是啊,说说大家伙听听?” 张石川一摊手:“不是说了吗?我真没想好。不管他,总会有好东西可以卖的。先把香皂生产从新规划一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规划的,在庄子的佃户里雇了几个人帮手。王奎山主要负责带几个人采买原料。虽然梅花用完了,不过迎春花已经开了,还有槐树花,这些东西随处可得,只要宣扬出去五文钱一斤收槐花,马上就有成群的孩子们一筐一筐的给你送过来。 把几道工序分开,有人负责熬猪油,有人负责制备烧碱,只要把控最核心的东西,也不怕他们学会怎么做香皂。安排完这一切,张石川终于成了一个甩手掌柜,其他股东发现,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只要监工,或者把把关就好了。 第十三章 救了个太监 “哥,洗脸呗。”赵娥端来一盆热水。 “等等,我画完这个。”张石川拿着一支毛笔别扭的在纸上涂涂画画。 “这是什么?”赵娥把盆子放在一旁,看着张石川的杰作:“车轮子?” “这叫轴承,还真是车轮子上用的,小娥真聪明。”张石川笑道。 吃早饭的功夫,张石川拿着自己的图纸找到赵元化:“赵叔,这东西你能打吗?” “这是什么?”赵元化把图纸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几回。 “轴承,车轴上可以用。安上之后可以减小摩擦力,让车子跑起来更轻快” “轴承?”赵元化又看了一回,“这一大一小两个圈圈倒是好打,只是这中间的珠子,也要用铁的?这可不好弄,得先打出大概形状,然后一点一点的磨。若是让这么多珠子都同样大小,可是个功夫活。用铅做珠子行不行?铅软,容易成型,直接把铅烧热了融化,滴进冷水里就是珠子形状。再稍加打磨,就不离十了。” 一旁的冯树秦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含糊着说道:“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铅不行,太软了。这些珠子一定要硬,不然用不了多久就坏了。”张石川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只能一个个的磨了,没有好办法。而且这球也太小了,难磨。” “这东西有点意思,里面转了外面不转。外面转了里面不转!”冯树秦似乎看明白了。 “试试吧,赵叔,这玩意做出来应该有需求,用在车轴上能省不少力气。”张石川有点不死心,这可是他一晚上画出来的图纸…… “嗯,试试是可以,反正待着没事。” 好长时间没拿铁锤了,赵元化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这边没有碳,还得从新弄个碳炉……” “赵叔,你搭炉子,我去买炭吧。” “买点柴自己烧炭不就可以了?” “赵叔,你还会烧炭?”张石川有些意外的问道。 “废话,那有什么难的?不过是京城里地方狭小没地方烧,要不还用买炭?” “自己烧多麻烦!赵叔,咱现在是有钱人,有钱人!记住了哈。” “成,那你去吧,拿着铁匠铺子的钥匙,去看看遭贼了没有。” “赵叔!铁匠铺里被你搬的,耗子进去了都要哭着出来,还能遭贼?” 于是,吃完早饭张石川溜溜达达的往外走。 “哥,我也去!”赵娥跟过来笑眯眯的说道。 “不行,你得好好念书!”张石川已经在村子里找到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秀才,每日来家里给赵娥和冯大牛二牛王虎子上课。 “就一天吗……上学太困了,睡着了先生又要打手板……”赵娥委屈的说道。 “不读书不识字是不行滴!你可别忘了,不读书哥就不让你和我一屋睡了哦!”张石川苦口婆心的说道。 进了外城,张石川先去了煤市桥。前些日子还热闹的煤市桥怎么就没人了呢?几间卖煤的卖炭的都关张了,只有三两家还开着门。 “大爷,怎么都关门了啊?不做买卖了?”张石川来到一家还开着的木炭店门口。 老头嘿嘿一笑:“小伙子,你是不是傻啊?春天了,还有谁家烧炭?等来年冬天咯!” 张石川一拍脑门,确实是自己傻了,天气暖和了,除了像打铁、磨豆腐,卖吃食的,平常百姓家里自然早就不烧炭了。 “我要一车炭,您要是不忙,能不能帮我送一趟,在城外……” 多给了二钱银子之后,告诉他去城西八里庄找赵元化的,老头恍然道:“哦,原来是取灯胡同的赵铁匠啊,多早晚搬到城外去了?我说怎么这会子不见他来买炭。” 搞定了木炭,张石川往菜市口去找王掌柜了。 王麻子刀剪铺还是老样子,不过和上次来不同的是门口供人洗手试用香皂的铜盆不见了,店里也没有了香皂的香味。 王钧正在店里,见张石川来了忙请到里间屋,倒了茶,二人座了,王钧知道张石川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贤弟,我和我爹商量过了。我想入股。不过……” “不过什么?” “能不能别让我爹掺和进来了?他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我也不要一成,只给我五分,五分就行。” 张石川点了点头:“风险分担,不错,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行,王兄,我相信你的才干。不用五分,我还给你一成,好好展示你的才华吧。” “这……一成真的太多了,况且……况且我爹不舍得这个店铺,说是祖传的,不能拿出来入股。”王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石川这才搞明白,原来他们父子两个以为那一成的股份是要他们连人带店投入进来入股,笑道:“王兄误会了。你们这店当然不能拿来入股,只要你人来就可以了。我不要你们的铺面。” “这……这我就更不能拿一成了……” “王兄,你可是个爽快人,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好了好了,先把你爹从这事儿中摘出来吧。你这样,先去一趟大沽,然后建一个皮包公司呃……空壳商号,派遣个可信的人在那守着,如果有船进港了就随便收些什么东西进来。 只做做样子,搬搬箱子就可以了,你明白?然后让王掌柜去找九阿哥说,就说年事已高,想颐养千年了,说这香皂生意直接让他大沽的表亲和九阿哥交接,价格吗……四钱五分一块。每块便宜一点,也不能便宜太多,要不让那位九爷知道你家老头赚了他那么多钱,难免会迁怒于他……” 王钧听了心中大喜,站起来深深作了个揖道:“多谢张掌柜照顾,想的实在是周道……” “咳咳,别叫掌柜,听起来怪怪的。” “那……叫东家?” “……还是叫小川吧。呃,弄好了这些事去八里庄找我,咱的香皂厂……作坊也得做做账了……” “好的掌柜……小川。” “得,我走了,王兄忙着吧。” “已经中午了,用了饭再去吧?” “不了不了,有点馋小肠李的卤煮了,我去吃那个。”说罢出门晃晃悠悠的往大栅栏去了。 刚走到李纱帽胡同,却见胡同口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看热闹是我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张石川自然也不例外,好在个子小,三两下钻进了人群。 原来墙根底下斜躺着一个人,脸上、身上、尤其是腿上都是血迹,一动不动看不出生死。 “握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京师之地天子脚下居然有这等事?”张石川吃了一惊,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救人哪!怎么都这么看着?”可是他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的时候,他们都很默契的避开了张石川的目光。他无奈只好试图自己搬,个子太小,搬不动。 “小伙子,别多管闲事,官府都不管,你何必呢。”一个老头劝道。 “官府不管?”张石川一愣。 那也不行啊……自己不能见死不救,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谁帮我把人搬到取灯胡同,我给一两银子!” “我来!”沉默了一会儿,有个汉子挤出人群,从张石川手里抄过了银子,似乎是怕血沾污了衣服,赤膊扛起昏迷男子跟着张石川回到了取灯胡同铁匠铺。 张石川又掏出一两银子:“再帮我找个跌打大夫来,找来了这一两银子也是你的。” “得勒。”汉子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果然领来了一个大夫,又得了一两银子去了。 大夫见那人血迹都是从里面渗出来的,用剪刀剪开了男子上下衣物,咦了一声。 “怎么了?”张石川问道。 “这人是……是个公公。” 张石川一看,果然,下面没了~“管他公公不公公的,先救人。” 头脸上的伤倒是不重,主要是后背屁股和腿,皮开肉绽,都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了,两条腿都被打断了,伤口黑紫黑紫的。 大夫接了骨,用木板固定伤了,又处理完了伤口说道:“骨头接上了,可是这伤不是新打的,怕是已经有三两日了,许多伤处已经有了红溃,只怕是凶多吉少啊……这命能不能保住,还要看他的造化了。我开一剂药,若吃得下就让他吃吃看。” 张石川谢过大夫,结了诊金,拿着方子去抓药了。也没心情吃什么卤煮了,胡乱吃了一口,买了药让药店伙计代为煎好了,提着瓦罐回到铁匠铺。 那小太监依旧昏迷不醒,张石川撬开他的嘴,想灌点药进去,却是流出来了大半。 今天是出不了城了。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为什么这事儿官府不管?这人真的是个太监?怎么流落到这般地步?张石川想着,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哥!哥!” 张石川被吵醒,天色已经大亮了。 “小娥,你怎么来了?”张石川打开门揉了揉眼睛。 “担心你呗!一晚上没回去,我一猜你就在这呢。” “就你自己来的?这一大早,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 “我给爹留了条子,没事儿的!” “哟,你还会写条子了?怎么写的?”张石川也有点吃惊,她才上了几天学? “这样!”赵娥用手指在张石川胸口划了起来先写了一个娥,然后画了个箭头,又写了个川字。 张石川噗嗤笑了出来:“难为你能想得出来。” “那是,小娥多聪明啊。哥,你怎么没回去?什么事儿耽搁了?” 张石川让她进了屋,指了指炕上仍在昏迷的小太监,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赵娥吓了一跳,看了看说道:“哥,他……他不会死在这吧,要是死在这……这屋子往后我可不敢住了,哥,他脑门上好多汗啊,是不是你给他盖被子太厚了?” 张石川一看,可不是吗,躺在炕上的太监满头大汗,牙齿还有点战栗,拿手一摸,烫手……掀开被角,腿上的伤口又红又肿…… 这特么是发炎了吧?不会是感染了吧?握草,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可是没治啊! “小娥,你去看看屋里还有烧酒吗?”小娥哦了一声往厨房去了。酒精能消毒,但是发炎管用吗…… 正想着,听见小娥哎呀的叫了一声。张石川忙三两步冲过去:“怎么了?” “搬家的时候忘了,这里还有半锅粥呢,你看看,都发毛了。” 张石川长出一口气,轻轻在赵娥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怎么了。快去给哥买烧酒,还是要最烈的……额,顺便你吃个早饭,也给我带碗豆汁儿回来。” 等着的这会儿,张石川先给伤者灌了点水进去,然后用清水把他的身子擦了一遍,把昨天大夫敷的草药都给抹掉了,这才看得清,那些伤口有的地方都已经开始冒黄水了。红溃、红溃原来是伤口发炎了。难怪大夫说凶多吉少。 等到烧酒买回来,先用一块布沾了给他擦擦头降温,然后一狠心也不管管不管用,开始用烧酒冲洗伤口。想必酒精刺激伤口应该是很疼,伤者扭动了几下身子,喉咙里发出呻吟。 忙活了一天,也没见好转,张石川有点想放弃了。 “小娥你今天别出城了,我没法去送你,你自己出城走那么远我可不放心。” “我不回去哥,我在这陪着你。嘿嘿,我知道哥担心我。” 第十四章 神医张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伤者依旧昏迷,高热也没有退。只能灌进去一点水和药。这时间再长了非得烧死不可啊…… 怎么能消炎?怎么能退烧?张石川想到的唯一的法子就是酒精外擦物理降温,可是似乎杯水车薪。 是不是用烙铁烧红了烫一烫伤口?这招好像是止血的。可以消炎吗?那么热,有什么细菌应该能烫死吧……实在无计可施的张石川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绕了一圈没找到烙铁,应该是祖传的烙铁,被赵元化拿走了。那用烧着的木棍吹灭了明火直接烫是不是也可以?怎么感觉有点像满清十大酷刑……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张石川在这一刻突然有点感慨,自己上辈子是学医的该多好?哎,发现抗生素的真的是英雄。 胡思乱想的进了厨房,准备点跟柴火烧伤口,赫然发现铁锅里半锅粥,上面长了长长的绿毛……靠!发霉了,哦对,小娥昨天还叫了一嗓子。看见发霉了也不刷刷干净,这小丫头越来越懒了,是不是随我了,呃……又不是我闺女,怎么会随我。 反正这边以后也不住人了,刷他干嘛……就在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掏出火镰准备点火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闪过。 是什么?是什么?从后往前倒一遍,刷他干嘛、不住人、随我了、长毛、绿毛、点柴火……绿毛,绿毛!张石川跳起来,看着一锅绿毛小米粥:这不就是青霉素吗!其实他不懂,青霉菌和青霉素还是有区别的,虽然青霉菌可以提炼青霉素,但实质上,这是两种东西。 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用。这玩意绿了吧唧的,吃了会不会死人……好像后世的青霉素都是注射的吧,他还记得小时候发烧就是屁股上打青霉素,打完了巨疼。 这玩意应该不能吃吧?毕竟是菌类,估计会被胃酸消化掉了,可是注射,没东西,直接敷在伤口上是不是也能吸收? 拿起一双筷子洗了洗,张石川开始小心翼翼的把绿毛往一个碗里巴拉。看着是一大片,巴拉到碗里只有一点点黑绿色的渣渣…… “哥,你干嘛呢?”赵娥在他身后伸着脖子看他小心翼翼的拔毛。 “弄药,救人!”张石川简洁的说道。 “这……这玩意怎么救人?喝了不会死吗?”赵娥瞪着大眼睛看着张石川手上的动作。 “我也不知道……” “……”赵娥第一次发现,原来张石川也是有不靠谱的时候的。 “去去,出去,在这干嘛!本神医要用药了,闲杂人等回避。” “我看看吗!我看看哥怎么用这玩意治病。” “看什么看,一个男人光着身子也是你能看的?”张石川作势要踢。 “切!真是的,谁稀罕看!”赵娥红着脸出去了。 是不是我应该加点水在里面?张石川突然想到,那青霉素注射液可都是清水,没听说过注射绿毛的……还是算了吧,这又不是蒸馏水,水里有什么细菌病毒的搞不好更严重了就不好了。 张神医咬了咬牙,直接把绿毛涂抹在了小太监的创口上。 “哥,你这要好像不管用啊……还是烫手呢?”涂完了绿毛,赵娥又走进来摸了摸小太监的额头说道。 “哪儿有用了药就灵的?那不成老君仙丹了?”张石川心里虽然一点底都么有,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道。 等到又天黑了,高热依旧没有消退。玛德,是不管用还是药量不够?看我再给你来一剂狠的!“小娥,帮哥把锅抬进来!” “哥,你这是干嘛呀?”赵娥问道。 “哥要加大药剂量。”张石川说着一把把伤者身上的被子掀开,抓起一把绿毛粥正要往伤口上图,就听呀的一声。“又怎么啦?” “哥,他……他木有……” “我……” “小娥!小川!”又过了一天,赵元化终于找来了。 “我说赵叔,你可真是心大啊,你女儿离家出走三天了你才找来?”张石川打了个哈欠说道。 “小娥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她还留了条子。你叫人送的碳我收到了,你肯定是在京城有事牵绊住了呗,多半是和王掌柜他们吧?再说你身上有银子,又有铁匠铺的钥匙,冻不着饿不着的,小娥跟着你我有什么担心的。你又不是普通孩子,人小鬼大的。” “咳咳,得得,我错了赵叔。您有理,我没理。话说今天你怎么这么高兴啊?”张石川看着赵元化。 “先说说你在这干嘛呢?” 赵娥叽叽喳喳的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三人来到西厢房,果然看见那伤者还躺在床上。 赵元化先看了看伤口,不由得一皱眉头:“这不是胡闹吗?这玩意能治病?还是找个大夫来吧。” “大夫找过了,不好使啊,他现在是伤口感染,发炎了,高烧不退。那些草药不能消炎啊……”张石川有点沮丧。 “什么发炎感染的……这也不热啊?” “啊?不热?”张石川一步窜到炕头,一摸伤者额头,果然不热了! 赵娥也过来摸了摸,“哥,你这妙药还真神了哈!昨儿晚上还烧的那么热,今天就退了。” “哇哈哈哈,那是,不是说了吗,哥是神医……” “咳咳,张神医,是不是该给病人喂点水?嘴唇都干裂了。” 喂完了水,三人都出来,赵元化这才从褡裢里取出一个圆形铁疙瘩递给张石川。 “这是……轴承?这么快就做出来了?铁珠子……换成铁棍了?哎呀赵叔,真有你的。”张石川扒拉了一下,轴承外圈果然咕噜噜的转了起来,中间的一根根小铁柱也跟着转动,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难怪他今天这么高兴,原来是为这个。 “把铁珠子换成铁棍还是你冯叔的注意,他做了个木头的,用的是珠子,转起来比这个还轻巧。” “是吗!冯叔手可够巧的啊!咳咳,赵叔手更巧!” “嘿嘿。哪里哪里。”赵元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想着先装在车上试试,后来想还是让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弄好了再装。” “有啊!往这些缝隙里塞点香皂试试……” “香……香皂?这忒疙瘩也要洗脸吗?”赵娥伸出小手摸了摸张石川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咋就说胡话了?” “这叫润滑!”润滑脂是做不出来了,先用香皂对付对付,聊胜于无吧。 然后一边努力回想着后世的轴承一边挑刺:“赵叔,整体宽度能不能再窄一点?还有这里的缝隙,弄小一点,这些小铁柱尽量做得粗细均匀。这两个铁环之间的缝隙也尽量小,最好能让香皂不漏出来……” “说完了?” “嗯,现在想到的就是这些。” “那好,我这就回去试试。”赵元化拍拍屁股就想走。 “喂!赵叔!你就这么不管我们了?自己就跑了?好歹你把赵娥接回去啊……” “小娥走了谁照顾你……你们小两口在这呆着吧,过两天我来接你们……” “我……”看着赵元化的背影张石川顿时无语了。 伤者终于醒过来了,只是虚弱的很,说不出话来。勉强喝了点米汤又睡了过去。总算能吃东西了,这命算捡回来了吧?又把上次的跌打大夫请来给瞧瞧。 大夫倒是吓了一跳,本来以为没救的人居然活了,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以为是他自己妙手回春,又开了一副药,告知五十天内不可下床走动云云,拿了诊金哼着小曲美美的去了。 总算没白忙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什么的……张石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带着赵娥逛了逛北京,吃点小吃,买件小花袄,再来双绣花鞋,把赵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看着焕然一新的赵娥,张石川突然觉得,其实这小丫头挺好看的,就是他爹不会给收拾。再想想,其实赵叔也蛮帅的,就是胡子拉碴不洗脸……邋遢了一点。 又两天,伤者终于可以说话了。断断续续的说出自己受伤始末倒是吓了张石川一跳:他自称姓林名晗,祖籍保定府人士,七岁便入宫当了太监,一直在净事房做事,后来被指派给太子,跟了太子几年,前两天因犯了点小错便被打折了双腿丢在街上等死。 难怪官府都不管,原来是太子干的。唉话说这太子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还没有被二次废掉?忘了是哪一年被废的了…… 又过了两天,赵元化终于想起还在京城里的女儿和张石川,赶了一辆驴车把他们连同林晗接回了八里庄。 半路上张石川才算听明白,赵元化主要目的不是来接他们,而是来试验一下新装了轴承的轮子性能怎么样……感情这还是一个工作狂,张石川不由得一阵无语,早先打菜刀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 “怎么样?效果怎么样?达到你的要求了没有?”赵元化兴奋的搓着手。 张石川翻了个白眼:“赵叔,效果怎么样你问我没用?” “啊?那问谁?” “诺,你得问它!”张石川指了指拉车的驴。 “哦对了,小川,还有个事儿。”赵元化说道。 “啊?怎么了?” “昨儿那个王钧去了庄子里,说让咱们再赶做一万块香皂,九阿哥那边要呢。” “多…多少?一万块?”张石川一趔趄差点撞驴屁股上。“这九阿哥要这么多香皂干嘛?当馒头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吧?京师一共才六十来万人口,他上个月林林总总的已经收了一万了,这又要一万,是要人手一块咋的?这可不是什么用的快的东西,一块儿怎么也得用个月把的吧?” “怎么,有问题?” “我觉得有股阴谋的味道。” “那我们还做不做?” “以前的帐都结清了吗?” “结清了。昨儿王钧一并给送过去的。” “那就做!为什么不做!有钱不赚天理不容啊!” 第十五章 四阿哥 一处园子中的湖中亭,一个辫发花白的老者右手端着一杆烟袋,左手拿着一本牡丹亭正摇头晃脑的看着,口中哼哼道:“咳嗽病多疏酒盏,村童俸薄减厨烟。争知天上无人住,吊下春愁鹤发仙。” 正唱着,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想起,老者扭头看去,来人身材高挑,虎步龙行,穿着一身青黑色九蟒袍,头戴朝冠,一张脸上冰冷如雪,没有任何表情,留着八字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来人正是康熙的四子,四阿哥,现雍亲王胤禛,以后的雍正皇帝。 四阿哥轻轻鼓掌道:“邬师爷好雅兴。” 被叫做邬师爷的老者放下手中卷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原来是个跛子。 这个跛子是胤禛最得力的幕僚邬思道。邬思道等四阿哥挥手屏退了上茶的婢女后才问道:“敢问四爷,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哦?师爷如何判定是宫中有事?” 邬思道呵呵一笑:“四爷虽然脸上没有透露,可今日步子比平时略大了一些,自然心中有些急迫,才使得您走的急了一点。此乃其一。四爷回王府来,朝服都未换就来园子里寻我,自然是碰到了难事,迫切需要想个法子解决,此乃其二。近几日京师里一片太平光景,并无大事小情发生,也没有六百里加急进的京来,小老二斗胆判断,想必是宫中出了些对四爷不利的状况。是太子又出招了?还是八爷他们……” 四阿哥笑道:“先生果然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邬思道摆摆手,毫无声息的拍了一记马屁:“四爷谬赞了,还是得力于四爷的粘杆处消息灵通。” 四阿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木盒,递给了邬思道:“就是这个小东西闹的。” “这叫香皂。”四阿哥见邬思道打开盒子,拿着香皂在手中端详,将宫中之事说了出来。 八爷党把香皂进献进了宫里,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以皇太后为首的后宫三宫六院们开始疯狂的对香皂追捧,这些天康熙耳中早已塞满了各种香皂的好。 故而今日早朝诸位大臣奏事完毕,康熙便问起了八阿哥这香皂的由来,八阿哥将早已准备妥当的瞎话说了一遍,康熙微笑颔首,夸赞了几句,命八阿哥以后每月按例往内务府送一万块,供宗室使用。 邬思道一言不发的听完了,才捻着胡须笑道:“呵呵呵,八爷自从上次遭受挫败,果然学的更加乖滑了,更懂得揣摩圣意。如今圣上虽然春秋正盛,可毕竟年进花甲,这些年纵观万岁所作所为,其一,便是讲个孝字。如今八阿哥投其所好,用这小小的香皂便讨得了皇太后和皇后贵妃们的欢心,方才四爷说着香皂,十几两银子一块儿?果然是用懂得上心,如此小的投入便得了个好彩头,八爷这步棋走的实在是妙啊!” 四阿哥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老八本就才智过人,又有老九这个钱袋子帮衬,孝敬几千块香皂这点钱能博汗阿玛一赞确实是高明。只是不知我该如何应对?” 邬思道呵呵笑道:“四爷何苦要想法子应对?” “难不成就让老八他们一干人这般轻易的讨了个好去?” 邬思道摇了摇头:“四爷当局者迷,这香皂虽好,毕竟只是得了后宫之欢喜,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是妇道人家的一时喜好,何足道哉?四爷您想,这香皂再好,于江山社稷何益?于天下苍生和干?十几两银子一块!乖乖,这可是普通老百姓一家老小一年的嚼用!就为了什么面色白净细腻,衣衫浸润香气?只不过是富贵人家闺阁中意玩物罢了!” 四阿哥用手指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说道:“师爷的意思是,让我置之不理?” 邬思道点头道:“以静制动,四爷不妨静观其变,看看八爷他们还能拿这小小的香皂做出什么文章来。他若只想取悦圣心,无非一时之功效。若要趁机敛财,四爷就打发几个御史去参他,不过八爷现在爱惜羽毛,恐怕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若有其他想法,就要劳烦四爷的粘杆处多多留意了。” 四阿哥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我已经加了一倍的人手盯着老爸老九老十的府邸,若有什么异动,我们定能知道。只是……若这么睁眼看着老八哄汗阿玛开心……” “四爷还是没听明白我方才的话,八爷固然用这香皂讨得万岁爷一时欢心,又能有多长久。那位子……”邬思道指了指头顶的天空笑道:“难道会传给倚靠这西洋人的奇技淫巧讨皇太后欢心的人?万岁爷七岁继位,十六岁擒鳌拜,二十几岁平三藩,三十岁收台湾,没过几年又在北疆击败了俄罗斯人,四十多岁亲征葛尔丹,五十岁治黄淮两河,五十三岁编辑成册了全唐诗,这一辈子文职武略,可谓千古一帝,这些事,四爷可比老朽清楚的多。您把万岁爷这辈子所作所为串想一下,和这小小的香皂,可能联系上?如今四海升平,可光凭着这点手段,又能在万岁心中加几钱重量?他老人家最看重的,还是那能办实事,能做利在千秋功在社稷之事的皇子……” 张石川又操起了老本行,坐在碳炉旁呼哒呼哒的拉着封箱,看着赵元化叮叮当当的改造着轴承。 赵元化固然是个巧匠,可是轴承能有这么快的成型,冯树秦却是功不可没。每当张石川有了什么新的想法,都先由冯树秦用木头做出个等比例模型先检验一下效果,然后再由赵元化按样敲打出来铁件,少走了不少弯路。 通红的铁环沾入水中发出呲的一声,赵元化拿钳子夹住了和木质模子比了比叹道:“还是差了些,这越小的东西越难把握啊。” 张石川也凑了过去,端详了一番,本来是一块长条的铁料,在几百锤子的锻打下居然成了个圆环,而且一点缝隙都看不到,这就是无缝钢管啊,张石川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若是细一点长一点,不就是枪管吗?若是粗一点长一点,可不就是炮管? 看那些穿越一个个都造抢造炮的,自己要不要也弄一把玩玩?这可是张石川从小的梦想——有一把枪!或许也是那个年代许多同龄人的梦想吧? “小川,看看咋样?”赵元化一脸期待的等着张石川的评价。 “不用看,挺好的了赵叔,就这样吧。”张石川兴趣全无。 在没有车床、优质材料、也做不出滚珠的技术条件下,再优化性能也优化不到哪里去了。 这轴承,虽然比木轴要轻快一些,可是制作太耗时,和产出完全不成正比。做轴承赚钱的计划,他已经决定放弃了。 “赵叔,你能不能做个铁管,这么长,这么粗……不能有缝隙”张石川比划着说道。 “做倒是能做,你要这玩意干嘛?”赵元化不解的看着张石川,他的脑子里想到一个词——火铳。 在张石川软磨硬泡之下,终于见到了古代无缝钢管制造技术。先将一块铁定打成细长钢板,然后在有凹型槽的铁砧上锻打成u型,最后再用一根铁棍做轴,将u型铁板包裹在铁棍上不停锻打加热,如此反复,最后再淬火。足足两个时辰,一根两尺来长的钢管成型。 赵元化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还应该再辅以草木灰烧一下,再蘸火” 张石川听了心里一个握草:表面渗碳工艺?这老赵不是真的会做枪管吧。也接过来看了看,问道:“这里面,能不能拉点线出来?像这样……”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螺旋状的膛线。 赵元化心里也是一个握草:这小子不是想做火铳吧?居然还想拉膛线?虽然他懂得东西不少,可火铳这玩意……难道是他看了我祖传的书? 赵元化心里顿时没了底,可这么长时间了,又实在看不出张石川有什么阴谋的样子,除了说自己记不起来身世。 “小川,你不会是想做火铳吧……这玩意可是要掉脑袋的。”赵元化试探着说道。 “啊?……哈哈,哪儿能呢?” “那你要这铁管子做什么?” “我……我吹泡泡用。你看啊,赵叔。”张石川说着真的弄了盆香皂水,两手举了铁管,果然吹了个泡泡。他也不想想,吹香皂泡弄跟芦苇管就可以了,谁会举着几斤重的大铁棍子吹? 赵娥看着好玩,也想吹香皂泡,两手吃力的举着铁管:“太沉了,用竹筒行不行?” “额,当然行……” “那你还非得弄个铁管干嘛?” “我……我……我吹玻璃用!”张石川一拍巴掌,吓了赵娥一大跳。 “玻璃?” “对,赵叔,就是我那会儿做的那个琉璃,您还记得吧?” “那玩意能吹泡泡?”赵娥一脸的不敢相信。 “只要温度足够融化玻璃就能吹!”张石川突然心中有了新的生财之道:还是要做玻璃啊! 在取灯胡同的时候要钱没钱要设备没设备,现在有钱了可以从新试试吗! 玻璃板、玻璃瓶、玻璃杯、玻璃碗……能完全融化玻璃,就能吹出玻璃瓶,那些甘油就能直接装瓶当护肤品往外卖了。还可以做香水,可以当工艺品卖! 总的来说,玻璃不管是直接当商品卖,还是用来做包装都是极好的啊! 第十六章 员外请客 “可了不得啦!赵员外家走水啦!快来人哪!救火呀!” 李老汉本是八里庄的佃户,如今这片庄子换了主人,据说新来的赵员外(赵元化)人很好。 虽然只远远的见过自己的新东家一面,可是这赵员外一来就说初来乍到,为了表示一点心意,今年的租子减半,庄子上十几户佃户无不感激涕零。 一早李老汉刚从地头上回来,就远远见得赵员外的宅子方向黑黄黑黄的烟翻滚升腾,心里一惊,忙跑回屋里取了个破铜盆,一边敲盆喊人一边往着火的地方赶。 庄子里的其余人听到锣声也都出来了,一见那浓烟忙各自拿了水桶水盆装了水就往失火处赶过去。 众人跑到着火点,却见赵元化等人正在围着一个土窑指指点点。 赵元化看见跑来这一群人不由也一愣:“你们这是?” “赵员外!小老儿姓李,是庄子里的农户,租种着员外二十亩旱田,这些也都是庄里的佃户,方才见这边冒烟,我们怕是走了水,因此赶来救火……” 赵元化看着他们手中端着的水盆水桶已经猜到大概了,忙摆摆手示意大家静下来,一抱拳朗声说道:“多谢父老乡亲们挂记着,大家放心,没有走水,我们这是烧炭呢……” “烧炭?大春天的烧哪家子炭?” “烧炭都冒黑烟青烟,这怎么……冒的烟又红又黄的?” 一旁的张石川突然双眼一亮,借过李老汉手中的铜盆敲了三下,朗声说道:“诸位相亲!感谢大家的好意,让诸位虚惊一场实在不好意思,为了表达一下歉意,赵员外今天中午请客,请大家吃肉咯!”说着像赵元化连使眼色。 众人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只是跑了一趟,居然管饭?还有肉吃?这些穷苦庄稼汉,一年到头可是吃不上几顿肉的。 赵元化马上心领神会:“没错,各位都别走,今天中午就在我这随便用些肉饭,家里有人没到的,不妨都喊来!” 这些日子大批的猪油买进来,上面难免会连带着猪皮和一些瘦肉,为了保证油脂纯度,炼油的时候猪皮和瘦肉都是要切出来的。 一开始还好,大家都端着一碗肉吃的直翻白眼,可吃了一个多月,众人早已见了猪肉就想吐了,也实在没工夫加工猪肉干什么的,因此这些猪皮猪瘦肉都成了负担,弃之可惜食之倒胃口…… 张石川这一句话,肉的问题解决了,还拉拢了人心,一举两得啊! “王哥,王嫂,你们二位受累把那些肉都拿出来,再准备米,今日咱们和乡亲们也乐一乐。”赵元化对着王奎山夫妇说道。 “赵员外大善人啊!” “是啊是啊!这位小员外也是大善人!谢谢员外!” 一时间庄户们都欢呼起来,大家由王嫂带着淘米煮饭炖肉都欢天喜地的忙了起来。 赵元化却盯着呼呼冒烟的土窑,皱着眉问道:“小川,煤这玩意真能烧成炭?” “能!” 张石川看着炉顶出烟口冒出的黄烟有些心疼:二氧化硫啊!这要是通水再氧化一下那就是硫酸啊……煤气啊!就这么飞了啊……这要是能储存可是上好的燃料啊!煤焦油啊!苯啊!就这么飞走了啊! 不过也只能心疼,按现在这种技术和设备,根本没办法把这些有用的副产品收集起来。 一步步的来,第一次尝试做玻璃的失败张石川早已经做了总结。现在有地方也有财力了,他相信可以做出更好的玻璃。 而第一步就是要获得更高的温度,木炭不行,煤也不行烟气和杂质太多,焦炭燃烧温度又高又干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北京有句老话:“烧不尽的西山煤。”从十三世纪后期,西山已经开始出现了煤窑,煤也一步步的取代了木柴的位置,成为不少百姓生火做饭取暖的首选。如果只烧柴和碳,北京周遭的山林早就被砍成沙漠了。 可以说,北京的发展和人口的膨胀,和煤的开采不无关系。而这八里庄,距离西山不过二十里。煤倒是不用往京城里去买了。 现在的条件,焦炉是不用想了,张石川就想着用烧木炭的法子试试看能否烧制成功。 好在烧炭赵元化是会的,便按着烧炭的法子,先把地上铺了一层木柴,然后在木柴上把煤块堆成一堆,外头用黄土和泥封成坟堆状,下面留了三个进气孔,坟堆上留了出烟孔。从下面的进气孔点燃。 见着上下的煤炭都已经燃烧起来,张石川就想用黄泥封住进气孔和出烟孔。 赵元化说道:“小川啊,这个焦炭我不懂,不过烧木炭都是要等烟由黑转青,再由青变无色才能封窑,你现在封是不是早了些?” “额……这样啊。”张石川挠了挠脑袋,理论知识他不缺,可是这些毕竟从未实践过。于是他决定听老人言,等不冒烟了再说。 中午这一餐可算是热闹,全庄子的人都来了,足足五十多口子人,几大锅热腾腾的米饭,肉皮冻、炖猪肉、猪油炒白菜的香气飘散在院子里。桌椅板凳碗筷都不够,众人都是从家里拿了碗筷,装了饭菜随便蹲在一个角落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管饱啊!白米饭和猪肉管饱!天底下哪里找这好事去? 张石川也端着碗这溜达溜达,那儿聊几句。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年代的农民,自然要好好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 众人知道他是庄子的小员外,又见他小小年纪一点架子也没有,都愿意跟他攀谈。当张石川听到一亩地一季只能收两石麦子或者小米,不由得一皱眉,一亩地才出二百多斤粮食,这也太少了吧…… 李老汉以为这个小员外不懂农事,笑呵呵的到:“小少爷,您身子尊贵,自然不知道这庄户艰难,若是赶上好年景,一亩地能打个两石粮。若是赶上年景差,一石也是有的。” 张石川眉头皱的更紧了:“若是如此,这对半的租子,一年到头来可不是白忙一场?” 老汉苦笑着摇摇头:“若是赶上旱涝,一石都收不上,一年下来还要倒贴钱给东家交租子呢。就说四十四年那场大旱,咱这庄子几乎绝收,那一年可是……” 旁边有个汉子见张石川面色不善,忙插嘴道:“如今这可好了,新东家一句话就免了咱们一半的租子,如今只盼着能有个好年景,多收几斗粮,也能富裕一年。” 张石川一冲动差点说要把租子全免了,他现在可不在乎这两百多亩地的这点租子,一锅香皂卖出去就够了。可是还是忍住了,不能太张扬,如果真免了租子,传到外头去,特别是传到京师里那些达官贵人耳朵里可是大大的不好,这个出头鸟可不能做。 这就是康乾盛世?回想起过年在厂甸庙会闲逛的时候见到的平和景象,看着一个个端着碗大口咀嚼着的老乡们,他开始产生了怀疑。好年景能吃个饱,差一点就要挨饿,灾年卖儿卖女,甚至有人饿死,这可是京郊十里的地方啊!想到这些,吃东西都已索然无味了。 “这地里都种些什么作物?” “主要是麦和稷,也插种一些菽。” “有没有种过土豆、红薯和玉米?”在张石川的印象里,这三种高产耐旱作物,早在明朝就已经由西班牙人带入了中国,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就没有被推广开呢? 众人听见这几个词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张石川又把三种作物的模样大概形容了一遍,有个人道:“小员外说的这玉米,可是玉蜀黍?” “对对对!玉蜀黍!你们种过?” “种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前几年,官府确实派人下到各庄子里发玉米种子鼓励农户播种玉米,说是亩产可以到四五石,大家听了都将信将疑,种了一季,产量确实是高了些,可是问题是——地主家不收,你爱种什么种什么,人家一亩地只收一石麦子。 结果大家只能卖了玉米交租,可是玉米没人愿意吃?结果虽然产量多了,卖不上价格,勉强交了租子,剩下几百斤玉米全家老小吃了大半年。 “这东西,偶尔吃一次新鲜还行,长时间吃谁受得了?只能拿来喂牲口。”有人总结到,立马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其实康熙是很重视农业的,不光是他,古往今来的稍微明白一点的皇帝没有一个不重视农业的,只是康熙做的比其他人更好一些,推广玉米确实也是他下旨的,只是种子发下去了,士绅阶层不收玉米,老百姓卖不出去,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再种了。 本来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玛德,既然我买了这个庄子,总要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张石川又拿起李老汉的破铜盆敲了一下,他发现这玩意还真好用,只要一敲立马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乡亲们,我有件事情要宣布!各位家里种了冬麦的,麦子收完了可以种上一季的玉蜀黍。玉蜀黍在我这,可以抵租子,多的也可以直接卖给我,价格比麦子便宜五成,我全收!”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心想,这少东家疯了吧,收那玩意干啥?只当他是个小孩子没人相信,目光都齐齐看向了赵元化。毕竟这三十多岁的汉子才像正主。 然而他们错了,只见赵元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小川说话算都是算数的,大家只管听他的就是了。” 卖不出去自然没人愿意种,可如今这小员外口口声声说有多少收多少,虽然价格比不上麦子,但是这玩意产量高啊!再傻的人也能算明白这点账。 “那……现在空着的地可以种吗?” “废话!当然可以!”对于这个问题张石川有些无语。“还有,以后这大锅饭,每个月至少要来上一次!大家可都得来!还有,我这以后要用人工,农闲了可以来我这做工,每天三十个大钱!每日一结!还有……” 张石川已经说不下去了,院子里已经开了锅,一个月免费吃一次这种好饭?还可以做工,一天三十个大钱,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银子啊!对于在刨食的农户,种两亩地也得不了一两银子啊! 张石川无奈只好又敲响了破盆:“有没有会养猪的?有没有会烧陶的?有没有会酿酒的?有没有会烧石灰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大伙都懵圈了。赵元化他们也不知道这小子要干嘛,难道要烧陶,又要酿酒,还要烧石灰卖?还养猪?忙得过来吗?况且这玩意能赚几个钱? 不过他们还是相信张石川的揽财能力的。反正现在卖香皂赚了钱,大不了一人少分点。几位股东虽然有点心疼,可是掐着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的没提出异议。 “我!我会酿酒!”一个汉子站起来道。 “我养过猪!现在家里还有两头!”一个妇人也站了起来。 “我会……” “好,有一技之长的人,一会儿吃饱了都找我赵叔登记一下,等日后要用的时候我找你们!” 嗷……庄户们叹了一声,他们以为有技术的现在就可以一天赚三十个大钱了呢,看来要等啊。股东们也松了一口气,这小子还没全疯掉。 第十七章 吹糖人的 王钧已经铺平了香皂“走私”的线路,来和张石川汇报工作了。 “官府那边,不行就送点礼,这钱不用省着。”张石川只说了一句话,其他的事他相信王钧有能力办好。“开会开会!小娥,把你爹他们都叫来,开会。” 众人心里也都憋着一肚子问题呢,王嫂进来便问道:“我说小川啊,你疯啦?你收这么多玉米干啥呢?你没听他们说,别的庄子都不收?咱有钱也不能这么往水里扔啊……” “是啊,你这又要酿酒又养猪的,哪里忙得过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王钧听了个云里雾里。 张石川等众人都唠叨完了,才说道:“叔叔婶婶们,今天我就是要说说这些事的。我想把咱们庄子弄成一个集种植养殖和生产加工为一体的农庄。首先说这个玉米,玉米可是个好东西,耐旱、高产、人可以吃,牲口也可以吃,还能酿酒!养了猪牛羊肉可以卖,油脂我们自己留着做香皂,至于烧石灰,烧陶的技术人员,相信我,他们能带来更大的收益……” 张石川吃力的想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产业链,还是王钧先听明白了,心中暗想:“这张石川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啊……” 其实他想多了,张石川只是想让这些庄子上的佃户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不是以施舍的形式,而是让他们通过自己的劳作享受到应得的待遇。 “投资有风险,这个我也知道,搞不好是要赔钱的,所以,如果在座各位不愿意掺和进来这个庄子的计划,可以不参股。到时候我们把香皂和庄子的账分开做,你们该拿多少分红拿多少分红。不用着急决定,回去商量商量,想好了再告诉我。” “东家,我干!”这次第一个表态的居然不是赵娥,而是王钧。 张石川点了点头,果然还是生意人有眼光,敢冒险啊。 赵娥被抢了第一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横了王钧一眼说道:“哥干啥我都跟着。” “我跟小川干!”赵元化也表态。 “我和大牛二牛也跟着!”冯树秦也说道。 “我也……哎呀”王奎山刚说话,就被王嫂踩了一脚。 “我们再想想!”王嫂说道。 会议结束,张石川把王钧留下来,然后拿出厚厚一沓子纸片塞给王钧:“王兄,可是要辛苦你了。” “三月初五日购猪肉三百二十六斤,花银子四两六钱……这是什么?”王钧问道。 “这是香皂作坊的账目,你得空了帮我捋一捋吧。等你有了闲暇找个心细的账房先生,专门负责做账。” “这几个月就这么点帐。愚兄不才,少花点时间也就能随手记了。” “以后还有田地收入,收玉米、酿酒、饲养牲畜等等等等,这些账目都要分开记,我还担心找一个账房忙不开呢……” “好的东家,我明白了。”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东家……” “好的,川哥!” “呃……” 京师的春天胡同里已经飞起了柳絮。近中午了,街头巷尾的人烟稀少。 “爷,我饿了……”一个穿着不合身的补丁摞补丁衣服的小孩含着手指看着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说道。 “好,顺溜,走,爷给你买糖三角吃。”说着男子挑起了身旁的担子,习惯性的抄起一根裹着布的棒槌在担子一头尺长的铜锣上敲了一下,口里吆喝道:“吹糖人咯!” 刚走了两步,就听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哥!这边也有个吹糖人的!快来快来!” 男子一喜,马上站住了脚又吆喝了一声:“吹糖人咯!” 果然巷子一头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拽着一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终于有生意了!这一早上还没有开张,正发愁中午吃什么呢。 男子放下挑子,笑眯眯的问道:“小哥儿姐儿,吹个糖人不啊?” “吹!您先给我吹一个金鱼儿。”那小姑娘正是赵娥。而被她叫哥的,自然是张石川了。 张石川从纸包里拿出个褡裢火烧递给赵娥,看着补丁衣服小孩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火烧,也递给他一个。小孩不敢接,看向了他爷爷,男子也有些犹豫。 张石川说道:“一个火烧换一个糖人,您不亏吧。” 一个糖人一个大钱,可换不来一个火烧,男子见张石川两人穿着打扮,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在乎这点钱,因而一拱手笑道:“谢谢哥儿了,顺溜,还不快谢谢大哥哥!” 顺溜见爷爷点头了,忙接过火烧两口先吞下了一半,一边大口咀嚼着,才冲张石川笑了一笑,嘴里的烧饼渣往外掉,忙用手捂住了。看得赵娥咯咯直乐。 “这位小姐要吹个金鱼儿!”男子吆喝一声,用小铲从锅里取出一小块浅棕色的温热饴糖,手上沾上一层细面粉,揉搓饴糖成圆球状,然后一拉,他动作极快又猛一折断,此时糖棒就如同一个细管,他立即趁着温热柔软时,用口对着细管吹,当吹成圆泡形时,两手不住捏拉,不一会儿就是一条鱼身的样子,又用小镊子在上面印出鱼鳞,把糖搓成细丝做成鱼须,捏糖片做鱼鳍鱼尾,一个烧饼没吃上几口,一个糖鱼已经被插在小木棍上递到了赵娥的手上了。 “真好看!”赵娥吃着烧饼含糊着说道。 “您受累再给我吹个大的!” “大的?小哥儿要多大的?”男子一听不由心中一喜,本想着换了个火烧给孙子填饱了肚子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这两个小孩还要大的。 “你能吹多大就吹多大。” “我能吹这么大的龙,只是这价钱可是要二十个大钱哪!”男子用胳膊比划了一个两尺来的长度。 张石川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子放在男子手中:“能吹多大吹多大!” 男子差点把挑子给扑倒:吹了这么多年的糖人,还是头一回有人用银子买糖人……这小子肯定是偷了家里的钱出来败家的!他恶狠狠的想到。 管他呢,反正他愿意买我愿意卖!他家大人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银子还他,给我二十个铜板! 想到这里,他挖出了一大坨饴糖,揉捏了半天鼓着腮帮子开始吹了起来。张石川又递给顺溜了一个烧饼,自己也一边吃一边看起来。 等到男子脸红脖子粗的把饴糖吹成了一个两尺长的弯弯曲曲的龙形的时候,张石川喊了一声:“好了,不用吹了。” 男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这小子不是玩人吗!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的!他苦着脸道:“小哥,这吹成这样了,糖可是不能回炉了……” 张石川这才明白,他以为自己不要了,笑道:“银子还归你,糖人也不用吹了。” 还有这种事?唉,有钱人的世界,他实在是不懂啊!他捏了捏袖子里的银子,硬硬的!是真的! “这位大叔怎么称呼?这小孩是您的……?” “哦,我叫杨有福,这是我的孙子,叫顺溜。” “杨叔,我有一份营生,你想不想试试?” “营生?”杨有福听了一愣,这么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营生? “没错,每个月保底二两银子的工钱,若是做得好了还有奖金。” “二!二两?!” “对,二两,保底,包吃住。你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人口?” “没……没了,前年京里闹痘疮,顺溜他爹娘都出花没了……” “抱歉……”张石川一拱手:“杨叔若是做得好,你们爷俩都可以包吃住,这孩子可以在我庄子里念书。” “每天有肉吃,有火烧吃!”赵娥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 “什么?”杨有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月二两银子,包爷孙两个的吃住,孙子还能跟先生念书?念书对于他这种赤贫家庭来说,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敢问小公子,是做什么活计?” “嗯……我现在也说不明白,反正跟吹糖人差不多吧,去了就知道,待遇是这个,至于能不能胜任,还得试用之后再定。” “何时试用?” “就今天,您先把担子收了,然后往阜成门外去找我。”交代清楚,张石川带着赵娥走了。 杨有福觉得有点在柳絮中凌乱,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两个小孩儿的话。可那一角银子硬硬的。 娘勒!难道这两个小孩还能拐骗人口?我这老光棍怕什么!想到孙子有肉吃,有书念,杨有福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做出了决定。 收了摊子回到租住的小厢房,本想把孙子留在屋里,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带着顺溜往阜成门外去了。 出了城门正东张西望,听见有人朝他喊道:“老杨,在这呢!” “哟,老何!老古!小许!你们怎么都在这呢啊?”杨有福一看,都是熟人——都是走街串巷吹糖人的。 没听说过谁家招工要这么多吹糖人的……管他呢,既然有熟人,杨有福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抱着小孙子坐上一辆牛车,咕噜咕噜的往西边八里庄赶去。 “敢问,那位请我们来的小公子和小姐呢?”杨有福问赶车的汉子道。 “您问我们小员外啊?他和妹子坐车先回庄子等着各位了,我们可就等着您爷儿俩了,不然也早走了。”赶车的回到。 “果然是地主家的孩子,这地主家肯定是孩子多,又都爱吃糖人……”杨有福想到。 第十八章 给主子请安 足足走了十里地,终于车子进了一个庄子,在一处院落门口停住了。 “几位师傅,里面请吧,我们小员外就在里面等着各位呢。” 杨有福牵着顺溜的手走了进去,只见院落一边靠墙搭了个棚子,里面似乎是一个打铁的碳炉,呼呼的冒着热气。几个带着猪皮围裙的人在碳炉旁指指点点,用长棍在搅动着什么。其中一个小个子,正是那位说让他来面试的公子哥。 张石川见他们进来,冲他们招招手:“来的正好,快快,现在正是时候。大牛,给他们一人找件围裙。” 穿上了皮围裙,手里握着一根三尺多长的铁管,又看看旁边的大号剪刀和铁镊子,杨有福有些不知所措。 张石川指了指炉子,对他们说道:“吹这个,和吹糖人应该差不多,不过你们要小心,这玩意七八百度呢,烫了可不是玩的。” 杨有福这才看到,碳炉中间窝着一个坩埚,里面咕嘟咕嘟的烧的通红的液体被铁棍搅动着好像铁水。 没错,这就是玻璃,在有了焦炭供热、铸铁坩埚做容器,又调整了无数次配料比之后,终于成功了,而下一步就是成型,把玻璃做成各种器具或者摆件,就可以摆到市场上卖了。 可是这个年代,谁会吹玻璃呢?作为唯一一个(在电视上)看过吹玻璃的张石川自告奋勇的拿起了赵元化打制的铁管子先吹出了一个歪瓜裂枣后从铁管上取了下来,众人都拍手称奇。 赵元化给了他一脑瓢:“你早说是要吹这个,我把铁管子弄这么厚实干嘛?打薄一点拿着也轻点啊!” “我说是吹泡泡的,你不信,你以为我做火铳啊?”张石川嘿嘿一笑。 “赶紧的,给我也试试!”赵元化抢过铁管,也学着挑起一坨玻璃液,鼓着腮帮子大力一吹,吹成一条丝瓜,再一用力,噗的一声吹漏了,惹得一阵哄笑。 众人都玩够了,张石川却发愁了,这玩意找谁吹啊? 还是赵娥拉了拉张石川:“找吹糖人的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两人直接套上车往京城里街头巷尾寻找吹糖人的手艺人了。 先吹个金鱼,是看看手上的造型能力,对微小细节的处理够不够细致,再吹个大的,自然是测一测肺活量,而杨有福,是四人中的佼佼者。 “这……能吹?”杨有福怀疑的问道。 “当然能,看我给你打个样!”冯大牛说着拿起一根铁管,一端伸进坩埚里挑起一块像糖稀一样的玻璃液,然后鼓足腮帮子用力一吹,果然,那玻璃液就像气球一样膨大开来。又吹了两口,玻璃温度降低,吹不动了。 大牛看着吹出来像冬瓜一样的东西笑道:“哈哈,咋样?比刚才吹的好多了吧?”惹来一片嘘声。 “好了,别闹了,几位师傅,来试试吧!”张石川说道:“可以吹瓶子,也可以直接捏,你们随便试试,想吹什么就吹什么,和吹糖人差不多,这是剪子和镊子,不过记住千万别用手捏啊!” 杨有才学着也挑起一块玻璃液,试探性的吹了一口,果然吹得动,不过比吹糖人可是费力气了。他见玻璃软化开始往下流,有变形的趋势,忙把铁管赚了一百八十度,让变形的玻璃回复过来,又吹了一口气,如此反复几口之后,一个像灯泡形状的东西出来了。 “哇哦,还得是老师傅,第一次就能吹成这样!” 张石川确是一拍大腿,自己咋就没想到呢,把铁管转一下不就不会变形了! “大牛二牛!去搬张桌子来!杨师傅,你吹的时候,这样把钢管在桌子上滚动,它就不变形了!来来来,都试试!” 众人都拿起铁管试了起来。杨有福吹过了一次,对这玩意有点了解了,除了温度太高,软软的似乎和糖也没什么区别,于是挑起一块,大着胆子拿起大号铁镊子来试图做个造型。不敢做太复杂的,做了个宝葫芦,只是处理到龙头的时候玻璃有些凉了,镊子夹不动了。 “伸进火里加热!”一旁看着的张石川指了指碳炉:“把那头直接放在碳上面,小心别烫手。” 这样也可以?不过既然小员外发话了,杨有福把半成品葫芦放在了炭火上,只一会儿,那玻璃的颜色就又变成了亮黄色。 杨有福忙拿出来,又用镊子连夹带拉,做好了龙头,又修了修细节,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他才发现,众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看着他。 “杨师傅,你被录取了,一个月三两银子,每天做五个时辰,每个月休息两天!”张石川直接拍板。 “三……三两?不是说二两吗……”杨有福脑子有点短路。 “你的手艺二两银子太少了!你们三位师傅,加油啊!”张石川看向另外三个匠人。那三个人见这情形,使出浑身解数,当然,最后也被一个月二两银子录用了。 “都歇歇吧,吃饭了。”张石川拍了拍手。 “吃饭?”几个匠人不由一愣,这都晚上了还吃饭?那会儿普通人家都是一天两顿饭的,根本没有吃晚饭的习惯。 张石川又说道:“几位师傅,今天天晚了,只怕回城城门已经关了,诸位先在这里将就一宿,明儿一早套车去城里搬家,都搬进庄子里来吧。每人先支一个月的工钱,供搬家花费。”说着朝赵娥递了个眼色。 赵娥挨个数道:“二两、二两、二两、三两,几位看看吧。” 没干活先给钱?这小员外不怕我们拿了银子不回来?四人面面相觑,又都想道,一个月就有这么多银子拿,这得吹多少糖人啊!谁不回来谁是傻子啊! 正要表示感谢,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个大号食盒走了进来,顿时,一股肉香飘入了众人的鼻孔。掀开食盒,上面两大碗菜,下面一层白米饭,众人都不由吞了口口水。 “都吃饭吧,不够了再去东边院子里取。”张石川说完,带着一群小跟班走了。 “爷,我要吃肉!”小顺溜摇了摇杨有福的胳膊。 “好好!”杨有福这才回过神来:“吃肉!多吃点!” 我杨有福活了四十多年,少年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学了门手艺娶妻生子,起早贪晚的赚钱,儿子大了,老伴儿却早早的没了,也没看到孙子一面,可刚有了孙子,一场痘疫,儿子儿媳又撒手去了,留下一老一小相依为命熬日子,如今,我杨有福真的有福了啊! 杨有福捧着手里的碗,眼中含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巴拉着米饭。 “哼哼,就知道你们这些新来的第一顿肯定是能吃,诺,这里还有,不过大晚上的,少吃点,当心积食了明儿难受。”方才送饭的那妇人又拎了一盒饭菜进来放在地上。 “谢谢东家……”杨有福抱拳鞠躬道。 妇人忙侧身还了半礼笑道:“师傅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东家,我就是管做饭的,大伙儿都叫我林嫂子……” 中午就吃了一个褡裢火烧,张石川早已饿的肚子咕咕叫了,回到自己院子里,正要问晚上吃什么,却见一个拄着双拐的人丢掉拐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哭到:“主子!小林子谢谢主子救命之恩,主子要是不嫌弃,小林子这辈子当牛做马伺候主子!” 张石川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救了的那个被打断腿的小太监,这一个多月忙着烧焦炭烧玻璃,直接把这小太监忘了个一干净…… “起来起来,腿脚可以下炕走动了?” “托主子的福,奴才已经可以走动了,方才太医也看过了,说再养个把月就可以行动如常了。” “别什么主子奴才的,叫我小川就行了……”张石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十岁的大老爷们……额不是老爷们,阴阳怪气的叫自己主子,让张石川错以为自己成了那个清朝末年的老佛爷…… “主子,奴才一辈子命苦,从小被送进宫里就是做的伺候人的勾当,这一路上整日里挨打挨骂,看尽了脸色,好容易混到了太子身边,没想到不出一个月就被打折了腿丢在外头等死,要不是主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奴才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奴才哪儿还能在这儿跟主子说话哪?主子大恩大德,奴才一辈子都还不完啊……”小太监说着又跪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握草,赶紧起来!你叫林……林晗是吧?”张石川的鸡皮疙瘩已经开始一层层的掉在地上了。“先吃饭,饿了!” “嗻!主子叫奴才小林子就好了。奴才伺候主子用膳!”小林子艰难的爬了起来,拄着拐往里头走,等张石川做定了刚要吃,突然喊了一嗓子:“主子莫急!” “握草!”张石川吓了一跳,碗差点没扔了出去。 “奴才先给主子试毒!”林晗说着就拿起筷子要吃碗里的肉。 “滚!马不停蹄的!端着你自己的碗滚屋里吃去!一个月不许出屋!”张石川实在是受不了了…… “主子息怒,奴才……” “大牛二牛,把这丫挺的给我拉走,让我好好吃顿饭!” “好嘞小川!”大牛二牛站起来架着小林子就走了。 “主子息怒……奴才知错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声音,张石川用手捂住了脸:这不是费力给自己添乱吗…… 第十九章 噶一下就抽了 “这香皂还真有点意思!这香味儿也能变的,开始是梅花,然后是槐花,现在又是丁香了!”十阿哥拿着一块香皂在鼻子下面闻着。 八阿哥喝了口茶说道:“这洋人的奇技淫巧确实有点意思,总能整出点新花样来。这样也好,换个香味儿,使得宫里皇太后和皇后皇妃娘娘们不厌烦。” 九阿哥也笑道:“花样是多,可苦了我的钱袋子了。这每个香味都是几大车几大车的往宫里送,九弟我这钱袋子再厚,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十阿哥笑道:“九哥,你少在这哭穷了,几千块也无非两三千两银子,你这家大业大的,还差这点?我可是听说你又在城外置办了个庄子,新养了一房小妾呢。” 九阿哥拿起茶盏作势要砸十阿哥:“就你知道的多!” 十阿哥一抱头:“八哥你看看,九哥哭穷不成,要动手了!” 八阿哥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拌嘴。九弟说的也有道理,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往里面扔,是该想点赚头了。老九,你的铺子都准备好了吧?” “早准备妥当了,就等八哥一句话呢!” “嗯,这香皂往外头卖也是可以,只是不能卖的太低了,不然那些用了咱们香皂的主儿一见东西这么便宜,就该不知咱的情面了。” “八哥,我早想好了,咱也不多卖,一块二十两,童叟无欺!” “哟哟哟,听见没?四钱多一块儿的小玩意,一转手就卖二十两!我说九哥,你可真是京师里头一号的大奸商啊!”十阿哥笑道。 八阿哥也笑道:“这价格,似乎也说得过去。论做买卖,我们都不及老九,九弟,你看着办吧,赚点钱也补贴补贴这段时间的亏空。” “好嘞八哥!”九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又说道:“还得给那些外头的官儿们送个话,今年京师里送礼流行送这个,让他们留点心,进京了买点孝敬上峰,出京了带点回去送人情……” 八里庄口,王钧一骗腿儿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带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进了院里。“川哥,这是我找的账房先生,姓魏,单字一个逊,字远彬。” 张石川一拱手到:“魏师傅一路辛苦了,以后可要在八里庄长期住下了,可不比京城里繁华,魏师傅以后要受苦了。” 魏逊忙作了个揖道:“少东家严重了,少东家开的价码是其他店铺的两倍,小人吃点苦算什么,何况贵庄子这车子坐着也不累,何谈辛苦……” 张石川从王钧手里接过账本大概翻了翻,点了点头说道:“做的细致清楚,都是出自魏先生之手?” 魏逊笑道:“东家谬赞了,小人不才……” “没有不才,做的挺好的。先生若是满意,就留下来吧,一个月五两银子,若是日后忙不开了,再涨工钱,你也物色收几个徒弟做帮手。” 魏逊一愣,果然这少东家是人傻钱多啊!就记这点帐,一个月五两银子,还找帮手?不过看账面上的流水,那家买猪肉的铺子的纯利可都是够惊人的。 还没等他想完,张石川已经端着一个筐进来了:“这是这些日子的账目,有好几家作坊都要分开记录……” “额……好,我这就做。”看着一筐大小不一,字迹潦草的条子,魏逊似乎明白了为啥要让自己物色徒弟了。 “屋子给先生收拾好了,二牛!你带先生去看看。先生若是觉得尚可,不妨把家人都接过来,也免得城里城外两头住着麻烦。咱这庄子里吃穿度用倒也方便,你这月薪,再多养几口人也不吃力。” “额……啊?”魏逊麻木的跟着二牛走了出去。 “喏,那边是水井,再往前是饭堂。在庄子上做工的人是管饭的,家属一顿饭五个大钱,拿着这个票票往饭堂去就可以了,碗筷要自备啊。这个票票你要用银子去找王婶子买。这个房子吗,每个够得上技师职称的,一人分三间房不花钱,若是不够住,你要自己掏银子租了,也不贵,每个月每间屋子一百文,也可以用这个票票支付。 总的来说,这个票票在咱们庄子可以当银子花销。喏,这是您一个月的工钱,咱这新来的人,都是预付一个月的工钱,您看好了,为了让您花销方便,这四张是一两银子,这是五钱,一钱还有十铜板,五铜板……” 二牛口若悬河的说了一通,显然这套说辞已经说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却听得魏逊云里雾里,虽然还没太搞明白,这福利也太好了吧?吃一顿饭五个铜板?我这一个月的五银子,可够养活二三十口人了…… 又看了看手里的票票,这玩意花里胡哨的倒是好看,上面印着数额,若是能当银子花,倒是和钱庄里的汇票一般了,只是数值小了些。 见魏逊走远了,王钧才一拱手道:“川哥,你设计的这个车子果然好用,这铁轴承比木头轴轻快不少,而且这弹……弹……” “弹簧!” “对,这弹簧也实在是妙,过个沟沟坎坎这么一忽悠就过去了。川哥,我觉得您这新款车子若是做出来,绝对有人愿意买。” 张石川呵呵一笑:“这念头我也想过,只是这轴承和弹簧制造都颇费功夫,尤其是弹簧,淬火难把握,弹性不是软就是硬。现在做起来成本太高,咱们还是先把自己的车子换上就得了。省得拉运这些易碎品容易损耗。日后技术成熟了再打市场。你那边铺面都准备好了?” “回川哥,都准备妥当了,屋子都收拾妥当,人手也找好了,琉璃厂一家、菜市口一家、国子监那边一家、护国寺一家,只是六部那边……暂时没有好的铺面租兑,其他地方只等一铺货马上可以开始经营。” 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兄的能力果然不一般,这么短的时间盘下了四家铺面。效率已经很高了,准备准备,明后天就可以开张。”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夸奖,王钧心里也有点小自豪,确实这几天就盘了四家店铺,虽然资金充足,自己也是整日跑东跑西一刻不得闲才办成的。听得马上可以开张,又佩服这东家的效率。 “来看看货。”张石川朝王钧招了招手,带他来到一间库房。只见房里一排排的货架上摆放着一个个用草绳缠得严严实实的器物。 张石川随手拿起一个,拆掉草绳,然后递给王钧:“看看,能卖多少银子?” “这!这!”王钧看着手里的器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手上的是一匹马,整个马身绿得晶莹剔透,入手滑润冰冷,像是一块难得一见的上等玉料雕琢而成,那马儿前腿腾空,后退人立,脖子九十度角歪向一旁,牙齿一颗颗可见、鬃毛和马尾都似一根根的飘了起来。 “此物只应天上有啊!”王钧觉得自己的两只手已经僵硬得不会活动了,生怕一失手打碎了这无价之宝。“这……就是川哥说的玻璃?” “就是玻璃,你不用这么紧张……”张石川看着王钧的模样,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王哥觉得卖多少钱合适?” “这……这么大一块料,雕工又如此细腻,虽然不是玉石,也别有一番风味,怎么……也得卖一百两吧!”王钧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本想说二百两,可是想到张石川给自己打过预防针,说这玻璃并不贵,因此只说了一百两。 “一百两,会不会太贵了点?虽然要有逼格,可是也得考虑大众的消费能力吗……” 一百两还贵吗?王钧的大脑有点缺氧,仗着胆子问道:“川哥,却不知这玻璃马成本几何,可否告知一二?” “嗯……这是杨师傅花了整整一天功夫做出来的,人工的话,杨师傅一个月三两银子,每个月出工二十八天,就算三十天吧……一天一钱银子,再加上这用料,焦炭……二十个铜板?应该够了……哎!王哥,你咋就抽了呢?” 没错,王钧听到了这个成本,直接噶一下就倒在地上,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还没忘记紧紧的把玻璃马护在胸口,生怕磕碰了…… “慢点!你丫给我慢点,没看见前面有条沟吗!我可告诉你,若这车上的宝物有什么磕碰,我抽你筋扒你皮!”王钧恶狠狠的吆喝着车夫。 “是……是……”车夫很无奈的应了。心想这是咋的了?王掌柜平时斯斯文文的,可没有这么吆喝过人,从这庄子上住了一晚上,咋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那庄子里的晚饭倒是真特么好吃…… 一路上慢慢悠悠十里路从早直接走到下午才进了城,车夫不由感慨,我赶五十里路也没有这十里走的累啊但是拿了赏钱马上就觉得不累了,屁颠屁颠的去跟着帮忙卸货。 “都别磕了碰了!若有一点磕碰,你们挖一辈子的煤也赔不起!你!你!对,就是你,过来!” 一个小伙计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掌……掌柜,您有什么吩咐?” “你这穿的是什么?这也叫衣服?这也能接待贵宾?”王钧围着他转了一圈吼道。 “我……掌柜,我这是最体面的衣服了……” “体面个屁!你们所有人,一人在账面上支二两银子,统一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要统一!要用上好的绸缎!都别给我省银子!听见没!赶紧卸货,卸完货就去量尺寸,明儿都得给我精精神神的穿上新衣服!还有!这些货架子,统统给我扔出去。” “掌柜……这可是新打好的,都是关外杉木的……”众人都觉得掌柜疯了。 “杉木个屁,都给我换成紫檀黄花梨!找京师里最好的木匠!打博古架” “掌柜,那只怕一天可做不来……” 王钧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三天!三天必须全换掉,四个店!还有,六部旁边那个银楼,丫的不是说一个月要一百两银子才兑吗?先付他一年租子,让他们明天就滚蛋,让木匠明天就去量尺寸,定上好的木料,打博古架!” 第二十章 又抽了一个 张石川一早就进了城,他是来微服私访的。 本来说好的第二天就能开张的玻璃店,整整拖后了一星期,虽然说把六部旁边的银楼也盘了下来,价格高了点倒是无所谓,可影响到其他四家店开业还是有点说不过去,这不是王钧的风格啊。 进了阜成门张石川并没有先去看最近的菜市口的店面,而是直接进了内城奔着六部去了,他想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店铺让其他四个店面都推迟了七天开业。 前门右拐走了不到三百米,巾帽胡同北边第一家(现在这条胡同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天an门分局和管委会)招牌上三个烫金大字:“天宝阁”。 张石川点了点头,这地方,绝对黄金地带中的钻石级别,一个月一百两的租金也不算贵了,过了一条街依次就是礼部户部吏部和宗人府,东边是太医院、钦天监、鸿胪寺、兵部和工部……这条街上,估计连条狗都得是五品大员…… 特意在街口站了一会儿,见到身着各种补服的官员走过,彼此打着招呼寒暄着,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可是皇上门前……张石川恶毒的想:一面墙倒了,砸死十个,得有九个是当官的,另一个是亲王郡王级别的超品。 一只脚还没跨进门槛,店里的伙计已经挂着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小爷,来了您呐,赶紧里边请,您先稍坐片刻歇歇脚,小的给您泡茶去。昨儿新到的雨前龙井……” “茶就不用了,我先四处看看。”张石川一挥手,先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伙计。 小伙计二十来岁年纪,头戴一顶软顶小帽,身着湖蓝色对襟长衫腰上纯白一条腰带,不似是店铺伙计,到有点像是富贵人家的书童打扮了,从头到脚那衣料做工都是一等一的丝绸。 “好嘞,您请随意,咱家这些宝贝都是秘法炮制的上等古法琉璃,每件都出自大家之手,从构思、设计、雕塑、烧制、细修、打磨至作品完成,需经过四十七道精致烦琐的手工工序才能完成,作品无一雷同,制作难度极高,做这么一件精品出来,倒要坏上个十件才成……” 张石川不知道是该骂人还是该笑:这玩意不就是在自己的庄子里用沙子烧出来,然后四个吹糖人的捏巴出来的吗?让这小子一说,居然是无价之宝了。 他也懒得听,只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一边溜达着环顾铺面。整个铺子宽敞明亮,地上架子上都是一尘不染,那货架……不,应该叫博古架,就是以前在电视里看到大户人家屋里摆放古董的架子,居然是,紫檀的? 张石川暗暗感叹,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这些玻璃摆件,在自己库房都是用草绳胡乱缠上几圈就随地堆放了,在这里,可是享受了和元青花唐三彩一样的待遇……不过这逼格一下子真的就上去了。 张石川在一只单腿独立的报晓雄鸡前停下来,小二忙凑上前来笑道:“哟,这位小爷您可以真有眼光,这金鸡可是难得的吉祥物件,最适合摆在小公子的书房内,所谓金鸡一唱天下白,保准哥儿来年在考场上一鸣惊人,连中三元……” 吸引张石川的其实是他发现鸡冠子上有个米粒大小的气泡,玻璃摆件每件做完了自然都有质检流程,可能是作坊里光线不好又或者是检查不仔细没有发现。如今摆在这光线颇好的博古架上,一眼就能发现。 这时候,只听脚步声响起,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二楼下来,前一个做世家子弟打扮,后面跟着的正是王钧,王钧将那世家子弟送至门外,又寒暄了几句才进来朝着张石川一抱拳:“川哥儿!” 张石川点了点头说道:“王掌柜辛苦了。难怪晚了几日开张,原来是有这等布局!费心了!” 王钧见张石川满意,喜道:“川哥这话说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石川又指了指身后的小伙计:“这伙计不错,哪儿找来的?” “回川哥,小董哥儿是这银楼的伙计,我见他能说会道为人又随和有眼力见儿,便加了点薪酬把他留了下来。” “果然不错,王兄有眼光,给他每月再加一两银子吧。另外,每个月可以从进账里按比例拿出一些,给他们分发,卖出去货多的,就多提一些……” “是!”王钧答应道。 小董哥已经蒙圈了。这个小孩儿,居然是幕后的大东家?看王掌柜这毕恭毕敬的姿态应该是没错了,没想到,王掌柜就够年轻了,这小东家,才十三四岁吧……还有什么?一张嘴就涨了一两工钱?每月还有分头? 王钧咳嗽了一声,有些不满的说道:“小董哥儿,还不快谢谢大东家!方才还夸你机灵,这会子傻了不成?” 小董哥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磕头:“谢谢大东家,谢谢大掌柜提携,小的必当尽力办事,不负东家和掌柜厚望……” 张石川忙扶起他来:“起来起来,咱这店里不兴这一套。你这一两银子也不是白涨的,这家店就是咱的旗舰店,往后你就是旗舰店的大堂经理,其余伙计都由你管着,你可不能敝扫自珍,有什么能耐都得教给手下的人……” “是是!小的明白!定不负东家重托!” 张石川又指了指那鸡冠子上的气泡:“看看这个!” 王钧看了一眼,脸上有些尴尬,说道:“是我疏忽了……” 张石川道:“这些日子忙坏了你,有些疏忽难免。只是日后可不能够让这种残次品摆在台面上了。既然决定走高端路线,品质必须要有保障!要能满足那些老爷们的挑剔。这个,砸碎了,找个偏僻地方埋了吧。” “是!”王钧从博古架上拿下了金鸡。 什么?砸碎了?就因为这么一个小气泡?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可是标价八十八两银子啊!这一锤子下去可就是八十八两啊!就算有点瑕疵,打个对折,不,不打对折,二十两总有人要吧……小董哥完全呆住了。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玻璃金鸡被丢在地上,瞬间鸡头鸡尾鸡腿鸡屁股四下飞溅。 “小董哥,找扫帚簸箕打扫一下……哎?你咋抽了呢?” 王钧脸上有些尴尬,刚夸了这小子就给自己丢份,太上不得台面了。可想起来,似乎自己前两天也抽了一回。 不管众人如何救助晕倒的小董哥和清扫残片,王钧把张石川引到了楼上,亲自倒了茶便开始汇报工作了。 “这处店铺靠着六部,只做这些高端大气的精品摆件,供那些官宦们人情走动。国子监那边的店铺多摆放一些笔洗、镇纸、笔筒之类文房用品,定然好销路。护国寺那处则销售些佛像菩萨罗汉香炉,菜市口那边则销售一些小物件给普通富户,不过菜市口人流倒是比其余几处内城的店面都多,保不齐也有贵客混杂其中,因此我觉得菜市口也要摆上几件精品,若是有贵客觉得不入眼,可用车马将客人送到这里来选购……” 哟,还专车接送!这客户体验做的没的说了。张石川频频点头,心中感叹,又捡到宝了,有了王钧这么个能干的人,自己可真是省心到家了。 “还有方才川哥所说的大堂经理一职和提成一说我觉得甚妙,不妨在其他几个店铺也试行。” “嗯,还有,这大堂经理也不一定非得固定一人,可以让店内伙计竞争上岗,呃,就是这个月你的业绩好,那下个月就你来做经理,下月若是旁人做得好,就换旁人。让他们有竞争意识,让他们知道,只要肯努力,就有高薪酬!”张石川也说道。 王钧听得双眼一亮,挑起大拇指说道:“川哥这一招高!实在是高!” 这倒不是他拍马屁,而是发自肺腑的佩服这个小孩,他的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和念头,每次和他说话相处都能让人耳目一新。 “还有一事,方才我送下楼的那位,乃是扬州首屈一指的盐商杨家的次子,前两年捐了个虚衔,只是一直没有顶到官缺,下个月是吏部尚书富宁安生母寿诞,杨公子便想借此机会钻营一番,故而早已开始挑选寿礼,只是都不中意,他倒是消息灵通,昨儿咱们店刚开业,今天一大早就跑来找我,看了店里的玻璃都不中意,方才便是和我商量,能不能定制一个。我只想着咱们毕竟不是银楼首饰店,故而这定制我没敢咬定答应下来,可巧川哥今儿就来了,您看这定制……” “他要定制什么器物?尺寸多少?” 王钧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打开,张石川一看是一张杨柳青的年画,画上是一个额头高高坟起的老寿星,肩上扛着一个比头颅还要大上三圈的寿桃,老寿星身后跟着一个小童,替寿星扛着一根松根拐杖,旁边还有一只单腿站立的白鹤。 “王公子说按这图样出最好不过,尺寸也不能太小,总要三尺左右高才能拿得出手,他还说,若是中意,价钱不是问题,只是盼着能早点看到实物,若是不满意也好再有时间准备其他礼物……” “谈过价格?” “愚兄不知能否定制,尚未谈及价格……” 张石川听了一嘬牙花子:这江淮的盐商果然是土豪啊,问都不问价格,就说钱都不是问题。三尺长……也够难做了,太重了啊,不好回炉加热,要是有喷枪还能方便一些,想到这些他也不敢答应,把画样叠好揣在怀了说道:“我也得回去跟匠人们商讨商讨,明日回你。” 第二十一章 真黑啊 回到八里庄张石川直奔玻璃作坊,让众人停了手上活计,将图拿出来给众人看了,又说了尺寸,工匠们都低头不语。 好半晌年纪最大的何师傅才说道:“川哥儿,虽然这一个来月过来我们几个对于这玻璃塑形都有了些了解,可做的多是些巴掌大小的器物,最大不过尺于长,这三尺来长的寿星老儿,只怕不好做啊。” “是啊,如此长,怕是要有六七十斤,实在不好掌握……”其余人也附和道。 “杨师傅,你怎么看?”杨有福现在已经被任命为“技术总监”,张石川自然要听一下他的见解。 杨有福看着图喃喃道:“老古所言不差,确实太重了。不好翻动,更不好回炉加温。若是做成空心的……” “空心的不行。”还没等他说完,张石川已经否定了他的提议。 一听到空心这个词,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啤酒瓶子。玻璃这玩意在这个年代之所以显档次就是因为光滑如玉色泽碧绿如翠,如果做成空心,在这个工艺水平下又肯定会薄厚不均,拿出去一下就没逼格了。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了声音,个个低头沉思。 “哥,你回来啦!”赵娥蹦蹦跳跳的进来:“咦,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干嘛呢?” 众人都知道赵娥在张石川心里地位不一般,小许师傅便简单的将难题说了一遍。赵娥哦了一声,挤在张石川身旁仔细端详起图案来。 “若是搭个架子,几人合力翻动,同时加工呢?”张石川说道。 杨有福道:“我也是想这个法子,只是虽然可以翻动了,这大物件放在炭炉上烘烤,受热必然不均,到时候恐怕想烤的地方没软化,那些加工好了的地方反而变形了。” “唔……”又陷入沉默。 “做成一块块的,然后粘起来不就得了!”赵娥说道。 “一块块的?” “对,不是个头大吗?你们看这寿桃,不妨单独做出一个寿桃来,这寿星老的头也单做,身子分成几块,这小童子也分两块来做……杨师傅做那金鱼的时候,鱼须鱼尾不也都是做好后再粘上的吗?” “可行!”杨有福学着张石川的习惯动作一拍巴掌说道。一部分一部分的做,然后将两部分的衔接处溶了粘合在一起! “那,粘合处的痕迹怎么抚平?粘好之后不还得整个架在碳炉上烘烤热了再加工去掉粘痕?” “找个碾玉匠!磨!”张石川也一拍巴掌,捧着赵娥的小脸亲了一口:“好妹子,真有你的!明儿跟我进城去找玉匠!” “嘿嘿!”赵娥小脸红扑扑的得意。 第二天一早套好了车,张石川带上赵娥往京师赶,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人策马飞奔而来,走进了才看清,正是王钧。 “王哥,可是往庄子里去?”张石川喊道,看着王钧策马奔腾的样子心中有点羡慕:还是骑马帅啊!比坐这骡车也快得多,赶明儿得了空我也弄匹马骑骑看。 王钧也早已看见了车上坐着的是张石川和赵娥,勒住马翻身下来将缰绳一丢紧跑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车旁:“川哥!救命!” 卧槽。这又是咋的了?昨儿还好好的。张石川跳下车把王钧扶了起来,还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了眼,也没有橘汁糖浆在后面追啊…… “咋回事?说说吧。”等听完了王钧的叙述,张石川一皱眉。 难怪把王钧吓成这样,当初九阿哥可是放过话出来,若是有第二家在京城里卖香皂,可都要归罪于王家父子,没想到这才短短两个月,就有人公然在四九城里开店卖香皂了。哪里出了纰漏? “京城里有人卖香皂?卖的是咱家制的?这可怪了,我这边都是出多少就给你那边送了多少,应该没有外流。你那边是不是有人偷偷倒卖了出去?” 王钧马上回道:“每次从庄子拉出来多少我都会亲自过数,然后在往大沽转一圈回京了我还会再过一遍,怕的就是有出入,一趟也没敢耽搁。” “那可能是九阿哥自己往外卖的吧。” “这……九阿哥自己往外卖?”王钧听了一愣。 “是啊,你是当局者迷,一想到香皂外流就乱了分寸。我问你,九阿哥这些日子一共取走多少香皂了?一万六千多了吧?他要这么多香皂干嘛?而且又不许别家销售,我猜,他的想法跟我们一样。” “跟……跟我们一样?” “对,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送试用装?就是为了让人用着好,再来回购。人家可是皇子,要送自然也比我们大手笔,你想,人家接触的都是什么人?皇宫内外、宗室国戚、达官显贵,估计以前他一直在往外送,现在开始要收网咯!我问你,这香皂在市面上出现,九阿哥可派人去找过你爹?” “这……并不曾有过,只怕也可能是时日尚短,九阿哥尚未察觉也是有的。”王钧有点将信将疑的说道。 “不用发愁,走,我们进城去看看便知。” 来到城里,三人步行走了一段,王钧指着前面街口处一家店铺说道:“前面那家丽盛祥里面就有的卖,我现在所知道的内城还有一家叫萃华楼。” 张石川点了点头对王钧和赵娥说道:“你们两个在这稍等,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进店一看,竟然是一家绸缎庄,柜台后面摆着一匹匹各色绢丝,连他这个外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凡品。两个小伙计正在柜台后面嘻嘻哈哈的说笑,见进来一个毛头小子也懒得搭理。 “劳驾,贵宝店里可有香皂卖?” “哟,这位小爷,您要买香皂?” “正是,我听人说最近出了种香皂,拿来洗脸洗手是极好的,便想着买一块回去孝敬我娘。” 小伙计一听来了精神。现在知道这香皂的人,非富即贵啊,这小子年纪虽小,却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保不齐是哪个大户家的公子哥,小伙计忙赔笑道:“小公子消息灵通,这香皂才上市您就得了信儿了。” 张石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小伙计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小公子请过目,这就是您想要的那香皂。” 张石川接过来,还是木头盒,不过木料已经不是普通松木了,上面还雕刻了花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还是自己那东西…… “果然有趣,多少钱一块?” “嘿嘿,不贵,二十两一块。” “多……多少?二十两?” 张石川吓了一跳,这特么也忒黑点了吧?换个盒子就卖二十两? 小伙计见这小孩被吓了一跳,心中有些得意:“小公子,实不相瞒,这香皂可是外藩进贡给宫里,上用的事物,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着的,二十两还算贵?” “原来如此!”张石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你们东家神通广大啊,上用的东西都能搞到,而且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往外头发卖?买了这个回去用,这可有点大不敬啊……” “公子不必害怕,你只管放心买去用,我们卖的都不怕,您买主怕什么?”小伙计嘿嘿一笑,又凑到张石川耳边低声道:“我们东家的后台,那可是大着呢!”说着还用大拇哥指了指天。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价格……我还是觉得贵了些。听说内城里有个什么萃华楼也卖这香皂,不知道他家会不会便宜一些?” “小爷我劝您还是少走两步,那家也是二十两银子一块儿。实不相瞒那也是我们东家的产业,就是其他家以后有的卖,也都是咱一家的买卖,再不会出来第二家。” “好,如此我先买一块试试。”张石川从怀中摸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又摸出了一块碎银“赏你的。” 小二忙接了银子笑着接了银子一拱手:“谢小爷赏!” 外头王钧等得心急火燎,见张石川出来忙凑上去。张石川示意他别说话,把精装香皂丢给他,然后用手比了个“九”:“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王麻子刀剪铺,顺便也让你爹安心。” 进到内屋,张石川把方才情形说了一通,王掌柜父子这才长出一口气,双手合十不住念佛。又给张石川道谢。 张石川笑道:“谢我干什么,我不过是打听了几句。再说,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要同舟共济。只是王兄,日后再遇到什么状况不用慌张,冷静思考,你是聪明人,正所谓关心则乱。如果这事你是旁观者,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细节……” 王掌柜父子忙点头称是。看着这一老一青两个王掌柜,被一个比他们矮一头的张石川训的点头哈腰的,赵娥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怕他们尴尬,忙说道:“这九阿哥也是生财有道,咱们卖他四钱半银子一块,他换个盒子就敢卖二十两,可真够黑心的。” 张石川拍了她屁股一下:“咱家的玻璃作坊,几钱银子的成本,我还卖上百两呢!我也心黑不成?” “哎呀哥~我又不是说你!”赵娥捂着屁股撒娇道。 “好了,说说昨天那寿星老儿吧。”张石川还没忘了正事。 “川哥儿,你们稍坐,我去给你们换一壶茶。”王掌柜知道了自己性命无忧,又见他们有事情谈,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那寿星老能做,答应了他吧。” “好。知道了,这价格?” “你觉得定多少合适?”张石川反问道。 “虽然不懂工艺,可越大的自然越难做,咱店铺里最大的卖二百两银子,我想,既然他是定做个头又这么大,要他两千两应该不多。”王钧说罢看着张石川。 张石川摇了摇头:“这是定制,你得想一下这杨二公子的心理。他说什么来着?转了两个月没寻着合适的礼物。这京师里的好玩意可不老少吧?吃的玩儿的用的,本土的,东洋南洋西洋的,什么没有?你觉得他这种公子哥,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会是因为有看上眼的东西而价格太高不舍得下手吗?自然不是,是他觉得这些东西都不足以打动他要贿赂的人,他是要凭借着这个礼巴结吏部,给自己讨个前程!你让人家才花两千两银子去讨前程,人家能放心吗?怎么也得两万两吧?” “两……两万两?”王钧觉得自己舌头有点发直。 “嗯,就按这个价吧。” “好的川哥,我一会儿就去跟他说。” “别,上门的买卖好做,这个道理还用我教你?等他自己再找上门来就是了。还有,他若是定了,先交五成定金。成品交割再付另一半,若有毁约,定金不退,以后都按这个例。嗯,就是这个意思。” “哥!你好黑啊!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我就是说你黑了!”赵娥在一旁咬着嘴唇说道。看到张石川一举手,尖叫着捂着屁股跑开了。 第二十二章 你非让我说 找了个叫柴顺的碾玉匠,老头六十多岁了,和玉石打了一辈子交道。 张石川本以为做玉石加工一定是那种高大上的职业,怎么也算个高级技工吧?结果一看,似乎比吹糖人的强点有限,于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包连老头带俩儿子和他的所有工具车床统统装车拉走了。 这些工具中一个叫碢(砣)的东西引起了张石川的兴趣,说白了就是个砂轮,有个台子,下面两个踏板,双脚踩踏带动砂轮,用来切割玉石。这个有点像后世老式缝纫机的东西让他想到了机床…… 回到八里庄,刚一进玻璃作坊就见赵元化双手捧着一块玻璃跑了过来,激动的说道:“小川小川,快看看这是什么!”其他人呼啦啦也都围了上来。 自从放弃了轴承的持续研究之后,无所事事又不甘寂寞的赵元化开始迷恋上了烧玻璃。 玻璃这么快可以投产,其实张石川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而那一次次提纯原料、修改配比都是赵元化做的。 “这不就是玻璃吗……”张石川不解的看了一眼,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个寿星老粘贴计划执行的怎么样了,还有这碾玉匠能不能加工玻璃。 “你……你再好好看看!这颜色!”赵元化兴奋的说道。 “哦,红色的啊,你是不是在配料里加了铜锈?”张石川这才发现,赵元化手里的玻璃有些发红。 啪嗒一声,手上的红玻璃掉到地上,兴奋的笑容也凝结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狰狞,猛地伸出两只手卡住了张石川的小脖子:“好小子!你早知道加铜锈会变红!你咋不告诉我!” “咳咳,赵叔!赵大爷!你……你也没问啊……”张石川感觉呼吸困难。 “我没问你不会主动交代?” “我……” “爹!你疯啦!”赵娥抱着赵元化的胳膊就咬了一口:“快放手!” 众人也一拥而上,将赵元化拉开了。 “你知道我发现能让玻璃变红有多激动吗!原来你小子早就知道有这个法子,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赵元化有些失落。 “叔,我错了,我是真的没想起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着往里面加铜锈的?” 赵元化捡起掉在地上的红玻璃块,才发觉胳膊有点疼,撸开袖子一看,赫然一排整齐的小牙印。他在赵娥额头上戳了一下:“小丫头,这么小年纪就吃里扒外了!” 赵娥脸上一红,呸了一口:“要是川哥掐你,我也咬他。” 赵元化这才说出来原有,原来他想着那个寿星老既然要分开加工,那么为何不做个色差出来?比如让桃子颜色更绿一些,又想到铜锈是绿色的,是不是加进去之后玻璃的绿色会更重一些,结果,烧出来的是红色的玻璃。 “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好法子!统统说出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还有,为什么绿色的铜锈加进去变成红色了?”赵元化耿耿于怀。 “呃……你真要听?”张石川挠了挠脑袋。 “赶紧说!”赵元化又要暴起。 “我说了你可别后悔啊!” “我……你……” “好好好,别动手,我说了。我都坦白。咳咳,首先,每种金属元素都有它独特的光谱特征。你添加的铜锈又叫铜绿,主要成分是碱式碳酸铜,这个碱式碳酸铜呢,这玩意吧,他一热就变身成了氧化铜、水和二氧化碳。然后呢,这个氧化铜温度够了之后就会变成氧化亚铜,氧化亚铜把你的玻璃染成了红色。对了,这说明温度到达1000度左右了……” “停!停!你还是别说了!”赵元化觉得脑袋要爆炸了,其余人都是一脸痴呆表情。 “你看,我说不说吧,你非让我说。我说了你又不让我说,我不说你又怪我不说。我说了你又不听我说……” 虽然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不明白,可赵元化还是明白了什么哑巴羊铜让玻璃变成了红色。他还是有点好奇,接着问道:“那为什么现在咱们做的玻璃是绿色的?” “含铁呗。这个氧化……” “停停停!我知道了,加铜是红色,加铁是绿色。” “氧化亚铜和氧化亚铁……” “黄色呢?加什么变黄色?” “硫。” “硫磺?”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还有什么颜色?” “额……有是有,不过我能记住的,除了这几个,其他的都是没有原料可以用了。” “原料?什么原料没有?” “二氧化锰、硒、稀土……” “能不能……教教我?把你这些东西?”赵元化试探性的问道。 在那个年代,很多东西都是秘而不传的。祖传啊、偏方啊、怎么烧陶瓷啊、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秘方,什么传子不传女、或者就直接收徒弟言传身教,一般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赵元化甚至想到了要拜张石川为师,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赵叔,我肯定会教给你,这玩意我没什么可以保密的,但是我……我其实也只是懂得道理,也都没有实践过。咱就比如说烧玻璃,我知道用什么原料,但是我从来没烧过,你看我第一次烧的,是不是很失败?咱的玻璃能有现在的成就,其实功劳最大的人是你,是你一次次的尝试才成功的。赵叔,以后我提供理论,然后咱们俩一起摸索吧!” 赵元化看着张石川,突然有点感动,鼻子有点发酸,忙转换话题说道:“明儿就让他们买硫磺去,若是这寿桃烧成黄色的,肯定更漂亮。” 啪的一声,张石川双掌一击拍了一个巴掌!他突然明白,原料最近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 在他的印象里,一直以为把玻璃做成绿色才是王道,因为中国是一个对玉石有着疯狂痴迷的国家,所以他一直理所当然的觉得只有绿色的玻璃摆件才好卖,可是蜜蜡也是宝石,红宝石也是宝石,蓝宝石也是宝石,羊脂玉也受欢迎,这些统统不是绿色的啊。 还有,做出无色接近透明的玻璃,如果做出晶莹剔透的酒杯、水壶,相信也会有人为之疯狂…… “赵叔!买硫磺的时候顺便买点硝酸钾……硝石啊!”张石川喊了一嗓子。 赵元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手拉起张石川的脖领子就往外走。 “哎,赵叔,好好的咋又动手!我给你说……” 出了院子又走了几步,赵元化才放下了张石川:“小子,你是不是要做火药!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硫磺、硝石……张石川这才明白过来,苦笑道:“赵叔,你误会了,这真是个巧合,硫磺可以着色,硝酸钾也就是硝石可以去色,还可以给玻璃增加强度。” “真的?”赵元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小子的话。 “真的!买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好,我信你……不过,你是不是懂做火药?” “一硫二硝三木炭?还是那句话,理论知道,但是没做过。话说,要真想做炸药,谁会做黑火药这么威力小的……” 张石川其实挺鄙视那些其他穿越者的,只知道搞黑火药,你搞点无烟火药不好吗?搞点硝化甘油不香吗?搞点三硝基甲苯……嗯,他们不会,嘿嘿嘿,谁让他们不好好学化学!想到这里张石川不免有些小得意。 “威力小……火药威力小?”赵元化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呃……算了,不说这个。放心吧赵叔,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我不搞那些用不着的东西,嘿嘿嘿,话说你上次做的那个枪管不错……” “啊?枪管?啥枪管?那不就是你要吹玻璃用的铁管吗?我说小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嘿嘿嘿,开玩笑开玩笑” 赵元化绝对是一个急性子,居然亲自出马将硫磺和硝石买到了。 严格的来说,这两样东西都算是违禁品,毕竟都是制作火药的原料,可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完全禁止销售的,毕竟硝石和硫磺都是中药里不可缺少的两味药材,而且现在天下太平,对火器的管控也已经不如满清刚刚入关时那般严格了。甚至康熙末年,在广东福建一带山民几乎人人都有鸟枪,只是京师重地自然还是管控的严格一些。 当实验后确认加了硫磺确实能烧制出琥珀色的玻璃,硝石也可以让玻璃变得无色后,赵元化暂时选择相信张石川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玻璃寿星老的计划进展也顺利,粘结口的痕迹,用碾玉匠柴顺的话来说:这玻璃看似玉石,却比玉石软上许多,只需稍加打磨抛光就成了。这么简单的工作,让柴顺老爷子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一直表示张石川给的工钱太多了一些,自己愿意将打磨玻璃的手艺无偿教给杨有福等人。 张石川呵呵笑道:“如果柴师傅觉得工钱尚可以接受,我还是希望师傅能带着两个儿子一起留下来,将来必有用武之地。” 第二十三章 新的商机 只过了四天,王钧就来了,兴冲冲的说道:“川哥,你真是神了,杨二公子果然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现在正在筹措定金,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做了?除了这个,其他小的器物也卖了几件出去,现在知道这玻璃的还少,等传开了,销量应该能好些。” 张石川正被赵元化拉着研究配方,早腻味的不行,现在王钧来了正好借机会偷懒,便拉了王钧进屋说道:“寿星老已经开始做了。至于销量问题,也不用太过着急,这才多少天?能卖出去几个已经不错了。而且这玩意又不是香皂,不能搞免费体验往外送,只等着人们口口相传。所以口碑务必要做好,质量把关,你那边是最后一道,像上次那种带气泡的残次品,万万不可销售到市面上去。” 王钧点头答应了,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川哥应该知晓。昨日皇上昭告天下,明年恭遇皇上六旬万寿,普天同庆!” 张石川顿时明白了,康熙六十大寿啊!王钧这是从杨二公子的玻璃寿星老上面看到了商机。笑道:“好,我知道了,他的生日是哪天?” “三月十八日。不过既然是六旬万寿,自然那些能够格送得上礼的王公大臣们都必会提早至少半年准备!” “嗯,时间还很充裕,你那边适当宣传一下咱家的玻璃,我这边研究一下给你弄个展柜。”张石川想了想又说道:“王兄,我觉得这玻璃摆件几间铺子,你提早找信得过的人接手,不要如此亲力亲为。” 王钧一愣,这玻璃摆件店刚刚开张没几天,正要用心的时候,川哥怎么就让自己退居二线了?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个少东家不满意了? 张石川笑道:“王兄不必多想,只是想省些麻烦。你想,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可都是认得你的,咱家的铺面又开到了六部门口,若是让八阿哥他们知道,这玻璃店也是你开的,这后果……所以我是想你尽量少出面,省得日后又惹出许多事情。” 王钧这才明白,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毕竟现在几家店刚开业,杂事颇多,他又想在张石川面前做出点成绩,也就将这事放在一旁了。如今听张石川这般说,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激,站起来拱手一揖道:“多谢川哥时刻惦记着我……” 张石川不等他说完打断道:“说了多少次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是替我自己着想!” 可是他越是这么说,王钧越是感动:“川哥,我没有出什么力,你却处处为我着想,我实在是……” 张石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说王兄,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来越娘们了?别哭了,走走走,我带你看看作坊去!” 见张石川带着王钧进了院子,柴顺带着两个儿子都停下手来给张石川行礼。 “我说你们怎么又不戴口罩!”看着作坊里这些人一个个一脸的粉尘张石川不乐意了。 “额,回东家,戴着那玩意呼吸不畅,憋得慌……”柴顺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也不行,憋不死就得给我戴!做打磨,这么多粉尘,不戴口罩怎么行!身子还要不要了!”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工伤和职业病的说法,张石川还是要对自己的员工负责的,这个年月得了矽肺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死了。 而王钧似乎一句话也没听到,他已经被眼前的寿星献桃玻璃雕塑深深震撼了! 在几人三天的通力合作之下,雕塑已经基本完成了,只差一些细节的打磨。整个雕塑高三尺有余,通体翠绿色为主,大头寿星老肩膀上扛着个硕大的寿桃却是琥珀一般的诱人黄色,上边居然还黄中透红!寿星身后跟着的小童肩上扛着一根玛瑙色的拐杖。 “太漂亮了……简直是巧夺天工啊!”王钧想伸手去摸摸,又怕那过分晶莹的雕塑一碰就碎裂了。 “行了,以后应该比这个做的还能好。我回头多做几个,放到店里你去当镇店之宝,回去了多收集点图样来,注意留意一下这些土豪们都喜欢什么造型。” 又往里走到杨有福跟前,他正带着几个人忙活着,看样子是在做一只下山猛虎。 “东家,现在我们几个光做这些大的物件,小的可没人做了,还有您上次说的玻璃杯子,我们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做啊。”杨有福一边忙活一边诉苦。 “招人去啊!把你们认识不认识的,京城里吹糖人的都给我找来,对了,还有捏面人的、捏泥人儿的……不行了你们自己带徒弟,到时候你们都当了师傅、技术总监,不用你们干活,你们就管教技术、把关就行。” “好嘞!” “把手上的活儿干完了就收工,今儿聚餐!把庄子上的人都喊来。” 咣咣咣的铜盆声想起,庄子里的人听到声音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嘻嘻哈哈的往庄子中心走来,又聚餐了,小员外真是好人呐! 饭前和股东们碰了个头,把玻璃作坊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下,虽然现在谁家里都分了几千两银子了,可是听说那一个寿星老就卖了两万两的时候,众人还是吃惊不小,毕竟这个价格实在是有点超出他们想象了。 这玩意,可比做香皂来钱多了啊!把大致发展方向定了一下,明年康熙六十大寿,自然是要以玻璃为主狠狠的捞上他一笔!众人哇啦哇啦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是热闹。 开完会,外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众人出了正厅要去和庄户工人们一起吃饭,刚一出门,一个人噗通就跪在了张石川身前:“奴才小林子给主子请安……” 张石川心里一个卧槽,我怎么又把这小太监给忘了。“起来起来,腿脚好了?”看着他这次没有拄拐杖,张石川问道。 “托主子的福,已经没有大碍了。奴才……” “打住打住!以后别什么主子奴才的,我不是你主子,你也不是什么奴才!” “奴才不敢……主子对我有再生之恩,奴才一辈子都是主子的奴才……” “卧槽……你丫要是再这样,我这里可不留你了啊!” “主子息怒,奴才这辈子都要鞍前马后伺候主子,您要是……” 众人爆出一阵大笑 “闭嘴!”张石川实在忍无可忍了。 “嗻!” “坐下!吃饭!吃完饭还回你屋睡觉,睡醒了明儿给你十两银子,你该回哪回哪儿去吧!”张石川现在看着就烦啊。 “奴才……”小林子一脸的委屈和诚惶诚恐,看着张石川要拍桌子终于闭嘴了。 吃了几口饭,张石川说道:“今天我发现柴顺他们打磨的时候不戴口罩,强调了多少次了!还有王哥,那些做烧碱的、烧炭出炭的……只要有粉尘的,上工必须戴口罩!以后要定个制度下来,谁不遵从,扣工钱!烧玻璃的时候不戴围裙的,扣工钱!随地大小便的,扣工钱!上工前喝酒的,扣工钱……” 是该有个制度了,这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管理。 可是张石川毕竟没上过班,对那些什么安全生产的工作章程一点不知道啊,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口说了几条:“嗯,还有什么你们可以补充,一点点的把制度完善起来,生产要抓,安全更要抓!其他还有什么事儿?” “川哥,咱们庄子上的房子不够住了,现在比刚搬过来的时候多了足足三十多口人口,还有携家带口的……”冯树秦说道。现在几乎大家都习惯性的叫张石川川哥了。 “盖房!就在左近规划处一块地来,盖五十……不,一百间吧。冯叔,能不能出个图纸给我?” “一百间……成啊。”冯树秦点了点头。虽然不是泥瓦匠,毕竟也是木匠出身,对于盖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不过这一百间有点让他吃不消。这川哥还要招多少人?“不过你前两天不是让我研究一下柴顺的那个什么磨玉的机器,要改进改进吗?我还没空弄呢……” “那个先放一放……” “川哥,玉米已经收了三千多石了,堆满了好几个屋子了,现在只能在院子里堆了……咱是不是不收了?”冯大牛问道。人手不够,大牛二牛两个早已经不做香皂盒子,开始管事了。 “打了那么多了?不是才种下了三十多亩,难道已经亩产万斤了……”张石川问道。 “川哥,你忘了,这些都是他们听说你收玉米,把自己的家里的存粮给卖了,还有人从别的庄子收了玉米往咱们这交的,我还特意问过你,当时你说了有多少都收我才收的啊……”一看张石川要不认账,大牛忙说道。 张石川一拍脑门:“我好想是说过吧……忘了忘了。收,接着收。赶紧把养猪场盖起来,上回谁说养猪养得好来着?啊……猪圈还没盖呢吧!卧槽,先盖猪圈,先盖小一点,能养个三五十头就行……” “川哥,现在四里八庄的泥瓦匠可都在这边给咱们盖库房呢,这马上就进六月了,雨水一多,那些玉米、焦炭和石灰什么的可是不能露天堆了,而且住房也着急现在有好多新来的工人都是四五个人挤一间房……” “找!四里八庄没有多的,就去八里十六庄、十里二十庄找!” “这左近砖瓦也都被咱买了……” “开窑烧砖!还有酿酒的酒坊……算了,这个先往后推推。”张石川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捂着脑袋说道。他的头的确有点大了。 是不是发展太快了?是不是应该缓一缓,反正现在香皂和玻璃已经可以说日进斗金了,干嘛这么拼…… “哥,别想了,先吃饭吧。”赵娥夹了一块鱼肉塞进他嘴里。 好歹吃完了饭,张石川问道:“我刚才都说什么来着……” 众人都是一脸黑线,这小子记性也太差了吧?刚说完就忘? “接着收玉米!”大牛说道。 “一百间房子的图纸……”冯树秦也说道。 “盖猪圈……盖库房……” “还有……”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停停停……”张石川一手抚着脑门说道。正好看见一旁的小太监林晗看着自己,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模样。“你有什么话?说!” “嗻!谢主子!”林晗马上站起来,半弓着身子说道:“主子刚才说,让这位王爷定个章程,不戴口罩的扣钱,不穿围裙的扣钱,随地大小便的扣钱,上工喝酒的扣钱。主子还说,让这位冯爷先把磨玉的机器放一放,规划一块地,画个盖一百间屋子的图,主子还说:多招工匠,自己烧砖瓦,先盖仓库,再盖猪圈和屋子,主子还说……” “这小子记性挺好啊!”赵元化说道。众人也都附和。 “川哥,你现在事儿太多了,再加上你记性又这么烂,真的应该有人帮你想着一些东西,我看这小子不错,记性又好,条理清楚,跟着你给你当个常随挺好的。喂,小林子是吧?你认得字吗?”王奎山说道。 “回王掌柜,小的也念过几本书,识的些字。”小林子一脸的感激,给王钧鞠躬道。 明朝初期朱元璋认为太监识字是祸害,明令禁止太监读书,可是好景不长,到了后期明宣宗朱瞻基为了偷懒让太监帮自己干活批奏章,开始教太监读书识字,后来宦官当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清朝倒是没有明确规定太监要不要识字,因此也颇有一些读过书的孩子被带进宫里当了太监。 呃……常随,秘书……有这么个记性好的人跟着自己帮自己记着事儿似乎不错,不过他是个太监啊。想到这个张石川心里总有点别扭。 “一会你先把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写下来给我看,我考虑一下吧……” “嗻!遵主子吩咐!” “我说咱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别主子主子的了。” “主子爷……” “卧槽,加个爷就新鲜了?” 第二十四章 大旱 主管户部的四阿哥胤禛坐着轿子回到自己的雍亲王府,换了便衣便往偏院找邬思道去了。 看着四阿哥眉头紧锁,邬思道问道:“四爷可是又遇到什么棘手之事?” 胤禛叹了口气道:“固安、定州、井陉、清苑等府县均遭大旱,其中定州固安两地自立春以来未曾降过一场雨,地土地龟裂达尺许深,今年绝收已成定势。” 邬思道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四爷为难,这几处除了定州,其余三地人口倒也不算太多,只是离得京师太近了些个,若是饥民一起,自然都会涌向京师。况且今年二月皇上才颁布上谕,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天下百姓士绅无不称颂,明年又是万岁爷六十大寿,如今这旱灾来得不是时候啊……” 这些道理四阿哥自然也知道,赈灾对策也无非是调拨粮米银钱赈济,或是以工代赈。直接拨付钱粮,这由上而下官吏层层盘剥,真正能到灾民手中的银米,只怕不到一成。以工代赈,这几处也没有什么大的工程需要大量劳力。 看着邬思道也沉吟不语,四阿哥轻轻叹了口气。这邬师爷所擅长的还是揣测人心,搞点阴谋阳谋,若是民生之事也是平平。 若是有流民进京,几千人还好说,超过上万也难以安抚。近些年这京师也没有什么大兴土木的工程,只有康熙赐给自己的圆明园已经基本完工,此时再加派那许多人手,虽然主要是以安置灾民为主,可在这个夺嫡形势不明朗的敏感时期,大肆给自己修园子,恐要让人拿了话柄。 再给康熙修缮畅春园倒不失是一个主意,只是扩修畅春园,必然要经过内务府,到时候这又是一层层的盘剥。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心里想到那些贪官污吏不由得发狠。康熙老来之后一向以宽厚为政,对那些贪官污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心只求个千古仁君的好名声,况且自己虽有心争储,康熙却曾暗示他要“做个孤臣”,那意思就是,不结党,不过分培植自己的势力…… 四阿哥叹了口气,喝了口茶道:“近日可有什么新鲜事?” “京城里开了几家玻璃店,老夫也去转了一圈儿,里头的东西果然有点意思。”邬思道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间绿莹莹的玻璃知了。 四阿哥拿在手中看了看:“倒是做的精巧,也透亮,只是没什么大用处。” 邬思道呵呵笑道:“我听说有个扬州富商的公子哥儿为了讨好吏部尚书富宁安,定制了一个三尺来高的寿星老,可是足足花费了两万两银子。” “两万两?”胤禛不由得有些动容,他贵为亲王,每年的俸禄不过一万两! “四爷,再有几个月可是皇太后的寿辰了,还有明年的万寿节……” 胤禛这才明白,为什么邬思道会对这么一个玻璃店关注了。 邬思道又摆出几块香皂说道:“四爷你看,这是你带回来的香皂,这是头一块,是刚刚立春不久,这是第二块,三四月份间,这是第三块,五月……四爷仔细看看,这些香皂有何不同之处?” 四阿哥拧眉看了一会儿,说道:“邬师爷这一提醒我才注意,虽然都是香皂,可颜色、气味和花纹不尽相同。” 邬思道点了点头笑道:“四爷果然一点就透,你且看,这第一块是梅花香气,第二块是槐花,第三则是丁香……” “是了,且不说那法兰西国是否有这些花,单说这香皂,若是从法兰西运来的,那法兰西国远在欧罗巴洲,距我大清几万里之遥,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海运,都需一年半载,为何这香皂的香气竟然同京师里的花期谋和?邬师爷果然是心思缜密!” “哪里哪里,我也是无意中闻到了院子里的丁香花香,才想到这处。而且前两块儿,是四爷带回来的,这第三块,也是我今日闲逛买来的,二十两银子一块……” “知道了,我这就让粘杆处去查查这两件事。” “川哥,你看看,这是这些日子的账薄……”魏逊将手中厚厚一摞账本放在桌上说道。 张石川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点头道:“嗯,有劳先生了。若是人手不够,再加。” “额……还足以支撑!只是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有什么不能讲的。” “庄子里现在有银子十二万七千八百三十四两,这么多银子都放在庄里,着实让人放心不下,东家看是不是存进钱庄里,虽然每个月要付一分利息,毕竟稳妥些……” 张石川听了点了点头,确实是自己疏忽了,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银子,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大的花销,不如存起来还能吃点利息,便说道:“嗯,先生想的周道,这么多钱放家里确实不安全,存钱庄还能给点利息……等等,你方才说什么?每一个月付一分利息?” “咳咳……”魏逊有点纳罕:这少东家做生意这么精明,又生财有道,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他也不敢笑话,解释道:“人家替您保管银子,自然要修个结实的银库,又要雇佣镖师壮丁日夜看守,还担着风险,收一分银子也不过分……” 张石川胸中一万匹神兽奔涌而过:这年头,钱存银行还得倒贴钱?难怪那么多地主老财赚了银子偷偷在院子里挖坑埋了!握草我要是懂得金融,明儿就立马开一家银行,让京师里这些钱庄都倒闭! “川哥!”冯二牛从京城里采买回来,径直来找张石川。“王钧哥让我告诉川哥,说保定府几个县大旱,流民潮已经往京师涌来,城里的戒备明显比以前严密了许多,王哥让川哥做好防范。” “什么玩意?保定大旱?流民?做好防范?”张石川懵圈了。 这康熙盛世怎么会有流民呢?真有灾,直接政府拨款发粮食救济不就得了?还能有流民?有流民从那边来,也不经过这八里庄啊……张石川努力回忆着上世的地图,从保定过来,过了永定河就应该往东拐弯儿了啊。到了北京官府还不管饭吃?康熙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还能在天子脚下让流民闹事? 想到这里,张石川只说了一句知道了。然而,实事狠狠的打了张石川那张自信的脸。 固安距离北京不过百余里,四阿哥生恐固安不稳,亲带了一千步军押解粮米前去赈灾,雍亲王亲自坐镇,自然出不了岔子,而西面保定三县的流民,在他们进京的必经之路上,丰台大营两万八旗兵已经做好了重重关卡,粥铺已经准备停当,畅春园那边也做好了准备接收劳工。然而几千上万的人涌过来,不是所有的都可以被控制的。 葛二喜就是这上万难民中的一员,或者说,加上老娘和老婆孩子一共五员。 他从地主家里租种了十五亩田地,去年秋天种下冬麦,没想到一开春老天爷几个月不下雨,麦苗早已全部旱死在田里。 看着米缸里一点点见底的黄米,和媳妇老娘商量之后,推上小推车,装上米袋子和锅碗瓢盆等还算得上是值钱的东西带着一儿一女加入了往北逃荒的人流中。 往京师去,京师人多,粮食吃不完,老天爷不给咱老百姓饭吃,皇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子民饿死,当今皇上是个好皇上,说要永不加赋!简单而淳朴的信仰支撑着这些麻木的人们。 然而祸不单行,一家人仅有的口粮,逃出来的时候带着的小半袋子黄米,在第二天晚上被人抢走了,争抢中葛二喜小脚的老娘被拉扯的摔倒在地,碰坏了头。 一家人大哭了一场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人群往北走。 托儿带口,又饿的双腿发软,浑浑噩噩的每天只能走上十几里路,一路上草根、树皮,任何能吃的东西都被前面的人吃光了,要饭也根本要不到,走到哪一个庄子,都有地主大户组织起来手拿各种家伙事堵在村口不让他们进入。谁都怕这些人万一打砸抢,那可就是家毁人亡。 好容易遇到个舍粥的大户,领到一晚粥,都分给了孩子和老娘,夫妇两个只能把劈柴砍碎了煮在锅里,然后抻着脖子吞下去。 这一路上还学会了用观音土做土饼子,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只要吃上几口就不觉得肚子饿了,只是吃了有些拉不出来。 又走了五天,不知队伍里谁喊了一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嗓子:“前面就到永定河了!过了永定河再走二十里就到京师了!”整个队伍都尝出了一口气,他们似乎看到了二十里之外有热乎乎的黄米粥等着他们,都挣扎着加快了步子。 可没走了多远,就见有流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老乡,不说前面就到京师了吗?咋往回走呢?” “往前面走也没活路啊!回去吧,死也死在自己家里。”这一句话让很多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咋说?咋就没活路呢?那皇帝不给咱们饭吃?”葛二喜问道。 “过了桥有官兵,在抓人呢!” “抓人?抓人做啥呢?咱们只要讨口饭吃,凭啥抓咱们呢?” “说是,要抓人给皇帝修皇陵去!大兄弟,你还是也趁早跟我回去吧。你这携家带口的,到时候把你抓走,你一家老小咋办勒?”流民说完同情的看了看葛二喜车上的老娘和两个孩子。 抓人修皇陵?葛二喜心里咯噔一下。 去修皇陵自然要青壮年,他老母怎么办?老婆孩子怎么办?而且,听老人们说过,修皇陵的工匠,等皇陵修好了是都要活埋给皇帝陪葬的…… “娘的!修皇陵起码能给饱饭吃,一时半会是饿不死了!怕啥勒!”有人愤怒的骂了一句,继续往河边走。 “他爹,咱们咋办?要不……也回去?”葛二喜的媳妇怯生生地问道。 “回去?还回得去吗?用不了三天就得饿死在路上……” “是啊,回去死的更快一些。” “不如,我们往北走,东边有官兵,说不定北边没有人抓人?” “好,说不定北边能有吃的!” 看着一家老小看着自己的目光,那是她们在等他做决定。葛二喜咬了咬牙,跟上了继续往北的队伍。 其实他不知道,只要过了河再走没多远就是丰台大营官兵管着的施粥点,而那里招募去修畅春园的劳工,可一张嘴一张嘴的传下来,就从给皇上修花园变成了修林园、修陵园、修陵墓…… 第二十五章 张大善人 走了没多远,葛二喜发现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路边已经有了草根树皮可以吃。但是田地和村庄还是有乡民戒备着。 接着往前走吧。又走了有五里路,天色已经发黑了,今天是走不动了,应该在这里歇歇了,再往前走点,找一片空地。 突然,葛二喜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香甜。这是什么香味?是饿糊涂了?可是他马上发现,别人也闻到了这个香味,而且越往前,似乎香味越重。众人的脚步不由得都加快了。 “前面有个棚子!是舍粥的棚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娘啊,前面有舍粥的棚子,你坐稳了!孩儿他娘,把小黑放车上,你和小红跟紧了!”葛二喜忽然迸发出了惊人的爆发力!他生怕去晚了抢不到,毕竟他们这一股子人有五十多个。 跑了几百步就听见有人朝他们喊道:“都不用跑!人人有份,一人一碗……”他说不跑,又有谁肯停下脚步?葛二喜一家五口终于没有跑在队伍末尾。 等走近来,有人说道:“把东西都放在那边,放心,丢不了!然后排好队,拿着碗来领粥!都排好队!快点放东西,排前面的先吃啊!” “娘,赶紧把大碗都拿出来,我去放东西,孩儿他娘你先带着娘跟小黑小红去排队!”葛二喜果断的指挥全局,等老娘下了车,把车推到了指定地点,加入了队伍。 确切的说,这边空地上不是一个粥棚,而是一排棚子。众人排着队端着碗一个挨着一个的往前走。那个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大木桶越来越近了! 小黑的口水已经流了下来。等到盛到碗里满满一碗热乎乎的粥端在手里,刚要喝一口,就听人喊道:“往前走!往前走!别在这堵着!前面有地方让你们吃。” 只是从一个棚子到下一个棚子,小黑小红碗里的粥已经喝光了,两个孩子拼命用舌头舔着碗。葛二喜看看自己碗里的半碗粥,先递给老娘:“娘,你多吃点,一会儿我再去排一次。” “给娃子们留着吧。还有我这半碗,我老了吃不了这么多。” “奶奶,你多吃点。”小黑说道。 然而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并没有感动发粥的半大小子:“都别客气了,今天晚上一人一碗,别多吃,明天一早还有。吃完饭的,接着往前走!男女分开啊!” 明天还有的吃?葛二喜将信将疑的带着老小接着往前走,然后按男左女右分别进了两个棚子。这是——要洗澡? 几个大桶里乘着石灰水,这个味道他熟悉,帮人盖房子的时候经常闻到这个味道。 “有没有五天没有拉出屎来的?有的举手……” 葛二喜不好意思的举起了手。 “出门往右拐!” 这都是什么流程?葛二喜脑子完全空白,穿好衣服按照指示进了另一个棚子。 “跪在上面,裤子脱了,屁股撅起来……” 葛二喜机械的服从着,突然感觉下面一凉,一股油腻腻的不明液体被注入体内。 “好了,厕所在前面往右拐!下一个!撅屁股!” 这是干啥了啊?为啥说厕所在那边?还没等葛二喜回过神来,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痉挛,忙捂着肚子飞奔向厕所的方向。 说是厕所,其实就是几块草帘子围成的一个露天草屋,里面挖了十来个坑,顾不上那么多,脱裤子蹲下,顿时喷涌而下。 吃了那么多木头渣子和观音土,虽然能顶一时的饥饿感,可是问题就是拉不出大便来。多少天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一阵喷发的舒爽之后他才发现,身边蹲着的都是一路走来的熟人,大家的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 儿子小黑也跑了进来,手里还掐着几张草纸:“爹,给你纸,刚才看你跑的急,门口有人给你纸你没看见……” 经过了短暂的分离,一家五口人又团聚了,吃了东西又解决了困扰他们几天的生理问题,大家的气色都好了许多。推回了自己的车,在一个草棚里找了个角落,五口人挤在一起。 “听说了吗?明天早上还有粥。” “这个,不是官府的粥棚啊。” “指定是哪个好心的员外!” “大善人啊!” “是啊是啊,还是有好人哪!” 棚子里的人小声议论着。 “爹,这粥真好喝!”女儿小红小声说道。 第二天,又是一人一碗粥,不过今天加了一个馒头,吃完后,昨天那个发粥的半大小子说道:“吃饱了都跟我走了啊,前面还有饱饭吃!快点快点,给后面的人腾地方了啊!” 吃饱了走路也轻快了许多,约么七八里过后,路北田里长着成片成片的一人多高的作物,有人背着篾条筐拿着镰刀在耕作。 “爹,这高粱咋这奇怪呢?”小黑问道。 “爹也不知道啊。” 前面到了一处庄子,在外面的空场上,许多流民打扮的人聚在一起,一间间用那种奇怪高粱杆搭起来的绿色草房整齐的排列着。 进行了简单的登记之后,葛二喜一家五口分到了一间草房。 一个同样流民打扮的人抱着一大捆高粱杆走进草房:“老乡,这个先铺在地上当床,不用睡在地上。你们一家是哪里人啊?” “谢谢老乡,我是固安的。”葛二喜忙接了过来。 “我也是固安的,西马头村。你嘞?” “哟,那可真不远,我家鸡鸣台村的。叫葛二喜,这是我老娘,我媳妇,小子女儿。” “我叫胡七宝,来这第三天了。” “胡大哥啊,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啊,是京师西郊八里庄,庄子上有个大善人,人人都叫张员外,咱们的命都是人家救的!” “阿弥陀佛!这员外可真是大善人哪!”葛老娘双手合十念佛。 外头想起了锣声,胡七宝说道:“吃饭了,拿好碗,排着队往那边去领饭吧,我也回家拿碗了。”一人一碗那种黄色的粥,一个黄灿灿的大饼子,还有一人一块肉!虽然肥了点……领到饭的流民都三五成群蹲着吃了起来。 “爹,真香啊!”小黑把肉塞进嘴里咬了一小口,他不舍得一口吃完。 “快吃吧。”葛二喜把自己的肉放在儿子碗里。看着小东西的吃相,葛二喜有点哽咽,孩子已经半年没吃过肉了。二喜媳妇也咬了一小口碗里的肉,把剩下的给了女儿。 “娘,我不吃,给弟弟吃吧,弟弟长个子,吃得多。”小红夹起肉来,嘴上说着,可表情又有些不舍得。 “不用当好的,每天都有的吃!”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了。 “每天都有肉?”葛二喜一家都愣住了。 “嗯,有时候也吃肉皮,不过那肉皮炖得烂,我觉得比这肥肉好吃!” 葛二喜心里突然有点鄙视:有肉吃还不知足!他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子,有点甜,问道:“老乡,这是什么面啊?咋是甜的呢?” “这个啊,玉米面。还有这粥,也是玉米做的,还有咱住的棚子,玉米杆的……” 没错,这一切都是张石川的安排。现在他正在人群中转悠,正看见二牛带着又一批人回来,朝他招手喊道:“二牛!” 二牛走过来,擦了擦汗:“川哥!” “这批来了多少人?” “五十三个,三十男的,二十三女,五十以上的十一个,十岁以下的九个……” “嗯,永定河那边咋样?” “我哪儿顾得上去啊,不过听新来的这群流民,后面的人怕是只多不少。” “好,明天谁的班?” “明天张福田吧?让他也去喂蚊子!你看我这一身大包让蚊子叮的!” “让他多带点玉米过去熬粥,再带点石灰和甘油。还有,记得让他务必控制流民的第一顿饭,不能吃多。” “好了好了知道了川哥!你都说了一百八十回了!” “我哪儿有说那么多次!” “回主子,您老说了三十七回了……”小林子说道。 “你闭嘴!” “嗻!” “小林子,一共收了多少人了?” “回主子,算上这批一共一百二十六个了。” 一百多个,后面还有,张石川又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这些人可都是劳动力啊,哪怕只有一半能干活,现在第一批春玉米已经成熟了,要人收割;烧砖、烧石灰、盖房要人;前几天还在因为没人而发愁,这老天爷一下子给他送来这么多! 而且,自己库里还扔几千石的玉米!而他怕的是流民人数已经超过庄子的人口了,他真怕控制不住局面,惹出乱子来,到时候万一被哄抢…… 不过他的顾虑是多余的,这些背井离乡出来逃荒的人,其实只是为了能有一口饭吃,如果要聚众闹事,在保定府就闹了。再傻也不会傻到大老远跑到天子眼皮子底下来造反。而现在,这些难民吃的很饱,也有了暂时的安身之所,他也成了流民们口中的张大善人。 “小林子!” “在!” “帮我记着:先告诉王奎山夫妇,这棚户区的卫生必须搞好,定期撒石灰水、定期着人清理打扫厕所,注意饮水不能污染。有病人及时治疗,若是发热咳嗽的要隔离。 告诉冯叔,他画的图纸不行,太占地方了。让他先别画这个了,先安排着流民里有劳动能力的下地干活,先把玉米都收了,咱们还需要玉米杆。 告诉赵叔,让他赶紧弄砖窑,人手也从流民里面选。还有,煤多买一点,不管多少,每天让他们一车车的往这边拉就可以了。 再让人往周边庄子里多收购蔬菜,不管是什么菜,只要是绿色的就收。对了,还有,流民中来做工的也工钱照发,别发铜板,没有那么多铜钱可发了,直接发咱们庄子的饭票,告诉他们走的时候可以兑换成银子……” “嗻!”小林子转身挨个通告去了。 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才短短的十来天,他发现自己有点离不开这个小太监了,确实让自己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第二十六章 玉米汁和水泥 这次的旱情和流民潮似乎并未给京师带来任何影响,除了街头的乞丐多了一点点、进城盘查的严格了些,其他一日既往,只是给人们茶余饭后填了点谈资。 而且很快,这个话题就被京师里其他的新鲜事所取代了,期中一个就是,吏部尚书富宁安老母六十大寿,摆了七天的酒,车水马龙,前去祝寿的人几乎踢破了尚书府的门槛,礼金堆成了山,礼物堆满了几个院子,而其中有一尊和真人身高大小相当的七彩琉璃整雕寿星献桃摆件独占鳌头,据说有人有幸看到过,那摆件活灵活现晶莹剔透,眉毛胡子都一根根的,若是用手摸摸寿星的头,寿星还会咧嘴笑…… 混在京师本来人情债就颇多,不管是京官还是外放的官员,每年上峰的三节两寿,还有冰敬碳敬都不能少的,而这七彩琉璃寿星,自然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随后天宝阁的几处铺面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王钧骑马来到八里庄,临近庄子放缓了速度。 前几日还郁郁葱葱的一片片玉米地都已经收割完毕,如今土地已经被翻整一回,只等着再种其他作物。一大片空地上玉米秸扎成的一片草棚内许多老人在阴凉处三五成群的聊天,手里做着些针线,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从茅屋中钻来钻去。如果不是他们身上衣服褴褛破烂了一些,倒是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而远处,一排排土窑顶上乎乎的冒着黑烟。一排砖石屋子正在许多赤膊男子的手中拔地而起。男人们上半身被晒得黑中透红,汗如雨下,但是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这才几天,又变了样子……王钧不由得感慨,他最早听到流民要进京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通知张石川做好防范,毕竟官府再如何努力也无法控制百分百的流民,而一群饿红了眼的人,谁也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没想到,张石川随意间就把这些危险因素变成了庄子发展壮大的动力。 “冯叔,川哥呢?” “在他屋里呢吧?”冯树秦正在指挥着人们卸木料,一车车丈许长的木料整齐的堆放在一片空场。 走进屋来,只见张石川拿着一根鹅毛,正伏案在纸上画着什么,旁边赵娥叽叽喳喳的说着,小林子揣着手站在后面。 “王掌柜,您来了。”小林子笑着拱手道。 “王哥来了。坐坐。”张石川放下手中的鹅毛,甩了甩手腕说道:“这鹅毛笔太麻烦了,画上两三笔就要蘸墨。” 王钧微微一笑,人家都用笔,你非得用鹅毛,怪谁呢?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张石川的标新立异,笑道:“川哥好雅兴。” “雅兴个屁啊!”张石川爆了句粗口:“上次说盖房子,冯叔设计的样子太占地方了,一百间屋子要十几亩地,咱们哪儿来那么多空地!” 这也不怪冯树秦,张石川只说要房子。而冯树秦印象中的房子,自然是一间堂屋,一东一西两间内屋,东西厢房。张石川想要的其实说白了就是员工宿舍,于是按着后世的筒子楼,画了个简单的图纸。 王钧拿了纸看了起来,说道:“这是……两层楼房?只是这屋子,是不是太狭小了些个?” “对,两层楼不是能省点地方吗……给工人们住的,要那么宽敞干嘛?” 给工人们住,住楼房……王钧脑子又有点不够用了。想了半天说道:“这起楼的话,颇费木料,又费工时……” “嗯……用水泥盖。” “水……泥?泥?”一副房倒屋塌,无数人被埋在废墟下的哭嚎求救的情景瞬间在王钧脑海中脑补完成。这房子可不能用泥糊弄啊,一场雨下来不就塌了? “川哥,这房子毕竟是给人住的,人命关天……” 刚要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见小林子端着个木盘走了进来,盘子上放着三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面是米黄色的液体:“主子!娥小姐,王公子,请用茶。” “哎呀可算是好了,给我给我!”赵娥欢呼一声,拿起一个杯子咕咚喝了一口,一脸的陶醉:“啊~好喝。” “这……这是什么?还是凉的?庄里还窖了冰?”王钧接过杯子没敢喝。 在没有制冷技术的那个年代,一般都是冬天取冰,藏在冰窖里,等天热了拿出来用,可这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消受得起的。 “这是用玉米蒸熟了打成的汁,制冷是用硝石制的。”张石川说道。 “玉米汁……”王钧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然后仔细品味,入口香甜滑糯,再加上凉冰冰的温度,在这夏日里喝上一口果然舒服。“这……可以拿去卖啊!” “咳咳,算了,弄点自己喝就行了。这玩意卖不了多少钱,保质期又短,没什么钱可赚的……”张石川觉得王钧是钻钱眼里面去了,看见什么新鲜东西都想着去卖。 “城里的灾民情况怎么样?” “灾民基本上没有进城,大多都安置好了,还有畅春园那边招去了不少做劳工,城内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川哥,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玻璃器,十月是皇太后的寿日,现在来店里选购或者定制玻璃器的人翻了几倍,您看是不是再扩一扩作坊?” 张石川戳了戳额头,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啊!让人脑袋疼。本想着位明年康熙万寿节提前大半年做准备就可以了,哪儿想到十月又冒出来一个皇太后过生日,顿时计划就被打乱了。 “我知道了,我这边会加大产能,你那边也要有点逼格,告诉店里的人,不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给他们定制。奇货可居,记住了吧?不能让定制太泛滥了。我也会让作坊里做一批大一些的,到时候摆在店里,让他们优先选成品。” 又嘱咐了几句,杯中的玉米汁已经喝完了,张石川站起来说道:“走吧,咱们看看水泥去。” “这泥,真能盖房?”带着疑虑,王钧跟在后面往庄子后走去。来到一片空场,只见中间竖着四五道一人高的矮砖墙,赵元化带着一群人正在旁边和泥。 “怎么样,赵叔?” “第一批烧出来的水泥砌的墙现在基本上已经干了,可以试试。”赵元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几堵三尺来高的矮墙。 “嘿嘿,好,这个我来。赵叔,做好标记了?” “好了,可以试了。”赵元化点了点头。 张石川走了两步,抬起脚就往一堵墙上踹了过去。一脚下去,墙壁从中间断为两截,上半截向右倒去砸在了黄土地上泛起烟尘。第二堵墙,扔是一脚下去,张石川的身子被往后弹得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第三堵墙依旧是把张石川弹了回来,赵元化看着眼热,拉住他说道:“你力气小,让我试一脚!”于是卯足力气一脚踹了上去,哪儿知道矮墙在大力之下整面墙往后倒去,赵元化力气又足,直接趴在了地上。 “赵叔!” “爹!” 老赵同志咻的一下跳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尴尬道:“地基打的太浅了……哈哈哈。” 后面两道墙也都试过了,一倒一立。众人都围拢上来,对着几面墙指指点点。 赵元化从怀中掏出祖传的铁锤对着那扇整体倒下的咣咣就是几锤,看得众人直嘬牙花子。终于砸下来了一块砖,用手扣了扣中间的黑灰色渣渣:“小川,是不是成了?” 张石川也捏了捏,点头道:“差不多了,先按这个烧吧。还有,试试上次说的,以竹条为骨,水泥掺和砂石为肌,做几块三寸左右厚,三尺见方的平板来,再试试硬度。” “好!”赵元化有些兴奋的又在墙上狠狠地跳了几下:“小川,可真是如你所说,万物皆可煅烧啊!这可真是变废为宝了!” 王钧也试着推了推那面没有倒塌的墙,果然很结实:“这……就是水泥?这个……果然有些坚固,只是不知成本几何?和平常的石灰拌黏土比起来如何?” “应该比那个结实,成本也高一些,不过就是多了到工序,这玩意,其实就是拿石灰石加了炉灰再加上点黏土粉碎成沫然后烧出来的……” “这……可以卖啊!” 张石川一头差点撞墙上:这小子,真的是钻钱眼里去了。看来这几个店铺是不够他忙活的啊?我得再给他找点事干。先对赵元化说道:“赵叔,这些交给你,那个配比什么的,你逐个实验吧。我先去看看别的。” “好嘞!去吧去吧!”赵元化还在研究着几堵墙缝隙中的水泥,头也没回的说道。他已经沉迷在了一种巨大的成功的喜悦之中了。 “别想着什么都去卖了,玉米汁加工简单,但是要求新鲜,只适合走街串巷的小摊贩兜售,难以做成垄断。水泥现在没有合适的设备难以大批量制备,咱们自己用都不够呢,也不能往外卖。”张石川先给王钧连泼了两盆冰水。 “哦……”王钧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蔫儿了。他还盘算着若是水泥可以推广开来,这京师上下以后有什么土木都用水泥,那是多大的市场…… 张石川叹了口气,转向小林子:“去把股东们都叫来!开会!”又拍拍小娥的头往后指了指:“把你爹也给我拉来!我知道他又犯病了,那也不行,绑也要给我绑来!” 第二十七章 思想工作也要抓 一间正厅中间用三张八仙桌并排拼成了一个长条桌,四周是一圈太师椅,这就是八里庄的会议室。 众人坐定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突然的会议议题是什么。不过他们看着张石川一言不发,也都没有言语。 不一会儿林嫂子端来一盆烤玉米,和一盆煮玉米,还有一人一杯玉米汁,众人更是不明白了,这是要给大伙加餐? 不过这玩意刚开始吃着新鲜,吃多了也就那样啊。而且一天三顿饭已经不少了,这个时间吃什么饭? “王兄,你也尝尝,都是地里刚摘的,味道不错。”张石川指了指玉米棒子说道。 王钧有点不知所以,还是都尝了一口,点点头表示认可。 张石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觉得,我们把这些玉米做的吃食拿出去卖怎么样?” 众人听了这句话,顿时明白过来,川哥,这是又要上新项目了?屋子里嗡嗡嗡的议论起来,尤其是王钧更像打了鸡血。 张石川那独到的眼光和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个个产品让他们对张石川的敛财能力开始有了一种谜一样的推崇。不说香皂和玻璃,单单说这玉米就能说明问题。 刚刚买下这个庄子的时候,那些种过玉米的庄户都吃过了种玉米的苦头,吃不下,卖不掉,地主不要。可是这玉米到了张石川的手中,却能变着花样的做出这许多美食来,那味道甚至比小米更胜一筹,这玉米产量又是两倍三倍于其他作物 张石川等了一会儿才说道:“这玉米汁烤玉米煮玉米,你们觉得卖多少钱合适?一斤玉米可打四斤玉米汁,一根玉米棒子,不值一个大钱……” 众人都一愣,原来是说这东西不值钱。王奎山咳了一声:“川哥,玉米在咱们手上不值钱,可是保不齐卖给别人就值钱了不是?你看,比如这香皂,无非就是拿猪油熬的,还有玻璃,更不值钱,就是沙子和火碱,这玉米怎么也比沙子值钱不是?有啥不能卖的。” “这些东西确实可以拿去卖,不过之所以你们都有这么大的兴趣,是因为以前没吃过这玩意,我问你们,如果这京郊的农户家家都种玉米,还有人买你们的烤玉米、煮玉米吗?” 王钧小声说道:“可是现在只有咱们庄子在种,所以不如趁着别人没有,赚上一笔。” 其他人都表示认可。 张石川点了点头:“商人逐利本是没错,只是,眼光要看长远一点啊!在座的各位,现在谁手上没有一万两银子?为什么还要看中这只能卖几文钱的小东西?钱啊,够花了就行了,别一味钻钱眼里去!我是要大力的推广玉米,可我为什么要推广玉米?我不是想赚钱啊亲们,我是想让更多的人能吃饱饭!咱们现在为什么能养活这么多流民?因为库里有玉米!” 有些激动了,张石川喝了口玉米汁,放低了声音:“诸位,有了钱,咱们可以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然后呢?现在诸位的钱已经够花一辈子了吧?好吧,想过更奢靡的生活,一万两不够,那十万呢?一百万呢?赚了更多的钱拿去干嘛?继续过更好的生活?三妻四妾?每天鲍鱼鱼翅熊掌,过醉生梦死的生活?然后花不完留给儿孙?一代代的传下去?” 张石川停了停,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那……还能怎么办?”冯树秦小声问道。 “有了钱我们可以研究更多有用的东西,造福百姓……”赵元化也不敢大声。 啪!张石川拍了一下巴掌:“没错,我们把钱用在有用的地方,造福百姓!咱们这些人,除了王钧,是不是我先赚到钱的?我有了钱,然后呢?让你们九个都过上了好日子,这样我们十个人都有了钱。我们都有了钱,买下了这个庄子,又让这个庄子上五十来口人过上了好日子。庄子里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现在我们救下了一千多个流民!你们可能没有这样想过,但是现在庄子里里外外的这些人,说你们是他们的恩人,一点也不过分!” 张石川停了停,他发现众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光,呼吸也都粗重起来。 “不用怀疑,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我们在让自己富裕的同时,也帮了更多的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富起来的人再带动更多的人富起来!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没错!我这辈子早够吃够喝了!人活着不能只想着自己,咱应该让更多的人也过上好日子!”赵元化激动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说道。 “没错!小川,你就说我们怎么做吧!”王奎山大着嗓门问道。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分分应和。倒是张石川有点傻了,他只是想敲打敲打他们,别什么都想着钱,已经有钱了,应该有点更远大的志向而已…… 等到一屋子人都喊的面红脖子粗了,张石川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才说道:“大家都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好了,现在大家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就可以了,只要做好我们现在做的,就可以帮更多的人!就像你们以前做的一样。” 说着又看向王钧:“王哥,你要是还有精力的话,不妨去兑一家粮铺,其他米面倒是其次,主要卖玉米,并且推广一下比较简单的如煮和烤以及煮粥这些烹饪之法,若是有想讨个生计的,也可以让教他们去沿街售卖烤煮玉米,也算能帮扶得上一些穷苦人家。记得一定要平价售卖!” “好的王哥!我回去就去办!” 四阿哥回到府中,已经疲惫不堪。 京郊出了这么多流民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倘若出了一点岔子也不是玩的,因此每日早出晚归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终于把大批的流民都做了妥善安置。喝了口茶,像一旁的太监苏培盛说道:“去请邬师爷。” “嗻。”苏培盛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邬师爷拄着拐杖蹒跚的踱了进来。 “见过王爷。” “坐吧。” 邬思道在旁边椅子上做了,见四阿哥用手支着头不语,也没有开口。好半晌四阿哥才说道:“不知托合齐一案查的怎么样了。” 邬思道呵呵一笑:“四爷可是心急了?这种事自然是瞒得紧一些,不知皇上最近有何不寻常的举动?” 四阿哥摇了摇头:“汗阿玛圣心难测,看不出有何异样。” “那太子那边呢?” “太子现在事事小心,生恐被人拿了把柄。” 邬思道说道:“既然如此,我劝四爷也稍安勿躁,只安心等着就好,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托合齐一案本不过是一桩小事,如今皇上又翻出一年多前之事秘查,自然是这小事后头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到头来不管是太子圣眷仍在,还是八阿哥棋胜一招,对四爷您,也定然是只有好处咯。还是那句话,不争为争!四爷,要耐住性子!” 四阿哥沉吟了一会儿,从袖子掏出一个折子递给邬思道:“师爷看看这个。” 邬思道接过来,手捻胡须细细的看完了,说道:“竟有这等事?” “粘杆处刚报上来的,我也有些不敢相信。把纪海升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这纪海升是四阿哥门下包衣,因少时便显得精明过人,十七岁便进了四阿哥一手组建的特务机构粘杆处,如今历练了七年,早已是四阿哥手下一等一的得力之人。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二十四五十的青年汉子,上前利落的抖了抖衣袖规规矩矩的扎了个千儿道:“奴才纪海升请王爷安!” “起来吧,折子我看了,再跟我详细说说各种细节。” “嗻!”纪海升起身,将所调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那日四阿哥命粘杆处去查玻璃和香皂一事的处处。京师里卖香皂的店铺都是九阿哥的生意,虽然店面就在那摆着,可是若问起这香皂的出处,只能打听出什么西洋进贡的、内用的之类不疼不痒的玩意,倒是这卖玻璃的天宝阁,一下子就漏了马脚。 不费多大力气就查到了王钧身上,再暗中跟踪王钧的踪迹,八里庄自然也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了。 正巧八里庄在大批的安置流民,人多眼杂,纪海升便带了两个手下,亲自乔装成流民,轻而易举的混进了八里庄,趁着人多眼杂,四处打探倒是方便,竟然发现,原来这京师中的香皂和玻璃居然都是出自这小小的八里庄。 纪海升将在八里庄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回,听得四阿哥和邬思道都有些入迷。 “回主子,这就是奴才这几日的见闻。” “嗯……”四阿哥似乎陷入沉思。 “这八里庄背后……不知是否和什么人有往来?”邬思道说道。 “邬师爷是说,这小孩子是老八一党?”毕竟,一块小小的香皂,现在一头是八爷党,一头是八里庄,难免让人起疑。 “回主子,奴才这些日子并未发现八里庄有和八阿哥那边走动,或许是行事隐秘奴才未能彻查,奴才这就潜回去再多探查些时日,若是有蛛丝马迹再来跟主子回报。” “好,你下去吧,这几日辛苦了,去支五十两银子请手下弟兄们吃顿酒。” “谢主子!”纪海升扎了个千退了出去。 “哼哼……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个张大善人。”四阿哥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轻声说道。 第二十八章 我特么被绑架了 “哥哥!庄子里来了个变戏法的!快走快走,跟我看看去!” 被窝中睡得正香的张石川被赵娥一顿猛摇,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小娥乖,哥困得很,让我再睡一会儿……” “哎呀!这都几点了!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吗!咱们去看变戏法的!”赵娥接着摇。 “让大牛他们陪你去……” “我不!” “你该去上课了……”张石川拉紧了被子努力抗衡。 “今日沐休啊哥!” 张石川终于被拽了出来,脸也没洗,就被拉着往外头抛去。 他心里这个恨啊!为啥当初让他们上学,还人性化的弄了个什么沐休?就应该让这小丫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上课,啊不对,按农历算,一年三百六十天。那就让她再多上五天的夜课!张石川恶狠狠的想到。 果然庄前空地上已经围了一圈儿人。中间一个穿大褂的正在拿着锣在人群中转圈,有人便掏出一两个大钱丢在锣上发出铛铛的响声。 “谢谢诸位爷的赏!”变戏法的手艺人将铜钱规整规整揣在怀里说道:“方才咱变的叫三仙归洞,雕虫小技,博诸位一笑。接下来咱来个精彩的,大变金鱼!”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铜锣敲响。 赵娥拉着张石川走了过来,看热闹的众人大多认识张石川,一见他来了都张员外张大善人的打招呼,也把最好的一块地方给兄妹两个人让了出来。张石川抱拳客气了一回。 只听手艺人吆喝着说道:“诸位请好了啊!”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张石川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魔术表演,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的,看人家的表演神乎其神,这次可得好好看看,他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手艺人把衣袖往上挽了挽,拿起一块一面红一面黑的六尺见方的蒙布,两面都给众人看了,便把布搭在胳膊上,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天地分上下,日月照今古……诸位请好!”说着把布一掀,果然手中多了一个大海碗。 手艺人拿着碗给众人瞧了一圈儿,只见碗里大半碗水,里面一条通红的金鱼正在游动。众人都拍手叫好。 手艺人等众人都看完了,念叨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跟太上老君借了鱼得诸位一笑,如今可得还回去了!” 说着又将举着碗的胳膊用布盖了,猛的一掀,手中的碗凭空消失了,滴水不见。众人又是鼓掌。手艺人拿起铜锣又要收钱,张石川掏出一块银子丢在锣上,手艺人喊道:“谢谢这位小公子赏下银子咯!”说着一哈腰又像别人走去。 人群中有人说:“你这变一次就要一次的钱,未免也太勤了些。” “就是就是,再变两个再忙着收钱!” 手艺人嘿嘿一笑:“不知诸位爷儿们想看什么?” “变个大的!”有人起哄道。 手艺人将铜锣放在一旁,笑道:“好,咱这庄子爷们贵气,给赏钱也大方,今儿我就卖卖力气,给诸位变个大的!这位小公子,不知能否上前来帮我一下?今儿咱们来个大变活人!” 众人都轰然叫好。张石川也有点小兴奋,自己也能参加?这可是新鲜事儿,而且自己绝对不是某卿一样的托儿啊,倒要看看他到底怎么变!想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手艺人身前站好了。 “这可是我拿手绝活儿啊!诸位看好!千万别闭眼,在下这一年可只变这一回,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再想看您可得等一年……” 手艺人拿出一块更大的布,将张石川从头到脚给蒙住了,念叨:“一二三四五……” 一掀开布,张石川不见了!众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轰然叫好,这次不用手艺人讨要,铜板纷纷的丢了过来。 “谢谢诸位,今儿够本了,咱庄子上的爷儿们都发财,改日小的再来拜访,后会有期!”手艺人捡了钱,收拾收拾东西装上一辆驴车骨碌碌的去了。 人群也散了,跟着拍巴掌的赵娥才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不对呀!我哥呢!” 他哥正在一辆马车上。确切点说,是被反绑着双手,头上套了个麻袋丢在了一辆飞驰的马车上。脑袋还有点迷糊,他想试图喊两嗓子,结果发现嘴也被堵住了。 我特么居然被绑架了!这是张石川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人怕出名猪怕壮啊,刚刚有了点小钱就被绑架了!不知道绑匪会要多少赎金?会不会先撕票?太平盛世也不太平啊!这光天化日的居然被绑票了。还是被一个变戏法的绑票了……苍天呐! 不对,冷静!这个时候要冷静!想想电视上都是怎么自救的?磨断绳子,然后假装仍被绑着,和绑匪交谈,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趁其不备抢了他的枪,然后啪啪啪!啊…… 呃,好像没有枪哈。那就抢了他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烧饼馒头包子麻花…… 一辆马车奔驰进内城,七拐八拐进了雍亲王府的后门。 张石川被像小鸡子似的拎了出来,只听开门声音,然后有人说道:“回主子,人请来了。还不跪下!” 后一句话自然是冲她说的,腿弯被人踹了一脚,张石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得无礼,不是让你们好生请人来吗?怎么这般动武!还不快给张大善人松绑!”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声音不大却透露出无可置疑的口吻。 “嗻!” 头套被摘掉,绳子被帮开,嘴里的布条也被扯了出来。有点不适应强光,张石川用还酸麻着的手臂费力的住了眼睛。 “张大善人,久仰久仰!让他们把你请来,结果这些狗奴才不知深浅,让大善人受惊了。”四阿哥说道。 张石川终于看清了,前面坐着一个壮年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冰冰的,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旁边还坐着一个留胡子的老头儿。 “你……你想要多少钱?” 四阿哥也在打量张石川,果然是个小孩儿,而且其貌不扬,这个真的是纪海升说的那个张大善人?“多少钱?呃,怕是有些误会,今日请你来,只是想认识认识。” 哟,这土匪头子还温文尔雅的,装什么装,你想认识我,我根本不想认识你好吗!那旁边的,肯定是这山大王的狗头军师了!装什么壁,还说误会?认识认识?我把你绑过去跟你认识认识你乐意? 张小川决定不搭理这个土匪头子,看他还能怎么演。 四阿哥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搭理自己,一时气愤有些尴尬。半晌胤禛才说道:“张石川,流落街头,差点冻死,后来被外城取灯胡同的铁匠赵元化救了,然后发了笔财,在西郊买了二百亩地,可是没错?” 张石川心里一阵握草,这也太专业了吧,连这些都能知道?原来我早就被盯上了啊! “大胆,王爷问你话呢!还不好好答应!”后背被人推了一把。 王爷?王爷也干绑票?握草,不对!张石川脑子飞快的旋转,难道是八阿哥顺着香皂摸到了我这儿,把我抓来要严刑逼供要我说出香皂配方?等等,不对,八阿哥好像就是个贝勒吧?不是什么亲王郡王的……那眼前这位? “大胆草民,雍亲王问话还敢不答应……” “不得无礼!”四阿哥制止道。 “握草!雍亲王!”张石川的脑袋直接死机了。 自己眼前的这位,居然是传说中的雍正皇帝?没想到啊没想到,穿越大半年,第一次见到的大人物,居然就是四阿哥胤禛,雍亲王,以后的雍正!一时嘴上不受支配,说了一句:“皇……皇上?” 这两个字一出口,屋子里的四阿哥、邬思道和太监苏培盛粘杆处纪海升都大吃一惊。好在苏培盛反应快,说道:“皇上皇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位乃是皇四子雍亲王,小子不得口出妄言!” 真的是胤禛!张石川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狂跳,他好想问一问:你丫到底是被吕四娘给刺杀割了脑袋,还是想成仙吃了大力丸一命呜呼了? 不对不对,冷静冷静!那是二十几年后的事儿了,现在丫还只是个亲王!玛德,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我是穿越过来的,没人认识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草民参见皇……王爷……” “免礼!” “王爷,这市井小民不尊礼数,我看还是……”纪海升吓得冷汗淋漓,冲着四阿哥叫皇上,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若是传到康熙耳朵里,纪海升双腿有点发软。 毕竟四阿哥这亲王不是白当的,摆了摆手道:“方才我问的,可都属实?” “啥玩意?嗯?啊!啊!属实,都属实!” 四阿哥点了点头:“起来吧,来人,看座。” 张石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地上跪着呢,可想起来,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头一次下跪,还跪了这么半天,腿麻了…… 纪海升搭了一把手,把张石川搀了起来,苏培盛搬过来一把椅子,俩人把张石川按在了椅子上。 虽然屁股是坐在了椅子上,可张石川的一颗小心心却扑通扑通的要蹦出嗓子眼了。这到底唱的哪一出啊? 第二十九章 冷脸面瘫男 “嗯,没有下个帖子就把你请来,却是有些仓促,还望你回去了不要跟八弟告状哦。”四阿哥故作幽默的说道。 特么一点都不好笑好吗!你个冷脸面瘫男…… 张石川心里骂着,脑子却没闲着,听他这么说,自然是试探自己,他和八阿哥的关系,那还用说吗?别说自己根本跟八阿哥没见过面,就是自己真的是八爷党,也不敢承认啊!这要是八爷党的狗皮膏药贴在他的脸上,以后还要不要在清朝愉快的玩耍了?嘴上说道:“八弟?草民不明白,还请王爷明示。” “咳咳,你不是帮八爷做香皂进献宫里吗?”四阿哥一皱眉,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他叫八弟的,自然是现在京师上下大名鼎鼎的八贤王胤禩了。 张石川听着四阿哥语气不善,忙说道:“回王爷,那些香皂确实是草民做的,想往外发卖赚点钱糊口,可没想到凑巧就让一个富家公子看上了,便买了一些,后来才知道,这富家公子竟然是十爷!十爷喜欢香皂,第二天又买了不少去了,可没成想第三天九爷就找上门来,说这香皂有多少他就收多少,但是只能卖给他,若要卖给旁人,就要杀草民全家,至于王爷刚才说的八爷,草民福薄,未曾谋面……” 听着这一阵甩锅,四阿哥沉吟了片刻,这小子的几句话,倒是把老十的爱四处逛喜欢新鲜玩意,老九的欺行霸市飞扬跋扈和老八的深藏幕后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性情都说了个不离十。 而且公推太子和复立胤礽之后虽然康熙这两年一直在打压八爷党,可八爷党势力依旧是最大的一支,朝野上下都想削尖脑袋钻进八爷党,听他这口气……难道,这小子不是老八的人?可是若他真的没有一点后台,怎么能这么快的敛财呢? 想到这里,四阿哥朝邬思道望去,邬思道和他对视一眼,也做了个不知所以的表情。四阿哥又说道:“这香皂可是帮你赚了不少的钱啊,短短两个月就在城外头买了个庄子,他日若是见到老八,你可得好好谢谢他们。” “是……”张石川用一个字回答问题。言多必失,行多必过!你问啥,我就说是和不是,知道或者不知道……张石川打定了主意,正要付诸行动,却被四阿哥下一句话击垮了。 “前些日子保定府几个县大旱,有些许流民往北逃难,我听说,你庄子上收留了不少流民?好歹有官府赈济,却不知你在京师十里之郊收留这许多人,作何打算?” 张石川眼前一黑差点没抽过去:玛德谈笑间这一顶意图不轨的大黑帽子就给我扣上了啊!这可万万不能认!忙回道:“草民也是无意间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路过八里庄,一问之下才知道南边遭了灾,王爷也知道,草民也是讨过饭的,差点没有冻死在胡同,如今老天有眼,让我活了过来,又让我发了比小财,见得这些人便想起了半年前的我,更觉得可怜,便将这十余人收留了,哪成想不知怎么的,这灾民居然越聚越多,到后来居然有千余人……” 张石川九句真话一句假话的开始满嘴跑火车。 四阿哥听了点了点头,这小子所说和粘杆处探听来的消息不离十,想是没有扯谎,于是说道:“如此说来,你可是完全出于善心,要帮扶那些流民一把咯?果然,虽然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胸襟,也当得起大善人这一称呼了。” “额……大善人当不起,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正好草民有些粮食,焉能见死不救……草民对天发誓,决没有其他想法……”张石川信口开河的说道,没想到这句话却中了四阿哥下怀。 四阿哥本来就信佛重道,听了这句话想到:这小子还信佛?这就难怪了,如此说来做了些善事倒是说得过去,也帮了我个忙,安置了些流民,可是到底是不是真心? 想了一下,又说道:“倒有几分慷慨,懂得为国分忧。你倒是个不爱财的了?” “草民不敢,只是这钱财毕竟乃是身外之物……”张石川马上顺杆爬。 四阿哥冷笑道:“哼哼,好个身外之物,我听说,扬州盐商之子杨纯之,从你那玻璃店里定了个寿星,足足花了两万两身外之物?” 张石川的汗顿时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这也知道了,握草,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一面想,一面又给自己壮胆子:玛德老子又没有强买强卖,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得着吗? “哼哼,怎么没话说了?”四阿哥冷笑一声。 “额……回王爷,草民偶然间学得一些小把戏,做了几件器物出来,可也是有人愿意出价我才能卖得出去啊……”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壮着胆子又说道:“没错,我是赚了这些富家子弟的银子,可是……” 说到这里张石川抬眼看了四阿哥一眼,正好胤禛也盯着他:“可是什么?” 历史上的雍正可是比较痛恨贪官污吏的,玛德赌一把! 张石川咬了咬牙说道:“可是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多赚了这些老爷们一点银子,可是他们的银子只怕也都不是好来的,搜刮的都是民脂民膏,本应是国家的税银和百姓的血汗,如今都被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据为己有,我既然有这么个机会,不如赚来,也好为百姓们做些实事!起码没有杨公子资助的两万辆银子,草民救济流民实在没有这么底气十足。草民就是这么想的,请王爷明鉴!” 四阿哥一愣,和邬思道对视一眼,冷笑道:“哼哼,人家的都是不义之财,你的都是名正言顺咯?” 握草,这冷脸面瘫酸王果然名不虚传,真的小心眼疑心重心机深……“王爷若是不信,改日方便了请往草民庄子上瞧上一回,我真的是想做些善事……” 足足两个时辰,天色已黑,四阿哥也累了,挺了挺腰板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城门也关了,张大善人不如留下在本王府上过一夜,第二天本王再派人送你出城可好?” 张石川又是一激灵,听口气,老四这是要放了自己啊?夜长梦多,夜长梦多!赶紧溜!“草民不敢叨扰,虽然是城门关了,草民也有下榻之处。” “如此,你是回王麻子刀剪铺,还是去天宝阁?我让人送你一程。” 又是一声握草,再想想,这四阿哥早已经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知道这两个地方也不足为奇了。得,也别客气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谢过胤禛,有人引着他往外出了传说中的雍亲王府,套了车往天宝阁去了。 四阿哥等他走远了,问邬思道:“邬师爷,你怎么看?” 邬思道眼镜眯缝着,眼角的鱼尾纹更多了,只说了四个字:“大智若愚。” “嗯,莫不是这小子真和老八没有一点关系?” “是不是八爷的人,我倒是觉得他没有说谎。其一,九爷麾下的产业,都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后台,就差在门上贴个金字招牌了。而他这香皂也好玻璃也罢,都是一副生恐别人知道的架势,远远藏到京郊去。” 邬思道停了一停,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其二么,咱们说说这玻璃。八爷一党若是想凭借着这玻璃敛财,自然会大肆宣扬,就如同香皂一般,短短几天便让京师上下的达官贵人都知道了,何苦还需要人口口相传?若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先给皇太后的寿诞和明年皇上万寿准备下一份精致的玻璃雕塑,到时候全国上下只他一人送上这么个稀罕玩意,可不是更能讨个好彩头?” 四阿哥听了点了点头。 “其三,四爷现在掌管户部,这赈灾救灾自然是户部的事,如今出了旱灾,流民已经到了京师门口,若是八爷的人,别说救济灾民,不从众作梗,趁机做些动作制造些乱子出来已经是万幸了,他们可是巴不得见四爷赈济不利受到斥责呢,何苦来偷偷的收纳那许多流民?这可不是帮了四爷一把?老夫想,八爷可不会有这等好心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纪海升,你仍旧差人暗中盯着这张石川和他的八里庄。有什么异动都要告诉我。” “是!” “张石川若真的没有后台支撑,四爷不妨将其收入门下……”邬思道难得的提议让四阿哥收人。 “嗯……这小子身份太过迷离,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小年纪又有这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门道,还是仔细一些的好。”说道这里,四阿哥轻轻叹了口气。康熙曾不止一次或明或暗的提醒他,不要结党营私,做一个孤臣。 太子结党,八阿哥结党,一旦势大,都遭受到了康熙无情的打压,这一点他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可是想要争夺储位,手下无得力之人帮衬又何从挣起? 现在自己门下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隆科多和年羹尧二人,还有老十三,可是老十三现在失去圣眷,整日躲在府中不见人,也无法助力。如此情形,即便日后继承大统,如何服众?如何压的住太子一党和八爷一党朝野上下诸多爪牙?康熙虽然年近六旬,可身子硬朗春秋正盛,何时是个了结? 四阿哥站起身来,朝后面小佛堂走去。 第三十章 选择题 城门已关闭,张石川被雍亲王府的一辆小车送到了内城的天宝阁。 玻璃摆件卖价高,自然晚上也有人守卫,倒是不怕锁了门进不去。跳下车,看着店内依旧亮着灯火,张石川想走进去,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 听见车马声,已经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天宝阁里冲了出来。赵娥一头扎在张石川怀里,两只小手拍打着张石川的后背哭到:“哥!你混蛋!你跑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让人担心死了!” 后面赵元化、王钧也都走了出来。张石川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可是到了脸上却比哭还难看。 “乖,是哥不好,下次哥一定告诉你去哪儿。”张石川给赵娥擦了擦眼泪。 短短几个时辰,就像过了几年一般,恍如隔世啊,虽然没有危险,四阿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刁难,他还是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被赵元化和王钧驾着进了屋里坐下了,先猛灌了一杯茶,张石川才看着他们说道:“我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说着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嗯……看川哥也累得不行了,不如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还是先回庄子上,也让其他人放心。大伙儿也都等着呢。” 第二天回到八里庄,众人见张石川回来都放下了心,张石川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回,最后补充道:“这回可真特么麻烦了。” 冯树秦问道:“川哥的意思是,这雍亲王也惦记上了咱们的香皂和玻璃作坊?” 其他人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这群人,只有这两样才能入得王爷的眼吧?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赵元化说道:“小川,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会儿九阿哥他们强买香皂的时候你就说过,咱们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雍亲王若是惦记着这些,大不了咱们给他就是了,反正银子也赚得不少了。咱们用钱再置办几百亩田地,这辈子也尽够了……” 这一番话众人都分分点头表示同意。虽然没有了下金蛋的鸡,可是相比之下,还是命重要,他们都是平民,拿什么去和一个亲王斗? 王钧也说道:“是啊况且也许不至于如此,雍亲王在众皇子中倒是口碑不错的,现在京师街头巷尾都说这次赈灾王爷亲临现场监督赈济和粮米发放,甚至与流民同吃同住……” 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和流民同吃同住?无非是作秀给上面那位看罢了。 这些人不知道四阿哥的为人,他可是知道的,这四阿哥以后可是雍正皇帝啊!虽然现在不显山不漏水,可是那腹黑心狠两面三刀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一件也没少干。不说别的,他最心腹的两个人,年羹尧和隆科多到最后是什么下场?这都是血的教训啊。 但是这些话他不能对这群人说,总不能说,我知道雍亲王十年以后要当皇上,然后干了多少缺德事?谁信,而且这话若是传出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惊醒,自己的庄子早就被四阿哥的粘杆处盯上了,说不定隔墙有耳,又一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蹦了出来:现在看着自己的这些人,有没有人已经被四阿哥收买了? 张石川突然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他的目光看过了每一个人。赵娥?肯定不会。赵元化?赵叔脑子里以前只有玻璃,现在只有水泥。王钧?冯树秦?冯大牛?二牛?王奎山?王婶?还是小虎子? 一张张的脸还和半年前一样的朴实,张石川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念头抛出脑外。 “各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钧说道。 “说吧,大家有什么话都说出来。” “我觉得,我们找个靠山也未尝不可。如果没有个大人物给我们在后面撑腰,我们只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想吃掉我们,不过是看人家心情。或许是明天,或许明年……” 众人都默然,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古官商勾结为的是什么?官为了商的钱,商为了官的权。在这个士农工商的阶级社会,商人虽然有钱,可是被排在了最末位,如果再没有官的支持,又能生存多久? “王钧的意思是……投靠四阿哥?”赵元化问道。 “我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可以投八阿哥。”王钧说道:“本来最早就是十阿哥和九阿哥跟咱们有了往来,大家也都知道八爷九爷和十爷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父亲当初就是被招进了八爷的府中同时见到了这三位阿哥。况且这几位有心争储的阿哥们,八爷这一系现在是势力最大,最有望成功的。” 若是说着宫廷内的事,其他人自然没有在京师做了三辈子生意的王钧见识广,但是想想自己一个草民如今居然要和当朝皇子有了联系,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赵元化问道:“投入八爷一党,就凭咱们这些人,这点产业,人家看得上眼?” 王钧说道:“八爷不会亲自管理生意上的事,都是九阿哥在打理。九阿哥又在京师高价销售香皂,且这香皂本就是我们所生产,我们若是将这香皂的配方献给九阿哥,这利润肯定会被砍一刀,不过起码出了什么事,后面有人托底。” 张石川心中凉笑,即使要找个阿哥做靠山,自然是选四阿哥了,这还有得选吗?选了老八,或许能风光几年,但是十年后被清算的命运肯定是没得跑啊,可是四阿哥现在根本不显山不漏水,相比虽然已经再次失去圣心即将被废除的太子和势头正劲的八爷党,简直就像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跟这些人说:再过十年康熙老爷子就挂了,四阿哥继位,咱们都去抱老四的大粗腿吧,到时候一定飞黄腾达…… “川哥,你怎么看?”众人问道。 “这是事关重大,再议吧……我们说说庄子的事情!”反正也被放出来了,听四阿哥的口气,似乎并不想拿自己怎么样,也不想染指什么香皂和玻璃,八阿哥那边也没什么异动,见招拆招吧。 众人见张石川不愿再谈投靠八阿哥的事儿,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庄子的情况。现在的香皂生产已经不是重头了,毕竟八阿哥那边消化能力还是有限。 按照九阿哥的算盘,本来康熙今年夏天若是同往年一样巡幸热河,然后再巡幸漠南蒙古,再来一场围猎,那蒙古各部王公们自然都要去面圣,到时候一定会预备下大批的香皂走动人情,可偏偏康熙今年就是没去,让八阿哥一党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光凭着他那几家铺子零售二十两银子一块儿,自然是卖不出去多少。靠勒索大臣去买上那么百十块儿,也无法形成规模。因此香皂一个月生产那么万八千块就够让九阿哥喝一壶了。 玻璃现在绝对是主角儿。自从杨二公子送的玻璃寿星老讨了个好彩头,一传十十传百,这玻璃摆件早已成了那些有钱人的关注热点,现在谁家里没摆上一两件玻璃器,你都不好意思让客人进门。 而十月份的皇太后生日,许多有资格送礼的宗室和大臣们自然也锁定了玻璃。这些日子,光定金就收了二十多万两。玻璃作坊也从一个院落扩展到了两个,现在干脆新辟了一片大空地,准备新起一座玻璃作坊。干重活的人手也足够,只是精细加工的人需要慢慢培养。 收留的这一千多流民虽然是一千多张嘴,可抛出去二百余老幼病残,其余可都是好劳动力。在这些劳力的作用下,焦炭窑、砖窑、石灰窑和水泥窑都每日从早到晚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每天都会有新房子落成。 当张石川知道了这些流民在路上吃过观音土之后,众人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高岭土。一车车的高岭土拉回来,赵元化这才发现,原来加了高岭土的玻璃更白更透亮,加了高岭土的水泥煅烧出来之后,强度更胜于前,凝固时间也大大缩短了……赵元化又一头扎进了令人痴迷的煅烧事业之中。 去年的冬小麦收割之后的田地统统被种上了玉米,不过空出来了一大片地,按张石川的话说,要盖暖棚,种蔬菜。种菜就种菜呗,还盖什么棚子?没听说过在棚子里种菜的。 对于众人的质疑,张石川一笑置之,没有做过多解释,只说了一句:“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说完这些,张石川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散了会众人各忙各的去了。张石川回到屋里,看见桌子上还铺着自己七扭八歪的“筒子楼设计图”一拍桌子:“不画了,找个专业画画的来!” “咋了哥?我看你画的挺好的啊……”赵娥看到张石川发脾气,摇了摇他的胳膊。 “好个屁啊,这是要盖房子,要住人的,万一塌了可不是闹的。还是得找专业的来!” “对了哥,那天那个变戏法的到底是怎么把你变没了的啊?” 张石川挠了挠脑袋,这个问题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绑架的呢?拿块破布一蒙,就被变到车上了?如果能有把枪多好,想起在车上被人捆着的窝囊劲儿,不由得有些窝火。不过好像被捆上了,有枪也没什么用哈…… 第三十一章 青天大老爷 流民葛二喜光着上身打着赤足在泥浆里和几个人一起踩踏。他们身后是一片做好的砖坯,就等着送进窑炉去烧制了。 葛二喜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扭头往一旁看去,不远处是一群妇人在筛沙子,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自己的媳妇也在其中劳作。 再远处是一片草棚,其中有一间是属于他们一家五口人的,那里面老娘会帮人缝补缝补衣服,儿子小黑和女儿小红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疯了。 每天都能吃饱饭,一家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甚至还能感觉小黑长高了一些。 夫妻两个都能在这里做工,一个多月了,居然攒了将近二两银子,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不是来逃荒,而是出来做工的。 真是好地方啊!八里庄的张员外,大善人啊!葛二喜由衷的感慨道。 现在流民中都在传言,家乡的旱情已经解除了,老天爷终于舍得下雨了。 许多人都萌生了回家的念头,但是又不舍得走。 葛二喜也同样是抱着这种矛盾的心理。三百里外的鸡鸣台村才是他的家,他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在那里娶妻生子,在那里埋了自己害病早早故去的老爹,故土难离啊。 而且现在赶回去,还能赶得上种麦子,来年也能有个收成,若是再晚一点,就要误了农时了。 同来投靠八里庄的很多人已经不辞而别,带着这些天的收入携家带口往回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葛二喜也有些想念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了。 但是,回去了拿什么交租子?自己租种了十五亩地,去年种下的麦子可是颗粒无收,地主家可不管你是灾年还是好年景,一亩地一石麦子的租子可是免不了的。 回去了拿什么交租?只能去买粮了,可这旱灾闹的,粮价不知道涨了多少,而全家的积蓄就只有这一个多月做工赚的二两多银子。 若是借贷,那每月一分的驴打滚儿的利,明年收成再好也堵不上这没底的窟窿啊。一路上要吃喝,回去了要交租子,还要买种子,全家人这大半年吃什么? 想到这些,这个精壮的汉子低下了头。他也曾想着干脆接着在这干活,再干两个月,自己也买砖瓦盖三间屋起来,天冷了就不用睡这茅草棚,一家人不至于挨冻。 可是张大善人能留他们吗?人家这么长时间管着吃喝已经是大发善心了,听说这八里庄只有二百多亩地,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都说这烧砖烧石灰也只是暂时的…… “这位叔,你是想啥呢?可是想家了?”有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葛二喜一看,是一男一女两个十几岁的小孩,笑道:“哪家的小娃,这么淘气往工地上来,庄里有规定,孩子可不能在这边耍,快去快去,当心碰着了不是玩的。” 小男孩笑道:“没事,看着点就是了。倒是看着您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许不是碰到了什么难处?跟我说说呗?” “唉,小朋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说说吧,闲着也是闲着!” 葛二喜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纠结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可能是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吧。说出去了,起码心里舒坦了些。 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跑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小声说道:“主子,快回去吧,有贵客找您哪!” “贵客?什么贵客?” “主子……”白脸青年附身耳语了几句,那男孩脸色大变,带着小女孩一溜烟的跑了。 葛二喜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哪家的少爷小姐?还要叫主子。准是偷偷跑出来玩儿被他娘老子发现了回去要打手板了。他呵呵一笑,继续踩着脚下的泥浆。 这四阿哥咋就跑到八里庄了呢?张石川一边往回赶一边苦苦思索,这才把自己放出来几天?就又想我了?还是他要收拾我?要抢钱抢粮抢女人…… 跑到正厅,只见中间正位上笔挺挺的坐着一个便服中年男子,后面站着两个侍卫,这主可不就是四阿哥。 胤禛一脸的面瘫,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玻璃杯和杯中的喝了一半的冰镇玉米汁。 张石川很怂的扎了个千:“草民请王爷安……” “嗯,起来吧。”四阿哥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说道:“今儿我也做了一次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王爷大驾光临,草民寒舍蓬荜生辉……”张石川说这些话自己都觉得恶心。心里暗骂:谁让你不请自来了!相当打扰好吗! “怎么?不愿意爷来?”四阿哥目光敏锐的捕捉着张石川脸上的表情。 张石川忙低了头:“回王爷,王爷是什么身份?草民请都请不来的,只是村舍简陋,唯恐招待不周,委屈了王爷……” “不用说这些,今日本王微服私访,别一口一个王爷的。” “是!” “爷今儿得空,想出来逛逛,没想到就转到你这儿来了。见你庄子里倒是热闹,你就带爷四处看看可方便?”四阿哥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丫果然是来探查我商业机密的!娘的面瘫男,不方便我敢说吗?”张石川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欢迎王爷莅临指导工作,不知您想看看什么?” “都说了别叫王爷!嗯,随便看看吧。” “呃……四爷您请。” 四阿哥打头,张石川和两个侍卫跟在身后,小林子也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出了门,四阿哥也不说话,直接往田地里走去了。 “这些种的都是玉米?”四阿哥下到田里,看了看已经三尺高的玉米问道。 “是。” “这玉米亩产几何?可费人工?”四阿哥看得饶有兴致。 张石川无奈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收了麦子还能种一季?亩产五石?耐旱?可做主食?可酿酒?玉米秸秆还可以喂养牛马?四阿哥听到这些,面瘫脸上竟然显出了一丝惊奇。 张石川看到用四阿哥的表情突然灵机一动:玉米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康熙推广了一次显然已经以失败告终了,如今既然来了个大官儿,为啥不让他帮忙推广一下,虽然和自己的利益没什么关系,可是对老百姓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啊。 “四爷,我就是靠着玉米才养了这么多流民的。若是四爷不嫌弃,我想请四爷中午在寒舍用一顿便饭,尝尝这玉米!”张石川仗着胆子说道。 “嗯!准了,都由你负责安排吧。”一句话正合了胤禛的心意,其实张石川不说他也打算尝尝的。刚才喝的那杯冰镇玉米汁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四爷,这乡野之地,只怕吃食不干净,这要是吃坏了身子……”旁边一个侍卫小声说道。 “住口!别人都吃得,偏我吃不得?”四阿哥一瞪眼说道。唬得那侍卫忙闭了嘴。 看完了玉米,又往工地上走去,张石川小声跟小林子说了一通,忙追着四阿哥的屁股跟了上去。 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肚子有点饿了,不知道今天中午是不是也有肉吃? 葛二喜心不在焉的踩着泥巴想到。突然听到人群一阵骚动,葛二喜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昂首挺胸的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还有刚才那个小公子哥儿。 这一定就是这庄子的庄主张员外张大善人了!葛二喜想到,他突然感觉心跳的厉害,这人可是他一家五口的救命恩人,都说张大善人年纪不大,可不这正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他现在只想去给恩人磕个头,可是慌乱中摔了个跟头,弄得浑身泥浆。他也顾不得了,爬起来就冲着四阿哥跑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是把四阿哥的两个侍卫给吓坏了,下意识的拔刀,摸了个空,才想起来王爷说微服出行不让带兵器。 俩人一咬牙,把葛二喜按倒在地上,一人身上沾了一身泥。 葛二喜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喊着:“你们拦着我干嘛!放开我!我要给恩公磕头!我要给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磕头!” 四阿哥也是吓了一跳,听他这么说才知道不是来对自己不利的,沉声道:“放开他。” 葛二喜获得了自由,跪着膝行了几步来到四阿哥面前磕头道:“张大善人!好人哪!大善人哪!我谢谢您老!我替我娘,我媳妇,我闺女儿子谢谢您老大恩大德,您老长命百岁!您老福大命大……” 四阿哥一皱眉:这都什么玩意啊……却想着这些村民倒也质朴,于是指了指身后的张石川说道:“你这头可磕错了,我不是张大善人,他才是呢!” 葛二喜不由一愣,这不是刚才问自己是不是想家的小男孩儿吗?他……他是张大善人?旁边有人见过张石川,小声说道:“可不,这小员外才是咱们的恩人呢!” 葛二喜忙又朝张石川磕头道:“大善人救命之恩,葛二喜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恩人,您老长命百岁,福大命大,早生贵子……” 握草这都什么玩意。又不是娶新娘子,连早生贵子都出来了。张石川心里一阵恶寒,他可受不了这么一个汉子哭着喊着给自己磕头,想让他起来,可刚说了一个“起”字,又想着雍亲王四阿哥在这站着呢,好像轮不到自己说吧。只好改口道:“举手之劳,不敢当不敢当。” 倒是四阿哥说道:“起来说话。我问你,叫葛二喜?哪里人士?家里还有几口人?” 葛二喜心里有点迷糊,站了起来答道:“小的葛二喜,家中还有老娘,媳妇和一儿一女共五口人,小的本是固安鸡鸣台村人。” “嗯。现在家人可都在这?吃得饱吗?” “吃得饱吃得饱,不光吃得饱,还有肉吃呢!干活还有工钱赚!” 葛二喜这一闹,许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拢了上来。有见过张石川的,便冲他拱手施礼,他们知道这张大善人没有架子,又见前面站着个中年男子,那没有心机的便朝四阿哥拱手道:“想必这就是张大善人他爹了吧……” 张石川脸都绿了,忙摆手道:“可不敢胡说,这位可是……可是官爷……” 众人这才都恍然大悟,原来是官老爷,顿时有人跪下来喊道:“给县太爷大老爷请安!大老爷这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来啦!青天大老爷啊!” 这句话一喊马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给县太爷老爷请安!”作为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农户,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县令一级的了。 四阿哥也是一脸黑线:我这堂堂亲王,可是超品的爵位,又主管户部,咋到这就变成一个七品小官了?当然他不在乎这些,只是看这些朴实的农户,因为一个县令来视察一下民情就觉得是青天大老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四阿哥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些流民生计的问题,这些人本来在这里活得就滋润,在县官面前自然也要给自己的恩人说两句好话,因此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每天三顿饭都管饱!” “有病了还给看病抓药,不要钱!” “有肉吃!” “我在这干活,都攒了一两银子了!” “你那是懒!我都攒了三两了!” “县太爷,我们村的牛三树借了我五十个大钱不还,您老人家可得给我做主啊!” “是啊,去年我家遭了贼,偷了我家三只老母鸡,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咳咳,这些冤情,你们找张大善人说也是一样的,让他转告我……”四阿哥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张石川想找块搬砖拍死这个面瘫男。 第三十二章 吃顿饭这么麻烦 一时间工地上乱哄哄的像赶集一样,四阿哥却听得饶有兴趣,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正聊的起劲儿,突然听见咣咣咣一阵响锣,有人喊了一嗓子:“吃饭咯!冲啊!去晚了只能吃肥肉啊!瘦肉没有了啊!” “跑什么跑!干活不卖力气,吃饭就你跑得快!” “二柜子!好像你跑得慢似的!” “都排队!排队!注意纪律啊!” 一眨眼功夫,空地上只剩下了四阿哥一行人。四阿哥有点懵,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张石川咳嗽一声说道:“四爷,到了饭点儿了,大伙儿都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早饿了,您别见怪……” “嗯,果然是村民质朴,很好!”没想到四阿哥还挺高兴…… “四爷,您看是不是也请移步,去先用个饭再接着看?” “准了!”四阿哥提步就走。 “四爷,您走反了,您这边请……” 回去的路上果然看见流民们每人拿着碗排队打饭,有已经打到饭的或蹲或座的在阴凉处吃得香甜,见到他们都打招呼:“张大善人!县太爷!” “县太爷,您要不要吃口肉?我今儿分到的肉块儿大!”说着夹起一块肉就要往四阿哥嘴里塞。 四阿哥看着那块被咬了一口,蘸着口水还带着一根猪毛的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大胆,不得放肆……”两个浑身是泥的侍卫忙拦着。 那人吓了一跳,有点委屈的嘀咕着:“不吃就不吃吗,咋骂人呢……我这可是一片好心,今儿这肉多香,切,你不吃我自己吃。”说着狠狠的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县太爷是嫌你口臭!”有人起哄道,顿时引来一阵笑声。 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四阿哥久久没有动筷子,这一桌子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张石川!坐下陪我吃饭!” “是……”这小半天走下来张石川的腿早就酸了,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到旁边。 “这个……这个是?”四阿哥拿着筷子指着烤玉米,感觉有点无从下筷子。 “四爷,这是烤玉米,将玉米整根用火烤,撒上调料,您尝尝……” “你先吃一个我看看……” “呃……四爷,吃这个不用筷子,您直接下手……”说着拿起一根烤玉米咬了一口。 张石川也看出来了,四阿哥倒不是怕食物有毒,而是怕用筷子加不起来这么大的玉米会丢人,那可是有失体统。 四阿哥听了这话一愣,可看张石川果然直接下手了,也把心一横,抓起一根咬了一口。 虽然在张石川眼中没有辣椒面的烤玉米是没有灵魂的,可是四阿哥却吃得津津有味,一边细细咀嚼着一边不住点头。 吃了两口,四阿哥把剩下的递给身后侍卫:“赏你了!” 侍卫忙跪下双手接了,说道:“谢主子赏!”一口口的就开始吃起了烤玉米,看得张石川一阵恶寒。 其实这倒是他孤陋寡闻了,以四阿哥亲王的身份,自己吃过的东西赏给下人可是无上的光荣和恩赐。而受赏的,必须当着主子的面吃完才算恭敬。 “四爷,您再尝尝这个,这是用清水煮的玉米。” 四阿哥拿起一个玉米,学着剥去了皮,咬了一口,道:“也尚可,只是没有方才那烤的有滋味!喏,赏你了!”说着将玉米递给了另一个侍卫,又打量着桌上其他的菜。 那俩侍卫正在一人啃一根玉米,张石川忙站起来,把一个瓷盆挪了过来:“四爷,您尝尝这个,玉米炖排骨。” 这个会吃!四阿哥自己拿了小碗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 “您再尝尝这个,这是玉米烙,这是松子玉米,虾仁蒸玉米,这是玉米粥,这是玉米白米饭……” 四阿哥也不说话,每样都尝了一点,然后摆摆手表示不吃了,洗手擦嘴,看着张石川说道:“你这庄子上就只有玉米?弄这一桌子玉米给爷吃?” 虽然这是第二次见四阿哥,张石川却知道现在这位爷心情不错,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说道:“四爷,其实给您吃这么多玉米,我也有点私心,我是有事求四爷。” 四阿哥哼了一声:“刚放下碗筷就来了啊?吃人嘴短,也罢,你说说看,看看爷能不能给你办。” 握草,这老四是在跟我套近乎?虽然依旧是一副面瘫表情,这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了啊。管他呢。 “四爷,我确实是想让你尝尝这玉米的各种做法。其实我就是想让您知道,这玉米不但可以吃,还可以做口粮。” 四阿哥点了点头:“然后呢?” “四爷,您也知道了,这玉米高产耐旱,若是大规模的种植必然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这些我都知道,前些年皇上也曾在直隶推广过玉米,可是收效甚微。农户几千年来种植稻粱菽麦的习惯,怕是不好转变。” “四爷,您说的这些我也都知道,我买下这庄子的时候和庄户们攀谈过,这八里庄几年前也种植过玉米,只是其一,农户们不懂得如何烹饪,将玉米连皮带肉,甚至连骨棒都一同碾碎了煮食,自然味道差了些,因而觉得难以下咽;其二,农户们种了玉米,士绅却不收,只让农户缴纳谷麦稻米,这样一来玉米无人问津,农户只得贱价卖了玉米换成麦稻交租子,故而打消了他们种植玉米的积极性……” “果有此事?”四阿哥一皱眉道。 “不敢胡乱编造,都是庄子里种过玉米的庄户切身遭遇,四爷明察。” “嗯,说来说去,你到底想让爷帮你做什么?” “四爷,我想让您大力推广这玉米种植!” “推广玉米种植?”四阿哥不由一愣,这张石川虽然有两百余亩地,可毕竟主要的赚头还是香皂玻璃,骨子里还是个商人。他让我帮他推广玉米,这是要怎么赚钱?因而问道:“这推广玉米,对你有什么好处?” “四爷,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却也知道一些肤浅的道理,若是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必然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如此一来,我也能过上好日子,我身边的人也能过上好日子,这并不需我出一分钱,只要王爷您多费费心,我动动嘴,何乐不为之?” 这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能忧国忧民?四阿哥用怀疑的目光上下又打量了一番这个张石川。 张石川让面瘫男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又把刚才说的话心里默念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纰漏,可是那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个由头,只是我不敢讲……” “说,在爷面前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四阿哥听了这句话心里一松,这小子果然还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四爷,皇上仁德,爱民如子,又重视农业,远的不说,就说今年二月颁布的那盛世添丁永不加赋一条便是于亿万民众最大的利好,这条圣旨颁布收益最大的就是农人。农乃国之本,四爷若是能将玉米推广开来,皇上得知了必定喜欢……” 四阿哥脑子里弹出几个问号,这小子真的不为自己谋利?听他的意思是让我用推广玉米在汗阿玛面前邀功?这小子到底求的是什么? 一面想着,口中说道:“难得你小小年纪有这份心,明儿你把这些法子写个折子送到我府上。” “是!”张石川一听有门,心中也是一喜。 四阿哥喝了一口玉米汁,又说道:“这玉米汁倒是有点意思,不知这配方,方便告知否?爷回去了也让府上的厨子试试。还有这玻璃杯,也倒是漂亮。” “四爷,玉米的这些烹煮之法您不用问我也得告诉您,毕竟要推广玉米,这怎么吃也得让百姓知道,他们吃得顺口了才愿意种植。至于这玻璃杯……” “怎么,这玻璃杯有什么不妥?”四阿哥一皱眉。 他也知道,自古以来工匠都有赖以成名的手艺,只怕这玻璃也是一门秘而不宣的手艺,因而这张石川不愿意透露,爷只是看着漂亮,想拿几个回去用,还能问你的法子?你也太小人之心度我这亲王之腹了。 “呃,四爷,实不相瞒,这玻璃杯尚未成熟,张力不够,不能接热水,这一热胀冷缩,容易炸……” “张力?炸?热胀冷缩?”四阿哥一脸懵圈。 “额。小林子,提一壶开水来。”张石川心道:我跟你讲不明白,不如让你看看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热水提来,张石川把杯子拿远了些,将热水注入。刚倒了一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玻璃杯的底掉了。 “原来是不耐热。”四阿哥点了点头。“如此果然只能当个摆设,虽然好看,却不如瓷器实用,是个银样镴枪头了。” “是,四爷明鉴,这玻璃制造确实不易,实不相瞒,我做香皂赚的钱都拿来实验这玻璃了……如今还是功败垂成,只能当摆设,唉,缺乏有经验的瓷匠啊……”张石川马上顺杆爬诉苦。 哪想四阿哥来了兴致,站起身来说道:“走,带爷看看你的玻璃作坊和香皂作坊。” 张石川听了这话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让你丫多嘴,找事儿了吧?让这面瘫男吃饱了歇会儿就滚蛋有什么不好?非得说什么玻璃玻璃!然而身子却诚实的站了起来,一摆手说道:“四爷这边请。” 第三十三章 亲王也有难处啊 香皂作坊今日并没有开工,好在四阿哥也没有要求现场做一块出来给他看,只是看了看各种器械,又拿了块香皂跟模具对照了一下,也没有多问什么。 可到了玻璃作坊却不一样了。玻璃作坊可没有停工,而是加班加点的给皇太后做寿礼呢。 杨有福见张石川跟着一个颇有气势的人进来,知道是贵客,虽然纳罕为什么今天东家居然带人来了作坊里,要知道,这玻璃制作可还算是机密呢,又一想,既然是东家带来的,自然是有些来头,因此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上来见礼。 四阿哥饶有兴趣的边看边问,甚至在杨有福的指点下亲自套上猪皮围裙,拿起铁管吹了个泡,再由杨有福几下修整,居然做出了一个南瓜来! 张石川见了忙一记明目张胆的马屁跟进:“四爷果然全才,这头一次便做得如此精致,佩服佩服。” 四阿哥心里本来就有些得意,虽然平日马屁早听得耳朵生了茧子,今天这一句却被拍得格外舒服,嘴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 握草!这面瘫男居然也会笑!张石川咯噔一下。 “好了,带爷去看看那些做好的成品。”四阿哥伸着手,有人帮他解下围裙。 “是,四爷这边请。” 来到库房,正中摆着的是一组八仙贺寿的玻璃雕塑。四阿哥围着转了几圈,只见八仙栩栩如生,铁拐李的拐杖葫芦,汉钟离的芭蕉扇,吕洞宾的拂尘,何仙姑手中的荷花,无不惟妙惟肖,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个若是给皇太后做寿礼倒也应景,便问道:“这八仙倒是巧妙,可是人定的?” 张石川心里又是一个握草,这老四倒是会挑,一眼就看中了八阿哥给皇太后老太太准备的寿礼,两边都得罪不起啊,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四爷,这是八阿哥定下的……” 四阿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老八到也会讨老人家欢心,这寓意又好,东西有招人喜欢,还有这八仙,八贤王,八阿哥,哼哼……想到此处也没了看着八仙的兴趣,又指着旁边一个松鹤问道:“这个呢?” “回四爷,这是九爷定下的,这个观音大士是十爷定的,这个是简亲王,这个是平郡王……”看到四阿哥脸色越来越难看,张石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四阿哥见这库内的玻璃都有主,心中不免有些不爽。其实他此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皇太后挑选一份寿礼。 想起来他便一肚子的气,前天这好好的,雍亲王府上就起了火,火势不大,却正好烧了自己一间库房,那库房里就是给皇太后准备的寿礼。 好容易扑灭了火,自己准备的一幅唐寅真迹《十州仙侣图》,仇英画的灵山庆会图,还有自己嫡福晋准备的万寿团龙白狐膁袍,团龙拱寿银鼠皮挂以及其他一些小玩意都烧了个精光,只剩下一对烧得发黑的金如意和玉如意。 追查起来,负责看管库房的奴才却早早的服毒自尽了…… 四阿哥自然也能猜到,这伎俩无非是自己的哥哥弟弟们哪一个或者哪几个搞出来让自己难堪,等着看自己笑话,可是没有证据啊,况且有证据又能怎么样? 还得以大局为重,若是皇太后寿诞自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玩意,谁知道有什么后果,康熙可是最重孝道的。可是再准备一批礼物,且不说到哪里去搜罗东西,这也是要银子的啊! 虽然贵为亲王,可亲王岁银一万两,岁米五千石,再加上几个庄子的产出,对于一个亲王来说也真不算多。 而且他又不结党,门生故吏没有几个,一年到头自然孝敬也就少得可怜,这点银子养活亲王府上下,又要有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诸如粘杆处等的花销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数目,总的来说一个字:穷! 十月的皇太后寿礼要重新预备,马上过年又是一笔开销,明年三月又是万寿节,年底的岁银可能按时发放?今年那几个庄子收成几何……自视清高的四阿哥觉得头大如斗。 还是邬思道提醒道:“四爷,我看那八里庄张石川颇有些鬼点子,不如把他请来,帮四爷谋划谋划?” 四阿哥脑袋上顿时灯泡一亮,他本来就好奇这八里庄收留了这么多流民境况如何,再想想那张石川确实有点道道,实在不行我直接勒索一个玻璃雕塑就行了!于是便有了今日之行。 张石川哪里知道这其中缘由,见四阿哥脸色越来越难看,及时的闭了嘴。胤禛冷哼了一声:“想不到,这皇太后半数寿礼,竟都是出自你这里了?” 握草,送命题!张石川马上成了哑巴。 见半天没有回应,四阿哥不免也有些懊恼,毕竟总的来说,还是自己来求人家的,可如今,这送玻璃也没什么意思了,一屋子都是皇太后他老人家的……却不知的这小子还有没有别的鬼点子? 想到这里,四阿哥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道:“若是我也要送皇太后一件礼物,你觉得送什么合适?” 握草,这难道又是一道送命题?上一道没回答,这回,蒙一把! 张石川一咬牙说道:“四爷,您也瞧见了,这一屋子都是给皇太后他老人家的,若是四爷再送这个,难免随波逐流了。” “嗯,有理,接着说!”四阿哥点了点头。 接着说说说……我哪儿知道送那老太太什么啊!张石川只得仗着胆子问道:“这送寿礼,一是讨个好彩头,二是要投其所好,敢问,皇太后他老太……人家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嗯……他老人家如今在宫中诚心礼佛。” 张石川挠了挠脑袋:“四爷,您看这屋子里,观音菩萨,普贤菩萨,这还有罗汉,弥勒佛……直接可以开个佛堂了,您再想想,她老人家,这喜好,或者,有什么能让她开心的?” “这……她老人家看见孙子重孙子倒是开心……”四阿哥想到这里自己都摇摇头,老年人喜欢小辈自然是天经地义,难道自己还能送她一个重孙子?这也不是说送就是的啊,而且就算现在开始造人,时间也来不及了…… 突然想到以前随驾热河,皇太后必然同行,他老人家倒是喜欢去热河,便说道:“嗯,皇太后苦夏,每年夏天皇上总是侍奉太后往热河避暑,老人家倒是喜欢。” 啪!张石川猛的一拍巴掌,倒是吓了四阿哥一跳。张石川忙赔笑到:“我倒是有了个好礼,四爷您听听。” 张石川想到的礼物其实就是一辆马车,四轮马车。 其实早在他想到做轴承的时候就想到了四轮马车。中国自从轩辕氏发明了车,一直到清朝几千年都是两轮马车,张石川不由有些感慨,这么聪明的老祖宗们,怎么就没攻克四轮车转向问题呢?差速齿轮难了一些,弄个转动轴总是可以的吧。 其实他想简单了,中国人之所以一直沿用两轮马车,除了转向轴,还有其他很多原因,比如地形复杂,路况差,两轮马车轻便灵活转弯方便。而四轮马车的优点是可以做的更大,舒适性好,载重能力也相应增强,同时通过性自然也差一些。 张石川也是突发奇想,如果这马车能在皇太后寿诞贺礼中一炮而红,自然将会成为王公贵胄的新的焦点,有老四负责推广,皇太后代言,这是多好的广告啊!而且还是免费!绝对能一炮而红啊! “太后她老人家喜欢去热河行宫,可是这一路上却有些艰辛,若是换上一辆舒适的车子,必然能舒心一些……”说着连说带比划的解释了半天。 “这……这可行?是不是太寒酸了一些。”四阿哥有点没底,宫里造办处收罗的能工巧匠可不在少数,这小子能保证做出来的车比宫里御制的还好? “四爷,您想,她老人家母仪天下,贵为太后,还稀罕那些什么稀世珍宝?咱这礼虽然轻,可却是实打实用心做出来的,又能让她老人家舒坦……” 四阿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是能做得如你所说那般巧妙,倒不妨试一试,只是时间紧迫,你须得一个月……不,两旬(二十天)内做出来给我看,若是不行也好再想其他的,不至于到时候失了礼数!” “是,只是……”张石川做为难状。 “只是什么?说,不要啰嗦!” “是,王爷,时间实在是有些紧迫,我这庄子里木匠实在是不多,铁匠也少,而且也没不知道给太后做车子该用什么料,雕刻什么花纹,用什么颜色的绢丝,有没有什么忌讳……” “嗯……知道了!”四阿哥答应了一声,这小子说得也对,宫里规矩太多,什么等级的人用什么料子,什么配色都不能乱来。张石川一介布衣哪儿知道那么多规矩?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不如你随我去造办处,那里工匠和木料都是现成。” 张石川一听吓了一跳,造办处?要是做得好了,是不是这下半辈子就得被圈起来闭门造车了?忙说道:“四爷,还是在我这庄子里吧,我觉得,您这份礼特殊,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时候才好给太后一个惊喜……” 四阿哥想想也是,若是被那些好兄弟们知道了,谁再一把火给点了可以又白忙活了。 不觉已过了申时,四阿哥上马回府了,张石川终于送走了这面瘫男,长长的出了口气。 四阿哥骑马奔驰,瞥见后面两个浑身是泥的侍卫,想想这一天的遭遇不免有些好笑,想到被人叫县太爷,又差点让人喂了一口猪肉,又有些尴尬: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他今日出丑,难免有些闲话,因此放慢了马,对着两个侍卫说道:“今日一切事不可对外声张,若是传了出去,仔细你们的皮!” 第三十四章 又废太子了 四阿哥回到雍亲王府刚换了衣服坐下喝茶,邬思道便求见。 四阿哥去八里庄本来就是他的主意,他其实也好奇这次四阿哥有什么见闻。 听了胤禛简单叙述,邬思道轻抚胡须笑道:“这张石川有点意思,送给了四爷一份功劳,给您解决了一个难题,同时又要捞一份利回去。” 四阿哥自然明白这功劳就是让他在康熙面前再提推广玉米之事,康熙重视农耕,玉米若是推广开来自然是功劳一份。解决难题说的是送什么礼物给皇太后贺寿,可他能从中谋利?这一点胤禛有些想不通。 邬思道说道:“四爷,你看这张石川所做的几件事,香皂,是靠着八爷他们一干人等打出去的招牌,玻璃是借着富宁安大人创出了名堂,而今日这四轮马车,他怕是把算盘打到四爷和皇太后身上了啊!” 四阿哥一听这才明白,不禁莞尔:“这小子果然有些手段,居然把我也算计进去了。我只听他说什么推广玉米利国利民,是个做事的人,只是年纪尚小,若栽培栽培日后或可一用,原来心里的算盘倒打得响,居然连我都瞒过去了。” 邬思道听出了四阿哥语气中有招揽之意,也笑道:“王爷明鉴,这张石川虽然脑子里总是想着赚钱,可倒是与一般商贾有所不同,天下商贾逐利,多是搜刮民脂民膏,或囤货居奇,或以次充好,或重利盘剥,而他却是将注意打到了富人大户的身上,赚了钱来补贴穷人,呵呵,倒是有点劫富济贫的意思了。” 而八里庄这边,张石川一脸假笑的送走了这个面瘫男,才长出一口气,挪回屋里马上宣布开会。将事情也大概跟众人说了一声。 “这四爷……到底意欲何为?”众人都不知所以。 “川哥,你……这是打算投四爷门下?”王钧也问道。 四阿哥虽然不如八爷一党势大,可毕竟是个亲王,况且八爷一党门槛可是极高的,若是能攀附上四阿哥,不失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没等他说完,张石川举手制止了,压低声音说道:“慎言,慎言!现在这庄子里不一定有多少四爷耳目呢……” 一句话吓得众人都不敢说话了。虽然他们不知道粘杆处,但是京师内皇家的探子众多也是有耳闻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车造出来!冯叔,赵叔,一会儿咱们先研究一下转向轴……” 第二天,一列车队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开赴八里庄,带队压车的正是苏培盛。 张石川见过苏培盛一面,知道他是四阿哥面前的红人,不免脑子发懵:这又是咋的了?昨儿刚走,今天又来了。 “苏大人一路辛苦,不知有何见教,您派人传我一声就是了,怎么敢劳烦大人亲自来一趟。” 苏培盛也满脸堆笑的还了一礼:“张公子太客气了,王爷有令,让我送些东西来给公子。张公子请过目。”说着将一本折子递给了张石川。 张石川打开一看,不由得大喜:金丝楠木两车一千斤,海南黄花梨两车一千斤,精铁一千斤,内用苏锦十匹,绿烟罗十匹,绢绫十匹、卍字呢十匹、白貂皮十张、狍子皮十张……这么多东西造车,十辆车也用不完吧…… 苏培盛又笑道:“除此之外还有铁匠十人、木匠十人、裁缝皮匠各五人、厨师五人,侍卫二十人……” 张石川一愣,这东西都是做车用的,铁匠木匠裁缝皮匠也都是做车用的,侍卫可以说是为了保密而来,这厨子是干啥的啊?是这面瘫男嫌八里庄的饭菜难吃,弄几个厨子来寒碜自己? 苏培盛说道:“王爷说上次在贵庄吃的菜品颇有些对胃口,让这几个厨子来这里学习观摩,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张石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来学做玉米汁的……笑道:“好说好说。” 苏培盛又说道:“王爷还说了,留下一个厨子给张少爷使唤,其他四人学成后即刻回王府。其余人,等皇太后大寿之后再送他们回去即可,这些日子还请公子照拂一二,这些侍卫,也留下保护公子和工匠们的安全。还有,若是还缺什么,公子只管开口。” 张石川心中苦笑:这是要把这些工匠软禁起来啊,这面瘫男至于的吗……,又想想胤禛生性多疑,也不敢多说,嘴上说道:“王爷想得太周全了,小人定当竭力办好差事。只是劳烦苏大人转告王爷,最好再来十个瓷匠……” “好说好说。”苏培盛不由得纳闷,要瓷匠做什么?可四阿哥叮嘱要私密,因此也不敢多问。 好在这张石川也算知趣,中午又请苏培盛吃了和四阿哥同样规格的玉米大餐,又让人装了一车玉米,几箱子玻璃杯碗几箱子香皂等给四阿哥送去,又送了苏培盛一件玻璃摆件,老苏谢了又谢,欢天喜地的回去交差了。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康熙帝幸畿甸归京。 乾清宫西暖阁四阿哥给坐在炕上批阅奏折的康熙磕头。 “起来吧,赐座。这次京西南定州等地灾民安置一事,你做得很好,没有刁民闹事,也没有时疫病爆发。如今灾情已过,这后续你有何打算?” 四阿哥一听就知道是康熙在考量自己,早已打好了腹稿,因此说道:“回汗阿玛,依儿臣愚见,大体还是以迁回原籍为主,由户部按人头数、路程远近量给路费,再由户籍地发放种子农具等,帮助他们恢复耕产。若不愿返乡,其有亲朋可依及己佣工得食者听其自便,乏食之民照例计口贩给欲回籍者给资遣回,不愿即归者来春给以资粮遣回……” 康熙眯着眼听了,点了点头:“嗯,中规中矩,照顾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吧。还有你今日进的那几道玉米所做的膳食朕也试了,还不错,将烹饪之法教由御膳房。你折子里所说推广玉米之事也都照准。仍在直隶选几个试点进行推广。令通告个府县,有种玉米者,头年免其半数地租,乡绅地主也不得以各种借口不收玉米!” “儿臣遵旨!” “老四,我听说你府上走了水?” “回汗阿玛,确有此事,好在发现及时,损失不大,只烧了一间屋子,死了一个奴才,不敢劳烦汗阿玛挂记。” “听说,可巧就把你放给皇太后的寿礼的屋子烧了?” “是!儿臣不孝……” “哼哼”康熙冷哼了两声。“怕是有人故意纵火,好等着看你出丑吧?你可知道是谁指使的?” 四阿哥忙回道:“回汗阿玛,儿臣以为是家人偷懒,不小心照看香烛所致,并不曾想过有人故意纵火。”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挥挥手道:“跪安吧。” 第二天关于流民安置的告示便贴了出来,京师上下无不称颂。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张石川耳中,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把这批流民扣下了。 将所有流民都聚集起来,把这一消息宣布出去,不管是想回家的还是想留下的无不欢呼雀跃。 由于有户部大佬四阿哥特别关照,没两日,便有官府的人押解银子过来八里庄这边给返乡的流民发放川资路费,想回家的人领了银子,又将这两个月在八里庄做工所得也都收拾了,几百人给张石川磕了头,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回乡之路。 而已葛二喜等人为代表的五百多流民选择留了下来。 当他们知道,自己正在盖的砖瓦房居然是给他们自己盖的时候,有点不敢相信。虽然不是免费送,但是如果租住,两间屋只需每月一百文,若要买下来的话还可以什么分期付款。这个新鲜词大家都不太明白,只知道可以分次慢慢用工钱还房钱,每月支付一点。 唯一不同的是从此以后,不做工的不提供免费餐食了,但是相对的,工钱涨了。 一个人多涨出来的工钱,足够养活四五个人在庄子食堂买饭,当然也可以选择自己在新家里开火做饭,这样价格更能便宜一些。 多亏了四阿哥支持的众多工匠和原材料,四轮马车如期完工,为了防止意外,特意做了两辆,于是某一天,两辆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后面跟着两辆拉玉米的车,在一百名侍卫的严密保护之下开进了京城北门,然后径直开入了雍亲王府。 到了九月三十日,康熙召众皇子宗室亲王等入宫,诏曰:御笔朱书谕诸王、贝勒、贝子、大臣等、前因允礽行事乖戾、曾经禁锢。继而朕躬抱疾、念父子之恩、从宽免宥。朕在众前、曾言其似能悛改。伊在皇太后众妃诸王大臣前、亦曾坚持盟誓。想伊自应痛改前非、昼夜警惕。乃自释放之日、乖戾之心、即行显露。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是非莫辨。大失人心。朕久隐忍、不即发露者、因向有望其悛改之言耳。今观其行事、即每日教训、断非能改者。朕今年已六旬。知后日有几。况天下乃太祖太宗世祖所创之业。传至朕躬。非朕所创立恃先圣垂贻景福、守成五十余载。朝乾夕惕耗尽心血、竭蹶从事尚不能详尽。如此狂易成疾、不得众心之人、岂可付托乎故将允礽、仍行废黜禁锢。为此特谕。 即后废皇太子胤礽,圈禁咸安宫,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 此告一出,天下哗然,虽然一众阿哥们都看得出复立太子不过是康熙一时权宜之计,胤礽早已失圣眷,可谁也没想到二废太子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一时间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一党、八阿哥一党,甚至在康熙四十七年削爵囚禁大阿哥胤禔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康熙一废太子之时痛不欲生,而二废太子却似乎只是一件无关痛痒之事,每日作息如常,甚至谈笑风生…… 第三十五章 四轮马车 就在京师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康熙二废太子之事时,宫内似乎早已将此事遗忘,或者说没有人肯公开提及此事一句。康熙自己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谁还敢追着不放? 十月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寿诞,虽然不是整生日,寿新宫内的庆贺自然是少不了的,以康熙为首,后宫皇后贵妃下至皇子亲王郡王都献上自己的礼单,太监一份礼单一份礼单的唱着。 到四阿哥时只听太监唱道:“雍亲王进万寿四轮软座多宝马车一辆、万寿珐琅四方平安尊一对……” 一听马车这两个字,下面站着的一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不知所以,唯独四阿哥依旧笔管条直规规矩矩的站着。 在皇太后身边陪坐着的康熙也难免好奇:这老四平日说话办事都是中规中矩,怎么皇太后寿诞送了辆什么四轮马车? 因而一挥手打断了太监,问道:“老四,你送的是个什么宝贝?怎么朕从来没有听说过?” 四阿哥忙回到:“回汗阿玛,是万寿四轮软座多宝马车,儿臣见皇太后每次巡幸热河都是欢喜,又苦旅途奔波劳顿,故而儿臣特意寻遍能人巧匠为皇太后打造了此车。此车四轮,可由多匹马牵引,跑起来更平稳,而且加了机簧,耐颠簸,小的沟沟坎坎如履平地……” “哦?有这等好处?来人呐,把这四轮马车带上来我瞧瞧!”康熙说道。四阿哥一番描述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众人也都交头接耳。 不一时一辆由四匹浑身黑如锦缎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四轮马车停到了殿下。康熙亲自搀扶着皇太后走下大殿台阶,想一看究竟。“你说说,这多宝二字,都宝在哪里?” 四阿哥的功课早已准备多日了,听了康熙吩咐忙一一介绍起来:“太后,汗阿玛请看,这马车底盘是精铁打造,故而沉稳。 四轮轮轴都有轴承,跑起来不但轻便而且声音细微不可闻,四轮下面都有弹簧做减震,铁底盘中藏有碳炉,冬天可以烧炭给车取暖,夏天又有冰格可以加冰降温。 马车车厢都由楠木构成,雕刻的龙凤等花纹,四周晶莹剔透的玻璃做成了推拉窗模式,里面还有一层纱帘一层呢帘,天热可遮阳,天冷亦可保暖。 马车内部空间也相当宽敞,一个柔软奢华的双人仿西洋皮沙发,还能拉伸出来成一张软塌。车内各种抽屉暗格可以放茶点、熏香、手炉等物……” 四阿哥着重介绍性能和那些看不见的设计,至于外观的精雕细琢倒是都省略了,让他们自己看。众人看了无不称奇。 “老四有心了。朕倒要试试你这四轮马车到底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康熙微笑颔首,有些迫不及待的先搀扶着皇太后上了车,自己也上了车,就在院子里转起了圈。 果然在车厢内声音极小。在有些凹凸的石板路上竟然感觉不出颠簸。围着寿新宫绕了好几圈才停了车。 下车后,博尔济吉特氏喜欢得紧,康熙却绷着脸说道:“老四,你只知道孝敬太后,怎么也不孝敬你汗阿玛和皇额娘!” 四阿哥忙说道:“是,儿臣知错了。只是时间仓促,这四轮车又没有图样可寻,都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如今工匠们正在日夜赶制新车,不日就可成了,汗阿玛和皇额娘的都有的。” 博尔济吉特氏笑道:“皇上,你也一把年纪了,还和儿子插科打诨的,禛儿,你这车哀家甚是喜欢,你费心了。” 康熙哪里会怪胤禛,只是想逗皇太后发笑,因而也笑道:“您老人家自己有了这车,不管儿子有没有,又偏袒孙儿,我自然要生气的。” 又转向胤禛:“老四啊,这车,造价几何?” “回汗阿玛,这第一辆需要摸索,难免耗时,又靡费了许多材料,若是以后再复刻,每辆两千银子也够了。” 才两千两银子?据说那些玻璃摆件都要上万两银子!老四这里虽然不奢靡,但是贵在实用。康熙点点头,说道:“传旨:皇四子雍亲王胤禛,忠贞诚孝,赏双俸!” 四阿哥忙跪下磕头“儿臣谢汗阿玛隆恩!” 一旁八阿哥也上前两步跪下来道:“汗阿玛,既然这马车有这许多好处,何不让四阿哥将工匠以及制造工艺都交到造办处,由造办处监督打造,造办处本就巧匠云集,若是制作起来或许更精细也更快捷,二则四哥杂务缠身,也好减轻一些他的负担。” 康熙点了点头:“老八说的有理,老四的日子也不富裕,以后这四轮马车就由造办处监造吧。” “是!谢汗阿玛体恤!”四阿哥嘴上答应,心里暗骂八阿哥卑鄙下流无耻。我这刚得了个彩头你马上来搞事情,生怕我再拿这马车去送人情。 其他皇子的寿礼,八阿哥的八仙献寿玻璃雕塑也是引起了皇太后的注意,可是念叨后来听得太监不停的唱“玻璃观音一尊、玻璃弥勒佛一尊、玻璃普贤菩萨一尊……” 全成了玻璃,不免也索然无味起来,到最后还是四阿哥的马车拔得头筹。 浩浩荡荡的车队又从八里庄启程开赴京师雍亲王府。几十个工匠、还有造车用剩下的绢帛一类。这些也都是上用之物,不是谁都能用的,张石川可不想留着这些烫手山芋。 而对于四阿哥着重强调要自己同来,他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这面瘫男又有什么幺蛾子。虽然腹诽,还是得乖乖的跟来啊。 好在自己买了匹马,正是新鲜劲儿上,骑马溜达一圈也不错,那种感觉实在有点像后世某某总喜提玛莎一个意思。 来到雍亲王府,见到四阿哥行礼道:“草民张石川见过王爷。” “起来吧。嗯,十五岁,年纪是小了一些。”四阿哥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张石川。 “我十几岁关你什么事?难道你想把闺女许配给我?这老四有没有女儿?有女儿会不会也和他一样是个面瘫?那我可绝对不能要。”张石川胡思乱想着。 “明年十六,再历练两年也还说得过去。我问你,可有字?” “并没有……” “如此,本王送你个字,莫若琢玉两字可好?” 握草,面瘫男待着没事给我起名干啥?你要起也弄个好听点的啊,琢玉,土死了好吗……等等,琢玉,玉不琢不成器,这面瘫男是要琢我还是要磨我?我好像没惹他吧…… 一旁苏培盛咳嗽一声:“咳咳,还不谢王爷!” 张石川只得说道:“草民谢王爷赐字!”心里是老大的不情愿。 “以后别草民草民的了,真不知道你小子赚那么多钱干嘛!” “我……”张石川一时语结,我赚钱爱干嘛干嘛好吗? “明儿拿了这个条子,再拿五千两银子,去吏部找富宁安,先捐个虚衔,等再过几年好生某个差事。” “张石川,可是欢喜的傻了?还不快谢王爷恩典?”一旁苏培盛笑嘻嘻的催促着。 张石川确实是傻了,虽然不是欢喜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捐官?四阿哥这是穷疯了?公然卖官,还是强买强卖的那种?我不想做官啊。 “王爷,我年纪尚小,实在不适合做官,况且……” “嗯?怎么,本王做主的事你敢不从?” “谢王爷恩典……”张石川急忙认怂了,玛德果然是强买强卖! 其实倒是张石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五千两银子直接归国库,一分钱都到不了四阿哥手上。 他之所以要给张石川又送字又捐官的,其一是觉得张石川在安置保定流民、上表推广玉米和皇太后寿礼四轮马车这三件事上确实帮了大忙,总该意思意思,当然最主要的是拉拢,这意思很明显了,当官吧,以后你就是我胤禛的人了,给我好好当差干活。 四阿哥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本想着你造车辛苦,想帮你寻个营生,多造出点车来卖卖,价格都跟他们说了,可没想到老八一句话给搅和了。也罢了,反正你也不缺银子,弄个官当当吧。” 张石川一开始倒是真想做马车去卖,可是后来想想,这四轮马车肯定都是给权贵用的,他可不想跟那些人有太多接触,而且这四轮马车实在太费时费料了。 但是听四阿哥说价格都说了,仍是有点好奇的问道:“王爷,不知您报了个什么价格?” “两千两!”四阿哥心想,你小子告诉我一台车成本大概一千五六百两,我报了两千,有四百两银子的利润,我其实也是挺会做买卖的吗!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张石川差点一头扎在地上:这是奢侈品啊,一台车你就让我赚四百两银子?这才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啊!还不如卖猪肉赚的多!你知道我的大玻璃能赚多少银子吗?这面瘫男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此时还有一个人也在心里暗骂四阿哥。 总管内务府大臣赫弈听了四阿哥刚送来的工匠对于四轮马车的用料、工艺以及造价等详细说明,差点没气晕过去,心里骂道:“胤禛这酸王,只知道一味巴结皇上,一千六百两的成本他只说两千两,这让我怎么做?内务府上下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分好处,一辆车四百两银子的利润根本不够这些人塞牙缝的,皇上又要得紧,马上就要先制十辆来……” 见张石川沉默不语,四阿哥以为他是心疼钱了,安慰道:“琢玉啊,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往后机会总是有的。你还年轻嘛。” 琢玉是谁?卖什么的?张石川一愣,才反应过来,哦,是我了……以后我就姓张名石川字琢玉了……可真够傻的。 “那推广玉米的告示你看过了没有?”四阿哥问道。 “回王爷,看过了。” “可有什么疏漏?” “王爷虑事周详,并无疏漏,尤其是这种玉米头一年免租五成,士绅不得借口不收玉米,实在是劳民伤财,啊不,实在是大利于调动农民种玉米的积极性,真乃一大善政也!”张石川一记马屁跟进。 “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 张石川想了想说道:“王爷,能不能让官府往下派发的种子都由我庄上提供?” 四阿哥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爽,心想着这小子还是太重利了,这点小钱都要动脑筋,有些不悦的说道:“这玉米种要发往整个直隶省,就近购买岂不是省去了不少运力?何苦非要出自你庄子上?” “王爷,您也知道,我庄子上已经收过一季玉米了,这头一季玉米种下去之后有许多没有出苗,乃是种子有虫蛀或霉变所致,因而秋天种的第二批种子我便命人筛选过后才播种下来,果然秋天这一季出苗比春天一季多了许多,想必收成也能再曾上一成。等秋天这一季玉米收割了,我再选上等种子拿来供其他地方种植,这样岂不是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 “哦?你这玉米种怎么选法?” “回王爷,法子倒是不难,将种子先用筛子过去小的,将大而饱满的投入淡盐水中,沉底的则是好种,若是漂浮起来的则是坏的,不可用。” “嗯,难得你小小年纪也能精通农事。如此便依你所说,这种子都从你这里出就好了。只是价格不能太高,毕竟是花销国库里的银子。”四阿哥听了这番话才觉得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啊?”张石川也一愣,他还真没想着用种子赚钱,这个年代没有农药化肥,自然不可能像后世种的那么密集,一亩地有两斤多种子就够了,就算种一万亩才两万多斤,那才多少钱?他张大善人是在乎这点钱的人吗?他可是一个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全心全意为人民的人!他还真是想白送的。 “王爷,我没想卖,我想直接送……” “哦?想不到琢玉如此大公为民!”四阿哥眼睛一亮,孺子可教也! “是,不知王爷,明年准备种多少亩?我也好准备种子。” “嗯,第一年试种,不可贪功冒进,先种两百万亩吧!” “我……” 第三十六章 真成张员外了 张石川没有回八里庄,而是在雍亲王府留宿了一夜。 由于四阿哥的照拂,怕他年纪小被人冷落,命苏培盛第二天陪着他去吏部办理相关手续。 张石川一晚上都没睡好,不是择席,而是由衷的感慨,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平凡人啊,虽然多了三百年的见识,依旧跳不出升斗小民的狭隘思想。 本以为试种玉米这件事种他个一万亩就不少了,没想到人家四阿哥一张嘴就是两百万亩,这才是气魄啊! 当得知八里庄的田地产量要几年才能种出两百万亩的种子的时候四阿哥只是一笑,说有张石川的这个选种法子也足够了,还略带调侃的说了一句:可以多买几个庄子吗! 除此之外,还有个闹心事儿,尝到了甜头的四阿哥又交给了张石川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给康熙明年万寿庆典准备礼物,顿时让张石川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认识了个四阿哥,比交个女朋友还麻烦啊!天天这个节送礼,那个过生日送礼的,干我屁事啊! 从吏部出来张石川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虽然有苏培盛引着一路开绿灯,甚至连那五千两银子都可以“改日得空了送来”,他还没有太搞清楚状况。 “苏大人,请问,这员外郎……是几品官?”他看着手上捧着的官袍顶戴问道。 “张大人,这员外郎是从五品,恭喜大人了!”苏培盛说道,又压低声音:“这员外郎可是能捐的最大的官儿了。况且近些年国库充裕又无战事,朝廷已经多少年没有开捐了,这次真的是王爷的面子啊!张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真可喜可贺!” “从五品?那不是比县令还大?”张石川以为只是个七品芝麻官呢。 “那可不!您这岁数还小呐,先挂这么个虚衔儿,等过两年大人成丁了,只是王爷一句话,要么做个五品郎中,要么外放怎么也得是个同知。” “郎中?郎中不是看病的吗?同志又是什么官……”张石川对清朝的这些官职完全不知道啊,他就知道县令、知府、尚书一类耳熟能详的,当然他没好意思问。 苏培盛接着说道:“王爷对张大人青眼有加,我跟王爷这么多年除了张大人,再无第二个人了。依我看,张大人出仕必然是要留在户部,在王爷手下办差的。” 又问了几句,张石川掏出一块十两的银子塞进苏培盛手中,苏培盛推辞不掉,含笑收了,两人告别,张石川骑着马往八里庄去了。 回到八里庄,进院子下了马,赵娥跑出来:“怎么昨儿晚上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被人变没了呢。” “额,不是说了么,有点事可能晚上回不来。” “哥,你抱着的是什么?” “衣服……” “衣服?”赵娥倒了一杯茶给张石川,然后好奇的解开了包袱:“哇,这是官服啊!还有官帽!跟那些官老爷的一模一样啊!哪儿来的啊哥?” “额……我的……我买的……” “你……你买的?”赵娥有点不相信。 “真是我买的,五千两银子呢……” “一晚上没回来就当官了?快来呀!我哥当大官啦!” 乌泱!屋子瞬间被记满了,众人听了张石川的解释都啧啧称奇。 “嘿嘿嘿,穿上试试呗!”赵元化贼兮兮的看着张石川。 “不穿!太难看了!” 在众人的起哄下,张石川还是穿上了官服,戴上了帽子,毫无悬念,不合身是肯定的,他还是个孩子啊!众人看着猴儿穿马褂一样的张石川哄堂大笑。 冯大牛还假装要跪下磕头:“草民冯大牛叩见青天大老爷……” “滚!”张石川飞起一脚直奔冯大牛后腚。无奈袍子太长,严重影响了出腿的角度和速度,被冯大牛轻易躲开了。看着张石川狼狈的样子又是一阵大笑。 “什么事儿大伙都这么高兴?”王钧走了进来看到张石川这幅打扮:“哟!五品大员啊!” “你怎么知道是五品?”张石川问道。 王钧指了指顶戴上的透明水晶:“川哥,你可别说你这顶戴不是水晶,是咱家自己烧的大玻璃啊!”又指了指他胸口的白鹇补子:“这你也别说是小娥绣的,她可没这手艺!” “就你有张嘴!”赵娥也是飞起一脚,同样被王钧躲了过去。 “这补服到底怎么能看出品级来?”张石川问道。 “等级看顶戴看补服都可以的,有个谣川哥记住就可以了:一品麒麟飞鹤腾,二品狮子锦鸡行,三品花豹孔雀落,四品猛虎燕栖鸣,五品寒熊白鹇过,六品悍彪鹭鸶灵,七品勇耗鸂鶒飞,八品犀牛鹌鹑精,九品天马练雀闹。你这补子上的不是白鹇,又是水晶顶戴,可不是五品。” “真麻烦……”张石川嘀咕了一句。 “川哥,您这是,算四爷的人了?”王钧听了前因后果,试探着问道。 “我谁的人都不是!”张石川听了不由得气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也知道,他现在已经被烙上了四爷党的印记了。 他把玩着手里的牙牌翻来覆去的看着:“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我真不想当官啊……我就想快快乐乐的做个地主土豪……这往后可要各种下跪了。” “行了吧川哥,你可是五品官,在京师里固然是不值钱,到了外头去,你见了知府都只需要拱拱手啊!这牙牌你好好戴着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我这虚衔,也算特权阶层了?” “虚衔也是衔啊我的川哥!” “那……有俸禄吗?” “你是差那一年几十两银子的人吗……”王钧使劲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不闹了,王哥,你今儿来干嘛?”在小林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这身官服扒了下来,这玩意穿脱都够麻烦的,好在小林子驾轻就熟。 “帮我收起来吧,起码两三年是用不着了。” “我来送银子,和玻璃订单。川哥您看看。”王钧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本子递给张石川说道:“最近预定的单子少了。” “少就少吧……”在皇太后寿诞上大家都拿玻璃当寿礼,就没有新鲜感了,再加上四阿哥这马车一出风头,估计这次该是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只收四轮车了,张石川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咱们玻璃作坊是不是也该减少点人力?”赵元化问道。 “暂时不用,先多做点小东西,对了,玻璃杯耐热的问题解决了吗?” 有了硝酸钾之后,八里庄已经可以做出晶莹剔透的玻璃了,但是遇热就炸裂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然玻璃杯只能当摆设。 “还没有呢,刚刚把窑炉搭建好,这不,那十个师傅都被送回雍亲王府了。小川,你说的这个什么退火,真的可以让玻璃杯装热水?” “可以,玻璃之所以会炸是因为热胀冷缩和本身导热性差导致受热不均匀,退火可以提高玻璃的热力学强度和热稳定性……我只能这么给你们解释了,至于要多高的温度,烧多长时间这得你们慢慢摸索了,我也没做过。还是那句话,我提供理论,你们负责实践。还有,靠人家的人力资源还是不行,咱们还是要找自己的制瓷师傅。” 张石川摇了摇头,没想到制瓷的匠人这么难找,难不成还得跑景德镇? “关于玻璃的研究还要加大力度啊!咱们的下一个赚钱项目和玻璃有着直接关系!” “川哥,咱们这么下功夫研究玻璃器具,以后有了玻璃杯玻璃碗,为什么还要弄陶瓷?玻璃是新鲜玩意,这陶瓷,可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咱做的再好,还能好过那些官窑去不成?” “嘿嘿嘿,我有一个独特的陶瓷配方,绝对能超过那些官窑。”他上一世的故乡可是北方瓷都,骨质瓷是相当有名气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吆喝:“劁猪,劁猪咯!”张石川蹭的一下跳了出去…… 众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唯有张石川目不转睛的看着劁猪匠手法娴熟的给三个多月的小猪仔去势。 “这比给人去势可简单多了吗。”小林子看了一会儿,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石川和劁猪匠都把头歪像了他,甚至被四脚朝天被捆在架子里的小猪仔都停止了嚎叫。 “你说什么来着?”张石川以为自己没听清。 “回主子,奴才说,这劁猪和阉人差不多……” “你……哦……”张石川恍然大悟,这小林子也算挨过一刀的,所以才这么说吧。再一想,不对啊,被阉还能自己看着? “主子,奴才不是跟您说过,奴才以前在净事房呆过吗……” 张石川这才明白,他一直以为是敬事房,原来是净事房……一字之差可是天壤之别啊! “你试试!”看着小林子跃跃欲试的模样,张石川说道。 劁猪匠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面白无须的小年轻,没想到这小伙还是同行啊,不过听这意思,他是劁猪,人家是劁人! 小林子接过了那把造型其特的小刀,眼中闪出了兴奋的光芒,按着劁猪匠的动作刷的一刀搞定,看得张石川菊花一紧,这手也太麻利了吧…… 谁也不知道张石川是怎么想的,他高薪把劁猪匠高有三给聘请了,而且还让小林子和他一起学习研究。 小林子小声说道:“主子,这手艺我也学会了,以后咱这庄子上再有小猪交给奴才就可以了。”他想着也学一门手艺好讨张石川欢心。 跟了张石川这么长的时间了,小林子看得出来,这主子喜欢有一技之长的人,而自己除了记性好点,就没有什么亮点了。 张石川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一人丢给他们一块猪皮和一把弯曲的针:“你们俩会做针线吗?把这猪皮割一个口子,然后缝合起来。不会?不会那就学吧。” 自从知道了前两天庄子里有个孕妇死于难产,一尸两命之后张石川就打起了歪主意。在这个年月,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如果能做剖腹产,不是可以救下很多人命? 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条件有限,自己又不是学医的,唯一的一次缝针经验是小时候碎玻璃划破了胳膊……没有无菌环境,没有消炎药,更没有麻醉药,想做外科手术简直就是空谈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起码给这小林子找点事儿,别天天主子主子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了。 第三十七章 化学课之银镜反应 半个月过去了,有了理论为支撑,在以赵元化为首的攻关小组经历了上百次的实验之后,终于解决了玻璃退火问题,也积累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对于玻璃强度的增加和透明度的增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试验过了玻璃作坊做出的蒸馏器、烧杯、试管等等一系列化学仪器之后,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川,你做这些奇怪的玩意到底有啥用?不能就是普通的杯子吧?这造型也太……烧水直接用壶不好吗?” 张石川笑了笑:“赵叔,以后这间屋子就叫实验室,除了你我,外人一概不许入内!小娥也不行!还有,我接下来要教你的东西,也不可轻易外传……” 见张石川说得如此郑重,赵元化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张石川又要给自己打开一个新的大门了,那里面有数不尽稀奇古怪的变化。 “以前咱们说过,万物皆可煅烧,赵叔你现在很有体会了吧?” 赵元化点了点头,的确,沙子、石灰石、火碱、高岭土、黏土等等等等,这些东西只要换一种组合,就可以烧出来玻璃、水泥、陶瓷等等等等看起来完全不同的东西,那熊熊的火炉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下面讲的是:万物皆可干馏!” “干……干馏?”赵元化又接触了一个新鲜词。 “对,干馏,就是隔绝空气加热。比如烧炭,不管是木炭还是焦炭,其实都是一种干馏,只不过设备太落后了。这些等以后有了条件,我们会改进现在的焦炭工艺。” 张石川拿起了几个器皿一一给赵元化讲到:“这个叫蒸馏烧瓶,这个叫冷凝管……” 张石川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似乎他已经几个世纪没有碰过这些以前天天打交道的器皿了。看着烧杯中的液体,张石川长出一口气。(硫酸和硝酸这两种东西怎么做不写了,和谐万岁,有兴趣的自己查吧。) “这怪味的水,有啥用?”赵元化把鼻子凑到杯口。 “别这么闻!要这样!”张石川做了一个用手扇风的示范,严肃的说道:“以后在这间屋子里接触的任何不熟悉或者未知的东西,都要小心再小心,比如这个,我们是在绿矾里面干馏出来的,叫做绿矾油,当然,也可以叫它——硫酸。” 为了引起赵元化足够的重视,张石川倒了一点在一块铁板上。看着冒烟冒泡然后被腐蚀出一个洞的铁板,赵元化有些惊恐。 有了硫酸和硝石,硝酸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张石川捅了捅因为眼看见一块银子扔进硝酸中开始冒泡溶解,最后化为乌而呆若木鸡的赵元化:“赵叔,记住,这两种酸,都很危险,混合在一起更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探索我没有告诉过你的东西。” 此刻,他脑子里想到的是硝化纤维、硝酸甘油、苦味酸、三硝基甲苯……“化学化学,物质变化之学,这门学问,用得得当,可以造福人类,用得不得当,那就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化学?史……史无前例的灾难?”赵元化木讷的重复着。 张石川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脑子中的各种炸药暂时忘掉:“走吧,咱们去给小娥变魔术。” 屋内一个碳炉上面烧着一锅热水,张石川把装着硝酸银的大号烧杯放到热水中:“小娥,你看好了啊,哥的魔术要开始了,你看,这是透明的神奇魔水,这是一块玻璃……” 张石川用一个木夹子夹住了玻璃的一角,放进硝酸银和饴糖的混合溶液中。葡萄糖实在做不出来,麦芽糖应该也没问题吧……他心里也没底,毕竟当初做实验都是用的葡萄糖。几分钟之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张石川把玻璃拿了出来。 镜子被夹子夹出水面的那一刻,屋子里安静了,几双眼睛看着玻璃一点点的出水,那银亮的光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银……银!银子!”王奎山的声音有些发抖。 “真的是银子!只听说戏文里面说,点石成金,没想到川哥能点玻璃成银!发……发财了!” “咳咳,各位,是银子,不过不是什么点玻璃成银子,只是薄薄一层银子涂在了玻璃上,现在不能叫玻璃了,应该叫银镜。” 张石川一面说着一面将镜子安进早已预备好的木框中,然后把赵娥拉过来,用镜子照了照她的小脸:“看看吧,这就是我的小娥妹妹。” “这……这……这是我吗?”小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她抢过了张石川手中的镜子对着他照了照:“哇,这镜子里的川哥和川哥果然是一模一样!可比铜镜清晰太多啦!” 一时间好多脑袋挤成一团,都想看看在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张石川呵呵傻笑,感觉自己好像在哄一群幼儿园的孩子。 “咱们,咱们是要做银镜卖?”冯树秦兴奋的搓着手。 “嗯,这就是咱们下一个项目。”张石川接过了镜子:“不过大家也别太激动了,这东西,大清已经有了。我上次去雍亲王府的时候就看到过一面落地的镜子,做工不比咱们的差,咱们这不算是垄断,只能是和那些运送银镜来大清赚钱的人抢一杯羹。好了好了,别抢了,既然可以做出来,自然是咱们自己优先用,一人先发一面,不过这第一面银镜,老规矩,还是小娥的。” 赵娥喜滋滋的接过了镜子,踮起脚把小脸和张石川的脸贴在一起,然后用镜子照了照,镜子里反射出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年,赵娥甜甜的一笑,漏出一颗小虎牙。 “啊,这要是有个手机多好,拍下这张照片……”正想着,张石川的脸蛋被赵娥的小嘴轻轻啄了一口,然后小丫头抱着镜子飞快的撒丫子跑掉了。 “咳咳……川哥,这喜酒啥时候喝啊?”冯树秦贼兮兮的看了看张石川,又看了看赵元化。 “嘿嘿嘿嘿嘿嘿……”赵元化傻笑着看着刚刚被丢进溶液里的玻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傻笑什么。 “我!小娥……她还是个孩子啊……” “西洋镜!”王钧看到镜子的反应和其他人截然不同,显然,他见过这玩意。 “对,就是西洋镜,不过现在不是西洋才产的了,还是叫它银镜吧。还有这个,一起拿去卖,价格你看着定,我相信你的眼光。” 张石川说着把一个寸许的小玻璃瓶拔掉塞子递给了王钧:“洋人叫它香水,有些俗气了。你若是有更好的名字,自己拿主意吧。现在京师里也有的卖,都是西洋传进来的,你可以买一些回来对比一下。现在咱们能做的只有这几种香型,日后还会增加。香水和镜子都是女人家喜欢的东西,你放在一起卖,香水要卖得贵一些,若是多买几瓶,送一面镜子也使得。咳咳,好了,这些小细节不用我操心了,你自己发挥。” “好的,我知道了川哥。”王钧点点头道。“此次我来,还有一件事,山西介休范家的人找到咱们的天宝阁,说是想进一批玻璃发往京师其他各地,若是销路打开,希望长期合作。” “山西介休范家?”张石川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王钧压低了声音把范家的发家史大概说了一遍。 介休范氏经商始祖叫范永斗,明末时在张家口经商,经常出入辽东,是当时有名的八大商人之一。 由于当时商人经常出入关内外,为满清提供军需物资和情报,满清入关称帝后,顺治皇帝为答谢八大商人,在紫禁城设宴,亲自召见,尝赐朝服,编入“御用皇商”行列。 范永斗被任命为主持贸易事务,并“赐产张家口为世业”,取得了别的商人无法享有的经济特权。 范毓宾是范永斗的孙子,他具有聪颖卓越的经济头脑,继承祖业后不负众望,使范家商务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他主政时,担当了“承办、采运军粮”的大官差。 清朝初年,康熙皇帝亲征准噶尔部,由于运送军粮花费过大,“输米馈军”付出了惨重代价。作为皇商接受这项官差后,认为虽然返贩军粮艰苦,但依仗自己多年经商的经验,认为不仅有利可图,又可报效国家。他请求以每石米低于官价三分二的价格自费办售军粮,康熙闻奏大喜,遂即准请。 范毓宾感受皇恩浩大,表现出令人感慨的忠诚。他凑足144万两白银,补运军粮计为百万余石,为清政府节省费用600余万两。 康熙时,国内铜斤(造铜钱用的原料)严重短缺,政府允许商人赴日本购买铜斤。范氏把握时机,奏请内务府,承担了贩运洋铜的大部分业务,获得巨大利益。不只是铜斤,直隶、河南两省的盐引也都在范家手中把控着,如今正是清王朝数一数二的红顶商人。 张石川边听边点头。对于晋商,他只知道乔家大院,可用王钧的话来说,乔家给范家提鞋都不配。 张石川一拍桌子骂道:“这就是一个令人发指的大汉奸啊!如果没有这范家给满清提供军需和情报,是不是大明没有那么快就灭亡?” “咳咳,川哥慎言,您现在可是大清命官……” “我……”张石川顿时没词了,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对于介休范氏,汉奸一词是没错的,可自己为什么要怀念明朝?这是隐隐的对大清有一股敌意? 张石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 “川哥,和范家这生意,咱们是做还是不做?”王钧看着张石川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的问道。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自己有点怕这个比他小将近十岁的小孩…… “做!为什么不做?一切照你的章程。还有这银镜,香水,只要他要,只要利润有保障,都拿去让他们卖。”张石川想都没想就拍板了。 这范家用铜斤赚国家的钱,用盐引刮老百姓的血汗,现在咱们给他玻璃、镜子和香水,反正这些都是有钱人才能用的东西,让他替我打工去! 第三十八章 四爷很生气 雍亲王府永佑殿,四阿哥一挥手,啪的一声,一个玛瑙釉汝窑茶盅在地板上碎成了渣渣,呼啦一屋子人都跪下来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不到一个月,自己的粘杆处折了四十多个好手,用脚趾头都能想,是老八的手笔。可是你又偏僻拿不到人家的把柄。 话又说回来,拿到把柄了又能怎么样?去找康熙告御状?开玩笑。康熙现在已经是老头了,人越老气魄也就越小,年近六旬的康熙已经不是昔日叱咤风云的帝王了,即便是再次废了太子,可四阿哥心里明白,康熙一直在幻想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找康熙去打小报告只能是找死。 可是这八阿哥表面上仍是八贤王,暗地里的小动作却一直没有闲着,随时随地的给四阿哥添堵,偏偏人家人多钱多,已经吃了好几个哑巴亏的四阿哥已经忍无可忍了。 苏培盛轻轻推门进来,往前走了两步打了个千小心翼翼的道:“王爷,张石川张大人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让他进来!” “嗻……” 苏培盛出去,给在外面等着的张石川递了个眼色,让他小心点,随后引他进了大殿。 “草民张石川给……” “什么草民!你现在是朝廷命宫!”没等他说完,四阿哥直接吼了出来。 “是……草官,啊不是,下官张石川给王爷请安……”用眼角撇了一眼四阿哥好像掉进煤堆里一样黑的脸,张石川心里也直打鼓,这巴巴的把我叫来是什么情况啊? 四阿哥也没搭理张石川,又转了几圈才说道:“张石川,你是个商人?” “呃……草……下官是朝廷命宫,也算是个商人,还是个农民……” 一句话差点没把四阿哥气乐了,可想想也对,张石川现在是五品员外郎,又开着店铺作坊,还有一个小庄子。 “你们都出去吧!”四阿哥大手一挥。 “嗻!”众人如释重负,马上排队往外走,张石川也想跟在队伍后面开溜,却听见四阿哥说道:“琢玉,你留下!” “呃……” 见闲杂人都退了出去,四阿哥才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我听说,这经商如作战,也有两军对垒,你死我活之事,可是有的?” “是,这两家角逐,确实有胜者一飞冲天,败者家破人亡的时候。比如这……”本来想举个例子的张石川一时语塞,那些商战中惨烈的角逐他也知道一些,可都是二十二十一世纪的事儿啊,作为一个理科生,古代有哪些巨商?此时此刻他一个也想不起来。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比如这介休范家,只因当初从诸多对手中蒙圣眷脱颖而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看看昔日他那些对头,有几个有好下场?” 四阿哥点了点头,介休范家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随后他说了一句话,自己都吓了一跳:“琢玉,你可愿意做我的京师张家?” 张石川听了都傻了,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这可是相当于直接宣布:老子要当皇上,你小子给我当奸商啊! “王爷,小人年纪尚浅,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啊不是……恐难当此重任,怕辜负了王爷重托……” 四阿哥也有点后悔,这一生气脑袋一热有点上头了。可话已经说出来了,还能怎么样?这小子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我弄死你个龟孙! 胤禛说道:“不必惊慌,不过是些小事。老八最近……嗯……行事孤僻,你能不能让他……吃些亏,也好收敛一些?也不用太大动干戈,让外人知道了反而不好。” “您的意思是,让我变成一只绿头大苍蝇,围着八爷嗡嗡嗡转几圈,还不能让他拍着,咱来一个苍蝇不咬人,膈应人?” “粗俗!平日里多读几本书!”四阿哥一瞪眼,又点头道:“嗯,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张石川心里犯嘀咕,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我几斤几两,拿什么和人家八阿哥斗啊?我根本都没见过他好吗?唯一的联系也就是我四钱五一块卖给他香皂,他卖二十两……对啊,他买了我的香皂搞垄断! “王爷,下官倒是有个注意,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四阿哥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有了主意。 听了张石川大概叙述后不免有些将信将疑,思忖了一会说道:“如此……你只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本王给你兜着。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苏培盛,或者直接来找我。” “王爷,难处还真有,您得帮我找猪肉,要肥肥的,还要火碱,多多益善……” “你……”四阿哥突然有点后悔了,这小子行不行? 虽然明年三月才是万寿节,现在的京师街头各个藩属国的使节早已屡见不鲜。 康熙提前一年就宣布了明天万寿节要大办,为的就是给大清上下官吏和藩属国们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到时候来一个歌舞升平之世,万国来朝的盛景。这谁敢落后于别人? 况且对于各个藩属国来说,这朝贡绝对是赚钱的买卖,诸如朝鲜国之流,进贡点高丽参毛皮之类的特产往往得到天朝上国的赏赐可以几倍于贡品的价值,而且使节团还可以顺便做点生意,采买点大清的宝货带回国内售卖,更要进献给本国君主。 所以京师内外城的奢侈品店中的外国人自然也就多了不少。而香皂和玻璃器皿这两个新鲜事物自然也引起了外来土鳖们的极大兴趣。 九阿哥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香皂销量激增,白花花的银子滚滚流入了他的钱袋子。 八阿哥心情也是大好,太子被废之后很多原太子党纷纷见风使舵的转头他的门下,自己的势力进一步扩大,还暗中摆了老四几刀,甚至把老四的探子拔掉了不少,而四阿哥确是敢怒不敢言,连个屁都不敢放。 “八哥,那些属国的藩子们既然喜欢香皂,不如咱们一家也送他几百块,让他们也都念着八哥的好。”十阿哥说道。 “老十你是不是傻,他们是藩属哪儿有咱们给他们送礼的,岂不掉了咱自己的份儿?况且他们于咱们谋大事也没有太大的益处,不能送!” 九阿哥一听老十要断自己的财路,马上不乐意了,一边说一边看向八阿哥,生恐老八答应老十的主意。 “九弟说的不错,那些藩子,不用搭理他们。不过九弟,这香皂还是要多准备一些。明年三月万寿节,蒙古诸部的王爷贝勒们也都要来的,而且汗阿玛今年没有幸塞外,明年是一定要去的,到时候少不了我们也要随驾。” 蒙古诸部的显贵自然还是要拉拢的,三兄弟都心知肚明,而且香皂已经在京师流传将近一年了,影响面也更广。现在送香皂反而更划算一些。 九阿哥点头道:“知道了八哥,这是大事,你放心好了,定不会出漏子。” 八阿哥想到康熙北巡,定然会做新制的四轮马车,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这老四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只花了几千辆银子,这彩头可真是赚足了,不知道明年的万寿节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自己可万万不能再输给他了。 “还没有打听出来老四给汗阿玛备了什么寿礼?” 九阿哥和十阿哥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想办法再打听打听吧……” 三人又聊了几句方散了。九阿哥的贝子府和八阿哥的贝勒府比邻,就在铁狮子胡同北口,故而也没骑马,步行回府。 刚一进府门,门房里走出来一五十多岁的老者上前请安。 “孙掌柜来了,可是有事,里面说吧。”来人是九阿哥手下掌柜之一,因办事得力脑子灵光颇得九阿哥赏识。 来到花厅,九阿哥大咧咧的坐了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孙掌柜忙说道:“回九爷,昨儿个店里来了一个琉球商人,相中了咱们的香皂,说要定五万块,问这价格能否便宜一二,因数额过大,小的不敢自作主张,所以今日来请示爷。” “多少?”五万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九阿哥也吃了一惊,可他毕竟是见过大市面的人,马上冷静下来,问道:“我听说这琉球国孤悬于东海深处,只是几个弹丸小岛,不过万余户,十几万人口,且土地贫瘠物产不丰,哪来的这么大胃口?” “九爷所言不差,这琉球确实如九爷所说人少地狭,可却占了海运之便利。其民多经商,琉球商贾东交我大清,北往有日本国和朝鲜,南达吕宋、安南、暹罗等南洋诸国,我猜想,这琉球商人必然是拿了香皂贩往各地以牟利。” 九阿哥听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他要的多,让他一两成倒也无妨。” “只是…”孙掌柜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九阿哥一皱眉头。 “只是这琉球商人身上并没有这么多银子…” “没银子?说了半天你在这逗爷玩儿呐!”九阿哥一听这话就火了。 孙掌柜忙说道:“九爷,您息怒。琉球商人自己说是因为从南洋贩运过来了一批制作精巧的西洋银镜,本钱都压在了里头,想把银镜发卖了再进我大清宝货出洋,可是因遭遇风暴船只受损,只得半路上耽搁了时间修船,晚了一个月才到大清,他想快点将这批银镜出手,马上拿了香皂离开大清,怕再晚了就赶不上信风,只能等明年才能出海了。因而提出能不能以货易货,拿银镜换香皂。” 说着掏出一面镜子递给了九阿哥。九阿哥接过来看了看又照了照,只见银镜平整清晰,果然是上乘做工。再看看木质镜框上西洋风格的花纹雕饰也算精巧,点了点头说道:“倒也做得不错,比广东过来进贡的玻璃镜也不相上下了。他要做价几何?” “他们带来的镜子有大有小价格也高低不同,总的来说还是比广州过来的要低上两成左右。” 九阿哥点了点头,这西洋镜传入大清的时间也不长,正是流行的时候,王公贵胄们家中都弃了铜镜换成玻璃镜,可毕竟西洋遥远,这银镜又易碎,运输不易,还要先走海运到广州,再走几个月的陆运漕运才能到京师,故而市面上一直是供不应求,而且价格自然也不菲。若是能吃下这一大批银镜道也不愁销路,分发到自己下面那些店面里面就是了。 想了一会说道:“如此不妨我们吃下这批银镜,既然他是赶风期急着要走,只管把镜子的价格大力往下压狠着点,若他不答应,就让他再运着镜子出洋吧!” “是,小人明白了。” “还有什么事?” “九爷,香皂现在紧俏,劳烦九爷运筹帷幄,先多预备一些,免得到时候库存不足。” “爷知道了。”九阿哥又仔细询问了库存以及近几日的销量,心中大概有了算计。 第三十九章 吃瓜群众 谁成想过了没几日又有朝鲜等藩属国的商贾和使节似乎闻到了风声,一时纷纷涌来,少则一两千,多则上万块的要定香皂。 国内江南安徽山西等地的商人也不甘落后,都想要进香皂发往外省贩卖,一时间似乎这香皂成了热门货。 刚刚拿出去了五万香皂块换了银镜,九阿哥这边的库存几乎见底了,他也不敢再这么大批的往外发售了,唯恐大沽那边的法兰西船若是来得迟了,耽误了八阿哥拿香皂拉拢蒙古各部的大计。好在大沽那边没几天又送来五万块。 可还是远远不够,因此只能告诉一众求购香皂的商家,现货不足,若想拿香皂,先交定金,然后按缴纳定金的先后顺序等货到了再拿银子交割。 因为这些商人也都知道这香皂商行背后的东家是谁,况且要的押金数额也不多,绝大多数的商人都争先恐后的交了定金。 按每块一钱银子收取定金,短短几天就足足敛上来三万多两银子,这可是三十多万块啊。 虽然暂时大沽那边还到不了货,但是已经保证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就有船来,三十几万块有多无少。 九阿哥心里也乐开了花,粗略估计一下,三十几万块转手就能赚两百多万两,似乎那白花花的银子已经都落入了自己的口袋。 时已寒冬,年关将至,八里庄却是热火朝天,玻璃银镜只做了一批就停工了,硝石原料不足。 玻璃作坊依旧是老样子,香皂作坊却是整日不停工的为了九阿哥赶制香皂,反正时下也没什么农活,全庄子六百余口子人都加入了熬猪油、烧石灰等工序中来,香皂成型机在冯树秦的一再改进之下效率也大大提升。 四阿哥也是给力,一车车的猪油和火碱源源不断的运进八里庄。搞得京师和周边州府的老百姓突然发现,这集市上的猪肉咋就越来越瘦了呢?想买块肥肉几乎不可能了。这火碱的价格也翻了几倍,好在肥肉不吃也就不吃了,火碱也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家里煮稀饭也只用那么一点点,倒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八里庄正厅,一群股东们嘻嘻哈哈的啃着西瓜,大冬天的吃西瓜,这可是谁也没想过的,可今天他们就吃上了。 早在四个多月前,他们还对这用玻璃盖屋子然后在里面种菜,天冷了还要烧煤给菜取暖之事完全不能理解,认为是张石川又犯疯病了,可现在吃得一个比一个欢实。 正吃着,大牛跑了进来:“川哥,雍亲王来了……” “啊?啥玩意?他又来干嘛啊!”准没啥好事。张石川扔掉了手上的西瓜皮,又给了虎子一脑袋瓢:“快快快都别吃了,赶紧收拾了……” 刚走出去,就见四阿哥带着一群人往里面走,这哥们又是微服私访。这老家伙果然和他爹还有他儿子一样,不务正业,喜欢个微服私访啥的。这点钟来,又是来我这蹭饭的?张石川心里嘀咕着将四阿哥让进了正厅。 刚一进去,四阿哥就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不是熏香,有股子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疑惑着坐了,让张石川坐了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我今日来有三件事,这第一,就是看看你这香皂做的怎么样了。” “回四爷,多亏了您暗中支持,虽然工期短任务重,也算顺利,能赶制得出。” 四阿哥点了点头:“这第二件,我上次让你准备的那份寿礼,如何了?” 寿礼?张石川一愣,你啥时候让我准备什么寿礼了,突然晴空一个霹雳,可不是咋的,皇太后过完生日四阿哥把自己传了过去,可不是说过让自己想想给康熙明年万寿街准备寿礼吗?整个忘了一干净! “这寿礼,我……” “嗯?”四阿哥一见张石川有些含糊,马上脸上的温度直接降了十度,一双细长而阴险的眼也眯了起来。 刚要开口,就见小林子抱着一个大西瓜跑了进来:“主子,这个西瓜个儿大……哎呀雍亲王殿下!奴才给王爷请安。” “西瓜?”四阿哥一愣:“拿过来我瞧瞧!” 旁边侍卫答应了一声,接过小林子手里的西瓜送到四阿哥面前。四阿哥接过来,沉甸甸的,怕有十几斤重,又拍了拍,真是西瓜!再想想刚刚进屋时候闻到的味道,可不就是西瓜的味儿! “这西瓜是怎么回事?” “四爷,这西瓜……这西瓜……就是给皇上准备的寿礼!”张石川灵机一动,开始信口开河了。 “你仔细说说!” “是!自打王爷吩咐之后,我便整日冥思苦想以至于日不思食,夜不能寐,想着四爷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我办,我定要办好以报答四爷知遇之恩,才对得起……”张石川一边满嘴跑火车一边心里编排。 “说重点!” “是……我想着,皇上他老人家坐拥四海,什么好东西没有?若是送个太寻常的自然不能得他欢喜,那些金银珠宝又俗了些,就想着若是冬天能吃上一口夏天的水果,倒是能让人觉得新奇,因此回来就琢磨着怎么能让瓜果冬天结果,花了许多银子,又试了多少回,没想到居然成了,这不今儿刚成熟,正要尝尝味道如何,能不能给皇上送去,四爷您就来了。” “这瓜是你庄子里种出来的?”四阿哥吃了一惊。 “是……” “地里还有?” “是,这个,请四爷尝个鲜……”张石川知趣的说道。 “冬天能种西瓜,倒没听说过。”四阿哥说着朝旁边侍卫递了个颜色。 侍卫从怀中掏出一把尺长的短刀,用衣襟擦了,咔嚓咔嚓几刀将西瓜切成了几瓣。那熟练的刀工完全可以去当厨子了。瓜一切开,顿时清香四溢,侍卫们都偷偷吞了口口水。 四阿哥拿起一片,先端详了一番,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又咬了一口,再咬了一口,把吃剩下的递给了切瓜侍卫:“赏你了……” “谢主子赏!”侍卫跪着双手接了过来,直接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看得其余人哈喇子要滴下来了。 四阿哥又拿起另一片,咬几口赏下去。张石川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生怕这位爷咬两口然后赏给自己。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吃了四块之后四阿哥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说道:“不错,果然和夏天的西瓜一个味道。” “这不废话吗,西瓜还能吃出冬瓜味儿?”张石川心里嘀咕。 “走,带我看看你的瓜田!” “呃。王爷这边请……” 来到暖棚区,进了第一个大棚,十二月份外头已经很冷,一进大棚却温暖如夏,里面满地的瓜藤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西瓜。 “嗯,果然这屋顶和朝阳一面是用玻璃做的,太奢靡了一些啊……” 张石川马上赔笑:“这不是为了让四爷能给皇上送上一份独一无二的寿礼吗。” “嗯!”四阿哥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上面的草帘是做什么的?这一个棚子一日烧煤几何?一棚可产西瓜多少?共计有多少棚?” 握草你还想要多少啊?张石川又一突突,西瓜他只种了两棚,后面的棚里种的都是黄瓜甜瓜和其他的蔬菜。他弄这个大棚的初衷其实再简单不过,这一到冬天就只能吃大白菜实在让他受不了啊。显然,他忘记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吃的可是咸菜黄米粥。 说白了,这就是他的私家菜园子,当然,如果吃不了的话他也不介意卖一点。可刚才已经硬着头皮说了这是要给康熙当寿礼的,四阿哥这是怕不够啊?只能说道:“这一棚可以摘两百个左右,一共十棚……” “嗯,也差不多了。不过这瓜现在就熟了,等到了万寿节只怕……” “四爷,这是试验田,后面的瓜棚,等万寿节的时候刚刚好采摘!” “嗯,你想得周到!这试验田的瓜也快都了,想是等不到万寿节就要坏了,不能让外人知道了京师冬日也能种出西瓜来,你摘了,暗地里送到我府上,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 “是……”张石川的心在滴血啊。这老四可真是贼不走空啊! 好在四阿哥只看了这一个棚,才没有露馅。刚才他说这次来有三件事,第一件是看香皂,第二件是寿礼,这第三件是什么? “琢玉啊,你办事得力,爷很满意,这两个侍卫赏你了,以后就随身保护你吧。赵大勇,史安,以后你们两个就跟着张大人了,好好办差!若是张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属下遵命。”两个人齐刷刷的给张石川扎了个千:“属下王府二等侍卫赵大勇、三等侍卫史安参见张大人!” 握草,面瘫男这是不用暗探了,直接明目张胆的派人来看着我了? 张石川马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四爷,这个就不用了吧,我也没什么仇家,就是个小地主,哪儿用您的侍卫保护啊……” “没有?说不定马上就有了!” 四阿哥这一手,一方面是为了监视张石川,让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随时可以掌握,另一方面其实也真的是为了张石川的安全着想,现在两件大事指望着这小子呢,万一老八那边用点什么小手段给搅和了,那可麻烦大了。 其实这八里庄早就潜入了粘杆处的人,只不过这次是挑明了而已。 张小川自然也知道八里庄肯定有四阿哥的人,但是起码自己还有点空间啊,这回完了,明目张胆的被监控了。 虱子多了不痒,帐多了不愁,张石川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说道:“多谢四爷厚爱。两位,赶紧起来吧……哎哎!你!你怎么这么眼熟啊……我去,你是那个变戏法的!就是你把我变没的!” “是,那天属下多有得罪,还望张大人海涵!”那个叫赵大勇的又扎了个千。 “不行!没完!起码你得告诉我你是咋变的……” “咳咳。”四阿哥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琢玉,好好办差,日后自有好处。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太监好好管教管教,别当着什么人都主子主子的叫,太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使唤的!” 送走了面瘫男,张石川跳起来抓住了张大勇的衣襟:“赶紧说,你到底是咋把我变没的!” “这……属下……”赵大勇面露难色。 “一个西瓜!”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刚才没有认出赵大勇,但是这个赵大勇绝对没有吃到王爷赏的瓜,他是那几个吞口水的。 “张大人……” “两个!最多两个!不能再多了!” “张大人,其实……其实属下也知道其中奥妙……”另一个侍卫史安小声说道。 第四十章 捡到宝了 戏法毕竟也是一门不外传的技艺,张石川只带着赵娥看了赵大勇的揭秘,其实说白了简直不值一提,所谓变金鱼也好,变活人也罢,所有秘密都藏在当时后面那辆车里。 这是一辆特制的马车,外面看上去和普通马车无二,可是车底却有一个夹层,夹层里有人。表演的时候用大布遮挡,夹层里面的人把暗门打开,把要被变没了的张石川也塞进夹层就可以了。 “就……就这?”张石川实在太失望了。“我看别人也不是这么变的啊!” “这……大人,属下不是什么变戏法的,这只不过是障眼法……”赵大勇一脸委屈,我可是堂堂王府二等侍卫!又不是跑江湖卖艺的! “好吧,还有一件事,我是怎么失去意识的?”这也是困扰张石川的一个问题。 “大人恕罪,属下当时在那布里放了些无忧散。”本着坦白从宽把牢底坐穿的坚定信念,赵大勇说道。 “无忧散?” “呃,就是可以使人昏睡的一种药粉。” “握草,蒙汗药?还真有这玩意啊!吸入一点就睡了,这麻醉效果一流啊!”张石川又跳起来一把薅住了赵大勇的衣襟:“配方!把配方交出来!” “大人,您别激动,我……咳咳,我说……” 做了几年王府侍卫,起码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这张石川小小年纪就是五品官了,又如此被雍亲王看中,日后可谓是前途无可限量啊,这种人拍着还来不及,还能傻到得罪? “曼陀罗,八月采花,阴干,八钱;芙蓉膏两钱,麻叶……” 赵大勇一边说张石川一边心里握草,曼陀罗,鸦片、大麻……难怪能让人吸入一点就睡过去了。“你身上有没有?” “还有小半瓶……”赵大勇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张石川。 “去找账房,拿一千两银子,把这个药给我配出来二十斤!还有,这车送到冯叔那里,给我仿制几辆出来!”张石川接过药瓶头也不回的跑了。 “二……二十斤?”赵大勇有些凌乱,这张大人是要放翻全庄子的人吗? “现在,验收你们这些天训练成果的时候来了!”养猪场内,张石川朝小林子和高有三说道。 这俩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让他们学针线,可是还是乖乖照办了,这么多天来两个人的手上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眼。 两只半大的猪仔被四脚朝天捆住了不住挣扎哀嚎,张石川拿出无忧散猪鼻孔中撒了少许,果然没几秒钟猪就停止了闹腾。神药啊!张石川感慨一声,拿起劁猪刀刷刷两下就在两只猪身上开了两条十厘米左右长不深的口子,血顿时流了出来。 “先用清水冲洗周围皮肤,然后用烧酒消毒,接着展示一下你们的针线功夫吧!”张石川冲着呆傻二人组说道。 不觉中年关又到了,八里庄的人们还在忙碌着,可是里外也都透露出喜庆的氛围,红灯笼挂在一排排崭新的砖瓦房前,庄里的免费学堂早已放了假,大小不等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在庄子里跑来跑去,有勤快的四处采摘梅花,换点小钱买糖果鞭炮。 鞭炮声从早到晚都没有停过,虽然过年扔要赶工做香皂,可是张大善人给所有做工的都发了一个月双倍薪资,一家又分到了两斤猪肉、一斗米,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简单开了个会,股东们拿着自己沉甸甸的分红,每一成两万两,这可是他们当初想都不敢想的。 张石川又一再嘱咐王钧让老王掌柜务必悄悄离开京师,找个地方藏起来,过完年,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之后按传统年夜饭是全庄子人一起吃的大锅饭,平时熬猪油的一口口大锅终于做了一次他们的本职工作,煮饺子。 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喝着自己庄子酿的高度玉米酒,大家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看着这一切,张石川有些醉了。 赵元化也喝醉了,饭后祭祖一定要拉着张石川,理由是张石川也算半个赵家人了,然后冲着那几本祖传的书磕头焚香,又是哭又是笑的闹了好一阵子。 在一片祥和中送走了康熙五十一年。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大年初一,张石川又是一大早被赵娥吵醒了,迷迷糊糊的骑着马抱着小娥往城里去逛庙会了。 几天前小林子就领了一个大红包,回老家探亲去了。被放假的还有赵大勇和史安,虽然两人不愿意走,张石川难得端起了官架子:官府都封印了,你们俩都回家去看看,正月十五之前不许回来!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身后没有尾巴,也不用天天忙这忙那的,在庙会上人流中穿梭,张石川不由得有些感慨,一年多啦,来到这个世界上。 一年前的今天自己也是被赵娥拉着逛庙会,那会儿刚刚和王掌柜谈成了和王麻子刀剪铺的第一笔剪刀生意,自己还是一个口袋里没有一个铜板的穷小子,而现在自己有六七十万两银子,有二百多亩地,有六百个靠着自己过活的庄户,而且还稀里糊涂的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官儿……真的像是在做梦。 那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如何了呢?如果也是在过年,北京城应该又成为一座半空城了吧?没有热热闹闹的鞭炮,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成功或者不成功的北漂都买了飞机票火车票或者开着自己的车趁着年假逃离了北京,返回自己的家乡,一家人团聚一堂。 自己的父母,他们好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那边的弹指间吗?自己回去了,他们还认得我吗…… “哥,想啥呢?”赵娥举着一个艾窝窝塞到张石川嘴边,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呵呵,我在想一年前那个脸蛋黑黑流鼻涕的小丫头呢。”张石川咬了一口艾窝窝笑道。 “哎呀你真讨厌!”赵娥举起小拳头锤了张石川一下。自从有了镜子,小姑娘越来越爱美了,听见张石川提起自己那会儿邋遢的样子,又锤了他两拳。 与兄妹两个悠然自得不同不远处紫禁城里以康熙为首一众皇子、亲王大臣们一刻也不得闲。 先是一大早都进了宫,由康熙带着众皇子给皇太后请安,然后又要祭祖,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还要祭天祭地祭空气,期盼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忙活了一天的九阿哥腰酸腿疼的回到贝子府,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大批香皂已经到京,共计五十万快!终于可以看见钱了,时间比预计的还早一些,本来是告诉那些交了定钱的商贾们正月十五之后再来交割的,不过早点来也好,让人安心。 转眼到了正月初十,九阿哥心里有些焦急起来,香皂到货的消息以及放出去这么多天了,自己的那些店铺也都早早的开门营业了,为何那些商贾没有一个人来提货?难不成一个个的都走得干干净净回老家过年了?不能啊,那些藩国的商人呢?那些使节呢?他们总不能走吧?为了没人来? “不好了,九爷!”孙掌柜急匆匆的走进来跪下磕头道。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九阿哥一蹙眉。 “九爷,您……您看看这个!”孙掌柜哆嗦着拿出一张纸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接过来一看,是雕版印的,纸是普通的纸,雕刻也是相当粗糙,可上面的十六个大字却十分清晰:“顺天府南、皮具胡同、香皂发售、十两一块。” 九阿哥拍案而起:“这……这是哪儿来的?” “京师内外城许多小孩儿一人拿着一摞,见了人就散呢……” “这……这是真的?” “回九爷,奴才亲眼看了,是真的,那皮具胡同的铺子还没有开业,可外头已经围满了人,许多都是在咱们这交了定钱的商贾……” “走!看看去!” 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怎么会有人来抢买卖?一年多都好好的?这是唱的哪一出?九阿哥脑子飞快的旋转着,是哪里出了岔子?怎么会有人敢和我抢买卖? 现在自己手上可是有五十多万块香皂,定出去的就有四十多万,这要是都那些下了订单的商家都跑到别人家去买了,这些香皂怎么办?这可是二十多万两银子! 好在铁狮子胡同离着顺天府不远,一路上果然见许多人都手里拿着一沓单子挨个人派送,甚至不管你认识不认识字,会不会买香皂。而墙上也都隔着几百步远就贴着一张。 “撕了!全给我撕了!把那小孩手里的单子也都给我抢了!” 虽然知道管不了多大的作用,九阿哥还是咆哮着朝侍卫吼道。一时间几个侍卫顿时化身城管,一方面努力清洁城市顽疾小广告,一面四处追逐吓得又哭又闹的小孩儿。 来到顺天府对面,果然见一处门面前挤满了服饰各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议论着,旁边居然还有几个顺天府的差役在维持秩序。虽然年假还没结束,可顺天府毕竟是负责京师治安的,自然有人值守。 “怎么还不开门!” “就是,我们都等了一早上了!快开门!”门口的这群商人显然是等了很久了早已没了耐心。 门口一个店伙计打扮的人一脸尴尬的赔笑道:“诸位爷,这吉时未到,还望大家稍安勿躁,再稍等片刻……” “开门!快点!香皂,我要一万块!”一个外藩操着半生不熟的京师话说道。 “哪儿来的死藩子!你先后面等着!”旁边有人听说他要一万块顿时有些着急了。 “你怎么说话!” “都别吵!都别吵!”旁边差役将两个要动手的人拉开。 九阿哥一使眼色,侍卫们涌上前来把门口堵着的人群分开了。九阿哥走上前去朝店伙计说道:“你们掌柜呢?我要见他。” 店伙计陪笑道:“这位爷,您也是来买香皂的吧?您稍等,我们掌柜……”还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脸上已经挨了一个嘴巴。 “怎么和固山贝子爷说话呢?” 固山贝子四个字一出来,众人都惊呆了,小二捂着脸半晌没说话。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你们掌柜叫出来!其他人都散了散了!这家店今天不做买卖了!”九阿哥吼了一嗓子。 一听说不做买卖了,门口围着的商贾们都小声嗡嗡的议论起来。他们可是等了一上午了,虽然是害怕九阿哥的名声,这么走也有点舍不得。 第四十一章 九阿哥上头了 就在九阿哥要下令让侍卫驱散人群的时候,顺天府走出一个人来笑道:“哟,这不是九爷吗?奴才给九爷请安了!” 九阿哥一看,正是穿着一身官服的隆科多。隆科多,字竹筠,满洲镶黄旗人,清圣祖孝懿仁皇后之弟,一等公佟国维第三子。 康熙五十年(1711),隆科多被任命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简称九门提督或步军统领,除了如名所说负责京师九门防务,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实际为清朝皇室禁军的统领。隆科多也是胤禛争夺皇位获胜中最大的功臣。 “隆科多,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人聚众闹事,你也不管管?”九阿哥摆足了皇子的架势。 “九爷,我这不一听顺天府衙门口有人闹事,马当时就带着人来了。你们,为何在此啸聚?” 一众商人都不敢先开口,店伙计仗着胆子说道:“回大人,并不是啸聚,是我们店今日开市,这些都是要来采买东西的。” 隆科多又看向商人们:“可是属实?” “回大人,属实!”众人都把手上的宣传单子给隆科多看了。 隆科多看完了点了点头,一脸为难的朝九阿哥说道:“九爷,这不是啸聚,人家开门做生意,并未触犯刑律,这事儿不归我们管啊……” 九阿哥也一时气结。正在这时,店伙计指着街一头说道:“我们家掌柜来了。”果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你是掌柜?”九阿哥不待他喘口气就问道。 “正是,这位爷……”先是看见了一旁穿官服的隆科多,像隆科多施礼道:“大人,不知您老有何贵干?” “你这门口聚了这么多人,你还敢来问我?快快开门,这么多人站在街上乱哄哄的成何体统!”隆科多呵斥道。 “是是……只是方才吉时未到,故而尚未开门,还望大人海涵,请诸位多担待。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掌柜忙挥手示意店伙计开了门板,先请隆科多和九阿哥进去,自己也跟了进去。 外头等着的一众商贾犹豫了一下,有个穿着和服木屐的日本人先迈步走了进去,其他人见有人带头,也都跟着进去了,本来也算宽敞的铺子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九阿哥吼道。 “这……”店掌柜面露难色,虽然不知道这位爷的身份,可看着带着这么多侍卫,连九门提督都对他恭敬有加,自然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这里的,开店,我们,东西的买,为何我们的进来不能?”一个日本商人操着生硬的汉话问道。 “这……”隆科多和九阿哥对视一眼,人家说的不无道理,别人看点做生意,凭啥不让顾客进门。 “这里,香皂的十两一枚,我的,要香皂的,五万枚!掌柜的,收钱,香皂的拿来!”日本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递给了店掌柜。 其他商人听了这日本人一张嘴就要五万,都坐不住了,生恐说晚了就要不到了,于是分分掏出银票,他三千我一万的喊了起来。 掌柜见了这么多银子,当然想接,可是又怕场面控制不住,说道:“多谢各位高朋捧场,只是小店只有十万块,而且还是没有盒子包装的,诸位要这许多,只怕……” 一听只有十万块香皂,众人更坐不住了,一时间吵得房顶都要掀起来了。 “别吵了!”九阿哥啪的一拍桌子,还真有效果,瞬间屋子里就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掌柜,你这十万块,我都要了!” 一听只有十万块,九阿哥心里有了底。这边只有十万块,他定出去的可是四十多万块,虽然这店里的要十两银子一块,可是自己都是十七八两银子一块卖的,哪怕贵一点,只要还能保证整个市面上只有他一家,这个价格也有得赚! “大清国的礼仪之邦,先来后到的讲!”日本人一听这位皇子殿下要全包圆,也急了。别人怕九阿哥,他一个日本商人,恐怕这皇子也要掂量掂量。毕竟日本不是大清属国。 “谁先看见你先来的?”九阿哥一个侍卫站出来说道。 日本商人也急了,喊道:“你们,道理的不讲!殿下,你的大清国皇子,你的要信用的讲!不然我的找皇帝陛下讨公道!” 这一句话倒是让九阿哥有了几分顾忌,倒不是康熙时期的清朝怕日本,也不是怕这个小小的日本商人真能去康熙面前告御状,凭他一个藩属国商贾,自然是没有资格见康熙的。九阿哥怕的是御史言官。 这群御史绝对是历史上最奇葩的一群存在之一,本着越穷越光荣的传统,整日面带菜色却支棱着耳朵瞪大了眼珠子,就盼着哪个官哪个大臣或者宗室,甚至是皇上言行中有什么破绽,一旦抓住了谁的小辫子马上上表弹劾你,而且你官儿越大地位越高他越兴奋,这是什么?风骨!读书人要的是什么?气结! 不服你就砍了我,你砍死了我正中我下怀,我直接名留青史了。你不砍死我,我如果弹倒了你,我照样名留青史!弹劾不成功,你能把我怎么样? 顶多皇上震怒,革我几个月银米,我不怕,反正我已经这么穷了。降了我的级,我也不怕,虽然没被砍死不能留名千古,我也是其他御史眼中好样的!总的来说,这就是一群流氓。 作为一心爱财的九阿哥这么多年可没少被御史弹劾,看着其他的哥哥弟弟们亲王郡王,最少也是个贝勒,可自己排行老九,还是个贝子,和这群御史的小报告不无关系啊。 今天这事儿如果被哪个闲着没事的御史知道了,这弹劾的折子还不一定怎么编排呢。 康熙本来就是重农抑商,不待见商人,自己这么多买卖铺面开着又是天下皆知,这一本上去,与民争利的大帽子是正合适啊。 隆科多混迹宗亲圈子几十年,自然知道九阿哥的顾忌是什么,冷哼了一声说道:“倭国蛮夷,居然也说什么信用,真是笑话!” “你们的道理不讲!”日本商人自然不可能退步。 “方才人家问了,你说你先来,可有证据?”隆科多问道。 “这……”日本商人看了看四周,众人都不说话。他只得说道:“我的第一个来的不是,可是皇子殿下的,第一个来的也不是!他十万块都要的,不公平!大大的不公平!” 隆科多轻蔑一笑:“你说自己先来,又拿不出证据,别人买你又说不公平,依你之见,如何才算公平?” “我的,和皇子阁下,一人五万枚的公平!”日本人这一句话一说,还没等隆科多和九阿哥说话,下面一群商人先不干了。 “我比你来的早,凭什么你要五万块,没有我的?” “就是,区区岛国蛮夷,好不要脸!” “把倭国人赶出去,五万块我们分!” 顿时这日本商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你们的人多!我的……”日本商人也是急眼了,脸红脖子粗的喊道:“价高者得,我的出十一两一枚!五万枚!” 一句话众人都不言语了。日本商人又从怀里又掏出一沓银票数了数,在手上拍了拍:“银票的五十五万,我的,五万枚!” 九阿哥脑子也热了,心道你一个区区岛国藩子,还在这里叫嚣,难道你比爷银子还多?“十二两!十万块爷全要了!” 一句话全场哗然,那日本商人再往怀里掏,掏了半天似乎已经没钱了,可又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抖着手里的银票喊道:“我的现钱!我的现钱!” “你是瞧不起爷吗?来人呐!回府取银票,顺便套车来拉香皂!还有,今儿个天好,把窖里的银子都拿出来晒晒,都要长毛了,见见光,也让京师里亮堂亮堂!” “我!你!”日本商人就说了两个字,便不开口了。 九阿哥以胜利者的姿态瞥了他一眼,又扫向其余商户,众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虽然都低头不语,可是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尤其是那日本商人时不时用眼角偷偷看着九阿哥,又看看门外的表情无疑在说明,他们不信这九爷拿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买十万块香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九阿哥怎么能让这群下贱的商贾看了笑话,半个时辰之后,一对侍卫赶了一排大车停在了门口。 “看什么看!赶紧开库房,给爷装车!一块都不能剩下!”九阿哥把厚厚的一沓子银票甩在了店掌柜脸上,神气十足的吼道。 “是!谢九爷!”掌柜的说话都跑调了,一面让伙计赶紧开库房,一面背过身去偷偷数银票。一直到十万块香皂都装上了车往九贝子府行去,众人才散了,那日本商人也摇着脑袋灰溜溜的走了。 骑在马上的九阿哥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生气。得意的是自己当机立断,把十万块香皂都拿下了,这市场依旧还是他一家的,别无分号。生气的是这到底是哪儿流出来的香皂,让他白白少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你们几个,带着人把这间铺子给爷监视起来,跑进去一只耗子也得给爷盯紧了!你,去给爷把那外城菜市口王麻子刀剪铺的东家给我找来!爷有话问他!你,拿了爷的贴子,去大沽港,把那个贾掌柜给我快马带回来!其余人,押着香皂回府!” 九阿哥交代一番,调转马头往八阿哥的贝勒府去了。 第四十二章 发财了 八阿哥听了九阿哥的叙述皱起了眉头半晌不语。 “玛德!别让我知道这十万块香皂是出自谁之手,我扒了他的皮!”九阿哥咬牙切齿的总结道。 就这么一出戏闹得自己可是少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八阿哥也是心疼,九阿哥可是自己的钱袋子,老九的损失,其实也就是他的损失。 可见九阿哥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还是温言劝道:“九弟稍安勿躁,切莫冲动!这件事派人暗暗的查就是了。马上就是甲子万寿节了,可不能出什么乱子,真捅到汗阿玛面前去,可是要误了大事的!” 九阿哥点头道:“八哥,我知道,我有分寸。” 康熙现在要的就是好名声,在这个节骨眼给他上点眼药,绝对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是现在的京师里面还聚集了那么多外国使节,可以说,马上这京师就会成为全世界的焦点,这要是传出什么负面消息,然后通过这些使节传出去,大清可就火了。 第二天一早,九阿哥刚刚梳洗完毕,就有人来回话,王麻子刀剪铺早在春节前几天前就已经打着春假的幌子封了铺子,现在还未营业,王掌柜也不知去向。 “去把孙掌柜速速给我找来!”九阿哥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了。 不用人去找,孙掌柜屁颠屁颠的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柬,九阿哥一看差点没抽过去,和昨天的内容几乎一样,只是位置换成了国子监旁边的萧家胡同。 “赶紧去把那些在你这交了定金的商人都找来,让他们马上就交割!”九阿哥冲孙掌柜吼了一嗓子,带人往萧家胡同去了。 萧家胡同这家店面位置靠着国子监,比昨天的具皮胡同偏僻了不少,故而门口围着的人也少了不少。 还好今天没有什么日本国商人敢同他争辩,也幸好这家店库存只有两万块。九阿哥一咬牙又将这两万块都吃下,驱散了人群。 “九哥,这肯定是有人给你设的局啊!你老是这么收也不是个事儿啊……”十阿哥说道。 “废话!我还看不出来这是有人设的局坑我?”九阿哥的脸都绿了。 “那我能怎么办?昨天那十万块都收了,一百多万两银子都花出去了,今天这两万块让他流出去?一旦流到市面上,那四十万的订单怎么办?” “赶紧让那些订了货的商贾来交钱提货是正经。”八阿哥说道。 “八哥,我已经让人去联系那些商家了……” “九爷!九爷……”孙掌柜又跑进来。“给八爷,十爷请安!” “请什么安!又怎么了?赶紧说!” “九爷……报恩寺那边又……又发了单子,说……香皂,五两银子一块……” “什么!”九阿哥大叫一声,两眼一黑身子往后倒去,还好八阿哥十阿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九阿哥。 “快!快传太医!”八阿哥吼道。 没等太医来,九阿哥悠悠转醒过来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八哥,十弟,你们府上还有多少银子,先拿来给我用用,我要去……” “九弟!身子要紧!那些事,让下人们去办就是了!”八阿哥指示众人把九阿哥扶到炕上躺下了:“你好好歇着,这些事让别人去办就好。”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仔细诊了脉,只说了些气结与胸,痰盂气阻,急火攻心之类的话,开了一剂方子就去了。 五两银子一块儿又收了十万块,九阿哥就要崩溃了。 好在暂时再没有哪里发单子卖香皂。可是坏消息是,那些年前就交了定金的商贾们,居然踪迹全无,只在鸿胪寺找到了一个安南使节,听说到货了,兴冲冲的提了一百块香皂回去了。 这是唯一的一笔收入,当初因为数量小,也没有给安南人折扣,二十两一块,合计两千两,还有那些大宗单子的定金四万多两,是九阿哥香皂收购案的全部收入。 而支出就让人触目惊心了,从大沽运来的五十万块进价二十二万两,第一次具皮胡同收的十二两一块收的十万块一百二十万两、第二次十两一块儿收了两万块二十万两、第三次五两银子一块收了二十万块又是一百万两。合计二百六十多万两。 如此巨大的数字不单用光了九阿哥府中的现银,八阿哥十阿哥也都是库银一空。 听说九阿哥一病不起,又看着面前整整一大箱子的银票,四阿哥脸上难得漏出了一丝笑意。 看着四阿哥那阴霾的笑容,张石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几位爷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啊,一个个这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叫什么兄弟? 可再想想也释然了,毕竟皇位只有一个,谁想上位都得踩着其他兄弟的脑袋往上爬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琢玉,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本王很满意。”四阿哥收敛起了笑意,恢复了面瘫脸。 “谢王爷夸奖。我只不过出了点子外加生产了点香皂,这些策划还多亏了王爷布局才能成事。” 这一切都是张石川和四阿哥外加邬思道一起谋划的。 从最早用镜子换了五万块香皂走的琉球商人就是他们安排的人,那银镜自然是八里庄作坊出品,换来的五万块香皂转了一圈换了包装又运回了九阿哥的铺子里。 至于其后的各国商人,也都是演员,甚至包括友情出演的隆科多,将近两个月下来一幕好戏让九阿哥付出了两百六十多万两银子的门票钱。 九阿哥自然是受到了沉重打击,病了倒是真的,整整一个多月卧床不起,手上没了银子,库房里八十多万块香皂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为他打理生意最得意的孙掌柜也直接下落不明了。 四阿哥指了指箱子里的银票说道:“这些都是你做生意得的,你只管拿去就是,何苦要送到我府上?” 张石川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四爷,这事能成,都赖王爷缜密部署,下官只是做了些苦力,怎敢贪功,这些都是王爷应得的,小人可不敢受!” 开什么玩笑,这一把可是把八爷一党给坑苦了,说不定是他们几年的积蓄,张石川倒是想拿,可是他也知道,这钱,只怕有命拿没命花了。 “琢玉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本王心里有数。这香皂,果然几十个大钱一块儿?” “王爷,若是工人熟练、原料稳定,大批量生产的话,大概三四十个大钱就可以做一块出来”张石川点了点头。 “嗯,如此,你接着着人生产香皂,只是把价格压低下来,嗯……让他在市面上降到三五钱银子一块可使得?” 张石川心里一个握草,这老四也忒狠点了吧?这是要趁着九阿哥的病要了他的命啊!直接让九阿哥手上的八十多万快香皂只能赔钱往外卖了。 而且,香皂一年来一直是八阿哥往宫里进献的,对外宣传可都是西洋法兰西国进来的,十几两银子一块,如今四阿哥要把香皂价格降到几钱银子,这传入宫中,八阿哥以前进贡香皂的功劳马上就成了一个笑话。 “王爷,我愿意将香皂制法以及一应器具图样都献给王爷,请王爷专门寻人打理,我……”这个差事可万万不能接啊,接了可就是个死。 四阿哥自然知道这是个得罪死老八老九的差事,也怕张石川卷进来太深。这小子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要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折了着实有点可惜。所以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愿意将制法说出来,也是难为你了。可如此一来你就少了一份进项,你庄子里还要养活着几百人,也都要银子,这二百多万两银子,你还是拿去。” 送命题二选一?你是选择这么死,还是选择那么死?张石川好说歹说终于和四阿哥达成一致,香皂以后大批生产让四阿哥自己去操持。张石川的香皂作坊也可以继续生产,二百六十万两银子四阿哥留下二百万,剩下的零头给张石川,以补偿他在香皂作坊上的损失。 敲定了这件事,四阿哥又问道:“万寿贺礼准备的如何了?” “回王爷,日期都算好了,三月上旬就可收获了,大概两千多个。” 自从张石川脑袋一抽说种西瓜是为了四阿哥给康熙的寿礼,四阿哥也脑袋一抽居然同意了这个想法之后,张石川早命人将其余大棚种的蔬菜都铲了全部改种西瓜,好在还有三个多月,正好可以在三月份赶上收获季。 四阿哥听了点了点头:“此事重大,万不可出了岔子,明日再派一队侍卫往你庄子上巡守,你自己也不可掉以轻心!” “是!”张石川心想,来吧!最好把八里庄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才好呢,省了老八老九他们找我麻烦。反正现在八里庄又是香皂又是玻璃又是西瓜的,一旦被公开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四阿哥又想了一会儿,说道:“皇上去年废太子一事,想必你也知道吧?谈谈想法?” 张石川一激灵,这又是什么情况啊?废太子的事儿都过去几个月了,咋问我这个?这算不算是妄议朝政啊?忙说道:“王爷,此事我确实略知一二,不过都是坊间传闻,也不知真假,不敢妄言。” “哼,我就是想听听这坊间传闻,让你说你便说。” 张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大概说了一遍。四阿哥听完点了点头说道:“你觉得太子究竟哪些地方做得不对?你只管大胆的说,无妨。” 张石川沉吟了一会儿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桥段说道:“都是根据传闻我妄自揣测哈。我觉得,太子有三个方面做得欠妥。其一,结党营私笼络大臣。太子势大,势必动摇皇权,故而惹得皇上顾忌。其二,太子不忠不孝,我听说传闻第一次被废就是因为皇上十八子薨了,太子一点都不悲伤。其三,太子性格暴戾,时常无故殴打朝臣,甚至据说连平郡王讷尔苏都打过……” 四阿哥点了点头,对张石川的回答还算满意。他还真是想听一听这场夺嫡大戏中像张石川这种市井小民是如何看待太子等人的。那些宫廷之内的隐秘事张石川自然不知道,可是光是听传言就把太子失势的缘由分析了个不离十,显然张石川也是颇有头脑。 “本王乏了,你退下吧。” “是!”张石川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蹑手蹑脚就往外头走。 “回来!” “啊……啊?” “这些银子拿上!” “是……” 等到张石川走远了,四阿哥的面瘫脸上才又浮现出笑容,二百万两银子啊!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亲王也没有过这么多钱!这张石川果然有些手段。又想着这次对八爷一党的打击,心中更有些得意。 再想想方才张石川对太子三宗罪的总结,太子结党营私,而自己不党不争是个孤臣;太子不忠不孝,自己对于这方面虽然不如八阿哥会巴结,但是也算及格;至于第三点太子性格暴戾,自己崇尚佛道是世人皆知的,太子这三大败笔反而成了自己的三个优势! 等等,不会是张石川这小子故意在拍他马屁吧…… 第四十三章 万寿瓜 回到八里庄,张石川召集众人,将肥皂一事大概说了一回,众人听说张石川把香皂的制法给了四阿哥难免有些不舍,可听了张石川剖析厉害之后也都同意了。 反正现在他们的钱这辈子已经花不完了,再说庄子上还有玻璃,还有镜子,这些都可以赚钱。和这些项目相比,玉米、养猪和酿酒那点小利润反而没人去在意了。 张石川又对王钧说道:“王兄,这次倒是苦了你和令尊了。这一闹使得他老人家不得不背井离乡隐姓埋名的去乡下过活,你也不敢随意在城中走动了。你家这经营了三辈子人的王麻子刀剪铺也关张了。” 自从香皂战争开始收网,为了安全着想,张石川就让王钧把老王掌柜送走了,王麻子刀剪铺也关了,王钧本人送了王掌柜回来之后也没再在京师里出现过。 让一个传统老字号就这么夭折了,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王钧摆手道:“川哥哪里话?我父亲其实早就想退隐山野种种花养养鸟,这次得亏川哥给了我那么大一笔安家费,也可以让他颐养天年了。至于那刀剪铺子,虽说是祖辈传下来的,丢了有些可惜,可是现在我跟川哥做事,我相信可以做出更轰轰烈烈的事业来,区区一个刀剪铺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不方便在京师走动确实是有些不方便,很多事都不好打理了。” 张石川笑道:“不在京师城里,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市场吗!咱们何必只看着京师,也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众人都是一愣。王钧说道:“川哥的意思是,我们把商品往外省贩卖?” “不!我的意思是,往海外发卖!” 张石川想开拓海外市场的念头也是最近才萌生的,确切点说,是找了那些演员演外国商人的时候突然萌生的。 清朝虽然人口众多,富户也颇有消费能力,可是确实在不适合商业发展。就说这香皂,一出来就被八阿哥一伙人给盯上了,然后又连带上四阿哥,自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两位大佬的争斗中。 以后要是再弄出什么新鲜玩意,保不准还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所以不如把这些新鲜东西运往海外,直接卖给当地商人,让他们自己消化去就行了,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这……未尝不是一条路,可若要出洋就必须经海关,是什么货物还是要经官府这一道。且大清海关只有上海,宁波,福州,广州四处,到时候还是要将货物发往这四处才能运出去。”王钧说道。 “呃……大沽呢?大沽不是也有港口?” “朝廷并没有开放大沽港为海关。这大沽港始建于前明嘉靖年间,到了大清入关,先是颁布禁海令,直到康熙二十三年才逐步废除,大沽港也是在那个时候恢复通航,可不是商口岸,只供一些日本国和朝鲜使节等登陆之用,还有从福建、上海驶过来往辽东去的海船也会在大沽停靠。” 张石川听了一皱眉。他想到开发海外市场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朝鲜和日本,可是要走海运的话还得把货先运到上海,然后再转到日本朝鲜,去日本还好说,虽然要走陆路或者漕运先运到上海然后再出洋到日本,可如果去朝鲜,岂不是白白转了一大圈? “这商船也不是没有,只是定要打点好当地衙门,川哥若是想走大沽,不妨跟雍亲王提一提……”王钧又小声补充一句。 就是行贿然后走私呗,想想四阿哥那张面瘫脸,张石川有点心虚,那位主儿可是最恨贪官污吏啊…… “罢了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还是先伺候那些西瓜吧,可别处什么岔子。对了,还有件大事,再做出几万块香皂出来给雍亲王府上送去……” 张石川发出一声感叹,这四阿哥是要让九阿哥一块高价的香皂也卖不出去了啊,现在就要急急忙忙的把香皂铺遍京师。 制法都已经告诉他了,他却等不及开作坊的这几天,马上就要铺货,面瘫男对待阶级敌人果然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毫不留情啊。 接下来的小日子倒是过得平淡,张石川躲在庄子里天天睡睡懒觉,偶尔去大棚里看看瓜田,检查检查赵娥等人的功课,甚至给她讲一些肤浅的理化小常识,也会去看看冯树秦研究改进各种设备,根据自己极少的对于机床的认识给出一点建议。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眼看就要万寿节,各地获准进京参加庆典的的勋臣督抚差不多都到京,一时间京师更显得拥挤了,几间玻璃铺子的业绩明显上升,一众经销香水和银镜的分销商走货量也激增,八里庄又忙活了起来。 当张石川的个人资产达到了一百万两银子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点麻木了,是不是自己可以游山玩水去了?想要推广玉米,四阿哥已经帮自己实现了。自己这两百亩地和人家一下子就是两百万亩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庄子的玻璃和银镜生产能力也能满足京师的需求,而且什么都已经步入正轨,只要不开发新项目,根本不用自己操什么心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上世二十三年的生命中似乎从记事起就在读书,读到那么大,然后被崔大爷弄到了三百年前,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禁锢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就应该多四处走走,看看这封建君主最鼎盛时期的王朝。 这个想法一旦滋生,张石川就有点坐不住了。 上大学的时候总是幻想着以后要是有了钱有了闲,一定要买一辆喜欢的车自驾游走遍中国,现在不就是有钱又有功夫了吗?要是出去了,正好也不用天天替四阿哥想着今天送什么寿礼,明天怎么黑自己兄弟之类的了。 有了想法就要付诸行动!造车!想着后世的房车,要有床,有厕所,额,这个好像有不了。厨房,这个好像也不行…… 大概画了个草图,拉来赵元化和冯树秦开始闭门造车了。以轻巧舒适为主,把给皇太后造车时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统统去掉或者换成更有实用性的配置,张石川终于给自己找了点事干。 张石川在家里造车的时候,康熙甲子万寿大典的准备工作已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没有等到三月十八,初九这一日爱新觉罗家族内部的庆贺就已经开始了。大阿哥和废太子二阿哥都被圈禁,甚至连万寿节都没有被放出来。其余皇子皇孙们由皇三子胤祉带领着向称觞献寿。 康熙在龙椅上坐定了,几个重臣侍立两旁,三阿哥带着其余皇子手捧礼物或礼单,齐齐跪下道:“儿臣恭祝汗阿玛圣寿!愿汗阿玛万寿无疆!” 太监魏珠唱到:“众皇子献寿礼!” 三阿哥先开口道:“敬启汗阿玛,儿臣奉旨率陈梦雷等人编纂的《古今图书汇编万卷》已全部刊印完毕,这是全书目录,敬请汗阿玛预览!”说着恭恭敬敬的扣头,捧着手中的木盘。 康熙一听不由大喜:“哦?终于编完了?快呈上来!” 这《古今图书汇编》原系康熙皇三子胤祉奉康熙之命与侍读陈梦雷等编纂的一部大型类书,其实当时还没有编完,只不过三阿哥为了讨个好彩头,才将目录拿出来给皇上预览。 果然康熙见了大喜:“传旨:皇三子胤祉着赏亲王双俸,陈梦雷等有功人员均由吏部加三级录用。” 三阿哥谢恩后开开心心的到一旁候着了。四阿哥胤禛说道:“敬启汗阿玛,儿臣为汗阿玛六十大寿敬上万寿西瓜,香皂制法一则……” 众皇子和两侧大臣一听都傻了,西瓜?就拿个西瓜给康熙过六十大寿?一直看着这老四抱着一个拿黄绸盖着的圆咕隆咚的东西,谁想到竟然是个西瓜!康熙也不由得一皱眉。其实西瓜虽然是夏天的水果,在康雍乾三朝也能在冬天吃到。那些西瓜都是从台湾种植的,秋天播种,十二月左右收货,然后加急送往京师,一路颠簸加上寒冷,一年能有几十颗好西瓜被送进宫里。可是这三月份吃西瓜倒也是新鲜,那不得十二月才种?十二月连广东都长不出西瓜,更别说台湾了。 可是就算再珍贵,它也只是个西瓜啊!这老四,就拿个西瓜也太不像样了吧?康熙也是一皱眉:“拿上来我看。” 魏珠忙双手接过四阿哥手中的木盘,沉甸甸的举到康熙面前。康熙揭开上面蒙着的黄绸,不由得咦了一声,又仔细打量一番说道:“倒是有些意思,给他们也看看。” “嗻!”魏珠端着盘子转向了下面跪着的众人,人们这才看清,果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西瓜,就像是刚摘下来的那么新鲜,更让人称奇的是,西瓜正中间居然有一个大大的“万寿”两个字。黑绿的瓜皮上白色的字迹工工整整清晰可见。 “这……这是祥瑞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旁的超级大托儿隆科多扑通一声跪倒磕头道。 其余大臣谁是傻子?有人挑头说是祥瑞了,你敢说这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大西瓜? 于是呼啦啦跪倒一片:“皇上,这三月结瓜,老臣活了七十余年,从未闻过,此乃古今未见之祥瑞!” “这瓜天生带字,正是上天给皇上贺寿之意!吾皇万岁!” 在场众人只有八阿哥九阿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八阿哥的寿礼是一块陨石,上面有白色纹路,酷似一个寿字,可如今四阿哥这祥瑞大西瓜一出场,自己的寿礼突然有点拿不出手了。 而九阿哥是听到的那个香皂制法…… 虽然知道是马屁,康熙也不由得眯起了眼。 今年甲子万寿,早已告知天下,一时间各地报上来的祥瑞就没断过。什么千年枯井突然冒出甘泉啦,什么什么地方发现神鸟啦,哪个山头发现白鹿一只啦,听得他老人家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如今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一个带万寿的大西瓜,倒也新鲜。 康熙压了压手制止了下面的马屁声,说道:“倒是有些意思,只是少了些,若不然大家也都尝尝。把这瓜送到皇太后宫里去,太后喜欢吃这个。” 虽然这瓜上有字,有些不舍得让人下刀,可是毕竟西瓜不是能长久保存的。 “回汗阿玛,这寿瓜,儿臣一共得了两千颗,现已送至御膳房。”四阿哥说道。 “两……两千?”康熙也是一愣,笑道:“如此,一会儿宴席上,让大家都尝尝你这寿瓜,几日后的千叟宴,也给他们尝尝!” “嗻!”魏珠答应一声,让一旁小太监去御膳房传话了。 第四十四章 腹黑种瓜专业户 康熙回过头来问道:“老四,你方才说,还有什么香皂制法?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九阿哥的耳朵马上伸长了不少,生恐漏听了一个字。 “回汗阿玛,去年八弟有心,从法兰西国商人处得了不少香皂进献到宫里,皇太后和皇额娘、娘娘们都喜欢。可是儿臣听说,这香皂在京师里居然卖到二十两一块,想必八弟他们拿货的价格也一定不菲。 儿臣就想着,我大清泱泱上国,岂能连这小小的香皂都要靠西洋人运来赚走我大清这许多银两?儿臣便着人前往法兰西国求取制造香皂的法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历时一年终于得了,便想着进献给汗阿玛,让造办处做出来供宫中使用。若是可以传入民间,也可让寻常百姓能用上一用,内务府也可以增加一项收入。” “外头卖二十两一块,你说让寻常百姓用?难不成,你得来的这法子,香皂造价不高,甚至百姓也用得起?”康熙一愣。香皂现在可是打上了贵族的标签了。 “回汗阿玛,这香皂所用原料都是些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加上人工,不过几十文的成本。具体的都在折子上写着,请汗阿玛御览。” “果有此事?”康熙这才发现,放西瓜的木盘上果然放着一个薄薄的折子,打开略看了一眼,冷笑道:“哼哼,果然,几十文一块,居然卖到二十两,这法兰西国夷人可是会做生意的紧呐!”说着冷眼看了老八老九老十一眼。 九阿哥忙磕头道:“儿臣无能,竟然被这奸诈的法兰西商人蒙蔽如此之深……” 康熙摆摆手:“罢了罢了,今日不说这些。传旨:皇四子胤禛着赏亲王双俸。” 其他皇子也都献上寿礼,康熙都是不咸不淡的夸了几句,却没有再赏双俸了。之后赐宴,果然每桌上都摆上了一盘西瓜,一时间这西瓜自然也就成了酒席上的主要话题。 宴罢,众皇子大臣告退,四阿哥却被康熙留了下来。 来至暖阁,康熙直接开口问道:“好你个老四,朕甲子万寿,你就拿两千个西瓜糊弄我?说吧,这西瓜,怎么回事?”他可不相信什么祥瑞不祥瑞的。 “回汗阿玛,儿臣想着冬日里北方水果品类不多,天气一冷宫内点了炭盆又有地龙取暖未免燥热干炙,皇太后她老人家时常咳嗽。若是能让皇太后和汗阿玛在冬日里吃上一口新鲜西瓜,倒也是清热败火,对身子有好处。因此便想着冬天种些西瓜出来,试了几回,都没成功,故而冬天没能敬献,没想到正巧汗阿玛万寿节的时候居然成了,可见皇天不负儿臣一片心意,此乃天意也……” “嗯,算你有点孝心。这西瓜是产自台湾还是琼州府?这一路运过来需要多少时日?如何保鲜?”康熙颔首笑道。 “回汗阿玛,这西瓜是京师西郊种出来的。” “京师?京师西郊冬天能种西瓜?你细细说来!”康熙有些吃惊,京师冬季可是除了松柏不见一点绿色的,更何况这喜热的西瓜? “是!儿臣自从想着让皇太后和汗阿玛皇额娘能冬天吃上西瓜,便走访瓜农仔细盘问,得知若要种出西瓜,无非有三点,其一,乃是温度适宜,其二是光照充足,三则是雨水足。儿臣想,京师冬日阳光倒也充足,水可使人灌溉,唯独这温度不好掌控,便让人用土石盖了长棚,玻璃做顶和南墙以透光,又烧地龙供热,试了几回,果然种出了西瓜。” “那这西瓜上的字迹?” “只要先用纸剪出字迹贴在瓜上,贴字处不见光,长熟了就是白色的。” “哼哼,雕虫小技!除西瓜,可否种其他蔬果?” “可以。” “如此,日后冬日菜蔬,便由你这法子往宫内供应。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食为民天济所不足,农乃国本利其有余。朕诸多皇子,唯独你最精通农事,不错。” “回汗阿玛,儿臣现在在户部当值,接触的农事农人自然多一些,可也只是略知皮毛,精通二字儿臣愧不敢当。” “你也不用自谦,对了,玉米推广的如何了?” “玉米种植去年已在保定、天津、河间、正定、沧州、德州、武定等府县划了两万顷上中下不同的田地,由各地县衙按浮沉法精选了种子发放到农户手中,并有乡吏传授种植之法,现在出苗率都在九成五以上,有望这一季能有个好收成。且士绅不得拒收玉米等惠民之策也已告示各处,百姓无不称赞皇上圣明。” 康熙又问了些细节问题,见四阿哥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果然是下过功夫的,不免心情大悦,说道:“皇四子胤禛知农重农,利在千秋,着赏双……” 刚想赏个双俸,突然想起来不对,今天已经赏过一次双俸了。四阿哥也是心里嘀咕,我这一通说得口干舌燥,你除了双俸就不能赏点新鲜的?我现在可也是有钱人了,不在乎这一万两银子了。 康熙一时没想起来赏四阿哥点什么东西,眼角余光一扫,正好看到炕几上摆着一盘西瓜,说道:“皇四子胤禛知农重农,利在千秋,着赏西瓜一块!”说着亲手拿起一块西瓜递给胤禛。 “谢汗阿玛恩赏!”四阿哥忙跪接了,一口口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心里在流泪:还不如再赏个双俸呢。一万两银子一块的西瓜今天算吃到了。 “还有你那香皂制法,若是给了内务府去操办,又要像四轮马车一样,本来两千两的东西,到他们手上三千两还嫌不够。你可有合适人选去做此事?” 四阿哥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张石川,可是他没有说。他还不想让张石川早早的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中。 看着康熙似乎心情大好,四阿哥心中一动,说道:“汗阿玛,十三弟行事刚正一心为公,儿臣窃以为可以将此事交给十三弟。” 康熙十三子胤祥,生于康熙二十五年。胤祥的生母章佳氏并不据有显赫的位置,但生母早丧,抚养胤祥的是德妃乌雅氏,即后来继承皇位的雍正帝胤禛的母亲。 这种阴错阳差的安排,早早就把他与胤禛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两兄弟自幼晨夕聚处,感情深笃,胤禛奉命教胤祥算学,日事讨论。每逢塞外扈从,也形影相依。兄弟相聚,宴集唱和,弟有所作,每就正于兄。可以说胤祥是个再铁杆不过的四爷党。 胤祥自幼聪明多才,六岁开始在皇宫内就学读书。学习内容包括满汉文化,儒家经典,以及书法绘画,同事又精于骑射,善兵事,可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全才。 胤祥幼时很得康熙宠爱。13岁时,胤祥第一次离开京城,随父皇玄烨前往谒陵。此后,玄烨经常带他四出巡幸。玄烨一生先后六次南巡,在诸皇子中,随行次数最多的,就是胤祥。玄烨第三、四、五、六次南巡,他都参与其间。他还随同康熙巡幸过京畿、陕西西安、山西五台山,或往塞外避暑围猎。 可圣心难测,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胤祥不知为何,失宠于康熙。虽然四十七年之后康熙每次出巡还都将胤祥带在身旁,却再没有了往日的宠爱。胤祥也因此郁郁寡欢,卸了所有差事,虽没有被明令圈禁,也是整日躲在府中闭门不出。 此刻康熙听四阿哥提起十三阿哥,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听说去年冬天老十三的腿疾又发作了,可好些了?” 四阿哥一听康熙这么问不由心中一喜,忙说道:“回汗阿玛,十三弟的腿已无大碍,骑马行走都已如常了。” 康熙点了点头说道:“也该有人帮帮你了,照准了,跪安吧。” “也该有人帮帮你了!”四阿哥听了康熙这句话真的比被赏了什么都兴奋,这似乎表明了康熙的一种态度。 比起因被赏了双俸又被赏了西瓜,还起复了十三阿哥而志得意满的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三个人脸上的表情着实精彩。 “我说什么来着!当时我就说是老四干的吧?除了他,还有谁能干出这么绝的事儿来?”十阿哥嚷嚷道。 “老四这手也忒狠点了!一下子把咱们的银子都抽走了不说,还捅到汗阿玛那去了。几十文?这可倒好,我库里那些香皂直接扔永定河里去得了!八哥,你说句话啊!” “哼,还有什么好说的,两位没听见他在汗阿玛面前说什么来着?咱们卖的二十两,他的只要几十个大钱!这不就是说咱们重利盘剥吗?这可是要把咱往死里捏啊!依我说,他不仁,也别怪怎么不义,干脆咱俩一不做二不休……”十阿哥说着单手做刀状往下切了一下。 “住口!还敢胡说,你想让我步大阿哥后尘吗?”八阿哥一拍桌子吼道,显然是动了真怒。 大阿哥胤禔是康熙庶长子,且年轻时经常从军南征北战,可以说战功显赫。按着立嫡立长立贤的顺序,若是皇太子被废了大阿哥就是最热门的争储人选,可这哥们生生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胤禔利令智昏,竟奏请杀掉胤礽,说:“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康熙帝听了,非常惊异,意识到胤禔与胤禩结党谋储位,竟欲杀害胤礽,若是得逞,后果严重。康熙帝一再批评胤禔,指出其杀弟之念: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可这呆头呆脑的老大还不甘心,又出了昏招,伙同蒙古喇嘛巴汉格隆用巫术镇魇胤礽,阴谋暗害亲兄弟,并有物证,终于被抓了一个人赃俱获。康熙帝不忍杀亲生儿子,令革其王爵,终身幽禁。 “八哥你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气话吗,可难不成咱们真的就这么认怂了?”十阿哥被八阿哥吓了一跳,小声说道。 “是啊八哥,老四这是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了,这口气怎么能这么咽下了?”九阿哥自然也不甘心。 香皂制法被四阿哥送了上去,现在归内务府造了,这价格自然是不值钱了,即使只少造供宫内自用不流往民间,他可也不敢再卖二十两银子一块了。 自己手里这八十多万快香皂怎么办?若是没有透露制法,还能等康熙巡行塞北的时候带上十几大车送给蒙古王公,可现在都知道这玩意几十个大钱,谁还好意思拿得出手?如果真送了到时候不被人笑话死? 这二百多万两银子,基本上已经算是赔得干干净净了,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不要老想着银子银子!银子和脑袋,哪个重要?够了,此事就此打住,以后不要再提!”八阿哥咬着牙说道。 第四十五章 拼命十三 张石川坐着新鲜出炉的爱车一脸不高兴的进了雍亲王府。 “玛德你个面瘫男,我干点啥事都瞒不过你,这车刚造好你就要看,看到你眼里还拔得出来吗?” “给王爷请安。”张石川扎了个千。他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不是也有一股子奴性了,突然觉得见四阿哥请安有些心安理得了。 “免了!琢玉,来见过你十三爷!”四阿哥说道。 十三爷?胤祥?张石川看了看坐在四阿哥身旁的年轻人,正好十三阿哥也看着他。“拼命十三?啊不是……下官张石川给十三爷请安。” “起来吧,不用低着头,我连个爵位都没有,不过是个闲人,不用这么多礼。你倒知道我这拼命十三的名字?”十三阿哥点头一笑,倒是比四阿哥随和多了。 闲人?张石川心里嘿嘿凉笑了一声,雍正登基后您老人家以后可是世袭罔替的啊! 张石川依言抬起头来,看这十三爷的相貌比起老四来可是年轻了许多,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年纪轻轻却早生华发,辫子上有了缕缕银丝,面容也清瘦,带着些病态。 自从一废太子的时候失去了圣眷之后,十三阿哥一直躲在府里,整整五年了,没有被指派过任何差事,也不用上朝,意志消沉整日以酒消愁,十三阿哥真的病了,鹤膝风,严重的时候起白泡,破后成疮,时流稀脓水。 但是比这个更严重的是心病。从一个宠儿变成弃儿,一身抱负无处施展让他这个心高气傲的皇子无法接受。 可是就在昨天,四阿哥让人传话来,说让他着手建作坊造香皂,而且是康熙恩准了的,虽然做女人用的这种小玩意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里面却透漏出康熙的一种态度。更何况,是自己的四哥帮他争取来的,而这小小的香皂,居然还沉重打击了八阿哥一党! 瞬间十三阿哥一颗萎靡不振的心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于是第二天一早,十三阿哥就跑到了雍亲王府,等着四阿哥下朝,好亲耳听一听详细的事项。他等这一天,已经整整五年了。 当听说这一切居然都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的手笔,他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这个张石川。 四阿哥自然也要十三阿哥和张石川见一面,毕竟,十三阿哥要开香皂作坊还得靠张石川的技术,于是一早便命人传话,让张石川赶着他这些天研究出来的新四轮马车来了雍亲王府。 “你就是张石川?果然少年英雄了,如此年轻能干出大事来,不错,爷喜欢!”十三阿哥打量了一番说道。 “十三爷错爱了,愧不敢当。” “说了不用客气,想必你也知道了,以后我就负责生产内用香皂了,还要你多多费心咯。”十三阿哥说着一拱手。 张石川忙也一拱手还礼:“十三爷言重了,您只要选好地址就可以了。四爷已经安排了工匠在我庄子上的作坊实习,十三爷只要选好了建造作坊的地皮,马上就可以开工兴建,图纸我已经画好了,只根据爷找的地皮适当调整即可。”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片纸递了上去。 “嗯,好,做事爽利,想得也周道!”十三阿哥接过图纸看了看又问了一些细节,确认明白了才将图纸收起来。 见十三阿哥问清楚了,四阿哥说道:“琢玉,走吧,带爷们去看看你的新车,看看你小子又鼓捣出什么新鲜玩意了?” 张石川一笑跟哭似的:“两位爷请……” 一辆普普通通的车,除了四个轮子有些特殊,比两轮马车长一点之外好像没什么亮点。车外面连一点装饰性的木雕花纹都没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又看了看车厢里面,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你这车,有什么特别?当初给皇太后造的那个也才二十天不到,你自己这个不起眼的玩意,居然做了一个多月?”四阿哥问道。 张石川只得解释道:“四爷,这车子是我给自己做的,不敢太过招摇,因而把外头花里胡哨的东西都省略去了。下面底盘和上面木料也以轻巧为主,比给皇太后造的车轻了一半还多,跑起来能更轻巧一些。每个轮子都有两根避震弹,可以切换,一根软一些,适合路况好、车载轻的时候用,更舒适。另一根硬一些,适合重载或者路面颠簸不平行驶。另外车厢里也增加了一些实用性的设计,若是走在荒郊野外无处住店,也可在车上将就一宿……” 其实张石川是想改进一下车轮的,这木头轮子在土路上走还好些,走石板路简直就是灾难,那胎噪让人抓狂。可是没有橡胶,他实在没想到什么好的替代品。 四阿哥听罢点了点头对十三阿哥说道:“怎么样,我说这小子鬼点子不少吧?” 十三阿哥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有些门道,这车厢里虽是狭促了些,看他在这抽拉一下便是一张床,那里抬一抬就是一张桌,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嗯,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知道不张扬,十三弟,你可别小看了他,琢玉可是个百万富翁哪!” 张石川尴尬一笑:“都是托王爷的福。” “这车子不错,琢玉,你十三爷腿脚不太灵便,你按这个再做一个送给你十三爷!嗯,也给爷做一个!” “是!”听见四阿哥没张嘴要自己这一辆,张石川已经很满足了。 十三爷笑道:“四哥,我这腿脚怎么了。不过这车我倒是真喜欢,爷也不能白得了你的车,这个你拿着玩儿去吧。”说着从右手拇指上撸下来一个玛瑙扳指递给张石川。 “十三爷太客气了,我孝敬您是应该的,这扳指儿我可不敢收……” “哎!给你你就拿着,爷喜欢你这性子,一见面儿就觉得投缘,你若是推三阻四,爷可不乐意了啊!”说着把扳指塞进张石川手中。 张石川虽然不懂这些玉石玛瑙之类的玩物,也能看出来手中这个扳指不是凡品,扳指泽艳丽明快,自然纯正,光洁细润,纹理自然流畅,上面还浮雕着一只盘龙,雕工精细似乎盘踞在一片红云之中随时都要一飞冲天。 “果然比我庄子里出的大玻璃好看多了!这手感,这质地,这做工,怎么也得值千八百两银子吧!换辆车不赔!”张石川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啦啪啦响。 他不知道的是,这扳指还是康熙四十三年巡幸塞北围猎的时候十三阿哥射死一只猛虎康熙喜欢赏给他的,御用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了,这扳指确实有市无价了。 四阿哥笑着从手腕上摘下一串蜜蜡念珠道:“你十三爷都赏你了,我也不好白要你的东西,这个你也拿去玩吧” 十三阿哥的扳指都收了,四阿哥的手串不收可不是看不起老四?张石川笑嘻嘻的接过了手串笑道:“谢四爷十三爷赏。” 第四十六章 方便之门 “琢玉,你给自己做这个车子,方才又说适合远行,你这是打算要出远门啊?”十三阿哥用手压了压车身,感受着弹簧的弹力。 “是,十三爷明鉴,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实在是不喜欢读书,不如趁着年轻到处走走,看看大清幅员辽阔,体察一番各地风土人情。” 四阿哥哼了一声:“就是行十万里,不好好读书也是不成事!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偷懒,你现在可是五品官呐!” “是……”张石川假装出一脸惶恐的样子,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涌而过,我想当官了?这不都是你逼出来的吗? “不知你想去哪儿看看?跟我也说说。”十三阿哥说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张石川对这个十三爷倒是觉得挺亲切的,起码不会板着一张脸,和颜悦色的人情味十足。这头一次见到他就得了一个扳指和四阿哥的一串蜜蜡手串,十三阿哥可是财神啊,比那个又抠门又面瘫的四阿哥招稀罕多了。 想到这里张石川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回十三爷,我想先去大沽看看。” “大沽?天津卫海河口那个烂泥滩子?我听说除了前明修了几个炮台再没有别的了,那有什么好看?咱大清北有万里大漠草场,西边茫茫戈壁,还有江南水乡西南十万大山,哪里不比烂泥摊子好看?” “我听说,这大沽虽然不富庶,出洋往朝鲜和日本国倒是方便,常有两国使节和商人来往,因此想去见识见识。” “哼,你小子是又想到什么发财的点子了吧!琢玉,你可知道一句古话叫人心不古蛇吞象?”四阿哥冷笑一声一针见血的说道。 “朝鲜国,日本国,你是要去赚他们的钱?”十三阿哥眉毛一挑问道。 张石川心里默默祈祷:十三爷,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啊。嘴上说道:“嘿嘿嘿,我这点雕虫小技,都逃不过两位爷的慧眼,不错,我正是想去看看能不能狠狠赚这两国一笔银子。” “我大清国的钱还不够你赚?”四阿哥说道。 “四爷,赚咱们大清国人的钱和赚别国的钱可是不一样。咱就拿这日本国来说,日本不过区区岛国远居海外,可千百年来都是心术不正,远的不说,前明时期沿海倭寇猖獗,江苏、浙江、福建台湾等地都深受其荼毒,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我大清得了天下,日本国虽说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侵犯我大清,却始终不向我们称臣纳贡,又时常有倭人海盗骚扰海中渔民海商,其心可诛!且我大清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导致铜钱不足,而大清铜产不丰,只得从日本国每年大批购进铜斤,倭国却百般刁难,每年减少供给铜斤定额,其目的无非是想限制大清发展。大清输往日本国的商品以生丝、绸缎、书籍、字画、茶、砂糖、瓷器、漆器、中药材等为主,日本输往大清的主要是金、银、铜、海参、鲍鱼、鱼翅等海产品,这些已经是多年的约定俗成了。我想着,既然我的玻璃和银镜能受京师富人喜欢,在日本国也一定有的销路,到时候给我大清换回更多的铜斤白银,多少可解我大清缺铜之疾,也可赚一些日本官宦的银子补贴咱大清穷苦人……” 张石川啪啦啪啦的说了一通,四阿哥和八阿哥斗皱眉听着,见张石川停嘴了,十三阿哥忍不住问道:“这日本国,限制我大清铜斤我也有所耳闻,可这背后居然有险恶用心?” 而张石川这时想到的是甲午战争、辛丑条约、二十一条……“方才四爷说我人心不古蛇吞象,其实这日本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二位爷可知道日本管我们大清商船叫什么?叫唐船!昔日大唐固然强大,万国来朝四海称臣,可如今康熙盛世也是四夷沉浮威加海内,比开元盛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区区一个日本国居然称我大清为唐,这分明是不把大清放在眼中啊!且我听说,这日本国也有禁海令,只与我大清和红毛国(荷兰)在长崎一地有些贸易往来,这倭人不限制红毛国铜斤,却只单单针对大清,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张石川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再大的本事也没有,只想能赚他日本国些银子,用船运回我大清来,先一步步削弱其实力,日后再图大计!”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对视一眼,这张石川的话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可却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可是总的来说,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啊。 “如此,你有什么打算?也不用掖着藏着的,都说来听听。”四阿哥问道。 “四爷,现在我只想着带上一船货物先往日本朝鲜转一圈,了解一下当地的大致情形,然后再做定夺” “嗯,只是这大沽并非皇上钦定的商口岸……” 张石川一听这话心里一喜,这四阿哥终于算是上道了,忙说道:“是,我也知道。可是离着京师最近的口岸也是上海,距离两千余里,爷也知道,我现在拿得出手的货物除了香皂就只有玻璃和银镜。这两样东西又最怕颠簸,若是先运到上海再出洋难免有些破损,又徒费运力,倒是大沽出洋方便一些。况且大沽港也有各国使节或者冒充使节的商船进港……” “哼哼,你只怕徒便利是假,想省下这关税是真吧?”四阿哥冷笑道。 “四爷,咱大清关税十税一并不算高,您也大概知道,我这玻璃和银镜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若是可以在大沽出洋,别说十税一,就是十税二我也愿意!况且现在京师内已经有倭国商人买了玻璃银镜准备运走,兵法云兵贵神速,咱们岂能落后于东洋倭人?” 十三阿哥听了半天了,终于插嘴道:“琢玉这句话没错,与其让他国商贩买走了咱大清货物去发卖赚差价,不如我们自己先动起来!” 四阿哥冷笑道:“你这许多话,说来说去,还是让爷替你开道方便之门咯?” 张石川马上献媚道:“嘿嘿,什么事都瞒不过四爷,只是我想先去那边看看,怕海关阻拦。” 四阿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你真想去给我大清多赚些铜斤回来,自然是要先去看看行情。爷就帮你一回!只是万事不可急躁哦,更不可丢了我大清的威仪!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唯你是问!” 第四十七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右手拇指带着十三阿哥给的扳指,左手手腕上带着四阿哥的蜜蜡佛珠,怀里是盖着雍亲王印的护身符,张石川一路上哼着小曲回到了八里庄。 两辆马车换来这些东西,可真是赚大了!扳指和佛珠倒还好说,这一纸文书可是绝对的护身符啊! 回到八里庄,众人都迎了上来,张石川很傲娇的进了正厅,将三样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看看吧,都成了。” 赵娥一把抓住了蜜蜡佛珠叫到:“哇!川哥,这是什么串子?颜色好漂亮,还有香味呢!” 张石川一笑:“这是蜜蜡串儿,是万年琥珀所化,确实有股子香味,小娥,你喜欢就拿去戴吧。” “真的啊哥!哎呀哎呀!”赵娥高兴的跳着说。 张石川嘿嘿一笑,感叹到果然女人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是热情满满啊,不分年龄的。 王钧却是拿着四阿哥的文书颤抖了半天才说道:“川哥,这……这条子可是雍亲王手书的?” 还是王钧识货,张石川心里得意,笑道:“那还能有假?” “这……运送物品出洋,府衙不得干涉,这可是……咱们可以明目张胆的往海外运货了啊!” 其余人都有点懵圈,这一张纸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圣旨?见众人不解,王钧用浅显的话给众人解释了一番,见众人仍有些不懂,说道:“咱们把镜子玻璃卖往外头,然后再进了高丽参、日本铜银回大清进献给朝廷,一来一回两趟都是暴利!只一趟下来就是数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 一听银子,众人都明白了!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似乎这白花花的银子已经落入了他们的口袋,张石川摇头笑了笑,看着桌上的玛瑙扳指儿居然无人问津了,又捡起来套在拇指上,一捻一捻的把玩着。 “川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王钧一脸的期待。 自从过年以来他就没有在外面抛头露面过,一直躲在庄子里,早就憋得难受了,现在终于有了雍亲王的条子,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出去转转了。其他人也是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张石川也闲的难受了,而且在这八里庄里干点什么都在四阿哥的严密监视中,就好像这八里庄不是他的庄子,而是一幢监牢。 “王哥,你收拾一下,大概准备准备,咱们过两天就去大沽看一看。” “好的川哥!”王钧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下来。 “哥,我也去!”赵娥说道。 “你去干吗?我们又不是去玩儿的,这一路上好几百里呢,又辛苦。不行!” “不是有四轮马车吗,反正可以坐车,又不颠簸,有什么辛苦的!”赵娥撅起小嘴抗议道。 “那也不行!”张石川坚决拒绝。 赵娥撇着嘴,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小娥乖,哥这次去要办很多正事,等那边都弄好了一定带你去玩……王钧不是去过大沽吗,再说他也有重要任务。你爹……你爹也不去……”张石川的语气瞬间就软了,一面哄一面连着给赵元化使眼色求救。 “主子!您这一出门,没个人照顾怎么成……”小林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闭嘴!你哪儿也不许去!在庄子里好好做你的针线!”张石川恶狠狠的说道。 “川哥,还有个事儿。上次不是说范家要进咱们的玻璃和银镜吗?现在过完年了,过段时间就想来看货。你看是不是推迟几日,等和范家说好之后再走?” “又不是什么大事,价格什么的不是都定好的吗?还用得着你去盯着?让那些掌柜去办就好了。” 大概交代了一下庄子里的事,又把帮十三阿哥筹建香皂作坊的事安排了一番,散了会众人都个干个人的去了。 两天之后,张石川和王钧坐上车,由一个车夫老韩头赶车,前面有王府二等侍卫赵大勇骑着马在前面开路,一行四人往天津府去了。 这趟旅程和张石川想象中的游山玩水可以说有天壤之别。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四轮马车没有被普及了。只在京师和京郊四处走过的他自然而然的以为其他地方的官道也和京师差不多,无非也就是石板路少一些,都是土路,可出了京师没走多远路况就变得糟糕起来,官道还是官道,不过都是坑坑洼洼。 一天颠簸下来张石川的屁股都颠麻了,只走了六十余里路。头两天还有出门的新鲜感,到后来就剩下麻木了。 大沽县上,一辆造型奇特的有四个轮子的马车由两匹马拉着经过街道,引来路两侧百姓指指点点。 车里的张石川百无聊赖的斜躺着。昨天是在天津府过的夜,本想着可算到了个大城市,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玩一玩了,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这天津府和后世的天津可是天壤之别啊,四面城墙倒是不矮,不过城内只有一片瓦房,充其量不过是一座县城的规模,比京师可差得远了。 而且什么耳朵眼炸糕、狗不理包子之类的小吃一个都没有,麻花倒是有得卖,只是油腻腻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天津府里各种海鲜倒是齐全,海鱼、贝、海蟹应有尽有,这可是在京师吃不到的。 到了大沽县已经是下午了,大沽县里商贾打扮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县城也比其他县城显得繁华了不少。找了家叫潮升客栈的店面住下,车夫将车赶进院子里卸了马匹喂草料饮马。 张石川和王钧赵大勇坐在饭厅里研究着吃什么鱼,突然门被踹开了,几个穿着兵丁服饰的人跨着刀闯了进来,顿时不大的屋子显得有些拥挤。 店东家忙上前陪笑道:“哟,这不是李把总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快快,给几位兵爷拼一座。” 为首那个叫李把总的全名李连奇,是个土生土长的大沽人,本是个混混,后来巴结上了县令,捞了个外委把总,手下管着三四十号人,平日里欺压乡里也是大沽一霸。 这四轮马车一进大沽县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玩意可是新鲜,头一回见两匹马四个轮子的车,看这车不但轻快而且舒服,居然还是琉璃窗子!这要是抢来孝敬同知刘大人,自己说不定还能升上一级。 待到手下打听到这一车四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来头之后便壮了胆子来打车的主意了。 而张石川虽然怀里揣着四阿哥的批条,却不想太张扬,他毕竟是想来做生意的,只想先看一看大沽这边的情形,这一路上都没有把条子拿出来用过,也没有住过驿站,再加上服饰普通,并不像富贵人家,因此被李连奇当成了一个普通的行脚商人。 李连奇一把把掌柜扒拉到一边说道:“院子里那辆车是谁的?” 他这话基本上等于废话,此刻不是吃饭的点儿,屋里就只有张石川他们一桌人。这一路上也碰到过被敲诈勒索,张石川也不想找麻烦,一二两银子就能平了的小事,何苦多费口舌呢?可是吃饭被打扰了还是有点不爽。 王钧站起来一拱手道:“这位军爷,外头那辆车是我们的。” “你们是干嘛的?哪里人士?可有路引?” 王钧忙从怀里掏出路引递上去:“我们是京师来的,来这边访友。” 李连奇不认字,只得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王钧:“他们两个的呢?” 张石川从来都没办过那玩意,自然没有,赵大勇是王府侍卫,也用不上,王钧笑道:“军爷,这两位都是和我一起的,我们都是顺天府人士。初来乍到,还请军爷多多关照。”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定银子塞进李连奇手中。 李连奇把银子塞进怀里哼了一声:“那车子里装的是什么货?” “军爷,这车是坐人的,里面并没有货。”王钧说道。 “坐人的?怎么做成这么个怪样子?来人呐,走,跟我去检查检查!”说着一挥手带了几个人往院子里走去。 王钧只得跟了出去,赵大勇当了这么多年侍卫,哪儿受过这个气?站起来就要发作,张石川示意他坐下别声张,这才气鼓鼓的又坐了下来。 李连奇把车子里里外外翻看了好几遍,果然没有什么货物,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车扣了,突然看到车底架居然不是木头,而是铁的。 “好啊!你们这是贩卖私铁!把车给我扣了!拉回营里去!”李连奇如获至宝一般喊道。 这下张石川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院子里一拱手说道:“这位军爷,我这车是自己坐的,又不是卖,哪里来的贩卖私铁一说?” 这一拱手不要紧,李连奇一眼就看到了张石川手上的扳指,眼睛不由得一亮:“你们几个,连连路引都没有,又鬼鬼祟祟,难不成是白莲妖教的教匪?把他们几个也带回营里严加审问!” 白莲教?还真有白莲教?张石川不由得一愣,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只听到哎呀一声,原来看着李连奇伸手就要来抓张石川手上的扳指,赵大勇终于爆发了,他可是雍亲王府的侍卫,平日里在京城那些官宦都得给上几分面子,哪儿受过这等窝囊气? 赵大勇只一伸手就把李连奇伸过来的胳膊抓住反手一拧,使得他身子也跟着一转。然后又抬起四十四号的大脚照着他腿弯就是一脚,李连奇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流畅无比。 “大胆!” “还不快放了李把总!” “你们这是要谋反!” 众兵丁都把腰刀扯了出来纷纷喝骂着。 赵大勇手上一使劲把李连奇推得趴在地上,右手从腰间摸出腰牌:“雍亲王府二等侍卫公干!闲杂人等退后!” 兵丁们都傻了,他们哪儿见过什么大世面?话说这王府二等侍卫是几品官?李连奇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到赵大勇手中的腰牌也是一愣。 “你是把总?腰牌呢?”赵大勇大手一伸。 “是……是……”李连奇很怂的也掏出自己的腰牌递了上去。 “李连奇?玛德,还是个外委把总!滚!别让大爷再看见你了!”赵大勇把腰牌丢在李连奇的脸上骂了一声。 “是是!”李连奇捡起腰牌,狼狈不堪的带着人走了。 “我说老赵,你这官威可不小啊!”张石川也有点懵逼,他一直以为这二等侍卫也就是个保安头子,没想到出门在外居然敢打当兵的,还是个小军官! 赵大勇嘿嘿一笑:“让川哥见笑了。” “话说,刚才那个什么把总是几品官?老赵你这二品侍卫又是几品官啊?”张石川有点好奇的问道。 “若是正经把总,算七品官,那丫是外委的,九品!我这侍卫吗,宫里的二等侍卫是四品,我是王府里的,也就是五品吧。”赵大勇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五品啊!感情老赵比我官还大呢!失敬失敬了!”张石川笑着一拱手。他倒是真没想到一个侍卫居然都是五品。 “张大人,不敢当了,我只是拿着五品的俸禄,干的是看家护院的活计。您可是户部员外郎,正经的官老爷!”赵大勇知道这个张员外郎为人随和,这么长时间跟着他早混熟了,也笑道。 “哈哈,张大人,饭菜都要凉了,咱们边吃边聊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嘻嘻哈哈的回到屋里接着吃菜喝酒了。 第四十八章 县衙一日游 大沽县衙,知县王之安坐在花厅听着李连奇的叙述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没用的东西,就知道给我找麻烦!你说那个人是雍亲王府侍卫?” “是大人,小人亲眼所见,不似作假。”李连奇说道。 王府侍卫,王府侍卫怎么跑到这大沽来了? 王之安拧眉思索着。虽然大沽只是天津府一个县城,因靠海,多盐碱滩涂,农田不多,可是却有长芦盐场和货运码头,一年下来自己搜刮加上来往商户孝敬油水倒是颇为丰厚。 自己每年的冰敬碳敬从知府到京城户部吏部都有打点,这王府突然派人下来是什么意思?又没有告知自己,这是要下来暗查?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想到此处更是坐不安生,起来说道:“备轿!” 潮升客栈,王大勇多吃了几杯酒,又被张石川有心套问,便唾沫纷飞的把这几年跟着胤禛随驾塞外等处的奇闻趣事说了几件,张石川正听得津津有味,门口一辆轿子停下来,下来一个五十左右官服男子。 “七品,应该是知县到了。”王钧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石川一皱眉,这刚打发走一个把总,又来个了知县,再来是不是就是知府了? 王之安进店来,只见只有一桌,都是一身便服,一个是十几岁的少年,一个二十几岁书生打扮的人,还有一个三十出头五大三粗,不用问,这个肯定是那个王府侍卫了。忙紧走两步躬身一礼:“下官大沽县知县王之安见过侍卫大人。” 三人一听知县来了,也都不好意思坐着了,都站了起来。赵大勇一拱手道:“大人不必多礼,来此有些公务,不想惊动了大人,还望恕罪。” “岂敢岂敢,不知这两位是?”王之安看向张石川和王钧。 “这位是户部员外郎张大人,这位是张大人的……常随。” 王之安一听吓了一跳,这小孩儿居然是个从五品的京官?还是户部的员外郎?可是比自己大三级啊! 听说户部现在归四阿哥雍亲王主持,这又有王府侍卫跟着,无暇多想,王之安忙跪下来磕头:“下官见过张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石川也吓了一跳,这县令都要给自己磕头?忙说:“免了,快起来吧。我这是,咳咳,常服,不用什么迎不迎的。大人吃了没?不如坐下来吃点?” 王之安这才站起来,低头说道:“张大人,此处简陋,还请大人移步到县衙处,下官也好安排住所食宿给大人。” 张石川摆摆手说道:“王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这里没什么简陋的,出入也方便,就不麻烦王大人了。” 张石川还没跟这些官员打过交道,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他还真觉得住在客栈里挺好的。可这话听到王之安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出入方便、常服、户部员外郎、王府侍卫,背后很可能还有个雍亲王胤禛…… 自己这个品阶自然是不可能得罪到雍亲王,这一个小小的大沽县城,怎么引起了他们这些大人物的瞩目?虽然自己大错没范过,可是在清朝当官的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七品县令一年俸禄才四十多两,刨除日常开销连个轿夫都养不起,当官有几个不贪的?可是王之安这几年自己在大沽县也捞了不少的好处了,又听说这四阿哥最是个黑脸心硬的…… 又让了几回,见张石川有些不耐烦了,王之安只得作罢,又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才告辞去了。 被这么闹了一回,张石川也没了接着吃饭的兴趣,便回客房休息,泡了一壶茶和王钧商量着明天去哪里看看。刚说了一会儿,店掌柜从外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几位爷,外头有人找。” 张石川顿时有点不耐烦:把总,县令,这次真是知府来了?出门来正见两个衙役抬着一口箱子在外头等着。见了张石川施礼道:“张大人,这是县令王大人让给张大人送来的,是一些海产土仪,还请大人笑纳。” “什么玩意?海产?”张石川一愣。这玩意放屋里还不臭了啊?到时候一屋子咸鱼味儿,还能住人吗?“打开箱子我看看。” “是!”那衙役先看了掌柜一眼,示意他走开,见他走得远了,才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是一箱的雪花纹银。 “这是什么意思?”张石川一愣,这好端端的干嘛给自己送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衙役低声道:“张大人,这是我们王大人孝敬您的一点小心意,只是乡野之地没有什么拿的出手可以送给张大人的,这里是纹银一千两,还请张大人笑纳……” “不要不要!拿回去!”张石川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外头两个差役见张石川关了门,也不敢再敲,只得灰溜溜的又抬着箱子回去了。 “这县官是什么意思?见了面就送银子?” 王钧呵呵一笑:“倒也不稀奇,川哥你可是户部下来的官儿,这王之安想巴结巴结你也是常理,再说你又没说你是来给自己做买卖的,他摸不到你此行的目的,难免心虚一点。” “你是说,这是个贪官咯?哈哈,肯定是个贪官。”张石川说完了自己也笑了,七品官一年俸禄45两,禄米45斛,这点钱还不够养活衙役和轿夫之类的花销,现在又没有什么养廉银,当官的有几个不贪的?有几个海瑞? “他贪不贪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干我自己的事儿的。” “川哥,依我说,倒也别和他搞的这么僵,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王县令虽然官职不大,毕竟是大沽县说了算的人,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事要求他帮忙。” 张石川点了点头,自己就是一个小商小贩,而且还打算在这边发展呢,干嘛啥也没干呢先把县太爷给得罪了?到时候真是给自己穿点小鞋,何必呢? 坐了一天的车张石川也有些累了,又说了一会儿,便草草洗漱了一番上床睡了。第二天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嗯,这很符合张石川的风格。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本来还想着今天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呢,先找个落脚点,还要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船可以买他十几二十艘。 听见他房里有了动静,赵大勇敲了敲门:“川哥,外头有县衙的人送来帖子,说请您中午过去赴宴。” 张石川开了门,脸上有些不耐烦,这王之安真是有点太狗皮膏药了,还没完没了了。却看见赵大勇目光有些古怪,将一个帖子递给张石川,示意他打开。张石川接过来,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夹着一沓子银票,一千两一张,十张。 “呵呵,他到底想干嘛?”张石川倒是笑了,他竟然有点好奇起来,这一个小小的县令,一出手就是一万两啊!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要是再不收,明天会不会变成十万两? “走吧,叫上王哥一起,我倒是想会会这个王大人了。” 其实这潮升客栈离着县衙也不过三四百步,几个人随着小吏溜达着也就到了。 王之安亲自迎出门来又要磕头,张石川忙拉住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动不动这五十多岁的人就要给自己下跪,他还是个孩子啊! “张大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里面请,里面请!” 这可是张石川第一次见到县衙门是什么样,好奇心必须是非常强烈的。 王之安见他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样子忙上赶着给做了一次免费而专业的导游。 穿过照壁,指着一旁的亭子道:“张大人,这是申明亭,乃是前明太祖下令各处县衙修建的,若有民间婚姻、田产、地基、殴斗等纠纷须先在此处调解。这道门便是仪门……” 边走边看边听王之安的讲解,张石川不由得暗暗心惊,这衙门可比自己后世在电视上看到得大得多啊,自己一直以为衙门就是个审案子用的大屋子,走进来才知道,里面实在是大的超乎自己想想啊,不光是有一个大堂,里面还有二堂和内堂,大堂是审案子的,二堂是会客的,内堂是县令一家子的居所。 其他的还有监狱、班房、吏房、军械库、银库、米仓、主薄衙、县丞衙、还有个招待所寅宾馆…… 众人来至二堂,张石川被推在主位上坐了,王之安在一旁陪坐了。 有使女上茶来,张石川朝赵大勇使了个眼色,赵大勇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张石川说道:“王大人,来得仓促,难免失了礼数,小小玩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这……张大人您太客气了,下官实不敢当……”王之安心里顿时没了底。 他实在是摸不透这个小孩儿,本以为只是哪个京师里权臣的子嗣,恩荫当了个五品官,这是下来历练镀金来了,想着送上一千两银子也不少了,自己往天津府一年的孝敬也不过是三千两左右。可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直接就来个拒收。 这下王之安更慌了,一千两银子都看不上?这小子来头绝对不小啊,又想想那身边的王府侍卫,他只得咬了咬牙大出血拿出一万两银子硬着头皮第二天又让人送去。 可这会子他这食盒里面装的是什么?看他笑眯眯的,不像有什么城府,可历来只有下级孝敬上级,还没听说过上级给下级送礼巴结的。难不成,是那一万两的银票又被送了回来? 想到这里,他真想看看食盒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可当着客人的面打开又太不礼貌了。 张石川可不知道古人还有这么多的礼仪可讲,看着王之安盯着食盒发呆笑道:“仓促间也没有准备,跟客栈要了个食盒就拿来了,倒让王大人见笑了。老赵,把食盒打开,给王大人看看吧。” “是!”张石川还是习惯性的叫赵大勇老赵,可赵大勇当着外人倒是没有叫川哥,而是规规矩矩的变回了个侍卫。 第四十九章 礼尚往来 王之安伸着脖子看着赵大勇从食盒里拿出两个布包裹着的事物,上头一个打开来,是个巴掌大小的玻璃水牛,牛背上还骑着一个吹笛子的牧童。另一个包裹里是一面椭圆形的西洋银镜。 见食盒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真的没有自己送出的那一万两银票,才舒了一口气,又一想,不对啊,这面西洋银镜倒还好说,这玉石摆件如此玲珑剔透乃是上好的玉料精心打磨而成的,看着就价值不菲啊,这礼物也忒贵重了点吧? “张……张大人,下官惶恐……这,您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下官不敢受……” “哎,王大人不必客气,这就是个玻璃摆件,现在京师里流行这个,没几个银子。王大人若是瞧得上眼,留着摆放或者赏人用吧。”张石川实话实说道。 “玻璃?”毕竟大沽离着京师只有三百里路,京师里有些奇闻异事他也略有耳闻,对这个玻璃自然也知道一些。据说这玻璃大的值上万两银子,小的不过几十上百两,那镜子也不足一尺,想必也不过百十两银子的价钱。 张石川见王之安还有些犹豫又笑道:“呵呵呵,王大人若是嫌弃,本官也只好把您的帖子也原封不动的退回了哦。” 那帖子自然是指的今天一早那一万两银票。张石川这么一说两人自然心知肚明。 王之安这才一拱手道:“如此下官愧受了,多谢张大人。” “王大人客气了。”张石川和他相视一笑,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送玻璃和镜子还是王钧的主意,张石川总觉得自己这是在受贿,心里很是不爽,王钧就说不如回送他点什么,这样就是礼尚往来了吗!张石川想想也是,马车夹层里倒是带着几件玻璃器具,本来想着看看碰到个老外让他们参谋参谋,到东洋有没有市场,没想到在王之安身上派上了用场。 就当你一万两银子买的了!这么想着张石川平衡了不少。 王之安心里也美的冒泡:原来昨天那一千两银子不收,还是嫌少,这回换成一万两了,马上换了副模样,又送回礼,果然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儿啊!如果办不成,那就是送的还不够!你收了我的银子,这回不能故意刁难我了吧? 这时下人来报说酒席准备妥当了,王之安把众人请到西花厅落座,不一时冷热菜肴摆了一桌子,多半以海鲜为主。 张石川尝了几口,果然比外头店里做得好多了,赞道:“王大人府上这菜肴做得果然有些门道!这海鱼料理的鲜而不腥,难得!不愧是靠着海,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了。” 王之安笑道:“实不相瞒,我衙门里的厨子都是来自山东登州府,这海鲜料理倒是有些独特之处。张大人若是喜欢吃,不妨搬过来,何苦在那客栈里落足?没的辱没了大人!” 张石川想着既然你这有这么高规格的寅宾馆,又有这么好的饭菜,不来白不来。提起酒杯笑道:“如此我就多有打扰了。” “蒙大人不嫌弃,给下官个机会可以略尽地主之谊,下官感激不尽。”王之安忙也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王之安装作无意间问道:“敢问张大人此行为何啊?不知有什么是王某人可以为大人效劳的?” 张石川笑道:“有点公事,也有点私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既然王大人如此说,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就不跟你客气咯!” 王之安心里骂了一句:这说了等于没说啊。可也不便再追问张石川此行的真正目的,只好打个哈哈又把话题绕到其他事上。 张石川本来此行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下大沽港的情形,自然多问了一些大沽县的民生之类,王之安虽然善敛财,对于本县情况倒也知之甚详,不觉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才散。 第二天一早,难得张石川起了个大早。招呼着王钧赵大勇,由大沽县主薄傅磬陪着往大沽口码头去了。 既然来了,传说中的大沽炮台自然还是要看一看的。 这傅磬就是本县人,四十出头的年纪,考了二十多年的功名还只是个秀才,屡次考试落第,只得在县衙里当了个主薄,不过傅磬还是有些学问的,尤其是对大沽历史可谓如数家珍,一路上说说停停,倒也是个称职的导游。 一路向东,已经能闻到了海风的腥味,又走了几里路,海河入海口映入眼帘,十几艘各式帆船停靠在码头上,与宽阔的海河入海口和后面更加浩瀚的渤海相比显得如此渺小。走进了才发现,这些船小的十几米,大的竟然有三十多米,也不算小了。 张石川本以为这大沽不是口岸,应该只有些渔船,像十三阿哥所说的,不过是个烂泥摊子,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商船,便问傅磬其中缘由。傅磬给出的解释是这些船有些是由江南载了绢丝粮米等物漕运到直沽,再转道往东到大沽然后运往关外锦州、旅顺口和凤凰城等处。 “凤凰城?”张石川问道。 锦州和旅顺他是知道的,这凤凰城是哪里?问了半天才明白,是丹东往北百余里的一座城。哼哼,说是运到什么凤凰城,其实说白了往下一拐弯不就是朝鲜了吗?这不是走私是什么?张石川心里想道。 不过走私不走私他没心情管,他所关心的是能不能租到或者买到船,还有能出海的船工,现在看来问题不大了。既然能跑朝鲜,跑日本当然也没问题。 大沽口炮台,或者说炮台遗迹更贴切一些。 只是一片滩涂上几个高高坟起的土包了。一门炮都没有,如果不是傅磬说这就是炮台,打死张石川也不会相信的。 傅磬也知道外来人第一次见了这些土包都不会相信这是炮台,便说道:“本县县志上记载,大沽口炮台始建于前明嘉靖年间,主要为抵御倭寇骚扰,拱卫京师安全。大清入驻中原后颁布禁海令,本已破旧的炮台就如此荒废了。康熙二十三年废除禁海令,大沽口才又逐渐恢复了点昔日风光,又因沿渤海湾海面太平,不像江浙福建一带有海寇作乱,故而这炮台也没有修缮,那些墙砖也都被百姓运走盖房子去了,只剩下台中的土封,才有了今日景象。” 张石川听了这个解释再看看这些不长草的大土包,这才明白了,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从鸦片战争到辛丑条约,大沽口可一直都是个挨揍的地方。 一百多年后八国联军就是在这里登陆,然后一路打进北京,把慈禧那个祸国殃民的败家老娘们给吓得一路屁滚尿流的跑到西安去的。 现在虽然是太平年月,可这大沽可是京师的东大门啊,居然一点不设防?再想想这大沽县绿营里居然还有李连奇这种素质的基层军官,估计陆军战斗力也好不到哪儿去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张石川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些事可都是一百多年之后的事了,自己管那么多干嘛?下辈子知道,可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自己可是赶上了康雍乾三朝盛世的幸运儿,现在又算是抱上了以后雍正皇帝的大粗腿,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吧,赚钱赚钱! 溜达了大半天,张石川觉得腿都要跑细了,就带着众人往回走了,把河口和沿海转了几处地方却没有见到造新船的,按理说船厂应该就在海口和码头附近才对啊,便又问傅磬:“大沽这边可有船坞?怎么一路上都没得见?” “回大人,船坞倒是有一个,方才我们也路过了,只是此刻里面并没有船罢了。”傅磬回到。 “没船?不用造新船?” “回禀大人,那船坞并没有造船的能力,只能修缮一下破损船只。想是这些天没有船需要修补,故而空着。” “那如果我要想买艘船,应该去哪里买?”听说大沽造不出船来,张石川不由得大失所望。 “如果想买船的话,可以去上海、宁波、福州等地,也可以问问房牙有没有人的船只想转卖的。” 张石川心里顿时就不爽了,没想到连个造船厂都没有,看来自己想买船只能去上海福州等地了,要不就只能买艘二手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卖。不过房牙还有二手船卖?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他只知道这房牙是做二手房中介的。 一宿无话,第二天张石川又带着王钧赵大勇找到县里的房牙,大概说了说要求,开始了看房的形成。 本来他想象的是很美好的,京师到大沽三百余里,来回再加上买船买房,有半个月的时间怎么也够了,没想到自己还是太高估了这个时代的办事效率。 整整一天下来,只看了两处宅子,张石川还都不满意,一处离着码头太远,另一处房子倒是离海近,可又太狭小了一些。 和房牙定好明天再看两处房子,这一天又过去了。 第二天又看了三处宅子,也都不是很中意。大沽县城也就这么大,看房牙一脸的为难,确实是没有比这五栋宅子再合适的了。 张石川不免有些气馁,要不弄一块地皮自己盖?自己盖的房子大小位置肯定能中意,不过就是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房牙那边也说没有可以出海的商船挂单,只有几艘破损严重的渔船,出不了远洋。 刚回到寅宾馆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张大人可在屋里?” 一听是王之安,张石川心想来得正好,不如直接跟你说给我批块地,我要盖房子。 开门请他进来让了坐,寒暄了一阵说道:“王大人,我有个事儿倒是要劳烦大人帮忙,我想临海买块地……” 第五十章 继续受贿 “好说好说,只是不知道张大人要多少亩?想要作何使用?” 虽然送出了一万两银子,又收到了张石川的回礼,两人还在轻松愉快的环境中喝了顿酒,可没有问出张石川此行的真正目的,王之安不免仍是坐卧难安,尤其是听县丞傅磬说道张石川在码头溜达了一天,不停问这问那,越发的怀疑他是不是奔着大沽港走私的商船来的。 这走私自古就有,虽然大沽港并非康熙指定的通商口岸,按理说不能有外国商船出入,可打着运往胶东、辽东幌子的商船出洋去朝鲜日本的却不在少数,两国进来的船也时常有在大沽港进港的。 要想在这里出洋,那些商贾自然要好好孝敬孝敬他这个县太爷了。 这可是他的主要经济来源,这事若是捅出去,说小了会丢官,若是闹得大了,掉脑袋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虽然张石川这两天看房子没有让傅磬跟着,他的行踪自然也逃不过王之安的耳目,一方面是要看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另一方面也是有暗中保护的意思,这微服来访的小员外郎若是跟第一天似的,碰上个把总李连奇那样不长眼的人得罪了他,甚至伤了他,到最后背锅的肯定是自己这县令啊。自己手下那些人是什么人品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知道张石川一行人连续两日都在看房子的时候,王之安心里一动,你不是不说吗?我接着送! 张石川心想反正这地多又都荒着,既然张嘴了,不妨多圈点,笑道:“不用太大,有十几二十亩也够了,实不相瞒,我是想盖套宅子。” 王之安假装才知道似的点了点头笑道:“正好我知道离着码头不远有处宅子,原主人是胶东人,做生意亏了本钱,想着低价出手呢,张大人若是有意,明日我陪你去看看你看可好?” 张石川知道这又是要拍自己马屁了,可是自己确实是没找到合适的宅子,这王之安既然有合适的,看看又何妨?便拱手道:“如此有劳了。” 第二日一早王之安亲自陪着众人往码头方向去。 果然离着码头三四百步远就有一座新宅,看着似乎刚落成不久并未住人,众人到了就有人迎了出来,点头哈腰的带着他们看了一遭。 与其说是宅子,不如说是个园子了。这宅子和京师的四合院完全不同,并不是讲几进几口,而是完全就是一个花园,园子里四处散落着几处房舍,有点苏州园林的意思,那布局让张石川想起了大观园。 “这里本该有个水塘,还有这些沟壑,都引活水进来……”宅子的主人介绍道。 “引个屁水啊!都填平了盖库房。”毫无雅趣的张石川心里想到。 又转了一圈,张石川对位置和占地都满意,只是再建一排库房就好了。张石川刚问要作价多少,王志安说道:“既然张大人相中了就好,这价格倒是不高,等回头我问问他们东家就知道了。” 这是又要送我一套宅子?张石川心里倒是有些不忍了,人家贪官贪那么多钱容易吗?自己跑了这么一圈就让他这么大出血,再说这要是面瘫男知道了自己在这这么明目张胆的受贿,会不会被记在小黑本本上? “王大人,宅子的价格还望告知,张某不才,这点银子还是有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王之安打着哈哈。 一行人回到县衙,下午光景王之安就又找上门来,手中拿着一张房契和交割文书笑眯眯的递给张石川:“张大人,都办好了。那家人急着出手,这价格也还算不贵,您请过目。” 张石川拿到手里一看心里就是一个卧槽。宅子作价银一百两,官府过户手续费三两…… “王大人,这价格太低了吧!” “呵呵呵,张大人久居京师,不知道我们这偏僻县乡的行情,这一百两银子已经不算便宜了。您若是不急,再等等,兴许还有价格更低的。您要是觉得尚可,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王之安一脸谄媚的笑道。 这就是变相行贿啊。张石川叹了口气,收还是不收?对于没有任何贪污受贿经验的小纯洁张石川,此刻他的内心是纠结的。 不过纠结归纠结,他还是在文书上签了字。 看张石川收了房契,王之安笑道:“恭喜张大人喜添新宅,下官略备薄酒给大人庆贺,还望大人赏光!” 张石川的头有点疼。他实在不想和这个县太爷走得太近。可是人家确实可以帮自己解决问题,这房子自己看了两天都没有门路,人家一上午轻松搞定了。 可他也不想再收什么贿赂了,说白了他就是怕张石川是户部派下来查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的,与其这么拖着,倒不如让他心里踏实了,免得这么整天烦自己。 拿定主意张石川笑道:“王大人想得太周到了,按理本应该是我做东道酬谢王大人牵线搭桥才能让我得了这么好一套宅子的,又劳烦大人破费,实在惭愧。” 王之安笑道:“张大人太客气了,等您乔迁之喜,搬进了新宅子,您不请下官,下官也是要上门讨一杯酒喝的。” 张石川将房契交给了王钧:“你们两个去交接一下吧,看看哪里还有不足,安排人整改整改,我陪王大人喝两杯。” “张大人请!”王之安见这次张石川把护卫和常随都支开了,知道这是有戏,心中一喜,忙引着张石川往内宅去了。 张石川心里一笑,这还真是把他当自己人了,第一次是在二门,这回都进内宅了。 不一会酒菜布好了,王之安拍了三下手,便有个及笄女子摇摇曳曳的抱着琵琶走了进来道了个万福。 王之安亲自给张石川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是前两日刚买回来的,叫莺柳。小小年纪倒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嗓子也尚可,不知张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额……弹个拿手的就好。”张石川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吃饭让歌妓弹曲子助兴的,自己可是头一遭,琵琶曲他就只知道一首十面埋伏,似乎喝酒听这个,不合适吧…… “张大人的吩咐,你都听见了?唱个拿手的!”王之安朝莺柳道。 “是。”莺柳糯糯的应了一声欠身坐下翘起腿来,裙下漏出一只穿了绣花鞋的三寸金莲。坐定了调了调琵琶弹唱起来:“青山隐隐水茫茫,时节登高却异乡。孤城孤客孤舟上,铁石人也断肠,泪涟涟断送了秋光。黄花梦,一夜香,过了重阳……” 难怪苏轼形容琵琶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四根琴弦在纤细的五指波动下流出时而清脆时而圆润的音阶,再伴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语调,怪不得那些文人雅士和老爷大人们都好这一口,再配上莺柳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容貌和一张樱桃小口,张石川这不通音律的门外汉不由得也痴了。 当唱到望故国三千里,倚秋风十二楼。没来由惹起闲愁时,张石川似乎见到莺柳的眼角有些许泪光。 是啊,小小年纪就被卖到青楼学些讨好男人的生活,长大学成了又被一转手卖给富贵人家沦落成一个玩物,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件商品。 看年龄莺柳也不比赵娥大几岁,确是过得这样一种日子。 想到这里,张石川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轻轻叹了口气。 王之安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张大人高高兴兴的,怎么唱这么丧气的曲子!还不快给大人敬杯酒赔个不是!” “是。”莺柳放下琵琶走过来,伸出纤纤小手拿起酒壶倒满一杯端起来送到张石川面前:“大人恕罪,奴家失礼了,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好说好说。”张石川这才回过神来,忙双手接了酒杯。 他刚刚脑子里正想的是难怪这莺柳走路这么摇曳多姿,原来就是因为缠了小脚,脚那么小站不稳自然走路是这一副姿态了。为了满足男人的变态心理生生把一个健康人变成残疾…… 而张石川这一番失神看在王之安眼中自然是别有一番意味了。王之安也端起酒杯:“张大人,请。” 一饮而尽,酒杯又被倒满。身后站着个小脚女人随时给自己倒酒总觉得怪怪的,张石川挥挥手道:“好了,我自己倒就好了。” “张大人……”王之安刚一张嘴就被堵了回去。 “别叫我张大人了……”左一个大人又一个大人听得他早就腻味了,现在看了那双小脚心里更有点不舒服。 “这……”王之安顿时一脸尴尬,这是几个意思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张石川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小弟表字琢玉。” 王之安听了大喜,不叫大人,叫字,这可是老熟人才有的待遇啊,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忙笑道:“既然张大人抬举,下官冒昧叫一声琢玉兄,下官表字元侯。” 猿猴,你丫咋不叫大猩猩呢? 张石川笑嘻嘻的一抱拳:“猿猴兄!” “不知琢玉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愚兄也好安排一些乐子给贤弟。” 张石川只得他又要打听自己此行目的了,他也不想再这么假装亲近了,说道:“猿猴兄不必费心,没几日我就要回去了。” “哎,贤弟何必如此客气……” “还有公务在身,不敢耽搁。” “哦?这才来了几日,哪里就有那么急的。琢玉兄,不知还有什么需要愚兄帮忙的?” “呃。”张石川看了看一旁的莺柳又看了看伺候着的人。 王之安忙大手一挥:“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说着还亲自起身走到门外低声说了几句,又关了门,这才又坐回到桌前。 张石川这才开口道:“猿猴兄,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些公事也有些私事。这私事吗,就是买套宅子,我手下还有几个作坊,想着也试试做些东洋的贸易。这公事吗……” 王之安心头狂喜,这小子终于要交底了。 张石川也是心里好笑:我就是来干私事的,哪儿有什么公事,可我说没有你不信啊! “咳咳,这公事吗,实不相瞒,王爷让我巡查一番天津府和大沽这边的河务和港口,猿猴兄,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张石川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是!是!愚兄知道。”王之安使劲点头,心里长出一口气,果然是奔着河道来的。 前几年四阿哥监督治理永定河,又勘察黄淮两河他是知道的,只是这港口,听着心里总有点不放心。“不知琢玉视察的如何了?” “走了一回,倒是见得四处河堤坚固高磊,河道几无淤塞,码头船舶有序,无论农商都是一片祥和,这都赖王大人为官清正,作事廉明,体恤民情啊。” 王之安听了这话心里这叫一个美啊!这一万两银子外加一套宅子丢进水里总算听见声音了。忙赔笑道:“琢玉言重了,下官只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只是劳烦琢玉回头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哎,猿猴兄不必自谦,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必如实回禀王爷!” 第五十一章 吴莺儿 宾主尽欢,这次真的是宾主尽欢,王之安笑得跟个大猩猩似的一脸褶子。 虽然喝的酒没有自己庄子里的玉米烧酒度数高,可是战线拉的长,从下午一直喝到了天黑,张石川也有点晕乎乎的了。 回到寅宾馆,他发现自己屋里亮着灯,推开门,只见莺柳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屈膝:“张大人。” “你……你在这做什么?”张石川有点搞不清状况。 “奴家……奴家俸王大人之命来服侍张大人……”莺柳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卧槽!这是美人计啊,还是在行贿啊这老东西。这可万万不能要啊,钱和房子还好说,这可是一个大活人啊,张石川实在接受不了。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给王之安送回去,可看着莺柳局促的模样,又想起王之安橘子皮一样的谄媚笑容,他又有些犹豫了。 这女孩,不管怎么说都是个苦命的人,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命。 若是自己把她退回去,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被转送给其他需要王之安奉承的人?还是王之安据为己有?还是被打一顿,大骂没用? “坐吧。”张石川无奈的说道。 “谢大人……”莺柳等张石川在一旁坐了,又倒了一杯茶给他,才小心翼翼的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今年多大了?”张石川端起茶假装很自然的问道。 “十五了……” “嗯,哪里人士?” “苏州吴县人。” “什么时候到的大沽?” “一个月前,有个员外从妈妈那把我买了去,就跟着船到这了。” 不用问,她口中的妈妈自然是老鸨子了。 张石川叹了口气:“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不知道……奴九岁被爹娘卖给了妈妈就再没见过,那会儿倒是还有哥哥和弟弟……” 张石川又叹了口气,这当爹妈的也够心狠的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都舍得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可是又想,就是这个世道,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多了去了,几千年已经是成熟的产业链了,自己也大概有个了解,无非是穷人家把孩子卖给人牙子,人牙子看着模样好的就教她们琴棋书画,养上几年,然后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或者青楼里赚钱,只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罢了。 “若是有机会,带你回吴县找父母吧。” “谢……多谢大人……”莺柳声音有些发颤。 “别大人大人的了,我叫张石川,你就叫我川哥吧。对了,莺柳不是你真名吧?你姓什么叫什么?” “喏,川哥,奴家本姓吴,爹娘都叫我莺儿。” “莺儿,吴莺儿,比莺柳好听多了。我也叫你莺儿吧。” “喏,大人说叫莺儿,奴就还叫莺儿……” 这小丫头也太温柔了吧!张石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莺儿,你琵琶弹得真好!” “谢川哥夸奖……” “曲儿唱得也好!” “谢川哥夸奖……” 张石川再也找不到话了,吴莺儿也低头不语。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张石川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十五岁,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现在如果放足的话,是不是还可以恢复?即便不能恢复,也比进一步恶化的强得多吧? “内个……莺儿啊,我……我能看看你的脚吗?”张石川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要这么看人家的脚肯定是不太礼貌的。 张石川只知道缠小脚是为了更方便的把妇女禁锢在闺阁之中,对她们的活动范围加以严格的限知制,以符合道三从四德的礼教,从而达到按男子的独占其贞操的目的,同时又满足了那个时代的变态审美。 可他不知道,古代女人的小脚可是不能随便看,更不能随便摸的摸的。张石川的无知只能归罪于没有看过金瓶梅了。 吴莺儿听了张石川的话羞得耳朵都红了,可知道自己又无法拒绝,自己本来就是一件物品,现在被送给了张石川,怎么能拒绝主人的要求? 好在这位张大人倒是个年轻后生,长相也不算难看,连知县老爷都要让他三分,肯定是个官二代,自己一介娼妓,这个归宿也说不上差了吧? 可是吴莺儿毕竟还是个刚及笄的少女,懵懵懂懂的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张石川只想看看这小脚到底是怎么缠的,见吴莺儿坐的椅子正好可以脚着地,炕上倒是高一些,说道:“不如到炕上去坐坐。” 这下吴莺儿的脖子都红了,犹豫了一下才扭捏着移步做在炕沿上。 张石川见她坐着不动了,只以为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心里只想着看看能不能让吴莺儿的一双小脚再恢复成天足,就好像早一分钟解开,就多了一分恢复的希望。 他也没客气,仗着酒劲儿蹲下身子,脱掉吴莺儿的两只绣花鞋,找到了裹脚布带的头一圈圈的解开了。 吴莺儿的两只脚已经变形了,张石川叹了口气。 足弓隆起,只有大脚趾还算正常,其他四个脚趾都蜷缩着被压在了脚下。这就是三寸金莲?张石川看着有些像猪蹄子的小脚,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男人的审美。 自己的脚被拿捏在一个男人手中,又听到他叹气,吴莺儿又羞又怕又难受,小声说道:“大人,奴家的脚是大了些……” “大?怎么大了?”张石川一愣,没用自己的巴掌长,这还大? “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四五岁就开始缠足,我是爹娘卖了我之后妈妈才开始给我缠的,因此我的脚比别人略大一些,大人您……” 古人讲三寸金莲,四寸为银莲,超过四寸就是铁莲了。吴莺儿的脚勉强算个银莲,她九岁被卖给老鸨就因为是天足还少卖了二两银子,之后跟着学习琴瑟更因为脚比别人大没少被嘲笑。如今听张石川叹气,以为自己又因为脚大被嫌弃了。 “九岁才缠,今年十五……嗯……你这脚是怎么缠的?”张石川根本没有看到吴莺儿一脸的窘迫,问道。 “妈妈先让我用热水把脚泡软了,然后用手捏着我的脚,再用布这么一圈圈紧紧地裹住了……” 张石川听了马上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地上:“来试试热不热?” 吴莺儿不知道这位爷想干嘛?难道是也想泡软了好把自己的脚裹得更小一点?可她哪里敢多问,只好依言把脚浸入热水中。 泡了一会儿,张石川拿起一只小脚,轻轻地实图把它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可自然是徒劳无功,手上又加了点力气:“疼吗?” “不疼……”吴莺儿的声音细如蚊呐。 努力了半天,只是徒劳无功。缠了六年的小脚哪能是他这么分分钟就能回复的。 张石川终于放弃了,递给吴莺儿一条毛巾示意他把脚擦干:“以后不要缠足了,就这么放开着吧,兴许能恢复一点。若是不疼,最好多走动走动。好了,今天你就睡这屋吧,我出去了。” 第五十二章 人工呼吸 张石川推门出去,寻思着是要跟谁去挤一挤,还是再开一间房。 这年头人们睡觉都太早啦,天刚一黑就上床睡觉,蒙蒙亮就起来干活,真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啊,张石川的时差可是倒不过来。 刚才又免费给吴莺儿来了个足浴加足底按摩,酒也醒了七八成,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难以平静。 他砰砰砰的砸赵大勇的房门:“老赵!睡了没?” 赵大勇很快的开了门,先往走廊左右看了一眼才笑道:“川哥,您完事儿了啊?” “什么完事了?哟,你自己偷着喝酒呢啊!赶紧给我也来点!”张石川看见屋里桌上摆着一盆海虹,几只海蟹,也不客气就挤了进去。 赵大勇忙拿来一副碗筷,拿起酒壶给张石川倒了一杯酒笑道:“川哥见笑了,在庄子上养成习惯了,这一天不吃三顿饭,到了晚上总觉得少点什么。” 两人刚要开喝,王钧也探头进来:“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呵呵,两位,不觉得对酒当歌少一人?” 张石川和王大勇一起白了王钧一眼。 “要来蹭吃蹭喝就麻溜的,再从那拽酸词没你的酒!”赵大勇又拽过来一把椅子。 王钧嘿嘿一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川哥,那宅子也没什么可看的,若是按您说的把园子里的空地填平了盖几间库房倒也省事。” 张石川掰下来一个螃蟹腿啃着含糊着说道:“嗯,你看着规划吧,别弄得太局促就行。这房子是有了,只是这船,难不成还真要去南边买?” “川哥,我们今天出去倒是碰到一个船老板,说是有船可以租来出洋,我寻思,咱们只是想先去朝鲜和日本国看看行情,又不是就要带着货过去,这船先租用倒是也无妨。”王钧说道。 “有人肯租?那敢情好。什么船?有几艘?”张石川一听来了兴趣。 “这个倒是没细问,只是今天下午去宅子那边接收的时候听见有人说县里有个外乡人要租船,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好,明天再去问问,看看是什么情形,租船也可以。”张石川不由得心情大好,端起酒杯和二人碰了一下喝了一杯。 “这酒,没咱们庄子的酒爽口。”王钧吧嗒吧嗒嘴说道。 “嘿嘿嘿,酒不爽口,那个江南小娘们……啊不是,那个……咳咳,川哥嫂子……”赵大勇毕竟是习武之人,性子直爽。 张石川没回来之前,知县王之安派人把吴莺儿送到张石川屋里的时候正赶上他出去买酒,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啊?啊?咋回事?什么江南,什么川哥嫂子?”王钧顿时一颗八卦的心就被激活了。 “喂喂!你们俩这是什么眼神!就是那个王之安送了一个苏州歌女过来。”张石川被他们两个贼兮兮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哦~难怪今天晚上王之安请喝酒你没让我们俩陪着。”王钧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们别误会啊,我可啥也没干。”张石川觉得浑身不自在。 王钧和赵大勇都是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咳咳,你们说,这女子为什么要缠小脚呢?”张石川机智的转移话题。 为什么缠小脚?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张石川为什么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赵大勇说道:“那还能为什么,大户人家不都缠吗。为了好看呗。缠了足才能嫁到好人家吗。大脚婆娘只有那种要下地干活的人家才会要。哪个汉人大户家里的千金不是三寸金莲?” 张石川皱了皱眉,又看向王钧。王钧想了一会儿说道:“这缠足之风自古有之,女人缠足后不利行走,身着长裙,舞动长袖,轻移莲步,摇曳生姿,更招人怜爱吧。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女子缠足,还是为了讨男人欢心罢了。” 其实这些张石川也都知道,他只是不懂缠足到底美在什么地方。归根结底还是特定时代的审美观念不同吧,就像唐朝以胖为美,还有什么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还有那些少数民族像什么长颈族之类的,欧洲的束腰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是张石川还是接受不了,他觉得这缠足就是人造残疾,不仁道,是陋习。 “其实顺治初年的时候朝廷曾经下旨禁止裹足,只是汉人还是明里暗里的不遵从,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王钧说道。 张石川不由得心里感慨:这满清入主中原之后要求汉人剃发易服,杀了那么多的人最后也都推行下来了,现在汉人都马褂配金钱鼠尾小辫子,可居然都禁不了缠足,可见这陋习根深蒂固啊。 “行了川哥,别操心这个了,反正小娥是天足不是?”王钧说道。 “小娥是我妹妹!”张石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三人正在聊天喝酒,听见隔壁通的一声响,是有重物砸在了地板上。赵大勇的职业修养还是有的,马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立耳倾听。 “可能是老鼠吧。我说老赵,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来来来,喝酒……” 赵大勇又听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动静了也就放下心来,三人又碰了一杯。又聊了一会儿张石川觉得有些内急,便起身往自己屋里要找夜壶方便方便。 “老赵!快来!”突然听见张石川在隔壁屋子里一声大喊,赵大勇抄起一旁的腰刀三两步就窜了出去。 张石川的房门大开,房梁上悬系着一根布带子,吴莺儿吊在上面,张石川抱着她的双腿使劲往上举,旁边一把被踢倒的椅子。 “别发傻了!赶紧救人啊!”还没等张石川说完,赵大勇纵身跃起一刀斩断了布带子,张石川和吴莺儿滚在地上。 “没气了……”赵大勇用手指探了探吴莺儿的鼻息,又在脖子大动脉上按了按说道。 张石川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怎么刚刚好好的这就自杀了?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对,听到椅子倒了的声音才三两分钟,这应该是窒息了,还有救!好在上学的时候流行考驾照,张石川也凑热闹跟着考了一个,学开车的时候就有教过急救。 不过是该先人工呼吸还是先胸腔挤压他就不知道了。 张石川把吴莺儿身子放平,俯下身去捏住了她的鼻子就开始嘴对嘴吹气。吹了几口,又双手交叉压在她的胸口一下下的按压。不做不知道,这居然还是个体力活儿。 几个来回下来,张石川已经满头大汗了。 “川哥,死者为大,让她安心的去吧……”赵大勇看着张石川忙活,有些不忍的说道。 “是啊川哥,这女子自己想不开……握草!”王钧的话还没说完,吴莺儿咳嗽了一声,眉头也皱了一下。 “老赵,抱到炕上去。”张石川突然感觉好累,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方才是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了啊……”赵大勇嘀咕着把吴莺儿放到炕上。 吴莺儿转醒过来,两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喂!别哭了,好好的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我不都说以后有机会了带你去找父母吗!再说我又没有强……”张石川也有点生气,他实在想不通,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啊。 “大人嫌弃奴家脚大,奴家没脸活着了……”吴莺儿呜咽着说道。 “我哪儿有啊……喂喂,你们两个,这是什么眼神!”张石川更懵了:“莺儿你别哭了,你慢慢说。” 连哄带骗的,吴莺儿才将方才张石川给他放脚捏脚的事说了一回,原来他是以为张石川嫌弃他脚大才不要他。又被他把脚又看又摸的,自己刚刚就被嫌弃,心里又羞又怒,一时想不开才选择上吊自尽。 “你们看,我冤枉吧,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啥也没干!”张石川说道。 “咳咳,川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人家金莲你都把玩了还说啥也没干?”王钧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张石川。 “这……这算啥?” 王钧叹了口气,虽然他的川哥能搞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候也会脑子发抽,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只得把脚对于一个女人的贞洁的重要性跟他详细解释了一回。 张石川彻底懵了,我就摸了摸她的脚她就是我的人了?我就得负责到底了?这也太…… “那个……川哥,就算你不知道这个,刚才在地上你对着人家又亲又摸又揉的我们可都看了啊!”赵大勇神补刀。 他从心里不愿意张石川是那种事后不认账的纨绔子弟。虽然对方只是个娼,也不能这么对待人家。 “我……那是为了救人,人工呼吸,心脏复苏……”张石川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回自己屋去吧。” 一时屋内有些尴尬,只有吴莺儿偶尔还抽噎一下。 “那个,莺儿啊,其实吧,我这人脑子有时候会发点病,就是脑残、缺心眼,你懂不?呃……其实吧,今天晚上这事儿吧,是个误会,可是你们都不觉得是个误会,那就不是误会好了,啊,你听不懂啊……” 吴莺儿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看着他,似乎随时又要哭出来。 “我不是嫌弃你的脚大,真的,哎你别哭,你听我说,我不喜欢小脚,我说让你别缠足了真的是发自肺腑的,我喜欢天足,我对天发誓,我……” “大人不必起誓,奴信了。既然大人不喜欢,奴以后就不缠了……”吴莺儿说着羞涩的低下了头,才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忙用手整理了一下,想想刚才似乎确实是这张大人自己又动口又动手的,脸上更热了。 握草,啥叫我不喜欢你就不缠了……张石川突然感觉到一口大锅朝自己头顶缓缓压了下来。 可又想想刚才王钧唾沫纷飞的跟他那通解释,是啊,自己摸了人家的脚了都,刚才还摸了其他不该摸的地方,人家的清白就这么毁在自己手上了……还能说啥? 相对于后世那些开放的男女风气,对于这个时代女子对贞洁的重视,究竟哪个更好?张石川有点迷茫。 他叹了口气:“别叫大人了。叫川哥。” 第五十三章 一艘破船 第二天一早,王之安亲自送来了吴莺儿的身契。 经过一晚上张石川已经想通了,这社会就是这么个风气。 毫无疑问,吴莺儿是哪个商贾从苏州买来孝敬王之安的,又被王之安转手送给了自己。也不能怪王之安什么。即便不被送给他,吴莺儿也会被送给别人。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男人的玩物,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虽然想通了,可是看着王之安猥琐的笑容,张石川还是的很想脱下鞋来呼他熊脸。 打发走了王之安,张石川转手就把身契给了吴莺儿,吴莺儿吓了一跳,哭着说张石川还是不要她了,吓得张石川只能作罢。 也是,给她自由身,她这样一个小姑娘除了附庸一个男人,还能如何生存?自己又能去哪儿呢,况且,她现在可是自己的人了…… 昨天晚上闹了那一出,虽然自己的脚被张石川摸了,初吻也被剥夺了,可是张石川并没有像其他姐妹们所说的做出什么其他事儿来,对自己又尊重有加,吴莺儿也明白了这个川哥并不是嫌弃自己,只是和其他男子有些不同罢了 新“买”的宅子家具都是现成的,收拾了一下众人就搬了进去。总在寅宾馆住着就要时不时的面对王之安,张石川实在受不了了。 这边的事都妥当了自己是要回京师的,把王钧留在这边处理后续的准备工作就好了,这宅子以后就是自己的作坊驻大沽办事处了,自然不能凑合,这里也比不了八里庄那么多人,起码做饭的、门房和跑腿的人还是要有的。 这些事交给王钧去办,给吴莺儿安排好了住处,张石川带着赵大勇要去看看那个租船出洋的船老板。 来到码头几番打听终于有人指了指角落里停靠着的一艘船。张石川看着一皱眉:这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米,好像比其他的船都小了两圈,两根桅杆,外面看着有些破破烂烂的,这玩意能出海?张石川有点怀疑。 二人踩着艞板上了嘎吱吱作响的甲板,一个在甲板上呆坐的二十出头的男子转过身来一拱手:“两位公子,有何贵干?” “叨扰叨扰!我听说老板这船可租赁出洋,可是有的?” 张石川一拱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子,面容有些清瘦,皮肤黝黑,看起来倒像是出海的人,衣服有些腌臜,但是细看起来做工用料也都算考究。 一听来了生意,年轻人来了精神:“正是,在下沈文知,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张石川也自我介绍了一下,问道:“沈公子的船只有这一艘吗?” 沈文知看得出来张石川是嫌这船有点破旧,尴尬道:“实不相瞒,只此一艘。不知张公子要去哪里?贩运些什么货物?有多少石?” “我想去日本长崎看看,货物倒是不多。只是你这船……能出洋?”张石川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用力踩了踩吱呀作响的甲板。 沈文知一听要去日本,更来劲儿了,说道:“公子若想去日本,这大沽港里的船虽然大多比我的东远号新且大,可再没有比东远号更合适的了。” 东远号?名字倒是不错,只是这船又小又破,怎么看怎么不招人待见啊。 张石川问道:“此话怎讲?难不那些比你大的船反而不如你的船,还不能出洋了?” 沈文知一听知道这个小屁孩就是外行,一笑说道:“张公子有所不知,你指的那些都是沙船。” “沙船?运沙子的?我看上面也没有沙子啊……” “咳咳,所谓沙船,是一种船型,并非运沙之船。”沈文知有点怀疑这小屁孩是不是来消遣自己的。 可看他表情倒是不像,管他呢,反正自己待着没事,不过费两句话的事,而且现在他是真的缺钱。 沈文知接着说道:“现在所用之船大致分四种,其一为沙船,其二是福船,三是广船,四是鸟船。公子看那些沙船,沙船艏艉方正、底部扁平,甲宽舷低,这一特殊结构,使它具有适航性好、吃水浅、载重量大,安全性高等特点,能在江河湖海中航行,只是也存在不足之处。由于船底扁平,造成航速较慢,且不能破深水之大浪也。” 张石川这才明白个大概:“沈公子的意思是,沙船适合江河中航行,近海也使得,却不适合远洋?” “正是。昔日蒙元攻打日本,所用船只尽是沙船,一场风浪下来几乎全军覆没,皆因为此。公子若是去朝鲜、或者去上海、福州等地可以雇佣沙船,若是去日本,那边海域常有风浪,故而不稳妥。” 张石川点了点头,元朝打日本遇到台风全军覆没他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用错了船。“那你这福船又有何长处?我看实在是太小了些个。” “朝廷有明令,禁止造二桅以上的帆船下海,东远号已经算不小了。且福船其底尖,其上阔,其首昂,适合破浪遇上大风浪也不会轻易翻覆,适合远洋。福船多为双舵设计,能够在远洋近海操控自如,进退便利。且采用水密隔舱,将船舱分隔,互相密闭,即便有些破损也不会轻易沉水……” 沈文知如数家珍的介绍让张石川云里雾里,但是一句话打动了他:当初郑和下西洋的浩大船队中,福船是主要战舰类型,而沙船只是作为补给运输船存在。 “那我要租你的船去日本,租金几何?”张石川问道。 “不知要在日本盘恒多少时日?几时出发?” “用不了几天吧,出发的话,大概下个月吧。不过回来的时候可能还要往朝鲜绕一下。” “这……二百……三百两!连船带船工十五人的工钱!”沈文知咬了咬牙报出了价格。 “这样吧,我支付你双倍的租金,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这船修一下,你看这桅杆都被虫蛀了……你把船修好,日后说不定我会长期租你的船。”张石川可不想拿着自己的命去冒险。 第五十四章 摸个脚 算了算,原来修船也需要挺长时间的,大沽县连跟靠谱的桅杆都没有,还要等着从关外运过来上等杉木才行。 晚点就晚点吧,张石川努力让自己适应大清的慢节奏生活。 要回京师了,张石川有点心虚的没有把吴莺儿带回去。 这一趟出去就是小一个月,回到八里庄,张石川才突然有了一种想家的感觉,他似乎在这个时代和空间找到了一点归属感。 众人见张石川终于回来了自然制备了一番酒席,把大沽行程大概说了一下,众人听得这大沽一个知县行贿居然出手如此大方无不称奇。 赵元化等人也汇报了一下庄子的情况,基本上一切运作正常,十三阿哥的香皂作坊已经置办起来了,八里庄这边基本上停工了。镜子因为硝石供应量有限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运作着,和介休范家的第一批合作也已经交割清楚了,玻璃摆件和玻璃杯等用具将慢慢开始在直隶个府县推广。 八阿哥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是太平无事,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 张石川心里有点得意,看着这些和自己认识一年之久的股东们脸上的笑意,不觉中忽略了玉米烧碱的高度数,张石川喝高了。 被赵娥扶着歪歪扭扭的回到屋里,张石川一头倒在炕上就不动了。 赵娥一面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一面嘟囔:“小小年纪的喝什么酒,还喝这么多。” 张石川睁开惺忪的眼睛嘿嘿一笑,用手掐了掐赵娥的脸蛋:“小娥,你可不能缠小脚啊!” “啊?咋突然说这个?”赵娥不明所以的问道。 “下次我给你介绍一个姐姐……” “姐姐?啥姐姐?” 张石川已经开始打鼾了……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睁开眼就看见赵娥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说!什么莺儿燕儿的!” “啊?啥莺莺燕燕的?我说啥了?我昨天喝多了,说胡话来着吧?”张石川装傻道。 “你……” “哎呀,我还得去十三爷那看看香皂作坊,我先走啦!”张石川说着脸都没洗出门骑着马就跑了。 他还真的是去了十三爷阿哥的香皂作坊。 毕竟这是十三阿哥复出以来的第一件差事,四阿哥还特意嘱咐过自己要多上心,可张石川却大概做了一番安排就跑到大沽去了,总有点说不过去,所以还是要来看看的好。 正巧十三阿哥也在香皂作坊,他自然比谁都上心。见到张石川来了笑道:“琢玉,看看这作坊和你说的如何?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十三爷!”张石川行了个礼,跟着十三阿哥转了一圈,基本上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原料仓库、加工车间、包装车间和成品库布局方便得体,工人们也都一板一眼的在干活,基本上就是八里庄作坊的翻版,不过规模却大上了一倍。 “十三爷,这么多人,每天出香皂,能卖的出去吗?”张石川有点担心市场承受能力。虽然这个不应该他去关心。 “哈哈,我和四哥的意思是先做一批出来,给宫里和宗室们都分上一点,让他们够用上几年的。”十三阿哥嘿嘿笑道。 张石川也陪着干笑两声:这就是针对九阿哥去的啊,让他那八十万块肥皂只能变成垃圾堆在库房里,够黑的…… “做肥皂剩下的这个油,除了擦手擦脸没别的用处了?”十三阿哥指着甘油问道:“看着倒是透亮,又用不了那么多,丢了也怪可惜的。” “这个好像还真没什么大用处,对了,可以给车轴润滑用,还可以通便,做点心放点也可以……” 张石川实在想不出甘油现在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用处。他总不能说可以造炸药吧。 “通便?点心?”十三阿哥皱了皱眉头。 “嗯,去年闹流民,他们吃了观音土便秘,很多人都是几天不能排便,就是用甘油给他们疏通的。”张石川大概比划了一个动作。 “哈哈哈,你小子鬼点子还真是多。爷是服了!这回去大沽那怎么样?跟爷说说?算了,咱们去四哥那,他肯定也想听听,跟我一块儿过去。对了,你那车爷已经坐上了,不错,坐着蛮舒服的!”十三阿哥爽朗的笑着,似乎精神又好了几分。 康熙并没有在紫禁城,而是在城北的畅春园。四阿哥也在海淀王府别院里住着。 见了四阿哥张石川也没什么隐瞒,主动坦白从宽的把受贿一事一点不差的说了一回。他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说这个面瘫男也都知道,还不如主动坦白呢。 “王爷,这是一万两银子,再加上那宅子折两千两,都在这里了。”张石川从怀中掏出银票双手捧着献出赃款。 他早就想好了,这个钱可不能要,千万不能让这面瘫男觉得自己是个贪官啊。 四阿哥瞥了一眼:“你给爷干什么?爷又不管督察院。” “这钱我不能收啊。要不我送督察院?” “哼,不必了,你自己留着花销吧。只是不要跟那些贪官污吏走得太近了!不然爷不饶你!”四阿哥黑着脸道。 “是……”张石川心里纳闷,这老四是咋的了?转性了?知道一个小小的知县都有这么大的手笔行贿居然无动于衷? 其实他不知道,四阿哥心里也恨,可是他没办法,他只是个亲王,现在管着户部,官员行贿受贿是督察院和吏部的事儿,不归他管啊。康熙现在都对手下的这些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何苦去触这个霉头呢。 看着四阿哥一脸阴晴不定,张石川本想着问问能不能造大一点的船出海,也不敢说了。 胤禛又问了几句大沽出洋的船只情况就不说话了。张石川赶紧就坡下驴起身告辞了,留下那哥俩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 回到八里庄已经快天黑了,张石川肚子咕咕叫,心里嘀咕着我这一大早就出来了,这十三爷也不说管顿饭,四阿哥更是不说给顿素斋,就差饿得眼冒金星了。 一进院子就看见赵元化和冯树秦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怎么啦赵叔?我脸上开花了?”张石川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可没人搭理他这茬儿,让他心里更没底了。 “川哥,你赶紧去看看小娥吧。”冯大牛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小娥?小娥咋了?”张石川狐疑着走进屋里,炕上被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那肯定是赵娥的身子。 “天也不冷了,干嘛盖这么严实?”张石川说着伸手去想扯开赵娥蒙着的头,一拉却没拉动,原来小丫头没睡。“干嘛呢小娥,都春天了,看看,被子都出汗湿透了。” 拉开了被子才发现赵娥不是流汗,是在哭呢。 “小娥,怎么了?” “你不要回来了!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了!”小娥哭着又用被子盖住了头。 “我哪儿有不要你啊!” “你出去这几天就莺莺燕燕的,呜呜呜,你就是不要我了!”赵娥抱着被子呜咽着,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妮子吃醋了,张石川终于明白了。 这个有必要解释一下吧。张石川咳了两声,把吴莺儿的前因后果细细的说了一遍。 “哼!难怪你说什么都不肯带我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我哪儿知道去了一趟大沽还有这么多事儿啊!” “你要娶了那个吴莺儿,你不娶我,你就是不要我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张石川心里苦,但是他不说,或者说说不出来。这个时候是讲不明白道理的。“小娥,你是我妹妹啊!” “我不是!我不是!”赵娥两条小腿乱蹬撒泼道。 “咋就不是呢?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啊!” “我姓赵,你姓张!” “我……” “你你你!你就是不要我了!”赵娥的两只小脚丫不再空蹬,而是以无影脚的速度踹着张石川。 张石川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能默默挨踹,踹了有上百脚之后,突然小娥啊的一声。“咋了?脚疼了?” “抽筋了……啊,好疼啊!” “你呀,长身体的时候,多补钙,要不容易抽筋,明天让林嫂子煮一锅猪脚汤,补补。”张石川心疼的拿起赵娥的小脚给他揉着。 “哟哟,轻着点,哥,疼,疼。”赵娥一张小脸拧成了包子。 “好好,知道了。”张石川减了三分力道接着给她揉。 “哥,你现在也摸了我的脚了,我是你的人了!”赵娥煞有介事的说道。 “我……”张石川头顶上又一口黑压压的大锅从天而降。 “怎么?你摸了莺莺燕燕的脚人家就是你的人了,我的脚你没摸吗!” “我……摸了……”张石川耷拉着脑袋认怂了。 “那我是不是你的人?”赵娥得理不饶人。 “是……小娥是我的人,是我的好妹妹……” 赵娥终于破涕为笑,一头扎进了张石川的怀里,顺便把鼻涕眼泪擦在他身上。张石川苦笑着拍着赵娥的后背,这女人吃醋的天性还真是不分大小啊。 我再摸哪个女人的脚,自己剁手! 咕噜一声打破了兄妹两个的偎依。 “哎呀哥!你肚子叫这么大声干嘛啊!”赵娥推了张石川一把。 “我……”虽然一天没吃东西,可刚才确实不是自己肚子叫啊。张石川这才回过神来,八成这小丫头也是一天没吃饭呢,光顾着哭了。“嗯嗯,哥饿了,小娥陪我吃点饭吧,想吃啥?” “烤玉米!”赵娥不假思索的说道,显然是蓄谋已久了。 “好好,哥去给你烤玉米,要烤得焦一点,少撒盐,加点糖。” 张石川一开门吓了一跳,赵元化,大牛二牛,冯树秦都失去重心跌进门里。“你们!你们!” “我去烤玉米,少撒盐加糖!”大牛第一个跑了。 “二牛!你不好好做功课,跑这来干嘛!” “爹!我!貌似是你先……哎呀爹你清点,你是不是我亲爹!”二牛被冯树秦拽着耳朵拎走了。 “小川!我们可都听见了!你摸了小娥脚了!” “我……” 第五十五章 搞搞教育 (感谢soyoung的打赏,第一笔收入,铭记在心。求点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 既然玻璃要卖往日本,中国风自然有市场,可还是应该有些带点日本的风格的玻璃品才能更好的让更多的日本人接受。 可是张石川能想到的关于日本的形象最多的居然是日本漫画里的人物,龙珠,北斗神拳,犬夜叉,圣子到……这些造型估计现在的日本也接受不了吧,还是得找个小日本给点意见。 找了个日本商人,高价买来几幅浮世绘,张石川皱着眉头给了玻璃作坊技术总监杨有福。“老杨,这几张画你看看,照着样捏几个出来。” “这……川哥,这玩意做出来有人要吗?”杨有福随手翻了翻,脸上漏出厌恶的神情皱眉问道。 “倭奴变态,就喜欢这口。赶紧做吧。” “好嘞。”杨有福无奈的答应了。“对了川哥,顺溜昨天考试得了个甲,还说要给你看看呢。” “哈,好好,让顺溜好好学,将来考秀才,考举人,考个状元回来!过两天让他去我那学物理学,有实验,小顺溜肯定喜欢听。” “得勒川哥,借你吉言!你们几个,赶紧拉风箱鼓风,把这大饼子脸没有眉毛的倭国寒碜老娘们给捏出来!”只一句话就让杨有福干劲十足了。 做出来的日本仕女其实和唐朝的仕女图差不多,只不过张石川还是欣赏不了,不光是张石川,庄子里的人都欣赏不了。 可张石川把做好的玻璃日本仕女给那个高价卖给自己浮世绘的日本商人的时候,丫居然对着玻璃像顶礼膜拜,嘴上哇啦哇啦的说个不停。 看他那神情不像作伪,张石川心里嘀咕了一句:原来小日本三百年前就这么变态。 行吧,他们变态不变态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能卖得出去就得了。让小日本用银子和铜来换大玻璃吧! 某天清晨,啊的一声尖叫打破了黎明的寂静。睡得正香的张石川蹭的跳了起来:“米国……终于要对北棒子国……动手了吗!” “哥!我……我……我怀孕了!”赵娥带着哭腔说道。 “啥玩意?你再说一遍?”张石川瞬间就懵了。 “怎么,怎么?小娥怀孕了?”赵元化破门而入喊道,恨不得全庄子人都能听见。 “额……赵叔,你是一晚上一晚上的都在门口睡的吗?”张石川一脸黑线。 “别打岔,小娥,你怀孕了?几个月了?”赵元化一脸关切的问道。 “爹,你看……”赵娥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张石川和赵元化这才看到一片暗红。 “咳咳,小娥,这不是怀孕,这是……” “咋不是?人家都说了,这就是怀孕了!” “内个,赵叔,你把王婶子叫来吧。”这生理卫生课,实在不应该让这两个大老爷们教啊。 小娥这没娘的孩子也是可怜,老爹赵元化大条不会照顾孩子,来了个张石川,也只是在侧面教会了小娥臭美,这女孩青春期问题他们两个都给忽略了。 “哥,王婶子说我长大了,是大姑娘了,可以生娃了……”小娥红着脸小声跟张石川说道。 “咳咳,你还是个孩子呢,生孩子什么的着什么急?”张石川有些尴尬的说道。 不过这个年代人普遍寿命短,平均年龄只有五十多岁,很多大户人家有条件的男孩十六七岁结婚再正常不过了,女孩十四五岁出嫁也属于正常。 “小娥,虽然你……来了月事,可是吧,你还是个孩子,起码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你呀,现在别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应该好好跟着他们学字,学算数,知道吗?”张石川苦口婆心的说道。 “嗯……可我一个女孩家,又不考秀才,也不会去做账房,学写字算数干嘛呢?” “学了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艺不压身,听说过没?听哥的,一准没错。” “好,我听哥的。哥,你啥时候带我去看看那个吴莺儿呗?” “呃……走吧,我答应给冯叔他们上课的,你也来听听!” 一间屋子里,一面墙上按着张石川的吩咐用墨水混在水泥里做成了一面简易的黑板,黑板前面一个讲台,上面有木头尺子、圆规和用石膏石灰石混合而成的粉笔。讲台下面就是一排排的条凳和条桌。 看见张石川进来,以冯树秦和赵元化为首的一群从三四十岁到七八岁不等的三四十号人齐刷刷的站起来喊道:“老师好!” “嗯,同学们好!同学们请坐。”张石川强忍着笑说道。“上一讲,我们讲了力,万事万物皆有力,力又分很多种,比如引力、压力、拉力等等等。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摩擦力……” 教授物理知识倒不是张石川的突发奇想,他是想让以冯树秦等人为代表的技术攻关人才掌握更系统的知识做依据。 他们本就是工匠出身,但是很多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比如现在的肥皂成型机,说白了就是重力杠杆,但是由于没有力学知识,不得不一次次的摸索,而且得不出一个精确需要的力大小。 让他们先掌握简单的力学知识以及杠杆、滑轮滑轮组和齿轮等简单的机械,对以后设备研发和升级都是绝对有好处的。 张石川用一些简单的物理实验成功激发了这些人对力学的兴趣,又用自己能想出来的最通俗易懂的语言把公式写给他们。有一些实际操作经营的匠人接受能力还是让人欣慰的。比如讲到有益摩擦,马上有人能想到刹车。说起减少有害摩擦,冯树秦第一个想到轴承。 跑了一趟大沽的张石川突然觉得这个年代出门旅行绝对不算是一件愉快的事儿。路难走,交通工具只有马和马车,一天走不了几十里地。 难怪惩罚罪犯都喜欢发配几千里……他是多么怀念高铁和发达的公交车线路、地铁线路啊! 想凭自己一个学化学的没毕业的大学生做出汽车地铁蒸汽机车无疑是天方夜谭,对于发动机,他只是简单的了解。而且,能做出那些东西后面都需要一套完整的产业链支撑,可不是拿着一把锤子一把斧子就能砸出来的。 其实他不知道蒸汽机现在已经被发明出来了,只是很落后,主要在英国用于煤矿排水。可以说,现在的大清技术已经落后于欧洲,特别是英国了。 张石川只是希望能培养出一群懂得简单物理知识的人才,然后再一步步慢慢的来。 而化学方面,严格的来说他只收了一个学生,就是赵元化。 现在他们所进行的化工生产,也无非是制烧碱、硫酸和硝酸,这些都是为了制肥皂和镜子服务的。设备方面也只是做出了铅塔生产硫酸,让效率更高一些。 至于其他的新产品,张石川现在没有开发的想法。他不想太妖孽了,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告诉他,太引人注目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虽然现在背后有四阿哥给撑着,也不能做出太多惊世骇俗的事来,不然,麻烦大大的啊。 不过种种地还是可以的。那十个大棚成了御用大棚,专门给皇宫里供应反季节蔬菜水果,张石川自然就要再盖他十几个起来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了。 好在现在八里庄的基建能力相当雄厚,烧砖瓦、烧焦炭、烧石灰、烧水泥,还有大批的熟练建筑工人,想盖几间房子实在是太简单了。八里庄不但可以满足自己的建筑要求,还可以给周围村子承建房舍。 虽然这个利润没有玻璃和镜子高,但是却可以养活大批的工人。不然光凭着八里庄的二百多亩地可养活不了这六百多口子人啊。虽然不差钱,但是不能养闲人! 最近唯一开发的新项目就是镜片作坊。有了透明的玻璃和碾玉匠柴顺精湛的手艺,再加上被改造升级的手动砂轮,想磨制镜片倒是没费什么功夫。不过张石川发现这年头,近视眼真是少的让人发指。 也难怪,老百姓大多不识字,读书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那些线装书一个个字比后事的字大了不是一星半点,虽然废纸,可也杜绝了近视眼的产生,又没有手机电脑这些让人痴迷又费眼睛的东西,近视率自然相当低。 近视镜没人要,老花镜还是有需求的。人吗,上了年纪难免老眼昏花。而且张石川还想着能不能做成望远镜拿去卖,这玩意也能赚点小钱。 望远镜早就有了,随便买来一个拆开照着山寨一下就是了。咱们汉民族的山寨水平可是不容小觑的。 比较遗憾的是铁严重缺乏。没有钢筋只有混凝土,张石川不敢盖超过两层的建筑,他不是学建筑的,怕强度不够到时候房倒屋塌。没有铁也限制了很多东西的生产和加工,他真的想把现有的设备都换成钢铁的,可大清对盐铁的管制还是相当严格的。 明朝铁产量远远高于清朝,尤其是到了后期,政府对铁这一军需品几乎完全失去了控制,再加上天灾不断,流民四起,想找点铁打点武器太简单了,这一点无疑加速了明的灭亡。清朝入主中原之后总结了明灭亡的原因,对民间铁器泛滥自然也更加重视。 清朝严厉禁止私人开矿,因为开矿意味着聚众闹事,意味着群众拥有开矿所需的铁器。而禁铁矿,更是重中之重,铁矿之禁确实在某种意义上保证了清朝在军事控制上的全面优势。 其实这些所谓的帝王心术也不难揣测,最简单的说,就是怕老百姓造反太方便了呗。一群拿着棍棒的土匪和拿着大刀长矛的流民,哪个危害更大不言而喻。甚至一直有传言元朝时期汉民十户共用一把菜刀,这个说法虽然有点荒诞,可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而朝廷对于铁的管制,直接导致了张石川买不到那么多的精铁,没有足够的铁就没有办法更好的发展工业、机械制造,慢慢的中国就要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就要挨打。 这靠着渔猎起家的蛮夷还真是见识短浅啊,张石川只能默默叹息。 第五十六章 出大事了 不觉已经到了五月,康熙圣驾五月初十离京,带着皇太后和几个宠爱的嫔妃们去热河行宫避暑了,随扈的皇子有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 留在京师的四阿哥胤禛长出一口气。 没有随扈,就意味着可以有更多处理朝政的机会,虽然大事还是要快马送报热河由康熙亲自批示。作为唯一可以挑大梁的皇子,自己手中的权利毕竟也大了不少,起码可以在奏章中加一点自己的意见,这无疑是一个展示才华的好机会。 而势力最大的老八一党,八阿哥九阿哥都离京了,只剩下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在京师,一个昏聩无能一个年级尚小,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四阿哥顿时感觉压力小了许多,可又有点纠结老八老九两个人会不会这次随扈又在康熙面前闹什么幺蛾子,也有些让人不放心。 这些自然和张石川一毛钱关系没有。 从大沽回来就没有遭到四阿哥的骚扰,八阿哥一党似乎也偃旗息鼓了,张石川难得过上几天平静日子。 做好了一批带有浓郁日本风格的玻璃器,又大概把初级力学给他们讲解了一遍,并且编了个简单的册子,上面罗列了一些定理、公式。 估摸着时间大沽那边的船也差不多该修好了,张石川带着非要去看看吴莺儿的赵娥和一定要跟在身边伺候的小林子以及赵大勇史安两个护卫,押着载满货物的车队浩浩荡荡往大沽县去了。 本来不想带着赵娥的,带着她出海是不可能的,毕竟海上危险,赵元化放心,张石川还不放心呢。 可是赵娥的一句话直接让张石川没了脾气:我不去看着你,谁知道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又摸谁家姑娘的脚了? 张石川只得妥协,答应她去大沽,去看看新宅子,去会一会那个吴莺儿,但是出海是万万不能的。 大沽的基建能力自然远远不如八里庄,这么长时间大沽县办事处的库房还没有建好。 好在空房也有,张石川带来的这十几车要去日本朝鲜试试水的货还是有地方放的。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水,张石川就被赵娥拉着去见吴莺儿了。 “咳咳,这位是吴莺儿,这位是赵娥,你们……”张石川尴尬的给两个女孩作介绍。 “哟哟哟,这位姐姐真是好漂亮,难怪我哥要摸你的脚。”赵娥酸溜溜的说道。 “川哥好,娥姐姐好。”吴莺儿福了一福说道。 “啧啧啧,说话声音果然跟黄莺似的,难怪呢……”赵娥上下打量着吴莺儿说道。 这时外头突然有人喊道:“川哥,有人找你。” “来了来了!小娥,莺儿,你们先聊着,外头有人找我,我去看看哈!”张石川如蒙大赦,开门就跑了出去。 “哼!”赵娥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吴莺儿这时候也在猜测着赵娥的来头,说是妹妹,看二人的表情不像。若是张石川的正妻,赵娥十三四岁的年纪似乎又小了一些,可能是指腹为婚的姻缘?听说那些官宦人家都讲结个娃娃亲什么的,可是按照礼数,订了亲男女双方似乎不能碰面的…… “娥姐姐请坐,奴家给您倒茶。”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张大人的妹妹,身份自然比自己高上许多了,自己的身份,最高最高不过能混到个妾也就是头了。 “哼哼,你应该比我大吧?怎么跟我叫姐姐?你多大了?”赵娥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奴家十五了,是,姐姐哪里是奴家能叫的……小姐恕罪……”吴莺儿怯生生的说道。 赵娥本来是想来泼醋的,可她毕竟是个孩子,撒泼什么的还真没练过,如今又看到吴莺儿这么一副柔弱顺从的模样,更发不起来脾气了。 见赵娥不说话,吴莺儿要去给她倒茶。自从上吊自尽被救之后,听了张石川那一番话吴莺儿就一直没有缠足,并且依照着张石川的法子,每天用热水泡脚,然后用手按摩变形的脚趾和足弓,一个月下来倒也少许有些改观,只是行走更不方便了。 赵娥也听张石川说起过吴莺儿裹足的事,见她走路都走不稳,跳下椅子道:“得了,你坐着吧,我来。” “小姐,可不敢当,这怎么使得,还是奴家……”吴莺儿的目光落在赵娥的一双天足上,更加相信张石川真的喜欢天足,看着她行动自如,心中不免有些羡慕起来。 “哎呀,倒杯茶有什么不敢当的!”赵娥已经提了水壶往茶壶里到了热水。“我听我哥说,你是……从小就被卖了?” 八卦是女人的写在基因里的嗜好,赵娥也不例外。她只是草草听张石川说过一遍,自然没有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有画面感。 “是。九岁那年……”吴莺儿把自己的遭遇又说了一遍,对于自己的身世,她早已麻木了,并没有声泪俱下,只是偶尔有几声叹息。 赵娥听了却觉得这吴莺儿实在可怜。她自己从小没了娘,至少还有爹把她抚养长大,用一把铁锤给了她一个残缺但也算温暖的家,后来又有川哥照顾,更是过上了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这吴莺儿父母都在,却不能或者不愿去抚养她,而是十几两银子就把她卖掉,不管她的死活了。 可赵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不是来找她吵架的吗?怎么却同情起这个情敌来了?总要找回点面子的。“你……你会写字吗?” “以前妈妈找先生教过我们那些院子里的姐妹一些诗词,倒也认得几个字。”琴棋书画是一个歌姬的基本修养,吴莺儿自然认字。 “嗯……你会算数吗?” “简单些的倒是也能算。” “那……你懂力学吗?物理!” “力学?奴家不曾听过,不会。” “嘿嘿。我会,摩擦力,重力,浮力,好多呢,都是川哥教我的。你想不想学?回头我教你。”赵娥终于得意了一回:“那你都会些什么?” “我……我会弹琵琶,还懂些古琴。” “哦,对对对,听川哥说你唱歌可好听了,给我唱一个呗?”赵娥的一双大眼睛亮了起来。 “是。小姐想听,奴给您唱一个。”吴莺儿从柜子上拿起琵琶唱了起来。 一来二去,赵娥和吴莺儿倒是熟识了。赵娥本来就天真浪漫没什么心机,吴莺儿更是百依百顺的性子,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真是的,川哥跑哪儿去了?这么半天没出现,该吃晚饭了……”赵娥嘀咕了一句。 他的川哥此时正在马背上,骑着马飞驰着朝京师赶。 方才在吴莺儿屋里的时候,外面找他的人正是冯大牛,冯大牛一路从京师赶过来,只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八里庄出事了,赵元化被抓走了,现在全庄子的人都被软禁了起来,他是偷偷跑出来报信的。 张石川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八阿哥他们的报复,或者说是为了得到香皂玻璃和镜子的制法来抢人了。 其实他心里一直怕有这么一天。来不及多说,张石川没把这个消息告诉王钧等人,只是留了个口信,他有点事情要去办,等他办完了回大沽再出洋,就骑着马往京师赶。 大牛虽然骑了三天的马,可是身子还算硬朗,也执意跟着回去。 长途骑马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相反是对身体和意志的考验。只第一天从下午跑到晚上五十多里路,张石川就累得不行了。 随便找了个村子借宿一夜,第二天接着赶路,不到半天张石川两条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两人换了两次马之后,终于在第三天中午赶回了京师,让大牛小心去八里庄探探消息,张石川自己骑马直接朝着雍亲王府去了。 这事八成是八爷党的手笔,现在能救命的只有四阿哥了,而且张石川也找不到别人。 等了半晌,才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起走了进来。胤禛看了一眼张石川冷声道:“怎么,今儿爷没叫你你自己就跑来了?” 张石川说道:“王爷,我听说官兵查抄了八里庄,把赵元化给抓了,想必期中定然有些误会,还请王爷帮忙打听打听。” 四阿哥哼了一声,八里庄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我且问你,你跟赵元化到底是什么关系?” “呃……赵元化是我的救命恩人。”张石川一愣,这面瘫男问这个干吗? “再没有其他关系了?” “没有了,王爷。” “赵元化的身世你不知道?” “赵元化的事?什么事?我只知道他是个铁匠啊……” “哼,不知道最好。本王劝你,这事你不要插手最好!跟那个赵元化撇清一些对你有好处。”四阿哥看着张石川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才说道。 “王爷,赵元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张石川彻底懵了。 “这事,本王都不好掺和,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四阿哥似乎有些动怒了。 “王爷?”张石川本以为就是八阿哥他们从中作祟才闹出这些事来,四阿哥肯定会帮自己一把,没想到居然碰了个大钉子,张石川有些接受不了。 “好了,你退下吧,暂时不要回八里庄,找个地方安顿。”四阿哥站起身来一甩袖子抬脚走了,留下了还在发愣的张石川。 第五十七章 爆炸吧甘油 “琢玉,跟着我来吧。”十三阿哥说道。 “十三爷……”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示意张石川跟他走。 张石川只得跟着十三阿哥一起上了他的车。 “琢玉,你真的不知道那个赵元化的身世?”十三阿哥又问道。 “十三爷,我只知道赵叔是个铁匠,他能有什么身世?还请十三爷明示。”张石川听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提到了这个问题,发觉有点不对劲了。 十三阿哥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张石川没有猜错,查抄八里庄确实是出自八阿哥一党,确切点说是出自十阿哥之手。 八爷党早就查出了八里庄的问题,也知道香皂、玻璃和银镜都是出自这里,只是康熙万寿吃了个亏不敢有所举动,如今康熙已经起驾去热河了,八阿哥和九阿哥都随驾,十阿哥就自作主张的派人随便找了个由头让顺天府出面把八里庄给查了。 本来十阿哥只想出口恶气,最好能把这几件东西的制法都搞到手,这样也能在八哥九哥面前露一手,不让他们总是瞧不起自己,可没想到顺天府还查出了意外收获,赵元化的屋子里居然藏着几把火器,还有《神器谱》、《武备志》等。再一拷问,赵元化竟然是明朝火器专家赵士桢的后人。 张石川这才顿悟,难怪他第一次看见赵元化祭祖的时候对着几本书顶礼膜拜,自己当时还没想起来这神器谱到底是本什么书,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原来老赵居然是赵士桢的后人! 赵士桢字常吉,号后湖,乐清人,明代杰出的火器研制专家。他一生中研制改进了多种火器,且善书能诗,还着有《神器谱》、《神器杂说》、《神器谱或问》、《防虏车铳议》等关于火器研制开发、使用训练等方面的论着,是中国古代科技史上不可多得的人才。 私藏火器可是大罪,再加上那几本所谓的,估计掉脑袋是没跑的了。 张石川心里一凉,说道:“十三爷,我确实不知其中隐情,或许赵元化的确是赵士桢后人,可据我所知,赵元化只是个老实巴交的铁匠,并没有什么不轨之心,他私藏的火器和书籍,只怕也只是因为是祖传之物,才不舍得丢弃或者上缴官府。而且我跟赵元化住了一年有余,他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一点谋逆之心,十三爷……”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顺天府也查了,赵元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不然也不会只抓了他一人。怕你这八里庄整个都要遭殃了。” 十三阿哥打断了张石川的话:“可是毕竟私藏火器干系重大,这是天子脚下,又有十阿哥盯着,顺天府尹已经递了折子往热河给皇上了,皇上最重视民间火器管制,只怕此事不能善终。” 张石川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捅到康熙那去了?康熙那老头对这么点小事也要亲自过问?不够是在一个铁匠家里翻出来几本所谓的和古董级的火器而已啊。 十三爷见张石川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琢玉,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只是这事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你也别怪四哥,他已经给顺天府递了话,不让赵元化受委屈,又暗中派人护着八里庄,其他的事四哥现在也不好插手。你也不要怪他。好在庄子上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赵元化的身世,八里庄又是皇上钦点的御用瓜园,庄子上的其他人倒也没有被怎么为难。” “多谢四爷和十三爷。”张石川说道。 他也知道,对于四阿哥来说,这个赵元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草民,若是没有张石川这一层关系在里面,人家贵为亲王,别说自己和赵元化确实没有关系,即便有关系,撇清还来不及,如今都说可以照顾一下已经是难得了。 “琢玉,今儿天也不早了,且八里庄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依我说你今儿就住在我府上,明天我再派人去打探打探,摸清楚了你再作打算。” 张石川也没了主意,只得答应了。 虽然劳累,但是心里总是担心赵元化和八里庄,又想起还在大沽的赵娥,一时心乱如麻,只是胡乱睡了一会。 第二天中午,十三阿哥就得了信,这传说中的六百里加急速度也是一流。 对于赵元化这件事,康熙的亲笔回复只有八个字:从重谳狱,不得姑息! 张石川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这八个字无疑就是宣判了赵元化的死刑。 康熙甲子万寿刚刚过,才下诏大赦天下,张石川本来还幻想着康熙年老了对那些贪官污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对一个小小的草民也能慈悲一些,只要不定死罪,哪怕是流放宁古塔什么的也好啊,这个从重谳狱四个字是不是有点太过严重了? 就因为几把祖传老古董火枪和几本破书?说好的仁君呢?这是要杀鸡儆猴,给京师内外的百姓看吗? “不知赵元化现在何处,我能否见上一面?”张石川擦了把眼泪问道。 “现在就在顺天府大牢里,见一面自然是可以,只是需等上几日,爷给你安排。琢玉,你也不必太悲伤……” 又问了几句,十三阿哥也所知不多,张石川只得起身告辞了。 出了十三阿哥府,一时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里都是赵元化昔日的影子,把自己救下,给自己买新鞋,教自己打铁……一幕一幕电影一般都浮现在脑子里。 把自己真的是当侄子一样的照顾,这个老实巴交的铁匠到底造了什么孽! 该怎么办?怎么和小娥交代?怎么和自己交代? 胡思乱想之间,张石川不觉已经来到顺天府衙的大门前。 一丈高的青砖院墙似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门前两个持枪侍卫一左一右的站着,目光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人。张石川想透过大门往里头看看,却被影壁阻碍了视线。 “会不会这顺天府衙和大沽县县衙构造差不多呢?如果是的话,进了这大门往左不远就应该是大牢了吧?” 一面想着,张石川牵着马绕到顺天府衙西墙,顺天府西面是财神庙,这条胡同里倒也有几家茶肆饭馆之类的铺面倒也热闹。 张石川呆呆的看着一丈高的砖墙,想着和赵元化只一墙之隔却如同生死两别,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回到八里庄,果然庄口有官兵盘查,问了几句诸如你是谁,来庄子做什么,要见什么人之类的话。 张石川有些不耐烦,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五品官,掏出腰牌晃了晃。官兵见了狐疑的对视一眼,却也没有再为难张石川,放他进去了。 得知张石川回来了,众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他赵元化情况如何。 张石川看着那一张张有些惶恐的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没什么大事,想是有什误会在里头,等查明白了就能放人,大家不必担心,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是了。” 说完也不理会大家将信将疑的表情,低头走进了赵元化和他住的院子。 来到屋里,只见各处都是一片狼藉。赵元化的东屋里被翻弄得几乎无处下脚,箱子柜子都大敞四开着,一些换洗衣物和用品胡乱散落各地,连炕席炕褥子都被掀起来了。 那些火枪和书就是在这屋里被翻出来的吧? 胡乱收拾了一下,又来到自己和赵娥住的西屋,里面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被翻得好像台风过境一般。 张石川捡起地上一小瓶没有被打碎的甘油,这是赵娥擦手用的。小娥还不知道这回事,如果知道了他爸犯了这等事,会哭成什么样呢?想到这里张石川的心又是一紧。 飞来横祸啊,一年多的接触,张石川知道赵元化虽然三十多岁了,其实还是一个很天真的人,善良,并没有害人之心,对张石川的那些他难以理解的知识充满了好奇,对玻璃、水泥甚至硫酸硝酸有着十足的兴趣。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就落得这步田地?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责任,如果没有张石川,赵元化应该还在京师外城取灯胡同里叮叮当当的打着菜刀和剪刀,小娥也应该无忧无虑的帮赵元化拉风箱,是自己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是自己的香皂玻璃让八爷一党惦记着,所以赵元化才被抓,才被查抄出那些违禁品。 玛德!哭有什么用?自己现在这条命都是凭空多出来的,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只是个平凡人?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有点穿越者的觉悟? 张石川擦干了眼泪,紧紧握住那一瓶甘油,劫牢反狱四个大字无比清晰的跳进他的脑海。 拿了一大瓶甘油,又从木匠作坊装了一口袋碎锯末,从厨房拿了几个生鸡蛋,张石川一头钻进了实验室里。 当天夜里,距离八里庄不远的一座小土山附近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周围十里的人们都以为是打雷了…… 对于自己的土制炸药的威力张石川还是满意的。有现成的原料弄点消化甘油和雷酸盐出来对于一个学化学的人来说并非难事。 唯一不足的是硝化棉和宣纸混合搓成的导火索太不稳定,燃烧时快时慢的让人有些不放心。 这也好解决,去城里找一家卖烟花的铺子买点几串爆竹拆下引信就可以了。 不要急,不要急。张石川一直提醒自己。 总是要审问明白定了案,说不定还要再由康熙亲子批示才会对赵元化下手,自己有的是时间。 可是想一想自己要在整个大清戒备最森严的京师城里去炸顺天府的大牢救人,他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 第五十八章 死囚牢 冷静下来想一想,做炸药简单,但是救人这件事实在太难了。尤其是对于只有孤身一人的张石川,他要面对的是顺天府几十上百的衙役兵差。 虽然康熙现在人在热河,御前侍卫和禁军随扈的不少,可京师也还留下了半数。而且光是步军五个巡捕营在京师内就有万余人、再加上满蒙八旗驻军,只凭着他一个人,连以卵击石都说不上,完全就是蜉蝣撼树啊。 他没有帮手,找谁?大牛二牛?他们肯定会来的,但是这种事做出来一旦被抓可是要掉脑袋的,张石川自己的这条命是捡来的,可以拿来拼一拼,别人的可不是。他不想再连累别人了。 而且虽然自己有了炸药,可以炸开顺天府大牢,但是炸开了就能把人救出来吗?即便能救出赵元化,往那儿跑?怎么出城? 顺天府如果被炸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九门都会被关闭,全城戒严,官兵会挨家挨户的搜下来,他带着赵元化不能升天不能遁地,能往哪儿逃? 想逃出去根本就是个笑话。张石川苦苦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电影电视里越狱的桥段,却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挟持人质?比如用炸药把自己和十三阿哥绑在一起,然后威胁他们放人? “快点把赵元化带过来,再给我准备一千万现金,一架飞机……马车!”这倒是个主意,不过好像有点卑鄙了,而且,真绑了个皇子,估计以后就甭在大清混了…… 而且十三阿哥对自己还真不错,那绑架面瘫男四阿哥?丫不在京师啊! 张石川突然想起自己一年前画的京师内外城的地图来,翻箱倒柜找到,仔细研究起来。 顺天府衙在紫禁城东北角,属镶黄旗界,往北百米就是安定门,往东五里路是东直门,往西一千多米是鼓楼,过了鼓楼顺着后海走是德胜门…… 张石川注视着距离顺天府衙最近的安定门,再看看安定门东边不远的雍亲王府,用手指一下下敲击着。百米,百米…… 光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张石川又回到了内城。 若是能见赵元化一面自然是最好,起码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也能看看赵元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如何,也能大概知道顺天府衙大牢是怎么个布局,赵元化被关在什么地方。 十三阿哥那天答应帮他们见上一面,可几天过去了一直也没等到信。张石川先往东安门外帅府胡同去十三阿哥府上请了安。 十三阿哥见张石川来了,也不外道,说道:“琢玉,正要让人去告诉你呢,你三天后顺天府,拿着爷的条子去找一个叫苏克里的,让他带着你进去就是了。可以带点吃食衣物,别的话不要乱说。” 张石川心中一喜,忙道谢。 “不用多礼,举手之劳。若不是顺天府那边这几日忙乱,也不用等这么多天。”十三阿哥说道。 “顺天府怎么了?”张石川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心里可正盘算着怎么炸顺天府呢,自然要关注一些。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抓了一个白莲妖教的妖人,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头头,如今也在顺天府牢里押着呢。” “白莲妖教?” 张石川一皱眉,他不记得康熙年间白莲教有什么大举动啊,前些时候在大沽县的时候那个什么九品把总还想诬陷自己是白莲教的人,白莲教真这么猖獗? “哼,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十三阿哥冷哼了一声:“你有所不知,这白莲教自唐朝便有了,陆陆续续延续了七八百年倒也算有些能耐,唐宋元明每个朝代都有他们煽动暴民滋事,尤其是明末乱世,他们闹得倒也凶。可百年过去了,我大清入主中原,这些妖人又喊什么反清复明,就好像当年造老朱家反的不是他们一般。这几年不知怎么又闹腾起来,聚了上万教众,在直隶河南山东等地都有些动作……” 张石川哪儿有心情听十三阿哥关于白莲教的长篇大论,只随便应了几声。十三阿哥见他心不在焉,也就打住了话头,又劝了他几句,也就让他去了。 出了十三阿哥府,张石川直奔顺天府西墙,在接口一间临街的茶坊找了个座位坐了,喝着茶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三五人一组不时从衙门口走过巡逻的兵丁。起码要先摸清楚顺天府的布防才行。 邻桌坐着的一老两少三个人倒是引起了张石川的注意,老者道士打扮眯着眼睛喝茶,不时捋一捋胸前长须。 那两个少年身量稍小的一个做富家公子打扮,可张石川一眼看出来,那应该是女扮男装的。 虽然她带着帽子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头,但是后背垂下来的那根辫子实在太粗了,根本不是清代中秋男子应该有的金钱鼠尾辫,那胸前摇着折扇的手也太细了一些。 或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闲得无聊女扮男装出来溜达吧,张石川想道。 他把目光收回到顺天府衙和那堵高墙上,暗暗记下兵丁巡逻的频率和人数。坐了大半日,买了几挂鞭炮,想了想又买了块怀表,张石川才回到八里庄偷偷做炸药去了。 第二天依旧在顺天府外头蹲了一日,看着怀表记录着兵丁巡逻的时间。不过似乎这些兵丁巡逻时间也没有那么精确…… 到了五月二十日,张石川拿了一套干净衣物,又买了一瓶酒几个菜一只烧鸡,用食盒装了拿着十三阿哥的条子来到了顺天府大门。 递上条子说要找苏克里,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个挎着刀的差役走了出来,核实了张石川的身份后引着他走进了顺天府大狱。 在外头仔仔细细的将张石川所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又将他全身也摸了个遍,确认没有带兵器,苏克里才朝一个牢头打扮的说道:“带他去见见那个私藏火铳的。” 张石川忙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悄悄塞进他手里:“有劳有劳。” “哎,兄弟这么客气干嘛,都是十三爷交代过的,可使不得。”苏克里见了银票脸上有了笑模样,推让了一回,把银票收了。 跟着牢头往里走,张石川心里默默的算着步数,可是当路过了女牢和男牢,直接被带进了死囚牢的时候,虽然有心里准备,张石川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果然是死囚牢。 牢房和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牢房并不一样,死牢还是单间,是一排低矮的砖房,三面是砖墙,只有一扇又高又小的窗户,前面一排是胳膊粗的木栅栏用拇指粗的铁条加固着,一道原木的木门粗壮厚实,用大铁链锁着,显得牢不可破。 来到一间牢房门口,牢头说道:“赵元化,往里走第三间就是了,东西送进去有话快说。” 张石川忙又掏出一张银票塞过去:“有劳军爷了,一点心意,您买杯水酒喝。” 银票真是好东西啊,牢头瞬间也变了脸,笑着说道:“小公子太客气了,有话您慢慢说,外面这道门我还要在外面锁上,您一会儿走了叫我给您开门。” “有劳了。”张石川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牢房里的赵元化早就听见张石川说话的声音,站了起来:“小川?!” “赵叔!”张石川的嗓音有点发颤。 牢房里光线有点昏暗,张石川这才看到,里面原来还有一道木栅栏,赵元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站在栅栏里面,身上带着手铐脚镣。 “你受委屈了赵叔。”张石川的鼻子又有点发酸。 “小川,真的是你!你怎么进来了?”赵元化声音激动同时又有点惊恐,生怕张石川也是被抓进来的。 “赵叔,放心,我是求人进来的,我来看看你。” “你……你们都没事儿吧?小娥没事吧?庄子里都没事吧?” “都好都好,赵叔你放心吧,小娥现在在大沽县那边,一点事都没有。”张石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哎……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我生怕我的案子会连累你们呢……”听见女儿没事,赵元化松了一口气:“小川,我怕是出不去了,以后你替我好好照顾小娥,我……” 赵元化两腿一软依着栅栏坐在地上。 “赵叔,你别多想,我在想办法。来,先吃点东西。”张石川也蹲下来,把手中的食盒打开,把酒菜和烧鸡端出来从栅栏缝递给赵元化。 赵元化也是几天没吃好了,撕下一条鸡腿就啃了起来。 “赵叔,你没受什么刑吧?身上还好?可还能走动?” “只是进来第一天挨了二十板子,倒是能受得住。”赵元化含糊着说道。 他可是铁匠出身,身子骨倒是硬实,二十板子只是皮外伤。 就在这时,忽听隔壁有人喊道:“谁在吃鸡啊!老子也要吃鸡!老子要喝酒!”接着是咣咣咣铁镣铐撞击木头的声音。 “喊什么喊!妖教叛逆,还吃肉,吃爷两棒子!”衙役走过来隔着栅栏狠狠捅了那大喊大叫的人几下,捅得那人几声闷哼。 “还是多亏了这人,这两天衙役们整日提审他,倒是没有怎么为难我。” 见赵元化似乎真的没有受什么罪,张石川也放了点心。 他也不关心是不是真的因为四阿哥打了招呼才让赵元化少受了点罪,见牢头打了隔壁牢房几棍子骂骂咧咧的走开了才用最小的声音说道:“赵叔,你接着吃,别说话,听我说。我要想办法救你出去。过几天,如果你听到有爆炸声,就赶紧脸朝下双手抱头张着嘴趴在地上……” “小川!你……不可冒险,你还要照顾小娥……”赵元化听张石川这么说吓了一跳。 “嘘,我有分寸。没有把握我不会做的。照我说的做。”张石川虽然心里也没底,还是装作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 怕时间太长了引起猜忌,张石川又嘱咐了两句,就要走了。临走前还撕下一只鸡翅膀,从栅栏里递给隔壁那个挨打的囚犯。 康熙甲子万寿才大赦天下没几天,这死囚牢里除了赵元化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人四十来岁年纪,脸上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左脸从眼角到嘴角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这就是白莲教的什么妖人? 那人接了鸡翅膀说了句“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张石川一愣,没听明白。 那人哈哈一笑:“谢谢小兄弟的鸡翅膀,这辈子花四爷还不起了,下辈子加倍还你!”说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张石川也一笑,倒是条汉子,看淡生死。招呼了一声衙役,被带着走出了顺天府大牢。 第五十九章 猪队友 出了顺天府,张石川直奔街角那间茶坊去了。 上了二楼一间雅间,丢给小二一块碎银子,要了一壶茶和笔墨纸砚,他要把脑子里记着的顺天府大牢的大概地图给画出来。 不一会儿茶和笔纸都拿了上来,张石川提笔刚要画,却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个道士。 这不是前两天自己在下面看见的那个老道吗?他来干嘛?张石川停住了手中的笔狐疑的看着道士。 那道人单掌一礼道:“小公子,贫道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恕罪。” 道士也要化缘的吗?张石川一皱眉:“我们认识吗?” “不曾相识,只是贫道有一事相求……” “化缘的?”张石川摸出几枚大钱递给道人。 “非也非也,公子误会了。贫道有其他事求公子行个方便。” “不认识你求我干什么?一点都不方便!没空没空。”张石川没好气的说道。 “咳咳,小公子,只是一件小事,还望公子先听贫道说一说。”道人被这么干脆的拒绝不免有些尴尬。 “都说了没空,你这老牛鼻子什么素质啊!” “小公子不妨先听一听,对于你只是举手之劳,事成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老道还是不肯放弃。 “握草,小二!掌柜的!过来……” 一句话没说完张石川的嘴被一只手捂住了,同时一把牛耳尖刀抵住了他的腰。 “别吵吵,再吵吵要你的命!”张石川背对着门,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一个年轻人,把张石川控制了。 张石川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涌而过,这是又被绑架了?第一次是被四阿哥给绑了,第二次这又是谁? 看个变戏法的被绑了,这次喝口茶又被绑了,这顺天府旁边的茶坊居然是黑店?张石川突然又好想有一把枪,哒哒哒冒蓝火的那种。 好在这次没有被嘟嘴捆手套麻袋,只是被刀抵着进了茶坊后院一间屋子里。已经摸过了张石川身上没有武器,那用刀抵着他的人也收了刀,站在门口放哨。 老道赔了个笑:“实在对不住,方才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小公子受惊了。” “有什么事说吧。”张石川无奈的说道。 “只是举手之劳,我想麻烦小公子帮忙带个口信给顺天府牢里的一个朋友……” 顺天府牢里的朋友?张石川一拍大腿:“你们是白莲教的!” 听到白莲教这三个字,那道士和年轻人都是一惊,彼此对视一眼。 “是不是要带口信给那个什么花四爷?”张石川看他们的神情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现在顺丰大牢里除了赵元化就只有那个花四爷了。 “你看见我爹了?”有人喊了一声挑开门帘从里屋跑了出来。 张石川一看,正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脸上有刀疤的那个?花四爷是把?看见了,还给了他一个鸡翅膀。”张石川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花四爷疤痕的位置。 “他……他怎么样?”女子眼中噙着泪问道,陆陆续续又从屋里走出几个人来,张石川一看,有几个眼熟的,都是这两天喝茶看见过的。 “应该是受了点刑,脸上身上都有血,不过精神倒好,吃鸡还是挺麻利的。”张石川如实回答。 听了这话,女子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道士接口说道:“实不相瞒,我们留意小公子多日了。小公子既然可以出入顺天府大牢,能不能帮我们带个口信进去……” “带不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进去一趟。顺天府也不是我家开的,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张石川一面说一面打量众人的表情,那个花四爷是白莲教的头头,这些人自然也是白莲教的,想让我带什么口信?难不成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想劫牢反狱? 他突然有点后悔刚刚不应该说什么白莲教,这不是明摆着自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吗?又无法给他们送信,没有了利用价值又知道他们是白莲教的人,这不是自己找上门让人杀人灭口吗…… 可再想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有着共同理想的阶级兄弟了吗?自己正发愁人手不够,看这一屋子就七八个人,总比自己单干强啊?他决定赌一把。 “你们是不是想把花四爷救出来?”张石川直截了当的问道。 看着众人的目光警惕性更高了,说道:“都是爷们,说话痛快点,我叔现在也在牢里,我就是想救他出来的。” “敢问小公子,你叔是犯了什么罪给抓进牢里的?”道士问道。 “私藏火器,意图谋反!”知道白莲教也不是安分的主,张石川特意加了意图谋反四个字。 看着他们仍旧不信,张石川要来纸笔,刷刷刷几笔画出了顺天府大牢他探索到的大概地图:“从大门进去左拐就是大牢,这一片是女牢,这是男牢,再往里是死牢,这里、这里、这里都有牢头,第三间是我叔,第四间是你们花四爷……” 道士一抱拳:“多谢小公子如实相告,只是……” “别拐弯抹角的,我就问你们是不是想救花四爷?”张石川占领了主动,步步紧逼。 “正是!”女扮男装的女子说道。 “好,大家都想救人,合作吧!” “合作?”众人又都打量着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不像有什么武功,除了熟悉地形,他还有什么?拿什么合作?这小孩一张嘴就要从顺天府牢里救人,他依仗着什么?会不会是朝廷鹰犬故意诈他们的身份和谋划? “我有办法进到大牢里!”张石川补充道。 “刘师叔,我信这个小公子!”女子说道。 “如此……小公子要怎么合作?”道士看着张石川问道。 “很简单,我出设备,你们出人,到时候把你们要的人和我要的人一起救出来,然后分道扬镳。” “设备?” “炸药!” “你……有炸药?可这顺天府的围墙都是用糯米汤和泥,坚固异常,用大锤都砸不动,有火药只怕也不成事……” 张石川冷笑一声,大锤算什么?别拿老子的硝化甘油和你们见过的黑火药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口说无凭,明日我带过来给诸位看看。” 白莲教众人都躲到旁边屋里低声商议去了,只留下那个年轻人“陪着”张石川。 张石川还在担心会不会被这群邪教徒灭口,可是嘴上随意问道:“这件茶坊是你们的据点吧?” 年轻人一句话不说。 玛德,学什么不好学面瘫!张石川心里嘀咕了一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老道又出来道:“我们决定和公子合作,只是我们得先看看你那炸药是不是能炸开顺天府的高墙。” “明天我带来给你们试试就知道了。”今天张石川去探狱,想到可能被搜身,自然没带着炸药。 “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贫道姓刘,道号……” “打住!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咱们就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的,从现在开始合作,到营救成功结束,一锤子买卖!”张石川果断说道。 他可不想和这些白莲教的人有什么太深的过节,大家相互利用而已了。 “这……没有称呼似乎不太方便。” “既然是一锤子买卖,你们就叫我锤子吧!”张石川想了想:“我叫你老道,叫她伪男……” “这也太难听了!不行!换一个!”伪男吼道。 “男装大佬?” 咣! 张石川用手按着脑袋出了屋。这伪男看着挺瘦,手劲儿可真不小,那么大的铜盆居然都能扔过来。 算了算了。看在他们说有了周密计划的份上,或者说看在他们说有一百多个兄弟在城里城外的份上,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如约的把两根直径约一寸的大炮仗小心翼翼的塞到老道手中。白莲教众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两根大炮仗。 一个小个子接过来一根在手里掂量着:“这大炮仗能炸开墙?” “我去,哥你慢点!有话好好说!”张石川差点吓尿了。 毕竟制作工艺在那摆着呢,他对硝化甘油的钝化程度可没多少信心,更何况里面还有雷酸汞,那玩意可是暴脾气,一撞就可能爆炸。 众人都看怪物一样看他,就是一个大炮仗,有那么夸张吗? 张石川叹了口气:“我劝你们还是小心点,轻拿轻放对它们温柔一些。这两根你们先试试效果,我昨天试过了,对付那堵砖墙应该足够了。你们试的时候千万千万别在城里,出城最少十里,不,二十里之外,找个没人的地方,越偏僻越好,山头什么的最好。点燃这个引信,然后有多远就跑多远,最好提前挖个坑跳进去……” 看着他们不相信的眼神,张石川也无可奈何,他还要赶着再多做一些出来,没时间跟他们去实验了。 而他们的花四爷天天被过热堂,谁知道哪天挺不住就嗝屁了,自然是越早救出来越好了。不然他死了就该轮到赵元化受罪了。 张石川和他们的初步协议是,如果这炸药真的有张石川所说的效果,白莲教就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怎么营救,怎么出城等等等等。 第二天,张石川一早又如约来到了茶坊。从袋子里掏出了十根炸药,这次白莲教的人似乎学乖了,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 “昨天那个,那个挺瘦的人呢?” “呃……受了点伤。” “啥?” “火药爆炸崩过来一块石头,把他的腿砸断了……” 张石川一捂脸,这都是什么队友啊,都那么嘱咐了,还能炸断自己的腿。 “咳咳,各位对我这炸药威力还满意吧?”张石川见老道点了点头,说道:“按照约定,把你们的计划说一下吧?” “好吧!锤子兄讲信用,我们白莲圣教的自然也讲信用,我们的计划是在茶坊后院藏几匹马,然后杀进顺天府大牢,救出大掌柜,再一路冲向安定门,杀出城去,再分散走!” “就这?没了?”张石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现在计划有变了……”老道说道。 张石川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这叫什么计划?这简直就是直接用脑袋撞墙啊!可是接下来老道说的新计划更让张石川撞墙了。 “现在的计划是,用炸药炸开顺天府,然后救出大掌柜,再一路冲向安定门,杀出城去,再分散走!” 张石川的心在流泪,这踏马是什么计划啊?这不是去送死吗?自己突然后悔了,怎么跟这么一群头脑简单的人合作。 当初自己怎么不好好想想,能够被邪教那些漏洞百出的教义蛊惑的人,智商能高到哪儿去?没给你喊着刀枪不入就不错了。 他突然想把炸药抢回来,还是自己去绑架十三阿哥比较靠谱一点。但是看着这群人炙热的眼神,估计自己抢炸药会被他们直接ko。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你们知道顺天府离安定门多远吗?” “一千七百步,骑马一会儿就到了。” “你们知道顺天府有多少差役吗?” “……” “你们知道京师里有多少驻军吗?” “……” “你们知道安定门有多少官军吗?” “二十个左右!” “那是你能看见的……” “我们在安定门里外有五十个兄弟跟他们抢夺城门!” “五十个……” “我们的兄弟都不怕死!” 张石川已经崩溃了,这群人哪儿是救人,这分明是嫌他们那花四爷死得不够快啊。 “通知安定门的兄弟,辰时准时行动!”老道吩咐道。 “慢着!慢着!从长计议……”张石川差点吓死,忙拦住了他们。 “锤子兄弟,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老道问道。 “呃……有吧。”张石川从怀里掏出了地图,使劲揉着脑袋。 有了这群人的加入,如果再去绑架十三阿哥说不定这群家伙绑了十三阿哥之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那可就坑了十三阿哥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还能怎么办? “你们有没有怀表?还有男装大佬,你能不能别男扮女装了!你这分明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啊!太假了啊!三岁孩子都能看出来你是女的啊!” “怀表?” “我会先安排一辆特质的车藏在这茶坊院子里,车里有夹层,能藏两个人……”张石川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都听明白了?” “这……有必要搞的这么麻烦吗?咱们这么多人,直接干他,抢了人就跑不就完了吗……” “我……我觉得锤子兄弟的法子可行。”男装大佬说道。 “嗯,我也觉得比咱们的巧妙一些。”老道点头道:“锤子兄,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听太明白……” “噗——” “哎?锤子兄,你怎么吐血了?” 第六十章 全城戒严 五月二十五日一早,张石川骑着马由冯二牛赶着一辆载满玉米的车驶进了雍亲王府。 来过这么多次,和门上的人早就熟了。把车直接停到了府库,正指使人卸车,苏培盛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哟,张大人,好久不见了,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张石川一抱拳笑道:“苏大人!这不,庄子新下来的头茬玉米熟了,我寻思王爷爱喝玉米汁,玉米汁需要用嫩嫩的新玉米榨才香甜,所以一早就赶着给王爷送点过来。” “这点小事也劳烦张大人亲自跑一趟。随便派个人来不就得了。”苏培盛笑道。 “呵呵,也给十三爷那边送点过去,顺便找十三爷有点事,倒也不算特意跑一趟。”张石川说着掏出了怀表看了看,一面说道:“别都卸了啊,剩两袋子!还得送十三爷府上呢!好了,苏大人,我走了哈,改日再谈!” “好,既然张大人还有事,您先忙,咱家改日请大人喝两盅。”苏培盛笑道。 “呵呵,该我做东道才是。” 出了雍亲王府,张石川并没有去十三阿哥府,而是转向东去了东直门,到了门口给赶车的二牛一个简单的命令:出东直门,绕一大圈,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玉米丢掉,然后回庄子,把车拆掉烧了,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和任何人讲。 送走了二牛,张石川骑着马往顺天府衙方向慢慢溜达。刚走了没几步,轰的一声巨响从西方传来,街上的老百姓纷纷驻足,一个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石川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还算精确。又过了没两分钟,又是一声巨响。 张石川的心也跟着狂跳。这两声巨响如果按计划执行,一个是内城西北角的炮局被炸了,一个是西南角的草场被炸了。 炸了这两个地方的目的无非是要把京师内的守备力量都吸引过去。 这两个地方最偏僻,来回所用时间也长一些,再过十分钟,应该开始炸顺天府了。 稳住,稳住,不要慌,张石川一遍遍对自己说着,手心的汗已经打湿了缰绳。 最关键的一步了,到底他们那些白痴教的人能不能顺利炸开大牢把人救出来?正想着,轰轰又是两声巨响,这次的声音近了很多,震耳欲聋,两边房子的瓦片都被震得哗啦啦响。 张石川胯下的马受了惊前腿腾空人立起来,差点把他摔下去,街上的老百姓终于不淡定了,开始叫着四处奔走。 不对啊!张石川看看表,说好的草场爆炸后十分钟后炸顺天府,怎么才三分钟就炸了? 时间这么短,根本不够把城里的官兵都派到炮局和草场,现在炸顺天府不是找死吗!街上已经乱作一团,骑马跑不起来了,张石川索性弃了马拔腿往顺天府方向跑去。 虽然有心理准备,看到顺天府一幅惨景之后张石川也吓了一跳。整个大门门楼已经塌了,大门也不翼而飞,影壁向里倒塌,四周着几个人,有衙役打扮,也有平民打扮,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缺胳膊断腿倒在血泊中还在呻吟挣扎…… 这些人都是被自己做的炸药炸死的,他们本来是一条条活蹦乱跳的生命。这个念头顿时出现在张石川脑海里。 张石川不敢再多看,继续朝前往茶坊跑去。来到顺天府西墙,只见墙被炸倒了一片,里面还有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张石川只扫了一眼就闪身进了茶坊后院。 看到那个花四爷正站在一旁和别人大声的说着什么,有人给坐在地上的赵元化用铁丝拨弄着他的手铐脚镣,张石川松了一口气。 “锤子兄弟,成功了!”男装大佬喊道。显然这群人的听力暂时被巨大的爆炸声影响了。 “成功个屁!还没出城呢。” “你说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见……”男装大佬又喊道。 “别喊了!让他们上车!”张石川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打开车子的夹层暗门用手指了指说道。 这辆车和刚才他给雍亲王府送玉米的车几乎一模一样,车上也有两袋子玉米。这是他昨天下午就让人赶过来藏到这里的。 当初这两辆车还是赵大勇被派到他身边的时候揭穿大变活人的把戏的道具,张石川看着有意思让冯树秦仿造了两辆,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场了。 赵元化的手脚镣铐都被打开了。看着白莲教众人还都围着花四爷说话,张石川急了,一把扶起赵元化就往车夹层里塞一面示意男装大佬把花四爷塞进去。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谁知道城门那群人能坚持多久? 塞好两个人,把男装大佬也拉上车,张石川亲自赶了车出院子往安定门行去。刚出门没走多远,又是一声巨响,来自北边城门方向。张石川心里一凉:白莲教的人混战中点燃了安定门的炸药,城门怕是没戏了。 总要试一试才好,张石川继续硬着头皮赶车往那边走。 “站住!干什么的?”一群官兵从一个胡同冲了出来,看见张石川的车喝问道。 “路过,去打酱油的……” “路引呢!车上装的是什么?”为首的总旗看到车上坐着的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半大小孩,也没有放松警惕,一面问,一面拿刀刺进了装玉米的麻袋。 “别扎,这是给十三阿哥送的!”张石川忙说道。 “少废话,路引!”总旗看了看麻袋里果然是新玉米,又把刀指向车上的张石川和男装大佬。 张石川只得老老实实的把腰牌递上去。 “户部员外郎?”总旗没想到这小屁孩还是个不小的官,不过在京师里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实在是不值钱。“她的呢?” “她是和我一起来的……”张石川说道。 他今天唯一欣慰的是男装大佬今天没有男扮女装,不然一下就会被人看出破绽。但是,这丫头居然没身份证…… 正在纠缠的时候,从南面又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喊道:“前面什么事,为何堵住了路?” 那总旗见了来人忙上前扎了个千:“提督大人,卑下正在核查过往行人车辆。” 张石川也一回头,心里咯噔一下,马上的正是九门提督隆科多,身后跟着一队背着火铳的清兵。火器营!直奔安定门方向……完了! “提督大人。”张石川忙也行了个礼。 “哟,张大人,你在这干嘛呢?”隆科多是见过张石川的,还在香皂站中在张导演的安排下友情本色出演了角色,自然是认识的。 “刚给雍亲王府送了点新玉米,这两袋想给十三阿哥送过去。”张石川指了指车上的玉米。 要不要把隆科多给挟持了!这可是九门提督,官儿也不小了!张石川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是看看这么多荷枪带刀的侍卫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估计炸药没炸自己就被剁成泥了。稳住,稳住! “那还不快去,别在这堵着了。”隆科多给总旗使了个眼色示意放行。 “这……现在城里兵荒马乱的,我想先出城,改日再给十三爷送吧。” “别添乱了,城门都关了,安定门有歹人作乱,你还出什么城!来人!你们几个,护送张大人往十三阿哥府上去!其他人跟我走!”隆科多说完策马往城门奔去。 张石川只能调转车头,由一队鸟枪兵护送着往十三阿哥府上去了。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砰砰砰的火铳声音响了起来。 “别哭!别哭!千万别哭!”张石川小声叮嘱着男装大佬。他知道城门那群白莲教的人肯定是完了。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火铳呢?一排抢打过去谁躲得开? 现在只能乖乖的去给十三阿哥送玉米了。一路上有火器营的人护送,倒是没有再被查问。十三阿哥府上也已经戒备森严,胤祥听说张石川来了也有点意外。 “从哪儿过来的,怎么这会子来了?” “从四爷那边过来的,这不新玉米下来了,我想着新玉米榨汁味道好,就弄了一车孝敬四爷和十三爷,谁成想赶上这事儿了……” “难为你想着,走,屋里坐。” “是。小佬儿,去跟着几位爷把玉米卸了,然后好好在车这呆着,这是王府,别乱跑!”张石川朝男装大佬打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车夹层位置。 “外头是什么情形?赶紧跟爷说说。”十三阿哥边走边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刚从四爷府上出来就听到远远地两声巨响,不知道是哪里发出的。不一会儿又听见两声,竟然是顺天府被人用火药炸了。我见房倒屋塌的心里害怕,就想着干脆先出城回庄子,可半路上碰到了隆科多大人,说九门都被封了,还说安定门有歹人作乱……” 听着张石川的叙述,十三爷的眉头紧蹙起来,想了一会儿说道:“琢玉,你那个赵叔祖上是做火器的,这火药想必是会配置的吧?” 张石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忙说道:“回十三爷,我倒是未曾听他说起过。不过我想此事和他并没有关系。这一年多来他认识和接触的人我也几乎都认识,也都是些老实巴交的百姓,现在大多都在八里庄呢,并没有什么异动。而且这一年来他也赚了些银子,小日子也过得好了,又搬出了城去当上了员外,没有作乱的动机啊……”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果真如你所说最好。” 又问了张石川几句,张石川只把自己一路见到的情形又细说了一遍。不一会儿十三阿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道:“十三爷,都打听明白了,城内爆炸是白莲妖教教众所为,先是炮局和草场两处被炸了。后来又炸了顺天府大门和大牢,然后又在安定门点燃了火药。” “白莲妖教!好大的手笔!”十三阿哥一拍桌子:“接着说!” “白莲妖教的妖人在顺天府和安定门和官军接战,劫走了顺天府大狱中的要犯花青松,现在下落不明,安定门处的妖人已被尽数击毙或俘获。京师内已经全城戒严,九门锁闭,步军衙门正在四处搜拿嫌犯。” “伤亡情况如何?” “击毙白莲教妖人五十余人,抓获十余人,官兵被炸死、砍伤百余人……” 十三阿哥再也坐不住了,这幸亏是康熙去热河了,不然京城闹出这么大事儿来,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京师就雍亲王是主心骨,他要去四阿哥府上看看能帮什么忙。“备马!去雍亲王府!” “十三爷,我……能不能出城?”张石川见十三阿哥要走忙问道。 他捏了捏怀里的炸药,可是寻摸了一圈,没有可以引火的东西啊…… “出什么城?没听说全城戒严了?你跟着填什么乱?老实在我这待着可好着呢!”十三爷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 张石川吓得一缩脖,这可是第一次看见老十三发脾气。 第六十一章 逃出生天 十三阿哥这些年深居简出,很少与外界走动,他本来就失宠于康熙,那些勋贵大臣们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烧冷炕,因此他府上的客房倒是经常空着没有用场。 今天这客房院子里就只有张石川和男装大佬两个人一辆车,当然,还有车里的赵元化和花青松。 张石川看着一脸呆傻的还坐在车上的男装大佬一皱眉,先对带他进来的下人说道:“劳烦给我准备点吃食,一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饿得很,我觉得我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饭……” 下人答应着去了,张石川这才走到车前先一重两轻的敲了敲车子暗格压低声音说道:“赵叔,你们在里面千万别出声,天黑了放你们出来。暗格里有点干粮和水,先对付着。” 说完拉着呆傻的男装大佬进了屋。 “为什么要提前炸顺天府?不是说十分钟之后吗?你们的怀表呢?不是早让你们准备怀表,按时间行事吗!” “我……我们想着买两个就可以了,顺天府这边没有……” “你……你知不知道差了些时间会白死多少人?”张石川有些怒了。 如果晚一点时间引爆顺天府的炸药,官兵肯定都跑去炮局和草场了,哪儿能来的这么快? “锤子哥……”男装大佬有些惶恐的看着张石川。 “闭嘴!你才是锤子!你们白莲教就是一帮锤子!” “我……呜呜……哇!”男装大佬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锤子!别哭了!哭你个锤子!” 男装大佬的哭声更大了。这时下人在外头敲门:“张大人,饭菜都预备下了。” “拿进来吧。”张石川瞪了她一眼说道。 “这位小姐这是……”下人问道。 “今天看见死人,吓的。”张石川掏出一块碎银子打发走了下人,看着男装大佬梨花带雨的哭像张石川的心也软了。 其实这个计划本来就是个蛮干的计划,制定的太匆忙了,漏洞百出,那些白莲教的人又几乎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按时引爆顺天府的炸药,或许能减少一点伤亡,但是延长了七分钟,城门怕是早就关闭了,一样是出不了城。 至少现在赵元化被救出来了,而且暂时在十三阿哥府上是安全的。这还要多谢白莲教那些人拼了命换来的。 想想白莲教死伤了那么多人,张石川的心也是一阵翻滚,为了救赵元化,死了那么多白莲教的人和官府的人。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但是炸药是他做的,计划是他定的,这些人也可以说是他害死的。 为了救一个赵元化,值得吗?这样做到底对吗?用这么多条人命换回赵元化和花四爷的命,他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吗?张石川也有些迷茫。 来不及想这些,现在还在北京城内,变数太大了。他把自己的怀表掏出来塞进男装大佬的手里:“拿着,再有什么事,记得按时间来,不要鲁莽行事了。” 男装大佬手里握着怀表小声说道:“不知道师叔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张石川没有把刚才听到的伤亡情况告诉她,只是说道:“别想着这些了。他们不是都有功夫在身吗?或许趁乱走脱了,你们在城里有这么多据点,现在应该都好好的藏着呢吧。先吃点东西吧。身子要紧,说不定明天还要跑路呢。”说着塞了个馒头到她手上。 男装大佬嗯了一声,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机械的咀嚼着,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里都浑然不知。 到了深夜,听院子四周没了声音,张石川才打开车上暗格,把车内藏了半天的两个人放了出来。让他们迅速解决生理问题,然后草草吃了口东西,张石川把大致经过和他们说了一遍,又将二人赶进了车子里藏着。 “锤子哥……小哥,你真的能带我们出城?”男装大佬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我说有就是有!”张石川又捏了捏身上的炸药,硬硬的还在。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去找十三阿哥,正好十三阿哥也要出门去见四阿哥。张石川装作一脸担心地问道:“十三爷,昨儿顺天府之事可有新消息?不知道我赵叔……”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是被炸碎了,还是趁乱跑了。抓到的那些妖教的人正在审着,爷给你留意就是了。” 张石川听了低头不语,心里正想着如何脱身,听十三阿哥又说道:“琢玉,你是还在我这住着等消息,还是先出城去?” “我……我想出城看看,庄子上我也不太放心。”张石川忙说道。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说道:“走吧,爷正好也要出去雍亲王府,顺路送你出城。现在九门紧闭,城里面的一只老鼠都出不去了。” 张石川差点想抱住十三阿哥来个热吻,腰间的炸药终于用不上了! “多谢十三爷,让您费心了。” 城里盘查的严格,十三阿哥虽然肯定可以畅通无阻,也有些不耐烦,便带着张石川往东直门去了。亲子跟守城的侍卫交代了几句,自然是话到门开。 张石川赶着车无惊无险的出了东直门,又走了十余里路,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找了个没人处把赵元化和花青松放了出来。 “花四爷,这里暂时安全了,我们也该就此别过了。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做路费吧。”张石川从车子暗格里掏出两锭元宝说道。 自己能把他们带出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可不想再跟白莲教扯上更多的关系。 “此番落难多谢恩公搭救,实不相瞒,在下姓花名青松,是白莲教直隶会的大掌柜,不知恩公尊姓大名?”花青松双手一抱拳,很江湖气的说道。 “呃,萍水相逢不问名姓也罢。也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救我的人,你的人也是为了救你,我们只是相互利用,各取其利罢了,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这位公子,你鼓捣出来的这种炸药实在是厉害,公子又是个有情有义,敢和满清鞑子作对的好汉,不知小公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圣教?我可以替你引荐。圣教都是五湖四海的有识之士,只等着时机成熟,到时候我们一举大业,推翻满清鞑子狗皇帝,光复我大明江山……” “这个就算了吧……”张石川没想到这个花四爷一张嘴就让自己加入白莲教。 “花四爷,我劝你们也省一省吧,现在一片盛世景象,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有几个人愿意起来造反?所谓造反,不过是少数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私欲而鼓动无知百姓为自己拼命罢了,我劝你们也别天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了,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盛世?安居乐业?”花青松撇了撇嘴冷笑道:“公子想是没有出过京师吧?若有机会公子可以四处走走,好好看看这满清鞑子治下所谓的盛世到底是什么样一番光景。” “好,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看的。”张石川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花四爷,赶紧想办法换身衣服,找地方先躲一躲风头吧。” “既然小兄弟如此说,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大恩不言谢。琪儿,替我给恩公磕个头。” “是,多谢恩公救命之恩……”男装大佬跪下就要磕头。 张石川躲在一旁说道:“受不起,都说了是各取其利。就此别过了!” “后会有期!”花青松也不再啰嗦,一抱拳带着男装大佬去了。 “后会无期,后会无期……”张石川小声嘀咕了两句。 “小川……”赵元化有些局促的说道。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好端端的就被抓了,被搜出祖辈传下来的火铳和书,又被打了板子关进顺天府大牢,然后又被稀里糊涂的救出来塞进车厢夹层运送出城……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突然了。自己现在岂不是成了一个逃犯? “赵叔,咋了?” “都是我不好,非要藏着那些祸害,如今惹来这么多麻烦……” “嗨,祖传的东西吗,任谁都不舍得扔的,也不能怪你。赵叔,别多想了。” 张石川心想,若不是我搞出这么多花样来,说不定你还在取灯胡同打铁卖菜刀呢,一辈子都不会被抓,你那些祖传的玩意儿还能传给你儿子孙子,啊不对,他没有儿子,那就只能传给女婿外孙子了…… 想起那些传家宝就这么被抄没了,赵元化不由得黯然伤神:“都是我无能,不能保护周全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 “嗨,赵叔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人才是最珍贵的,现在只要咱们人没事,还管那些身外之物干嘛?不过赵叔,我只是有点好奇哈,都有些什么火铳?” “迅雷铳、掣电铳、火箭溜……” 迅雷铳张石川听说过,由几根管子组成的火铳,可加盾牌,有点左轮手枪雏形的意思,掣电铳、火箭溜是什么鬼? “掣电铳铳长约6尺,重5斤,采用后装子铳的形式,子铳6个。去掉了鲁密铳的药池,改而在子铳上插入药捻。火箭溜乃是发射火箭的架子,上有凹槽可以大大提高箭矢的精准……” 后装子铳……那不就是定装弹药吗?还是燧发,射速大大的高啊。还有那个火箭溜,怎么让张石川想起了喀秋莎? 这赵士祯果然是个能人啊,他不会是穿越过去的吧……可他既然能造出这么超前牛逼的武器,为什么没有大批量装备?好像到了明朝后期还是以铁榔头一样的三眼铳为主吧? 张石川本以为赵士祯留下的无非是一百多年前的废铜烂铁,那些书也只是有点收藏价值,现在听赵元化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点可惜了。 唉,可惜清朝不重视火器发展啊,要不然有明朝那么好的底子,国家再鼓励和重视的话,也不至于一百年后被打的那么惨吧。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赵元化问道。 “先回八里庄。”张石川本想着如果能救出赵元化直接就去大沽县然后出海去日本的。可是既然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那都露了面,现在官府那边还没查出赵元化的生死,张石川自然应该关心此事才对。如果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反而惹人怀疑。 索性先回八里庄住上两天,也让赵元化恢复一下身体,毕竟是挨了二十板子。但是张石川留了个心眼,他悄悄的把赵元化带回庄子藏了起来,没让任何人知道。 五天后再回到京师,除了有大批的匠人在修补被炸毁的几处建筑,街上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顺天府那边说赵元化已经被炸死了,尸骨无存。”十三阿哥看着张石川低头不语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也说不定是顺天府怕逃了要犯要担责任,随便找了点碎尸交差。说不定你赵叔已经逃出生天了,你也别太难过……” 张石川当然知道这就是顺天府的人在推卸责任,可这不是正和他意吗!用涂了生姜水的衣袖擦了擦眼睛,流着泪说道:“十三爷费心了。谢谢十三爷。” “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过两天就去东洋了,大沽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因为这事给耽搁了。” “嗯,出洋去散散心也好。琢玉,爷倒是羡慕你自由自在的没个管束。” “十三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说看。” “我想十三爷能不能帮我查查,到底是怎么查到八里庄的,我总觉得庄子里有内鬼……” 为什么整个庄子都没事儿,只抓了赵元化?为什么并没有逼着问赵元化香皂和玻璃制法?真的只是因为被白莲教的事儿耽误了?整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事……好吧。”听张石川这么一说,十三阿哥也皱了一下眉头。 张石川和他的八里庄早就被打上了四爷党的烙印,如果是内部有人倒戈到老八那一边,确实是有点小麻烦。 回到八里庄,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张石川赶着车“只身一人”往大沽去了。 第六十二章 准备出洋 张石川并没有把赵元化安置在大沽县的宅子,而是找了个民居把他藏了起来。 大沽这边的人应该还不知道赵元化出事了。他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些人有没有内鬼,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大沽这边的人,包括王钧、太监小林子和护卫赵大勇和史安。 按理说自己对王钧不薄,也可以说算是变相救了王钧父子,他们应该知恩图报才是,可王钧毕竟骨子里是个商人。 小林子也是自己救活的,可似乎太监都有些小心机的吧?他本来就是伺候太子的人,和八阿哥他们一党有接触也不足为奇。 至于赵大勇和史安,虽然是四阿哥的人,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利益驱使投靠八阿哥? 想想这些张石川觉得有些恶心。他不喜欢这种随时都要防着别人的生活,更不喜欢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可是又没有办法,毕竟赵元化现在可是越狱的逃犯,如果这事被捅出去,顺藤摸瓜查到了是自己出主意、出材料炸了顺天府,炸死了那么多官兵,自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川哥,你回来了!什么事儿走的那么匆忙?都没来得及说一声?”王钧一拱手说道。 “八里庄出事了,赵叔被抓了,搜出来了一些犯忌讳的东西……”张石川把事情大概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只说有白莲教的人劫牢炸了顺天府大牢,赵元化下落不明。说完看着王钧的表情。 王钧显然是吃了一惊,半晌没说出话来。 张石川也看不出他是真的吃惊还是装出来的,只得叹气道:“小娥那边你别告诉她,我自己跟她说。别人也暂时不要声张。” “好的,我知道了川哥。”王钧的声音明显有些低落。 “嗯,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根桅杆都换好了,其他有些破旧的地方也都修补了,我前两天还去看过,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十四个水手也都就位了,就等着你回来了。只要装上货了随时可以出洋。” “好,过两天就装船出海。王哥,这次你就别跟去了,现在赵叔不在,我也要去日本和朝鲜,八里庄和大沽这边不能没有人,你在这边照应着我才放心。”至少在打理生意方面,张石川是信得过王钧的。 “嗯,好的川哥,你放心吧,这边交给我。”虽然王钧以为自己会和张石川一起出洋,可是既然赵元化不知去向,他留下来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这些天我认识了天源商行的李掌柜,他们主要是经营日本国货物的,我跟他问了些日本的情形……” 张石川很仔细的听着,也觉得有点汗颜,自己脑袋一热就想去朝鲜日本,可是一天天忙忙碌碌的,根本没做过一点功课,他只知道朝鲜现在应该是李氏朝鲜,日本应该是幕府时期,至于两国的民生、政治、经济几乎一无所知。 和王钧谈完了,张石川往后面去找赵娥了。他还是不想带赵娥出海,但是这次出洋又想把赵元化留在日本或者朝鲜,这么让他们父女分离也不是个事儿,索性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可是赵娥并没有在自己屋子里。这小丫头能跑哪儿去呢? 张石川往里走着,听到吴莺儿的房里隐隐铿锵有力的传出弹棉花的声音。张石川闻声走进去,果然是赵娥在跟着吴莺儿学弹琵琶。 赵娥看见张石川,忙丢下琵琶跳过来抱着张石川的胳膊使劲摇着:“哥!你又跑哪儿去了!说都不说一声就跑了!真是的!” “嘿嘿,哥真的有急事,我现在这不是回来了吗!”张石川两手捧着赵娥的小脸揉了揉说道。 “川哥来啦。”吴莺儿站起身来也纳了一福。 “嗯。你……还好吧?”张石川本来想问一问吴莺儿的脚怎么样了,可又怕引起什么风波。 “奴家都好,多亏川哥照拂。” “哎呀你们两个真没劲。川哥,我现在和莺儿姐学琵琶呢,莺儿姐的琵琶弹得真好听,我央她教我的。哥,我现在弹一个给你听啊?” 看着赵娥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又看看吴莺儿略垂着头的样子,张石川一笑,他倒是没有想到她们两个可以相处的这么和谐,自己临走的时候赵娥还是一副小醋坛子的模样呢。 “以后有机会再听吧,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张石川拉着赵娥的手就往外走。 “好玩的地方?哥,带上莺儿姐姐吗!” “呃……下次吧,快点快点。” 张石川拉着赵娥出去了,留下呆呆站在那里的吴莺儿看着二人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 父女相逢,赵娥自然是欢天喜地,对于她来说,只是有十几天没见到爹,而对于赵元化来说,却是经历了生离死别一般。 “爹,你怎么不去园子里和我们一起住,要跑到外头来?” 赵元化爱怜的摸了摸赵娥的头把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 赵娥听到赵元化的遭遇不免又掉下泪来。 看着他们两个说个不停张石川本来不想打断,但是想到赵元化在这里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早点起航出洋安全一些。 张石川趁了个空子插嘴道:“赵叔,小娥你们两个且听我说一句,这里并非久留之所,我还是想着赵叔早点跟我出洋,先去日本再到朝鲜,然后选一个定居之所,赵叔你就负责在那边打理我们的生意。小娥,你是想跟着你爹出洋还是留在大沽或者回八里庄等你爹那边安顿好了再作打算?你们考虑一下吧。” “我听川哥和爹的!”赵娥不假思索的说道。 张石川本以为赵娥肯定要吵着嚷着跟着的,没想到她突然这么乖了,一时倒是有点不适应。 “我也听小川的。”赵元化也表态了。 “呃。”他们父女两个这么一说张石川倒有点不好意思说让他们父女刚重逢又暂时分开了。 “哥,今天晚上我陪我爹在这边住,你回去吧。”看着张石川一脸疲倦的揉着脖子,赵娥说道。 “嗯,也好,你好好照顾你爹。”张石川确实是累了,赶了几天的路可是个体力活,而且还要担惊受怕的,心理压力也颇大。 “好啦,知道啦。你去摸莺儿姐姐的脚吧。” “我……” 张石川还真的去找吴莺儿了,他很想知道吴莺儿放足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什么变化。 “莺儿?睡了没?”张石川轻轻敲响吴莺儿的房门。 “川哥,没呐。”吴莺儿答道。 “那个,我能不能进去?” “喏。” 张石川推门进去,见吴莺儿正在用毛巾擦着脚,手上的动作有些局促,似乎是想把脚藏起来。“泡脚呐?怎么不多泡一会儿?” “已经泡得够久啦。” “我……看看你的脚?”张石川问道。 “喏……”吴莺儿声若蚊呐,轻轻抬起一只脚。 张石川看了看,似乎是比刚放开的时候显得舒展了一些,四根脚趾不再那么紧的贴在一起了。他握住了一只脚捏了捏,吴莺儿才十五岁还算是个小姑娘,骨头还是软的。“每天都有用热水泡和按摩吗?” “嗯……每天都按着川哥说的法子捏。” 张石川又按了按隆起的足弓掰了掰变形的脚趾:“这样疼吗?” 赵娥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记得穿松快一点的鞋子,如果不是太辛苦的话,也应该多走动走动,应该对恢复有好处。”张石川并不是大夫,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出一些建议了。 “川哥……”或许是有些痒了,吴莺儿扭动了一下脚。 “嗯?怎么了?”张石川放开了吴莺儿的脚。 “我看过小娥妹妹的脚了,她的脚真好看,走路一颠一颠的,也轻快。” “嗯,这就是天足的好处,你慢慢也能恢复过来的,别担心。” “川哥……” “啊?” “如果我的脚恢复不成小娥那样好看,你……你会不会嫌弃我?”吴莺儿扭着衣角轻声问道。 “咳咳,怎么会呢,这有什么可嫌弃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按我说的法子去做就是了。对了,我看小娥现在和你好像很亲近啊,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的。” “因为我们很聊得来呀,小娥人很乖,也懂事,懂得的东西又多,是个好妹妹呢……”说起赵娥来,吴莺儿倒是健谈起来,也没有那么腼腆了。 “这些天她都和你一起睡啊?”张石川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赵娥胆子小是真的,她确实不敢一个人睡。 听吴莺儿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张石川总算明白了,赵娥从小没有了娘,又没有兄弟姐妹,如今认识了吴莺儿长得又漂亮性格又体贴柔顺,很自然的就把她当姐姐了。 而吴莺儿在妓院里这么多年,因为长相出众,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在那种地方自然会惹来其他人的嫉妒和仇视,又因为脚大,其他姐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嘲笑她的机会,所以一直怯懦自卑。如今见了这么个天真活泼的赵娥,一点心机都没有,两人自然就越说越亲近了。 听着这些,张石川赶到很欣慰,这两个苦命的小姑娘如此亲近倒也不孤单了,他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肩膀。 “川哥,你若是累了,我给你推拿一下试试?”吴莺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有什么劲儿。” “我以前有学过的。川哥这是肩膀疼,经上讲:肩臂痿痹不能举,肩禺按之效无疑。 两肘挛痛动艰难,按罢曲池将肘牵。”吴莺儿煞有介事的说道。 想不到吴莺儿还真是博学多才啊,真的是被培养用来伺候人的。 张石川看着吴莺儿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吧,有劳啦。” 张石川趴在炕上,任由吴莺儿的小手在自己的肩颈上揉捏着,舒服得哼哼了几声之后居然睡着了…… 第六十三章 沈文知的身世 如果不是多支付了三百两银子的租钱,沈文知甚至觉得这个小东家不准备出海了。 船已经修好了挺长时间了,却迟迟不见东家来装货,只留下一个叫王钧的二掌柜偶尔来看看。不过看着修葺一新的东远号,和拿了工钱终于吃饱了饭的船员,沈文知还是满足的笑了。 等了若干天之后,张石川终于出现了,带着十几车货物。 看了看修好的船张石川还是满意的,又看了看这十几个老的老小的小的船工又有点没底:“沈兄,这些人……” “呵呵,东家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我家用惯了的老人了,这位郑伯,已经跑了三十多年的海了。您只管放心就好了。”沈文知看出了张石川的顾虑,忙解释道。 那个郑伯五十上下岁的年纪,精瘦,身材也不高,精神倒尚好,忙上前给张石川抱拳鞠躬:“东家好。” “嗯嗯,好。我还有四个人要一起出洋,没问题吧?”张石川问道。 他最后还是狠狠心没有带赵娥,因为实在是前途未卜,他不想让赵娥跟着冒险。五个人自然是张石川、赵元化、小林子、赵大勇和史安。 虽然不想他们知道赵元化的事,但是这一去估计最少要三两个月,而且到了外边人生地不熟,谁知道碰到什么变故,还是戴上他们踏实一些。张石川只好赌一把他可以信得过这三个人。 “没问题的。”沈文知想都没想就说道。 “好,那就装货吧,干粮和淡水是不是也要准备?今天可以装完吗?”张石川假装内行的问道。 “就这些货可以装完,水和干粮等也都准备齐备了。” “嗯,那就明天出海吧!” “明天?” “怎么,有什么问题?” “张公子,黄历上写着明天忌登高、行船……” 张石川挥了挥手:“我不信什么黄历红历的。” “这……”沈文知和郑伯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 “川哥,行船的人忌讳还是很多的,咱们都不懂这个,是不是应该听人家的……”王钧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我问你,若是今日出海可使得?”张石川没有理王钧,问沈文知道。 “今日忌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倒是不忌行船。” “嗯,那如果我们今日出洋,明天是不是就在海上,还不是一样犯忌讳?”张石川哈哈一笑:“装船吧,明天出发。” 说罢张石川也下了船回宅子了,自然也要简单的收拾一下行囊,还要让赵元化晚上先上船去,更要和众人作别。 出了码头路边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朝王钧一拱手道:“王掌柜!” 王钧也回礼道:“李掌柜!可巧今天在这碰上了。川哥,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天源商行的李掌柜。李掌柜,这是我们少东家,川哥。” “李掌柜,久仰久仰。”张石川一拱手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 “川哥儿,久仰了,没想到川哥如此年轻,真是少年有为啊!”李掌柜笑眯眯的说道。 王钧知道张石川不耐烦这些虚头巴脑的交际空话,把话头接了过去,聊了几句刚要告辞,李掌柜问道:“我看那艘福船在装货,可是王掌柜要出洋了?” 王钧说道:“正是,准备明日出海。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李掌柜,告辞了。” 李掌柜一拱手:“祝一路顺风。” 走得远了,王钧问道:“川哥不喜欢这个李掌柜?” 张石川点了点头道:“总觉得他笑起来太假了,让人浑身不舒服。”说完了自己也摇头笑了笑,最近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一些,看谁都不像好人了。 王钧呵呵一笑:“商家吗,可不都是一副笑脸,哪儿有板着一张脸做生意的?川哥你这次出去……” 王钧刚想劝张石川对生人也要随和一点,又想起一年前那个告诉他们怎么卖肥皂的小孩,自己倒是摇了摇头笑了。 “你傻笑什么?” “我想起了一年前川哥刚开始做肥皂给我爹和我讲授经验的情形。” 张石川想起那时候自己一个兜里没有几个铜板的穷小子在那硬着头皮夸夸其谈的跟两个正儿八经的商人扯淡,自己也笑了。 “得空了你去看看老王掌柜吧,顺便帮我带个好,我还挺想他的。” 第二天一早风和日丽。 众人都来码头送别,张石川替赵娥擦去了眼泪安慰道:“别哭了,等我回来了给你带日本国和朝鲜国的好玩的来,那边安顿好了就接你过去。” 又说了几句,辞别了众人,带着三人上了船,有船工起锚解开缆绳,喊着号子扯起风帆,东远号缓缓驶出了大沽港码头。 看着赵娥的身影越来越小,那摇动着的小手终于模糊到看不清了,张石川才转过身来,挥挥手示意三人跟他来。 当看到舱室里的赵元化的时候三个人都是一愣,既然赵元化要去,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张石川决定对三人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老赵,老安,小林子,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把你们当外人,今日我和赵叔遇到些难处,都和你们讲了,希望看着这么长时间相交的份上还望三位保密一二。 实不相瞒,前两天我回了趟京师,是因为有人陷害赵叔,先在他房里藏了火铳等违禁品,再让人去抓了他,安了个私藏火器意图不轨的罪名关在顺天府大牢里,为的就是得到咱们的香皂、玻璃和银镜制法。 我回京师就是为了看能不能帮赵叔洗刷冤屈。可机缘巧合,正赶上一个白莲教的头目也被关押在顺天府大牢,白莲教众攻破了顺天府大牢,劫走了他们的头目,赵叔也趁乱跑了出来,正好我们两个遇上了,我便悄悄将他带了过来,想趁此机会把他安置在海外。” 赵大勇听完了大手一拍桌子:“玛德,这肯定是八阿哥他们干的!尤其是九阿哥嫌疑最大!” 史安也愤怒着说道:“没错,肯定是九阿哥他们看着咱们庄子赚钱,便生了这个坏主意来。京师里谁不知道他平日就欺压商贾,看谁家买卖做得好就明抢暗夺要据为己有?” 张石川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停住,又说道:“是谁背后捣鬼咱们在这里说了也没用,毕竟赵叔私藏火器这件事没用撕捋清楚,现在赵叔也算是逃犯,还请三位务必保密才好,日后定当报答。”说着深鞠一躬。 小林子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主子,您这是把小林子当外人了。小林子这条命是主子给的,您说什么小林子就怎么做,您这是要折煞奴才了!” 赵大勇和史安也说道:“川哥,赵大哥是什么人品,我们都是最清楚不过,哪里会做出什么意图不轨的事来?这都是奸人陷害,既然赵大哥能逃了出来也是老天的造化,我们的嘴里自然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的!” 不管怎么样,事情也算是挑明了,至于他们三个人会不会有人告密,那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反正没打算让赵元化短时期内再回大清,朝鲜,日本总能找到个容身之所,自己只是协助他逃走,如果追究起来是个什么责任?张石川没看过大清律,但是总不至于砍头吧? 五个人都是第一次出海,一开始都觉得新鲜无比,海蓝天蓝,一望无际的洋面上微波荡漾,东远号在十几个船工操控下随波起伏前行。 小林子一边感叹着大海的壮阔一边扶着船舷哇哇呕吐。史安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也哇哇呕吐…… 张石川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最新山寨的单筒望远镜出来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比较遗憾的是除了海水什么都看不到。 海上阳光充足,让他有点后悔为什么没让磨镜作坊弄出几幅墨镜来?弄不出黑色,墨绿色的还是能搞出来的。 沈文知听说张石川爱吃海鲜,还特意让船工撒了一网,不出半个时辰拖上来,里面螃蟹海螺鳎目鱼种类繁多,看得张石川目瞪口呆:“这年头,当个渔民也太简单了吧,一条船一张网撒下去再拖上来就有的吃了!” 郑伯简单把鱼收拾一下,然后架上一口铁锅,直接用木桶提上来一桶海水一煮就是一锅海鲜锅了,鲜味扑鼻,让人谗言欲滴,连小林子的呕吐似乎都好了许多。 张石川又拿来两瓶玉米烧酒和几个玻璃杯,招呼着沈文知和郑伯,大家就在甲板上盘膝围着铁锅一坐,一口酒一块鱼的吃了起来。 沈文知见张石川小小年纪就一口口的喝酒,以为不过是米酒一类的低度酒,闻着又香,也跟着喝了一大口,马上就显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 这可是八里庄蒸馏过三次的酒,酒精度数怎么也得有七十度,装在透明玻璃瓶里,每瓶一斤。 张石川带了四车过来。这可是他打开日本市场的秘密武器。后世的日本人喜欢喝酒,想必现在的日本人也差不到哪去吧。可张石川只知道日本有清酒,似乎并没有这种高度白酒。 “沈兄,你是怎么想起来搞租船出洋的?不是我说话直哈,这一条船也赚不了几个银子啊,为什么不自觉跑些买卖?”张石川一边啃着螃蟹腿一边问道。 沈文知听张石川这么问,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沈兄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问。失礼了。”张石川说道。 “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不过是些旧事罢了。既然川哥有兴趣,这茫茫大海上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权当我给川哥讲个故事吧。”沈文知喝了一口酒娓娓道来。 沈文知祖籍福建福州人士,祖上在明正德年间就开始做海贸。那会儿明朝虽然也有海禁,但是原有的朝贡贸易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国家对海外产品的需求,走私海外贸易作为替代的贸易方式发展起来也就毫不意外了。 沈文知的先祖就是靠着一条小福船走私起家,最辉煌的时候居然有大小海船两百余艘。可是人生芳秽有千载,世上荣枯无百年,明亡清兴,顺治十二年(1655年)六月,下令沿海省份“无许片帆入海,违者立置重典”,顺治十八年(1661年),更强行将江、浙、闽、粤、鲁等省沿海居民分别内迁三十至五十里,设界防守,严禁逾越,片板不得下海,沈氏家族便一分为二,一半族人带着船队下了南洋,往吕宋另谋生路去了;而沈文知的曾祖带着另一支带着祖上的积蓄置办田产放弃了祖业,仍旧留在了福建。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台湾郑氏覆灭,清廷方开海禁,先后于二十三至二十五年间设立闽、粤、江、浙四大海关,分别管理各自下辖的数十个对外通商口岸的对外贸易事务。康熙年间的开海,是全方位的开海,不但东西两洋,而且一向严禁的赴日贸易也在开放范围之内,较之明代隆庆年间开始的局部开海范围和作用都要大的多,沈文知的祖父见福州又成了口岸,典卖了地亩房产又回到福州,二十多年苦心经营之下又有了几十条船。 前年沈文知祖父和父亲叔叔筹借了一笔银子,载满了丝绸布匹和瓷器出洋,哪知道却是一去不返,有人说是在海上遭遇了暴风雨整支船队沉入了南洋,有人说是遭了海盗尽数被掳走了。船队半年未归,债主们分分找上门来,沈家无奈只好变卖了家产偿还账务。 沈文知因当初准备攻读考取功名,故而一直没有跟着出过洋,家道中落,家人不知去向,祖产又都被卖了,给他剩下的就只有当时其祖父带船队出洋时留在船坞大修的一艘船——东远号。 家中遭此变故沈文知也无心再考取功名,又有一家女眷需要养活,无奈只得带着几个忠诚的老家人驶着东远号想做点小生意维持用度,顺便打探家人下落。哪知道商人都是势利眼,见沈家败落了便要趁机将沈家完全排挤出福州,被逼无法,沈文知北上上海,又遭到了上海沙船帮的排挤,最后终于辗转到了大沽。 几经周折,沈文知已经没有了银子进货,又不舍得卖掉仅有的一条船,无奈只好想到了出租东远号的想法。 张石川听完了拍了拍沈文知的肩膀安慰道:“别急,以后慢慢寻访,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家人呢。” 沈文知挤出一个笑容来。 张石川又问了一个问题:“像东远号这种船,造价大概多少钱一艘?” 第六十四章 济州牧 出洋第三日傍晚,东远号抵达了山东威海卫。落帆进港,进行一些简单的补给,也给张石川他们这些头一次出海的人一个上岸休息的机会。 张石川草草算了一下,这东远号一天一夜居然能走大概一百七八十公里,虽然换算下来还不到五节的速度,可比马车块多了啊。马车如果路况好,拼了命一天能走一百里就不错了。 张石川也挺佩服郑伯他们这些老船工的,茫茫大海上没有海图,只有一个罗盘和一个叫什么牵星板的玩意,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就能日夜兼程。郑伯说当年郑和下西洋就是靠着牵星术一路走过去的。 张石川差点问郑伯是不是郑和的后人,可突然想到郑和是太监,这话才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张石川看着郑伯拿着那十二快带刻度的板子对着北极星一照就能估算出大概方位羡慕得不得了,腆着脸要跟人家学,但是听老头叨咕着忽鲁谟斯回来沙姑马开洋,看北辰星十一指,看东边织女星七指为母,看西南布司星八指平丁得把昔之类的话他就直接放弃了。他甚至一度怀疑郑伯说的是不是中国话。 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上船张石川买了两捆大葱和一摞煎饼让赵大勇和史安抗上了船——海鲜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吃啊。 张石川觉得其实也不用准备那么多的粮食补给吗,这从大沽出来,三天就到了威海,再过四天就到了济州牧了,从济州牧出来走两三天就到长崎了,这哪儿是出海,分明是旅游吗。 就这样一路上吃着煎饼卷大葱、大葱炖海鱼、鱼头泡煎饼,东远号停靠在了济州牧。 一路上张石川本来还是有点小期待的,这济州牧就是后世的济州岛,可是被宣传成了棒子国的旅游胜地啊,可到了之后就傻眼了,进了码头上了岸,只有靠近码头的一条街有几栋像样点的房子,甚至还不如大姑县城繁华。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这里居然有很多明朝装束的汉族人,还有牵着牛羊马在集市上卖的蒙古人,还有插着东洋刀的日本人,穿朝鲜长袍的鲜族人似乎成了少数民族,还有就是他们这一型剃光半拉脑袋编着小辫儿穿马褂的清朝人成了稀有动物。 问了沈文知,他也没来过济州牧,郑伯也摇头说不知道。 正在迷糊之际,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汉服男子上前拱了拱手道:“几位可是大清国来的贵人?不知有何宝货?在下有个商行,专收各国宝货。” 张石川一听哟呵,这挺好,刚上岸就有买卖送上门了,也一拱手说道:“我们正是从大清而来,随船带了些货物,掌柜既然有兴趣,我搬下来一些您给掌掌眼。郑伯,麻烦让船上的兄弟把货物一样搬下来一箱。” 山羊胡一听也是一喜,大清的丝绸瓷器和药材茶叶可都是畅销货,忙将张石川一行人引入了自己的货栈让座上茶。“鄙人姓范,单字一个苫,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张石川坐下喝了口茶问道:“张石川。敢问范掌柜,您是汉人?” 范苫笑道:“正是。” 张石川问道:“这济州牧为什么有这许多汉人和蒙人?” “济州牧本就是我大明国土,自然是有汉人,至于蒙元人……”范苫捻着胡须说道。 “啥玩意?济州牧是大明国土?掌柜您给细说说。”张石川听的一愣。 范苫心里鄙视这个清国农民,脸上仍是笑着说道:“济州牧本叫眈罗,属蒙元的征东行省,是蒙古人的牧场,也是流放流放犯人之地。洪武皇帝驱逐蒙元回到大漠建立大明后,眈罗自然成了大明国土,明袭元朝旧制,这里仍旧是牧场,又将归顺的大批蒙古王公贵族流放至此,也有汉人被流放到这边……” 张石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叫济州牧,原来真的是个养马的地方!原来济州岛居然自古就是中国领土,简直神圣不可分割啊! 只不过到了清朝或许是忘了这个地方,或许是觉得太小,又是个小破岛没什么用就给扔了。 这些古代帝王再是什么明君也有目光短浅的地方啊。济州岛这个地方可以同时挟制朝鲜和日本,就这么给扔了。 其实他倒是冤枉清朝了,这地方明朝就没好好管过,就是个给明军提供战马和流放犯人的地方,后来李氏朝鲜看大明拿济州牧不当好地方,就腆着脸皮来要,大明也没当是什么好地方,李氏朝鲜又是大明最听话的小弟,索性就把济州牧丢给李朝去管了,只要以后仍旧接收流放的犯人和按时进贡战马就可以了。 “现在济州牧汉人占几成?蒙人占几成?”这个是张石川比较关心的问题。 “汉人占了四成,蒙人四成,朝鲜人两成。不过汉人大多在沿海周边,或种些稻米,或是像我这般做些生意,蒙人大多在岛中心以放牧羊马为生。” “握草,这么多汉人,干脆直接建国得了……”张石川心里想到。 有人将三箱子货搬进了商行一一打开。张石川道:“就带了这几样,请看。” “这……这是西洋玻璃杯?西洋银镜?西洋酒?”范苫倒是识货,玻璃和镜子都是玻璃制品,张石川的玉米烧是装在玻璃瓶里的,也被他当成了西洋酒。“咳咳,敢问张掌柜,您的船上是否有茶叶丝绸之类的?” 张石川一摊手:“没有,就这三样。” “呃……不知作价几何啊?”范苫苦笑着问道。听了张石川的报价说道:“价格倒也公道,不过济州牧毕竟人口不多,富户也少,能用得起玻璃器的实在是不多,张公子既然都搬下来了,玻璃和银镜我便留下。这洋酒……五钱银子一瓶着实是贵了些。” “嫌贵了我可以卖给别人,掌柜不用为难。”张石川说道,正好看见一个蒙古人进来问收不收羊。 范苫看着店里的伙计都不在,有些为难的看着张石川,张石川一抬手做了个请便的模样,然后接着喝茶。 范苫告罪,出门看了羊,给价八钱一只,蒙古牧人汉语倒也流利,要一两银子一只,买卖双方没有谈拢,蒙古人倒也和气,挥挥手就要走了。 张石川喊道:“这位兄长,我请你喝杯酒?” 蒙古人憨厚一笑:“多谢这位小兄弟。”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张石川的对面。 张石川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蒙古人果然是够实在的。不过倒也对他脾气,他拿起一瓶玉米烧打开了,然后拿了个玻璃杯倒了一杯递到蒙古人手上。 蒙古牧人似乎是觉得这杯子太小了,又觉得这杯子透亮,生恐捏碎了,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捏起了杯子,然后微笑一下表示感谢,接着一饮而尽。 屋里的人除了范苫之外,张石川一行人都在盯着蒙古牧人等着看好戏,果然一杯酒还没下肚,蒙古人的表情精彩起来,先是一皱眉,然后闭上了本来就不大的两只小眼睛,使得一张大饼子脸更显得大了一圈。接着咕噜一声,酒下了肚。 众人刚要发笑,蒙古人长长喷出一口气:“好酒!好酒!” 顿时屋子里想起一阵吸气声,这一杯酒最少二两,就像赵大勇那种酒桶都不敢一口喝干,今天这蒙古人居然一点事没有? 张石川也有点咂舌,只是听说过蒙古人天生的好酒量,百闻不如一见啊!这可是一点就着火的高度烈酒啊! 张石川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次蒙古人没有一口喝干,而是小心翼翼的先喝了一口,仔细品味着那种烈酒入口灼热的感觉和浓厚的香醇,然后竖起大拇指:“好酒!小公子,我要买!” 张石川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知道蒙古人爱喝酒,所以就想像最开始卖肥皂的时候一样,来个免费试用,果然这蒙古人着了道。 “一瓶酒,一只羊!”蒙古人说道。 “啊?”张石川不由一愣,他刚才一只羊可是要卖一两银子啊。 看着张石川没有回答,蒙古人有些着急:“不能再贵了!一只羊一瓶酒!” “成交!”张石川用手比出ok的手势,蒙古人听了也大喜,看张石川身手以为要和他击掌,伸出了大手啪的拍在张石川的小手上,直接把张石川拍了个屁蹲。 蒙古人忙上前拉起了张石川,憨厚的傻笑道:“小公子莫怪,乌恩其是粗人。” 张石川拍了拍屁股笑道:“没事没事,你有多少只羊?” “二十一只!” “好,我给你二十二瓶酒,然后这瓶是送你的。”张石川说着把到处去半瓶的酒递到乌恩其手中。 乌恩其大喜,忙接过了递过来的酒:“小公子是大贵人!大善人!长生天保佑你!” 张石川一笑,示意赵大勇拿出二十二瓶酒给乌恩其,乌恩其也挥挥手让外头的人把羊交到赵大勇手上,然后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才道了声谢小心翼翼的抱着酒走了。 “咳咳,范掌柜,你这收羊八钱一只是吧?我卖你十五……算了,十八只吧。您收不收?” 张石川本想多留几只给自己这些人和船上的船工打打牙祭吃点新鲜肉,可是想想用不了几天就到日本了,六只羊怕是吃不完,天气又热没法保鲜,还是要三只算了。 “对对,八钱银子一只!十八只共计十四两四钱,再加上玻璃和镜子……”范苫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心里乐开了花,八钱银子一只羊,这价格真的便宜! 算着算着才想起来,人家这酒才要价五两银子啊?好像有什么不对?“咳咳,张公子,您的酒还有多少?在下想多进一些……” 第六十五章 贩卖人口 顺利的做完了第一笔生意,虽然金额不大,但是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张石川让人杀了一只羊,大家分着吃了,然后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一夜准备第二天再逛一逛这济州牧。 虽然人不多物产不丰富,但是一只羊不到一两银子确实是不贵啊,而且又有这么多汉人,又夹在朝鲜和日本之间,虽然人口少消费能力有限,但是作为中转站往两国都方便,是不是可以考虑作为据点让赵元化留下来? 张石川这次的规划的路线是先到日本当时唯一开放的口岸长崎,然后再折返回朝鲜去汉城、开城、平壤等地。 他还是想多赚点日本人的钱。而且最重要的是,日本盛产金银铜,这在大清可都是严重缺乏的东西,尤其是金和铜,只要能运回大清,就有成倍的利润。 反正日本长崎已经近在咫尺了,张石川决定在济州牧转一转再说。 找了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租了几匹马,接着带着众人游览起来。 一路走下来,张石川越发觉得自己并非在距离京师两千余里之外的济州牧,而是穿越到了大明,男子头上挽着发髻带着网巾,穿着明制汉服,做生意的也基本上都是汉人,用汉语吆喝,街上的招牌都是汉字,连蒙古人和朝鲜人也都操着生疏或者熟练的汉语和人交流。 赵大勇眼尖,招呼张石川,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大宅的门楼:“川哥,你看。” 众人都抬眼望去,只见门口外竖着一根木桩,木桩上吊着一个上身的汉子。 “看看去。”张石川两腿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走了过去。 被吊着的是个蒙古汉子,头发散乱的贴在都是血迹的脸上,头往下垂着,一动不动不知生死,身上棱角分明的肌肉上一条条鞭痕触目惊心。 “这不是昨天和咱们用羊换酒的那个乌恩其吗?老赵,把他放下来!” “是!”赵大勇跳下马来一刀砍断了绳子,乌恩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张石川走上前去,一见乌恩其还有气,忙说道:“谁带着水呢?给他喝点水。” 史安从腰间解下水囊拔掉塞子给乌恩其灌了几口。 宅子里走出一个蒙古人,呜哩哇啦的说着蒙语,见众人都不懂,又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问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他放下来?” “他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被吊起来?”张石川站直了身子反问道。 那人见对方几人都是清国人打扮,也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不敢轻易得罪,转身进门找人去了。 不一会儿出来一群人,为首一个衣着华贵的蒙古人一拱手道:“几位可是大清国来的客人?不知道为什么要管我左丞相府的家事?”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丞相府?怎么还有丞相府?” 倒是张石川先想明白了。蒙元鞑子占了中原之后官爵分封的相当随意,什么太师太傅太保左丞相右丞相的满大街都是,这个什么左丞相估计是以前元朝的勋贵,后来被朱元璋或者朱棣给抓了流放到济州牧来了。 “你是什么什么丞相?他犯了什么罪?”张石川有些不屑的看着他问道。心想大明都被灭了,你还装什么装? “咳咳,我是丞相府长史,这奴隶犯了大不敬之罪……” “奴隶?大不敬?” 张石川也一愣,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别说他们是元朝遗民,就是满清的八旗制度其实也都是半封建半奴隶性质的,那些旗下的包衣就是奴才,身家性命都是主子家的,只不过有些包衣过得体面罢了。 “到底他犯了什么事?” “他偷喝了主人的酒!” 张石川这才明白,原来乌恩其是个奴隶,这是嘴馋把昨天换来的酒给偷喝了?自己都送他一瓶了,还要偷喝,也是够能喝的。不过偷喝点酒也不至于这么惩罚吧? 看着乌恩其已经醒转过来,张石川问道:“喂,你偷喝了多少?” “我……我没有偷喝,我只是喝了小公子送给我的那一瓶。” “啊?当真?”张石川一愣,自己是送了他一瓶酒,没错啊。 看着乌恩其点头,张石川朝长史说道:“你听到了吧,我确实送了他一瓶酒,他拿回来了几瓶?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放了他吧。” 哪知道长史哼了一声:“一个奴隶怎么配喝这种酒,更不能有自己的财产,既然公子送给他酒,他就应该乖乖上缴,怎么敢自己偷喝?他也是配喝酒的人?” 张石川一听就怒了,这是真不把人当人看啊!可是这毕竟是在人家一亩三分地,自己也就带着这么几个人,而且人家也就是这个制度。 张石川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乌恩其偷喝了酒,我替他赔上,放了他。” 长史见张石川的口气软了,心中也有些得意:“他是王府的奴隶,怎么惩罚还由不得外人做主。这位小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请自便吧。” “他值多少两银子?我买!你卖不卖?”张石川吼了一嗓子。 赵大勇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川哥又同情心泛滥了。长史倒是一愣,又看了看这几个来自大清的外国人,看看地上半死不活的乌恩其,咬咬牙说道:“十瓶……二十瓶那个玉米烧酒!” 一个下等的奴隶也不值十只羊,这个长史见他们是外国人,也有点敲竹杠狮子大张口的意思了。哪知道这句话把张石川给气乐了,他这烧酒连酒带瓶子一瓶成本不值一钱银子,二十瓶也就是二两。 “行,二十瓶酒。你带人跟我的人走一趟,去拿酒,咱们一手交酒一手交人!” 长史听张石川真的愿意出二十瓶酒换一个奴隶不由得心花怒放,这酒昨天他们家主子喝过了可是赞不绝口,连声说一只羊换一瓶不亏,如今他用了个半死不活的奴隶就换了二十瓶,可是赚大了,没准还能赏给自己一瓶喝呢。 张石川让史安带着丞相府的人去船上取酒,又朝赵大勇说道:“老赵,把你身上的酒给小林子,让他给乌恩其擦擦伤口。” 赵大勇嘿嘿一笑,从腰间解下皮囊,拔掉塞子先喝了一口才递给小林子。别人的皮囊里都是装水,他是长期装着烧酒。 小林子接过了皮囊,先用自己的清水冲洗了一下乌恩其身上的伤口,然后用手帕蘸着烧酒给伤口消毒。 “嗯,小林子,不错,手法挺娴熟的!”张石川看着小林子手上的动作点头道。这几个月拿猪开刀可不是白练的。 小林子听了夸奖喜笑颜开的说道:“谢主子夸奖,只可惜这鞑子伤口不深,要不然我这身上还真带着针线呢。” 看着乌恩其疼得龇牙咧嘴,张石川拿过酒囊给他喂了一大口烧酒,果然乌恩其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 不一会儿史安带着丞相府的人拿着酒回来了。 长史看着木箱子里的二十瓶烧酒数了好几遍,这才喜笑颜开的让人搬进去,又把乌恩其的身契拿出来递给张石川:“小公子果然爽快,不知你这烧酒还有多少?我们想买一点如何?” “不卖!”张石川没好气的接过身契,带着众人就想离开。 乌恩其身子骨结实,受的又都是皮外伤,只是被吊了一晚上才受不住晕厥了。如今这么一折腾又有两口烧酒下了肚,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乌恩其跪下给张石川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谢主人大恩,乌恩其以后就跟着主人,给您牵马坠蹬!” “起来起来,走吧。” 张石川扶起了乌恩其,众人刚要离开,就听丞相府院里有个女子用蒙语喊着乌恩其的名字跑了出来,双手紧紧抱住了乌恩其的腰一边哭一边乌拉乌拉的说着什么。 乌恩其也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女子就是抱着不放手。虽然听不懂,傻子也能看明白,这蒙古女的肯定是乌恩其的相好,在这生离死别呢。 又说了几句,丞相府里就有人来拉扯女子,没拉扯动,就提起马鞭要往她身上抽。乌恩其哪里能看着,大手一伸就攥住了马鞭大吼着什么。 “住手。”张石川喊了一嗓子,乌恩其夺过鞭子狠狠的丢在地上,对那人怒目相向。 “她也是你们的奴隶?”张石川问长史。 “是。” “二十瓶烧酒!” “成交!”长史伸出手来和张石川击掌。 乌恩其和蒙古女子听了这话忙齐齐的给张石川跪下,把头抵在张石川的靴子上表示感谢。“赶紧起来吧……你们还有没有什么相好的,家人之类的,我都买来。” “主人,她叫萨仁高娃,谢谢主人的恩德,乌恩其再没有别的牵挂了,一辈子都……” “行了行了,没有了就走吧。” 刚要招呼着人再去拿酒,就见丞相府内又是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华服蒙古贵族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长史忙凑上前去用蒙语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那人听了朝张石川一拱手道:“这位公子请了,在下哈丹巴特尔,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张石川见这二十出头的哈丹巴特尔倒是汉语也流利,也彬彬有礼的,自己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人家,也一拱手:“在下张石川,你是什么丞相?” 哈丹巴特尔一笑道:“祖上曾经是大元丞相,不过是三百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小财主罢了。倒是张公子小小年纪心地良善,巴特尔佩服得很,手下的奴才不懂事,得罪了张公子,我给你赔不是了,不知公子可否肯赏光府中一叙?” 张石川本来不想多事,但哈丹巴特尔说得诚恳,又不好推脱,只得一拱手告了声叨扰了,带着人跟着进了丞相府。 哈丹巴特尔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制备下了酒席,请张石川在上座坐了,自己倒是在一旁陪着,又给赵元化赵大勇等人也安排了一桌,拿起一瓶玉米烧打开给张石川倒了一杯,自己也倒满了拿起杯子道:“张公子远道而来,请满饮此杯权当给张公子接风。” 张石川酒量倒是有点,一仰脖子喝了一杯,又倒上酒,两人边吃边谈,哈丹巴特尔问大清国的情况,张石川打听济州牧的人文,两人倒也相谈甚欢,说得投机,不觉一瓶酒下了肚,彼此也称兄道弟起来。 张石川已经喝得到位了,看着哈丹巴特尔又要开酒忙说道:“巴特尔大哥,这玉米烧实在太烈了,小弟不胜酒力,不如换你们的马奶酒吧。” 巴特尔也没有勉强,拿起桌上的马奶酒倒上了说道:“张贤弟,实不相瞒,你运过来的这玉米烧我是真心喜欢,实在爽口喝着比什么都痛快!不知贤弟能不能多卖给我一些个?” 张石川听了一乐,这蒙古汉子也会绕弯弯哈,听到自己不卖,这才拿出酒肉来招待自己,让他吃了人家的嘴短,不好意思说不卖。这酒本来就是运来卖的,为啥不卖? 但是主要还是想打开日本市场,本来带的就不多,也不能全给这蒙古人不是,因此说道:“大哥既然喜欢,小弟多送大哥几白瓶就是了。” “哎,使不得使不得,无功不受禄。”巴特尔忙摆手道。 推让了一回,最后张石川五钱银子一瓶卖给了巴特尔两千瓶,巴特尔大喜一面又劝酒,一面说道:“我听说贤弟要去日本朝鲜,愚兄手里牛羊马匹倒是都有,贤弟若是有心贩卖这些牲畜,愚兄也底价让给贤弟。” 张石川忙摇头道:“我就一条船,装不下牛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酒足饭饱,生意也谈妥了,巴特尔命人拿了银子赶着车去船上取货交割了,张石川特意嘱咐史安,拿了几套玻璃酒器送给巴特尔,巴特尔见了大喜,又拿出两把刀柄刀鞘上镶嵌着宝石的蒙古刀送给张石川。 宾主尽欢,巴特尔亲子将张石川等人送出府外,又一再嘱咐若是再来济州牧一定要来看他,张石川满脸堆笑着答应,心想下次一定多开几条船来用酒多换你的牛羊运回去大清卖卖,这一来一回赚头可不小。 那两把蒙古刀确实是好刀,资深铁匠赵元化看了都赞不绝口。张石川倒是不太喜欢,觉得沉甸甸的戴在身上又不方便,挂在屋里也就当个摆设,于是让赵元化挑了一把,另一把就送给了新收的小弟乌恩其。 乌恩其感激涕零,又是磕头作揖的折腾了一番,弄得张石川不厌其烦。 第六十六章 海匪 修整两日,东远号再次杨帆起锚,朝着长崎出发了。 看着乌恩其和萨仁高娃两个人扶着船舷哇哇大吐特吐,小林子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的心里是吃醋的,这么长时间,只有他跟张石川叫主子,川哥只有他这么一个奴才,那是怎么的一种优越感? 现在突然跳出来一个傻大憨粗的鞑子来抢生意了!更可气的是这鞑子还带着个女鞑子!小林子心里一直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怎么刮北风了?”郑伯抬着一只手感受着风向,脸上有些担忧的说道。 “管他东南西北风,这东远号不是都能走吗。”张石川还是比较佩服古人航海技能的,就这么两张帆在船工手里转来转去逆风都可以之字形的走。 “郑伯是担心要下暴雨?”沈文知也伸着手感知着风向的变化。 张石川心里一突突,要是来场暴雨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么一条二十几米长的小木头船,能抗住吗?他脑子里出现了世界末日电影里的惊涛骇浪卷着航空母舰翻滚而来…… 郑伯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张石川心里踏实了不少:“下雨也来不了那么快,我们应该可以在下雨前赶到长崎。”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来到甲板上,见一群人都在船头看着什么。 他也挤过去,沈文知把望远镜递到他手上朝前方一指:“川哥,前面有艘船。” “有船有啥新鲜的?说明快到长崎了呗,咱们往里开,人家往外开,正常吗。”张石川拿起望远镜说道。 “他们这航线是直接冲着我们来的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船?怎么样子这么寒碜?两边还伸出来那么多木头杆子……”张石川看着望远镜里的船说道。 “这好像是日本的安宅船。应该是日本水军的船。那些杆子,是船桨。这速度可是够快的。可日本禁海多年了,怎么会有水军在这出现?该不会是海贼吧?”沈文知说道。 “哪儿来的那么多海贼,我还是海贼王呢……呃,不对,好像真是海贼!”张石川说道。 “川哥怎么知道的?”沈文知问道。 张石川把望远镜递给他:“你自己看吧,人家把大炮推出来了……” “那……咱们怎么办?”沈文知也看见了船首炮那黑洞洞的炮口。 “把你的大炮也拉出来轰他娘的小日本啊!难不成还举白旗投降?”张石川骂了一声。 “我……东远号上没大炮啊!咋办川哥!” “没有你不会造一个?” “啊?造一个?这怕是来不及了吧……” “造个屁!跑啊!还愣着干什么?在这等着人家轰你啊?跑啊!”张石川跳起来扇了沈文知一脑瓢,这小子这就吓傻了? 众人这也才反应过来,郑伯开始下达着指令:“右转舵!右转舵!前帆中帆全满帆迎风,往南走!” “大家不要慌,他们如果是海贼,肯定不会开炮,他们是要钱要货,击沉了咱们他们什么都捞不到……”张石川好像很内行的说道。 还没等他说完,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一颗炮弹落入离东远号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溅起了老高的水柱。 “咳咳,这是威胁性炮击!不要怕!他们这是虚张声势,故意让咱们紧张害怕……赶紧让舱室里的人都出来!留在里面等着挨轰呢啊?是不是傻!没事儿的都去船头!” 嘴上这么说,张石川的腿肚子有点转筋。这也忒倒霉了吧?出趟海还能遇到海盗?这儿又不是加勒比! 福船的舱室在船尾,是两层的木楼,如果真被后面追着的海贼火炮击中,肯定是先打中舱室。 东远号画出一道大大的弧线,船首转向南方,满帆开始逃窜。 相比福船的灵活,日本安宅船的转弯就显得笨拙了,等它也调转船头往南追过来的时候,东远号已经驶出去了老远,两艘船的距离大概拉到了一千多米。 张石川跳上仓顶举着望远镜看着,虽然第二发炮弹已经装填好了,但是迟迟没有开炮,这个距离应该是超过火炮射程了。 “他们的船转弯慢,火炮射程也没多远,只要跟他们拉开距离就没事,郑伯,靠你啦!” 张石川吆喝着,然后被赵大勇和史安强行给拽了下来。他们两个还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是保护张石川的人身安全。 沈文知从货仓里钻出来,怀里抱着四根火铳:“谁会用这玩意?” 出远洋的海船在海上漂泊,不一定会遇到什么情况,自然要准备一些自卫的器械。 那些下南洋的船很多都在船上藏着几门火炮和几杆火枪用来对付海贼水匪。 沈文知的东远号来到了大沽,离着皇城实在是近了一些,因此没有敢私藏火炮,火枪还是有几支的。 “鸟枪?”赵元化接过来一支仔细看了看。应该有些年头了,但是保养的还不错。 “这是铅子和火药。赵叔,你会用?”沈文知又拿过来两个皮口袋。 “呃,我算是会用吧。”赵元化想起他的尴尬身世,含糊着答道。 他虽然是理论知识充足,但是也只是停留在理论,那些祖传的火铳他一枪没开过。 “这火药多长时间了?不知道硝石过性了没有,得先试试能不能用。” 看着赵元化往枪口里装填火药,然后用通条压实,再加毡垫和铅弹,再压实,然后还要给火门上撒火药,再点燃火绳,张石川也一一照做了。 都不熟练,俩人足足用了差不多一分钟才装好子弹。就算是熟练的火枪兵,估计一分钟也就能打两三发。 虽然这玩意肯定干不过人家的大炮,射速又这么低,但是握在手里总有种让人踏实一些的作用,聊胜于无吧,总比赤手空拳的和海贼斗强多了。 砰地一声,一股白烟炸开,赵元化挥手扇了扇烟雾:“能用,装填吧。小川,你会用吗?” 也是砰地一声,张石川手中的鸟枪响了。虽然打不到海贼,解解恨也好。 后坐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比张石川打过的五六半要大一些,就是扣动扳机看火绳压下去点火药似乎总觉得不如击锤过瘾,而且冒出的白烟太大了。 海贼的安宅船虽然转弯慢,但是只要调整了船头船两侧的船桨一起挥动起来,直线速度竟然比东远号还要快。轰的一炮,又是一个水柱从船后溅起来。 张石川大概算了一下,海贼船上的火炮射程大概也就七八百米左右,而且还不是有效距离——八百多米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唯一的杀伤力是掉甲板上能把脚砸断,想穿破三层木板的甲板可能性不大。 “左转舵十五分!”看着逼近的海贼船,郑伯下了新指令。 东远号仗着转弯灵活,在茫茫大海中之字形和海贼船躲着猫猫,海贼的火炮偶尔也开上一炮,都是有惊无险的落在了海里。 “玛德!这群玩意划桨也不会累吗?” 张石川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足足追了两个时辰了,海贼船两侧一边十六只船桨还是那么整齐有力。 “他们……肯定是有人在轮换着划桨……”赵大勇说道。 “换着划桨?”张石川一愣,马上明白了赵大勇所指,一边十六个,两边三十二个,换一班的话,这穿上最少也得有六十多个人啊! “都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咬着我们不放。郑叔,咱们走出去多远了?” 郑伯摇了摇头说道:“走的不是直线,我也不知道走出去多远了,大概一百多里了吧。” “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跑路啊!”张石川挥了挥手。 牛肉干、打糕都是从济州牧补给的,这玩意丢在嘴里使劲嚼就可以了,倒是不耽误干活。 “船怎么慢下来了?” “风……风小了!”郑伯的声音有点发颤,其他人听了也都是脸色死灰。东远号的唯一动力就是风帆,风小了,速度马上就降了下来。 “咋办?”看着海贼船越来越近,张石川也麻了。 “咳咳,倒是有个法子能让船快一点。”郑伯有些犹豫。 “有办法快说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咳个屁啊!”张石川看着郑伯吞吞吐吐的样子恨不得踹他一脚。 “把仓里的货丢到海里,船吃水浅了,能快一些。” “那还等什么?扔啊!乌恩其!老赵!快快快,把货都扔海里去,先扔玻璃和镜子,那玩意重!” 玻璃和镜子扔完了,又开始扔酒。可是似乎效果不大,海贼的船一点点的靠近,终于近在咫尺了。 他们肯定也是看到没风东远号跑不快了,索性连炮都不开了。不一会儿已经可以看见海贼的船上光着膀子脑袋上系着布条手拿长刀的海贼了。 “都抓稳了!要撞上了!” 刚喊完,一听巨响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是船体倾斜。海匪船那方方正正的船头重重撞在了东远号的船尾。 船上的众人都东倒西歪,好在有所准备没人掉进水里。等船身稍稍稳了一些,那些海贼就拿着长刀“一开,雅达”的叫着爬上了东远号船尾的舱顶。 砰的一声,赵元化手中的火铳响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日本人应声栽倒。 砰的一声,沈文知手中的火铳响了,一个冲在第二位的日本人应声栽倒。 砰地一声,张石川手中的火铳响了,一个人也没有倒下,张石川在十米之内打歪了。 “娘的,老赵,抄家伙干他们!” 不等他说完,赵大勇已经一把把张石川拽到了后面,和史安乌恩其三人站作一排挡在他身前。 乌恩其手中还拿着一瓶酒,喝了一大口,把剩下的酒连瓶子一起丢向了冲过来的海贼。然后轮开手中的蒙古刀批头一刀就砍了下去。为首的海贼忙举武士刀招架。 日本刀虽然长而且锋利,可是相对于弧度诡异适合劈砍的蒙古弯刀就略显不足了。 乌恩其倒是有一身蛮力,手中的蒙古刀又是宝刀,咔嚓一声一刀下去居然直接砍断了海贼手中的武士刀,余力不减,蒙古弯刀砍进了海贼头骨中,当场毙命。 比起乌恩其的蛮力,赵大勇和史安刀法更灵动,几个穿梭下来放倒了四个海贼,这还是张石川头一次看见这两个王府侍卫动手,果然这大内侍卫不是盖的,连他这个外行都能看的出来,杀人简直就是艺术啊。 这边打的生龙活虎,可其他人就挺不住了。已经有几个船工中刀倒在了甲板上,小林子被追得抱头鼠窜,还是萨仁高娃一板凳下去砸晕了追着他的海贼…… “老赵,去帮帮后边的……” 放倒了最后一个冲过来的海贼之后,战斗好像突然结束了,再没有人顺着跳板跳过来。史安刚想爬上仓顶看看什么情况,嗖的一声,一只箭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吓得他一缩脖子。 “都藏好了,贼人要放箭了!”史安把张石川的脑袋往下一按喊道。 第六十七章 海难 (感谢watergun同学每天11票推荐票和其他同学的推荐收藏) 果然话音未落一排羽箭已经飞了过来。 好在由于有舱室挡着,又预警及时,倒是没有造成伤亡。 其实是海贼轻敌了,以为东远号不过是一艘没有武装的普通商船,只要跳上去十来个人就能像抢夺别的船只一样轻松杀光船上的人,然后连船带货一起拖走。 但是他们失算了,谁能想到这么一艘不起眼的小破船上藏着两个外加一个一身蛮力的蒙古大汉? 海贼头目大政弘眼都红了,冲过去二十多个兄弟居然一个都没回来! 这可是他当海贼这么多年没出现过的情况,如果不是得到可靠消息这搜船上有价值不菲的玻璃品和银镜,他早就让人开炮击沉或者放火箭烧掉这艘破船了。 大政弘下达命令调转船头,想贴东远号的船舷,让弓箭手有更好的视野和射击角度。 东远号上张石川他们也没闲着,集体给火枪装弹,然后交给赵元化射击,砰砰砰的几枪下去,两个弓箭手中弹掉进水里。 可是无济于事,安宅船扭动着笨重的身子帖子了东远号的船舷一侧,马上一轮箭射了过来,传来几声惨叫。 乌恩其左臂被一箭射穿,一个来不及躲进仓里的船工也被射中。 乌恩其用蒙语骂了一句,把箭杆掰断了,顺手抄起一个酒瓶子就丢了过去,啪的砸碎在安宅船的船楼上。 “都先躲进仓里!乌恩其,把那箱子酒也拉过来!”张石川三两下脱掉了外层的长褂子,让赵大勇用刀割开撕成布条:“都看着,按我的做法来!” 乌恩其扔酒瓶的动作让张石川想起了后世传说中的莫洛托夫鸡尾酒!燃烧瓶啊!他船上还有烈酒! 拔掉酒瓶塞,用烈酒浸湿了布条然后塞进去堵住瓶口,不一会儿,十来个简易燃烧瓶就做成了。 “这玩意能有用?”史安有些怀疑的看着手里的酒瓶。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张石川点着一个,想出去扔,却被赵大勇一把拉住。 “川哥,你还是藏着吧,这种糙活儿我来!” 赵大勇刚想出去,张石川指了指一旁的炖鱼的大铁锅:“把这个顶上……” 刚想下令搭跳板接着登船攻击的大政弘忽然发现一口倒扣着的大铁锅在移动:“射他!” 一声令下,一排羽箭射了过去,几支射中大铁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铁锅也随之停住了。 刚以为射中了后面的人,要下令登船,忽然一个找着火的瓶子飞了过来掉在甲板上,咕噜噜的滚到大政弘的脚下,它没碎! 一见有火可吓了大政弘一跳,船可都是木头的,烧起来不是闹的! 他忙用穿着木屐的脚去踩灭火苗,可是木屐下面不是平底的,而是两条木头,缝隙太大,不适合干这活儿。 还没等他踩灭,又一个瓶子飞了过来。这次这个玻璃瓶明显没有第一个质量好,掉在甲板上啪的一声碎裂开来,瞬间蓝色的火苗铺满了周围一平米的范围。 “八嘎!快救火!快拿水来救火!”顿时海贼们开始慌乱了起来。 “往这边扔一个,对对对,再往那边扔一个!”这边张石川也在指挥着纵火犯赵大勇投掷燃烧瓶。 安宅船上已经有海贼身上的衣服被烧着,情急之下往海里跳了。 弓箭手也都被逼得丢下弓箭分分取水救火。没有了弓箭手的威胁赵大勇索性丢开大锅两手并用,把燃烧瓶一股脑的丢了过去。 “你给我留几个!让我也过过瘾!”史安也加入了掷弹手的行列。 “你得这样扔!稍微有一点角度,然后下落,要不力道不够瓶子摔不碎!”赵大勇似乎已经掌握到了心得,一边扔一边还指点史安。 能动的人都加入了制造燃烧瓶的队伍中去了,赵元化的鸟枪也只能自己慢吞吞的装弹,偶尔放上一枪了。 就在赵大勇和史安两个人扔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气浪把他们两个掀了个跟头,安宅船上的火药桶,终于被点着了。 不用再扔燃烧瓶,火势已经越来越大了,又是几声爆炸声过后,安宅船已经变成了一艘火船,没有被炸死的海贼都争先恐后的跳进了海中。 “赢……赢了?”沈文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 “赢了!别发傻了!赶紧把那破船给我支开,别烧到咱们这边来了!”张石川也伸出脑袋往外看着。 “赢了!欧!” 欢呼声响起,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有点难以置信,就凭借着几支鸟枪和几十瓶酒,他们居然打赢了有六七十号人的穷凶极恶的海贼。 但是随后的清点伤亡,让他们笑不起来了,死了两个,伤了五个,包括被贯穿左臂的乌恩其。 救治伤员自然成了小林子的任务,这次他随身携带的针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人皮薄而且嫩,可比猪皮好缝多了!” 东远号上的海贼还有五六个活口,不过都是被砍伤的,重伤的也没让小林子缝,直接丢海里喂鱼了。 张石川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心能有这么狠,不过看着被布盖着的两具船工的尸体,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又从海里捞上来了二十多个没被烧死炸死的海贼,其中就包括头发胡子都被烧掉了一半,肥大的裤子也被烧成了布条的海贼头大政弘。 这一仗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打死了多少个海贼,船上又没有一个懂日语的,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把他们挨个捆得结结实实的丢进了船舱里。 本来是满满的货物,如今空了大半,就剩下几十箱子酒和食物淡水了。两死三伤换了二十多个俘虏,外加十来把武士刀,这就是全部战利品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东远号的船舵被撞坏了,没有舵就意味着不能转弯,郑伯亲子带着几个船工,丢下绳梯,又用麻绳捆住了腰腿,带上木板和锤子斧头锯子铁钉下去修舵了。 其他人帮不上忙,乌恩其看着海面上飘着的酒瓶心疼得不得了,史安想了个办法,找了几个海贼俘虏,跟他们连比划带喊了一通之后在腰上给他们拴上绳子一个个踢下海让他们去捞海面上飘着的酒了。捞到几瓶后就用绳子把他们拉上来,捞不到的就在水里泡着。 一个半时辰后,船舵终于修好了,用郑伯的话,能凑合着用。 草草的给死去的两位船工举行了海葬,看着被麻布缠着的尸体被送进大海,慢慢沉入海底,众人的神情都是悲切的。 “快走快走!右舵!”葬礼举行完,郑伯就急匆匆的下达指令。 “这么急干嘛?休息一下吧。大家都累了。”张石川有些不解郑伯为什么这么着急。 “再不走,就晚了……” 没过多久,老天爷就用自己的行动很好的证明了郑伯的睿智,风吹了起来,开始是清凉轻柔的,然后变得急促,转而又变得狂躁,卷着滚滚乌云压顶而来,风暴来了…… 东远号像一片树叶在惊涛骇浪中忽上忽下的颠簸。 “左转舵!船头迎着那个浪头!降全帆!快降全帆!”郑伯声嘶力竭的吼道。 “缆绳缠住了,帆降不下来!” “赶紧想法子解开!风越来越大了,再不降帆就完蛋了!” 几个船工在摇摆的桅杆上竭尽全力想把主帆降下来,但是无济于事。 “爬上去砍断缆绳!” 有人拿了刀开始爬桅杆,但是一阵大风吹来,船体猛的一倾斜,刚爬到一半的船工一声惨叫被甩进大海里,瞬间被海浪吞没。狂风毫不停歇,吹着东远号往风暴中心驶去。 “砍桅杆!把主桅杆砍断!”郑伯咬了咬牙发出了下一道无奈的指令。 马上有人抄起斧子,在摇晃的甲板上一下下的奋力砍着直径有半米粗细的桅杆。 赵大勇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抢过一把斧子:“这活儿我在行!” 史安也抢过来一把,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把全身的力气都轮到了斧子上,吭吭的伐木声被雷雨掩盖,纷飞的木屑被拍上来的海浪冲走。 也不知道到底砍了多少下,残破的主桅杆终于扛不住狂风的摧残,在一阵吱呀呀的声音中缓缓右倾,然后轰然倒下,带着整个船身都跟着倾斜。 “主子!”小林子大叫一声。 原来是桅杆砸碎了船舷护栏,张石川没了抓扶的倚靠,掉进了海里。 张石川水性还是不错的,虽然喝了几口海水,还是把头探出了水面。咳嗽两声刚想让船上扔绳子下来,就见头顶上一个影子由小变大,赵大勇的身子重重的又把他拍回水下。 还好没有被砸晕,张石川又挣扎着钻出水面,又一个人影跳了下来。 “握草,你们别跳了,我没淹死也得被你们砸死!” 张石川抱着桅杆一手拼命扯着赵大勇的脖领子,把他翻过来鼻口朝上。赵大勇不通水性,这一下平着拍在海面上,直接给拍晕了。不远处乌恩其在那儿手刨脚蹬,感情他也不会游泳。 张石川气得直骂娘:这俩傻货不会游泳还想学人家救人,结果自己成了被救助对象。 好在没一会儿沈文知腰上绑着绳子也跳了下来,他先薅住了手舞足蹈的乌恩其,可乌恩其已经慌了,力气又大,沈文知没办法一掌切在乌恩其的粗脖子上,想打昏了他然后施救。 没想到乌恩其骨骼惊奇脖子又粗,这一掌下去根本没反应。“我让你不昏!我让你不昏……” 沈文知手都肿了也没能砍晕乌恩其。正好飘过来一片木板,沈文知如获至宝的抄起来双手抡圆了照着乌恩其的脑袋就是一下子,这下世界终于清净了。 沈文知用绳子把乌恩其捆住了,示意上头的人拉了上去,然后又朝着抱着桅杆的张石川游了过去。 两人合力先把赵大勇给捆结实了吊了上去,这才先后被拉回船上。众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了主桅杆,凑合修好的船舵也再一次被大浪打碎,众人只能紧紧抱着身边坚固的东西苦苦支撑,任由风浪摆布了。 又颠簸了两个时辰之后,风浪终于小了,雨也停了,东远号居然奇迹般的挺过了这场暴风雨。 肚子里能吐的东西早就吐光了,众人都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张石川从怀里掏出怀表,发现里面的水可以养鱼了,那年头的怀表自然不防水。 有人摸黑下船舱拿上了淡水和食物,众人都狼吞虎咽一番,然后东倒西歪的睡着了,只有史安和一个精神还好的船工强打精神守夜。 第二天天亮才发现仓底的俘虏因为颠簸有三个被挤压或者撞破了头死了。主桅杆早已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副桅杆还在,但是船帆被吹飞了。船舵的破损也已经无法在海面上修补了。 总的来说,东远号丧失了一切航行的能力,只能随波逐流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本来船里有足够十天的淡水和食物,可是一下子多出来二十个俘虏,马上就不够了。 把这些俘虏干脆丢进海里?看着众人都在等着他下决定,张石川还是没能狠下这个心来。只给他们最低的食物和最少的水,不饿死渴死就行了。 船没有动力,自然也不能撒网捕鱼。好在船上还有酒,还有酒瓶,淡水不够了也能简单做些蒸馏器弄点淡水维持,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始终不见陆地,慌乱中丢了牵星板的郑伯也只能大概算出他们现在应该在日本以南,福州以北,说了好像和没说一样。 抗到了第八天,终于食物和水都没有了,赵大勇表示,有酒喝就行了,不需要水和食物,这句话马上引起了乌恩其的共鸣,可毕竟也是说说,谁还能不吃不喝? 张石川交给他们用酒瓶做简单的蒸馏,连俘虏都被放了出来,他们已经饿得没有力气闹事了。每个人拿着俩空酒瓶,就等着被太阳蒸发的海水凝结在瓶子里,然后喝上一滴淡水。 张石川无比的怀念京师,怀念大沽怀念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特别是赵娥,还有吴莺儿,不知道吴莺儿的脚怎么样了?张石川苦笑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居然还能想到一个女人的脚。 或许是诀别了吧? 第六十八章 奄美大岛 “阿嚏~”赵娥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小鼻子:“莺儿姐,你说川哥他们现在到哪里了?是不是该回来了?这都走了二十四天了,也该回来了吧……” “嗯,应该快了吧……”吴莺儿把目光投向窗外,似乎能看见那片海。 而此时的张石川等人都是泪流满面的坐在破破烂烂的东远号上,由一艘稍大一些的福船拖着往一个陌生的小岛驶去。 他们得救了,或者更确切的说,正在得救的路上。 当爬在桅杆上拿着望远镜负责了望的船工沙哑着嗓子激动地大喊看到船了的时候,包括俘虏在内的全体成员都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们一起振臂高呼,拿杆子摇动着破布,点着火烧湿木头酿烟,用火枪放空枪,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海贼们又恢复了俘虏的身份,被绑上手脚丢进了船舱里,对面大船开过来,然后放下小船摇了过来,大概问了一些情况后给他们带来了淡水和食物。 他们居然讲汉语!而且是闽南话!张石川第一次觉得原来闽南话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虽然大半听不懂。 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东西,张石川带着沈文知登上了他们的救星福云号。 福云号的船老大叫林贤,四十多岁皮肤黝黑但是目光炯炯,一看就是跑惯了海的。沈文知用福州话将东远号的遭遇说了一遍,林贤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十几个人居然用连火炮都没有的这么一艘小破船打沉了海匪的安宅船,还抓了二十多个俘虏…… “现在这是什么位置?最近的陆地有多远?能不能把我们拖过去?”张石川早等得不耐烦了,问道。 林贤也能说一些北方官话,有些不流利的地方沈文知帮忙翻译,张石川终于弄清楚了情况,原来,他们被这一阵海匪追赶加上风暴摧残又飘了十多天之后完美的错过了日本,被吹到了大洋深处,现在离他们最近的是奄美大岛,大概一百多公里。 “把我们的船拖过去!”张石川说道。 “五百两!”林贤伸出五根短而有力的手指。 “我特么给你一千两!赶紧拿绳子干活,还有,把粮食和水再运过去一点,别让那二十几个俘虏死了。” 谈好了这些,张石川问起了林贤船队去哪儿。 细谈起来才知道林贤祖籍是福建泉州的,清朝入关后家族退到了台湾,台湾被施琅收复后又举家去了琉球国,此后便在琉球国都那霸定居下来,仍旧从事海贸。 这次他的三条船正是载着南洋贩运过来的香料准备去上海,可是船没有装满,就又绕了一圈从奄美大岛装满了蔗糖,谁知道刚出港一天就碰到了遇难的张石川,也是缘分了。 对于张石川他们一艘小破船就敢下海,还干倒了海贼,林贤又一次表达了敬佩之情,弄得沈文知脸红脖子粗的。 张石川忙又问奄美大岛的情况,林贤倒也健谈,反正一千两银子已经赚到手了,索性他把三条船转回去重新补给然后再去上海,海上又没别的事,聊呗! 奄美大岛原属于琉球王国,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日本萨摩藩强行割占琉球北部五岛,但是用林贤的话来说,也不是什么彻底的占领,只是收取保护费,强制岛上居民只种蔗糖不许种粮食,粮食只能外运进来,蔗糖的生意只能通过日本派遣大和横目职两员,交了税后才能离港。 张石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琉球从明朝就是大明属国,到了清朝也受封于朝廷,可是就这么被日本欺负居然都没人管?日本人的野心真的是由来已久啊。 琉球也够窝囊的,领土被割让,居然都不反抗? 两日后,东远号被拖进了奄美大岛的码头。 码头上停着几艘等待装货的商船,看旗帜应该是琉球本国的商人,有人指挥着工人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蔗糖上上下下的装船,还有一些小的渔船进进出出,小港口倒是显得一片祥和的景象。看见破破烂烂的东远号进港,许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 在海上经历了海贼和风暴,又漂流了十多天之后终于踏上了陆地,张石川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不过有一个问题难住了张石川,船舱里关着的那二十多个俘虏怎么办?张石川本打算上岸后交给官府什么的处理,不过听这意思,俺美大岛已经是被日本割让了,把日本俘虏交给日本人?好像没什么意义吧。让他下手杀俘虏他还是有点张不开这个嘴。 “先在船里关着吧,史安,你带几个船工看着。郑伯,你去找船坞看看船多长时间可以修好。修好了把这些海贼送到那霸去。”张石川挥挥手带着其他人踏上了这片不知道是该属于中国还是属于日本或是琉球的土地。 看见一行人奇特的服饰和打扮,奄美大岛的居民都远远地避开了他们,在远处小声议论着。找了个最豪华的客栈,住满了仅有的五间客房之后,他们终于安顿了下来。 置办了两桌像样点的饭菜,准备先好好吃一顿,然后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逛逛俺美大岛。 菜主要以海鲜为主,没什么蔬菜,但是一行人吃的也都比较满足。 吃完了饭时间尚早,张石川又和掌柜攀谈起来。当听说他们来自大清国的时候,掌柜的表情马上变得恭敬起来。 又问了掌柜一些俺美大岛的情况后张石川的心里更郁闷了。俺美大岛上有大概三千四百户,两万三千多人口,主要靠种植菠萝、甘蔗还有打鱼为生,而岛上正儿八经管理的只有一正一副两个大和横目,还有四个保镖兼官吏负责收钱。 两万三千多人被六个小日本管着?张石川有些哭笑不得,再看看自己这一行人,赵元化、赵大勇、小林子、乌恩其、萨仁高娃、还有船上的史安,如果再加上沈文知的话,足足有七个人,而且还有两大高手,四把鸟枪,自己是不是可以把日本人打跑了在这当王? 当然只是想想,张石川突然想起一句话:怒气不幸哀其不挣啊。管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就是来这里修船的。 第二天郑伯过来说这边的船坞只能修一些渔船,海船的话只能修补一些小的破损,东远号主桅杆和船舵都破损严重,他们这边修不了。 没办法,正好林贤和他的福云号还没有开走,接着拖吧。谈好了价格,约定明天把东远号拖到那霸去,奄美岛已经没有了琉球的官员,被俘虏的那些海贼张石川也要准备交给琉球官府,还是要去那霸的,早扔出去早省心。 既然来了,再采采风总是有必要的。港口所在的镇已经是奄美大岛最繁华的镇子了,也是只有几家铺子,主要卖黑砂糖、海产品和凤梨。 蔗糖倒是个好东西,打听了价格之后大概算了算,这玩意运回大清转手就是两三倍的利润! 凤梨也不错,张石川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在地上的菠萝,前世都是在水果店超市看到的,后世在京师没吃过也没见过这种热带水果,如果能运过去利润一定不在蔗糖之下,但是保鲜是个问题。走海运到大沽怎么也得一个月才行,再运到京师早就变质了。做成罐头怎么样? 玻璃罐子成本倒是不高,凤梨简单加工装罐就可以了,这里是原产地,人工肯定也便宜,不过密封是个问题…… 一群土鳖一边看着一排排的凤梨和甘蔗一边泽泽称奇的往前走,忽然听到似乎有个女人喊救命的声音。众人寻声朝着一栋破旧的木屋跑了过去。 木屋里陈设简陋,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被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压在身下,妇人衣衫已经被撕裂,脖子也被一只大手卡住,两只手臂徒劳的挣扎着。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用小手奋力捶打着日本人的后背。 不等张石川说话,史安一个健步窜上去一脚踹在了日本人的背后,乌恩其也跟着上去,两人拳脚并用打得日本人抱着头哀嚎着大叫着什么。 两人打累了才住手,看着张石川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张石川看着搂抱在一起色色发抖的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又看了看鼻青脸肿的日本人,有些不耐烦的指了指门外:“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 “听见没?还不滚?”史安又给了他一脚说道。 日本人这才连滚带爬的逃出门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指着张石川他们说了一通,不过谁都听不懂。 乌恩其作势要追上去打,日本人下得一趔趄摔了个跟头,然后飞快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 “你没事吧?”张石川蹲下来问道。女人的脸上都是惶恐,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琉球土语,众人也都听不懂。张石川只得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然后带着人离开了木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众人也都没心情逛了,索性都回了客栈。 吃完了午饭,正百无聊赖之际,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史安往街上一看,回头笑道:“有架打了,那小日本带着人来找场子了。” 果然木门被一脚踹开,那个鼻青脸肿的日本人瘸着腿拿着一把武士刀带着五个人冲了进来,用刀指着张石川喊了一串话。 张石川一皱眉,他的武士刀上蘸着血。 史安和乌恩其都拔出了刀护在了张石川前面。对面有六个人,手上都有刀,他们这边只有两把刀,赵大勇在船上看着俘虏,三把火枪也都没有带上来。 没有对峙多久,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扣肉丝!”日本人举着刀嗷嗷的冲了上来。 在海上已经和海贼交过手了,乌恩其知道日本刀长但是轻薄,扛不住自己手中的蒙古弯刀,也不顾自己胳膊上的伤怪叫一声呼的一刀砍了过去。 当的一声为首的日本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另一旁史安侧身避开从头砍下的一刀,抬腿一脚踹翻了另一个日本人。 萨仁高娃抄起一把椅子拍向了冲过来要砍张石川的一个,那人只好挥刀招架,噗的一声刀砍断了一条椅子腿。 “娘的,干他们!”赵元化等人也纷纷抄起椅子条凳和碟子碗筷子等一切在手边的东西朝六个日本人砸了过去。 本来屋子里就不大,地上顿时一片狼藉,六个日本人的刀长更难以施展,不一会儿就被挨个放倒了。 乌恩其本来左臂就有箭伤,慌乱中肩膀又被砍了一刀,这会儿鲜血长流。当场被砍死三个,两个倒在地上呻吟,上午被揍的那个日本人还在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 八嘎呀路张石川还是能听得懂的,他抄起一条长凳轮开了一板凳拍在日本人的脸上,顿时把他拍得向后倒去,再挣扎着做起来咳嗽了两声,嘴里吐出几颗碎裂的牙齿,这个世界清静了。 “小林子,给乌恩其看看伤口。老史,把这几个人绑起来。” 正这档口,赵大勇提着刀冲了进来:“咋了?咋了?” “老赵,你来得正好,跟我走一趟。”张石川带着赵大勇出了门直奔上午去过的木屋而去。张石川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来到木屋,果然不出所料,那一对母女已经惨死在屋中,那日本人刀上的血就是他们的。 看着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张石川的心中说不出的悔恨,他为什么要放了那个日本人,知道他们光天化日就敢行凶,自己怎么能丢下这对母子不管?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会回来报复? 张石川一拳打在墙板上,或许手上的疼痛能减轻他心里的愧疚吧。对待一些人,真的不能心慈手软!他心里对自己说道。 回到客栈,张石川想找到掌柜,赔偿他点损失,毕竟客栈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可是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掌柜的影子,估计是吓跑了。 “川哥,这三个人怎么办?”史安问道。 “杀!”张石川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不等别人动手,赵大勇抽出到来一刀一个把三人都砍死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客栈掌柜确实是跑了,当他看到三个日本人被砍死的时候就从后门溜了出去,直接奔向码头,登上一艘快船驶出了港口。 第六十九章 装个哔 首里城位于那霸的中心,是琉球王国的都城,整个建筑仿明代紫禁城,只是规模要小上许多倍,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二百年的历史了。 南殿的王座上坐着一个穿着蟒袍的十三岁孩子,今年刚刚继位的琉球王尚敬。一旁站着正议大夫蔡温、国师向和声和文武诸官,下面跪着的正是奄美大岛客栈的掌柜。掌柜叫翁后气,是琉球国安插在奄美大岛专门打探情报的。 “你说的可当真?那几个大清国商人居然和日本国的大和横目动起手来,还砍死了三个?”向和声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是,其余三个不知死活,但是其中一个大清国人刀法犀利,只怕日本人断难取胜。还有一人做蒙古人打扮,手中拿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蒙古弯刀,也是势大力猛勇不可当……” 一时间殿内陷入沉静。大清国是琉球的宗主国,萨摩藩又强逼着琉球割地纳贡,对于小小的琉球来说,一个是远方神一样的存在,一个是身边的豺狼,两个都惹不起,现在出了这事实在有点难以收场。 蔡温皱着眉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道:“王上,依臣之见,这伙人恐并非寻常商人。大清国商人虽然和我琉球也互有往来,但都是在那霸港一处停靠,即便去奄美岛,也是老老实实的装了蔗糖就走。若是修船,奄美岛只能修一些渔船,海船还是要那霸才能修理。且为首的那个人又四处打听民生,打听日本人的情况,还公然杀了大和横目,寻常大清商人恐怕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啊。” 尚敬看了看蔡温,说道:“蔡大夫的意思是……这伙人难道是大清的使团?天朝终于肯出兵帮我们征讨倭寇了吗!” 说道最后,尚敬稚嫩的声音也洪亮了一些。 “如果是大清使节,为何会微服,又不来首里城,且只有一艘船,我看只怕实情并非蔡大人所说。这群人只不过是一群海寇,我们还是应将他们系数拿下,献给岛津大人,这样才能免去被萨摩大兵破城之灾。”向和声又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一头是来路不明的一艘破船上下来的一伙大清人,一头是被杀了两个官吏,肯定会报复的日本人,两头都不是什么善茬啊。 “万万不可!向大人,你没听见,那伙人中有个蒙古侍卫吗?大清国能带着蒙古金刀侍卫的,怎么会是平凡商贾?” “就凭一把刀怎么能说是什么金刀侍卫?蔡大人言重了!” “你怎么肯定就不是金刀侍卫?方才翁后气已经说了,那刀鞘上还镶着宝石!” “够了,不要吵了!”尚敬用小手拍了拍龙椅的扶手。“他们不是今日就已经启程来那霸港了吗?蔡爱卿,劳烦你亲自去迎接一下,探一探他们的虚实。传令首里亲军严加戒备,若是有什么不对,直接将人拿下。都下去吧。” “是。” “谨遵王上钧旨。”看着臣子退下,年幼的琉球王尚敬胸口猛烈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下午,残破的东远号终于被拖进了那霸港。张石川站在船头脚踩着围栏看着港口的风光:“嗯,毕竟是琉球京城,比那什么奄美大岛繁华多了。人也多船也多。握草,不留辫子的汉人也多!” “川哥,你看!”史安指了指码头上一支队伍,前面为首一个身穿类似明朝官服的青年,后面跟着一队仪仗。 “握草,这……是来接咱们的?”张石川有点懵逼。 “好像是,现在也没别的船进港啊,川哥你看,他们都在往这边看……”史安小声说道。 “这琉球还真是礼仪之邦啊,咱们一群做小买卖的来修船也这么大阵仗迎接?这可不行,不能给咱们大清丢脸。乌恩其,别扣鼻屎了。赶紧的,都给我换上最好的衣裳,都精神点儿,不能让人看扁了!赶紧的,都给我扮上!” 码头上官服的青年正是正议大夫蔡温,蔡温还是坚信自己的想法,这些清国人不是普通商人,便打着迎接使节的仪仗来码头等着,可驶进来的船确实是一艘普普通通的清国帆船,而且比其他商船还小上一号…… 船刚靠岸,放下跳板,蔡温正要上前招呼,却看见船头几个人呲溜一下又钻进了舱室,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栈桥上不知所措。 正纳闷着,见那几个人又走了出来,为首一个华服少年身量不高,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踱着四方步慢悠悠走在前面,身旁是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微微弓着身子抬起一只手搀扶着少年,身后是两个大清侍卫装扮的武士,反挎着腰刀,旁边果然有一个挎着金刀的蒙古发饰的壮汉,再后面一个个也都是衣着鲜亮。 张石川也没想到赵大勇和史安两个居然还带着侍卫服,觉得有点夸张了,可是谱儿这么一摆出来,自我感觉也挺良好,就好像自己也是个王爷了,因此举手投足也不由得学起了四阿哥那套做派来。 反正这也没人认识我,装逼一次又能咋样?张石川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把自己的官服也带来? 蔡温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两步一拱手用一口不地道的京师官话说道:“天朝上国的贵客,琉球国正议大夫蔡温有失远迎祈望赎罪!” 张石川也一拱手“在下不过区区大清平民,怎敢劳烦蔡大人亲来迎接!” 蔡温心里嘀咕:平民有这么大架子的?可既然人家不说,也不好追着问,笑道:“贵客请移步国宾馆,下官已预备下酒宴给贵客接风洗尘。请,请!” “哎,等等,有件事还要劳烦大人。” 张石川一挥手,赵大勇答应一声转身回船上,不一会儿就把一串儿二十几个海匪用一根绳子穿着牵了过来:“蔡大人,这几个人是海上为非作歹的海匪,被我擒了来。如今交给蔡大人处置吧。” “这……”蔡温也懵圈了,这叫什么情况? 海匪你抓了就抓了,你在海上抓的,想怎么处置不行?往我这塞干嘛?这事也不归我们管啊。可是嘴上没这么说,招呼一旁侍卫接收了海匪先压进牢里再说吧。 坐上好像滑竿一样的轿子来到国宾馆,沿途的风景又让张石川有种回到明朝的感觉,周围的建筑、人的穿着打扮都和明朝差不多,甚至国宾馆三个大字都是如假包换的汉字。 安顿下住处洗了把脸张石川问史安:“这个正议大夫是个什么官儿?几品?” 史安挠了挠脑袋:“我朝并没有正议大夫这个官职,这应该是前明的官位,应该是正三品的官儿了,和咱们大清的内阁殿大学士一个意思。” 张石川心里一个卧槽,这官儿可不小了啊。“一会儿都演好点儿啊,不能给咱大清跌份!扳指儿呢?十三爷给我的扳指儿呢?赶紧的给我。”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张石川赴宴了。 张石川又迈着沉稳的四方步学着四阿哥的面瘫脸扶着小林子的胳膊来到宴会厅。 一屁股在主位上做了,小林子在旁边一站,赵大勇史安和乌恩其三人一字排开在身后站得笔管条直。 蔡温有些尴尬的看着这架势,不知道该说啥好。 好在张石川挥了挥手:“把给蔡大人的礼物呈上来,这里就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赵大勇答应一声,将手中的托盘双手捧着递给蔡温。 “这是上用的玉白灼,请蔡大人尝尝。还有一些送给王爷。” 蔡大人一看是晶莹剔透的玻璃瓶装的酒,绝对是价值不菲啊,忙站起身来摆手道:“贵客太客气了,如此重礼下官怎么敢收。” “哎,区区两瓶酒而已,大人不必客气。” 蔡温推辞了几次才收了,朝赵大勇说道:“下手这一桌是给几位壮士预备的。请,请!” 赵大勇三人这才又挺着肚子走到下面也坐了。留着小林子一动不动的还是站在旁边。 “恕我冒昧,还不知贵客怎么称呼?”蔡温开始试着套话了。 张石川搓弄着手上的扳指儿说道:“在下姓张名石川。” 蔡温拱手道:“原来是张公子,久仰久仰,不知张公子身居何职,来琉球有何贵干?” “嘿嘿,实不相瞒,并无官职在身,这次来贵宝地也只是随意走走看看,哪成想惊动了大人。” 张石川心想你是三品官,我这从五品的闲职还是别说了。说做买卖的就这一艘破船也有点太丢份了,还是说来玩儿的吧。 张石川越是不说,蔡温越是想问,可是又没法逼问,只能转着圈的问了些京师的风土人情以及宫里朝廷的传闻,张石川自然是对答如流。 不一时菜肴一道道的端上来,海鲜燕窝一应俱全倒也丰盛。张石川看着一盘金黄色的块状物呆了一呆:“这是……红薯?” “哦,呵呵,张公子所言不差,我们琉球叫它番薯,是从大清福建引进……” 什么?是从福建引进的?福建有红薯?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推广啊?张石川不由得一愣。 听了蔡温的解释,张石川才明白,这红薯是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来自福建福州的商人陈振龙带着儿子及商队渡海来到菲律宾,在马尼拉,吃了半辈子大米的他们首次尝到这种清甜又管饱的神奇作物。 看到漫山遍野种植的甘薯,陈振龙想到了自己的福建老家,粮食短缺,时常有各种各样的水旱风灾。或许是出于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的观念,又或许是出于奇货可居的心态,陈振龙决定,一定要把如此鲜美的食物带回国内的乡间种植,让乡亲们都吃上这种美味的粮食。 但是西班牙殖民者非常严苛,他们不想把他们带来的这个新作物引进中国,并在各个菲律宾各口岸严厉盘查。 陈振龙非常聪明,他拿了一根红薯的藤条把它编在一个箩筐里,然后带着这只箩筐上船回到福州老家,由此绕过殖民者的检查。 虽然他们四处推广,可是百姓接受新事物能力实在有限,加之战乱清兵入关,红薯推广也受阻,只在福建部分地区有所种植。琉球人在福建见过红薯之后便将红薯带回了国,倒是救了不少百姓。 “这红薯在你们这里种植多久了?亩产几石?可耐旱?可废人力?” 张石川兴奋得不要不要的,这可是超高产作物啊,虽然不能完全取代主食,但是产量高,又不挑地,好养活。 后世的红薯最低亩产也是五六千斤,高产可以到上万斤啊!玉米他找到了,红薯和土豆一直没见到,没想到在琉球看见红薯了!这带回去能养活多少人? 蔡温本就主抓农业,对红薯自然是如数家珍,将自己所知道的细细说了一遍,张石川点了点头,亩产比后事差远了,但是一亩七八石也不少了,这玩意必须带回去,好好培育培育肯定有前途。 他这回也不端着了,直接说道:“蔡大人,不知这番薯种苗可否给在下一些?” 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蔡温自然满口答应,再说本来就是大清传过来的东西。张石川得了个宝贝顿时心情大好,也不摆着一副面瘫脸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他刚拿起筷子想尝尝这个时代的红薯是什么滋味,小林子忙说道:“主子,奴才给您试菜!” “呃,不用了,这又不是在家里,不用那么多规矩。”张石川差点想踹他一脚,这演得有点过了好吗?皇上吃饭才让太监试菜呢。 “嗻!”小林子又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觥筹交错,蔡温也是善言,一面给张石川介绍琉球风土人情一面暗中用话刺探张石川的身份。 张石川对答如流,不管是康熙还是什么什么皇子大臣都能说上个一二三来,当然这都是他从电视剧里看来的,还有一些是从面瘫四爷那耳读目染来的。 见张石川不摆着架子了,蔡温笑着问道:“张公子,恕我见识短浅。敢问,您手上戴的这个可就是射箭用的扳指?” “哦,这个啊,我们叫扳指儿,你得加儿化音,扳指儿!” “是是,下官孤陋寡闻让公子见笑了,可否请给下官一看,让我长长见识?” 张石川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老头看上这个扳指了,这是要索贿?那肯定不能给你,我还挺稀罕呢,可是手上也摘了下来递给了蔡温。 蔡温双手接过来仔细看了半天又还给张石川笑道:“果然是个宝!” 第七十章 装大了 安顿好了张石川,蔡温直接去了首里王宫。 琉球王尚敬和国师向和声以及其他几个重臣正在殿里研究张石川,蔡温刚要施礼,尚敬就挥挥手道:“蔡爱卿不必多礼,快说说是个什么情形?” 蔡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王上,若是臣没看错,这位怕是大清国的宗室,搞不好,是个皇子啊……” 众人都抽了一口凉气,尚敬问道:“何以见得?” 蔡温拿出一瓶玉米烧来:“王上请看,这酒是那位送给臣的,说是御用的酒,您看这玻璃瓶就绝非俗物……” 尚敬接过来看了看,又给其他大臣看了一圈,向和声说道:“光凭着这么个玻璃瓶子怕是说明不了什么吧?” “老夫可不光凭着这一瓶酒就下此定论的,诸位听我一一道来。其一,若是老夫没走眼,那位跟前伺候的是个太监,而且酒宴间还要给那位试菜,这太监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若不是宗室家里,用太监可是大不敬,要砍头的,还有这太监试菜,也是皇家才有的事。” 众人都是一愣,太监?吃顿饭还试菜? 尚敬点了点头道:“爱卿接着说。” “其二,他身边的两个侍卫,看朝服一个乃五品,一个是六品,又都反挂着腰刀,这可不是一般的侍卫。” “这返挂腰刀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尚敬问道。 “臣先父在时曾经赴京贡方物﹐表贺世祖登极﹐并请求册封新君。先父将一些见闻记录在笔记中,臣时常翻阅,故而对大清的一些风俗习惯也有所了解。一般侍卫都是正手佩刀,唯独这皇城大内侍卫是反手佩刀,因大内侍卫多为八旗子弟,以骑射见长,反手佩刀更方便骑射和收弓拔刀。” 众人听了又纷纷议论起来。 蔡温等声音小些了又说道:“其三,那位手上套着一个玛瑙扳指,就是八旗旗人射箭所用护指之物,如今不打仗,多为贵胄手中的玩物。那位手上戴着的一枚扳指老夫仔细看过了,不但用料上乘刻工精细,主要是上面刻着的是一只五爪金龙,这可是御用的东西!不是大清皇上亲赏的,谁敢戴出来?” “还有就是那位小小年纪却是似乎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唯独见了红薯问得仔细异常,又说可以活人无数造福天下苍生之类的话,诸位想想,若是一个普通商贾,只图牟利,谁会如此重视这等高产但是不值钱的口粮?若不是从小就被教育要忧心社稷,怎么一张口就跟我要番薯种苗?” 一时殿里众人都懵了,这个身边带着大内侍卫和太监,戴着御用扳指、还有关心社稷的小毛孩,真的是大清皇子? “咳咳,我听说大清有祖制,凡宗室不得圣谕不可离京,这位张什么川若是皇子,又非奉诏而来的钦差,为何只身化名跑到万里之外的琉球来?”向和声一语戳中要害。 “这……”蔡温顿时也哑口无言:“臣也多次用言语试探那位的出身,他对宫中之事如数家珍,可唯独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是臣无能……” “还有一事,那位一下船就将二十三名日本海贼交到臣手中,说是要让臣发落,再加上他们在奄美大岛上杀日本官吏之事,老夫想……是不是那位是俸了什么密旨,要来看看我琉球国对日本国的态度?若是我们心向大清,就该杀了这些海寇?” “王上万万不可!您难道忘了万历37年就是因为我国杀了几个倭寇,萨摩藩岛津氏军队便以此为借口入侵并攻占我琉球,尚宁王等君臣百余人也被掳到鹿儿岛。前车之鉴,不敢淡忘啊!”向和声高声说道。 “可消息已经传来,奄美大岛上大和横目及手下吏员都已被他们杀了个干净!” “所以我们更应该讲这群人抓起来献给岛津,解释其中缘由,企望得到幕府将军大人的原谅!” “他若真是大清皇子呢?!你这样做岂不是向大清宣战?” “他又没有表明身份,况且我们隐秘行事,将人偷偷绑了献给幕府,清国怎么能知道?” “日本岂是善与之辈?若是得了大清皇子,定然以此要挟大清,到时候对我琉球可是灭顶之灾!” “哼,大清自建国以来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琉球?他们只以骑射见长,哪里打过海战……” “哈哈!难道你忘了康熙二十二年收台湾?那是多大的水师?你觉得我琉球区区十几万人口能挡住?你觉得日本国能挡住?” “台湾只在近海,我们却深居远洋……” “够了!别吵了!”尚敬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站起身来:“那些海匪先在牢里好生看管,安排一下,明天我亲自会一会这个张公子!” 张石川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逼装成了这些琉球人心中的皇子,他现在正在研究红薯种子呢。 后世的红薯可都是用根无性繁殖的,这种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想想也是,种子毕竟是好携带,要是真弄一船红薯回去,只怕没等上岸就烂光了。哥伦布也不可能从美洲带着红薯回欧洲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有人来传话说明天琉球王设宴要款待他,张石川的整个人是懵逼的,住国宾馆,有大官陪酒还不行,这琉球王还要设宴款待? 琉球王是有多好客?或者说这琉球王是有多闲的蛋疼?这来来往往的商船这么多,他还能挨个请? 待到第二天中午赴宴,张石川和尚敬都吃了一惊,张石川没想到琉球王居然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儿。 尚敬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半大小子就出洋从大清跑到琉球来了。 作揖是可以的,磕头是不可能的,张石川作了个揖就坐在了给自己留的主宾位置,听尚敬给自己介绍诸位大臣,一一点头致意。 因为蔡温的皇子推测先入为主,众人也没觉得张石川有什么失礼之处。 席间还是礼节性的交谈,诸如从哪里出海,行了多少日之类的话,张石川也有点腻味了,真真假假的回答着,心想这是把自己当间谍来审了? 吃到一半,向和声突然问道:“张公子,我听闻贵宝船在海上遇到了海寇,还抓了二十几个?” “嗯,有此事。”张石川不耐烦的说道,我这人都交给你们了还问个毛线啊? “不知张公子想如何处置这些海寇呢?”向和声问出了在座各位都想问的问题。 “按你们琉球律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人都交给你们了。” “这……”向和声被噎得半天没说话,可是又不死心,说道:“我还听说,张公子的手下在奄美大岛上杀了日本大和横目?” “没错,是我的人杀的。” “不知张公子为何痛下杀手?” “他们光天化日奸杀民女屠戮儿童,不该杀吗!”张石川有点火了,你既然知道我在那杀了日本人,就不知道我为什么杀? “或许他们有触犯律法的地方,可毕竟是萨摩藩主人指派的官吏,有罪自然也该归萨摩藩处置。”向和声终于抓到了小辫子。 “哼哼,我问你,奄美大岛是琉球还是日本的?” “这……”这个问题就有些尴尬了,萨摩藩虽然要求割让北五岛,但是只是收税,严格的来说奄美大岛还是琉球的国土。 向和声有些含糊的说道:“奄美大岛归萨摩藩管辖。” “我在日本的地盘上杀人放火关你什么鸟事?” “你!奄美大岛虽然是萨摩藩主管辖,可还是我琉球国领土。” “是琉球国土,有日本人在上面杀人放火你们自己不管,我只好代劳帮你们管了!” “你你!日本国是我们的宗主!” 张石川实在是气得不行了,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向和声骂道:“放你妈的屁!你丫就是一琉奸,一口一个藩主,还敢说日本是琉球宗主国?前明才是你们宗主国!大清才是你们的宗主国!一个小小的日本国也成了你们的宗主国了?你们说着中国话,用着中国字,学着中国礼教,居然日本也成了你们宗主国?你也是读书人,就没有读过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你这是卖国!认贼作父!” “你放肆!岂敢在这里咆哮!来人呐!”向和声也站起来拍着桌子喊道,顿时外边侍卫哗啦啦进来一大群。 张石川一句话骂得痛快,赵大勇和史安也听得过瘾,见他们居然喊人了,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就把腰刀给拽了出来。 “大胆!谁敢对王爷不敬!”赵大勇一激动就把以前跟随四阿哥时候的台词给喊了出来。 乌恩其反应慢了半拍,等赵大勇喊完了才把弯刀拔了出来嘴里哇啦哇啦的说了一串蒙语,气势是有了,可惜他说的什么谁也没听懂,直接被忽略了。 这下可把在场的琉球人都给镇住了,就这么几个人居然敢在王宫里掏刀子啊?这也忒蛮横点了吧?还有,那句王爷是怎么回事? 蔡温脸都吓绿了,忙站起来双手举起安抚赵大勇等人,颤着声音说道:“诸位,诸位,误会误会!张公子,别激动,都是误会。向大人今日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了。” 尚敬终究还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已经吓傻了,见蔡温一副杀猪的表情龇牙咧嘴的给自己使眼色才醒悟过来:“对对对,向大人喝醉了,来人,快把向大人搀扶下去好生休息!王兄息怒,小弟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希望王兄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石川的大脑也处于当机状态,他只是听那个姓向的说话太气人,总让人想起来汉奸,一激动就把人家给骂了,哪儿想到这就要掏刀子杀人? 尚敬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也没注意尚敬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张公子变成了王兄,忙示意赵大勇等人收了刀,也举起酒杯说道:“多有得罪,今日多谢王爷款待,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开玩笑,刚才一番话骂了琉球全国,连国王都没剩下,赶紧溜吧,可惜东远号还没有修好。是不是应该船不要了直接偷一条船今晚就走? “扫了王兄雅兴实在施礼,若是方便,小弟请王兄到宫里的花园游览一番可好?”尚敬无比真诚的说道。 你这是要在花园里设下埋伏干掉我吗?张石川心里有点发毛,但是不能认怂!既然今天这个逼已经装出去了,人死朝天,不死万万年!大不了我紧跟着你,要是有什么异动我先掐死你个熊孩子! 第七十一章 少年尚敬的烦恼 尚敬的王府后花园可比雍亲王的圆明园小气多了,别说是圆明园了,连雍亲王府里的花园都比不了。 难怪在大清叫皇家园林,他这边只叫花园,果然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啊。张石川有点鄙视的看着花园。 尚敬没有带侍卫,再打量一下这园子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藏刺客之类的,张石川终于也放下点心来。 “王兄,这边请。”尚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姓张,不姓王。” “呵呵,王兄何必如此戏弄小王,您贵为天朝上国的王爷,小弟虽然年纪尚小,可也是琉球的藩王,难道我叫您一声王兄也不可吗?”尚敬笑着说道。 张石川这才明白,此王非彼王啊!又想起刚才赵大勇是喊了一句王爷,原来他们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大清的王爷了,这逼装得有点大了…… 张石川正想着要怎么收场,却见尚敬正色道:“王兄刚才一番话骂得好!” “咳咳,那是我一时气话,王爷不用当真。”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可现在我琉球确实让人瞧不起,琉球乃是大清藩属,世代受皇上册封,如今竟要被迫向倭人低头纳贡,实在让人所不耻啊……” “王爷可否详细跟我说说,这日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石川虽然也找不同的人打听过,可是始终没有一个系统的认识,如今这小孩是尚氏王族,自然最清楚了。 “说出来惭愧,不过既然王兄问了,小弟自当如实相告。”尚敬双眼凝视着前方不知何处,眼中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深邃和世故。 这话可真是从一百年前说起了。日本战国时代末期萨摩藩藩主岛津家久入侵琉球。 1609年,岛津家久率兵自九州岛山川港出发入侵琉球,4月1日在琉球大岛登陆,4月5日占领首里城。5月17日,萨军俘虏琉球王尚宁和王子官员一百余人撤兵回国。 萨摩藩入侵琉球后,该藩派遣官员,测量分配田地,划清国界,制定赋税,要挟琉球萨摩纳贡,琉球政府还要被迫授予萨摩所派人员官品职位。 尚宁王之后,尚丰王十一年(1632年),琉球在被萨摩所占岛屿建立馆舍,两国同时派官员管理来往贸易和收税。此后琉球王国沦为萨摩藩的魁儡政权。 萨摩藩向琉球派遣官员长驻琉球以监视琉球的举动,及至尚贞王在位二十五年(1693年),琉球“创定姑米、马齿两岛,遣大和横目职两员,看守贡船往来”。同时,萨摩藩强行割占琉球北部五岛。 张石川听了不由得感叹,这琉球国从洪武年间就是大明属国,明末又多了个野爹日本,然后又受大清册封,也够得上三姓家奴了啊。 “呃,不知当初萨摩藩入侵琉球,出动了多少军队?” “兵三千,船一百。”尚敬咬牙切齿的说道。 “三……三千?”张石川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三千小鬼子就把琉球给灭了,还把国王大臣都给抓走了?这可是比靖康耻还耻,比土木堡还土啊…… “实不相瞒,我父王是今年去年十二月份薨的,寿三十五。王兄,你可知道我父王他是怎么薨的吗?他是让倭人活生生气死的!”尚敬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啊?有这等事?”这个八卦直接吸引住了张石川。 “先王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继王位,但是萨摩岛主岛津吉贵却不准我父亲称琉球王,而是要让他称琉球中山王,又要他接受幕府的册封,他老人家是活活被岛津吉贵那人活活气死的啊!” 张石川听了也生气了,小日本确实有点过分了。琉球都认你这个野爹了,每年给你纳贡,你还要把人家从高官降为市长,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老实人了? “玛德小日本,干他丫挺的!” “王兄说得对!玛德小日本,干他丫挺的!这天朝京师官话骂人就是带劲!”十三岁的尚敬挥动着小拳头:“我一定要给父王报仇!王兄,您回京师之后能不能回禀皇上,借我十万天兵踏平倭国,复我琉球国土,杨天朝神威?” “我……小兄弟,这事儿哥办不了啊……”张石川咬着后槽牙说道。 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皇子皇孙了啊,别说皇子皇孙,就是皇二大爷也没这力度啊!十万,你看我像十万不? “多谢王兄和小弟兄弟相称,哎,我也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只是还希望大哥回京师了能将大哥在琉球的所见所听所闻如实奏报给皇上,父王,祖父都曾多次上表朝廷,可都是石沉大海,小弟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张石川心里一个卧槽,这小子还真会顺杆爬,这马上就变成大哥小弟了,看来是吃定我了啊。 前些年清兵刚入关,正忙着围剿南明,然后三藩台湾准格尔沙俄没闲着的打仗,谁有空搭理你啊? 不过这小孩儿也够可怜的,老爹让人给气死了,这么小小年纪当个傀儡王爷,可为什么日本六个人就可以把奄美大岛给控制在手中啊?为什么三千人就可以把琉球灭国啊…… 到底是有十几万人呢,就这么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死几千人吧? 虽然不能搬来十万兵,能不能给他们训练出来一只敢和日本对抗的军队?一个念头从张石川脑海中闪过。 “王爷……” “大哥,你怎么还叫我王爷?” “额……小兄弟,现在琉球有多少军队?”张石川虽然知道这等同于刺探别国机密了,但是还是好奇的问了出来。 尚敬却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问自己有多少兵?这是要看看自己的实力,然后要出兵帮自己吗? 在他的心里,大清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自然不会像日本那样,摸清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来抢占这大清根本看不上眼的一亩三分地。忙巴拉巴拉的把自己国家的最高机密都给抖落了出来。 琉球的武装力量主要由相当于禁卫军的首里亲军和相当于乡勇的间切军组成,首里亲军是由琉球王府直接管辖的卫队。每个卫队共二十余人,由势头亲云上一名担任队长,筑殿亲云上一名担任副队长,其他成员都由家来赤头充当。 琉球总共有十二支卫队,分为丑日班、酉日班和巳日班三组,每组四支队伍,按照固定的日期轮班。而间切军有千余人,分散驻防在琉球各地。 撇开一大堆新鲜名词之后张石川终于听明白了,整个琉球有禁卫军不到三百人,民兵(或者说是城管)一千多人,这些人主要就是为了保护王城安全和维护各地治安,看琉球老百姓都这么老实巴交的,估计民兵战斗力可能还真不如城管。 看到张石川的表情有些不屑,尚敬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解释道:“自从琉球统一以来从未对外用过兵,而且国小地贫,也着实养不起那么多兵士……” “呃……”张石川心说你们种了这么多甘蔗,榨出糖来可是和盐一样的硬通货啊? 说没钱?哦对,蔗糖让小日本抢了去。你琉球海贸这么发达说没钱?额,好像海贸的钱都被福建人给赚走了…… 尚敬突然眼睛一亮:“大哥,我们有武器!弓箭,刀枪、盾甲,还有火器!我们随时都可以征兵!” “卧槽,还有火器?”这倒是让张石川一下子来了兴趣,不用多了,三百只鸟铳端出来就够日本喝一壶的了。 “嗯!”尚敬很肯定的点了点小脑袋:“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小弟带大哥去看一看。” 回到国宾馆,张石川将今天了解的琉球史跟大伙大概讲了一遍,果然大家的侧重点是:这上一任琉球王怎么这么窝囊,居然被气死了…… 紧跟着就延伸为他三十五岁就死了,那她的寡妇媳妇年纪应该也不大,正是风流小少妇的年纪…… 张石川踹了一脚留着哈喇子意淫的赵大勇:“你们都不觉得日本人可恨吗?” “可恨,可恨!把一个年轻小媳妇变成了漂亮小寡妇,太可恨了!” “滚!” 第二天,尚敬带着张石川带领的参观团观光了琉球国的军械库。大家都比较好奇,这小小的琉球国到底有什么库存,居然还有火器? 所谓的军械库,是首里城里的一间有些规模的砖石大屋,一个头发胡子都已洁白的老头用颤抖的手拿着一把钥匙捅了半天,发现锁眼锈死了…… 不过这难不倒热情的观光团,乌恩其的胳膊受伤了,但是腿没事儿啊,咣咣咣三脚之后锁没开,门被踹飞了。 吴恩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等灰尘散尽,众人走进了大屋,老者拿着一张发黄的纸念道:“弓五百张、矛三百支、甲胄三百领、刀二百把、火器一百把……” 没……没了?这琉球的存货不少啊!张石川愣住了,这家伙,能组织上千人的队伍了! “这是什么弓?倒是没见过。”赵大勇拿起架子上的一把弓作势拉了一下,咔嚓,断了…… “我……我还没使劲儿呢……”赵大勇挠了挠脑袋,也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出了这一档子事,别的东西他们也不敢随便碰了。 “火器呢?”张石川问。 “火器在里屋放着呢……”老头又掏出一把钥匙去捅里面的一扇门,这次没有锁锈死,门顺利的打开了。 一百把火枪,也不算少了,不过看了这些已经无法使用的武器和明显带着大明风格的战甲,张石川对火器已经不抱希望了。 果然,史安拿着一个铁疙瘩问道:“这是啥玩意?”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张石川和赵元化同时说出了四个字:三眼火铳! 赵元化拿起一把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张石川也拿起一把,真他娘的有分量!还有历史的沉积……他吹掉上面的浮土,铭文赫然显现:洪武十年制。 “想不到我老赵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保存这么好的三眼神铳啊!”赵元化感慨着说道。 张石川也胸潮澎湃,这一百只三眼火铳会不会有燕王朱棣横扫大漠时候用过的呢?可是三百多年的老家伙了啊! 难怪当时辽东铁骑能靠着这玩意横扫蒙古和女真,不说这三发子弹能不能打中人,光这分量轮起来当锤子用,绝对比什么弯刀马刀都有杀伤力,多厚的铠甲也扛不住啊,更何况不喜欢穿盔甲的蒙古人,只要骑着马儿追上去抡圆了胳膊一锤子,啊不是,一火铳砸下去,不死也得吐血三升啊…… 第七十二章 劁了他 参观完军械库之后,张石川又在尚敬的盛情邀请之下参观了他的首里亲军。 只见二百多个高矮瘦不一的人,穿着合身或者不合身的军装,吊儿郎当的站成几排,张石川叹了口气,这些人战斗力还真不如城管。 难怪琉球会这么被日本欺负,看完军械库和首里亲军之后答案不言自明了。 一个从上而下没有一点斗志的民族,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他感觉自己的小心心已经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他失去了给琉球培养一支部队的信心。 尚敬也看出了张石川的态度,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了,这些武器就是个数字,根本没法拿来用。 尤其是看到赵元化表演了那些三眼火铳和鸟枪射击之后,他想丢掉那些废铁,但是被张石川拦住了。 “好好保存吧,这些火铳已经三百多年了,很有历史价值了,以后说不定会很值钱……” “大哥,我在哪里可以买到这种鸟枪?”尚敬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张石川摇了摇头:“这玩意大清倒是出,好像日本也有,朝鲜也有,西洋国家更有,但是这可是国之重器谁会拱手卖给别人?就算卖,也会狮子大张口。你让那些出海的商人多留意吧,他们肯定比我消息灵通,说不定可以在西洋人手中买到一些。” 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审问审问关在牢里的那些日本海匪。和尚敬打了招呼,找了个懂日本话的当翻译,张石川钻进了监狱。 本来那霸是个治安很好的城市,所以监狱也不大,而如今已经被这群海匪占满了。二十三个俘虏被关押在六个牢房中。看到张石川进来,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问问他们,谁是头?”张石川对临时翻译老吴头说道。 老吴头以前也是跑海船的,年轻时经常跑日本,日语倒也精通。老吴头问过之后,海匪们没有人回答,而是不自觉的把目光看向了络腮胡子被烧掉了一半的大政弘。然后,大政弘就被拎了出来。 “问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受到谁的指使?为什么要这么穷追着我们不放?”张石川说道。 大政弘倒是条硬汉,一句话也不肯说。 赵大勇见状不等张石川说话,拿起鞭子啪啪啪就是十几鞭子抽了下去,皮鞭抽打在肉皮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政弘紧咬着牙,鼻孔里发出几声闷哼,仍是一个字不说。 “娘的,还跟爷充好汉!我看看你嘴能有多紧!”赵大勇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狂抽。 对于这群让人他们在海上吃尽了苦头,又打死了两个老实巴交的船工的海贼,赵大勇可没有什么同情心。 又是十几鞭子下去,赵大勇的脑门都出汗了,大政弘抬起有两道鞭痕的脸眼里满是轻蔑的说了一句日语。 “他说……咳咳……”老吴头有些为难。 “说什么?”张石川问道。 “他说辫子猪,就有这么点本事?” “我抽死你丫的!”赵大勇怒了,抬起手又要打。 “等等,别打了。”张石川制止住了赵大勇。“小林子,把你那套刀具拿来!给他也动个外科手术。” “嗻!”小林子答应着去取他的宝贝了。 停止了鞭打倒是让大政弘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这些清国人耍什么花招?也不问问题,也不打他了。 他可是武士出身,不能让手下的兄弟看了笑话。切腹都不怕的武士,能对区区几个辫子猪屈服?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一会儿小林子回来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盯着大政弘上上下下的打量,尤其是在某个特殊部位,看得大政弘心里有些发毛,但是还是故作镇静的一言不发对他们怒目而视,他是其他兄弟们的榜样! “劁了他!”张石川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又说道:“老赵,帮小林子把他捆好,还要让这群人看着,眼睛都不许眨一下!” “嗻!”小林子打开小箱子,里面寒光闪闪的几把造型古怪的小刀显露出来。 当浑身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大政弘看着小林子拿起刀盯着自己的下体笑吟吟的走近的时候,似乎明白了这些清国人的目的,他的眼中终于闪现出一丝惊恐。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大政弘声音有些发颤。 “哼哼,问问他说不说?”张石川笑吟吟的对老吴头说。 “混蛋!有种就杀了我!” 见他嘴硬,张石川给小林子使了个眼色。看着小林子那期待的表情,张石川觉得这小子还真的是个变态。小林子答应一声,刷刷刷的就是几刀。吓得大政弘叫了几声。 “停!”这小子还挺专业,还知道备皮。张石川笑了:“问问他说不说?再不说真切了。” “杀了我!你不是武士!你卑鄙!你有种杀了我!”大政弘歇斯底里的喊道。 可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不用翻译张石川也能听懂了。 “去,让他们找只狗进来。小林子,动手吧。老赵,让他们都仔细看着!” “好!”赵大勇用鞭子把一个扭过头去的海寇的头拨正。 “嗻!”小林子熟练的拿起一根绳子缠绕扎紧。 大政弘身子明显在发抖,嘴上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但是已经没人关心他喊的是什么了,大家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小林子麻利的动作吸引了。 小林子刷刷刷几刀,一声惨叫,大政弘晕了过去。小林子手上拎着一条肉朝张石川表功:“主子,成了。” 张石川扭过头去恶心的挥了挥手:“喂狗!然后给他处理一下,别弄死了。” “嗻!主子您放心,现在奴才这手艺可好着呢!”小林子又心满意足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然后把手中的零碎丢在狗前面。 “老吴头,刚才他喊什么来着?我听着好像换新词了啊?老吴头?老吴头?” “啊……啊?”老吴头已经傻了。 “我问他刚才喊的是什么?” “啊……他刚才喊的好像是,我说,别割,我全说……” “我……”张石川一捂脸。 不过也不能怪老吴头,谁看到这情形不走神啊?算了反正也割了,而且还喂狗了,总不能让狗子再吐出来给他接上吧。 张石川指着其余海寇中哆嗦得最厉害的一个说道:“把那个叫出来,问问他说不说?” 有了海贼头子大政弘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审讯出奇的顺利,但是问道的口供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这群人并不是什么海贼,而是萨摩藩主岛津吉贵手下的武士,岛津吉贵在他们出海后不久就得到了消息,也知道他们的穿上装载的货物和价值,因此等他们靠近长崎之后派出了几条战船围堵。 大政弘率领的这一条船只是其中之一,他们得到的任务就是抢船抢货物和抓人,而且要活口。 张石川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字,为什么自己一出港日本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内奸这个词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知道他们出海确切日期和航行的似乎只有——王钧。 冯树秦和王奎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海,赵元化和小娥张石川从来没有怀疑过,赵大勇和史安还有小林子几乎天天跟着自己,而且他们三个是要跟着他出海的,这是要给他们做内应? 想想他们三个人在海上的表现,不像啊,赵大勇和史安在船上杀起那些日本人来可是一点不含糊。那嫌疑最大的就是王钧了。 为什么?张石川实在想不通。当初的计划可是他和张石川一起出海的,后来因为救了赵元化出来才临时改变了目的让王钧留在大清的。出卖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了得到这些配方? 其实除了镜子,其他的配方在股东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那是为了什么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和日本人有往来的?出卖赵元化的会不会也是他?是他投靠了八阿哥一党?这一两件事有没有联系? 小娥她们会不会有危险?这个念头突然从张石川的脑袋里钻了出来。那些日本人的交代可是说要留活口,他们又不知道赵元化在船上,那明摆着就是针对张石川来的。 这次没有抓住他,会不会他们对小娥动手?抓住了小娥,以此来威胁自己…… 张石川越想心里越是没底,他找到了赵元化,把自己的猜测和疑惑都告诉了他。 赵元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觉得我被抓和我们出海的消息被出卖是出自一人之手?” “我……这两件事联系太紧密了啊,你这刚被抓,然后我们一出海就又碰到这事。” “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为什么八里庄只把我一个人抓走,可能是因为毕竟房契地契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吗,又在我屋里翻出那些东西。而我们出海,会不会是码头上有人盯着出海的船,暗中打听,如果有值钱的货物就通知另一方面做准备?我们在大沽港并没有刻意隐瞒我们的目的和货物,同样,咱们在济州牧住了两天,说不定是在济州牧被人盯上的也没准。” “我……”张石川哑口无言,赵元化说的好像也不是没道理啊。 “小川啊,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一些?有些事别想得太多了。” 赵元化叹了口气拍了拍张石川的肩膀,突然有点心疼起这个十六岁的孩子,他有着完全超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又担负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赵叔,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小娥吗?” 赵元化摇了摇头:“不担心,我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我信任老冯和老王,也信任王钧,他们不会出卖我,更不会出卖你。小娥只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谁会去打她的主意?别胡思乱想了,等船修好了我们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吗。” 是自己多疑了?希望吧。张石川还是不能释怀。 第七十三章 拉大栓是男人的浪漫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坐等修船。 虽然张石川急迫的想回去看小娥,可是日本还没去成。还去不去?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赵元化又安顿在哪里合适呢?济州牧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霸?似乎也可以吧。 等船修好再定吧。不过张石川决定了,要买大船,买几艘大船,这样一艘小船独自出海确实太危险了,连个照应都没有,而且,需要有武器,有能自卫的武器!不然在茫茫大海上你就是一块漂浮着的肥肉。 张石川找到了沈文知,和他说了自己要组建船队的想法,然后又把自己这一年来的发展和对海外市场的渴望都告诉了他,并且很有诚意的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团队。 但是这次他没有提股份,而只是答应按股份给他分红,还有每年保底年薪,暂定一千两。 当沈文知知道玻璃镜子和酒居然都是这个小东家的作坊出产的时候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以为张石川只是个富家公子或者官二代,仗着家里的钱和势力从什么地方进了便宜货要出海贩卖,哪成想都是他们自己的产品? 高度酒的受欢迎程度他已经在济州牧见识到了,其他两种产品他也相信打开市场后会有更好的前景。当听到张石川愿意五千两银子收了他的东远号之后,他咬了咬牙同意了张石川的邀请。 “咳咳,还有,郑伯也要给我留下哈,工资都好说。”张石川补充道。这个小老头的能力他是见识过了的,这种人才,绝对不能放走! “这个自然。川哥放心好了。”不过张石川没有带那么多银子,买船这事还是要往后拖一拖。 赵元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赵娥,他将三杆鸟枪装了又拆拆了又装,张石川一开始还津津有味的看着,可看到后来终于腻味了:“赵叔,就这么几个零件,有什么好拆的?” “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的!”赵元化斩钉截铁的说道。看来基因这东西是写在骨子里的啊。 “赵叔,研究咋样了?有什么成果没有?” “臭小子,哪儿有那么简单就能做出改进的?你当这是什么?这是火器!”赵元化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我倒是有几点建议,你听听?”张石川嬉皮笑脸的说道,他突然想要恶搞一下赵元化,弄把高级点的枪给他研究,如果真的研究成功了,起码自己以后的船队安全也多一分保证。 “你有建议?”赵元化放下手中的枪管有些怀疑的看着张石川。 虽然他知道张石川脑子里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可火器这玩意,他能懂个啥? “你看哈。”张石川拿起枪管往里面瞅了瞅:“比如说加上几条螺旋的线在枪管里……” “加线?那要怎么加?慢慢磨?加了有什么用!胡闹……” 张石川一咧嘴,好像膛线对于现在的技术来说确实太难了点,而且都是黑火药,放几枪之后膛线就被火药残渣堵满了,还不好擦…… “呃,那换一个,比如把火药和铅弹提前装好,然后改成从火铳后面装填……” “胡闹……你是说,像掣电铳那样?” “对对对!没错!就是像掣电铳和佛朗机炮!”张石川一拍大腿。 “掣电铳不是已经有了?” “改进呀!这鸟枪不也有了,你现在不是想着怎么改进?来来来,把掣电铳的草图画出来,能画不?”张石川找到纸笔推给赵元化,自己也提起笔写写画画起来。 等赵元化画完之后,张石川画得还是一塌糊涂,连他自己都看不懂。“你这是啥玩意?” 张石川挠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杰作,和记忆中的五六半相差太多了。他把自己的草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拿起赵元化的图纸看了起来。“赵叔,这个不是燧发?是火绳点火?” “对,每个子铳都有引信,点燃引信燧石不如火绳稳定。”赵元化很耐心的给他解释道。 “呃。你看,我是想这样改,子铳做得细一点,可以塞进枪管里面,在后面弄一个这个,叫枪栓吧,装弹的时候这样一掰往后一拉,把子铳塞进去,然后再把枪栓推回去。” “这……子铳塞进枪管?那怎么点火?” “用击锤!击锤藏在枪栓里,里面有一根弹簧顶着!枪栓拉开的时候击锤也跟着处于待击发状态,一扣扳机,击锤复位,撞击子铳,轰!” 张石川拿起鸟枪,做了一个拉栓开枪机、填充弹药、闭合枪机、瞄准、设计的一连串动作,唾沫纷飞的说着,还咔咔的口动配音:“咔!咔!咔!砰!然后退出子铳壳,下一发!” “一撞就能炸?这样一来不用火绳也不用燧发机,喂喂!照你这么比划这射速也太快点了吧!还有,这气密怎么保证?” 赵元化狐疑的看着张石川,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是他知道,张石川一旦进入这种癫痫的解释状态,他讲的内容多半都可行。 “一撞就炸我来解决,气密性就要看你的手艺啦!你能不能做吧!”张石川心想这还快?一发一发的装填啊,我没给你比划哒哒哒冒蓝火的加特林呢。 “这……太难了!尤其是这弹簧,做得这么细,得先把钢拉成细丝,然后淬火,太细了,难啊!”赵元化难得说难。 弹簧他只做过放在四轮马车轱辘上做避震的,这种缠起来甚至要比小手指还细的弹簧,他想都没有想过。 “把这个拆了,看看里面的发条能不能用!”张石川掏出怀表丢给赵元化。 自从海上风暴的时候掉进水里怀表进了水之后,虽然晒干了还能走,但是时间已经不准了。他想着发条弹性那么好,是不是可以改成弹簧。 “这……太奢侈了吧?”赵元化知道张石川虽然有百万身价,虽然赵元化和小娥的身价也有几十万两了,但是这一百多两银子的西洋怀表就这么拆了为了一根小弹簧,赵元化还是觉得心疼啊。 “赵叔,如果能把这种枪做出来,前途不可限量啊,钱途更是不可限量。”张石川看着赵元化的眼很郑重的说。 什么生意最赚钱?当然是军火! “小川,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那一撞就可以炸的火药是怎么做的?若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以后枪炮可就要大变样了啊!”赵元化回想着刚才张石川端着鸟枪那一连串的动作说道。 “这个你放心,不过现在这边条件太简陋了,只能先用最原始的法子先弄一点出来,到时候我给你看。” “哎,要是老冯在就好了,让他先做个木头模子看看对不对……”赵元化突然十分怀念自己的老邻居。 有了新的研究课题,赵元化直接爆发出了工作的激情。 租了一间铁匠铺,又请来个木匠做枪托和护木,赵元化他又干起了老本行,又轮起了祖传的锤子。 听说要打火铳,赵大勇和史安都自告奋勇的来帮忙,自从看了赵元化在海上从容射杀海贼,而且赵元化还是第一次用火铳就能打得这么精准之后,这两个人都对火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力气他们两个都有,起码能拉拉风箱打打下手,条件是如果研究出来了能不能一人给他们发一支。 用史安的话来说:“这玩意太简单了,几分钟就能学会,装上子弹对准了啪的一声,不管你是男女老少,都能一枪崩死敌人!就是装子弹太麻烦了点,没有弓箭方便。” 反正是样品,船修好又只有二十来天的时间,赵元化拿着鸟枪问张石川:“枪管直接用这个可以不?” “可以可以。”张石川点头道,这几只鸟枪的做工还是不错的,而且管壁也够厚。 “好嘞。”赵元化咔嚓咔嚓几下就拆掉了鸟枪,拿着枪管递给赵大勇让他握紧,自己拿起钳子夹住了尾端,一用力,然后像拧螺丝一样一圈一圈的居然把一个螺丝帽一样的东西给拧了下来。 “握草!这居然是用丝堵堵住的?我还以为是铸死的!赵叔,这玩意还可以做螺丝扣?”张石川倒是吃了一惊。 “当然能了,这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当初不好好跟我学打铁!”赵元化痛痛快快的鄙视了张石川一下。 在赵元化和张石川共同努力之下,终于把枪机的大概结构给定了下来,铁匠铺里也没有张石川什么事了,他开始了制造子弹。 他的设想其实再简单不过了,纸壳子弹。 现在的技术水平想做铜子弹壳和火帽完全是痴人说梦,即便真的能手工打造出来,也太费时费力了,子弹毕竟是消耗品,不能那么奢侈。 而纸壳子弹就简单的多了,卷一个纸筒,先倒进去一半的无烟火药,然后填入一个雷酸银或者雷酸汞的起爆药包,再填入无烟火药,然后加上铅弹,用棉线一捆,完事了。 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却总是那么骨感。硝石可以找到,硫酸和硝酸没有合适的容器就有点难搞了。 张石川此刻是多麽怀念八里庄的铅塔。只有酒瓶子可以做容器用的张石川,好不容易干馏出了半瓶子硝酸,他决定放弃用硝化纤维做无烟火药了。 反正是试用品就用黑火药吧。可是黑火药这玩意,张石川只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其他一无所知啊。 “嘿嘿嘿,赵叔,火药是怎么配的?这一硫二硝三木炭好像不好使啊……”张石川终于不耻下问了。 赵元化瞬间石化了,表情从吃惊变成沮丧然后变成愤怒:“臭小子!你连火药怎么配都不懂,你还说要做什么一敲就炸的火药?我先敲死你!” 张石川看着赵元化举起来的锤子,马上一手抱住了脑袋,一手递过去一个小纸包:“赵叔赵叔,你别激动,一敲就炸在这呢!” 赵元化的锤子停在半空:“这……这玩意一敲就炸?” “你试试就知道了啊。赵叔,我啥时候骗过你?” “你骗我说会做火药!” “这玩意也是一种火药啊,谁规定火药就必须硝石硫磺和木炭了。你试试,你试试!”张石川又把手中的雷酸银纸包摇了摇。 “这……”赵元化接过纸包,摆弄了一下,想解开看看里面包裹着的是什么东西。 “慢点啊赵叔,这玩意很不稳定,而且有毒……”一听有毒,众人不由得都退了两步。张石川嘿嘿一笑:“只要别吃别吸,问题不大。” 赵元化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里面是有些发黄的粉末。“这玩意,真能炸?”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张石川把纸包重新包好放在铁砧上,然后指了指赵元化手里的锤子,自己往后退了两步。其实雷酸银的计量很小,爆炸威力比摔炮大点有限。 看到张石川眼中的那一份自信,赵元化手里的锤子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除了铁锤砸在铁砧上的金属碰撞声,明显还有一声清脆的。赵元化看着被炸烂了的纸包喃喃说道:“真的能一敲就炸……” “用撞针撞这个小包,引爆火药,就可以了。” “不是什么一硫二硝三木炭,是一硝二硫三木炭。一斤硝石,二两硫磺,三两木炭。记住了。还有,木炭最好用柳木。”赵元化有点心不在焉。 他还在看着手里的纸包,想着那些发黄的粉末,他知道,这东西绝对属于机密,就像张石川跟他说过的,谁也不能说,赵娥也不行。 配出了黑火药之后,张石川的纸壳定装子弹就没有什么其他难度了。当卷了个纸筒,塞进黑火药和硝酸银包之后用粗铁针快速刺入爆炸成功之后,基本上已经研发完成了。 而赵元化那边的进度却陷入了瓶颈—枪机上的零部件太多太细致了,用锤子一个个敲出来,然后再组合到一起达到预期目的,难啊! 该提的改进意见已经都说完了,百无聊赖的张石川只能接着去采风了 这琉球国,红薯都被发现了,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惊喜呢?可两天之后,张石川除了发现琉球人竟然有那么多福建移民,福建话也分好多方言,而且一个比一个难懂之外一无所获。 东远号的主桅杆已经重新高高耸立在甲板上了,硬帆也准备好了,只要挂起来就好,还剩下多少些小的修补,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搞定,马上就可以回大清了,起码找到了红薯,虽然这一趟生意根本没赚到什么银子,张石川是满足的。 他现在只想快一点回到大沽港,抱一抱赵娥,再捏一捏吴莺儿的脚……啊不是,回到大沽港,看看她们是否安全无恙,然后回八里庄种红薯。至于新式后装填火枪,可以慢慢来。 第七十四章 留下来(推荐的最后一天了求推荐收藏啊) 首里城王宫正殿,尚敬坐在王座上,文武群臣站在殿下,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三天前,萨摩藩岛津家两条船驶入奄美大岛港口。 得知自己委派的大和横目和随员六人都被杀害之后,他们展开了报复行动。登岛之后杀了几百个奄美大岛的平民之后让人带话给尚敬,以后岛上死了一个日本人,他们就杀一百个琉球人抵命。 而且,如果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尚敬连琉球中山王也别想当了,他们会安排他们认为更有能力的人来做。 “众爱卿,我们该怎么办?这萨摩藩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尚敬打破了沉静。 此刻他的心里既气愤又惊恐。 “王上,臣窃以为,既然岛津藩主这次只是在奄美大岛上杀了些平民,而没有攻打那霸,说明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们应该赶紧派遣使者带上礼物并上书给藩主讲明大和横目等人并非我琉球人所杀,而是清国王爷所为。”向和声走出班位说道。 “难道奄美大岛上几百条人命就这么白白死了?萨摩藩杀了我们的百姓,我们还要上门去赔礼道歉吗?向和声,你的廉耻何在?”势头亲云上(首里亲军队长)武鄞也站出来说道。 “哼,不然能怎么样?武大人要率领你手下二百多个亲军对抗萨摩藩主,对抗整个幕府吗?”向和声冷笑着说道。 “我……”武鄞顿时为之气结。 的确,他手下这些人就算和萨摩藩武士同等人数都打不过,更别说自己的人数还处于绝对劣势了。 见武鄞没了言语,向和声不免脸上有了几分得意,又说道:“王上,不过是死了几百个贫民,能换取萨摩藩主的原谅也是值得了,臣恳请王上尽快遣使前往鹿儿岛认错。这样才能避免发生更大的灾难,王上这王位也稳妥一些。” 尚敬揉了揉额头,的确他也知道自己手下这点亲兵和民兵完全无法对抗萨摩藩的武力,但是自己刚刚当了王就有几百个百姓被倭人残杀,又威胁要撤掉自己的王爵。 想想他被气死的父亲,再看看自己的处境,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蔡爱卿,你怎么看?”尚志看蔡温半晌不言语,问道。 “王上,臣以为,向大人说得却是实情,我们若是和萨摩藩交恶,无异于以卵击石,求和才是正道。只是此事归根结底是大清国那位王爷杀了大和横木等人引起的,而且他们一行人尚未离去,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把此事知会大清王爷一声,哪怕等他们回大清国之后上告皇帝陛下,日本虽然是大清所定下的不征之国,可只要皇帝肯下诏让幕府多少善待一些我琉球,也不枉那几百平民白白送了性命……” 蔡温的想法很明确,萨摩藩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是这是是因为张石川他们杀了萨摩藩的人才引来的报复,他们多少也该有点责任,有点愧疚,只要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大清了打个小报告,让大清敲打敲打日本也对琉球有点好处,毕竟现在的日本不敢和大清叫板。 尚敬是流着眼泪和张石川说完了萨摩藩的暴行的,这个十三岁的琉球王似乎真的把张石川当成了哥哥。 而张石川是咬着牙听完的。他的心被内疚和愤怒充斥着几乎要炸开,虽然尚敬没有说,但是他知道奄美大岛的几百条人命都是因为他而死的,他要为这些人的死负全责。 “大哥,请你回去了转告皇上,让日本国不要这么残害我琉球平民,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渔人和商户……”尚敬擦了一把眼泪说道。 “小弟,你想不想不再被日本欺负?”张石川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想!大哥,我做梦都在想!”尚敬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想不想给你父亲报仇?”张石川又问道。 尚敬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张石川,他不知道为什么张石川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琉球的军事实力实在无法和日本抗衡,难道是大哥能让大清出兵? “回答我,想,还是不想?”张石川的声音有些冰冷。 “想!大哥,借我天兵,我只要两万……不,一万!借给我一万天兵,我要收复国土,攻克¥”尚敬的声音有些发颤,以至于说着说着汉语变成了琉球土语。 “我没办法借兵给你,我实在是办不到。”张石川打断了尚敬。 “啊?”尚敬足足呆了有一分钟,然后掩面大哭起来。 “别哭了!”张石川吼了出来,可是看着被吓得一哆嗦的尚敬,他的心又软了,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张石川放低了声音说道:“小弟,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你是琉球的王!你不是什么中山王,你是琉球王!你想不被欺负,想收复国土,想给你父亲报仇,说明你是一个有抱负的王,但是你不能只想着倚靠别人,别人再强大终究不是你自己的强大,你要靠你自己的力量打败你的敌人!” “靠……靠我自己的力量?”尚敬有些呆滞的问道。 “没错,靠你自己,大清即便能管你,管得了一时,但是管不了一世!你必须自己强大,日本才不敢来欺负你!”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你不想做个亡国之君,要拿出行动来!小弟,你信不信哥?” “我……我信!”尚敬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帮你训练一支军队出来,让你靠自己的实力和日本对抗,你敢吗?” “这……大哥,我们实在打不过日本……” “你信不信我?你敢不敢打?”张石川大声的问道。 “我……我信……”尚敬有些犹豫的回答。 “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张石川吼道。 “我信……” “我还是听不见!” “我信!” “尚敬!你是琉球王!你是个男人!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气度!你信不信?你敢不敢?”张石川按住了尚敬的肩膀对着他的脸吼道。 “我是琉球王!大哥!我信你!我敢打!我信!我敢!”尚敬终于爆发了,他同样大声的吼道。 张石川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尚敬的肩膀:“记住你此刻说的话,不管什么时候,记住现在的愤怒和力量!” “好的大哥,小弟记住了!说吧大哥,要我怎么办?”尚敬的声音激动得有些走音。 “首先,你要修书一封给萨摩藩,赔礼道歉……” “这……”尚敬呆住了,前一秒这个大哥还在让自己燃起了熊熊斗志,怎么马上就和向和声说的一样,让自己摇尾乞怜? “你有没有听说过卧薪尝胆的故事?”张石川看出了尚敬心中的不解。 “大哥是让我先隐忍,厚积薄发?”作为琉球王族,尚敬还是学过一些史书的。对于中国历史上经典的人物和故事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没错!麻痹敌人的同时悄悄壮大自己,然后再给他狠狠一击!”张石川说道。 “小弟明白了!大哥还有什么吩咐?”尚敬点头道。 “把那些奄美大岛上屠杀中失去亲属的幸存者给我送过来,如果他们愿意,我养活他们。” “大哥,你不必这么自责,那些百姓的死还是怪倭人太狠毒……” “小弟,哥对不起他们,哥有能力养活他们,而且哥要把他们的仇恨转换成复仇的动力!还是那句话,你信不信哥?”张石川说道。 “我信!” “好,先把那些人带过来给我,其他还有需要小弟的事情,我明天再告诉你。” 回到国宾馆,张石川召开了出洋以来第一次正式会议,全体成员包括沈文知都到场了。 张石川把日本人的暴行说完后就明确表态:“我要暂时留在琉球,帮他们训练出一支军队来,那些被残杀的奄美大岛老百姓是因我而死,我要负责任!东远号马上就修好了,想回大清的人等船修好了就可以回大清,愿意帮我的,留下。” “主子,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小林子第一个表态。 “川哥,我杀了三个日本人,如果说负责任,我最应该负责,我留下!”赵大勇的眼都红了。 “主人,乌恩其的命都是主人的,乌恩其和高娃永远追随主人!” “川哥,我和老赵奉王爷之命随身保护你,这是我们的职责,可是若像您所说,真要在这些老实巴交的琉球人中选拔然后训练一支可与日本人一战的军队出来,只怕要下一番狠功夫才行,这怕是没有三五年难以成事……”比起赵大勇的冲动性格,史安还是比较冷静的。 张石川伸出三根手指。 “三年?这岛上面积小,用不到骑兵,若是有三年时间,也能训练出合格的射手了。”史安说道。 “三个月!”张石川语气坚定的说道。 “三个月?咳咳,川哥,你不懂兵事,三个月是绝对不可能训练出一支可以一战的队伍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张石川咬牙说道。 “这……好吧,川哥,我帮你!” 史安看着张石川的表情不像儿戏,这个半大小子确实有些门道,真的能在三个月内练出一支军队,那是前无古人的,他也有点小期待。 “川哥,那咱这船队是不是暂时就不组建了,那我……”见众人都表态了,沈文知有些胆怯的问道。 这练兵可和他一毛钱关系没有啊,出海跑船他可以,买船他也在行,但是舞刀弄枪,他一窍不通啊。 “文知,你的任务最重大,船队不但要组建,还要更快的组建!不能少了你!”张石川双眼看着沈文知说道。 “啊?不知我……我能干点啥?”沈文知将信将疑的问道。 “等东远号修好了你马上带着小林子回大沽,然后……” 第七十五章 意外之财 孤岛一座、煤、精铁、铅、汞、烧碱、猪油、硫磺、硝石…… 看着被写满了密密麻麻几页纸的清单,尚敬脑袋上一排问号在旋转,这位大哥是要炼丹吗? “大哥,敢问你要一座无人小岛是做什么用?” “小弟,你有没有想过,奄美大岛上的六个日本人都被杀死了,为什么萨摩藩这么快的知道了消息?” “大哥的意思是,我琉球有细作给萨摩藩通风报信?”尚敬恍然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且不管是奄美大岛还是那霸这边都有日本人往来。小弟,咱们既然要练兵,为的就是等练好了出其不意把日本人赶出琉球,若是他们早早知道了我们的举动,我们兵尚未练成他们就派兵来打,这事就不好掌控了。” “好的,我知道了哥!那些前两天被倭人屠戮了亲人的民众我已经派人去招揽了。按照大哥的吩咐,只要愿意迁移离开奄美大岛的,王府将他们手中的田地房舍都买下来,然后把他们带来那霸。只是,大哥确认要从这群平民中选拔人手训练来对抗倭人?会不会太少了一些?” “兵贵精而不贵多。我先练一支队伍出来。若是可以一战,再训练你的亲军。毕竟练兵要悄悄的进行,如果一时间把你的亲兵都抽调走了难免让人生疑。”张石川说道。 “好的,小弟明白了,还有一事,这煤……不知哪里有售?” 张石川听了不由得一愣,琉球没有煤矿啊!即便地底下埋着煤也没人会去挖啊,这里一年四季都这么热,谁会弄煤来烧? 而且现在也没有哪个国家会出口煤炭,因为根本没有市场,一船煤运出来可能还不够运费钱,煤只是北方城市穷人家里取暖做饭用的…… 没有煤这一条让他有点挠头。没有煤就意味着没有焦炭,就意味着没有更高的温度,很多事情做起来效率就会低很多,比如玻璃,比如打铁,比如烧石灰水泥。 但是也没办法,他不可能从八里庄运焦炭过来琉球。两人只好在清单上将煤一行划掉,改成了硬木炭。 “精铁倒是有,前些日子刚从日本国运来了几船,我们扣下就是了……”尚敬看着张石川因为没办法弄到煤炭有些失望,忙说道。 “什么?你说日本有铁?” 张石川不由得一愣,在他的印象里,日本是一个地狭人多,矿产资源十分有限的国家,铜和银矿日本盛产他是知道的,但是铁和煤…… 好像二战的时候日本没少为了铁矿石费心吧?他们费尽心思夺取东三省原因之一不就是为了那里的铁矿和煤矿吗? “日本从来不缺铁啊,大哥,琉球的商贾一直从日本贩运精铁到其他地方发卖。”尚敬有些不解的看着张石川。 其实这确实是张石川孤陋寡闻了。 在古代,相比其他地方,日本铁矿石算丰富的。因为日本地质活动比较厉害,铁矿石被火山地震带到地表表面,埋深很浅,而且铁矿分布特别散,到处都可以挖到。 所以古代日本民间拥有的兵甲远远多于中朝两国,铁制品也是日本主要出口物。 铅和汞虽然琉球没有矿,但是也都有些库存——大清国一群老道还是对这玩意很有需求的。 硫磺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琉球作为群岛国,火山岛还是有的,有火山自然有硫磺,蛋疼的是,硝石不多。硝石是火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哪个国家也不傻,这么重要的战略资源自然不会轻易出口。 没有硝石就没有硝酸,就没有硝化棉和硝酸甘油,这是最让张石川头疼的事。难道真要靠着扫厕所去熬硝? “大哥,你这是要训练一支火铳军吗?”张石川的清单中有铁、硫磺、硝石和木炭,尚敬自然知道这是火药的配方。 “对!”张石川肯定的点了点头。 要在短期内让一个普通百姓变成有战斗力的兵勇,火枪无疑是一条捷径。 “可是,你不是说我军备库里那些火铳都不能用了吗……” “那些也不是不能用,只说太落后啦。走,我带你看看去。” 看到了鸟枪之后,尚敬又仗着胆子试着开了两枪,对张石川这个便宜大哥的信心更多了几分。 打发走了尚敬,张石川到铁匠铺找到了赵元化等人。 第一只栓动步枪已经成型了,但是性能很不可靠,经常会卡住无法激发或者无法拉开枪栓,改了多次也没有什么效果。 还有一点就是,相对于现在的生产水平,只凭着一把锤子一个个的把零件敲出来,做出一把栓动步枪实在太费工了,而且弹簧可靠性太难把握。可是这已经是张石川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定装子弹步枪的结构了。 还有什么更简单的? 看着张石川苦苦思索的模样,赵元化反而安慰道:“小川,别着急,咱们再改进改进。枪身结构越复杂肯定就越不可靠,别说这个新火枪这一个小小的枪机就有这么多零件,就是现在有的燧发枪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射出弹丸的。我再好好把零件打磨打磨。” 这个张石川也知道,如果阴天下雨,或者射击几次后药池孔被火药残渣堵塞,燧发枪经常哑火。 但是这不是理由啊,枪可是战士的生命,关键时候哑火卡壳,是会让士兵白白送命的。 霰弹枪、左轮手枪、ak47、16、五六半、八一杠、95、g42、98k…… 张石川把他能想得起来的枪统统过了一遍,然后又摇了摇头。没有金属壳定装子弹就装不了底火,纸壳子弹就只能用撞针刺入引爆……张石川的头有点大。 第二天,尚敬带着人拉了几车东西又来找张石川:“大哥,你看,这是我现在能筹集到的你单子上的物资。这是硫磺、铅铁和……” 不等他说完,张石川已经往装满一车的硫磺跑了过去,拿起一块儿微微有些发蓝的硫磺仔细端详。 “咳咳,这些没用的东西,让他们什么都准备上好的,怎么还有这种!”在尚敬的心里,硫磺自然是纯黄色的好,这带着蓝色的,分明是有杂质吗。 张石川眼睛都红了,如果他没看错,这蓝色的是五水硫酸铜啊!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啊! 他完全没心情搭理尚敬了,拿起手中的硫磺找了个白茶杯到了点清水将带着蓝色杂质的硫磺的部分弄碎丢进茶碗。 硫不容于水,而硫酸铜溶于水。看着清水变成了淡蓝色,张石川拿过乌恩其的蒙古刀,将刀尖探入水中,不一会儿,刀尖上便起了一层红色的膜。 看着心爱的宝刀被弄成了这幅模样,乌恩其一副便秘的表情,又心疼又不敢说话,这宝刀本来就是主人赏赐给他的。 张石川却激动得几乎暴走:这就是纯纯的铜啊!真的发财了! “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你吗的硫磺矿?”张石川抓住尚敬的肩膀摇晃道。 “这个自然可以,可是那岛上毒气弥漫,最是伤身体,都是由重犯在上面开采硫磺,大哥千金之躯怎能……” “没事没事,我有防毒之法!” 那毒气肯定就是二氧化硫了。那玩意吸进去肯定有毒啊,时间长了就是肺水肿。 防毒面具肯定是做不出来了,但是活性炭还是简单的。 张石川用木炭捣碎,然后装进袋子用纯碱水放在大锅里煮了半天,再塞进有夹层的大口罩中,简易防毒面具就做好了。 带着甩不掉的小迷弟尚敬,张石川他们乘船榻上了离那霸十几公里远的一座小岛。 小岛并不大,没等登岛就问道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虽然不懂地质,看着岛中心蒸腾着的白色蒸汽和中心一个蓝色的热水湖张石川也知道,这特么就是一座活火山啊! 那湖水的颜色,绝对就是硫酸铜的颜色啊! 岛上只有几个穿着破烂的囚犯用锄头铁镐把湖边一块块淡黄色的硫磺敲碎装进竹筐,然后用扁担挑着堆在海边简易码头上等着装船运走。 硫磺的需求并不大,毕竟这玩意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日本有的是,南亚很多地方也产,琉球只是出产一部分贩卖到大清,大清本土硫磺矿也不少,所以需求一直不大,价格也不高,所以琉球只是把开采硫磺作为对犯人的惩罚,顺便换点大清的丝绸茶叶回来。 张石川让他们带他去看了有蓝色矿石的地方。 “挖!往下挖!”张石川拿起一块胆矾,咬牙切齿的说道。 果然,顺着蓝色的矿脉往下挖,蓝色越来越多。 张石川几乎泪流满面,这可是纯度相当高的硫酸铜啊,只要溶到水里用铁置换就能出铜了! “大哥,这……这真的能炼铜?”尚敬有些呆傻的问道。 张石川这才想起来,这铜矿是人家琉球国的啊,不是他自己的。他看着尚敬,脑子里突然有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张石川也是一激灵,看来着钱真的能让人疯狂啊,只是一座铜矿自己就有了谋财害命的想法,这要是一座金矿,自己会怎么想? 矿自然是别人家的矿,只要炼出铜来可以平价卖给自己,然后自己再运回大清就已经是暴利了。 大清缺铜,这一转手可就是几倍的利润!铜这玩意可是硬通货! 张石川告诉尚敬这是铜矿,并且委婉的提出了要垄断铜斤销售的要求,没想到迷弟尚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大哥,铜斤都归你卖给大清,至于出产的铜斤,小弟和大哥一人一半即可。” “这……这怎么可以,这也太……”张石川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份大礼实在太重了,虽然现在不好估算产量,但是肯定比其他所有生意都特么来钱啊! 说不上点石成金,点铁为铜是一点都不为过啊!铁贵的话,铅锡也都可以啊…… “大哥,这硫磺矿已经开采了百余年,如果不是你知道这些,我们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冶铜?你这是变废为宝啊!平白让我们多了一份收入!有一半小弟已经很知足了!” “好!那哥就用这个铜矿的收入帮你打造一支无敌铁军!”张石川实在舍不得再推辞了。 想想也是,这群琉球土鳖把那么值钱的硫酸铜丢在一旁不管,偏偏要去挖不值钱的硫磺,确实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他本来还想着把八里庄的技术人员和和设备搬过来一部分在琉球建立玻璃作坊和银镜作坊,然后借助琉球发达的海运为盈利赚钱武装队伍,如今凭空出了一座铜矿,有了钱,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第七十六章 还有意外收获 又挖了几处硫酸铜矿脉,都有不俗的收获,张石川带着迷弟心满意足的坐船离开了火山岛。 怎么开采,怎么加派人手,怎么运输就是尚敬的事情了,自己只要弄起一个反应池就可以了。 回航的路上张石川觉得阳光是那么的明媚,海是那么的蓝,连海鸟嘎嘎嘎叫着飞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发财了啊!“这边为什么这么多海鸟?” “哦,大哥看那边,那有个小岛,我们叫它鸟岛,上面没有树,只有嶙峋怪石,许多海鸟都爱在上面栖息。” “什么?鸟岛?走走走!去看看去!”张石川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说道。 “呃……转舵,去鸟岛!” 所谓鸟岛,比方才的硫磺矿岛大不了多少,不过荒无人烟,自然也没有码头。 好在饶了一圈之后终于有个伸进海里的礁石旁边水够深可以停船,搭上舷梯,张石川颤悠悠的爬上了鸟岛,完全不顾两脚沾满了鸟粪,他一路往里走去,乌恩其忙也在后面颤悠悠的一路跟过来,四周的鸟不断被惊飞。 乌恩其一脚踩在了一泡新鲜出炉的鸟粪上脚下一滑扑倒在地,身上沾满了鸟屎,还压坏了一个鸟巢,一只将近一米高的黑脚信天翁扑腾着翅膀张着大嘴一扭一扭的笨拙的追着乌恩其的屁股一顿猛啄,咬得他嗷嗷怪叫。 好不容易摆脱了信天翁的纠缠,乌恩其看着张石川拿着他的蒙古宝刀在那挖鸟粪又是一阵心疼,似乎这蒙古宝刀到了张石川的手上就没什么正经用处了。 张石川一边挖一边用手碾碎土块,他真想仰天长啸——又发财啦!这是千百年积累成的鸟粪石啊!上好的磷酸盐! 还有,这里面有硝酸盐啊!只要运出去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肥料,熬硝也可以事半功倍,终于不用想着去扫厕所了! “大哥,你这是……”尚敬看着张石川满身鸟屎的回到船上不解的问道。 “这些都是上好的肥料!”张石川说道,他还是存了点私心,没有告诉尚敬这玩意能熬硝。 “我的船从大清回到琉球后会给你们带来玉米种子,等玉米在琉球普及了,就不会那么缺粮了。” “这……是真的吗哥?”尚敬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琉球缺粮,而且是缺得很严重的那种。 琉球作为岛国,土地狭隘,连仅存的少量土地也无比贫瘠,农业产量不丰。一旦饥馑,诸岛别无果腹之物,人们不得不以苏铁树籽磨粉充饥,那玩意,比观音土好点有限。琉球为此得了“苏铁地狱”的恶名。 祸不单行的是,琉球气候异常恶劣。 自古以来,每逢年中农历七、八、九月间,季节性台风准时到访,往往为琉球造成重大灾害。虽然明末清初红薯被引进琉球,但是红薯毕竟不适合做主食。 如果真能如张石川所说有那种耐旱高产的玉米,真的可以活人无数啊! 尚敬有种想给张石川下跪的冲动。 张石川站在船尾心情大好,看着渐渐远去的鸟岛,心里默默祈祷岛上所有的鸟都能吃得饱饱的,拉得多多的。 他两手假装拿着一把霰弹枪,对着天上的海鸟咔咔哄~的一通瞄准。 不对!做不出霰弹枪,那就来把猎枪。张石川幻想着手中一杆双管猎枪,掰开枪管然后塞入两发子弹,闭合枪管,砰砰! 叮!一个灯泡在张石川头顶点亮了。双管猎枪这玩意简单啊!比拉大栓要简单多了啊! 回到那霸已经是天色将晚。张石川顾不得换下浑身鸟屎的衣服,直奔着铁匠铺去了。 “川哥,你这是掉鸡窝里了?”赵大勇看着张石川一身鸟屎掐着鼻子问道。 “没空搭理你!赵叔我……” 不等张石川说完,赵元化已经拿着一根刚刚锻打好的还发红的枪管递给张石川:“小川你看!” “卧槽赵叔,你别烫了我,有话好好说!”张石川往一旁一闪身说道。 “百炼钢啊!这是百炼钢啊!”赵元化激动得手舞足蹈:“琉球王送来的这几车铁,都是百炼钢啊!” 张石川也愣住了,接过了赵元化递过来的枪管看了看,他看不出什么百炼千炼的,但是赵元化这么激动,肯定是好钢吧。小日本的铁这么高大上的吗? “凡铁之有钢者,如面中有筋,濯尽柔面,则面筋乃见,炼钢亦然。但取精铁锻之百余火,每锻称之,一锻一轻,至累锻而斤两不减,则纯钢也,虽百炼,不耗矣。此乃铁之精纯者,其色清明,磨莹之,则黯然青且黑,与常铁迥异” 赵元化唾沫纷飞的说了一大通之后,看着一脸懵圈的张石川:“小川,你刚才找我想说啥来着?” “我忘了……”张石川总算听明白了,这百炼钢不管是做钢管还是淬火回火加工成枪机弹簧都是极好的。 他拍了拍脑袋,这两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百炼钢、用不完的硫磺、半个铜矿、取之不尽的鸟粪……“啊!想起来了!赵叔,栓动火枪先别研究了。” “啊?为什么啊?”赵元化和赵大勇史安三个人都愣住了。为了这栓动火枪,他们已经忙了将近一个月了,现在总算小有成就,虽然还是问题多多,但是起码已经可以打响了,怎么就要放弃了呢? “咳咳,不是放弃,是我想到了一种新的结构,应该比这个栓动更简单一些。”张石川唾沫纷飞的比划着。 他这次的想法很简单,把双管猎枪改成单管,采用中折式装填,扔用撞针激发,在击锤位置伸出撞针拉环,拉出来锁止,扣动扳机撞针回位激发雷汞。这个结构要比栓动枪机简单得多。 赵元化沉默了半晌突然用两只大手卡住了张石川的脖子拼命摇晃:“小子!有这种设计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白忙活了一个月!” “咳咳,要死了要死了!赵叔你轻点,我也是刚刚想到的吗。而且这个栓动火枪也不白做,以后会用得上的。”张石川求饶道。以后肯定用得上的,他还要做出五六半呢! 赵元化当然也不是真的生气,他更多的是想表达自己的兴奋。按照张石川这种折叠结构的设计思路,装填速度不会慢多少,但是零件更少了,也就意味着性能更可靠,制作更方便。 第二天,风和日丽的天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狂风骤起乌云遮日,一场新的台风来了。整整三天的暴雨让人没法出门一步,张石川和赵元化就一头钻进了铁匠铺。 台风过去之后,第一支简化版猎枪横空出世了,又加强了弹簧试了几十发纸壳子弹之后结果让人满意,只要不是子弹内部的雷酸汞包装歪了或者药少,基本上都可以正常发射。 折开枪膛、退出纸壳、装弹、拉动撞针、闭合、瞄准、开枪。没有了怀表的张石川草算了一下,用几百发子弹喂出来的赵元化已经可以做到六七秒钟一发了。 赵元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这些天他一直处于高度亢奋状态,这支枪,完全比自己的祖宗赵士桢发明和改进的一切枪支都靠谱! 虽然主要设计思路来自张石川,但是这十几个零件可都是赵元化一锤一锤的敲出来的。 赵元化抱着猎枪,像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朝着京师方向跪倒泪如雨下。祖宗留下的技术终于在他这一辈发扬光大了。 “给他起个名字吧!”张石川拍了拍赵元化厚实的肩膀。 “小川,这是你设计的,你来取名吧!”赵元化用手掌擦了一把眼泪说道。 祖宗设计制作的火铳都有响当当的名字,这把快火铳该叫什么呢?掣电铳和迅雷铳都已经被赵士桢霸占了,该取个什么名字? “就叫元化一式吧!”张石川想了想说道。 “元化一式,元化一式……”赵元化喃喃的念了十几遍之后突然一把抱住了张石川放声大哭,像个三十多岁的孩子…… “咳咳,赵叔,你轻点,我喘不上气来了……”张石川好不容易挣脱开赵元化的熊抱,拍着他的胳膊说道:“以后还有元化二式、三式!” “这……”赵元化瞬间就不哭了,这元化一式射速和可靠性已经登峰造极了,还能怎么提升?赵元化有些痴呆的看着张石川。 “赵叔,我有骗过你吗?”张石川笑道。 赵元化摇了摇头,但是还是不敢相信还能做出比这个更快的枪来。 “川哥,可以批量打造了吧?”赵大勇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这一个月来在铁匠铺专心的抡大锤拉风箱,为的就是能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火枪。 “先别着急呢老赵,先把一式再改良一下,真正定型了再量产。” “改……改良?”现在这一把元化一式已经是三天来不断改良的产物了,还能怎么改?众人都看着张石川。 “没错,只要拉开距离,元化一式自然是占了射速和射程的优势,但是如果日本人真的不怕死冲上来呢?” “用刀盾兵保护火枪手!”一旁的史安插嘴道。 “用枪管子轮他们!”对于等着被人保护,赵大勇还是喜欢亲自动手。 “嘿嘿嘿……”张石川猥琐的一笑,看得众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叔,在枪口加上一个卡子,然后打这样的刺刀,可以卡在枪管上……” 看着张石川用枪管在地上画出的三棱刺刀的基本轮廓,众人都是一阵恶寒:这是什么兵器?也太邪恶点了吧…… 第七十七章 我们是一家人 五天过后,三棱刺刀已经基本成型了。比起匕首和短刀,这种不需要刀锋,只要尖刺的刺刀更容易打造,对铁的要求也更低。 杀了几头猪之后,赵大勇和史安分分表示了对三棱刺的认可。这玩意虽然不能砍杀,但是只要扎进去就是一个三角窟窿,三条深厚的血槽不用等着刺刀拔出来那猪血就喷泉一样往外喷。 然而怎么把三棱刺固定在枪口倒成了一个难题。 要拆卸方便,还要牢固,史安提议在枪管外侧攻丝,然后像拧螺丝一样把刺刀拧上去,但是被否决了。 首先,敲打出来的枪管不是圆形,而是蛋疼的六边形,如果要攻丝的话,先要把枪口磨成圆形,完全靠手工打磨实在太费力了。 将枪头敲成圆形倒是可以,但是枪管制作却更费功夫了。 “干脆和枪杆做成一体,这样就结实了!”赵大勇说完就遭来一顿白眼。 如果加上固定刺刀,中折式的设计就显得枪管和刺刀太长了,不方便折叠,而且枪的重心会发生变化,端着枪太累。 张石川想着五六半的折叠三棱刺,那本是当时无奈的选择,张石川也不想选,毕竟增加了枪的重量,重心也有所前移。 但是相比其他方案,折叠式刺刀既不会在开枪装弹的时候增加长度,也不用攻丝那么复杂,用刺刀的时候只要把刺刀掰出来,再用一个铁卡子固定在枪口即可。 敲定了折叠三棱刺,张石川被尚敬请走了。 看到张石川的两个黑眼圈,尚敬被吓了一跳:“大哥,你是怎么了?” “嘿嘿,这两天研制新火枪,没有怎么睡好。”张石川揉了揉眼睛说道。 “大哥,为了我琉球,您受苦了!”尚敬两眼含泪的说道。 “打小日本还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张石川挺了挺身子说道。 “那个……大哥,能不能让小弟见识一下你这元化一式?”尚敬一副谄媚的笑让张石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试射了十发子弹之后,尚敬看着二十米开外的被打碎的两块木板激动得面色潮红:“大哥,这新火铳太好了!天朝神器也!这……真的要给我琉球装备军队?有此妇孺皆可用的神器,倭人能奈我何?大哥,难怪你让我把那些奄美大岛的幸存者都带来,原来是有这等神器!你瞒得小弟好苦啊!铁匠和木匠还够用吗?要不要增派一点过来?铁还够不够?木炭我也在派人烧制……” 张石川尴尬一笑,这元化一式是拍脑袋拍出来的折中产物,还没等他说话,尚敬学着张石川一拍脑门:“大哥,光顾着摆弄火铳,忘了正事了,奄美大岛的死难者家属都已经到了那霸,你看怎么安置?这荒岛还没定呢……” 张石川也一拍脑门,得,忘一干净。 当时脑袋一热,本着要对幸存者负责的态度让这些人都放弃了自己的家园和土地坐船来到那霸,可是什么都没安排呢,这几天光忙着四处勘察矿藏,又做出了元化一式,如今人家来了,衣食住行该怎么办? 看着张石川一脸窘迫,尚敬非但没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大哥丢人,反而觉得更平易近人了——原来大哥不是神,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这么为了琉球操劳,难道这安顿幸存者的事情还要大哥费心吗?毕竟这是自己琉球国的地盘。 “大哥,我倒是觉得久高岛其实挺合适的。” “久高岛?” 于是,张石川又被普及了一次琉球知识,关于琉球神道教以及圣地久高岛。 琉球神道是琉球的传统宗教信仰,因其崇拜龙宫和御岳,所以又称为“龙宫信仰”、“御岳信仰”。闻得大君是琉球神道最高级祝女(神女)的称号。 在琉球第二尚氏王朝时期,闻得大君一职由国王亲自任命,为高级神女三十三君之首席,掌管琉球国的最高御岳斋场御岳。现在的闻得大君是尚纯王之妃毛氏,童名思户金,也就是尚敬的亲娘,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就任。 久高岛是琉球群岛中的一个小岛,位於琉球岛东部的海域上,距知念岬53公里。久高岛为一东北-西南走势的细长小岛,面积138平方公里,海岸线长78公里,地势平坦。 在琉球神道教传说中,天帝命琉球开辟之神阿摩美久降临於久高岛,并创立了琉球群岛。因此久高岛被琉球人当作圣地进行崇拜。 每当闻得大君就任之际,国王由闻得大君陪伴,来至岛上进行礼拜。後来国王的巡礼活动在向象贤的改革中被废止,改为在斋场御岳对久高岛进行遥拜。 1673年,改为由国王委派的代理人进行遥拜。 “也就是说,久高岛上住着的是你的母妃?而且,外人不能轻易登上久高岛?” “是。我想以让这些失去亲人的奄美大岛民众上久高岛为他们的亲人起伏,让闻得大君给他们赐福为由,将他们都送到久高岛上,大哥在上面训练你的新军绝对没有人打扰。而且久高岛上有空房可以供他们居住。” “这……方便吗?不会打扰闻得大君?”张石川有些犹豫,他听明白了,这久高岛就是琉球人心目中的圣地。相当于基督教的圣地耶路撒冷,而闻得大君就是教皇一样的存在。 “我明日会请示闻得大君,大哥打造这支军队是为了我琉球国光复国土免收倭人欺辱,我相信会得到她的同意和支持。” 踏上郁郁葱葱的久高岛,张石川第一次看见了自己要训练的预备军队,一共六百多人,有一多半是老幼妇孺,十八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子只有一百多人。 他们一个个眼中或是迷茫或是忧伤,或站或坐的散落在一大片空地上。 “大哥,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些平民实在难以一战啊,要不我把首里亲军调过来你给他们训练?”尚敬轻声问道。 张石川摇了摇头,“我说,你帮我翻译。” “好!” 张石川来到人群中间,环顾了一下四周,尚敬跟在他旁边。 平民中有人认识尚敬,见他过来有些懒散的摇晃着站了起来。 “乡亲们,我们站在这里你们神圣的久高岛上,神的居所。而往北几百里之外,是你们的故乡,奄美大岛。几天前,那里发生了一场人世间的惨剧,你们失去了亲人和朋友,失去了家庭和依靠……” 张石川一边讲尚敬一边翻译,许多人都低头哭了出来。 “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那些倭人骑在你们的头上作威作福,践踏你们的尊严,屠戮你们的亲人!他们凶残,恶毒,他们有锋利的刀,结实的船。但是我想问你们,你们是愿意做一个奴隶,像狗一样的生存下去,还是愿意追随你们的王,杀光那些践踏你们家园的仇人?” “你或许会说,那些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一口饱饭,一间茅屋。没错,人的生命是很重要的,但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尊严!与其没有一点尊严的活着,不如拿起武器,在战斗中英勇地死去!为了你们逝去的亲人,为了你们被侵占的家园,为了被鲜血染红了的奄美大岛!” 张石川走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前:“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我叫东兴国”年轻人有些唯唯诺诺的说道。 “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叫东兴国!” “你家有什么人被倭人杀了?” “我的老母、我的妹妹……”东兴国声音又小了。 “哭什么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老母和妹妹被倭人杀了,你只会在这里哭吗?”张石川喝问道。 “我……” “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是!” “愿不愿意为她们报仇?” “我愿意!” 连着问了几个人之后,张石川朗声说道:“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悲痛让你们走到了一起,你们之间或许早已经认识多年,或许从未谋面,但是,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们都是一家人,你们是琉球人,所有琉球人都是你们的家人,拿起你们的武器,为你们死去的家人报仇,扞卫你们活着的亲人和朋友!你们愿不愿意?” 尚敬在那声嘶力竭的翻译着,到了后来,已经不需要张石川说话了,尚敬一句一句的用琉球土话问着,四周的人们一句句的回答,开始声音还小,只是零星几个人在回答,渐渐的,回答的人多了起来,声音也整齐了起来,最后,这几百人的声音终于整齐划一在久高岛上空回想着。 看着在场的以尚敬为首的所有人脸上的亢奋代替了从前的悲伤和麻木,张石川点了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 趁热打铁,选出了一百名年纪在十六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子,其他的人先暂时做后勤工作,等张石川的团队到了,作坊开起来之后再安排。 尚敬要返回首里城,临走前指着一个自己身边的人说道:“大哥,这是金正春,以后就让他做你的副手,帮你训练琉球抗倭民团。我不能每日在这里陪着大哥,您费心了。” “小弟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张石川朝着金正春一拱手,又朝尚敬说道。 把尚敬送上了船,张石川回身准备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和赵大勇史安安排一下明日的训练日程,他的住处是离着闻得大君所住的宫殿不远的一处院落。 以前应该是给登岛祭拜的王公大臣们预备的,虽然有些陈旧,倒也宽敞。 半路上有个侍女打扮的人朝张石川施礼然后说了一句琉球语。张石川虽然没听懂,但是能明白这个侍女是让他跟她走。 应该是尚敬他娘亲想见见我吧,毕竟人家是这个岛的主人,自己带着这么多人打扰了这里的清净,也该上门打个招呼。 来到殿内,只见地板上跪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和日本和服差不多的服饰的女子,头上盖着一层白色头巾,下身穿着绯红色肥大的不知道是裤子是裙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女子朝张石川含笑点头,示意他坐。 张石川却呆住了,这尚敬他娘也太年轻了吧!尚敬他爹如果还活着应该是三十六岁,他娘怎么也得有三十多了吧!可面前这个女子,看着也就是十七八岁,脸蛋就像瓷娃娃一样,再配上这身衣服,实在让张石川有点想入非非…… 看着这小子如此直勾勾的目光女子眉头一蹙,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只漏出一双眼睛有些不满的看向别处。 张石川这才醒悟过来,尴尬的一抱拳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没想到闻得大君竟然如此的年轻漂亮……” 女子听了脸上一红,合上了手中的扇子:“尊贵的大清国王爷请坐,我不是闻得大君,我是巫女,是尚敬王的姐姐。” 声音婉转悦耳,也多亏了琉球受过一定教育的人都会说汉语,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张石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尚敬的姐啊,难怪这么年轻……他本来想学着巫女的样子跪坐在垫子上,可是总觉得别扭,干脆盘腿坐了下来。 “王爷请用茶。”巫女从袖子里伸出纤细白嫩的手倒了一杯茶递到张石川面前:“冒昧请您来只是想表示一下感谢。” “巫女不必客气,我其实也没有给琉球做过什么,而且那些被屠戮的平民起因还是因为我的手下杀了日本人。我只是想赎罪。” “王爷不必自责,那些倭人本来就不是善类,占我国土欺压我百姓已有百年之久了。您方才在空场上讲的话我都听见了,讲得真好,尤其是那句我们是一家人,琉球人都是我们的家人。”巫女喃喃的重复着,似乎在品味。 张石川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的嗓门有那么大吗?在神宫里都能听见我叫唤?“见笑了。” 巫女抿嘴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们琉球国人太善良了,才被倭人欺辱这么长时间都不敢反抗,我真希望如王爷所说琉球子民能团结起来,和王一起赶走倭人……” 张石川心里凉笑:你们这不光是善良,是根本没骨头。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尚敬王虽然年少,但是胸有大志,我相信他和琉球的子民一定能做到。” 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无非是表示感谢和企望,张石川喝完了杯中的茶就起身告辞了,他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做呢。可没心情像个谦谦君子那样在这陪你喝茶聊天。 “这个人会是太阳神派来的使者,来拯救琉球的吗?”巫女看着张石川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第七十八章 军训 第二天一早集合的鼓响过老半天之后,昨天选出的一百个人才陆陆续续的集合到了临时平整出来的操场上。 “川哥,这些人真的行吗,没有一点兵的样子啊……”赵大勇有些怀疑的问道。 “不练练怎么知道呢?”张石川其实心里也没底。 按计划,让这些人抓阄分班。张石川把一百个人分成十个班,每班十人,五个班组成一个排。分完班之后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解散,吃午饭,然后休息半小时,听到鼓声准时集合!记住自己所在的排和班,按时到位,迟到者重罚!”张石川一声令下,人群散了。 午饭很丰盛,每人一块鱼、一块红薯,白米饭管够,能迟到米饭对于普通琉球百姓来说简直是奢望,所有的人都甩开腮帮子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好多人都吃得最后躺在地上懒得动弹。张石川叹了口气,悄悄告诉史安集合时间延后一小时。 被分配到一排三班的东兴国也吃多了,他躺在一棵树下一动不想动,肚子里的饭似乎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长这么大,吃米饭的次数可以用两只手数过来,那味道比苏铁粉强了万倍。如果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回味着米饭和鱼的味道,他睡着了。 小腹一阵绞痛惊醒了他,吃的太多,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装不下了。他捂着肚子跑向茅厕。就在他酣畅淋漓之时,集合鼓响了起来。东兴国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裤子往操场上跑去,但是等他回到操场上的时候已经迟到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个倒霉蛋一起迟到了。 “你们五个!绕着操场,两圈!”张石川吼道。 其实两圈也大概就是一千米,可是看着这群瘦弱的士兵,张石川怕跑多了会出人命…… “大人,我……” “要叫长官!说话前要说报告!” “报告!长官!我闹肚子……”东兴国小声说道。 “我听不见!”张石川对着东兴国吼道。 “报告长官!我闹肚子!”东兴国也吼道。旁边有人哄笑起来。 “很好,闹肚子是吧?其他人两圈,你,五圈!开始!”张石川指了指前方,示意这五个迟到的人开始跑。 东兴国有点委屈,觉得闹肚子是正常,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这个长官太不通人情了。 张石川没有理会他们,朝其他人吼道:“都给我闭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琉球抗倭民团的士兵!你们必须严格遵从上级长官的每一条明令!闹肚子不是理由!如果你的兄弟正在和倭人拼杀,你躲在后面闹肚子可以吗?你的战友正在流血,你在后面闹肚子可以吗……” 虽然东兴国跑得远了,可是张石川的大嗓门外加金正春扯着嗓子的翻译还是让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好不容易跑了五圈下来,东兴国只感觉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喘着粗气双手支撑着膝盖弯腰站在张石川面前。 “要说报告长官,五圈完毕,请求归队!”张石川吼道。 “报告长官,五圈完毕!请求归队!”东兴国机械的重复着。 “归队!都听好了!你们要进行的第一项训练——站军姿!你们以后就是军人了!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是你们的光荣!军人要遵守记录,站要有个站像,坐要有坐像!现在个人我做,两脚分开与肩同宽,两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一定要贴紧,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 张石川一边吼一边做出了一个还算标准的军姿。 看着眼前一百个高矮不一的琉球人外加赵大勇史安和金正春都笔杆条直的站着,张石川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感,他要让这些人也都尝尝自己当初上大学军训时候受的罪。 五分钟之后,张石川自己先坚持不住了,假装走进队伍检查别人的动作:“挺胸!抬头……” 赵大勇对于这种简单的动作本来是不屑的,自己可是练家子出身,当初刚学功夫的时候扎马步一次就是两个时辰。 可是站了十几分钟之后他发现他错了,就这么站着也是个体力活儿,隐隐感觉腿有点抽筋,再加上头顶的骄阳,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后面站着的东兴国更是几乎要晕倒,本来就已经跑了五圈,又站了二十分钟,他几次差点晕倒过去,就在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张石川喊了一声原地休息。他如释重负的瘫软在地上。 “谁让你们躺下的!坐起来!双肩平正放松,两臂自然弯曲放在膝上!立腰、挺胸、上身挺直……” 一下午折腾下来,东兴国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散架了,可是听到开饭的命令,他先是一愣,这晚上也有饭吃? 正当犹豫之际,只听见那个魔鬼的声音又吼道:“谁让你们跑的!这是吃饭,不是冲锋!你们几个,操场,两圈……” “川哥,你教他们这些东西有用吗?”史安端着一碗红薯稀饭喝了一大口:“你别说,这红薯煮粥还真挺甜的。” “有用!要想抵抗日本人,首先得有严明的军纪,一言一行都要有纪律。这些人都是一些平常百姓,平时散漫惯了,必须要把他们的散漫统统抹杀……还有,他们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就站了那么一会儿就晕了四五个,这要怎么上战场?”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一下午就学会了站和坐着两个姿势,让他有点沮丧。 十天过去了,稍息立正转弯向左右看齐、齐步走跑步走等等最基本的动作终于在张石川的魔鬼训练下有了些模样,正步走的时候就比较花样百出了。 张石川自己的动作就不标准,交出来的自然更是千奇百怪,好在史安倒是走的有模有样,张石川便把它拉出来为蓝本让众人学习。 “你!怎么又是你!一排三班东兴国出列!左右不分吗!” 张石川往操场外圈跑道上一指,不用人翻译,东兴国顺着张石川的手就开始跑圈了。 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罚跑圈了,他的腿几乎每天都是肿胀着的,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现象,而是普遍存在。 只要犯一点错误就会被罚,还偶尔大晚上的来一通紧急集合鼓,只要来得晚了,或者衣服没穿整齐就是五圈,甚至,晚上不洗脚都要跑五圈…… 高强度的训练,已经六个人适应不了被开出队伍了。看着被开出队伍的人的背影,东兴国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坚持下来,为了白米饭,为了给亲人报仇。 “报告长官!五圈完毕!请求归队!”五圈跑完,东兴国满头大汗但是笔直的立正站在张石川面前。 “归队!”张石川看了他一眼说道:“全体坐下!下一个训练项目——唱歌!” 唱……唱歌?很多人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唱歌也算训练? 怀疑归怀疑,但是没有人敢质疑,因为他们都知道,没有长官的允许,擅自说话,那就是违反记录,要跑五圈…… “我唱一句你们唱一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琉球的大地,背负着琉球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一开始是大家小声跟着唱,然后三遍五遍唱下来,终于大多数的人都记住了歌词和旋律,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渐渐地有了气势,一旁干活的平民和看热闹的孩子也也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渐渐地跟着唱了起来。 “我们是琉球的子弟,我们是琉球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倭寇消灭干净……”东兴国大声的唱着,竟然没有注意到眼角有泪水滑落。 他感觉身上都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现在就冲锋陷阵给自己死去的老妈和妹妹报仇。原来,唱歌真的也是一种训练。 歌声忽然戛然而止,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喂!谁让你们停的……”张石川不满意的吼道。 “川哥,身后。”赵大勇给他使了个眼色。 张石川回头一看,原来是尚敬来了。“那也不行,没有人下命令让你们停!所有人列队,操场五圈,跑步——走!一边跑一边给我唱!” “大哥,打扰你训练了。”尚敬说道。 “哈哈,没事,教他们唱歌呢!”张石川嘿嘿一笑。 “嗯,我听到了大哥,这叫什么歌?是你写的吗?写的真好,听着都带劲!” 张石川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就是剽窃啊:“就叫抗倭团团歌吧。” “抗倭团团歌……好名字!向前向其向前……”尚敬跟着跑圈的队伍唱了两句:“大哥,你要的军服定好了,今日送过来,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训练的。” “哦?做好了?还挺快的。” 张石川正准备拿起一件看看,忽然听到身后雷鸣般的大吼:“报告长官!五圈完毕!请求归队!” “归队!把军服发下去把。”九十多人排着队按尺码领取了自己的衣服,都回营房换装去了。 “大哥,你真是治军有方啊!这么短短的几天就把他们训练成这样!” 张石川嘿嘿一笑,其实他心里也有点小自豪。 不一会儿换装完毕,九十多人又列队站在了操场上。 军服是张石川拍脑袋设计出来的,完全放弃了琉球仿明朝的宽大服饰,而是仿后世军装做出了一套不伦不类的衬衫裤子。腰间还有一条猪皮皮带。 虽然这套打扮不符合当下的审美,但是举手抬足跑跳投都要方便许多。 军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打量着这身军装,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张石川拿出一张纸喊道:“以下人等出列!一班具志坚,二班程泰看,三班东兴国,四班……” 每班一个,张石川示意尚敬亲自把一条条红肩章别在他们的肩头:“从此刻起,你们十个就是班长,负责所在班的事物,这是光荣,也是责任,不管什么时候,你们要对你们手下的战友负责……” 自己……当官了?东兴国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看着尚敬王含笑点头看着自己,忙立正啪的行了一个军礼:“属下明白!” 尚敬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张石川笑着给了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东兴国一拳:“记住了,拿筷子的是右手,拿碗的是左手,正步的时候别在走错了!” “是!长官!”尚敬又是一个军礼。此刻他突然觉得这个魔鬼教官似乎也挺可爱的。 第七十九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又做了一些简单的训练之后,张石川对自己设计的军装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看起来整整齐齐,终于像一只军队,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今日训练结束了,张石川把赵大勇史安和金正春叫到一处,安排了接下来几天的训练内容。队列训练不能放松,要开始给士兵们增加体能训练了。 赵大勇负责一排,史安负责二排。而张石川,要跟着尚敬的顺风船回那霸了,他要看看元化一式火枪打造的怎么样了,还有子弹也等着他去弄呢。 两人刚走了几步,张石川前几天见过的那个侍女又拦住了二人,施礼然后对尚敬说了几句。尚敬听了一笑:“走吧,我姐姐有请,晚饭有着落了。” 现在对于吃饭这件事张石川是没什么兴趣的,这么长时间住下来,基本上吃到的无非是这么几种食物:米、吕宋进口的;红薯、琉球国产的;甘蔗、琉球国产的;牛肉和猪肉也都有,咸鱼鲜鱼、各种贝类和海鲜还有海藻,其他基本上就没有了,青菜几乎没有。 不过自己倒是挺喜欢看……挺喜欢喝那个巫女泡的茶的。 进了神宫,巫女已经在等了,还是那身装备,还是那招牌的浅笑,身旁上已经备下了一桌酒席。 “大姐,这位是大清国的王爷……”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巫女打断了尚敬说道:“王爷这几天日夜操劳,着实辛苦,略备薄酒还请不要嫌弃。” 张石川一听日夜操劳,就想起那两次乱糟糟的紧急集合,不免脸上一热:“大晚上的练兵,打扰巫女休息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王爷日夜练兵,十余日就把一群百姓训练得井井有条,让人好不佩服。”巫女说道。 “怎么,大哥晚上也要练兵?”尚敬张大了嘴巴。 “呃,其实也不算练,就是紧急集合,让他们适应突发情况,时刻保持警惕,以防日后开战若是有敌人趁夜色偷袭也不至于太过慌乱。” “原来如此!大哥懂得真多,懂采矿、懂农事、懂火器、还懂军事,天朝上国果然是人才济济……大哥,小弟今日要陪大哥喝上几杯!”尚敬马上拍了个马屁。 “咳咳,既然喝酒,不如尝尝我大清国的酒吧。” 张石川也不等尚敬回答,自己起身去住所拿了两瓶玉米烧过来。琉球缺粮食,酒自然是奢侈品,可虽然是奢侈品,也不能阻止它难喝……基本上和后世的米酒一个味儿,酸酸的,还是浑浊的,张石川实在喝不惯。而且看着桌上的生鱼片和牛肉,张石川还是想喝点白酒。 酒拿来,尚敬亲自给三人倒酒,这可是烈酒,他是喝过的。 巫女却看着瓶子好奇:“这是……大清的酒?好香!瓶子也漂亮,酒也清亮!” 看着这个女道士的表情,张石川突然冒出一股坏水,举起杯子说道:“这些日子打扰巫女了,这杯酒权当赔罪,请!”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巫女也将酒端起来,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嘴也把酒喝了。然后,袖子久久没有放下来,张石川似乎听见她躲在袖子后面呼呼往外呼气的声音。可是袖子放下来之后,巫女仍是一脸招牌的微笑,除了脸颊有些发红并没有异样。 “大清的酒果然香醇……” “香醇就再来一杯……”当然只是倒满,张石川也不好意思找人干杯了,毕竟一个小姑娘家家,把人灌醉了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席间倒是尚敬追着张石川问练兵问火器,又说了一大堆铜矿的准备情况。 “大哥,你不知道,你抓到的那二十几个倭人如今天天去砸鸟粪,一个个的可老实了!原来倭人也怕大哥!”尚敬已经喝了几杯酒了,小脸通红,也不管什么理解,在餐桌上就鸟粪长鸟粪短的说开了。惹得巫女偷偷横了他好几眼。 “嘿嘿,他们肯乖乖干活就好。”张石川心说敢不听话等小林子回来了给他们挨个放血! 饭后终于等来了张石川期待的节目,喝茶。或者说巫女的茶道。用小扇子扇风煮水、洗壶、冲泡、封盖、浇水、分壶、奉茶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十根纤纤玉指在宽大的衣袖里时隐时现,那衣袖非但不是累赘,反而成了一道风景,至于茶水的味道,倒是其次了。 “没想到王爷居然还通音律,让人好生敬佩。”巫女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说道。 “呃……啊?音律?” “您教给将士们的那首歌,旋律倒是独特,我竟未曾听闻过。词句也好,虽然……有些粗浅,倒是符合将士们的性格,唱出来倒是让人觉得振奋。”巫女又说道。 “哦……那个啊。” “对对对,大哥的那个歌却是妙极了,听着让人浑身是劲……” “王上!”巫女冷冷的说了一句,见尚敬一吐舌头不说话了才又说道:“只是您用汉语唱出来押韵流畅,不过被翻译成琉球土语后总听起来怪怪的。若是方便,王爷能否再唱一遍,我试着翻译一下,说不定能押韵一些个。” 张石川倒是没想到尚敬这么怕姐姐,嘿嘿一笑,借着酒劲又把歌唱了一遍。 巫女听得很专注,等张石川唱完了想了一下,便用琉球土语唱了起来,虽然仍是听不懂,但是似乎比那些大兵唱得押韵得多。巫女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孟庭苇。 “唱得不好,王爷见笑了。” “唱得好,唱得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歌不适合你唱。”这么阳刚的一首歌唱得那么阴柔,自然有点怪怪的。“我再教你一首吧。” 也不等她答应,张石川就唱道:“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你……” 刚唱完,外头有侍女进来说道:“王上,码头上有人传话说起风了,怕是一会儿要下雨,请王上尽快登船回宫。” “真是扫兴,好吧好吧,知道了。大哥,咱们登船吧。姐姐,来日再来找你,我们先去了。”说着拉着张石川出去了。 “每当天空又下起了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每当心中又想起了你,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巫女喃喃的吟唱着,完全没发现两人已经离开。 元化一式已经赶制出六十多支,速度远超过了张石川的预计。这还要归功于尚敬的重视,他几乎把那霸所有的铁匠都调拨过来给赵元化打工了。 “这些铁匠,笨得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还有木匠,比老冯差远了……”赵元化抱怨着,突然看着张石川:“小川,你不能这么拼啊,看你这黑眼圈!人也瘦了……” “啊……有吗?我觉得挺好的啊!”张石川倒是没觉得,他这些天陪着那些兵蛋子们摸爬滚打,虽然不用跟着跑圈,但是活动量也大了不少,自己倒是觉得精神了许多。 “挺好就好!那个雷酸汞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了?毕竟每把枪都要试枪,消耗还是挺大的……” “嘿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张石川看透了赵元化的心思:“走吧,咱们今天上新的一课。” 简陋的实验室中,张石川拿着一个用纸裹住的酒瓶说道:“这个是硝酸,我们把汞缓缓倒入硝酸,应该生成什么?没错,硝酸汞,和硝酸银差不多的反应。然后,这是用石灰去除了大部分水的酒,也就是乙醇,往硝酸汞溶液中慢慢倒入乙醇……” 张石川急急忙忙的冲进实验室:“赵叔!赵叔!” “啊,没事!没事……我没事?”赵元化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咋回事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这东西太特么危险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嘿嘿……我,我就是想用硝酸银也试试……”赵元化确定自己还算健全之后嘿嘿笑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只要和硝酸有关的,你想做什么先问我!谁让你自己试验的!老赵!你要再这么不听话,我可不教你了!” 张石川是真急了,这是拿生命在开玩笑啊,赵元化可是他最在乎的人之一。 “嘿嘿,小川,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吗,这玩意虽然厉害,可也不至于要我的命……”赵元化也有些后怕。 “不至于要你的命?哼哼,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拿甘油来!” 当赵元化看着一小瓶硝化甘油引爆后那种山崩石裂的后果后,他不自主的摸了摸脑袋,突然感觉自己很庆幸。“乖乖,这玩意力道果然足!如果用来开石头烧石灰倒是省了不少人力。” 对啊!当初诺贝尔做炸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开山铺路?张石川一拍脑袋,这能让鸟粪石和硫酸铜开采数量翻翻啊!“咳咳,赵叔,看到了吧,以后不能乱实验了,你还有小娥需要照顾呢!” “是是,小川,我知道了。”赵元化一副熊孩子做错了事的表情。 “嗯,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吗!下面我再教你一个新词,钝化。”张石川早就注意了,作为一个岛国,琉球自然不会缺少硅藻土。 “为什么要说又呢?”赵元化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顺天府大牢是怎么被炸坏的?”张石川翻了个白眼。 赵元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川,你的小脑袋里还装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看着赵元化凝重的表情,张石川叹了口气把芥子毒气讲给他听:“赵叔,还要更可怕的东西,只要吸入一点点,人就会浑身起水泡,无药可救,几个时辰之内痛苦死去,化作一滩浓水……” 赵元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这种描述,他丝毫没有怀疑,但是脑补的画面已经让他无法呼吸了。 “还是那句话,化学这门学问,用得得当,可以造福人类,用得不得当,那就是全人类的灾难。我希望,我所学的东西都能像肥皂和玻璃镜子一样造福人类。” 第八十章 实弹射击 轰的一声巨响惊飞了无数海鸟,张石川走到爆破点一看心里忍不住骂娘:炸药的威力倒是有了,可只是炸出来一个大坑,鸟粪石被炸成了渣渣飘散在四处,以前好歹还能用镐和锄头采掘,现在只能用扫把了…… 而岛上的二十三个俘虏和几个守卫都吓尿了,那些日本人看到张石川一开始还下意识的护住了裆部,爆炸之后却统一齐刷刷的抱住了脑袋。 “喂!你们几个,看到没有,要是不好好干活,有什么非分想法,就把你们炸成渣渣!”张石川让翻译把话翻译过去。 “嗨!嗨!”一群人点头哈腰的回应着。 “你,那个头头,你叫什么来着?” “阁下,我叫大政弘。”被切了一个月了,大政弘浓密的络腮胡子已经掉了一半了。 “什么破名字,饶舌!以后你就叫鸟屎一郎了!还有你,鸟屎二郎,你三郎……”张石川按大小个赐给他们新的名字。他的心里是郁闷的,毕竟不是专业玩炸药的,按现在这个状态,用炸药开采鸟粪石和硫磺硫酸铜矿似乎是不可能了,还是让这些人慢慢刨吧…… 而令他欣慰的是,有了浓硫酸,再用生石灰去水得到高纯度的酒精之后,乙醚也可以做出来了。用乙醇和乙醚的混合溶液胶化硝化纤维,无烟火药终于可以大范围供应了。 七天后,带着一百只元化一式步枪,三箱子纸壳子弹的张石川在尚敬的陪同下返回了久高岛。 队伍集合完毕后,赵大勇和史安都像苍蝇看见了新鲜大便一样看着面前摆着的几口箱子,他们知道,张石川终于把元化一式带来了。这可是他们哥俩期盼已久的火枪。 尚敬看了一眼,得到张石川点头默许后,兴冲冲的打开箱子拿起一敢火枪大声说道:“我琉球国的勇士们,这就是你们的武器,来自大清朝的火枪,元化一式火枪!现在,排队领取你们的武器!” 顿时操场上一片欢呼声响起。训练了有二十天了,除了那几个已经像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的动作,就只有每天跑步,从跑操场已经升级为绕着久高岛跑了,可是自己的武器是什么还不知道。 难道要走正步踢死那些倭人吗?军营里猜测已经五花八门了。如今才知道自己要用的武器居然是火枪,谁不兴奋? 在场的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火铳和刺刀后大家都兴奋的说了起来。张石川憋了一口气大喊一声:“安静!听王上训示!” 顿时就像空气被抽空,全员安静了下来,站的笔直,只是手中的枪有抱着的有握着的破坏了整体美感。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尚敬使了个眼色。 尚敬也是激动得面色潮红,拿起一把枪高升说道:“琉球的勇士们,这就是你们的武器——元化一式火枪!记住了,第一:枪就是你们的生命,枪在人在,枪王人亡!” “是!”所有人齐声吼道。 “第二:永远不要用你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兄弟!第三……”尚敬把张石川交给他的台词背了一遍,尚敬是琉球王,这抗倭图案自然是人家的武装,这种提高声望的好机会自然要让给他。 “都记住了吗?” “报告王上,都记住了!”整齐划一的回答。 “好,那我们开始第一步火枪培训——擦枪!”擦枪一方面是为了让士兵更加爱护枪,让枪能得到更好的养护,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让士兵熟悉枪支的结构。 相比于弓箭或是前装弹的火绳枪来说,元化一式火枪的上手速度无疑是飞快的。 拉动撞针、折开枪身、装填、闭合、瞄准、扣动扳机。不到一天的功夫,所有的人都掌握了射击动作。 当然,元化一式的问题还是很多的,比如没有保险,比如忘记拉动撞针就打开或者闭合枪管会把撞针卡坏,而最致命的是精度。 十米距离还是很靠谱的,二十米也不错,经过训练之后命中率基本上可以达到十之七八,但是再远就不行了,超过五十米基本上就全靠运气了。 最让人期待的当然是实弹射击。先从俯卧姿势开始,因为有沙包支撑,绝大部分兵士试射了几发之后都可以稳妥射中十米外的靶子。 可以俯卧和跪姿射击也是后膛枪的一大优势,张石川从来都没有想过那种敲着鼓吹着笛子排排站然后相互枪毙的作战方式——简直太糙了。 东兴国的双眼被布条蒙住了不能视物,此刻他站在一个一米高的木台上,双手握着手中的枪,心中的紧张让他握枪的手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倒!”随着赵大勇的一声大吼,东兴国一咬牙往后平平的倒了下去。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是排长的命令必须要遵从,这是纪律,而且自己手下的九个兄弟都在看着自己,不能让他们笑话! 东兴国当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倒在自己班九个战友的十八只胳膊中。一阵欢呼声响起,东兴国被稳稳的放在了地上。 “不错!够胆!”赵大勇赞许的拍了拍东兴国的肩膀。 这种教官所说的拓展训练就是为了增加战友之间的团结和信任。 其他的还有二人三足赛跑、三人四足赛跑,后来变成了全班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足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虽然经常跌倒,虽然输了的班会被罚绕岛一周负重跑,但是欢声笑语也不时从操场上响起。 当然,这只是训练中的调剂,更多的还是体能训练,负重跑、俯卧撑、推原木、障碍跑……张石川几乎把自己所有在电视上看过的可以实施的训练项目加在了这群人身上。 好在营养跟得上,有尚敬的全力支持,这些新兵蛋子甚至比琉球的小地主和富户们吃的都好,每日三餐都能吃饱饱的,而且每天都要有鱼和肉。 一个多月,他们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不再像以前那么瘦弱佝偻,终于有了点军人的样子。 至于拼刺刀的动作,张石川肯定是不会的。 好在有赵大勇和史安两个高手在,套上刺刀把枪刺的动作稍加改进也算说得过去。毕竟拼刺刀是迫不得已才做的事,自己的步枪兵可是很精贵的,还是那句话,拼刺刀这活,太糙。 自从装备了火枪之后尚敬往久高岛跑得更勤快了,自然也要时不时的试射几发过过瘾,现在他的枪法也算不错了——起码比张石川射的要准。 “大哥,咱们这抗倭团是不是可以和倭寇一战了?”一发铅弹命中了二十米外的把心,尚敬满意的点了点头。 “效果还算可以吧,就是人数太少了。”张石川想着在海上的一战,凭借着元化一式的射速,只要拉开距离应该不会吃亏。 “把我的首里亲军也拉过来训练训练吧!反正现在火枪还在造,已经有一些库存了。”尚敬熟练的折开枪管清除纸壳,填入一发新的子弹,瞄准又是一枪。 “也好,先拉过来二百人,让他们进行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伙食一定要跟得上啊……” “好!”尚敬又装了一发弹,正要瞄准,听见身后有人轻咳。“大姐!” “王上明日不用上朝的吗?这么晚了还不回首里去,怕是要耽误了。”巫女冷冷的说道。 “哎呀,原来天色晚了,大哥,我走了啊,明日还要上朝……”尚敬拍了拍脑袋一溜烟的跑了。 一时间靶场只剩下张石川和巫女,气愤有些尴尬。 “呃,好久没有喝茶了……”张石川试图打破尴尬。 “啊?茶?哦哦,喝茶……” “那个……” “你这个……” “啊?你说。” “呃,还是你说。” “嗯……”巫女扯了扯衣角。“王爷。” “咳咳,能不能不叫王爷了,我真的不是王爷,我叫张石川……” “张石川,张石川……”巫女念了两遍:“我……我幼名思戸金……” “哦哦,思戸金,好名字……” “张石川……” “叫我川哥吧,熟人都这么叫。” “川哥……内个,我好像……好像比你大吧……” “啊?敢问姑娘芳……咳咳……”看着思戸金那张快要红得滴血的脸,张石川及时闭嘴了。这是一个多么不礼貌的问题啊! 又是尴尬的沉默,思戸金终于开口道:“川哥……你这个火枪,真的能……能帮琉球恢复国土,替我父王报仇吗?” “一定可以的!”张石川很肯定的说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但是主要还是要看人,我相信这些琉球人可以。” “呃……”思戸金显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心中的好奇还是让她说道:“这个火枪,我弟弟都能打,我……我……能不能……试试?” 张石川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女道士也有好奇心啊。看来喜欢枪不是男人的专利。 “当然可以了,这玩意很简单的,来试试?” “真的可以?我真的可以吗?”思戸金抬起头来用一张瓷娃娃脸看着张石川,眼中都是期待和兴奋。 “当然,很简单的。你看,这样拉枪栓然后折开,装弹……”张石川拿起尚敬丢下的元化一式,从子弹带里抽出一颗子弹塞进去:“你这样端着。” 思戸金接过了枪,手有些颤抖。 “不是这样,是这样,这样!”张石川努力的比划着。 “这……这样?” “不是……” “这样?” “也不是,不能抓枪管……” “那到底是怎么样吗……”沉甸甸的火枪端在手里已经很辛苦了,姿势还各种不对,思戸金眼圈发红了。 “呃……巫……思戸金,得罪了。你左手托住护木,右手……”张石川左手托着思戸金的左手,右手将她揽在怀里握住了他的右手:“这样端着,然后眼睛看这里,扣动扳机……” 张石川本是好意,哪知道这样一来思戸金更紧张了,还没等端好枪,右手就扣动了扳机。张石川本来也没敢用力,砰的枪声一响,后坐力把思戸金往后一推,整个身子压在了张石川的身上,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张石川跟着往后一倒,两手不自觉的就抱住了思戸金,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好香……好软……” “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思戸金挣扎着站了起来,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穿着小木屐嗒嗒嗒的跑开了。 第八十一章 老乡见老乡 “主子!小林子想死你了!主子!”小林子一边叫一边哭着第一个跑到码头上跪在张石川的脚前痛哭流涕。 东远号终于返回了那霸港。在决定留下来训练一支部队之后,张石川就让沈文知带着小林子返回了大沽。 跟着东远号一起回那霸的除了玉米种子、烧酒之外还有用烧酒从济州牧换来的一船牛羊。当然,还有冯树秦和其他手艺一批手艺匠人。 当看到赵元化的时候,冯树秦倒是吓了一跳:“老赵!整个京师都在传言你被白莲教的人给炸死了!没想到居然躲到这万里之外的琉球来了!” “老冯!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傻人有傻福!” “傻福不知道有没有,人傻倒是真的……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滚,你丫才傻呢!说来话长了,以后再慢慢和你说!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在这里鼓捣出来的好东西!”看到老兄弟,赵元化迫不及待的要展示一下他的元化一式。 “川哥!” “川哥!” 冯大牛、二牛、杨有福和孙子顺溜…… “你们……你们咋都来了?哈哈,小顺溜你怎么也来了。”几个月没见,张石川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倍感亲切。 “川哥,我爷爷年纪大了,我得跟着照顾他啊!再说,我也想听川哥给我们上课了。”顺溜人小鬼大的说道。 “大哥,这……这就是玉米吗?”这种热闹自然少不了尚敬。他抓起一把玉米闻了闻,然后又丢了一颗在嘴里咀嚼起来。 “没错,这就是玉米。诸位,这位小帅哥就是琉球的尚敬王。小弟,这些都是大清来的技术骨干,他们带来了玉米种植技术、酿酒、玻璃烧制等等等等,我们的湿法冶铜也可以开始了!” 众人听说这个小孩居然是琉球王都吃了一惊,忙上前打招呼。尚敬也没有什么架子:“有劳诸位远道而来,今日备下薄酒给诸位接风洗尘……” 张石川其实是早有预谋的,他要用玉米来解决琉球的粮食问题,玉米红薯和甘蔗这三种东西都是高产作物,最适合做口粮的自然还是玉米。 这三种东西还都可以酿酒。红薯藤和甘蔗渣还有玉米杆都可以当饲料喂牛羊,而且琉球人懂得用红薯藤养猪,因而岛上的猪倒是不少,小林子已经教会了琉球养殖户劁猪技术,以后甘油的来源倒是不用发愁,而且琉球渔业发达,鱼油和鲸油也不失是一个好选择…… 而作为玻璃最主要的原料沙子,琉球自然不会缺少,而且这边的沙子都是白色的细沙,正是烧制玻璃的上好材料。 唯独比较可惜的是琉球除了木头没有其他的燃料,不然张石川真的想把整个八里庄的作坊都搬过来,把琉球作为他的生产基地,然后借助琉球四通八达的海运把产品销往四方,这样就可以躲开京城里那些权贵阿哥们的虎视眈眈了。 尚敬早已经在那霸往南十里地的地方给这些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好了住处,也为张石川规划的作坊区划出了一块土地。欢迎宴会就在这里举行。 八里庄来的匠人们对琉球的各种鱼类、红薯和菠萝赞不绝口,尚敬王则是举着一块玉米面饼子感叹不已。 陪同尚敬出席晚宴的正议大夫蔡温本职就是主抓农事和水利,在席间已经开始和八里庄的李老汉关于玉米种植推广的细节聊了起来。 张石川自然是抓住尚敬开始要这个要那个,不管是养殖场还是作坊,自然都需要人手和各种原料。反正番薯和甘蔗渣和叶子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尚敬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他苦苦哀求张石川把养殖技术也留给琉球。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而且张石川其实也没养过牛羊,答应实验成功之后全盘交给琉球,尚敬高兴得抓耳挠腮,频频举杯敬酒。 赵大勇和史安两个一边喝着烧酒一边对大牛二牛和顺溜等人唾沫纷飞的讲着和海盗的对决,如何砍人,如何用燃烧瓶烧了海贼的大船,听得一群孩子满眼都是小星星。 赵元化和冯树秦在那里也是窃窃私语,估计是赵元化在说被抓后的经历,或者是仍在吹嘘他的元化一式吧。 看着酒席上众人欢快的表情,张石川发现自己有些想念小娥了。那小丫头很听话的没有跟过来。 张石川是怕路上再遭遇海匪或者台风什么的,他自己也觉得是不是有点神经质了。为什么冯树秦他们坐船过来自己都放心,唯独不放心赵娥呢?这就是传说中的双标吗?也无所谓了,等再过三两个月就可以回去了吧。 随船而来的除了人和物资,还有三封信。第一封是赵娥写的,信上歪歪扭扭的表达了自己想张石川之外就是让他放心,那边一切安好,还有结尾一行娟秀的字体:“一切安好,盼君早归”应该是出自吴莺儿之手了。 第二封信来自王钧,信中简单汇报了一下八里庄的近况和收支情况,虽然没有了暴利,但是收入还算稳定。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玻璃的配方已经传出去了,京师附近又开了两家玻璃作坊。这倒是在张石川意料之中,既然有了内鬼,玻璃配方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了。 第三封信是沈文知写来的,他已经把番薯种子和种植方法带回了八里庄。把张石川的信带到每个人的手中,另外他还从账上支走了张石川自己账下的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南下福州买船去了。 张石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这个刚认识不久的沈文知,想都不想就让他拿二十万两去买船。或许是因为在海上共患过难吧,又是被打劫又是遭遇台风的,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难兄难弟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有得忙了,玻璃作坊和香皂作坊不需要张石川去费心了,但是熬硝、制硫酸和硝酸的作坊、火药作坊、还有冶铜可都是要他经手的。 但是张石川第二天一早却是找到了一个叫孙华的花炮匠人和他手下的学徒,这是他特意叮嘱王钧从京师重金聘请来的,虽然不知道张石川要不远几千里弄个花炮匠人有何用意,王钧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了。 “孙师傅,你会不会做双响炮?或者叫二踢脚……”张石川问道。 “这个自然是会的。”孙华一脸黑线,那是最简单的花炮了,就为了这个这川哥居然花一百两银子年薪请自己漂洋过海来做? “好!你能做过的双响炮,最高能打多高?能打多远?”张石川问道。 “嗯,回东家,我们做过最大的双响炮能高起十丈,至于远吗……这个没试过。”孙华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没听过放烟花不往天上放,要横着打的,他好意提醒道:“这双响炮若是想打到十丈高,需要一寸粗细,威力颇大,若是横打,只怕不小心会伤人啊。” “哼哼,我就是要伤人的!”张石川咬着后槽牙说道。 “啊……啊?”听到这话孙华和他的几个学徒都愣住了。他本以为是琉球有什么王爷勋贵要搞什么庆典要做一批烟花出来才在大清请了他们漂洋过海来制作烟花,哪成想这小东家一张嘴就要伤人…… “对,就是要伤人,确切的说,是要帮琉球人伤倭人!一寸粗的太细了,改成至少三寸!带上你们的工具跟我走吧,带你们去看看给你们准备的作坊和下榻之处。” “三……三寸!倭人?”虽然还没太搞清楚形式,但是既然已经到了琉球,孙华一行人也只好乖乖跟着张石川走了,他们颇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张石川请他们来自然不会是为了放烟花,他是要做炮弹。或者说,超级双响炮。 虽然有了元化一式火枪,但是射程只有五十米左右,而要对付的萨摩藩如果出动正规军,琉球抗倭团将要面对的就是有弓箭手、火枪手、甚至火炮的军队,自己辛苦训练出来的队伍可不能跟他们傻傻的对轰啊。 不说火枪,弓箭的射程就远远超过五十米,到时候不成了干瞪眼挨打了? 其实张石川也想多了,日本在这个时候已经从荷兰引进了火枪,而且是最先进的燧发枪,但是射程也就八十米左右,且也都是滑膛枪八十米外精度相当感人,有效射程和元化一式也差不多,可射速就差得远了。 日本的弓箭相比于其其他国家更是逊色许多,日本弓虽然看着相当巨大,但是基本上以丸木弓为主,这种弓箭就是将木条浸水,好一些的浸油,然后制成弓胎,捆上绳子就完成了。讲究一点的会在弓胎上加上竹片增加弹性,即便如此射程不过八十到一百米,注意,是射程,不是有效射程。 日本的弓箭一直不发达原因很多,其一是不重视,即日本武士重视一对一的决斗,很不喜欢弓箭来解决问题,这和西方的骑士文化或者古希腊的战争文化差不多,其二,日本多山地,交战距离近,没必要发展射程十分遥远的武器;其三,日本大部分地区的气候十分潮湿,不利于弓箭的防潮,尤其是弓弦的防潮,进而影响功能。 张石川也想过制作火炮来对付萨摩藩的远程部队,但是赵元化和自己都没接触过那玩意,虽然有了无烟火药和硝化火药,需要多粗的炮管才能扛得住那么高的膛压?而且也太笨重了,忙活半天轰出去一发大铁球,还不一定能不能砸到人,还是那句话,太糙了。 要轻便易携带、要有足够的杀伤力、还要有够远的足够压制火枪手和弓箭手的射程,作为一个伪军迷,他想到了迫击炮。 那么精准的火控和金属弹头还有触发式雷管暂时不想,他只想用硝化炸药做出超级双响炮,能飞出去二百米以上,然后在人群中爆炸。 张石川小的时候每逢过年放鞭炮,总是喜欢用一根钢管把双响炮点燃塞进去,假装自己是一个炮兵,一炮飞过去炸的小鬼子鬼哭狼嚎,没想到穿越到清朝,自己居然真的有机会用双响炮炸鬼子了。 炮弹作坊自然被安排在了远离其他作坊的地府,是一座小山的山脚下,几间屋子外加一大片略微平整过的沙质土地,上面还被挖了很多坑和沟——那些是抗倭团训练时候的杰作。 “那些是掩体,做实验的时候点燃了就要迅速躲进沟里,安全第一!”张石川指着那些坑道说道。然后又带他们走进屋内:“这个是起爆药,效果吗,和你们用的黑火药差不多,不过燃爆的烟雾要小很多。这种黄色的炸药是主角,爆炸的威力主要就要靠他了!这玩意的威力基本上是黑火药的十几倍吧。” 看着张石川手中略微有些发黄的粉末,这不就是土吗……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烟花,从来没看见过这种火药。 孙华也学着张石川的样子抓起一把,捏了捏又闻了闻,看不出什么异常。这玩意真的能爆炸? 看着孙华怀疑的眼神张石川嘿嘿一笑,在他的指点之下孙华很快的做好了一枚手指粗细的炮仗,只是引信做的超级长…… 张石川没有过多解释,比起语言,让他们自己感受一下硝化炸药的威力更能让他们有体会。 果然,见识了手指粗细的炮仗爆炸的巨响和扬起的烟尘之后,孙华等人都沉默了,看来这个小东家还真不是在吹牛啊。 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张石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第一,射程要在二百米以上。第二,弹头的爆炸时间要掌控好,最好刚一落地不久或者快要落地的时候引爆。第三,弹头要做成锥形的,发射出去后弹体不能翻滚。第四,用药量一定要精确记录,包括发射药和爆炸药,还有纸壳的重量。 “算出用多少药可以将多重的弹头打出去多远,需要多少时间。这个是怀表,会用吧?用他大概能计算出双响炮飞行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等你们把超级双响炮做到让我满意了,我给你们一千两银子作为奖励!千万别出事故,别有命赚没命花!”张石川把两块怀表塞进了孙华手中。 这也是他在信里特意叮嘱要带回来的东西。 “一……一千两?”孙华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要做多少年的烟花才能赚到一千两啊!可摸着手中的怀表,虽然没见过,他知道这小东西怎么也要一百两银子一块,居然就这么给自己了? “没错,一千两。我会安排人来负责你们几个的吃用,你们就安心研究实验就可以了。对了,我希望你们的研发速度能快一些,这个做好了之后还有其他的项目要研究,到时候还有奖金。好好跟我干吧!”张石川对待技术人员一向是待遇优厚的,更何况他们是用生命在给自己研究大杀器。 已经给了一笔不菲的薪金,做出来还有一千两的奖励,然后后续还有奖金?居然……还有人伺候起居?孙华觉得自己的身份一下从最底层的匠人提高到了地主老爷。 第八十二章 勇士勋章 所有的作坊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建中,有了奄美大岛上几百个还没有被安置的难民的加入和尚敬在物资上的全力支持,工程进度还是不错的。 玻璃作坊、烧碱作坊、香皂作坊和石灰窑基本上不用张石川做什么了,毕竟从八里庄带过来的都是成手了。 炸药作坊也被安置得远远的,还有制酸作坊和银镜作坊都让赵元化带人去建了。 至于熬硝说白了也是个体力活,只要把鸟粪石泡水,让其中的硝酸盐和磷酸盐溶于水,然后控制温度,等硝酸盐结晶采集起来再简单提纯一下就可以了。 最让张石川上心的自然是炼铜。看着这些天来采集到的堆成小山一样的硫酸铜矿,张石川觉得这淡蓝色真特么的好看,这可都是钱啊! 反应池直接用木板做成,里面裹上一层铅皮。只要和硫酸铜一反应生成一层薄薄的硫酸铅就可以用了。 但是问题是如果把铁块直接扔进去,只能在铁块表面置换一层铜出来,相当于镀铜了。如果要得到比较纯的铜,还是要用铁粉和硫酸铜反应效果最好的。 可铁粉这玩意,实在做不出来啊。张石川没办法只能让铁匠把生铁用锤子砸成小块,再砸成小渣渣然后丢进反应炉里。 当然用便宜的生铁,那些日本精钢他可没舍得用。这年头炼铁容易炼钢难啊!而且生铁毕竟是脆的,可以砸,钢这玩意,真心砸不碎啊,只能砸成铁片,也是太费人工了。 张石川计算了一下,大概二斤半的铁才能置换出一斤铜来,虽然铜的价格是铁的十倍以上,但是这个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他抓起一把大小不均的生铁渣子看了一眼,丢进了反应炉中喃喃说道:“要是能弄一台粉碎机就好了……” “粉碎机?那是什么?”尚敬在一旁问道。他对于张石川带来的一切东西都感兴趣,尤其是炼铜,这也有他一半的收入在里面呢!看到这些蓝石头化成水然后扔进去铁变成铜渣渣,他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就是可以把大块的铁切碎成铁粉,然后再用铁粉来炼铜,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张石川大概解释了一下。 其实他也不知道后世铁粉是怎么做出来的。看着一群人拿着铁砧和铁锤在那砸生铁,他突然想弄出来一个气锤,起码可以把砸铁的效率提高很多。 “把铁切碎?那是什么东西可以把铁切碎?”这有些超乎尚敬的想象力了。 “就是用比生铁还硬的东西,做成刀片或者钻头什么的,把铁弄碎。” 张石川看着工人把析出的铜屑捞出来装走,回炉铸成铜锭,然后把硫酸铁倒掉,心不在焉的说道。硫酸亚铁能做什么,他暂时还没想到,但是就这么白白倒掉确实太可惜了。 “比铁还硬的东西……啊,有了!”尚敬叫了一声跑出了作坊。 这家伙抽什么风?张石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不过他没时间去想,他还要再好好想想怎么提高冶铜效率和回收硫酸亚铁。 “大哥,你跟我来!”尚敬去而复返,拉着张石川一起跑了。 来到首里城王府的花园里,尚敬喘着粗气的指着一块石头:“大哥,天铁,可硬了!” 张石川呆住了,这一人多高黑里透红的玩意是——陨石啊!确切的说是陨铁! 这玩意特么不会有辐射吧……这是张石川的第一个念头。 他对陨石可是一窍不通。但是看看这块陨铁似乎放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他才放下点心来。 上面坑坑洼洼的,但是表面又很光滑,而且在琉球岛这么潮湿多雨的地方居然没什么铁锈,这玩意就是天然不锈钢啊!可是硬度怎么样要找专业人士赵元化来看看才行。 “有用的话就拉走吧!”尚敬很大方的说:“摆在花园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又丑又怪的,我一点也不喜欢。” 张石川自然也不客气,用处肯定是有的。不过这玩意可是够沉的,几十个卫士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半天时间才运到了赵元化的铁匠铺。 赵元化围着陨石转了三圈,用祖传的锤子敲了几下:“这玩意怎么搞?” “你问我?” “呃……”赵元化似乎也才明白过来自己才是个铁匠。 换了八十一下的大锤照着一个犄角就是两锤子,火星四溅之后,天铁上连个坑都没有…… “算了算了,先不搞它了,我有好玩的事情,要不要一起去玩儿?” “我忙着呢!你自己玩去吧。”赵元化嘴上说可还是跟着张石川走了。他很好奇这小子又要搞什么新鲜花样。 久高岛上。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负重跑绕岛一周后到靶场进行射击训练。一排三班班长东兴国带着自己的班和一班和二班并排进入了靶场。 “立定!各班排成横队,齐步走!”排长张赵大勇吼了一声。 虽然没有想过要用排排站枪毙的战术,但是横列和纵列队伍还是练习过无数次的。三个班迅速粘好了队伍,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向前走去。 前面是一排战壕,再往前就是靶子,应该是要进行打靶射击了吧。昨天居然有一发脱靶了,真是丢人!今天一定多打几个十环!东兴国心里盘算着,机械的迈动双脚。 离战壕大概还有七八十米,突然战壕里面站起一排人来。面孔有生有熟。那个……是王上吗? 他一定又是来练习打靶的。王上不但重视我们抗倭团,还经常亲自来练习射击,真是我们的楷模啊……不对,他们怎么用枪对着我们? 看着战壕里的一排人举起了枪对准了自己,东兴国不由得一愣。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楞了一下,脚下的步伐跟着一顿。 “前进!没让你们停下!一二一!”赵大勇吼道。 前进,这是命令!所有人又迈开了脚步。王上不可能对我们开枪的,他应该只是开个玩笑…… 砰!一缕青烟从尚敬的枪口冒出来。王上……王上真的开枪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战壕中其他人的枪也响了。队列中许多人下意识的抱住了脑袋。 东兴国下意识的往身旁看了看,自己的兄弟们没有人倒下,其他两个班好像也没人受伤。 “前进!”赵大勇还在喊。 “三班!前进!一二一!”东兴国喊道,前进就是命令,自己是军人,必须要得到执行!但是……战壕里的人好像在……在装弹啊!刚才距离远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现在这个距离…… 砰砰砰……又是一排枪声。已经有人吓得抱头趴在地上,有人扭头往后就跑了。 “前进!” 东兴国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为什么?为什么王上要带人向我们射击?是我们触犯了军法吗?他实在想不明白,但是前进是命令。 他一把抓住班里一个抱头蹲下的战士:“起来!前进!这是命令!所有人,排成纵队,跟在我身后!前进!” 砰!又是一排枪声。东兴国突然不害怕了,他挺起了胸膛,一步步的带着自己班上的兄弟往前走。 或许是受到了他的鼓舞,虽然脚步有些迟缓,其他的班长也带着队伍排成纵队一步步的走向战壕。 只有二十米了!砰砰砰的又是一排抢响过,东兴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但是脚下的步伐没有停。这个距离……他似乎没有觉得痛苦,也没有听到战友的惨叫。 “向前向前向前!”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大声唱了起来。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马上有人跟着合唱了起来。 “立定!进入左侧战壕隐蔽!”在距离战壕十米的距离,赵大勇终于发布了命令。 “停止射击!”张石川也喊道。虽然用的是空包弹,但是太近了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人。 战壕里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严肃严肃!没什么可笑的!换成是你你也麻!”张石川连尚敬一起骂了一顿。“金正春,这些人的表现都记下来了吗?快点快点,下一批人要到了。” 战壕中的东国兴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还在不停打颤。在确认了自己的战友都完好无损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还没等他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四班和五班的人喊着一二一进入了靶场…… 他悄悄的探出头去,目击了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幕,几排枪声过后,有人趴在地上不动,有人扭头就跑,也有人坚持走到了最后。 但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一个人中枪。再看着那群人嘻嘻哈哈装弹的表情,东国兴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着二排的两批人也走进靶场之后,看着他们的表现,躲在战壕里的东兴国和他的战友们也嘿嘿笑了起来。自己刚才似乎也好不了多少吧? “一排三班,在本次测试中表现突出,荣获集体三等功一次!三班班长东兴国,这次测试表现英勇,临危不惧,勇于掩护战友,荣获个人三等功一次!” 尚敬笑眯眯的给三班的十个人每人胸口都别上了一枚银璨璨的军功章,然后又给东兴国别上两枚之后,张石川带头鼓掌,马上操场上掌声雷动。 东国兴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自己,立功了?也没有上阵杀敌,没有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报仇,就是带着自己的班前进,这也立功了? 尚敬王踮起脚拍了拍比自己高一头的东国兴的肩膀:“好样的!是本王的好战士!是琉球的好子弟兵!” 东兴国立正,啪的行了一个军礼,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受到了王上的嘉奖,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此刻所有的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他胸前两枚闪闪发光的勋功章上面,东兴国不由得把胸脯挺得更直了。 第八十三章 迫击一式高爆型 张石川坐在久高岛神宫的坐垫上有些不自在,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踏入这个日式风格的建筑中来。 好在没用多久就响起了咔咔的木屐声,他听得出来,巫女思户金来了,忙站起身来,果然思戸金双手在小腹位置交叉,略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王爷久等了,思戸金迟来多有怠慢,还请王爷恕罪。”思戸金屈膝一礼,然后才跪坐在他对面:“王爷稍后,我给您沏茶。” “咳咳,别叫王爷,别叫王爷……”张石川挠了挠脑袋。 “是……川哥。” “其实今天我……你试试这个茶。” 张石川白喝了思戸金那么多次茶,终于良心发现要来还情了。其实正好是这次船队也带来了一些茶。 虽然对茶艺他不太明白,也能看出思戸金喝的大多是乌龙茶,想必这琉球的茶都是来自福建,而且大清出口的茶也都是以砖茶为主,那玩意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其实就是糊弄老外愚昧无知呢。 这次正好有安徽的绿茶,张石川就拿来献殷勤了。 自从那次靶场思戸金慌慌张张的跑掉,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张石川。思戸金想起那天自己倒在这个男孩的怀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听见听到张石川要请自己喝茶,也有些期待起来。 不一会儿煮水的铁炉端了上来,思戸金拿起小扇子轻轻扇风。 “咳咳,其实,还有一些小玩意给你玩。”张石川从小箱子里掏出一块镜子递给思戸金:“这叫银镜,马上琉球也可以出产了。” 思戸金拿在手上对着自己照了照,也是发出一声惊呼,这银镜可比铜镜清晰太多了,甚至自己额头上的一颗青春痘都清晰可见,思戸金啊的一声,忙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一旁的张石川在偷笑。这个年代的女人,见到镜子都有点不知所措,久而久之送女孩镜子也成了他的恶趣味之一了。 “这……这是我吗?丑死了……”思戸金小声说道,仍旧用扇子遮住脸。 “哪儿丑了?白白嫩嫩的,多好看啊。”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 的确,比起常年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的琉球人,几乎足不出户的思戸金白得让人发指。 “真……真的吗?”思戸金把扇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眼睛看着张石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了!哎呀,水开了,快快快看我给你沏茶!”张石川拿出两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杯底加入茶叶,然后龇牙咧嘴的拎起水壶——这玩意还真有点烫啊,思戸金是怎么拿起来的? 思戸金捂嘴一笑,递给他一块手帕。张石川尴尬一笑接过来垫在手上,给两只玻璃杯里注入大半杯水。 不一会儿一股清香飘散开了,看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和渐渐变绿的茶水,口中喃喃道:“铜丝卷曲春鲜色,螺叶旋津夏嫩容。甘味清偿弥漫久,柔怀芳馥齿香浓。” “呃……”张石川没想到这个琉球女道士居然出口成章,他也不知道这首诗是她自己做的还是背诵古人的,反正张石川是没听过。他忙把杯子放在思戸金面前:“请。” 思戸金点头谢过,看着杯子又说道:“这剔透的琉璃杯正配得这茶,看世间繁华无非几度浮沉,如杯中茶苗,上下翻滚,在热水中煎熬之后方得馨香……” “嗯嗯……”张石川突然有点后悔,干嘛要班门弄斧在思戸金面前喝茶?这玩意他根本不懂,现在人家说什么都接不上话,打脸了吧?“来尝尝,我只觉得这茶和你很配,所以……” “真……真的吗?”思戸金脸上一红,忙用手帕垫着玻璃杯端了起来以掩饰,低头微微张开小嘴吹了吹茶叶,然后浅浅的喝了一口。“谢谢川哥,茶很香,很清香,思戸金很喜欢……” “嘿嘿,喜欢就好。” “那个,川哥为了我琉球日夜操劳,我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就做了这个给川哥祈福,还请不要嫌弃。”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御守,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张石川两根手指轻轻的把御守捏了起来,感觉就像小一点的荷包,上面有一个类似中国结的装饰,中间绣着“平安守”三个字,旁边有花纹装饰,里面硬硬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看着思戸金有些腼腆的表情,张石川甚至怀疑这是定情信物吗?但是他自己也是一笑,人家可是神职人员,哪儿像自己一样脑子里这么乱七八糟的。 “那个,那天川哥唱过的那首歌,能再唱一遍吗?有些词句我没太记住。”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张石川问道。 “是。” “好啊。”张石川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张石川是在忙碌中度过的。在几个作坊中不停的奔走,随着玻璃作坊的建成投产,张石川收购了一批菠萝,让玻璃作坊做出了一批玻璃罐子,然后开始做罐头了。 琉球的主要农作物就只有甘蔗、红薯和菠萝,当然也有一些水稻种植,但是那一点水稻远远满足不了琉球国内消化。 钱还是要赚的,现在除了那六百多个被倭寇杀了亲属的琉球人,自己又招募了几百个当地人做工,这一千多人也是要靠自己养活的。 红薯种子已经带回去了,甘蔗直接把蔗糖装船运回去就好,张石川这次把注意打到了菠萝身上。 他不知道菠萝这东西大清到底有没有,但是在京师一年多他是没有见过的。而且琉球作为产地也很少往外卖,因为解决不了保鲜的问题。 琉球离着福建、上海等地都要八百多公里,即便运过去没有腐坏,也不能再走陆运运往其他地方了。但是如果做成罐头就可以长期保存了。 加工罐头,说白了就是把菠萝去皮切块高温煮熟了杀菌然后装罐密封就可以了。配料不过是加点盐和糖。 而盐糖这两种东西琉球都不缺,又有那么多人力,玻璃罐子、密封用的软木塞和石蜡、原材料加在一起算出来一罐的成本真的没几个钱。 至于罐头运回去能赚多少钱,这些张石川倒是没有想过。让王钧看着安排吧。肯定不会赔钱的。 还有蔗糖,应该能有五六倍的利润。不过想着奄美大岛那么多甘蔗都被日本人攥在手里,张石川还是暗暗的不爽。 把罐头、蔗糖和琉球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货物装满了一船,东远号再次扬帆起锚了。这次张石川规划的线路是从琉球直奔上海,然后过威海卫再到大沽港。 上次若不是为了弄点牛羊过来,自己也不会让东远号绕一趟济州牧。他是被海匪给打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东远号上装配了二十支元化一式,可遇到海匪的火炮还是干不过啊。 超级双响炮研发进度也算喜人。只是口径定在了两寸。三寸的炮管凭手工打造太难了,而且装药太多,容易炸膛……两寸的不论是射程还是爆炸威力也都够足了,至少在这个火器还么有普及的年代,足够用了。 点燃一个大二踢脚然后飞快的扔进炮筒,通的一声巨响之后伴随着地皮一震,大炮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炮管,然后在三百米开外的一个石灰画的方框中落地爆炸。不论是射程、精度和爆炸时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张石川又放了两炮,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媚笑的孙华:“不错!孙师傅不亏是匠人,小林子!” “嗻!”小林子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到孙华手上:“主子赏你的!” 孙华接过来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谢谢东家赏,谢谢公公!” “这个可以定型了,叫他迫击一式高爆型吧。着人现在就可以生产了,先搞它一千枚炮弹出来,你现在接着开始研究新的项目吧。” “新……新项目?”孙华不由得一愣,这个什么迫击一式高爆型才研究出来,自己得的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还没捂热乎呢,又有新项目了? “咳咳,只是一点改进,奖金吗,先定三百两吧。孙师傅,你会做那种烟花吧,就是打到天上,轰的一下炸开很多小的火团的那种……” “呃回东家,小的会扎金盆捞月、五子连科、流星赶月、三打金弹、刘海撒金钱、遍地锦、天女散花……”孙华有心卖弄,将自己会做的烟花恨不得都说一遍。 “遍地锦!遍地锦!”虽然不知道孙华说的这些烟花都是什么效果,但是遍地一词马上吸引了张石川。 “好的东家,敢问,您是要红色还是绿色的子火丸?” “我什么颜色的都不要,统统给我换成这个!”张石川一挥手,乌恩其拎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地上。 “这……这是……”孙华打开袋子口一看,里面黑漆漆的都是黄豆大小的铅丸,孙华抓起一把,不觉额头上冒出一层黄豆大小的汗珠…… 看着孙华有些迟疑的表情,张石川拍了拍孙华的肩膀把倭人在奄美大岛上的暴行又说了一遍。 “给你们做饭的那个中年妇人,她的男人和两儿一女都被倭人杀了,你说倭人该不该死?孙师傅,记住这句话,除恶即是扬善!” 第八十四章 首战告捷 首里王城大殿内,尚敬坐在王座上,文武大臣分列左右,下面正中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和服留着月代头的日本人。 “使者大人,我琉球国每年都像萨摩藩主纳贡,各处税金也不曾有拖欠,为何此番又让我琉球国每年纳铜斤五十万斤?”尚敬王看完手中岛津吉贵的手书拧着眉头问道。 “前些时间有暴民杀了奄美大岛上六个萨摩派遣来的官吏,这些是你们应该做出的赔偿!”萨摩藩使者佐藤一雄昂着头有些轻蔑的看着王座上的尚敬说道。 “你们已经杀了几百个岛上手无寸铁的平民,难道还嫌不够吗?” “哼哼哼,那些贱民的命怎么能和我大和武士相提并论?你小小的琉球乃是萨摩的藩属,既然你们这里发现了铜矿,本应该都属于岛津大人。让你们每年进献五十万斤铜已经是岛津大人对你们莫大的恩惠了,你们应该感恩戴德!” “哈哈,恩惠?我们还要感恩戴德?”尚敬怒极反笑。 “中山王阁下,我劝你还是要像你父亲那样识时务,不要不识好歹,每年乖乖献上铜斤!”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佐藤一雄眉毛一扬:“那我只有如实回禀岛津大人,到时候就像百年前一样,率领大军踏平琉球岛了!哼哼,小孩子,难道你不知道庆长十四年一战吗?到时候只怕你连中山王都做不成了!” “住口!我一斤铜也不会给岛津!”尚敬一拍龙椅扶手大吼道。 “好!好!阁下的话我一定如实转达!告辞了!”佐藤雄鹰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尚敬喊了一声。 佐藤一雄听了心中一喜,以为这个小孩子终于还是害怕了,转身刚想奚落他几句,却见尚敬手中稳稳的端着一杆火铳:“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岛津大人的使者!” “哼哼,劳烦你回去告诉岛津吉贵,从此以后,他别想再拿走我琉球一分一毫,再告诉他,我是琉球王!不是琉球中山王!”尚敬走下王座,端着元化一式往前走了几步。 “你!你等着吧!我一定告诉岛津大人!”佐藤一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哼哼,那好,就用你的脑袋回去告诉岛津吉贵吧!”尚敬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岛津的胸口炸开一团血雾,他的身体飞出去一米多远重重砸在地板上。 满朝文武大臣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琉球国这个才十三岁的王,居然一枪打死了萨摩藩的使臣,这是公然对萨摩藩宣战了啊…… “势头亲云上武鄞!” “臣在!”武鄞跨出一步双手抱拳道。 “速速率领亲军和抗倭团封锁港口,不要让一个倭人离开!将他们统统拿下,若有反抗,杀无赦!” “尊令!”武鄞施了一礼转身出殿去了。 看着首里城城墙上挂着的一排人头张石川直嘬牙花子。这小兄弟也忒冲动点了吧,就这么把萨摩藩的使臣都给砍了? “哼,这些倭人太过狂妄,不但想强迫我琉球每年纳贡五十万斤铜斤,更是出口不逊,侮辱我先父,死不足惜!”尚敬稚气未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说道,然后转向张石川:“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张石川一翻白眼,人都杀了,虽然没有让倭人跑掉,但是纸包不住火,早晚他们会来报复:“打呗!还能怎么样,先把奄美大岛上的几十个倭人统统放倒再说。” “大哥说的没错!先把奄美大岛收付了再说!孤要亲征!” 奄美大岛上的日本人就那么五六十个,你亲征个屁啊。这几十个日本人他不怕,但是对于萨摩藩的报复性共计张石川其实心里是没底的。 抗倭团虽然经过了三个多月的训练现在已经小有成就了,但是毕竟才不到一百人,后期又训练了首里亲军,加在一起也不到五百人,这尚敬不分青红皂白脑袋一热就杀了人家使者,不用幕府出马,只要萨摩藩倾巢而出怎么也能凑齐万八千人吧?用什么和人家磕啊? “打吧,先让抗倭团和亲军们也见见血,反正萨摩藩一时半会也杀不过来,带上抗倭团和一百亲军,先把奄美大岛搞定再说。” 第二天早朝,国师向和声没有上朝,派人去查探,原来这个亲日派头目已于昨夜带着家属和细软趁着夜色悄悄登船不知所踪了。 “国贼!琉奸!琉球发现铜矿定是他告诉萨摩藩人的……”顿时向和声成了众矢之的,连平日里支持他的亲日派如今也跳出来大骂,似乎骂声越大越能说明自己和向和声没有一点关系。 尚敬把自己决定亲征奄美大岛的决定说出来之后,朝中有人力挺自然也有人以王体贵重为由反对,尚敬根本没有理会反对的声音,直接退朝上了久高岛去找他娘闻得大君求赐福去了。 原来这闻得大君不是谁都能见到的,看尚敬走进神宫内殿,张石川只好乖乖的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却见思戸金走了出来。 “川哥……请务必照顾好我弟弟和你自己,要平安归来,思戸金为你们祈福……” “放心吧。”张石川点了点头。 对付奄美大岛上那几十个日本人还是问题不大的。他还没活够呢,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也跟着去的。而且他也想知道训练出来的抗倭团战斗力到底怎么样。 四条船载了抗倭团和一百首里亲军驶出那霸港口,在两天后的黎明前到达奄美大岛。 似乎岛上的日本人并没有得到那霸发生的萨摩藩使团被团灭的消息,港口静悄悄的。 在夜色的掩护下二百人悄无声息的登陆,然后没有丝毫的休息,整列完毕之后就直接摸向了奄美镇中心的衙署,这里已经被日本人霸占成了他们的落脚点。 对于抗倭团来说,奄美镇的一草一木他们都太熟悉了,他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失去了亲人,现在他们手中握着枪,是来给死去的亲人朋友报仇的! 虽然是奄美镇最大和最气派的建筑,衙署也是木质结构的,周围用一圈篱笆围起来,也算有个小花园,主建筑是一幢二层的木楼,旁边有两排木屋。 森口慎一郎作为被新指认为奄美大岛的大和横木,着实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 自己带着手下登岛之后先杀了几百个岛民泄愤和立威,这些岛民就像一只只鹌鹑一样的任人宰割不敢反抗,不管自己如何为非作歹都不用负任何责任,森口慎一郎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也成了大名,掌管着奄美大岛上所有人的生死。 昨天有人进献了十几箱据说是大清国御用的白酒,那酒果然浓香纯烈,比日本的清酒不知要好喝多少倍。 有了好东西也要让手下的弟兄们都分享分享,森口慎一郎又让手下去村民家里拉了一头牛回来宰杀了,和所有人一起又唱又跳又吃又喝的闹了大半夜,一个个喝得晕晕乎乎到天色快亮了才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睡了过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顿酒了。大多数人是被爆炸震醒的,而森口慎一郎不知是算幸运还是不幸,第一发炮弹炸穿了他的屋顶,第二发就把他带到了地狱。 “大哥,可以了吗!”尚敬低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炮弹的手也有些发抖。 张石川调整里一下迫击炮的角度,伸出拇指比了比,然后点了点头。尚敬点燃引信,把炮弹塞进了炮筒,然后马上转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耳朵。 通的一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地面跟着一颤,不一会儿主楼屋顶上暴起一团火光炮弹轰然爆炸。 这声爆炸只是一个信号,紧跟着四周通通通的又是一阵爆响,三十枚炮弹在半分钟内倾泻而下,主楼终于禁不住,轰然倒塌。 “上刺刀!上子弹!”赵大勇在第一声爆炸想起之后就发出了命令。等到炮声停息之后,才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哭嚎和惨叫的声音。 确定再没有炮弹爆炸后他发布了第二条命令:“全体,横列,举枪!前进!” 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按照事先的安排,只要有反抗的迹象当场射杀,这些奄美大岛上的日本人手上都沾满了岛民的鲜血,对于他们,不需要同情。 这些跌跌撞撞的从被炸毁的木屋中冲出来的倭人有的只穿着一条兜裆布,有的甚至赤身,只有十几个人慌乱中还记得拿着刀,其余都是赤手空拳。 巨大的爆炸声让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们听不到别人的呼喊,更听不到抗倭团和首里亲军举着枪用日语高喊让他们举手投降,只知道歪歪扭扭的往前冲,逃离这可怕的地狱。 “开火!”赵大勇的火字还没有说完,一排枪声已经响起了。 冲在最前面的倭人像一根根被台风扫倒的禾苗倒在了地上。 不到十分钟战斗就结束了,清点战场倒是成了一个大问题,跑出来三十多个的倭人都被击毙在空旷地还好说,那些被压在屋子里或死或活,缺胳膊断腿,甚至被炸成一堆碎肉的就难以统计了。 看着被爆炸声和枪声惊醒的奄美岛岛民纷纷钻出了木屋远远地看着这群背着火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人们都在远远地指指点点。 “那……那是隔壁毛家小子!” “是啊是啊!那个不是东新吗!” 有人在队伍中看见了熟识的面孔。而被他们认出的人仍旧笔直的握着枪站着一动不动。 “乡亲们,我是琉球王尚敬!”尚敬跳上了一间被炸塌了的木屋的屋顶大声喊道。 奄美大岛上的岛民几乎都没见过这个十三岁的琉球王,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有些茫然。毕竟奄美大岛已经被萨摩藩管理了百多年了,琉球王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有些陌生。 “我这次带着兵士们前来,目的只有一个,将倭人赶出我琉球国,让你们不再受倭人的欺凌和压榨……” 第八十五章 庆功宴 张石川之所以这么痛快就答应尚敬要亲征的要求,其一是相信要除掉奄美大岛上的这几十个日本人,自己带着二百训练有素的火枪兵,而且还有迫击一式,还要出其不意搞偷袭,一定是能赢的。 让尚敬亲自打个胜仗,更能鼓舞他,也鼓舞整个琉球的士气,更主要的是,事后他作为琉球王可以出来安抚人心,提高自己的声望。 一百年的时间,奄美大岛的岛民已经开始对琉球王这个词有些疏远了。 但是要感谢日本人在奄美大岛上的胡作非为,尚敬一番话显然是成功的激起了岛民对日本人的仇恨,他们看着那些被从断壁残垣中挖出来还没断气的日本人一哄而上,捡起木板、石块以及一切可以拿在手上当武器的东西直接把那些幸存者给重新埋葬了。 奄美大岛上萨摩藩派遣过来的日本人,终于全军覆没了。 做完这些之后还有更多的奄美岛人自告奋勇带着兵士去缉捕散落在四处的日本人,他们有的是在日本混不下去遭到迫害流落到奄美大岛,有的是来这里经商的。 至于这些人最终的命运如何,张石川就无法掌控了。 看着激奋的人群和同样打了鸡血一样的尚敬,张石川突然感觉这个叫自己大哥的小孩子有点陌生起来。 似乎看起来收复奄美大岛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尚敬终于也冷静了下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萨摩藩、甚至整个幕府的疯狂打击报复。 迫击炮适合做步兵支援,但是实在无法胜任海防,对于从即将从海上飘飘而来的日本战舰,用这玩意根本对付不了。 而铁炮,对于琉球国来说只是个传说,自从一百年前首里城被攻陷之后琉球被割让了北部五岛之后,还有一条就是拆除了所有港口炮台上前明时期遗留下来的铁炮。 和火枪不一样的是,铁炮需要铸造,而不是像枪一样可以一锤子一锤子砸出来。至于怎么铸炮,张石川不会,赵元化只是在武备志和神器谱上看过,琉球人更没有火器专家。 还有一个问题是,不知道日本人会攻击哪个岛。 作为一个群岛国家,琉球王国主要包括最北端的奄美群岛、和那霸以及王城首里城所在的琉球群岛还有南边靠近台湾的先岛群岛。 先岛群岛应该是不会被攻击,距离太远了,人也少,没有什么价值。奄美大岛和琉球岛,这两个哪个会被攻击呢?一个距离日本最近,一个是王城所在地…… 留下了赵大勇和抗倭团一排五十个兵士以及一百名亲兵,张石川和尚敬带着抗倭团二排带着几十颗日本人的首级返回了那霸。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胜利,当几十颗头颅被挂在城墙上之后,整个那霸,乃至整个琉球岛都沸腾了。 自己国家年仅十三岁的王亲征,没有一个死伤的情况下收复了奄美大岛,斩首五十余人,这个战绩可以说是辉煌的,尤其是对于这个被奴役了一百年,从来没有和日本叫板过的小国来说。 但是更多的人内心是惶恐的,他们都怕日本人的反攻。 要抓紧时间继续训练士兵,奄美大岛那边赵大勇会在金正春的帮助下在奄美大岛本地招募新的乡勇,然后用老兵带新兵的方式训练,琉球岛自然也要抓紧训练乡勇。 老兵带新兵,无非是最快也是成本最低的办法。 在经历过两个月张石川非人的折磨之后,这些兵蛋子终于也可以体会到折磨人的乐趣了,自然把自己受过的一切苦难都附加在了新参加训练的乡勇身上,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火枪的速度每天可以造六七支,现在已经有八百多杆元化一式了。 因为硫酸和硝酸也都充足,弹药也能跟得上供应,现在就是需要大规模的训练了。 迫击一式的炮管其实做工也十分简陋,就是一个架在三脚架上的底部带托的一尺长的铁管子,配上个简易准星。 在进行过改良之后终于可以调整发射角度,而不用固定死在四十五度角发射了。 不管怎么说,庆功宴还是要有的。返回那霸的当日就在首里城摆下酒宴,为了庆祝收复奄美大岛,庆贺琉球王尚敬的一次伟大胜利。 宴会上自然少不了张石川的出席,他也是在宴会上第一次看见了尚敬王的母妃毛氏、传说中的闻得大君——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素装妇人,当然还有巫女思戸金。 果然是亲生的啊,看着正襟危坐在上面面带机械微笑的闻得大君,在看看一旁的思戸金张石川由衷的感慨道。 “多谢天朝来的张公子为我琉球国强兵,能使我国一统失地,本君以茶代酒谢过公子了。”闻得大君很礼节性的说罢端起一杯茶用衣袖遮住嘴一饮而尽。 张石川忙也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尚敬也端起酒杯说道:“我也要敬大哥一杯,如果没有大哥,就没有今日之大捷,此战大哥应该为首功,可惜孤爵位比大哥低,不然一定……” “咳咳……”他的话没说完,闻得大君轻咳了两声。 “嘿嘿,大哥,对你的练兵之法小弟实在佩服!还有那迫击一式和元化一式,有了这两种神器,日后我琉球再也不用怕倭人了!来来来干了这一杯。” “雕虫小技,不足为奇……”张石川又喝了一杯,然后悄声问身后的小林子:“为啥尚敬说比我的爵位低?” “主子,这琉球王按我大清爵位,不过是个郡王……他们八成是把您当亲王了……”小林子也小声回道。 有了琉球神权代言人和君权代言人先后敬酒,其他文武大臣恐怕落后,纷纷一个个起身敬酒,不一会儿就把张石川给喝趴下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张石川才爬起来,先喝了一大杯茶,然后大概盘算了一下。距离那个向和声叛逃已经五天了,现在是北风,如果他去日本的话应该还没有到萨摩藩把? 小林子端来了水和毛巾,张石川洗了把脸。小林子说道:“主子,炮弹作坊的孙师傅来找过您,说让您去验收新式炮弹呢。” “啊?有这事儿?怎么不早点说!走走走,赶紧看看去。”张石川把手中的毛巾随手一丢,就带着小林子和乌恩其骑马往炮弹作坊走去。 “川哥,您来了。”孙华听见马蹄声也迎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纸筒炮弹。“您看,这是按您说的研发出来的迫击一式破片式。” 张石川拿在手里看了看,粗细和大小高爆式似乎没什么区别,感觉分量稍稍沉了一些。 “由于加入了几十枚铅弹,整个炮弹总体变重了八两左右,为了保证射程,只能减少了一部分爆炸部的火药,增加了发射药,现在射程也在二百米之上,不过这炮弹的纸筒比烟花的厚许多,故而炸开后铅子分散不够均匀,达不到满地锦的预期……” 孙华有些没底气的说道。这东家对于炮弹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 “哦,先试试看。”张石川说道。 众人来到掩体后面,前方小土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每隔一米就竖着一捆稻草。固定好炮身调整了角度,孙华点燃导火索把炮弹塞进炮管内,众人都捂住耳朵看着五百米开外的那片稻草地。 砰的一声炮弹飞出炮膛,落地片刻之后轰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把四周的稻草乍得向四周倒伏。 张石川走上前去,只见松软的沙土地上多了一个半尺深直径约两的圆坑,圆坑四周除了被炸得散落一地的稻草之外能找到几片铜钱大小的纸片,至于铅弹,是一颗也看不见了。 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以弹坑为中心,明显左侧的稻草受损面积要大于右侧,显然,爆炸的冲击波和铅弹的散射更多的偏向了左侧。 往弹坑左侧走了十来米,在一束没有被炸倒的一束稻草中,张石川终于找到了一片铅丸的碎片。确切的说已经不能算是丸了,也不知道是爆炸还是和稻草束的撞击,铅丸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铅饼,上面还有温热的余温。 看了看碎片刺入的深度,这种威力,估计连皮甲都炸不穿吧,如果萨摩藩的正规军真的登岛了,这玩意能造成多大的杀伤…… 看着张石川拿着碎片皱眉不语,孙华等人也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张石川才又问道:“每次都是这样吗?你们试验过多少发?” “试了四次了,算这次是第五次,基本上都是一边重一些一边伤害略轻。”孙华说道。 “那生产效率呢?熟练的话每天一个人可以造多少枚?” “加了铅弹制作起来麻烦不少,若是我亲手做的话,每天可以做十枚左右。” 张石川点了点头,碎片式比高爆式要多耗时一倍,但是这效果值得吗?他有些犹豫了。这稻草其实也测不出什么威力来,最好能用木桩外面套上萨摩藩兵的盔甲就好了,但是条件不允许啊…… “再试一发!”张石川说着往掩体走去。 孙华指挥着几个徒弟想再重新立几束稻草,张石川招招手说道:“不用弄了,右边这不是还要这么大一片呢吗。” 回到掩体后面从新调整了迫击一式炮管的角度,张石川示意可以点火了。就在孙华点火的同时,张石川突然看见标靶附近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那白色的和服,红色的袴裙以及叫上的小木屐…… “别点了!” 可是已经晚了,引信已经点燃,炮弹被塞进了炮管…… 第八十六章 吃辣椒 情急之下张石川抬起脚踹向了炮管,但是与此同时炮弹已经砰的一下射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那个白衣红裙的身影扑倒在地。 “玛德!”张石川骂了一句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思戸金叫着她的名字。 叫了几声之后思戸金才慢慢睁开眼。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又把她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下,确定除了沾了点泥沙并没有受什么伤终于放下心来。 “你找死啊!谁让你过来的!你还要不要命了!没听见这试炮呢吗!不怕被炸死吗!”张石川大声骂道。 看着张石川凶神恶煞的模样,思戸金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下倒是把张石川给弄得没脾气了。 “没事吧?没伤着吧?”其他人也都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你……没事吧……”张石川也问道。 “没事……”思戸金啜泣着说道,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脚一用力就吃痛得轻呼了一声。 “腿受伤了?”张石川想看看伤势。 “不……不要!”思戸金用手抓住了裙角。眼睛看着张石川和其他人。 “呃……你们都回去吧,没事了。炮弹就照着这个做吧。尽量多做一些,而且,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张石川挥挥手让孙华等人散了,才说道:“你怎么自己跑到这来了?多危险啊!” “我……呜呜……”思戸金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错了我……” 哄了半天,张石川才听明白了缘由。 昨天晚宴过后天色已晚,思戸金就没有返回久高岛,而是在自己儿时的花园里住了下来。 好死不死,那花园就在炮弹试验场的小土丘后面。 思戸金听到了爆炸声想过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她刚绕过土坡的时候,炮弹射了出去。 好在张石川在炮管上踹了一脚让炮弹多少偏离了一点点才没有炸到她。 张石川不由得心里谢天谢地,还好这铅弹散布不均匀,要不这十几米的距离外爆炸,万一被铅丸给射着了可不是闹的。 庆幸的是只是摔了个跟头。但是,看这情形,肯定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崴脚了。 “我看看你的脚,呃……其实我也略通医术。”张石川心里是愧疚的,毕竟发生了这件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思戸金有些怀疑的看着张石川,但是还是松开了抓住裙角的小手。张石川撩起裙角,抬起思戸金的一条白嫩嫩的小腿。“错……错了,是那一条……” “呃……”张石川换了一条腿,把白棉布袜子脱了下来,果然脚踝处已经肿起来了。 “轻……轻点,疼。”思戸金被碰到痛处一皱眉,想用手去拨开张石川的手。 “忍着点,会有点疼。”张石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在肿胀处按了几下,摸到了骨缝后揉了起来。 作为一个以淘气为生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像猴子一样上山爬树,崴脚摔跟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那时候一瘸一拐的回家,奶奶总是这样给自己揉。 这节骨眼上思戸金的侍女也跑了过来,两人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琉球土语,张石川感觉手指按压处存筋似乎消散了不少,也停了手,把袜子重新给她穿好:“回你的园子里去吧,可能走?” 思戸金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搀扶下想站起来,可是脚下吃痛,身子一歪,差点连侍女都带倒了。 张石川忙一把扶住:“算了,我背你吧。”说完背对着思戸金弯下了腿压低身子。等了半天没动静,回头见思戸金脸色通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张石川叹了口气:“得罪了。” 思戸金啊的轻呼一声,整个身子已经被张石川横着抱了起来。“前面带路吧,小林子,去拿一袋硝石过来,我有用。” “嗻!”小林子答应了一声去了。 侍女这才反应过来,捡起了地上思戸金的两只木屐,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去了。 果然绕过了土丘就有一个小园子。 虽然只几百米远,思戸金的两只手只是僵硬的护在胸前,不肯抱住张石川的脖子,这个姿势抱起来颇为费力。 虽然训练抗倭团的时候也没少跟着跑跑跳跳身子骨强壮了不少,此刻抱着思戸金一路走下来张石川也觉得胳膊发酸了。 本来这种力气活可以找乌恩其来的,但是这么香艳的经历,张石川咬咬牙自己独自承担下来了。 坚持着进了园子,假装没事似的把思戸金轻轻放在园子中的木亭子坐栏上面,张石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一大一小两个盆来,都要盛满清水,还要两条毛巾。”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思戸金还是吩咐侍女去做了。不一会儿两盆清水端来,小林子也一路小跑着拎着硝石来了。 崴了脚应该用冰块冷敷才好,没有冰箱,张石川只能用硝石降温了。他把大盆的水中加入硝石,然后又把盛满水的小盆放在大盆里,不一会儿就有凉气飘了出来。 想要冻成冰块需要几个小时呢,张石川也没等那么久,等小盆中的水有些凉意了便把一条毛巾投进去打湿了准备给思戸金冷敷。 “让……让她来就好了。”思戸金红着脸说道。 侍女接过了毛巾,按张石川的指示敷在了思戸金的伤处。 “没想到你还真懂得医术。这次多谢你了。”思戸金说道。 “快别这么说,都怪我,也不看看有人没人就在那放炮,幸亏你没事儿,要不然我可得自责一辈子了……”张石川把另一块毛巾拧了一把示意侍女给思戸金换上。 想起刚才的情形,他还有些后怕呢。 “那个,就是你做的炮吗?好厉害,好大的响声,比火枪声音响多了。现在耳朵还在嗡嗡叫。” “呃……” “川哥,谢谢你……” “不是说了吗,不用客气,本来也是我不好。” “不是不是,我是谢你给我们琉球带来了火枪火炮,可以抵御倭人。” “举手之劳……”张石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转移话题道:“这是你出家前住的园子?” “出家?这个是我小时候先父给我建的花园,里面种的都是从各国带回来的花草,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后来就跟着闻得大君搬到久高岛,这里也没人打理了。”思戸金叹了口气,目光环视着四周有些感慨的说道。 张石川这才也跟着打量了一下这个花园,果然有很多花草,可是显得有些杂乱,显然是没有人照料。 对于奇花异草张石川是没有什么研究的。但是他现在想的是后世一般跌打损伤都会用什么红花油、什么白药喷剂消肿,不知道这园子里有没有什么草药可以用啊? “如果方便,我想四处看看可以?”张石川问道。 “川哥请便。思戸金腿脚不便就不奉陪了。” “好,这冰敷的毛巾隔上一会儿就换一块。”张石川说完起身离开了凉亭。 琉球本处于大洋之中,这园子里的花也都是从各地随着商船传进来的,张石川对花草又没有研究,大多数都叫不上名字,也有一片片枯死了的不知道是什么花。 就有金银花他认识,这玩意后世他也喝过金银花口服液,好像是清热解毒,嗓子肿痛热伤风可以喝,能不能消肿他却不知道了。 管他呢,反正这玩意可以泡水喝,外敷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处把?张石川随便采了两把刚想回去,扭头见到稍远的墙角处有一大片低矮的绿色植物,上面红彤彤的,那是,辣椒啊! 跑过去一看,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辣椒啊!张石川差点泪流满面,这可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辣椒。看着这些红彤彤的朝天椒,他的口水差点就流出来了。 辣椒是明末就传入了中国,但是长时间以来都被作为一种观赏植物栽在花园或者花盆中,张石川这个小地主没见过也在情理之中。 中国现存最早的食用辣椒记载,是在康熙六十年(1721年),叫《思州府志》:“海椒,俗名辣火,土苗用以代盐”。而且还是因为贵州缺盐,老百姓吃不起盐,用这种辛辣的调料刺激味蕾代替食盐的。 “你们这里什么时候开始种辣椒的?种得多不多?”张石川抓着几根辣椒兴冲冲的问道。 “这……这叫番椒,听说是吕宋传来的,我就是喜欢它红彤彤的颜色,所以在园子里种了一些,没想到没人打理,倒是没有枯死。”思戸金想不明白张石川为什么这么兴奋。 “嘿嘿,这可是非常美味的好东西啊!” “这……能吃?看颜色这么艳丽,怕不会有毒吧?” “当然了!不但能吃,还很开胃呢,而且潮湿的地方吃些辣椒可以祛风湿的!”张石川兴奋的一边说着一边把金银花捣碎了胡乱图在思戸金的脚踝。 “我们吃烤鱼把!”张石川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小林子,你去拿几条小黄鱼、一些木炭、盐、竹签子、油……再来点牛肉!” “好,吃烤鱼……”思戸金半晌才讷讷的说道。 不过看着张石川拿着辣椒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禁又为之莞尔。 看着张石川拿着刀笨手笨脚的收拾鱼,思戸金从他手上接过了刀:“还是我来吧。” 思戸金会做这些倒是让张石川有点意外,她可是养尊处优的主,又是神职人员,可以这样吗? 他现在也知道了,其实神道教没有佛教那么多讲究的,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结婚生孩子也没问题…… 思戸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做得不好,请多指教。” “哪儿啊,做得比我好多了。”张石川嘿嘿一笑,一面告诉她怎么用竹签串鱼和牛肉,一面点起炭火,用铜盆烧热了当锅把洗净了的辣椒放在里面煲干。 “阿嚏!”辛辣的味道随着温度升高飘了出来,思戸金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嘿嘿嘿,刺激吧?”张石川把没了水分的辣椒碾碎,然后开始把串好的肉串架在炭火上炙烤起来。 都快忘记了最后一次撸串是什么时候了,张石川擦了一把哈喇子,很认真的翻动着肉串和鱼,学着烧烤摊上的动作,时不时的撒上点盐和辣椒面上去。 烤肉的香气和辣椒的辣味混合在一起飘散开来,张石川又咽了口口水。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本着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张石川先递给了思戸金一串,然后自己也拿起一串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虽然调料只有盐和辣椒,但是肉质鲜嫩,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没吃到辣椒了,张石川也不怕烫了,龇牙咧嘴的吃完了一串。 “吃啊,很好吃的!快尝尝,凉了就不香了!”张石川看着呆头呆脑看着自己的思戸金笑道。 “呃……”思戸金犹豫了一下,先把牛肉串凑近了闻一闻,果然挺香的,然后试探性的咬了一块肉到嘴里细细咀嚼,顿时嘴里舌头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爆发了。 她下意识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吐出来,可一看张石川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又觉得太施礼了,只得好歹吞了下去,张圆了小嘴往外吐着热气手急急地扇着风一面说道:“水!水……” 看得张石川哈哈大笑,他是故意多放了一点辣椒在上面的,为得就是自己的恶趣味。 “你……你不能笑话人家,不礼貌!”思戸金自己也被张石川幸灾乐祸的样子气乐了。 “嘿嘿嘿,没有没有,我错了,给你赔个不是,来,尝尝鱼,这个只放了一点点辣椒。” 思戸金接了过来,看着张石川无比真诚的眼神,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 果然这次没有方才那么辛辣了,黄鱼的鲜嫩混着炭火炙烤后的烟火气还有少许的辣,竟然和自己从前吃的鱼都不一样。虽然还有些辣,但是也可以接受,而且让人吃了还想吃。 “嘿嘿,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张石川请功似的问道。 “嗯嗯。”思戸金点了点头,还以一个微笑,不过嘴角上沾了点辣椒面有点影响形象了。 “来来,都尝尝。”张石川递给小林子和思戸金的侍女一串,其实他很想这两个大灯泡消失的,但是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谢主子赏!”小林子早就在偷偷吞口水了,跟了张石川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这主子随和,忙接过来三口两口就吃下肚。“好吃!好吃!就是舌头有点疼……” 撸串怎么能没有酒?张石川一拍脑门:“小林子,去拿瓶酒来!” “嗻!”小林子答应了一声去了。 刚打发走一个灯泡,张石川正想着怎么打发走另一个,见乌恩其跑了过来。 “你咋来了?” “主人,小林子说他去拿酒,这没人伺候,让我过来了。”乌恩其憨憨的说道,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冒油的肉串。 其实他一直没有走远,毕竟赵大勇和史安忙着带兵后就把随身保护张石川的任务交给了他,乌恩其也一直一丝不苟的执行着。 张石川挠了挠脑袋:“来吧,你也尝尝……” “好香啊!刚一进园子就闻到了。” 张石川看着带着一大帮人进过来的尚敬,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嘿嘿,大哥,姐姐!我听说姐姐受伤了,特意来看看,没想到你们在这偷偷吃好东西也不叫我!” “我就是试试……鱼没有了,肉也不多了。” “来人,给孤拿一桶鱼来!再来十斤牛肉!” “我……” 第八十七章 大战在即 虽然被一大堆高亮度灯泡搅和了自己和瓷娃娃思戸金的户外自助烧烤,但是张石川还是开心的,毕竟又得了辣椒这个宝。 本来想请全体指战官兵也都吃一顿烧烤的,可是思戸金的小园子里辣椒实在有限,种子还是要留的,只好请了赵元化冯树秦史安等人吃吃喝喝一顿。 当然,发现辣椒和烧烤晚会只不过是紧张气氛的一支小插曲,毕竟还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日本的入侵。 接下来的日子紧张而忙碌,调遣了一船的元化一式和几门迫击一式还有一箱箱的子弹炮弹给奄美大岛上驻守的赵大勇,大致把战略思想也讲述一下。 奄美大岛和琉球岛都派出快船在二百里的范围内游弋侦察,尤其是萨摩藩航行过来的航线,如果发现有日本舰队第一时间相互通知。 两个岛相隔二百五十公里,日本的战船又都是帆浆并用的船,相对于福船等帆船船速要慢一些,这多少也给两岛相互救援提供了一些时间。 张石川带着人在那霸港四处勘察地形、挖沟挖坑筑高台,虽然看着一排排的坑道大家都不知道他是在忙活什么,但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现在不管是张石川带过来的人还是琉球人都对张石川有一种谜一样的信任。 赵元化又一头扎进了火药作坊,雷酸汞和硝化甘油的需求越来越大,而这配方可是不传之秘,很多事还要赵元化亲自出手。铁匠坊那边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子弹壳和炮弹壳都是纸质的,冯树秦最近一直致力于研究一个可以自动卷纸筒的机器以提高弹药生产效率。 可他的老搭档赵元化根本没时间和他一起研究,而他的两个儿子大牛和二牛自从看见元化一式火枪之后就挪不动步了,带着小顺溜一起非要跟着乡勇一起训练。 张石川和尚敬商量了几次之后防备力量还是被一分为二,赵大勇带着抗倭团一排五十人加上一百首里亲军和正在训练的乡勇凑齐四百支枪和十门迫击一式驻守奄美大岛,史安带着二排的人和剩余的二百多首里亲军还有五百多乡勇守在那霸港。 虽然那霸后面就是首里城,被攻击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但是如果奄美大岛被攻击了,等待岛民的无疑将会是一场比上次更血腥的屠杀。别人不说,张石川也不会答应。 奄美大岛上有四百多人驻守,琉球岛上八百多人,而且多一半只是经过简单训练的乡勇,根本没有见识过战争。 见识过战争的也只是那十分钟歼灭了奄美大岛五十多个日本人的突袭战,对于这些人,虽然有火枪在手,张石川真的没有什么信心。 他只有默默祈祷萨摩藩的报复能晚一天来,也好让这些人多一天的训练,让自己多一天的准备。 而此时,站在旗舰鹿归丸号上的桦山苍介只恨不得麾下的战船能插上翅膀这就飞到琉球岛上去,好让他指挥手下三千勇士踏平琉球岛,像自己的先人一样把琉球的王和大臣们都掠到萨摩藩去当人质。 桦山苍介的曾祖就是大名鼎鼎或者是臭名昭着的桦山久高,日本战国时代、江户幕府时代初期岛津氏家臣。通称大野权左卫门尉,官位治部大辅、美浓守。不仅武艺高强,在和歌和蹴鞠方面造诣也颇深。 岛津忠恒继任岛津氏家督后,桦山久高被任命为家老,深受岛津重用,并随同岛津义弘参加了万历朝鲜战争,曾击败朝鲜的李舜臣军队。 1609年,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禀承德川家康的旨意,派遣桦山久高为总大将、平田增宗为副大将,率3000人进攻琉球,虏琉球王尚宁等一百余人而还。 如此战功赫赫的先祖,在向岛津忠恒请求加增领地时却遭到了无视。此后被迫将家督之位让给了儿子久守,晚年失意而死。 桦山苍介作为桦山家族第十六代当主,每次想到先祖的那些征战四方的光辉事迹都会热血沸腾。 他不敢想象自己可以有超越曾祖的丰功伟绩,桦山苍介只求能有机会征战沙场,用手中的武士刀给岛津家主建功立业。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琉球国的一个叫什么向和声的狗屁老头携家带口的逃到萨摩藩,说什么琉球居然敢拒绝像藩主进献铜斤,而且还杀死了藩主的使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让卑贱的琉球人的血和生命再给桦山家族的军功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在桦山苍介的主动请缨之下,家主岛津吉贵很痛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给他五十支战舰和三千轻足供调遣。 听到这个决定,桦山苍介心里是有些不屑一顾的。想当年自己的曾祖桦山久高也不过是用了三千人就把琉球王族都捉回了萨摩藩,如今萨摩藩在荷兰人的帮助下有更坚固的战船,有更先进的火铳,怎么还需要这么多人手? 只给他两千,不只要一千武士就可以踏平琉球,再现先祖荣耀! 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和琉球人开战,但是根据向和声提供的消息,琉球只有三百多个亲军,千余名乡勇,别说乡勇,那些亲军都不会拉弓射箭,那叫向和声的老头说什么可能有火器?有火器又怎么样?不过是增加一点点的难度而已了! 自己这一战一定要把琉球所有不服教化的人赶尽杀绝,把那个小孩子中山王和他的家眷大臣全俘虏回萨摩藩! 草草点起人马,甚至连回程的辎重都没有准备,粮食完全可以到了琉球去抢夺吗!轻装上阵速度第一! 桦山苍介带着五十支战舰搭载了一千五长枪轻足,五百火枪手和一千弓箭手就踏上了征服琉球的征途。 至于作战计划?打琉球一个如此孱弱的藩国还需要计划吗? 桦山苍介决定甩所有人直扑那霸,拿下他们的王城首里城,等杀光琉球岛上所有不服从萨摩藩的逆臣贼子之后再带上虏获的中山王返程顺便拿下奄美大岛,如此简单,不过举手之劳! 神风保佑,一路上顺风顺水,只用了八天的时间就到琉球岛了。 “大将阁下,前面已经可以看见那霸港了!” 闻听此言桦山苍介精神为之一振,他三步两步走到船头,拿起单筒望远镜了望着前方一片有些模糊的陆地。 “让勇士们加快速度!火炮准备!”桦山苍介的声音有些发颤,一战成名,像伟大的曾祖桦山久高一般光耀家族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随着传令官一阵旗语打出去,底层划桨的士兵喊着号子加大了摇动的力度和频率,整个舰队加快了速度,所有战舰炮门打开,一门门黝黑的火炮探出头来。 随着港口越来越近,望远镜中的情形逐渐清晰起来,港口里只有几艘破破烂烂的渔船停泊,并没有一艘战舰出来拒敌,两边的炮台连一门火炮都没有,只有几个卫兵打扮的人在探头探脑的张望。可以隐隐听见呜咽的号角声,港口一些杂乱无章的身影在四处奔跑。 “哼哼,连一艘像样的战船都没有,炮台上一门火炮都没有,也敢和萨摩藩叫嚣?火炮瞄准!两侧炮台,一轮试射!” 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敌方舰队狙击和炮击,桦山苍介还是决定先来一轮炮击,让琉球人看一看他们火炮的威力。 鹿归丸号笨重的身子调整了一下方向,舷侧对准了并没有火炮的炮台。轰轰轰的一身巨响中,笨重的船身也因为后坐力轻微摇晃了一下。二十四枚六磅炮弹在一阵消炎和火焰中被弹射出炮膛,发出让人牙酸的啸叫声射了出去,石质炮台上顿时被砸出几个大坑,碎石和尘土腾空而起四处飞溅。 两轮炮击后,港口码头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了。愚蠢而可笑的琉球人是要放弃港口,死守王城吗?还是看着大军压境已经带着细软逃走了? 想到后者,桦山苍介不免有些着急,如果让尚敬那小子跑了,自己此行的战果难免会大打折扣。 琉球岛的地图他这些天来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早已烂熟于心,只要登岛,往东走八里地就是琉球的王城首里城。 站在高高的船楼上,似乎已经可以看见琉球王宫以及王宫中匆匆忙忙收拾金银珠宝准备逃走的王宫贵胄和宫女下人。 “传令,所有武士登岛!今天晚上我要在他们的王宫里吃肉喝酒玩琉球女人!” 再一次确认在可见范围内并没有琉球军队后,桦山苍介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在空中虚劈一刀,刀尖直直的指向首里城的方向。 整支舰队黑压压的压向了窄小的那霸港,港口码头容不下五十艘庞大的舰船,干脆有战船直接冲上浅滩,等船搁浅后船上的武士争先恐后的跳入水中,跟随者他们的大将义无反顾的朝着琉球岛冲了过去。 “快点快点!别让中山王尚敬跑了!不要像个娘们一样磨磨蹭蹭的!上岸的速度列队!”桦山苍介大吼道。 作为唯一一匹随船运过来的军马自然是他这个大将的坐骑,骑在高大的东洋马上的桦山苍介显得越发的高大威猛。 第八十八章 交锋了 “大哥,打不打?”尚敬王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队列整齐的萨摩藩军队,手心有些出汗。 “再等等,等他们全部位于炮弹打击范围内……传令下去,第一轮炮击,集火那个骑马穿盔甲的!再通知步枪兵,没有命令不许开火。” 张石川也在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没有骑兵,前排是长枪兵,后面是火枪兵,再后面是弓箭手,除了极个别军官打扮的人,基本上都没有盔甲。 “大将阁下,我们已经穿过了那霸城,再往前走就是首里城了,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一个琉球人,是不是有圈套?”副大将田中高成说道。 桦山苍介点了点头,他也发现有些不对头了。如果琉球国放弃抵抗投降的话早应该有人举着白旗牵着来投降了,就算中山王带着家眷和文武大臣逃走了,也不可能把平民百姓也都撤走啊? “派出一队长枪兵和火枪兵继续向前侦查,看一看首里城有没有守备。” 首里城的城墙已经隐约可见。了首里城所在的琉球岛是一座火山岛,首里城位于琉球岛南部一块高约120米的石灰岩台地上,东西长约350米,南北约200米。严格的来说根本算不上一座城,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座堡垒。 望远镜中仍是看不到一个人影,桦山苍介打量着欢会门,盘算着需要几炮可以炸碎城门。欢会门是一座在首里城外廓石墙之间的坚固大门,也是进入城内的入口。欢会门两边的城廓都是由错缝的礁石堆砌而成,没有使用接缝粘合剂。 看着两队人负责侦查的人马小跑着前进,凸出大部队继续前行,桦山苍介接着说道“其余人原地休息,让火炮快点跟上,准备攻城……” “大哥,有两队人摸上来了……”尚敬指着正前方说道。 “还会搞侦查了?告诉二排五十米射击准备,那边枪声一响,炮兵马上开火!” 啪啪啪一阵火枪声响起,桦山苍介派出去的侦察兵瞬间倒下十来个,剩下二十多人开始往后跑。 火枪?桦山苍介看着往回跑的侦察兵不由得一愣,还没等他下达去接应的命令,就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是炮声?又太小了些。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一声巨响从身旁响起。紧接着又是一排接连不断的炮声,一团团烟雾在桦山苍介四周炸开,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住了士兵的惨叫和呼号。 “大将负伤了!快保护大将阁下!后撤!后撤!” 副大将田中高成艰难的爬了起来,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只见一旁桦山苍介脸朝下倒在地上,他胯下那匹战马倒在不远处马腿不停的抽搐,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迹。 爆炸声还在持续,萨摩藩军已经开始出现混乱,田中高成和几个还能动的亲兵拉住了桦山苍介的胳膊奋力向后拖拽。 似乎已经逃出了琉球火炮的射程,桦山苍介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大将阁下!” “桦山大将!” 桦山苍介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呼喊自己的声音也似乎有些走味儿。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挣扎着坐起身来擦了一把黏糊糊的脸,上面都是血迹。 “伤亡情况如何?敌人的火炮藏在哪里?”桦山苍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水壶先喝了一口,然后把水倒在脸上。 “回大将,伤亡大概一百多人,还没有统计出来,敌人的火炮……没有看到,好像是从那两个方向射过来的。” “八嘎!”桦山苍介狠狠的将水囊丢在地上,被炸死一百多人,连敌人火炮在哪儿都没看见? “阁下请看……”田中高成递上来一颗没有爆炸的炮弹说道。 “这是……炮仗?狡猾的琉球人居然用这种小孩子的玩意炸伤了我?混蛋!”桦山苍介狠狠地将手中的大号二踢脚丢在地上骂了一句。 “据逃回来的侦查兵说,前方一千五百步远的地方有琉球火枪兵。” “一千五百步?我怎么没看见!” “呃,那些琉球人都躲在一排沟里,等我们走近了突然冒出头来射击……” “这群混蛋!胆小鬼!我的马呢!把我的马牵过来!集合队伍,准备进攻!” “阁下……您的马已经……已经光荣殉职了。” “混蛋!”这次带来的这匹马是他的最爱,是他众多马中最神骏的一匹,桦山苍介本还想着等首里城破城之际要骑着它耀武扬威的走进首里城,如今刚看见城门是什么样,自己的马先死了。他伸手摸到腰间准备拔刀,却抓了个空。 “阁下,您的刀在这里……”一旁侍卫忙双手奉上桦山苍介刚刚被炸昏时候掉落在地上的武士刀。 “集结!火枪兵在前,弓箭手在两翼!长枪兵保护!前进!杀了那群只知道躲在洞里的老鼠!” “阁下,对方火炮数量似乎不少,这样冲过去会不会……” “八嘎!你管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叫火炮吗!怕什么!你还是不是大和的武士?只要我们冲上去和他们接战,对方的火炮就没用了!全军前进!” “这群家伙还真不怕死啊!”史安看着黑压压压过来的队伍迎着炮火前进,不时有爆炸的气浪将几个人送上天,可是似乎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火炮再打五发后撤退到第二阵地听令。” 似乎冲过了那一道死亡线之后果然没有大炮仗再从天而降了,萨摩藩兵的军心稳定了一些果然再往前走了两百步之后,一条宽约一百米的沟横在前方,沟里有人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 “弓箭手准备!火枪手装弹!”桦山苍介挥刀喊道。 “注意隐蔽!装弹!按照平时训练的,身体贴紧沟沿,小心对方弓箭和火枪!”史安在沟里喊道。 萨摩藩的火枪兵已经装好了弹点燃了火绳,但是,前面那排沟里一个脑袋都不露头了,他们茫然的瞄准,却不知道该瞄准什么地方。 “二牛,那个穿铠甲拿着刀的,能打到吗?”目测还有大概一百米的距离,史安问一旁拿着枪瞄准的二牛。二牛虽然训练时间不长,却是打靶成绩最好的,连张石川都夸他是神枪手。 “我试试。”二牛眯起一只眼睛屏住呼吸瞄了一会儿,然后食指扣动扳机,碰的一声。 桦山苍介只觉得胸口一疼,像是被人锤了一下子,身子一顿。他低头一看,祖传的铠甲被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来。 听到二牛开枪,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把头探出沟外也砰的一枪。毕竟大多数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看着这群黑压压的萨摩藩兵压过来已经有很多人都在发抖了,现在听到枪声一响也不管有没有命令了,都探出身子把枪膛里的子弹射了出去。 “开火!放箭!长枪兵冲锋!”桦山苍介下达着命令。 对面的火枪已经开火了,而且似乎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只有二三十个人倒了下去。他们装填需要时间!只有这么远的距离,完全可以冲过去把他们捅成马蜂窝。 “装弹!瞄准了再开火!别慌,记住平时打靶训练怎么打的!” 此时,尚敬带着的炮兵终于转移到了二号阵地,飞快的架起炮来粗略瞄准后一发发的破片弹飞向了冲锋的人群。虽然迫击炮精度不够,但是五十米内还是可以保证不会伤到自己人的。 本来还应该在装填的琉球军突然又一个个的冒出头来,砰砰砰的一排枪响起,这次有五六十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冲锋!不许停!后退者斩!”桦山苍介举起刀劈倒了一个准备逃跑的火枪兵。 还有三十米了!又一排人头从沟里冒出来,一排枪过去放倒了六七十人。 “撤!撤!二排退到第三排战壕!往后撤!” 冲过了炮弹爆炸区的幸存者这才看见,自己面对的并不是简单的一排沟,而是成田字形错落纵横的一片…… “给我追!弓箭手,放箭设这群老鼠!别让他们跑了!” 桦山苍介的命令刚下达,两翼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开弓放箭了。弓箭相对于火枪最大的优势就是射速,一个熟练的弓箭手一分钟内射出去五六箭是很轻松的。 看着这些在战壕里背对着自己有些仓皇逃窜的琉球人,弓箭手们纷纷弯弓搭箭。顿时几声惨叫想起,有人中箭倒在了战壕。 “抢救伤员!不抛弃不放弃一个战友!”史安抓起身旁一个倒下的火枪手用尽全力往后拖拽。 就在弓箭手准备射第二箭的时候,第二排战壕里冒出来一排人头,一排枪响,弓箭手像韭菜一般倒下一排。 “找好掩体,装弹,射击!”史安大吼着把手中的伤兵丢给旁边的人示意他们接着往后拖,一面折枪装弹。 就在长枪兵冲过第一排战壕之后,第三排战壕内又冒出一排脑袋,黑乎乎的枪管燃起一团烟雾,随之一片人倒在战壕中。 一个长枪兵跳进了战壕,将长矛用尽全力刺进了琉球火枪手的身体,但是还没等把枪拔出来,瞬间脑袋就被一枪打碎了。 “先撤回来把大将阁下!琉球人的火器太过犀利了!” 看着已经混乱的阵型以及不停倒下的士兵和已经开始出现溃逃的迹象,桦山苍介怪叫一声,才说道:“传令先撤回来!” “全体装弹!射击!二牛!再来他一枪!” 不等史安说完,二牛再次扣动了扳机,桦山苍介顿时感到后背被人擂了一拳,身子往前一扑:“撤退,撤退!” 然而撤退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在可以匹敌弓箭射速的元化一式面前,又丢下了二百多条性命的萨摩藩兵终于撤出了琉球兵火力覆盖范围。 “把炮都给我拉上来!给我轰死这群混蛋!警戒四周八百步范围,小心对面偷袭火炮!” 桦山苍介的肺都要被气炸了,哪里有这么打仗的?一挨打就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时不时的又冒出头来咬你一口,没有一点武士精神! 琉球人用的是铅弹,不足以穿透他的盔甲,但是射杀手下那些没有盔甲保护的兵士却是绰绰有余了。已经折损了六百多人了,自己居然连首里城的城门都没摸到! 四十门六磅炮被推了过来,还有一桶桶的火药和一车车的炮弹。 “给我们送火炮来了!”张石川放下望远镜,搓了搓手:“告诉史安让他的兄弟们都隐蔽好!再去传信给金正春,让他听到敌军炮声后开始行动,别贪功,见好就收!” 第八十九章 夜袭 四十门炮终于就位了。装好炮弹后,桦山苍介接过了火绳点燃了引信:“开炮!轰死他们这群混蛋!” 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都跟着一颤。紧跟着其他三十九门炮也突出殷红的火舌,四十个实心大铁球飞向了田字形的壕沟。 “哎哟!卧槽!好疼!”躲在战壕里的大牛一声惨叫。 “咋的了?大哥?”二牛忙问道。 “玛德,炮弹滚下来砸我脚了,卧槽,好烫好烫!”大牛慌乱中把还冒着烟的炮弹踢到一边。 “脚没断?”二牛看着大牛两条腿在那蹬土,想把滚烫的炮弹埋起来,有些惊讶的问道。 “好像没有,就是有点疼,估计是被砸肿了……” “难怪你叫大牛!骨头够硬的……”史安吸了口凉气看着被埋了一半的直径不到两寸的铁球,朝大牛竖起了大拇指:“都藏好了,你们脑袋可没有铁球硬!都别伸脑袋出去!” 二牛还是不放心,把大牛鞋袜扒掉一看,右脚的大脚趾盖一片乌黑,不过活动自如,好像真的没事。 “玛德小日本!”大牛啐了口唾沫,把鞋袜穿上,接着抱头贴墙藏好。 这六磅炮的射程可以达到一千米以上,虽然从船上搬到陆地上之后精度能好很多,但是也是相对而言。 这玩意又不会爆炸,说白了就是把一个五斤多的大铁球给扔出去一千多米,砸到谁算谁倒霉,大牛就是倒霉的一个。 足足一个小时丢了几百颗大铁球过去之后,似乎对面根本没什么反应,桦山苍介也有点气馁了。他也知道,这些炮弹打船、打城墙和城门都有用,但是对那些藏在沟里的老鼠,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非得说有用,可以泄愤,可以让他的心境平和一些。 “停止射击!”虽然船上还有用不完的炮弹和火药,但是单纯用来泄愤似乎也太浪费了一些。把装填好的炮弹都射出去之后,战场上一下子安静了。 安静了?怎么好像还有炮声?好像是琉球人的炮声,好像……来自后方?桦山苍介猛地一回头,港口方向有滚滚黑烟冒了出来。“怎么回事?田中桑!你带人去看看!” “撤退!”一百发炮弹才击中了二十多条船,金正春不由得有些气馁。 那些又蠢又笨的安宅船就那么傻傻的停在港口,有的居然是搁浅的,这么多死靶子居然才干掉不到一半,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没脸回去见尚敬王和张石川了。 听到后方枪炮隆隆,那是自己的战友们在和萨摩藩兵激烈战斗,而自己只带着五个班的火枪手和五个班的炮兵蹲在草坑里喂蚊子,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潜伏,等待时机炮击萨摩藩停泊在港口的舰队。 短短几分钟内,五门炮就把一百发炮弹丢了出去,如今炮弹打光了,想不扯留下也没用了。 “混蛋!无能!八嘎呀路!” 听到自己的舰队半数船只被炮击不同程度受损之后的桦山苍介暴跳如雷他现在恨不得把一脚踏平首里城,把琉球岛上的人都赶尽杀绝,但是生气归生气,他毕竟还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冷静,要冷静! 船被炸伤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了,刚才一战又死伤六百多人,现在气势低落,不能盲目出战。 “撤回港口,扎营!”桦山苍介无奈的下令。 “大哥,他们好像要撤了!我们上不上?”看着萨摩藩兵在拖动大炮往后撤退,尚敬有点坐不住了。 听刚才张石川的口气,似乎是要抢了这些炮。刚才这些炮一起发射的场面他可是见过了,如果在港口上有这四十门炮,怎么可能让这些萨摩藩兵大摇大摆的上岸来? “不着急。他们虽然是撤退了,但是军纪没有乱现在锋线上就这五百来人,对面可有最少有两千呢。” 军队撤回港口安营,让桦山苍介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是被炸伤的二十多条船基本上都是船楼受损,除了有两艘的桅杆被炸倒了之外其他的船只船身还算完好,不影响航行,只不过破破烂烂的看着让人别扭。 回港口的好处就是不用安营扎寨了,把伤员抬到船上安置,又搬下来八十门火炮,桦山苍介决定明天绕开首里城的欢会门前那片战壕地带,而兵分两路攻击瑞泉门和白银门,根据探子的回报,那两个方向似乎只有一排战壕,并不像欢会门前那么沟壑纵横。 吃一顿饱饭,然后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发动进攻。这是萨摩藩兵当日收到的最后一条命令。 桦山苍介回到自己的鹿归丸号将军舱中,在侍从的帮助下脱掉了变形的铠甲,才看见胸口被铅弹击中的地方已经乌青一片。 他一把推开想帮他查看伤口的侍卫,拿起一壶清酒丢掉壶盖咚咚咚的喝了一大口,试图想用清酒浇灭胸中的怒火。 凌晨三点的海港静悄悄的,海风不大不小的吹着,只有海浪进退的哗哗水声,大部分萨摩藩兵都躲在船舱里严格遵照命令养精蓄锐,鼾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伤员的几声呻吟。 港口上几堆篝火熊熊燃烧着,那是巡逻的部队在防止狡猾的琉球人夜袭。 在夜色的掩护下,几十艘小舢板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萨摩藩舰队和一条条粗大的缆绳的缝隙中。 “右边右边!最大的那一艘!”金正春小声指挥着小舢板朝着桦山苍介的御座鹿归丸号驶去。 夜色昏黑,又有大船的阻隔视线,金正春也无法知道其他战友是否都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他摸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做了个点火的手势。瞬间,一个铜盆里浸泡了酒精的布条燃烧起来,发出淡蓝色的光。 “丢他老母!”金正春抄起一个烧酒燃烧瓶点燃瓶口的布条胳膊用力一甩丢上了鹿归丸号的甲板。其他人也抡圆了胳膊开始往上扔燃烧瓶。 “警报!有人袭营!”丢上去几个之后终于火势被人发现了。 “快快,往海里划!”金正春一边指挥一边又朝旁边一艘小早船上扔了两个。 “水里有人要烧船!放箭!快放箭!”一群衣衫不整的弓箭手急急忙忙的拿起弓箭,朝水中的小舢板一顿乱箭射了过去。 一见有弓箭手瞄准了自己,这些人一点没有犹豫,翻身跳进海水里下潜了两三米。 “救火!快救火!” “保护大人!” “把火药桶搬走!” 港口已经乱作一团了,跳下舢板的人又钻出水面,把舢板上剩下的燃烧瓶都丢了出去,才嘻嘻哈哈的喊着号子摇着撸遁逃了。 “这燃烧瓶可比炮弹好使多了!” “就是就是,一扔上去就是一大片火,看那些倭人,踩都踩不灭!” “就是可惜了这么多瓶好酒了!” “你们放心吧,王上已经说过了,等打败了倭人,酒管够,不光是这玉米酒,还有咱们琉球的红薯酒和甘蔗酒!”金正春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 “真的啊金排长?” “嘿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排长,你说着这次我们排烧了倭人的战船,能不能也获得一个集体勇敢勋章什么的?看一排三班那几个小子天天带着勋章那么神气,真让人不服气!” “这个我也说不好啊,勋章可是要王上亲自颁发的。”想着那金闪闪的勋章金正春也有些向往。 “排长你看!”一个兵指着前方海岸。 “那是……船?” 天空是阴沉沉的。桦山苍介跪坐在码头上看着海面上扔冒着烟的船队。自己的鹿归丸号是被烧得最惨的,幸亏昨天把大部分火药都搬到了岸上,不然自己可能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并不是所有的船都把火药搬了出去,十几艘船上的火药桶被引燃,船当场被炸得粉碎一根根倒下的桅杆又横七竖八的砸在其他船上,大火加爆炸,再加上港口小船多,停得密集,让本就有破损的船队已经没有几条可以用了。 此刻桦山苍介的胸中已经不是愤怒了,而是恐慌,无法压抑的恐慌。现在还有不到两千人了,三分之一的死伤,舰队的覆灭,士气低迷到了谷底,怎么办?难道自己要葬送在这该死的琉球岛上吗? “大将阁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副大将田中高成小心翼翼的问道。 已经到了昨天定下的进攻时间,可是桦山苍介迟迟不下命令。 桦山苍介并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武士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雪亮的刀锋反射出冰冷的光,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心里闪过——切腹。 打打不进去,撤撤不出来,好像被攻击被包围的不是琉球,而是他这支舰队。 “阁下……”田中高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他竟然没有勇气阻止。 为了衬托一下这种悲壮的气氛,总应该下点雨什么的,尤其是在本来就潮湿多雨的琉球岛上。果然,一滴雨低落在闪亮的刀锋上摔得四分五裂。 下雨了。鹿儿岛是不是也在下雨呢?希望岛津大人能派人来给自己报仇,可惜自己已经无颜再回鹿儿岛了。那些该死的琉球人!那些该死的火器! 火器?桦山苍介嚓的一下把武士刀插回刀鞘猛的站起身来:“集合!全体集合!” 虽然士气低落,但是大将的命令还是要服从的。不一会儿,能动的人列队完毕。 “武士们!为何这么垂头丧气?是因为昨天战斗的失利吗?是因为失去了战友的痛苦吗?现在,给死去的烈士们报仇的时机来了!我们之所以昨天失利,是因为这些卑劣的琉球人依仗他们的火器犀利!现在,神风给我们送来了这场雨,让琉球人的火器无法射击,大和的武士们,现在,拿起你的弓箭和长矛太刀,跟我一起冲进首里城,杀光所有的琉球人,血洗前耻!” “杀光所有的琉球人,血洗前耻!杀光所有的琉球人,血洗前耻!” 第九十章 生擒桦山苍介 首里城的城墙矮的地方也就三米左右,这根本无法阻挡这群不怕死的武士! 也不用搞什么兵分两路,桦山苍介的目标很简单,趁着琉球人的火铳无法打响,那该死的大炮仗也无法发射的时候一鼓作气冲进欢会门,直接占领琉球王宫。 “都跟上!第一个冲进城门的,赏金一千!第一个冲进王宫的,赏金一千!拿下琉球中山王人头的,赏金五千!” “嗷!”两千人嗷嗷怪叫着跟着桦山苍介冲向了欢会门。 “他们这是昨天晚上被烧傻了?还是下雨脑袋被雨滴砸傻了?” 张石川站在门楼子上用望远镜看着这群亡命徒。本来他还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蚕食这群萨摩藩兵呢,没想到今天嗷嗷喊着自己送上门来了,大炮也不用了?火枪也不用了? “咳咳,川哥,下雨呢,用不了火枪和火炮啊。”一旁的史安善意提醒道。 张石川一拍脑门,怎么忘了这茬了?火炮需要用引信点燃,火绳枪更是怕雨,他们这是以为自己的火枪也不能用啊! “怎么办?川哥?”虽然张石川偶尔也有脑袋进水的时候,但是史安还是习惯性的问道。 “打啊!那还用问?把炮都架起来!弹药都搬出来,注意防水啊!他们没枪没炮用什么攻城?用人肉垫?” 还没等他这边开炮,砰砰砰的迫击一式特有的声音已经响了。 桦山苍介的脚步不由得一顿,这也太赖了吧!下雨天还能打炮?一定是提前装好的,就这一发!接着冲!但是残酷的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炮弹不断的在四周掉落,虽然有些引信受潮没能爆炸,大部分还是炸开了。 “大将阁下!琉球人的火炮好像不怕水!我们……我们还是躲一躲吧!” “啊!!!!”桦山苍介仰天长啸,刚想喊继续进攻,忽然看见城墙上一排烟雾腾起,一排大炮仗朝自己飞了过来,在自己身前不足百米的地方爆炸了。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带着人钻进了左侧的树林中。 “奶奶的!终于轮到咱们出手了!孩儿们上刺刀,给我狠狠地打!”树后面藏着的赵大勇探出身子,砰的一枪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萨摩藩兵。 与此同时,欢会门城门大开,史安带着城中的火枪手冲了出来。 萨摩藩兵彻底崩溃了。 他们的敌人不但火炮在雨中可以使用,火枪也几乎没有哑火,还有那邪恶的三角刺刀,只要刺入身体血就止不住的往外喷!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停住了脚步把长毛丢在了地上双膝一软跪在了泥水里,接着就像是连锁反应,呼啦啦一片的人跪倒了。 “八嘎!你们是大和的武士,怎么能投降,我……”桦山苍介刚要挥刀砍人,后脑不知道被谁用枪杆轮了一下,桦山苍介直挺挺的栽倒在泥水中。 “奶奶的,还没打过瘾呢这些孙子就投降了!”赵大勇不满意的撇撇嘴,把元化一式上的刺刀卸了下来甩了甩上面的血迹。 “你还抱怨呢,我这听到你炮响就带着人冲出来了,结果一枪没开!你就知足吧!”史安像怨妇一样撇了赵大勇一眼。 原来,昨天晚上金正春烧了桦山苍介舰队后撤离碰到的船正是赵大勇带着二百人从奄美大岛赶过来的。 当桦山苍介的舰队驶过奄美大岛的时候就已经被在那片海域巡逻的船只发现了。 赵大勇遵从了张石川的命令,等桦山苍介的舰队驶过十二个时辰之后确定奄美大岛不会遭到袭击才安排了一部分人驻守奄美大岛,自己带着三只船二百人赶来琉球岛救援。 黑灯瞎火的突然看见不远处有火光,刚想开过去,就碰到了纵火犯金正春。金正春自然能看出这几艘是琉球船,忙点燃火盆发出信号。被拉上船后把琉球岛的战况大概和赵大勇说了一下。 自然,火光冲天的那霸港肯定是不能停靠了,好在有熟悉这片海域的人指点了一个可以离岸比较近的海湾,金正春用三十艘小舢板一批批的把赵大勇带过来的人和枪炮运上了琉球岛。 赵大勇也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朝着首里城方向行进了一段路程,找了片林子扎营了。 金正春带着部下连夜行军赶回首里城,把火烧舰队的大概情况和赵大勇的事情和张石川尚敬做了汇报之后,张石川让人传话给赵大勇,原地待命,准备里应外合给萨摩藩兵致命一击。 得到命令的赵大勇原地驻扎,当清晨听到侦察兵来报说萨摩藩兵正在行军,目的地是欢会门的时候赵大勇吹响了紧急集合号,平时训练的成果终于显露出来了,分分钟全员集合完毕,布置了炮兵阵地之后,赵大勇带着火枪兵埋伏在树林中,然后就有了突袭的一幕。 大获全胜的消息瞬间随着欢呼声传遍了琉球岛,为了这一声欢呼,琉球国人已经苦苦等待了一百年了! 被紧急疏散撤往四周的那霸和首里城周边的百姓敲锣打鼓的重返家园,看着一串串被捆住双手双脚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的倭人,泥巴石块分分投向这群丧家之犬。 以不足百人的伤亡毙敌一千多人,俘虏了一千六百余人,对于琉球来说,这是何等辉煌的战绩!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很多人,甚至包括尚敬都有点不知所措。突然多了一千六百人的俘虏,哪里有这么多牢房安置? “干脆全枪毙了吧!”尚敬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萨摩藩降兵说道。 “那多可惜啊!战场要打扫,铜矿还要接着挖,鸟粪石也需要人手开采……先让他们把那霸港的那些破船都清理掉!把火炮都捞上来,看看还能不能用。” 张石川马上流露出了一副资本家的嘴脸,这些可都是不要钱的劳动力啊! “原来打扫战场也是一件体力活啊!”看着那些俘虏们用绳子套上淹没在水中的铁炮,然后一步步的拉上海滩,张石川由衷的感慨道。 掩埋尸体、打捞火炮、清理港口……太多的事需要这群俘虏去做,甚至耽误了庆功晚宴。 第三天终于把这些事做好了,当着一千六百多俘虏的面由小林子主刀阉掉了桦山苍介之后,留下一部分俘虏继续清理堵塞港口的破船,其他人被分配两组,分别发往鸟岛和硫磺岛去劳动改造了。 对于桦山苍介这个名字张石川是一无所知的,所以按照处理大政弘的手段处理桦山苍介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可是如果他不是个学化学,而是好好学过历史,熟悉甲午海战的话很可能想起一个名字——桦山资纪。 桦山资纪就是桦山苍介的后人,1885年累升至海军中将,任海军军务局局长,旋出任海军次官。1890年任海军大臣,1893年任海军军令部长。甲午战争时参与指挥,擢海军大将,封子爵。1895年5月出任日本第一任台湾总督,1896年封伯爵,任枢密顾问官。 小林子这一刀下去让桦山家族彻底绝后了,也像南美洲的蝴蝶翅膀,掀起了太平洋的风浪。 庆功宴终于举行了,宴会之前是光荣的授勋仪式。 金正春和他的手下两次成功偷袭了萨摩藩停靠在港口的舰队,烧毁敌舰船三十余艘而获得了首里勇士二等勋章,其他的兵士也都按表现各有嘉奖,连被炮弹砸伤了大脚趾的冯大牛都骗了一枚紫星勋章回来。 甘醇的玉米烧,辣嗓子的红薯酒还有带着甜味的甘蔗酒,琉球岛似乎也跟着这群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战士们一起迷醉了。 本来就不大的首里城灯火通明,熊熊的篝火把一张张兴奋的脸映衬得更加发红。 “向前向前向前!”不知道是谁挑头唱起了军歌,马上一呼百应,嘹亮而跑掉的歌声响彻云霄。 此次一战的战利品包括六百多门六磅炮,几十门十二磅炮。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火炮。让张石川称奇的是来自一支舰队的火炮居然还五花八门,不光是口径不一样,连材质都不同,有生铁浇筑的,有铁包铜的,甚至还有纯铜的…… 选了一部分质量上乘的大口径火炮从新装备了那霸和奄美大岛的港口,又留下一部分准备给琉球将来武装海军用。 作为一个群岛国家,琉球连自己的海军都没有实在是有点过分。不过想想以前只有三百多亲军和一千多乡勇,再加上受到日本一百多年的奴役,没有海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次让日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恐怕以后就不只是萨摩藩要对付琉球,而是要提升到整个儿幕府要征伐琉球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临时组建一支海军又有什么用呢?可话又说回来,好像日本现在也在闭关锁国,整个幕府时期似乎都没有什么对外战争。 萨摩藩在日本诸藩国中已经算是强藩了,这舰队的战舰和火炮还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估计整个日本的海军水平也高不到哪儿去吧。 张石川没有经历过海战,也难以想象几十艘船在海面上用这种笨重的火炮对喷是一个什么场景。 总还是要起步的,张石川建议尚敬组建海军,建造船厂,从零开始吧。本来还想着自己也在筹建商船队,多少也要武装一下才能确保船队安全,起码要有自保能力啊。 不过看了这些火炮之后张石川一下子就没了兴趣。太笨重了,六磅炮都要千八百斤,射速要两三分钟一发…… 有了这么多铁炮做参考和实验,他倒是有心研究研究新式火炮,起码要后装定装炮弹啊,多少射速能提高一些。 但是尴尬的是,精铁不多了。这段时间用的都是商人从日本购进的精铁,准备运往吕宋等南洋诸国贩卖,结果被尚敬给截胡了。都用在了造抢炮上,早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不但枪炮要接着造,随着那群萨摩藩俘虏的加入铜矿的开采量直线上升,湿法炼铜更需要大量的铁,难哪!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粮食,可用耕地太少了,好在琉球一年四季都可以耕种,而且玉米也已经抽穗,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收割了。而没有铁和煤却严重制约了张石川的很多项目的进行。 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像琉球这样的岛国,要资源没资源,要技术没技术,确实太难发展了。同时也意识到,煤和铁对于经济的发展是有多重要。 第九十一章 接着开作坊 曾经在海上救下了落难的张石川和他的东远号的商人林贤在张石川的举荐之下成了尚敬的钦点商人。 有了琉球王的全力扶持,林贤在琉球的生意日后肯定会顺风顺水,但是同时他的商业行为也会带着政治色彩。 林贤收到的第一笔订单就是打着大清的旗号将奄美大岛出产的蔗糖和那霸张石川作坊出产的酒和玻璃器运到日本,然后再换回铁和粮食。 当然还有个政治任务就是打探日本对琉球的态度,会不会有大规模的报复行为,如果有,大概什么时候,多大规模。 林贤作为在那霸定居的泉州人还是有些便利的,只要他的船队挂上大清的旗号开往日本他就是清国人,而挂上琉球的国旗开到大清他又摇身一变变成了琉球人。 看着林贤和他的船队扬帆出洋,张石川不由得有些羡慕,自己的船队什么时候能组建起来呢?也不知道沈文知那边买船到底怎么样了,八里庄现在怎么样了,小娥和吴莺儿又怎么样了。 虽然嘴上不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赵元化其实是很想小娥的。但是张石川和赵元化都清楚,说不定什么时候琉球还要打仗,他们有些不敢让小娥来身处险境。 不过几个月下来,赵元化似乎对琉球也有了些感情,或许,留在琉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把? 起码不用担心他这个大逃犯被抓回顺天府大牢,而且语言也相通,最主要的是他的老伙计冯树秦现在也在琉球了,这让赵元化多了不少话可以说。 好吧,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继续帮助琉球抗日啊,到底还是自己的锅。 火炮自然是要研究一下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良的余地。不过看着这一门门大铁柱子,张石川也有些挠头。 最理想的当然是改成后装填定装弹药,那样起码射速能快上几倍,但是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研究栓动步枪时候的情形:密封问题解决不了。 火炮的膛压可比枪的大得多,对钢材的强度要求也高得多。这个年代的铁自然质量不行,所以只有加厚厚度才能保证火炮发射的时候不炸膛,这就直接导致了火炮一个个的都是傻大憨粗。 张石川可是见都没见过后世的各种火炮,作为一个伪军迷,他可以了解一些手枪步枪甚至是机枪的结构,可是从来没想过要了解一下大炮的构造啊,那玩意,没几个人会注意吧? 冯树秦比照着没有成型投产的栓动步枪用木头做了几种后装火炮的模型也都被一一否决了。有些细节上的东西,在木头上或许很容易做,但是换成了铁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还是前装,但是将弹丸和火药像纸壳枪弹那般先装好,待到开火的时候将炮弹从前面塞入,然后用铁锥子从点火孔刺破纸壳,插入引信点火呢?”赵元化用手指扣着火炮上的点火孔说道。 张石川摇了摇头:“射击完成之后纸壳在里面太难清理了。这炮管又这么长,口径又小,有卷炮弹的功夫还真不如直接把他们用的黑火药直接换成咱们的无烟火药,起码开上几炮不用清理炮膛。” 比起威力,张石川更在乎的是射速和精度。 “佛朗机炮!赵叔,你会做佛朗机炮吗?” 张石川一拍巴掌,想到了这种由由母铳和子铳构成的后装火炮鼻祖,虽然赵元化的祖宗赵士桢是个研究火枪的,着作中并未涉及火炮,但是他的掣电铳就是在佛朗机炮上面找到的灵感,或者说干脆抄袭了佛朗机炮。 可随机他又把自己的想法给否定了。虽然佛朗机炮的结构可能不算复杂,但是炮管是要铸造的,赵元化只是一个铁匠,打铁他在行,铸造这玩意他可是没接触过。 张石川在博物馆看到过清朝的铁炮,那玩意外表坑坑洼洼,甚至炮膛都是坑坑洼洼的,显然是铸造水平严重不行。搞铸造,还是需要专业人才啊。 “算了算了!先赚钱吧!冯叔,赵叔,来研究点新的机器!咱们再开几家作坊!”张石川终于放弃了改良火炮的想法。 “新机器?什么机器?”冯树秦和赵元化一听都来了兴趣。 “粉碎机、榨汁机!” “粉碎机?可是你上次说过要砸碎生铁的机器?榨汁机又是干什么的?”赵元化问道。 “一个个的来,粉碎机说白了就是铡刀,我准备用来切玉米杆,然后做饲料,确切点说,做青储饲料。弄一个进料口,把成捆的玉米杆推进去,然后大刀片上下翻飞切成这么大的碎块……”张石川又开始唾沫纷飞了。 至于榨汁机,张石川是看中了琉球岛产量颇丰的甘蔗。他也看过几家熬糖的作坊,多是用一种木质的像杠杆一样的设备手工榨汁,不但速度慢,而且出汁率也低。他打算用机器取代手工,垄断琉球的甘蔗…… 还有就是蔗糖的加工,琉球人现在就是直接用大锅把甘蔗汁熬成黑红的粗糖然后就拿去卖了。 如果能加工成白糖,价格一下就能翻上几倍啊!把白糖运到大清去,再换回来粮食给琉球,这不就是双赢了吗? 张石川设计的榨汁机其实很简单,像他小时候家里用的那种手摇压面条的机器,若干组有横纹的铁柱子,间隙越来越小,一根甘蔗塞进去直接压扁了出来,虽然不算复杂,但是要用到轴承、齿轮传动。 虽然在后世可能是再简单不过的小机械,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种挑战。至于动力,张石川选的是牛……他是多麽怀念交流电、发动机、哪怕是蒸汽机也好啊!但是他只有牛…… 用了两天的时间大概敲定了榨汁机的结构,接下来的制造和改良就交给赵元化和冯树秦了。 张石川也有意让他们两个多收几个徒弟,毕竟以后要研发的东西太多了,光凭着这两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我要建一个熬糖作坊,希望得到小弟的支持。”张石川直接找到了尚敬,也没客气就摊牌了:“我要雇佣一批劳工,工钱和我其他作坊一样,还有,我要大量收购甘蔗,不管是琉球岛还是奄美大岛的,我都收,价格吗,可以比别的作坊高一成。” “大哥,那些奄美大岛遇害者的家属你都已经妥善安置了,我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他们,可是你真的已经做得够多了,而且,现在奄美大岛不用受倭人压榨,他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听着张石川的优厚条件,尚敬以为他又要做慈善呢。 “呃……其实我也是想赚钱。”张石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哥别拿小弟开玩笑了。你的作坊里的工钱都是其他作坊的一倍,如今你收甘蔗价格又要比别人高一成,我虽然不懂经济之道,但是哪个商人不是为多赚钱?哪里有你这般多花钱的?” “我……”张石川有点无语了,终于抛出了杀手锏:“你帮不帮我吧!你不帮我过两天玉米熟了我告诉你怎么做玉米汁!” 怎么会赔钱呢?只要机器做成功了,牛可以代替人,牛不用发工钱啊,一头牛拉磨一天的榨汁相当于几个人的工作量,而且他相信同样一根甘蔗机械的出汁率肯定要比手工高,所以原料高一成也算不了什么。 更主要的是他要做白砂糖,而不是红糖或者黑糖,相当于把红糖又深加工了一次,只是简单的活性炭过滤,价格就可以翻几倍,他甚至都想直接收粗蔗糖然后再深加工了。其实比起研究什么火器啊战术啊,张石川还是更乐忠于赚钱。 看着尚敬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张石川又有点不忍了:“放心吧,哥不会做赔钱的买卖的。你看看我这些作坊,哪个赔钱了?我不但不会亏钱,应该比别的作坊赚得更多才对。对了,我是想把糖贩运回大清,然后换回粮食给琉球。” “换……换回粮食给琉球?真的吗大哥?”尚敬听到张石川这么说,不由得嗓门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琉球是真的缺粮啊!琉球现在就靠着在各国买粮食,日本可以买到一点水稻,朝鲜国的粮食连自己吃都不够,吕宋也可以买到一些稻米,大清有法令,从来不允许出口一粒粮食。 可是他这位神通广大的哥哥是谁?可是大清国的王爷,这点粮食还不是举手之劳? 张石川也知道康熙禁止粮食出口,但是他还是有信心搞到粮食的,因为四阿哥推广下去的那两百万亩的玉米应该已经收割了一季了,只要不出太大的问题,比其他作物高产是肯定的,粮食突然增收,倒腾出一些来也够琉球这十来万人吃的了。更何况自己还带回去了糖和铜! 大清缺铜,而且在可预知的一百年内可以说是严重缺铜,国泰民安的康雍乾盛世人丁增长、手工业繁荣农业也稳固导致了货币紧缺,作为广大老百姓使用最广的铜钱更是供不应求。 清政府以银权钱,明确规定“每钱一千,值银一两”,且“永为定例”。 但是,这一“定例”从制定之日起,就基本上没有严格执行过,起码张石川知道的,一两银子只值八百钱。 第九十二章 过客 张石川的蔗糖作坊终于开张了,他还很骚包的效仿后世弄了一个剪彩仪式,出席剪彩仪式的嘉宾自然是尚敬了。 张石川的动机很纯洁,让这个小弟给自己作坊的信用背书,让琉球人都知道,他的蔗糖作坊是可信的。 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其一,尚敬本来就喜欢跟着张石川凑热闹,其二,张石川的蔗糖作坊收甘蔗比别人贵一成,工钱比别人贵一倍,哪个傻子不愿意把甘蔗卖给他,不愿意来他的作坊打工? 榨汁机已经研发完毕了,经过计算,每百斤甘蔗可以榨出甘蔗汁五十六斤,而琉球传统作坊手工榨汁只能榨出来四十多斤,这一项差别就把收甘蔗多花费的一成成本给收回了,但是张石川还不满意,因为——榨出来的甘蔗渣还是潮乎乎的! 负责研发的赵元化和冯树秦在这种时候就想骂人,要不要这么严苛啊?这已经比手工多出一成半的出汁量了! “赵叔,冯叔,你二位别生气,听我说啊。你看,地主富户都是靠压榨穷苦人的血汗赚钱,咱们是靠压榨机器赚钱,你们觉得是不是咱们做的事业十分的高大上?因为有了机器,咱们的产量提高了,种甘蔗的农户也多卖了钱,那些作坊里的工人也赚了钱,这不是三赢吗?你们再想想,如果再让这机器多榨出一斤甘蔗汁,这都是白给的银子啊……” 看着口若悬河的张石川,赵元化和冯树秦对视一眼,这小子,说得好像确实有道理。 张石川的赚钱能力他们绝对深信不疑,但是在他赚钱的同时,给他做工的人也都捞到了实惠这是不可否认的,比起那些给地主家种地的佃户,给张石川做工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待遇,甚至比自己有十几亩地种还要赚钱,否则也不会有那些保定的灾民在灾后都不肯返回家园而是留在八里庄继续做工了。 “要有工匠精神!”张石川拍了拍老哥俩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精益求精吗!咱们做机器为什么?就是为了减少劳力和增加产量提高效率吗!好了,榨汁机交给你们的学徒去完善,咱们来研究粉碎机吧,把玉米杆切碎,再加上这些甘蔗渣,想办法做成饲料用来喂牲口……” 赵元化和冯树秦都是一愣,这小子,压榨机器也就算了,居然连甘蔗渣都不放过?这是敲骨吸髓吗?不过,好像敲的不是人骨,还是甘蔗和机器…… 研究吧!粉碎机榨汁机!谁让人家说得有理呢!谁让自己就好这一口呢,研究出一台成品机器的成就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主子……主子?”小林子小心翼翼的实图唤醒张石川。 “滚,没睡醒呢!”张石川没好气的翻了个身。 “咳咳,主子,思戸金小姐在外头呢,想见见您……” “思戸金……思戸金……思戸金!赶紧打水来,我要洗脸!” 思戸金并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有些局促的做在客厅里,两只手有些不知如何安放。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张石川走了进来,忙站起身来:“实在不好意思,你这么忙我还来,打扰你了吧?” 张石川老脸一红,他分明是还没睡醒,忙什么忙:“不打扰不打扰。坐坐!小林子,上冰镇玉米汁。你的脚好了吗?” “嗯,大好了,谢谢川哥挂念着。”思戸金小声说道。这还是他们那次烧烤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好了就好,来,尝尝这个玉米汁,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琉球岛种的第一批玉米终于收获了,由于台风季节已经过去了,琉球又光照充足,产量还不错。 “这是,玉米做的汁?很漂亮!”思戸金端起玻璃杯好奇的打量着杯子里米黄色的液体。 张石川也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杯,然后咕咚喝了一大口,他可没吃早饭呢。思戸金这才也张开小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仔细品味了一下漏出一个笑容:“很好喝!” “嘿嘿,喜欢就好,我已经把玉米汁的做法告诉王府的厨子了,以后让他们做给你吃。啊?你说要自己做?也好,这东西很简单的,只要把玉米蒸熟了,然后加水打碎成浆就可以了……” “川哥懂得真多。”思戸金一脸崇拜的看着张石川:“煮玉米我昨天已经吃过了,很甜,比番薯好吃。谢谢川哥给我们琉球带来这种好吃又高产的作物,川哥能来琉球,是我们的福气。” “嘿嘿,缘分,缘分吧……”张石川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不是又碰上海盗又遇到台风,估计他现在早就从日本朝鲜转了一圈回到京师了吧?能到琉球来还真的是缘分。 “缘分……”思戸金白嫩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忙又低头喝了一小口玉米汁遮掩。 缘分这个词,在受神道教影响的琉球,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小姐,小林子给您续杯。”见思戸金杯中的玉米汁不多了,小林子拎起冰镇的玻璃壶说道。 “你……你就是那个在战时救活了无数个战士的神医?” 思戸金因为前两天腿脚还没有完全恢复,没有参加庆功宴和授勋仪式,但是她听说和张石川一起来的有一个奇人,用烈酒和针线救活了不少伤势严重的兵士。 如今看见小林子胸口带着一枚红色的十字状勋章,有点出乎意料,想不到那个神医居然是伺候张石川的这小太监。 小林子忙一躬身笑道:“小姐言重了,我只是在主子的指点下学得一二雕虫小技,神医一词可不敢当。” 雕虫小技?思戸金吃了一惊,可是想想那天崴了脚就是张石川给自己治好了的,自然张石川对医术是精通的,也就释然了。 “小林子,你是不是应该去营里看看有哪些伤员该换药拆线了?” “回主子,奴才刚才还想着要去看看呢,现在就走!奴才告退……”小林子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那个……听人说你昨天的蔗糖作坊开业了?” “呃,对,怕你腿脚不方便,所以没请你来。” “嗯……听王说,在你的作坊做工比别人家工钱多一倍,你收甘蔗又比别人家收的加高,川哥真的是与民为善的好人。思戸金在此替琉球百姓谢过了。”思戸金说完腿一弯纳了一福。 “哪里哪里……其实我也是为了赚钱……咳咳,要不要跟我去看看那些作坊?”张石川还是蔗糖作坊开业的时候去过一次,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别的事也没去看看进度如何,如今又美女相陪,溜达溜达也不错。 “这个,可以吗?我听说你的那些作坊里有很多机密……”思戸金有些期待的问道。 “呵呵,什么机密不机密的,信得过你。”张石川一笑。其实这些作坊里最机密的就是火药作坊了,他自然不会带思戸金往那种地方跑。 张石川的作坊区位于那霸以南三公里远的地方,新建的蔗糖作坊在最北端,说是作坊,其实不过是用树枝扎起来的一道篱笆墙,把土地稍稍硬化一下,中间有几间木屋分别是榨汁间、熬糖间和精炼间,原料和废渣还都是露天堆放的。 思戸金看着什么都新鲜,还在张石川的帮助下亲手将一根整根的甘蔗塞进了榨汁机,然后笑眯眯的看着甘蔗汁顺着出水槽流进大木桶里,又看人把甘蔗渣运走,问道:“这也是有用的?” “当然了,这个发酵一下可以做饲料养牛养猪,其实还可以做肥料和用来造纸。”张石川还是很讲求资源的充分利用的。 “这甘蔗渣竟然还有这么多用途,还能造纸?川哥懂得真的很多啊,这些东西在琉球都是被丢掉的。”思戸金看着张石川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崇拜。 谁不爱听别人夸啊,尤其是被美女夸。张石川那个美啊,到了精炼车间又说道:“把粗糖用水溶解,然后加入活性炭充分搅拌之后粗糖里的色素和杂质就会被碳的细孔吸附,这样再熬制,析出的糖就是白糖,也就是霜糖了。” “原来是这样!”思戸金学着张石川的样子用手沾了一点糖塞进嘴里尝了尝:“果然很甜,比蔗糖要甜!产霜糖的技术我好像从哪本书上读到过,但是好像琉球没有人会做……” 还有这种书?张石川也是一愣。不过随即也释然了,霜糖早就有了,又不是他发明的,京师就有的卖,不过价格比饴糖高很多而已了。有介绍怎么加工白糖的书自然也不足为奇。 看完了蔗糖作坊,又参观了玻璃作坊。玻璃作坊正在安装新的牛力鼓风机,显得有点乱糟糟的。没有煤炭,木炭的温度不足以完全融化玻璃,只能靠玩命的鼓风才能达到预期的温度。自从牛力榨汁机顺利投产之后冯树秦就脑洞大开,想用牛力代替一切作坊里的重体力活,当然包括鼓风。 对于这些机械思戸金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当看到那些亮晶晶的玻璃成品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呀,这水壶好漂亮,这个玻璃船做得像真的一样!这是酒瓶吗?” “呃……这个其实是改良版的燃烧瓶瓶子,当然,也可以当酒瓶……” 这些长颈酒瓶就是在烧萨摩藩舰队时立下赫赫战功的燃烧瓶了,在总结了第一次用燃烧瓶打海匪的经验教训之后,考虑到船的甲板都是木头的,太厚的瓶子不容易摔碎,这些瓶子做得瓶身更薄,瓶颈也更长。 “这个,是我弟弟?”思戸金拿起一座一巴掌大玻璃小人半身雕像问道。 “是,这就是尚敬王。” 张石川也拿起来一个看了看,做得还算惟妙惟肖,加上王冠和服饰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尚敬王。 “尚敬年纪虽小,但是带着子民们收复了奄美大岛,又击败了前来报复的三千倭寇,现在在琉球声望日益高涨了,我就让人做了这些雕像,可以作为奖励,奖给有贡献的士兵或者百姓,让他们可以把自己敬仰的王摆放在家中膜拜。可以更好的提高他的声望。” 听了张石川的话,思戸金的眼睛湿润了,他没想到张石川居然能为尚氏王朝考虑得这么多这么细,从引进玉米到开采铜矿,从训练军队到击败倭人,现在居然还要给自己年幼的弟弟创造声望。 他真的是太阳神派来拯救琉球的神使吗? “其实,也应该弄一些你的雕像,琉球人民现在也都很感谢你……”思戸金说道。 “咳咳,算了吧,我就是一个过客,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张石川差点没噎着,自己就是一个小屁民,可受不起这么多人给自己烧香磕头。 “过客吗……”思戸金微微一怔。 “走吧,前面还有牧场,也挺有意思的。”张石川说道。 第九十三章 天工开物 说是牧场,其实只有十几头牛和二百多只羊,而且都是圈养的。琉球根本没有合适的地方做牧场。 而且圈养也是张石川要进行的一项实验。虽然没有那么多牧草,但是琉球有红薯藤、有甘蔗,现在又有了玉米,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饲料。 “主人!巫女小姐!”乌恩其和萨仁高娃见张石川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计鞠躬道。 对于巫女小姐这个怪异的称呼思戸金是拒绝的,但是又不好让他们也叫自己的小名,也只好随他们这些外国人怎么叫了。 “不是我说你,媳妇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让她干活?”张石川说道。 “嘿嘿嘿……”乌恩其的目光落在萨仁高娃隆起的小腹上一脸的幸福。 “多谢主人关照,重活都有人干,这些小事没什么的,草原上的女人哪里有那么精贵。”萨仁高娃也腼腆一笑说道。 “好吧,一定要注意身体。别主人主人的了,叫川哥。奶粉做得怎么样了?” “回川哥,已经做出来一些了,您这边请。” 牧场现在只有两头产奶的牛和十几头奶羊,但是就这些牛羊每天的产奶还都消化不完,因为没人喝……张石川手下的人都不爱喝,琉球人更是没有喝奶的习惯,倒了吧,可惜,不倒吧,没人喝。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营养不足或者不均衡是很普遍的问题。张石川想搞牧场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吃上肉喝上奶,这样中华民族的老百姓身体才能更健壮。 但是看着一桶桶的奶张石川发愁了,这些奶可以逼着他们一个个喝掉,但是日后回京师了怎么普及呢?而且没有什么杀菌工艺和密封工艺,鲜奶这玩意保质期太短了些,不适合长距离运输和长时间保存,这也是问题。 “川哥,做成奶粉啊!”乌恩其说道。 “奶粉?”张石川不由一愣。 “对啊,奶粉,萨仁就会做。” “做!做!”张石川突然感觉又一次捡到宝了,这两个每人二十瓶酒换来的奴隶,真是物有所值啊! 他一直以为奶粉是近代工业普及之后才出现的,其实是他孤陋寡闻了。根据意大利马可·波罗在游记中的记述,中国元朝的蒙古骑兵曾携带过一种奶粉食品,是蒙古大将慧元对鲜奶进行了巧妙的干燥处理,做成了便于携带的粉末状奶制品,作为军需物质。 长途行军时,奶粉便于携带。食用时取半镑左右放入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加入水挂在马背上通过马奔跑时产生的震动,使其溶解成粥状从而食用。 在作战时在马背上能迅速补充体力,所以蒙古骑兵才那样强悍使敌人闻风丧胆。在长途行军和沙漠作战缺少粮草时,依靠这种方法能生存达几个月之久。 乌恩其往水囊种加了几把奶粉,然后就像调酒师一样一顿猛摇之后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接过来喝了一口,膻腥味太重了一些,难怪没人爱喝:“试试能不能在干燥的时候加一点蔗糖进去。” 不过从刚才乌恩其摇晃的动作上他似乎又找到了灵感,是不是可以调点奶茶出来?要是再加上点酒,可不可以当鸡尾酒?还有烤玉米,没有辣椒的烤玉米是没有灵魂的,现在终于有辣椒了……本来早上起来就就没吃饭,又溜达了这么一大圈,张石川早就肚子咕咕叫了。 “思戸金,我有没有说过,烤玉米很好吃?”张石川偷偷问道。 “啊!我想起来了!是《天工开物》!我在那上面读到过怎么制霜糖。”思戸金突然说道。 “《天工开物》?那上面还讲怎么做糖?我可以看看吗?”张石川一愣,天工开物他是知道的,但是只知其名而已,上面写了什么他就一无所知了。他突然很好奇,古代人是怎么把红糖变成白糖的?那上面还记录了些什么? “当然,不过那套书在久高岛的神宫里。” “那还等什么,走吧!” “川哥,糊了!羊肉糊了!”第一次亲手烧烤的思戸金有些手忙脚乱。 “啊,糊了好。放点辣椒面和盐……”张石川手不释卷的说道。 刚开始拿到这一套天工开物,他第一个翻看的就是制糖。 凡闽、广南方经冬老蔗,用车同前法。榨汁入缸,看水花为火色。其花煎至细嫩,如煮羹沸,以手捻试,粘手则信来矣。此时尚黄黑色,将桶盛贮,凝成黑沙。然后以瓦溜(教陶家烧造)置缸上。共溜上宽下尖,底有一小孔,将草塞住,倾桶中黑沙于内。待黑沙结定,然后去孔中塞草,用黄泥水淋下。其中黑滓入缸内,溜内尽成白霜。最上一层厚五寸许,洁白异常,名曰洋糖,(西洋糖绝白美,故名。)下者稍黄褐…… 看到用黄泥水过滤提纯张石川是拒绝的,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的法子还是比老祖宗要先进一些,不但过滤得更干净,也少了很多浪费,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年代白糖那么贵了,废料太严重。 但是随手翻了翻其他的章节,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让他曾经沾沾自喜的四轮马车,天工开物上早有记载了……居然还有地雷水雷? 到最后张石川已经变成了崇拜,宋应星绝对是个人才啊,这一套天工开物共三卷十八篇,全书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虽然有些技术不如张石川所知道的先进,但是在这个生产力条件的支撑之下,用上面的办法可以让很多不可能变成可能啊! 张石川拿起来就放不下了。 “哎呀!”思戸金的一声惊叫把张石川的注意力从书本上拉了回来。羊肉串上的油融化滴在火红的木炭上烧了起来。 张石川忙撒了点水浇灭了明火,看着思戸金手中漆黑的肉串嘿嘿一笑。 “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我没烤过这个。”思戸金一脸委屈又尴尬的说道。 “哈哈,烤的时间太长了,没事,从新来过,我教你。你看,这样架在火上,要勤翻动,一边翻一边撒一点调料……”张石川放下手中的书,开始和思戸金一起烤肉。 “玉米原来烤着也这么好吃!”思戸金咬了一口烤玉米,然后用舌头把嘴唇上沾着的辣椒面舔干净,一边细细的咀嚼一边说道。 “来尝尝这个。”张石川用玉米汁加奶粉加烧酒加冰块配出了第一款神似玉米汁味道也和玉米汁差不多的鸡尾玉米汁奶酒…… 思戸金接过来喝了一口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喝,有玉米的香甜和奶味还有酒的醇香,又不像烧酒那么辣,冰冰凉的,喝了好舒服。” “嘿嘿,来干杯。”张石川和思戸金碰了一下杯子也喝了一口问道:“你这里怎么会有《天工开物》?” 思戸金也喝了一口,然后娓娓道来: 1644年(崇祯十七年)二月,尚贤遣正议大夫金应元、使者吉时逢、都通事郑思善等人赴中国朝贡,并再次请求册封。 但当金应元一行抵达福建时,崇祯皇帝已在煤山自尽。五月,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年号弘光。于是,金应元等行抵南京,向弘光皇帝入贡请封。 弘光皇帝遣使赴琉球,晓谕崇祯皇帝驾崩及福王称帝之事。除南京的弘光王朝外,朱明后裔还在福州建有隆武王朝。 琉球世子尚贤仍视南明政权为中国正朔政权,一直与弘光、隆武王朝保持朝贡关系,而弘光、隆武王朝也曾几次遣使琉球,赍送诏书敕谕,但册封世子尚贤之事仍无法进行。 金应元等就是在那个时候带回了许多明朝的物产和书籍,其中就包括这套《天工开物》。 张石川听了也是一声叹息,不知道是为了崇祯皇帝还是为了这本天工开物。这么一本旷世奇书,上面所记载的知识如果普及的话完全可以让生产力提高一个层次啊,但是就是这么不被重视。 其实不光是清政府不够重视,《天工开物》中有北虏、东北夷等反清字样。就这两个词一摆出来没把所有刊行的书都收缴焚毁已经不错了。 “川哥,这本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思戸金小心翼翼的学着张石川席地而坐,做在他身旁问道。虽然是鸡尾酒,毕竟也是用烈酒调配的,思戸金的脸蛋红扑扑的。 “嗯,这是一本旷世奇书啊,可惜我今日才看到,借我看看可以?” “啊?如果对川哥有用的话就送给你吧,你给了我们那么多礼物,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回赠……” “真的送我?”张石川问道。在他眼中,这本古籍可是无价之宝啊! “当然了,这本书在你的手上是无价之宝,在我这里……哎呀。”还没等思戸金说完,她已经被张石川一把抱住了。 “谢谢小金金~”张石川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思戸金这么大头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接触,又是如此突然,浑身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张石川也明白过来自己是不是太激动了,忙松开双手坐直了身子:“咳咳,多谢多谢,这本书对我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好意思,失态了……” “嗯……你……你喜欢就好……”思戸金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第九十四章 幕府动荡 (ps:感谢watergun一路支持,哪怕只有一个订阅,老猿也会坚持写下去。) 赵元化和冯树秦两人看到《天工开物》同样是吃惊匪浅的。 “这杀青为何物?哎哎!老赵!是造纸!造纸术!” “造纸术有什么稀奇,这里有冶铜!凡出铜山夹土带石,穴凿数丈得之,仍有矿包其外,矿状如姜石,而有铜星……小川,这怎么和咱们的矿石不一样啊?” “矿石不一样,他们那种是黄铜矿,咱们这个是硫酸铜。” “哦……” “哎哎!这个好!这是风车和水车!”冯树秦又发现了新大陆:“这个好啊!琉球这地方就是风大且多,若是能建成风车,咱们的作坊连牛都不用了!” “哈!这佳兵篇里还有硝石硫磺和各种火器,这是弗朗机炮!有插画!哦~原来他们是这么密闭子铳和母铳的……” “走走走,跟我造风车去,他这风车虽巧妙,若是加上了轴承和齿轮更可以事半功倍!”冯树秦拉着赵元化就要走。 “我们应该先造佛朗机!” “风车更要紧!” “还要打仗,当然是铸炮要紧!” “这可是奇书,都精细点哈,坏了可就不好找了。” 看着这老哥俩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张石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听到思戸金说把书送给自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激动,又想到了那个拥抱,似乎…… “王爷!王爷!”尚敬王身边的一个小侍从气喘吁吁的跑来。 “怎么了?”张石川被打断了意淫,有些不满意的问道。 “我王有请王爷去王宫,有要事相商呢。” 王宫大殿内,尚敬、蔡温等人都在,还有被派出去往日本长崎的林贤,原来是日本那边有消息了。 “大哥,大哥!有好消息!”尚敬看见张石川由侍卫带着进来,从王座上站起身迎了出来一面激动的说道。 “什么好消息?是日本求和了?” “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林贤,你再把你听到的给我大哥讲一遍。” “是!”林贤答应了一声,又把从日本探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德川幕府第六代将军德川家宣在位紧紧三年之后于去年一病不起,就在正德2年(1712年)逝世,享年五十一岁。 德川家宣缺少子嗣,生前所生的七个孩子中存活下来的只有德川家继一个,今年才四岁。 德川家宣在预感到生命将尽的时候,把亲信间部诠房和新井白石叫到身边,留下遗言说:“下任将军由尾张的吉通继承为好,就这么办吧。” 但是家宣死后,新井白石却认为“如果由德川吉通继位,尾张家臣跟幕僚之间恐怕会爆发权力之争。这样一来定将各个大名牵扯进来引起天下动乱。如果让德川家宣的亲儿子锅松丸(德川家继)成为将军,由我们来辅佐,天下才会太平”。 但是由于锅松丸是年才三岁零四个月,不少幕僚和大名任把希望寄托在吉通身上。 然而间部诠房却同意了新井白石的意见,说“如果锅松丸有什么意外再从御三家里面选择不迟。”于是间部诠房制住了反对意见。正德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锅松丸受灵元上皇赐名为家继。正德三年(1713年)三月,家继举行了将军即位大典。 “也就是说,现在幕府的大将军是个五岁的孩子?”张石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十三岁的尚敬。 “是!也就是说,现在把持朝政的是间部诠房和新井白石。而且根据幕府的参觐交代制,大名隔一年在江户和领地轮住,回领地时妻、子需留在江户为人质。明年,萨摩藩的岛津吉贵要去江户居住,他现在已经在鹿儿岛起身赶往江户的路上了……” 张石川总算听明白了,五岁的将军无法服众,两个亲政大臣就用高压手段管理个藩国的大名,让他们不能动也不敢动,所以说,不管是萨摩藩还是整个幕府,现在无暇派兵攻打琉球,对于幕府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而萨摩藩这种大藩国更是重点监控对象。 “也就是说,咱们……赢了?” 张石川有点不敢相信是这个结果,他本以为再怎么样也会迎来萨摩藩甚至幕府更疯狂的报复,甚至会举全国之兵征讨琉球,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将军登场,竟然从侧面拉了琉球一把,一切就这么结束了。这似乎,有点太戏剧性了…… “是啊!大哥!咱们赢了!”尚敬拉着张石川的手摇着:“咱们真的赢了!” 张石川一把抱住尚敬哈哈笑道:“赢了!赢了!” 他居然带领着这么一个弱小的琉球赶走了日本侵略者,对于一个身体年龄十六岁,实际年龄二十几岁的人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成就感! 整个大殿的人都被他来了个拥抱,所有的人也都受到了他的影响,互相抱成一团,一百年的耻辱,终于告一段落了。 激动过后,张石川拍了拍尚敬的肩膀:“小弟,虽然暂时不会有倭人来犯,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了,记住,只有你真正的强大才能不被人欺负,否则早晚有一天倭人还会卷土重来,或者有其他国家也想骑在你的头上!练兵不可懈怠!海军也要组建,哪怕船只少一点,也不能随意的让有敌意的国家在你家门口晃来晃去!” “我记得了,大哥!”尚敬眼里含着眼泪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一定用尽全力把琉球治理得国富民强,再不让别人欺负!” “额,林老板,你这次往长崎生意做得如何?”说完了正事,张石川要关心一下生意了。 “回爷的话,生意顺利得很。蔗糖本来就是日本缺少的产物,自然到了就卖了。您作坊生产的银镜、玻璃也都很受欢迎,不过似乎市面上已经有银镜和玻璃制品在销售了。” 张石川一皱眉,自己一直在琉球,为什么日本有了镜子和玻璃?是王钧那边有了什么动作?还是玻璃和银镜的配方泄露了?玻璃配方还好说,银镜的制法还是在保密中啊…… “另外,果然如爷预计的一样,您的作坊制的烧酒很受那些倭人的欢迎,用您的法子让他们免费试喝了一些之后马上被抢购一空了,而且有人跟小人下订单,说下次让我多带一点过去呢!”林贤接着说道。 “大哥,那为何不多酿一点酒卖给他们?咱们不打仗了,多赚他们点银子也是好的!”尚敬在一旁插嘴道。 张石川呵呵一笑。日本人好酒是在他意料之中的。“酒可是用粮食酿造的,都拿来酿酒,琉球人吃什么?” “不是还有甘蔗也可以酿酒?” “甘蔗制糖也一样可以赚钱啊!” “那……还有什么可以酿酒?” “酿酒当然要用粮食,用其他东西……”张石川突然脑袋里灯泡一亮,他想到了一个词:甲醇。 “咳咳,这个再议……物以稀为贵,能做多少就卖给他们多少就是了。供应的多了反而不值钱了。那林老板带回来了什么货物?” “回爷的话,按着您的吩咐,带回来的除了白银就只有生铁精铁樟脑和麦粉。因我的船不要铜斤而只要别人不喜欢买的生铁,长期市舶提举司还特别给我发了朱红印章许可证,以后可任意行走长崎了。” 张石川点了点头。关于日本的贸易情况他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日本现在也在闭关锁国,只开辟了直接归幕府管辖的长崎一处作为通商口岸,且只与大清、朝鲜、琉球和荷兰人有生意往来。 最主要的进口货是中国产的生丝和绢绸,其次作为奢侈品,也或多或少地进口了铅、药材、香料、钟表、玻璃器皿、毛织品及其他西欧工业品。 相应的最大的出口货是银、铜、铁、硫黄、樟脑等自然产品,铁锅、水壶及其他铁器、扇子、伞等纸制品及麦粉等。 而到了康熙末年开始,清朝的铜需求越来越大,而日本铜的产量减少,很快,日本国内铜钱不够用了,大米价格起伏不定,日本老百姓怨声载道,江户幕府税收严重下降,甚至连公务员工资都发不起了。面对乱局,幕府将军要求中国来的商船每年不得超过30艘,严格限定铜的出口,每年维持在180万斤左右。 而林贤虽然没能给日本送去生丝茶叶等他们最喜欢的货物,可是烈酒赢得了幕府的口碑,并且不要求采购铜斤正合了幕府的胃口,于是便顺理成章的拿到了许可。 “呵呵,如此你就代理我的酒和玻璃吧,日本的铁和麦粉,有多少要多少!”张石川说完才发觉不对,自己只是个作坊主,这事还得跟尚敬说一声才好啊:“小弟以为如何?” “都按大哥说的办!”尚敬痛快的答应到。 他自然也不傻,生铁是为了炼铜的,熟铁是为了打造火器的,麦粉是给琉球人吃的,这三件事可是都为了琉球人啊,傻子才不答应呢。 “大哥,还有一事小弟想问一问。” “啊?你说。” “若是倭人不再侵扰我琉球,大哥是不是也就要返回大清了……” “呃……”听了尚敬的话张石川也是一愣。 是啊,如果琉球安全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回大清了,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故乡,小娥还在等着自己回去,还有吴莺儿、王钧、八里庄的那些人、面瘫四阿哥,还有冯树秦他们这些不远万里过来支援琉球抗倭的人,他们也是要回家的。 那自己在留恋什么?尚敬?琉球百姓?自己这半年来在这里置办的作坊产业和自己有一半股份的铜矿?还是——有着一张瓷娃娃脸的思戸金? 带着一丝不舍的语气,张石川说道:“总是要回去的是吧?小弟,你是琉球王,以后要靠自己了。” 第九十五章 过年了 走出王城,还在想着离开琉球的种种,张石川的心情有些低落。 “小川,咋了,这么不高兴,尚敬王叫你去是有什么事?”赵元化见张石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停止了和冯树秦关于到底是先做风车还是佛朗机炮的争执小心的问道。 “我们赢了,日本人暂时不会来骚扰琉球了……”张石川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赢……赢了?”赵元化和冯树秦都有点难以置信,就打了一场像样的战争,就赢了? “小川,既然赢了,应该高兴才对啊!”赵元化说道。 “那我们也该回大清了……” “回大清还不好啊?难道你想一辈子不回去了怎么的?”赵元化瞪着眼说道:“哦,我不回去了,我就留在琉球了,这小地方待着挺舒服的。小川,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好好照顾小娥,下次再来琉球了给我抱个胖外孙回来!” “我……赵叔,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张石川一脸黑线。 “什么哪儿跟哪儿?怎么,难道你敢不娶小娥?我可跟你说,你跟她一屋睡了一年多呢,你摸了她的脚……啊,我知道了,那个巫女跟你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川子!你要是敢辜负了小娥,我……我……我祖传的锤子呢?” “赵叔!赵叔!锤子是祖传的,不能砸人!”张石川抱着脑袋跳开。 “嘿嘿,老赵,不打仗了,你那破弗朗机可以暂时缓一缓了,赶紧给我做轴承,弄风车!”冯树秦看着朝自己挤眉弄眼求救的张石川帮忙解围道。 张石川马上也就坡下驴:“对对对,佛朗机炮不着急,风车也不着急,先跟我研究一个新东西。” “新东西?什么东西?”果然赵元化和冯树秦的注意力都被成功吸引了。 “说白了就是一个大炉子。赵叔,你还记得咱们在八里庄弄的那个烧水泥的窑炉吗?和那个差不多……”张石川唾沫纷飞的把干馏釜的构造大概形容了一下。 “这烧炭用土窑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赵元化有些不解的问道。 “有了这个炉,我们不但可以得到木炭,还能生产木煤气、苯、甲醇……” “煤气、苯、甲醇?这些是什么东西?”一系列的新名词瞬间让赵元化忘记了巫女和赵娥。 这到底是不是亲爹啊?张石川心里感叹道。 “开工开工了!徒儿们!”来到研发室冯树秦一招呼呼啦出来了一群二三十岁的人。 “这些都是你新收的徒弟?”张石川不由得一愣。 “嘿嘿,是啊,他们仰慕我的手艺,我一说要收徒弟都来投奔我门下了。”冯树秦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些小伙子们都挺勤快的,脑子也够灵光,呃……除了这个叫安里周当的脑子有点不好,跟你差不多。” “啥叫脑子不好,还跟我差不多啊!冯叔,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张石川不满意了。 “真的没冤枉你啊,你问问这小子跟我学手艺想干嘛?安里!把你的伟大梦想跟川哥说一遍!” “是,师傅!”年轻人很瘦弱,而且看见张石川这个琉球人心中的大救星明显有些紧张:“川哥……我……我想学冯师傅的手艺,然后……造一对翅膀飞上天!” “怎么样?我说他脑子有问题吧?自从我把你的那些什么浮力之类的物理给他们讲了一些之后,这小子就总想飞起了。” “其实我……我是早就想飞起了,像鸟,像风筝一样……”安里周当有些怯懦的说道。 张石川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年轻人,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有梦想总是好的,加油吧,总有一天你可以真的飞上天!” “真……真的吗?”安里周当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飞起来是他儿时就有的梦想,可这么多年一直都被人不理解和耻笑,如今这个心中的偶像当面鼓励自己,让他突然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小川,你刚才说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你别胡说八道害了人家,安里可是个孩子。”赵元化说道。 “我没乱说,你们想想孔明灯,是不是飞起来了?再想想竹蜻蜓,冯叔,你会做那玩意吧,就是两片木头扇叶,下面一个杆,用手一撮,就飞起来了……安里是吧?好好研究,我看好你!” “真的能飞?”孔明灯和竹蜻蜓都是中国自古就有的,不过都被当成玩具来用了,尤其是竹蜻蜓,在中国被当成孩子的玩具两千多年,后来给直升机的设计带来了灵感。 “来!上一课!关于飞起来的可能性!” 张石川突然来了兴趣,他从浮力开始讲起,让他们认知空气的存在,又折了一个纸飞机让他们观察飞机飞行的轨迹和风对飞机的影响。 当然,也只能讲他知道的一点点,空气动力学他可是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虽然现在的材料和技术造不出飞机,起码给他们埋下一颗种子吧。 “讲完了,现在我能讲给你们的也就是这些了,你们可以自己慢慢摸索,记住,只要有梦想,总有实现的可能。”张石川有些神棍的说道。 “主子……”小林子见张石川说讲完了,才捧上一杯茶,小心翼翼的说道。 张石川早就口干舌燥了,接过茶喝了一口:“怎么了?” “主子,现在有很多伤员的伤口都未能愈合……” “这么长时间还没愈合?”张石川一皱眉。 “是,主子,那些伤员伤口红肿,有脓液析出,而且还伴有高烧,奴才想着,这不是当初和奴才被赶出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吗?主子若是还有那当初救我时候的神药,能不能给我点,我去给他们用上一些或许有用……” 张石川一皱眉,这是伤口感染了啊……以前一直觉得伤口感染是很遥远的事,即便感染了吃点药挂两瓶药水也就得了,可经历了这一次大战之后他才知道在这个年代伤口感染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那些被元化一式的铅弹打伤的日本人虽然事后铅弹被取出,伤口也简单的消了毒,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伤口感染并且因此丢了性命。 张石川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部关于美国南北战争的电影。里面的医生主要的手术工具不是刀和剪子,而是一把钢锯,只要四肢被击中,基本上就要截肢。 当时他还很不理解,取出子弹包扎伤口不就好了?现在才明白,伤口感染真的是会死人的,而且死亡率超高。 看着琉球的伤员们那些溃烂流脓的伤口和因为高热而干裂的嘴唇还有痛苦的呻吟,张石川一拍大腿:我怎么能在别人的痛苦面前转过脸去! “小林子,我们试试能不能提取青霉素!” “青……霉素?”小林子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对,我要玻璃碟子、米汤……”对于生物化学,张石川完全不懂,他只能自己摸索看能不能培养和提纯青霉素了。“当初我就是用半锅发毛的小米粥把你治好的。小林子,如果我们能提炼出青霉素,我们可以活人无数!” 带着小林子,张石川一头扎进了屋里开始闭门造青霉素。 “川哥,你……没事吧?”思戸金有些小心翼翼的走进张石川杂乱无章的实验室,看着一脸憔悴的张石川轻声问道。 张石川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没事,怎么,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吗?” “嗯,看起来好累的样子。” 张石川叹了口气,确实好累,比起身体上的劳累,徒劳无功是更让他身心疲惫。 用来做木炭的干馏炉做出来了,烧出的木炭效果很好,烧出来的木煤气也可以用来燃烧加热,但是干馏出来的木焦油,没办法分解提纯。 明明知道那坨黑乎乎的东西里有粗氨水和粗苯,就是提取不出来,蒸馏出来的甲醇也有着刺激难闻的气味,除了当燃料,什么都干不了。 而青霉素同样也卡在了相同的问题——提纯上。 现在张石川和小林子已经熟练掌握了培养青霉菌和葡萄球菌,但是看着那一层绿毛,就是无法提取出青霉素来抑制培养皿里的葡萄球菌…… 就在他埋头研究的这段时间里,那些伤口感染的伤员除了一部分身体健壮的人挺了过来,大多数都在痛苦中死去了。 还是做炸药简单啊!张石川恨不得仰天长啸,为什么我做那种杀人的玩意这么得心应手,想做点能救人的东西就这么难呢! 看着用双手捂住脸不说话的张石川,思戸金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虽然我不懂你在做什么,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可以救活很多人,虽然你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要气馁,也不要着急,我相信你想做的事一定能成功,也不要自责,你已经为了我们做了太多太多了。太阳神会眷顾你,指引你……” 听着思戸金神棍兮兮的话,张石川心里是暖暖的。 虽然他不信什么太阳神什么指引眷顾,但是此刻他的心略略平静了一些。是啊,诺贝尔多少年的心血才造出了安全的硝化炸药,自己几天的时间就搞定了。 还有玻璃、镜子等等这些东西,自己无非都是剽窃了前人(或者应该说是后人)的研究成果,所以都是信手拈来,简直太顺利了。 而青霉素这种对于他来说如此陌生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研究出来?起码方向是对的,别人十几年、几十年才发明出来的东西,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谢谢。”张石川轻轻的把思戸金抱在怀里,享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带给自己的宁静。 “走吧,庆典活动要开始了,都在等你呢……”不知道过了多久,思戸金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的小声说道。 过年了!在琉球岛上,张石川和他的团队和琉球人民一起迎来了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 和京师寒冷刺骨飞雪飘零的春节不同的是,在琉球仍旧可以只穿一身单衣,这让这群北方内陆来的人多少有点不适应,似乎没有大棉袄二棉裤的春节总是少了点什么。 但是春节毕竟是春节,尤其是琉球这个世代受汉文化洗礼的国家,春节也是最重要的节日。 孙华和他的学徒终于干了一回老本行,用他们精湛的手艺做了一批正儿八经的烟花而不是炮弹了。 首里城上空漫天的烟火似乎照亮了整个琉球岛,也传到了遥远的奄美大岛,照亮了琉球人一张张喜庆的脸上。 在伟大的尚敬王和大清王爷的引导下,他们终于摆脱了日本幕府的奴役,又是一个完整的主权国家了。再没有了倭人的盘剥,大家都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盼。 第九十六章 宁静致远 元宵节已经过了,为了元宵节,张石川暂时放弃了青霉素提取,用甘蔗皮加宣纸做成灯笼,然后用沾了酒精的棉球做热源放飞了几百个孔明灯,看着一个个白色的灯笼漂浮在琉球上空,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尤其是那个一心想飞天的安里周当。 “川哥,做个大的孔明灯,人能不能坐上去飞天?”安里周当操着有些生硬的官话问道。 “当然能,不过没有合适的材料做那么大,而且耐热不透风的热气球。”张石川一盆冷水就泼了回去。 看着安里周当受挫的表情又不忍心了,安慰道:“别着急,以后总能实现你的梦想的,先好好学技术,跟你师傅学学物理学。” 几天后,三艘大船停靠在了那霸港。走了五个月后,沈文知终于带着三艘船返回了那霸。看着那艘三桅杆的大福船,张石川恨不得亲沈文知一口:“三桅的,怎么搞到的?” “本来是船厂给暹罗的商人定制的,我多花了两成的银子给买了……”沈文知有些没底气的说道,毕竟多花了两成可就多花了两千多两银子呢。 “干得漂亮!以后这种事要多做!”张石川狠狠的锤了沈文知胸口一拳以示嘉奖!“花钱无所谓,只要能办成事就行!这船多大?载重多少?赶紧说说!” “咳咳,这是福州那边船厂最近这些年造的最大的一艘福船了,该船长十四丈,宽四丈深三丈,大桅十二丈,载重九千二百石。” 清朝的长度单位很麻烦,光尺就分为裁衣尺、量地尺和营造尺,这船长应该用的是营造尺。 张石川大概算了一下,按一丈三米二计算,这船就是大概四十五米长,十三米宽,载重有六百多吨啊。另外两艘小的也都比东远号大上两圈,载重三百八十吨左右。 “这些船都叫什么?”张石川看着三艘崭新的大船兴奋的问道。再加上东远号,就是四艘船了,这下可以踏踏实实的出洋了,也不用怕什么海盗海匪了。 “川哥,还没定名字呢,就等着您给起名呢。” “我起?”张石川挠了挠脑袋,给船起名字还真没干过。 “这大船有三根桅杆,干脆就叫三川号!”赵元化搓着大手说道。 “那两根桅杆的呢?”张石川白了他一眼。 “二川!”赵元化毫不犹豫的说道。 “旁边那艘二桅的呢?” “小二川……二小川!” “哈哈哈……”周围一阵哄笑。 “……赵叔,你也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有点正行?”张石川看着笑得花枝烂颤的赵元化说道:“决定了,大的这搜叫东宁号,那艘叫东静,最右边的叫东至,再加上东远号,宁静致远,不错。” “冬至……要不要再来个春分?” “滚!” 在沈文知的带领下张石川一行人登上了东宁号。新船看着就是爽啊!怎么看怎么顺眼。 “冯叔,你看看这船怎么能装上几门炮,平时能藏起来,用的时候方便拉出来,就像做车子时候那些车内的家具一样。” “好。” “文知,你把几艘船上的船员集中一下,先让他们休息一晚上,明天一人发一支枪,我安排赵大勇给他们训练一下。” “炮?枪?”沈文知不由得一愣,他走的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枪是咱们自己造的,炮是萨摩藩友情赞助的。反正以后在海上再遇到什么事不能像上次一样让人打的满世界跑了,咱们得干他娘的!” “自己造的枪?友情赞助?” “一会儿边吃边聊吧。” 给沈文知和船上船工的接风宴上,张石川给沈文知和冯树秦他们都一一作了介绍,然后一边吃一边把他们这几个月在琉球抗倭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便。 “这……这是真的?”沈文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码头上那一门门火炮却不是假的,再说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十几岁的小东家了。和他们相比起来,自己这五个月四处买船的事简直不值得一提了。 “川哥,大清有规定,不许三桅以上、载重超过五百石的船出洋,东静和东至号还好说,只超了一点点载重,这东宁号……” “这些是不是大清的船队,到了大清,他们就是琉球船队,明白了?”张石川朝他挤挤眼睛说道。“放心吧,尚敬王是我小弟,这点小事,没问题的。” “这样真的可以?”沈文知将信将疑的问道。 “琉球这边肯定没问题,回大清了,咱们给大清带回这么多铜斤,谁敢找咱们麻烦?没事,有雍亲王给咱们托底呢!” 铜斤?雍亲王?沈文知突然发现自己这次恐怕真的抱住了一条大粗腿。这小孩,果然大有来头!他决定不再多问,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了。 “对了,这船造价几何?”张石川光顾得高兴了,还没问价格。 “东宁号一万一千两,东静和东至号六千余两每艘。近些年来开海禁,造船数量激增,福建广东等地木料紧缺导致船造价上涨了三成,若是三十年前,哪里用这么多银子……”沈文知有些肉疼的说道。 “没事,涨价是好事,门槛高一些,买船的人也少一些吗。”张石川倒是不在乎。又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涨价的:“有没有跟那边船厂新定船只?” “定了四艘,都是三桅福船,比东宁号只大不小。一艘船的工期大概需要三个月左右。” “好。”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 琉球暂时不会有战争,船队也组建完成,就意味着这些人的归期已经定下来了。赵元化要留下来,他早已表态过了,让张石川没想到的是冯树秦居然要留下来。 “嗨,没有我,老赵能干成啥啊?再说我还要研究那个风车呢,还有水车。我也爱吃琉球的菠萝,做成罐头的不好吃,新鲜的好吃!”冯树秦有板有眼的说道。 “切,说那么多干啥,你不就是不舍得给你做饭的那个田寡妇吗!赶紧把人家娶了得了。”赵元化一点面子不给老兄弟留。 “哎老赵,你瞎咧咧啥?别以为就你有祖传的锤子!我的斧子也是祖传的啊!” “啊啊?啥甜寡妇酸寡妇的?我咋不知道?”张石川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爹,不是我说你,你也这么老大不小的了,也该考虑考虑续弦了,别总让我跟弟弟给你操心哪……”冯大牛叹了口气说道。 “小子,没大没小的敢拿你老子开心,我砍死你!”冯树秦举起了他祖传的斧子。 赵大勇和史安自然是要跟着回去的。可是两个人都有点舍不得自己的排,毕竟几个月日夜相处下来,又是一起流过血的战友,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但是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张石川,他们还是王府侍卫呢,自然要跟着张石川回去。 萨仁高娃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张石川说什么也没同意她挺着大肚子漂洋过海。但是没能劝住乌恩其,虽然也不舍得自己的媳妇,这个忠诚的蒙古汉子还是咬咬牙决定要跟着张石川回去。 张石川后来才知道,乌恩其在蒙语里是真实,忠诚的意思。果然名副其实啊! 尚敬又把张石川请到了王宫,一脸不舍的问道:“大哥,你……真的要走了吗?” 张石川挤出一个笑容:“是啊,总是要回去的吗。在琉球也呆了大半年了。你放心,这些作坊还开着呢,那些人的生计也都有着落,我相信以后这些作坊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小弟,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哈。该收税你就收税,也别搞特殊化。” “瞧大哥这话说的,就这几个作坊,还帮我养活了那么多子民,收什么税吗。大哥太见外了。” 张石川却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虽然养活了那么多人,我也有利润赚,本来就是双赢的,税负该多少还是多少。另外,尚敬,我真的不是什么王爷,我就是一个小商人,对了,五品官,还是个虚名。不过我倒是认识大清的亲王,关系还算说得上话吧,赵大勇和史安那两个侍卫是王爷指派来保护我的,乌恩其是我从蒙古人手中买来的,那个扳指是大清一个皇子送我的……” 尚敬也是一愣,不一会儿又笑道:“大哥,不管你是不是王爷,你都是我的大哥。你为了我,为了琉球做出的那些事,我们永远都会感恩戴德,大哥既然不是大清的王爷,若是什么时候想回琉球了只管回来,我封你为南山王!” “咳咳……多谢多谢,心领了。等着我从大清给你带回粮食和生丝茶叶吧。铜还要抓紧炼哈,不能懈怠。” “是,我知道。大哥,小弟还有一件事……” “啊,你说。” “我想让蔡温和你一起返回大清,奉表入京﹐贡方物﹐去面见皇上为我先父和我自己请求袭封。顺便让蔡大夫在天朝学习几年,还想请大哥麻烦照拂一二……” “就这事儿啊?举手之劳!包在我身上了。” 虽然跟康熙搭不上话,但是康熙那种晚年好大喜功的性格,藩属国上表请封纳贡他肯定欢喜,就是封个王,举手之劳而已,康熙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琉球还带来了那么多的铜呢。 第九十七章 一丝留恋 四条船武装完毕,毕竟是商船不是战船,偷偷的在每条上装了十几门炮,然后把炮门做得隐蔽一点也就是了。 船工们跟着参加了半个月的军训,着重训练的实弹射击,每个人几百发子弹打出去,如今也算半个合格的战士了。 归期将至。 “枪,一人一支,可以带回去,但是,一定要保密!不然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石川看着以赵大勇为首的这些人,一个个抱着自己的元化一式步枪不舍得撒手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 “放心吧川哥!我们啥时候给你惹过麻烦了!再说即便出事了可以找雍亲王吗!”赵大勇一听可以带枪回去,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其他人也都乐开了花。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他们的步枪每天都不离手,几乎已经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了,如果不能带走自然舍不得。 张石川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弄个手枪什么的,这大长管猎枪拿着实在是太扎眼了。 不过手枪按现在的工艺做出来估计十米开外就得打飞,而且锻打出来的枪管也太厚重了,拿着也没有那么方便,毕竟还是为了打仗而做的,步枪这玩意,就这分量不用子弹当铁棍子轮也能轮倒一个。 “咳咳,王爷那头……更不能说。琉球是大清藩属国,日本是钦定的不征之国,咱们虽然是帮着琉球人打跑了日本人,可这事要是传出去,传到万岁爷耳朵里,你们觉得会是个什么后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不明所以。 “火枪啊!我们自己造了这么多火枪,而且还给了琉球人……还有火炮,迫击一式,这些火器……朝廷对火器什么态度你们不清楚吗?想想我赵叔,不就是因为私藏火器……” “哦~明白了!”史安说道。 “好,那我问你们,火枪哪儿来的?”张石川长出一口气:终于有开窍的了。 “这……”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怎么说。 “抢了小日本的?”史安试探性的问道。 “日本人的火枪什么样国内太多人都知道了啊。我想想啊。瑞典!这是瑞典人造的,琉球为了抵御倭人从几经周折从瑞典人手里买来的,然后送给你们做礼物的,明白了没有……” 像荷兰西班牙法国这些国家多少还都跟大清有些往来,瑞典好像没有吧?这个锅就让瑞典背好了。 “瑞典?瑞典是哪儿?”果然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个国家。 “在哪儿你们就别管了,反正有这么个国家!”编了个剧本,好不容易让一屋子的人都背熟了,张石川不由得感叹:说瞎话还真是累啊。 终于开始装货了,三十万斤的铜是这次张石川回去找四阿哥摊牌的底气,其他的还有琉球的蔗糖、以及自己作坊出来的白糖、罐头和为数不多的红薯酒甘蔗酒,奶粉那玩意出产的太少了,还不够一箱子,想想还是算了带回去给大家分分也就得了。 这点东西远远不够装满四条船,张石川最后一拍脑袋:装硫磺!再留出一条船来给尚敬王的使者耳目官夏执中﹑正议大夫蔡温等人和他们的贡品。 张石川很八卦的看了一下他们的贡品单子,金银罐、金银粉匣、金缸酒海、泥金彩画围屏、泥金扇、泥银扇、画扇、蕉布、苎布、红花、胡椒、苏木、腰刀、火刀、枪、盔甲、马、鞍、丝、绵、螺盘…… 基本上都是舶来品,是琉球这些年从世界各地划拉来,又没有被日本划拉去的奢侈品还有药材装饰品一类的。 其中张石川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蕉布。这是一种用蕉麻纤维织成的布,比棉布粗糙一些,手感和牛仔裤很类似,琉球抗倭团的军装就是用这种布料做成的,抗磨,结实! 可再一打听打听,这玩意甚至连舶来品都不是,广西广东福建等地也都出产,就是用芭蕉叶的纤维织成的,只是手感太差没人好意思拿这玩意当贡品,也只有琉球敢拿得出手…… 临行前还给冯树秦和田寡妇(已经要叫冯婶了)举行了个热热闹闹的婚礼。顺便也算是给张石川他们践行了。 冯树秦丧妻多年,靠着一手木匠手艺拉扯大牛二牛成人也不容易,如今人到中年终于又焕发出了第二春,张石川也为他高兴。 “赵叔,你咋不也找一个啊?自己单着多没劲。”张石川捅了捅拿着酒杯傻乐的赵元化问道。 “我?我不找了,我现在可是逃犯,逃犯!要有逃犯的觉悟。我就在琉球眯着挺好。倒是你,今年也十六了,是不是应该……” 张石川忙把话接了过去:“是啊,在琉球眯着挺好的,你看冯叔,找个闽人三十六姓的后裔,不也挺好的,说话也听得懂,生活习惯也差不多,俩人也说得过去。有个人照顾不是挺好的吗。” “我才不呢,我嫌他们闽人三十六姓人的口音难听!舌头都跟不会打弯儿是的” “就你舌头会打弯儿!你打光棍把!孤注生!”张石川骂了一句就跑开了。 在纠结了几天之后,张石川终于鼓足勇气踏上了久高岛,准备和思戸金告别。对于那种想见又有点怕见的感觉,让他总有些迟疑。 “我以为……你会不辞而别。”思戸金有些惊喜又有些嗔怪的说道。 “嘿嘿,我这不是来跟你话别了吗,还想在临走之前再喝一次你泡的茶。”张石川学着思戸金跪坐在地板上,感觉膝盖好疼,又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下。 “那……明天就要走了吗?”思戸金拿起水壶一边沏茶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啊,他们说明天是吉日。货都已经装完了,这不是想着来跟你道别。”张石川接过茶抿了一口。然后两人同时沉默。 “我们……再吃一次烧烤吧?” “嘿嘿,我东西都带来了,就在外面呢。”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院落,张石川点燃木炭,思戸金收拾那些鱼和肉,切成小块串成串,两人都很默契的干着手里的活计,没有说一句话。 看着张石川点燃了木炭,思戸金才说道:“我还想喝你调制的那个鸡尾酒。” “知道你喜欢喝,全都带着呢。”张石川从旁边一个食盒里拿出玉米汁烧酒冰块奶粉和蔗糖开始做他的独门鸡尾酒。 烧烤的烟气已经在院子里升腾起来了,但是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 “你……真的不是大清国的王爷?”思戸金喝了一口酒犹豫了一下问道。 “我真的不是啊,如真包换啊!我一开始就说我不是,没人信,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张石川实在懒得再解释一遍,但是他又不好发作。 “那……可不可以……留在琉球……”思戸金低着头声若蚊呐。 “什么?”张石川似乎是走神了,没有听清楚思戸金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谢谢你。”思戸金忙改口道。 “好啊,那我也谢谢你。”张石川笑道。 “谢我?谢我什么?”思戸金不解的问道。 “谢谢你给了我辣椒种子,谢谢你给了我那套《天工开物》。” “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何必这么客气。” “我那也是举手之劳啊,而且,你看我赚了很多钱是不是?我是一个商人……” 思戸金莞尔一笑:“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骗我呢?我知道你虽然嘴上总是说赚钱赚钱,但是其实你是一个胸中有大志的人,一个体贴天下百姓疾苦的人。一个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人。” “我有吗……”张石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还真的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高尚,但是他在琉球的所作所为确实是都是为了琉球的百姓着想,只是他自己忽略了而已。 又是一阵寂静,夜色已经降临,有海风徐徐吹过。 “唱歌吧!”思戸金说道。 “好呀,唱什么歌?唱个琉球的歌?”张石川还真没听过琉球歌是什么调调。 “琉球的歌不好听,唱大清的歌。” “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思戸金没好气的白了张石川一眼,用手捋了捋被海风吹起的长发唱道:“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 张石川静静地听着,思戸金的歌声真的很好听,很空灵,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喂,我唱完了!”思戸金轻轻推了推张石川。 “嗯?啊!好听,好像天籁!”张石川由衷的赞道。 思戸金拿起酒杯和张石川碰了一下:“该你了。” “啊?我也要唱吗?”张石川一愣。 “当然了。” “好。”张石川喝完了杯中的酒唱道:“风中有……” “换一个新的吗,换个我没听过的。”思戸金把两人杯中从新注满酒说道。 “新的啊……我得想想。”穿越过来两年多,几乎没有唱过歌,以前会的那么多首歌,一时居然都想不起来了。 思戸金也没有催促,而是两只胳膊抱住膝盖,红扑扑的小脸笑吟吟的期待着。张石川突然灵光一闪:“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喂,我也唱完了。”张石川也轻轻推了推思戸金。 “哦,好听呢。”思戸金如梦初醒,喝了一口酒,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让我们干了这杯酒,好男儿胸怀像大海。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这笑容温暖纯真……大清的歌,真好听。” 张石川干咳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遥远的天朝上国,到底是什么样呢?”思戸金的眼神望向西方,有些迷离的问道。 “呃……很大,北边很冷,南边很热,人很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张石川脱口而出。 “去看看?”思戸金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好男儿胸怀像大海……这歌好像是写给你的,只是如今你不再四海为家,要回大清了……” “思戸金,你喝醉了?”张石川看着思戸金眼角有泪光。 “川,你会记得思戸金吗?”思戸金抬起头来看着张石川的双眼问道。 “啊?”张石川一愣:“当然了,你这么漂亮,唱歌这么好听,怎么会忘呢?” “¥……”思戸金说了一句琉球土语。 “哈?啥意思……”还没等张石川说完,思戸金已经一头扎进了张石川的胸膛,两手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 “思戸金……”海风把张石川僵硬的身体柔软了,他左臂揽着思戸金的后背,右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那张白里透红的瓷娃娃脸,把唇压了下去。 “唔,不……不要……”许久之后,思戸金在张石川怀中扭动挣扎着。 “啊……对不起,我……我喝多了,情不自禁……”张石川忙停下了自己的禄山之爪。 “我是说……不要在院子里……” 第九十八章 邪恶的种子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张石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码头上。看着他现身,众人呼啦啦都围了上去。 不光是要回大清的人在等他,留下来的人准备给他们送行,尚敬王带着文武百官,还有那霸城的百姓都来送行了,然后被张石川放了半天的鸽子。 “大哥,我以为你不舍得小弟,不走了呢。”在码头上来送行的尚敬也等了一上午了。 “嘿嘿,有点事耽误了……”张石川心说我不是舍不得你,我是舍不得你姐…… “川哥你可来了,再不来要错过吉时了!” “好好!我再说两句哈。”张石川先跟尚敬说道:“小弟,记得要变强!强大自己才能不被欺负!” “嗯,我知道了大哥!”尚敬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赵叔,冯叔,你们两个好好保重哈,没事儿了可以研究研究我给你们大概说的那个蒸汽机!” 张石川前两天很恶毒的把蒸汽机的大概原理和构造讲给了赵元化和冯树秦,待着没事让他们研究去吧,没个十年八年的估计是做不出来了,省了他们俩寂寞…… “好了好了,知道了,烧水的大壶,喷气推动活塞,活塞带动曲轴,曲轴……” “呃……乌恩其,你不要再和萨仁高娃来个吻别啥的?” “……” “大牛二牛,你们不跟你爹说个珍重再见啥的?小弟,你没什么话跟两位使臣交代的了?”张石川看着众人都默默的看着自己。 “咳咳,川哥,这群人都告别一上午了,那些话翻来覆去的都说了不下十遍了,该说的也说了,该哭的也哭了……”史安小声说道。 “啊!哈哈……哈”张石川尴尬一笑:“走吧走吧,都上船了!都别送了啊,都别哭鼻子,我受不了那个……” “川哥,小林子还没来呢……”乌乌恩其小声说道。 “小林子?这小子干嘛去了?” “他从昨天晚上就疯了似的找你,不知道咋了。” “呃……”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偷偷的跑到久高岛,又想到一晚上翻云覆雨张石川老脸一红:“快把他找来吧,走了。” “是!”乌恩其答应了一声和赵大勇史安他们一起去了。 不一会儿果然把小林子找来了,小林子一路小跑,汗水已经把他上身的衣衫都打湿了。 “跑哪儿去了?快走吧。小弟,诸位,都别送了啊,都别哭鼻子,我受不了那个……” “主子!主子!成……成了!”小林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成了?什么成了?” “二十……二十四号,成了!”小林子指着身后,还没等他说完,张石川已经一步窜了出去,直奔他的实验室。 “川哥,你这是又要去哪儿啊……”赵大勇一帮人忙追了上去。留下码头上的尚敬王带着一群那霸百姓一脸懵逼的站在那里。 “都别送了啊,都别哭鼻子,我受不了那个……” 康熙五十三年二月十六日傍晚,错过了吉时但是没有错过吉日的张石川的宁静致远四条船组成的船队在那霸港炮台轰隆隆的礼炮声和早已经走得差不多的送行人群的欢送中离开了那霸港,往北驶去。 六天后船队按计划到了济州牧,修整两天,让还不适应出海的众人都有个休息的时间,张石川也带上了两箱子酒拜访了一下他的只有一面之缘的老相识兼老客户哈丹巴特尔。巴特尔见到张石川高兴得不得了,拿出最好的酒肉招待他们一行人。 “小弟,这次带了多少酒来,我都要了!来,干!”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巴特尔拍着张石川的肩膀。 “咳咳,哥啊,我这次就是路过来看看你,不是来做生意的。这是我庄子上新出的两种酒,不多,就是给你尝个鲜。” 巴特尔听了先是有些失望,随即又释然笑道:“好兄弟,有了新酒都知道想着大哥!来来来,一样先开一瓶我尝尝!” 张石川脑袋都大了,这哥们是要喝死的节奏啊,甘蔗酒大概四十度左右还好说,红薯酒也是六七十度的烈酒啊。 张石川甚至有点后悔,他为什么要让哈丹巴特尔知道他会喝酒?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自作孽不可活啊! “大哥,济州牧上像你这样的豪门大概还有几家啊?”看着巴特尔又要举杯,张石川忙打岔。 “嗨,哪里还是什么豪门!不过比别人过得略好些罢了。”巴特尔果然放下了酒杯算了算:“和我差不多的,大概还有七家吧,其他的都家境凋零了。” “那济州牧上还有多少蒙古族人?”张石川马上又问道。 “这个谁知道?和汉人差不多吧,算上老弱,六七万总是有的。” 六七万蒙族人?还有差不多的汉人,再加上朝鲜人,这济州牧上居然都能有十五万左右的人口?比琉球只多不少啊!张石川吸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居然主动拿起酒杯敬了巴特尔一杯:“大哥,你有没有兴趣做点小生意?” “有啊有啊!用我的羊和马换你的酒!”巴特尔瞬间来了兴致。 “咳咳,别光想着自己喝!” “小弟,我没都自己喝,我卖了不少给其他家族,还赚了他们一笔呢!”巴特尔一脸骄傲的说道。 张石川听了心里一喜,这哥们居然也有点商业头脑啊,他还以为巴特尔的酒都自己喝了呢,没想到拿去卖了!马上又忽悠道:“哥,你真是黄金家族的后人?” 巴特尔一听不高兴了:“小弟,我孛儿只斤氏骨子里着的都是成吉思汗的血,这还能有错?” 张石川嘿嘿一笑举起大拇指说道:“大哥别生气,我知道黄金家族都是这个,现在的皇太后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叫法不一样,用你们蒙语就叫孛儿只斤吧?” “哼!若是没有我们黄金家族,那些建州野人怎么能入主中原……”巴特尔越说越激动,嗓门也大了起来。张石川马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巴特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小兄弟是清国人啊,忙尴尬一笑:“小弟见笑,大哥多吃了几倍,口无遮拦了。” 张石川忙一记马屁跟进:“大哥见外了!当小弟是什么人?我虽然是清国人,可……咱们兄弟说话,主要是要防着旁人听了去,看见那两位没?大清宗室派出来看着我的侍卫……” “啊?小弟,晚上我安排人做了他们!”巴特尔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咳咳咳,不用不用,大哥好意心领了。”张石川吓了一跳。“还没到那份上,而且这两位还曾救过小弟的命,大哥息怒。” 看着张石川一脸的真诚,巴特尔才吐出一口气:“如此就依你。小弟若是有用到大哥的地方,若是拿我当哥哥就只管开口!哼!小小的金国人,居然现在都能驱使我大元后人,真是……” “大哥,跑题了,跑题了。咱们接着说刚才的话,我们兄弟两个合伙做点小生意如何?” “是什么生意?你说。我知道兄弟是颇有些头脑的,你虽是汉人,却不像济州牧上那些汉人说话做事磨磨唧唧拐弯抹角,喝酒又痛快,颇对我的性子。” “很简单啊,就是卖酒!”张石川笑眯眯的说道。 “卖酒?我不是一直在卖吗?上次你的船队带过来的那些……” “大哥你听我说,那点酒不过是些皮毛而已了,要做我们就做一票大的,首先,以后济州牧上的所有烧酒都要从大哥这里贩卖出去,我们先垄断济州牧的烧酒市场。等有了钱,再来慢慢垄断诸如牛马等……” “垄断?你是说,我们做济州牧上一家独大?” “对!大哥你想,想当初成吉思汗为何能成就大业?就是因为他们统一了蒙古诸部啊!还有现在的建州女真,如果没有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诸部,怎么有今日满清入关占领了中原这大好河山?” “小弟的意思是……统一济州牧各个家族的势力?”巴特尔有些犹豫的说道:“你说的道理我也懂,可是,济州牧上这些蒙族后裔已经几百年没有动过刀箭拼杀沙场了,我也是……” “大哥,其实不一定什么事都要靠动刀动箭的,有时候钱也能解决不少问题,只要有了钱,自然有很多人会归顺依附过来,等到有了钱又有了人……”张石川觉得自己的声音像魔鬼。 “这……”巴特尔还在犹豫。 “大哥还在犹豫什么?” “此等大事,愚兄恐怕难以担当啊……”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似乎巴特尔还是有个清晰的认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哥可别忘了,你可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我是……只是……” “难道你就心甘情愿的看着济州牧上几万蒙族勇士低着头在那些朝鲜人的管束下苟且偷生?” “济州牧虽然现在是高丽人说了算,但是他们也不敢对我们蒙人太过放肆。” “哼哼,看来大哥是安于现状,愿意在济州牧做个两脚羊咯?”张石川冷笑了一声。 “什么两脚羊?”巴特尔有些不爱听了。 “大哥你也有牧场,也有成群的牲畜,你手下的牧民对你的牲畜会不会成日打打杀杀,不给饱吃?自然不会,他们会照顾牲畜,带他们到牧草最丰美的地方尽情的吃喝,然后在想吃肉的时候一只只的拿来宰杀……你想一想,是不是有很多当初的贵胄望族已经覆灭了?高丽人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奴役和蚕食济州牧上的蒙人和汉人啊!” 看着巴特尔沉吟不语,张石川停了停,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 “小弟所说不假,确实这二十年间就有两个部族消散了……” “大哥若是还不能洞悉高丽人的阴谋,只怕下一个或许就是你和你的族人了!”张石川马上上了一剂狠药。“这高丽人在元朝时候不过是征东行省,前明和现在的清朝也不过是小小一藩属国,大哥既然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如何能让如此宵小得志?” “小兄弟说的没错!若不是兄弟点破,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这高丽人其心可诛!小弟,你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办?”巴特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嘿嘿,大哥坐下,稍安勿躁。小弟不是说了吗?咱们先要干的是,赚钱……” 第九十九章 回来啦 康熙五十三年三月初二,四艘挂着琉球三星天洋旗的福船缓缓驶进了大沽港。 张石川第一个跳下跳板,当双脚踩到坚实的陆地的时候,他居然激动的有些哽咽,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阔别了大半年之后,他终于又回来了! 身后敬王的使者耳目官夏执中﹑正议大夫蔡温和随行的琉球使节团也都跟着下了船。 “终于到了吗?这就是天朝上国!”心情的激动使得夏执的中声音有些颤抖。 “咳咳,其实前些天我们停靠的威海卫也是大清的国土,我们早就到了大清了。这里是大沽港,距离京师比较近而已了!”张石川是有点鄙视这个琉球土鳖的。比起夏执中,蔡温明显有见识多了,起码不会看见什么都这么大呼小叫。 “距离京师近了吗!我们明天能否请书面圣?”夏执中又叫唤道。 “大沽距离京师还有三百余里,嗯,比从琉球岛的最北边走到最南边还远点,明天怕是见不得了。”张石川都懒得搭理他了。 一旁蔡温也有点看不过去了,小声用琉球语说道:“夏大人,大清乃天朝上国,疆域万里之遥,夏大人不要这般喧哗,别失了礼节……” “呃……是是,多谢温大人提醒。”夏执中终于消停点了。 蔡温是最早和张石川打交道的人,从最开始在那霸港迎接张石川,到后来给他筹划作坊用地、又学习玉米种植,这些天在船上也经常和张石川一起交流请教,早已熟识了。 张石川对蔡温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温文尔雅的很务实,没有什么架子,经常问他各种关于民生的话题,这次来是一心想学习一些大清先进的经验和技术带回琉球造福琉球子民的。对于他的问题,张石川也是知无不言,两人相处的倒也融洽。 虽然张石川很想现在就去大沽的宅子看看赵娥,但是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次回来还带着一群外宾呢,自己这群人马都不够住,只能先把蔡温等人安排在大沽县衙的寅宾馆了。看着离码头不远的举目可见的别院,张石川突然有了大禹三国家门而不入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船一进港就有人通报了大沽县令王之安。王之安一听有琉球国船队进港也不敢怠慢,忙换上官服坐了轿子亲往码头迎接。 看见码头上的张石川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张大人回来了!下官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张石川一间有人来接盘了自然是大喜:“王大人!好久不见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琉球国正议大夫蔡温蔡大人,这位是琉球耳目官夏执中夏大人,两位此次来我大清是代琉球王奉表入京,贡方物,请求袭封的,还请大人费心招待。蔡大人,夏大人,这位是大沽县令王之安王大人。” 双方见过礼,由王之安引路,一行人往大沽县衙去了。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以后就有沿途官府负责接待了,进了京有鸿胪寺,就不用他这一个小闲职去张罗了。正准备带着众人去别院,一个小身子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扑到张石川怀里。 “哥!”喊了一声哥,赵娥已经泣不成声了。 “好妹妹,别哭了,哥不是回来了吗,来,笑一个给哥看看。”张石川爱怜的替赵娥擦了擦眼泪:“小娥长高啦!也更漂亮了!” “嘿嘿,赵叔,史叔,大牛哥,二牛哥……”赵娥擦了把眼泪笑着跟周围的人也都打了招呼,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张石川:“哥,长这么高了啊!也壮实了不少,就是太黑啦!” 张石川身边的人可能还不觉得,赵娥这一分别大半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他长高了一大截,而且张石川毕竟也是跟着训练了几个月的兵,虽然没有全程跟下来,这几个月下来跑跑跳跳也是少不了的,自然是结实了不少。 “走吧,回家,哥给你带来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码头上卸货这些事自然不用他管了,小娥牵着他的手一行人回到别院。 房子还是买小了啊!看着身后几十号人,顿时别院的房子就不够住了。直接来到小娥和吴莺儿的屋子,吴莺儿也迎了出来一福道:“川哥回来了。” “回来了,莺儿走路这么稳当了啊?乌恩其,把箱子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你也去让他们安排个屋子,先休息一下,晚上好好喝一顿。” “是川哥,两位小姐,乌恩其告退。”乌恩其把箱子放下,退了出去。 “这傻大个是谁啊?怎么名字这么怪,头型也这么怪?是蒙古人?干嘛的?”赵娥问道。 “嗯啊,蒙古人,算是我捡的吧……” “哥,我爹怎么样了?琉球那边好玩吗?”赵娥并没有深究乌恩其的来历,当然还是关心亲爹。 “好着呢,喏,这是他给你的信,自己看吧。”张石川从包袱里摸出一封信塞进小娥的手中:“最近有没有好好学字?都认得吗?” “认得了认得了!这几个月莺儿姐教会了我不少字呢!”小娥朝张石川做了个鬼脸。 “川哥,小娥妹妹,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吴莺儿知道这兄妹二人必然有很多话要说,想起身回避。 “哎呀倒什么茶吗,川哥不在你成日里念叨,如今回来了你又要跑,真是的。快好好坐下吧莺儿姐。”小娥一面说着已经撕开了信封读了起来。 “来来来,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张石川从箱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样样的东西:“这是济州牧的牛肉干和羊肉脯、这是菠萝罐头,这是……” “呸!这老头子!”赵娥啐了一声把信折了起来。 “咋的了?”张石川有些不解的问道,父女间的家书,怎么读完了是这个表情? “没咋!”赵娥小脸一红:“我爹说,他在琉球过得很好,让我不用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和你……” “呃,这不说的挺好的吗?还让你照顾我,嘿嘿。” “他说……不让他抱上外孙子就别去琉球见他了……你说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吗!”小娥想把信撕了,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舍得。“莺儿姐!你还笑!你说天底下有这么不靠谱的爹吗!居然不让自己的闺女去找他!” “咳咳,来尝尝这个罐头,你们一定喜欢。”张石川忙打岔道。 “哎呀,这是什么,黄橙橙的,还有纹路,好漂亮!”果然赵娥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 “菠萝,南方的水果,琉球也种了不少,我加工成了罐头,带回来了不少。拿个盘子来,还有筷子。” “好,我去拿。”吴莺儿站起来说道。 “还是我去吧。”看着她不太灵便的脚,张石川说道。 “不碍事的川哥,你不是让奴多走动吗?”吴莺儿嫣然一笑已经去了。 果然这种酸酸甜甜的水果十分合两个女孩的胃口。 “我爹在琉球天天吃这个?”赵娥舔了舔嘴上的汁水问道。 “他?他不爱吃这个,他吃这个倒牙。”张石川想着赵元化第一次吃多了菠萝之后的模样笑道。 “那吃什么呀?” “吃米饭,红薯、各种海鲜,也有肉,现在也有玉米了……喏,这个是鱼干,也算是琉球特产了……”张石川看着两个女孩吃,一面把这几个月的见闻跟她们说了一遍。 “真是的,琉球那么好玩你都不带我们过去!”赵娥听着那些异域的风土人情不满意的说道。 “呃……其实也是有危险的。”张石川不知道该不该把他们在琉球打仗的事儿告诉小娥。 “危险?什么危险?是海匪和风暴吗?”小娥一听忙追问道,上次小林子回八里庄带回了他们在海上的遭遇。 “这是其中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琉球岛那边有几波土匪、坏人,知道吧,总想来抢琉球人的东西,杀人放火的。不过现在没事了,被你爹和我们联合琉球人一起打跑了。”张石川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还有危险我也不会把赵叔冯叔丢在琉球啊是不是?” 晚上按照八里庄的传统自然是少不了聚餐的,众人都是从琉球呆了几个月终于回到了大清,不免心中都有些激动,也都多吃了几杯,张石川自然是被灌得最多的一个,到最后干脆不省人事了,怎么回的屋子都不知道。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先打点了一些琉球特产带上赵大勇和史安去了县衙,礼尚往来总是要有的,而且那些罐头、红薯干和甘蔗酒也不值几个银子。当然他这礼物也不是白送的,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吗。 王之安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半推半就的把张石川的海外贵重礼物给收了,正发愁如何回礼,张石川就腆着脸要地皮了。一开始觉得别院的地方够大了,可这次呼啦啦的回来了百十号人,再加上四船的货物,明显地方不够用了。 这份人情不用自己掏一文钱的腰包,靠近码头的荒地又有的是,基本都是无主之地,王之安自然乐得慷慨,一口答应下来,把附近一大片盐碱地划入了张石川名下。有了地皮,下一步就可以扩建别院了,等王钧他们过来弄吧。张石川突然觉得自己手下人手不够用了。不管是什么时候,最值钱的永远是人才啊! 第一百章 送大礼 修整了两天后,张石川带着一批人和一批货物先回到了八里庄。 四船货物实在太多了,光铜斤和硫磺就是六七十万金,大沽又不是贸易港,码头上的抗夫和运送货物的大车都不多,这几十万斤的东西足够他们忙活一阵了。 回到了八里庄又是一番热闹,八里庄里剩下的五百多庄户做工的带薪休工一天,学堂里的孩子沐休一天,就为了欢迎张大善人的归来。 看着庄子地里一片片的玉米和红薯,走在庄子里坚硬平整的水泥路上,看着两边整整齐齐的二层小楼,再看着庄户们一张张的笑脸,张石川不由得感慨,还是回家的感觉好啊! 那些出门半年多的工匠回来自然和家人有一番亲热,大包小包的带回了琉球的土仪特产,当然还有丰厚的工薪和奖金,还有各种见闻,让那些当初没有跟去琉球的人不免有些后悔当时的决定。 为了保持全庄子聚餐的优良传统,张石川本来想弄一间大厅,但是后来被史安给劝住了,因为弄那么大的厅,逾制了…… 如果张石川只是一个地主土财或者是商贾也就罢了,偏偏他现在有官阶在身,虽然不在京师里,但是毕竟也只有十里之遥,若是被哪个闲的蛋疼的御史参上一本也是麻烦。 无奈之下聚餐只能在院子里,弄了几十张可以做十来个人的大圆桌面,要聚餐了把桌子支好,搬来椅子就可以开始了,只是是露天的有点扫兴,再加上现在的京畿正在飞柳树毛子,实在是有些扫兴。 但是小小的柳树毛子无法阻挡大家吃的热情。 其他人是司空见惯了的,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吴莺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吃饭了。她以前也听赵娥说过张石川很有威望,但是今天亲眼见到才知道,原来张石川简直是八里庄人心里的神佛啊。 张石川早不知道被什么人拉出去喝酒了,好在他还留了个心眼,把第一酒桶乌恩其和第二酒桶赵大勇都带在身边,可是过分实在的乌恩其没用一刻钟就被灌趴下,抬出去了,果然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啊! “哟,这位姐儿看着面生,感情是头一次来八里庄?”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明显是喝多了,拿着酒杯晃晃悠悠的来到吴莺儿身旁,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旁边喷着酒气问道。 吴莺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但是看着大家都这么熟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奴……奴家是第一次来……” “哟,啧啧啧,这小声音真甜,跟画眉似的,小娘子芳名啊?”后生笑嘻嘻的问道。 “你谁啊?”赵娥一见不满意了,把话接过来。 “嘿嘿,我是八里庄的账房,姓蒋名育字……” “我管你姓什么叫什么?赶紧给我滚蛋!”赵娥生气了,这小子居然连她堂堂的八里庄娥小姐都不认识,还敢在这里装? “哎,这位小姑娘,我可是账房,每月三两银子的薪酬呢!”蒋育不乐意了,哪儿来的小毛丫头,敢坏了他这种高富帅把妹的好事? 他瞪了赵娥一眼,又笑嘻嘻的朝吴莺儿嬉皮笑脸的说道:“不知小娘子……” “小林子,给我打他!”赵娥发飙了。 “嗻!”一旁早已跃跃欲试的小林子爆发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气概,挑起来一巴掌糊在了蒋育的脸上:“哪儿来的孙贼!连女主子也敢调戏?我看你丫是活腻歪了!” 顿时呼啦围上来一群人:咋了这是?林哥儿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听说这小子调戏川哥的……” “什么?调戏川哥的女人?揍死他!” “揍死他这傻b新来的!” “哎?哎?那边,咋了?怎么这么热闹?”张石川大着舌头问道。 “啊,有个小子喝多了耍酒疯,被揍了。”赵大勇笑眯眯的又和一旁的人碰了一杯说道。 “啊……啊……今儿高兴,别……别出人命啊……”张石川趴在桌子上开始打呼噜了。 而吴莺儿是张石川的女人这一消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也传遍了八里庄。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没敢太过耽搁,骑着马让车夫赶了一辆车就往雍亲王府去了。 毕竟自己现在算是四阿哥的人了,跑出去这么长时间总得汇报一下工作,最主要的是那三十万斤的铜斤,没有四阿哥张嘴他也不敢私下卖出去。 勤政的四爷自然没在亲王府,倒是邬思道一听张石川来了,在这陪着他坐了一日,两人聊一些张石川这一路上的见闻,倒是相谈甚欢。 等到下午四阿哥才回府,换了一身常服后在偏厅见了张石川:“哟,回来了?多早晚回来的?” “回王爷,三月初二到的大沽港,昨天回的京师。” “哼,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一跑出去就是小一年,还知道回来?”四阿哥冷着一张脸说道。 “四爷,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本来想着有一两个月也就够了,哪儿想到快到日本国的时候遇到了海匪,一路追着往南边跑,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海匪,又遇到了风暴,船也坏了,水和食物也干了,好在老天爷还不舍得让我死,遇到了商船队,把我们一行拖到了琉球……” 四阿哥冷着脸听完了说道:“如此,你这一行非但没赚到钱,还把带出去的货物都丢进海里了?” 张石川苦着一张脸说道:“可不是吗王爷,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呢。” “哼,也好,这样你也可以死了心了,省得你总想钻营着赚钱。趁着年轻,好好读几本书,将来出仕了也好不让人笑话。你先休息两天,爷写个条子弄你进太学,读书去!” 四阿哥其实也有爱护张石川的意思,对于这个十六岁的小孩儿,他还是看好的,说不定将来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若是真的不明不白的死在海上倒也可惜了。 “王爷,虽然我此次出洋有几分险恶,倒也有些意外收获。” “嗯,跟着琉球使节一起回来的,是吧,爷知道了。他们前两天到的鸿胪寺,现在正等着万岁召见呢。” “王爷,不是指这个。我是指其他的东西。” “其他东西?” “是,王爷,是红薯!琉球只是几个小岛散在大洋之中,但是却能养活十几万百姓,靠得就是红薯。” “红薯?”四阿哥皱了皱眉,又是一个新鲜词。 “是,王爷稍等。”张石川从外头车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盒红薯干:“王爷请看,这是红薯干,是把红薯煮熟后晒干即可,既可充饥又容易长时间保存。” “哦?红薯?”四阿哥拿起一根黄色的薯条先端详了一阵,又凑上去闻了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仔细咀嚼着,好半晌才把吃剩下的半根递给苏培盛:“赏你了!也尚可,甜些。这红薯,亩产几何?可适合在我大清播种啊?” “回王爷,若是年景好些,亩产可达十石以上,而且这红薯耐寒,生命力顽强,在南北方甚至是沙地、山地都可种植。” 四阿哥听了点了点头:“如此倒是个好东西,亩产十石,又不挑地,什么?你说亩产多少?” “回王爷,十石。”张石川还纳闷呢,这么高的产量怎么面瘫男听起来一点都不吃惊?原来是没反应过来。 四阿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竟有这等作物,这可是我大清之福,天下亿万子民之福啊!” “咳咳,王爷,其实红薯这种作物,我大清早就有了,只是像玉米一样没能普及开来,琉球国的红薯还是从福建传过去的……” “当真?”四阿哥眉头一皱,他又想起了玉米,也是早就传入了大清,可是普及却遇到了重重阻碍,想必这红薯也和玉米一样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啊。张石川这小子,小小年纪能知道这两种作物的重要性,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四阿哥看了看坐在下手的张石川,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如此说来你这趟罪没有白遭。” “四爷,还有件事,这红薯虽然高产,但是并不适合长期做主食食用,尤其是老幼身子弱的,吃多了不易克食。” “原来如此……难怪不曾推广。”四阿哥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啊。 “但是如果经过一些加工就老少皆宜了……”张石川补刀到。 “你……”四阿哥突然觉得是不是这小子在逗自己玩? “王爷,四爷……你听我细细道来,别激动,别激动。红薯产量高,可以加工成淀粉粉条等物,红薯和红薯藤还可以喂养牲畜,尤其是喂猪是极好的。” “照你这么说,这红薯也和玉米一样,浑身是宝了?先在你庄子上试种一下,把种植之法仔细记录了,方便日后推广。” “王爷,这种子去年就已经被带回来了,现在我的庄子上已经种过了一季,如今就等天暖了开始种第二季了。” “哦?产量如何?” “刚才说的十石就是我庄子上的产量……” “既然你早就将种子运回来了,为何你自己不回大清?”四阿哥思维跳跃性还是很强的。 “回王爷,在琉球还有些别的事情耽搁了。”张石川早就编好了词,见四阿哥虽然没有追问,但是一副等着听下文的样子,忙接着说道:“机缘巧合,琉球发现了一个铜矿,但是琉球人不懂开采和冶炼,我因在一本叫《天工开物》的书上看到过冶铜的一篇,就经过几个月的实验,终于把铜冶炼成功了。作为酬劳,琉球的原意将所产之铜斤都平价卖给我大清。” “铜矿?都平价卖给大清?”四阿哥终于坐不住了,一下站起身来:“琉球的铜矿年产几何?” “我在琉球这几个月下来,产了三十万斤,已经全运到大沽港了,只是那边车马不多,一时还运不到京师来。现在成规模了,若是人手充裕的话,年产应该可以到七八十万斤把。”张石川算了算,说道。 “七八十万?全都卖给大清?”四阿哥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大清缺铜他这个主管户部的皇子自然心里一清二楚。 大清虽然幅员辽阔物产丰饶,但是铜产量确是实在不高,尤其是这几年国泰民安,百姓手里也有了些积蓄,使得市面上流通的铜钱更是不充裕起来。 这些年都靠着从日本进口洋铜,这些年幕府也察觉了铜的重要性,限制了出口给大清的铜斤数量,每年只维持在一百六十万斤左右。 如今张石川一下子就从琉球每年可以弄来七八十万斤铜斤,这可是解决了大清的燃眉之急啊! “明天我便让钱法堂的人派人去大沽押运铜斤回京师!” “好嘞。”张石川心里一乐,这下好了,都不用自己运输了,运费都省下了。 “干得好,琢玉,此乃大功一件,待我明日奏明皇上给你请赏。天色不早了,在我府上吃顿便饭把。苏培盛,让下面去安排一下,邬师爷和琢玉两个陪我喝两杯。”四爷心情大好,又还有许多话想问清楚张石川,居然破例留了饭。 “嗻!”苏培盛答应了一声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王奎山 “王爷,我这次还带回来一些琉球土仪,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不过图个新鲜,王爷留着赏人用吧。另外还得了几匹好马,我不敢独享,给四爷和十三爷一人一匹……” 宝马一共三匹,自然是来自济州牧的巴特尔的馈赠,虽然也是蒙古马,可比一般的蒙古马矮小不同,这三匹马都是神骏异常,连张石川这个外行一眼都能看出来绝对是难得的宝马良驹。 他本想给赵大勇和史安一人一匹,自己留一匹,可是二人说什么都不肯要,说自己的身份骑着这宝马太招摇了。 张石川这才明白,现在的宝马就和后世的豪车一个意思,让两个王府保安开着保时捷路虎在外面逛确实有点扎眼了。 那也不能白扔着啊,索性借花献佛,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人一匹吧。 四阿哥也没客气,只是点了点头说道:“琢玉有心了,只是你十三爷……给他送去吧。” 十三阿哥怎么了?张石川一愣,但是也没好再追问。 “四爷,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张石川谄媚的笑着说道。 “哼,果然你这礼不白送啊,说说看。”四阿哥也是一笑。 他现在心情大好,红薯和铜,这两件关系民生的宝贝,即使张石川真的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份,他都能答应下来。 但是马上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这小子的要求还是比较过分的。 “四爷,咱们能不能把粮食卖给琉球一些……”张石川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答应过尚敬要帮琉球买粮的,也算弥补一下人家把铜矿出产分给自己一半的恩情,但是他知道这个事真的是难上加难。 大清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尽管大清国的领导核心们在口头上宣称天朝无所不有,不需要与任何蛮夷贸易,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从康熙年间开始,天朝就不得不从海外进口大米,以缓解东南沿海因人口剧增及商品经济发展而造成的“产米不敷民食”的严峻局势。 为了鼓励商人,大清国政府再度为粮食进口开通了绿色通道:凡是向广东进口大米、且没有运输别的货物的外国船只,一律免征口岸税。 在这个大环境下你想做粮食出口,自然是想都不要想了。 “琢玉,你还年轻,不懂国事。”四阿哥倒是没有太过发作,只是解释道:“粮耐国之本,我大清虽物产丰饶,但是这些年人口激增,并无富裕之粮米卖给琉球。” “四爷,不用粮米,玉米!玉米就可以!而且,琉球人口也不多,有个十几二十万石也就够了……”张石川马上把话头往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引。 “玉米?”四阿哥也是一愣,一说粮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米面粟,玉米也是粮食啊!而且自己去年推广种下去的两百万亩玉米,第一季就收了一千多万石,现在官府收上来的玉米就有六百多万石。 似乎,拿出去卖二十万石也不算过分哈?马上再过几个月又是一批玉米成熟了。“也罢,就卖给他们二十万石吧,再给他们两万石麦粉把。” “谢王爷!”二十万石玉米加两万石的面?果然还是大粗腿有力量啊,琉球才十几万人,这些粮食,省着点吃够他们全国人民吃半年了…… 张石川也没想到四阿哥能答应的这么痛快,刚想咧嘴乐就见四阿哥板着脸道:“不过二十万石,你不会自己种吗!你现在有官职,又不用纳粮,种出来了你爱卖给谁就卖给谁去!这种小事情还要求爷给你办?无能!” 丢下一句无能,四阿哥擦了擦嘴起身甩袖子出去了。 “四爷,我这庄子就二百多亩地,哪儿能打这么多粮啊……”张石川满腹委屈。 一旁邬思道呵呵一笑,插口道:“琢玉,王爷的意思是你的庄子太小了,你手上有玉米,又新弄来了红薯,自然也需要一个大一点的庄子试种吗。” “我……邬先生有所不知,这京郊的庄子后头都有主儿,九成是旗人的圈地,实在是难买啊……” 张石川突然明白了,这是四爷甩袖子走了是要让邬思道点播自己一二啊,忙拿起酒壶给邬思道倒了一杯酒。 “你呀,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京师周围的庄子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你不能往远点的地方走吗?你知道去大沽置办房产,为何不能置办几百倾的田地?”邬思道笑眯眯的说道。 “那我这不用纳粮是什么意思呢……”对于大清的税收,张石川还真不懂,他之所以不愿意自己种地就是因为知道农税太重了。 “你现在是五品官,只要多买些地,然后多招募一些佃户到你户下奴籍,不就可以免了税负了吗。”邬思道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子连这个都想不通?他做生意不是挺有一套的吗? 张石川这才弄明白,原来现在不是按地皮大小收税,而是收人头税啊!他突然想到了在电视剧上听过的两个词: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这是雍正一上台就极力推行的改革,可是现在还是在按人头征税。 “琢玉,四爷现在可是很看重你哟,要好好做。只是有一句话我要说出来,这也是四爷的意思。你日后再开作坊也好,买田庄也罢,最好别在弄什么股份了,四爷真正信任的人是你,也只有你一个,像上次那个赵元化的火器案……” 张石川又是一愣,这是啥意思啊?还信任我,又让我自己干?难道是四阿哥的粘杆处真的查到了些什么? “琢玉不懂,还请邬先生明示。” 邬思道捻了捻胡须说道:“你庄子上的那个王奎山,似乎和八阿哥私下里有些走动。” 张石川一愣,王叔?那个磨豆腐的王叔?最早的股东王叔?为什么?为什么? “琢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切记,日后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外人掺和为好。难得王爷这般看中你,好好跟着王爷,日后自有飞黄腾达之日。” “是,多谢先生点醒。”张石川深深一躬。他还没有从邬思道刚才的话中醒过神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王奎山那憨厚的面容。 在雍亲王府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就往十三阿哥府上去了。 递了牌子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把张石川引了进去,十三阿哥正穿着一件常服斜靠在一张黄花梨躺椅上,腿上盖着一条毯子,正在翻看张石川送上的礼单。 “见过十三爷。”张石川行了个礼说道。 “哟,琢玉回来了?快免礼,过来做。”十三阿哥招了招手。 张石川在一旁椅子上坐了,见十三阿哥面色不是太好,似乎清瘦了不少。 “日本武士刀,日本弓箭,宝马一匹……”十三爷看着礼单上的内容嘴角微微上翘:“难得你还想着爷,知道爷好武,大老远的弄回来这些东西给我玩,有心了。来人,把那日本刀和弓箭都拿上来我瞧瞧!” 不一时,有人把东西抬进来。十三爷笑道:“琢玉别笑话我当着你的面就要看这些个,这日本刀锋利异常,我府上倒是也有几把,这日本的弓箭倒是头一次见着。” 张石川也说道:“这日本刀虽然锋利,但是不适合格挡,若是对砍倒不如蒙古刀犀利。”他是见过乌恩其用蒙古刀把日本人砍得落花流水的,说起来自然也有底气。 “哦?有这等事?嗯,这纹路和弧线,确实是日本刀,而且是把宝刀啊。这弓为何这般长?”十三爷拿起刀看了看又拿过来日本弓,说道:“扶爷起来!” 一旁有侍女扶着十三阿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十三阿哥做了个拉弓的姿势。 张石川问道:“十三爷,您这是腿上受伤了?” “嗨,老毛病,本来都好透了,哪儿成想去年冬天又犯了。”十三爷有些懊恼的说道,又把弓放下,慢慢的坐在椅子上。“快来给爷说说你这大半年在外头都有什么好玩的?爷躺了这多日子,都要闷死了!” “是。我们是去年六月底从大沽港出洋的,这一路除了有些晕船倒也不怎么辛苦,先到了威海,十三爷您知道不?威海一地出产大葱很有特色,那葱竟然有三四尺高,生吃起来又水灵,卷着当地的煎饼吃实在是有一番滋味……” 不知道为什么,张石川对十三阿哥有一种天生的亲近,见他这般病怏怏的躺在那里,想也是闷得紧了,就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遍。 这套说辞他已经跟小娥和四阿哥他们说了两遍了,此刻再重复一遍早已轻车熟路,十三阿哥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爆出一阵笑声。 “亏你想得出,用烈酒放火烧海匪?来人,摆酒,就摆在这里,今儿我和琢玉吃几杯,对了,尝尝你带回来的那甘蔗酒!琢玉你接着说……” 不觉一顿饭从晌午吃到了下午,撤下了残席换上茶来,十三阿哥才说道:“你临行前让爷查的事儿爷查了,就是你庄子里的那个王奎山,肥皂和玻璃的制法现在都已经传到八哥他们手上了,京师周边已经开了几家肥皂作坊和玻璃作坊。” 张石川一拱手,叹了口气说道:“劳烦十三爷费心了,已经听邬先生说起过了。真是想不到啊” “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那张奎山,要不要爷帮你……”十三阿哥用手做刀状往下一笔画。 “呃……爷,算了吧,我日后多加小心就是,这些日子我不在还多亏王奎山夫妇照顾庄子呢。” 毕竟赵元化被救出来了,香皂早已经不赚钱了,玻璃的制法虽然可惜,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没有太过刻意的保密,外传不过是早晚的事。杀了王奎山夫妇又能怎么样呢?他不忍心。 “你呀,就是心太善了,年轻啊……”十三爷摇了摇头说道:“耽搁了你一日了陪着我这瘸子说话,也难为你了。呼,好久没有这般开心了。琢玉若是有时间,多往我这来坐坐,陪我说说话也好。你这才回来,想必事情也多,我也不多留你了。你回去吧。等你庄子红薯熟了给爷弄点来尝尝鲜。” “不用爷说,我也会来的。”张石川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爷,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腿?” 十三阿哥一愣:“又是疮又是脓水的,看他干嘛?” “十三爷,我多少也懂得一些医术,说不定有法子呢?” 十三阿哥一笑:“请了多少太医看了都没法子,你能有什么巧法?也罢,反正也不是外人,就让你看看,早听说你把二阿哥打出来的小太监给救活了,原来你还真懂医术,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张石川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十三阿哥使了个眼色,一旁使女小心翼翼的把他左腿的裤腿往上挽起来,只见里面还垫着一层细棉布。 张石川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揭开棉布,果然膝盖下面一点有三个鸽子蛋大小的脓疮,隐隐有发黄的浓水流出来,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 “怎么样,爷这腿还有得救吗?”十三阿哥半开玩笑半无奈的问道。 “呃,十三爷,我得回去试试,看看我那药对不对你这个症候,爷,这块棉布我带回去研究研究,您等我信儿吧。” 第一百零二章 青霉素 回到八里庄,张石川先找到了小林子。 赵大勇和史安都被张石川放了个长假回家探望家人去了,本来也想让小林子回去看看家人,好在他还没走。 “赶紧把实验室弄起来!把这个培养一下,然后试一试,看看青霉素对这个管不管用。” “嗻!”小林子答应了一声,两人开始忙活起来。 青霉素应该是被提纯出来了,就在他们要离开琉球的那天,小林子疯了一般的找张石川就是因为二十四号培养皿里的葡萄球菌的生长被抑制了。 弄出一间密闭的屋子简单消毒,收集青霉菌、培养、用菜籽油搅拌分层、去掉上层油脂,用活性炭吸附,然后用蒸馏水洗碳,再用脱色脱杂质的醋加蒸馏水洗涤木炭,再用弱碱水洗,然后一遍遍的重复提纯…… 可是毕竟只是理论上成功了,并没有经过任何实验验证,张石川心里也是没底。 “主子,这青霉素若是真的成了,真能活人无数?”小林子擦了把汗问道。 “当然,不但可以治疗伤口感染化脓,还能治肺炎、气管炎……咳咳,就是肺痨” “那这药是内服还是外敷?” “都不是,要肌肉注射……” “肌肉注射?”小林子重复了一遍这个新名词。 “对,先去找青霉菌吧。我去找银匠看看能不能做出注射器来。记住,这个房间谁也不许进!以后的流程就按笔记上二十四号的操作步骤来。” 刚一出门,正好看见赵娥走了进来:“哥呀,又忙什么呢,两天不见人影。” “去了趟城里,找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有点事。”张石川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做出注射用的针头来。这个应该找银楼做手势的匠人吧? “王哥找你好几回了,魏先生也找你,还有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小妮子也说要找你……” “王哥?魏先生?小妮子?”张石川不由得一愣,什么小妮子?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思戸金那张瓷娃娃脸,要是她来了,该多好啊…… “王钧啊!魏逊,账房先生!哥,你是不是傻了?还有那个小妮子是怎么回事?”赵娥嘟着嘴说道。 “什么小妮子?我都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叔没找我?” “王叔?虎子他爹?没有。” “哦……咱们庄子里没有银匠吧?”张石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哪儿知道啊哥,我也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 “把王叔……算了,把王钧叫来吧。” 不一会儿,王钧走进屋里看见张石川和赵娥一抱拳笑道:“川哥,小娥,终于回来了啊!” 张石川也笑道:“可不是,回来了。倒是你,忙什么呢,大沽那边也不在,八里庄也找不到你。” “我前几天去了一趟河间和沧州府,那边居然也开了玻璃作坊。也不知道这玻璃制法是怎么传出去的现在不但直隶有了,据说江浙一带也都有玻璃作坊了,川哥,是我办事不利,没能做好保密……”王钧有些愧疚的说道。 “这是不能怪你,再说你又不是抓生产的,你是负责市场开拓的。” 张石川叹了口气,这年头没有专利保护确实是让人头疼啊,玻璃和香皂那些简单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被人仿制,你还没地方说理去。 “现在咱们庄子香皂不赚钱了,玻璃也没什么利润了,那些新的作坊做出来的玻璃器虽然没有咱们作坊出的精致耐用,但是胜在价格便宜,受这些廉价玻璃的冲击,咱们的高端定制现在也鲜有人问津了……”王钧的难受可不是装出来的。张石川临走前把这边的事交给了他,而他别说开拓新市场,连旧市场都没能守住。 张石川听了也皱了皱眉,毕竟刚开始做定制玻璃的时候一个玻璃摆件就能卖几百上千甚至上万两银子,他就是靠着这个捞到的第一桶金,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就完了,说不心疼是假的。 “这些人真讨厌,偷了我们的法子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到底是谁这么讨厌呀!”赵娥气鼓鼓的说道。 “应该是介休范家!”王钧很肯定的说道:“京师四周开的玻璃作坊都有范家的影子,其实不光京师,整个直隶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他们只从咱们的作坊进过一批玻璃,随后就没有再拿过货了。而且我听说他们已经把玻璃贩售到了日本。对了川哥,似乎你们在海上遭遇海匪也是范家和日本那边通了消息,那个大沽的天源商行的李掌柜也是范家的人……” “范家?”张石川眉毛拧成一个川字,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自己会在临近长崎的时候遇到海匪,这介休范家是朝廷指定的皇商,除了负责直隶省的盐引,最主要的就是和日本交易,贩卖过去茶叶生丝和丝绸,换回来铜斤给大清,那么他们和日本人有联系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而自己想要插足对日贸易,明摆着是去抢人家饭碗的,对于范家自然会视自己为眼中刺肉中钉了。 不是王钧,不是王钧,这就好。张石川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反而轻松了下来。他拍了拍王钧的肩膀:“王哥,知道了就好,咱们以后防着点就是了。” “是。川哥,可是咱们这些作坊……现在不景气,是不是考虑一下精简一些工人?”王钧小心翼翼的问道。 “精简?不成。让玻璃作坊多做酒瓶。咱们不和他们挣,自己做自己用就是了。至于工钱,我想利润还够应付吧?亏点钱也没事。” “这……川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那些工匠丢了饭碗,可是咱们毕竟是做的生意……” “呵呵,你先别发愁作坊了,你现在应该发愁怎么把这些我带回来的东西给卖出去!” “川哥带回来了什么好货?”王钧也来了兴趣。 张石川嘿嘿一笑,让乌恩其把带回来的货搬了一箱进来:“这是菠萝罐头,是琉球出产的,带回来的不多,大概五六千瓶,你先把货铺下去,至于价格吗,这一罐子的成本大概是三十文左右,加上运费,你看着卖吧。 这个是精糖,品质应该比京师现在街上卖的要好些,有三千石。 这个是铜……这个就不用咱们自己卖了,四爷照单全收了,还有熟硫磺,估计工部要不了那么多,需要咱们自己处理,这玩意太多了,便宜点卖就好了。 这是红薯酒,带回来的不多,以后咱们自己种的红薯收货了直接在庄子里酿就可以了,这是甘蔗酒,这个咱们这边种不出来……” “等等,川哥,你慢点说,我得用纸笔记上一点……”王钧的沮丧似乎一扫而空,双眼冒出了奸商特有的光芒…… 张石川呵呵一笑,又把那些东西的大概价格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在最热闹的地方盘一间大一点的铺面,我要开饭庄!” “开饭庄?”王钧听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石川这一趟光铜斤就带回了三十万斤,虽然卖给朝廷价格没有卖给铜器作坊赚得多,但是怎么也能赚几万两银子,再加上别的货物,这一趟下来就是十几万,为什么要开饭庄?京师里生意最好的饭庄一年能赚几千两银子也就到头了。 “因为我带回了这个!”张石川拿起一根红辣椒笑嘻嘻的说道:“要不要尝尝?” “嗯嗯,这个可好吃了,王哥,赶紧尝尝!”赵娥在一旁笑眯眯的帮腔。在大沽别院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被张石川骗了的。 “这……是琉球的水果?还是菜蔬?”王钧接过辣椒仔细端详着,又用鼻子闻了闻。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赵娥一脸期待的看着王钧。 “好……”王钧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几秒钟之后突然脸色大变,也不管什么斯文礼节了,一口吐了出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灌了进去:“好苦……好……好疼……呼呼!这是什么玩意?川哥,这……不会有毒吧?” 张石川和赵娥在一旁哈哈大笑,赵娥眼泪都笑出来了:“放心吧,没毒,没毒……哈哈哈”。 张石川把自己的茶水也递给王钧:“王哥,别生气,嘿嘿,开个玩笑。这玩意叫辣椒,是一种调味品。炒菜、烤肉、涮锅子都可以加上,别有一番滋味,晚上我请你吃烤肉!” “这味道太霸道了!”王钧还在吐着舌头喘粗气。 “这玩意可以去湿气,尤其适合南方人食用……”张石川突然想到,是不是十三阿哥那个病和风湿有关系啊?给他弄点辣椒吃吃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效果?“小林子?小林子……” “哥,小林子还在那屋里忙活呢。”赵娥说道。 “呃,我倒是忘了。王哥,庄子里的地谁管着呢?”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田地这块……”王钧有些为难的说道。 “对啊,王哥是管销售的……看我,是不是傻了。小娥,去把王叔他们两口子叫来吧……”张石川叹了口气,现在庄子里的作坊生产和田地都是王奎山两口子在管。总是要见的,来吧。 第一百零三章 逛街买买买 “小川,终于得空了啊!”王奎山夫妻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质朴,只是这两年来吃得好了,穿的也暖了,显得富态了不少 虽然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明确告诉自己,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两个人肯定是和九阿哥有往来,但是张石川还是有点不愿意相信。 “王叔,王婶,这段时间我们都不在,辛苦你们了。” “小川说这话就见外了,庄子也有我们的一份,我们这不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小虎子的将来奔达吗。再者说了,现在都不用我们干活,比起两年前天天起早贪黑的磨豆浆压豆腐,现在这轻松多少了!”王婶笑着说道:“倒是你,小一年没见,个子也长高了,人也壮实了,也成了小大人模样了。” 张石川呵呵一笑:“只可惜现在玻璃作坊开了这么多,不像以前那么赚钱了。” “这……”王奎山夫妇对视一眼,脸上似乎有些尴尬。 “反正钱也够花了,赚那么多干嘛?这两年我们两口子也攒下小二十万两银子了,以后别说小虎子结婚,就是孙子结婚生子都够用了。” “是啊,毕竟玻璃制法说出来也简单,也没想着能瞒着多长时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泄露出去了……”张石川叹了口气道。 “呃……都是我们管得不够严,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 “没事。”看着王奎山夫妇有些局促的表情,张石川突然有些不忍,毕竟,王家三口人也是被自己卷进来的,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拉着他们入伙,或许现在他们还在取灯胡同卖豆腐呢。 想着昨天十三阿哥那个要斩草除根的动作,张石川有些不寒而栗。 四阿哥的意思很明显了,张石川他是信任的,但是这两口子私通八爷党,现在可能还没事,只让自己和他们划清界限,日后康熙死了雍正上台,他们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对于张石川来说,这是三条和自己相处一年多的生命,对于未来的雍正皇帝,不过是三只小小的蝼蚁而已…… “王婶,我想吃你包的饺子了。”张石川突然想起刚穿越过来头一年过年就是吃的王婶送来的饺子。 “呵呵,这还不好办?我这就给你包去。吃什么馅儿的?羊肉还是三鲜?”王婶也不管已经早过了晚饭时间,随口就答应道。 “就猪肉白菜把,和那年过年一样。” “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包去。” 又和王奎山聊了聊庄子里的一些情况,特别是红薯的种植,然后把辣椒种子给了王奎山,让他找心细的人划出一块地来试种一些,吃过了王婶的饺子,张石川回到了自己院子里,见赵娥和吴莺儿的屋里还长着灯,就走了进去。 “哥,怎么了?绷着一张脸?”赵娥问道。 “头疼……”张石川揉着太阳穴说道。 “怎么啦?凉着了?还是累着了?”赵娥伸出一只小手在张石川的额头上摸了摸。 “没事,想事儿想的太多了吧。” “奴给你揉揉吧。”吴莺儿站在张石川身后,用两只手在他的太阳穴上按压揉捏,别说,还真的很舒服。 张石川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清闲,但是脑子里确是想着这些天的一幕一幕。庄子以后怎么办?作坊怎么办?真的要和王奎山他们划清界限?和冯树秦他们呢?还有赵叔,小娥…… 他并没有和王奎山挑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也不想再努力发展八里庄了。毕竟自己辛辛苦苦的做出什么东西都被外人轻而易举的给照搬过去,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而且这介休范家,难道这个手眼通天的皇商家族也是八爷党的人?为了不让自己插足和日本的贸易,这是要杀了自己灭口? 不对,刚出海那会儿范家还在自己的作坊里定制玻璃呢,而且那些萨摩藩的海匪们也明确交代了,他们的任务是抢船抢货抓活口。 既然是要留活口,应该还是为了玻璃的制法,那王奎山夫妇又是什么时候投靠的八爷党呢,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又带上赵娥和吴莺儿以及乌恩其一行四人进了城。他要去找个首饰匠打造针头。 本来这些小事不用他自己去,但是他不想在庄子里呆着,还是出来走走的好。 乌恩其看什么都新鲜,跟在张石川身旁左顾右盼,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他难以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繁华的都市。 吴莺儿虽然见识过苏州的繁华,和京师比起来却又有许多不同,也偷偷的掀开窗帘往外偷看。 在前门外廊房头条胡同找了间最大的银楼,伙计见张石川骑着匹高头大马又带着个五大三粗的随从,后面车里又下来两个衣着光鲜的少女不敢怠慢,忙将他请到二楼雅间坐了,又请来银楼掌柜亲自接待。 掌柜听了张石川的要求有点莫名其妙,请来店里手艺最好的老匠人。 “类似针灸的银针?还要中空?能轻易刺入肌肤?”老银匠重复着张石川的需求。 “对对对,不用那么长。有寸许就可以了。”张石川点头道。 “这……小公子,银质太软了,若是再做中空,恐怕针易弯曲,难以刺入皮肤。” “那用金子呢?”张石川问道。 “咳咳,小公子,足金比足银还要软一些……” “呃……”张石川倒是忘了,金子和银子都是能用牙咬出牙印的。“那就把针管再弄短一点,金和银都做几个出来看看吧。钱不是问题!” 还是最后这五个字管用,既然钱都不是问题了,人家管你做这奇怪的针管子做什么用呢。 张石川又带着赵娥和吴莺儿挑了几件首饰,吴莺儿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小娥嘿嘿一笑道:“莺儿姐,你看重什么尽管买下来就是了。你不知道川哥多有钱,这样的银楼他能买下来十座……” “这……”吴莺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什么这?试试这个。”张石川拿起一对东珠耳坠说道。“嗯,好看!买了!小娥,你看看这个凤钗喜欢不?还有这个簪子也挺漂亮的,乌恩其,这对镯子送给萨仁高娃,还有这个麒麟长命锁,给你还没出世的孩子……” 乌恩其又要跪下磕头,让张石川给拦住了。 看着赵娥和吴莺儿两个喜笑颜开的在那挑首饰,张石川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意思笑容。的确,花钱可以让人心情好起来,尤其是身旁还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美女。这要是在后世该有多少人羡慕啊?其实不用后世,现在羡慕的人也不少。 带着一行人逛京师内外城,疯狂买买买吃吃吃,银子花出去了开心就好。张石川觉得自己堕落了。 他本想着是找一间店铺开饭庄的,结果玩儿了一天,腿都酸了,赵娥和吴莺儿两个居然还那么兴致勃勃。 张石川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缠过小脚的,吴莺儿是个天足。逛街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啊。不过这个时代大多数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张石川带着两个美女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乾清宫东暖阁内 康熙听四阿哥说了琉球可以每年供给大清七八十万斤铜也是大喜:“我倒是听说琉球国的使节来京了,怎么没听说提起铜斤的事儿?” “回汗阿玛,是儿臣手下的一个姓张的员外郎机缘巧合到了琉球,他对于铜矿倒是有些见地,在他的指点下琉球才开采和冶炼出了铜斤。琉球感恩,愿意将铜斤都平价卖给我大清以示感恩。”四阿哥回到。 “嗯,原来如此,也难为他一个小小的琉球国了,可有了点好东西还不忘我大清,魏珠,传旨,明日让琉球使节觐见。赐给他们点生丝茶叶吧。” “呃……汗阿玛,琉球国人多地狭,又不精农事,儿臣想着去年在直隶试种玉米收成颇丰,现在仅通州粮库就有五百万石的玉米,不妨卖给他们二十万石,以示汗阿玛对藩国的体恤之情,琉球百姓必然感谢天恩……” 康熙点了点头,玉米丰收他是知道的,今年的播种面积更大,而且已经开始在盛京、河南、山西山东等地也推广了,卖他们二十万石也无关痛痒。“准了,再给他们几万石的米面吧。” “是!” “老四,你户部的员外郎不好好在京任职,怎么跑到琉球去了?”康熙沉着脸问道。 “回汗阿玛,他……年纪尚小,不过是捐了个虚衔在户部挂名,并未出仕任职……” 康熙点了点头,这年头捐个官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每年能给大清带来几十万斤铜斤也算他立了一功,升他为郎中吧,若是有了缺,就安排他出仕。” “是!” “让苏州织造李旭把试种新稻种的事多留心,若是可以一年两熟,于国于民也是一大幸事。” “儿臣遵旨。” “没什么事就跪安吧。”康熙挥了挥手。 康熙帝决定向大江南北推广新稻种。他把一石御稻种发给苏州织造李煦,命其推广,并试种双季连作。 康熙帝渴望水稻能一年两熟。他在一首诗中表达了这种心情:紫芒半顷绿阴阴,最爱先时御稻深。若使炎方多广布,可能两次见秧针。 水稻是我国主要粮食作物之一,又是高产作物,因此,康熙帝特别注重水稻栽培。他在宫内丰泽园种有实验田,以玉田谷种播水田数区,每年九月成熟收割。 一年六月下旬,水稻刚出穗,他去观察情况,突然发现一棵水稻比其它棵都高,而且籽料饱满,便将其收藏起来作种子。第二年试种,果然又在六月成熟。 经过几年的辛勤实验,康熙帝缍培养出了水稻新品种“御稻米”。这种稻米色微红而粒长,气香而味腴,生长期短,适于北方,南方可以一年两熟。 康熙帝心中充满了实验成功的喜悦,又有去年推广玉米的成功,便决定向大江南北推广。御稻种在南方深受欢迎,几年以后,就传播到江苏、浙江、安徽、两淮及江西等地。 开始,李煦在苏州的实验没有成功,康熙帝就派卖价去苏州进行指导,提早于三月插秧,结果获得成功,第一季亩产与其它稻种相当,第二季亩产则有大幅度的提高。 康熙帝不仅在南方推广新稻种,而且也支持在北方通过实验逐步推广。结果,直隶、天津、承德推广种植新稻种都获得成功。 虽然此刻四阿哥还不知道康熙推广新稻种会成功,可也不敢拿红薯来抢他爹的风头,自然把红薯的事就压下来没有报,有这么多的铜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出了紫禁城上了轿子正准备回王府,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街上有人嘻嘻哈哈的笑,四阿哥掀开轿帘往外一看,说了声:“落轿,把张石川那小子给本王提溜过来,爷有话问他!” 张石川前一分钟还嘻嘻哈哈的陪着两个小美女玩的开心,现在乖乖的站在轿子前面,但是他的心情是十万头神兽奔涌而过的。玛德我逛街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光天化日带着两个女子在京城里嘻嘻哈哈成何体统?威仪何在?”四阿哥冷着一张脸训斥道。 “是……是……小人知错了,请王爷责罚……”张石川好像小鸡啄米是的点头。 “下次不可了!另外,你那个红薯先不忙往外传,等过几年再说。去吧!”四阿哥说完放下轿帘,轿子抬起,一颤一颤的去了。 “我擦,我带妹子逛街碍你什么事了!你丫肯定是羡慕嫉妒恨!你……”张石川心里腹诽,不过为什么红薯要过几年再说?这一点张石川没想通。他自然不知道康熙在推广新稻米。 “咋了哥?”看着张石川灰溜溜的走回来,赵娥问道。 “挨批了呗……” “那个人是谁啊?” “四阿哥,雍亲王……” “啊?真的啊……”赵娥和吴莺儿都是吃了一惊。 “明儿给你送点辣椒,辣死你!”张石川看着四阿哥远去的轿子恶狠狠的想着。 第一百零四章 吃火锅 三月的京师还不算暖和,为了能得到青霉菌,小林子不得不在一间屋内点起了炭盆,又在屋里摆满了一碗碗的稀饭、南瓜等爱发毛的东西,天天守着等着长毛。 张石川自然没有那个耐心等着南瓜发毛了,可是逛街又碰上了面瘫男还被无缘无故的训斥了一顿,虽然心里不满意,也不敢再那么招摇过市了。 第二天索性猫在屋里睡了一上午,吃饱喝足了听听魏逊的财务汇报,果然自己不在的这九个月,自己的财产只增加了十几万两…… 不过张石川不在乎,从琉球运回来的这批货还没换成银子呢,这批货他决定和庄子的财务分开核算了,有了钱他可以给在琉球出过力的如赵元化冯树秦和赵大勇史安他们发奖金,但是至于什么股份,他决定听取四阿哥的意见,还是自己单干吧。 晚上听吴莺儿唱唱小曲,听赵娥弹弹棉花,顺便观察观察她的小脚恢复情况,顺手揩揩油倒也其乐融融,虽然张石川现在不是处男了,有时候守着吴莺儿和赵娥难免会想入非非,但是基本的克制还是有的,在他心里,这两个小姑娘还未成年呢。 第三天终于勤快了一回,一早起来带着乌恩其和沈文知一起转了转几个作坊,当然爱凑热闹的跟屁虫小娥肯定也会牵着吴莺儿一起去了。在自己的庄子上,谁还敢骂张石川成何体统? “恩公来了!恩公来了!”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张石川一出现顿时会引起一群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凑上来。 对于小娥老八里庄的人也是都认识的,而对于吴莺儿,因为那次聚餐新来的蒋育因为调戏吴莺儿被打了一顿然后开除之后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是川哥的女人。 “二喜!哈,怎么现在不在砖窑干了?”对于葛二喜,张石川还是印象颇深的。 四阿哥第一次来八里庄的时候葛二喜一开始把四阿哥当成了他爹,后来又当成了县令,颇让面瘫男吃了次憋。 “嘿嘿,川哥,我现在在庄子里的建筑队当师傅了。”葛二喜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蘸着墨水的手。 “哟,是吗?不错嘛!我看看,这……是一根烟囱?可够高的,是陶瓷作坊用的?”张石川假装很在行的看了看图纸。 “呃,川哥,这个……其实是一口水井……”葛二喜有些尴尬的说道。 “噗……哈哈哈哈!”赵娥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咳咳,笑什么笑,我难道不知道这是水井吗……”张石川绷着脸强词夺理,又拿起另一张看到:“嗯,这间屋子不错,谁设计的?就是这开窗大了些,这门矮了些……” “川哥,这是猪圈……” “哈哈哈哈……” “呃,这图纸是谁画的!太不靠谱了!” “川哥,这些都是你以前刚建好水泥作坊的时候画出来的……”葛二喜小声说道。 “啊……啊?我画的啊。”张石川老脸一红:“难怪这么抽象呢……这叫抽象,你们懂不懂?赶紧的,找个专业的人来画……小林子……哈哈哈,你们忙,我们去别处看看……” 第二天,张石川又进了城。取回了金银针头各五根,这十根小小的针头,居然花了他十两银子,他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冤大头,好在做工还算精细,样子也和他描述的一般无二。看着老银匠憨厚的笑容和银楼掌柜一脸奸笑,张石川暗暗下决心要把这个老银匠给挖走。 取了针头,张石川转到了十三阿哥府上。 “十三爷,今儿我来您这蹭饭了。”张石川笑嘻嘻的说道。 “哈,还怕你不来呢。昨儿内务府送来一头鹿,今儿正好咱爷们尝尝。”十三阿哥还是 半靠在躺椅上,见张石川进来了丢下手中的书笑道。 “十三爷,今儿咱们吃锅子吧,我带来了一样稀罕调料您试试,当然,这鹿肉据说烤来吃也是相当有嚼劲。”张石川也不客气。 “成,让厨房里安排!” “爷,这调料我得去厨房自己料理一下,不然我怕那些人不明白,没的耽误了东西。” “都依你。” 火锅或者说北方的涮羊肉这玩意的起源到底是三国时候还是成吉思汗的发明张石川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现在吃火锅在京师可是相当流行。 这还得归功于火锅达人康熙。康熙五十二年,正值康熙皇帝60岁大寿,为了体现与民同乐的盛世氛围,康熙邀请了天下60岁以上的老人数千名来到畅春园为自己祝寿。 考虑到人太多,只能在大殿里开席,三月份天还不算暖和,怕冻坏了老头们,再加上考虑到众口难调,有人出主意干脆来个火锅宴。 想想一千多个老头一起吃火锅,那是什么样的场面,但是从此以后,火锅也真正的流行了起来。 不一会儿锅子摆上,四凉四热八碟小菜、羊肉鹿肉和菜蔬蘸料都准备齐备了,张石川端着一碗辣椒油摆在了桌上。 “这是你说的那个调料?嗯,闻起来倒是有股子香气!”十四阿哥看着一碗红彤彤的油说道。 “回十三爷,这叫辣椒油,是用一种叫辣椒的作物果实烘干碾碎然后用热油一淋即可。您在芝麻酱里加上一点先试试看,刚开始吃可能吃不顺口……”虽然知道十三阿哥性子随和,可张石川也不敢糊弄他直接喝一口。 十三阿哥用筷子沾了少许用舌头舔了舔然后吧唧吧唧嘴:“果然有点意思。” 张石川见火锅内水开了,下了几片羊肉说道:“十三爷,您在酱料里加一点,调匀然后再沾了肉尝尝。” “好。”十三阿哥调好酱料,从水中捞出一片嫩嫩的羊肉沾了料丢在嘴里细细品尝:“嗯,有些辛辣,真是有点意思,让人开胃!”说着又在酱料里加了一勺辣椒油,含糊着说道:“别光看着我,琢玉,你也吃。” “好。”张石川也开动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这辣椒原产自大洋彼岸,后来由西洋人带到了吕宋岛,然后又传入了琉球,这些还是我从琉球带回来的。” “嗯嗯,你出门一趟倒是收货不小,带回来不少新鲜玩意,又是菠萝罐头又是什么鱼干蔗糖的。对了,你那黑糖泡水我福晋们很喜欢,说让我带她谢你呢。”十三阿哥正说着,有使女端上来一盘烤鹿肉。 “十三爷尝尝这个,我让他们烤制的时候也撒了辣椒面。”张石川说道。 “嗯,看出来了,上面这些红碎末子。”十三阿哥夹起一块烤鹿肉放在嘴里,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夹起一块,沾了点辣椒油放进嘴里,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生病卧床几个月,自然是胃口全无,如今有了辣椒开胃,一下子胃口好了不少。 “十三爷若是喜欢,我带了辣椒种子回来,等收获了多给你府上送一些。” 十三阿哥已经吃得满头大汗了,他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擦了把脸说道:“嗯嗯,这个好,不贵吧?” “不贵不贵,都是高产的东西。”张石川说道:“这辣椒佐料,不但可以开胃健脾,还可以驱寒去湿,若是有个小风寒,热热的吃一顿辣辣的饭菜发一发汗也能好上大半。十三爷腿上若是真的是风湿,辣椒对您这病也有好处……” 听了这话,十三阿哥放下了筷子,看着张石川。 张石川被看得直发毛:“十三爷?” “琢玉,我虽然是个皇子,可一无官职二无爵位,现在汗阿玛都不待见我,其他王公勋贵也都躲着我,整个京师里,除了四哥,也就你惦记着我,为什么?”十三阿哥问道。 “咳咳,十三爷,我就是觉得十三爷性子随和又爽快,见了你就觉得亲近……”张石川说的倒是实话。 不过他看十三阿哥有些落寞的样子,又说道:“十三爷,您也别想得太多,现在赋闲在府里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说不定是万岁爷对十三爷的一种变向的保护呢?” “哦?你的意思是?”十三阿哥听了这句话眼睛不由一亮。 虽然他性子直爽但是并不傻,毕竟是皇子出身,又是一顶一的聪明,不然康熙也不会曾经那么喜欢他。 张石川这话不由得让他浮想联翩,自古以来的皇帝临终前或贬或抓一批大臣,等新帝登基之后再由新君提拔起来,那些大臣自然死心塌地的跟着新君,这已经是老套路了。 张石川的意思是,康熙故意雪藏自己,给日后新君登基储备人才?而自己只和四哥交好,难不成日后四哥…… “咳咳,十三爷,我只是看过一些典故随口一说,爷,赶紧吃肉……”张石川见十三阿哥面色阴晴不定,知道自己说多了,忙岔开话题:“十三爷,您觉得这辣椒若是在民间推广如何?” “若是真如你所说可以驱寒还能治伤寒,价格又不贵,自然是极好的。”十三阿哥从新拿起筷子说道,但是方才张石川说的话却还在他脑子里打转。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虽然年纪不大读书不多,却总是能给人新奇,难不成他真能看透些什么? “十三爷,我想在京师里开一家火锅店,专门推广这辣椒,您有没有兴趣参一股?”张石川笑嘻嘻的给十三阿哥夹了一片白菜。 “哈哈哈,你小子在这等着我呢,吃了我的肉还要算计我!”十三阿哥哈哈一笑,随即又有些黯然:“我现在走动都不方便,哪里有那份闲心?你若是想开个馆子,爷帮你一把就是了。再说汗阿玛也不喜欢皇子经商与民夺利,你想做便自己做吧。” “呃……”张石川听了这话有些失望。他本来想拖十三阿哥下水的,自己的饭店也好有个倚靠,哪成想十三阿哥拒绝得如此干脆。 “最近有没有见过你四爷?”十三阿哥把白菜塞进嘴里,喝了一口酒问道。 “嗨,别提了。前两天还真碰见了,就在十三爷北边东单二条胡同,我正逛着玩儿呢,可巧就碰见四爷了,把我叫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十三爷,您说我冤不冤啊?” “哈哈哈,我觉得你不冤,一点都不冤!”十三阿哥幸灾乐祸的笑道。 “我咋不冤啊?逛个街还能挨骂,爷,您说我一出去就是小一年,好容易回京师了,总得四处……” “哼哼,你还委屈了?”张石川正大诉苦水,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升官了 “四爷……王爷,我不冤,我活该,我自作自受,我罪有应得,我罪大恶极……”张石川瞬间秒怂。 来人正是四阿哥。在十三阿哥府上他出入自然是不用通报的,今天退朝回来四阿哥拐个弯想看看十三弟的病情,一进来正好听见张石川大诉苦水。 方才他进来十三阿哥就看见了,可是张石川背对着门,又说得正可怜,哪里听到身后进来人了? “哼!”四阿哥冷着一张脸瞪了张石川一眼,把朝帽摘下来放在一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们两个倒是会享受,在这吃锅子呢。” “四哥,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来人呐,把这些都撤了,再置办一桌!”十三阿哥见四哥来了自然是心下欢喜,至于他四哥这张臭脸,自己见了三十年了,早就习惯了。 “不用了,我随便吃两口就好。还有这么多肉,丢了可惜。咱们兄弟哪儿那么多讲究?”四阿哥说道,勤俭节约果然是他的一贯作风。 “再拿一副碗碟来!”十三阿哥拿起一碗调料给四阿哥放了两勺辣椒油:“四哥,你尝尝这个辣椒,是琢玉从琉球带回来的,我吃着倒是合胃口,今日有它佐食倒是比平日多吃了几口。” “嗯,合胃口就好。腿上的病怎么样了?”四阿哥接过碗放在桌上。 “嗨,还是那样,不死不活的。”十三阿哥一面说一面下了一筷子羊肉到锅里:“再去烤一盘鹿肉来!” “我听说平郡王府上新来了个太医,对风湿治疗颇有心得,改日我去请他来给你看看。” “就那些老家伙,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太医也不知换了几十个了,我也不指望了。不过琢玉说这辣椒可以祛除体内湿气,不知效果如何。” “哦?有这等事?”四阿哥看向站在一旁的张石川。 “回四爷,确有此事,这辣椒辛辣,可发汗祛湿……”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四阿哥哼了一声:“你还站着干嘛?还等爷请你坐不成?” “是……是……”张石川小心翼翼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这辣椒有如此功效?”四阿哥夹了一筷子羊肉,沾了佐料吃了一口,瞬间脸上的表情为之一震,但是扔板着脸胡乱嚼了几口吞了下去,看得张石川那叫一个解气:辣死你! 十三阿哥笑道:“四哥,这第一口总有些不适应,你先少沾一点尝尝,等习惯了这个味儿就觉得香甜开胃了。” 四阿哥这次学乖了,只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小小的咀嚼了一会儿才点头道:“确实,这滋味有些特殊。吃下去腹中暖暖的。” 张石川贼眉鼠眼的站在一旁正想接着看四阿哥的笑话,哪知道白等了,正懊恼呢,听见四阿哥又说道:“爷骂你是应该的,你现在是郎中了,怎能不注重些仪表?那日在街上带着两个女子那般嬉闹,让人看了去成什么?我大清威严何在?” “咳咳,四爷,我只是个员外郎,虚衔……”张石川小心翼翼的提醒。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丢给张石川。 “这……这是啥?”张石川看得云里雾里。 “爷看看?”十三阿哥一伸手夺了过来:“哟,琢玉,升官了啊,户部郎中了!” “啊?”张石川一愣,升官了?这虚衔还能升官? “可是喜欢的傻了?还不赶紧谢你四爷!”十三阿哥看着张石川一副呆傻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谢王爷……”张石川一笑跟哭似的:“王爷,我年纪还轻,哪儿能这么……” “虚衔!你美什么?敢明儿去吏部把手续办了!”四阿哥又瞪了他一眼,夹了一块鹿肉。 一听还是虚衔,张石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可真不想当官啊,不说别的,每天三四点钟起床这点他就受不了啊! “得了,琢玉,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明儿记得拿着这个去吏部。”十三阿哥看张石川一副便秘的表情,替他解围道。 张石川如蒙大赦马上站起来打千:“四爷,十三爷,您二位慢用,我就不妨碍二位爷了……” 看着张石川像泥鳅一样钻了出去,十三阿哥哈哈大笑:“四哥,琢玉见了你怎么跟耗子看见猫似的?” 四阿哥也是一笑:“这小子,卖乖呢。他今日来你府上所为何事?” “说是给我尝尝辣椒,其实是想拉着我跟他一路开馆子。”十三阿哥笑道:“这小子,长高了这么多,花花肠子一点没少。还说什么这辣椒可以治风湿,不过果然吃起来开胃,吃完了浑身也热乎乎的倒是舒服。我琢磨他拉我入伙是假,是看我闲的没事,想给我找点事干。” 四阿哥点了点头:“我也看不透他到底是傻是聪明,时常有些新奇的点子出来,做事却又不知深浅,就说这回,他从琉球弄回了这么多铜斤,自然触犯了老八他们的利益,自己还傻傻的不知所以,大白日里招摇过市,你说气人不气人?” 十三阿哥也笑道:“四哥,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你有些事跟他直说也就是了。” 四阿哥摇了摇头:“这次升他的官是汗阿玛的意思。他现在小小年纪就是五品官了,未免也太顺利了一些,还是让他碰点钉子的好,让他切身体会到这京师不是那么好混的。” 十三阿哥想了一回,又说道:“四哥,方才你没来的时候,他倒是说了这几句话,说汗阿玛现在疏远我或许是一种变向的保护,听他那意思是为了汗阿玛百年之后新君登基……” “哦?他到底怎么说,十三你细细跟我说……” 张石川哪儿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多说了一句话竟然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彻夜不眠?他在回八里庄的路上还在为了没能拉十三阿哥下水而懊恼呢。 但是看着马背上自己从十三阿哥府上出来,门房追出来给自己的一大块鹿肉,又笑眯眯的想着回去了怎么吃了。 “去拿烧烤的那一套东西和佐料来,再把小林子叫来吧,他也在屋里憋了好几天了,也该犒劳犒劳了。别再让外人进来了啊……”张石川来到自己的院子门前,把马缰绳丢给乌恩其,自己踏步进了院子:“莺儿,小娥,出来接客啦~” “哥回来啦?”赵娥跑了出来。 “川哥,你回来能叫接客吗!奴现在又不是……”吴莺儿也摇摇的走出来,有些嗔怪的撇了张石川一眼。 “嘿嘿嘿,小妞儿,来给大爷唱个曲儿,爷给你肉吃。”张石川摆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打量着吴莺儿。 不一会儿院子里飘出了烧烤特有的香气,正当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吃吃喝喝正热闹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我发誓,我闻到了烤串的味道!还有辣椒!” “乌恩其,你不是应该在门口站岗吗?”小林子吞下一块鹿肉说道。 “啊?不是说八里庄不用守卫吗?川哥……”乌恩其看向张石川。 “你谁呀?门都不敲就冲进来,没礼貌!”赵娥站起来两手插着腰满是敌意的看着这个冲进来的二十来岁的女子。 “你就是张石川?”女子往前走了两步,打量着正在撒辣椒面的张石川。 “啊?是啊,您是?”张石川苦苦思索,似乎对面前这个女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穿越过来的吧!”女子拧着眉毛打量着张石川。 “咳咳咳……”张石川差点一头栽在碳盆里:“这位姑娘,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内个,要不要来串烤鹿肉?” 女子也不客气,接过来吹了一口就大快朵颐起来:“唔……撸串啊!辣椒啊!可惜没孜然……” 而此刻张石川的脑袋在飞快的旋转,她问他是不是穿越的,还说什么辣椒孜然,难道她也是个穿越者?这两个穿越者碰到一起应该怎么样?相爱相杀?还是先除之而后快? “喂,你到底是不是穿越过来的?”女子吃完了三串之后才问道。 “放肆,怎么和主子说话呢!”小林子不乐意了,这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冲进来就吃吃喝喝还对张石川如此不恭敬。 “咳咳,小林子,算了。那个,这位姑娘,敢问芳名?哪里人士?” “我叫蒋招娣……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啥时候穿越过来的?” “穿越?什么是穿越?好吃吗?”在没有分清敌友之前,张石川决定装傻充楞。 “切,你在八里庄做香皂、做玻璃、做镜子,在一年多时间里赚了这么多钱,你敢说你不是有金手指的穿越者?” “我……金手指又是啥?好吃吗?” “你……你装傻!” “这蒋姑娘,我看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乌恩其,替我送客……” 乌恩其站起来,高大的身子完全挡住了蒋招娣:“这位姑娘,我家主人说送客了,还请你自重……” “你!”蒋招娣急得左顾右盼,突然一伸手从一旁矮桌上拿起一根银针头:“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我就走!” 小林子也站了起来:“哪儿来的疯女人,告诉你也无妨,这是主子设计的针头。” “做什么用的?” “注射青霉素用的。好了好了,快请吧!”小林子说道。 “青霉素?注射!哼哼哼,你还装傻吗?” 张石川用手捂着脸:“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她单独聊聊……” 第一百零六章 另一个穿越者 “你终于承认了?”蒋招娣有些得意的看着张石川。 “蒋招娣是吧……坐吧,边吃边聊。”张石川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 “别叫我蒋招娣,难听死了……我上辈子叫薛清雅。穿越过来才叫蒋招娣的。喂,你上辈子叫什么?”薛清雅似乎对自己的穿越者身份一点都不隐瞒。 “张石川……” “哎呀别掖着藏着的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对了,有啤酒没?” “这个真没有,真叫张石川……还是说说你把,你是怎么穿过来的?难道也是姓崔的那个老头给你弄过来的?” “嗨,别提了!那天下班不是正赶上下雨吗!我在公交车站等车,咔嚓一个雷,我醒过来就到这了……” “哪一年?”张石川连忙问道。 “20xx年x月x日,我记得可清楚了!”薛清雅说道。 张石川心里一个握草,居然和自己同一天,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是被崔大爷那破机器给弄过来的,她是直接被雷给劈了。 “先说说你吧。过来后都经历过啥了?”张石川不免好奇起来,在三百年前遇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这是多麽奇怪的一种体验。 “嗨,别提了。”毕竟张石川也是薛清雅穿越以来碰到的第一个老乡,两年多了,终于有人可以倾诉了,也不用张石川追问,自己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她穿越到了一个普通庄户女儿的身上,醒来之后好不容易才搞清楚状况,本来以为自己有后世的学识可以混得风生水起,结果不但一事无成,还差点被人当成了疯子,连定了的亲事都被人退了。 如此过了两年,也没人来提亲,眼看她在这世的身体已经二十岁的老姑娘了,蒋招娣的父母便想着把她嫁给隔壁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薛清雅当然不能答应了,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只能逃了出来,一路逃进了京师,正好赶上八里庄在那招聘账房,薛清雅前世正好是学金融的,会计还是懂得的,就硬着头皮去应聘了。 八里庄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只要是个识字的都算人才,她便稀里糊涂的蒙混进了八里庄,成了一名财务人员。 “你说看人家上一穿越到清朝不是格格就是皇后皇妃的,再怎么也得是个官宦家的大小姐啊,我这可倒好,成了个农户的女儿,还差点被嫁给一个老光棍,这叫什么事啊……” “知足吧你,我刚穿越过来还是个差点因为冻饿而死暴尸街头的小要饭的呢!” “真的啊?” “骗你干嘛?要不是被好心人人用黄米粥给救了……” “可是你现在有这么大的家业啊,那么多地,那么多作坊,还那么有钱……你肯定是学理科的吧?难怪都说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 “你不是学会计的吗?当个账房不也挺好?” “我是学金融!金融懂不懂?再说,后世的会计和现在的账房完全不一样啊,现在他们用的什么狗屁龙门帐,根本让人看不懂啊,太繁琐了。” “你得慢慢适应这个社会啊!不能让社会适应你啊……” “张石川,听说你跟雍正特熟?”薛清雅笑嘻嘻的看着张石川问道。 “嘘!什么雍正,那是雍亲王,现在康熙还没死呢!不想死就别瞎说!”张石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哎呀,康熙死了雍亲王不就是皇上了吗!地球人都知道!你那么紧张干吗!真是的。”薛清雅不屑一顾的说道。 “别嚷嚷了大姐!我这庄子里最少有四阿哥的耳目,还有八爷党的耳目,你这话传出去,可真是要掉脑袋的!”张石川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自己作死不要紧,别连累他啊。 “有那么夸张吗……”薛清雅虽然还是嘴硬,声音却小了很多:“喂,你既然都抱上了雍正……雍亲王的大粗腿了,能不能行个方便,把我介绍给他啊?” “你想干嘛?” “你看电视上写的那些宫斗啊多带劲,既然我也穿越了,总不能给你当一辈子账房吧?我也傍一傍大腿啊!别那么小气嘛!我要是真能成了皇后什么的,绝对忘不了你!到时候让皇上封你个宰相当当!” “大清哪儿有什么宰相啊!大姐,拜托你接受现实吧,那是!” “不试试怎么知道吗!咱们都是来自未来的,知道谁能当皇帝,这不就是最大的优势!” “四阿哥今年三十六了啊!跟个老头子是的!” “啊?好像是年纪大了点哈,那我就暂时不考虑他了,他儿子吧!乾隆!” “乾隆?乾隆现在过门槛还卡裤裆呢……” “呃……那还是雍正……四阿哥吧,老点就老点,知道疼人,再说三十六岁的男人,也不算老了。” “四阿哥人家有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一大堆,你觉得你一个平民怎么能混的进去?皇子的婚事都是要靠康熙皇帝指婚的啊大姐!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人家是要和蒙古贵胄联姻或者和宗室重臣联姻的。就算你做小,做个庶福晋也得是旗人,起码得是个包衣啊,满汉不通婚懂不懂? 是旗人还得脸蛋够漂亮,家里够有钱有权,才能选秀进宫当秀女。进宫之后还得你家祖坟冒青烟才能被指给皇子做福晋啊!你以为都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在人家眼里连个包衣奴才都不是!还当皇后?你看大清皇后有一个汉民吗?有一个是出身贫寒的吗?撒泡尿照照自己,醒醒吧!下雨收衣服啦!去嫁给隔壁村的老光棍吧!” 张石川彻底崩溃了。 “哇……”薛清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张石川也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了,又说道:“好了,是我说话太难听了,不过真的是好话,在这个时代也并没有电视剧里演得那么好混的。你有傍大款的想法我不反对,但是这个忙我真的是帮不上啊,我没那么大能量。” 好一会儿薛清雅终于止住了哭声,他似乎也接受了张石川所说的那些现实,小声说道:“那……那我就傍你这条大粗腿吧……” “我……我才十六啊大姐,我现在就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张石川差点气乐了。 “切,嫌我年纪大了呗!我知道,我听说了,刚才院子里那两位小妹妹,都是你的小老婆是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现在就已经抱住雍亲王的大腿了,日后他登基了你还不平步青云裂土封侯什么的……” “小点声!你又找死了吧!哪儿有什么裂土封侯?大清哪儿有异姓王?对了,还真有,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你觉得我当谁合适?”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打个比方吗,反正以后你肯定可以当大官的,尚书将军什么的……” “你别咒我行不行?老四可是脸黑心狠外加小心眼,当初跟着他夺嫡的那些人到后来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年羹尧、隆科多、戴泽,一个比一个死的残啊,四爷党除了十三阿哥最后能被雍正信任,有几个能活到最后的?十三阿哥也被活活累死了啊,大姐,不瞒你说,我连这五品官都不想当啊!我就想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地主好吗……” “是吗?有那么严重?”薛清雅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不是看过很多电视剧吗?” “我看电视剧也都是看皇后娘娘和格格们啊,要不就是看哪个皇子比较帅,哪个丫鬟漂亮,谁看什么年羹尧空壳多啊?” 张石川一捂脸:“什么空壳多,隆科多!那现在我告诉你了,这就是正史。在可预见的将来应该不会改变。当官,就相当于把半条命交给了皇家。狡兔死走狗烹听说过吧,等你帮着那位夺了皇位,人家觉得你没用了,随便定你几条罪名咔嚓一下就没了,所以我不想当官。” “这样啊……”薛清雅低头沉吟了半天,突然一拍桌子喊道:“那我们造反吧!反清复明啥的……呜呜……” 还没等她说完,张石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好了好了,我小声点……造反吧,鞑子占我汉人花花江山,残害我百姓……” “闭嘴吧!刚才你不还想给鞑子当皇后?这会儿就要造反?”张石川突然怀疑这女人是不是脑子被雷给劈坏了…… “这不是当不成皇后吗,那就造反咯!你这么有本事,干脆灭了清朝自己当皇帝……” “别说了,别说了!” “你怎么一点不爷们啊!男子汉大丈夫,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大姐,现在是啥时候?是大清最牛逼的时候啊,康乾盛世这才刚开始,你让我造反?老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舒服日子,你这是让我逆天啊。再说,造反是要打仗的,要杀人的!你想想,那得死多少人?最后受苦的还不是普通老百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你这不是让我造反,你是让我反人类好吗!别人是骨骼清奇,你是脑回路清奇,不对不是清奇,是惊吓啊!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明儿我给你点银子,你爱干嘛干嘛去吧,别和我这掺和了,我这庙小,供养不起您这大菩萨……” 张石川已经崩溃了,本来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位,一会儿要当皇后一会儿又要造反的,留着早晚是个祸害啊…… “哎呀你别生气嘛,人家就是突发奇想随口一说啊。”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言论自由?大姐,现在是清朝啊,粘杆处你听说过没有?没有啊……那克格勃,军情六处……特务!你总听书过特务吧!这年头不能瞎说的啊,上头那几位一个个的都是特务头子啊!你随口一句话就可能害死自己,害死我,甚至害死我这一庄子人的命啊!” “好吧好吧,我不瞎说了。你别轰我走吗……我错了还不行吗……” “唉……”张石川叹了口气,他毕竟还是心软的:“既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又在这里遇到了也是一种缘分吧。只要你别胡说别惹事,跟着我总有你一口饭吃的。” “那……你就真的没有什么远大志向?”薛清雅还是有些不死心。 “有啊,不是告诉你了吗,做个快乐的地主土财……” “切,这算什么呀,是不是还要三妻四妾,弄几个小萝莉什么的?” “你知道个屁啊!”张石川被戳中了心事老脸一红:“有钱才能办大事啊,你看我这庄子没?现在养着几百口子人呢,这些都是前年保定闹灾的灾民,是我救了他们啊,为什么能救,因为有钱啊……” “这我倒是听庄子里的人说过……” 张石川又炫耀道:“我还帮着琉球人打跑了日本人……” “琉球?琉球在哪儿……” 张石川一捂脸,好半天才说道:“你是学会计的是吧?” “金融!金融!” “好好,金融,你会画画吗……” 第一百零七章 刮骨疗毒 终于搞定了这个神经兮兮的和自己同样穿越过来的薛清雅,张石川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不够了解,居然来了一个比自己还不识时务的。 不过都是来自一个世界的,怎么也要照顾一二,总不能真的让她露宿街头或者嫁给哪个老光棍啊。 可是看着薛清雅一副总以为自己是穿越者就应该与别人不同的心态,张石川也没办法。他灵机一动:“现在人们还都没吃过辣椒,咱们开个饭馆吧,一方面可以推广辣椒,这玩意对人体还是有好处的,另一方面也展示展示你的才华!” “开饭馆?这有什么才华不才华的?”薛清雅一脸的不屑。 “你可别小看开饭馆,你想想,咱们先在京师开一家,等生意好了弄个连锁店,然后把饭馆开遍大清……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南来顺!” “南来顺?你怎么不叫全聚德呢!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给钱吧!” “钱不是事儿,地方我都给你选好了,你现在找木匠装修就可以了。”张石川把曾经的玻璃旗舰店,位于巾帽胡同的那家店面给改成饭馆。那里都是当官的,只要在他们之中把口碑打开,日后自然不发愁没有客源了。 赵大勇和史安也结束了探亲假回到了张石川的身边,沈文知又带着最近八里庄酿出来的玉米酒和其他货物带着船队出洋了,王钧也开始着手打开蔗糖和其他产物的市场。 在张石川和小林子的不懈努力之下,青霉素终于提取成功了,但是不知道浓度够不够,起码十几只兔子注射之后除了两只超量注射的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之外了其他都算正常。接下来要做人体试验了。 张石川找到十三爷告诉他自己研究出了一种新药,可能对他的腿有好处,十三爷也将信将疑的让人在京城里找了十来个腿上生疮和自己病症差不多的百姓送到了八里庄。本着宁可治不好也不能治死人的原则,他们两个开始祸害人了。 切开脓疮试着引流清创,然后酒精消毒,再包扎好,青霉素先皮试,没问题的话先小剂量注射,还有一部分人外敷,当然也有注射加外敷一起上的。把每一例病人的用药量和病情都详细记录下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张石川都是亲力亲为的。 这脓疮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一种顽疾,虽然轻易死不了,但是也不容易好。那些被送来的人一开始还对这种治疗方法表示怀疑,但是听说在这里治病不但管饭,居然还给发工钱,而且看张石川和小林子对他们事事关心,也就渐渐地放下心来配合治疗了。 半个月的临床之后,效果终于出来了,只要是葡萄球菌引起的化脓,不管是注射还是外敷,基本上都有良好的治疗效果,当然效果最好的还是双管齐下。 张石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为了打消十三阿哥的怀疑,他特意把十三爷请到了八里庄。 “这些人腿上的疮,真的治好了?”十三阿哥看着那些病号看见张石川和小林子时候眼睛里的感激之情问道。 “是,十三爷,这些都是您前些日子送来的人,现在都有好转了。”张石川朝一旁炕上坐着的一个老头说道:“老李头,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好好,张大夫,又给你添麻烦了……”老李头熟练的挽起裤管,自己拆了小腿上的绷带。 十三阿哥凑上去一看,果然见小腿上一个鸡蛋大小的疤痕,里面已经长出了嫩肉。又看了几个,也都是这般。“琢玉,爷腿上的疮,也可以治好吗?” “起码有八成的把握。”张石川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好!赶紧给爷试试!”十三阿哥的声音有些激动了。 “爷,怎么也得回您府上把?”张石川没想到十三阿哥这么着急。 “还回什么府上?就在这!这些百姓不也都是在这治好的吗?” “呃……好吧,小林子,准备一下。十三爷,您这边请。”张石川又转身对老李头说道“好了李大爷,再养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好好休息吧。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反复随时来八里庄复诊。” “张大夫,小老儿有话要说。”老李头一把拉住了张石川的手。 “啊,你说。” “恩公,你治好了小老儿的腿疮,每日又好吃好喝精心照顾,小老儿无以报答,怎么还敢要您的钱呐……”老李头挣扎着跪下要给张石川磕头,其他的患者也都呼啦啦跪了一片。 “哎哎,都干嘛呢这是,你们都还有伤呢……赶紧起来……” 好容易摆脱了这些人,十三阿哥坐在铺着白布的炕上问道:“琢玉,别的大夫都是治病要钱,你怎么还治病倒贴钱?” “嗨,这不是以前也没有用这法子治过病吗,大家伙都没听说过,自然没人敢来让我治疗,所以才想着补偿他们一点精神损失。”张石川说道。 “新法子?精神损失?”十三阿哥一脸黑线。 “十三爷,咱们可要开始了,会有点疼,您要不要来点这个?”小林子拿起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是什么?”十三阿哥接过来看了看。 “这是……麻药,说白了就是蒙汗药,吸一点可以睡着,治疗的时候就没那么疼了。”张石川回道。 “还是算了,这点小疼爷还怕不成?”十三阿哥不屑的一笑。 “爷,那您可别动啊,奴才要动手了。”小林子拿着小刀说道,他是有些害怕的,不是害怕动刀子,而是这位可是皇子啊。 “来吧!” 小林子带上口罩,又把小刀消了毒,然后用镊子夹着棉球给十三阿哥的腿消毒,这才一刀切下去。把脓液挤压出去,然后还得把溃烂的组织切除,一边还要用酒精消毒,说不疼是假的。但是没办法,除了酒精这种超刺激的消毒手段张石川弄不出碘伏。 “十三爷,您要是疼了就喊出来,也能舒服点……”张石川看着十三阿哥满头大汗确一声不吭也有些佩服。 “哈哈,琢玉,你说当初关云长刮骨疗毒是不是就是这般滋味?爷也算是一条汉子吧?”十三阿哥笑得跟哭似的。 张石川竖起大拇指:“十三爷,要不要也给你来一本春秋啊?”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一关,对于皮试十三阿哥还可以接受,可臀部肌肉注射他是拒绝的:“琢玉,就不能换个其他地方?哪儿有说腿上有伤要让人脱裤子的……” “爷,你听我解释,这药需要注射到肉里面让血管吸收才有效果,屁股上肉多,不用怕伤着筋骨,而且血管也多,吸收效果好,还有就是,屁股不比别的地方怕疼……” “好吧好吧……不可多嘴!那个小林子!你出去!琢玉,若是传出去一个字,爷跟你没完!” “啊?咋还是我动手啊……”张石川也一愣。 “还磨蹭什么!” “呃,十三爷,您不用都脱了,把屁股漏出个边来就好了……” “那你不早说!” 终于折腾完了,十三阿哥和张石川都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可是遭了洋罪了。回头得吃一顿辣辣的锅子补补!”十三阿哥揉了揉屁股说道。 “十三爷,治疗期间忌辛辣、忌酒……” 十三阿哥顿时脸上写满了失望:“好吧,遵医嘱。琢玉,没想到你居然还真的通医术,你这都是在哪儿学来的?还有什么你不懂的?” “这……爷,我也不知道啊,您知道,我那会子差点被冻死,不是失忆了吗,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好吧。”十三阿哥略带同情的看了张石川一眼。 毕竟十三阿哥是个二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十天之后伤口已经长出新肉了,虽然还是不太方便走动,可是完全愈合只是时间问题了。十三阿哥拄着拐杖走了几圈:“可以停药了?” “应该可以停了。十三爷只要好好静养几日等伤口愈合就可以了。” “好好!”十三阿哥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终于不用再受那针刺之苦了:“琢玉,爷承你情,这折腾了爷多少年的病可算是好了,你说有没有可能会复发?” “这个我可真说不好啊爷,您自己多精心吧……平时注意点,别太抑郁了,多锻炼,多晒晒太阳……” “好好。爷该怎么谢你呢?可惜爷现在又没钱又没权的……” “十三爷,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再说您看我像缺钱的人吗……” “哈哈,我倒是忘了,你可算家赀万贯的财主啊!要不这样,爷帮你把这个新药宣传宣传,你在京里开一家医馆,以来可以赚点钱,二来也可以普救众生吗。” “爷,可别着。实不相瞒,这药制作繁琐,可精贵着呢,普通老百姓可治不起,到时候我这不是救死扶伤,反而成了见死不救了!”张石川说的是实话,青霉素虽然提取成功了,但是成本太高,人工也太繁琐,根本没法普及。 “这样……” “要不这样吧十三爷,以您的名义开一家医馆,我出技术,您找一些太医来学习和研究,看看能不能把成本降下来,若是能降下来当然最好,可以让普通百姓都用得起这新药。若是不能降,起码也可以让宫里以后用药无忧不是?” “哦?你舍得把方子给我不成?” 十三阿哥一愣,要知道,这个年代所谓祖传秘方可都是不可对外人道的,那是祖宗留下的看家本领。 张石川这个虽然是新药,但是效果十三阿哥是自己切身体会了的,想靠这个药发财实在是不要太简单。 “十三爷,我是相当的愿意啊。实不相瞒,我是上头的人知道了我这个药,就把我关起来专门给他们治病了……” 这才是张石川怕的,真传到宫里,传到康熙耳朵里,自己肯定要凭着这个秘方被召进宫当太医了,到时候什么自由啊前途啊都是扯淡了。 “哈哈,爷明白了。你放心吧,爷也不舍得让你被圈在宫里头。如此就依你了。” “嘿嘿,十三爷,其实我还真有件事想求你呢……” 第一百零八章 四爷请客 巾帽胡同北边第一家昔日卖玻璃的天宝阁停业了,一个月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家火锅店。 店面装修气派,窗明几净,门口上悬着一块匾,上面金字写着“南来顺”,落款居然是十三皇子胤祥。 门口挑着两盏红色的灯笼,旁边挂着一串辣椒,门上一副对联是:“青枝绿叶果儿长,辛辣甘甜任人尝”。 伙计们一个个收拾得干净利索,肩膀上搭着一条白得刺眼的(用硫磺熏过的)毛巾迎来送往的不管看见谁都摆出一张漏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招呼。 尽管如此,这家新开的火锅店似乎生意并不怎么兴隆。 这种火锅店说白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只要调一碗芝麻酱,兑上一点酱油韭菜花酱豆腐之类的调料,再把羊肉切成薄皮就可以了,只需要找两个刀工好的师傅,再弄点小菜就万事俱备,连炒菜的大厨都不用。 现在流行火锅,哪个富贵人家里不预备个火锅隔三差五解解馋?普通老百姓也不会花上几两银子来吃一顿饭,那可是他们几个月的吃穿用度。 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下午各部落衙,一群穿着官袍的人在一个面无表情身穿彩绣五爪金龙蟒袍的男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南来顺门前。 没错,四阿哥驾到了。一向不给下级官员好脸色的雍亲王胤禛今天居然要请客! 这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甚至有些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个整日不见笑了的铁面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王爷发话了,谁敢不来?于是户部上到满汉尚书、侍郎,下到个司郎中、员外郎、主事,反正除了笔帖式,能说的上话的都来了。 “带头那个板着脸留小胡子的大叔就是四阿哥胤禛?”薛清雅小声问张石川。 “没错,就是他。别看了,赶紧让人动起来吧!”张石川说道。 这正是他那天求十三阿哥的事儿,第一是帮着写一副匾额,第二就是让四阿哥带着户部的人来搓一顿捧捧人气。 可他也没想到,四阿哥呼啦啦一下把整个户部百十来号人都给拉来了,这不免有些让人受宠若惊啊…… 这算不算摊派?咳咳,应该不算吧,又不用他们花钱,让他们白吃白喝还不行?有这群官老爷们来捧场,总得拉回几个回头客吧,张石川安慰自己道。 “诸位大人,就是这家南来顺的,他家的火锅本王尝过,觉得味道还不错,尤其是一味调料叫辣椒的,甚合我胃口。这几日清查账目又弄了那许多铜斤来,诸位也都辛苦了。今日落衙早,大伙儿都跟我一起去尝尝这南来顺的火锅!” “奴才多谢王爷体恤!” “下官愧不敢当,为朝廷效力怎敢说辛苦!” “王爷都说好,自然是极好的!” “今日我等要沾王爷的光,也来尝尝好东西了。” “对对,南来顺,这名字起得也好!” “这字也漂亮!哟,原来是十三爷的手笔!难怪难怪!” 在一片溜须拍马之声中,四阿哥迈着八字步踱进了大堂往正中间一站:“你们掌柜的呢?” “来……来了!”薛清雅小跑着到四阿哥跟前,笨拙的屈膝行礼,然后尽量挤出来一个她以为最妩媚的笑容看着四阿哥说道:“小女子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怎么是个女子?”四阿哥冷着脸斜着眼看了薛清雅一眼,然后袖子一甩:“去,把张石川那小子给我叫来!” 薛清雅最妩媚的笑容瞬间石化在脸上。 张石川忙小跑着从后厨出来干净利落的扎了个千:“哟王爷来了,给王爷请安!下官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哼,爷问你,你这是开饭馆子还是开青楼啊?怎么弄个妇人在外头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 “咳咳,爷实不相瞒,实在是人手不足,您多担待。” 毕竟是来请客吃饭的,四阿哥也没有接着骂,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今日我做东,这些都是你户部的同僚,今日都给我照顾好了,若有一个人说不好,我只问你!” “是,下官明白,王爷楼上请。” 张石川虽然没有出仕,可毕竟头上挂着的是户部郎中,这些人自然是他的同事了。不过对于请他们吃饭自己还要挨顿骂这件事,他心里其实是拒绝的:辣死你们这群龟孙! 来到二楼雅间,四阿哥才给张石川引荐道:“这位是户部尚书穆和伦穆大人,这位是尚书赵申乔赵大人,这位是侍郎塔进泰……” 只要是能跟着四阿哥上楼的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张石川这一圈礼行下来腰酸背疼腿抽筋啊,但是心里也是震撼的,尤其是赵申乔他是有印象的,是个难得的清官好官。 可是这这个七十岁的满脸褶子瘦的有点像大猴子的老头似乎一点都看不上张石川,只是碍着四阿哥的面子一拱手算回了一礼。 张石川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人家做了一辈子清官,自己这种十来岁买来的五品官自然入不得人家法眼,人家给你回礼已经是不错了。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虽然他知道四阿哥这是先让他混个脸熟,日后好相见,可是张石川根本没想过哪天要去当官。 楼上楼下一百多号人做得满满当当,再加上二楼张石川还得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看着众位大人吃了一顿饭这叫一个累啊! 好在准备充足,又有如菠萝罐头、鱼干、粉条等新鲜小菜够吸引人,也算把这群人搭对得都舒服了。 送走了这群爷,张石川用手锤着腰坐了下来:“来点茶水给我!” “哟,刚才还跟孙子似的呢,这么一会儿好大的架子啊!”薛清雅从后堂走出来揶揄道。 “第一,我是老板!第二,我是户部郎中,为啥不能有点架子?我可是在楼上装了一下午的孙子了!现在跟你们还不能摆摆架子?” 张石川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他突然好希望吴莺儿在这,起码不会这么没眼力见,还会给自己揉揉腰掐掐脖子。 “行了行了,哎,这一顿饭赚了多少钱?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我知道你是老板,我是打工的,但是我好奇嘛!” “大姐,你想赚雍亲王的钱?你是穷疯了还是脑子被雷劈坏了?”张石川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薛清雅:“能把四阿哥请来吃顿饭,还给咱带来了这么多大佬,这是多大的广告效应?后世你想找个明星代言个奶茶需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以后这官老爷都是回头客啊!你到底是不是学会计的?这点脑子都没有?” “我是学金融的!金融!又不是学商业运营的。”薛清雅白了他一眼。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说了。对了,这回看见四阿哥了,死心了没?”这回轮到张石川揶揄薛清雅了。 薛清雅咬咬牙:“难怪你叫他面瘫男呢!” “咳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啥时候说过了?”张石川死不认账。 “哼,不就是个破王爷,有什么可牛的,还看不起人!还什么开青楼的,你才开青楼呢!你们全家都开青楼!” “慎言慎言!”张石川吓得又要堵他的嘴。 薛清雅也反应过来了,四阿哥全家开青楼,康熙是老鸨子,众皇子是龟公,公主郡主们是头牌,大清成什么了…… 当初听张石川说四阿哥要带人来吃饭的时候,薛清雅想当皇后的一颗小心心不由得又活分起来。 张石川见她这样也没拦着,其实四阿哥的那些表现他都在意料之中,别说薛清雅姿色平平,就算换上一个绝代佳人出来以四阿哥的性格也会视而不见的。 女人在他的眼中,无非是一件物件。至于这个薛清雅,这些话张石川都跟他说过,但是听不进去啊!不让她碰碰壁她是不会死心的。 “找个靠谱的掌柜,你在幕后管理就行了,你看人家哪家饭馆有女人出面的,现在是大清,不是男女平等的时代,大姐,接受这个现实吧……”张石川苦口婆心的劝到同时又画大饼:“你这种人才就当个老板不是屈才吗,你看哪个大品牌的老板会自己跑出来卖东西,是吧,董小姐除外啊……”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户部上下的官员总要给四阿哥点面子,偶尔什么同年同窗同乡聚会或者三五好友聚也都习惯去南来顺了。 更何况他们自己掏了腰包之后发现南来顺的东西不但好吃而且价格也并不比其他饭庄贵多少,南来顺的装修却更气派,更有排面,伙计也更精神。渐渐地一传十十传百,南来顺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这些不是张石川关心的,只要不赔钱,他都懒得过问。他在乎的是人们渐渐爱吃辣椒了,甚至似乎吃辣椒成了一种时尚,甚至还有人开始比着吃辣…… 好在辣椒这玩意生长周期不长,八里庄的暖棚里第一批辣椒已经开始结果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有更多新鲜的本土辣椒供应上市了。 四阿哥听了张石川用青霉素治好了十三阿哥的腿伤之后其实心里是很感激张石川的,不然也不会光天化日带着这么多人去给他捧场。对于张石川要交出方子,倒是也能一想就通,毕竟张石川是那种拴不住的人。 当然四阿哥也很重视,当即就派了十个太医去八里庄跟小林子学习开刀和青霉素的提纯技术,学会了之后张石川还很慷慨的提供了一套青霉素提取的设备,只要以后不用他去弄就阿弥陀佛了。 他对这些老态龙钟的太医还真不太放心,有点害怕万一这群老眼昏花的玩意弄得哪儿不对头,会不会把人给治死了,所以等送走这群老太医之后又让小林子从庄子里选了十来个年轻机灵的学会了这套手艺,有备无患,谁敢保证日后没个头疼脑热的? 万一自己不小心得了个肺炎什么的,是喝点苦药汤听天由命还是用那群太医鼓捣出来的青霉素?还是自己做出来的踏实一些…… 第一百零九章 亿万富翁 康熙五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康熙圣驾离京幸热河,随扈的有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五十六十七阿哥。 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啊!那该死的面瘫男终于走了,张石川终于不用担心有人骂自己了!自己又可以在京师里招摇过市了! 按照康熙的尿性,少则四五个月,多则要等到过年才会回京师了,这段时间四阿哥都回不来,张石川好像一只出笼的野狗,第二天就带着赵娥和吴莺儿进了城。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来他一套,省得大晚上的如果出不了城还得这那的借宿。 取灯胡同的铁匠铺也要回去看一看,忆苦思甜吗! 前门的杂耍、卖艺、变戏法的都给赏钱,我看谁还能把我变没了? 大栅栏的各种小吃和馆子也都得尝尝,一天时间不够?那就两天三天!爷有的是时间! 浪了一天之后回到八里庄,两个小姑娘还兴致勃勃的叽叽喳喳,张石川已经累得吐舌头了。 “奇怪了,这脚趾和足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呢,怎么走起路来一点都不累?”张石川握着吴莺儿的小脚仔细研究着。 “川哥,轻点,奴家痒呢……”吴莺儿红着脸说道,但是并没有躲避,只是活动着还有些变形的脚趾,似乎是真的怕痒。 “张石川!”门被粗暴的推开,薛清雅冲了进来。 “哎呀!”吴莺儿一声轻呼忙把脚挣脱出张石川的手掌用袖子遮住了。在她的心里,这脚怎么是谁都能看的? “喂!你干嘛!都不能敲门吗!你个学会计的就不能有点素质?这大晚上的破门而入,你想干啥啊?什么素质啊!” 薛清雅似乎也发觉好像现在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忙转身又出去了:“我找你有事。” “她脑子有病,别往心里去。”张石川安慰了一番不知所措的吴莺儿才转身出门了,把门关好之后问道:“到底啥事儿啊大姐?这大晚上的要不要这么破门而入啊!” “哼,原来你不但是个恋童癖,还是个足控!真是十足的变态!”薛清雅自然不肯认错。 “得得,我懒得跟你说。说吧,到底啥事?”张石川又往外走了几步,示意薛清雅跟自己进了厢房,掏出火镰点燃了油灯问道。 “你个理科男就不能发明个电灯什么的吗?还用油灯蜡烛,多土啊!” “大姐!拜托你正常一点好不好?能不能用人类的方式思维?电灯需要用电啊,需要发电机,需要输电线路,需要灯泡,别的不说,灯泡上的钨丝现在都提取不出来,也就你能当个灯泡了好吗!说正事,到底找我干啥!”张石川不耐烦的说道。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少钱吗?”薛清雅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知道我还让你帮我算?” 前两天收到了户部收购铜斤的银两,蔗糖和硫磺等商品也收回了一部分资金,张石川本着有人不用过期作废的原则把这些账目都丢给了学金融的薛清雅。 “二百六十三万两啊!二百六十三万两!这要是在咱们那会儿,你可是亿万不对,二十亿万富翁啊!”薛清雅的眼镜都放光了。“川哥,川哥?你看,其实我年纪也不算大……” “停停停!我是萝莉控,还是恋足癖,别想多了啊!好了,这两天辛苦你了,明儿去账上支五两银子当加班费吧。” 张石川其实自己也没想到一趟海贸带回来的铜斤和其他货物能带来这么大的利润,但是想想又释然了,这铜斤本来就是暴利,又有一般是自己的,不需要本金…… “切!我还嫌弃你黑呢!真是的。说正事,说正事!”被泼了一盆凉水的薛清雅并没有生气。 “还有啥正事?” “你这么多银子难道除了存钱庄就埋在地底下?” “噗~”张石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你也知道了?可除了这两条路还能怎么办啊?天天怀里揣着?那是多少吨啊大姐!” “成立个银行啊笨蛋!有这么多启动资金,又有四阿哥这条大粗腿,你不会自己弄个钱庄?现在的钱庄存钱需要倒贴利息啊,咱们只要吸纳存款不收利息,甚至给储户一点利息,然后再放贷把钱借出去吃利息,就等着钱生钱可以了啊!你知道现在那些钱庄往外放贷的利息是多少吗?只要按照以后银行的模式,咱们完全可以做到全北京,不全中国最大啊!你个理科死直男,不懂金融吃亏吧!现在知道姐的价值了吧?” “说完了?”张石川等薛清雅擦了擦嘴角的吐沫才问道。 “说完了,你听明白了没有?要是没听明白我回去写一份可行性报告给你……” “可行个屁啊!大姐,现实一点吧!” “怎么不现实了?那是二十多个亿啊!有了这些钱做启动资金,只要能控制好……” “你呀,跟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样。”张石川止住了薛清雅的话头。“那会儿推广玉米我觉得种地种个几万亩就太多了,可是四阿哥一张嘴就是两百万亩,这是什么?格局不同。你觉得二百多万两银子不少了是吧?那我告诉你,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和四阿哥联手,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从九阿哥手里榨到了二百六十万两!你觉得是一笔巨款了?可你看看人家,根本没有伤筋动骨好吗?顶多算个皮外伤!不用缝针的那种!” “真……真的吗?” “真的吗?你啊,和我刚开始一样,站得太低,所以看不见高出的风景。这么说吧,和珅你知道吧?他被抄家的时候家里有多少钱?具体多少我忘了,但是他的家产是大清国十五年的财政收入总和啊!当然,和珅还没出生呢,但是现在还有纳兰明珠家族,还有噶里……” “咖喱?哪儿有咖喱?好想吃咖喱鸡!” “我……是噶里,不是咖喱!大姐啊你一个文科出身的,一点历史都不知道?”张石川彻底无奈了,这姐们完全就是一个历史盲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历史知识原来是那么的渊博! “你看你看,又急了……” “呼~”张石川努力调节了一下呼吸节奏才说道:“实不相瞒,当我身上只有十几万两银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牛逼得不得了了,好像京城都已经装不下我了。 那会儿就想着,我这么多钱放在身边不安全,放在钱庄里居然还要倒贴钱?当时我也是不理解的,我总想着存银行起码应该象征性的给我点利息,现在的钱庄这么坑爹,我不如自己开个钱庄,像你说的,吸纳存款然后放贷收钱不挺好的吗?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不是骨感,完全是骷髅啊!你光看着钱庄吃了原告吃被告财源广进,你没看到人家背后都有什么人? 钱庄,不是只要有钱就可以开的啊!据我所知,现在京师的钱庄,三分之一是在九阿哥的掌握之中,剩下的三分之二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亲王郡王各种王在支撑着呢! 你想开银行?那是在等于公开和这些王爷勋贵们叫板,砸人家的饭碗啊大姐,动动脑子,人家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好吗? 有些事,不是光有钱就能办成的,更何况这二百多万两银子在人家那个圈子里里,根本算不上钱。” 张石川说完之后才发现薛清雅又润物细无声的哭了起来:“咳咳,别哭了,这些也都是我的切身体会,说出来让你少走一点弯路。人啊,想得多不是坏事,但是要结合实际情况去想。” “这是什么破社会啊!太黑暗了吧!难道我这一身的本事就没有用武之地?” “谁说没有的,起码你可以帮我算账啊,你可以开南来顺啊!放心吧,以后总有你施展才华的时候。” 甜枣总是要给一个的,不能完全一巴掌拍死,起码她两天内就把张石川的身价给算出来了,这点八里庄的那些账房先生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且他现在要把八里庄和自己剥离出来,账目自然要分开结算,也正好需要这么一个精通财务的人。安抚还是要安抚的。 “真……真的吗?”薛清雅擦了擦眼泪问道。 “当然了,以后我还要再从新弄一摊子,要比现在大十倍,百倍!我需要人给我掌管财务,你觉得除了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张石川继续画大饼。 “十倍,百倍?”薛清雅目光又开始怀疑起来:“你有银子就往地下埋,难道指望着这些银子生根发芽然后结出十倍百倍的银子?” “咳咳,这不是时机不成熟吗!”张石川其实还真没什么远景规划,十倍百倍都是信口开河的。“就是巴菲特也不可能只要口袋里一有钱就买股票不是?总得让人有个持币观望的时候吗!” “好吧,我信你了。”虽然嘴上说相信,薛清雅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丝怀疑:“你上辈子到底是学化学的还是搞传销的?怎么这么能忽悠?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给我洗脑似的?” “咳咳,哪儿给你洗脑了?你也看见了,我两年赚了二百六十万两,明年我要翻一番,再过三年……” “你看,越来越像了!” “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张石川索性开始耍无赖了。 “好了好了,果然还是个小孩儿,不禁逗!”薛清雅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知道了,别想着什么开银行了,啥事都要听你的,对了吧?我累了,睡觉去了。你接着回去恋足吧!” “你~”张石川无言以对,只能看着薛清雅的背影默默的竖起中指。 回到屋里,灯还亮着。 “哥,你大晚上的和那个什么招娣跑出去干嘛了?你看把莺儿姐委屈的!”赵娥插着腰问道。 “啊,有点事,算了一下帐,你猜猜哥现在有多少钱了?” “切,我管你有多少钱呢?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去摸她的脚了?” “天地良心呐!我对灯发誓!我……” 第一百一十章 艰巨任务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家之后,张石川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薛清雅虽然有点异想天开,但是起码一句话说的是对的,这些银子,放在钱庄里还要倒贴钱,埋在土里又不能开花结果,怎么才能让钱生钱呢? 其实他是有个想法的,把自己酿的酒贩卖到济州牧去,换回来牛羊肉运回京师卖帅羊肉。现在随着辣椒的普及,日后火锅和烧烤自然有个好前景,牛羊肉的市场缺口肯定不小,自己不指望着卖辣椒赚钱,那玩意谁得了种子都可以种出来,但是牛羊肉从内蒙运过来的却比济州牧的要贵上一些,这个差价还是有得赚的。 但是仔细算了算,自己这么费劲巴力的谋划,还不如琉球铜矿一个月给自己带来的收入多,大批的银子还是该往土里埋就埋…… 这些银子怎么办?拿去救助穷人?最多也就是捞一个大善人的名头,关键还会引来种种猜疑,甚至那些多心的比如四阿哥之流或许还会以为你是在邀买人心,图谋不轨。原来钱多了也是一种烦恼啊…… 一辆更轻便的四轮马车停在了南来顺门口,等了半天的张石川见了忙赢了出去,用手在车门下面一拉,居然伸出一个梯子来。 “邬先生,您慢点。”张石川把邬师爷给扶下了车。 “张大人,岂敢岂敢。”邬师爷一拱手说道。 “哎,在大人二字可不敢当,先生还是叫我琢玉好了。先生里面请!”邬思道虽然没有官爵,但是作为四阿哥的第一智囊,连胤禛都要尊称他一声先生,张石川哪儿敢托大? 来到雅间,十三阿哥也迎了出来:“邬先生!” 邬思道也只是一拱手道:“十三爷,老夫来迟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来得早了,快请坐。” 众人都坐了,张石川亲手给十三阿哥和邬思道倒了茶,邬思道用手指轻敲桌子表示感谢:“还没有谢过琢玉送我的那辆车子,如今又要请老夫吃锅子,老夫无功受禄实在是惭愧。” “先生太客气了!不过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那辆车自然是张石川送给邬思道的,其实就是八里庄新出的更轻便的四轮马车,张石川稍加改造弄了个方便腿脚不方便的人上下的可折叠梯子。 有钱没处花,他就想到了那天在雍亲王府和邬思道的谈话,想到邬思道曾提点过他多买土地置办庄子的事。 当时张石川也是心动了,后来又是开饭店又是弄青霉素就给抛到脑后了。现在知道自己有这么多钱,想着置办一点不动产倒也不错,起码比等着银子发霉氧化的强,于是便想着来请教邬思道,知道邬思道和十三阿哥相熟,又把十三阿哥拉来作陪。 “早听闻琢玉新开的这家南来顺生意火爆,颇受官宦追捧,如今老夫也尝尝到底妙在何处?” “琢玉这小子鬼点子多着呢,各种想都想不到的东西他都要往火锅里涮,你还真别说,有些菜肴倒是有点意思,我就喜欢那鸭血,涮出来滑嫩嫩的爽口。”十三阿哥笑道。 不一时席面摆齐备了,十三阿哥和邬思道本就是常见面的,又没把张石川当外人,因而也都没客气,都吃吃喝喝起来。 吃到一半,倒是十三阿哥先憋不住了,提了一杯酒说道:“琢玉,你不是要请教先生事情吗?还藏着掖着的干嘛?趁着先生还没醉,还不赶紧问?” 邬思道听了也放下酒杯捻着胡须笑吟吟的看着张石川。 张石川也放下筷子一拱手:“不瞒先生,那天您指点我让我置办个大一些的庄子后我就上了心,可是在这京畿之地想找那么大一片土地倒也不好找,若是分散成几个小庄子又难于管理,而且这直隶省的土地庄子大多都在宗室勋贵手中握着,我是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位……” “呵呵,就为这事?”邬思道笑道。 “是,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那今日这饭我倒是吃得便宜了,你来看。”邬思道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 张石川忙双手接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坤舆图。 握草,这老东西怎么知道我要问他这事儿?居然带着地图来的?忙在旁边一张干净桌子上把地图铺平了。 “你不问我也要说的。”邬思道拄着拐杖也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据老夫所知,琢玉的八里庄土地不多,但是作坊不少,每日用煤也不是个小数目,可是有的?” “是,先生明鉴。”张石川点头道。八里庄烧焦炭、烧石灰、烧水泥、烧玻璃还有暖棚好多都要用到煤,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听说,永平府滦州也有煤窑。因为需求不大,故而出产不丰,价格却比西山的煤便宜了不少。”邬思道用手指在京师右侧一处敲了敲。 “滦州?”张石川不由得一愣。这个地名他太熟悉了啊,就是后世的滦县,那儿不光有煤,还有铁矿啊!让张石川惊奇的是,滦州居然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出煤了?但是想想邬思道肯定不会信口开河,想到这里又不由得发自肺腑的佩服这个瘸老头,几乎不出京师,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去滦州置地?” “呵呵,年轻人,不要着急。”邬思道又点了点舆图:“这里是遵化州,康熙十五年(1676年),以陵寝隩区升为遵化州,隶属顺天府,下辖:遵化、玉田、丰润共三县,据老夫所知,这丰润县南,滦州以西一大片地没有被圈占,人丁也不兴旺……” 看着邬思道在地图上话了一个圈,张石川心中一阵澎湃,那片这时还没有地名的地方,就是他后世的老家——唐山。 “此地……是无主之地?这么大一片?”张石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大多数是无主之地,本来前明时期也有人耕种,大清入关后因战乱外加圈地,渐渐地荒芜下来,如今也只有少数村落,相信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张石川却是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请邬思道来吃饭并没有提及其他的事儿,为什么这老头准备如此充足,不单带来了舆图,看这意思还早就把地方给自己选好了,并且已经对周边情况做足了功课。 这老头,或者说是四阿哥到底多的什么打算?给自己挑了这么一个又有煤,又有水的无主之地,这算不算无事献殷勤?不行,不能轻易答应。 “这地方倒是真不错,又有煤,离着京师也不算远,邬先生费心了,只是……”张石川沉吟了一下说道。 “只是什么?”邬思道问道。 “邬先生,这地虽好,也要人手来垦荒种植啊,我那八里庄就几百口子人,哪儿用得这么大的土地?”张石川说的倒是实情,干什么不需要人啊?没有人,自己占了这么大一片地干啥?虽然他知道这片地底下有采掘几百年都挖不完的煤,但是有啥用?没人,什么都是白扯。 “呵呵,来,坐下聊。”邬思道又坐回到酒桌上。 张石川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还有后手啊。 “邬先生,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琢玉毕竟还是个孩子。”十三阿哥说道。 “呵呵,好。不知琢玉可对朝政有所关注?”邬思道笑着说道。 “朝政?并没有啊!”张石川一听心里一凉,他只想买块地当地主,不想关心什么朝政啊! “五十三年初,旗丁请旨圈沧州民地,直隶巡抚赵弘燮议以旗退地另拨,部议不许,使沧州许多百姓丧失土地沦为流民……”邬思道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圈地?现在都康熙末年了旗人居然还在跑马圈地?还就在离着京师这么近的沧州府?张石川不由得一愣,后来又想想:“不对啊,今年不就是康熙五十三年吗?” 邬思道说道:“老夫只是说旗丁今年年初旗丁请旨圈地,并没有说今年才开始圈地啊。” 看着张石川差异的表情,十三阿哥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琢玉,有些事你有所不知,近些年来旗人人丁增长的也快,你也知道,大清祖训上明令规定旗人不得经商,可人口多了总得有饭吃吧,所以这圈地之事私下也一直是有的。” 听了十三爷的解释张石川才明白,原来满人抢汉族百姓的土地这事就没停过,只不过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来就好。 沧州归天津府管辖,虽然离着京师近,但是中间隔着一个南苑大营呢,自然闹不起来事儿。 可是地圈多了流民自然也就多了,合着让自己买地就是为了安置流民,给这群大爷们擦屁股啊! 人家老百姓祖祖辈辈种了多少年的土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抢了,然后让我带着他们去从新开荒,这叫什么事儿啊!张石川想到这里心中不免膈应。 “四爷的意思是,你只管多圈一些土地,日后开垦出来就都是你名下的田产,那些流民也可以拨到你名下为佃户。户部那边一应事物也会给你方便……”看到张石川面带不愉,邬思道说道。 十三啊哥也说道:“正是如此,若是屯田成了,既可安置大批流民为国分忧,又可增加你的身价,倒是一举两得的事,琢玉,当初你凭着一个小小的八里庄就安顿了上千流民,如今有了这许多便利,爷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 八里庄,上千……张石川似乎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邬先生,您就直说吧,到底有多少流民……” “呃……大约五六千户。”邬思道沉吟了一下说道。 “五六千,还好,不多……什么?五六千户?”张石川吓了一跳,五六千户,按一户三口人算还是一万五千人呢啊!这四阿哥和这个瘸老头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张石川想了半晌,才说道:“不知大清可允许私采煤矿?” “盐铁和铜矿金银矿都禁止民间私挖,这煤倒是没有听说过。”十三阿哥说道。 “成!这事儿我做了!不过还请两位帮忙申请点政策……”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丰润县 户部尚书赵申乔打量着坐在下手的张石川,穿着一身便服,皮肤有些黝黑,坐得倒是端正。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手下,再想想他的履历,顺天府人士,生于康熙三十七年,父母双亡、无功名、五十二年捐户部员外郎,今年升郎中…… 赵申乔的头有些发大,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无父无母无功名的十五岁孤儿突然就成了个五品官,难道真如外面所传,他是四阿哥的私生子?可这不是四阿哥的办事风格啊。 如今又要把沧州两万多的流民交给他这么一个小毛孩子安置,会不会太儿戏了?那可是两万多的人命啊。清廉爱民的赵申乔不免有些犹豫。 可是看着张石川递上来的折子,不管是索要物资、农具耕牛还是沿途设置流民接送点,都事无巨细考虑周详,一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这小子只怕真的大有来头,借着安抚流民开垦荒地之机给他镀镀金,果然那私生子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其实那折子还真是张石川憋了三天三夜才憋出来的,毕竟当时安置保定流民的时候都是他亲力亲为的,多少也算有了点经验,只是这次人口比上次多了十几倍而已,不过有户部罩着,应该也问题不大。 种了两季玉米之后顺天府各地常平仓爆满,康熙都舍得拿出二十多万石的粮食卖给琉球了,自然对因为满人圈地造成的流民不会吝惜那点玉米了,只需要一批一批的把流民迁徙过来,保证路途上不会出现意外,再在目的地做好准备接洽就可以了。 张石川也在看着上面坐着的这个七十岁的老头,只是听说赵申乔是个清官,应该不会在物资上卡自己吧? 张石川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没底,他要的东西都写得偏多,有点坐地起价的意思,也给这老头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流民每百余人分做一组,每日由沧州发一组北行……途中每隔三十里设收容所一座,沿途共设十二座,提供玉米粥玉米饼以及简单的草棚供流民休息过夜……考虑得到也周祥。” 赵申乔又拿起折子看了看:“不过你这要耕牛千头,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整个顺天府只怕一时也抽调不出这许多耕牛来,先给你二百头吧,老夫再想办法给你弄二百头驴骡。还有这五百辆大车……” “呃……赵大人,这五百两大车可不能少,实在不行你先借给我用用,等度过了这段时间我可以还回来,毕竟救助这么多流民需要大量的物资运输,没有车可不行!” 张石川一嘬牙花子,他本以为赵申乔懒腰砍一半也有五百头牛,也不少了,没想到一下子砍了一半的一半,只给二百头……不过既然有驴和骡子,也忍了。 赵申乔又对很多细节都仔细问了张石川,见张石川对答如流毫不含糊也不由得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原来肚子里多少也有点东西,不是个无能的人。 聊了一下午,张石川屁股都做疼了赵申乔还在那问这问那。张石川也有点佩服这老头的定力了。 第二天,张石川终于拿到了盖着户部大印的札文,可以开始自己的圈地运动了。 傍晚,八里庄传统的聚餐又在院子里开始了。 开始之前,张石川站在桌子上敲响了铜盆:“相亲们,还记得不记得两年前的你们因为灾荒背井离乡几百里地来到了八里庄,现在,在不远的沧州府有一群失去了土地的父老在等着我们去帮扶,就像帮扶两年前背井离乡的你们一样……” 让张石川也没想到的是,居然所有人都吵吵着要跟着张石川去丰润县开荒安置流民,这让他有点感动,毕竟到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心开始,八里庄的这些人要放弃自己现在安定舒服的生活。 当然,他开出的条件也是优厚的:愿意跟着去丰润县的,凡是在八里庄置办了房产的,庄子双倍价格回收。到了那边每人二十亩田地、分配住宅…… 当然不可能把人全带走,毕竟八里庄还有那么多作坊。让大牛负责把想去的人实际情况总结一下,那些家里孩子年纪还小或者有老人不方便远行的留守,剩下四百多人,张石川准备卷铺盖都带走了。 “王叔,八里庄还是留给你们看管了,人手有了空缺,你们再在周边慢慢招募把。”张石川别有深意的看着王奎山说道。 “好,小川,你放心吧……” “张石川,你这是在烧钱啊!带这么多人去,一人二十亩地,再加上分房……”薛清雅说道。 “川哥做事哪儿用得着你插嘴?”赵娥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娥小姐说得对!”小林子撇了薛清雅一眼,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 其他人也都很不客气的瞪着薛清雅,毕竟在他们这些元老眼中,这个女子只不过是个会算账的新来的脑子又有点不好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知道川哥为什么这么看重她,但是他们坚信,只要是张石川的决定就肯定不会错。 “好了好了,小林子,帮我记着:大牛,你按照刚才说的,把八里庄要跟过去的人造册,该补贴的及时补贴,烧砖作坊、泥瓦匠、水泥作坊、烧炭作坊和玻璃作坊的熟练工匠第一批出发,到了那边先把房子盖起来。 沈文知先把朝廷答应卖给琉球的二十几万石的玉米和米面等物装船运到琉球去,再把那边近期产的蔗糖、白糖和酒都运到济州牧,全部出手换成牛羊马等牲畜直接拉到丰润县城以南五十里、滦州以西一百里的地方。 二牛,你收拾一下,过两天就动身去沧州,和户部的人一起把沿途接应流民的救助点敲定,此事关系重大,可千万别出漏子。还有,小林子,青霉素要多准备,做好之后密封起来,所有人,只要和此次接济流民有关的款项都找招娣支取……” “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 “好了,散会,往下去准备把,赵哥,史哥,乌恩其,明天跟我一起去踩点!” 众人答应一声都散了,看着薛清雅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张石川把她留了下来。 “想不到你的号召力还真的挺大的吗,果然是一呼百应啊。不过你这开会都是什么玩意啊?一点章程都没有,完全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能听懂就行呗!这么长时间了,大家早就习惯了,效果不是一直挺好的,干嘛非得那么上纲上线?”张石川有些不屑的说道。 “喂,张石川,你这真的是在往外撒钱啊,就算过去五百人,一人二十亩地,那可是一万亩……” “一万亩地在京郊也不过才万两银子啊……” “万两银子不是银子吗!再说还要分房!” “呵呵,招娣儿,当好你的会计就可以了,不出点本钱,谁会愿意跟你死心塌地啊?” “我不叫招娣!我叫薛清雅!” “我觉得招娣挺好听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明年翻一番!你看着就好了。” 四日后,张石川一行人来到了丰润县城。丰润县令罗景泐得了消息亲自来迎,听说是户部派下来的郎中,虽然眼见是个年未弱冠的少年罗景泐倒也不敢怠慢,将众人请到二进客厅内主位上坐了。 “罗大人,本官此次而来是要在丰润县划出一块地来安置沧州府的流民,还请大人多行方便。”张石川说着从怀内拿出札文。 罗景泐恭敬的接过来仔细看了:“为札饬事,兹有户部郎中张讳石川往丰润滦州等处勘察地势,以为安置流民之用,各地州府县例行方便,切切特札,凛遵勿违。”后面鲜红的户部大印。 看完后罗景泐又双手将札文还给张石川,心里却是一凉,这户部派下来的郎中顶着安排流民之事,少不得在各个地方摊派一番,自己所辖丰润县虽然也是个县城,可是实在是个实打实的穷县,不但人口不多,工商业更是几乎没有,要是这位小郎中狮子大张口,自己可拿什么东西出来给人家啊? “张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备下了一席酒水,还请大人先用膳如何?” “好,多谢罗大人了。”张石川跑了一天的路也确实饿了。 不一会儿酒宴摆上了,张石川看了不由得一皱眉这也忒寒酸点了,不光是席面,连整个县衙都是破破烂烂的。 虽然说官不修衙,也不至于这么实在吧?再加上沿途的所见所闻这三百年前的丰润县可真是一个穷啊。 “不知张大人需要下官如何配合?”席间罗景泐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要地!还有,能不能把丰润县的车马调集一批过来给我用,还要劳工,多多益善……”张石川张嘴就来。 “呃……”罗景泐心里又是一突突,心想这小孩儿倒是会要,知道丰润没别的东西,要的都是他有的。“不知大人需要多少地亩,多少徭役?” “地吗,多多益善,先来给两千倾吧……”张石川一句话差点让罗景泐出溜到桌子底下去。 “张……张大人明鉴,丰润县原折上地五千三百十七顷七十八亩,除圈投外,实在康熙四十九年民地三千八百七十五顷二百二十亩,您要划两千顷,下官实在是……” 张石川听罗景泐居然把这么长的两个数字信手拈来也有些佩服,但是明显他会错意了,以为自己跟他要农田。他也不说破,又问道:“人丁有多少?” “原额折下下,则四万三千六百二十五丁半,除节年编审开除老疾逃亡投充外,实在康熙四十九年有四万七千七百八十五丁,征银……” “行了行了……今日有劳罗大人了,明日我先带人四处看看,还烦请大人指派个主薄帮忙指引指引。要年轻点的啊,会骑马的!”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罗景泐的心里是苦的,这位郎中大人,已经告诉他了丰润县只有这么点地亩,他却还要问人口,不用问,这是准备征徭役银啊。 但是没办法,户部札文在那摆着呢,自己必须得“例行方便”。 从明朝行一条鞭法之后就将赋役合并为征银两,清代初年,其田赋和丁役尚是分开征收的,其丁役,时称“丁摇”,凡男子“年六十以上开除,十六岁以上添注,丁增而赋随之。有市民、乡民、富民、佃民、客民之分。”均称“民丁”。 民丁之外,尚“有军丁、屯丁、匠丁、灶丁、站丁工土丁、渔户、寄庄丁、寄粮丁”等诸种名色。这些虽则实际早已同民丁混合无异,然却仍不免增加了清初丁役的复杂性和多样化。 其征收办法更是五花八门,但是总的说来,就是要钱。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雪芹他爹 住进了摇摇欲坠的县招待所,张石川真的很庆幸没把赵娥和吴莺儿两个跟屁虫带来,条件太差了,居然连窗户纸都是破洞的,知道张石川他们一行人要住进来才急急忙忙的找人糊窗户…… 好在罗景泐效率还算高,不一会儿就听门外有人说道:“张大人,小人曹频求见大人。” “请进。”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打千道:“丰润县主薄曹频见过张大人!” “请起。无须多礼。” “谢部朗大人。”曹频站直了身子道:“奉令伊罗大人之命,小人这几日便陪着部朗大人巡视丰润。” “好,有劳了,会骑马吗?” “会。” “好,想必你对丰润地界也算熟悉了?” “熟悉不敢当,县志所载倒是熟读过,小人又是本县人,对于一些地方典故也知道一些。” “好,明日一早来吧,辛苦了。” “不敢不敢,大人好生休息,小人告退。” 打发走了曹频,张石川决定带着众人出去走走,逛一逛这个小小的丰润县城。这似乎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了,每到一地都要四处转转。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些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景物,对于他却都是活化石啊。 丰润县城城墙高两丈九尺,厚两尺,周五里,旧土垣,据说始建于明永乐二年,小小的一个县城没用半个小时就已经逛完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商贾也少,街上只有几户做小买卖的店铺,赵大勇等人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张石川对这些破房子破土墙就是看不够。 逛完了自然是要吃饭的,来到县城内最气派的饭馆却碰到了个熟人——主薄曹频。 曹频正点了菜,和一个二十二三岁的男子准备吃酒,见张石川进来忙站起来道:“部朗大人!” “哟,曹频,好巧,不用行礼不用行礼。”张石川也招呼道。 “颙兄,这位是户部派下来安顿流民的户部郎中张大人”曹频对同桌的男子说道,又对张石川说:“张大人,这位是族弟曹颙,现任江宁织造……” “见过张大人,幸会幸会!”曹颙一拱手说道。 江宁织造?曹?张石川突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这哥们,是曹雪芹的啥人?曹雪芹现在出生了没有?红楼梦到底是不是曹雪芹写的,还是这个曹颙写的?还是谁写的…… “咳咳。”史安轻咳了两声张石川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态了,忙抱拳鞠躬道:“原来是曹大人,久仰久仰了!” “不敢不敢,张大人年轻有为,曹某也是敬佩得紧。” “不知曹寅曹大人是您的……?”张石川也不管唐突不唐突了,直接问吧。 “正是先父。张大人若不嫌弃,不妨坐下来喝两杯如何?”对于张石川说出曹寅的名字,曹颙并没有太过惊奇。 曹颙只是客套客套,没想到张石川答应了一声好,一屁股就做在了曹颙旁边,还对赵大勇三人说道:“你们自己吃,我要和曹大人好好结交结交!” 赵大勇他们不由都有些呐喊,张石川平日看见官都躲着,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往上贴?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曹颙也不以为意,又填了一套杯盏碗筷加了几道菜,就聊了起来。 曹颙谈吐风雅又博学多才,张石川也能算上个精通杂学吧。当彼此套话后曹颙知道张石川是八里庄的庄主也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张兄就是京师广为人知的八里庄张大善人,倒是愚有眼无珠了,该罚一杯!前些日子在京述职期间还喝过八里庄的玉米烧,果然爽口!又听闻张兄两年前安置了千余灾民,愚兄真是佩服的紧。这次让张兄来此安抚流民,可见是流民之福了!” “哪里哪里,愧不敢当。小弟表字琢玉,年十六,可不敢在曹大人面前称兄!”张石川被夸得老脸一红。 “琢玉兄,愚兄字孚若,年二十二,痴长了几岁。”一面朝曹频道:“四哥,张大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在京师也是颇有名气的,既然安排了你给张大人做向导,四哥还要好生办差,也可造福一方百姓。” “是。”曹频也是一愣,他一直和县令罗景泐想的是一样的,这个小屁孩就是借着安顿流民过来丰润县搜刮民脂民膏的,听曹颙的意思,这小子还是个小清官? 张石川和曹颙两个倒是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不一会儿就孚若琢玉的叫得亲热。张石川把他此行的大概缘由说了一回,曹颙也把此行的目的说了个大概。 他的父亲曹寅于五十一年病故,曹颙此次来丰润就是想和曹家族长谈关于让曹寅葬入曹家祖坟之事。 还真是丰润老家啊!张石川很想问一问那么多红学家不是都说曹家是铁岭或者辽阳人吗?在关外被满人抓住了沦为包衣的,怎么又跑丰润来了,当然这话不好问。他心中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夜色已深二人才起身拱手道别。 “川哥,你为什么对这个江宁织造这般投缘?”史安不解的问道。 “嘿嘿,你都说投缘了,还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是个好官。” “川哥说是好官,想必他就是个好官了!”赵大勇接话道:“嘿嘿嘿,川哥,你说明儿我们要去的地方地广人稀?若是有个野兔野鸡什么的,能不能让我放上几枪打点野味儿给川哥?” “握草,老赵你丫带着枪来的?”张石川吓了一跳。 “川哥,不光是我,他们都带着呢……”赵大勇指了指史安和乌恩其。自从返回大清之后就一枪没开过,几个人早就手痒得不行了。 “你们都把枪带来了还问我干啥……别太张扬啊!”张石川无奈的说道。 当天晚上张石川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林妹妹宝姐姐和一群莺莺燕燕…… 第二天一早,曹频就来到了寅宾馆,想必是从曹颙那里打听了不少有关张石川的所作所为,今日愈发显得恭敬起来。 其实张石川也知道,自己那点破事在京师里并不算有什么名气,但是曹家曹玺、曹寅和曹颙祖孙三代连任江宁织造郎中,江宁织造是内务府设在南京的机构,负责办理绸缎服装并采买各种御用物品。 江宁织造是为宫中供应织品和绸缎的皇商,明由提督织造太监主管。而实际上到了康熙一朝,江宁织造还多了一个职能——充当康熙的耳目。 早期主要关注与打压民间的反清力量,待到近些年反清力量消减,江宁织造所探查的范围就多了起来,从地方官员的私密事,到百姓民生乃至农商等大小事都是按期汇总汇密折汇报给康熙亲阅。说白了就是康熙的特务机构。 而曹家祖孙三代都是大特务头子,因此对于曹颙知道自己在北京那点事儿张石川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张大人,丰润的人丁和田地主要集中在县城周边二十里……” “不看那些地,直接往南走!昨天忘了告诉你们罗大人了,我不要熟田,我要荒地!还有,别叫什么张大人部朗大人的了,不妨和曹颙一样叫我琢玉,或者干脆叫我川哥吧。”张石川说着一扬鞭打马朝南去了。 “荒……荒地?”曹频一愣神的功夫见张石川已经冲出去了,忙也催马跟了上去。 一口气奔出去了二十里,到了一处庄子张石川终于勒住了马:“先休息一会儿吧,呃,那个曹频是不是跟丢了,先讨碗水喝吧……” 虽然骑术不怎么样,可张石川毕竟骑着的是巴特尔送给他的上好蒙古马,蒙古马最大的特点就是耐力持久。赵大勇史安和乌恩其骑的虽然不是什么宝马,也都是一等一的军马,倒是苦了一路追来的曹频。 “这里应该是田庄村了……再往前,基本上就没什么人烟了。谢谢这位兄台……”曹频跳下马来喘着粗气,接过了赵大勇递上来的水说道。 “呃,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先休息一下,让马也歇歇腿儿。” “大人……琢……川哥,再往南走可就没什么庄子了……”曹频想了半天,大人不能叫,叫琢玉似乎自己有点不够格,干脆还是叫川哥吧。 “不是说了吗,就是要没人的荒地。”张石川看着南方,心里的悸动有些压抑不住。再走二十里,应该能看到一座山了…… 一个半时辰之后,终于一座不高的小山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川……川哥,若是小人没看错的话,这个叫……” “大城山!”张石川看着那不高的山接口道。 “啊……没错,是叫大城山,又叫唐山,相传是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句丽,率军途经唐地,曾在大城山上屯驻,以后此山遂名唐山……” “这左近有多少庄子?”张石川没等他说完就问道。 “这个……小人不知。”这问题太细了,别说住在丰润县城的曹频,就连左近的老乡都答不上来。 “老赵,你往东十里,老史,你往南十里。乌恩其,你往西十里,查明白了回我,我在河边等你们的信。” “是!”三人一哄而散,朝着三个方向去了。 “大人怎么知道这左近有河流?”曹频有些疑惑的看着张石川。 “因为,它就在那里!”张石川牵着马往东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滦州 三天后,张石川带着蓬头垢面的四人回到了丰润县城。 “罗大人,我要这片地!”张石川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我们已经勘察好了,这片地方圆三十里之内有庄子七个,人丁三千余人,耕地不到四十顷,这些人的地我全买了,费用由我承担,这些人的生计我也负责。” “啊……啊?”看着张石川画的圈,罗景泐直接懵圈了,那么一大片土地只有三千多人口,说是无主之地也不为过了,这个张郎中,真的是只要荒地? “怎么,有什么问题?”张石川看着罗景泐有些为难的表情问道。 “回禀大人,您这一圈儿画下来,大部分是丰润县境,还有一部分归属永平府滦州管辖,下官不敢善做主张……” “行,把丰润县的这些地亩弄过来,滦州那边我自己去会知。这个圈子里的人丁,若是愿意卖土地迁移到别处的,麻烦罗大人妥善安排地方安置,不愿意走的我自行安排。罗大人先下个安民告示……” “是……下官明白。”罗景泐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按照张石川收购的地价,只要换个地方不出丰润境,一亩地的补偿金可以换回两亩地,若是都将人牵走,需要近十万两银子。若是这些人都留下,那补偿金需要十五万两…… 张石川说是费用由他承担,能信?是户部派下来的,户部又能出多少银子?大部分还是要落在丰润县平民头上啊!是不是应该把地价使劲压低,或者干脆直接送给这位张大人算了。 “另外,工人也要筹集,多多益善,只要是能抽出身来的,你安排一下,都跟我出工。”张石川又说道。 徭役?居然还要出工?罗景泐彻底懵了,要知道清朝其实没有需要民丁出工的徭役,只要交钱就可以了,这个张石川难道要打破大清祖制? “咳咳,出工的人我包吃住,每天五十文工钱。”张石川喝了口茶又说道:“哎?罗大人,你咋抽了呢?” 掐人中灌茶水一番忙碌之后罗景泐终于悠悠醒转过来。他第一时间抓住了张石川的衣领:“张大人,方才老夫没听错吧?出工一天给五十文?还管饭?” “啊,没错没错,罗大人保重身体……” 这哪儿是来摊牌的,这分明是来赈灾的啊!一天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八百文钱一两银子,一个月将近二两银子,这待遇,还有人种地吗?罗景泐觉得他和张石川两个人肯定有一个人疯了。 “咳咳,罗大人,张大人说话自然不能儿戏,您就按着他的吩咐安排下去吧……”曹频知道张石川的一些事儿,自然相信他又这个能力,于是安慰罗景泐。 “这次虽然户部下了文件,但是毕竟是民屯,罗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异议,这些地亩暂时落在我名下吧。” “呃,都依照大人吩咐,下官明日便办理。” “还有,这几日我的人应该要到了,估计在二百上下人,到时候劳烦罗大人帮忙接引一下,然后把他们送至我选定的低点,他们知道该怎么做。选好的地方曹频都知道,找他。” “下官明白。” 回到寅宾馆,张石川躺在炕上就不想动了这三天时间基本上白天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晚上随便找个庄户借宿一宿,吃得也都是粗茶淡饭,虽然偶尔赵大勇他们能带回只野兔野鸭什么的,毕竟条件太苦了。 “川哥,若是累了明天我们带着文书去滦州找他们要地就可以了,您不必这么亲力亲为。此地距滦州少说也有百余里……”史安看着一脸疲惫的张石川说道。 张石川含糊着说道:“去滦州不光是为了要地,我还得去挖人。一百里也没多远,慢慢跑两天也就到了,都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动身……” 滦州知州刘源看到户部札文也是心里一哆嗦,可看清了张石川要划出去的那块地皮的时候又长出了一口气——基本上都是不在册的荒地。 “下官一定照办。不知张大人还有何吩咐?”虽然知州是从五品,郎中是五品,论起来张石川只比他高半级,但是毕竟人家是京官,刘源说起话来还是很客气的。 “我听说滦州煤窑不少?不知都是官营还是民营?”张石川开门见山的问道。 刘源心里又是一哆嗦:这个户部郎中是下来查煤窑的?不是说安置流民吗?怎么又问起煤窑来了? 煤窑这东西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难不成他也想从中分一杯羹?自己在滦州做县令这几年可就指着这些开窑挖煤的几家士绅的孝敬捞点油水呢。 “回禀大人,滦州煤窑大多数为私人开采,官窑只有两处。”刘源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概有旷工多少人?每日能出产多少煤?” “这……下官不知,每天总能出几十石的吧?” “好,我知道了。多谢刘大人。”张石川也看出来了,比起丰润知县罗景泐来,这个滦州知州简直就是个棒槌。 第二天带着一个向导,张石川就直奔煤窑而去了。因为是夏季用煤少,许多煤窑干脆关了等秋收完了天气转冷再开挖。 比起京师西山煤矿来,滦州的煤矿要更分散,规模也小一些,张石川大概算了一下,每天产量只有十几二十吨。 又看完了一家还在开挖的私人煤窑后,张石川有些兴趣索然了。其实他此行滦州的目的一是要地皮,二是想挖点采矿人才回去。 正想着是不是干脆直接跟户部要人,直接从西山煤矿抽调点人手过来得了,忽然背上一痛。 回头一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慌慌张张的跑开了。赵大勇蹭的一下窜出去三两步就追上了小男孩,拎着脖领子就把他提了过来。 张石川一笑:“就是个孩子,放他下来。小孩,你为什么拿石头丢我?” “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坏人!抢我家的煤井!我打死你们!”小男孩双脚一着地,一口口水吐在了张石川的衣襟上。 “抢你们煤井?”张石川一愣,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小男孩已经撒开两条小腿飞一般的跑了。“老史,跟上去瞧瞧。” “爷爷!爹!娘!有坏人要抓我!”小男孩一边喊一边跑进了一个院子。 听到孩子的喊声,一老三少四人从屋里出来。 为首五十来岁的老者见张石川等四人衣着光鲜,都牵着马,其中三人还挂着刀,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老爷饶命,小孩子不懂事,不知哪里得罪了大老爷们,还请大老爷们大人有大量,小老儿给你们磕头了……” “误会误会,赶紧起来,都起来说话……”张石川赶紧把老头搀了起来。 “不知……不知几位大老爷来小老儿家里所为何事啊?”看到张石川倒是一脸和气,老头壮着胆子问道。 “有点事想问一下,老人家怎么称呼?今年高寿?”张石川从怀里掏出一根牛肉干递给了小男孩。 “老汉贱名郑七斤,今年四十有三了,这是我大儿子郑连福和儿媳妇李氏,这个是二儿子郑连寿,这是孙子大宝……” 张石川一愣,这老头才四十三?看这长相也长得忒着急了吧。看着像六十三的。 “郑老伯,方才听你家大宝说,有人抢了你家的煤井?是怎么回事?” 郑七斤一听脸色大变,忙又跪倒在地:“大老爷,小孩不懂事,胡言乱语,老爷万万不可当真,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张石川又把他扶起来,郑七斤那种诚惶诚恐的表情完全是绝对有事啊。 “老人家你不用怕,我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和那些抢你们煤井的人不是一码事。”说着拿出腰牌晃了晃。 “你……你是钦差大老爷?” “这位是户部郎中张大人。”赵大勇说道。 “你真的是京里来的钦差大老爷?钦差大人给我们做主啊!”郑七斤又跪倒在地,两个儿子加儿媳也都跪下了。 “我不是什么钦差……赶紧起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这一家子,进了他们住着的低矮昏暗的土房,在仅有的两张椅子上张石川一把郑七斤一把坐下,郑七斤才把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其实事情经过很简单也很俗套,郑七斤祖上就是靠挖煤谋生的,因为有手艺日子过得也颇为殷实。 郑七斤见一块地上有“矿苗”,估计八成下面有煤,就伙同着庄子里的几户人家入股将那一片地买了下来,挖下去十来米果然见着煤了。 众人本以为发财了,没想到好景不长,当地的大户刘员外买通了官府,说郑七斤他们的地契是假的,抢了他们的煤井。 他们去理论,换回来一顿暴打,郑七斤的二儿子郑连寿还被打断了腿。郑七斤又写了状子去滦州城里告状,被指诬告,挨了二十板子打发回来了。 “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郑家老小哭着又要磕头。 “这事儿我实在帮不上你们……” 张石川虽然也生气,但是这事儿确实不归他管啊。他虽然是顶着个户部郎中的官衔,但是是虚的。 而且这次给他的任务是安置沧州府流民,不是来查陈年冤假错案。自己又不认识什么当官的,就认识个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人家堂堂皇子谁会管你这离着京师几百里之外的一个小老百姓的破事儿? 听张石川说帮不上忙,郑七斤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都说官官相护果然是真的,这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也不给老百姓做主啊。 “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张石川早就听明白了,郑七斤这一家子祖辈都是挖煤打井的,这正是他要找的技术人员啊! “我是来安置流民的,需要挖煤,需要懂挖煤的匠人,老人家若是愿意跟我走,我每个月出五两银子的工钱,至于你两个儿子,不知道技术如何,暂定每个月三两吧。你大儿媳妇可以在庄子上给人做饭,工钱少一些,每个月一两五钱左右,至于大宝,等以后庄子学堂建起来了可以免费入学念书……” 顿时屋内安静了,五两、三两、三两、一两五钱,加在一起是多少?十二两五钱啊!一个月就能赚这么多银子?而且自己的二儿子还是跛子。 “张……张大人,你可是在消遣小老儿?” “张大人历来说话算话的,老人家只管放心就是了。”史安在一旁说道。 “不知……大人的煤井在哪里?” “呃……暂时还没有,得你们去开挖了……不过新煤井距离此地大概百余里。” “这……”郑七斤更觉得不靠谱了,都不知道哪儿有煤,还在百里之外,自己祖辈挖煤,哪里听说过百里之外还有出过煤井的? “老赵,来一锭银子!”张石川一伸手。出门在外,有时候银票反而不如银子方便。 啪的一声,一锭五两的银子拍在了桌子上:“这是预支你一个月的工钱,你先拿去做搬家用。其实也用不着什么,把贵重的东西收拾一下,三天后我派车来接你们。对了,再转告和你入股采矿的那些人,如果愿意跟着,只要有技术的,三两银子月钱,没有技术但是下过井的,每月二两。一日三餐,包食宿……” 还先给钱?郑七斤彻底傻了。 “现在还处于创业初期,可能你们人过去了吃住条件会差一些,不过……应该比你们现在吃的好点吧”张石川打量着屋内陈设和摇摇欲坠的房顶说道。 “多谢大老爷恩赏,我们一家老小甘愿给老爷做牛做马!”郑七斤又要磕头。 “不用不用,我现在需要人才。”搀着没让他们跪下,张石川又对郑连寿说道:“对了,让我看看你的腿。” “这……”郑连寿犹豫了一下,还是挽起了库管。 张石川看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这腿应该可以医好。” “什么?大老爷,您这话可当真?”郑家的人都呆了。 “你这腿就是当时断了之后没有接骨接好,如果有个好的骨科大夫,敲断了再接,应该能接好。”张石川看着郑连寿扭曲的膝关节说道。 “这……若是真能将小二的腿医好,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郑七斤带着人统统跪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挖煤 五天后张石川带着一队牛车从滦州返回了车上载着的是郑七斤一家以及五十多个旷工,还有大批的以木料为主的建筑原料。 来到唐山脚下,已经停了一圈马车了,四周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哥!你可回来了啊!”赵娥跑过来抱着张石川的胳膊摇着。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们过来的吗!”张石川想生气但是那点脾气被摇没了。 “我们不是想过来帮帮你吗!这边肯定忙不开!”赵娥噘着嘴说道。 “你们?莺儿也来了?” “是啊,你看,在那呢。”赵娥往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草棚一指。果然里面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穿杏黄色衣服轻纱遮着脸的小丫头。 “你俩在这干嘛呢!不是说让你们在八里庄好好呆着吗,这本来就乱糟糟的,填什么乱?”张石川走进草棚端起桌上的茶也不管是谁的,一口喝干,渴死了。 “川哥,我……”吴莺儿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 张石川不让他们来,可赵娥非得拉着她跟大牛一起过来,现在看张石川发飙她心里有些慌。 “哥!你凶什么凶吗!我们怎么是来捣乱的,莺儿姐帮着在这登记人口呢!” “登记人口?”张石川拿起吴莺儿面前的册子,果然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行的人名、出生年月、在这边做什么工,哪天开始做的。 “咱们八里庄过来的人还都好说,现在从丰润县招过来不少劳工,总要人登记一下,也好发工资……”吴莺儿略显委屈的小声说道。 “好吧,我错了,其实我是怕你们吃苦,这边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看着吴莺儿低眉顺眼的模样张石川彻底没脾气了。 “不会呀,我们这两天就住在车里,也挺舒服的。”赵娥指了指身后的四轮马车。 “好吧好吧,别太辛苦了。莺儿,把这些人也都登记一下吧,他们是矿工。”张石川在她们脸上个捏了一把,然后指了指郑七斤等人。 咣咣咣的一阵铜锣想起。 “吃饭咯!”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大家齐刷刷的奔向了一旁的十几口大锅。 “排队排队!都急什么急!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八里庄的林嫂子手里拎着个超大号的饭勺扯着嗓子喊道。 “老郑,你们先吃饭去吧,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开始挖煤!” “啊?好……”郑七斤他们大多数人脑子有点发懵,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这个场面。 “走吧,我带你们去。都排好队跟我走。”赵大勇一挥手。 “现在已经是五月十四了,再过十来天,第一批流民差不多就该到了。按计划是每天一百人左右。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盖房。”张石川啃着窝头跟众人说道。 “川哥,唐山左近没有什么林子,木料难找啊。”大牛说道。 “烧砖,烧水泥!别用木头。” “烧砖烧水泥都要用煤啊,这里又没有煤只能烧木头……” “谁说没有煤的,我拉来了五十车,先用着。以后,咱就有用不完的煤了……小林子,帮我记着……” “哥,小林子没过来,他还在八里庄弄青霉素呢。” “呃……” “川哥,奴帮你记着,你说吧。”吴莺儿说道。 “你记得住?”张石川问道。 “我想试试……” “好,首先平整道路,以我们这里为中心,先平整一下路面,安排一些人上山砍树,记住,只砍高的直的,那些小数都别砍。 暂时住的木板房也要抓紧修,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了,也不能让大伙露天睡觉。做那种通铺,一个屋子能睡十几二十个人的那种,先过渡一下。 砖窑先在这里建一个,就地取材,水泥作坊可以往后推一推,现在开山采石灰石的效率太低了,砖窑附近盖一排窝棚,这里盖一排、然后在这里……” 张石川一边啃窝头一边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哥,你画得真难看!” “我知道!”张石川没好气的瞪了赵娥一眼:“告诉柳家嫂子,一定要注意饮食卫生,所有人不能喝生水,必须喝烧开了的水。还有,禁止随地大小便!厕所的建设必须要跟上……” “川哥,这些事不用你吩咐了,咱们两年前在八里庄不也是这么做的吗,都有经验了。”大牛说道。 “好,那最好。”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带着郑七斤等人赶着几辆车往南边去了。 “爹,这里能有煤?”郑连福小声问郑七斤。 郑七斤看了看四周的长满杂草的黄土地,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走了四五里,张石川骑马上了一片坡地的坡顶四下望了望,然后挠着脑袋瓢似乎在苦苦回忆着什么,想了一会儿对郑七斤说道:“就这吧,往下挖!” “这儿?往下挖?”郑七斤问道。 “没错,先挖挖看!”张石川很肯定的说道。 “川哥,辨煤开井,其始相地必审其石何质,土何色,质与色既分,又尝其土和石之臭,而煤佳恶浅深决焉。凭老夫多年的经验,此处不见矿苗,怕是没有煤啊……” “嘿嘿,老郑,要不要打个赌?”张石川一脸坏笑。 “打赌?打什么赌?” “就赌这下面有没有煤,若是没有,我输给你一千两银子。” “若是有呢?” “若是有,你就跟我签个长期合同吧,二十年怎么样?工资照付,该涨工资的就涨工资,但是二十年内不许辞职……”张石川笑眯眯的看着郑七斤。 他的话顿时在这群矿工中引起一阵骚动。 “不光是郑伯,谁都可以啊,只要懂挖矿的,我跟你们赌一下。” 一千两银子啊!凭着老郑头这么多年的经验都说下面没有煤,那多半是没有。若是有了又怎么样?不就是挖二十年的煤吗?这位张大人开出的工钱可是滦州那边煤窑给的一倍还多!输赢都不吃亏啊! “川哥,你别意气用事,这赌不打也就是了……”郑七斤毕竟还是老实本分的人,不忍心看着张石川破财。 “行,挖吧。合同什么的日后再说。” 既然东家发话了,管他有没有煤呢,挖呗!郑七斤饶了好几圈,选了三处好挖掘的地方,把人分成三组开挖了。 毕竟没有任何机械设备,都要靠人力用锄头锹镐一铲子一铲子的挖,效率还是很低下的。有人已经开始选地方盖窝棚和支锅烧水了,挖坑可是个体力活,没水喝可不行。 “川哥,这下面真的有煤?”史安看着一群人挥动铁镐汗如雨下,抓起一把土学着郑七斤那样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当然有,要不我让他们挖坑干嘛……” “呃……你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它们就在这里呀!你听,它们在召唤我……”张石川眯着眼睛似乎准的在倾听。 “川哥不是脑子又出问题了吧……”赵大勇小声嘀咕着。 张石川当然知道下面有煤,因为按照和唐山的位置对照,他脚下这片地在三百年后是一大片湿地公园,确切的说,是因为采煤过渡造成了地面坍塌形成了许多大坑后来才引水成湖,变成了湿地公园,这下面,是多少亿吨的煤啊! 挖了半天,只挖下去四五米的深度,而且随着深度增加,土层里碎石越来越多,进度也越来越慢了。 “你们就使劲往下挖把,直到挖出煤来再去找我。其他的事儿不用你们发愁,房子会有人给你们盖,饭也直接送到嘴边,你们的任务就是挖!”张石川丢下一句话跑了。 “川哥,你来!”刚一会去就被赵娥给拉走了。 “咋了啊小娥?”张石川不知道赵娥又闹什么幺蛾子。 “哎呀你来了就知道了吗!” “这……是莺儿画的?”张石川拿着一张纸有些惊喜的问道。 “喏,画得不好,让川哥见笑了。”吴莺儿站起来低着头说道。 “画得太好了,莺儿你还会画画啊?咋不早说呢?”张石川兴奋的在吴莺儿的脸上亲了一口。他手上拿的正是他那天用树枝在地上画的很抽象的设计图,山脉、河流、道路、住房去、砖窑、库房都画在上面了。 “只是这方向画错了,以后再画你记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按照这个方位画。” 吴莺儿小脸通红,低着头却面带喜色,小声答应了。 “切~自己画得那么难看还要教人家怎么画,羞不羞……”赵娥小声嘀咕道,直到张石川也亲了她脸蛋一口才又笑出来。 两天后,户部拨给的一部分补给到了,木料、铁器和大批的玉米…… 就在张石川一边看人清点一边腹诽户部真小气的时候,郑连福一路小跑的找到了张石川:“东家,挖……挖到煤了!” 还没等他说完,张石川已经冲出去飞身上马往南边跑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挖到了,早知道自己还在滦县拉回来那么多煤干嘛? “挖到了?多深?哪一口井挖到的?”张石川一连串的问题甩向了郑七斤。 “川哥,三口井都挖到了,大致都在三十到四十尺深。只是……” “只是什么?”张石川接过来郑七斤递过来的煤块仔细看了看,黑色的煤炭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应该是上等好煤。 “只是煤层太薄了一些个。” “薄?多薄?”张石川一皱眉。 “三口井最厚的大约一尺,薄的不足半尺……”郑七斤说道。 一尺?不足半尺?张石川一皱眉,这么薄的一层煤,根本没有开采价值。“挖!接着往下挖!” “川哥,已经这么深了,而且已经有煤了,再往下可都是岩石了,这煤井鲜有超过八丈的……”郑七斤面露难色。 “相信我,更深处有更多更好的煤!”张石川很肯定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唐山欢迎你 康熙五十三年五月二十九日,第一批流民抵达唐山。秦大力就是这第一批流民中的一员。跟着他一起流亡的还有他的媳妇,一儿一女。 自己的地被旗人圈占了,别说像自己这样只有十几亩地的普通农户,就连庄子里的大户人家都敢怒不敢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地变成了别人的财产,而只是在事后拿到了一两三钱银子的补偿。 不愿意沦为旗人家佃户的他成为了流民,千万个流民中的一家。秦大力有一手盖房子的手艺,平时的日子过得倒是宽裕,也有些积蓄。可是如今没有土地了,坐吃山空花光了家中的积蓄之后,家里终于揭不开锅了。 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想凭手艺吃饭,可是整个沧州府的流民实在太多了,只要管饭,不管什么活儿都有人抢着干。 带着媳妇孩子乞讨?他一个有胳膊有腿的大老爷们实在放不下脸来,而且乞讨这一行似乎竞争更加激烈…… 当听到朝廷迁失土地者往北方安置的时候,听了那些优厚的待遇,他心动了。和媳妇商量了一下,他决定去闯一闯。 “娘的!出去走走说不定还有活路,强过活活饿死在这里!” 都说故土难离,可是故土已经没有自己一片土地了,还算故土吗?于是秦大力带上哭哭啼啼的老婆孩子报了名,走上了北上的路。 这是秦大力第一次离开沧州府,以前也听说过老一辈人说起逃荒多么艰辛,啃树皮吃草根吃观音土,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可是真正上了路他才发现,原来这逃难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悲惨。 每天跟着领队的人一起往前走,百十人还配了三辆大车,有老人孩子可以轮换着坐车,每天行二十多里路。 一擦黑就会到一个临时的接应点,有稀饭玉米面窝头咸菜管饱,还有可以洗漱的水、可以睡觉的草席。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又是稀饭加窝头,另外还一人发一个白面馒头路上当午餐! 秦大力两口子捏着手中软软的白馒头纠结了半天也没舍得吃。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给孩子留着。而且万一明天没得吃呢?留一留总是好的。 可是当三天后两口子攒下六个馒头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不省着了,不吃饿得慌,背着还沉,天天都给的,有时候甚至还有肉汤喝,为什么要省着? 领队说了,到了地方吃得肯定要比这个好!而且吃住都不要钱,天天管饱!原来,馒头是甜的。秦大力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四个馒头,噎得直翻白眼。 十八天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路上一块大牌子,写着唐山欢迎你,但是秦大力只认识一个山字。“领队,这牌牌上写的啥呢?” “唐山欢迎你!” “唐山?” “对,唐山,这儿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张石川跳下马来。对于第一批流民,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一听到有人传信队伍到了他就骑着马迎了上来。 “川哥!”领队的二牛习惯性的立正敬了个军礼。 “哈哈,二牛哥,现在又不是部队,不用这一套吧?这一路走了多少天?沿途的接应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足?” “一共走了十八天,沧州府境内的三个略小一些,只有咸菜可以吃,到了天津就好些,住的地方也宽敞一些……”二牛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路上的情形。 “行了二牛!户部能做到这样就不错了,你以为是出去旅游的啊!下去洗漱洗漱吧,晚上咱们吃烧烤,给你接风!” “是!”二牛又敬了个礼,嘿嘿笑着跑了。 这小孩是个官?看着那领队都这么尊重他。可是年纪太小了啊,又没穿官服,也没有官老爷的架子。那是个小员外?正在流民们交头接耳的猜测的时候张石川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乡亲们,大家好,一路走过来都辛苦了!这里叫唐山,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你们以后就是唐山人,是我的人了……咳咳……我叫张石川,你们可以叫我川哥。以后我会对你们的生计负全责!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找我!看大家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错,所以今天休息一晚上,明天开始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者,全部上工!” 一听上工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安静!安静!”赵大勇扯着大嗓门喊道:“以后川哥说话不准交头接耳!” 这一嗓子还真管用,瞬间吵杂的人群就静了下来。 “一会儿挨个登记,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不管是木工、铁匠、泥瓦匠还是厨子,只要有技术都要说出来!没有一技之长的从事平整土地、开山伐木挖图烧窑等工作,每个月银钱一两到一两五钱不等;有力气足愿意下井挖煤的,月钱二两起。其他有技术的,月钱也是二两起,按技术水平高低定……” “给钱啊!” “这么多?二两!我要下井!” 顿时人群又骚动起来。 “安静!”赵大勇又喊道。 “不能都去挖煤!我们现在当务之急的是盖房子!要在入冬以前把大家要住的房子盖好!我们需要砖瓦,需要木料,需要瓦匠,需要人开山!你们也不想到了冬天挨冻吧?大家好好干活,一起努力建设新家园,等地平整了之后,大家都有地可种,有工可做!有肉可吃,孩子都可以上学,生病了都可以就医……” 画了半天的大饼,张石川口干舌燥的说道:“走吧,你们跟我走,先登记一下,然后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明天开始干活!” 来到一片空场上,根据指示排成五队,秦大力拍在最前面,走到了一张桌子前。 “姓名?”一个嗲嗲的声音问道。 秦大力一愣,这女子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再一看,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妙龄少女,虽然有轻纱蒙着脸,也依稀能看到姣好的面容。 “喂喂!问你呢?姓名!老子的女人的豆腐也敢吃!”一旁的张石川不乐意了。 这是这个川哥的女人?难怪这么漂亮……秦大力不敢再看了,低下头说道:“俺叫秦大力。” 吴莺儿纤纤玉手提笔在纸上写了又问道:“年龄?” “二十七岁。” “有何特长?” “我懂盖房!”秦大力憋了半天了,刚才张石川说泥瓦匠工钱二两起的时候他就想说自己会盖房,如今听到问忙说了起来:“我砌墙快得很,又平整又……” “哎呀运气真好,第一个就碰到个会盖房的!”张石川兴奋的搓了搓手。 “家里几口人?都叫什么?都叫过来吧。”吴莺儿又说道。 “好好。四口人,这是我婆娘吕氏,这是我儿子秦东子女儿秦小花……” 登记完毕秦大力一家,有人带着他们拿着东西去了分配的简易房。房子是用木板和铁钉订起来的,由于造的仓促,木板并不平整,很多缝隙大得能伸进去拳头,但是好歹头上有一片屋顶,有了四面墙,总会让人有些安全感。 当了几个月的流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间,秦大力正在仔细打量着这个新家,那个带他来的人说道:“你是瓦匠是吧?走吧,先带你去工地看看。” “啊?不是说明天开始上工吗?” “你不想早点住新房?快点来吧!” “住新房?” “二喜哥!给你送人来了!喏,去找他,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头了。”说着那人一转身走了。 “叫啥啊?”葛二喜问道。 “叫秦大力。” “会瓦工?喏,来干活吧。”葛二喜递给秦大力一把瓦刀,站直了身子擦了擦汗。 “好嘞。”秦大力拿起一块砖头,抹上了泥,熟练的砌砖,砸平。 “嗯,不错,是把好手。”葛二喜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呢,叫葛二喜,以后就是你们的头头了。你可以叫我二喜哥。” “好,二喜哥,这是啥泥?咋是黑的呢?” “这个呀,是水泥,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盖房都用这个。” “沧州来的啊?家里几口人?都过来了?”葛二喜看着他们在和水泥喊道:“少放点沙子!这是给咱自己盖房呢!你们弄那么多沙子糊弄鬼呢?” “二喜哥,你是唐山人啊?” “我?我不是,我是过来帮着安置你们的,不过川哥说了,以后我就是唐山人了。以后咱们也算半个老乡了。哈哈。” “那你祖籍是哪里?咋就来这了呢?” “这话说来话长了。我祖籍保定府的,当初家里遭了灾揭不开锅了,只能携家带口的往京师逃荒……” 葛二喜一边说,手上的活计也没停下。不过说起逃难那段日子并没有什么感伤。“你们这哪儿叫逃难啊!那会儿我带着老娘和媳妇儿女,一路上别说树皮草根了,连个树叶都没得吃啊,只能吃土!你们这有川哥一路安排,享福咯!” “就是那个张石川?那会儿他才多大?能干这种事?”秦大力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叫什么话?张石川也是你叫的?怎么也该叫声张大善人!川哥别看年纪小,人可好了,又有主意,他可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日后你就知道了。走了走了,下工吃饭了!”听到秦大力口气中对他的恩人缺乏尊重,葛二喜有些不乐意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建设新家 “不行!说什么都不成,你以后给我好好猫着!别在外面抛头露面了!”张石川插着腰说道。 “川哥,我这不是想帮帮你的忙吗……”吴莺儿一脸委屈的耷拉着脑袋。 “你看看,不管是谁,过来了不得盯着你看半天?啊?” “我……我……”吴莺儿眼圈一红,要哭。 “哥!想当初八里庄接流民那会儿你不是还一直说什么男女平等,什么女子也是半边天,不能天天闷在屋里讲三从四德吗?如今莺儿姐想帮帮你咋的了?”赵娥挽着吴莺儿的胳膊开始反抗了。 “谁让她长这么好看的!你看看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你就是说我长得不好看呗!”赵娥声音提高了八度,眼圈瞬间也红了。 “没……没……小娥好看,小娥最好看!”张石川又秒怂了。 “那你不让莺儿姐在外头抛头露面,你就不说我?” “我……我有更重要的事儿给你们两个办啊!”张石川一拍大腿。 果然,两个女孩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吸引了:“什么事?” “咳咳,你们看,咱们现在还住着这破木板房呢。”张石川指了指房顶。 “你不是说特殊时期吗,艰苦奋斗什么的,再说,不是已经开始盖砖房了吗。”赵娥擦了把眼泪说道。 “再苦不能苦孩子吗!你们两个总不能一直住这里啊。” “我们不是孩子了!” “好好,是不是孩子也不能让我的妹妹们吃苦啊,再说以后流民都安置好了,咱们总得住得舒服是不是?以后这可就是咱家了,要住一辈子的!”张石川正色道。 这一句住一辈子让两个女孩都是一喜,赵娥拍着手说道:“好啊好啊,咱就在这住一辈子!” “那是不是得住得舒服?”张石川问道。 “那当然。” “所以,我决定把咱们家以后的宅子让你们两个去设计。来来来,莺儿,把你画的那个图拿来。” “喏。”吴莺儿答应一声,不一会儿拿来了图铺在桌上。 “你们看,这块地,我早就选好了,东边是河,西边是山,咱就在这修个园子,这叫依山傍水……” “园子里要种桂花,我喜欢桂花!”赵娥说道。 “可以有!” “可不可以弄个水塘种些荷花,养上几尾鱼?” “当然可以!这些,全都有!”张石川嘿嘿一笑:“但是要怎么建呢?荷花塘挖在哪儿?桂花种在哪儿?你们得想好了啊!得一点点的规划出来告诉匠人啊!要不到时候造出来不和你们心意咋办?是不是?” “我们,真的可以自己设计?”吴莺儿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当然了,川哥啥时候骗过你们啊?”看着两个女孩唧唧喳喳的开始研究要怎么设计园子,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 两天之后,煤井终于打到了一百五十多尺,煤!黑色的煤!闪着光的煤! “还没挖到底吗?多厚了?”郑七斤的声音有些发抖,辘轳不停的摇动,一筐筐的煤被提了上来。 “还没呢!现在快七尺厚了!”从井底传出来的声音有些走调,但是不妨碍它传播信息。 “七尺!七尺厚的上好煤层啊!而且还没有见底!”郑七斤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他挖了一辈子的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煤层。 “爹,你喝口水!”郑连寿生怕自己的老爹一口气喘不上来。 “没事,我没事!”郑七斤接过茶一口气喝完,又趴在煤井边上听着动静。 “挖到了?”张石川已经赶到了。当煤层挖到一尺厚的时候郑七斤就派人去通知张石川了。 “川哥,挖到了!现在已经七尺深了!下面还有,下面还有啊!您看看,这都是上等的煤石啊!”郑七斤从新提上来的一筐煤中捧起一把,像是捧着一把金子。 没错,这就是金子,黑色的金子!张石川虽然早就知道知道下面有挖不完的煤,可是见了这黑得发亮的还湿乎乎的煤,也有些激动了:“好好!接着挖!有没有什么困难?” “有大概五尺厚的岩层着实有些麻烦,还有渗水也多,但是都不是事儿!都可以解决!”郑七斤拍着胸脯保证。有这么厚的煤层,什么问题都要解决! “有没有瓦斯?” “瓦斯?” “额,毒气,瘴气,你们怎么说,就是对人有害的气……” “川哥说的是毒烟,没想到您连这个都知道!”郑七斤更是崇拜了。 “咳咳,我听说过。有吗?毒烟?” “这口井没挖到,不过只要有煤层必然伴生毒烟,这是一定的。若是浅层的煤井可以用巨竹打通关节插入井中排放毒烟,这煤井太深了,找不到如此长的巨竹,不过咱们可以用荆条编织,外侧糊上黄泥制成风筒,再用风车鼓风……” “好好!有办法就好!排水呢?” “用盘车提运牛皮水袋,虽然深一些,水量也大,但是煤层厚,也值得!” 张石川听了长出一口气,他其实一直害怕煤层太深,现在的技术无法开采,现在看起来,还是小看老祖宗的智慧了。他最担心的通风和排水两个技术难题能解决,其他的就是小问题了。不过盘车,也就是绞盘提水,效率太低了啊,不知道琉球那边冯树秦和赵元化老哥俩的蒸汽机研究的咋样了,不知道尚敬王咋样了?不知道思戸金咋样了…… “十一尺!到底了!挖到石头了!”井下传来悠悠的声音。 “十……十一尺?快!把竹篮挂上,放我下去……”郑七斤声音都颤抖了。 “郑叔!郑大叔!三号井也挖到煤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每天都有一百多的流民走进唐山,例行登记,然后快速投入到基础建设之中。 不止是流民,丰润、滦州的一些人听说这边做工福利如此优越也都赶了过来,虽然不是流民,但是张石川大手一挥: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人,照单全收! 煤矿已经开始挖方便运煤和通风的斜井了,小林子带着一大批青霉素也来到了唐山,并且开始针对一些肺痨患者进行医治,八里庄还有一群人在日夜守候着几间屋子的发毛南瓜。 红砖黑瓦在一炉一炉的出窑,房子一间间的盖起来,一车车的木料运进来,户部的补助还是时不时的想起来就送几车过来。 吴莺儿和赵娥依旧是一心扑在园子的设计上。虽然设计还没有完成,但是园子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唐园。 她们每次兴致勃勃的拿给张石川看,张石川总能挑出各种毛病:院子太小了!引水不方便!荷花池太规整,没有美感!房子排列太有序了,呆板!厨房在角落里,饭菜端上来就凉了,不合理…… 当然,张石川也忙得很,除了每天四处逛逛,还要带着三个护卫四处打猎,或者说叫勘察地形,晚上还要把关唐园的设计,然后再享受个全身按摩什么的,实在是太忙了。 康熙五十三年六月十三日,一群特殊的队伍从南边进入了唐山。 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群队伍有十几辆大车,几十个大清打扮的车夫和随从,几十个穿着蒙古袍的蒙古人,还有一大片的牛羊马匹。 船队,张石川朝思暮想的船队,终于回来了!带回来了济州牧的牛羊和从巴特尔那里借来的牧人,带回来了琉球的铜金、白糖、鸟粪石、炸药以及子弹。炸药是用开开山和采煤的,如果船队再不回来,张石川甚至要自己做炸药了。 赵元化在给张石川的来信中写到:“吾侄石川:那个什么破蒸汽机太难搞了……”列举了一大批诸如密封性难克服,蒸汽压力不能控制等技术难题之后又写到了见张石川需要炸药,顺便带过去一百支火枪和若干发子弹。最后还是问道了什么时候可以当姥爷…… 张石川看了摇头苦笑:他是来屯田安置流民的,又不是来打仗的,要炸药是为了开山采石和采煤,要火枪干嘛…… 尚敬的信中听说康熙已经召见了蔡温等人并且不日就要派遣使者前往琉球颁诏册封大喜,对张石川表示了各种肉麻的感谢,还说了关于铜矿开采、日本战俘驯服和军队操练海军组建等事,希望张石川能给点建议。张石川看了好几遍,信中只字未提思户金让张石川有点失望。 张石川在矿工中选了以郑连福为首的一群年轻又心细的矿工进行了简单的爆破培训,其实主要就是讲炸药怎么用,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起爆药,什么是爆炸药以及一些安全细则。 至于怎么打眼,什么样的岩层放多少炸药这些张石川也是一窍不通,要靠他们自己慢慢摸索去了。 于是两天之后,不远处的一座石头山上不时的就会想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然后一车车的石灰石就会被运回来变成水泥或者石灰。 煤矿的斜井也打通了,一车车的煤也被从远古的地层中被挖掘出来,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那些从济州牧带过来的牲畜,除了在路上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被当场杀了改善了一次大锅饭伙食,其他的都被牧民带着一批流民放在了荒地上,让他们把草能吃的杂草吃掉,以便于可以更方便的开荒。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生机勃勃的一座小镇正在飞速成长,大家都对以后的日子有着诸多期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发工资啦 晚上下工的铜锣响了,工地上的工人们用完了最后一点水泥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凑到水池边洗手准备去领盒饭了。 虽然中午吃得挺饱的,可是干了一下午的活儿,秦大力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二喜哥,都说今天有羊肉吃,是真的吗?” “应该是有吧,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下午来了那么多的牛羊。”葛二喜舔了舔嘴唇说道。提起羊肉,他也有点馋了,虽然在唐山能吃饱,但是毕竟没有八里庄的伙食好。 果然不一会儿有食堂的人推着小车来到了工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烤肉的香气! “排队打饭了哟!两面的馒头加羊汤,今日有烤羊肉串供应,一文钱一串儿,先买先得嘞!” “羊肉要钱啊?一文钱一串?不是工地都管饭的吗?”秦大力闻着香味吞了口口水。 “哈哈,你小子想得美,天天管饱还不行啊?想吃好的,当然要花点钱了!喂,你小子一个月也二两银子的收入呢,想吃买几串呗!”对于老八里庄出来的葛二喜,早已经熟悉了这一切。 “婶子,给我整五十串肉串!一半带辣一半不辣的。”葛二喜从腰包里掏出来一叠花花绿绿的票票,然后抽出一张递给打饭的妇人。 “好嘞二喜,又给小黑小红打牙祭啊?收你一百文,找你五十文……”妇人一边亲切的和葛二喜打着招呼一边把两张票票和一把羊肉串塞进了葛二喜的手中。 “二喜哥,你这票票是啥呢?咋就可以换来羊肉?” “这个呀,是八里庄上的饭票,嗯……和银票差不多,只要在川哥的地盘都可以当钱花的。” “饭票?哪儿来的呢?” “工钱啊!你发工资了不就有了!” “工……工钱?工钱就发这种票票?不是说好给银子的吗?”秦大力突然有种被骗的感觉。 “这不就是银子吗!出了川哥的地盘在票室用饭票兑换成银子然后就拿着银子到外面花销了,哎呀,时间长了你就懂了。好了好了,我得趁热把羊肉串带回家了。我儿子就喜欢吃这口,这都一个多月没吃上了。”葛二喜端着一大把肉串大步流星的走了。 秦大力又看着一些人用饭票或者铜钱买走了羊肉串,自己吞了口口水,拿着馒头和羊汤吃了起来。 虽然羊汤也鲜美,可是比起那一股股飘过来的烤肉味儿,还是差了一些。等发工资了我也要给儿子买几串烤肉!秦大力想道。 随着房舍一排排的建立起来,一条两侧都是店铺的街道也开张了,烤肉、烧酒、玻璃品店、小吃店、日用杂货店、至粮油店诸多店铺一家家的开了起来,也都是现银和饭票通收。 除了这些张石川名下的店铺,因为短时间内聚集了这么多的人,自然也吸引了周边做小生意的人前来贩卖兜售自己的商品。 当发现只收铜板非常影响收益之后他们也开始收饭票了——这玩意毕竟拿着方便。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兑换成银子或者铜钱,何乐不为呢? 薛清雅是跟着八里庄第二梯队到达唐山的,这第二梯队给唐山带来了五花八门的店铺,还有准备发工资的饭票。 “真搞不懂你,放着在京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接这么个烂摊子,大老远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罪!”薛清雅揉着因为长时间坐车而颠得发麻的屁股抱怨道。 “这是为了水深火热中的广大劳动人民啊!招娣,你能不能觉悟高一点?咱们是来救人的!别罗嗦了,赶紧算算账,要给出工的人发工资了……”张石川指着半屋子的账本说道。 “天啊!这是什么……”薛清雅发出一声惊呼。 “账目啊。” “这我一个人怎么算得过来!” “不是早让你培养几个下手吗……算吧算吧,也没多少人的,几千人吧……” “把你媳妇借给我用用!” “呃……哪个?” “两个!” “对了,不发银子也不发铜钱哈,发饭票,像八里庄的那种饭票,你见过吧?这几千人,每人一两二两几钱的银子,可没那么多碎银子发。” “这些人大多数可都没用过你的饭票,你真的觉得他们能接受这玩意?我刚穿过来的时候听说我识字好多人都接受不了呢,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好像我能识字就是怪兽一般。” “嘿嘿,当然能了,别忘了,还有四百多八里庄过来的人呢。他们现在可都是骨干,是那些流民的头头,只要他们可以带个头,手下的这些新流民会接受的。我已经先让人把老八里庄过来的人的奖金给发下去了,他们也都这么长时间没地方花钱,应该都憋坏了,你看着把……”张石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的自信来自于八里庄人对他的信任,和这些流民对八里庄人的信任。 “好吧好吧,你有本事,你厉害,行了吧!”薛清雅不屑的撇撇嘴:“喂,张石川,你都要自己发型纸质货币了,哪怕就在这镇子上流通可他也已经是货币了啊!干嘛不弄个银行啊?” “呃……” 张石川心动了。其实早在他赚到十几万两银子想存入钱庄,后来发现存钱还得倒贴利息的时候就萌生了开办银行的想法。 可是后来因为稀里糊涂的卷入了四阿哥也八阿哥两党的纠葛,暗中打听了一下京师那些大商号、包括钱庄的后台才明白,想在京师经商,没有点后台是站不住脚的。 尤其是这钱庄和当铺两个营生,简直就是暴力,存钱金主每个月要支付一分的利息,借贷的利息就更夸张了。 按《大清律例、户律、钱债》的规定,月利三分。也就是说年息要在36左右。这还是正规的钱庄。 但是正规钱庄借钱需要有抵押物,不管是田产房产,有值钱的东西钱庄才会借钱给你。在钱庄借不到钱的话就只能借高利贷了。 至于那种高利贷驴打滚的利,年息100都能算是良心借贷,黑的更是有超过200的年息。 “怎么样?你看,现在的这些安置的流民和你雇佣的工人其实都是潜在储户啊,你在他们之间的信用又那么高,只要告诉他们可以把工资存入银行,还可以生息,我觉慢慢的他们会接受银行的,毕竟家里放着银子也不安全不是?” “可是收了存款要能放贷出去才能有收益啊,要不然这个银行不就是赔钱的勾当了?房贷!房贷!”张石川也想到了。 “对呀!你以后不是还要盖商品房的吗!而且你要把土地承包出去,那些愿意承包土地的人总要买牛羊种子吧?这些都可以让他们来贷款,还有,有了银子,我们可以往其他地方放贷吗!你想想,年息可是36啊!这还是官方允许的利息,这可是暴利啊!” “咳咳,可是我不懂银行这一套啊!” “有我呀笨蛋!有我这种专业人才啊!” “你一个学会计的……能行?” “我是学金融,金融的!” “秦大力!” “这呢!”终于轮到自己了,秦大力大步走上前,今天是他们瓦工发工资的日子。 “秦大力,三级瓦工,底薪二两,没戴安全帽一次,扣五十文,加班六次……合计二两三钱四分。你自己算对不对?”账房一个老头戴着老花镜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对对,我哪儿会算啊。”秦大力。 “要饭票还是要银子?银子需要十两以上才能支取,你可以和几个人合着支……” “要饭票,要饭票!” “好,这是一两饭票两张,这是一钱的三张,四分银子折三十二文大钱,三张十文,两张二文的……” “谢谢掌柜的……”秦大力接过一把饭票在手里捏得紧紧的然后深鞠一躬。 “下一个下一个……” 秦大力出了账房,小心翼翼的把二两三钱的饭票贴身收好,然后攥着那三十二文大步走向了烤肉店。 今天是发薪的日子,各种店铺门口都挤满了人,秦大力拍了半天的队终于买到了三十二串烤串。想着儿子女儿狼吞虎咽的情景,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旁边的酒水店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听人说这个酒水店里卖各种高低度的玉米酒、红薯酒还有国外的甘蔗酒,虽然没喝过,但是酒香却可以飘到他的鼻孔。 还有人刚买到酒出了店门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瓶盖喝上一口,那脸上的陶醉让他有些羡慕。秦大力摸了摸贴身放着的二两三钱饭票,快步走过了酒水店,朝自己的小木板房走去。 “爹回来了!娘!我爹回来了!”儿子秦东子女儿秦小花喊着,其实他们不用喊吕氏也能看见,因为只有一间房。 “东子,小花乖,看爹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烤肉串!”秦东子发出一声欢呼:“早就听育儿园里的同学说肉串好吃,今天我也有的吃咯!” “孩儿他爹回来啦。”吕氏迎了上来,拿湿毛巾给秦大力擦了擦汗。 “今天发工资了,我要的饭票,想着给孩子们解解馋,就买了点肉串,这是剩下的钱,二两三钱呢!你先收着。”秦大力拿出有些潮乎乎的饭票。 “他爹,我今日也发工资了,不多,就一两……我……我自作主张给你买了点酒,花了一钱……”这是吕氏第一次凭着自己的双手赚到钱,虽然是自己赚的,但是没有经过丈夫同意就花了一钱银子,这对于他们家来说有些太奢侈了。 “你呀,乱花钱,买那玩意干啥?我又不爱喝酒。”秦大力还是有些心疼的。 “我听人家说这酒可好喝了,而且你天天起早贪黑的那么累,时不时还要加班,我这不是想让你也尝尝吗……” “好了好了,买都买了。东子!光顾着自己吃!怎么不给你娘尝尝!” “嘻嘻,给你们留着呢。爹娘你们也都尝尝,真香!”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川银行 一个月后,一座看起来异常坚固的二层楼在初具规模的唐山镇中心拔地而起,对于这个还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小镇来说,这家名为百川银行的新鲜事物成了镇子上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银子一两起存、零存整取、存银年利率五分、活期、定期、贷款年利率两钱……各种名词和利息被人们挂在嘴边,似乎成为了一种时尚。 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自然还是老八里庄的人,他们在这两年之中几乎都积累了十几乃至几十辆的银子,那些高级别的匠人在卖了八里庄的房产之后甚至有上百两的积蓄。 虽然一年五分的利息不多,但是他们的张大善人说了,银子放在银行里肯定比放在自己家里安全,因为银行有银库,有专人二十四小时把手,自己拿到的“存折”必须亲自领取才能支领银子,还有什么防伪防冒支之类的东西虽然他们不太明白,但是他们相信张石川,这就够了。 张石川把自己的积蓄都从京师运到了唐山镇。当镇上的人们听说那天晚上他们看到的一车一车满满的箱子居然是银行储备银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是他们对百川银行更有信心了。 人家上百万辆的银子都在银库存着,自己这十几辆算什么?有什么不放心的?川哥什么时候让我们吃亏过? 张石川不但把自己的银子作为了银行的启动资金,还把赵元化、赵娥和冯树秦的那些分红作为第一笔存款存入了银行定期。 即便现在没有贷款需求,他们这些存款就当张石川再给他们发点福利了。毕竟现在很多生意都是张石川独资的了,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川哥!你不厚道啊!这种存钱给利息的好事儿都不叫上我?你这是没把我当自己人啊!赵叔小娥和冯树秦的钱你都给存了……” 大概处理完了第一批从琉球带过来的货之后,王钧第一次来到了唐山镇。当他知道银行的事儿后,王钧苦着一张脸和张石川装可怜了。 “咳咳,你不是一直在外头忙吗。” “好吧,川哥,现在我回来了,我要存钱!” “存呗,开银行还怕人存钱?” “内个,川哥,还招股不?我想入股……”王钧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虽然现在银行似乎是赔钱的,但是凭着多年经商的直觉,他觉得这个银行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产业,和张石川想到的其他点子一样,钱生钱!而且,日后说不定可以干掉各种钱庄,成为金融寡头。 看着王钧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期待,有点装可怜,又有点像开玩笑,张石川的心里突然很纠结。 王奎山倒向了八阿哥,王钧呢?第一次出海遇到萨摩藩派出来的海匪,到底是不是他通风报信? “咳咳,川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王钧被看得有些发毛了。 “小林子,你出去,看着别让人靠近。” “嗻!”小林子转身出去了,还把门反手带上。 “川哥?”王钧有些不解的看着张石川。他把小林子都打发出去了,肯定是有很私密的事儿要说。 “王哥,我们认识有两年多了吧?”张石川问道。 “是啊,五十年年底咱们认识的,两年半了。”王钧有些不明所以。 “有些话,不说明白我心里实在是不痛快。王哥,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啊。” “啊?川哥,有话您就说……” “那次从大沽出港准备去长崎,我们遇到了海匪,后来击退了海匪,还抓了二十几个俘虏,这些你都知道的。”张石川声音不高,但是略显沉重:“根据那些海匪的口供,我们哪天出的海,具体的线路、目的地、甚至连船上装载的货物他们都一清二楚,这些,是不是你和萨摩藩有联系?” “川哥,你怀疑我?”好半天王钧才缓过神来。 “别怪我多心,知道我的行程和船上货物的,我实在想不出有其他的人了。我们一船人差点都成了萨摩藩的阶下囚……” 王钧忽然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趁手的家伙,拿起桌上的茶壶啪的一声在地上摔碎了,然后捡起来一块瓷片,把左手铺在桌上:“川哥,我若是那出卖你的人,让我如此掌……” “握草你疯啦!”好在张石川见王钧摔碎了茶壶已经有了防备,一巴掌拍在王钧的右手上,王钧的右手偏离,尖锐的碎片没有刺入他的左掌,但是瓷片刺在桌子上,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右手掌,鲜血顿时留了下来。 “我特么就是问问!你这是干啥!小林子!小林子!赶紧的进来!”血已经从王钧的指缝流出来了,张石川慌得一批。 “主子!”小林子跑了进来,看见此情此景也呆住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看看伤口,止血,看看需不需要缝合!”张石川握住了王钧的手腕,把碎片挑出来。 “川哥,我爹就在昌平十三陵西边的后营住着,若是我出卖了你,我全家都不得好死……”似乎才有痛感,王钧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你特么给我闭嘴!” 虽然血流了不少,好在只伤及皮肉没有割伤筋脉。出卖自己的人不是王钧?那又是谁对自己的那次出海知道的那么详细,又在第一时间内把信息传了出去呢? 张石川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王钧也低头不语。他只想用血洗刷自己的冤屈,但是到底是谁他也不得而知。 “张石川,你猜猜银行吸了多少储蓄了……哎呀,怎么这么多血?”薛清雅尖叫道。 “我说你进来能不能敲门啊!”张石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你们一群男人在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要敲门?” “礼貌!礼貌懂不懂?” “你……算了,我懒得搭理你!王哥,你不是想存钱吗?找招娣儿,她现在是银行行长了。让她给你弄个大客户。” “哟,王钧也要存钱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土豪!你要存多少?” “大概三四十万吧。”被叫成土豪的王钧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果然有钱啊。张石川,我啥时候能有那么多钱啊?” “你嫁给王钧,不马上就有了?”张石川揶揄道。 “那我嫁给你,我不是更有钱了?”薛清雅笑眯眯的打量着张石川。 “去去,一边玩儿去……” 王钧在一旁尴尬的看着两个人对喷。张石川经常语出惊人他是知道的,这个招娣怎么也把这种男婚女嫁之事随便挂在嘴边?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不逗了,猜猜银行有多少存款了?” “我哪儿知道啊,还是那百十来万呗。”也就是赵元化父女的加上冯树秦的是大头,其他那些十几二十两的存款加在一起能有多少。 “一百多万啦!”薛清雅有些兴奋的说道。 “一百多万?这些人能这么有钱?”张石川有些不敢相信。八里庄的技术再好的匠人也不过十几两银子月薪,而且也没几个这么高薪水的,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存一百万起来? “散户当然没钱,但是有大客户啊!今天我谈下了一个大客户,一人就存了八十万两呢!怎么样,我厉害吧?”薛清雅不无得意的说道。 “大客户?八十万两?哪儿来的?做什么的?”张石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一个天津府的大盐商,听说咱们这存钱给利息,套了十几辆车呢,大老远的从天津府把银子运过来的,现在已经清点完了。” “我怎么没听说?” “哎呀,人家拉着一车车的银子还能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自然是用其他东西打掩护,然后悄悄的送过来了。” “百川银行才开了不到一个月吧?怎么消息就传到天津府去了?而且居然这么信任银行,一下子就几百里弄了八十万两银子来?我怎么也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呢?”王钧也皱着眉头说道。 “哎呀你们两个大男人哪儿这么多问题啊?咱们开银行不就是为了让人存钱的吗,是不是我这谈成了一笔大业务你们两个嫉妒啊?” “银行现在刚成立,也没有需要贷款的人,这么多钱扔在银库了干嘛?给人家保管银子,还得贴利息……”张石川突然明白了那些开钱庄的为什么存钱还要要手续费了…… “慢慢来呀!得先有现金才能往外贷款不是?以后你不是要盖大片的房子让流民贷款买房吗?再说咱们自己也可以投资啊,你不是挺能赚钱的吗?” “我现在哪儿有闲工夫赚钱啊!这些流民还不够我忙的?这都来了小一万人了,据说后面还有这么多呢,现在房子才盖了多少……这眼看着就要八月份了,再过两个月天就该冷了,不能让人们都住木板房吧?还有要开始种冬小麦了,你看看这才平整出多大一片地来?明年哪儿够吃啊?这户部也不多给我弄点木头过来!我要木头!要粮食!要大米!” 张石川显然也是一肚子牢骚,这上万人的生计操劳起来可不是像上次八里庄那千八百号人那么简单的了,哪哪儿都需要钱啊。现在已经派人去出山海关买盖房用的大木料了,周边县城里的木料基本上都被他买光了。 要是有铁就好了!钢筋混凝土的房子多结实啊……可惜清政府不让私采铁矿,要不然北边山里都是铁啊……张石川望着北边一声叹息。 正在发愁,乌恩其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 “怎么大白天的喝酒去了?”张石川问道。 “川哥,镇上来了一拨蒙古人,说是听说这边现在缺少牛羊,想来看看能不能贩卖点牛羊过来。我就跟他们聊了几句。聊得投机,就喝了点酒。” 乌恩其最近很高兴,因为那张石川从济州牧借来了五十个牧民就在南边荒地上放牧牛羊,乌恩其时不时的就会去绕上一圈,和他们聊聊天喝喝酒。 “蒙古商人?这些商人的消息可都够灵通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人抢银行 八月十五了,已经初具规模的唐山镇上也挂起了一排排的红灯笼,给这个新兴的市镇平添了一抹节日的欢快和祥和。 虽然镇上的人这些天来都很累,可是想着那一排排新建起来的砖瓦房将是自己的新家,那高大的银行银库里也会有自己的一份积蓄,开荒出来的土地也有自己的一份的时候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今天免费供应的月饼特别甜,据说是用国外运过来的霜糖做成的,这在以前可是他们这群人想也不敢想的美食,可是在唐山镇上,似乎这就是一块普通的月饼,不管你是穷是富,一人一块。 虽然吴莺儿设计出来的唐园还不能开工,但是张石川他们也已经搬入了三间瓦房中。 今天是中秋家宴,院子里篝火上架着一只烤全羊,乌恩其在旁边看守着时不时的翻动。桌子上摆着的有赵大勇和史安他们今天打来的野兔和野鸭。他们还直报怨这附近没有鹿什么的大型动物。 张石川、赵娥、吴莺儿、赵大勇、史安、王钧还有薛清雅围坐在桌子旁就等着乌恩其的烤全羊了,飘出来的香味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 “鞑子,你能不能快点?”赵大勇不满意的敲着盘子。 “蛮子!也得烤好了才能吃啊!给你生的你吃不吃?”乌恩其很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 就在众人嘻嘻哈哈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从墙外传来。 “怎么八月十五还有人放鞭炮?”王钧薛清雅没心没肺的问道。 没人回答他,赵大勇和史安已经起身拿起了自己的火枪。这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是元化一式开枪时候的声音。 “乌恩其,你保护川哥,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赵大勇熟练的压上一颗子弹说道。 还没等他出去,院门已经被踹开了。嗖嗖嗖几支箭跟着射了进来。 乌恩其闷哼一声,左臂上中了一箭,他右手铆足了力气把割羊肉的刀甩了出去。与此同时,赵大勇和史安手中的枪响了。 张石川只觉得脸上一凉,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他下意识的一低头,然后把桌子推翻了:“都躲到桌子后面来!” “哥!莺儿姐中箭了!”赵娥惊呼道。 “川哥,接着!”史安把手里的火枪和子弹包甩了过来,捡起一把刀和闯入者砍了起来乌恩其也捡起一把刀加入了战团…… “快来人呐!有人抢银行啦!有人抢咱们的钱啦!”外头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喊声,枪声砰砰砰的响起…… 一刻钟之后,战斗结束了。被袭击的不止是张石川他们,这群匪徒,或者说这群蒙古人的主要目标是银行的银库! 不过也幸亏他们袭击银行的时候有人喊了那一嗓子有人抢大伙的钱,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镇上的居民迅速拿起一切可以拿的家伙事加入了战团,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战斗。 这伙人有四十来人,被击毙击伤了十九个,剩下的人骑马跑了。唐山镇上死了六个银行的护卫,张石川的脸颊被箭豁了个一寸长的口子,赵大勇腿上挨了一刀,乌恩其的左臂又一次中箭,还有吴莺儿的右肩中了一箭。 虽然都没有生命危险,看着因为疼痛儿显得越发苍白的吴莺儿的脸,张石川的眼都红了。赵大勇和史安都是面带愧色,毕竟他们两个的任务就是贴身保镖,射向张石川的箭再正一点点估计张石川现在都该凉了。 乌恩其更是又羞又气,用蒙语哇啦哇啦的喊着,手中的鞭子没头没脑的抽向还有气的几个人。 这些蒙古人其中就有几个是那天找他套近乎的,也就是说,这镇子上的情况他们多半是从乌恩其口中打听出去的。 “好了,乌恩其,再打就都让你给打死了。”张石川制止了乌恩其:“赶紧先让小林子把你胳膊上的箭拔了去,消毒止血。” “主人!都是乌恩其的错,你责罚我把!”乌恩其丢下鞭子跪在张石川的脚下不住的磕头。 “行了行了,又不是你的错。你不说他们也能打听出来的。快去包扎。老史,先带人把这些人都关起来,要活口啊。” 在确定吴莺儿的伤对性命无碍之后,张石川也简单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基本上就是皮外伤,虽然不怎么疼,可是毁容了…… 他安慰了赵娥和吴莺儿几句,又让小林子好好照顾伤员,自己带着瘸了腿的赵大勇和挎着胳膊的乌恩其去审战俘了,顺手拿了一瓶烤羊的辣椒面和盐。 俘虏被吊在堆放木料场的木架子上,看见张石川来了,史安停了手:“川哥。这些人一口咬定,就是来抢银库的,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张石川点了点头。说是单纯的为了来抢银库他是不信的。银库就在银行的地下室,他的院子离着银行还有一段距离,为什么会有人冲到他的院子里来,看那架势,是直接想要他的命的。 他来到一个大腿被子弹击中的蒙古人前:“乌恩其,问问他叫什么。” “塔尼呢日很格德格别?”乌恩其大声问道。 “呸。”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喷在乌恩其的脸上。 “你!”乌恩其举起拳头就要打。 “哎哎,慢着,你是伤员。”张石川拦住了乌恩其又问史安:“他腿上的子弹取出来没?” “没。” “行,今天我亲子给他取子弹,把他绑到这堆木头上,胳膊腿都绑紧点。”等确定绑结实了之后,张石川用刀割开了伤者腿上的衣物,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还在渗着血。张石川先用手指扣了进去,感觉到了变形的子弹卡在腿骨上,用手抠了几下,没抠动。 看着那蒙古汉子疼得满头大汗面目扭曲但是却一声不吭张石川也是暗暗佩服,但是同时又感慨,自己怎么总是抓到这种硬骨头?在琉球审问大政弘就费了一番手脚,这波蒙古人看来也是打不出什么话来啊。 佩服归佩服,张石川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毕竟子弹还在腿骨里卡着呢,不抠出来这蒙古人过两天也得死,而且想起死掉的那些银行护卫、受伤的吴莺儿等人,还有他自己的脸,他的心可一点都不会软。 从史安那里要来了刺刀好一通又挖又扣,终于把已经变了形的铅弹抠了出来。 子弹已经扁了,但是没有破碎。看来还是元化一式的初速度不行啊,这么近打在骨头上铅弹都没碎。 张石川在蒙古人身上擦了擦手,又指了指装辣椒面和盐的瓶子:“给他上点药止血。” 一声怪叫与其说是人的嘶吼,更不如说是野兽在嚎叫。原来蒙古人也怕疼啊。疼晕过去的俘虏被用水泼醒过来,但是还是不肯交代是谁派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要不要把小林子叫来,再来上那么一刀,阉他一个两个的?”史安问道。 “算了,这毕竟是大清,咱们也不是什么衙门,用私刑被人抓到把柄了倒是不好。” 张石川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向其他人,那些人都用不大的眼睛瞪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浮现在他们脸上。 “把院子里那只烤羊拿过来,再拿点酒。”张石川说道。虽然有点不明就里,但是命令还是得到了执行。 “看到没有,这个是酒,好酒。乌恩其,一人给他们灌上一小口尝尝!别多给啊。”硬的不行张石川要来软的了。“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想喝酒的,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杀他,还有喝不完的酒。” 这次仍旧没人回答,不过他们的目光都看向脚下的土地,避开了那醇香的烈酒,喝不完的酒…… “都不说是吧?行,那我一个一个的问。把那个人带出来。”张石川指了指头垂得最低的一个人说道。 马上,烤羊、酒、和俘虏被带到了几十米开外。其余的俘虏都用眼睛看着那边的一举一动,但是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赵大勇端起枪,一枪打碎了战俘的脑袋。 然后,第二个人被带了过去。同样,一阵听不清的交谈,就见被带过去的战俘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 谈话结束后这次张石川并没有开枪,而是拍了拍战俘的肩膀,塞给他一瓶酒,又让乌恩其割了一块肉给他。虽然听不清说话,但是吨吨吨喝酒的声音似乎这些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懦夫!” “怕死的猪猡!” “蒙古的耻辱!” 众人纷纷骂道。 张石川笑眯眯的走过来,又打开一瓶酒,让乌恩其翻译道:“现在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呢,光让他一个人吃喝似乎对你们也不太公平。这样吧,我再问一遍,你们谁回答得和刚才那个人说得一样,同样有酒有肉吃。说吧,谁拍你们来的?” 看着还是没人说话,张石川把酒瓶一歪,透明略有些粘稠的液体浇在黄土地上:“再不说就没得喝了。” “我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朝鲁你这个懦夫!贪嘴的蠢货!”有人开始骂他。 “闭嘴!反正赤那已经说了,又不是我说的!”那个叫朝鲁的说道:“是范掌柜派我们来的!” “好,很好。”张石川走过去把酒瓶塞进他的嘴里。“下一个问题……” 既然有人开了个好头,后面的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一众战俘争先抢答,生恐喝不到好酒。但是可惜的是他们也所知有限,只能打听出来是张家口卖盐铁的范掌柜指使他们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抢银库,二、杀掉张石川。 “身上有枪伤的杀掉,没有枪伤的送到丰润县衙吧。” “张家口卖盐铁的范掌柜?那八成就是介休范氏的范毓奇了。”王钧听完了张石川的描述,很肯定的说道。 “介休范氏?怎么又是他!玛德抢了我的玻璃生意还不行,这次想要我的命?我招他惹他了?”张石川一拍桌子说道。 “咳咳,川哥,你没招惹他们,但是你碍着人家的财路了……我知道了!大沽港的那个天源商行的李掌柜八成也是他们范家的人!范家主要就是对日本贸易,贩卖大清的生丝和茶叶到日本然后换回洋铜!该死,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他会是范家的人!” 听王钧这么一说,张石川也豁然开朗了。自己从琉球弄来了这么多的铜,肯定导致大清的铜价略有下跌,那么作为专门往大清进口铜斤的范家的利益肯定会受到影响。 而自己那次遭遇海匪也就都说得通了。他想去日本贸易的时候带着的就是玻璃和酒。那时候范家刚从八里庄的玻璃作坊购进了一批玻璃,自然也是想卖到日本,他们当然不愿意张石川自己开拓日本市场,所以就把张石川要去日本的消息送到了萨摩藩,让他们抓住张石川,想要问出他玻璃的制法。 啪的一拍桌子,张石川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川哥,川哥你去干吗?别冲动,人家是皇商,根深蒂固的,咱们斗不过人家……”王钧忙用包着白布的手去拦张石川。 “咳咳,你想多了,我是去看看伤员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章 告状 “琢玉,你不是在丰润县安置流民吗,怎么跑回来了?可是吃不得苦?你这脸怎么弄的?”十三阿哥见到风尘仆仆的张石川不免有些意外。 “十三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没日没夜的在那里为了安置灾民忙碌,没想到居然有人要杀我!那个介休范氏的当家人,指使了上百蒙古人冲进了我的镇子,烧杀抢掠,杀了许多流民和我带过去的人,还差点抢了流民的存银,他们还要杀我!十三爷,你看看我脸上的伤,就差一点点啊!我一个小妾为了保护我中了一箭,现在生死不明,十三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张石川一面嚎啕大哭一面用涂了生姜水的衣袖使劲揉眼睛。 “有这等事!”十三阿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爷,我多早晚骗过您?您去八里庄看看!您再看看我这脸……” “爷信得过你,我是想不到这范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也是朝廷命宫,他们这么堂而皇之的要刺杀你,可是要谋逆不成!” “十三爷,那些凶手说了,若是我再敢从琉球运铜斤回大清,就将我千刀万剐,把我的家人朋友杀得一个不剩……十三爷!”张石川觉得自己也可以拿个小金人回去了。 “哈哈,果然是这样!这范家还知道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十三阿哥怒极反笑,又看看哭得双眼通红,脸上还带着疤痕的张石川说道:“好了,琢玉,你也不用害怕,这事儿爷知道了。等皇上和四哥回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他们。现在圣驾还没回京,倒是不好叨扰。你今晚就在我府上歇了,赶明儿我去内务府问问。” “内……内务府?”张石川不由得一愣。 “这介休范氏当初在我八旗入关的时候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故而世祖爷把他们划入了旗籍,是内务府的包衣,又钦点了皇商……”十三阿哥耐心的解释道。 “十三爷,您可别去问,我怕打草惊蛇,到时候再来几百蒙古人,到时候我安置流民的事儿可没法做了!” 都让人欺负到这份上了,他居然还想着流民,这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干部啊!十三阿哥不由得鼻子发酸。 但是想想确实不能冲动,自己现在手上一点权利都没有,这么贸然的跑去内务府确实是太冲动了,而且范家毕竟是八阿哥的人,这事儿,还得等四哥回来再说…… “爷知道了,难为你有心。走,跟爷吃锅子去!”十三阿哥拍了拍张石川的脑袋。 “在丰润那边安置的怎么样?”十三阿哥夹了一筷子肉给张石川。 “倒是还好,没有出什么大的岔子,只是,这人越来越多,现在天冷了,房子盖不起来啊,没有木头,缺铁……”张石川抓住一切机会诉苦。 “好了好了,爷知道了。明儿咱们不去内务府,爷陪你去户部见一见赵申乔那老家伙吧。” “嘿嘿,谢十三爷。对了,这马上天又要冷了,您腿上的毛病,可以有要复发的迹象?”张石川笑嘻嘻的问道。 十三阿哥下意识的捂住了屁股:“爷好着呢,不牢你费心!” 张石川奔袭几百里去装可怜自然是有收效的。虽然不能扳倒范家,但是自己再回到唐山镇的时候,跟随保护的一个营五百旗兵可不是摆设。 虽然十三阿哥沉寂了这么多年,但是当初他也执掌过南苑大营,在营中还是颇有声望的。如今朝廷安置流民居然有匪盗杀人放火,还想抢安置流民的银两物资,派出一个营的兵马去保护完全不过分啊。 另外借着这个引子,张石川又让十三阿哥帮自己找了几个好的大夫,内科外科骨科,只要医术高超的统统来把。 张石川终于有了点安全感,毕竟五百精锐在这驻扎着呢,还不用自己掏钱供养,这让他有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让史安去安排这一营人的驻防位置,张石川又问道:“那些牺牲的壮士的抚恤金发下去了吗?” “不管是死了的银行护卫还是平民还是此一战中的伤者都已经按您定下的例发放抚恤金了。死者都是一百两,伤者视其伤势和作战勇敢程度都发了十几到几十两的银子。那些死者的亲属也都登记在册,日后的生计再安排……”王钧说道。 “好。”张石川点了点头。他的心情很沉重,毕竟多少两银子也买不来一条人命,更何况死的不是一条。“伤者也都好吧?” “回主子,有一个实在是受伤太重没能就得回来,其他的都有所好转了。乌恩其、赵大勇和莺儿奶奶的伤势都已无大碍了。”小林子回道。 “好,好!”张石川欣慰的点了点头。“小林子,帮我记着,让那个骨科大夫去给郑连寿看看腿海能不能重新接。冬小麦要赶紧播种,趁着天还没完全冷下来,能种多少种多少。煤也要多挖!加派人手,加班加点,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给我使劲挖。房子如果实在盖不完就别盖了,组织人全力造火炕……” “嗻!”听完了张石川的指使小林子答应了一声。 “好了,散了吧,明天赶紧腾地方准备接收户部派送下来的物资吧!”想着十三阿哥在户部站在桌子上叉着腰骂人的情形,张石川不由莞尔。 “莺儿,肩膀上的伤可好些了?” “川哥,已经打好了,现在胳膊已经可以活动了。”吴莺儿红着脸任由张石川解开了她的衣襟查看了一番肩膀上的伤口。 “那就好,那就好……”张石川看着那白嫩嫩的肩膀和深深的锁骨吞了口口水。 “川哥,内个,不用打针了吧……”吴莺儿的脸像是要滴血一样小声问道。 “呃,这个……打针疼吗?” “嗯,疼……” “嘿嘿,那要不要我再给你揉揉……” “张石川!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就在关键时刻,薛清雅有破门而入了:“那个存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天津大户,今天提了钱走了……唉?” “滚啊!马不停蹄的滚!再敢不敲门,你这银行经理别干了!你还是南来顺的经理啊,现在正是旺季,没事儿回京师刷盘子去吧!” 那些个被抓的蒙古俘虏被送到了丰润县衙。罗景泐得知情况后简单的审问了一下就将案子转交到了遵化州。他知道,这个案子他审不了。 不几日案子又转到了顺天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事情被生生的压了下去。十三阿哥这边却悄悄的写了一封信送到了四阿哥的手中,但是似乎也如石沉大海,没有了一点声息。 那天在唐山镇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的不真实,如果不是这个新兴起的小镇上多出了一块公墓的话,说不定镇上的人都难以相信曾经有一波蒙古人冲进来杀人抢银行。户部和顺天府又抽调了大量的木材和生铁过来,建房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按照这个时代传统的耕作方式,冬小麦已经播种完毕,进入十一月之后基本上都已经没有什么农活了,农户们也都应该得以喘息,放下手中的农具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待过年,等待来年的春暖花开再下地耕种,但是在唐山镇,似乎人人都更忙碌了。 一个个的作坊还在热火朝天的加班生产,工地从早到晚无数人忙个不停。镇子东南处的一座石灰石小山已经被每天轰隆隆的爆破声炸掉了一角,炸碎的石块被一队队的马车运到作坊变成了石灰和水泥,稍微整齐一点的都变成了盖房砌墙的材料。一车车的煤矿也被挖出来送到各处用于烧水泥、烧砖瓦、做饭和取暖。 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十一月初,最后一批沧州府因为旗人圈地而失去土地和家园的流民终于迁到了唐山镇。 至此,两万三千多流民和在周边招募的三千多匠人终于落户完毕。虽然住房条件还是很差,有的甚至要六个甚至八个人睡一间通铺,但是好歹比四面透风的木板房要暖和多了。更何况煤有的是,把土炕烧得热热的就可以了。 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不开心。安顿好了流民,最开心的自然是流民,还有户部、张石川等人,而不开心的,则是以简亲王雅尔江阿为首的一群宗室勋贵。 这次在沧州府的圈地正是他们的手笔。那些失去了土地的流民按照惯例,应该在身无分文无法再继续生活之后乖乖的沦为他们的奴隶佃户,给他们干活创造收益,可这一下子大部分流民被拉走安顿好了,他们圈了那么多顷的地,谁种? 十一月二十六日,康熙帝在前往热河巡视途中,经由密云县、花峪沟等地,八阿哥原该随侍在旁,但因当时恰是其母良妃去世三周年的祭日,所以他前去祭奠母亲,未赴行在请安,只派了太监去康熙处说明缘由,表示将在汤泉处等候父皇一同回京。 这原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八阿哥托太监送给康熙的一对海东青打开来竟奄奄一息,令康熙极为愤怒,认为这是八阿哥对自己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至,再责八阿哥,并说:“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史称“毙鹰事件”。 这本来就是一桩悬案,八阿哥知道康熙是要组织围猎的,要送海东青拍马屁自然不是凡品,路上也有专人小心呵护,怎么到了康熙手上就成了半死不活? 如果八阿哥以此来诅咒康熙实在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他如果只有这点智商,怎么又能混到个八贤王的称号? 八阿哥被骂,最大的赢家自然是四阿哥。但是胤禛自己心里明白,这事儿和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在苦苦思索,会是谁呢?是和八阿哥貌合神离的十四阿哥?还是……康熙自己?想到这点,四阿哥的心里也是一惊。帝王心术啊,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黑! 随着八阿哥的又一次失势,等不及回京的康熙已经颁发了一系列的人事升迁调动,其目的不言自明,就是要削弱八阿哥在朝廷的羽翼。在这个时候,什么事也不要做就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过年了 康熙五十三年除夕,唐山镇上的各种作坊终于停工了,一直到正月十五,半个多月的假期让劳累了半年的人们得以歇一歇喘口气。 在移民之前,整个丰润县的人口不足五万,县城才两千多人而已,可半年后唐山镇上的人就两万五千人左右了,比丰润县城多了十倍有余。 秦大力一家四口挤在里外两间的一套砖瓦房内,虽然有些拥挤,但是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夫妻两个已经拿了几个月的工钱,每个月加在一起都有三两多,现在百川银行已经有他们十五两银子的存款了。 过年总要有个过年的样子,吕氏扯了十几尺布准备趁着过年不用上工的这十几天给全家人都做一身新衣服。 锅里热气腾腾煮着的是羊肉白菜大葱馅的饺子,一直都是吃镇上的食堂大锅饭,吕氏都有半年多没用开火做饭了,手法居然有些生疏了。 儿女有玉米汁喝,吕氏也破天荒的陪着自己的男人喝了一盅,两人商量着来年的生计。现在镇上都在传来年的政策。若是手艺好的,仍可以留在作坊里做工。手艺差的或者想种地的可以在镇上承包土地,按每人十亩地的面积耕种。 虽然不懂什么是承包,但是似乎和租地主家的田地差不多,只是地租少了不少,而且种什么需要服从镇上的安排。 秦大力是希望留在镇上施工队的,毕竟现在种田一亩地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钱银子,自己做工每个月就能收入二两多,而且是旱涝保收的,似乎比种田来得更踏实一些。 相比之下,张石川这边的春节今年就显得冷清了不少。赵元化和冯树秦不在,王奎山一家三口在八里庄,小林子、赵大勇和史安都休年假回家探亲了,王钧去探望老爹了,沈文知的船队也开到了福州,船工们也需要一个假期来休整一下,身边剩下的就只有赵娥、吴莺儿、大牛二牛他们五个人,还有一个无家可归的薛清雅。 看着这一屋子半大孩子,张石川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已经是第四个春节了。第一个春节在京师外城取灯胡同度过的,吃的是磨豆腐的王婶子送过来的饺子。第二个春节是在八里庄,那会儿已经吃喝不愁,有了自己的庄子和作坊而且还坑了九阿哥他们一笔。第三个春节是在琉球度过的,有尚敬王和思戸金。 而现在这第四个春节,居然是在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唐山镇上,不知道下一个春节,自己又在哪里呢?他忽然有了一种命运飘忽不定的感觉,是不是以后可以稳定下来,就在这边养老了呢…… “张石川,你又做什么白日梦呢?醒醒,这半年可是花进去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了哈!再这么花你可要破产了!到时候你拿什么给我发工资,拿什么来养活你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媳妇?”薛清雅把张石川的思绪拉了回来。 “花了那么多了?没事,不是还有船队海贸的收益吗,八里庄那边也有点收入,还不至于饿死你呢。”张石川张开嘴让吴莺儿把包好的虾仁塞进他的嘴里含糊着说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花了这么多银子了。虽然户部和顺天府都有物资粮食运过来,但是更多的还是他自己花钱买来的。 关外的一车车的原木、济州牧的牛羊、米面油盐、还有这几个月来支付的劳工工资,统统是从他私人账户上开销的。 “那些虽然也都有收入,但是总不能混为一谈吧?我可告诉你,现在唐山镇上的这两万多人,每个月的工资可就是四五万两,再加上食堂的挑费……”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能不能别说这些了。这不是刚起步吗,你急什么?你知道在这个年代最值钱的是什么?” “金子啊,当然是金子!” “错了,最值钱的是人力。现在有两万多人,只要把他们安顿好了,他们会给我带来更多的价值。马上就可以开始了,你就等着看明年的收益吧。你不总说自己是学金融的吗,招娣同志,我也想今天屯兵百万,明天就度过长江,但是不行啊同志,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川哥,那个什么范家那么算计咱们,还差点伤了莺儿姐的性命,难道就这么算了?”赵娥气鼓鼓的问道。 “算了?谁说算了的!”张石川用油乎乎的手戳了戳赵娥的鼻尖:“我过两天就进京找四阿哥述职去……” 京师,雍亲王府。 “免礼,抬起头来让爷看看!” 四阿哥的声音依旧冰冷。大半年没见,这小子又长高了不少,而且,似乎比从琉球回来的时候还黑了。 已经十七岁的张石川已经脱去了脸上的稚气,再加上左脸颊上一道醒目的疤痕,看上去到也平添了几分英武。 “脸上的疤是那群蒙古人留下的?” “是。” “嗯……你现在也是五品侍郎了,身边的侍卫太少了也不成样子,要不要爷再指派点侍卫给你?” “我……谢王爷好意,十三爷已经安排了一营的兵驻守在唐山镇了,这侍卫,还是不用了吧。” 张石川刚把赵大勇和史安给收买过来,这老四要是再给自己塞上十几个过来,自己做什么又得小心翼翼了。 “嗯。也罢,你自己多加小心。别没事往外头瞎溜达。” 四阿哥又问起了一些安置流民的细节,张石川都一一的答了。四阿哥最后总结了一句以示夸奖:“好,果然爷没看走眼。” 这就完了?我忙活这么大半年,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张石川不由得一愣。 按着四阿哥一贯的尿性,这句话完了就该让自己该干嘛干嘛去了啊。那群蒙古人,还有范家,就只字不提了?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四爷,还有一件事……”张石川可不想就这么走,要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下次范家还不更变本加厉? “说说。” “现在流民虽然都安置好了,可是这衣食住行还是紧巴巴的,尤其是盐引,不知为了,这盐卖到唐山镇上,竟然比其他周边府县都要贵上几成,四爷,要不您看能不能我也弄个盐场,我够自己吃就行,绝不往外贩卖……” “你是缺那几两银子的人?”四阿哥冷哼了一声。 “我……”张石川被四阿哥一句话给闷了回来,可是他不能退缩啊,要不然也太窝囊了。“四爷,我是不缺这点买盐的银子,可是为了这两万多沧州府的流民,我已经搭进去一百多万两了啊……我现在确实是手头紧啊。” “有那么多了?”四阿哥听了也是一皱眉。一百多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唐山镇所在的遵化州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十几万两,为了这流民居然已经花了一百万两? “四爷,这是大体账目……”张石川掏出一个折子递了上去。 四阿哥接过来翻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大头当然是用来买地的,剩下的就是木料、铁和一些消耗品。 这张石川也太大方了,朝廷已经播了那么多玉米过去,他又买了这么多白面和大米,还有这么多牛羊,这哪儿是安置流民,这些流民的小日子简直比京师老百姓过得都要滋润啊,还有工资,这也忒高点了吧…… “虽然你花了这么多银子,但是你现在名下有三千多顷的土地,这么多的房子,慢慢总能收回来的!” “我……”张石川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行了,别跟爷哭穷了,我知道,是你被介休范家算计了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是……四爷,我为了大清从琉球带回铜斤一心为了朝廷和百姓民生,固然是有损他范家的利益,也不能这么下死手把?您是不知道,那天只要射过来的那支箭再偏一点点,我可就见不到四爷了啊……” 看着张石川可怜巴巴的模样,四阿哥叹了口气:他还是个孩子啊! “琢玉,你还小,有些事你想不明白也是难免。不是爷不替你说话,只是这介休范家确实现在风头正劲,而且袭击唐山镇的那些蒙古人也都死在了顺天府大牢里,现在死无对证,只凭你一面之词怕是没什么用啊。” “范家现在主事的叫范毓宾,其祖父祖父范永斗,明末时贸易张家口,进出辽东,为我旗人提供了不少铁、军粮和布匹等急需之物资,我大清入关后顺治爷亲子召见范永斗,诏赐张家口房地,隶内务府籍,仍互市塞上,康熙初年皇上御驾亲征准格尔,又是他范家主动承担下给大军运送军粮的重任,一举为朝廷节省了六百万两的军费……” 难得四阿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过张石川总算听明白了,现在这范家圣眷正浓,这祖传的大汉奸祖孙三代都有功于大清,康熙才将铜斤和直隶的盐引统统交给了范家。 而且现在西面准格尔的策妄阿拉布坦虽然表面上臣服于大清,私下里却小动作不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一场大战,到时候还要指望着范家给大清将士运送军粮呢。 现在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自然不会撼动康熙对范家的宠爱,四阿哥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好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四阿哥也说累着了,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张石川才不管什么端茶送客呢,又嬉皮笑脸的说道:“王爷,大过年的也没什么像样的礼物,我带来了一点唐山出产的土仪,还请王爷笑纳。” “土仪?唐山镇上能有什么土仪?”四阿哥果然来了兴趣。 “回王爷,是焦炭和瓷器。这焦炭是用煤烧制而成,燃起来不但没有烟气,发热量又高,而且耐燃,一盆能焦炭能烧几个时辰,实在是冬日里取暖不可或缺的神器啊!还有这新烧制出来的瓷器,薄如蝉翼,晶莹透光,声如磬……” “哼,你这是又让我给你推销产品来了吧?”四阿哥黑着脸冷哼一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接着要地皮 虽然四阿哥没有把介休范家的事跟康熙打小报告,但是康熙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始末。 本来就是旗人勋贵圈地造成的流民,作为一国之君和所有旗人的头子他是有些惭愧的,可好不容易把两万多流民安置妥当了,这范家居然敢指示口外的蒙古人去流民安置地杀人放火,还要抢流民的银子,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当然,范家毕竟还是有功的,康熙现在这么大年纪了,要一个仁君的好名声,自然不会找范家的麻烦,不过范家是支持八阿哥的,那就拿八阿哥再出出气把,顺便也敲打敲打他的这些党羽。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二十九日,康熙谕胤禩“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停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 对于四阿哥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大阿哥被圈,太子被废,三阿哥只知道闭门修书,八爷党也有些树倒猢狲散的架势,对于争储,自己现在无疑是最有希望的皇子。 但是张石川对于八阿哥被停俸就没什么兴趣了——他早就知道这位八贤王一点戏都没有。 让他兴奋的是终于搞到了一张文书,一张准许唐山镇自办盐窝的公文。虽然说生产出来的盐只能让他们自己吃,不允许买卖,张石川已经很知足了。 “川哥,我就不明白了,虽然镇上有两万多人,可每年买盐也用不了几个钱啊,有必要自己弄一个盐窝晒盐吗,又不能往外卖……”王钧不明白为什么张石川能高兴成这样。 “嘿嘿,反正能赚钱,至于怎么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拿了我的信先去一趟大沽,找大沽县令王之安,让他从芦台盐场抽调一批技术工过来支援我一下,我要去选个地方,咱们尽快把盐场办起来。” “哎呀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弄盐场干嘛呀?”赵娥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卖!恶心一下范家。他们不是卖盐的吗?那咱们就来抢一抢他们的生意!”张石川嘿嘿一笑。 “可……这上面写着,盐窝所得盐只能自用,不得售卖啊。难不成,咱们要卖私盐?川哥,咱们现在也不缺钱,干嘛冒风险去干这掉脑袋的营生?”王钧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张石川生财有道,但是犯法的事儿还真没干过。 “你呀,总说什么君子远包厨,不会做饭,这回吃亏了吧?百姓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让咱们卖盐,没说不让咱们卖酱油把?谁说炒菜一定要用盐的?”张石川笑嘻嘻的说道。 “还有郫县豆瓣酱!老干妈!”薛清雅终于明白张石川的动机了。 “没错,我要让我的各种调味品和酱菜、咸菜、泡菜销往整个直隶,让大家都知道,炒菜并不一定要花那么多银子去买盐,玛德,好几十一斤的盐,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其实说白了清朝的盐就是在抢钱,在官府的保护下合理合法的抢钱。从海里晒出来的盐一斤折成后世的价格要四五十块钱…… “哥,你笑得真邪恶……” 挖水渠、开荒、盖大棚……还没有到农忙季节的唐山镇已经又全力运转起来。周边一个个的小村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玉米、水稻、小麦、红薯、大豆和花生一片片的规划下去,那些牛羊已经不再放牧了,而是被圈进了养牛场、养羊场。 花生现在也没有普及,这花生种子还是张石川在滦州搜刮来的,这玩意可还是贡品级别的东西呢。有了花生,就可以春花生、冬小麦然后夏季种玉米轮作了。 对于农业这一块张石川的规划还是很大的。各种粮食自然不必说,经济作物也要大力推广。 玉米杆、红薯藤和榨油后的豆饼花生饼都是上好的饲料,牲畜粪便又是不要钱的肥料,牛羊猪的骨头还可也用来烧制骨质瓷,骨质瓷这里划重点,要考的。 骨质瓷可是张石川在八里庄初建的时候就想着要烧制的。比起一般瓷器,骨质瓷瓷质细腻通透,薄如纸,透如镜,声如磬,只要烧出来绝对够得上御用标准。 中国自古以来的陶瓷就深受海外市场的追捧,如果真的能弄出骨质瓷来,这可比玻璃什么的更有市场。 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还是没能在八里庄把骨质瓷搞出来。现在到了唐山镇,有了大量牛骨之后,原料配比、炉温控制、二次烧结、上色……经过一次次的摸索,终于搞出来了一批还算让人满意的成品。 骨质瓷这玩意,说起来其实没啥,在原有陶瓷的配料的基础上加上一定比例的动物骨粉再注浆成型烧制就可以了。难点就在于缔烧过程中由于骨瓷收缩率非常大,再加上坯薄,成品率太低了。 但是自古物以稀为贵吗,若是那么简简单单谁都能烧出来,这玩意也就不值钱了。如果不是因为琉球没有煤,张石川甚至想把骨瓷作坊搬到琉球去,他实在是害怕这玩意一旦出名了,又会有多少人惦记着配方,希望四阿哥能给点力吧。 可是,上次送了那么多过去,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张石川有些坐不住了,他带着二十个侍卫和十辆大车又开拔了。 先从丰润转了一圈,丰润县令罗景泐听说这位小祖宗又是来要地的差点晕过去,张石川现在名下已经有三千多顷的地了,怎么还来要地? “咳咳,罗大人,别激动。舆图,看舆图。”张石川在地图上最南边靠海小心翼翼的画了一个圈。“这是户部的公文,准许唐山镇开办盐窝以晒盐自用……” 罗大人使劲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确定那就是一块只有三两个小渔村的不毛之地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同时又感叹:这个小毛孩是有多大的背景啊,就为了一个镇上吃盐居然能让户部盐政批条子开盐窝晒盐? 有户部公文还能咋办?给!不就是一块不毛之地吗。又不用他自己掏腰包。 “多谢罗大人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罗大人笑纳。”张石川心满意足的收了地契,拿出一串刚从大棚里摘来的新鲜辣椒笑嘻嘻的说道。 “咳咳,举手之劳,愧不敢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罗景泐巴不得这小祖宗快点走,别要了一块地皮又开口要人。半年前说是要跟自己借点劳力,人是借走了,过完年也没几个回来的,若是都不回来,今年的税赋怎么办? “嘿嘿,罗大人,实不相瞒,上次听您说起丰润一地税收等事,在下还有许多不明之处,想和大人请教。”张石川说道。 罗景泐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要人要东西,要点盐碱地可以接受,问东西更是随便问了“大人请讲。” “大清税收到底是怎么收的……”张石川一直没弄太明白,在八里庄的时候也就是交了点人丁税,而那些作坊,似乎一分钱的税都没缴过…… 现在唐山镇这边户部答应了是给免三年钱粮,那作坊要不要缴税?煤矿要不要缴税?商铺要不要缴税? 罗景泐充满了鄙夷:你一个户部出来的人居然不懂大清税法?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笑呵呵的说道:“我朝税法主要是沿用了前明的一条鞭法,包括田赋、火耗、平余等,都按丁收取……” “其他的呢?” “除了田赋之外还有盐课、关税和杂赋等,细分还有盐税、矿税、货物通过税、契税、当税、牙税、店铺税、落地税、帖费、土药税、其他税捐等……” 张石川弄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原来开作坊居然不用纳税!开店铺除了象征性的缴一点店铺税和进货象征性的给地方衙门交一点落地税,就没有其他的税务了。 这简直是再好没有的大环境啊。也明白了难怪自古帝王都不重视商业,原来大头的税收还是来自于农民,商税只不过是个零花钱,农税才是重中之重啊。难怪那些进了作坊的人就再不愿意出去种地了。 想想那些因为旗人圈地而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张石川突然想到了英国工业革命前夕的圈地运动。正是因为贵族的圈地造就了大批失去土地的农民不得不流入城市沦为工人,这和现在他的唐山镇是何等的相似! 至于为什么古代封建王朝会重农抑商,原因也很简单,那会儿庄稼产量低啊!一亩地才二三百斤的产量,要养活更多的人就得需要更大片的土地。 而商业的发展首先需要的是原材料,比如用于织布的棉麻羊毛、这些都需要占用大片耕地。而现在有了高产作物,只要粮食产量上去了,自然有空余土地可以拿来种植经济作物。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发展资本主义的两个先决条件,而他现在还需要的就是技术!是更先进的织布机、蒸汽机…… 慢慢来,慢慢来,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张石川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赵元化和冯树秦他们的蒸汽机到底研究得咋样了啊! 张石川突然想插上翅膀飞到琉球去。他实在是想念这两个老家伙啊,现在唐山镇虽然飞速发展,但是只要是涉及到机械的他都不满意。 他们两个人不在,八里庄的设备生产技术一点都没有提升,更不用说有人能做出更先进的矿井排水、通风设备或者琉球已经在使用的草料粉碎机了。 唉!看来还是要抓一抓教育啊!就算暂时没有收效,作为长期投资,日后肯定会涌现出一大批的人才。 “咳咳,张大人,您没事儿吧?”看着张石川一会儿笑眯眯,一会儿又咬牙切齿的表情,罗景泐突然觉得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奇技淫巧 来到雍亲王府,正好十三阿哥也在呢。 还没等张石川行礼,十三阿哥就笑着道:“我估摸着你庄子上大棚里的辣椒该下来了,这次给爷带了多少来?” “回十三爷,还真带来了不少,可巧爷也在四爷府上呢,到省了我往您那多跑一趟去请安了。”张石川笑嘻嘻的回道。 “哟呵,琢玉,怎么着?现在在那什么唐山镇呆的服帖了,回京一趟都不愿意去看看爷了?”十三阿哥绷着脸说道。 “哪儿能啊十三爷,您稍等,我今次还特意给您带来几样好玩意儿,保准您喜欢。”张石川说着出去了,不一时拿着几个玻璃罐子进来:“您请看。” 十三阿哥接过来一看,玻璃罐里面红的绿的白的倒是好看。四阿哥也凑过来看了半天哼了一声:“这不就是新鲜辣椒吗?有什么稀奇的?” “对啊,琢玉,你可是糊弄爷呢?”十三阿哥也说道。 “嘿嘿,十三爷您尝尝就知道了。”张石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十三阿哥揭开盖子,顿时一股鲜辣的味道飘了出来。“哈,难怪说是给我预备的,四哥,这白色的是大蒜,您信佛,又不吃这个,我就不客气先尝尝了啊。” 看着四阿哥表情不善,张石川马上又拿出另一瓶:“嘿嘿嘿,四爷,这是给您准备的,您尝尝,这叫香辣牛肉酱……” “哼,天天净想着吃!”四阿哥瞪了张石川一眼,拧开盖子闻了闻:“尚可!” “呼!”十三阿哥长出一口气:“这个好,又不像干辣椒那么干巴巴的,又有些咸味儿,还有蒜香!琢玉,这个叫什么?” “回十三爷,这个叫剁椒。是用鲜辣椒稍稍晾晒,然后剁碎,加盐和蒜,再加少许烧酒制成的。这是新制的,若是放上一段时间,辣中还能带些酸味,更有一番味道。” “剁椒?好,好!爷喜欢。”十三阿哥也不顾形象了,又用手捏了一块丢进嘴里。 “十三爷爷,这剁椒不但可以直接佐饭,做菜当做一种佐料也是一绝,尤其是和胖头鱼的鱼头一起……” “别跟我说这些,爷记不住!你写成条子我带回去给我府上的厨子。”十三阿哥又从四阿哥手中拿过来了香辣牛肉酱尝了一口:“这个也不错!琢玉,你还带着什么好东西呢?赶紧的都拿出来给爷看看!” “回十三爷,还有一些新烧制出来的瓷器。” “就是上次你带过来的那种薄薄的?” “正是。”张石川这次就是来摸底的,这么好的骨质瓷,为什么上次送了一批过来,这京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哼,让你去那边是安置流民的,你不好好盯着公务,成日光想着这些奇技淫巧,像什么话!趁早把你那边的瓷窑都关了!”四阿哥冷着脸说道。 “啊……啊?”张石川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么好的东西,为啥要关了啊? “咳咳,琢玉,你有所不知。你上次送来的那一批瓷器送入宫中之后皇上看了喜欢得紧,便拿出了一部分赏赐给了宗室和后宫……”十三阿哥来打圆场了 送给宗室和后宫这不挺好的吗?这是多大的宣传力度啊!张石川更不明白了。 看着他一脸的迷茫十三阿哥又说道:“因为有上次的玻璃为鉴,现在很多宗室都拐弯抹角的打听这瓷器是哪儿烧制出来的呢,四阿哥说让你关了窑,其实也是为你好,若是传出去,你在那群王爷贝勒中可就成了抢手货了……” 张石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不小心就被那群大爷们给盯上了啊,原来,四阿哥这是有意在保护自己?张石川觉得四阿哥的面瘫脸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谢王爷……” “我倒是觉得这么好的瓷器不能烧制倒有些可惜了……”十三阿哥摇了摇头说道。 “爷,若这些瓷器是外藩进贡的呢?”张石川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那为何不走朝贡,反而到了我手上?难不成爷还得顶个私扣贡品的帽子?”四阿哥呵斥道。 “额……”张石川瞬间哑巴了。 这私留贡品的事儿还真有人干过,就是曾经的太子殿下趁着康熙南巡他监国的时候办出来的,也是他第一次被废的原因之一。 “咳咳,琢玉,你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先退下吧,对了,那个什么鱼头的法子写出来!”十三阿哥又来打圆场了。 “四爷,十三爷,其实我还有点奇技淫巧……”张石川硬着头皮说道。 十三阿哥恨不得踹这小子一脚,怎么就不知道顺着台阶下来呢?刚挨了一顿骂还在这奇技淫巧? 见两位爷都面色不善,张石川依旧没有退缩,而是打开一个帕子说道:“二位爷,请看。” “这……不就是香皂吗?这有什么新鲜?倒是颜色有些特殊……”十三阿哥拿起一块看了看,又闻了闻:“香气也有些不同。” “啊……内个,十三爷,其实,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军粮……” “军粮?”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是一愣:这和香皂一样的东西,是军粮? “这玩意怎么吃?”十三阿哥敲了敲手里的香皂,硬邦邦的。 “用嘴吃……啊不是,直接咬一口就可以吃了。”张石川心说还能拿屁股吃? 十三阿哥又闻了闻,确实有些饭香,试探性的咬了一口,没咬动……“琢玉,你这军粮是石头做的?” “咳咳,那个,十三爷,您再加把劲……” 嘎嘣一声,终于啃下来一角,十三阿哥慢慢咀嚼着:“果然,有奶香,有肉味,又甜又咸……” “爷,您再仔细多嚼一会儿!”张石川也暗暗佩服十三阿哥的牙口,真特么的好啊! “嗯……” “张石川!还跟爷卖关子了不成?到底是什么东西,赶紧说!”四阿哥已经等不下去了,他这暴脾气…… “啊,是……四爷,自从上回您说大军西征运输军粮不易,我就琢磨了,这军粮需要车马民夫不远几千里运到前线,往往运过去一百石,到了目的地刨除去民夫路上的嚼用,往往十不存二三,难怪费用这般的高,我就想着,能不能把军粮的体积缩小,方便运输呢……” 张石川的创意其实很简单,就是压缩饼干。虽然在后世是没人爱吃的玩意,但是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一个创举。 当十三阿哥发现自己啃下来的一小块被口水打湿了,嚼了一会儿变成了一大口干粮的时候他震惊了:“四哥,这玩意果然有点意思!一小口居然越嚼越多了!” 四阿哥却一摆手:“琢玉,你接着说,到底是怎么做的?” “是,四爷,不瞒您说,这压缩军粮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把面粉炒熟了,然后再加上花生炒熟碾碎,再佐以牛油、盐、糖,然后搅拌均匀,用机械压成块儿就行了。我现在没有压缩的机械,就先用压制肥皂的设备代替了……十三爷,您别吐,那些机械都是仔细清洗过的……” 四阿哥看了十三阿哥的反应,又听张石川这么解释,心里也有些发痒,想尝一尝这干粮到底是什么滋味,可是他刚才看着十三阿哥咬牙切齿的咬下来一小口的样子,对自己的牙口还没有那么自信。 张石川看出了四阿哥的尴尬,说道:“四爷,这玩意应急的时候可以生吃,平时用水一泡软软的就没这么难啃了。” “苏培盛!拿碗来,还有水。”四阿哥吩咐道。 “嗻!”苏培盛刚要转身去,又转回来一脸谄媚的笑道:“张大人,不知是要热水还是冷水?” “热水泡得快一些,若是没有,冷水也使得。顺便拿个盆子。” 堂堂雍亲王府怎么可能没有热水?不一会儿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就摆在桌子上了。 四阿哥亲手把一块没被十三阿哥啃过的压缩干粮丢进盆里:“就这样?这水会不会太多了些?” “还好还好。四爷请看~” 那香皂大小的压缩军粮吸水之后慢慢的膨胀,然后一点点的化开。张石川拿起银汤勺把干粮碾碎,然后再搅拌,不一会儿,一盆糊糊诞生了…… 听张石川说了一句成了,苏培盛忙用小碗装了一碗,配上小勺毕恭毕敬的双手捧给四阿哥,又装了一碗给十三阿哥。 四阿哥那多疑的小性子还在仔细观察的时候,十三阿哥一勺已经送进了嘴里:“嗯嗯,不错,比生吃要好吃不少!” 四阿哥这才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送到嘴里,果然,软乎乎的和稀粥差不多,但是有麦子的香味、花生的味道,还有牛肉的香气,咸中带甜,还有奶味! 不一会儿,一小碗糊糊已经吃了个干净。再看十三阿哥那边,正把香辣牛肉酱倒进去和糊糊混在一起吃得啧啧有声。 这么肥皂大小的一块泡发,他们哥俩吃了这么多,居然还有半盆,这一块儿泡开之后可以供三个人吃一顿饭啊! 四阿哥虽然一开始听张石川说起军粮两个字就知道了这小子还是记着介休范氏的仇呢,想把他们押运军粮的功劳抢过来,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张石川居然鼓捣出了这种神奇的军粮!这玩意不但方便运输,更省去了烹饪的麻烦,一下子军粮难运的问题就解决了? “这玩意可能防止腐坏?”四阿哥还是冷静的,他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要知道,因为运输不当,很多军粮运到了前线的时候已经发霉变质了,这也是一大难题。 “四爷,只要不被雨淋,放几个月应该没有问题。但是毕竟是新研制出来的东西,还没有经历过那么长时间的考验……” 其实张石川也是没底,毕竟没有防腐剂,消毒也不是那么严格,谁敢说什么时候就长毛变青霉素了…… “好!好!”四阿哥听了连声说好。 虽然他没有亲自带兵打过仗,但是救灾的事儿还是干过不少的。两件事都需要大量的粮食。而涉及到大批粮食的运输就这么几个问题,第一,体积太大了装几十大车,路上就要消耗不少给民夫。第二,怕变质,很多粮食运到目的地已经霉变了。 “可曾给旁人知道?” “回四爷,这是刚研制出来的,就给您送来了,而且这设计的就是军粮,不敢给外人知道。” “甚好!”四阿哥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小子还是知道一些深浅的。可随即脸色又冷了下来:“琢玉,若是让你把这功劳让出去,你可舍得?” 让出去?张石川一愣,可当他看见四阿哥看向十三阿哥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四爷,这军粮是十三阿哥想出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让不让的?四爷,我实在听不懂……”弄出这玩意,其实也没什么成本,而且这毕竟是军国大事,自己争功劳好像也没什么好处。他缺什么?钱?不缺。官职?不想做……张石川只想当自己的太平土豪,当然,顺便能报复一下范家最好了。 四阿哥听了也不由莞尔,这小子还是挺上道的。可是有时候他做出来的事儿又那么冒失,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跟自己装傻? 虽然知道张石川弄出这个军粮来是为了跟范家的人争功劳,但是四阿哥实在不能责怪张石川睚眦必报,这军粮,简直可以解决掉大清军事上最大和最重要的问题。 “四哥,琢玉,这……”十三阿哥一时还没明白过味儿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八必居 而且这毕竟是军国大事,自己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怎么也不可能一口都吞下。靠着大树好乘凉啊!让十三爷挂名,四阿哥在背后给撑着,自己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好吧,爷也不和你客气了。今儿不跟爷回府上喝一顿?”十三阿哥也是个爽快人,没有跟张石川过多客气。 “十三爷,我还有点别的事儿,改日再去你那讨酒吃。” 两人一面说一面往南走。没走出两条街,就见迎面骑马过来一人。十三阿哥勒住了马,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对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曹颙。 曹颙早已下了马,紧走两步打千儿道:“奴才曹颙见过十三爷,给十三爷请安。” “免礼。”十三阿哥说道。 曹颙直起身来又朝着张石川一拱手道:“琢玉兄,别来无恙!” 张石川也回礼:“孚若兄!” “曹大人何时进京的?” “回十三爷,前两日刚到的。” “嗯,你们聊吧,爷还有事,先走一步了。琢玉,改日到我府上详谈。”十三阿哥说完两腿一夹马腹走了。 看老十三这意思,有点不待见这江宁织造啊。再一想就明白了。曹家三代人经营江宁,一直都倍受康熙的崇信,但是在九子夺嫡的时候却站错了队,或者说是被迫站错了队。没办法,树大招风。康熙六次南巡,有五次是曹家接驾的,那银子花得如流水,自然大家都知道了曹家有钱。 于是曹家先是被太子给相中了,无奈成了太子在江南的钱袋子。太子被废之后,曹家又被迫站到了八爷一党,据说还给八爷进献了不少江南瘦马作为八阿哥笼络大臣和勋贵的筹码,所以十三阿哥不待见曹颙也是理所当然的,自然雍正登基之后找机会收拾了曹家也是在情理之中…… 张石川正想着,一阵咳嗽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曹颙单手握成拳头堵着嘴咳了好一阵。 “孚若兄可是身体贵恙?” “咳咳,前几日在路上想是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琢玉兄,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无事,不妨到我那一叙如何?” “实不相瞒,还有些杂事缠身,改日再叨扰。” “如此也罢,鄙宅就在崇文门外细米胡同,琢玉兄若是得空只管过来,愚兄恭候大驾。”曹颙说得倒也诚恳。 “一定一定。”张石川也有点心动,曹家在京城里的房子,是不是大观园的雏形?里面会不会有宝姐姐林妹妹?虽然说红楼梦是曹雪芹写的,可是曹雪芹小小年纪曹家几已经被抄了家,他哪儿还有什么机会过那种贾宝玉般的日子? 两人话别,张石川还真有点事儿要去办。他要去看看自己的南来顺生意,看一看辣椒在京师推广的怎么样了,顺便再去号称始于明朝嘉靖九年(1530年)的八必居酱菜园。自己要卖酱卖咸菜吗,看看有没有机会和这个老字号合作一下?如果没有合作的可能,是不是能挖点腌制酱菜的师傅? 南来顺还是老样子,其实张石川当时是想着若是南来顺的招牌打出去了就多在京师开几家分号,或者再开个西来顺北来顺,渗透进高中低不同层次的消费群体,可是现在人都不在京师了,薛清雅也跟着跑到唐山镇当银行行长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转了一圈儿又跟掌柜的问了一下大概情形,知道现在辣椒已经在京师流传开来了,并且成了一种风尚,尤其是在富贵人家。这倒是个好消息,京师的百姓可以这么快接受辣椒,自己就可以进一步推广各种辣酱、泡菜了。 来到八必居说明来意后张石川被请到了后堂,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穿着黑绸子马褂的中年人走进来拱手到:“这位小公子请了,在下就是八必居的掌柜刘矩,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张石川还了一礼:“刘掌柜,我叫张石川,是南来顺的东家。” “哦,原来是张公子,久仰久仰。张公子小小年纪没想到就是南来顺的东家,真是少年英雄,老夫钦佩得紧。”刘掌柜笑眯眯的客套着。 对于这种客套张石川是有些不屑的,但是现在人就是这个传统,谈正事之前总要相互吹捧一番,他也只能压着性子吹捧了一番八必居这明朝的老字号。 “不知张公子此来有何见教啊?” 终于切入正题了,张石川笑道:“实不相瞒,我有几个酱方子,想看看是否有机会和贵店合作一下。” “酱方子?”刘掌柜不由得一愣,他当掌柜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有人找到他说要合作。“不知,是什么方子?” “刘掌柜请看。”张石川把两个玻璃罐放在桌上:“这个叫剁椒酱,这个是香辣牛肉酱,都是我想出来的,觉得味道尚可,而且现在京师里流行吃辣,您觉得可有搞头?” “剁椒?牛肉酱?”刘掌柜看着桌上的两罐酱喃喃说道。 “正是,刘掌柜不妨尝尝味道。”张石川打开一瓶。 刘掌柜命人拿来小碟子和筷子,先用茶水漱口,然后仔细的尝了尝。回味许久方说道:“好!好!这牛肉加豆瓣,再加上辣椒将肉香和辣椒的香辣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味道厚重香辣爽口……” 张石川在一旁尬笑,又不好意思打断他。刘掌柜摇头晃脑的品评了一番才说道:“不知张公子想如何合作啊?” “很简单,我出货,借着贵店的店面销售,到时候收入二一添作五,等做起来了我们可以合股开分号,我的目标是将我的酱料卖到整个直隶省……”张石川其实想得很简单,自己没有人,但是有产品,他需要有人能帮他打开市场、开拓京师以外的市场,他需要人! “这个……公子,我只是个掌柜,这事儿我实在做不了主,等我和我们东家说一下,再来回复张公子,您看可好?” “这个自然。如此有劳刘掌柜了。不知需要多少天?” “两三天即可,不知到哪里去找张公子?” “呃……三日后我再来拜访吧。”张石川突然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八里庄现在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京师里倒是有赵元化的老铁匠铺,这么长时间没人住,也不知道什么样了,是不是应该在京师买一套宅子了?再看看身后这二十几个侍卫,张石川大手一挥:“小林子,先回八里庄吧。” 八里庄一切如故,只是由于大部分人被张石川拉到了唐山镇,八里庄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热闹和繁华,许多作坊已经停产了。众人见到了张石川,都纷纷围拢过来嘘寒问暖,让张石川心里多少有些感慨,这些人,你对他们好,他们一辈子都记着你。 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和王奎山夫妇摊牌。他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下去了。 “王叔,王婶!” “小川来了,快屋里坐。” 张石川坐下来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八阿哥去年在塞外被申斥了,今年年初又被革了银米?” “呃……这个,略有耳闻。”王奎山有些尴尬的说道。 “有些大不敬的话,本不该说,可是不说我又憋在心里实在难受。王叔,王婶,你们不要和八阿哥他们一党的人走得太近了。或许你们一时对他们有用,但是用不着了就会被抛在一边。” 听了这话王奎山再也坐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川,川哥!都是我不对,是我一时糊涂,觉得八爷将来能继承大统,是我……我鬼迷心窍,把你的香皂和玻璃的方子都告诉了八爷他们……” 王婶也跪下来哽咽着说道:“小川,你别怪你叔,是他们拿虎子的命要挟我们两口子,我们也是实在害怕才……川哥,你可千万原谅你王叔这一次……” 张石川听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没想到八阿哥他们居然拿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性命来要挟两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王叔,王婶,快起来!你们没做错什么,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们拉出来入伙做香皂,也不会有之后的这一切,你们本来可以安安稳稳的在京师里过一辈子,现在就是因为这一块小小的香皂把你们卷进这潭污水中来……” 好不容易安稳住了两人崩溃的神经,王奎山才用大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说道:“小川啊,实不相瞒,自从八阿哥他们找到我们之后我成日里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香,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太对不起你了。这回把话说明白了,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是啊,小川,我们以后该怎么办?你给我们指一条明路吧!”王婶也说道。 张石川叹了口气,他们投靠八阿哥的事儿四阿哥已经知道了,谁知道这个小心眼的雍正皇帝会不会找这两个小角色清算呢?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应该不会把…… “王叔,王婶,你们两个平日怎么做以后还怎么做就可以了。我不会再把什么机密透漏给你们了,而且我以后人也不会在八里庄,咱们没什么接触的机会,我做什么你们也不知道,这样你们对于八阿哥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相信他们也不会再找你们什么麻烦……” “这样就可以了吗……?”王奎山问道。 “我也不敢保证啊。王叔,你们两口子还是守着八里庄就可以了,西瓜果蔬和辣椒这些东西按时按量的往宫里敬献,别出什么岔子,也别太贪财贪功了,还是那句话,钱,够花了就好,否则树大招风……”想到雍正皇帝外号抄家皇帝,张石川又补充道。 “是是,我知道了。” “还有,多做善事,尤其是对穷苦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最好建一个慈善堂,再建个保育院,在京郊混一个好的口碑和名声,日后不管是哪个皇子登基,想动你们之前也会考虑一下民心的……” 张石川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给了王奎山夫妻二人,两人也都一一记下了。张石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您二位也早点歇着吧。” “川哥,我有一事相求……”王奎山小心翼翼的说道。 “啊?啥事儿?说吧。” “川哥这次离京,能不能把小虎子带走?他年纪也不小了,让他跟你一起见见世面去吧。说实话我还是不太放心他在京师……” “这……王婶舍得?”张石川看着王婶有些复杂的表情说道:“这样吧,反正我这一两天也不走,你们再商量商量,然后再决定。” “好吧。还有一件事,前些日子有个琉球人来庄子上,说想见你。” “琉球人?”张石川一愣。他的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思戸金…… “说是姓蔡,倒是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坑了 张石川没想到蔡温和夏执中居然还在京师,这都快一年了,他以为俩人早就回去了呢。 当初尚敬王还摆脱张石川照拂一二,这可好,连人家的行踪自己都不知道。张石川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第二天张石川进城直接奔鸿胪寺,一打听,两位琉球使臣在国子监上学呢…… 见到一身长袍马褂的蔡夏两人张石川差点没认出来,除了没留辫子,这俩货完全是大清子民了啊。 “川哥!可算见着你了!”蔡温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咳咳,最近杂事缠身,怠慢了两位,实在抱歉……” “川哥不必如此。若不是您的引荐,我们怎么能那么快就见到皇帝陛下?而且我们都听说了,您被指派去安置流民了。川哥果然是大清的栋梁之才啊!” “啊……那个,最近怎么样?可有什么为难之处?若是有只管和我说,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托川哥的福,我们俩倒是一切都好,皇帝陛下听闻我们想学习大清的先进技术还特意安排了我们在国子监学习,真是皇恩浩荡啊……”蔡温说着朝紫禁城方向一拱手。 “哦哦,那挺好的啊。” “这个……川哥,实不相瞒,我们这半年多来在国子监学得都是四书五经,虽然这里的先生都是当世大儒,讲得精切,可是……川哥,我更想学习大清的农耕水利,还有像你在琉球做的那些巧妙机关机械,可以为民谋福祉的知识。” “哦?你想学这些?”张石川不由一愣。 “是,川哥,您也知道我琉球国农事比起大清来实在是天壤之别,我是真的想把更多的大清有关农商的好东西学会了再回去报效我王,让琉球子民的日子过得更好。”蔡温很诚恳的说道:“川哥,听说你在屯田,能不能让我过去学习观摩一下?我真的很想学……” “呃,你们在国子监读书呢,就这么走了不好吧……”张石川有些为难。 “川哥,我们又不是监生……” “呃,那行,想学当然可以,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学这些农事可以没有什么书本,想学到真本事就得拿着锄头下地干活,可不是在国子监学堂里一坐就能学到本事的。”张石川看着白白净净的蔡温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我都知道的。”蔡温见张石川答应了也是一喜,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行,那收拾收拾吧,过两天我走的时候带着你们就是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吃大清火锅去。” 到了和八必居刘掌柜约定好的日子,张石川又找上门来了,他刚想感叹一下古人的办事效率低下,这么点小事还要耽搁三天,结果他发现自己错了。 来到八必居门前,只见醒目位置挂着一个木牌子:“老店新品,剁椒酱、香辣牛肉酱,欢迎品尝”。 “握草……”张石川一咧嘴:“打听一下,你们刘掌柜呢?” “这位公子,我们刘掌柜不在,您找他有事?” “我……没事儿,我看看你们的这个剁椒和牛肉酱?” “好嘞,爷您这边请~” 张石川也不管不顾了,直接用手指拈了点尝尝,没错儿,就是那个味儿~ “哎我说这位公子,您别这么下手尝啊,您这还让我们怎么卖啊?”店伙计不干了,用手去拉张石川。 张石川转过头去,突然有种想打人的感觉。赵大勇上前一把攥住了伙计的衣襟单手把他拎了起来:“川哥,要不要砸了这鸟店?” “哎呀?怎么着?还想打人?还想砸店?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八必居可是前明就有的老字号,现在专门儿往内务府送酱菜,皇宫里万岁爷和太后都是吃的咱家的酱菜……” “行了,老赵,咱们走了。”张石川挥挥手走出了八必居。 “川哥,就这么算了?”赵大勇等人追了出来。 “要不现在还能怎么样……难道还真砸了他的店?砸了又有什么意义?本来就是很简单的法子,人家没用几天就能琢磨出来了。你砸了八必居,就敢保证明天不会出个九必居、十必居?”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这……”赵大勇等人哑口无言,确实是这么个礼。 张石川内心发出一声叹息,没有专利保护,弄这些没用技术含量的东西只要一火保证短时间内出来大大群山寨品牌。 虽然他没打算用这个辣椒酱去赚钱,但是他想找八必居合作推广酱菜对付范家的打算是要落空了。想到这些,张石川突然觉得不烧骨质瓷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那就这么算了?这八必居也太气人了……”史安也觉得有些气不过。 “别急别急,我没说算了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不过我好像也不是什么君子,那就等几个月吧。走吧,还得去看看十三爷。” 十三阿哥还在等着张石川呢,为了压缩军粮的事儿他可是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琢玉,怎么才来,还一脸苦大仇深的,谁欺负你了不成?”看着张石川一脸官司,十三阿哥不由得好奇。 “嗨,别提了,让一个卖酱菜的摆了一道。”张石川摇了摇头,把八必居的事儿大概说了一回。 “哈哈哈,笑死爷了。”十三阿哥捧腹哈哈大笑。 “十三爷,能不能有点良心啊?我这被人坑了你还那么开心?”张石川一脸黑线。 “好好,爷不笑了……哈哈哈哈……”十三阿哥又笑了半天才说道:“我说琢玉啊,你这生意怎么越做越倒行了?最早你卖肥皂坑了老八他们那么多银子,然后卖玻璃,又狠狠宰了那些显贵们一笔,到最后开始卖酒,又从琉球弄来不少砂糖和罐头,这倒也无可厚非,怎么现在要去卖辣椒酱卖臭豆腐了?” 张石川把手一摊开始装可怜:“十三爷,用香皂坑八爷他们的可是雍亲王,跟我可没有关系啊!再说我就赚了个小头……还有那玻璃,不是也让八爷他们搞去了吗?您看看现在人家开多少作坊了?我还卖什么啊……” “这酱菜能赚多少钱?还跑去跟人家合作。八必居确实是往内务府送酱菜的,我还尝过呢,味道确实不错。那些老油条,一个个的都油着呢,你去跟他们合作?还嫩着点。再说,那些酱菜能值几个钱?也就内务府那群人当好东西往宫里送。只要一经他们手,鸡蛋都敢卖一两银子一个。但是卖给普通百姓,这玩意能赚几个钱?” “十三爷,我这不是真没钱了吗。您也知道,我安置这两万流民花了多少银子了……酱菜虽然不值钱,可是受众群体多啊……您想,一个人每个月花十文买酱菜,一个月下来全京师是多少钱?全直隶省又是多少钱……十三爷,要不咱俩合作吧……” “行了行了,别跟爷这哭穷,你还能比我穷是怎么着?爷也没空跟你卖臭豆腐。咱们赶紧把军粮这块弄起来,到时候少不得你的赚头!”听到张石川要拉着自己卖酱菜,十三阿哥哭笑不得。 “嘿嘿,谢谢十三爷提携!” “赶紧的,说说军粮这块你都有什么想法?” “回十三爷,我是这么想的,压缩口粮分成两种包装,第一种咱们压成大块的,比板砖儿还要大一些,争取一块砖煮开了就能供应四五个将士一顿吃。这种便于运输和生产,大军行军也方便。第二种做成小块的,做成大约三寸长一寸宽的尺寸,方便将士随身携带,若是需要突袭急行军,军粮补给跟不上的话没人携带个十来块儿也能顶几天。” “嗯,有道理。”看着张石川比划的形状和大小,十三阿哥点了点头。“接着说。” “还有就是这压缩军粮虽然携带方便,营养也足够,可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味,更何况大军若是远征可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回来的,若是征戈尔丹策零、南疆等偏远之地少则六七个月,多则数载。若是让将士们成日吃这个肯定会倒胃口,我想着一则,可以推出多种口味的压缩军粮调剂,其二,可以将牛羊肉切碎晒干后再压缩,第三,我也想试着将蔬菜脱水烘干之后做成压缩军粮。如此一来,只需要一锅水加上压缩干菜和压缩肉末一煮就是一锅上好的菜汤,不但营养充分,也可以调剂将士们的胃口,再佐以各种腌菜、辣椒酱调味就更好了……” “说来说去怎么又说道你的酱菜辣椒酱上面了?” “嘿嘿,十三爷,您看,这辣椒酱和酱菜一来方便运输,不容易变质。二来长途行军和作战都需要充足的盐分来维持体力。这第三吗,辣椒吃了身上发热,尤其是在苦寒之地,若是将士们有充足的辣椒吃,定然会减少冻伤冻死的情况……”张石川又开始口若悬河的忽悠了。 “果真如你所说?”十三阿哥不由得信了几分。他虽然自幼弓马娴熟又熟读兵法,可是从未有机会亲临战场带兵,对这些也不甚了解。但是吃了辣椒浑身热乎乎的这个他是深有体会的。 “十三爷,我什么时候诓骗过你?”张石川笑嘻嘻的努力做出很真诚的样子。 “这么说,你做酱菜也是为了军粮?” “那可不咋的!” “那……你要私自开盐窝也是为了做酱菜,做军粮了?” “呃……对!没错!哎呀,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十三阿哥啊!”其实张石川一开始的动机就是为了弄个晒盐场然后卖咸菜挤兑范家,没想到十三阿哥联想这么丰富。 “这是为了社稷啊,你为何不早说?早说是为了军粮,别说是一个盐窝子,就是直接跟户部要盐他们也得给啊!” “嘿嘿,这不是不想太麻烦四爷吗……”张石川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要脸了。“十三爷,我其实最担心的是这军粮若是弄出来,会不会又有这个王爷那个贝勒的惦记上……” “我看他们谁敢!这可是关系国本的东西,我借他们几个胆子!” 看着十三爷横眉立目的样儿,张石川松了口气。 “琢玉,你若是没什么事儿就赶紧回去弄这个军粮,我都有点等不及了!赶紧回去给爷弄去,别再用那香皂模子了!”十三阿哥还真是个急脾气。 “呃,十三爷,还真有点事儿,我现在回京师了实在住着不方便,想在京里买套房子呢。” “就这事儿?爷明儿就找人给你看房子去。四进的够不够住?” “够了够了……也不常住,就是偶尔回京了不方便。” “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弄军粮,这事儿爷给你办了。” “那感情好!谢谢十三爷了!您费心!”张石川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对于看房子这事儿他是很不愿意去做的。 “行了行了,去吧。” “好嘞。” “等等,回来!把买房子的钱先给我留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冯回来了 张石川带着蔡温和夏执中回到了八里庄。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王奎山的儿子虎子。王魁山夫妇在纠结了几天之后还是决定让虎子跟着张石川出来了。 先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把蔡温两人介绍给了众人。其中有些人是去过琉球的,倒也见过蔡温,知道这是个琉球的大官儿,但是没什么架子。现在再见面也有几分亲切感。 酒足饭饱将琉球一行人安顿好,第二天张石川把蔡温请过来指着桌上的一张图说道:“蔡大人请看,这就是唐山镇的平面图,这是我们所在的位置,往南往东这些都是各种作坊,再往南三里是煤矿,总的来说,这一片是工业区。农垦区在这边,这里,这里都是栽种的冬小麦,现在这里正在开垦种玉米,还有这一片,是花生……” 煤矿?花生?蔡温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又不敢打断张石川。只得用心记着, “我建议你还是多学学农事方面的,至于工业和作坊,最好先缓一缓。琉球没有煤,地方太狭小,如果只靠伐木做燃料的话,只怕没几年琉球岛上的树就得被砍光了,到时候台风一来,灾难会更严重……” “是,多谢川哥替我琉球想得那么周到,那我就好好学农事……”蔡温赶紧答应道。 “这位是徐平,昨天已经给你们介绍过了,他现在负责唐山镇的垦荒屯田,你想学什么就跟他说就行了。”张石川拍了拍徐平的胳膊:“徐哥,蔡大人这一行人就交给你了,不用跟他们客气。蔡大人是真心来学本事的,什么脏活累活儿不用顾忌,都让他们做就是了……” “这……川哥,这合适吗?”徐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让琉球来的贵客下地干活? “徐大哥,川哥说的没错,我就是来学手艺的,您千万别客气!”蔡温一拱手说道。 “却不知温大人想学什么?” “徐大哥,以后你叫我小温就好了,关于农事的我都要学,咱们先从开荒开始吧。” “呃,好吧,既然如此,一会儿我带你去荒地上清理石头平整土地……” 停了骨质瓷作坊张石川还是有点心疼的。那是匠人们经过多少次的失败才烧出来的瓷器,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大上产品啊,就因为怕被人惦记上烧制方法就荒废了?确实是太可惜了。但是再想想玻璃,介休范家或者说八爷党为了得到玻璃的方子先是想在海上劫持自己,然后又威逼利诱王奎山他们…… 当他把关闭陶瓷作坊的消息告诉工匠们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难以接受。 “川哥,这么好的瓷器怎么就不做呢?” “是啊,这可是比官窑还要好的瓷器啊!” “这可是咱们多少个日日夜夜烧制出来的啊川哥……” 看着一双双不甘的眼睛,张石川叹了口气:“大家静一静,听我说。这骨质瓷虽然是好,可是现在被那些宗师和阿哥们盯上了,若是有人明着或者暗着来夺取方子,我实在是没办法抗衡,也没法儿保护你们。骨质瓷的研发我也有份,我也不想让它就这么无法公之于众,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实在是没办法……” “那……川哥,听说你在琉球也有一些作坊,我们把瓷器作坊也搬到琉球去把!” “这……你们愿意远离故土去琉球?那可是远在海外的孤岛上啊!再议,再议……”搬到琉球上张石川也不是没想过。虽然琉球上没有煤、没有高岭土,这些原料都要从大清用船运过去,但是只要烧制出上好的骨质瓷,这些成本都能收回来。 他实在是没有精力了。今年他计划开出两千倾的耕地来,让唐山镇除了可以自给自足,还能拿出玉米和红薯来酿酒,种出花生和黄豆来榨油。另外,军粮的研制,十三阿哥催得也紧。还有就是自己的盐场,酱菜。张石川这次不但要去恶心恶心范家,还要恶心一下八必居。因为这两家都恶心到自己了。 但是张石川太难了。没有匠人。煤井的通风和排水设备需要大批的木匠。开垦荒地需要大量的铁器。住房还要接着盖……这也就是为什么张石川要拿压肥皂的机器来做压缩军粮了。 半个月之后,宁静致远四条船又停在了大沽港,铜斤和蔗糖硫磺等货物运往京师,还有大批的车队带着生铁、几百匹马来到了唐山镇。而最让张石川开心的是,冯树秦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带着三十多个徒弟。 “冯叔啊!我想死你了!”张石川抢在大牛和二牛面前说道。 “哟哟哟,这么大的镇子,真的是这大半年盖起来的?小川啊,你真厉害了!”冯树秦看着墙上挂着的平面图感慨道。“图也比以前画得好了。这不是你画的吧……” “爹,你咋没把田姨带回来啊?”大牛看着孤身一人回来的冯树秦问道。 “咳咳,你田姨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就没让她来。” “啊?田姨咋了?”二牛问道。 “内个……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那个……” “怀孕了?”张石川看着冯树秦有些腼腆的笑容猜到。 “呃……对……”冯树秦终于承认了。 “真的啊爹?是给我们填了个弟弟还是妹妹啊?”二牛高兴得一蹦。 “兔崽子,得生下来才知道啊!”冯树秦扇了二牛一脑袋瓢。 “哎呀冯叔,真不好意思,冯婶儿有喜了,我这还一封信就把你给拉回来了……”张石川有些不好意思了。 “嗨没事儿。毕竟大清才是咱们的根啊,你们这帮孩子在这边干这么大的事儿,两万多人啊,我怎么能不回来出一份力?哦对了,乌恩其,你得请喝酒啊!萨仁高娃上个月十六生了,七斤多的大胖小子,你可是当爹了啊!” “真的啊冯叔?”乌恩其一蹦老高:“我当爹了?孩子长得像我还是像高娃?叫啥? “叫啥?那得你这个当爹的取名啊……” “主人请你给乌恩其的儿子赐名。”乌恩其很郑重的单腿跪地右手捂着胸口说道。 “呃……”虽然一直没承认,但是乌恩其和萨仁高娃都是张石川的奴仆,这个新生的小生命,算是张府的家生子。“蒙语平安怎么说?” “阿木古郎。” “那就叫阿木古郎把。” “是,多谢主人赐名。” “好了好了,起来吧。冯叔,晚上想吃啥?带着你这群外国学生也开开眼界,哎,你叫里安是吧?我记得你,想飞起来的那个。” “川哥,我叫安里,安里周当。”安里躬身说道。 “啊,对对对,安里。怎么样,还想飞吗?”记错了人家的名字张石川也有些尴尬,但是琉球人的名字实在有些拗口,包括思户金…… “想啊,川哥,当然想!能飞起来是我的梦想!”安里一听到飞顿时来了精神。 “好,有什么新想法没有?”张石川笑眯眯的问道。 “呃……暂时没有什么新想法。川哥不是教育我们说要把基础打牢固吗?我现在在跟着冯师傅学习木工,造风车什么的。” “好,风车好。造好了风车就离着飞起来又进了一步了。” “这……真的吗川哥?造风车和飞起来有关系?” “当然了。我问你,风车为什么会转?” “因为有风吹动啊。”安里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 “好,那风筝为什么能飞?” “因为有风吹啊。” “你有没有看过你冯师傅改进的鼓风机?和风车差不多是不是?鼓风机转起来呢?”张石川引导着安里的思维。 “可以……产生风?” “对了!你还记得给你们讲过的竹蜻蜓吗?和鼓风机风扇、风车是一样的原理。竹蜻蜓为什么能飞?因为他的旋转产生了风,产生风的同时风也给了竹蜻蜓一个相反的力,所以竹蜻蜓可以飞起来。只要有足够大风扇产生以一定的速度旋转,产生的风就可以把他本身托起来,飞向天空……”看着周围已经聚了一群人了,张石川清了清嗓子:“所以,现在先学好造风车吧!孩子,好好抓紧这次实习的机会,唐山镇有多少风车和鼓风机在等着你们!” “我明白了,川哥!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一定要造出最好的鼓风机和风车!”安里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好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吧。走,带你们去尝一尝大清的美食!” “啊,回到大清吃涮羊肉好像都比在琉球的好吃!”冯树秦一筷子下去半锅刚煮熟的羊肉就被他捞走了。 “冯叔,蒸汽机研究的怎么样了啊?”这才是张石川最关心的问题。 “嗨,别提了,木头做出来的模型倒是可以推动活塞了,换成铁质的就不行了,铁的活塞太沉了,需要密封更好,蒸汽的气压也得更大……”冯树秦鼓着腮帮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好吧,果然这蒸汽机不是那么好搞的。不过张石川倒是很好奇冯树秦做出来了什么样的模型。 “那玩意我带来了一套。”冯树秦看着张石川一脸好奇的神情说道:“趁着这次再跟你一起好好研究研究,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好好。等有空了咱们研究。不过做这个之前,冯叔你得先帮我做点别的事儿。” “哎呀,不就是什么煤井排风,还有那几个作坊改成牛马拉套吗,让我这些徒弟们去练练手吧。”冯树秦有些不屑的说道。对于这些跟着他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徒弟他还是很得意的,齐码比自己的两个败家儿子靠谱多了。 “不是,是一种可以压缩粮食的机器,有点像王叔压豆腐的那个,和咱们压香皂的也是一个意思,但是要压力更大,能把东西压缩的更小。”张石川说道。 “压缩粮食?那玩意还能压缩?”冯树秦听了一愣。 “可以可以,我用压肥皂的机器压出来了一些,不过压得还不够狠……”张石川把军粮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 “行,那明儿咱们试试。”冯树秦点了点头喝了一杯酒又说道:“对了,我看小娥肚子还扁扁的啊,怎么还没怀上?” “冯叔!小娥才十五!她还是个孩子啊!” “十五还是孩子?小川,你也十七了,有些事儿该抓紧了啊!” “冯叔!” “我帮老赵问的,反正话我递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压缩军粮 把新制的压缩军粮送到十三阿哥附上,十三阿哥兴奋不已:“琢玉,终于做出来了?好好,我先来试试。” 单兵压缩口粮约三寸长一寸宽半寸厚。十三阿哥先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呲牙咧嘴的咬下来一口,又喝了口茶在嘴里将军粮浸湿了慢慢咀嚼,不一会儿一小口就变成了一大口。 “不错,这小块的比上次送来的好嚼,又好携带,好,好。” 然后又拿起板砖一样的压缩军粮,看了半天没有地方下嘴。 “十三爷,这个还是用来煮着吃的好。若要干吃,也需要先用锤子砸碎。这个大块军粮为了方便运输,比单兵压缩口粮压得更瓷实……”张石川真怕十三阿哥会把牙齿给崩掉了。 十三阿哥用手指关节敲击着板砖口粮,发出扣扣声,竟然犹如玉石,命人取来锤子砸碎了一角,捏起一小块放在嘴里嚼着一边含糊着说:“把这些先煮一煮我来试试!” 把两种军粮都试过之后十三阿哥还是很满意的:“琢玉,你先在京里住上几日,我明儿就让四个递折子上去。对了,你的新宅子爷给你置办好了,一会儿让人带你去看看吧。” 张石川的军粮让十三阿哥满意,十三阿哥置办的宅子同样也让张石川满意。 新宅子坐落于内城东南牛角湾,属正蓝旗所在,离着崇文门不远。是一座典型的三进的宅子,住肯定是足够张石川住了,十三阿哥还体贴的给他准备了三房下人,也就是说,典了这处崇文门内的房子还附送了二十几个家人…… 第二天一早起来张石川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突然想到曹颙似乎就住在崇文门外细米胡同,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曹颙还在不在京师?呆着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去看看这个和千古奇书红楼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人吧。 来到细米胡同,果然一处宅子门外灯笼上写着“曹府”两个字,小林子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门房有人出来问明张石川的来意,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位小爷,实在是我家老爷近日身体抱恙,是不见客的。不过既然爷特意来了,您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等了约莫一分钟,打里头又出来一人,张石川一见倒是见过面的,是曹颙的一个常随,叫曹安。 曹安见是张石川,忙一拱手道:“原来是张大人到了。” “曹大人病了?什么病?可严重?”张石川问道。 “是……自打年后进京路上感了风寒一直没好,这几日竟然愈发严重起来……”曹安面带忧色的说道。 “风寒?是什么症状?” “身子发热,咳嗽不止……” “带我去看看吧。”张石川说道。 “这……张大人,我家老爷得的怕是痨病,若是传给了张大人……” “无妨,你只管跟你家老爷通报,说不定我可以治他的病症呢。”要是没猜错,曹颙这是得肺炎了啊。 听到这话,曹安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出来,引着张石川进去:“张大人若是有办法千万要救一救我家老爷,太爷前年一病没了,就只留下老爷这一支独苗,如今老爷尚未有子嗣,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好了,别多想,我先看看孚若兄。” 来到内宅,因为没有女眷,曹安径直把张石川带到了曹颙的病榻前。 “琢玉兄来了,快请坐……咳咳……”曹颙半躺在炕上,后背垫着几个靠垫,看情形是知道张石川要来特意起来的。“愚兄身子有些不爽利,不能好好招呼,失礼了……咳咳咳……” 张石川看到曹颙也吓了一跳,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曹颙已经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消瘦了几圈,眼窝深陷,两腮也塌了下去:“孚若兄,怎么竟然病到这种程度?” 又咳了好一阵,曹颙把捂着嘴的手帕攥在手里有气无力的说道:“琢玉兄,多谢挂念。一言难尽了,咳咳……本是在进京的路上染了些风寒,也没当回事,不想这病竟然一日凶过一日,换了几个方子也不大见效……” “孚若兄不必多言,我给你诊一诊。” “如此,有劳了。”曹颙也不太相信张石川小小年纪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但是病已至此,张石川又说得恳切,也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伸出一只手漏出胳膊。 张石川哪里懂得号脉?他并没有接曹颙的手,而是用一只手摸了摸曹颙的额头,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比自己的热一些。接着又把耳朵贴在曹颙的胸口听了一会儿,只听曹颙呼吸和咳嗽的时候肺部有嘶嘶的杂音。 曹颙哪里见过这么诊病的?正有些不明所以,听张石川问道:“孚若兄可是咳血了?” “是,前几日还不太严重,痰里偶尔带些血丝,这几天竟然又重了些……” 是气管炎还是肺炎张石川不敢肯定,但是身体发热、肺部有杂音,又咳血肯定是有炎症了。“孚若兄,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治好你的病,你可愿意一试?” “如此,有劳琢玉了……”哪怕有一丝希望谁也不愿意放弃治疗啊,曹颙自然也不例外。 张石川让赵大勇快马回八里庄,一个时辰之后,赵大勇带着青霉素和注射器回到了曹府。 给曹颙注射了青霉素之后张石川又嘱咐他先把其他的药停一停。他不知道那些草药会不会和青霉素有什么冲突,又叮嘱了几句,定好明日再来给曹颙打针之后才起身走了。 畅春园清溪书屋内,康熙手里拿着一块压缩军粮也是端详了半晌:“老四,这就是你折子上提过的压缩军粮?” “回汗阿玛,正是。”四阿哥恭敬的回道。 “这一小块就能让一个将士吃饱?” “是,十三弟亲自让府上的侍卫试过的,确实可以。汗阿玛,这压缩军粮乃是十三弟琢磨出来的,还请汗阿玛让他给您详细回禀。” “宣他进来!” 十三阿哥跟着太监低头走进了清溪书屋,抖了抖袖子跪倒磕头道:“儿臣胤祥叩见汗阿玛。” “免礼。”康熙的声音还是有些冰冷。 “谢汗阿玛。”十三阿哥又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低头侍立在一旁。 看着规规矩矩的站着的十三阿哥虽然精神尚好,但是处处透着谨慎和小心,再也没有了几年前聪明伶俐的模样。 康熙也不由得一声叹息。为了给胤禛日后登基储备人才,这几年来他讲昔日最宠爱的儿子冷落在一旁不闻不问,作为一个皇帝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又何尝不心疼?天家无父子啊。 “说说你这压缩军粮吧,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点子?”康熙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 “回汗阿玛,去年我奉旨开办香皂作坊,对作坊的加工工艺也有所了解,成皂后需要用机械把香皂压实。后来我就想着,那么一团香皂压出来就是这么方方正正的一块,若是能把粮食也压缩成小块,日后行军打仗岂不是方便携带?故而儿臣便开始捉摸,命人不停的实验,如今终于小有成就了……” 对于康熙可能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十三阿哥都是精心准备过的,康熙现在问起来自然是对答如流。 “嗯,真如你说的这般好?现在就给朕做一锅出来看看!来人呐,让人在外头架上锅,煮一锅来给我看。” 康熙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去安排,他端详着桌上的军粮:“这茶砖自古就有的,倒是确实方便运输,只是压制出来的茶未免口感差了一些。不知你这军粮会是个什么味道,朕倒要亲口尝尝。你这军粮是以什么为原料?费用几何啊……” 说话间,外面已经支起了锅灶一锅水就要烧开了。“走,朕倒要亲眼见一见到底是怎么个煮法。” 到了外头,十三阿哥请示之后亲子操着锤子上阵了,先把两大块压缩军粮在砧板上杂碎,然后在丢入锅中一面煮一面搅拌,不出一刻钟,一锅粘稠的糊糊就煮好了。 康熙看了不由得也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一锅水加上两块儿板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一锅饭?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四阿哥见康熙的神情站出来说道:“汗阿玛,请准儿臣先替汗阿玛试吃。” “准了。”康熙挥了挥手。早有人拿来碗和调羹,盛了一碗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来崴了一勺吹了两口后就吃进嘴里略嚼了嚼就咽了下去,然后又是一勺,不一会儿一小碗糊糊已经被吃光了。之后太监魏珠也试吃了一碗。 终于轮到康熙吃了。他端起一碗来先闻了闻,有些香气,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这款压缩军粮的主要成分是炒面,另外知道是要呈现给康熙的,还特意在里面加了花生和核桃,还有肉松,这味道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康熙自然也知道这是为了给自己吃而特质的,但是似乎抛出去核桃和肉松这些贵一些的原料,似乎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康熙一下就明白了这种压缩军粮的真正价值。第一,方便运输;第二,方便煮食;第三保质期长。 作为一个率领大军三次亲征噶尔丹的皇帝来说,没有哪个皇帝比他更了解大军出征粮饷和补给的重要性了。 每次十万大军出征,随军的负责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就有几万人!而这几万人运输的粮食经过一路的消耗,一万石运到前线也就能剩下两三千石,这才是要命的。打仗打的是什么?就是后勤补给,打的是钱! 远征辎重运输是哪个朝代都无法完全解决的一大难题,而胤祥拿出来的这款压缩军粮无疑可以大大缓解军粮运输方面的压力,体积小! 砖头大小的两块煮出来的这一锅怎么也能够十来个人吃一顿了,而如果换成其他的农作物,起码需要小半袋粮食,若是把粮食都换成这种压缩军粮,那能节省多少运力? 而且看折子上写的,还能做成不同的口味,还在研制蔬菜干……康熙吃着碗里的糊糊,似乎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自己亲征噶尔丹时候的大漠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宝宝心里苦 虽然土法提炼的青霉素纯度没什么保证,但是对于没有使用过任何抗生素的古人来说也已经有奇效了。 五天之后,曹颙基本上已经不再发热了,咳嗽也好了许多,虽然精神还不大好,但是似乎小命是捡回来了。 “咳咳,琢玉兄,今次真是多亏了你和你的灵药了,若不然,只怕我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打完了一针之后,曹颙一边提裤子一边有些尴尬的说道。虽然病是好了大半,但是这脱裤子治病的经历还真是有点怪,而且那针筒中的液体注入体内时的酸爽真的是令他终身难忘了。 “孚若兄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都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药是现成的,而且又有保质期,提取出来一段时间不用也就没效力了。现在我们两家住的又近,也算是邻居,就当我是来串门的好了。来,我在庄子上摘了几个西瓜过来,尝尝,这玩意生津润肺的,吃了倒是对你的病有好处。” 曹颙每次向张石川表示谢意,基本上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回答,通过这些日子的了解他也知道张石川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因此也一拱手表示感谢,拿起一块西瓜就吃了起来。 “能在四月天就吃上西瓜也算难得了,琢玉兄的手段果然让人称奇!” 如果说一开始曹颙听说的那些关于张石川是四阿哥胤禛在民间的私生子因此才小小年纪就做到了户部郎中,可只要稍加打探,他就明白了此事不过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罢了。 这个只有十七岁的皮肤有些发黑,脸颊上还有一道疤痕的少年郎不但是香皂、玻璃的始作俑者,手上的八里庄还是皇上钦点的果园,冬天专供皇宫大内各种反季瓜果菜蔬,现在更是一手掌握着唐山镇两万多流民的生计…… 真是少年英雄啊!曹颙由衷的感慨道。更何况,他小小年纪就深得四阿哥的重视,而且早在两年前就投入了四阿哥门下。 那会儿太子仍在,八爷党也势头正劲,唯独四阿哥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而现在太子再次被废,八爷党也刚刚被康熙新一轮的打压,唯独一向不显山不漏水的四阿哥突然出现在满堂朝臣的视线之中。 张石川拜入四阿哥门下到底只是机缘巧合,还是他早已看透了这一切? 再想想自己想想曹家,从最早的从龙入关,祖父曹玺、父亲曹寅和自己已经三辈人做江宁织造了,圣眷不可谓不浓,可其中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康熙六次南巡,可是为了不丢他廉政的好名声,没有动用国库一分银子,而皇家的排场还是要讲的,这路途的花费都被摊入了沿途官员士绅的头上。作为五次接驾的曹家虽然一时风光无限,可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亏空。 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初六,两江总督噶礼参奏曹寅,密报康熙说,曹寅和李煦亏欠公银三百万两,请求公开弹劾他。 康熙把曹寅看成是“家人”,噶礼要求公开弹劾曹寅,康熙没有批准。但事关重大,康熙不得不私下谆谆告诫曹寅和他的大舅子李煦,必须设法补上亏空。但曹寅面对茫茫债海,已经无法弥补,一直到死也没有能力挽回局面补上亏空。 自己的父亲从十几岁入宫做了康熙的侍读,十七岁又成了康熙的侍卫。伴驾多年后又在祖父曹玺死后继承父业继续做江宁织造,负责织办宫廷里和朝廷官用的绸缎布匹,以及皇帝临时交给的差使,充任皇帝的耳目刺探江南诸地的情报,可谓是对康熙忠心耿耿,是一个真正的纯臣了,可是毕竟父亲已经亡故,曹家的重担、江宁织造的责任以及曹寅生前留下的亏空都压在了曹颙还有些稚嫩的肩膀上…… 如今虽然康熙春秋正盛,可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谁知道那一天还有多少年?到时候新皇帝登基,自己和曹家又将何去何从? 曹颙又想到曹家的多牟。虽然曹寅要一心做个纯臣,不结交皇子和朝臣,可是当年却迫于皇太子的淫威,做了十几年皇太子的钱袋子。 太子倒台,不知道是谁又翻出了曹寅生前曾为八阿哥大肆采买江南女子,送到京师作为八阿哥笼络朝臣的工具,不但八阿哥被弄了个灰头土脸,曹家又被扣上了一顶八爷党的大帽子。 而现在太子和八阿哥两位都失了圣心,日后若是其他皇子继位,曹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 曹颙突然觉得好累,说不定这一病若是就此双眼一闭倒是可以省心了。 这个想法让曹颙自己都有些害怕,自己年纪轻轻怎么想到了死?想想自己的母亲李氏,想想自己的结发妻子马氏…… 若是能有张石川一半的能力该有多好,自己也弄出个什么作坊来,赚点钱弥补亏空。起码新帝登基不会借着曹家欠下的亏空收拾自己…… 张石川!曹颙心中一闪,虽然两人相识时间不长,可都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若是将自己心里的这些苦都告诉他,他能不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可毕竟相识时日尚短,提及这些隐秘事是不是太唐突了一些? “琢玉兄……”曹颙想先试试他的口风。 “老爷,张大人早已去了多时了,他起身告别的时候您正在发呆,也没有起身送客……”旁边的常随曹安说道。 张石川回到自己的宅子,刚一下马门房就过来牵过马:“老爷,十三爷正在正厅等着您呢,都来老半天了……” “知道了。” 张石川快步走进去,甭问,肯定是为了压缩军粮的事儿来的,不知道康熙老头看完之后中意不?是不是可以量产了?进了正厅,正见十三爷端坐在正坐上。 张石川扎了个千:“十三爷。” “张石川,你小子跑哪儿玩去了?害得爷等了你这么长时间!”十三阿哥一拍桌子喝道。 张石川顿时就蒙了,十三阿哥今儿是吃了枪药了咋的?怎么这么大火气,我又不知道你要过来,难不成我还得724小时在家里等着你大驾光临不成?老十三可不是这么跋扈的人啊?难不成,是军粮的项目被康熙给毙了? “回十三爷,去外城探望一个朋友,才回来……”张石川小心翼翼的回道。 “朋友?可是那个江宁织造曹颙?你什么时候和他成朋友了?他们曹家早日依附太子,后来太子势弱,又摇身一变成了八阿哥的走狗,你和他走这么近想干嘛?”十三阿哥劈头盖脸的问道。 “呃……有这等事?十三爷,这些事情我实在不知,我是去年刚去丰润县安置流民的时候认识曹颙的,后来又在京师巧遇,这才有了走动,至于您说的他曹家和太子还有八爷的事儿,我实在不知道啊……”张石川决定开始装傻了。 “呃……”十三阿哥也才反应过来:张石川今年才十七岁,曹家党附太子的时候他还没出声呢。 而且现在虽然他顶着个五品官的虚衔,可毕竟没有正式入朝为官,也不认识什么大臣,哪儿能知道这些党附皇子的一众人的一摊浑水? 可是谁又敢保证,曹颙不是奉八阿哥之命来挖墙脚故意和张石川套近乎的? “行了,你不知道最好。日后少跟他走动就是了!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 “是,谢十三爷指点……” 张石川也没想到自己结交了曹颙十三阿哥能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这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是相当白热化啊,是不是也说明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很看重自己?是不是也说明再过几年雍正皇帝继位了,曹家肯定躲不过抄家的命运了? 十三阿哥见张石川沉吟不语,还以为自己语气重了些,又将声音放低了一些说道:“琢玉,四哥可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你千万别做傻事,到时候给自己惹一身骚,洗都洗不掉。你呀,还是好好做你的事把,朝中的人,还是少结识一些的好,等日后总有机会接触到的。” “是,我明白了。”张石川也挺无奈的,自己只是想跟曹颙套套近乎,打探打探红楼梦的事儿,没想到惹来这一顿臭骂……赶紧转换话题:“十三爷,压缩军粮的事儿怎么样了啊?” “万岁爷见过了,也尝过了,十分中意……”十三阿哥说完叹了口气。 十分中意?这应该是好事儿啊?张石川有些发懵了,为啥十三阿哥还这么唉声叹气的,又那么大的火气? “十三爷,那,咱们的军粮作坊……” 听到作坊两个字,十三阿哥的脸更黑了:“汗阿玛有旨,先做出一批来供给通州大营的军士们试吃,若是好了再大规模生产……” “这是好事儿啊,十三爷……”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十三阿哥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张石川一蹦:“好个屁啊!汗阿玛钦点让老十四全权负责此事,军粮和爷没什么关系了!” 十四阿哥?张石川也不由得一愣。这份军粮的大功劳早就谋划好要让给十三阿哥的,为了这事儿四阿哥、十三阿哥、邬思道和张石川在一起合计了许久才将事情详细的定了下来,可如今康熙认可了压缩军粮,怎么又一句话指派到十四阿哥身上了? “这……这是为何啊?”张石川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唉……谁知道呢?许是汗阿玛真的不看重我吧,这等大事怎么能交给一个他不信赖的儿子去办?”十三阿哥低下头来。 看着这个才二十九岁就已经生了白发的皇子这满肚子委屈一脸怨妇般的表情张石川也有些心疼。 他很想安慰一下十三阿哥,这一切也只是康熙老爷子的平衡之道,帝王心术。现在诸多皇子中无心争储的都蔫眯着呢,有心的那几位都被康熙一顿爆锤,唯独四阿哥独善其身仿佛置身事外,康熙怎么能看着四阿哥一家独大? 这是要扶植十四阿哥来和四阿哥争雄啊!这些可都是他的亲儿子,如今却变成了康熙手中的一枚枚棋子,这老东西真的是心黑啊! 虽然自己能猜到个大概,但是张石川还是忍住了没有和十三阿哥说明。毕竟自己只是个孩子啊,不能太妖孽了,只能说道:“圣心难测啊……十三爷,前几日琉球那边刚运过来一批甘蔗酒,不如我陪十三爷喝两杯? “圣心难测,圣心难测……”十三阿哥重复了几遍突然又一拍桌子:“喝什么甘蔗酒!” “呃……十三爷若是不想喝酒当我没说……”想陪他喝两杯解闷没想到也碰钉子上了,张石川决定管住自己的嘴了,起码今天要管住。 “把红薯酒和玉米酒拿出来!今儿爷要不醉不归!琢玉,你可不能扫了爷的兴,今儿不许装喝醉了躲酒!”十三阿哥心里苦啊。 “我……”张石川心里也苦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钦差大臣 丰润县城西十里接官亭,张石川和丰润知县罗景泐穿着朝服带着一大帮人在太阳底下等着钦差大人十四阿哥的大驾。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官儿,张石川还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穿官服。当初第一次试穿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又矮又瘦的孩子,还撑不起这一套十几斤重的官服,两年过去了,自己的身量也长高了,体格也健壮了,这身五品文官朝服倒也还算合体了。 本来按照小林子说的,官员不但要有官服,还要有吉服和蟒服用于不同场合,可张石川一听这些官服并不是朝廷免费发放,而是要自己置办,并且还都价格不菲,最主要的是那些华丽丽的礼服总让他想起后世看过的僵尸电影,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观点就把这事儿给丢下了。 如今要迎接钦差大人十四皇子才又翻箱倒柜的将最初那套官服找了出来。好在正五品和从五品的官服顶戴并没有什么区别,又有小林子这两年来精心保管,这身当初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一身行头居然还能穿。 “来了!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张石川才回过神来,果然见西面官道上烟尘滚滚,一队二百多号人的队伍策马而来。 等到了近前一行人勒住了马,张石川上前跪下磕头道:“微臣户部侍郎张石川恭请圣安!”前来迎接的人也都跟着跪下磕头。 十四阿哥等他们三跪九叩完了才说道:“圣躬安。都平身吧。” “臣等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磕了个头站直身子,然后又下跪道:“微臣见过十四贝子,给贝子请安……” 这套恭迎钦差大臣的礼仪张石川是拒绝的,但是又没办法,十四阿哥毕竟是钦差,是替皇上来视察的,而张石川又是丰润县最大的官儿,这些事儿只能他来带头了。 “都免礼吧。你就是张石川?果然少年英才!”十四阿哥打量着张石川说道。 “谢十四爷夸奖,微臣愧不敢当……”张石川也偷偷打量了一下十四阿哥,虽然比十三阿哥小两岁,可是看起来却年轻得多,继承了爱新觉罗家族特有的细长小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精明干练。 当夜留宿在丰润,第三天一行人来到了唐山镇。 “这些都是新建起来的?还有这些,都是沧州府过来的流民?”十四阿哥饶有兴致的看着沿路上的人和事物。 “回十四贝子,这些房子和作坊都是新建的,现在镇上的大部分人是沧州迁徙过来的,还有小部分附近州县过来做生意和做工的。” “嗯,好。这路修的不错。”十四阿哥跳下马来,竟然一转身进了一家粮油店,一群亲卫忙要跟进去,十四阿哥一摆手道:“两个人跟着就行了,其他的都在外头等着,爷随便看看。” 到了店里,十四阿哥随手抓了几把麻袋里的米和各种谷物看了看,又问了几句吓得有些腿软的店掌柜一些价格和库存之类的话,这才又转身逛了另一家店。 “这烤肉,一两银子给多少串?”十四阿哥问道。 “回大人,一文钱一串,一辆银子,给八百串……” “给爷来八百串!”十四阿哥随手拿起几串儿吃了一口:“嗯,味道不错!让后面的人也都尝尝……” 张石川马上掏出一两银子饭票付了账,他也看出来了,这位久居深宫的皇子除了随扈圣驾绝对没有出过京师,这次独自一人出来就像鸟儿出了笼,绝对是打着钦差的名头来放飞自我的。没办法啊,人家是钦差,陪着呗。 一条本来就不长的商业街从东头逛到西头,十四阿哥似乎还没尽兴,还想逛逛作坊。但是骑了一天的马,又逛了街也确实有些累了,便由张石川引着往给他准备的下榻处去了。 “就让爷住这儿?”十四阿哥打量着一栋小小的院落九间房一皱眉问道。 “呃,回十四贝子,这是镇上最好的房子了,镇子上房子不够住,现在建筑队还在赶着给流民盖安置屋和在四周新建庄子,或许新建的庄子里房子有大一些的……”张石川如实回到。 “你呢?你也住这个?”十四阿哥又问道。 “回十四阿哥,这套房子就是我住的……” “哦?你作为这镇上人的父母官就住这里?和那些流民住得也差不多啊,还没有镇上的银行有气派……” “呃……十四爷,银行里存着的是镇子上的商户和流民的血汗钱,自然要修得牢固一些……” “如此,你倒是个好官了?”十四阿哥有些玩味的看着张石川。 “呃……回十四阿哥,其实我也想住好房子,可是实在是抽掉不出人手来给自己盖宅子,只能先将就一下,没想到倒是怠慢了十四爷了……” “哎,你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不错!爷喜欢!” 十四阿哥抬腿进了正厅,拍了拍没有刷大漆的松木家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对于张石川这个人,他离京前也做过一番打探,知道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敛财倒是有一手的,家资颇丰,没想到居然就住这么个小院子,用着最便宜的家具。 若不是听闻镇子上那些做工的都说发的工钱丰厚,十四阿哥甚至会觉得张石川是个守财奴了。 “呃……谢十四爷夸奖……”张石川心说你是没看见我给自己设计的大园子呢…… “行了,爷乏了,你也跟着几天了,今儿早点下去歇息吧。我这吃了不少零嘴儿,晚上也懒怠吃东西了。有什么好吃的明儿再拿出来孝敬吧。明儿陪爷去看看军粮作坊。”十四阿哥挥了挥手说道。 “是。”张石川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回到了临时住所,倒是薛清雅先迎了出来:“哟,张大人,您可算忙完了啊。” “你不在自己屋里猫着,跑我这干嘛来了?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今天看见十四阿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想认识认识?” “对啊对啊!十四阿哥好帅啊!比那个面瘫脸老四和长得着急的十三阿哥可帅多了,你看那眼睛,特向韩国一明星……” “你能不能别这么花痴?看见一个皇子就想贴上去……”张石川有些无奈的说道。 “哼,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感情你这天天左拥右抱的,我可还单身呢!川哥,你看,什么君子成人之美,可不就是说你呢?” 张石川把她拽到耳房,确认外头没人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这十四阿哥今年二十七了……” “挺好的啊!正是好年纪。”薛清雅想都没想就说道。 “他现在有一个嫡福晋、两个侧福晋、两个庶福晋,还有个妾……” “嗨,这年头有权有势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连你这小屁孩都有俩媳妇呢!”薛清雅这两年来也看透了,自己一个民人想一下就当个皇子的正室是不可能的。 “还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 “说明人家身体好吗……” “具体是哪一年我忘了,他会带兵去打仗,青海西藏那边,几年不回来……” “好男儿志在四方吗!” “然后等他回来了,康熙就驾崩了,四阿哥继位,十四阿哥好像就被圈了十几年,应该是被发配去守皇陵了吧……具体结局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真……真的吗?”薛清雅终于犹豫了。 这算下来没几年的好日子过了啊,又是带兵出征又是被软禁的,就算自己能拿下十四阿哥,前景也是一片黑暗啊。 “喂,你是不是在吓唬我?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嫁给皇子什么的?你……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我对灯发誓!我要有那心思马上一个雷劈死我!”张石川赶紧摇头否认。“反正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了解的正史。你要是不相信也可以试试去,毕竟现在历史已经被我们改变了,说不定哪天十四阿哥真的可以登基呢……” “哎,对呀,张石川,咱们来改变历史吧,我嫁给十四阿哥,然后你和我一起全力辅佐他,帮他干掉那个面瘫男,帮十四阿哥夺取皇位,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皇后,你不就是最大的功臣了吗……” “你想作死自己去作好了,别拉上我!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唐山镇建设好了,然后把自己的园子盖起来,在这里舒舒服服的当我的地主土财!” “哎呀,你能不能有点雄心大志,你可是个男人啊!” “我还是个孩子啊!我才十七岁好吗!” “你媳妇都两个了,还是个孩子?” “我们那是纯洁的友谊啊!小娥和莺儿也还都是孩子啊。你别总媳妇媳妇的!” “纯洁?真的假的啊,喂,张石川,你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薛清雅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我……”张石川为止语塞,但是他决定转守为攻:“招娣,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把!” “我这不是为了自己谋划呢吗!我找四阿哥你说不行,找十三爷也不行,现在又看上了十四阿哥你还是泼冷水……” “我说不行有个屁用啊,你去问问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能看得上你吗!人家不搭理你干我屁事啊?”张石川觉得这娘们真的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他突然觉得什么女子三从四德其实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就像吴莺儿,永远是那么百依百顺的。 “我那不是没有筹码吗!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可以帮他们挣皇位,谁还不上赶着来给我跪舔?” “大姐,你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有你啊!你帮我我不就有资本了吗?你对他们的事儿那么了解,又有那么多歪点子!”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你找相好的干我屁事啊!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啊!我只是想当个土财主啊!” “哎呀,你能不能有点雄心大志,你可是个男人啊!” “我还是个孩子啊!我才十七岁好吗!” “等等,这段重复了,掐了再录……” 第一百三十章 拉拢 第二天,张石川又带着十四阿哥参观了军粮作坊,看着一口口大锅里面的炒面被工人用铁锹搅动翻炒,然后再混合其他加工好的原料搅拌均匀后送进铁质的机器压瓷实,十四阿哥还亲自挽起袖子上阵压了几块儿出来。 看着新压出来的板砖十四阿哥问道:“这就成了?” “回十四阿哥,这个还得再干燥一下,然后再压一次。若是单兵携带的压缩口粮压一次就可以了。” “嗯,这制法倒是不难,难为的是你怎么想到的。”十四阿哥点头到。 “回十四阿哥,这些都是十三爷想出来的法子……” “哼哼,你少唬我了,他想出来的法子怎么大老远把作坊建到这么远的丰润县来?” “这不是为了保密吗……” “行了行了,少拿这些话唬我了,爷又不傻。走吧,再看看镇子上其他作坊去。” 如此逛了几天,又看了几处新开垦的农庄,十四阿哥才有些心满意足。 在这日晚宴之后屏退了众人,十四阿哥喝了口茶缓缓说道:“琢玉,爷这几天把你这镇子也都看了一遍了,甚好。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为国分忧,爷这次出来一则是看看压缩军粮作坊,还有就是要看看流民的安置情况,这两点爷现在都看到了也听到了,不错,我会如实和皇上回禀的。” 张石川听了一龇牙:“谢十四爷提拔……” 其实他心里是老大的不愿意的。他只想不显山不漏水的把这些流民安置好,然后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了。他可不想在康熙跟前挂个名,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呢。 “在四哥手底下做事累不累?也是有点难为你了,小小年纪挑起这么大一摊子的事儿,别说是你,就是那些朝堂上老奸巨猾的家伙们都做不到这么快就安置这么多流民,又安排的如此井井有条。” “十四爷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能做到这样还是因为有户部以及滦州、丰润各地官员多帮衬,我只不过是个做事的人而已……”张石川斟酌着回答,特意忽略了那一句在四哥手底下做事累不累。 “哎,你也不用太过自谦,认识你这些日子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啰嗦的性子,倒是直来直去的,甚对爷的胃口。办差办得好,自然是要有封赏的。” “谢十四爷……” “我倒是真喜欢你这个人才,不如我跟四哥说,把你要了去,给我当差吧?”十四阿哥笑眯眯的看着张石川说道。 “唉~”张石川瞬间就哑巴了。 这话他没法接啊。虽然知道十四阿哥早就有自立一党参与争储的念头,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拉人头吧? “怎么,觉得跟着爷没前途?”看着张石川有些犹豫十四阿哥笑道。 “不是,哪儿能啊。十四爷有圣眷,怎么会没前途……”张石川硬着头皮说道。 “哼哼,算你有点眼力见儿,唉,我也快三十的人了,汗阿玛就是不让我分府出去,每天就在宫里的阿哥所,虽然是每天都能见到皇上和皇额娘,但是也确实是闷得很,我跟他老人家一说,这不就指派我来筹划军粮了吗。”十四阿哥那口气似乎觉得康熙对他的宠爱实在让他人很累一样。 “是,早就听闻皇上对十四爷恩宠有加……” “四哥老啦!我还年轻。想当初汗阿玛可是八岁登基,一步步的走过来才开创了这康熙朝盛世……”十四阿哥进一步点名自己更年轻,这也是他争储的一大优势。 张石川对于这种送命题自然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只低着头偶尔附和几声。 “哈哈哈,行了,爷方才跟你开玩笑呢。爷也是要体面的人,还能真跟四哥抢人不成?”见张石川不上道,十四阿哥打了个哈哈说道。毕竟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 “对了琢玉,你脑子好使点子又多,能不能帮爷也想个赚钱的法子?” “赚钱的法子?”张石川一愣。 “嗨,实不相瞒,这不分府就没有自己的庄子,爷现在就是个贝子,每年从内务府支领的那几千两银子够干嘛用?” 这是拉拢我不成退而求其次,想从自己身上捞点钱?张石川有些犹豫,若是真给他个十万八万两银子让这位爷别再纠缠自己他倒是能接受。但是这钱要是给了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这个冤大头可当不得,而且若是传到小心眼面瘫男的耳朵里,自己可就成了墙头草了…… “怎么,有什么为难不成?”见张石川沉默不语十四阿哥的语气有些不悦了。 “呃,实不相瞒,十四爷,我这段时间光顾着花钱了,为了安置流民和压缩军粮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这赚钱的点子吗……只有一个。” “哦?是什么好点子?快说来我听听?”十四阿哥顿时来了兴趣。 “卖酱菜……”张石川老实说道。 “啥玩意儿?”十四阿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卖酱菜,还有酱油等调味品……” “张石川,你是跟爷这打马虎眼呢?卖酱菜能赚几个钱?全京师的酱菜都让你卖,一个月下来能有几个赚头?”十四阿哥皱着眉头说道。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爷,酱菜这玩意京师的人都爱吃,你就看那个八必居,酱菜是出了名的,连宫里都吃他家的菜呢,这一个月下来也能赚个几百两……若是在整个直隶个州府都能开上分号,一个月下来几千两不是问题……” “得了得了,留着你自己发财把。”十四阿哥不满意的挥挥手打断了张石川的话。 一个月几千两银子,还得把店铺开遍全直隶?就为了这点小钱?他可没闲工夫弄这玩意。 “十四阿哥,若是以后有好的点子,我一定给您说……” “行了,你留心吧。爷乏了,你退下吧。” “是……”张石川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忙一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他才长出一口气:这个十四阿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又要拉拢自己又要赚钱。这么明目张胆的,是要准备和八阿哥他们撕破脸皮自己扯大旗单干了?他依仗的是什么?就是康熙那虚无缥缈的父爱? 切!一个月几千两银子还看不上,果然跟他爹一样的好大喜功。你们都不愿意干吗?那我自己干!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回到自己屋里接过吴莺儿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又把方才和十四阿哥的对话回味了一遍,拉拢的意思确实是再明显不过了。自己的回复无疑也没有能让他满意,这小子回去会不会跟康熙说自己的坏话啊…… 说就说吧,反正自己的成绩在这摆着呢,安置流民可是一点疏漏都没出,大不了军粮我也不赚钱了…… 为了躲开这群爷,自己都不敢在京城里呆着,跑到八里庄还是躲不过他们,现在混到了离着京师三百里远的唐山镇,还是逃不出他们的魔抓啊,这又多了个十四阿哥。张石川觉得头有点大。他突然好怀念在琉球练兵打仗的日子。 “川哥,你怎么了?一回来就唉声叹气的?”吴莺儿关切的问道。 “累!” “那,奴给您按按?” “这儿累……”张石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吴莺儿抬起小手按在张石川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压:“可惜奴是个女儿身,不能替川哥分忧……” 张石川突然有点感动,他握住了吴莺儿的小手说道:“要不然我们跑了吧,不在大清了太他妈的累了。” “不在大清?那能去哪儿呢?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吴莺儿有些困惑。 对于她来说,大清就是整个世界。但是对于张石川来说就不是了,美洲现在似乎已经被殖民了吧?去澳大利亚看袋鼠?还是去更远的新西兰?就算是在琉球也不用天天看着这一群皇子们的脸色啊。 “你俩在这嘀咕啥呢?”赵娥蹦蹦跳跳的走进来:“川哥,那个十四阿哥啥时候走啊?你这天天围着他屁股后面转,都没空理我了。” “这不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吗,我也希望他明儿就滚蛋啊。刚才还和莺儿说咱们不在大清呆着了,跑了得了。” “好啊好啊,我们去琉球吧!我还没看到过甘蔗呢!还没坐过船呢!那么大的船在海上晃晃悠悠的,多舒坦啊!” 看着赵娥无忧无虑的脸,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川哥,其实你不舍得大清是吧?不舍得这些流民……”吴莺儿犹豫了一下说道。 “嗯?为什么这么说?”张石川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些。 “我……就是觉得川哥是个做大事的人,你总是想着让这些跟着你的人活得更好,都能吃饱,能穿暖,能住的舒服,你心里有大爱……” “我……有吗?” “平日里你总是嘻嘻哈哈的又嘴上说只想赚钱,可是你赚钱的同时也让下面的这些人都赚到了钱。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这么为你卖命的干活。” “好了,不说这个了。”张石川叹了口气。如果现在就这么跑了他确实有点不舍得,这唐山镇可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才初具规模,他还有更多的规划要在这里施展呢,要建更多的作坊,修路,甚至以后要修一个自己的港口…… “小娥,过两天乌恩其会跟着船队回琉球去看萨仁高娃和他的大儿子,你也跟过去看看你爹吧,有乌恩其照顾你我也放心。” “我……”赵娥有些犹豫。有快两年没见到自己的爹了,说不想是假的。可是她又有点不舍得张石川:“川哥,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你不想他吗?” “小娥乖,我有空了一定陪你去。现在我实在是走不开啊……” “那……莺儿姐……” “我留下来照顾川哥,小娥妹妹,你放心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百味居 终于打发走了十四阿哥,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又过了两天算着大沽港的船队要出洋了,张石川也把小娥送上了南下的马车,又叮嘱了一番乌恩其一番,张石川送走依依不舍的赵娥。 “喂,你色诱十四阿哥的大计没有成功?”张石川打趣薛清雅道。 “哼,别提了!他们果然是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有眼无珠!本小姐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多才多艺,居然一个个的都不拿正眼瞧我一眼……”薛清雅气鼓鼓的说道。 “咳咳,多才多艺,按照现在的标准来说,是琴棋书画都要会,你……还有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个古今的标准倒是差得不多,不过你……” “你就是说我不够漂亮呗!切,我……你以为我不想穿越到个美女身上啊!谁想当个村姑啊!再说你似乎也不帅把?你看看,黑不溜秋的,脸上还破相了……” “停停停,这咋又跟我扯上关系了?不许人身攻击啊!” “是你先人身攻击的好吧!”薛清雅双手叉着腰说道。 “我哪儿有啊?……好好好,别说这事儿了,招娣儿啊,你现在呆着也是呆着,唐山镇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你就不想去京师再转转?” “哎呀你那破酱菜店!当初开南来顺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这不是为了出口气吗!你看王钧现在天天累得跟孙子是的,招娣儿姐,你去帮帮他把。” “我不叫招娣!” “清雅姐,薛大美女,你去展示一下你的才华,让他们知道,你美得很内敛,你的才华也是横溢的不要不要的……” “我哪儿懂什么销售啊?我就是个学金融的……” “嗨,你就随便弄个什么第二件半价、买一送一、七天无理由退货再弄个什么江浙沪包邮之类的,对了,再弄个会员制,每个月弄他二十几个会员日,定期弄点什么特价菜,就是把超市那套还有马爸爸那一套捡着合适的搬过来就行了。我保证能把八必居打得屁滚尿流!” “这……能行吗?”薛清雅有些怀疑的看着张石川。 “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你能行的!我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张石川很郑重的拍了拍薛清雅的肩膀。 六月的北京街头已经开始进入盛夏了,树上的蝉知了知了的叫着,但是就在这炎炎夏日八必居所在的扁担胡同却人头攒动,一家名叫百味居的酱菜馆开业了。 本来京师就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繁华的所在,开一家小小的酱菜铺子似乎再平常不过,可是在开业几天前街头巷尾就已经被百味居铺天盖地的宣传所覆盖了。 “开业三天全场半价!” “会员日指定酱菜半价!” “新店开业香辣酱买一斤送半斤!” “指定酱菜还是玻璃瓶包装,相当于买咸菜送瓶子!” “酱油还分甜酱油和咸酱油!” “买酱菜送积分,积分累计到一定数量还可以免费换酱菜!” …… 这一个个新鲜的概念成了人们这些天以来茶余饭后的谈资。六月十八,备受关注的这家叫百味居的酱菜馆终于在鞭炮声中开张了,好奇而又闲的没事儿的人们都早早的在门外等着了,哪怕不买东西,晚上吃饱了没事儿来纳凉的时候也可以给自己增加一点谈资。 “稀黄酱一瓶八两,十文;甜酱萝卜一瓶八两,六文;糖蒜一斤六文……”门口木牌上刻着价格,有好事者一行行的念着。 “便宜啊!真便宜!” “是啊是啊,比八必居能便宜三成呢!” “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哼,还能怎么样?便宜没好货,人家八必居可是皇上都吃的酱菜!” “管它呢!皇上人家家里多有钱?咱老百姓不就图个便宜实惠?” “就是就是,今天五折,这稀黄酱才五文钱一瓶!五文钱你买个玻璃瓶子也不亏吧!” “就是就是,这玻璃罐子用完了拿来装点盐和碱面再好不过了。” “吉时已到,诸位父老乡亲们,鄙店正式营业了!大家不要挤,里面请~”随着店伙计一声吆喝,店铺四扇木门同时打开,人群乌央一下涌了进去。 百味居斜对面酒楼二层靠窗的一桌,两人喝着茶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那议论声有些吵杂听不清楚。 “高,实在是高啊!”王钧竖起大拇指对着薛清雅说道:“薛行长这几招所谓的营销果然厉害。” “切,这有什么啊,张石川发话了,开业三天每天最少要赔进去一百两银子,这赔钱的买卖谁不会做啊!” “哎,薛行长不必过谦,可别小看这每天一百两银子,百味居卖的都是几文钱十几文钱的东西,即便是半价出售,想赔进去一百两银子每天也得有三百两的进账,这得卖出去多少酱菜,有多少人流啊,若不是你那铺天盖地的宣传造势,怎么能有今日的热闹?薛行长大才,王某佩服得紧!” “真的?你不会是哄我开心吧?”看着王钧一脸的真诚薛清雅心里自然也是受用。难得被人夸一次,在张石川那儿不挨挤兑就算好的了。 “自然是发自肺腑的。” “嘿嘿……王掌柜能力其实也很强的,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盘店铺、装修打家具还有招募店铺掌柜伙计,甚至还有培训都做得这么利索,我也有些佩服呢。”来而不往非礼也,薛清雅也送了王钧一顶高帽。 “哪里哪里,不过是些跑来跑去的活计,自从跟了川哥,这种事儿可没少做,早已习惯了。” “哎王钧,反正呆着也是呆着,你跟我讲讲张石川的那点事儿呗?” “呃……好吧,这可说来话长了。”王钧又给薛清雅倒了半杯茶,开始絮絮叨叨的从张石川穿得破破烂烂的去王麻子刀剪铺推销香皂说了起来。 “哎呀,你简直就是张石川的左膀右臂啊,原来这些铺子都是你弄起来的,这些销路也都是你打开的啊!” “嗨大方向都是川哥定的,我就是个打杂跑腿的而已了。川哥才是大才!” “切,他一个学化学的理科生单身狗,大才个屁啊……”薛清雅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啊?”王钧明显没听清。 一直忙到晚上掌灯,百味居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顾客,那些没有挤进去的看着柜台后面空空如也的货架才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 王钧这才和薛清雅一起走进了百味居:“都把手上的活儿停一停,先开个会!” 不一时店铺掌柜加上活计十几个人多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屋内,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今天不错,开门红,大家都辛苦了!这两天开业酬宾五折肯定会顾客多一些,大家多辛苦几日,这个月的工钱都长三成!都别忙着高兴,咱这店铺可得经营好了,一会儿各司其职,打扫卫生,重新铺货,收拾好了等着明日一早接着营业!记住,我们是京师最好的酱菜铺子,你们是赚的最多的店伙计!你们必须要比别人家的做得更好……” “是!大掌柜!我们一定比别人做得更好!我们是最好的酱菜铺子!”十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还有一件事,我在这里说出来提早让你们放个心。你们也知道咱们这么一间铺租这是才开业,人多,业务也不熟所以才有十四个伙计,日后定然不会这么多的。以前告诉你们的是择优录取,优胜劣汰。但是我在这里再透露给大家一个消息,若是有做得好的可以从伙计升级为店长,做得好的店长可以升级为掌柜。以后我们要把百味居开遍京师,开遍直隶省,你们只要好好做,都有当掌柜的机会……” “是!我们一定好好做!” 第二日,百味居在京师引起的轰动并没有降温,反而有很多头一天买过了酱菜回家吃过之后第二天又来排队买的,还有其他没去凑热闹的听说这百味居的酱菜又好吃又便宜也都接踵而至,第三天更甚。 直到第四天开业半价酬宾的活动结束人才少了些。那些消息不是很灵通的听说错过了半价都后悔不迭。 不过看伙计笑眯眯的给他们报价格,心里一核算,就算是平价买似乎也比隔壁的八必居还便宜不少呢,更何况还能得个玻璃罐子?贼还不走空呢,自己总不能大老远白跑一趟吧?顺便还是要买点东西回去的。 八必居二层隔间内坐着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桌上摆着一排玻璃罐子,现在几乎半个京师的人都知道,这招牌的玻璃罐子里装着的就是百味居的酱菜。 “东家,这是几款百味居卖的最好的酱菜,我让人一样买了一瓶回来,您看看……”八必居的刘掌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中年男人的表情。 中年男人就是八必居的东家赵德盛。赵德盛并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一罐稀黄酱先搁着罐子看了看摇了摇,又闻了闻味道,然后才用银筷子沾了一点酱汁点在舌头上,砸了咂嘴,又捡出来半颗黄豆丢在嘴里细细咀嚼着。 好半天赵德盛才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说道:“老刘啊,你觉得它这百味居的稀黄酱和我八必居的比起来如何?” “他们的黄酱无论口感还是发酵都不如我们,可也差的不多……而且他们多用玻璃罐子,我们都是用瓦罐,这盛器上我们不如它,而这价格……”刘掌柜欲言又止,价格是明摆着的事儿,就算人家百味居不半价出售,平常的定价都普遍比八必居低了两三成。 赵德盛又仔细尝了几样酱菜,点了点头道:“这泡椒花生米有点意思,刘掌柜,你想法子这几天仿制出来,我往内务府马大人府上送去一点,说不定宫里也喜欢。” “是!”刘掌柜看着赵德盛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自家的生意受到了这么大的影响,终于忍不住问道:“东家,咱们是不是也该降一降价格?” “降价?呵呵,老刘,你不用着急,我们八必居可是快二百年的老字号了,犯不上和他们挣这个价格。你看他们这三日得赔进去多少银子?” “这个……少说得有五百两吧……”刘掌柜只能大概估算了一个数。 “我们现在的八必居是京师数一数二酱菜铺,一个月流水才三四百两,这还包括了往内务府送的。我到要看看他这小小的百味居能有多少个五百两往里面赔!只不过是赔本赚吆喝的雕虫小技罢了。扛不住了自然就会涨价了。咱们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多少老人都是打小吃着八必居的酱菜长大的,他们的胃口,谁有我们更清楚?”赵德盛又夹起来一颗花生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是东家,我明白了。” “嗯,花生用盐和花椒加上盐一起煮了,再用辣椒熬水浸泡?还是用辣椒一起煮的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夏秋冬 十几个护卫骑着马护送着两辆车到了唐山镇,车上坐着的是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张大人,这四个丫鬟是十四贝子送给您的。”领头的侍卫叫阿克墩,上次和十四阿哥一起来过,和张石川倒也认识了。 “啊?”张石川一愣。“有劳大人亲自跑一趟,可这丫鬟,我实在是不敢受啊……” “呵呵,张大人不必客气,我家主子说了,大人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跟前连个像样的丫鬟都没有也太不像样,正好有人送了他几个丫鬟,就转送给张大人了。”阿克墩说完了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在旁边看热闹的薛清雅。 “呃……”十四阿哥在唐山镇的时候,因为张石川根本就没有什么丫鬟,想傍大款的薛清雅就自告奋勇的去侍奉了一下十四阿哥,没想到却换来这么个结果…… “大人不必推辞,这也是十四爷的一番心意,若是大人不收,我们也不好回去交差的。这是她们四人的身契。”阿克墩拿出身契双手递给张石川。 “如此……多谢王爷美意了。”张石川只能硬着头皮收了:“诸位旅途劳顿,老赵,先帮我招待一下诸位大人。小林子,把四位姑娘安置一下!” 看着赵大勇把侍卫们拉出去喝酒了,小林子也把四个丫鬟带下去了,薛清雅终于爆发了:“这是什么意思嘛!太看不起人了!姑奶奶好心去照顾他,不用也就罢了,现在还弄这么四个狐媚子来恶心人!这也太过分了吧!” “闭嘴吧!人家那不是看不起你,是根本没拿正眼看你好吧?” 张石川一个头两个大,他真后悔当初为啥让薛清雅这个孽畜又去抛头露面,这可好,送走了十四阿哥,人家一转身送回来四颗炸弹。 十四阿哥还没有分府,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宫女,自然不能随便送人。那这四个女子是哪儿来的呢?可能是哪个官员巴结四阿哥送给他的,他在宫中没办法安置才转手送给张石川的,也可能是经过训练,专门送人用以刺探情报的间谍。 张石川听十三阿哥说过,八阿哥送出去的美女很多都身兼间谍的身份,十四阿哥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八爷党,学点这种下三滥的招式一点都不新鲜…… 十四阿哥送了自己四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传到四阿哥耳朵里面瘫男会怎么想?这分明就是四颗烫手的山芋啊。算了,爱咋咋地吧,当初四阿哥不也是使劲往自己的八里庄塞人吗,这不也过来了。 “招娣,你不好好在京师卖咸菜怎么跑回唐山镇来了?” “怎么着?还不能休个假,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你打工啊?” “一年三百六十天!你是不是傻!” “咳咳,川哥,我俩一块儿回来的,我主要是跟你汇报一下百味居的情况,薛行长也要回来看看银行的收支账目,这不也快发工资了吗……”看着张石川和薛清雅又要吵起来,王钧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哦,好,走吧,屋里说。都散了吧散了吧,别这堵着看热闹了。”张石川挥挥手 来到屋里,王钧给张石川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川哥,八必居好像没什么反制措施啊,这都快小一个月了,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点动作都没有。” “哦,知道了。”张石川也有点出乎意料,这八必居虽然是老字号,根底肯定是有一些的。可是一个月来生意下滑的这么厉害,居然还能坐得住? “呃……其实也不是一点动作没有,他们仿制了我们的泡椒花生和花生酱……”王钧想了想又补充道。 “噗~”张石川一口水喷了出来: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来山寨自己的新品?他们真的那么有恃无恐吗?他们是心真的大还是有什么后招? 这一个月以来百味居可不是就开业前三天半价销售的时候热闹,什么会员制、消费积分、尤其是针对八必居的几款招牌酱菜,更是隔三差五的就买一斤送半斤,甚至买一斤送一斤。 两家店铺都在一条胡同里,如果说百味居每天门庭若市,八必居就可以说门可罗雀了。八必居到底哪儿来的底气?难道就靠着往内务府送点酱菜就能支撑起这个店铺来? “川哥,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是不是也要收一收手了?这个月算下来赔了一百多两银子呢……”跟着张石川这么长时间,赔钱的买卖王钧还是头一次做。 “收手?百味居都已经这么干了才赔了一百两,还是有利润的吗!为什么要收手啊?下个月必须给我赔二百两进去!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加大活动力度!还有,雇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着卖!就吆喝百味居酱菜!” 说完这些张石川自己也笑了,是不是有点太小肚鸡肠了?就因为别人抄袭了自己的辣酱就要弄死一个明朝就有的老字号,自己难道真成了老字号杀手了? “我是不是有点睚眦必报了?”张石川笑完了之后问王钧。 “哈哈哈,好像是有点,不过川哥做的决定肯定都有道理的。” “店里的伙计培训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上道了,拿出去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 “好,王哥,等八必居撑不住的时候你也该出去走一走了。” “口外?” “不不不,先不着急,先往周边辐射,天津府、永平府、保定和沧州府,慢慢蚕食他们,最后再拿下张家口!” “川哥,还有个事儿,在咱们庄子上进货的几个商家都找到我,问我能不能从咱们这进一批花生过去。” “花生啊,有关系好的可以少给他们一些。今年种得不多,收成又少。咱们做军粮要用,自己做酱菜和花生酱也要用,榨油还要用一部分,也不富裕……” “好的!” “不过今年的红薯和玉米收了一些,应该是足够唐山镇的人吃了,我打算扩建一下酿酒庄子,大批还是卖往济州牧,如果还有多的话,你看下能不能往关外销一部分。” 冬小麦和春天种的花生玉米红薯都收获了,但是由于去年开荒仓促,又人手不足,灌溉用的水渠也没有修好,大多是旱地,所以亩产有些不尽人意。不过开垦的荒地多,总的算下来收成还算不错。 自从张石川知道原来马也可以用来耕地,而且速度比牛快很多之后就从济州牧买了几百匹马回来。 马耕地的优点是速度快,而缺点就是耕地不够深,而且马要吃好的饲料。相对于新兴的唐山镇来说这两点都不是问题,地耕得浅点无所谓,只要在短时间内能开垦出大量荒地,日后再用牛慢慢深耕吧,他现在没有时间精耕细作,建设需要的人手远远大于开荒种地。而精饲料,给马吃点玉米和豆饼就可以了,那都不算事儿。 自己一下子圈了三千多倾的地,除了规划的作坊用地、煤矿和住宅区之外可都要开垦出来,现在这才开了不到五百倾,任重而道远啊。 张石川终于对四阿哥那最开始的二百万亩试验田有了一些认识了。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视野更开阔了。 聊了一下午,又和大伙一起吃了顿晚饭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是掌灯时候了。 “怎么东屋西屋里都长着灯?” 张石川刚走进正厅,就见四个女子迎了出来,朝张石川一福道:“老爷回来了。” “你们是谁?”张石川问道,随即又想起来了,这是十四爷赏给自己的四个丫鬟了。 “奴婢叫春桃。”一个穿绿衣的瓜子脸高挑女子说道。 “奴婢夏荷。”另一个穿粉衣的圆脸女子也说道。 呃,这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啊。这名字也太土了吧。张石川一笑:“那你们谁是秋菊谁是冬梅?” “回老爷,奴婢秋葵。”一个黄裙女子一曲膝道。 “奴婢冬雪……”剩下一个白白净净的似乎有些紧张。 “老爷请喝茶。”春桃倒了一杯茶递到张石川手上。 “老爷累了一天了,奴婢打水来给老爷洗漱……” 突然多了四个陌生女人围着自己团团转张石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平日里这些事儿都是吴莺儿做的,今天突然冒出来四个素不相识的人来伺候自己张石川还真是相当不适应。 好歹洗漱完毕张石川挥挥手说道:“好了,我要睡了,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 “是。”夏荷秋葵冬雪三人一曲膝退了出去。 “喂,春桃是吧?你也退下吧。” “老爷,今日该我值夜。”春桃脸一红说道。 下午的时候她们四个已经在小林子口中大概打听了一些张石川的情况,知道这位老爷小小年纪却是一家之主,官居五品,更主要的是,尚未婚配!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只有两个介乎于妹妹和准妻子之间的女人,一个是民女出身,一个是歌姬。 这位张老爷可谓是少年多金了,又被十四贝子这么看重,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自己一个婢女若想攀上高枝儿无疑最快的捷径就是爬上他的炕头,四个丫鬟难免都动了一些小心思。 “值夜?不用,我这没这个规矩。” “万一老爷晚上醒了口渴,或是想找人说说话……” “我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说什么话啊?口渴我不会自己倒水喝?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张石川有些不耐烦了。 “那……奴婢替老爷宽衣就去……” “我有手有脚的,自己会脱。现在还不想睡呢。去把去吧,你们也都做了一天的车,早点睡觉去吧。”张石川挥了挥手。 “是……”春桃一脸委屈的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是你们奶奶 终于把春夏秋冬四个人打法走了张石川长出一口气:这不是给他添堵吗……本来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冒出来四个丫鬟,这十四阿哥真是没事儿给人找事啊。 突然想起来吴莺儿今天都没有出来接自己,这是在避嫌?还是面皮薄认生了? “莺儿,睡了吗?”张石川走到西屋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问道。 “还没呢川哥。”吴莺儿答道。 “那我进来啦。” 张石川一挑门帘走进了西屋,见吴莺儿正曲着腿坐在炕沿上一只手下意识的揉着自己裙角下的小脚。 虽然现在走路已经没什么妨碍了,可她的两只脚还是没能完全恢复成健康人一般。而揉脚似乎也成了她的一个习惯了,没人的时候就要揉一揉。 “坐着吧,别下来了。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张石川一屁股坐在吴莺儿的旁边伸出咸猪手握住了她的小脚轻轻揉捏着。 “奴还不困……”吴莺儿小脸一红,任由张石川给自己按揉。 “咳咳,那四个新来的丫鬟,你看见了吧?” “喏。” “是十四阿哥派人送来的……不要有些不合适,留下又是个麻烦……”张石川有点心虚。 “喏……四位姐姐都是一等一的标致人儿,又会侍奉人,行事也得体,倒省得我这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川哥……”吴莺儿低着头说道。 权贵之间互送美女在这个年代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对于他们来说女人本来就是一件物品。况且当时吴莺儿自己就是被当做礼物送给张石川的。 吴莺儿当然也能猜到这四个女人的归宿。可这种事自己又能怎么办呢?毕竟她只是一个歌姬,连张石川的侍妾都算不上。 若是日后张石川娶了小娥,小娥心地善良和她又情同姐妹,自己的日子也应该还算好过。可是,这一下子多出来四个女人围着张石川转,川哥还会像现在这般宠着她吗?川哥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吴莺儿呆呆的叹了口气。 “莺儿,你是不是吃醋了?”张石川捏着吴莺儿的脚趾晃了晃。 “没……没有。”吴莺儿吓了一跳:“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婢女成群呢?川哥现在的身份,本来身边也应该多有几个人侍奉的。” “是吗?”张石川笑嘻嘻的看着吴莺儿。 “喏……” “我倒是不耐烦这些,要不然让她们来伺候你和小娥吧。” “可使不得,奴是什么人,怎么担得起……”听了张石川的话吴莺儿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张石川追问道。 “奴……奴只是个青楼女子,蒙川哥不嫌弃才……” “别说了!”张石川声音大了一些,语气中也有些怒意。 “啊……” 张石川突然明白了吴莺儿的尴尬身份。她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连个名份都没有。说是媳妇,没有拜堂成亲明媒正娶。 说是丫鬟自己又把她当媳妇宠着的,自己一直都觉得她年纪还小,就这么拖几年也没什么妨碍,跟在身边的人也都早已习惯了这种关系,可现在来了四个丫鬟,吴莺儿的身份一下就显得模糊起来。 “你是我的女人,日后我会八抬大轿把你抬进来的……”张石川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八抬大轿怎么抬?从东屋抬到西屋? “川……川哥?”吴莺儿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跟了张石川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他表态。 “奴不配……奴是什么出身,怎么敢想那些?奴只要能陪在川哥身边伺候你就好了。” “什么配不配的,你再说我要罚你了啊!” “川哥是朝廷命官,奴出身低贱,怎么敢奢望……” 大清律有明文规定,官宦不得取乐户娼妓为妾,这是世人皆知的,吴莺儿只想当个使女一辈子这么陪着张石川就知足了。 “你还说!”张石川放开了吴莺儿的脚,两只手伸出来在吴莺儿的腋下腰间一阵抓弄,吴莺儿吃痒左躲右闪的躲避着张石川不安分的手,顿时屋内春意盎然。 “爷……呵呵……爷,莺儿再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家这一回吧……”吴莺儿笑得都喘不上气来了。 张石川又在吴莺儿柔软的小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才说道:“莺儿,别总想着过去的事儿。我从来没嫌弃过你的出身什么的。我那会儿还是个要饭的呢。再说你现在也不是乐户籍,你若是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我可就真生气了。” “嗯……谢谢川哥……”吴莺儿听了这话心中悬了两年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她一头钻进了张石川的怀里,不觉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呵呵,傻丫头。”刚才还呵呵笑,这么一转眼就又梨花带雨的了。 张石川怜爱的揽着吴莺儿的腰身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好了,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喏。”吴莺儿止住了哭声,坐直了身子。她有点不舍得被张石川抱在怀里的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很踏实。 张石川轻轻用手指托起吴莺儿的小下巴,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看着那微张着的樱唇终于没忍住,低头吻了下去。 许久四片热热的唇分开,吴莺儿犹在喘息。张石川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不敢再看她那让人迷醉的白里透红的俏脸。 “川哥……”好半天吴莺儿才小声说道。 “嗯?” “内个……我今儿过生日……” “啊?怎么不早说呢?我也没给你准备啥礼物……”张石川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更别提别人的了。 “我……我不要礼物。” “那我给你烤串儿吃?” “我……我是说,我已经十七岁了……”吴莺儿的声音细若蚊呐,说完了都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要跳出来了。 张石川这才恍然。十七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要到嫁人,甚至是要当母亲的年纪了,但是对于他来说,十七岁还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啊……张石川磕磕巴巴的给吴莺儿普及了一下后世的生理卫生知识。 “可是……人家在这个年龄都嫁夫生子了,以前我在苏州院子里的一个姐妹,十四岁就……” “咳咳,那也不行,对你身子不好,若是受孕了,对胎儿也不好。” “哦……”吴莺儿明显有些失落,但是她又相信张石川肯定是为了自己好。 “十八岁……等到十八岁吧,再等一年……夜了,早点睡吧。”张石川也有点怕自己把持不住了,准备开溜。 “喏……川哥,你能不能再……再亲我一下……” 第二天一早,春夏秋冬四人都在厅上等着,据说这新主子有睡懒觉的习惯,可这都日上三竿了,也该起了吧……但是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去敲门。 又等了好一会儿,却见门开了,张石川已经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吴莺儿。 “给爷请安。给……姑娘请安。”夏荷反应还算机灵,先一屈膝说道,其他三人也都跟着行了礼。 “不用叫姑娘,叫奶奶吧。”张石川挠了挠头:“都坐吧,我有话跟你们说。” “给奶奶请安……”四女又重新施礼。 慌得吴莺儿忙还了一礼:“诸位姐姐妹妹快请起,可不敢当……” “都坐下。”张石川见她们都不敢坐只能又说了一便,四人这才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坐了。 “你们都多大年纪了……”张石川问道。 听了各自的回答他摇头苦笑。春桃十八岁,夏荷十七,秋葵十四,冬雪才十二岁。这十四阿哥还真是考虑的够周到的,什么年龄段的都有! 果然红楼梦中那些十几岁的小丫头不是空穴来风啊。但是同时又发愁这些人怎么安置。十七八岁的真的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自己又没想占为己有,平白耽误了人家的婚姻大事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是穷人家出身,也没念过什么书,你们也都知道了吧。我也不喜欢什么事儿都让别人伺候着。平时什么吃饭穿衣喝茶的也不用你们专门伺候,若是见屋子脏了乱了帮着你们奶奶收拾收拾就好了,没事儿了就做些针头线脑,你们自己爱干的事儿就行了。还有,我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不用一个个的都这么绷着,等日后时间长了你们也就知道了……” 四女答应了,却有点不知所以,这张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嫌弃她们?看着说话客客气气的又不像。是又要把自己转送他人?似乎也有这个可能。她们这种人被人送来送去的也是常事。 张石川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半天,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了。这四个人现在身契都在他的手中,就是他的家奴了,本来自己可以随意处置。最好的处理方式自然是问清楚她们的籍贯住址,然后挨个给打发回去,眼不见为净。 可是要命的是这四个人是十四阿哥专程派人送来的,就这么打发了这位皇子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感到很没面子? 人家送来四个美人儿给你你看都不看第二天就给发配了,这分明是把十四阿哥的脸甩在地上踩了几脚啊。 “行了,就是这些,都该干嘛干嘛去把。” “是,老爷……”四人谁也没听明白到底自己该干什么去…… “莺儿,有什么事你就跟他们说吧。我还得出去一趟。”张石川说着走出了院子。 “主子,依我看,您也别把她们送走,找个空房子养活起来就得了,反正也不多这几张嘴吃饭。我听说十四阿哥可是个好面子的……”小林子听了张石川的苦恼之后说道。 “那也不能总这么养活着啊,有两个也十七八岁了。” “这个……其实大户人家的丫鬟若是外头买来的到了年纪没被主子收在房里的话多半是有家人给赎身自己配人家了,像她们四个这种死契的可以找个家生的奴才给配了也就是了……”小林子说完也不对,好像张石川没有一个家奴,除了他自己死皮赖脸的要当奴才。 “行了,我知道了。先养着吧,给她们点机会接触接触外头的人,若是有愿意的,我给她们做媒嫁人就是了。走吧,去冯叔那看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变了 冯树琴带着他弟徒弟们来到唐山镇之后,镇上的作坊和煤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管是煤矿的排风排水还是往井上提煤都变成了畜力牵引,不但降低了人的劳动强度,效率也高了不少。 现在又是夏天,挖出来的煤像小山一样一堆堆的漏天堆放着远远看去蔚为壮观。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张石川看着这些大风车和齿轮滑轮吱吱嘎嘎的转着发出一声叹息。 “小川,你看看,这个就是我弄出来的木蒸汽机模型。”冯树秦见张石川来了放下手中的活计拍了拍身后的一个大家伙。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个大炉子上面烧水从水壶嘴接出来一根管子,水烧开之后蒸汽从管子喷出来,然后推动气缸里的木质活塞往复运动,再带动曲轴。 现在遇到的问题首先就是蒸汽压力不够,能勉强推动木头活塞和曲轴,换成铁的就完全不动弹了。 第二个就是用木头打造的零件可以精细打磨得更平滑,密封性也更好一些。而用锤子砸出来的铁零件再怎么打磨也无法达到严丝合缝。 标准化零件啊……要是能弄出可以加工铁件的机床该有多好?张石川感慨道。可是他也知道,现在的冶炼水平,连个合金钻头都弄不出来,用什么加工钢铁? 不管怎么说,既然都弄来了,先试试看吧。 点着了火等着水烧开,然后有蒸汽一点点的从管子里冒出来,开始是一点点,后来逐渐加大,最后从管子里喷出的蒸汽终于推动活塞缓缓移动,到了最大行程之后却卡住了。 冯树秦尴尬一笑,用手拨弄了一下曲轴空气排出活塞归位,然后是下一个缓慢的行程…… “蒸汽压力太小了,应该加一个阀门,等压力足够了再打开阀门,砰!一下子把活塞推过去……”张石川用手比划了一下。 “呃……这个,如果壶里压力太大的话,容易爆炸,在琉球的时候炸过两回,好在只是烫伤了两个人……”冯树秦说道。 听了冯树秦的描述张石川也是一阵沉默。不能掌控炉内的气压这玩意确实就是一个炸弹,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压力表…… 压力表原理倒是不难,就是一个弹簧片感受气压大小发生变形带动指针,可是这玩意可是个精细活儿…… “压力表?”冯树秦一愣。 “对,和怀表差不多,不过结构简单多了,几个弹簧片,一个指针,一个表盘……”张石川大概把压力表的结构说了一下。 冯树秦听完了也是低头不语,这玩意对于一个木匠来说太难了。 “要是咱们有钟表匠就好了……干脆让沈文知安排一下,让那几艘新下水的传去欧洲吧,弄点工匠过来……” “呃,主子,钟表匠京师就有啊。”小林子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张石川是要找做钟表的。 “什么?京师里有钟表匠?”张石川一愣,随即抓着小林子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主子,您……咳咳,您也没问过我啊……” 张石川今天才知道,原来康熙朝的那些座钟并不都是舶来品,大清的能工巧匠已经掌握了钟表制作的工艺,但是由于造价不菲,只有内务府有专门给皇家造钟的匠人,另外广州也有几家钟表作坊。 “给沈文知送信,让他把广州那边的各种能工巧匠都给我挖过来!不管花多少钱!花钱不管用就把人给我绑来!……” “咳咳,小川,淡定,淡定……”冯树秦拍了拍张石川说道。 “明儿我就找四阿哥要人去!”张石川恶狠狠的说道。 “咱们接着说这蒸汽机吧,除了压力表和阀门,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呃……现在蒸汽只是把活塞往一个方向推,活塞复位了只能靠曲轴的重力,若是让蒸汽从两边都推着活塞运动……” “从两边推?那不成顶牛了吗……” “不是不是,这样,先用蒸汽往这边推,推到一定的位置,气缸排出蒸汽,然后再从另一边往回推……”对于蒸汽机这种后世的老古董张石川也只知道个大概,具体零件什么样,该怎么实现等细节他就不知道了。他只能提供一个思路,让冯树秦去慢慢摸索了。 又把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商量了一下,不觉天上乌云密布,要下雨了。 “这唐山镇的雨可真够多的,都快赶上琉球了。”冯树秦皱着眉头看着天说道。 “去年还没有这么多的雨。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场,不过也好,方便我这边开荒了。走吧冯叔,叫上大牛二牛,今儿我陪你喝一杯。” 酒都喝完了,雨还没有停。张石川没办法只能穿上蓑衣斗笠冒着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怎么下这么大的雨还回来了?衣服都湿了,快脱下来换上干的,当心着凉了。”吴莺儿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张石川吓了一跳,忙帮他脱去湿衣服。 “嘿嘿,我这不是一天不见你就想吗。”张石川还真有点不放心,突然院子里多了四个女人,又是一起来的,若是她们合起火来欺负柔软的吴莺儿可大大的不妙。 “呵呵,你呀,哪儿来那么多人欺负我,你都说了,我是奶奶……谁还敢欺负我不成?”吴莺儿听了张石川的担忧心里也是暖暖的。 “没人欺负最好。你不就是性子太柔弱了吗。怎么让人放心。” “嘿嘿,谢谢川哥体恤。”吴莺儿拉起张石川的手摇了摇:“我今儿跟他们聊了聊,其实也都是苦命的人儿,跟我当初的处境也差不多,不过是让那些权贵们当玩物一般送来送去罢了,川哥,倒是你为什么当时对我都没有一点戒心,如今对春夏秋冬那四姐妹就跟防贼似的?” “呃……”吴莺儿这话让张石川也是一愣。 是啊,春夏秋冬四姐妹的身世和吴莺儿何其相似?都是被人当礼物送给自己的,都是没有自由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可怜女人,为什么自己当初对吴莺儿那般呵护,换成这四个姐妹就这么冷漠? 难道真的就是因为她们四个是十四阿哥送给自己的?还有她们四个叫自己老爷似乎自己也觉得理所应当,还让她们叫吴莺儿奶奶…… “莺儿,我这两年是不是变了很多?”张石川问道。 “嗯?是啊,个子长高了,人也壮实了……” “不是,我是说性子、说话之类的。” “性子?”见张石川表情郑重,吴莺儿想了一会儿说道:“自然也是有些变化的,比以前更爷们儿了,说话都带着些气势,有时候都让人不敢反驳,偶尔还会骂人……” “骂人?我有吗?” “你不是经常骂那个薛清雅吗……” “她那是该骂!其他的还有吗?” “嗯……没有了吧,我觉得川哥还是像以前那么温柔体贴,还是那么心地良善关心百姓疾苦,是个好官,将来一定能拜相封侯……”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想当官,我就想当个土财主……”张石川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真的变了吧,其实春夏秋冬四女都是缠了足的,但是张石川并没有再想让她们放足,毕竟这年头女性缠小脚是一种美,张石川可不想再因为一双脚而对四个不相干的女人负什么责了。她们日后要嫁人,小脚也是一项资本。 自己这三年来真的是适应了这个时代的一切了?适应了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再也不想去改变些什么? 从最早孤身一人被赵元化救了,到和几家街坊做肥皂,然后买八里庄救灾民,在琉球打日本人,现在又掌控着两万多流民的生机,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自己的性格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 “川哥,怎么了?想什么呢?”吴莺儿摇了摇张石川的胳膊。 “我在想我做的这一切到底对还是不对。” “对不对?”吴莺儿一呆:“这哪儿还用想的?你养活了这么多人,哪里有什么不对呢?别的大户人家若是有川哥的家底早就高门豪宅的住着,过着使奴唤婢的日子了,川哥现在和流民住一样的房子,身旁除了小林哥算是个管家,连个常随都没有,还有什么不对?有哪个做官的能和川哥比呢?别人当官都是想方设法的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你是自己掏腰包去倒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是嫌我没给你住大房子,没让你使奴唤婢是把?行,咱们的唐园明儿就动工!再给你买几个丫鬟来……”张石川捏了捏吴莺儿的鼻子打趣道。 “哎呀川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是的……”吴莺儿轻轻推了他一把。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着今儿就到十八岁?”张石川色眯眯的盯着吴莺儿说道。 “哥!” 挑逗了一番吴莺儿张石川的心情也大有好转。其实他的这些心事倒是有一个人可以倾诉,那就是和她同样身为穿越者的薛清雅。 可是想一想薛清雅现在连给皇子们当妾都愿意,估计这几年的生活也把她的那些上一世的思维改变了很多,那再和她说这些,除了有倾诉的快感,还有什么意义呢? “川哥,你又想什么呢?” “啊?我在想当初给你放脚的时候呢。真没想到,当时摸了你的脚,你就成了我的人了,还差点上吊自杀……” “哎呀川哥……能不能别提那事儿了……怪丢人的……”吴莺儿娇嗔道。 “你说我要不要让春夏秋冬她们也都放足?” “还不都是张老爷一句话?想放哪个就放哪个,想摸哪个就摸哪个……” “小丫头,也敢拿我打趣?小心家法伺候!”张石川假装沉着脸,伸出手来做状要瘙吴莺儿的痒。 “啊,大老爷,奴不敢了……” “哼哼,算你识相。”张石川把手轻轻揽住吴莺儿的腰肢:“到底要不要放呢……” “川哥不喜欢,就让她们放了呗。只是春桃夏荷年纪太大了,现在放怕也晚了。” “嗯……也是。” “其实放了足真的很好的,现在走路也利索,做些什么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站久了也不会辛苦,我还真的要谢谢川哥给我放足呢。现在这些流民中有给女儿缠足的也有许多都放开了。” 这个张石川是知道的,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让人在流民中灌输各种新的思想,包括做工不比种地差、女子也一样可以做工种田、缠足并不美等等,还是有一些效果的,做工工钱高这是大家的切身体会,女子做工在八里庄的时候就成了一股风气。 而要女子做工,缠足自然碍手碍脚。有钱人愿意取个小脚美妾在家里养着,普通百姓当然还是愿意取个又能干又能生养的健康婆娘。 “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怕给秋葵和冬雪放足之后他们万一找不到人家,岂不又是我的责任?我可不想再去摸谁的脚了。到时候又有人上吊怎么办?” “川哥!你又笑话人家!” “嘿嘿,要不是我会人工呼吸,你可能就真的死了。” “那个人工呼吸,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呃,其实不是起死回生,是因为人还没死,只是呼吸停止了,若是抢救的及时,是可以救活的。” “真的吗?川哥懂得真多……” “那个,要不要我教你做人工呼吸?”张石川嘿嘿一笑。 “嗯……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永平水灾 张石川说好的第二天就动工开始盖唐园并没有如愿——雨下了一夜仍没有停。唐山镇上所有的作坊、煤井和开荒的人们都难得有一天的休息。张石川准备进京和四阿哥要钟表匠的计划也被迫延期了。 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张石川索性让人找来了建筑处的头头葛二喜,拿出吴莺儿设计的唐园平面图和他研究了一天,对一些细节进行修改敲定,晚上又拿回去让吴莺儿接着改。 然而雨下了一天,第二天仍时断时续的下着。一直到第三天才放晴。张石川和王钧薛清雅一起往京城去了。 这一场大雨对于唐山镇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雨停之后人们又都钻出屋子各自奔向岗位忙碌起来。 被雨淋透了的土地更容易耕,可要抓紧这个时间多开出几顷地来,还能赶上秋天种麦子。 但是对于永平府来说,这场雨可是一场大麻烦。永平府所辖滦县、昌黎,迁安、乐亭四县部分庄子暴雨成灾,平地水深数尺,禾稼全没,百姓嗷嗷待哺,苦不堪言。 新升任知府的谢赐履第一时间把灾情写进折子让人快马送进京师,然后五十四岁的老头就坐上车往灾情最严重的昌黎去了。 张石川在雍亲王府等了半天才等到四阿哥回来。 “你怎么回京师了?”四阿哥冷着脸问道。 “呃,回王爷,有些小事。” “说。” “是……十四贝子……看了唐山镇的作坊和荒地开垦流民安置,然后前几日又……又给我送去了四个婢女……”张石川决定先坦白这事儿,他可不想让这个面瘫男主动问起来。 “知道了。那是十四爷看重你,留着好好消受吧。就为这事儿特特跑一趟?” “呃……其实还有点别的事儿……”张石川又把十四阿哥言语中对自己的拉拢之意,包括自己的回复以及十四阿哥让自己帮他出点子赚钱的事儿一股脑的都说了。 十四阿哥想了一回说道:“那你给他出的什么主意?” “呃……回王爷,我跟他说卖酱菜可以赚钱……” “噗……”四阿哥一时没绷住,笑场了。让一个堂堂皇子去卖咸菜,也只有这小子能想出来了。旁边的邬思道也是忍俊不禁。 四阿哥马上调整好了面瘫脸:“咳咳,跟爷面前耍滑头还不够,居然戏弄起老十四来了,你可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实不相瞒,王爷,我就是怕这个呢。” “嗯……你专心做事,军粮和流民安置别处什么岔子,其他的事儿就不用操心了。”四阿哥沉声说道。 “是,谢王爷。”张石川来京城里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啊。他得让四阿哥知道自己对他是忠心耿耿的。 “那个百味居果然是你的手笔?”邬思道插言道。 “嘿嘿,让邬先生贱笑了……” “你这一间小小的酱菜铺子可是搞得热火朝天啊,京师现在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了,若是十四阿哥知道你这酱菜铺子也能赚钱,说不定会后悔呢。”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你那唐山镇圈了一块滦州府的荒地?”四阿哥突然话锋一转。 “啊……?是,占了滦州府开平镇的一块荒地。”张石川有些不知所以,他圈地和是户部点头默许了的啊,面瘫男问这个干啥? 正在这时,苏培盛轻轻走进来说道:“王爷,十三爷来了。” “让他进来。” “嗻。” 不一会儿,十三阿哥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四哥!邬先生,琢玉也在啊,多早晚进的京?” 张石川站起来扎了个千说道:“十三爷,我今天下午刚进京……” “坐吧,四哥,你们商量什么呢?”十三阿哥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问道。 “正问琢玉那边的灾情呢。” “灾情?”张石川一愣。 “你不知道?你那唐山镇一点没遭灾吗?”四阿哥也是一愣,滦县都淹了大片的土地,他那边不应该没事儿啊。 “回王爷,前几日倒是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我琢磨着趁着地松软赶紧让人开荒呢……” “没事儿最好。”四阿哥也怕安置流民这块出什么岔子,毕竟这可是户部的管辖,又是他提名让张石川去办理的。 “刚接到永平府的加急奏报,昌黎、滦州、乐亭、迁安四县遭了水灾,大半农田被淹,怕是这几处今年秋收要绝收啊……” 张石川只是被接连几天的雨弄得有点烦,哪儿想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这几个县区灾情竟然这么严重? 还没等他说话呢,十三阿哥却抢着说道:“四哥,我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我想明儿奏明汗阿玛,带着粮草去赈济永平。” “嗯……也好,明日我奏明汗阿玛。” “四爷,先让我去吧!”张石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拿什么赈济?” “我有粮食啊!去年垦荒收了一季冬麦,今年的玉米和红薯又收了一季,应该能顶一段时间!” “红薯?红薯是何物?”四阿哥一愣。 “呃……”张石川说道:“王爷,红薯也是我从琉球带过来的,跟您说过,您忘了? 四阿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吃过红薯干呢。这红薯因为带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康熙推广两季稻,所以就没有大面积推广,只是在张石川的庄子里种了一些,后来到了唐山镇才开始大面积种植的。不过红薯现在不是重点,日后再慢慢推广就是了,眼瞎最重要的是赈灾。 “你现在能拿出多少粮食?” “玉米大概五万石,麦粉一万石,红薯两万石应该可以拿出来……” “有那么多?”四阿哥听完也是吃了一惊,两万流民去年开始垦荒,今年居然打下了这么多粮食? 虽然唐山镇的流民也需要粮食储备过冬,可是可以先挪用出来送到灾民手中,日后再调拨还给唐山镇就是了,在唐山镇调粮过去可比通州平仓近太多了! “应该有的。而且车马都是现成的。王爷若是觉得可行,我马上就返回唐山镇开始筹备。” 张石川是真的着急,这受灾的四个县可都是老乡啊!粮食早一天送到他们手中,说不定就能少饿死不少人。 “呵呵,琢玉,不急在这一时吗。”邬思道笑吟吟的摸着胡子说道。 玛德不是你家发水了,你肯定不急!张石川恨不得把这老瘸子的胡子扯下来。 “邬先生的意思是?”四阿哥问道。 “四爷,你忘了,这唐山镇除了玉米麦粉和红薯,还有一样粮食可以拿来赈灾啊。” 还有一样粮食?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张石川都愣住了。难道是酒?让张石川运几车酒过去?要不是煤?拉上百十来车煤块给灾民啃? “压缩军粮啊!”看到众人都没想到,邬思道有些得意的说道。 “压缩军粮……”四阿哥沉吟了一会儿豁然开朗:“先生高明!” 十三阿哥也想明白了:“对,就把压缩军粮拿去赈灾!让老十四抢了咱们的功劳!” 军粮?老十四?看着十三阿哥的表情张石川才明白了,原来他们是要借着这次赈灾给十四阿哥一个难看啊。 这段时间确实赶制出了一批军粮,按照十四阿哥的安排是要送到通州大营给将士们试吃一下的,四阿哥一句话就把军粮都运到灾区了,老十四的安排自然要落空了,问题是他还挑不出毛病来:救灾重要还是你做实验重要?将士吃不到压缩军粮还有米饭馒头可以吃,灾民可等不起。 还有一个就是告诉十四阿哥,张石川是他四爷的人,虽然你顶着个钦差的名头转了一圈,四阿哥说什么张石川也得听,你十四阿哥就是个渣渣…… 这简直就是一石二鸟啊,军粮是石头,自己就是一只鸟…… 张石川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凉。就一个救灾都能牵扯上储位之争,最关键的是居然直接把他一个小郎中夹在了两位大佬中间,这让他很难做啊,同时张石川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四阿哥的一颗棋子。 但是没办法,灾肯定是要救,军粮也得送,张石川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把邬思道家里所有女性问候了一遍…… 又把一些细节商量敲定了,决定让张石川明日就回唐山操持运粮赈灾。虽然即将要被十四阿哥怀恨在心,可是想着一下子就可以让四阿哥不对自己是否会转头十四阿哥门下产生怀疑,也算不亏吧……张石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天色已晚,张石川回到了自己在崇文门内的宅子,门房递上一封信来,张石川一看是曹颙写的。 到了屋里拆开一看,上面无非是文绉绉的一些感谢的话语,又说在京的事情办妥了,江宁也有事,等不及张石川回京再聚,只得离京,又说若是有机会张石川能去江宁或者江南务必要告诉他。 看罢了张石川把信收起来,这曹颙还能有几年好日子过呢?自己也算用青霉素救了他一条小命,会不会就不像历史上那样英年早逝了呢?那还会不会有曹雪芹?还会不会有红楼梦呢…… 张石川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把赵大勇和史安叫过来,吃上点小宵夜,又喝了两杯酒,把明天要回唐山镇调粮救灾的事儿跟他们说了一遍。 一听是救灾两人一点没含糊,胡乱吃了几杯酒就下去通知其他护卫,准备明儿一早就出城往回赶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又是钦差 这几天永平府知府谢赐履坐着车走遍了四处受灾的府县,所到昌黎、乐亭迁安等县目及之处灾情远比想象中的严重,很多地方洪水仍未退去,田地庄家和农户的房子都泡在一两尺深的泥水中。 那些住房本就是泥土坯居多,哪里禁得住洪水几天的浸泡,多半都已经倒塌了。失去家园的百姓们无奈之下只得从倒塌的房中扒出来还能用的器物携家带口的往县城逃难去了。 更让谢赐履气愤的是他每到一处县衙急令造册开仓赈济,结果这三处县令都因为谢赐履的奏折还没有批复下来,怕丢了乌纱帽不敢开仓。 谢赐履气得拍着桌子大骂:“未经批准就开仓放粮的责任我一人承担!但是延误救灾饿死灾民的罪责你们担得起吗?” 这几个县令这才没办法打开官仓放粮,算解了一时之急。 只剩下最后一个滦州府了,谢赐履心里向天祈祷滦州的灾情能小一些,可沿途的景象与其他三县无异。 滦州可是他最迟来的县,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可否有人饿死了?滦州知州有没有开仓放粮? 滦州县城刚刚可望见,就见一处高地上建起了一排排的草棚,远远的有香甜的粥香飘来。滦州……赈灾得力,已经开始放粮了!谢赐履差点老泪纵横,四个县就这么一个县不用自己骂娘了。 老头跳下车小跑着到了灾民安置点,先看了一圈流民的情形,又走到粥棚一看究竟。 “内个白胡子老头!领粥排队啊!没看见人家都排着呢吗!放心吧,都有的吃,不用往前挤!” 啊?谢赐履不由得一愣,左右看了看,发现人们也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咳咳……我……” “没错,说的就是你!赶紧后面排队去!” “王二愣!别胡说八道了,这位是官老爷!”旁边有人说道。 那个负责分粥的王二愣这才发现,这个穿着的是一身官服!就是官服已经泥泞不堪了,而且头上的帽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草民有眼无珠,还请大老爷恕罪!”张二楞吓得赶紧跪下。他这一跪不要紧,呼啦啦一群人都跪了下来。 “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发粥发粮就我们一命啊……” “诸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我是永平知府谢赐履,我来迟了,让你们受苦了……” 这正在喧哗着,一行人骑马赶了过来。 “何事喧哗?”赵大勇扯着嗓门喊道。 “傻子,别喊了,看官服是永平府知府来了……”一旁的史安恨不得一脚把赵大勇给踢下马去。 张石川也看清了,谢赐履胸前脏兮兮的补子上绣着的是一只云燕,忙翻身下马上去行了个礼:“下关户部郎中张石川拜见大人。” “张石川?你就是丰润县安置流民的张石川?”谢赐履也是一愣,张石川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的,没想到是个半大孩子,还穿着一身粗布衣服…… “正是下官。” “呃,原来是张大人,久仰久仰,我乃永平府知府谢赐履。这滦州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锅里,煮的是什么?”谢赐履指了指锅里冒着热气的糊糊问道。 “这个……是军粮。”张石川如实达到。 “军粮?张大人,可是户部的赈济物资已经到了?我的折子批下来了?”谢赐履有些激动。 “呃,您的折子批没批我不知道,但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听到永平发水灾的消息就让我紧急从唐山镇调了粮食过来。” 谢赐履又是一愣,这是什么情况,不符合规矩啊,都是皇上批了折子再由户部安排调军调粮赈济,这皇上没发话户部就动了? 但是听这意思,是从唐山镇调粮?不是通州太平仓的粮?那又哪儿来的军粮?不过这军粮……似乎味道不错。谢赐履光顾的赶路,闻到饭香才感觉有点饿了。 “呵呵,谢大人,先尝尝这军粮?”张石川看着一身褴褛的谢赐履的眼睛都要掉锅里了说道。 “嗯……也好,我也得看看百姓们是否能吃得好。”谢赐履也没客气,接过一个大碗就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很好吃!擦了把嘴谢赐履又问道:“不知张大人此次带来了多少军粮?” “军粮吗,一万多斤吧。”张石川想了想说道。 “一万多斤……”谢赐履顿时就蔫儿了。这军粮虽然好吃,可是一万多斤只怕不够滦州灾民吃三天的。 “还有麦粉一万石,玉米五万石……”张石川又说道。 “张大人!能不能运到其他三县一些!本官在此替灾民谢过张大人了!” 人生充满了大起大落,但是只要听到有粮食,谢赐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几万石,几万石啊! 看着谢赐履对自己深深一恭张石川也吓了一跳,忙住了老头:“大人这是干什么?快别这样,折煞下官了。这些都是雍亲王和十三阿哥的意思,我只是个跑腿的而已了。谢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进城吧。” 路上张石川又把自己筹粮的具体情况和批次跟谢赐履大概说了一下,也问了问其他三县的情况。 当得知这老头居然几天内跑了四个县城,再看看他这一身狼藉的官服张石川也不由得暗暗佩服,真是个好官啊。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其他三县虽然损失大,有谢赐履亲自走了一趟倒不会饿死人了。 还没等进城门,得了信的滦州知州刘源已经迎了出来,将张石川和谢赐履迎进了县衙。 谢赐履和张石川在主位上做了,刘元在下手陪着,刚喝了一口茶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外头有衙役喊道:“大胆!哪儿来的刁民!光天化日居然敢闯县衙!”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哎呀你还敢打人!” “赶紧让滦州知州滚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得,正主来了!”张石川朝着谢赐履和刘源说了一句,人已经走了出去:“张石川给十三爷请安!” “哟,琢玉,你也在这呢啊?”十三阿哥看到张石川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张石川朝衙役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退下:“十三爷,您这可够快的啊!我这刚把摊子支起来您这后脚就到了。谢大人,刘大人,这位是当朝十三皇子。十三爷,这位是永平知府谢赐履,这位是滦州知州刘源……” 两人一听这个便服的中年居然是十三皇子也都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微臣给十三阿哥请安。” “起来吧,本钦差此次奉旨前来永平府……” 还没等十三阿哥说完,谢赐履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谢赐履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是三跪九叩。 张石川没法也只能跟着磕头了心里嘀咕:你来救灾就救灾呗,非得顶着个钦差来,钦差就钦差呗,还不带仪仗,你要是带着仪仗我知道你是钦差早点躲远一点不香吗…… 等到众人磕完头十三阿哥说道:“圣躬安,都平身吧。” “微臣见过十三皇……”谢赐履又要跪。 “得刚才已经跪过了,这次就……” 十三阿哥刚想说这次就省了,可想了想自己还没说是钦差他们就磕头了,说明了是钦差之后那三拜九叩是给皇上的,若是自己在皇上之前,可是逾制了,只能让他们再磕一遍了…… “都免礼把。”十三阿哥一挥手,众人又进了县衙。 这回变成十三阿哥上座,张石川他们三个下手陪着了。 “谢大人,说说吧永平个县受灾情况如何?” “是!本次永平府迁安、滦州、乐亭、昌黎四县,抚宁、永平卫和山海卫暂时未收到灾情的奏报。受灾四县中以迁安县灾情最为严重,迁安多山地,洪水从山上滚下携带大量泥沙淹没了不少村庄,百姓伤亡惨重……” 十三阿哥和张石川听了都是一皱眉。这是泥石流啊…… “伤亡情况如何?受灾民众多少?”十三阿哥问道。 “回钦差大人,伤亡和损毁房屋田亩还有待统计,只迁安一县受灾也怕有五千户,两万余人,其他几县情况略好些……” 听着谢赐履一口气将其他三县的灾情都详细说了一遍十三阿哥也为之动容:“谢大人难不成亲自把四个县都转了一圈儿?” “呃,回十三阿哥,这滦州,老夫也是今日才到……” 看着一身泥巴面带疲惫的谢赐履十三阿哥点了点头,又转向滦州知州刘源道:“滦州灾情如何?” 刘源忙站起身来:“回钦差大人的话,滦州比其他三县略好些,又有张大人及时救援,凡是流落到县城周边的灾民都已妥善安置,并未灾民饿死,受灾人口和损毁屋舍也在统计中……” “嗯,琢玉,你那边如何?” “回十三爷,唐山镇共筹麦粉一万石玉米五万石红薯两万石和盐、油、酱菜等若干物品。现已经运到滦州面一千石,玉米三千石,其他的将陆续抵达,至于其他州府,还请十三阿哥调配。” “军粮呢?”十三阿哥问道。 “咳咳,军粮一万三千斤,已经悉数运到滦州了。” “好,把压缩单兵口粮先给爷来一块儿,赶了一天的路还没吃饭呢……” “这个,还请十三阿哥移步,先用一些酒饭吧,您身体要紧……”刘源做了个请的手势。 “吃饭急什么?先把正事儿说了!琢玉,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爷拿压缩军粮去啊!爷可还饿着郭呢!刘大人,拿舆图来!” 不一时,一包压缩军粮端了上来,十三阿哥抓起一块突然一皱眉:“辣酱呢?” “呃,十三爷,这第一批拉来的都是粮食,没带辣酱啊……” “好吧好吧。赶紧修书给你那边的人,让他们下次带些过来!那个香辣牛肉酱多拿点!爷一时半会回不去呢……” “是……”张石川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说正事儿把,哎,你们也吃,别都看着……”十三阿哥说完呲牙咧嘴的咬下来一块嘎嘣嘎嘣的嚼着。 谢赐履和刘源都拿起一块,啃了半天,军粮上连个牙印都没有…… “好!众位大人辛苦了,今晚都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商议。”足足说了两个时辰十三阿哥伸了个懒腰。 “十三阿哥,请用膳把……”刘源小心翼翼的说道。谢赐履还在城外喝了一碗糊糊呢,他可是什么都没吃。 “也好,琢玉,你带酒来了吗?甘蔗酒?玉米烧也行……” “爷……我是来……我这就修书让他们下次拉一车过来……” 众人刚要起身,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 “啊,没事儿,应该是仪仗到了,刘大人您费心安排一下吧……” 三人差点栽地上,没听说过这种钦差,自己跑了把仪仗给丢后面了,这都一下午了仪仗才追上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接地气 在避暑山庄准备木兰秋狝的康熙看过了三本折子之后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三份奏折分别来自十三阿哥胤祥、永平知府谢赐履和滦州知州刘源。作为一个从五品的知州本来是没有资格给康熙写折子的,但是户部,或者说是四阿哥知道康熙关心永平水患(或者说他知道上面写的是十三阿哥的好话)破例把刘源的折子也快马送到了热河。 这三份折子都是写的水患和赈济,不同的是十三阿哥和谢赐履写的是永平四县,刘源奏报的是滦州。还有不同就是十三阿哥在奏折里一通猛夸谢赐履,谢赐履和刘源把十三阿哥捧上了天。 “哼哼,身为钦差居然连仪仗都带丢了,威仪何在?这小十三,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康熙笑眯眯的合上了手中的折子。 “万岁爷,夜了,是不是早些安置?明日一早还有喀尔喀车臣汗部的王爷们来朝拜呢……”魏珠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知道了。”康熙起身准备安置,又转过身道:“哈哈珠子,你有没有听说过张石川这个人?” “回主子,不曾听人说过。” “嗯……回头让人去查一查。”康熙说道。这三篇奏章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提到了一个户部郎中张石川。 “阿嚏!”张石川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怎么着,着凉了这是?”骑马走在前面的十三阿哥回头问道。 “没……突然鼻子痒痒。”张石川两腿一夹马腹紧走两步追了上去。 “你那唐山镇还有多远啊?”十三阿哥问道。 “十三爷,其实,现在已经到唐山镇了,从方才那条北向南的路开始,就进唐山镇了,只不过这片荒地还没来得及开发。” 忙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把灾民都喂饱了,水也退了,各处灾民都重返家园,至于盖房恢复生产什么的就没有张石川什么事儿了。 刚以为可以轻松轻松了,没想到十三阿哥也要求和张石川一起去唐山镇看看风景……看来唐山离京师还是太近了啊!张石川由衷的感慨道。 又走了几里路,终于见到了人烟。 “哎,怎么那么多的马在地里走?这是牧场?” “咳咳,十三爷,那是在犁地呢,开荒,开荒。” “犁地不都是用耕牛?怎么用马?” “十三爷,牛耕地更深,但是速度太慢。马儿跑得快,耕地也更快,这是先把荒地耕出来,等来年了再换更牛精耕细作……” “这是玉米吧!爷认得!怎么这整棵的玉米就这么连梗一起切碎了?” “爷,这是做饲料呢,喂牛马的。牛马也要吃点精料……” “那边是山场!这个爷也知道,是开山采石用来造房铺路是把?”十三阿哥有些得意的说道,终于有个他熟悉的事物了:“哎?这山场怎么没人干活呢?” “呃,可能是都去开荒了吧……”张石川嘿嘿一笑。 知道这位爷要来参观张石川让史安连夜骑着快马回到唐山镇让所有需要用炸药的地方都停工了,现在山场有人才怪呢。 “那个大烟囱是什么?” “那是烧水泥的……” “这路面怎么这么平整?” “这是水泥铺就的……” 十三阿哥简直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停的问啊看啊。张石川化身最佳导游给十三阿哥不停的讲解着。对于这些白痴问题,张石川自然能对答如流。 “就让爷住这儿?”十三阿哥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小院儿,自己能住得下,加上随从和仪仗肯定是不够住了。 “呃,十三爷,您就将就着点吧。您的随从另有安排。这是镇上最好的房子了,上次十四爷来的时候,这套房子都没盖好呢……” “哦?老十四住的哪儿?” “住的我现在住的院子……” “走,带爷看看去。” “是”张石川把十三阿哥引到自己的院子。 “你就住这儿?可够局促够寒碜的!都是石头房子,连根木头都没有……”十三阿哥打量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院。 还没等张石川说话,春夏秋冬四女从西厢房迎了出来:“老爷……这位爷吉祥。”她们没想到张石川会带一个陌生人回来,而且看那架势来头绝对不小。 十三阿哥也没想到张石川住的院子连个前院内宅都不分,进门就看见丫鬟了,不免也有些尴尬。 “这位是十三皇子,都见过吧……”张石川一句话吓得姐儿四个都跪下磕头。 “起来吧。”十三阿哥摆摆手又小声问张石川:“这四个就是小十四送你的?” “咳咳……正是。” “都回屋去吧,不用你们伺候。”十三阿哥挥了挥手,四女忙站起身来一溜烟儿的跑回屋里。 “十三爷,您里面请吧……” 来到正厅,在大漆都没刷的白木头椅子上坐下了,十三阿哥又是一皱眉。 张石川拿起一个杯子想给十三阿哥倒茶,可一拎水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很明显十三阿哥不待见春夏秋冬四女,自己又不好把他自己丢下去打水,只能硬着头皮叫到:“莺儿,在屋里呢吗?出来见过十三爷!” “喏……”吴莺儿挑开门帘低头走出来到十三阿哥跟前跪下道:“民女见过十三阿哥。” “呃……起来吧。” “莺儿,去打壶水来,给十三爷泡茶。” “喏……” 见吴莺儿出去了十三阿哥才问道:“琢玉,这是你……屋里的?” “咳咳,还未过门……”张石川老脸一红。 十三阿哥不由一愣,未过门,那就不是侍妾或者通房丫鬟,最少得是个妾啊。这没过门就住在一起,有伤风化啊……好吧,这小子一直不安套路出牌。 不过张石川,居然把自己带进内室……也不能怪他,好像也没有前院,是自己冒失要来的…… 但是也不能让媳妇就这么抛头露面的出来迎客啊?或许张石川没把他当外人,也要考虑十三阿哥的感受吧……可是一转念,十三阿哥似乎明白了。 “琢玉,你房里除了那四个小十四送的丫鬟就没别人了?” “呃……十三爷明鉴……” 十三阿哥吸了一口气,有些愠怒的说道:“琢玉,咱爷们这关系,你何苦来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爷又没当你是外人,你还要在爷跟前装清官?你瞧瞧你住的这房子,这家具,这是人住的地方?还有,院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你这装得也太过了一点吧……” 啪的一声,瓷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张石川还没来得及委屈呢,回头一看是吴莺儿打水回来了。 “内个,莺儿,你先回避一下,我和十三爷有话说。” “我不!”吴莺儿这次居然没听话!“十三爷,奴有话要说。” “啊……你说……”十三阿哥也没反应过来。 “十三爷,我川哥的确有钱,不用过这种苦哈哈的日子的,我跟了他两年了,他在大沽的宅子和京郊八里庄的庄园也都比这唐山镇舒服许多呢。可是为了安置那些流民,川哥一声怨言都么有,带着人就来了这荒郊野地的,您觉得现在的房子不好?家具不好?那会儿可是几个月只能住在车里,更别说什么家具了。正是大夏天,若是关着车窗就闷热,开着又是蚊子成群,现在都有房子住了,奴已经很知足了。” “莺儿!别胡说!赶紧退下!”张石川也急了。 “川哥,我……”吴莺儿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你让她说!”十三阿哥也止住了张石川。 “我有什么不敢说?你们这群大老爷一句话就把差事吩咐下来,川哥在这边就没日没夜的忙,整体跑这跑那儿,每天晚上回来大腿根都被马鞍子磨得血肉模糊的。我看了心疼得不行,他还笑着说没事儿,摩多了就不知道疼了。 赶到冬天了流民们都有了容身之所,川哥才给自己盖了个小院子,这有哪点不对了?怎么就成了装的呢?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别人当官是为财,川哥这一年搭进去了何止百万辆银子?这些你们都看不见吧?现在流民吃的住的,都是川哥的! 还有丫鬟,川哥虽然是有钱,可是他就是一直没有丫鬟伺候,十三阿哥若是不信,你只管问问这镇子上的几万人,他们可都心里有数呢! 您要是再不信,也可以去八里庄问问,他们也都了解川哥。这么好的一个人,在您眼里怎么就成了做作,成了装清官呢?川哥,这官儿咱不当了!咱们出海去吧!” “别瞎说了……”张石川都傻了。平时柔弱的吴莺儿见了生人都不敢大声说话,这可好,居然威胁要丢官跑路了…… “十三爷,这妮子失心疯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十三阿哥这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居然朝张石川深鞠一躬,然后又朝吴莺儿一抱拳:“是我错怪琢玉了。该罚!走吧,陪爷喝酒去,爷一会儿自罚三杯。” “你呀,今儿怎么不乖了。”张石川掐了掐吴莺儿的脸蛋,转身追了出去。 “琢玉,方才那位小姐,是哪家的闺秀?果然好魄力。”十三阿哥问道 “呃,平时她真不这样,今儿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 “哎!爷没怪她,这直爽的性子爷喜欢,到底是哪家的,能教出这种刚烈女子来?” “内个……其实她曾经是个歌姬……” “歌姬?”十三阿哥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嗯,其实吧,是这么回事……”张石川把吴莺儿的来历大概讲了一遍。 “哈,果然是重情重义啊,不错。方才爷错怪你了,再给你赔个不是,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就是这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 “嘿嘿,爷,哪儿能呢。” “晚上吃啥去?把你私藏的酒都拿出来。” 听十三阿哥岔开话题,张石川忙说道:“爷,我带你撸串去吧!” “撸串?那是什么?” “啊……就是烤肉,我们这叫撸串儿,脏摊……” “脏摊?” “就是地摊……夜市……” “夜市?” “内个……您去了就知道了。”张石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也难怪,京师每天晚上二更天也就是九点以后还在大马路上溜达的若是没有公事直接会被抓走打四十板子的。 而唐山镇就不同了,根本没什么宵禁。劳碌了一天的工人下班经常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喝点小酒吃点烤串儿吹吹牛皮。 不一时来到夜市上,人也稠密起来,路人纷纷和张石川打招呼,可同时又看着跟在十三阿哥周围的一圈儿护卫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都散开!”一个侍卫喊道。 “不得无礼!”十三阿哥低声呵斥:“你们不用跟着了,拿点银子去随便吃点喝点吧!” “主子……” “怎么着?我说话不好使了?”十三阿哥一瞪眼。 “咳咳,内个,十三爷,您这银子不见得好使,还是用这个吧……”张石川掏出一把饭票递给侍卫:“你们拿着用就可以了,每家店铺都会告诉你们怎么用。” “这是什么?”十三阿哥拿过来一张:“钱五十文,唐山镇百川银行印……” “这个是饭票,在这儿可以当银子用……” “饭票?你们都别跟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十三阿哥不耐烦的挥挥手。“这饭票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饭票其实就是……” “川哥来了啊!今天在我这吃吧?刚从黑沿子送过来的螃蟹,可肥呢!” “哈哈,老王,今儿就算了,你店里人多,改天我再来捧场……” “好嘞,有好螃蟹给您留着。” “这饭票……” “川哥!我媳妇前两天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带把的!” “哟,崔哥,恭喜恭喜啊!当爹了!” “嘿嘿,同喜同喜,要不是有川哥给我们安置得这么好,哪儿能有现在的小日子?川哥,还有五天我要办满月酒,您得空了可得来捧场!” “嘿嘿,有空一定去,没空了人不去红包也去!” “川哥……” “咳咳,十三爷,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这儿实在是太乱了一些……” “别,就这儿挺好的,接地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中秋节 第二天张石川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吴莺儿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川哥醒了啊?” “嗯……几点了?” “午时一刻了。” “卧槽……”张石川坐起来,感觉脑袋仁都在突突的跳。这红薯酒后劲儿真是大啊…… 吴莺儿拿来一条湿毛巾给张石川擦脸:“川哥,我昨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没有没有……”张石川努力回忆昨天都和十三阿哥说了什么,可是前面的大概还记得,到后来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通过这场误会加上吴莺儿这么一闹,十三阿哥对张石川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当然在唐山镇玩儿还是要尽兴的。 户部播发的赈济粮到了,十三阿哥直接拍板把唐山镇筹集的粮草给补上了。不但补上,还多留下了两万石玉米…… 不觉已经是八月十五了。这个中秋节张石川是和十三阿哥一起过的。 “每逢十五又团圆……”十三阿哥喝了一杯酒叹了口气说道。 “十三爷一心为民,中秋节都不得和家人团聚……” “行了,别说这些个好听的,什么团聚不团聚的。”十三阿哥顺手抓起一只河蟹揭开盖子吃着里面油腻腻的蟹黄:“你听过那么一句话吗?天家无父子。我排行十三,算上那些早殇的和没站住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可是一个个要么疏远得紧,要么就为了那么一个座位整天勾心斗角,哪里有一点亲情?” “咳咳,十三爷,您喝多了……” “放屁,爷才喝了两盅,怎么就喝多了!”十三阿哥作势要拿螃蟹丢张石川。可是又收了手接着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不耐烦听这些也罢了,我不说就是了。” “爷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尽管说吧。您这是没拿我当外人。” “我什么时候拿你当过外人?”十三阿哥撇了张石川一眼又叹了口气道:“你别说,我还真是挺羡慕你的。” “爷,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有啥好羡慕的……” “你活得多洒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看看我,除了前些年跟着皇上南巡北巡都出不了京师一步,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京师虽然繁华,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座牢笼罢了。怎么,你不信?”看见张石川在撇嘴,十三阿哥说道。 “十三爷,您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出一趟京师不容易,你可以知道天底下有多少百姓一辈子没离开过自己住着的庄子?就拿咱们这次在永平府赈灾,若不是这场洪水,有多少人连县城都没到过呢?” “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呀,您才三十出头,去过江南去过草原大漠,每日不愁吃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住行样样有人伺候,妻妾成群子女一帮,您现在过的日子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您就看桌上的螃蟹,打开一个,膏不够满爷就丢在一旁不吃了,又是有多少人想吃上一口糙米饭都难呢?” “身在福中不知福……”十三阿哥看着桌上的螃蟹。“琢玉,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十三爷,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想当个土财主,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过完就可以了。”张石川嘿嘿一笑。 “不老实!还不跟爷说实话!” “我这就是实话啊……” “你若是想当个土财主,现在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土财主了吧?几千顷的地,这么多的作坊还有船队,还不够你一辈子霍霍?” “呃……我这不是身不由己吗。” “身不由己吗?别的不说,就说这次跟着爷一起赈灾,看你那干劲儿也不像身不由己的啊!” “这个……总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多跑跑多说几句话就可能少饿死一条人命,苦点累点也值得啊。好吧好吧,我有个梦想,就是想让我泱泱中华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让我泱泱中华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说得好!琢玉,为了你这句话,当浮一大白!”十三阿哥拿起酒盅一口喝干了。“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赚钱!”张石川也喝了酒,想都没想就说道。 “赚钱?然后像你现在安置流氓那样用钱去给他们盖房?给他们买粮?” “非也非也!”张石川摇了摇头。“十三爷,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让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不是靠着给他们房、给他们粮就可以做到的。要给他们一条谋生的出路。 我开垦荒地给他们耕种,收的租子比别人家的少,一户人家租种三五十亩地足够他们丰衣足食,这就是给他们出路。 我开办作坊,在我的作坊里做工每个月能拿到二两银子的工钱,一个人出来做工能养活三四口子人,这是给他们出路。 我兴办学堂,给他们识字学算学的机会,这其实也是在给他们出路……希望!是希望!我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能看到自己的未来!” “希望?” “对,就是希望,让他们有努力工作的动力。这些希望可大可小,可远可近。比如希望将来能高中状元金榜题名,或者希望能娶上个漂亮的媳妇,买一套自己的房子,甚至是吃上一顿烤肉,喝上一壶烧酒,这些都是希望,人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就有了干劲……” “嗯,希望……这个好!”听着张石川这些话,十三阿哥若有所思的说道。 “十三爷,你的希望是什么?”张石川贼兮兮的问道。 “我?赚钱!” “啊……啊?” “我也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过得更好!我决定向你学习,先赚钱,然后用钱去帮助更多的人,爷觉得你这法子挺好的!说吧,爷怎么样能赚到钱?” “啊?”张石川发现自己又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那儿还有个十四阿哥等着自己帮忙出主意呢,这会儿又冒出来个十三阿哥……真当他能点石成金啊? “你可别拿什么酱菜糊弄爷啊!”十三阿哥又补充了一句。 “呃……”张石川挠了挠脑门。 “嘿嘿,要不要爷也送四个美女给你?” “不用不用……”张石川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瞧瞧瞧瞧,一说美女就跟看见蛇蝎似的。我说琢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爷在你这个岁数早就当爹了。哎,这没旁人,你悄悄跟我说,你是不是房事方面,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若是不拿我当外人,就跟我说,太医院里的太医治别的病症不行,对于这方面倒是有些造诣……” “十三爷!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可是一心为国的大好青年,是不想那么早就谈婚论嫁啊!”张石川顿时就炸了。 “哈哈哈,好好,你是大好青年。大好青年也不能什么大事小情都自己做吗,平时日常起居也得有人好好照顾才能不为杂事所困是不是?爷知道你不耐烦这些丫鬟下人,但是你想想,方才你说的希望,你能让那些吃不上饭的小户人家子女进你府里来当差,不是也给了他们一个希望?” “呃……好像也有点道理哈。” 十三阿哥抬手就给了张石川一脑袋瓢:“这都是你刚才说的话,怎么你说出来就对,爷重复一遍就是好像有点道理?赶紧把好像二字给爷去了!” “是……有点道理啊!” “把点也去了!” “有道理哈……” “哈哈,不逗了。琢玉,想着我刚才说的哈,有什么赚钱的营生以后也想着爷,皇上不给我差事,我就赚钱,然后也像你一样圈荒地开荒种红薯,招募流民安置,也算为国效力了。” “好好,我知道了。为什么你们这群爷都看不上酱菜呢……” “哎!你还提你那酱菜!” “哈哈,不说不说。十三爷,其实我还真有个能赚大钱的营生……”张石川贼兮兮一笑。 “真的?”十三阿哥有点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 “好啊你,看来你是早就有主意了啊?快说说,是什么事儿?” “这个……不说也罢,太难做了。”张石川故意卖关子。 “你说不说?不说爷今儿喝死你!”十三阿哥瞪着眼说道。 “啊,好,我说。不过这事儿,十三爷,只怕你自己不行啊……”张石川有些犹豫的说道。 “少废话,赚钱还能少得了你?到时候若是成了咱爷们平分!” “不是,这事儿,咱俩怕是也不行啊……” “咱俩也不行?你是说……拉上四哥?那也行,不过不能与民争利啊,四哥可是要名的。” “加上四爷,怕是也不行……” “……你到底琢磨的是什么事儿?你再吞吞吐吐的不好好说,爷可要跟你动武巴抄了啊!” “十三爷,别激动,别激动,其实你有没有注意过,迁安县那边,山很多啊……” “你这不废话吗?青龙山也多,张家口山更多!热河还都是山呢!山多了又怎么样!赶紧说重点!” “十三爷,我好像看着,迁安那边的山……有铁矿啊!” 铁矿?十三阿哥一愣,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石川说他们两个再加上四阿哥都不一定能行了。铁矿这玩意和盐铜金银矿一样,严格受到朝廷管控,即便你知道这里就是一座矿山,没有工部批文你就是没法开采。 其实严格的来说,屯田这事儿也归工部管,但是张石川因为涉及到安置流民,又有四阿哥首肯,才划到了户部下面,也是打着半官半民的旗号屯田的,而这铁矿,显然就没有屯田这么简单了。如果是在山高皇帝远的云贵两广可能还有些私人偷挖偷采,但是这永平府,说是在天子脚下也不为过,只能走官方手续。 “你怎么知道那边山里有铁矿?”十三阿哥问道。这一路他是和张石川一起走过来的,并没觉得那些山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个……其实我也是不太敢肯定,十三爷你知道,唐山镇上有煤矿,我也是听那些老矿工说的,什么要看矿苗,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 张石川努力回忆着自己在天工开物上读到过的找矿的内容开始即兴发挥了,其实他当然知道那里有铁矿。虽然不知道具体哪一座山,但是迁安迁安遵化滦县的铁矿储量可都是惊人的。 “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清官 从长计议,当然是要返回京师,找到四阿哥一起计议,自然也少不了邬思道。 “四爷,十三爷,这是祥瑞啊!”听了十三阿哥和张石川把计划大概说了一遍之后邬思道笑眯眯的说道。 “祥瑞?”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不就是个铁矿吗? “若真是按琢玉所说,迁安境内有许多铁矿,可不正是因为这次洪水将这些铁矿冲出来的?虽然此次迁安遭了灾,但是发现了这么多铁矿,这不是老天赐给大清的吗?”看着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言,邬思道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句话一说,四阿哥顿时明白了。自古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就是所有当朝天子和普天下百姓的共同愿望,然而天灾却从未断绝过。 由于古代人们缺乏与气候相关的科学知识,往往将气候的变化归因于上天的喜怒,并将此与世俗的政治事务联系起来。政通人和,便风调雨顺,若君主失德,上天就会降下天灾示警。为此历朝历代的皇帝没少下罪己诏给老天爷写检查。 深受儒家思想洗礼的康熙自然也不能免俗,每次哪个地方遭灾,康熙都要检查自己的过错。 可这次永平水灾后居然发现了铁矿,这是天大的好消息!相对于粮食来说,铁更是一种国家重要的矿产,农具需要铁,军械更需要铁! 只要把迁安发现铁矿这事儿跟祥瑞扯到一处,这场水灾不但不是天灾,反而真的成了祥瑞了!是老天爷要用一场大雨告诉朝廷,这里有铁矿!你们快来挖啊! “正是如此!这铁矿就是因为老天看到当今皇上仁政爱民,才拱手将这么一份大礼送上门来啊!另外铁矿开采必然需要大批人手,如此一来那些遭了灾的百姓的生计不就有着落了吗?”邬思道继续说道。 张石川一咧嘴:这老瘸子果然花花肠子多啊,祥瑞这玩意他当然是不信的,但是康熙愿意信啊!还有满朝文武都愿意或者假装愿意信啊,当初万寿节弄个西瓜出来还是祥瑞呢,现在这取之不尽的铁矿,自然更是祥瑞了。 只要这祥瑞一报上去,既安置了灾民,又给大清增加了铁产量,还给皇上弄了个上苍眷顾天降祥瑞的大帽子,一举三得啊,这都不用经过工部了,直接四阿哥一个折子递上去,康熙没有不批准的道理! 具体怎么写奏折怎么吹嘘自然不用张石川发愁了,至于真的诏准采掘铁矿炼铁之后怎么分成张石川也没有想过太多,毕竟是要官办的东西,朝廷和工部肯定是要拿大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能拿多少他不想关心,但是他相信有十三爷在总会给他剩下点汤汤水水的。 更主要的是迁安铁矿的开采能解决唐山镇建设缺铁的问题,还有,如果能把铁卖到琉球去,琉球的铜产量还能增加不少。 最后一点,张石川提议开采铁矿最看重的,就是炼铁要用煤啊!现在唐山镇的煤开采能力一天比一天大,已经远远超出内需范畴了。一旦有了铁矿煤的需求就会暴涨,他的身价自然也会跟着暴涨。 张石川现在的任务就是再去一趟迁安,找到铁矿在哪儿。总不能祥瑞报上去了,结果铁矿没有吧。 而张石川对于在迁西找到铁矿自然是信心十足的。四阿哥还问张石川是不是需要安排几个经验丰富的铁矿工,张石川表示不用了,说他看过一些相关书籍,对于寻矿也有一定的了解,而且他已经在救灾的时候发现有矿苗了。 其实他发现个屁,之所以不让四阿哥派人跟着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绝活儿——炸药。 后市有那么句话:全球钢铁产量,第一名:中国(不包括河北省);第二名:中国河北省(不包括唐山市);第三名:中国河北省唐山市(不包括瞒报产量),然后唐山瞒报产量排第九……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的。迁西迁安遵化地表上就是几十亿吨的储量啊,这再找不到他也不用混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张石川没忘,要钟表匠! “钟表匠?你个小小的唐山镇又没有什么富户,要钟表匠干什么?”四阿哥听了一皱眉。 钟表虽然大清已经开始生产了,但是都是那种大座钟,而且京师只有内务府造办处可以制作钟表。 由于钟表零件多又精细,而且都需要手工打造,因此造价不菲,普普通通的一个座钟也要一二百两银子,完全是奢侈品,根本不是普通百姓家能用得起的,能买得起钟表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他一个刚刚兴起的唐山镇要钟表匠干什么? “四爷,我不做表,我是想加工一点小零件,呃比如窗户门上用的折页插销之类的……” “折页?插销?那是什么?”十三阿哥问道。 “内个……就是关窗户用的。咳咳,十三爷不是批评我住得太破,给咱大清当官的丢人了吗?我已经深切反省过了,回去我就盖宅子!盖几十亩地的大宅子!买佣人,什么丫鬟婆子小厮常随,统统买……”见四阿哥问得仔细,张石川开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了。 “琢玉,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爷就是说过你住得太寒酸,没有使唤丫头,啥时候说你丢人了?”十三阿哥果然注意力被转移了。 “内个,四爷,我能不能再买点地?”张石川发现四阿哥似乎还在想着钟表匠的事儿,又问道。 “什么?你还要地?你还嫌地不够吗?”四阿哥冷冷的说道。 “不是,四爷,我听说现在保定府也有人在圈地,这若是还有流民,再安置不是有地方了吗……”张石川嘿嘿一笑,做人畜无害状。 “嗯……你是安置流民上瘾了不成?” “您还真别说,挺上瘾的……” 成功的把这个话题翻过去了,又聊了一会儿,张石川见都是四阿哥和邬思道在研究阴谋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起身告辞了。 等张石川走后四阿哥问道:“十三,方才张石川说你嫌他丢人,是怎么回事儿?” “嗨,哪儿的事儿啊,是这么回事……”十三阿哥把一路上的见闻和唐山镇的遭遇和四阿哥说了一通。 “这张石川,真住得那么惨?”四阿哥也有些动容了。 “可不是咋的,就住着一个九间房的小院子,身边除了那个叫吴莺儿的侍妾就只有老十四送去的四个丫鬟,看那意思他还不敢用。那家具都是杨木松木的,连大漆都没刷一遍,不过吃得到是好……” 清官!四阿哥脑子里冒出来这两个字。虽然家财万贯,但是一心为民! 张石川出了雍亲王府没走出几步去,就见一个小贩挑着担子一边吆喝一边走了过来:“好吃的百味居酱菜咯,甜酱黄瓜、甜酱甘露、甜酱仓瓜、甜酱姜芽嘞……” 不知道八必居怎么样了?反正天色还早,张石川调转马头,带着赵大勇等人往八必居去了。 先来到自己的百味居。说实话这还是张石川第一次来到这个开张两个多月的酱菜铺子。店里人不少,一打听,原来今天酱萝卜特价。 “每人限购一斤啊!限购一斤!还请各位多包涵!” “我大老远从外城赶来就是为了买酱萝卜,怎么只限购一斤?” “这位客官,咱今天酱萝卜特价,赔钱啊,要不您尝尝咱家的八宝荣?这个不限购……” 张石川大概看了一下店面装饰摆放、伙计和菜谱以及价格之后就转身出了店,往不远处的八必居去了。 到了八必居门口刚想抬腿往里进,就有人凑上前来:“哟,这位小爷可是要买酱菜?您有没有尝过我们百味居的酱菜?我们百味居虽然才开业两个多月,可是好评如潮啊,不但菜品繁多鲜美可口,而且价格公道。您看看——” 说着哗啦一声打开手里的一本册子:“百味居的稀黄酱只要八文钱一斤,八必居的要十文钱……” 卧槽这也太过分了吧……居然跑到人家门口来拉客了?张石川都有点不忍心了。他朝那人挥挥手:“不用,我先去八必居看看。” 那人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嘻嘻的说道:“好嘞爷,回头您中意什么酱菜也可以去我们百味居尝尝,随便尝,不要钱,绝对的先尝后买,童叟无欺……” 张石川抬脚走进了八必居。偌大的店铺里没有一个顾客,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方才张石川被人拦住了一阵推销打扰了他的好梦。见张石川进来了,忙揉了揉眼:没看错!这个人没有被拉走! “这位爷,您老选点什么酱菜?”见张石川穿着不俗不像一般百姓,又带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小二也不敢怠慢。 “你这店,卖么?”张石川毫不客气的说。 “这……不卖!”小二不由得有些失望,可进来个人还不是买东西,是来捣乱的…… “内个,你们的刘掌柜在吗?我要见他。”张石川也觉得自己直接进人家家里问店卖不卖确实有点过分了。 “不在不在,不买东西就出去!”小二要往外赶人了。 “什么事啊?”后堂门帘一挑,刘掌柜一手握着一个紫砂茶壶走了出来。 “刘掌柜,好久不见了!”张石川一拱手。 “你是……” “哟,刘掌柜,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剁椒辣酱,香辣牛肉酱,您忘了?”张石川笑嘻嘻的说道。 “您是……南来顺的东家!张……张少爷!”刘掌柜终于想起来了。 “呵呵,正是。” “呃,不知张公子前来,有何见教?” “难道刘掌柜也忘了?我有几款酱菜,想跟贵店合作。当时我拿着酱来你店里,说好三日后再商议合作事宜,结果不巧,三日后我过来刘掌柜不在,再后来我一直有事,所以就耽搁下了。今日得空,就过来瞧瞧,不知道你们东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呃……实不相瞒,我们东家说了,暂时不考虑什么合作。”刘掌柜有些尴尬的说道。 “哦,那你们就等着关张大吉把。”张石川一甩手就往外走。他可真的是很有诚意的来跟八必居继续谈合作的,没想到又吃了个闭门羹。 “张公子且慢!”最早百味居开张的时候,看到那些辣酱刘掌柜就怀疑过百味居是不是张石川的手笔,现在听到张石川那句等着关门,刘掌柜终于肯定了,就是这位张公子在收拾他们八必居:“百味居可是张公子的产业?” “正是。” “这……张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找我们东家。” “我没空了。他要找我,让他去牛角湾胡同找我吧。”张石川说完带着赵大勇史安走了。 “川哥,直接让百味居挤兑黄了八必居不就得了?干嘛还来碰这钉子?”史安问道。 “哎,我需要人才啊,需要善于经营管理的人才。这么大的市场,总不能老让王钧一个人去跑啊……” “川哥,就为了那个什么介休范家,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吗……”赵大勇问道。 张石川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范家不但触犯了我,还是两次,老赵,你说我能就这么算了吗?” “我的意思是,咱们派人找到他们老巢把那个什么范毓奇一枪毙了不就完了吗!川哥,他两次可都是想要你的命来着……” “那怎么行?我是商人,还是朝廷命官,怎么能知法犯法?打打杀杀的事情吗,还是少做,少做的好!” “切……好像不是你那会痛打日本人的时候了……”赵大勇不屑的撇撇嘴。 “老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日本人也算人吗?”张石川也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呃……”赵大勇顿时无语了。又偷偷问史安:“老史,为啥川哥这么恨日本人啊?就是因为在海上被海匪给追着跑的那一回?” “咳咳,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川哥以前那么小的年纪,似乎也没有什么和日本人结仇的机会啊,咱大清的日本人也不多……” 第一百四十章 炒菜不用盐 得到消息的赵德盛一早就来到了位于牛角湾胡同的张府,能在内城这个位置住上这么大的宅子,再看看其中的家居摆设,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是既然是大人物,为什么会亲自跑到自己的八必居去推销酱菜,还说什么合作?哪个达官显贵能对这小小的酱菜生意感兴趣啊。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张石川才穿着一身便装走了进来,看那睡眼惺忪的样子,应该是刚睡醒。赵德盛忙站起来。 “你就是八必居的东家?” “呵呵,正是,鄙人赵德盛,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张石川。赵老板坐吧,别客气。” “原来是张公子,久仰久仰……”赵德盛一抱拳。 “唉。”张石川叹了口气,可以看得出来,赵德盛的这句久仰完全就是客套话:“你实在是应该久仰我的。” “这……”按一般聊天套路,张石川这会儿应该说岂敢岂敢之类的谦虚一下才对,这张公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还实在应该久仰?赵德盛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你店里现在有多少伙计,多少师傅?”张石川也懒得跟他废话了。 “这个……伙计四名,掌柜一人,腌制酱菜的师傅四名……”虽然不知道张石川为什么这么问,赵德盛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太少了啊……这点人够干嘛的……”张石川喃喃自语道。要不要招降八必居,他有点动摇了。 “张公子,八必居人虽然没有你的百味居人多,但是也是传承了一百八十年的老店了,以前在京师也是数一数二的酱菜铺!”听见这话赵德盛不乐意了。 “格局太小了啊,赵老板,不要把眼光局限在京师吗。京师固然繁华,也毕竟只是一座城,几十万人口而已了……” 赵德盛偷偷的撇了撇嘴:不就是卖酱菜,还说什么格局?你是不是以为你开了家百味居生意好京师里就装不下你了? 张石川也看出了赵德盛的不屑,只是轻轻一笑:“赵老板,你觉得我这百味居的价格,能赚钱吗?” “这个,实不相瞒既然张公子也是痛快人,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您的百味居的价格我也都算过,也是有两三成利润可赚的。但是您这每天搞活动,不是半价就是特价,而且店里伙计又多,怕是要赔钱啊。” “第一个月赔了一百多两银子,第二个月我让他们赔二百两,结果他们给我赚回来二百两。”张石川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 “实不相瞒,百味居的所有食材基本上都是我自己的庄子出产的,包括盐!” “你……你贩卖私盐?” “错了,不是私盐,也不是官盐,是户部特批的盐。违法的事儿我从来不做。” 赵德盛突然明白了,难怪百味居可以把价格杀到这么低,菜可以自己种,盐也自己采,一下子这价格就拉下来了。做酱菜最大的开销其实就是买盐,人家的盐不要钱,自己拿什么和人家斗? 赵德盛不由得垂头丧气,好半晌才说道:“不知张公子如何才肯高抬贵手放过在下的八必居一马,我这八必居毕竟是祖传的产业,从前明到现在,若是败落在我的手中,我实在愧对祖宗啊……” “其实,我并没打算把八必居怎么样,当时我是很有诚意的想和你们合作的,结果你们不但不搭理我,还剽窃了我的辣酱……” “这个都是我一时糊涂,作为补偿,我……我愿意把八必居两款酱菜的配方告知张公子!”赵德盛咬了咬牙说道。 “那倒是不必。你八必居的酱菜配方,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已经知道了?”赵德盛一愣。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钱花得还不够。”张石川呵呵一笑。 看来是有人把八必居的配方卖给张石川了,赵德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很想找到什么理由去反驳张石川的那句话,但是发现,似乎这句话很有道理。 “其实也是我不好,不应该那么低调的去和你谈合作的。若是我当初如实表明身份,你们应该也不会去动那些歪脑筋了。来从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张石川,户部郎中,最早的香皂店、玻璃店都是我开的,玉米烧酒是我做出来的,京师南郊有个八里庄是我的,丰润县有我三千多倾的地……”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赵德盛扑通跪倒在地:“张大人!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快起来……”张石川忙站起身来把赵德盛扶了起来。“你呀,还是那句话,格局太小了。我本以为你听说我是南来顺的东家自然能打听到我是谁,没想到你居然直接把我无视了。做个商人,最重要的是消息要灵通啊……” 同样是说格局小,方才赵德盛还一脸的不屑,现在是心服口服了。“是,张大人说的是。草民受教了……草民明儿就关了八必居,然后去郊外买块地……” “哎哎,别介啊!我可不是那意思,赵老板,你这八必居的老字号可不能丢,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而已了……” “教……教训?”赵德盛有些不解的看着张石川。 “是啊,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酱菜外面有酱菜。” “是,是,大人说的是!酱菜外面有酱菜!” “这么着把,八必居我收了,交给你来管理,然后嘛……纯利润的百分之十给你做工资。”张石川随口说道。 “这……”赵德盛心里一凉,这是要让八必居易主啊,和关门有什么区别?“张大人,八必居毕竟是我祖传的产业,这……” “还挂着你的名,还是你来经营,大方向我掌控就可以了。你也别担心收益,你这百分之十的收益能有多少我现在说不清,总能比你现在多个十倍把……” “啊……啊?”赵德盛吓了一跳:“张大人,实不相瞒,我这小店虽然只卖些酱菜,每年也有千八百两的收入呢……” “居然能赚千八百两?我还真是有点小看八必居了……不过十倍也差不多。” “张……大人,不要戏弄我了,我从小就接触酱菜,这都是几文钱十几文钱的买卖,哪儿能赚这么多。八必居还是因为给内务府送酱菜才能一年赚千八百两银子的……” “小林子!舆图给我拿过来!”张石川朝门外喊了一嗓子。 不一会儿,小林子捧着舆图走进来,在桌子上铺平了:“主子,舆图来了。” 太……太监?一个郎中居然有太监?赵德盛心里又是一堆叹号。 “赵老板,你看,这里是直隶省,直隶省下辖顺天府、保定府、正定府、天津府、永平府……直隶省共有人口大约一千万人口,若是这一千万人口都吃你八必居的酱菜,你收入能翻多少倍?” “直隶省?一千万?若是算起来,京师五十万人口,那是……二十倍?”看着张石川在舆图上指指点点,赵德盛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呃。其实你这算法不太对,京师并不是所有人都吃你家的酱菜,所以五十万不全是你的消费群体,你这小店,能辐射五万人也就顶天了……当然了,整个直隶省也不可能一千万人口都吃我的酱菜,所以嘛,你这算法不科学。” “不……不科学?”赵德盛被一大堆新鲜词给炸蒙了。 “就是不严谨,不太对……反正呢,应该比二十倍多。因为我的想法是,不但要垄断直隶省的酱菜,我们的真正对手是盐商!” “盐……盐商?”赵德盛更不明白了,酱菜和盐商有什么关系?无非是做酱菜需要盐而已。 “没错,酱菜可以不吃,但是盐可必须得吃的。现在大清每个人一个月大约需要四两盐,一斤十六两,按一千万人口算,直隶省每个月就要消耗掉二百五十万斤的盐。刨除私盐,大概官盐所占二百万斤左右。你算算,这是多少银子?” “二百万斤……按五十文一斤算,是……” “不用算了,如果按一两银子八百文兑换,是一个月十二万五千两!如果我们能拿下一成呢?” “一万两千五百两……” “对了,一成就是一千两百五十两,一年十二个月,一万五千两把。这还是保守估计,一成远远不是我的预期。我希望能先拿下三成……” “可是这酱菜……和盐……若是不贩私盐,我们怎么拿下三成?” “唉!赵老板,老百姓要吃盐吃的是什么?氯化钠……咳咳,吃的是咸味,谁规定烧菜一定要用盐的?用酱油行不行?用稀黄酱行不行?用辣酱行不行?小林子!安排一桌菜过来,告诉厨子,不用一粒盐,都给我用咱家的各种酱料!” “嗻!”小林子下去安排了。 “赵老板,百味居的那些营销手段你学会了多少?首先要投入,要宣传……”张石川开始灌输他所知的那点可怜巴巴的营销手段。 半个时辰之后,菜肴都安排好了。小林子请示要摆在那里。 “就摆在这把。把老赵老史也叫来,一起吃吧。啥?老赵又去赌了?这东西……” 赵德盛把满满一桌子的菜都吃了一遍:“张大人,这……这一桌子菜真的一点盐都没放过?” “我还能骗你?这个,宫保鸡丁,酱爆肉丁,这个叫鱼香肉丝,还有这个,回锅肉,全是用酱和酱油炒出来的,当然还有糖醋之类的调味品。还有这个汤,这叫海带汤,这海带产自海中,本身就带盐分,直接拿来放汤就有咸味儿,你觉得,我们能拿下三成的市场吗?” “可以!一定可以!如果还按张大人这定价的话,百姓买了您的酱菜不但不用买盐,还能省下一笔钱来!”作 为一个世代做酱菜的人,赵德盛的味蕾还是很发达的。而这一桌子没有加盐的菜肴,比用盐烹制出来的更要多一番滋味,更过分的是,比用盐还便宜!这种好东西只要放到市场上,谁不会趋之若鹜?自己什么一直就没想过用酱和酱油代替盐呢? “那我们的合作……” “大人,从此以后八必居就改姓张了,我就是您的掌柜,我……” “哎,先慢着点儿,我还没答应呢。你得先跟着我的两位掌柜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给你个店铺你去实践一下,若是能让我满意,再谈合作的事儿吧。”张石川开始装了。 “呃……可是百味居的掌柜?” “正是。” “明白了张大人,我一定虚心学习。” “好,你若是可以达标,你们赵家的八必居定能成为全直隶省、甚至是全大清最有名的调味品!”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一课 三天之后,张石川又启程回到了唐山镇,带着两个钟表匠还有赵德盛。 通过八必居这件事他突然明白了,有时候低调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偶尔展示一下实力,秀一秀肌肉反而可以事半功倍。 同时还有四阿哥对张石川再买地的要求的默许,当然是有条件的,不许买耕种出来的熟田,不许滋扰地方,不许坑害百姓……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那些条件都不是事儿。因为距离唐山镇只有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大片荒地,那里人烟稀少,地产不丰,但是,地下埋着黑色的金子,地上零零散散的有一些铁矿,后世叫它——古冶。 回到唐山镇,把钟表匠丢给冯树秦,再安排人带赵德盛和随行而来的刘掌柜让他们参观一下唐山镇特别是海边的盐窝,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自己的唐园已经开始建设了,吴莺儿天天带着个面纱在工地上跑来跑去,毕竟是自己亲手设计的园子,一直在纸面上,如今要变成真正的园子了,那种成就感是张石川这种不会画画的人所无法理解的。 “莺儿,你的小脚都磨出泡了!” “嗯……不碍事……” “干嘛非得都自己去盯着看啊,二喜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川哥,我这不是想帮你分担一点事情,让你也住得舒服吗,还有小娥回来,一看到漂漂亮亮的新园子,该有多开心啊!”吴莺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闪烁着光。 “好啦,知道莺儿乖,来给哥抱抱。”张石川轻轻抱住吴莺儿。 “哥……你要是忍得太辛苦的话,春桃今年已经满十八岁了……”吴莺儿小声说道。 “咳咳,瞎说什么呢,我……我哪儿辛苦了!”张石川有些尴尬的动了动身子。 的确,赵娥走了之后他和吴莺儿单独相处的时间更多了,也越来越觉得有些把持不住了。“好了,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去永平府呢……” “喏……” 整整一晚上,张石川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吴莺儿,梦见赵娥,还梦见了思户金,她那张瓷娃娃一样的脸以及像瓷娃娃一样雪白的身子。还梦到一首歌:跑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咋?川哥昨儿没睡好啊?要不过两天再去永平府吧,再急也不在这一两天啊。”赵大勇看着黑眼圈的张石川说道。 “啊?没事儿!我年轻,我又不像你,三十多岁的人了!”张石川还嘴硬。 “行行行,就你年轻!走着!驾!”赵大勇策马跑了出去。 得知张石川又来永平府了,谢赐履亲自赢了出来。在经过赈灾二十多天的朝夕相处之后谢赐履已经对这个十七岁的户部郎中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的那些功绩,绝对是踏踏实实的做出来的。 而张石川对这个年过半百还能在灾情刚刚爆发的时候就不顾个人安危跑遍整个灾区的知府大人也身怀敬意。 将张石川请进二堂坐了,谢赐履特意吩咐家人将两个儿子给叫了过来:“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户部郎中张大人,快来请安!张大人,这是犬子庭瑜和庭琪。” “两位……贤侄快快请起!”张石川有些尴尬的说道。 他和谢赐履是平辈论的,谢赐履的儿子自然是他的侄子了。可看着谢庭瑜应该有二十来岁年纪了,谢庭琪年纪略小,十岁左右。 按理说长辈第一次见晚辈应该送点见面礼的,但是张石川一点准备都没有,身上只有银票,不能见面送银票吧,算了,下次补上吧。 “张大人年少为官却一心为民,你们都要多向他学习,也不要一味只知道读书……”谢赐履开始把张石川当成活教材当面教子。 “内个,不知两位贤侄现在读什么书?” “哦,说来惭愧,老三和老四两个都是去年得的秀才,现在正在家中温习,准备来年乡试,老大和老二前几年被选为贡生,现在在国子监读书……” 张石川心里一阵卧槽。这老三二十岁中秀才倒也不新鲜,老四着才十岁,就是秀才?还有俩贡生。贡生虽然不是考上去的,但是也是从秀才中选的拔尖的人才,这谢赐履老头真是不简单啊…… “谢大人教子有方,在下佩服……” “哎,说来惭愧,连个举人都没能教出来……还请张大人不惜赐教几句。” 张石川心里骂娘:我三字经都不会背,人家读的都是四书五经,让我赐教个屁啊。但是也知道谢赐履不是要故意给自己难看,因此硬着头皮说道:“说来惭愧,对于诗书礼我还不如两位贤侄。我不过是略通一些经济民生之道,懂一些算学和物理化学……” “大人,物理化学是什么学问?”谢庭琪问道。 “所谓物理,乃万物之原理,化学则是物质变化之学。” “万物之原理……可是格物致知?” “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大人,大学上说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韩文公又说: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两者到底有和不同呢?”谢庭瑜问道。 对于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儿他其实心里是有些瞧不上的,又不是科举出身的,不过是花钱捐了个官罢了。 张石川当场就呆住了,这说的是汉话吗?怎么自己听不懂?只得老脸一红:“说来惭愧,四书五经我一本没念过……” “那方才大人所说的经济民生之道和物理化学之说又做和解?”谢庭瑜又追问道。 “经济说白了就是银子吗,有了银子,百姓才能吃饱穿暖,这就是经济民生……” “朱夫子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 “够了!逆子不得无礼!”谢赐履自然也能看出来谢庭瑜是故意在给张石川难看。 “呵呵,谢大人不必如此,贤侄好学本是好的,是我没念过书不能为贤侄答疑解惑倒是惭愧,不过说半部论语治天下,我觉得倒是有些片面了。若是真能半部论语治天下,宋为什么还被欺负了几百年,最后被元所亡?前明不也是被清所代?难道宋明都没有几个能读懂半部论语的?” 此话一处在座的众人都是一惊,这话也太离经叛道了吧!儒家思想统治中国知识分子两千年,谁敢这么质疑过? “那你以为,治国要靠什么?”谢庭瑜连尊称都省了。 “要靠人才啊!各方面的人才!论语自然重要,农学也重要,算学更重要、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经济学、医学等等等等这些都重要!论语里有没有教过你怎么种地怎么挖渠?有没有告诉过你房子怎么盖,砖瓦怎么烧?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有白天黑夜的交替,四季轮回?”张石川掰着手指头说道。 “这……这和治国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治国治理的是什么?是百姓!百姓吃饱穿暖自然国泰民安,国富民强,怎么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要靠种庄稼、蔬菜和桑麻,要烧砖瓦盖房。这些东西论语上有没有教过你们?” “这些事自然有人去做,我们读书人……” “读书人就不用吃饭,不用住房了吗?小老弟,别把读书人抬得那么清高,读书人首先他也得是个人!”张石川真的很看不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清高。 “这么说,张大人对您方才说的农工算学等杂学都精通了?”谢庭琪也插嘴道。 “精通谈不上,略有了解吧。” “那……张大人能否给我讲讲,方才您说的,为何有白天黑夜交替,为何四季轮回?”谢庭琪又问道。 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孩子眼中的求知欲,张石川微微一笑:“首先你要明白,白天为什么天是亮的?” “因为有太阳!” “对啊,晚上没有太阳照,所以天就黑了。” “这不是废话吗……”谢庭瑜小声嘀咕道。 “混账!”谢赐履又要发作。 张石川笑着摆摆手问道:“那为何太阳每天东升西落呢?” “这……自然是天地轮回……” “其实没那么复杂,因为地球是一个球体,在不停旋转的球体,不但自己在旋转,而且还在围着太阳转……” 张石川一面用桌子上的茶壶茶碗做道具给他们普及了一些最简单的天文知识,一边心里感叹,欧洲列强已经开始到处殖民了,大清朝的这些读书人连地球是圆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捧着几百几千年前的书死读,这有什么前途啊? “这……南极和北极,真的有永昼和永夜?”谢赐履也被吸引了。 “有,不过不是永昼,只是一个夜晚会持续几十天,一个白天也会持续几十上百天,太阳就在地平线上画圈,不会落下。对了,谢大人是广西人是吧?你有没有觉得广西夏天夜黑得比永平府要早一些?而冬天永平府却比广西黑得早一些?” “这……确实有。” “这就对了,越往北走夏天光照时间越长,冬天光照时间越短。” “那……既然我们所在的是个球,而且在不停的转,为何我们不会被甩出去,转到下面的时候为何不会掉到天上去?”谢庭琪又问道。 “问得好!这就要用物理学的知识去解释了,万有引力。因为地球对你有吸引力,把你吸附在大地上了……” 整整一下午,然后又讲到饭桌上,再讲到晚上,从天文物理讲到化学数学,好在都是入门级的知识,张石川倒也能应付自如。 谢家父子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连谢庭瑜都忽略了张石川对圣贤的污蔑,沉浸在一片新的世界中。 讲了一整天,终于下课了,张石川也累了,躺在床上才想起来:正事儿没办啊,自己不是来上课的,是来要地皮的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抗朝援济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洗漱完毕又去见谢赐履,爷仨已经穿戴整齐,看架势就等着张石川来呢。 “咳咳,昨天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正事儿了。”张石川赶紧开口道。 “不知张大人有何公干?”谢赐履也知道张石川不会平白无故跑到永平府来。 “实不相瞒,我是来找铁矿的……”张石川把迁安铁矿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 “铁矿?”谢赐履一愣,滦县出煤他知道,但是没听说过迁安县有铁矿啊,而且赈灾去迁安的时候也没见张石川有什么找到铁矿的举动。“此事关系重大,张大人莫不是看错了?” “应该不会错,我相信能找到。”张石川自信满满的说道。 “世叔还会寻矿?”谢庭琪问道。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能否赐教……” “凡铁场所在有之,其质浅浮土面,不生深穴,繁生平阳冈埠……”张石川又把天工开物的一套搬了出来。几人听得云里雾里,张石川又说道:“不是说格物致知吗,铁矿其实就是氧化铁,呃铁的一种化合物存在方式。有四氧化三铁和三氧化二铁,一个是黑色有磁性,一个是深红色……只要找到黑色或者红色的山,拿着磁石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这一说众人更听不明白了。 “好,既然张大人懂得寻矿,那定然是有的。需要我做些什么?”谢赐履说道。 “这个不用劳烦大人,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其他的事儿要求大人……” “张大人请讲。” “其实吧,是我看中了滦州的一块荒地,当然,也不是全荒芜的,有几个庄子,我愿意用唐山镇的两亩换他们一亩地,或者直接给银子补偿,买下他们的地……” “不知张大人要这么多地作何用?可方便告知?” “实不相瞒,是为了以后安置流民更方便一些……”张石川睁眼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而且已经和雍亲王打过招呼了。” “哦,此事简单,我一会儿就修书给滦州知州刘源。” 对于张石川的人品谢赐履还是信得过的,他不相信张石川会因为圈地而欺压当地百姓。当初张石川在丰润县圈地的时候的那些举措他也有所耳闻。 “还有一件事……” “张大人请讲。” “我手下有个矿工头,本是滦州人士,叫郑七斤,本是老实巴交的矿工,因为买了一块地,挖出了煤,就被当地的大户盯上了……”张石川把郑七斤一家人的遭遇说了一遍。 “竟有这等事?强抢民地,还敢纵人行凶,将人打残?”谢赐履一拍桌子说道。 “谢大人,郑七斤的长子郑连福这次也随我来永平府了,您一问便知。” “好,让他过来和我说话。” 不一时有人将郑连福带来,张石川说道:“郑连福,这位就是永平府知府谢大人,你家有何冤屈只管说出来,谢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是!”郑连福一听这意思自己家的冤案游戏啊,忙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本官知道了。郑连福,你写个状子上来……” “内个,状子过两天我找人代你写,你现在得跟我去找铁矿……”张石川说道。 “是!都听川哥吩咐。” 从永平府出来,张石川又多了两个跟班,谢赐履的两个儿子谢庭瑜和谢庭琪。两个人非要来跟张石川格物致知,看看他是怎么找铁矿的。而且还得到了谢赐履的支持。 找铁矿这事儿说起来容易,真正要找了可就有点难了。一行人在荒郊野地转了好几圈,专门找那种没有大树只长荒草的荒山下手,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距迁安西南部的沙河驿不远的南边岳野山和北边不足十里之遥的四角山炸出了磁铁矿。 “这……这就是铁矿石?” “应该没错了。老赵,带几块回去吧。”张石川真想把这成片的荒山都给买下来啊!可是他知道买了也没用,你敢开采炼铁就有人来抓你…… 让赵大勇把谢赐履的两位少爷送回永平府,把郑连福也带过去告状,张石川又带着人和铁矿石往滦州去了。 滦州知州刘源一见张石川也不敢怠慢,他现在可是知道这为侍郎大人可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位皇子跟前的红人,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知州能开罪的。对于张石川要地皮的要求更是满口答应。 作为回报,张石川也告诉他:“刘大人,有人去知府谢大人那告状了,说什么滦州有人强抢民人煤井之类的,好像谢大人挺生气,你保重啊……” “呃……谢张大人提点……”刘源一听脸都绿了。 滦州就煤矿多,他在滦州这几年也没少帮着那些乡绅大户干这些欺行霸市的事儿,屁股自然不干净。这个新来的顶头上司谢赐履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现在有人告到他那儿去了,怕是有点麻烦啊…… 这事儿张石川就不发愁了,他本来对这个刘源就没什么好感,爱咋地咋地吧。出来这一圈儿也算完美,找到了铁矿、买到了古冶周边上千倾的地,还帮郑七斤一家伸冤了。张石川骑着马儿唱着歌拉着铁矿石拿着地契回到了唐山镇。 写信给四阿哥报喜,给古冶的农户置换土地,指点一下压力表的研发,顺便陪吴莺儿监督一下唐园的工程进度,还有就是告诉八必居的老板赵德盛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了。 在参观完了张石川在唐山镇几乎所有产业之后,又被王钧和薛清雅一顿洗脑式培训,赵德盛对张石川的实力和能力都再没有半点怀疑,仔细听取了张石川的计划之后赵德盛一一记下,将不明白的地方也都问清楚了,拿了十万两启动资金就去着手布置了。 谢赐履办事就是有效率,直接把滦州知州刘源给提溜到了永平府衙门当面一顿臭骂,责令他将郑七斤的案子重审。没用几天的功夫,郑七斤就带着两个儿子又来找张石川了。 “川哥!大人!小人多谢大人替我们伸冤帮我们夺回了煤井啊!”郑七斤带着两个儿子跪倒在地扑通扑通的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我就是说了句话而已。你们应该感谢谢大人。哎,连寿,你的腿好利索了?” “回川哥,上次您请来的大夫果然是妙手回春。虽然是仍不太敢吃力和搬运重物,行走已经比以前大好了,您就是我的恩人啊……” “好好,能走路了就好。内个……煤井要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就要回老家去了?” “川哥,我们全家已经商量好了,把煤井献给大人,您若是不嫌弃,我们就留在您的身边一辈子给您挖煤!”郑七斤他们已经看透了,这世道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民想自己挖煤实在是不现实。就算今天把煤井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张石川谢赐履这样的为民做主的好官走了自己的煤井还是会被人抢走,还不如在唐山镇踏踏实实的当矿头又省心又有收入,更何况张石川确实是他们家的恩人。 张石川其实就怕郑家的煤井要回来之后他们要回去自己当煤老板,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能留下最好!不过这煤井我可不能白要,毕竟当初是你们几家人合股的,这样吧,折算成银子卖给我,然后你们按当初出钱多少把银子分了。” “张大人,这怎么使得……” “别废话了,你不收银子我也不要煤井,没得商量!这些都是小事儿,还有正事要办呢。我在东边又弄了块地皮,唐山镇这边的煤井若是没什么大事儿的话,老郑你带着人去那边挖挖看,着重在南范各庄一带往下挖……”张石川又开始开挂了。 船队又回到了大沽港,然后转陆路庞大的车队开进了唐山。 “川哥,这是这些日子的账目,你看一下。”沈文知把账目交到张石川手上。 张石川随手翻了翻,密密麻麻的让人心烦:“账目留下吧,我让招娣看。怎么这次的马匹运来的这么少?” “呃,川哥,济州牧在打仗,所以现在马匹不是很充裕。” “什么?济州牧在打仗?啥情况啊?” “好像是因为征税。朝鲜看到哈丹巴特尔大人最近贩卖烧酒获利颇丰就眼热了派人来征税,巴特尔不给,两边就打起来了。” “伤亡情况怎么样?” “具体不清楚,看情形是双方都有伤亡,但是朝鲜军多用鸟枪,巴特尔的手下只有弯刀弓箭,而他们平日又疏于练习,似乎情况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其他还有什么情况?” “还有就是又有两艘三桅船交付了,现在算上宁静致远一共有九条船了。” “好,好,水手招募的怎么样?” “已经招募齐备了,现在正在琉球军训。不过川哥,跑琉球济州牧大沽港这条线,有宁静致远四条船就足够了,剩下这五条……” “跑南洋!吕宋、暹罗、越南……” “越南?” “呃,交趾,安南。那边的稻米应该便宜吧?还有什么香料木材之类的,反正你看着安排就行了。还有,武装不能太差了,火炮火枪必须要船员熟练掌握。” 晚上临时召开了个会议,主要是针对济州牧的战争。济州牧现在已经成为了张石川最重要的海上枢纽,不管是从大沽运输过去的大清物产还是从琉球日本运回来的货物都要经过济州牧。 而且济州牧还是张石川最主要的烧酒销售地,要是让朝鲜人成功打压巴特尔等蒙古部落和汉人成功控制了济州牧,自己的烧酒就要另寻出路了。这当然是张石川不愿意的。 张石川其实是想把济州牧搞乱然后挑拨巴特尔把济州独立出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两边就打起来了,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听说济州牧居然在打仗,赵大勇先坐不住了:“还等什么啊川哥,坐船带着火枪过去干他娘啊!巴特尔那人不错,又给了咱们这么多牲口,咱们怎么能看他被朝鲜人欺负?” 赵大勇这话顿时引起了史安、大牛二牛的附和,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济州牧去砰砰砰放他几枪。 张石川其实也想去,但是这边还有一堆事儿呢。新买的地皮要挖煤、铁矿开采也要自己谋划,铁矿开采…… 张石川一拍巴掌:“都准备准备,十天之后我们随船队出海,打仗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临行前 京师内城,雍亲王府。 “你又要出洋?”四阿哥的眉毛皱看着下面坐着的张石川说道。 “是,王爷。我听回来的船队上的人说南洋一带有洋人在用一种新式火药开山采矿,同等重量的火药,其威力十倍于我大清现在所用的火药!此等利器若是用来开采铁矿必然事半功倍,到时候我大清再不缺铁了!” “哦?竟然能比大清火药强十倍!可是真的?不是道听途说?” 四阿哥也是吓了一跳,火药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和康熙围猎的时候不单要用弓箭,有时候也会用鸟枪。比大清的火药强十倍那是多大的威力! “王爷,琉球商人亲眼所见,并且从莫卧儿运回了一些带回了大清,我在唐山镇开山也试了一下,用以炸石开山确实是威力惊人。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就山崩地裂,能炸下来一大片石头……”张石川又开始瞎掰了。 “莫卧儿,那可是在南洋还要往西数千里啊……既然洋人的火药如此厉害,让人大批量的买回来就是了,为何你要亲自去?这一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且海上毕竟有风险,你何苦以身试险?”张石川现在可是四阿哥的一枚重要的棋子,万一在海上嗝屁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这个,其实我此番下南洋不止是想买回这种新式炸药,而是想亲自去见识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新式炸药的制法给搞到手。王爷您想,这新式火药威力如此之大,不但可以用来开山修路,更可以用于火枪火炮,总不能倚靠从洋人手中采买。若我大清不懂制法,到时候那些西洋人掌握着着如此大威力的火药,对我大清岂不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四阿哥沉吟不语。这新式火药有多重要他自然能明白。当初后金和明朝在山海关打仗的时候可没少吃明朝火炮的亏。 后来满清入关平定中原也多亏了明朝投降的火器营和火炮,包括康熙亲征准格尔都是依仗着火炮才无坚不摧。 十倍于大清火药的威力……那是什么概念?这东西必须要学会!而且张石川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从肥皂到玻璃,还有银镜,他对这种西洋人最擅长的奇技淫巧可以说比任何人都精通。 “而且,我也想看看南洋那边有没有什么稀罕的作物和手艺,说不定那边也有什么高产作物呢?若是有的话,也好带回来为我大清子民某些福祉。”见四阿哥低头不语,张石川又说道。 “此一去,要多久能回来?”要说不动心是假的。张石川去了一趟琉球就带回来了铜斤、辣椒和番薯,若是真的往远走一走,谁知道这小子又能带给大清什么样的惊喜? “这个我也说不太好。若是顺利的话大概半年也够了吧。”张石川可不敢把话说死。具体要多长时间他也没底。 “那些流民都安置妥当了?还有,皇上已经准许在那两处铁矿开采了不出这一两个月就可以动工……” “四爷,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张石川掏出舆图铺在桌子上:“您看,这是两处铁矿,这是唐山镇,中间这块地,在这里建冶铁作坊最合适不过,只要把唐山镇的煤和迁安的铁矿石运到这里就可以了……” “你这是早有准备啊?”四阿哥看着舆图听完了张石川的规划之后说道。 “呃……四爷交代的事,我怎么敢不上心!”张石川嘿嘿一笑。 “这里不妥!”四阿哥指了指张石川圈定的炼铁厂。 “王爷的意思是……?” “你唐山镇不是有煤吗?既然铁矿都已经运出去了,为何还要把煤也运出去?而且唐山镇上人手也多,干脆直接让他们把铁矿运到唐山镇,在唐山镇上冶铁,离着京师也更近一些岂不便宜?最主要的是唐山镇归你管辖,把炼铁厂安置在唐山镇我也放心一些。” 张石川心里一声欢呼,其实他巴不得等着四阿哥说这句话呢,能把冶铁作坊建在唐山镇当然是最好的。 可这话他不好意思张嘴,总不能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怀里揽把?现在有挖不完的煤他已经很知足了。这回四阿哥开口了,冶铁厂就建在唐山,谁还能有异议?有的话请找面瘫男。 同时,四阿哥这句话也表明了他的立场,铁矿他要自己牢牢控制在手中,不允许别的什么阿哥宗室甚至是工部染指。 “是,王爷英明!如此我便从新规划一下,再让人直接修一条从唐山镇到铁矿的道路,方便运输……”有了煤有了铁,什么都好办了!张石川甚至想建个唐山港了。 又把唐山镇的情况大概和四阿哥汇报了一番,想来想去,张石川决定去和十三阿哥道个别。 十三阿哥听说张石川又要出洋,而且是去南洋,羡慕得不要不要的。但是也只能是羡慕了。他又有点不舍得张石川走。 因为铁矿这个项目四阿哥和他都很想争取到十三阿哥身上。一旦争取成功了,若是能有张石川助力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张石川的团队的建设速度是不容置疑的,尤其是在这次安置两万多流民中表现出来惊人的建设能力。 “十三爷您就放心吧,我都已经跟镇子里的人交代好了,如果是四爷或者十三爷的交待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果不是您二位,而是落到工部或者其他皇子宗室身上,那对不起了,唐山镇的施工队还得给我盖大房子呢……我总不能住狗窝把,嘿嘿……” 十三阿哥抬腿作势要踢张石川,笑骂道:“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还跟爷记仇呢?行了,等你的大房子盖好了爷给你填宅送份大礼!” “哟,那感情好,要不十三爷也送我四个大美女把!”张石川嬉皮笑脸的说道。 “成,就这么定了!四个会不会太少了些?我送你八个!”十三阿哥一拍大腿。 “爷,我错了……”张石川秒怂。 “行了,你早去早回吧,一定要把那个什么新式火药给弄回来,这玩意咱们可不能落后于洋人!”十三阿哥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郑重其事的说道。 “是……”张石川心里说,我给你弄一船炸药回来就得了,想要制法,实在不好意思,硝化炸药怎么做的还不能告诉你们啊。 “有什么好玩意也带回一些来给爷新鲜新鲜。” “爷,要不要我给你带八个南洋美姬什么的回来?” “你敢带爷就敢收!”十三阿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到的。 在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就离开京师往唐山镇折返了。 每次赶路他都深深感到太不方便了,这么短短的三百里路每次都要四天的时间,一来一回十天就没了。能有辆绿皮车也好啊!他真希望蒸汽机明天就能弄出来。 回到唐山镇,众人已经整装待发了。赵大勇、史安、大牛、二牛都强烈要求去,还有小顺溜。 张石川也挺无奈的,打仗一不小心可是要丢了小命的,他们怎么这么积极?冯树秦也要跟船队返回琉球,他续弦的新媳妇快要临产了,当然要回去看看。好在他带过来的那些学徒大多愿意留在唐山镇,这让张石川欣慰不少。 唐山镇的大事小情就托付给王钧了。现在镇子各个行业都已经进入正轨,也没有太多的大事需要张石川拍板拿主意,只要有人盯着别出什么岔子就可以了。 “如果有什么经济上的问题可以跟招娣商量,但是也别什么都听她的啊!我知道最近你被她忽悠的有点找不到北了……”张石川语重心长的对王钧说道。 “嘿嘿,我知道了川哥。”王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薛行长有时候见解确实很独到,嗯……和川哥有点像。不过,什么话不能听她的呢?” “呃……比如她说要造反就不能听……”张石川的表情有些凝重。 “……”王钧直接无语了。 开完了会各自回去休息了。张石川骑了一天的马浑身酸疼。回到屋里就直接趴在了炕上。吴莺儿一边给他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川哥,你多早晚能回来?” “不知道呢,少说也要半年吧……”或许打一场仗用不了半年,但是到了济州牧要了解一下情况,要训练新兵,还要运送火器弹药,他也不能保证需要多长时间。但是既然出去了,自然要在外面多逛逛,他还要顺便去一趟琉球呢。 “哦……”吴莺儿明显有些失落。 她和张石川说是认识了两年多了,其实倒有一年的时间张石川在琉球。如今两个人感情迅速升温,正热乎着呢又要分开,自然是不舍的。 “莺儿乖,这次是去打仗,不能带着你。你好好给哥看家,等回来了我要住莺儿亲手设计的大房子!” “哦……” “等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好玩儿的……” “……” 张石川一翻身,果然吴莺儿已经吧嗒吧嗒的掉起眼泪了。“怎么啦?” “川哥,你能不能别去?让赵大勇他们去还不行吗?他们朝鲜人可是有鸟枪的,我怕……” “呵呵,傻丫头,我又不会去冲锋陷阵,没事儿。你也看了,咱们的元化一式比鸟枪射得快多了。再说,我福大命大不是?”张石川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虽然只是一道划伤,这么长时间了居然都没好,这让张石川比较郁闷。 “嗯……” 张石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紫檀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莺儿,送你的,喜欢不?” “嗯……谢谢川哥……”吴莺儿似乎对戒指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是……订婚戒指,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娶我的莺儿,好不好?” “哥?”吴莺儿听了这话不由得呆住了。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谢谢哥……”吴莺儿一头扎进了张石川的怀里。 “好了,给哥笑一个?”张石川捏了捏吴莺儿腰间的软肉。看着吴莺儿一脸兴奋又担忧的表情说道:“我的莺儿还没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呢,我怎么会死呢?” 没等他说完,吴莺儿突然把身子压上来把张石川扑倒在地,主动用樱桃小口堵住了张石川的嘴。张石川被吴莺儿突然的主动吓了一跳,可是美女香唇送上门来焉有不收之理? 好半天吴莺儿才喘着气说道:“川哥,别等了,奴……奴现在就给哥生……”说着就伸手去解张石川的衣物。 怎么好像有种自己这是要一去不回头,临死前留下个遗腹子的节奏?可是当吴莺儿褪去了自己的衣物,有些羞涩的用两手遮蔽着曼妙的身姿的时候,张石川想要等到吴莺儿十八岁之类的想法都被击得粉碎…… 第一百四十四章 欠骂 康熙五十四年十月十一日,张石川带着船队停靠在了济州牧济州港。 还没靠岸就能感觉出气氛的紧张,本来就不大的港口停着几十艘朝鲜水军船舰,港口上一排排的朝鲜兵丁扛着抢挎着刀在巡逻,不断有人被叫停盘查。 好在宁静致远号打着的是大清的金龙旗,作为大清的干儿子辈儿的朝鲜自然不敢过分刁难。张石川这次也没带什么货物过来,因为济州牧的战事是因酒而起,张石川一瓶酒都没带,而是带来了一批玉米、红薯干和淀粉之类的食物,还有一万斤压缩军粮。 当然,装玉米的口袋里还藏了一百支元化一式步枪,这还是以前赵元化偷偷给唐山镇送过去的。现在唐山镇有五百八旗兵住房,自然也就用不上火枪了,索性张石川又全带到了济州牧。 等着卸货的空档,张石川找人打听了一下现在的情形,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糟糕一些,朝鲜派出了号称万人的军队,这一个月来打得巴特尔联络的蒙古诸部节节败退,现在已经从济州镇退到了西边五十里的今月里山一带。 把大多数粮食都留在船上让史安跟着船起锚驶往岛西的日果二里港,张石川带着压缩军粮和火枪轻装往今月里方向进发了。 但是随着离今月里山越来越近,朝鲜军的军营也越来越密集起来。虽然是打着大清的旗号,可是毕竟运送的是粮食,还有一百只火枪,上万发子弹,又是奔着前线方向去的。 为了安全起见张石川只能让赵大勇带着辎重绕路行进了,自己带着史安、小林子和大牛二牛骑着马大摇大摆的穿过了火线。 今月里山东麓一片蒙古包,正中军帐中传来一阵争吵。 “巴特尔!我们根本打不过那些朝鲜人!求和吧!” “闭嘴!只不过是暂时让他们占了点优势!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哪儿还有一点蒙古勇士的气魄!” “合汗……朝鲜人有火枪,我们就这么往上冲实在冲不过去,兄弟们死伤太惨重了啊……” “我们现在在山坡上,明天他们进攻了我们从上往下冲,速度会更快!” “朝鲜人无非是想要点钱,我们给他们就是了……” “统统都闭嘴!我是孛儿只斤家族的后裔,怎么能向这些高丽人低头!谁再敢说什么求和,拉出去砍了!”巴特尔拔出弯刀一刀砍在椅子扶手上,发出咔的一声。 顿时大帐中安静了下来。账外跑进来一个传令兵:“合汗,外面有几个清国人说要见您。” “清国人?可是商队的?”巴特尔一愣。张石川的商队不是前两天才走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折回了,还找到离港口这么远的今月里山? “好像不是商队的,为首的人说是合汗的兄弟,叫张石川。”传令兵说道。 “张石川?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张石川带人走了进来。 “哈哈!好兄弟!你怎么来了!”巴特尔迎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大哥,哈哈,好久不见了,想我了没?” “当然想了!快安排酒宴,我要给我兄弟接风!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好兄弟张石川,那些烧酒玻璃和糖都是他给咱们运送过来的。小弟,这位是阿古达木,这位是查干巴拉……” 张石川一一跟他们行礼,但是名字大多都没记住…… “好兄弟,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介绍完账内的众人,巴特尔把张石川按在椅子里,自己也在一旁坐了说道。 “嗨,这不是听说你跟朝鲜打起来了吗,我寻思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就急忙忙的坐船过来了。”张石川接过巴特尔递过来的一碗奶茶喝了一口。 “哦!真是我的好兄弟!不知小弟带来了多少人马?” “呃,二十六个。” “……”顿时大帐内一片寂静。 “我手上没兵啊!不过我带来了火枪和一些粮食……” “火枪?粮食?这个好!” “有火枪就好办了,就不用怕朝鲜人的火枪了!” 顿时账内又热闹起来。 “不知你带来了多少火枪?”一个叫孟根杜拉克的蒙古人问道。 “一百支!” “……”顿时又是一片寂静。 “咳咳,小弟,朝鲜这次出兵号称一万,我估计最少在六千人左右,这一百支火枪怕是……”巴特尔也有些郁闷,这小子是不是以为自己打架是在过家家?一百支火枪够什么用啊? “这一百支是先给你们训练用的,剩下的大概还有一千支左右吧,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到。” “真的?”巴特尔眼睛睁的大大的。 “我啥时候骗过你啊,巴特尔大哥?” “哎呀兄弟,你能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啊!”巴特尔伸出大手按住张石川的肩膀一顿猛摇:“快说,你还带来了什么?” “咳咳,大哥你轻点摇,脑袋摇掉了!”巴特尔停了手,张石川才接着说道:“还有两万石粮食,不过现在在济州港没办法运过来,我让人转运到日果二里港了。和那一千支火枪一起过来的应该还有几百熟练的火枪兵,对了,还有迫击炮,至于有多少门我就不知道了。” “炮?火炮?”大厅里顿时沸腾了,有了火枪火炮,应该可以和朝鲜人一战了! “好!好!好兄弟!你可是帮了哥哥大忙了!酒呢?还不赶紧拿酒肉上来!” 有了这么强大的后援,顿时众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尤其是端起酒碗,几碗烈酒下肚之后,这群蒙古汉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似乎明天就可以击溃朝鲜军队,后天就可以反攻朝鲜半岛了一般。 “巴特尔大哥,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你倒也跟我说说啊?”趁着巴特尔还没喝多,张石川赶紧问道。 “嗨,那群不要脸的高丽人,看着咱们在这边卖酒赚了钱,居然敢跑到我府上来收税!说什么一瓶酒要收五钱银子的关税,你说这不是抢钱吗?” “呃……其实收点税也是情有可原,不过酒下船的时候已经交过税了,再收,而且是五钱银子一瓶酒确实是黑了点。” “就是说吗,这不是拿我当冤大头?哥能惯着他们?就想把那个税吏给轰出去,结果他还不知趣,口出狂言,说什么我不尊教化,你说咱孛儿只斤家族的人是能让这群高丽人教化的?我当时就抽刀把他砍了!” “呃……大哥说得没错,就应该砍了他们这群高丽棒子!” “高丽棒子?这名儿不错!高丽棒子!哈哈哈!”巴特尔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岛上的高丽棒子见我杀了人,就集结岛上的二百来人围住了我的府邸,要抓我,哼哼,他们也太瞧不起人了,区区二百人就想来抓我?让我带着护卫亲兵一路追着杀了一半,另一半都跑散了。我知道高丽棒子不会善罢甘休,就把各部人马都集结了起来,果然,没出半个月棒子的军队就坐船来了,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来了这么多人,还有火枪火炮,这一个月下来我这边死伤了上千兄弟了,还被打得退到这里了,这要是再过一个月,估计你哥我要被赶到海里当王八了,哈哈哈……” “咳咳,大哥,这一点都不好笑好吗……”张石川一阵无语:“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打?” “还能怎么打?先守住这里,等火枪火炮来了就干他娘的高丽棒子!” “内个,火枪火炮来了你们会用吗……” “那玩意还有啥不会用的?装药点火,砰!” “大哥……不是那么简单的啊!要训练啊!训练完了才能射的准,射得快啊!还有火炮也得训练啊……”张石川没想到这个蒙古汉子这么头脑简单…… “训练?那就训练,小弟,你说吧怎么练!” “舆图呢?有没有?”张石川真怕巴特尔问自己一句地图是什么,好吃吗? “有有!来人,拿舆图来!”巴特尔呼喊了一声,张石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地图拿来了,巴特尔把碗碟往一旁一划拉,然后把地图铺开指着一处说道:“我们现在就在这里,今月里山。这里是济州港……” “还是我自己看吧。”张石川拿着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儿不由得一皱眉,他本想往后退一退,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做据点,然后训练新兵,等火枪迫击炮都来了再伺机反攻,可是仔细看了地图之后他才发现,再往后退只有两座小山包,根本就无险可守了。相比之下巴特尔选的这个今月里山还算个险地……济州岛太小了啊,没有纵深。 “怎么样?小弟有何高见?” “挖沟吧!在大营前后都挖上四尺深的沟,越多越好!” “挖沟?挖沟干什么?”巴特尔听了这话一愣:“这么平坦的下坡正适合骑兵冲锋,挖上沟岂不是马儿要掉进沟里?” “大哥,别想着冲锋了!人家有火枪,还有火炮,你骑着马往上冲就是送人头啊!别喝了!走,跟我去看一看外面的地形!”张石川有些不耐烦了。这些蒙古人,真的是几百年没有打过仗了,也已经退化了。 “小弟,你会……兵法?” “会!要不然你以为琉球的五千日本兵是怎么被琉球不到一千人打败的?”张石川没好气的说道。虽然自己也只指挥过那一次战斗,但是电影电视也没少看,肯定比这群只会喝酒吃肉吹牛皮的蒙古人强得多。 “真的假的?”巴特尔有点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我是来帮你们打仗的,不是来着跟你们一起送命的!你们这个状态根本打不了仗!你瞧瞧,这么一会儿一个个喝得五迷三道的,要是现在有敌军袭营,你们是要拿酒喝死他们吗?”张石川彻底绷不住了,把酒碗一摔骂了起来。 “大胆!你怎么跟合汗说话呢?放肆!”查干巴拉也把酒碗一摔就抽出了弯刀。 “合汗个屁!连这点高丽棒子都打不过!” “我砍了你!”查干巴拉举刀就准备砍向张石川的脑袋。 砰的一声,查干巴拉的刀脱手而出飞在一旁,二牛飞快的换子弹拉动枪机然后将枪口对准了查干巴拉的脑袋。大牛也把枪举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飞击震天雷 “都住手!”巴特尔大喝一声:“把刀都给我收起来!” 其他人这才把刀放下了,张石川也在二牛的枪口上一压,示意他放下枪。 “小弟,你说得没错,我这个汗当得不合格……” “大哥,你也别气馁,方才是我话说得重了些,不过你们确实四百年没打过仗了,又没有经过什么训练,被朝鲜人依仗着火枪打败了也不冤枉。” “小弟,说吧,我们应该怎么打?若是打赢了这一仗,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 “首先严明军纪!没有命令,军营内任何人不得饮酒!不得滋扰百姓、不得擅离岗位、不得私自离营……” 张石川说了一连串不得,巴特尔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小林子!”张石川朝小林子示意。 “嗻!不得饮酒,不得滋扰百姓,不得擅离岗位……”小林子把张石川方才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这是军纪,传达下去,若有人违反了,鞭三十!还有,把马匹都带离前线,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死守!就别想着骑马冲锋了。马留着也只能是逃跑逃得快点,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跑了!再往西二十里就是海了!留下侦查用的马匹,剩下的全部撤走。往四面都派出侦查队,十人一队,在今月里山附近侦查,不分白天黑夜,每个时辰至少要汇报一次敌情!” “我们是蒙古人!是生在马背上的民族!没有马我们还怎么战斗?难不成等着高丽人冲过来砍我们?”查干巴拉握着被震得还有些发麻的右手腕子质疑道。 “前两天你们有马,又怎么样?打得过人家的火枪吗?”张石川反问道。 “这……” “都闭嘴!小弟你接着说!”巴特尔瞪了一眼查干巴拉。 “再派出几队人马,往周边村子里去借一些农具来,铁锹、铁镐、锄头,只要是能用来挖沟的,统统借或者买来,但是记住,不能抢,不能扰民!都去办吧!巴特尔,走,跟我去视察一下阵地!小林子,你去看看伤员们情况,有没有需要救治的先治疗一下。” 坡下面大概五里地远就是朝鲜军营。一顶顶帐篷整整齐齐的排列,营地外面是一排排的拒马,崭新的白茬对着这边。 “他们也知道山坡不利他们进攻,这等着火炮到位呢。”张石川看着绵延的朝鲜军营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正在往这边拉火炮……” “……” “好了,没时间了,赶紧的,在这里挖沟,还有这里,那边,那边,多挖几排,四尺深两尺宽,把土都堆在沟边上!” “可是……我们没有工具啊。” “用你们的刀,用树枝,用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给我挖!大牛,你看着他们,告诉他们怎么挖,走,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在外面转了一下午,终于把壕沟布置得差不多了,张石川也实在是累了,衣服都没脱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中午,赵大勇等人终于带着车队来到了今月里山。 “娘的!这破济州牧上的路真难走,坑坑洼洼的,车根本走不动!”赵大勇抱怨着。 “行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川哥,不带这么糟践人的,这么个小破岛我还能迷路?这岛能比琉球大多少?” “好了好了,赵大勇!我命令!一级战备!”张石川突然严肃起来。 “是!”赵大勇一个立正啪的敬了个军礼。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句话了?赵大勇不由得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这里是五百士兵,你和大牛二牛带着他们去山南麓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注意节约子弹!每人式射三颗!” “是!”赵大勇又敬了个礼,一挥手带着一群人松松散散的走了。 张石川摇了摇头,可是现在实在是没时间进行什么队列训练了,先学会开枪吧。如果不出所料,今天或者明天朝鲜的火炮就要拉过来了,或许会稍事休整,他们就会开始进攻了。 好在搞到了一些锄头之类的农具。张石川惊奇的发现,居然有汉人跑到山上来主动帮助军队挖战壕,看来汉蒙一家亲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李朝管理了济州牧这么多年,居然还同时被汉人和蒙古人敌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起码应该懂得拉一波打一波把? 当然,这些不是张石川现在该关心的。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能抗住朝鲜军的第一波进攻,等待物资从琉球运过来。 好在元化一式火枪还算容易上手,拉枪机,折枪管、装弹、闭合、开枪,只有五个动作,没用半天时间三百人就都掌握了射击方法。 但是让人蛋疼的是子弹太少了,只有一万多发子弹,每个人只射了三发之后从中选出了一百个射得还算靠谱的继续实弹射击,其他的人接着挖坑去了。 水军同佥节制使崔金忠是这次行动的最高长官,此刻他正站在军营前眯着一只眼用单筒望远镜看着五里之外的那座仅有四五百米高的小山。 半山腰上七零八落的布置着蒙古包。这些只懂得养马放牛的鞑子居然敢不遵从大朝鲜国的管制,不但不纳税,还杀了官吏和驻军,这可是谋反的大罪! 虽然僖顺王殿下说只要给这些蒙古鞑子一些教训就好了,可是他们居然不知死活,看到大朝鲜的王师居然还敢反抗,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反抗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共接战三次了,那些蒙古鞑子只会骑着马嘴里怪叫着一窝蜂的冲过来。他们的弓箭并不可怕,他们的弯刀在自己的火枪兵和火炮面前不过是个笑话。每次蒙古人都是丢下了上百具尸体之后又仓皇逃窜了。 自己这次可是带了大朝鲜最大的龟船、还有二十艘板屋船,但是这群蒙古鞑子根本就没有战船,也不会海战。 虽然让崔金忠引以为傲的龟船无法大显神威,但是自己这次带了两千鸟枪兵、两千长矛兵三千刀牌兵,还有船上那么多火炮。 三次交锋下来,蒙古鞑子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再来正面挑衅大朝鲜的大军,但是崔金忠不着急,他要像猫玩弄老鼠一样一点点的折磨他们从精神上和上的双重折磨,用火枪火炮摧毁他们的反抗精神,他要用这一战,用最小的伤亡换取这些鞑子最少一百年的臣服,就像李舜臣将军当年对倭寇所做的一样! 现在这群蒙古鞑子就蜷缩在坡上,怎么看不到他们的战马?是要以中军做诱饵,然后用骑兵从两翼包抄自己吗? 史书上说过,蒙古骑兵擅长利用机动性从两翼快速穿插打乱对方的阵型然后将敌人分割消灭。这些他再熟悉不过了。 作为一个想成为像李舜臣将军一样伟大的英雄的崔金忠,他熟读兵书和史书,不管是蒙古人、明朝、清国、还是日本国的着名战役他都能信手拈来,这群几百年没有打过仗的蒙古鞑子这点小小的把戏怎么能让他吃亏? 当他发现蒙古人撤走了山坡上的战马,又派出游击来频频侦查朝鲜营地的同时,他就已经做出了决断,将拒马安置在营地四周,同时也派出游击去对抗蒙古人的侦查队伍,将长矛兵和火枪兵分散在军营四周,结成了一个方阵。 就在他对自己的部署感到满意,等着蒙古人骑马冲过来送死的时候,他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头——这些蒙古人居然在挖沟? 蒙古人为什么会挖沟?挖沟本来应该是步兵对付骑兵的招数,现在为什么倒过来了?他努力回忆着自己读过的所有战例,好像并没有骑兵挖沟的先例…… 他们是在防御!这群鞑子居然学会了用壕沟防御,可是这些壕沟只能阻碍骑兵,对自己的火枪兵又有什么用处?对自己的火炮又有什么用处? 崔金忠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决定发起攻击,直接击溃这些蒙古鞑子,因为,他的火炮已经悉数运送了过来。 火枪兵、刀牌手和长矛兵已经各就各位,二十门佛朗机炮,十门飞击震天雷被马拉到了距离蒙古人的营帐只有三百步的范围,这个距离也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蒙古人没有了马,不怕他们搞突袭,而就算是再神勇的大力士也不可能把箭射到这么远的距离,等待这群蒙古人的,将是火炮无情的轰击。 张石川此刻也在从望远镜里看着朝鲜军队的动向,只见前面的火枪兵往后方退了五十米,后面漏出了几十门火炮。看着足有半米粗,不到一米长的短粗炮身,张石川不由得发出了灵魂的拷问:“那特么是什么玩意……”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臼炮! “这是他们高丽人的飞击震天雷,炮弹落地爆炸,炸死了我们不少兄弟。”巴特尔咬牙切齿的说道。 “卧槽,居然也是迫击炮?而且是落地爆炸?”张石川瞬间就懵了,没想到这朝鲜军居然火器比日本人还要犀利啊!“传令下去,隐蔽!都猫在战壕里别露头!” “哼哼,以为躲在沟里面就可以安然无事了?”崔金忠举着望远镜狞笑着:“开火!” 轰!一声轰鸣,碗口粗的炮管喷出一道橘红色的火焰,整个大地都随之一震,不一会儿巴掌大的炮弹砸在地上轰的一声炸裂,硝烟四起。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轰鸣和爆炸,顿时这片山坡变成了人间地狱。 落在战壕外的炮弹还好一些,落进战壕里的炮弹爆炸后瞬时掀起一团血污,断肢被炸得四处飞溅。有人受不了这种刺激,狂叫着从战壕里爬上来拼命往后跑,可是没跑几步,一颗炮弹飞过将他懒腰轰成两截。 “都他妈的躲好了!谁再撤一步,杀!” 这种感觉太窝囊了,比起琉球一战日本人用的实心炮,这种大口径榴弹炮杀伤力太大了!但是张石川没办法,他只有一百支枪,三百多弓箭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远程武器,他只能等,只能祈祷这些从未打过仗的蒙古人能经受住这一轮炮火的考验。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求和吧 半个时辰之后炮声终于停止了,山坡上除了被挖出来的沟壑更新添了许多一尺深的弹坑。 唯一让张石川欣慰的是他们这种榴弹用的是黑火药,爆炸威力和飞溅范围毕竟有限,但是现在不是统计伤亡的时候,因为朝鲜军的火枪手和刀牌手已经开始整队准备进攻了。 崔金忠一挥手中的刀,火枪手分成三排端起已经点燃火绳的鸟枪开始推进了,后面跟着两排刀牌手,再后面是长矛兵。他不知道还有多少蒙古鞑子藏在沟里,但是方才半个时辰的炮击足以让他们吓破胆了。 左翼壕沟里的赵大勇晃了晃脑袋拍掉身上的泥土,对中路望过来的史安坐了个ok的手势,史安点了点头,用棍子挑着一块镜子伸了出去,观察着朝鲜军的动向。 “喂,该你表演了!”看着朝鲜军已经只有一百多米,史安拍了拍一旁阿古达木的肩膀:“三箭,只射三箭!” “嗯!”阿古达木握紧了手中的蒙古弓,用蒙语大喊了一句,从战壕里站直了身子,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了出去,顿时三百多弓箭手和从战壕中冒出头来,顿时一千支箭黑压压的飞了出去。 一百多米的距离虽然有些超出了蒙古弓的有效射程,但是毕竟也是在不到一分钟内射出了一千支箭,而且朝鲜火枪兵的队列又密集,这一轮箭射出去居然有一百多人中箭倒地。火枪兵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射击,但是蒙古弓箭手射完了自己的三支箭之后又躲进了战壕中,火枪兵的子弹只击中了几个射得慢没来得及躲起来的倒霉蛋。 史安摇了摇头,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太业余了,如果给他两个月,不,一个月的时间去训练他们,动作也要比现在整齐得多! 火枪兵虽然倒下了百多个人,但是阵型还没有乱,射出了子弹之后纷纷开始装填,刀牌手抢上两步进行保护。 “阿古达木,再来三箭,斜射!” “好!”阿古达木又一声命下,趁着火枪兵装弹的空隙,又是一千支箭飞了出去。虽然有刀牌手的保护,又是四十多个人倒了下去。但是刀牌手很快结好了阵型,整整齐齐的将自己和身后的火枪兵长矛兵保护了起来。 “该咱们了!”史安一声唿哨,站起身来手中的元化一式稍作瞄准砰地一声一枪打了出去。一时木屑纷飞,一排枪射出去又有三十多人倒下。朝鲜军的阵法虽好,但是他们的盾牌是圆盾,只能护住头脸和上半身。 “一枪一个……三个!”神枪手二牛手中熟练的装弹,然后冒头开枪,俯身装弹嘴里还不停捣鼓着:“我现在知道小林子阉割小日本的快感了。” “二牛哥,你没我打得多啊!四个!”顺溜也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全体,丢手雷了!”史安大喊一声,将手边的大号炮仗点燃印信,然后甩手丢了出去。炮仗在空中翻滚着丢出去二十多米远,又在地上滚了老远,终于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朝鲜军的阵型被炸开了一个缺口。 没错,手榴弹。或者说是炸药,炮仗……这还是从琉球运到唐山镇开山用的东西,被张石川带过来当手榴弹用了。 现在蒙古人居高临下躲在战壕里又面对的是朝鲜军队密集得不能再密集的阵型,这种密密麻麻的阵型简直就是给手榴弹量身定做的阵型啊! 虽然开山用的炸药并没有碎片,但是这可是炸石头的玩意,皮肉怎么能扛得住?只要滚到人群里一炮就能炸飞一圈人。 顿时战场上充满了春节一般的喜悦的爆竹声,弓箭手也再一次站了起来,直接和火枪一起无差别攻击,没用多久,朝鲜军就已经开始往后溃败了。 那些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蒙古刀兵已经眼热半天了,现在见朝鲜军溃败有人按耐不住跳出了战壕挥着弯刀冲了上去。 “回来!谁让你们冲的!都他妈给我回来!”史安大吼着:“赶紧让他们都回来……” 可是他们回不来了,朝鲜火枪兵转身举枪,砰砰砰的一排枪响了,冲出战壕的几个无脑勇士瞬间变成了筛子。 砰!又是一声巨响。 “隐蔽!敌人炮击!” …… 又一轮持续了半个时辰的炮击之后,战场再一次陷入沉寂。 “节制使大人,伤亡统计出来了……” “说!” “死了一百七十二个,伤三百一十三个,其中重伤的占了多一半……” “知道了!”崔金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是自从登陆济州牧以来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为什么突然这群蒙古蛮子已改平日作风变得如此狡诈了? 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些只知道冲锋的蒙古蛮子居然有了火枪?而且放弃了赖以为生的战马,改成缩在沟里射箭开枪了?还有那些大炮仗是什么情况?想想那能把人炸得四分五裂飞起来五六尺高的恐怖情景崔金忠现在还心有余悸。 同样心有余悸的还有张石川,他没想到朝鲜的火炮这么凶猛,他一直以为朝鲜的火炮是和日本一样的那种只发射实心铁疙瘩的玩意,没想到居然还有什么飞击震天雷,还有佛朗机,而且佛朗机居然还可以射散弹…… 而且相对于蒙古人这边,朝鲜军队明显更加训练有素,从结阵的速度到撤退时候虽然有些慌乱,但是仍然可以开枪还击来看,这绝对是一只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 今天这一仗下来自己这边死了三十六个,伤了五十多个。虽然张石川对这个战绩很不满意,但是巴特尔似乎觉得是打了个大胜仗。 “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庆祝个屁啊!一庆祝又得有人喝多!再说你看看那边,朝鲜军队还在那儿呢!就在那虎视眈眈的看着你呢!你还有心情庆祝!死了那么多人值得庆祝吗?” “呃,好吧……” “对了,你军中还有多少酒?” “还有上万瓶吧……” “都给我拿出来,从现在起,酒属于军械了!”张石川咬咬牙说道。今天这一仗下来子弹消耗了三千多颗,炸药也用了大概四分之一了,朝鲜军队只要再来这么两场冲锋,就什么都要打光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巴特尔问道。 “挖沟!接着挖沟,别挖这种成排的了,挖带散兵坑的!” “散兵坑?”巴特尔看着张石川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划着,虽然有点抽向,但是总算看明白了。 张石川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他低估了朝鲜的火器,虽然战壕挖的并不是笔直的,但是只要一颗开花弹掉进去就能炸死四五个人。他决定接着挖坑,一人一个射击位。 第二天,崔金忠扔是用老战术,先用火炮轰击,然后又派人进行了两轮试探性的攻击,依旧都被击退了。战斗的过程基本上和昨天一样,大炮一响那群蒙古人就躲进了沟里,等到士兵冲上去进入射程了就探头出来放箭开枪。再靠近了就是炸弹和燃烧瓶。 燃烧瓶虽然杀伤力没有炸弹那么夸张,射程又进,而且很多瓶子甩出去之后掉在泥土地上都摔不碎,但是一旦在人群中引燃,那种衣衫被烧着后士兵们的惨叫和满地翻滚的惨状更能动摇人心! 又折损了百十号人之后,崔金忠决定困死这群躲在沟里的老鼠。将更多的火炮从港口拉过来,从三面围住今月里山,只留下山东麓一片空白,因为孙子兵法上说过“围师必阙”,还要给这群蒙古人一线希望,不能让他们觉得没有出路了而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网开一面的同时崔金忠又派出了一千人马绕到东面,试图掐断蒙古人的补给进入包围圈。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书上说蒙古人打仗并不习惯随身携带多少粮草,只要耗着他们,等他们没有了食物,又被自己三面围困,自然会乖乖投降的! “川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高丽棒子这是要围困死我们啊。”巴特尔嘎嘣嘎嘣的嚼着压缩军粮说道。虽然战斗还没取得胜利,他已经开始跟着叫哥了。 “挖沟啊!还能怎么办,只要守住泉眼有水喝就行,压缩军粮能挺十天半个月的,希望援军能及时赶到把……” 张石川心里也没底了,子弹基本上耗尽了,炸弹也所剩无几,酒还有,但是靠燃烧瓶守住这座山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倒是希望就这么一直被围困下去,只要朝鲜军不再发起攻击,就不会暴露他们没有子弹的问题,就可以多拖上几天。 “大哥,你派个人去跟他们和谈吧?”张石川说道。 “和谈?和高丽棒子?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们杀了我这么多兄弟,烧了我的宅子,还杀了我的爱妾,这事儿没完!” 五天后,一支队伍打着白旗钻出了战壕。 哼哼,才五天这群蒙古鞑子就扛不住了?崔金忠漏出了胜利者特有的微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求和你妹啊 “我是来谈条件的!我叫查干巴拉!”蒙古大汉也不客气,走进崔金忠的大帐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种事不是应该让那个哈丹巴特尔来吗?”崔金忠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们合汗没空,就派我来了。谈不谈?”查干巴拉一屁股就做在了椅子上。 “好,那就谈吧!我要求你们无条件投降……” “我饿了!没有力气谈,先上酒肉!”查干巴拉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崔金忠差点一头栽到地上,这是有多饿?上来就要酒肉?他到底是不是来投降的?不就是饿了五天吗……但是风度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对这些手下败将:“来人哪,给他弄点肉来!” “还有酒!”查干巴特尔对着出去的传令兵喊了一嗓子。 “……” 酒足饭饱,查干巴拉揉了揉肚子,又长长的打了个酒咯,然后说了一句:“你们这酒真难喝……” “这下可以谈了吧?”崔金忠虽然恨不得一刀剁了这个鞑子,但是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他是胜利者,应该有胜利者的姿态。 “好,谈吧!” “你们无条件投降,交出那个杀害大朝鲜国官吏的哈丹巴特尔,其他人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以后再有烧酒买卖必须纳税每瓶酒八钱银子,另外每个月……”崔金忠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发现查干巴拉似乎没在听,而是又拿起羊腿骨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有有!” “那乖乖交出哈丹巴特尔,然后全部缴械” 查干巴拉把大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 “那说说你的条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谈判吗,总要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我想想啊……”查干巴拉一双小三角眼盯着帐篷顶翻了好一会儿白眼才说道:“你们朝鲜人以后不得踏上济州牧。并且每年给我们十万石粮食,一千个美女……” “你特么到底是不是来投降的?鞑子!你们现在可是走投无路了!”崔金忠涵养再好也绷不住了。 “我们合汗说了,要多要点,然后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查干巴拉在椅子扶手上擦了擦油腻腻的手。 “不行!没得谈!必须交出哈丹巴特尔!必须……” “那……我回去把你的条件转告我们合汗,再商量商量?” “你们最好快一点!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送客!”崔金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看到了那个把手油腻腻的椅子:“把这把椅子给我扔出去!” 第二天相安无事,第三天又来了一个蒙古人,要求没有那么过分了,不过要求不纳税,更不能交出巴特尔。朝鲜出兵国为的就是看中了酒里的暴利要征税的,自然还是没有谈拢。 “那我回去再跟合汗说一下,我们商量商量!”谈判的蒙古人又是大吃大喝一顿,然后抬起屁股一擦油嘴,转身走了。 这群蒙古人是来骗吃骗喝的吗?都已经围困他们九天了,他们连战马都没得杀,还能挺得住? 崔金忠有点沉不住气了。但是想想他们的条件已经降了很多,说不定再过两天就要扛不住了,到时候山上一群饿得站都站不住的蒙古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蒙古营帐。 看着去谈判的帖木日布赫醉醺醺的回到营地,众人都羡慕得不得了。自从张石川来了之后,这群人已经都快忘了酒是酸的还是甜的了。 “合汗!下次让我去把!川哥说的那些什么台词我肯定都能记得住!” “让我去,我保证让他们相信我们明天就要投降……” “都闭嘴,吵什么吵!注意纪律!听川哥安排!”巴特尔大吼一声,然后转头对张石川说道:“川哥,要不……明天我去试试?他们看我亲自来了,肯定觉得我们更有诚意……” “去你妹……”张石川恨不得踹巴特尔一脚。 “莎琳娜!莎琳娜!川哥让你去……这种事儿让一个女孩子去,好像不合适吧?” 张石川双手捂住了脸痛苦的低下了头。好半天才牙疼一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明天再说,再拖两天……” 都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被围困了也十一天了,援军也该到了吧!现在不但是弹药不足了,军粮剩下的也不多了。 万一真把朝鲜军拖得没了耐心发动总攻,这么多门大炮火枪,砸也能砸死这些人啊,自己还年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和这群蒙古憨憨死在济州牧上啊!自己现在可是腰缠万贯的财主啊!还有三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啊!好吧,两个半,不知道思户金愿不愿意…… 又过了两天,张石川正准备再派个人过去蹭吃蹭喝顺便安抚一下朝鲜那边:“记住,不能显得太有精神,我们可是断粮好几天了!也不能太没精神,他们要是觉得我们站都站不稳了说不定马上就会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候,西面似乎传来了枪炮的声音。嗵——嗖——轰!这声音太特么亲切了!迫击一式!张石川一下子跳了起来:“援军到!” 一列队伍整齐的喊着一二一小跑到了张石川跟前。“立定!敬礼!”随着一声令下,几百人整齐划一的向张石川敬了个军礼:“抗倭团一连连长东兴国参见长官!” “哟,升连长了啊!不错不错!”张石川拍了拍东兴国的肩膀,看着这个眼里含着泪花的汉子自己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了。东兴国可是他亲自带出来的第一批兵啊。 “主人!乌恩其来晚了!”乌恩其右手抚胸单膝跪倒说道。 “哈,乌恩其回来了,儿子胖不胖?黑不黑?” “嘿嘿嘿……”乌恩其一脸憨笑。 “还有你叫巨坚硬是吧?也当上排长了啊?” “一连炮兵排排长具志坚见过长官!”具志坚一个立正敬礼。 “咳咳具志坚,对对,是叫具志坚,哈哈哈,又长个了啊……” “……” “对了,刚才怎么回事儿?和朝鲜人打起来了?” “对,我们把船停靠在了日果二里港之后突然冲出来了一队朝鲜军队,问我们是干嘛的,让我们先缴械,这哪儿能答应啊?咱们来济州牧不就是为了揍朝鲜人的吗?于是我直接把他们的头头一枪给崩了,后来就打起来了吗,他们没了头,又没有准备,火枪都没装弹点火,当场就被撂倒了二百多个,剩下的都跑散了,我们这不是一路追过来,就追到这儿了……川哥,你们这边打得怎么样?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你错过了个屁!我们这些天光猫在战壕里啃压缩军粮了,我现在问道那味儿都想吐了。让你去拉援兵和物资都磨磨蹭蹭跟个娘们是的!赶紧的,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了先拿来点解解馋!”史安有些不满的说道。 “回来一路北风,想快也快不了啊!我们这追了一天的朝鲜人了,身上还给你背点烤串烤红薯?”赵大勇说道。 “你俩别斗嘴了,赶紧说说,都带什么东西来了!”张石川给了史安一脚。 其实史安性格还是很沉稳的,这次实在是被围得有点抓狂了。看来这不同口味的压缩军粮还得抓紧研发啊。 “是!”赵大勇一个立正,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东兴国:“还不赶紧汇报!” “是!”东兴国先朝着自己以前的老上司敬了个礼,然后说道:“长官,我们这次带来了元化一式两千支,子弹五百箱,迫击一式五十门,迫击二式二十门……” “等等,迫击二式是什么玩意?”张石川打断了东兴国。 “具志坚!” “到!” “把你的迫击二式拉过来给长官过目!” “是!”具志坚小跑着去了 “还有炮弹五千枚,燃烧瓶五千枚……”东兴国接着说道。 但是张石川已经没兴趣听了,因为东兴国牵着一匹马过来了,马后面拉着一个由两个轮子加一排管子组成的有些不伦不类的东西。这玩意是放二踢脚的架子,还是火箭炮……看着那三横三纵九根黑黝黝的铁管用铜皮紧固在一起的迫击二式,张石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用问,这肯定是赵元化的杰作了。 这下张石川终于有了和朝鲜正面一战的勇气。这些物资在这群蒙古新兵蛋子手中或许不能发挥出它们应有的功能,但是还有五百琉球军啊! 说是一个连的抗倭团可是加上炮兵已经有四百人,够一个营的编制了!还有金正春带着的一百水军,整整五百训练有素的士兵。 张石川把蒙古和琉球的两方面人做了一个大概介绍,又跟东兴国说了一下现在的大概情况,让巴特尔派出了一千人马重新骑上马去接应被甩在后面的物资车队。 “不管多累多难,物资必须尽快送达!把能跑的马都带过去!”张石川下了死命令。 赵大勇这带着人一登陆就直接把一路朝鲜军给干废了,说不定现在朝鲜人已经发觉自己的援军到了。这时候如果再不趁着他们没有安顿好发起进攻,那那个叫什么崔金忠的也太二百五了。 巴特尔听到有这么多好东西,虽然很多他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也激动得不行了。再看着这群琉球兵穿戴整齐,动作标准一个个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往那儿一站就是有一种气势:“川哥,这些都是你带出来的兵?” “嗯啊。” “哎呀这也太棒了啊!你也给我带出来一支呗!” “这肯定的,总不能让我大哥被高丽棒子欺负啊!不过咱们得先准备打仗了,这一下子把朝鲜人的一路兵马给打废了,估计他们马上就要组织反扑了。”张石川嘿嘿一笑,心想巴特尔是没看见这群人打仗呢。 “那川哥,是不是明天就不用我妹去找高丽棒子求和拖时间了?” “求和你妹啊!”张石川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酒庄出的烧酒里面甲醇太多,把巴特尔的脑子喝坏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两口子吵架 物资是在晚上运达今月里山蒙古营地的,还没等张石川仔细看看到底都有什么好东西,一个娇小的身影已经蹿了过来,一头钻进了张石川的怀里。 “小娥?你怎么来了!”张石川当场就懵了。他可是特意告诉赵娥乖乖的在琉球等着自己的。 “没办法啊,她非要跟来,拦都拦不住,她那脾气你也知道。”赵元化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谁让你来的!这是在打仗啊!一不小心会死人的!你跟着填什么乱!”张石川吼道。 “哇……人家听说你要打仗,不放心吗!你……你居然这么凶我……爹!川哥他骂我!”赵娥小嘴一撇就哭了出来。 “哎……”张石川顿时没了脾气。“小娥,真的很危险啊,我是怕你出事儿……” “你自己都不怕出事儿,我怕什么?” “我……我们被围了十好几天了,连饭都吃不上……” “没事儿,我们这不是带东西来了吗……” “这里明天就是前线了,你在这呆着我不放心!你和你爹一起回港口好不好?在船上等着哥……” “哥!如果来的是那个思户金,你也会赶她走吗?”赵娥突然两只眼睛盯着张石川问道。 “啊……啊?”张石川的大脑瞬间就死机了,他下意识的看向赵元化,赵元化似乎在看着山下闪着火光的朝鲜营地,但是耳朵分明立起来老高,而且手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那熟悉的形状,是他们赵家祖传的锤子啊! “哇……你们两个果然不清不楚的,你们两个狗男女……”赵娥又哭了起来。 “小娥,别闹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张石川小声说道。 “哼!你背着我和莺儿姐在外面勾三搭四的,还不让人说!难怪你赖在琉球不愿意回去……” “我那不是走不开吗……” “这个女人是谁啊?” “这个是莎琳娜,是巴特尔的妹妹……” “哈!又冒出来一个妹妹?” “别闹了行不行?有啥事回头再说……” “我不!今天你必须说明白了!那个思户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张石川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一把抢过赵大勇的枪朝天上就开了一枪:“一个个的都看什么看!全特么给我滚蛋!谁再看我把丫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都他妈该干嘛干嘛去!没看见过两口子打架是怎么着!” “巴特尔!就说你呢!别特么犯傻了!假酒喝多了吧你!赶紧的把枪发下去,让那些没摸过枪的蠢蛋赶紧先摸摸! 还有,赶紧埋锅造饭!一个时辰之内把人都给我喂饱了!赵大勇!东兴国!乌恩其!去交给那些蠢蛋怎么装弹开枪! 史安!你带着剩下的人给我挖沟去!具体怎么挖跟东兴国商量!挖不好了明天开战高丽棒子的开花弹掉下来炸死你们这群玩意! 大牛二牛!你们两个跟着具志坚选一些人手,把迫击炮发下去!告诉他们怎么用,别特么把自己给炸死了!” 一顿狂吼之后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一群人还再呆傻的看着自己又吼了一嗓子:“都看你妹啊!全给我滚蛋!该干嘛干嘛去!” 刷的一下顿时一群人都消失了,只剩下赵元化赵娥和小林子。 “小林子!” “奴才在!”小林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起来……你去给赵叔和小娥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要绝对安全,要是出一点差子,我要你……算了,去吧……”张石川本来想说要你狗命,可小林子这么多年跟着自己,现在又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顿,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去教他们迫击炮怎么用……”赵元化悄悄藏起了祖传的锤子也一溜烟跑了。 这下就只剩下张石川和赵娥两个人了。 看着站着发呆的赵娥张石川叹了口气,两手扶着赵娥的双肩尽量放缓语气:“小娥,马上就是一场大战,山下有上万的朝鲜军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动进攻。 如今这山上的几千人的命可就在我手上攥着呢,一个疏忽就肯能酿成大错,思户金的事儿我以后会跟你说,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那些蒙古人大多数连枪都没摸过,山下的这些高丽棒子可都是正规军,受过训练的,现在对我,对山上的所有人来说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时间就像生命一样的宝贵,你明白了? 也不是我赶你走,这里实在太危险了,高丽棒子三面围山,光各种火炮就有一百多门,他们的火炮炮弹就有这么大,掉地上爆炸就是三尺宽的一个大坑……” 张石川说了半天,赵娥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倒是让张石川有些害怕了,他晃了晃赵娥的肩膀:“小娥,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哥……” “哥……我知道错了,你在做大事,我不该……不该来用这种小事来烦你,我……呜呜呜……”赵娥终于回过神来,才说了两句就低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到小娥没事儿张石川才长出一口气:“是哥不好。小娥乖,不哭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下,然后乖乖的去睡觉,明天如果打起仗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不让你出来你就好好藏着,听见没?” “嗯……听见了……”赵娥小心翼翼的把头扎进张石川的怀里:“哥,你让我抱着你哭一会儿行不?我哭一会儿就好了,呜呜……” 张石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轻轻抱住了赵娥。过了好一会儿才爱抚着赵娥的头柔声说道:“好了,明儿哥还要打仗呢,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赵娥把头抬起来望着张石川,抽噎了一会儿才说道:“哥,你方才说……咱们是两口子吵架?” “啊,难道不是吗?”张石川突然觉得女人果然是脑回路完全不同于男人的一种生物。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张石川一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不一会儿出来,手上多了个檀木盒子:“长大了嫁给我!” “啊?你……我……”赵娥瞬间就懵了。 “什么你呀我的。”张石川一低头就堵住了赵娥的小嘴,然后就感觉赵娥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 “川哥!川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哎呀!川哥,小娥姐!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见到少儿不宜的一幕跑得气喘吁吁的顺溜忙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呸!讨厌!”赵娥啐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张石川也没搞清楚她是在啐自己还是杨顺溜。 “咳咳,小顺溜,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儿你不懂……” “是是,我还是个孩子!” “内个,到底啥事儿啊慌慌张张的!” “啊!川哥,你看看这新子弹!”顺溜献宝似的递给张石川一颗子弹。 “米尼弹!终于做出来了啊!”看着那规则的锥形弹头,张石川兴奋的喊了出来。 元化一式被造出来之后用的一直都是纸壳定装子弹,但是弹头却是圆形的铅丸,因为圆形铅丸最好加工,省时间,琉球当时的情况又紧急,所以就只能将就着用了。但是这也造成了元化一式的精度和穿透力都不理想。 而米尼弹不仅锥形外形更符合空气动力学,穿透力也更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米尼弹的弹头末端是凹进去的,火药被点燃后产生的巨大推力会把米尼弹的尾部撑开,使枪膛和子弹之间的间隙更小,密封更好,子弹获得的推力自然也就更大了,射程就远了。 但是带来的问题就是膛压也会随之升高。看来赵元化不但解决了米尼弹的批量生产,现在的元化一式步枪的枪体也更加可靠了。 自己不在琉球的这段时间,赵元化到底都鼓捣出啥东西了呢?又是米尼弹又是迫击二式,难怪他弄不出来蒸汽机,原来都鼓捣这些东西了。张石川去找赵元化了,他起码得弄清楚自己现在手中有什么装备啊。 “赵叔,你都鼓捣出什么新鲜东西了?” “没别的了,就米尼弹和迫击二式。不过炮弹倒是被老钱给改进了,现在能打到千米之外了,而且二级引信被藏到了纸壳里面,不像以前那么怕水了。” “一千米?”张石川听了一喜,这个距离完全可以和朝鲜的火炮对轰了啊,而且好像他们的那个飞击震天雷还打不到这么远。 “米尼弹怎么搞出来的?射程怎么样?” “哦,米尼弹啊,那玩意倒是费了不少事儿,主要是模具不好打磨。模具弄好了铅锡按一比二混合溶了然后浇筑到模具里就可以了,冷却后用冲压机压一下,压出弹头尾部的凹槽,再用砂轮打磨一下就行了。 可比圆蛋费事多了,不过确实精度和穿透能力都提高了不少。现在一百米内精准还是不错的。不过用了米尼弹之后枪管的磨损太严重了,打上几百上千发枪管就会报废,这个比较头疼……” “相当不错了赵叔!哪儿有那么尽善尽美的,有了精度和射程这两点,枪管磨损也算不了什么了。” “迫击二式也有点问题。因为我是用第一课炮弹射出的尾火引燃其他的炮弹的,虽然射速是有了,但是这九跟炮管低下实际上是连通的,所以气密性差了一些,射程就不那么理想了,而且精度也不如迫击一式。” “这个没关系,一式和二式可以做不同的用途,一式清除定点目标,比如敌方火炮和工事,二式可以用来做步兵支援,打火力覆盖。” 开玩笑,喀秋莎那玩意需要什么精度?需要的是射速和覆盖范围!要是真那么精准了九发炮弹都掉一个坑里有什么用? “小川?” “啊,赵叔?” “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可我是当爹的,必须要说。” “呃……小娥?”张石川一下就明白了。 “对,小川,小娥是个好孩子,她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的,你若是对她也有意思就别辜负了她。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正常,不过能不能以后别让她受太多的委屈?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虽然她就是个民女,没有思户金那么高贵的出身,也没有那个吴莺儿那么好看……” “叔,你放心吧,小娥也是我眼看着长大……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不会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现在小娥年纪还小,等长大了我一定风风光光的把她娶回来,然后让你心满意足的当上姥爷……” “嗯,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 “不过什么?” “话说你才三十五吧?就那么着急当姥爷?再说了,赵叔,冯叔都又要当爹了,你就真的不想再娶一个?男人嘛!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好时候呢!尤其是向你这样多金多才,还只有一个女儿,简直就是钻石王老五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棒子溃败 当天晚上被东兴国的抗倭团一连击溃的负责狙击和阻断济州牧蒙古人后勤补给的朝鲜军队终于逃回了中军。 当听到千户当场阵亡整支部队都被打散了之后崔金忠傻了。这群蒙古蛮子这些天来跟自己谈所谓的条件,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等援军?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他们几百年就生活在济州牧上,几乎不和外界联系,哪儿来的援军?还是有火枪和火炮的援军?有一千人之众?崔金忠的脑袋上全是问号。 但是事不宜迟,是要当机立断的时候了!自己围困了蒙古人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肯定是缺粮缺水,必须趁着他们援军立足未稳,被围困的蒙古人尚未恢复元气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传我命令:大军今夜养精蓄锐,明日黎明中军和左右一起发动总攻!”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出去了。 然后深夜之后,就在崔金忠刚要睡着的时候枪炮声想了起来。崔金忠一骨碌爬了起来,盔甲都没来得及穿就冲了出去:“什么情况?蒙古鞑子来偷营了?” 朝鲜军士也都钻出帐子,纷纷开始集结。但是,似乎并没有蒙古人冲杀过来,而只是在他们的营地附近有枪炮声想起,不一会儿南北两边军营也有消息送到,并没有遭到袭击。 难道是蒙古人自己打起来了?崔金忠掏出望远镜,可是所望之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火光乍现的时候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人影。 这一夜,两方的人都没能入睡。 天色刚刚蒙蒙亮,朝鲜的火炮就开始怒吼了。和前几次一样,炮兵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目标,只能凭着感觉一顿狂轰滥炸,似乎这火炮只是给后续准备进攻的将士们壮胆的。 但是这次的壮胆并没有前三次那么顺利。刚刚开了几炮之后,被加强了威力和射程的迫击一式也同时响了起来。 张石川就等着他们的火炮进入阵地呢。射程差不多,你有炮我也有!这次还能干等着挨打不还手? 崔金忠的火炮数量多,张石川的火炮射速快,对轰了不到一刻钟朝鲜炮兵就已经扛不住了。 他们的火炮都是设置在空旷地上的,张石川的迫击炮却是藏在坑里的,而且刚放了几炮位置暴露之后,崔金忠的飞击震天雷炮刚刚调整好新的角度,具志坚一声令下炮兵转移了…… 对于这种打几炮就换个地方的战术早在和萨摩藩交战的时候就已经在使用了,现在对付那些笨重的傻大憨粗的飞击震天雷炮更是游刃有余。四个人控制一门元化一式,打完几炮扛着炮管子就跑,下一个火力点已经准备好了弹药。 不出一个小时,崔金忠的火炮就有一半哑火了,不是炮被炸倒了就是炮手被炸死了,还有两处火药桶被击中,剧烈的爆炸比炮弹威力更大。如果不是准备了充足的监军,炮兵早就溃逃了。 “停止射击,刀牌手在前,冲锋!一定要拿下蒙古营地,生擒哈丹巴特尔!”崔金忠果断下了发起总攻的命令。 他看出来了,再这么对轰下去自己的炮兵就要全军覆没了。自己还有六千多人,对面虽然有火枪和弓箭,但是数量并不多,而且他们的火枪威力也不足以穿透盾牌,要用人数上的优势彻底打垮这三千被饿了这么多天的蒙古鞑子! “快速冲过去!谁敢后撤一步,斩!”这么长时间的炮轰的对轰崔金忠已经看出来了,对面没有平射火炮,只有和自己的飞击震天雷差不多的曲射炮,也就是说,只要自己的军队冲过去越过火炮火力覆盖范围就不会再被炮击了。 “赵叔,看看你的迫击二式到底威力如何吧?”张石川拿着望远镜看着冲过来的密密麻麻的朝鲜兵说道。迫击二式只是进行过试射,还没有经历过战场的考验。 山东麓只有四门迫击二式,但是一时间就是三十六枚炮弹呼啸而出,那场景蔚为壮观,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朝鲜兵就被炸得鬼哭狼嚎,倒下去了百十来人。 “够劲儿!”张石川看得心里直突突。 “别管伤兵!能跑的继续往前冲!冲过去了就是胜利!” 崔金忠也是心里一突突,他本以为方才炮兵对轰就已经是这群蒙古人的全部实力了,哪儿成想他们居然还有这么密集的后手。 一下子就是好几十发炮弹,他们这是有多少火炮……但是命令已经下达,用人肉平铺也要冲过去! 冲!只要后撤就会被砍头,冲过去还有生的希望!看见蒙古人藏身的沟了!他们没有再冒出头来射箭,他们……他们从沟里探出头来,然后是一排漆黑的枪管。 枪声响了,不是一排,不是一阵,而是一片。已经无法再分辨是多少火枪在射击了,手中的盾牌被击碎,朝鲜兵像被台风吹过的野草,一片片的倒了下去。 他们手中的长矛和刀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有火枪手能有机会放上一两枪,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屠杀,裸的屠杀。 “节制使大人,南路军溃败了……” “崔大人,北路求援……” “撤兵……”崔金忠从牙缝中发出两个字。 “川哥,高丽棒子跑了!”指挥台上巴特尔激动得差点把望远镜给甩出去。 “传令,步兵掩护炮兵往前推进五百米!” 嘟嘟~冲锋的号角响了起来。东兴国第一个跳出战壕:“一连一排二排三排跟我冲,排班五排掩护火炮班往前推进!” 刚刚撤回来的朝鲜军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炮弹已经落到了他们的头上,接着跑吧!已经完全丧失战斗意志的朝鲜人纷纷四散奔逃,连监军都丢了手中的刀加入了溃逃的队伍中。 “让骑兵出动吧!咱们有马!直接杀进他们的大营!”巴特尔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行,见好就收!把他们的炮给抢过来就行了!他们后面还有几千的预备队,还有火枪,现在冲过去就会有伤亡!” “可是……” “服从命令!”张石川只说了四个字。 “是……” 崔金忠的三千预备役压了上去终于止住了对方的进攻,救下了逃回来的士兵们。但是他不敢久留,他怕蒙古人那犀利的火炮会拉出来,于是简单的修整之后他下达了命令:大军后退三十里扎营。 撤退进行的还算顺利。因为丢掉了大部分辎重,撤退的速度也让人满意。除了偶尔不知道哪里飞出来几发炮弹骚扰一下,崔金忠并没有受到大规模的狙击。但是崔金忠还是觉得不踏实,过了一夜之后,大军继续开拔,返回济州港驻防。 打扫战场清点伤亡足足用去了一整天的时间。蒙古人伤亡一百二十六人,琉球人有十七人受伤,其中还有几个是因为火枪炸膛受伤的。 战后小林子无疑成了最忙的一个人,还好琉球老兵中也有受过简单的医疗培训的,进行包扎止血还是能帮上点忙。 这一仗清理出来朝鲜人的尸体就有一千五百多具,还有很多是被炸成零件的,那么一滩实在猜不出到底是几个人。战场上除了被丢下的一百六十门火炮、火药炮弹和各种军械之外还有大批的粮食物资。 听到探马汇报说朝军已经撤出去二十多里了张石川长出一口气,然后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膀:“大哥,下令犒赏三军吧!再派出几支骑兵时刻监视高丽棒子的动向。还有,从此刻起,酒已经不再是军事管制品了,今天晚上,酒管够!” “川哥,不是应该你下命令吗?”巴特尔一愣。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按照张石川的命令行事了。 “大哥,你才是这里的合汗,自然应该由你发命令。前两天我是喧宾夺主了,不过也是为了少死人,打胜仗,大哥别怪小弟。” “哎!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有川哥来帮我们,现在我们估计已经被赶下海喂鱼了,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从现在起,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 “咳咳,那就不用了……” “哎!我巴特尔说话算话!就这么定了。” “行行,快去安排吧。记住,侦察兵要找机灵的,骑术好的,不要和高丽棒子有接触,只需要观察监视他们的动向就好……” “是!”巴特尔学着琉球兵的动作有些生硬的敬了个军礼。 又在军中转了一圈,重点看了看琉球伤兵,安慰了几句之后,张石川出了大营往山上走去。半山腰上有一间小帐篷,是赵娥的临时居所。 “哥!”正在帐篷外观望的赵娥见张石川来了撒开两条小腿跑了过来:“哥没事儿吧!太好了!” “呵呵,哥没事儿。” “嗯,咱们打赢了吗?”赵娥问道。 “赢了啊,朝鲜人撤远了,现在这里安全了,你可以出来了。” “嗯!哥,小娥乖不乖?一步都没有离开这里。” “乖,小娥最乖了。” “那你……奖励我一下!” “好,想要什么?” “我要哥亲我一口……”小娥红着脸半天才说道。 “这还不好办!”张石川啵的一下在赵娥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哥……我还要你像昨天那样,亲我的嘴……” 第一百五十章 僵持 夜幕下的济州牧港口分外安静,带着咸味的北风呼呼的吹着。港口依旧停满了各种大小船只,多数都是崔金忠的战船。 “金连长,那边停着的几艘大船,看外形不是朝鲜船,倒好像是……是大清的船啊……是不是我们应该问一问长官……”一条小舢板上有人压低声音用琉球土语说道。 “我们接到的长官的命令是什么?”金正春沉声问道。 “尽量焚毁和击沉停靠在济州港的所有船只!”士兵回答道。 “那还问这种白痴问题!你到底是不是我手下的兵?命令就要得到执行!长官的命令也是你能质疑的吗?等回去了写一篇检讨!传令,舢板全体出动,炮手在两侧隐蔽,等待信号!” “是!” 十二艘舢板悄无声息的在夜色中潜入了港口,然后四散开来。金正春套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估算着所有舢板都已经到达了指定纵火位置,从身畔的箱子里拿出一根烟火点燃了。吱的一声,烟火钻上天空,然后炸出一团红光。瞬时十二艘舢板上的六十多双手开始死命的往周边船上丢燃烧瓶…… “金班长,这铁王八一样的是什么船?真怪!” “少废话!管它是什么船先烧了他!把炮门捅开,把燃烧瓶丢进去!再拿杆子来!” 所谓杆子就是一根两头加了套子的竹竿,一头可以套在船桨上作为加长杆,另一头可以挂上一个燃烧瓶,点燃了之后一挥动竹竿就可以把燃烧瓶拍碎在船舷上,这也是金正春总结了那次烧日本船的教训之后发明出来的武器,他为此还得到了一枚机敏勋章! 不一会儿港口里已经火光四起了,从熟睡中惊醒的留守朝鲜军一面大呼小叫的四处奔走一面试图用桶打海水扑灭大火。 “撤了撤了!”眼看着火势已经完全烧起来了,金正春又引燃了一颗绿色的烟火。瞬时十二条舢板开始朝着同一方向逃离作案现场。清点了一下人数,金正春又连放了两颗红色烟火,同时感叹了一声:“早知道有这么多船,应该弄两门迫击二式来啊!” 第二颗红色烟火炸开的同时埋伏在港口两侧的八门迫击一式开始毫不停歇的轰击烈火中的舰船。给海军装备的炮弹是特制的,除了也将引信埋在了弹壁内部,具有更好的防水性能之外,还在炮弹顶部加了一个前面像有一个像针头一样的铁钉的铁皮套,为的是炮弹落下之后可以刺入船身,而不会掉到水中。 将所带的三百二十枚炮弹都打光之后,炮兵放出烟火然后坐着舢板撤退到了指定海域和金正春汇合。 同样的套路当年用在萨摩藩身上一招制敌,将日本人的船烧毁了大半,现在被搬出来袭击朝鲜船队一样奏效,更何况这些武器装备还都是被改进过的,专门针对船只量身定做的。大火整整烧了一晚上,济州港的船只无一幸免,都被烧毁或者炸沉。 当得知船队覆灭的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赶到济州港的情景之后崔金忠当场就晕了过去。覆灭!整支舰队覆灭了!高度酒精在木质船身上面本来就难以扑灭,又被三百多发炮弹蹂躏了一番,自己带来的这些船再没有一艘可以行驶出海了,包括让整个李氏朝鲜引以为傲的龟甲船都已经变成了一堆黑炭搁浅在港口上。 “快!征调渔船去汉城求援!剩下的人马上从船里抢粮食!”崔金忠醒过来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求援,然后又把留守的两个千户都砍了脑袋。 但是这已经无济于事了,随军带过去的粮草在撤离的时候已经都留给了蒙古鞑子,留在船上的物资又有多一半都沉入了大海,现在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像半个月以前的蒙古人一样坚守,等待援军的到来。 但是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呢?釜山港的船近半被他带到了济州牧,并且填海了。现在要等着汉城接到消息再调集军队和船只,然后再过来,这段时间再快也需要一个月!这段时间自己一定要撑住! 看着被抢出来可怜巴巴的几千斤粮食,崔金忠下达了第二条命令:就地征粮,征用民夫!先解决粮食的问题,然后像那群蒙古人一样,挖沟! 这几场交锋下来,崔金忠深刻体会到了战壕对于在炮击和火枪射的时候对己方士兵的保护作用是多么大。 命令一下,三千士兵被分散出去,以济州港为圆心开始四处抓壮丁抢粮食牲畜,不管你是蒙古人、汉人还是朝鲜人,只要能干活的统统抓走。只要是能吃的东西统统抢光。 短短两天的时间就抓了近一万人,上千匹牲畜。一时间济州岛似乎成了人间地狱,无数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沦为了朝鲜兵的奴隶。 张石川恨得牙根痒痒,没想到这高丽棒子被逼急了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但是他没办法,他手下除了五百琉球兵可以一战,那些蒙古人还需要更多的训练。 而且探马回报说崔金忠的手下正在让民夫在济州港四周大量的挖战壕修拒马,已经摆出了一副要死守的架势。 用这些刚摸枪几天的兵去打,胜败难料,就算赢了也必然损失惨重。不打,等他们的援军到了也是一场血战,怎么办……张石川头一次觉得无计可施了。 练兵!用最严苛的方式练兵!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出一支可以一战的队伍出来。在派出人去把能触及的地域的百姓撤出来,人全迁走,牲畜带走,粮食能带就带,带不了的统统烧毁。 看着一群群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百姓被迁走,张石川突然体会到了竖壁清野的无奈。但是起码把百姓迁到自己这边来他们还有一条活路。 同时张石川也开始在距离济州港五里之外的一片高地上修筑壕沟工事,就算不能发起进攻,起码要给朝鲜军一点压力。 但是也只能是给压力而已了,在单筒望远镜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在最前面挖沟的都是被强征去的普通百姓,穿着汉服或者蒙古袍,男女老少都有。只要看得这边一有什么异动,那些朝鲜军兵就会躲在民夫身后,用他们当肉盾。 只可惜自己的兵力太少,完全不足以包围济州港,他所能做的只有尽量把还没有被抓走的百姓迁走。 令人欣慰的是在济州牧上汉蒙两族混居了几百年,现在早已没有了民族的隔阂,面对李朝军兵的疯狂掠夺,迁移过来的百姓几乎一边倒的倒向了巴特尔。 每天都有成群的青壮要求巴特尔发给他们武器,他们要和巴特尔的部下一起夺回家园,赶走高丽棒子。 当然没有那么多武器发给这些青壮,但是他们可以帮着修工事挖战壕,可以帮忙把缴获的那些火炮都拉到前线。 这些火炮和炮弹赵元化和张石川都仔细研究过。按赵元化的说法,佛朗机炮按大小分大样、中样和小样三种,这次缴获的佛朗机炮都是长九尺重六百斤的大样佛朗机,按武备志上记载,大样佛朗机应该可以射五里以上,为什么到了朝鲜这边就只能射二里,估计是仿制的时候工艺不合格气密性不好,或者是因为怕炸膛减少了装药量。 但是不管怎么说,射速还是很可观的,一门炮配备三门子铳,把这三发子铳都打出去只需要20秒钟的时间,可以说是相当快了。再不行还能杂碎了融化当铜斤卖——这玩意可是青铜的。 至于那个发射飞击震天雷的火炮,赵元化看了半天猜是参照前明虎尊炮造出来的大炮,炮管短粗,比虎尊炮厚重几倍,完全就是个大铁疙瘩。开花弹的原理其实也和他们的迫击炮弹大同小异,不过飞击震天雷是铁皮的,里面塞满了黑火药和碎铁屑。 虽然缴获的朝鲜火炮和火枪并不怎么先进,赵元化还是把各种武器都认真的画了图样。按他的说法,这些武器都是照着前明时候的火器仿制的,祖传的东西不能丢了。 还有一点,张石川发现现在济州这边的不管是赵大勇他们还是蒙古人抑或是早就相识的琉球抗倭团的人看见他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模样,这让张石川很是郁闷。 没错儿,自己是带着济州牧上的蒙古人打了场胜仗,但是战斗还没结束啊,不用这么感恩戴德的吧?再说,赵大勇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啊? “老赵,你可得跟我说说,到底为啥好像人们现在都怕我啊?”张石川抓住了赵大勇问道。 “呃……有吗?” “废话!你刚才看见我不还想拐弯呢?” “川哥,我觉得老赵可能是怕你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吧……”正好路过的史安把话头接了过来。 “啥玩意?啥当泡踩?哦!”张石川这才想起来,这是小娥来的那天他发飙骂人的话。“嗨,那不是真生气了吗……” “川哥,我觉得你……越来越霸气了,用那个薛清雅的话来说,还是侧漏的那种霸气。”史安说道。 “呃……那特么不是什么好话……我不就是发了顿脾气吗……” “咳咳,川哥,真的越来越霸气了,我可算是看着你长大……不是,我可算是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体会最深。刚得到雍亲王命令去保护你的时候,你才那么高,上马都上不利索……”赵大勇说道。 “哼哼,错了,咱俩的缘分可比那早,当初可是你把我给变没了,喂我吃了蒙汗药,把我给绑架了呢……”张石川想起自己和赵大勇的初次相识,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一转眼三年了。 “是啊,那会儿川哥还是个孩子,可是一转眼,现在已经带着几千人打仗,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了,不说那场胜仗,就是你骂人那些话也很侧漏了!” “对了,小林子,蒙汗药这次带了多少?” “回主子,因为知道是来打仗的必定有伤亡,所以这次倒是带了不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攻占济州港 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十一月二十七,崔金忠退守到济州港已经二十四天了。 已经快进入十二月,虽然济州岛的冬天并不算冷,一年四季不会结冰,但是冰冷的北风从海上吹来也让人觉得刺骨。崔金忠几乎是掐着手指在算援军什么时候会来。 好在吃穿不愁,那群蒙古鞑子似乎对自己用民夫当肉盾这一招也颇为忌惮,除了小股骑兵会骚扰一下自己的巡逻队,这二十多天来并没有正面交锋过。 不过经常会有蒙古人骑着马从战壕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喊什么蒙汉一家人,蒙汉不杀蒙汉,只杀高丽棒子。 哼哼,简直是笑话,什么是战争?战争就是只论成败不择手段!没想到蒙古蛮子还有这么心慈手软的一面,他们也配合自己打仗吗?以为就这么一天天的喊口号就能让这些民夫起来反抗自己?他们身后可是几千大朝鲜国的正规军!督军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正在想着今天要不要再去找个漂亮的汉族女人快活快活的时候,有人进来报道:“节制使大人,方才我们的游击在城南遭遇了小股蒙古补给车队,人数不多,交火后蒙鞑一触即溃,丢下车辆辎重四散逃跑了。” “嗯。知道了。”崔金忠点了点头,这么多天来难得朝鲜军在小股作战中能占到便宜。“都缴获了些什么辎重?” “回禀大人,缴获了牛肉干、奶酪、奶疙瘩、奶豆腐等十几车,还有烧酒两车。” “哦?”虽然对那些奶制品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们蒙古蛮子喝的烧酒倒是个好东西,只是卖的价格太贵了,这次战争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要对蒙古人的烧酒征税而引发的。这些天来只能吃一些面食和牛羊肉,崔金忠是多么怀念家乡的稻米饭打糕和狗肉啊!但是那些东西都还在海底沉着呢。有了这些蒙古吃食换换胃口也不错,尤其是在这北风呼啸的济州港,那种喝了就浑身发热的烧酒可是好东西。 “传令,今天晚上犒赏三军,把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都叫来,大家都尝尝这蒙古烧酒!”崔金忠说道。虽然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只是抢了十几车的食物和酒,但是也要找机会犒赏一下将士们,这可是难得的一场胜利,崔金忠决定借此机会振奋一下军心,然后等援军一到就反扑,一举歼灭这群蒙古鞑子。 庆功宴很热闹,崔金忠学着蒙古人,在空场上点起一堆堆篝火,众人席地而坐,各种食物堆放在一旁随便拿取,篝火上有蒙古壮丁烤着滋滋冒油的羔羊,一瓶瓶的烧酒发到众人手中,还有蒙族少女围着篝火跳舞。 “这蒙古烧酒好烈!” “我喝着怎么有股子怪味儿?” “嗨,蒙古酒就是这个味儿,一看你就没喝过……” “我……我怎么没喝过?” “来尝尝这个奶疙瘩。” “奶疙瘩有什么好吃的,你看那个蒙古小妞,是不是……” “大人,我敬你一杯。” 崔金忠喝了一口酒,看着手下一张张被烈酒和篝火弄得通红的脸,怎么似乎有些扭曲?难道是自己喝多了?不应该啊,这蒙古烧酒平时也喝过,怎么今天才喝了这么点儿就上头了? 就在这时,一个千户扑通一声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呼呼睡了起来。 “李千户,平时不是总吹嘘自己多能喝吗?怎么这么快就倒下了?”有人说道,顿时一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军中都佩服不怕死和能喝酒的汉子,这似乎是恒古不变的,对于喝酒这件事,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不能喝,于是喝醉了的千户被人抬了出去,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晚宴上众人的心情,反而使气氛更热烈起来,众人都在找对手斗酒。 咣咣的铜锣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有人歇斯底里的吼道:“敌袭!敌袭!蒙古人来袭营了!”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枪声和上千匹马奔腾时如雷的马蹄声。 “蒙汉不杀蒙汉!只杀高丽棒子!”这是崔金忠在睡着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一千五百个骑着马端着元化一式腰间还挎着弯刀的蒙古骑兵像一阵旋风略过了草原一般,他们纵马越过一排排的战壕,绕过拒马,冲进了毫无防备的朝鲜军营之中。 拜崔金忠所赐,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都喝了加料的烧酒,现在还能站着的屈指可数。群龙无首的朝鲜军队都没有组织起像样的反抗就被一颗颗铅弹收割掉了生命。那些胆子小的民夫都抱着头藏在战壕里瑟瑟发抖,胆子大的已经抄起了铁锹铁镐挥像了这些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欺压了他们进一个月的高丽棒子。 等到张石川带着不会骑马的琉球兵赶到大营的时候,巴特尔已经带着骑兵在营地里横扫了几个来回了。 “投降!投降了!”不知道是谁先大喊一声,这句投降居然在人喊马嘶枪声不断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又像是瘟疫一样迅速扩散。 “投降!我们投降!”还在抵抗的朝鲜军纷纷丢下武器举起双手跪在地上。 这座和张石川对峙了二十四天的港口,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被攻陷了。张石川弄来一匹战马,被人引着来到大营中间的一片空地上,巴特尔和众人围成一圈儿,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篝火四周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圈儿人。看衣着打扮,都是军官。 “哼!我们蒙古人的酒是那么好喝的?”查干巴拉从一个睡着了还抱着酒瓶的人手中夺过了酒瓶,踢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朝鲜人一脚,举起酒瓶吨吨吨就喝了小半瓶。 “哎!你特么是不是傻!”张石川骂了一句。 “混蛋!你是猪吗!你不知道这酒加了药?”巴特尔一把抢过酒瓶丢在一旁摔了个粉碎。 “嗝……”查干巴拉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脑袋:“是有点劲儿!” 张石川一嘬牙花子。小半瓶下去居然就有点劲儿?这玩意当时自己吸了一点点就昏迷了一个时辰啊。虽然烧酒里加的量小,而且这种药掺和在酒里似乎起效比直接鼻孔吸入起效要慢很多,但是也是让自告奋勇的蒙古人试喝过的,喝两碗倒头就睡是肯定的。于是他就盯着查干巴拉,看看他到底啥时候倒下,结果发现丫只是脚步有些发飘…… 一千五百骑兵歼敌两千多,抓住了近三千俘虏,还有小部分朝鲜人逃散了。而己方的伤亡只有两位数,这让张石川比较满意。毕竟黑灯瞎火的总有马不小心会掉进战壕里,也有骑术不精的会被摔下马去。 民夫们自告奋勇的将俘虏集中到一处看押了起来,尽管张石川一再强调不许杀俘虏,但是一顿拳打脚踢还是免不了的,人多力量大,被打死几十个人也就不算新鲜了。那些还在酣睡的人自然都是有头脸的,要被特别关照。 正在忙着收缴兵器和救治伤员,突然有人喊道:“报告军爷!这个人是朝鲜军人!” “什么情况?”张石川一愣。 “这个人是朝鲜军人,前两天还用鞭子抽过我!现在他趁乱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身平民的衣服换上了!”一群民夫纠扯着一个人走到了张石川跟前。 “汉人?”张石川用汉语问了一句,又让乌恩其用蒙语问了两句,果然都不明白:“捆了!” 这事儿可麻烦了,现在有将近两万的民夫在这里,如果混进去几个朝鲜人可有不好找啊…… “川哥,咋办?”巴特尔更没了主意,虽然混进去一点没有武器的朝鲜军人不是什么大事儿,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人背后捅你一刀?总不能因为民夫里混进了逃兵就把这两万多人都看管起来啊。 张石川一拍脑门:“是汉人的就让他们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蒙古人就让他们说一句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 “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这是蒙语?啥意思啊?我怎么没听过?”巴特尔一脸懵逼。 “你管他什么意思呢?反正这几个字和蒙语发音接近,但是朝鲜人肯定说不利索!赶紧安排吧。” “是!额……川哥,吃葡萄什么来着……” “得,川哥,还是我去安排吧。”史安看着张石川要骂人的表情抢先说到。 “川哥,有人要见你。”赵大勇说道。 “啊?谁?” “说是济州港的乡绅团,看样子是汉人居多。” “让他们过来吧。” 不一会儿一群穿着汉服的人走了过来。 “这就是川哥,这位是巴特尔汗。”赵大勇说道。 “草民参见川哥,参见大汗!”一群人跪倒在地:“蒙汉一家,蒙汉不杀蒙汉!” 张石川一笑,这群老东西还真是会见风使舵。“都起来吧,哎?你不是那个范……范什么来着?” 张石川居然看见个熟人!就是他第一次到济州做成第一笔海外生意卖了一箱子玻璃和镜子的汉人商贾范苫。 “川哥认识小民?”范苫也是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肤色有些发黑留包着头巾脸上还有刀疤的年轻人。 “哈哈,两年前你还买过我的玻璃呢,想起来了?” “呃……啊!你是大清的那个小商人!” “咳咳,我不是大清的商人,我是朝鲜商人!”让人知道这济州牧一战是有个清朝人在背后作祟可不是好事。张石川忙给范苫使了个颜色。 “哦,对对对,我记错了,川哥是朝鲜商人!两年不见,川哥的汉话说得越来越好了,老夫都差点不敢认了!”范苫经商多年自然是脑筋活泛的,一下就看懂了张石川的眼神。 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承蒙夸奖思密达!说说你们吧,都是乡绅,没有被他们祸害思密达?” “呃……他们只是需要劳力,除了要了点粮食倒是没怎么为难我们……” 作为深受汉文化影响的李氏朝鲜,同样也奉行了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的原则。而且这么多年以来李朝对济州牧的实际控制并不严格,只是设置了一些官吏做摆设,因为倒上的蒙汉人实在太多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基本上就是蒙古人管理蒙古人,汉人则由乡绅管理,李朝象征性的征收点税就没有其他的了。 也正是由于这些乡绅才是真正的地方管理者,所以崔金忠也不敢太为难他们,只是让这群乡绅腾出几套空房,捐点粮食也就是了。 张石川也表明了立场,这场战争本来就是因为不愿意上缴李朝的苛税才打起来的,他们的目的只是要赶走李朝官兵,绝对不扰民,不过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为了全济州牧汉蒙十几万百姓的利益着想,希望这些乡绅能帮帮忙,不用出兵打仗,起码帮着弄弄防御也好。 这几千蒙古人把号称一万的李朝正规军给打了个全军覆没,这些乡绅怎么敢说不干?更何况这一个月以来崔金忠的部队在济州港周边抢粮抢钱抢人无恶不作早已经怨声载道,乡绅也不敢违背大多数百姓的意愿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是我亲哥 一晚上又揪出来四百来个吐不出葡萄皮和轱辘转不起来的朝鲜人,俘虏的总数达到了。 让俘虏们把拒马都拆了给自己弄了个简易牢房,然后就是开仓放粮了。崔金忠的手下还挺能干,短短的时间就划拉来了上万石的粮食还有无数的牛羊。 粮食张石川是不缺的,和巴特尔商量了一下之后,张石川决定把这些粮食牲畜都分给那些想重返家园的壮丁。 当然,愿意留下来帮忙布置防线的自然欢迎,工钱也会以实物形式发放。还有一大批被欺负得狠了的汉蒙青壮要求参军,这些也都可以有! “大哥,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张石川一晚上没睡了,揉着黑眼圈说道。 “川哥,你说就行了?还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见外了不是?”巴特尔现在一口一个川哥,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障碍。 “我们让人喊了这么多天蒙汉一家,我希望在济州牧上真的能做到蒙汉一家。”张石川说道。 “这个自然!这四百多年来济州牧上的蒙族和汉人也都是和平相处啊!” “我是说,再亲近一点,真的像一家人一样。你现在被推为济州牧的合汗,但是我希望你也要任用和信任汉人,让有才能的汉人帮你出谋划策,让愿意和咱们一起抗击高丽棒子的汉人参军,要做到蒙汉一视同仁……” “川哥,你放心吧,你是汉人,但是你拿我们蒙族人当兄弟一样,在我们最难的时候是你带着粮食带着武器带着兵帮我们赶走了那些高丽棒子,我哈丹巴特尔就把你当亲大哥,那我也是汉人,你也是蒙古人,其他的汉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 “好,你能这么想最好,这些俘虏……” “川哥,这些都是你的奴隶,是你的战利品!” “不不不,我没地方安置这些高丽棒子,都给你了,让他们帮你干苦力,修筑工事抵御李朝,然后可以让他们给你放牛,种地……” “大哥,这怎么可以!” “有啥不可以的?你还跟我客气?”张石川几乎坐着都要睡着了。 “合汗!”阿古达木推门走了进了来。 “什么事儿?”被打断了话头的巴特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铜!好多铜!”阿古达木指着外面说道。 “铜?哪儿呢?带我去看看!”快要睡着的张石川瞬间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铜就放在那里,是一个乡绅的院子,现在已经有人严密把守起来。张石川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大概估算了一下,这院子里堆放的铜斤怎么也得有近百万斤,这可是几万两银子啊!“这铜我要了!” 张石川正发愁要怎么堵住从琉球运来的枪炮弹药的缺口呢。虽然琉球的火枪作坊和炸药作坊都是张石川自己的产业,但是铁也是要钱的,铁匠也要人工的,子弹炮弹这些都是成本,也不能这么倒贴给巴特尔啊。 但是想想全要了似乎有些过分,于是跟巴特尔说道:“这些铜斤咱们一人一半吧,我得拿这钱去补贴这些枪炮弹药。” “川哥,这些武器本来就应该要我出钱买的,怎么好意思让你自己掏腰包?”巴特尔把脑袋摇着说道。 “我真没打算要钱,是想送给你的。” “那可不行!虽然你是我大哥,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两千一百支枪,十一万发子弹,还有那么多炮和炮弹,还有粮食……” “呃……”张石川想想,确实不少啊! “大哥,你这和子弹,多少钱?” “嗯……枪的话,算十两银子应该差不多了,子弹吗……两钱银子一枚?” 张石川本想说一钱银子一枚的,但是想想现在都是米尼弹了,会不会工艺很复杂?就多说了一点。 “二……二钱?”巴特尔嘴巴张得老大。 “咳咳,其实吧,这种子弹比较难做,所以……”张石川以为自己报价把巴特尔吓到了,忙解释到。 “大哥!你不能这样!” “我……” “这价格太低了!你对我再好,也不能赔钱卖给我子弹吧!”巴特尔怒气冲冲的说道。 “啥玩意?”张石川开始怀疑是自己耳朵坏了还是巴特尔脑子坏了。 “川哥!一支做工好的箭的价格都要三钱银子,你这子弹才要二钱?我有时候是有点傻,你也不能这么侮辱我的智商啊!这子弹的弹头得多难弄!还有这药粉,听琉球人说是用银子做的?” “咳咳,就按二钱算吧,哥还能亏了是咋的……” “不行!三钱!最少三钱!” …… 别的不用算了,光火枪和子弹加在一起就是五万四千两了。 “大哥……我前段时间跟你卖酒确实赚了十几万辆银子,可是这一仗打下来,钱都花的差不多了,你看……” “我说送你吗,你还非得打肿脸充胖子!这样吧,这些铜斤都给我,两清了,你看可好?另外钱没有了不是事儿,要是缺钱哥先借你点,十万八万的那都不是事儿,就是得用船运过来有点麻烦……” “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巴特尔突然双膝跪倒一把抱住了张石川的大腿。 “卧槽,被抱大腿了?” 被这么一闹腾,张石川又不困了,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铜斤是从哪儿来的?不是这些乡绅的存货,也不可能是崔金忠从朝鲜带过来的啊,他打仗带这么多铜干嘛?又不能砸人又不能当饭吃。这事儿好办,问问当事人就知道了。 “你就是崔金忠?”张石川打量着 “哼!无耻小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胜之不武!” “滚你丫的蛋!”张石川一下就怒了:“我听说这一个月以来,你糟蹋了不少蒙古和汉民女子?” “哼哼,那是她们的光荣!” “哎呀,你小子找死是吧?” “有种就杀了我!我李朝天兵一到,必然将你们这群宵小之徒一个个踏为灰烬!” “装英雄?” “我三韩子民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行!巴特尔,你去把那些高丽棒子都给集中起来,小林子,你准备一下,给这群三韩子民上一课!” “嗻!”小林子笑眯眯的去准备了。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巴特尔问道。 “杀鸡儆猴!”张石川看着崔金忠冷笑。 崔金忠本来以为自己有机会在被俘虏的士兵们面前英勇就义,被这群鞑子残忍砍头,甚至千刀万剐。 这正合他的心意,起码能让自己的国人知道他是一个宁死不屈慷慨就义的汉子,虽然这次平叛失败,也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在准备期间他已经将自己要在临死前表达对李朝的一片忠心,然后痛骂蒙古鞑子卑鄙,再吟诗一首最后慷慨殉国人头落地的场景都想好了,可被抬出去绑在一个高台上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张石川所说的杀鸡,真的是杀鸡啊! 当他被赤身的绑在柱子上,发现了小林子的真正意图之后,崔金忠终于装不了英雄了,他先是大声咒骂,然后又苦苦哀求,最后痛哭流涕。当小林子正要动手准备的时候,崔金忠居然吓尿了。 “高丽棒子吓尿了!”一旁离得近的看热闹的壮丁喊了一声。顿时除了下面被迫看着的朝鲜俘虏在场的人全笑了。 “阉了他!就是他祸害了我妹妹的清白!”又有人喊道。 “对!阉了他!阉了这个高丽棒子!”马上有人附和道。 “阉了他!阉了他!阉了他……”不一会儿下面看热闹的壮丁开始一起呼喊,声音逐渐整齐划一。 “大爷!我什么都说,我求求你了,您问什么我说什么!”崔金忠浑身不住地颤栗着泪流满面的哀嚎求饶。 “说个屁,爷不稀罕听了。你听到民众的声音了吗?我得服从民意啊!小林子,动手吧!” 一声惨叫,然后是一片欢呼,台下的俘虏们似乎都感到双腿间一凉,一个个下意识的加紧双腿低头不敢再看。 “哼,就你也想当英雄?想死?你也配?”张石川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小林子手中的一小团:“丢了喂狗吧。” “嗻!”小林子答应一声随手一丢,台下又是一阵欢呼声。 “你!把那个小棒子拎过来!”张石川指着台下前排也是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说道,马上赵大勇像拎小鸡子一样的把他拎了过来。 “不要啊!饶命!大爷们饶命!我不要啊!”朝鲜人拼命挣扎。 “少废话,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可以?” “好好,我说,我叫朴在锡,我是个……”朴在锡马上滔滔不绝的开始说了起来。 “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张石川鄙视的看了朴在锡一眼,把他带到后面去。“说吧,那些铜是怎么回事儿?” “铜?哦,那些铜斤,是从海里捞上来的……”朴在锡说道。 “海里捞出来的?你在逗我思密达?把他拉出去……” “大爷!大爷!您听我说,确实是从海里捞出来的。”一听要拉出去朴在锡差点也尿了,忙说道:“这些铜斤本来是装在大清的商船上的,那日大爷的人袭击了港口,所有的船都沉了,那几艘大清的商船也没能幸免,我们在打捞可用的东西的时候发现了铜斤,崔大人就派人都捞了起来……大爷,这都是实情,小的再不敢瞎说,不信你可以问问别人……” 大清商船、铜斤、济州牧——介休范氏!张石川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皇商范家贩卖铜斤到大清的航线。哼哼,活该你范家倒霉啊!当初想在海上抓我,又想在唐山镇杀我,果然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你们没有求援吗?为什么援军迟迟不到?” “崔大人……” “崔大人个屁!以后叫他催无鸡!” “是,催无鸡在得知船队被毁之后就派人做渔船去汉城求援了,要得到王上的钧旨,再调集人马,总需要一点时间,不过也应该快到了……” “李朝现在大概有多少人马?多少水军,多少船只,多少火枪手……”张石川又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酱油配角 当崔金忠战败、舰队被焚毁崔金忠率残部退守济州港的消息终于被传到汉城朝鲜王宫的时候,李氏朝鲜朝野上下一面哗然。 五十四岁的朝鲜国王李焞也是又惊又怒。这个崔金忠带了一万大朝鲜精锐水师,又有那么多门火炮和火枪,居然连一波小小的蒙古叛匪都打不过?还说什么叛匪有火炮上百门,火枪几千支?现在居然带着六千人躲在济州港求救援…… 或许对蒙古人的实力有夸大的嫌疑,但是救还是要救的,和朝臣商量了两日之后调集全国水军舰只,又调动两万兵马,由水军统御使赵泰采领军前往济州牧救援。做出一系列的调动之后,退朝回到寝宫的李焞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李焞继位到今年已经四十有一年了,算得上是在位时间长的王了。可是这四十一年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朝鲜自从明万历年间被丰臣秀吉壬辰倭乱和丁酉再乱两次入侵,虽然在明朝爸爸的庇护下最终击溃了日本人,但是朝鲜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战争期间,大量人口死亡或被日本军队掳掠。首都汉城的户数从战前的8-9万户减到战末3-4万户。 战后全国人口只有战前的六分之一,十万人口被日本掠夺。战后百业萧条,农产量更大减,使得朝鲜社会处于崩溃边缘。 然而朝鲜刚刚休养生息不到三十年,皇太极又在天启七年(1627年)对朝鲜宣战,命阿敏、济尔哈朗、岳托等人率军东征。 阿敏部将乘胜前进,先后攻占安州、平壤,至中和乃停止前进,驻营安扎。朝鲜迫于后金的军事压力,基本上答应了后金提出的入质纳贡、去明年号、结盟宣、约为兄弟之国等要求,惟有永绝明朝一条不同意。 虽然阿敏在盟誓上署名了,但是对朝鲜誓文不满意,便令八旗将士分兵掳掠三日,使朝鲜京畿道海边一带“尽成空壤”,朝鲜史称丁卯胡乱。 祸不单行,明崇祯九年(1636年)皇太极称帝,在沈阳正式举行称帝大典,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拒不下拜。皇太极非常气愤,认为这是朝鲜国王有意构怨,决定举兵再征朝鲜。然后结果不用问了,朝鲜又被打得乖乖投降。 四十年内四场大战,使得朝鲜人口十不存一二,经济民生受到了重创,李焞接过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自己励精图治四十余年,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与民休息,企图恢复元气,但是在李焞朝,困扰朝鲜王朝百年的朋党政治也达到最高峰,为平衡各方势力,肃宗不断转换执政派系,通过扶弱抑强的方法强化王权,但由此使党派斗争空前激烈,内耗了大量国力。 好容易把南人党和西人党都打压了下去,现在一个小小的济州牧上的一群蒙古人又跳出来杀官造反闹事情,而且居然还闹得轰轰烈烈,把自己派去平叛的一万大军打得灰头土脸…… 十二月十日,笨重的龟船在北风中缓缓前行。 水军统御使赵泰站在旗舰上拿着望远镜望着遥遥可及的济州港。 港口空空如也,旁边堆放着一些被捞起来的还没有来得及运走的残破海船,但是港口外侧一圈还有一排搁浅的海船没来得及清理,只有一个能勉强容纳两船并行入港的口子。 “这个崔金忠真是个废物!不知道大军要到吗,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连港口的航道都没有清理出来!”赵泰骂了一句下令舰队进港靠岸。 码头上站着一排排身穿红衣的朝鲜军人,几个炮台似乎是新建起来的,上面有人忙碌着。蒙古叛民又没有水军,为什么要修炮台,而且还将炮口对准了港口和海滩? 难不成这群叛民有水军?不然他们用什么袭击的崔金忠的船队?这个该死的饭桶,也不把军情写得详细一点。 旗舰首先靠岸,跳板搭好之后。赵泰整了整盔甲,跨步走上了栈桥。不对啊,他们应该早就能看见大朝鲜的舰队到达港口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迎接?难道是……! “二牛,顺溜,那个当官的,照着脑袋瞄!不好!他要跑!开枪!”一处新建的三米多高的炮台上张石川拍了拍趴着的二牛的大屁股。 砰砰!两声枪声响起,望远镜中正要转身返回龟船的赵泰头盔飞了出去,整个人往前一扑趴了下去。顿时周围亲兵一拥而上护住了生死不明的赵泰。与此同时,炮台上所有的火炮几乎同时开火,顿时爆炸声四起。 栈桥桥板下一个人从水中钻了出来,从腰间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一根火折子用嘴吹红了,然后点燃了一根引信,急忙把火折子一丢,又一头扎进水里。 轰的一声,爆炸造成的巨大冲击波将栈桥炸成了碎片,还在栈桥上的朝鲜官兵纷纷落入水中。 只要听到枪声就开火,一颗炮弹也不留,这是多么简单的一条命令。面对着毫无准备的密密麻麻挤在港口葫芦嘴里的朝鲜战舰,几百发炮弹像冰雹一样砸了出去。 被突如其来的炮轰打蒙了的朝鲜舰船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调整角度打开炮门,把火炮推出来,装填炮弹开始还击,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还没等他们开炮,岸上张石川这边第二轮第三轮炮击已经射完了,港口内进来的二十几条船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了。 还没有进入葫芦嘴的朝鲜舰船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调转船身将黑黝黝的炮口伸了出来。 看着进了口袋的舰船已经全部丧失了行动能力,岸上的火炮也开始调转方向轰击港口外的舰船。 但是此刻的炮战早已没有了方才痛打进入口袋的舰船有看头,偶尔有炮台被朝鲜的炮弹击中,也有战船被炮台上的火炮打个大窟窿木屑横飞,战斗早已不像刚才那么惨烈。 对轰了一个时辰之后,剩余的朝鲜舰船开始掉头逆风向北使去。 “停火,抓俘虏咯!” 张石川一声令下火炮熄火,掩体里端着火枪的济州独立营的士兵们钻了出来,赶到港口上。十二月的海水温度只有四五度。 那些落水的朝鲜兵在冰冷的海水里已经泡了一个多时辰,早已冻得浑身僵硬嘴唇发紫,一个个抱着木板扒着破船色色发抖,看见有人划着舢板过来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乖乖的被人用钩子勾上去困住手脚丢在船舱上。 “我先投降!先绑我……”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朝鲜语响了起来。 偶尔有还没落水的朝鲜兵在破船上用火枪开枪还击,顿时四面八方无数铅弹就射了过去,然后十几个燃烧瓶就会丢上去,不但是开枪射击的朝鲜人,连同他身边的人都跟着遭了殃,这下更没有人敢反抗了。 赵泰的尸体也被捞了起来。只用了一点小手段,张石川就知道了这个后脑勺中枪,整张脸都被打飞了的赵泰居然是这次来济州牧救援的最高长官! 其实张石川本来是想等朝鲜军多登陆一些人之后先让埋伏在港口上的火枪兵射他一轮干掉一些敌人,也可以让再多点的船进入口袋,可当看到这个当官儿的想跑的时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要击毙他,没想到居然是个大boss! 张石川心里替赵泰一声叹息:这个配角也太酱油了吧?从出场到嗝屁就一句台词…… 从战俘口中还得到了一些其他的情报:李朝一共派遣了两万人,这是先头部队共计一万人,因为船只不够用,赵泰决定先亲自带人率五千人渡海登陆,然后再把船开回去接应剩下的部队。其余一万人还在仁川港集结…… 张石川心里万分鄙视,这都一个多月了,居然还在仁川港集结……这高丽棒子的集结和协调能力真是够差的。 不过当然是他们越慢对自己越有利。这次又抓了不到两千的俘虏,逃回去的再加上对面的五千,先头部队还有七千左右兵力,问题是他们的船又被报销一半,而且济州港又被破船堵塞了,这回这群群虫无首的高丽棒子怎么玩儿? 事实证明李朝人并不是群龙无首,在逃回去的副官闵志喜的带领下又临时征用了一些吃水浅的渔船在济州港周边海域撞滩登陆。 但是这时候蒙古骑兵的机动性好的优势就完美的体现出来了,他们的船一靠岸就有百姓撒丫子告诉附近的游击,然后再快马传信到张石川耳朵里。紧接着上千蒙古骑兵骑上马背着火枪跨上弯刀就冲了过去。 济州牧东西向不过一百五十里,南北宽只有五六十里,对于从处于济州牧东西正中位置的济州港出发的蒙古骑兵,只要轻装快马,到达哪个位置无非是一天的时间。那些强行登陆的朝鲜军还没扎稳营地,蒙古骑兵已经像旋风一样杀了过来。 以往的蒙古铁骑都是以骑射为主,现在在张石川的训练之下把弓箭换成了元化一式。朝鲜人哪里见过这种骑马的火枪兵? 更何况还有马匹驮着只有三十来斤的迫击一式,于是那些刚刚登陆没有防御工事和营地的朝鲜人除了被击毙和炸死的,又悉数成了俘虏。 又换了两个地方送了两波俘虏之后,李氏朝鲜军队终于消停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船沉了 京师。 这段时间似乎京师的两家酱菜店的商战更加激烈了,沉寂已久的八必居不但没有像人们猜测的那样会关张倒闭,反而把旁边的一家粮米店也盘了下来,一番装修改造之后推出了一系列的新产品,各种五花八门的调味品,各种新鲜得让人没听说过的酱菜泡菜,还可以要微咸和重咸两个版本,而重咸口味打出的广告口号是——代盐! 新店开张十天所有产品全部半价,而且还提供免费品尝,并且有小二不厌其烦的给买主介绍如何用酱油、黄酱、辣酱烧出一道道的菜来,不用放一粒盐! 不仅如此,店门口还专门支了一个灶台雇了三个酒楼的大师傅从早到晚轮番上阵亲自给你展示如何不用盐就可以炒出同样美味,甚至更具风味的菜肴,抄完之后还供人免费品尝! 你若是走进店去,只要是对哪种佐料感兴趣,只要耐心等待,不一会儿就会有人转过来给你讲解它的配料,和用法用量,甚至还会给你精确的计算,这一瓶酱油可以做多少个菜,而炒同样多的菜需要用多少盐,算下来酱油比盐能省下多少个铜板! 这种比八必居更疯狂的营销方式马上在京师掀起了轩然大波,味道又好,还比买盐划算,那些酱又符合京师人的口味,而且那些走街串巷卖酱菜的居然也开始卖这些八必居的新品了。 甚至在各个调味铺子门口,你要进去买盐了也会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半大小子给你介绍一下代盐,如果你有兴趣,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挑着担子凑巧路过,然后拿出琳琅满目的产品让你挑选。 京师内城兵马司胡同一处宅子,范毓宾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满满的各种酱油黄酱辣酱和泡菜腌菜直皱眉头。 “三哥,这些都是那家叫八必居的分号卖的酱菜,种类实在太多了,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范毓奇哭丧着脸说道。 “你呀你,非得去招惹那个什么张石川,现在好了?人家打上门来了。”范敏滨用手指沾了一点酱油尝了尝,一个字,咸! 作为几代经商而且现在还是内务府指定的皇上的范家自然消息灵通,这些花样百出的调味品酱菜和这些稀奇古怪不择手段的营销手段,只需要稍稍一查就能查出来,这些都是出自一个新兴的镇子,叫唐山镇。而唐山镇背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户部郎中叫张石川。 张石川在范家已经不算陌生了,从最早京师开始出现玻璃,八里庄的身份曝光出来之后他就已经走进了范家人的视线中。策划绑架张石川、唐山镇的那群蒙古人刺杀行动都是出自范家老五范毓奇的手笔。 范家现在主要的经营项目主要是铜斤和盐引,还有一些关外和口外的马匹、人参和木材生意。最主要也是最赚钱的当然是直接和朝廷挂钩的铜和盐了。很明显张石川在沉寂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出手了。 本来盐是官督商营,贩卖私盐是死罪,甚至在严苛的时候查到百姓私自购买私盐都要被打上二十板子,但是现在看来,这官盐有个漏洞,那就是没有规定不让卖酱油…… 卖盐犯法,卖酱油不犯法啊!卖咸菜不犯法啊!做酱油和咸菜的盐哪儿来的?户部让张石川建的盐窝啊,为了给流民谋生路啊…… 比起范家老五这点阴谋,张石川用的是阳谋,堂而皇之的在你面前恶心你,就像一只绿头大苍蝇在你吃饭的时候飞来飞去,然后落在一盘菜上当着你的面大吃特吃,你还没办法拍它。 “三哥,据说八必居还要在整个直隶省开分号卖代盐呢,您倒是说句话啊,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咱眼皮子低下蹦跶啊……”范毓奇见三哥半晌不语又说道。 “是你先招惹的人家!现在又要我来给你擦屁股?”范毓宾有些没好气的看了范毓奇一眼。 “三哥,要不你去找八爷,跟他说道说道这事儿?”范毓奇有些不死心。 “八爷八爷,你就知道找八爷!找了八爷你怎么说?人家开酱菜铺子犯法了?卖酱油犯法了?强买强卖了还是卖私盐了?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先动动脑子!” 范毓奇见三个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忙低下头不再敢言语了。 范毓宾见小弟这般模样也是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老五也是为了家族的生意着想。自己年纪轻轻就弹下了整个家族的重担,这些年要是没有这个二十出头的五弟替自己东奔西走分担了这么多,自己还不一定能不能撑到现在呢。 他喝了口茶放缓了声音说道:“五弟,不要以为咱们有八爷给在后面撑腰,有内务府的钦定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个张石川身后可是雍亲王!而且现在这几位阿哥之间谁输谁赢还说不好呢,按现在看,只怕八阿哥……你人久在口外,京师的局势可能不太了解。八爷现在自身难保,哪儿有闲心管什么酱菜铺子?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去劳烦他老人家了。” 范毓奇听了心里也是一惊:“是,三哥,我知道了。那……现在马上过年了,我们要不要往雍亲王府上也送一份孝敬……” 范毓宾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再重新站队?晚啦!咱们这些年来给八爷的孝敬、帮八爷置办的产业和打探的那些消息,现在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三哥……” “坐以待毙也谈不上吧。毕竟咱家当初在万岁亲征准噶尔的时候运送军粮立过功,又帮朝廷每年运回那么多铜斤……” 说到铜斤,范毓宾突然住了口,心里没有来的一阵发慌。从日本运送铜斤的船队按日子推算,上个月就应该回来了,可是迟迟没有消息,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的定额还不足,户部已经派人催过几次了,是遇到事情耽搁了,还是在海上遭遇了什么不测? 正在这节骨眼,有人敲门:“老爷,范生来了,求见老爷。” “哦!快让他进来!”范毓宾坐不住了,直接在椅子上站了起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范生就是范家专门负责和日本贸易的船队的管事,迟到了一个多月,终于回来了。 不一会儿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范生快步走了进来,刚进门就跪倒在地,膝行走了两步带着哭腔说道:“老爷!小的无能!咱们的船……沉了!” “沉……沉了?”范毓宾扑通一声做回到椅子上,好半天才又问道:“四艘船……都……都沉了?” “老爷,都沉了啊……” “怎么会……怎么会……” “范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四条船都沉了?”范毓奇站了起来,往日本这条线范家可是跑了多少年的,每次都是一支船队出海,即便遭遇风浪也有个照应,怎么会四条船都沉了?都沉了范生又是怎么回来的? “五爷,本来这次往日本一路都顺顺利利的,今年日本铜产量比往年略高些,还多买了三十万斤回来,可是没想到回程的时候路过济州港船队进港补给,正赶上济州牧上有乱民闹事,朝鲜国官兵来镇压,我正想着补给了水就马上离开,没想到当夜有人偷袭了码头,放火焚烧了港口里的朝鲜水军舰船,咱们的四条船也都被焚毁沉在港口了……” “被焚毁,沉在港口了……沉在港口了?那为何不打捞?”范毓宾大声问道。港口的水能有多深?船沉了铜斤还能捞起来啊。 “老爷,还没等小的请人打捞,朝鲜官兵封锁了港口,说这些都是朝鲜水军的船只财物,只能由他们打捞,小的和他们申辩,他们直接打了我一顿,然后又把咱家的船工水手都抓了去当壮丁,我在济州牧挖了一个月的沟啊,老爷你看我的门牙……”范生一张嘴,果然光洁的大板牙少了一颗,幸存的一颗显得格外孤单。 “你没说你是大清的商人?”范毓奇问道。朝鲜毕竟是大清的藩属国,难道就这么肆无忌惮? “说了啊,五爷,除了咱大清的人,谁还留辫子?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我这茬啊……” “铜斤,一共有多少斤?”范毓宾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次铜斤一共是一百五十万斤,另外还有日本雨伞、折扇和银器等,折银一共……” 还没等范生说完,范毓宾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往前栽倒在地上。吓得范毓奇和范生忙把范毓宾扶了起来,掐人中锤胸口好一会儿才救过来,范毓宾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准备车辆,明天我要去唐山镇!” 在外人看来范家是在轻轻松松的赚着朝廷的钱,但是其中的苦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铜斤固然赚钱,但是也是压力颇大的,因为不管怎么样,每年交给户部的铜斤必须要足额,朝廷可不管你船沉了还是被人抢了,人家只要你到时候就把铜交上来。 而今年还差七十万斤的缺口,能补上这个缺口的,只有张石川了。他从琉球运过来的铜斤是没有定额的,想卖给朝廷多少就卖多少。 范毓宾的想法很简单,亲自上门找张石川,哪怕高价也要把铜斤收回来。因为他听说,琉球那边的铜斤也没有运达京师。 范家的变故在当晚就变成了折子送到了四阿哥的手上。四阿哥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因为他知道,这条八阿哥的狗范毓宾怕是要败兴而归了,不但他在唐山镇根本找不到已经下南洋的张石川,而且琉球那边的铜矿今年绝收了。 据说是因为一场台风导致铜矿被灌进了海水导致了矿坑塌陷,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生产。 虽然缺铜会影响铜钱铸造发行造成物价不稳,但是若因此能再狠狠的给八阿哥一棍子,甚至借此机会让八阿哥手下的这条狗一命呜呼,自己就有可能把贩运铜斤的这件差事安插给自己的人,比如张石川…… 可当看到朝鲜人听到他们是大清商队居然一点礼遇都不给的时候,四阿哥又皱起了眉头。李朝虽然被太宗皇帝征讨两次臣服于大清,但是私底下总是在搞一些小动作,比如祭祀和礼仪场合扔用前明年号,比如前些年还在图们江那里试图强占大清领土,若自己他日登上大位……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经略济州牧 康熙五十五年的春节,张石川是在济州牧上度过的。 春节是汉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有汉人的地方就有春节。更何况有几万汉人的济州牧? 况且汉蒙混居四百年,蒙族人也习惯了跟汉人一起过春节,汉人也会去蒙族的那达慕上凑热闹。 只可惜这个春节过得比较匆忙,毕竟还要防备着随时会来送战俘的李朝,被祸害得一片狼藉的济州港也需要恢复,那些在崔金忠残酷的征粮抓壮丁的时候流离失所丧失亲人的百姓也没有从悲痛中完全走出来,给这个春节平添了一丝压抑的气氛。 这也是张石川穿越过来的第五个春节,五个春节在五个不同的地方度过的,倒也不枯燥了。 陪他一起度过除夕夜的是赵元化父女、大牛二牛、赵大勇史安乌恩其,喝酒吧,看着这群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人,甚至知道自己是出来打仗的都会义无反顾的跟着,张石川心里暖暖的。 “小川,过年你可就十八了啊!” “嗯啊!赵叔,你算数真好!” “小娥也十六了!十六了啊!” “对对,再过年年就十七了!” “你小子算数也学得很好啊!”赵元化伸手去摸祖传的锤子,摸了个空。 “咳咳,赵叔,等小娥十八!我肯定让你当姥爷!” “还得等两年呢!” “哎,老赵,你要着急,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像老冯那样,多好啊!”史安接过话头。 “他那是为老不尊!”赵元化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道。 “赵叔!你这话我不爱听了啊!”大牛端起酒杯:“来喝一个!” “切,你也是,今年二十了吧!小川不结婚,带着你们也跟着一起疯,你爹不管,我就得替他操操心!”赵元化摆起老资格,喝了酒说道:“哎,我觉得前两天跟你说话的那个蒙古姑娘不错,大个子,跟你配,又会骑马……” “咳咳……”大牛败下阵来。 “赵叔,我也敬你一杯呗,祝你和我爹早日弄出来那个蒸汽机什么的!”二牛也来解围了。 “嗨,说起蒸汽机,那玩意真是难搞,也不知道小川这脑子怎么想出来的……对了,二牛,你十九了吧,别天天就想着用枪打鸟,你哥不着急你也不着急?你看看人家乌恩其,这不当上爹了,在琉球的时候天天抱着孩子嘴都咧后脑勺上去了……” “啊,尿急,尿急,你们慢慢喝,我失陪一下……”二牛也败下阵来。 “我爹现在咋这样了?喝点酒就他话多……”赵娥嫌弃的瞥了赵元化一眼。 “啊?更年期了吧……”张石川打了个哈哈。 “川哥,啥叫更年期?”一旁的小顺溜问道。 “更年期,就是老了,上岁数了。人啊,到了一定年龄之后……” “放屁,你才上岁数了呢,我才三十六!”赵元化不乐意了。 “哟,本命年了老赵?属猴儿的?有没有穿条红裤衩?”赵大勇问道。 “我才不穿那玩意!我是什么人?能信那种鬼话?小川说了,我现在是科学家!懂吗?科学家……” 赵娥实在听不下去了,正巧有人端上来一盘羊肉馅饺子,忙夹起一个来塞住了赵元化的嘴:“吃饺子吧你!就你话多!” “唔……”赵元化嚼了两口吞下去:“没有林家嫂子包的好吃。” 嗯?张石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那下次我让去琉球的船队给你带盘林嫂子包的饺子带过去?” “那不早就臭了?你别胡说八道了!” “赵叔,我离开唐山镇之前林嫂子还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呢,你说你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咋跟准老丈人说话呢!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过年的!”赵元化给了张石川一脑瓢,然后又轻叹一声:“就跟她说我死了吧……” “咋说话呢!大过年的!”赵娥啪的一下给了赵元化一脑瓢。 “来来来,喝酒喝酒……” 春节过了,又不知道李朝人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趁着这个节骨眼张石川决定好好经略一下济州牧。 蒙古人不但可以把成群的牛羊马管理的井井有条,对于管理奴隶更是擅长,八千多朝鲜战俘都变成了奴隶,没日没夜的投入到了济州牧的建设中去了。有了人什么都好办,整修港口、硬化道路、开荒种地、开山采石……高丽棒子们在鞭子的驱使下干活倒也兢兢业业不敢有一点马虎。 同琉球差不多的是济州牧作为一个典型的火山岛,上没有什么矿产,尤其是煤和铁。至少在张石川的印象里是没有这两样最重要的矿产。这必然限制了张石川那些作坊的发展——那都需要充足的燃料做支撑。 但是济州岛的优势是地势平缓。济州牧虽然不能像琉球那样一年四季都可以种庄稼,但是除了岛中间有一座汉拿山,四周就只有几座几百米高的小山,其他大片土地都是丘陵和平地,水源也算丰富,放牧种庄稼都再合适不过。 张石川决定在济州牧大量种植玉米和红薯,把济州牧变成一座粮仓。这年头,有粮食才是王道。 总不能一直靠自己从大清往济州牧和琉球运粮,张石川都已经规划好了,平地上等良田玉米和麦子轮种,坡地种红薯。 他又把青储饲料的技术交给了巴特尔。这样一来种植业和养殖业就可以互为依托了。但是技术要等到琉球那边派技术员过来,因为张石川知道,这种高大上的玩意有点太难为巴特尔了。 好在现在已经有汉人也开始管事了,这些技术上的活儿就不用这群天天骑着马背着枪四处跑的大老粗费心了。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济州牧附近渔场很多,但是渔民却不多。主要是因为人口有限,捕鱼捕多了没有那么大的市场消化,周边的朝鲜和日本本身也都是渔业大国。 但是张石川一拍巴掌:鱼吗,使劲捕捞!捞上来之后晒鱼干,做咸鱼,然后他统统买走! 开玩笑,大清上亿人的市场呢,多少咸鱼消化不掉?除了鱼,其他什么海带、紫菜、海参鲍鱼,只要是能晒干长时间保存的,统统要! 济州牧提供粮食和肉类,琉球提供枪支弹药和蔗糖,还能拿出一部分青储饲料和工业品给济州牧,两个岛国相互依托经济互补,也不错。 逐渐的张石川自己也能感觉到,他似乎成了济州牧上的无冕之王。虽然名义上巴特尔还是济州牧的合汗,但是大事小气连巴特尔都会一口一个川哥的来请教他。 现在济州牧的合汗巴特尔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琉球的尚敬王也是一口一个大哥,这种感觉,让他有点飘了。 飘归飘,正是还是要办的。当张石川唾沫纷飞的给巴特尔讲了一遍自己的宏图大志之后,巴特尔摸了摸脑门:“川哥,虽然有些词句不太明白,但是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你就弄吧!” “大哥!” “川哥,你还叫我大哥!”巴特尔有些不满的说道。 “好好,巴特尔,你不能总这样,你才是济州牧的合汗,以后我离开济州牧了,大事情还是要你拍板!走点心,走点心行吗!” “是是,川哥,我走心。”巴特尔笑嘻嘻的朝着小林子说道:“林总管,麻烦您能不能把方才川哥说的话跟那个范苫重复一遍?” 张石川用手一拍脸,巴特尔就是这么走心的。 “大哥,咋了?牙疼?”巴特尔一脸关切的问道。 “嗯……牙疼。对了,还有个事儿,现在岛上有八千多的战俘……奴隶,你可得管好了啊,别等啥时候高丽棒子又派兵来攻打济州牧这群奴隶到时候揭竿而起给咱来个里应外合,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虽然知道这群蒙古人这么多年来都没废除奴隶制,对管理奴隶相当有心得,但是张石川还是有些担心。 “哎!大哥放心。这群高丽棒子顺风顺水的时候一个个人模狗样的,现在打了败仗成了奴隶,都可老实着呢,比牛羊还听话!有个别想捣乱的,我就学着大哥的手段,让人把他们给切了,虽然没有林总管的手艺,切完了大多数都死了,可是他们更乖了!大哥,你这招真是绝了!”巴特尔说着竖起大拇指。 张石川顿时无语了。人家小林子在净事房耳读目染这么多年又缝了那么多猪皮劁了那么多头猪才练出来的手艺,你们这群只懂得杀羊杀牛杀人的糙老爷们也能和人家比? 再说,自己好像这么多年就指示小林子阉了三个人吧,两个小日本一个小棒子。 “川哥,你是不知道,那天一个百夫长喝多了,忘了关牢门,一晚上门就那么大敞四开着,结果第二天一早你猜怎么着?那群小棒子居然一个都没跑!你说他们是不是比羊还好管?羊圈要是不关还有淘气的羊要跑出去呢。” 张石川一皱眉:“那个百夫长罚了没有?” “罚了罚了!按军法抽了二十鞭子!大哥,你猜我问那些高丽棒子为什么不跑,他们怎么说?”巴特尔把大饼子脸上的小三角眼眨了眨贼兮兮的问道。 “啊?他们怎么说?”张石川也来了兴趣。 “哈哈,他们说,在这里虽然干活累了点,但是能吃饱,所以不跑!” “啥玩意?你不是在逗我?”张石川傻了。 “大哥,我逗你干啥,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啊。” 张石川心里百万只草泥马奔涌而过,这些俘虏可都是李氏朝鲜的正规军啊,现在当了奴隶,每天干那么多活儿,吃的只是窝头玉米粥和泡菜,居然为了这些东西都没人跑?他们以前在朝鲜吃的是什么?土吗?这是什么国力啊? “大哥,是不是你给这群高丽棒子吃得太好了,要是按我说……” “别,再给他们吃的好一点,偶尔给他们点肉汤肉骨头之类的荤腥,另外,住的地方也弄得好一点。” “啊?”虽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张石川的话,巴特尔这次也是呆住了。“大哥,我没听错?” “当然没有了!你的马,如果想让它跑得快,是不是得给它吃最嫩的草,喂最好的料?” “那是当然了。”一说到马巴特尔就明白了:“川哥的意思是,给他们吃好点好能更好的干活?” “没错,不过也要有一定的策略,不能所有的人都给好料,要给那些听话的,忠心当奴隶的,甚至愿意帮着你去管理奴隶的高丽棒子一点甜头……” “就像每个羊群里都有一只头羊!” “对,让羊群自己管理自己!”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好好谈谈 康熙五十五年二月初四,李朝派出的和谈代表终于出现了,张石川也长出了一口气。他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要么就打,要么就谈,拖拖拉拉这么久有什么意思? “大哥,这种大事,还是你去谈吧……我怕我笨嘴拙舌的……” “巴特尔,你才是合汗!就按我说的去跟他谈,只要你记住了,他要求的过分,你就比他还过分就行了!” “哥,这些做大官的高丽棒子都很狡诈,我怕他们给我下套子。” “哎呀,哥你放心的去!若是有什么情况我在这里传话给你!你是不是孛儿只斤家族的人!这么拖拖拉拉的一点不像个爷们!”莎琳娜走了进来狠狠的踹了巴特尔一脚。 已经六十出头的李旸在大厅里等了半天,老腰做得都有些酸疼了,才见从后门屏风后门走出一个蒙古大汗。 “这就是我们的合汗。”精通朝鲜语的蒙古人说道。 李旸也站起身来,朝巴特尔一拱手:“原来是巴特尔将军,久仰久仰!老夫李旸,乃是大朝鲜国的左议政……” “好了,知道了,谈吧!”巴特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呃……” 李旸也傻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自己这左议政怎么也是朝鲜国的一品大员,现在被钦派来和这群鞑子谈判,居然就这待遇? 看来蒙古鞑子真的是一点礼数都不懂,一点教化都没有啊! 虽然心里鄙视,李旸还是自己也做回了椅子轻笑道:“好,巴特尔将军果然是个爽快的汉子,老夫佩服,那我们就谈吧。不知将军这次煽动暴民造反,是何意图?” 巴特尔一喜,这句话川哥猜到了!而且答案他记住了!“我们蒙汉两族世代居住在济州牧,几百年来都相安无事,为什么卖点酒你们就要来征税?” “济州牧本就是我大朝鲜国的土地,征税也在情理之中吧?” “放屁!济州牧是我大元朝的疆土,后来又属前明,啥时候归你高丽国了?”巴特尔小三角眼一瞪,这句话倒是不用张石川教。 “将军怕是搞错了吧?现在我们是大朝鲜国,并不是高丽国了!” “你们连高丽都不是了,那济州牧更不是你们的了!” “将军这么说就没道理了吧?你们元明清朝代更迭,我们自然也有高丽朝鲜改朝换代,怎么就说济州牧不是我们的土地呢?” “济州牧在大元朝的时候是我祖从高丽手中抢来的,若是说起来,你们整个高丽都是我们蒙古人的土地……”巴特尔的大蒙古主义又被唤醒了。 “咳咳,咱们不谈史,还是说说现在的情势吧。”李旸一见这个鞑子越说越不靠谱了,忙转换话题。 “谈吧,你说,怎么谈?” “只要你们释放所有大朝鲜官军,补偿这次的损失,并且交出所有的火枪火炮,以后按律纳税,我王宽怀大量,定会既往不咎的。”李旸慢条斯理的说道。 难得巴特尔居然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才笑道:“老头,你假酒喝多了吧?说胡话呢?” “假酒?假酒是什么酒?”李旸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酒,也能听出出来巴特尔的不满。 本来他也没想让这些鞑子痛快的答应这些条件,但是自己的起步价总不能太低了:“将军,那不妨说说你的要求?” “好!以汉城为界画一条线,线之北还是你们高丽棒子的土地,以南归我们所有!” “将军阁下!你不要太忘乎所以了!这可是有我大朝鲜国一半领土,你凭什么说出这等话来!”李旸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条件就够狠的了,没想到这个巴特尔比自己还不要脸! “凭什么?就凭你们整个高丽当初都是我大元的征东行省!想当年……” 看着巴特尔又要翻旧账,李旸忙打断了巴特尔:“将军阁下,我是代表了大朝鲜国王,很有诚意的来和你们谈的。” “谈啊,我们一直在谈啊!来人呐!上酒!我和羊大人好好谈谈!” 看着真有人端着酒上来了李旸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了——谈判还有这么谈的? “咳咳,阁下如果不能答应我方才说的条件……”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答应你的!来来来羊大人,喝酒!”巴特尔给李旸倒了一杯酒。 李旸没办法只能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就这一口差点要了他的老命,他咳嗽了足足五分钟才喘着粗气说道:“阁下,这酒老夫实在喝不惯,能不能以茶代酒?” “喝不惯?这么好的烧酒你都喝不惯?我们蒙古人好客,有客人来了喝茶,尊贵的客人来了才有酒喝的,我把你当尊贵的客人,你给脸不要?” “咳咳,是老夫不懂蒙古风俗,惭愧惭愧。既然阁下无法接受我方才提出来的条件,那我大朝鲜国不妨退一步,其他条件不变,这赔款一事可以适当减免。”李旸发现不能和这个鞑子胡搅蛮缠,自己居然不是对手。 “好,既然羊大人都退步了,那不妨我也退一步。你们有座城叫平壤是吧?以平壤为界画一条线,线以北归你们,以南归我!”巴特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其实张石川告诉他的是先以平壤画线,等李旸退让了再以汉城画线,没想到巴特尔把两座城和画线都记住了,结果顺序搞颠倒了。 “阁下!你到底有没有谈的诚意!”李旸再也受不了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刚才一张嘴就要朝鲜一半土地,现在自己都退了一步了,这鞑子居然狮子大张口,要四分之三? 拍桌子谁不会?巴特尔抬起大巴掌啪的一下也跳了起来:“怎么没诚意,这不是一直在谈吗!” 这一拍之下高低顿时显出来了,李旸向霜打了的茄子又蔫了下去,好半晌才说道:“阁下,今日老夫有些劳乏了,我们明日再谈吧。” “好,明日再谈!来人呐,送这位老头……老大人下去休息!”巴特尔把今天记住的这几句台词都说光了,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让高丽棒子占了便宜去。 “川哥!我说的没毛病吧?”巴特尔转到内厅,有些心虚的问张石川。 “噗哈哈哈哈!没毛病老铁!”张石川再也憋不住了。谈判的内容莎琳娜都已经原原本本的翻译给了张石川:“都说谈判是一门艺术,巴特尔,你就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 “真的假的啊哥……我怎么觉得你笑得这么不正常呢!”巴特尔看着张石川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的模样心里也没底了。 “你傻!”莎琳娜瞪了巴特尔一眼,拿出舆图拍在桌子上:“你自己看,这是汉城,这是平壤!” “啊……啊!搞反了啊!”巴特尔也有些尴尬了。 “没事没事,挺好的,比预期效果还要好!巴特尔,明天接着发挥!” “川哥,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莎琳娜说道。 “没有,真的,挺好的,发自肺腑的!明天接着谈就行了!” “明天说什么?”巴特尔将信将疑的看着张石川。 “明天也不用刻意说什么接着说说大元昔日的辉煌,他要是降价了你就再给他画条线,以鸭绿江为界……” 第二天。 “阁下!你是在侮辱我大朝鲜国吗?鸭绿江是我朝鲜和大清的边界,若是以鸭绿江为界,你让我大朝鲜人民都去鸭绿江里游泳吗!” 第三天谈判没有继续,因为大朝鲜国的左议政李旸大人病了。确切的说是牙肿了,腮帮子肿起来老高,都无法张嘴说话了。 三天后终于消肿了的李旸再次见到巴特尔的时候巴特尔一脸关切的说道:“听说羊大人……啊不是,李大人病了?哎呀你看我才知道,要不然也该去看看羊……李大人的。” 李旸一拱手:“老毛病了,不劳阁下挂念,我们今天接着谈吧……” “哎,李大人刚刚大好,怎么能费心神?今天我陪着大人去散散心!” 散心?散什么心?说得好像你个鞑子有心似的!李旸心里嘀咕着,但是还是被拉到了一处空场上。 那是……是火枪的声音!李旸心里一喜,起码看看这蒙古人的火枪也好,到底真的如那些逃兵所说的那么犀利? 这次巴特尔就是按照张石川的意思来秀肌肉的,自然也不隐瞒:“老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火枪。查干巴拉,给老……李大人放几抢看看!” “是!合汗!”查干巴拉用手抚胸朝巴特尔屈膝一礼,然后抬起枪口对着前方两丈远的一拍木头桩子连开五枪,装弹瞄准和射击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木桩上五个玻璃瓶被打得粉碎。 李旸已经看傻了,这是什么火枪啊?这种诡异的装弹方式,这种射速,和这种精准,这是什么玩意啊!看来那些逃兵并不是夸大其词,蒙古人的火气确实犀利啊。 “混蛋!居然敢偷懒!谁让你站着不动开枪的!今天晚上别吃饭了!乌恩其!你给李大人好好表演一下!” “是!”被临时借调过来的乌恩其翻身上马,把枪端在手中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开始跑了起来。 跑到一定速度之后,只听啪的一枪,又是一个瓶子应声而随,紧接着四枪又射碎了三个瓶子。 乌恩其勒住马一胼腿跳了下来跪下说道:“合汗,乌恩其给您丢脸了,请合汗责罚!” 巴特尔差点把乌恩其抱起来亲一口,这也太给力了啊!不过平日自己府上的一个家奴,到了川哥手里都能调教成这样,川哥真是神人啊! 但是装还是要装的:“嗯,知道丢脸就好!滚下去吧!晚上饭别吃了!” “是!谢合汗!”乌恩其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羊大人……李大人见笑了,这群不成器的奴才。来,这边请……” “啊,请请……”李旸的脑袋还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枪法啊!那边请,那边还有什么?李旸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靶场四周的蒙古兵,他们背着的都是一样的火铳! “李大人,这是我们的火炮,要不要来一发试试?” “火……火炮?” “啊,李大人老眼昏花了。来人呐,带李大人去看看那些靶子!” “是!大人这边请!”有兵卒带着李旸走出了二里地,才看见地上用白灰划出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圈,圈里面戳着几十个稻草人,那稻草人的身上,分明穿着朝鲜军的军服!而且中间的那个稻草人带的头盔,不是赵泰的头盔吗…… 又被带回到迫击二式跟前的李旸手中被塞了一根点燃的火绳:“大人,来一发吧,可过瘾了,只要点燃这个引信……” 李旸的手被巴特尔攥着点燃了引信,然后一连串的巨响,两里开外的那片靶场上硝烟四起尘土飞扬。 已经不会说话的李旸再一次被带到了靶场,那些穿着朝鲜军服的稻草人已经没有几个能站着的了,赵泰的头盔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李大人,你很有当炮手的潜质吗!不如留下来跟我干吧,实不相瞒,我们正在造船,然后准备收复失地……” “咳咳,将军阁下,老夫年老了,身子有些不适,想躺一躺,还请阁下海涵……” “这样啊……”巴特尔一脸失望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李旸:“那好吧,来人呐,扶李大人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谈!”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谈成了 “大哥,那个老头跑了,说什么要回去请示一下再谈,这老高丽棒子是不是又耍什么花样……” “呵呵,他走了?那就是谈成了。”张石川嘿嘿一笑,果然秀肌肉比空口白牙扯淡奏效啊。 “啊?为什么不谈反而是谈成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脑子里全是牛屎吗!我真想一脚踹死你!”莎琳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老头是害怕了,回去跟他们王一说咱们的火器这么厉害,又要造船去攻打他们,你说他们能不害怕吗?他们回来了肯定会答应咱们的条件的,是吧川哥?” “没错,而且这次他们回来的肯定会很快!”张石川老神在在的说道,巴特尔兄妹用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张石川。 张石川所料想的没错。当李旸见识了元化一式和迫击二式的威力和射速之后,当他听说蒙古人打算进攻朝鲜半岛的之后他一刻也不敢再耽搁了,连夜就乘船赶回了汉城。 回到汉城将自己的所有见闻说出来之后整个李朝朝堂都为之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李旸不会撒谎。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描述得这么绘声绘色。 原来那些逃回来的军士说得是真的,真的有那么快那么准的火枪,真的可以骑着马打枪,有那么快的火炮。 李焞也没了主意,算上最先派出去的崔金安的部队,李朝已经损失了近一万人了,水军舰船损失过半。而李朝虽然号称二十万戴甲,但是真正拉出来就能打的不过十万人,其余都是充数的而已了。 蒙古人那诡异的打法和犀利的火气让他不知该如何应付。像大清求援?若是让清国知道了自己连个几千人的叛乱都对付不了,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传到日本幕府耳中,他们会不会趁机侵略李朝?传到清国朝廷,清国会不会趁机直接出兵攻占了整个朝鲜?清国毕竟不是大明!大明才是亲爹啊。 当初日本两次入侵李朝,都是亲爹出手击溃了倭寇。而大清,是从后金开始一次次的把李朝给彻底打怕了,李朝没办法才称臣纳贡的。明亡后李朝一直以中华正统自居,满清不过是一群尚未开化的鞑子而已了…… 朝会从早开到晚上,又从晚上开到早上,最后李焞一拍龙椅把手:和谈!刻不容缓!只要让蒙古人不反攻朝鲜半岛,济州牧暂时不要了!但是一定要在谈判中尽量争取给李朝留一点面子! 于是李旸老头再一次拖着疲累的身体踏上了南下的船。因为只有他有和蒙古人谈判的经验,对蒙古人那种无厘头天马行空的谈判方式有所了解。与此同时,紧急抽调一万禁军和一万在图们江戍边的精锐去南部沿海布放、修建工事谨防蒙古人反攻。 故地重游的李旸真的看到了码头旁船坞里有船只在维修。他不敢怠慢,但是这次他学聪明了,自己不开条件,他要看看蒙古人到底能提出什么条件。巴特尔这次也没有再画线,而是拿出事先拟好的条款丢给了李旸。 李旸忙接过来定睛观瞧,也是一愣,这要求,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过分啊! 承认济州牧自治,李朝不得在济州牧驻兵,不得派遣官吏,不得过问济州牧之大小事宜;允许济州牧商人前往朝鲜经商,并且李朝有义务保护济州牧商人和货物、资产的安全,不得随意加征任何苛捐杂税,济州牧商人愿意缴纳二十税一的关税;李朝水军不得骚扰济州牧的渔船商船,否则视为挑起战争;另外济州牧每年交税一千两……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蒙古人这要求,真的没有什么让朝鲜无法接受的啊,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要求自立为国,只是要求什么自治,而且每年还愿意像李朝纳税? 呃,虽然一千两银子有点少,但是至少李朝有了面子啊!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蒙古人的缓兵之计,先稳住李朝,然后再伺机造船准备进攻朝鲜半岛。 但是即便那样又能怎么样呢?这个年头,条约这玩意完全没有什么真正的束缚意义。起码能先跟蒙古人签下这个协议,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而且是完美的完成了。 尽管如此,还是要给李朝争取更多利益的。李旸又仔细的把条款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合汗,这些条件我朝鲜国都可以接受,只是我们还是希望合汗可以释放那些被俘虏的军士……” “哦,那我们希望以汉城为界画一条线……” “咳咳,既然不能释放全部军士,能不能把被您捕获的将领悉数释放?” “可以,那李朝每年要像我们进献一千名青壮,两千名美女……” “……那把被缴获的火炮和火枪还给我们总可以吧?您手中有如此犀利的火器,那些东西对于合汗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 “要回去?要回去接着拿来打我的济州牧吗?好啊,可以给你们。不过废铜烂铁也是钱啊!一门炮一万两,一支火枪一百两,拿钱来吧……” “这……” “我是看出来了,你们这群高丽棒子就是不知好歹,我们打赢了,你们打输了是不是?我们现在主动让步了,你们却要得寸进尺,既然这样就不要谈了,我们接着战场上见吧!来人呐!送客……”巴特尔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就要走。 “合汗且慢!慢慢谈,我们慢慢谈……” 正在这时,后厅内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用蒙语说了一串话。巴特尔于是站住了脚:“我们愿意释放俘虏的军官,但是有个条件。” 一听说蒙古人愿意释放军官李旸顿时来了精神,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但是又怕巴特尔会狮子大张口,于是试探性问道:“不知合汗有什么条件?” “允许济州商人在朝鲜开矿、办作坊、雇佣朝鲜人做劳工!” “这……” 这个要求确实有点高了,李旸不敢轻易拍板做主。他突然好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提出那么多要求来,完全按照蒙古人拟好了的条款签字盖章不就行了? “能否容老夫一日,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行。明天再谈!” “大哥,为什么要放了那些当官的啊?”对于张石川临时做的决定巴特尔有些不满。 “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张石川反问道:“这群人干活不如普通士兵,又是在李朝养尊处优惯了,咱们的玉米面窝窝头收买不了他的人心,而且他们在俘虏中又颇有声望,说不定什么时候真能煽动奴隶造反呢?” “既然如此把他们都杀了不就行了?放了他们不是放虎归山吗?” “这些人的命,远不如一座矿山值钱啊!”虽然知道现在的实力去朝鲜开矿还不太现实,但是先谈下来再说吧,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朝鲜南部虽然矿产不多,但是北部山区里煤矿和铁矿可是有的是啊! “呃,高丽棒子会答应吗?”作为世代居户在济州牧的蒙古人,对开矿是一窍不通的。但是他也知道铁矿的价值,因为济州牧实在是太缺铁了。 “不答应咱们也不放人不就得了!” “川哥,我有些不明白,既然我们都赶走了朝鲜人,打了胜仗,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要求建立济州国呢?或者干脆直接像我们吓唬高丽人的时候说的,直接造船打过去!还要每年给他们交税,这……”莎琳娜问道。 “呵呵,你觉得一年一千两银子很多吗?”张石川笑眯眯的说道 “多是不多,但是好说不好听啊,说出去总让人觉得是我们怕他们一样。” “放心吧,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这每年一千两银子,不过是给他们个台阶下而已了。李朝再怎么极弱,也有一百多万户,七百多万的人口,我们济州牧才有十几万人,兵力三千多点,太少啦,用什么去反攻朝鲜啊?人家一百个人换我们一个人都能把咱们耗光。我们现在的任务吗,猥琐发育,别浪!只要守住济州牧,几年之后我们的实力肯定会壮大的,到时候再看情况而定吧。至于那一千两银子,你们更可以放心,我有办法从李朝赚回几十、上百倍的银子来。” 第二天接着谈,其他条件基本上敲定了。关于开矿,巴特尔按照张石川的意思降低了要求。要求李朝允许济州牧的商人在咸镜道和平安道两道开采矿物雇佣劳工。 这样一来李旸就很容易接受了,再加上巴特尔答应不开采金银矿,李旸还是颇为满意的。 第一、咸镜道和平安道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北,都是靠近清国国境的。 第二、这两道多山、人烟稀少、道路难行。第三这两道不但远离首都汉城,更远离济州牧,如果他们有什么花招也可以及时发现。 更主要的是,巴特尔同意开采出的矿产以十税一的比例交税。倭乱之后的朝鲜境内很多铁矿也都是由私人在开采的,既然巴特尔同意十税一,就当他们是个本国商人好了。 又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济朝和平条约正是缔结,文书一式两份,分别由汉语和蒙语写成。巴特尔和李旸在上面签字画押,济州牧暂时是太平了。 “哥,我们是不是该回大清了?”赵娥拄着腮帮子问道:“我想莺儿姐了。” “你先跟船队回去吧,我要和赵叔一起去一趟琉球。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哼,你是去见那个思户金吧!” “对!”张石川并没有否认。 “哼!”赵娥气鼓鼓的转过身去。 “小娥乖,哥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和尚敬商量一下接下来琉球和济州牧的合作事宜,要去指派人过来给济州牧弄青储饲料,要……” “好啦好啦!罗里吧嗦的!去吧去吧!我回去陪莺儿姐了。”赵娥在张石川伸过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拍了一巴掌。 自从和张石川吵了一架之后,赵娥总是感觉有点怕张石川。她知道这次未经他允许自己就跑到济州牧来确实是来添乱的,也知道张石川这次去琉球是有正事要办,而且他要去一趟南洋。 “你不跟我去?”张石川倒是有些意外。 “我去干嘛?吃干醋?哥……你要早点回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要嫁人 又将对济州牧的总体规划仔细敲定了一遍并落实在纸上,时间已经到了康熙五十五年三月下旬,玉米已经开始播种了,张石川也不能再等了。 先送走了小娥,张石川也坐上了船,跟着琉球抗倭团一起返回琉球了,随船同行的还有代表济州牧合汗的代表,巴特尔的妹妹莎琳娜。 再踏上琉球岛那霸港,张石川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了。这片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土地,给自己带来铜、红薯、辣椒还有思戸金的小岛国,这片阔别整整两年只在梦里偶尔回来的土地。 他们的船队驶入那霸港后,琉球王尚敬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和那霸百姓们前来迎接。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尚敬脸上的稚气退去了不少,举手投足都有了一股子王者之气了。不过看见张石川他紧走两步握住了张石川的手,那种真情流露无法掩饰。 “哈哈,小弟长高了!嗯,比以前也帅了!”张石川拍了拍尚敬的肩膀说道。 “哈哈,大哥,我今年十五啦!马上就是大人了!”尚敬把胸脯挺了挺说道。 “呐,这位是济州合汗巴特尔的妹妹莎琳娜,这次跟我一起来,想谈一谈你们两家合作的事的……” 简单介绍之后,尚敬拉着张石川的胳膊说道:“走吧大哥,去王宫,小弟给你接风洗尘!” 够得上资格的都跟着往王宫去了,其他的人该去作坊的去作坊,该回军营的回军营了。这次跟着张石川来的基本上都是熟人了,所以也不用怎么照顾。 现在的那霸已经和两年前完全不同了,港口的戒备更加森严,炮台高筑壁垒森严,因为要迎接张石川,一队队的琉球兵背着元化一式穿着整齐的军装在警戒。 对于那些刚入伍的新兵,早就听过无数遍这个帮助过琉球收复失地抗击萨摩藩的传奇人物,如今终于见到活生生的真人了,虽然仍旧站得笔直,但是都不由得对张石川行了个注目礼。还有街道两旁百姓的欢呼声,张石川也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了。 酒席就摆在首里城的北殿,张石川在主宾位置坐了就开始四处咂摸,看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朝思暮想的思戸金,是啊,这种欢迎宴会不适合她这种宗教人士出席,况且又是个女子,不过张石川还是有点失落。 席间气氛自然是相当热烈的,主要是尚敬在喋喋不休的追问张石川这两年来的经历。因为有蔡温在唐山镇那边,经常有书信往来,对于张石川安置流民兴建了一个镇子开荒建作坊这些事尚敬还是知道一些的,于是重点就落到了张石川在济州牧上的经历。 当听到张石川带着一群没打过仗的蒙古人击败了两万李朝人的时候尚敬又是惊讶又是觉得理所应当,他大哥吗,有什么事儿做不到?当初在琉球不也是带着一千人击败了五千倭人? 宴会后,张石川又和尚敬私下聊了半晌,主要是详细的问了一下日本方面的情况,还有琉球岛的民生。 日本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情况,因为幕府的七代将军德川家继今年才八岁,辅佐德川家继摄政的前朝重间部诠房和新井白石还在和以秋元乔知为代表的一批老臣明争暗斗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至于民生方面因为有书信往来张石川也知道个大概。玉米现在已经完全普及开了,由于玉米对土地要求不高,一些本来的坡地在适当开垦修整之后也能种植,所以现在收成倒也不错,再加上有张石川运过来的大批玉米,琉球的粮食问题起码是解决了。 对于张石川提出来的琉球和济州牧的经济互补,尚敬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同时也对自己这个大哥做什么事都想着琉球感激不已。 具体的细节自然要等到明天济州方面的代表和琉球朝臣都在场的时候再谈,现在也只不过是草草的提一下。 憋了很久之后,张石川终于忍不住了:“那个……小弟,怎么……怎么没见到你姐啊?她还在久高岛?” “我姐?哪个姐?”尚敬王眨眨眼。 “你妹……你姐,思户金。” “哦哦,我大姐啊!她不在久高岛了。”尚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啊?不在久高岛了?”张石川一愣。 “对啊!她要嫁人了,自然不在久高岛上住了。” “啥玩意?嫁人?思户金要嫁人?她怎么能嫁人?她不是巫女吗?巫女能嫁人?”张石川一听瞬间就炸了,掐着尚敬的小脖子一通猛摇。 “咳咳,要死了要死了!哥你轻点……”尚敬被摇得晕头转向。 “呃……”张石川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巫女……可以结婚?” “哥!巫女为什么不能结婚啊?我姐是巫女,又不是尼姑!人家现在都十九了,现在我父王的孝期过了,我大姐可是早就有了婚约的……” 对呀,人家十九了早已经到了要出嫁的年龄,凭什么以为她会等着自己,等着一个如此缥缈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出现的过客……张石川一言不发的呆呆坐在那里。 “咳咳,大哥,我大姐现在就在她以前住的园子里,就是靶场后面那个……” “哦。”接下来说了什么张石川已经听不进去了。 看着张石川落落寡合的离去的身影,尚敬轻轻叹了口气:“大姐啊,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思户金的园子还在那里,张石川站在门前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敲门,轻轻一推,门并没有锁,园子也还是那个园子,只是一看就是精心修剪过的,里面除了各种奇花异草,还有一片彤红的辣椒。 就是在这个园子里,张石川发现了辣椒,也是在这个园子里,他和思户金喝茶吃烧烤,喝鸡尾酒,然后一夜情深,现在,思户金要嫁人了,新郎不是自己…… “川?”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张石川耳朵里,他猛的转过头去,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站在那里,夜色中看不见脸庞,也不再穿那身巫女的白衣红裙,而是穿着一身汉服,但是张石川知道,她就是思户金。 “啊……我,我随便遛遛,就溜达到这来了……”张石川有些尴尬的说道。毕竟他是不请自入的。 “嗯……” 然后两个人好像都成了哑巴,一个在屋檐下一个在花园里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要不要……喝点茶?” “喝茶,好,喝茶……” 油灯透过玻璃罩子把光洒出来在,在灯罩外围形成一层氤氲的淡黄色光晕。张石川盘腿坐在茶几前,偷偷的用抬眼看着思户金白白的脸,双颊有些凹陷,显得眼睛更大了,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见思户金头一动忙又低下头假装仔细看着思户金两只手轻盈的泡茶。 “请。”思户金把茶放到张石川跟前。 “谢谢。”张石川拿起来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你瘦了……” “嗨……你,也长高了。” “嗯,两年了,总要长高的吗。” “嗯,两年了……” “茶很香。” “你的脸……?” “哦,一年前受了点小伤,没事儿,就是毁容了……哈……”张石川笑了一声,可是好像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思户金见张石川的茶杯空了,又给他倒了茶,然后又没有话说了。 张石川假装若无其事的左顾右盼,却在一旁的博古架上看到两个玻璃小人,但是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尚敬的玻璃像。 他到来了兴趣,索性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小人一男一女,女的穿着肌襦袢和绯袴,圆润的脸蛋一看就是思户金。另一个男的,却是脸上还有些稚气,光头留着一根小辫子…… “这是……我?” “嗯……你是琉球的大英雄,现在家家都有你的玻璃像……” “哦,这样啊……我算什么英雄……”张石川发现这小辫子真的挺丑的。 思户金也走过来,轻轻拿起张石川的玻璃像说道:“你好像变了很多,以前和我一般高,现在要高我快一头了……” “听说……你要结婚了?”张石川突然冒出来一句。 “啊?”思户金一愣。 “恭喜你……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给你权当贺礼了。”张石川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塞进思户金的手里。“这么晚了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还有事。晚安。” “晚安……”看着张石川的身影出门远去了,思户金才喃喃的说道。两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溢出,留过洁白消瘦的脸颊滴落在前胸,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檀木小盒子。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突然脚步声想起,张石川去而复返了。 他几步走到思户金跟前,双眼通红,抬起手抓住了思户金的双肩吼道:“结什么婚!你是我的女人!怎么能跟别人结婚?不行!我不答应!” “我……” “你什么你!没听懂?你是我的女人!我看谁敢跟我抢!老子一枪崩了他丫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明天我就带你走!跟我下南洋回大清!我看谁敢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张石川吼道。 “小……小姐?”张石川的吼声实在有点惊天地泣鬼神了,思户金的侍女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 “滚蛋!看什么看!没看见过把妹的吗!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张石川气急败坏的喊道,吓得侍女一溜烟的跑了。 “可是……谁告诉你我要嫁人的?”思户金终于插嘴说了一句。 “啊……啊?尚敬啊!你弟啊!”张石川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那个……其实先父在时确实给我定了婚约,定的是向和生的长子向明良,不过他和他爹跑到萨摩藩去了,我……” 张石川瞬间好像被雷劈了——自己是被尚敬给玩儿了?“你……说的是真的?” “嗨……”思户金羞得低着头说道。 “我要掐死尚敬!”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方才好吓人……” “呃……我这不是听说你要嫁人了,急的吗!” 张石川刚才在外头着实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的,再看到这个梦魂牵挂的人,却知道她要嫁人了,走出去的时候张石川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裂了,他很想想仰天长啸以发泄胸中的积郁,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 偷偷的掉了几滴眼泪之后张石川突然顿悟了,我的女人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作为一个开了挂的穿越者,连个心爱的女人都能被人抢走?那自己还混个屁啊?于是他又冲了回去,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那……现在不急了?” 张石川没有回答,而是紧紧地把思户金搂在怀里:“真的瘦了,身上都没肉了……” “嗯……”思户金用胳膊紧紧环着张石川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张石川的衣襟。 “怎么哭了?”张石川柔声问道。 “两年了,你这一去就杳无音信,连封信都没写过给我!你……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了?你心里有没有我啊?”思户金用小手捶打着张石川的胸口。 “我……”张石川为之语塞。“我错了,小金金。都是我不好。这次来我就带你走。嫁给我吧。” “我不!” “啊?”张石川又要炸毛:“为啥啊!” “除非你再教我唱首歌……” “咳咳,唱,我唱!” “夜色正阑珊,微微荧光闪闪。一遍又一遍,轻轻把你呼唤。阵阵风声好像对我在叮咛,真情怎能忘记?你可记得对你许下的诺言,爱你情深意绵……” 第一百五十九章 额驸 琉球的四月清晨(其实已经是上午了)还是很舒服的,不冷不热的温度,有风吹过,有花香和鸟鸣从窗外传来。 张石川坐在思户金的梳妆台前,从一面宽大的玻璃镜中看着思户金专注的自己结辫子,一抹幸福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角,脸颊似乎还带着一抹红晕。 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和思户金贴在一起,完全是黑白双煞。张石川不由得也笑了。 “嘿嘿,姐夫?”尚敬从窗户外探进一张笑嘻嘻的脸来打破了这美好时刻。 “你小子还敢来!”张石川的辫子在思户金手里攥着,情急之下脱下一只鞋就砸了过去。 “哎呀姐夫,你这就不对了吧?这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尚敬往旁边一闪身避开了飞鞋。 “尚敬!”思户金轻喝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我啥也没说啊,我就说你有婚约,本来现在要结婚了……” “你!你!”思户金把梳子丢了出去。 “哎,我说姐,姐夫,你们这样好吗?”尚敬一抱脑袋:“行了行了,我不在这看你们亲亲我我的了。姐夫,一会儿去正殿找我,不是说好今天商量和济州牧的合作吗?可都等着你呢。” “啊?你不是得先早朝吗?”张石川老脸一红,正事儿他给忘一干净。 “姐夫啊!这都已经什么时辰了?早退朝了好吗!”尚敬跑出了院子。 “呃……嘿嘿嘿。”张石川看着思户金嘿嘿傻笑。尚敬这小子,不但个子长高了,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怕他这个姐姐了。 “还笑!都是你,折腾了一晚上不睡觉!让人笑话了吧!”思户金脸红得要滴血。“行了行了,快去吧……” 张石川在思户金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去了,晚上等着我,咱们吃烧烤啊!小金金太瘦了可不好看了。” “嗯嗯,去吧。”思戸金轻轻推开了张石川说道。 张石川出门追上了尚敬。说来也奇怪,本来昨天晚上还想掐死这个小魂淡,可是一晚上过去,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生气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尚敬,你姐我要带走。”和尚敬并肩骑马,张石川突然说道。 “姐夫!马上皇上的册封诏书就要下来了,到时候我是琉球王,我父王也是琉球王,我姐就是翁主了,你可是额驸,你就这么拍拍屁股把我琉球的翁主给拐跑了,合适吗?” “呃……那你说怎么样?”张石川这才意识到,思户金是郡王的女儿啊…… “我说吗,那赶明儿我就给你盖个额驸府,就在王城旁边,你和我姐结婚,然后咱们兄弟两个一起把琉球治理得国富民强,再去打日本……”尚敬仰头望天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不行……我不能留在琉球。”张石川断然拒绝了。 “那你就这么把我姐给拐跑了?不合适吧姐夫?”尚敬笑嘻嘻的看着张石川。 “我……我还就拐了,怎么着吧?你有啥法?”张石川决定开始耍流氓。 “姐夫,我可听说,你在大清有两个女人呢,还有我见过那个赵娥,也是你的女人,是吧?” “呃……是。我昨天都跟你姐说了……什么赵娥?那也是你叫的?叫姐!” “那内个叫莎琳娜的……” “她可不是啊!她是我小弟的妹妹,你别瞎说!她就是来谈合作的!” “切!我姐还是你小弟的姐呢!”尚敬撇了撇嘴。 “我现在就打死你你信不信?”张石川发现两年没见尚敬这个乖乖的小孩儿怎么就变成熊孩子了?张石川又想脱鞋砸他了。 “哎哎!哥!姐夫!君子动口不动手啊!用鞋也不行!” “那用袜子……” 两人闹了一会儿,尚敬才严肃起来郑重的说道:“姐夫,以后你可不能委屈了我姐啊。我姐去了大清连个亲人都没有……” “那必须的,你哥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那个……我可以把你姐带走?” “姐夫啊!你快把她带走吧!这两年她都快要疯了啊,你看瘦成啥了?天天在那叨念川哥怎么样了?有他的信吗?他也不回来看看自己的作坊?我都快烦死了……” 张石川心里好惭愧,虽然这两年自己一直在挂念思户金,但是确实是冷落了她。赵娥之所以发觉思户金和他有事儿也是因为思户金总是在接近赵娥想打听一些张石川的情况。 “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张石川这话像是对尚敬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合作的事儿说起来简单,真正要落实到细节上就很麻烦了。反正大体方向张石川给琉球和济州牧定下了。 济州牧适合种粮食放牧,琉球有甘蔗和火枪火炮玻璃,虽然枪炮和弹药都是张石川的产业,但是也是通过琉球的名义卖给济州牧的,所用的铁也都是从琉球手里买的。 张石川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些产业好混乱…… 济州牧那边暂时没有自己的产业,但是巴特尔以张石川的名义让那些奴隶开垦出了不少荒地留着给他当农庄,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其他的产业了。 琉球这边就麻烦得很了,最赚钱的产业自然是铜矿了,铜矿有自己的一半,然后还有蔗糖作坊、玻璃作坊、罐头作坊、牧场、养殖场、还有最重要的火器作坊和炸药作坊。还有一个鸟粪岛,张石川还准备再弄一个晒盐场,水产加工作坊…… “姐夫?姐夫?” “啊?”张石川回过神来。 “是不是该去吃晚宴了?” 张石川这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整整谈了一天了。连中午都是一边吃一边在谈,他也累了。 “你们吃吧,我答应了你姐一起吃烧烤的。” “我也吃!” “不行!” “凭什么啊!” “你得接待外宾!” “你也是外宾啊!” “我是你姐夫!” “切,重色轻友!” 于是重色轻友的张石川终于和思户金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来了场bbq。 张石川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揽着思户金的腰,张嘴吃下了思户金递过来的烤生蚝发出一声感叹:“这就是生活啊!” 这当然是生活,但不是生活的全部,只是生活的小插曲而已了。趁着莎琳娜去奄美大岛参观甘蔗产地的空档张石川终于能抽出空来去看看自己的作坊了。 “哼!你小子,终于从温柔乡里出来了!”赵元化一张老脸要耷拉到裤腰带上了。 “嘿嘿,赵叔,瞧您这话说的,我这几天可都是在忙正事儿,你也知道,济州牧那边和琉球这边说的这些,都少补了我不是……”张石川一脸献媚的看着自己的准老丈人,生怕他又从哪儿掏出祖传的锤子来。 “哟额驸大人来了!”赵大勇也哈哈一笑:“怎么着,还是不用人去值夜?可小心有人来行刺额驸大人啊!” “滚呐!马不停蹄的那种!”张石川怒喝一声。 尚敬一口一个姐夫,逢人就说张石川是额驸,没几天的功夫,整个那霸差不多都知道张石川和思户金这点事儿了。 “就是就是!值什么夜?当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川哥把你眼珠子扣下来当泡踩!”大牛接茬说道。 “你们再这样我走了啊!” “啊,慢走不送,有空来啊……” “滚滚滚,我又不是来看你们的,我是来看冯叔的。冯叔,我那小侄女呢?” “哈哈,小川有心了,来来来,这边走……”冯树秦中年得女自然是高兴,天天嘴都合不上了。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张石川也是喜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冯叔,一点小意思,给侄女买点吃的玩儿的。” “小川,你看我是缺钱的人吗……”冯树秦不乐意了。 “嘿嘿,冯叔,知道你不缺钱,可这是我的心意不是?” “哼,老冯现在可有钱了,人家自己又弄了个造纸作坊,现在生意火爆呢。”赵元化撇了冯树秦一眼,不知道是在吃醋他赚钱还是生了个女儿。 “怎么着吧?就让你眼热!我不但儿女双全,还有媳妇,你生气不?” “我说你们俩都这岁数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还是和这群人在一起舒服啊。又看了乌恩其的大儿子,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已经一岁多了,可以蹒跚着走路,也在牙牙学语了。看着乌恩其抱着儿子嘿嘿嘿的傻笑张石川也有点羡慕了。 整片作坊区又扩大了不少,尤其是蔗糖作坊,现在基本上琉球一半以上的甘蔗会被运到这里加工成白糖然后再销往日本和大清。 还有菠萝,由于菠萝不易运输,以前大多都是琉球人自己种自己吃。但是自从有了罐头之后菠萝的种植面积也大幅飙升,然后源源不断的运到自己的作坊来,加工成罐头再卖到各个地方去。 至于以前琉球最重要的粮食作物红薯,由于现在有了琉球自己种的玉米和张石川从大清运过来的粮食,现在红薯已经不再作为主食出现在餐桌上了,而只是一种副食或者零食。于是红薯就成了喂牲口和酿酒的主要原料,而酿酒作坊也是张石川的…… 翻了翻账本,张石川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几乎掌握了琉球三分之一的经济了!如果自己的这些作坊关闭,琉球会有一半的人饿肚子!这个发现让张石川有些害怕。他在想盐场和海产品加工作坊是不是让给尚敬算了…… 尚敬听了张石川的构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姐夫,你可别了,我可弄不了那玩意。你有想法你就弄呗!” “我在琉球的产业太多了,再这么下去我怕……” “姐夫!你可是我琉球的额驸啊!这些人也是你的子民好吧?你开作坊也是为了琉球子民谋福利。你看看,现在琉球百姓谁不愿意去你的作坊做工?别说是琉球人,现在有很多台湾人和福建人也都过来做工了呢!你把这种经济的事儿交给我我可弄不来,到时候再弄砸了多丢人!” “可是……” “再说了,姐夫你的这些作坊去年就纳税十几万辆银子啊姐夫!十四万三千六百八十二两!这可比以前整个琉球的农税都高呢!你还替我养活了这么多人,现在你的这些作坊里起码有上万人了吧?” “这我还真没算过……” “姐夫,你再想想,琉球缺盐吗?肯定不缺啊。你弄晒盐场不就是为了做海货加工?那些咸鱼、鱼干海带什么的加工出来要卖到哪里去?周边的岛国人家不缺这个,最后还不得卖到大清?还是得姐夫你亲自出马啊,所以这事儿,你自己来吧,我地方都给你划好了,晒盐和晒海鲜都不用什么好地,就在你的作坊区西边那个海滩就行,有四五十亩呢,也够你用了……” 听着尚敬王滔滔不绝,张石川发现这孩子真的长大了,考虑问题更全面了,但是好像也更依赖自己了…… 第一百六十章 钨合金 铜矿厂和冶铜厂是尚敬陪着张石川一起看的。 “姐夫,为啥你来信说先不把铜运走了啊?可是堆了有一百多万斤了啊!” “有那么多了?”张石川也没想到。 “是啊,去年的都没运走,再加上今年这几个月的,可不一百多万斤了。” “嗯,现在应该差不多了,等沈文知的船过来了我问问。” 冶铜厂比之前大了一倍,看了一圈之后尚敬指着堆成小山的一堆粉末说道:“姐夫!这堆废料到底有什么用啊?当初你不让丢,现在都快装不下了啊。” “卧槽!”张石川一拍脑门,这么一大堆硫酸铁?当初没想好怎么处理,又觉得丢了可惜就让他们留起来了,现在看到才想起来。也是,一年百十来万斤的铜,得用了多少铁粉啊。但是硫酸铁这玩意能干啥?能当化肥,能净化水…… “有了!”张石川一拍巴掌吓了尚敬一跳。 “姐夫,我姐有了?” “有你妹!我说有办法了,把这些东西再练成铁不就行了!” “什么?这玩意还能再炼铁?炼完铁不是又可以冶铜?那……我们不是赚的更多了?” “没错!不过得先有燃料……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弄不起来,你别着急,不出半年,我把这些东西都变成铁!”张石川胸有成竹的说道。 尚敬都傻了,用铁变成铜已经就有十倍的利润了,如果还能把这些东西再变成铁,那岂不是以后铁都不用买了?这一年又能多出几万两银子啊!“姐夫,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嘿嘿,你姐也是这么说的。”张石川淫笑了一下。 “啊?她知道你能把这些土变成铁?” “啊……不是,内个,咱们去硫磺岛上看看吧……”张石川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两年过去了,那些被抓的萨摩藩俘虏有的死了有的跑了,但是硫磺岛上挖矿的工人却只增不减。为了不菲的工钱,还是有人愿意用生命来换银子。 而且让张石川惊奇的是,硫磺岛上采矿的居然有很多都是朝鲜人! “去年有几家子朝鲜人好像是在他们国内交不上租子,逃到了济州牧,后来又觉得济州牧也属于朝鲜管,不安全,又用一根人参做船资跟着商船一路逃到了琉球。我见他们可怜,又言语不通,就让人打发他们来这挖矿了。没想到他们赚到了钱,回国后就把他们认识的那些穷得吃不起饭的人都带来了……”尚敬解释道。 朝鲜真的这么穷吗?张石川再一次被震撼到了。想起那些在济州牧能吃饱饭都不愿意逃跑甘愿做奴隶干重体力活的朝鲜俘虏,再看看眼前这些着上身汗流浃背两手都被硫磺侵蚀得发白的朝鲜人,张石川叹了口气:“告诉他们口罩必须要戴……” 张石川突然发现自己很矛盾,在济州牧指挥着蒙古人杀了那么多朝鲜军自己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看着这些人又觉得他们可怜。 这些挖矿的人是为了生计,那些朝鲜兵出征打战难道就是自愿的?他们不也是为了一口饭吃吗? 他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压榨劳动人民血汗的资本家,可是,如果自己不去压榨他们,说不定他们会饿死啊!这是在给他们生路!张石川对自己说。 看到整个岛上除了刚开始自己找到的那几处矿脉又有新的矿井被挖出来张石川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这硫磺岛实在是太小了,他生怕挖两年就把铜矿给挖光了,现在看来再挺几年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现在唐山镇开山和采煤都在用炸药,这里能不能也用上点炸药,这样不是更事半功倍了吗?当初是因为不懂爆破所以把鸟粪岛炸出了一个大坑鸟粪石都炸飞了,现在自己有爆破人才啊。 呃,这好像是座活火山吧,用炸药会不会引起火山爆发?看着不远处地缝里冒来的白色蒸汽张石川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让他们慢慢挖吧,多用点人手就能多几个人有活路…… 对于自己的这些产业都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之后又把琉球和济州牧的合作具体事项都敲定了,张石川终于有时间一睹赵元化和冯树秦鼓捣出来的蒸汽机了。 基本上和冯树秦做的木质版本差不多,不过个头更大一些。亲眼见到之后才明白原来用手工敲打出来的气缸和活塞之间的缝隙实在太大了,再怎么打磨都能轻轻松松塞进去几张纸。若是缝隙太小了蒸汽又推不动。看来用锤子砸出一台蒸汽机来,即便成功也不可能量产啊。要有机床! 机床好做,问题是铣刀和钻头弄不出来啊!别说是什么钨合金镍合金钛合金了,连钢都不过关,用什么切割生铁啊? “咋的了?小川?”冯树秦看着愁眉苦脸的张石川问道。 “这玩意,手工做的不行,得用机械,直接钻出个孔来做气缸,活塞什么的也得用机械加工才行。” “机械加工?” “对,就像你做的那些用齿轮带动的锯木头的、钻孔的那些机械一样。” “啊?那玩意加工木料到是方便了,可是钻铁,那得多大劲儿啊?而且也没有比铁更硬的东西啊?”冯树秦觉得张石川疯了。 “是啊,我也是发愁呢。其实比铁硬的东西不是没有,只是现在没有……” “你等等!”赵元化大喝一声,然后冥思苦想起来:“比铁还硬的东西,我好像从哪儿见过……” 张石川也在冥思苦想:金银铜,这些金属都比铁还软呢。石头?钻石是够硬了,那玩意能不能行?即便能行,哪儿给你找那么大的钻石去啊,那得多少钱…… “哎!有了!”赵元化一拍巴掌:“那块天铁啊!小川,尚敬给咱们的那块天铁!那玩意可是比铁硬,弄都弄不下来!” “对啊!”张石川也一拍巴掌,那块大铁疙瘩好不容易搬过来,结果一直没派上过用场。 “可是那玩意太硬了,要怎么弄小啊……” “我有办法啊!赵叔,我是谁?张石川!”张石川得意洋洋的说道。自己有硫酸硝酸,还不能溶下来一块破铁疙瘩?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足足三个时辰才弄下来一个小角。看着那些没有被硝酸腐蚀掉的黑色小渣渣,张石川又弄来了硫酸,还是溶解不了。这玩意,不会是钨吧! “小川,这是什么啊?居然连硫酸硝酸都溶解不了,和金子差不多了。” “呃,应该是一种现在还没有被发现被冶炼的金属,不怕酸。不过也不是溶不了,因为还有种东西叫王水……先不管这些了,赵叔,接下来就是你的老本行了。” “没问题,只要弄小块就行了!”赵元化拍拍胸脯。但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木炭在升级款的强力鼓风机的吹动下烧得炭火都发白了,通红的铁疙瘩依旧是梆硬,不管是截断还是塑性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高温下还能有这个硬度,张石川越发的肯定,这玩意就是钨合金了。 宝贝啊!这可是宝贝啊!有了它就可以做各种机床刀具了啊!就可以做机加工了啊!就可以生产标准件了啊!张石川抚摸着那一大块天铁热泪盈眶。 在经过不停的加热、锻打然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钨钢条凝成麻花状,最后再打磨、淬火、打磨、淬火n个循环之后,第一根钨钢钻头横空出世了。虽然不知道除了铁和钨之外还含有什么其他金属,但是这玩意硬度肯定是够了。 先安在木质机床上在牛拉动转盘带动齿轮旋转起来之后,终于在一块铁板上钻出了很规则的洞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激动了,赵元化一拍大腿:“这玩意,可以钻枪管啊!” “没错!钻出来的枪管不但更规则,速度更快,也不会破坏金属本身的结构,而且还可以拉膛线!” 对于赵元化直接想到了枪管张石川是一点都不意外的。 但是凉水还是要泼:“虽然可以实现,但是要走的路还是很长啊,首先,枪管那么长,这种深孔打孔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然后,机床的牢固性问题。刚才钻铁板整个机床一直在摇晃,这可不行,必须全部换成铁的,机床不能用木头的。还有,动力太弱了……对啊,咱们做这个是为了弄蒸汽机的,枪管先放一放!有了蒸汽机就有了足够的动力了,那么效率能高一大截……” 接下来的几天,张石川一头扎进了作坊里,赵元化带着一群徒弟,冯树秦也带着一群徒弟开始了车床和镗床的研究。 对于机械一窍不通的张石川只能根据自己对机床的大概了解提供一些设计思路和机械形状上的建议,然后就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开始讨论,偶尔会跳出来一个在黑板上用石膏写写画画发表一通自己的言论再来一套简单的力学计算和假设。 看着这些张石川莞尔一笑,但是又冒出了一个想法:是不是真的应该系统的弄一套教材出来,从最简单的人口手上中下人之初性本善到一些简单的诗词,从加减乘除到各种方程平面立体几何,然后是简单的物理化学常识也要来一些。 要发展科技要进不生产力不能总靠自己走东走西,自己就这么点能水,以后还是要靠更多的人一起像现在这样集思广益一起动手才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海上生圆月 五月初三,宁静致远四船停靠在了那霸港。 每次张石川的船队停靠在那霸都会像过年一样热闹,因为船队会给他们带来必须的粮食和其他物资,也会用到大批人手装卸货物。 这次带过来的除了玉米等货物外还有若干封信,还有一个特殊的旅客——林嫂子。 “哎呀你个老不死的果然没死啊!我就说吗,你个缺大德的老天爷都不肯收你!”这是林嫂子看见赵元化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你咋来了呢!”赵元化祖传的锤子掉在了地上:“小川,这是咋回事啊!你给我回来!” 这事儿自然是张石川安排小娥回去办的。 一开始林嫂子问起来赵元化的下落的时候张石川还没太往心里去,后来在济州牧看到赵元化的意思,原来两人似乎有点什么啊,于是告诉小娥委婉一些把赵元化的下落和林嫂子透漏一下。 没想到这次她居然真的跟着船就过来了,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也省了赵元化总拿着自己祖传的锤子追他了。 赵娥的字迹歪歪扭扭,吴莺儿的字迹依旧那么娟秀。两人除了很委婉的表达了一下相思之苦外还说了唐园即将建成,希望张石川能早点回去。 这么一算下来,又出来半年了,张石川本来还想去一趟南洋呢,现在是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的话一来一回估计又要半年,自己还真有点想赵娥和吴莺儿,想唐山镇了。不去的话下一次出来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 想到自己身上这个官阶,张石川好想来个告老还乡啊。当然,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四阿哥那里肯定就不能答应。 每每想到这里张石川都想抽自己个嘴巴,当初怎么就非要当这个破官?诚然这个官衔在安置流民的时候给自己带来了不少方便,可是这也太限制自由哦啊。连辞职都辞不了。 难不成自己以后还真像那些京官一样每天去坐堂上班,到点下班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没自由啊,失自由,伤心痛心我眼泪流……” “川,又唱什么歌?怎么听起来这么悲切?可是你大清那头有什么坏消息?”思户金一脸关切的问道。 “咳咳,没有。就是想到点闹心的事儿……” “有什么闹心事和思户金说说吗?” “其实也没啥事儿……”张石川把不想当官的事儿大概说了一回。 思户金听完了眉头微微蹙起好一会儿才说道:“川,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辞官不做,好好的做我的土财主,和你……你们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过小日子,多好~” “川,我是一个女人家,本不该多言语,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那种只图享乐之人。若是你不想走仕途,其实大可就在琉球上安顿下来,再把妹妹们和你挂念的人们都接过来,凭着你的这些资财,在琉球已经是富可敌国了,何苦还要东奔西走?” “我……”张石川无言以对。 “我不是说想让你留下来在琉球,我只是知道,川是胸中有沟壑,是要做大事的人。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川哥现在在做的就是兼济天下之事。 你两年前就给琉球十几万子民带来了新生,回大清又安顿了两万多流民,现在又帮十几万济州牧人对抗李朝的苛政,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 川给太多的人带去了希望,而你才十八岁而已。我相信,若是你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也好,或是官居一州一府父母官也罢,绝对可以造福一方,为百姓谋福祉,若是朝中都是像你这样的好官,何愁天下不大治? 况且多一个川哥这样的人做官,就会少一个尸位素餐的碌碌无为或是盘剥百姓的恶官……” 张石川听了哑然失笑:“小金金,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词啊?行了,我说不过你。” “不是说得过说不过,其实你心中有大爱,只是你自己不说而已。可老子说过: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美无言,大爱无疆……哎,你让人把话说完……” 闹了一番之后张石川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面色潮红秀发散乱的思户金微微一笑。 真的像她说的这样吗?或许吧。自己其实也没想得那么多,他只想让这些过着苦日子的人们生活得能更好一些,仅此而已。 可是自己连个毛笔字都写不好,不说和那些苦读了一辈子圣贤之书的腐儒比,就连思户金都是张口古人闭口孔孟的,自己这个上了十五年学的人和他们比好像就是个文盲。 不过其他的知识自己却是远远超过这些清高的读书人了。现在的这些读书人哪一个能做出炸弹来?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到一边,张石川又拿起厚厚的一封信,是王钧写的。 这封信的信息量就很大了,从唐山镇的流民安置情况到银行赔了多少钱进去。从各种作坊和近期海贸的收入到酱菜作坊的扩张情况。 让张石川读得仔细的是两条信息。 第一:迁安县的铁矿已经开始开采了,道路、炼铁厂等配套设施已经开始建设了,铁厂就在离唐山镇十里远的东边。 第二:介休范家的族长范毓宾来唐山镇找过他,说是以前有些误会,希望澄清一下,并且希望从张石川手中收购铜斤,愿意出市价双倍的价格。后面还附上了王钧调查出来的近日大清铜价,果然是一路上扬,竟然涨了三四成之多。 张石川看到这里也是有点懵,范家的一百多万斤铜斤在济州牧沉了,自己的琉球铜没有运过去就能给京师的铜价带来这儿大的影响吗? 还有,范毓宾说要付双倍价格收购,他还能赚钱?难道自己以前卖铜都太便宜了吗?大清,到底是有多缺铜啊…… 七天之后,又有五艘三桅的大福船缓缓驶入了那霸港。这就是张石川的第二支船队,南海、南上、南升、南圆和南月号。 足足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才凑足了这五条三桅大船。张石川当时是想用海上生明月来取名的,后来沈文知提醒他南明号是不是有点犯忌讳,才改成了圆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五条新船…… 沈文知也没想到张石川在琉球,实在有点出乎意料。而张石川确实等了他很久了。都没来得及要看看自己的新船,张石川就拉着沈文知去密谈了。 “文之一路辛苦了……”寒暄了两句张石川直奔主题:“都去了哪些地方?行市如何?我要的那些东西怎么样?……” “呃……”沈文知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点发晕,将这次南洋之行说了一遍。 这次沈文知带着五条船从福州出发先到达了吕宋岛,然后转到婆罗洲、柔佛苏丹国、吉蔑、暹罗和安南,再转道回广州福州最终抵达了琉球,下一站准备往济州牧然后到大沽港,没想到在这就碰到张石川了。 张石川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弄明白,这一路就是菲律宾、印尼、马六甲、柬埔寨泰国和越南。“我要的那些东西呢?有没有?” “金鸡纳树在婆罗洲找到了,这次我带了一些种子回来。树皮也带了不少回来。不过当地人不愿意金鸡纳树种被人带走,为此还颇费了一些周折,花了不少银子……” “好好!花银子没事儿!”张石川一听搞到了金鸡纳树种子心中一喜,这玩意可是治疗疟疾的神药啊,不用提炼金鸡纳霜,只要用树皮熬汁就可以了。 疟疾在南方湿热地区可是要人命的一种病。有了金鸡纳霜就好了。不过这玩意似乎只能长在热带,京师和唐山镇肯定是不行了,不知道琉球的气候适不适宜。 “不过川哥说的那种在树皮上割开一道口子就流白色胶液的树却没打听到。川哥你说的是不是罂粟?那玩意的果实割开确实有白色胶汁流出,不过长不成大树,而且罂粟在我大清也广有种植,我也带回了一些种子……” “啊……不是一码事儿。罂粟是用来熬鸦片的,橡胶那个是……算了。” 张石川一阵恶寒。鸦片其实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早在张骞出使西域回来就带了鸦片。而鸦片本身有安神、安眠、镇痛、止泻、止咳、忘忧的功效,几千年来一直是作为一种药材被种植的。 至于后来中国人被鸦片毒害,并且爆发了鸦片战争那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了。这东西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救死扶伤,用不好了就祸国殃民。 橡胶没有找到张石川还是很失望的。当初在京师做四轮马车的时候他就心心念念的想着橡胶,而后临去济州牧之前和吴莺儿没有把持住之后又让他想起了橡胶,难道是还没有被带到亚洲?还在亚马逊雨林里被玛雅人和印第安人割胶然后当球踢呢? “还有,川哥,土豆这东西,好像不是什么稀罕货啊……好像直隶就有……” “你听谁说的!” “胡建……福建人说的……” “啊?我怎么没看见!我怎么没看见!!!”张石川像疯了一样卡住了沈文知的脖子。 听到这句话张石川是崩溃的。三大神器玉米红薯土豆,前两个他都找到了,土豆却迟迟未见,现在沈文知告诉他直隶省就有?张石川整个人都不好了。 “咳咳,川哥,你轻点……人家言之凿凿,想必是有的……明天让王钧兄找人打探,若是没有了我再去福州……” 至于货物,除了东南亚的各种香料、鱼翅、锡铅等物之外,还有三万石的稻米,而稻米的价格,居然才折合三钱银子一石,这差点让张石川崩溃了。 太便宜了啊!大清风调雨顺的丰年稻米的价格也要在八钱银子上下,暹罗的稻米居然这么便宜? 他灵机一动,这样一来即便自己回京师之后说没能学到炸药的配置方法也可以蒙混过关了,比大清自己种植还便宜一半的稻米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考尔特一式 张石川直接拍板,让南字号舰队先在琉球修整一番,让东字号舰队装了货物之后去福建,然后带回琉球大量的茶树和桑树苗。 还有各种人才,统统往这边划拉,不管是种茶炒茶的还是养蚕抽丝织锦的,只要有技术,只要肯来琉球,钱不是问题! 除了准备在琉球试种茶树和桑树之外,张石川还决定把唐山镇的焦炭大批的运到琉球来。 这两年琉球的生态被破坏的太严重了,由于作坊的兴办、特别是湿法炼铜之后的铜粉需要融成铜锭都需要大量的木炭,现在琉球上的森林已经被砍掉了一小半了…… 虽然要先从唐山镇用马车运到大沽港,再走四千里的海陆才能到达那霸,但是再照着这个速度砍树,用不了几年琉球岛上的树就要被砍光了。他可不想做那种断子绝孙求发展的老路,后世已经有很多血淋淋的教训了。 张石川对琉球还是很有感情的,更何况琉球还是思户金的娘家啊,发展当然要发展,可是也要兼顾环境吗。本来琉球每年都会被台风困扰,再被砍秃了森林,那就完了…… 农历的四月和五月正是琉球的梅雨季节。虽然雨水多,但是闷热闷热的让人浑身难受。张石川穿着自己设计的芭蕉布缝制的大裤衩子和跨梁背心,一边摇着芭蕉叶大蒲扇一边看着桌上的舆图。 这份舆图还是沈文知从吕宋岛的西班牙人手中搞到的。虽然并没有后世的地图那么详实,在现在这个年代也已经很详实了。 朝鲜家里有矿他是知道的,而且煤矿铁矿储量都是相当惊人的。后世的北朝鲜可就是靠着卖矿活着呢。 但是对于朝鲜的矿产,他只知道有个最大的铁矿在茂山,至于煤矿吗,好像满地都是,但是具体在哪儿他还真的不知道了。 不过如果能从朝鲜挖到煤,然后再运到济州牧和琉球,路程比从唐山镇运过来要近了一半,成本自然就大大降低了。更何况矿产这玩意是不可再生资源,如果能挖外国的,为什么要动自己的家底呢? 思户金把一杯冰镇玉米汁放在他的手边,然后轻轻的跪坐在张石川身旁边,看着这个让自己迷恋的男人专注的看舆图,似乎连脸上的那道疤痕都是帅的。 张石川从舆图上收回目光拿起玉米汁喝了一口,思户金拿起扇子轻轻给张石川扇着:“这芭蕉叶子在大清也能卖钱?” “自然了,京师的夏天秋天也都闷热。折扇和团扇是富贵人家用的玩意,普通百姓对这种便宜又实用的东西肯定有兴趣。我要让整个直隶省都用上琉球的芭蕉扇!” “琉球真的可以种茶树吗?”对于满嘴铜臭的张石川思户金一点都没有反感,反而觉得这种在琉球再普通不过的芭蕉扇都能在他的手中变废为宝,实在是让人称奇。 “这个我也不知道,按气候来说应该是可以的,江南、福建都可以种,琉球应该也差不多。” 张石川一直没搞明白,既然全世界对茶叶的需求这么大,为什么不自己种植呢。现在好像除了印度一带有一些茶叶种植,其他国家都要靠从大清进口。 所以他决定把那片被砍光了树的荒山买下来弄个茶园和桑园。不过还需要高薪从茶产地和江南聘请一批有经验有技术的人来交给琉球人怎么养蚕和炒茶。 其实他不知道,中国一直在限制茶树种苗流传到国外去。 “如果真的能种成了,琉球也可以产茶了,还有生丝,这样一来民生又能好上一大块。” “嗯,川要做的事一定可以做成的!”思户金对张石川有些盲目的崇拜,有朝一日真的能喝上琉球的茶,穿上琉球自己织造的丝绸也让人很期待。 虽然说是为了琉球民生,张石川也是有私心的。他现在根本算不上是一个正经商人,而是靠着给大清运送铜斤和粮食、白糖等大清需要的东西,又是挂着户部的名头有四阿哥的默许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行走于大沽和琉球济州日本之间。 由于没有一个正当的身份,对于朝廷管控严格的生丝、丝绸、布匹和茶叶这四项出口额最大、也是最赚钱的商品他一点份额都没有,与其说他自己的船队是商队,还不如说是专门给自己的产品和农作物跑运输的运输队。 现在张石川手中的船越来越多了,他需要开发新的航线,真正开始从事海贸,也需要更有利润的产品,比如生丝和茶叶。 第一台钻床终于搞出来了,只不过还不够成熟,两尺长的枪管肯定是不能钻的,最多能钻半尺深而已。不过进展已经很快了。看着手中半尺长的铁管,张石川灵机一动,拉着赵元化一头扎进了铁匠铺子。 做手枪!子弹还是用纸壳米尼弹,弹头的口径弄小一些,枪管就用这么长的。张石川本来想试试能不能做一只左轮手枪出来,可想一想似乎左轮手枪都是用击锤的,纸壳子弹没办法在弹壳底部加火帽,自己又不愿意用早期的那种火帽左轮手枪——总感觉自己有了定装子弹再去设计那种先填火药再压子弹然后装火帽的枪是一种倒退。 看着冯树秦设计出来的用来压米尼弹的机器,张石川想着能不能做出压铜质子弹壳的机器。不过现在用牛马带动机器运作效率还是太低了,还是先搞蒸汽机把。有了蒸汽机就有了澎湃的动力。 由于新设计的手枪的发射原理和元化一式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零件要小一些,因此不到十天就被赵元化鼓捣出来了。这种不到一尺长的轻便手枪顿时引起了赵大勇一干人等极大的兴趣,强烈要求一人配发一支。张石川设计手枪本来就是因为元化一式步枪尺寸太大平时拿着太扎眼,赵大勇和史安可是自己的侍卫,有支枪在身上带着还是有必要的。 由于枪管不用再手工锻造了,用钻床钻出来的枪管又更平滑,打磨起来也省了不少功夫,其他有些部件是和元化一式通用的,于是没用几天,这群人就一人拎着一支手枪出现在了靶场上。 “这玩意真不错,平时不用的时候往腰里一插,有危险了随时拔出来就是一枪。”赵大勇把玩着手中崭新的手枪。 “就是射程太近了,而且精度不行,超过二十米就很难打中了。”二牛对着靶子开了一枪,然后吹了吹枪口的硝烟。 “哪儿能十全十美呢?既然要设计的小巧便于携带,自然枪管就短了,射程和精度肯定是要打折扣的。这玩意就是防身用的,真正打仗还是要用步枪。”张石川也开了一枪,毫无悬念的打飞了。 众人都很默契的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川哥这枪法真是……”小顺溜撇了撇嘴。 “闭嘴,小心川哥把你眼珠子扣下来当泡儿踩!”大牛嘿嘿一笑。现在这句话已经成了一个经典段子了。 “滚!”张石川照着大牛的屁股就是一脚。然后有些不甘心的接过小林子递过来的子弹塞进去瞄了半天又是一枪,打到了大牛的靶子上。 “川哥,这枪叫什么?”史安实在看不过去张石川的烂枪法了,转换了话题。 “呃,就叫考尔特吧,考尔特一式。”张石川想了一会儿说道。 “考尔特?这是什么怪名字?听着向洋文。” “本来就是洋文啊,这手铳是咱们从南洋洋人手里买来的!懂吗?弄几百支出来,我要带回大清!”虽然自己几发都是脱靶,但是并不代表考尔特手枪性能不行。起码二牛和顺溜的打靶成绩还是不错的。 海产品加工作坊也已经建成了,说是作坊,其实就是海滩上一排排用来晾晒各种海鲜和海菜的木头架子。已经过了梅雨季节了,架子上已经开始晾晒各种海鱼、鱿鱼八爪鱼和一片片的海带了。 晒盐场也不难,作为一个岛国,琉球人对引海水晒盐一点都不陌生。不过张石川把他们的工艺稍加改进,交给他们用火碱和纯碱去掉大部的分氯化镁和氯化钙等杂质,盐的味道就不会略带苦味了。 这也是为什么张石川的酱菜可以那么快的打开销路的原因之一,他用的盐好,或许比御用的盐砖要差一些,但是比普通老百姓吃的官盐口感要好多了 张石川已经让去福建的船队放出话去了,打到的鱼他全收,而且价格相当美丽。他相信可以吸引大片福建浙江沿海的渔民把捕捞到的海产送到那霸来。 至于销路吗,大清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市场足以消化掉这些干鲜了,实在不行都当成军粮卖给十四阿哥! 从日本回到琉球的商队带回来了一条消息:德川幕府第七代将军、在位三年的德川家继死了,年仅八岁,德川氏本家(本支)从此血缘断绝。时任権中纳言的三十二岁的德川吉宗,在众谱代大名的支持下,登上了第八代将军的宝座。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台的德川吉宗自然也不例外,现在他正忙着和众多势力周旋,消除异己扶植自己的亲信,似乎日本仍旧无暇顾及像琉球这样的事情。 对于日本的这段历史张石川是一点都不了解的。但是总的来说对琉球还是一件好事。琉球的正规军已经达到了五千人,都装备的是元化一式,还有两百门迫击炮,最重要的是现在琉球人有了信心,是张石川和尚敬给他们的信心和勇气。张石川相信就算日本人真的打过来了琉球也有一战之力。 “小金金,跟我回大清吧!”已经到了七月底,干海鲜已经有了一些库存,手铳和子弹也做出来了一批,而张石川已经整整出来了十个月了,他必须要回大清了。而且回去之前他还想去一趟朝鲜,看一看能不能找到煤矿。 “我……我有些怕……”思户金轻轻说道。十九年她除了琉球岛几去过久高岛,可以说活动半径从来没超过五十里的这个小圈子,现在突然要离开她自己的国家,离开熟悉的这片土地,离开家人,自然有些害怕。 “没事儿的,有我呢,怕什么。莺儿妹妹可柔顺了,小娥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张石川也知道思户金怕离开琉球,但是他不想再和他分开了。因为这一去,自己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到琉球来了。 “嗯,我也不想再和你分开了……只是……” “放心吧,我们总会有机会再回琉球的。”张石川轻轻拍了拍思户金的肩膀。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结婚啦 “姐夫!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姐给带走了啊!”听说张石川要带着思户金回大清,尚敬苦着脸说道。 “啊?啥情况?当初你可是答应过的啊,现在反悔可不行,我跟你说,你姐可是我的人了!”张石川顿时不乐意了。 “姐夫,我姐可是翁主啊,你也是琉球的恩人,起码得举办个婚礼庆典吧!要不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我姐带走了,我这当弟弟的可是不答应,传出去也丢琉球人的脸不是?琉球的百姓也不能答应啊!” “呃……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举办婚礼,怎么也得准备准备,我怕没那么长的时间啊……” “没事儿!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姐夫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就好了!”尚敬嘿嘿一笑。 “我怎么感觉我被套路了?”张石川一脸黑线。 “姐夫,你咋这么说话呢?” “好吧,如此就有劳小弟了。我可就等着入洞房了啊!”张石川厚颜无耻的说道。 其实他也知道就这么把思户金给带走了说不过去,不管是和琉球人、她的家人还是她自己,人家一个大姑娘就这么跟了你,怎么也得给人一个名分把。可是他又怕小娥和吴莺儿两个吃醋。 虽然这年头三妻四妾的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严格的来说应该是一妻多妾。小妾和通房丫鬟可以有多个,但是正妻一般只能有一个,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思户金给娶了,吴莺儿和小娥她们怎么办?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张石川没有家长……和他最亲近的长辈也就只有赵元化了。可是要娶别的女人当老婆,赵元化能答应吗,张石川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还是硬着头皮找到了赵元化。 “我没空!病了!身子不舒服!去不了!你找老冯去吧!”赵元化听完了张石川的请求之后一张老脸比锅底还黑。 “叔,这事儿,还是您去合适吧……” “不合适!” 张石川好话说尽赵元化却一点都不动摇。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张石川扑通跪下说道:“赵叔,我的命是你救的,没有你我早就尸骨无存了。这么多年我随然一直叫你叔,可是早在心里把你当成亲爹了。我知道我娶思户金你心里不痛快,替小娥生气,可是我……我保证,以后也把小娥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赵叔,你放心,我娶了思户金也不会亏待小娥的,我都已经和思户金说好了,以后她们两个不分大小,都是我的正妻,平妻,平妻!我张石川对天发誓……” “老赵!人家小川都这么说了你还想怎么着?你还想上天啊!小川,快起来!”一旁的林嫂子看不过去了。 “……叫爹!”赵元化沉默半天才黑着脸说道。 “啊?”张石川愣住了。 “你不是当我是你爹吗?叫爹!” “爹……” 虽然说一切从简,但是毕竟是王族嫁翁主,自然也不能太马虎了,先由冯树秦续弦的夫人冯田氏充做媒人上门提亲,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订婚期、迎亲这六礼也一点都不能少。 好在思户金的嫁妆在思户金的爹尚志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其他礼仪方面的东西尚敬也都准备下了,倒也不显得忙乱。 对于琉球这种小国来说,嫁公主可是一件大事,而且额驸又是全琉球人都知道的大恩人张石川,这场婚礼自然引起了整个琉球的轰动。 尚氏作为琉球的王统治琉球已经三百多年了,一直深受子民们的爱戴,如今尚敬王年纪虽然小,却赶走了侵占奄美大岛的日本人,让琉球完成了统一,更是被琉球人民奉若神明。 而张石川在琉球的威望其实并不在尚敬之下,如此一来,这场婚礼成了全琉球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到了最后什么一切从简都被抛之脑后了,看到有那么多人从各个岛屿坐船过来只为了嘱咐自己和思户金,张石川大手一挥:来的都是客!酒菜管够! 反正他不差钱,甚至把已经装船准备运往济州牧的烧酒都卸了下来,整就行了!也不是没条件! 于是,这场婚礼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整个琉球的狂欢。所有作坊都放假了,农户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劳作,琉球所有的岛上都在为一对新人祝福。 在这场狂欢上,张石川终于第二次看见了传说中的闻得大君,也是自己的丈母娘,张石川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思户金她妈也叫思户金… 一番神棍一般的赐福之后张石川和思户金又拜了天地父母,两个人终于算结成夫妻了。思户金蒙着盖头被人送进了洞房,张石川却被赵大勇拉走了。 “今天就是你把我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你也得喝!” 于是,张石川理所应当的喝多了。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张石川虽然喝多了,闹洞房也就跳过去了。众人把烂醉如泥的张石川丢在了还蒙着盖头的思户金身旁就一哄而散了。 “怎么喝成这样了……”等到人都退了出去,思户金自己掀起盖头来,看着瘫在床上的张石川,语气中有嗔怪,更多的是心疼。 “嘿嘿嘿……小金金……咱们……算是修成正果,不是非法同居了……” “又说浑话了!来,起来喝点茶。”思户金倒了一杯温茶用嘴唇尝了尝确定不烫之后把张石川扶了起来。 “喝什么茶……没想到,我张石川居然还搞了个外国媳妇,嘿嘿嘿……” “哎呀!额驸!茶都洒了!还满口的胡说!”思户金放下茶杯拿出帕子给张石川擦拭胸襟上的茶水。 “擦……擦什么,老婆……帮……帮我脱了吧,热死了!”张石川用手扯着脖领喃喃说道。这个一身吉服冬天穿正合适,七月的琉球穿着这个无异于穿了一身棉袄。 十天之后,张石川带上自己的新婚媳妇和其他人登上了南天号,船队扬帆出海,一路朝北向着济州牧方向进发。 按照张石川的想法,这趟本该是一次轻松而甜蜜的新婚旅行,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出发后第三天,思户金开始呕吐,一开始还好些,后来变成了吃什么吐什么。 晕船?虽然从琉球岛到久高岛也需要坐船过去,但是两岛相聚不过十里远,坐船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现在在海上漂了好几天了,晕船也是难免的。 这可愁怀了张石川,吃不进饭喝不进水的思户金只几天就瘦了一圈。好不容易挨到了济州牧,登岸之后张石川决定先修整几天。 然而,登岸后的思户金依旧是吃什么吐什么,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听说过晕船,还有晕陆的? 请来了个大夫号脉半天,白胡子老头一抱拳:“恭喜川哥,夫人这是有喜了啊!” “啥玩意?”张石川傻了,自己要当爹了?张石川好半天才反应过味来。重重赏了大夫之后,张石川一头钻进内室亲了思户金一脸的口水。 思户金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也是又羞又喜,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害怕,把头埋在张石川怀里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张石川要当爹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一堆人都上门祝贺,张石川乐得合不上嘴了。自己要当爹了,没错,要当爹了。在穿越五年之后,终于在这个世界上要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了。 狂喜过后张石川也冷静了下来。他本来是想着这次要去一趟朝鲜的,一则是看能不能找到煤矿。其二也是想看看朝鲜到底能穷成什么样。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在身边陪着思户金重要。 济州牧这几个月来变化还是不小的,第一批玉米已经开始收割了,琉球派过来帮助济州牧建青储饲料池的技术人员也早就跟着莎琳娜一起回到了济州牧,现在已经建起了几个饲料加工作坊,习惯了放牧的蒙古人现在开始逐渐的由放牧变成圈养。 因为那一战而数量剧减的牛羊马匹的数量只能慢慢恢复了。相比之下田地的开垦和恢复耕种却是进展快得多,毕竟那一万多俘虏可都是不要钱的劳动力,只要让他们能吃饱饭,就没有人会逃走、闹事。 但是张石川还是觉得有安全隐患,他对巴特尔说看看能不能从朝鲜招揽一点移民过来,尤其是女性。 毕竟一万多个光棍在这个岛上,虽然现在每天累死累活的干活可能没有什么闲心闹事,可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一开始张石川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可是在视察了琉球的铜矿之后发现那些朝鲜逃难过来的人中的女性有人在从事一些不可描述的职业之后,那些战俘干活更勤勤恳恳了。 据铜矿管事说,当岛上出现女人之后那些人的眼睛都在冒绿光。后来他灵机一动,将作为一种奖励措施,让那些安分干活的人尝到了一点甜头之后,那些日本人干活都变得更卖力气了,甚至会主动举报其他人的不轨行为。这些妇人的出现大大减轻了管理上的压力。 “大哥你的意思是,咱们弄一群朝鲜娘们来开妓院,当老鸨子?”巴特尔理解了半天之后才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看那些奴隶平时的表现,弄出一个评分机制来,根据他们每段时间的得分给予他们相应的奖励。虽然他们现在是奴隶,也应该给他们一点盼头,要不然时间长了说不定会出事。以后若是时间长了,甚至可以让他们恢复一定的自由,让他们在这里结婚生子……” 这个巴特尔好理解。对于长期奉行奴隶制的蒙古人来说,贵族家里都会有大批的奴隶,比如乌恩其他们。而奴隶之间结婚生子也是常事,这样才能保证奴隶的繁衍。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朝鲜买点女人回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地主 巴特尔给张石川划下了一大片土地,具体有多少他也没核算出来,张石川也没什么兴趣了,只是让巴特尔指派个靠谱的人给安排就行了。 他实在是没闲心去亲自指挥开荒种地了,他现在的任务就是陪老婆。土地这玩意,张石川已经有点麻木了。 济州牧上的这一片、琉球岛上的成片的荒山,还有唐山镇上还有上千顷的地没开发呢…… 在济州牧停留了半个月之后,思户金的妊娠反应终于有了一些好转,张石川决定不再等了,要回大清去。 毕竟济州牧缺医少药的,若是出点什么岔子他可不放心。而唐山镇上的好大夫还是有的。再不行了还可以去京师请吗! 康熙五十五年九月十七日,船队终于抵达了大沽港。九月末的直隶省早晚已经有了些凉意了,张石川登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思户金买衣服。 亚热带海洋性气候的琉球岛上基本上没有冬季的概念,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有十五度左右,不过是海风大一些,体感温度可能稍低。张石川可不能让自己的小媳妇受冷挨冻。 思户金看着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那么多留着辫子穿马褂的人在港口上忙忙碌碌,街上偶尔还有缠着小脚的妇人走过。四个轮子的马车,那么多砖石结构的房子。 她紧紧跟在张石川身边,从车子透明的玻璃窗往外望去,不停的问这问那,就像一个刚进城的孩子…… 修整三日后,庞大的车队兵分两路,一路押送着一些货物和新鲜玩意开赴京师,张石川带着另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唐山镇出发了。 行了几日,张石川跳下车来拍了拍路边立着的一块石碑:“从这往东,就是咱们的地盘了。” 又走了半天,终于有了田地村舍,可唐山镇依旧遥不可及。 “川,你在大清到底有多少土地……”思户金问道。 对于在岛国长大的她来说,虽然知道大清幅员辽阔,可毕竟只是纸面上的一句话而已,现在走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一些体会。 “呃……小林子!我有多少土地?”张石川拉开车窗帘问一旁骑马跟着的小林子。 “回主子,唐山镇这边咱们临行前有大概五千顷,现在不知道又买了多少下来。”小林子答道。 “五千倾……那是多少?”思户金对这个数字一点概念都没有。 “我算算哈,一顷地是一百亩,一亩地是666平米,五千倾……大概是琉球本岛的三分之一大吧。”算出来这么一个结果张石川也吓了一跳,自己还真的成了大地主了啊。 傍晚,车队终于回到了唐山镇。听说张石川回来了,镇上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迎接自己的恩人,一时间上万人涌上街头,那阵势着实有点吓人。张石川索性下了车改骑马,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和镇子上的人打着招呼。 可能对于张石川回来,最高兴也是最不高兴的就是赵娥了。她早就盼着张石川回来了,可是看到张石川牵着思户金的手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之后,赵娥的一张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咳咳,小娥,这是思户金,你们应该认识了哈……小金金,这个是小娥,这位是吴莺儿……都是妹妹,你们叫她姐姐就可以了。” 张石川真的不知道这三个女人碰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但是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知道她们三个会唱得怎么样啊。 “小娥妹妹,莺儿妹妹。”思户金微笑着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王族的翁主,思户金行事还是很得体的。 “姐姐好,奴给姐姐请安了。”吴莺儿屈膝一福。 “姐姐好。”虽然不情愿,小娥也只得行了个礼。 “快快请起,以后都是自家姊妹,哪里有这么多礼数。”思户金把两人扶了起来,又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一个盒子打开说道:“经常听川哥说起两位妹妹,小娥妹妹聪明机敏,莺儿妹妹果然有倾国倾城的貌,难怪川哥总是挂在嘴边。这是一些小玩意,是我给两位妹妹的见面礼,还请二位妹妹不要嫌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思户金往那一站还是有王族的气势的,又这么客客气气,赵娥和吴莺儿两个倒也气不起来了,尤其是听到思户金怀着身孕之后,两个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但是看着张石川对思户金的呵护。赵娥也不敢耍小性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自己的新家了。 走了小一年,大城山下的唐园终于建好了。这做占地近二百亩的大园子完全是张石川凭着记忆中的荣国府加大观园设计的,东临陡河西抵大城山,南边是一排排的院落,房舍有一百多间,除了正院,外围一层层的套院是留给小林子赵大勇史安等人的。 后面是近百亩的大花园,直接把河水引进了园子里,只是唐山镇上的建筑队盖房子修路得心应手,修园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很多景致还没建好。 张石川突然觉得家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从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都要走半天,这就是富人的烦恼吗? 用了大半天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新家之后,张石川又听了王钧的工作汇报,心里大概也有了个数。 这一年又开垦出了将近一千顷的荒地,古冶的煤井也已经开始产煤了,又有大批的人慕名而来,到了镇上或者包一块地种,或者下煤窑进作坊做工,现在镇上的常住居民已经要达到四万了。 迁安的两处铁矿已经开始开采了,冶铁场就在距离唐山镇东二十里的开平镇(当然,这里的大片荒地也都被张石川买了下来。) 十三阿哥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冶铁场的大权。一条从矿区延伸到铁厂的水泥路正在修建,已完成了大半了。 “川哥,现在古冶、开平两地以及周边的土地都已经开始上涨了,我们入手的时候荒地和山地都是一两银子左右,现在已经涨到三四两了。咱们手上那么多荒地是不是可以出手一些?”王钧说道。 看到张石川的两块地都能挖出煤来,自然京师的那些消息灵通的宗室们也闻到了银子的味道,于是乎不到一年的时间地价开始上涨了。 “卖地?我是缺钱的人吗?你安排下去,接着买!既然东边的地都被圈的差不多了,咱就往南买!有多少买多少!” 虽然南边并没有什么煤矿铁矿,但是张石川现在似乎对土地有着一种迷之嗜好。“最好从唐山镇一直到海边咱们的盐窝,整片地都买下来!” “是……”王钧吸了口凉气,张石川画的这个圈圈可是有几万顷了啊…… 张石川也把琉球和济州牧的情况跟王钧说了一下。听说张石川又在两处弄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顷的土地之后王钧差点抽过去。 “张石川,说说你在那怎么打仗的呗?”薛清雅插嘴道。 “我啥时候去打仗了?我那是去做生意!做生意!”张石川真想一巴掌呼死薛清雅。 “好好,生意做的怎么样?挺成功的啊,又弄了这么大片地回来,还带回来个日本媳妇?” “思戸金是琉球人!琉球啥时候是日本的了!你特么……能不能有点常识!” “行行行,我没常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把?哎,话说,济州牧就是济州岛吧?是不是我也可以去工费旅游一下?” “你还有脸说去工费旅游?你先把银行给我扭亏为盈再说!” “哎呀小气样,你又不差钱!不就一年下来赔了几万两银子进去吗,你别着急啊!马上就能赚钱了!” “啊?你不会是在忽悠我把?”张石川一愣。 银行自从建起来之后只是作为唐山镇上的居民存银子的地方,根本没有吸引来一笔贷款,再加上雇佣员工和保安,一年下来确实赔了不少钱进去,不过张石川也没太往心里去。 “现在不是那些朝廷大员们都在抢滦州和丰润的土地吗,有的人家现银不足,自然要向钱庄借贷了,咱家的百川银行就在唐山镇,利息又比其他钱庄低那么多,自然就成了首选了,现在已经放出去一百多万两了……” 张石川痛苦的捂住了脸:这是借给他们钱让那群大爷和自己抢地皮啊…… 地价短短一年就翻了两番,而借出去的钱一年只能收到百分之十的利息, 好吧,毕竟自己已经拿了那么多的地了,贪多嚼不烂,自己地皮太大了也实在扎眼,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赚点利息。张石川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千万别有坏账啊!” “你放心好了,借钱都是有抵押的,什么宅子、地产、古董字画之类的,他们要是不还钱,北京城十分之一就归银行所有了。”薛清雅满不在乎的说道。 “有时候那些玩意代表不了什么,万一真碰上横主跟你耍流氓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比如哪位亲王就是不还钱,你还能抄了他的家不成?招娣啊,现在可不是什么法治社会,别想的太简单了……” 这也是张石川不愿意开银行的原因之一,那些京师里的权贵们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现在跑到唐山镇开银行,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群人。 “啊?不能把,这可都是有合同……有字据的,那些人也都是有头脸的人,还真能赖账不成……”薛清雅听了张石川这番话也有点犹豫起来。 “行吧,反正贷款已经放出去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到了唐山镇,张石川的日常变得更忙了,最重要的当然是回京师和四阿哥汇报情况。 虽然张石川不准备把炸药的配方交出去,但是还是运了大批的炸药回来。毕竟这玩意可是开采露天铁矿的神器啊,一炮下去就可以装车了。 回京师之前,张石川也看了一下冶铁厂。毕竟这玩意是自己提议的,现在由十三阿哥主管,而且又是建在自己的地皮上,烧着自己煤井里挖出来的煤炭和焦炭。 可是还没到冶铁厂,一处工地却引起了张石川的注意。稍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一座寺庙啊,而且还是个规模不小的寺庙 “谁的主意?在我的地盘上建寺庙?”张石川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王钧。 “呃……川哥,是雍亲王的主意,十三爷选址督建的……”王钧小声说道。 “呃,建的好,咱们镇子上这么多人,还没个正经寺院呢……走,进去看看!” 对于佛教这种东西,张石川不信也不黑,人吗,有点信仰也正常。但是他从来没打算在唐山镇建个和尚庙,却忘了还有个信佛重道的四阿哥。 这座寺庙应该是唐山镇上唯一的一座木质建筑了,规模不小,前后三座大殿已经初具规模了只是大多的基座还都空着,佛像还没有摆上去。看着一群人在里面忙碌的干活,张石川只随便溜达了一圈就出去了。不过在离寺院不远处却又有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口大钟,铁铸的大钟! “去把管事的给我叫来!”张石川两只眼睛都直了。 这玩意,就是个超级艺术品啊!钟口直径足足有一米,厚度大概两寸,钟下面是盘龙纹,钟体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文字。而吸引住张石川的不是这口铁钟本身,而是这精湛的技艺。 他一直以为古人的铸造技术很稀松平常,连铁炮都要弄得那么厚,炮身还坑坑洼洼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口钟却完全颠覆了他对这个年代铸造水平的认知,太精细了,表面光滑,一个个文字清晰工整,有这手艺,自己的石灰窑、水泥炉、蒸汽机和各种机械都可以大大的改进啊!还有,铸炮……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壮实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被带到了张石川面前。 “草民吴昆见过大人。”汉子一作揖。 “我叫张石川。吴师傅,这口钟是你铸造的?” “原来您就是张大人!”汉子跪下想磕头。 “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数。这钟是你造的?多大?多重?铸造这么一口钟需要多长时间?费用几何?对铁可有什么要求?……”张石川连珠炮一般问出一大堆问题。 “回大人,这口钟还有庙里的一些佛像都是我带着一班师傅做的,这口钟下口四尺三寸,厚两寸重三千斤……” 三千斤……张石川心里一句卧槽,这玩意真的能当窑炉用了,这些人,人才啊!一个都不能放走! 又得知他们还有很多佛像要铸造之后张石川也没张口留人,毕竟这些人是四阿哥找来的,人家可等着寺庙罗成呢。到时候再说。 又问了一大堆问题之后张石川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然后悄悄告诉王钧:找几个机灵的铁匠过来帮忙干活,看看能不能把这门手艺偷学到手…… 冶铁厂就没什么可看的了,由于焦炭的温度够高,又有冯树秦改造过的鼓风系统,可以直接把矿粉练成铁水倒是有些出乎张石川的意料。 不过由于温度过高,一座窑炉烧不了几炉铁就会被烧裂烧坏,故而效率实在不高。需要耐火砖啊!张石川叹息道。 看完了铁厂,张石川也顾不得看其他的作坊和田地,就准备进京找四阿哥汇报工作了。 “川,我也想和你进京看看,可以吗?”思户金可怜巴巴的说道。对于她来说,大清的都城可是太神秘太让人神往了。 “可是你这身子……”张石川有点犹豫。 “我已经不害口了,而且大夫昨天才来过,说我身子好着呢!”一看有戏,思户金又把身子往前贴了贴。 “嗯啊,那就好。也行就带你去吧,让我的小金金也开开眼界。”张石川摸了摸思户金的脑袋。 她现在已经学着清朝的已婚妇女,把头发盘起来了,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吴莺儿现在也是盘着头的了,只有赵娥还是梳着少女特有的麻花辫,这让赵娥又撅了几天的嘴。 “真的啊!谢谢川!”思户金像个小姑娘一样的雀跃。到了大清之后她已经见过太多的新鲜事儿了,着实开了一番眼界,现在又要到京师里去了,怎么不高兴? 而张石川是想着趁她的肚子还没出来不妨碍走动多玩玩儿散散心也好,否则本来就离家几千里,又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弄个产前产后抑郁什么的可就麻烦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心理医生,精神科。 听说张石川要带思户金去京师,小娥噘着嘴道:“哥!我也好久没回京师了!你在京师买的宅子我都没看到过呢……” “去!都去!呃,莺儿也去!”都是自己的女,怎么能厚此薄彼?张石川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 更何况现在虽然住在一个园子里,思户金和她们两个交流并不多。借此机会让她们彼此之间多接触接触也好。 到了京师的第二天,张石川让乌恩其和史安保护三女逛大街,自己带着赵大勇先往雍亲王府上递了帖子,得知四阿哥上朝去了,然后要去户部坐堂,要下午两点以后才能回府,张石川就带着人往十三阿哥府上去了。 在门房通报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人引着张石川进了十三阿哥府,直接到了书房。进了门,张石川就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香气,再看十三阿哥正躺在一把躺椅里,一旁几上摆着一把烟枪和一个烟灯。 “琢玉,你可算是回来了,来,块跟爷说说……”十三阿哥招呼张石川过去。 张石川紧走两步一把抓起几上的烟枪:“十三爷,你在抽鸦片?” “呵呵,琢玉果然是见识广的,居然知道是鸦片,我……” “谁让你抽这玩意的!”张石川吼道,用力把烟枪摔在地上。 “大胆!怎么和十三爷说话呢!”一旁的太监喝道。 “死太监,闭嘴!”张石川指着太监的鼻子骂道,然后又转向十三阿哥:“十三爷,你为啥要抽这玩意?” “琢玉,你这是怎么了?失心疯了不成?”十三阿哥皱眉道。 “这玩意会要你的命啊!”张石川吼道。 “哈哈,琢玉,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说?这是药材,是治病的,怎么能要人命?我都抽了一个月了,这不一点事儿没有?” “才抽了一个月?”张石川松了口气,鸦片这玩意纯度不够,不像海洛因和可卡因那样粘上就完,一个月,应该还可以戒掉。 “嗯。你怎么看到鸦片这么紧张?” “咳咳,十三爷,实不相瞒,我这番去南洋见到了很多人吸食鸦片。您这才吸了一个月还无大碍,那些吸了几个月几年的无不骨瘦嶙峋,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而且一日不可无鸦片,有多少人为了一口鸦片散尽家财搞得家破人亡,自己也丢了性命……”张石川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大通。鸦片这玩意,稍有一点历史知识的人都不会陌生,它对中国和中国人造成的灾难可是足够深重了。 “哦?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十三阿哥也是一皱眉。 “十三爷,我骗过你?你看看你现在,精神虽然还好,可是人却是瘦了一圈!十三爷,你怎么学会这玩意了?” “是我前些日子腿上的风湿又犯了,有人告诉我说吸鸦片可以减轻疼痛,我才试了试,果然有些效果,吸上之后舒服了不少,也不似以前那么疼了……” “十三爷,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这鸦片本来入药是好的,可是若是像你这般拿来吸食,不出几个月你整个人就废了!” 十三阿哥沉默了,自己吸食鸦片一个月一来,确实早晚都要来上一泡,不然就觉得浑身难受打哈欠流眼泪没力气,难道真的像张石川所说的那样,这鸦片凶险如此?更让他心惊的是,教他吸食鸦片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弟弟老十四胤禵…… “十三爷你若是不信,就随便找个人,给他加大剂量让他抽上三两个月到时候你再看看!”张石川见十三阿哥低头不语又说道。 “这玩意一斤在药店里要卖七八两银子呢……” “这钱我出了!”张石川恨铁不成钢啊!“不管怎么说,这玩意你不能碰了!想好好多活几年就别碰!” “行了,行了,爷知道了,你也不用这么急赤白脸的,爷这不好好的吗。说说,你这次出洋都有什么新鲜事儿,给爷带回什么玩意儿?”十三阿哥把张石川按在椅子上。 “爷,我看看你的腿把。不是大好了吗?怎么又犯病了?” “嗨,爷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就犯病了呢。好在没有长疽,要不然又得打针了……”十三阿哥撩起裤腿漏出膝盖。 张石川一看,明显膝关节处肿胀。这是风湿?“十三爷,脚上疼不疼?” “也有些,不过没有膝盖严重……”十三阿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爷,你最近是不是还是爱撸串喝酒?” “那是,还有锅子,这三样可是爷的最爱,琢玉,你不知道,猪腰子羊腰子烤来吃那滋味……” “十三爷,你好像是得痛风了啊……”张石川打断了十三阿哥。 “痛风?那是什么病?”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太医怎么称呼……” “那如何医治?”十三阿哥又问道。 张石川依旧摇头。他怎么知道痛风要怎么治?不过看着十三阿哥失望的神情,张石川说道:“不过我知道怎么预防痛风病发作和在发作的时候减轻痛苦。” “哦?快说说!” “首先,你得把酒戒了!” “啊?戒酒?”十三阿哥一听就不乐意了。 “不但戒酒,以后更要少吃肉,尤其是什么腰子、肠子、猪肝、羊肚这一类的动物内脏,还要少吃海鲜、豆腐一类的……” 听张石川说出一大串美食,十三阿哥眉头皱得更紧了:“照你这么说,爷明儿就剩下吃草了!” “十三爷,为了你的身子,你还是跟四爷学学吃素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回京就烦 “行了,爷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听你的便是了。快说说,都带什么新鲜玩意来了?来人,把琢玉带来的东西都抬进来爷看看!” 不一会儿有人抬了几口箱子放在屋内。十三阿哥打开一一仔细看了。 张石川跟在一旁:“这是小黄鱼干,海鲜,你不能吃!这是干鲍鱼,也不能吃!这是鱿鱼丝,不能吃!这是海苔干,不能吃……” “哎我说琢玉,爷都不能吃你弄这么多来感情是故意馋着我?”十三阿哥不乐意了。 “爷,我怎么知道你得了这个病?您也别急,我这有好东西给你留着呢,你看看这个!”张石川说着打开一个箱子拿出来一把考尔特一式。 “手铳?”果然考尔特一式完全吸引住了十三阿哥的注意:“这是哪儿产的?样子倒是新奇。” “这是瑞典国造的,叫考尔特一式手铳,十三爷你看,这样打开,然后这是子弹,只要塞进去……”张石川一边说瞎话一边展示如何装弹。 “这弹丸倒是有意思,火药在纸筒里包着?这就成了?不用点火绳?也没有燧石,怎么激发?”火绳枪和燧发枪十三阿哥都玩过,可这种东西他是头一次见到。 “直接扣动扳机即可。”张石川做了一个瞄准开枪的手势。 “走,试试去!”十三阿哥提着枪一瘸一拐的走出了书房,来到院子里单手举枪瞄准了一块太湖石扣动了扳机。砰地一声碎石迸溅,太湖石被打飞了一角。“威力居然还不小!” 十三阿哥这次亲手装上一颗子弹又是一枪,连开了数枪之后才说道:“这玩意威力如此巨大又小巧方便携带,装填又这般快,若是装备给火器营,可是一件利器啊!” 张石川一听不好,马上说道:“十三爷,这玩意只能近身防身用,远了就打不准了,而且一支枪就要三十两银子,子弹也颇贵,一颗就要一两银子,装备给火器营只怕是……” “嘶……”十三阿哥马上发出了牙疼的声音:“这么贵?” “可不是咋的?就这价格人家还不愿意卖呢,这可是我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弄来了一批给十三爷玩儿的。” “也是,若是我大清能有此犀利的火器自然也不会轻易卖给旁人。南洋的洋人都是用的这种手铳?” “也不是,大多还是用长矛,有火器部队也都是用的燧发枪和火绳枪,这种玩意只是他们贵族老爷们的玩物罢了。我看着好玩买了几支,一则海上凶险,可以用来防身,二来也可以给爷玩个新鲜……” 十三阿哥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那些洋人都用上了这么犀利的火器,大清的军队可是远远落后于他们了,这日后若是有什么冲突或者那些洋人有不轨之心可是大大的不妙。 “走走走,先吃饭去,咱边吃边聊。”十三阿哥一挥手。 午饭还是火锅,看着张石川一筷子肉一口酒的吃得不亦乐乎,十三阿哥很委屈的夹了一筷子白菜,刚想沾辣椒油张石川含糊不清的说道:“十三爷,饮食要清淡!这辣椒也尽量少吃啊!” “啥玩意?辣的都不能吃!我说张石川,你这也太过分了吧!”十三阿哥终于炸毛了。 “咳咳,不是不能吃,是要少吃。十三爷,您尝尝这个粉条子……” 张石川吃了一肚子肉,十三阿哥吃了一锅水煮青菜之后,两人往雍亲王府去了。等了半个时辰,四阿哥回府了。张石川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这个冷脸面瘫男了。 “怎么样?那个洋炸药学会了没有?”四阿哥开门见山的问道。 “呃……回四爷,洋人保密措施做得实在是严……”张石川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既是如此,为何还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四阿哥听到张石川没有学会制炸药也有些失望。 “呃,因为见这炸药威力太大,我不死心,故而多逗留了一段时间。虽然没能学会制法,但是也和那些洋人混熟了,他们倒是答应可以卖给我炸药,这次我就带回来了一些……” “哦?带回来了多少?”四阿哥追问。 “大概十万斤吧。开矿的话,应该够用上一年半载的了。三两炸药下去就能炸开个十米的大坑……”张石川用手比划了一下。 “哦,以后用完了还能再买?价钱几何?”虽然怎么生产没有学到,但是十万斤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这么大批的炸药能搞到也是难为张石川了。 “价格倒是不贵,一斤五钱银子,若是用完了也可以再派人去买,我都和那边的洋商人商量妥当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虽说眼见为实,但是在北京城里张石川实在不敢带炸药进来,他怕有人会想到三年前的顺天府大牢被炸事件。 又看了张石川带来的柯尔特一式,四阿哥同样想到了装备火器营,可是听到价格之后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说,你这次算是白跑一趟了?”四阿哥有些失望。 “呃,四爷,也不是,这次我运回了不少大米……” “大米?你大老远的弄回来大米?”十三阿哥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是……十三爷,暹罗那边,上好的稻米,三钱银子一石……”张石川说完等着看他们二位的表情。 “多少?三钱银子?”四阿哥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可比大清的稻米便宜了一半还不止啊!京师的米价现在已经钱一石了。 “是,三钱银子一石。只可惜我的船又少又小,要不然真想运它几百万石回来……”张石川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了,要在得到四阿哥允许的前提下建造更大更多的船。 “几百万石?暹罗肯卖吗?” “四爷,暹罗气候炎热,土地又肥沃,故而稻米一年三熟,所以他们并不限制稻米出口,反而希望多卖出去一些稻米,如果咱们能用茶和生丝瓷器去跟他们交易……”张石川还想拿到生丝和茶叶的出口权。 “爷知道了。再说说你这一路上的见闻吧。”四阿哥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呃,是。”张石川根据沈文知给他讲的一路上的遭遇和见闻稍加修改跟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个人胡吹了一通,好在南洋诸国离京师万里之遥,张石川话语中有些漏洞也没被听出来。 “既然这次回来了,就别想着总往外跑了,先收收心,你也十八岁了,等过段时间我安排你个差事,回京师吧。” “啊……啊?”张石川瞬间懵了,自己的唐园刚盖好,还没住上几天呢,就要让自己回京师?这是什么情况啊?“王爷,唐山镇那边还离不开我啊,还有这冶铁厂……” “又没让你明日就回,你急什么?退下吧!”四阿哥挥了挥手。 “是……”张石川只能退了出去。 愁啊!自己才十八岁,就这么当上大清公务员,过上朝九晚五一年只有半个月年假的苦逼日子? 他不甘心啊!当官可是终身制的,除了犯错误被辞退,好像就只剩下七老八十了再请辞了,或者有父母亡故按律可以丁忧三年,可自己没父母啊……那自己能犯点什么错误,又能丢官又不会被抄没家产掉脑袋呢?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刚到牛角湾的宅子,门房赢了出来将一张名帖双手捧着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接过来一看,范毓宾明天想来拜访……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家伙来干嘛?这回不搞什么绑架暗杀,要当面锣对面鼓的和自己摆摆阵势? 这刚到京师一天,先是十三阿哥抽鸦片,又有四阿哥要把自己弄回京师当官,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范毓宾! 而自己想要生丝茶叶出口份额、想造大船,四阿哥统统没搭理自己。刚回京师就各种不顺心,烦! 看着张石川黑着脸走了进来,思户金等人都停住了话头站了起来。 “川哥回来了。” “嗯……”张石川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 “怎么了哥?谁惹你了?”赵娥看张石川面色不善问道。 “啊?没咋,没咋。今儿玩得高兴吗?”张石川接过吴莺儿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道。 “嗯嗯,可高兴了,今年秋天京师的成衣铺子出了好多新衣服,我们眼都看花了。”吴莺儿说道。 “光看有什么用?都买下来!”张石川大手一挥,不差钱! “切!就你有钱行了吧!都买下来,土不土?买衣服就是要享受那种一件件挑的乐趣,这件也漂亮,那件也好看,要纠结一下到底买哪一件才有趣吗,都买下来,自己开铺子再往外卖?”赵娥白了张石川一眼。 “嘿嘿,行行,都是你有理行了吧。想买哪件就买哪件,今儿不过瘾明天接着买去。”张石川左手揽住了赵娥的腰,右手拉住思户金的手问道:“怎么样,身子累不累?京师好不好玩?” “不累呢,走到哪儿都是坐车。没想到京师居然这么大,有这么多人,这么多铺子,还有那些杂耍卖艺的,那些卖小吃的……”思户金显然还沉浸在亢奋状态中。 “呵呵,你有没有多买几件衣服?”张石川又问道。 “切,当然要买了!”赵娥接过话头:“你也不看看,你在大沽给金姐买的都是什么破衣服啊?那也能穿?丢不丢人?” “呃……哪儿有那么不好看?是吧莺儿……”张石川求助的看着吴莺儿,结果吴莺儿笑而不语…… 看着三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说着哪件衣服没买后悔了,明天要去哪里逛,哪家的豌豆黄好吃,插不上话的张石川会心一笑。 看来一起逛街买买买果然能飞快的拉近女孩之间的感情啊。他的奸计得逞了,今天总算有件让人高兴的事儿了。 “小娥,莺儿,你们给金金买了这么多衣服,过两个月就穿不得了不是可惜?” “啊?怎么会呢?过两个月就到冬天了,正好穿啊!”赵娥一脸不解。 张石川笑嘻嘻的在思户金还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再过两个月该大肚子咯!”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是非之地 第二天上午,三个女孩在哭丧着脸的乌恩其的保护下叽叽喳喳的钻进马车又去逛街了。 张石川是真的想跟着一起去啊,可是又怕被四阿哥撞见骂自己一顿什么不知法度不知礼仪。当然还有一件正事,那就是会一会传说中的皇商介休范家的当家人范毓宾。 范毓宾年不过四十,长得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打扮倒是有些出乎张石川的意料,他本以为作为皇商应该是那种一身绫罗绸缎肥头大耳戴着十斤的大金链子的那种。 寒暄了一阵之后范毓宾直接切入主题,躬身一揖道:“张大人,以前我五弟对张大人有些误会,多有得罪大人之处,我知道后已经着实斥责了他一番,责令他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还请张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务必别放在心上。” 张石川没想到范毓宾会这么直截了当就把这事儿给认下来了。既然这个范毓宾在自己刚进京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巴巴的找上门来,估计对自己也是做过一番功课了,知道他不喜欢兜圈子,可这也太直接了吧。 张石川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误会?我可没有招惹到你们范家,你们可是两次都想要我的命啊!这是误会?” “呃,这个确实是我五弟的不是,改日我带上他来府上登门给张大人扣头谢罪,再准备些薄礼……” “范老板,你是商人,我也是商人,想必你对我的家底也有所了解,你觉得我像是缺钱,却你那点礼物的人吗?”张石川直接打断了范毓宾的话。 “呵呵,张大人富可敌国,自然不缺,可是这也是我范家的一点心意……”范毓宾依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笑模样,让张石川看着都生不起气来。 “行了,范老板,您是皇商,我在您面前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商人,我惹不起你们范家,您以后别找我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哎,张大人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您可是富可敌国,光一个唐山镇就有多少产业,土地几千顷,我们范家不过是承祖上荫恩做些小买卖而已……” “行了,您家那可不是小买卖,又是盐引又是铜斤的。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八必居和百味居都是我的产业,我这可是合法经营,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摊子,也不能说关就关了不是?”张石川知道范家是因为铜斤而来,却绝口不提,把问题往盐上引,想看看范毓宾怎么回应。 范毓宾仍是一笑:“张大人的八必居和百味居都是经营有方,范某人怎么敢让大人关账?大人说笑了。” “那你是为何而来?” “范某人此次只为和张大人赔个不是。” “我……行了,我知道了,如此这篇就揭过去了。范老板以后可别找我麻烦了啊!” “哈哈,不敢不敢。如此多谢张大人了!张大人果然胸襟宽广,范某佩服!改日一定让我五弟来给您磕头赔罪。” 明显是张石川在奚落范毓宾,可范毓宾就像真的相信了张石川把这件事给放下了,说出的话来一点不让人觉得做作。 这汉奸家族出身的人果然脸皮够厚啊!张石川心里由衷的感慨道。而后范毓宾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跟张石川套近乎,一会儿说一些海贸的见闻,一会儿又说些口外风光,再夸赞一番张石川经营有方眼光独到,张石川几次端茶送客范毓宾都装傻充愣假装没看见。 毕竟是在自己家里,也不好直接赶人走,张石川只能嗯嗯啊啊的应付,如此过了有一个时辰张石川早已不耐烦了,忽然门房有人跑进来:“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张石川嘴上说着心里却是一喜,看来有机会脱身了。 门房见有人在,俯下身在张石川耳边低语了几句,张石川听完了大吼一声:“在哪儿?” “老爷,就在……” 张石川大吼一声:“老赵!老史!带上人,抄家伙跟我走!”说着转身回内屋抓起手铳塞进腰间没有再搭理范毓宾急匆匆的去了。 年羹尧字亮工,号双峰,安徽凤阳府怀远人,父年遐龄,历任河南道御史、工部侍郎,官至湖广巡抚。 年羹尧自幼读书,颇有才识。康熙三十九年,年仅二十一岁的年羹尧便中进士,改庶吉士,授职翰林院检讨。 四十八年刚刚满三十岁的年羹尧就已经升任了四川巡抚,年纪轻轻就成了封疆大吏,实在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的时候。此次进京陛见又得到了康熙的褒奖,正是圣眷正浓的年羹尧不免更加意气风发。 成都再怎么繁华也比不得京师。在成都闷了几年的年羹尧趁着回京师自然要好好走走转转,四处走动走动,好给自己日后的仕途铺铺路。 四川自古就是天府之国,虽然地处西陲却颇为富庶,年羹尧几年下来也敛了不少歪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四处送些冰敬碳敬。 哪成想今天去拜访平郡王讷尔苏却吃了个闭门羹,推说什么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连自己带着的礼单都退了回来。 这可是年羹尧这几日走动头一次碰壁!自己三十岁就升任巡抚,可谓前途无量,又是四阿哥门下的包衣出身,现在四阿哥风头正劲,没想到被一个小小年纪的铁帽子郡王讷尔苏给弄了个没脸。 没好气的年羹尧随便找了家馆子吃了几杯酒又听了两出戏文,正想趁着酒劲儿找个唱曲儿的姐儿乐呵乐呵,就带着几个护卫随意在京师走了几步,往勾栏方向去了。没想刚转到东单大街上就见远远地来了三个女子嬉嬉笑笑的走了过来。 待得走进了看得清楚,那三名女子一个比一个动人,尤其是中间的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谈吹可破,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这个年代大家闺秀是不会轻易出门走动的。街上抛头露脸的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子抑或是一般富户。 年羹尧看三人女都是汉人打扮,虽然衣着不俗身后却只有三四个随从,料想不是什么贵胄人家的女儿,不过是个商贾家的小姐罢了。 他平日在成都又是跋扈惯了的,现在借着酒劲一时就来了兴头,紧走几步拦住了三个女人的去路。 “这位小姐是哪家的?怎么看着如此面善?” 被拦住的思户金哪儿见过这阵仗,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了。 赵娥不干了:“我们是谁家的管你什么事儿?一大把年纪了跟我们这套什么近乎?要不要脸?” 年羹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觉得有意思了。 “哟呵!年纪不大,还是个辣妹子。爷可是四川巡抚,怎么样,三位姑娘,要不要找个地方,爷请三位喝一杯?只要你们把爷伺候高兴了,包你们日后……” 年羹尧说着就伸出手去就在思户金白嫩嫩的脸上摸了一把。 思户金可是琉球王的女儿,哪里受过这种轻薄?年羹尧的手刚碰到自己的脸,思户金已经一巴掌甩在了年羹尧长着络腮胡子的脸上,力气虽然不大声音道却是很清脆。这时跟在后头的乌恩其等人也都赶了上来把三女护在身后。 “大胆!居然敢当街袭击朝廷命官?来人哪!把他们都给我绑了!” 年羹尧哪儿受过这个?平日在成都作威作福惯了,今天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居然敢掌掴自己! “是!”一众护卫就要上去抓人。 乌恩其等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把人抓走。但是听年羹尧口称朝廷命官也不敢太过造次,一个机灵的忙跑回去给张石川报信,剩下的三个都挡在前面和年羹尧的护卫互相推搡拉扯在一处。 年羹尧喝多了他的护卫可没敢喝多,知道这是皇城根天子脚下,也不敢太过张扬。乌恩其又有一把子力气,一时间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 “还等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年羹尧摸着被扇了一巴掌的脸吼道。疼倒是不疼,可今天的人算是丢大了。 听到年羹尧的命令,五个护卫开始拳脚相加,乌恩其三人也还手招架,虽然乌恩其力气大,但是毕竟没练过什么武功,对方五个可都是练家子出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乌恩其三人就被打倒在地。 一个护卫腾出手来就拉住了思户金的手腕,思户金吓得惊叫着往后退。赵娥扑过去照着护卫的手腕就是一口,护卫吃痛松了手,思户金往后缩的身子失去了助力,一下跌倒在地上。 被打得抱头倒在地上的乌恩其听到思户金尖叫一声护主心切,不知哪儿来得一股子力气一下掀翻了压着他的两个人腾出手来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金刀胡乱劈了两刀用蒙语乌拉哇啦的叫着。 一人拼命十人难挡,满脸是血的乌恩其挥舞着蒙古刀倒也有几分气势,一时年羹尧的五个护卫纷纷后退,谁也不敢上前。 闹了这么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已经聚了不少,都远远围着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年羹尧不怕,他可是朝廷从二品的大员,对面敢当着自己的面掏刀子,刺杀朝廷命官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当街动刀行刺朝廷命官,哪里来的狂徒,你这是要谋逆?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扭送顺天府!” 张石川终于带着赵大勇和史安赶到了。等不及备马,他是跑着来的。分开人群正听见年羹尧说的这些话,看到思户金倒在地上赵娥和吴莺儿在一旁保护着张石川当时就炸了,思户金可是有三个月的身子!他借着冲劲儿飞起一脚正踹在背对着自己的年羹尧腰上。 年羹尧丝毫没有防备身后,被张石川的一脚踹得往前冲了两步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张石川直接几步跨到思户金跟前俯下身子:“小金金,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 思户金一见张石川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惊恐和委屈了,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别哭啊?到底伤着没?”见思戸金一哭张石川更急了。 “没……”思户金边哭边摇头道。 “哥!那个络腮胡子想非礼金姐,说要让我们陪他喝酒,还害得金姐摔了一跤!”赵娥说道。 “哪儿来的小子,敢踹我?”年羹尧站了起来,推开想扶着自己的侍卫吼道。 一旁史安在雍亲王府当值的时候是见过年羹尧的,忙扎了个千:“年大人,再下王府三等侍卫史安,今日之事恐怕有些误会,还请年大人……” “误会?他这么个毛头小子敢踹我,这也是误会?滚!”年羹尧气已经冲到脑门上了,也没听到什么王府侍卫,抬起脚来把史安踹倒在地。 “老子特么崩了你!”张石川跳了起来从腰间拔出考尔特一式打开保险照着年羹尧就扣动了扳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干又打歪了 枪声响了,扶着年羹尧的一个护卫身子一仰往后倒去。 干!又打歪了!张石川骂了一句,开始装第二发子弹。 “火铳?反了!还不给我上!砍死他们!”年羹尧虽然是进士出身,可是自小也是弓马娴熟,一见张石川开了枪,抽出中弹倒地护卫腰间的刀就冲了过去。 赵大勇和史安见状也只得抽出刀来准备开干。哪知道年羹尧懂得擒贼擒王的道理,又见史安认识他,料想不敢对自己如何,提到径直奔向了张石川,一刀就朝着张石川的脖子砍了过去。 说了这么多,这些事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张石川第二发子弹还没填上呢。赵大勇见年羹尧的刀已经砍了下来情急之下将手中的刀丢了出去,镗的一声两刀相撞年羹尧的刀变了轨迹,刀尖在张石川的脸上划过。 “都给我住手!”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年羹尧刚想再砍第二刀,胳膊已经被人死死抱住了。 “哪个龟儿子敢挡着大爷!”年羹尧拼命挣扎想要抽出手来,可刀却已经被人下了。 张石川忍着脸颊上的疼已经装好了第二发子弹,刚抬手枪就被人夺了去。 “年羹尧,你说什么?你说谁是龟儿子?”那声音怒道。 年羹尧突然发现这声音有点耳熟啊?转过身一看,十四阿哥正抱着肩膀冷冷的看着自己。年羹尧忙拍了拍衣袖扎了个千:“奴才年羹尧见过十四爷,十四爷金安!” “哼哼,别奴才了,你是谁家的奴才?这个主子我可不敢当,年大人,你方才说我是什么龟什么来着?” “十四爷,误会,奴才方才……方才是捉拿谋逆的乱贼,因而口不择言……” 年羹尧脸都绿了,这些年在四川待得龟儿子龟儿子习惯了,刚才骂了十四阿哥,那可是皇子!他爹是康熙,他娘也就是四阿哥的娘孝恭仁皇后!骂了他龟儿子,康熙不就成了王八? 十四阿哥并没有理会扔单膝跪在地上的年羹尧,而是又走了两步看了看被人按住脸上仍在流血的张石川,再看看身后抱作一团的三个女子已经明白了大半。冷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儿?” “十四爷,我今天从这经过,没想到……” 年羹尧刚想分辨,十四阿哥骂道:“我问你了吗?” “是……”年羹尧只能闭嘴了。 “你说!”十四阿哥看了看在一旁的乌恩其说道。去唐山镇的时候乌恩其他是见过的,知道是个蒙古人,性子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是,十四贝子。我家三位奶奶正在街上走,这人就冲出来出手要非礼我家奶奶……”乌恩其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哼哼,年羹尧,可是这么回事?” “十四爷,我……”年羹尧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在这皇城根天子脚下也敢欺男霸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张大人检查检查伤势,送张大人的几位内眷回府!” 张……张大人?虽然年羹尧背对着十四阿哥他们,但是听这意思,这小孩儿也是个官?居然十四阿哥都叫他张大人?而且听这话头,十四阿哥对这小子颇有回护之意啊。 “回十四贝子,张大人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十四阿哥的一个亲卫检查了张石川的伤口说道。 “嗯,你们两个,送张大人的内眷回府!” “去吧,我没事儿。”张石川安慰了一下三女,目送他们上车去了才朝十四阿哥行礼道:“谢十四爷相救。” “哼哼,没死算你命大,年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悍将啊。”十四阿哥从腰间抽出一块手帕丢给张石川:“先拿去止着点血。” 张石川接过来按在脸上,触到伤口不由得一呲牙。他脸上的伤口虽然不深,血却流了不少,这么一会儿已经把脖子和衣襟都染红了。 十四阿哥今天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一码事儿。他知道年羹尧和张石川都是四阿哥得力的人,这次的事情虽然就出在皇城外头,又动刀动枪的,可毕竟没闹出人命来。 既然自己赶上了这件事就可大可小了。若是将事情送交给顺天府,事后也会不了了之,还不如自己做个顺水人情,把他们都交给四阿哥去处理,让四阿哥承他一份情。不过倒是可以趁机拉拢拉拢张石川。 “年大人,张大人,依你们二位,这事儿该怎么了结?” 年羹尧一听十四阿哥没有再抓住龟儿子三个字不放也是松了一口气,又听十四阿哥这么说,知道大概也没事儿了,忙跪着转过身来:“全听十四爷安排!” “嗯。张石川,你怎么说?”十四阿哥点了点头又问张石川。 “我要把他那只碰了我媳妇的脏爪子给剁下来!”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咳咳,好好说话!”十四阿哥差点没喷了。 不过他反而觉得张石川有点意思,自己在这呢,对方又是一省的封疆大吏,就因为护着自己的媳妇居然敢当街掏枪就要杀人,一张嘴还要剁年羹尧的手,这倒是颇对自己的脾气。 而且,这四阿哥手下的人,似乎心也不齐吗…… 去年在唐山镇拉拢张石川没得到回应,这次再卖他个好,再加上他和年羹尧之间的这点龌蹉事儿,没准再使点手段就能把张石川拉拢过来。 “这事儿本该交由顺天府管,可是你们两个一个是二品大员,一个是五品郎中,又是因为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传出去难免让人笑话,既然今儿爷碰见了,就管管这个闲事。年羹尧,你是四爷的包衣,张石川,你是户部的郎中,这样吧,今儿爷就把你们两个人送到四哥府上,让他给你们裁决吧。” “是……”虽然知道这事儿被四阿哥知道了难免是一顿臭骂,但是也比闹到顺天府衙门去强百倍,年羹尧站起身来跟十四阿哥走了。 张石川没办法也只能骑马跟了上去。 雍亲王府永佑殿。 四阿哥在上手端坐着脸沉得跟南极冰山似的,一旁坐着笑眯眯的十四阿哥,下面跪着年羹尧和张石川。 “四哥,你的奴才可得管好了,今儿是把我给骂了,我不跟他计较,这要是不好好管教管教,哪天又把哪个哥哥弟弟的给骂了,真要传到汗阿玛耳朵里去……”十四阿哥有心拉拢张石川,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借着四阿哥的手帮张石川出一口气。 “哼,十四弟,这种奴才你还带回来给我干什么?下次直接一刀砍了了事!”四阿哥心里那个恨呐,真恨不得举起屁股下的太师椅拍死年羹尧。 “四哥说笑了,小十四哪儿敢呐……” “好,那四哥帮你出气。既然是骂了你,年羹尧,你自己掌嘴吧!” “是!”年羹尧哪儿敢不听,跪直了身子左右开弓就开始抽自己的嘴巴,看着四阿哥冷冷的看着自己,心里一突突,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不一会儿两颊就红肿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四阿哥歪过脸去不再看年羹尧,问十四阿哥。 “嗨,今儿我好不容易得空出了趟宫,没想到没走多远就看老远围着一群人,说是有人强抢民女,还动了兵器,这事儿咱哪儿能不管啊,所以我……”十四阿哥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却把张石川开枪击伤了年羹尧一个护卫的事儿故意给揭过去了。 听完了十四阿哥明显是偏向张石川的一番描述四阿哥脸都黑得反光了:“年羹尧,你十四爷说的,可是有的?” 年羹尧这才住了手,他两只手掌和腮帮子都已经红肿得透亮了。虽然十四阿哥有些细节说得含糊,自己哪儿敢当着他的面分辨?只能用头抵着地板说道:“王爷,是奴才一时酒后糊涂,还请王爷责罚!” “张石川,你倒是受委屈了?你说说,想怎么办?”四阿哥又问像张石川。 “我要把他那只爪子剁下来喂狗!”张石川冷冷的看着年羹尧伏在地板上的右手。 “胡说!”四阿哥强忍住想踹张石川一脚的冲动,这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四阿哥这么说明显是要让年羹尧给张石川赔礼道歉,弄个台阶,大家都好下台,可张石川一句话就给他堵回去了。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让你那些内眷整日在街上溜达!” “四爷,大清律哪一条规定内眷不能上街了?难不成出了门就活该被人调戏?”张石川问道。 “你!放肆!”四阿哥一拍太师椅扶手。 这张石川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连自己都敢顶撞了,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可再看看张石川一身的血迹,又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受害者吗。 张石川说完了又扭过头去看着年羹尧的那只手。十四阿哥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热闹,没想到张石川居然和老四顶嘴了!这可是好现象! “你脸上有伤,先回去好好找个大夫看看,这事儿改日再谈!”四阿哥可不想让张石川再说出什么话来,当着十四阿哥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先打法了张石川滚蛋了。 “是!”张石川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他心里着实担心思户金她们。 十四阿哥见没戏看了,也站起身来行礼:“四哥,那您先忙着,我也还有点事儿要办呢。对了四哥,这事儿可就出在太仆寺门口儿,可有不少人都瞧见了,你可得想法压一压,小十四可没那个本事。” “有劳十四弟费心了。”四阿哥站起来要往外送。 “哎,四哥,您快留步,十四可不敢当,再说您这事儿还多着呢。”十四阿哥说着看了一眼年羹尧。 “哼。”四阿哥顺着十四阿哥的目光也撇了年羹尧一眼,甩了甩袖子还是跟着出了门。 永佑殿内只剩下年羹尧还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第一百六十九章 伺候主子洗脚 等在雍亲王府门口的赵大勇史安等人见张石川出来了都松了一口气,乌恩其跪在地上说道:“主人,都是乌恩其无能,让三位奶奶受了惊吓,让主人受伤,乌恩其没用,请主人责罚……” 赵大勇和史安也都是一脸惭愧。张石川拍拍乌恩其的肩膀:“这事儿不怪你,起来吧。回府。” 刚要上马,十四阿哥也走了出来。张石川只能又扎了个千说道:“谢十四爷相救。” 十四阿哥呵呵一笑:“琢玉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了。也巧了今日让我碰上了,不然依着年羹尧的性子,你怕是要吃亏了。” “是……” “琢玉,以后躲着年羹尧远一点,人家现在是总督,又有战功,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是不是?若是他再找你什么麻烦,你跟我说。” “呃……” “哦,我倒是忘了,你不能出入宫门。这样,你若是有事儿找我只管告诉门上的侍卫,让他们转太监去阿哥所找我就是了。行了,回去好好养伤吧,爷走了。”十四阿哥说完骑马带着亲卫走了。 回到自己的宅子,张石川直接奔向内宅,再次确定了思户金身体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之后才把心放下来。三女见张石川只是伤到了皮肉,也都长出一口气。帮张石川擦洗伤口换下被血弄脏了的衣服。 张石川这才有机会照镜子看看自己的伤口,又是在左脸颊上,一寸多长,正好跟上次的箭伤平行,这回可好,自己的脸上一个大大的二字!没有橡皮膏,如果要包扎只能把整个脑袋都包起来,反正伤口已经止血了,索性就没有包扎,就这么晾着了。 又说起方才发生的事儿,张石川咬牙切齿的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年羹尧付出点代价来。欺负他可以,欺负他媳妇就不行,尤其是思户金还怀有身孕。他自己也是后悔,总以为京师里就太平无事,就派了那么四个人跟着他们仨,结果真的出事儿了让思户金吃了亏,乌恩其被打得跟猪头似的。 还有这考尔特一式,装填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看来真的有必要弄出个左轮来了,这要是今天有一把左轮,啪啪啪六枪打出去,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的枪法再差也能打到年羹尧一枪两枪的吧? 不过张石川也知道,如果真要一枪把年羹尧给崩了,自己也不可能现在在宅子里舒舒服服的坐着了,估计已经到顺天府大牢里吃牢饭去了。 还有今天可算是欠了十四阿哥一个人情,而四阿哥那边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张石川的头又开始发大了。京师,真特么不是个好地方啊!张石川决定闭门谢客在家好好养伤。 收拾好了伤口,张石川又去看了看乌恩其和其他两个护卫的伤势,好在年羹尧那群人也没有敢下死手,都是些皮外伤,除了乌恩其两眼乌青一张脸被打得有些像猪头,其他两个都没有什么大碍。 张石川安慰了他们几句之后又告诉门房不见客,袭击一头扎进了内宅开始养伤了。 像猪头的不止是乌恩其,还有两颊红肿的年羹尧。四阿哥走出去送完十四阿哥就再也没回来,直接往佛堂里念佛去了。年羹尧也不敢动弹,只能一个人在大殿里跪着。 两个时辰之后才有个小太监过来说道:“年大人,王爷在书房等着大人回话。” 年羹尧这才强忍着两腿的酸疼勉强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来到了书房。见到四阿哥正盘腿坐在炕几上吃饭,年羹尧又跪在地上:“奴才年羹尧给主子请安。” 四阿哥看都没看年羹尧一眼,而是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可是他的内心是万马奔腾的,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过。 不过四阿哥有涵养,你看不出来。年羹尧跟了四阿哥这么多年哪儿能不了解他的脾气,也不敢再说话依旧在地上跪着。 四阿哥吃完饭,有侍女把碗碟撤了,又服侍四阿哥茶水漱口,热毛巾擦了嘴和手之后都退下了,四阿哥才看了一眼年羹尧说道:“哟,这不是年大人吗?多早晚进京的?” 年羹尧忙恭恭敬敬的答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是三日前进的京。” “哼,你别叫我主子,你也别自称是奴才,现在你是二品大员了,眼里哪儿还有我这个主子?你只管往你九爷那去,往简亲王那去,往平郡王那去,他们才是你的主子呢。”四阿哥冷哼了一声。 年羹尧一进京师粘杆处的探子就把条子送到了四阿哥的手上。而年羹尧这两天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逃不过四阿哥的耳目。 胤禛这次发飙也正是因为作为自己的包衣出身的年羹尧回京一趟居然先不来给自己请安,而是四处钻营,居然和老八他们扯到了一起。 年羹尧可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可用的棋子,这是年羹尧看着自己得了康熙的恩宠,要忘了他这个正经主子了,翅膀硬了?胤禛可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所以他必须要借此机会来敲打敲打年羹尧。 年羹尧听了这话忙不迭的扣头:“主子,奴才知道错了。奴才是看着这几日主子公事繁忙才没敢来打扰,往那几处王府去也不过是他们托奴才从四川带回些土仪,奴才给几位爷送过去,并没有其他钻营,还望主子爷明鉴……” 等年羹尧又磕了十几个头,头皮都擦破了四阿哥才说道:“罢了。” “是,谢主子爷。”年羹尧这才停止磕头,扔直挺挺的跪着。 “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成都容不下你的官威,要来京师里耍了?光天化日居然敢在内城大街上强抢官宦女眷?传出去成何体统?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这总督还做不做?” 年羹尧听了前半句心里咯噔了一下,可是听到后半句,四阿哥分明是有回护自己的意思啊,忙说道:“回主子爷,那几个妇人都做普通汉人打扮,又没带什么随从,也没有车轿,奴才只以为……” “胡说!”胤禛喝道:“即便是普通民女你就可以当街作恶?皇上这些年一再重申满汉一家满汉一家,你难道不知道?汉人女子就是你可以随便欺凌的吗?而且还敢动刀伤人,京师可是你能胡乱撒野的地方?” “主子爷,是那个张石川先用火铳射伤了我一个护卫我才动了刀的,主子,他在京师里私带火器,这可是有谋逆之嫌啊……” “哦?如此你倒是有理了?依我说,这顺天府和九门提督衙门也都不用要了,都让你这四川巡抚一个人管着吧!” 四阿哥自然知道张石川有火铳,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胆,居然敢对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开枪。 但是很明显还是年羹尧先调戏的人家媳妇,还是怀孕的媳妇,这换成是谁只要有点脾气估计都得拼命。 这事儿他确实有点挠头。年羹尧是自己手下最得用的人,除了隆科多也就只有年羹尧的全威比较高了,而且才三十出头,又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巡抚一方,是自己争储不可或缺的一枚筹码,敲打自然是要敲打,但是又不好敲得太过。万一真把他逼急了导向八阿哥或者是十四阿哥一方,自己反而弄巧成拙了。 虽然八阿哥近些年一直被康熙打压,但是朝中仍有许多老臣力挺八阿哥,如今看康熙的意思又要把十四阿哥抬出来把这潭水给搅浑,想到这些胤禛也是头疼。帝王心术,帝王心术啊,平衡之道…… 而今天十四阿哥对张石川的偏袒丝毫不加掩饰,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十四阿哥对张石川绝对有拉拢之意,而且上次十四阿哥因为军粮的事儿去了唐山镇之后张石川也将十四阿哥的言行都跟他说过了。若是这事儿处理不好,让张石川寒了心投了十四阿哥也是个麻烦。 张石川虽然年纪小,可是这些年也没少给自己出力。从最早用香皂设局坑了九阿哥,到后来给皇太后准备四轮马车做寿礼,然后又是推广玉米、给康熙万寿街准备万寿瓜,从琉球带回铜斤、安置沧州府的流民,这次又带回了炸药和暹罗的廉价稻米,这些都有意无意中给自己在康熙的心中增加了不少的筹码。 更难得的是他一心为民为国,在唐山镇上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到了康熙耳朵里了。这小子才十八岁就能有此作为,若是日后磨炼出来了,即便没有入阁拜相之才起码也可以巡抚一方成为个能吏,这么一个人才,自己怎么能失去? 想到此处四阿哥又恨不得踹死这个一回京就给自己惹事的年羹尧。年羹尧不能开罪,张石川也得安抚,头疼! 年羹尧看四阿哥脸上阴晴不定也不敢言语,直挺挺的跪着一动不动。好半晌四阿哥才沉声说道:“这件事怎么也是你不在理。明日你准备一份厚礼派人给张石川送过去,本人就不要去了,写封信给他认个错吧。” “是!”虽然年羹尧心里老大不乐意去给一个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小毛孩认错,但是现在他可不敢去触霉头和胤禛顶嘴。 “还有,你也陛见完了,没什么事儿就别留在京师里给我惹是生非了,赶紧滚回成都眯着去!皇上那边,我给你找补吧。” “谢主子爷体恤奴才!奴才再也不敢给主子惹事儿了,奴才这就滚……”年羹尧听了这话顿时痛哭流涕的又不住磕头。这句话的分量他还是知道的。 虽然年羹尧这些年人在成都,可对宫里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十四阿哥是和四阿哥一母同胞,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其他阿哥都已经分府搬出了紫禁城,唯独十四阿哥还住在阿哥所里,可见康熙对他的偏爱之心。 因为住在宫里,见到康熙的机会就多得多,今日和张石川的事儿自然会传到康熙耳朵里,虽然自己得宠,但是做出这种龌龊事儿来,再加上十四阿哥一番添油加醋,如果真惹得龙颜震怒,自己的仕途怕是会受到影响,如今四阿哥说了这话,年羹尧是实打实的感激。 又磕了几个头之后四阿哥说道:“行了,你这么大个男人也跪了半天了,退下吧。方才我说的话不可当耳旁风!” “是,主子爷,奴才记住了!”年羹尧恭恭敬敬的磕头答道。 “出去了告诉他们,把热汤给爷端上来。”胤禛超外头说道。 “嗻!”年羹尧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年羹尧又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盛着热水的木盆,肩上搭着一条毛巾。他把木盆在矮凳上放好了,又跪下来小心翼翼的拿起四阿哥的一条腿给他褪去鞋袜:“奴才伺候主子洗脚。” 第一百七十章 十三爷的眼光 “川,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晚上就剩下思户金和张石川两个,思户金眼圈儿红红的有些哽咽的说道。 “瞎说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还不多指派几个护卫跟着你,让你担惊受怕了。还好你身子没事儿,要不然我非得……”张石川想想年羹尧居然用他的爪子摸了思户金的脸就想杀人。 “川,我没事儿的,你别这样,你的样子好吓人……” “嗯,明天还想去哪儿玩?我陪着你们去!” “哪儿也不去了,你受伤了,咱就在家里养伤。” “这点小伤没事儿的。”张石川也觉得挺内疚的,本来思户金是兴致勃勃的来逛京师的,结果刚逛了两天不到就出了这么一码事儿,估计她以后也不敢出门了。 “不了不了,该看的也都看了,已经知道京师是什么样,金金很满足了。再说现在外头这么冷,我也不想出门了,我想让你在家里陪着我。”思户金很认真的说道。 “哈哈,傻丫头,这才十月份就冷了?冷的时候在后头呢。”张石川知道思户金是担心自己,也没揭穿。“行,那我们就在屋里猫着把。” 脸上的伤虽然不深,但是正好在腮帮子上,妨碍说话和笑,还影响吃东西……这着实让张石川郁闷了一把。本来他想好好当几天宅男,等伤口彻底结痂了就带着娇妻们离开这个让人生厌的京师回唐山镇猫冬去,可是他发现当个宅男就是个梦啊。 宅男生活的第一天一早,刚睡醒的张石川脸都没洗完小林子就在门口小声道:“主子,您起来了?有人找……” “谁啊!不见不见!我受伤严重,见不得客!让丫滚蛋!”张石川拿着镜子看着思户金用湿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脸尽量不碰到伤口。 “哟!听口气,伤得不重,脾气可不小啊!”十三爷的声音传了进来。 “十三爷……”张石川只得丢下镜子迎了出去。这位爷想进来别说门房,谁都拦不住啊。 “又是左脸啊!”十三阿哥看了看张石川脸上的伤口笑道:“这群人也不知道换个面儿?这么大个二刻在脸上多难看!” “爷,按您这话说一边刻个一就好看了呗?”张石川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前头客厅请吧。” “走着!这有了大宅子就是不一样了,都前面有厅后面有宅子了,可不跟那会儿在唐山镇的时候,就一进的院子,进门就是后宅了。” “行了十三爷,你不会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把?瞧您这架势,腿儿好点了啊?要不咱们俩中午喝点?”对于十三阿哥张石川是越来越觉得亲近了,说话也没了那么多小心翼翼。 “哈哈,我看行,爆肚儿、炒肝、白水羊头再烤俩大腰子,咋样?”来到客厅,十三阿哥也不用让,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十三爷,您这腿真好了?”张石川看十三阿哥行走自如也吃了一惊。 “哪儿啊,这不是吃了两天素,你别说,还真没那么疼了,我说琢玉,你都是哪儿学来的这些医理啊?我这病可是换了多少太医都没看出个三六九来,你这瞧一眼几句话连个方子都没有,就成了?” 你这就是痛风!张石川心道,嘴上一笑:“管用就行了,十三爷,你别今儿好了马上又大鱼大肉的啊,平时也得注意着点……” “行了行了,爷又不是三岁孩子,用得着这么啰嗦?哎,不对吧,好像是我来探望你的,怎么变成你问起我的病来了?” “嗨!我这有啥好看的,就是脸上挨了一刀,没事儿我脸皮厚着呢。” “听说你……那个……令室受了惊吓,还怀了身孕?可没事儿吧?”十三阿哥衡量了半天,这小子又没结婚,先把孩子给弄出来了,想想还是叫令室把。 “哦,确实有一个怀孕了,多谢十三爷挂记着,没事儿。” “有一个?四哥说是三个女子,难不成三个都……都是你的……” “咳咳,是。”张石川也有些不好意思。 “行啊你,我还以为你小子有什么难言之隐,这可好一下整了仨!” “嘿嘿,要不要给十三爷引荐引荐?” “得,改日吧。说实话今儿见面礼我倒是备下了,还是双份儿的,没想到你这整出仨来,我回去再准备准备,改日再见吧!”十三阿哥笑着摆手,打了个哈欠。 张石川知道十三阿哥肯定是来替四阿哥给自己传话的,也不再啰嗦了,直接问道:“十三爷,我这伤也看了,还有啥事儿就直说吧。” 十三阿哥摇头一笑:“你呀,性子太直了,都不懂得委婉点。不过爷喜欢。直跟你说了,昨儿年羹尧在四哥府上跪了一晚上,第二天都不会走路了。四哥还让他给你准备份儿厚礼给你陪不是,至于当面赔礼道歉就算了吧,免得你们见面反而尴尬。” “哼,十三爷,我是缺他那点……” “哎,你先别说,我话还没说完呢!”十三爷打断了张石川:“我也知道你有钱,可是人家必定是二品大员,又是四哥手下最得力的人,琢玉,差不多就行了,你这也没啥大事儿不是?我跟你说,给你送过来你可不能不收啊,不收了可不是驳年羹尧的面子,那是你四爷的面子!” “我……”张石川顿时无语了:“十三爷,你啥时候还懂读心术了?我想啥你都知道?” “切!我还能不知道你想啥?你呀,就是一顺毛驴,顺着撸怎么都没事儿。” “爷,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你就当爷是夸你呢吧。琢玉,不是我说你,弄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就好好家藏着呗,非得在外头招摇显摆,即便这回不出事儿,早晚得惹麻烦。” “十三爷,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难不成还非得天天在家猫着?大老远来了,谁不想看看咱大清的国都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得准备充分点吧?好歹弄个轿子弄个车,再弄几十人跟着,让那些登徒子有想法也得琢磨琢磨不是?对了,有本书叫水浒传,你……我忘了,你没读过书。”十三阿哥拍了拍脑门。 “我听过……”张石川那叫一个郁闷,自己到底哪儿像文盲?不就是不会之乎者也引经据典吗? “哦,听过?那你知道林冲吧?好好的禁军教头,为什么被陷害了?不就是因为林娘子去庙上烧香,被高衙内看见了?还有武大郎,不就是因为潘金莲关窗子漏了一脸,最后被人害了性命?琢玉,我跟你有啥说啥,咱京城里什么人多?闲的没事儿整天想找点事儿的人最多了,你也知道,咱大清祖制旗人不得经商不得开作坊,只能当兵当差,一家还就一个名额,所以那些有钱的没钱的有势的没势的,全一个个闲的蛋疼,巴不得有点热闹呢。所以啊,听爷一句劝吧。” 张石川也无语了,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十三阿哥说的很有道理。他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特定现象,那些大户人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虽然从来不管什么三从四德男尊女卑,但是有时候适当的对世俗屈服也是对那些女人的一种保护。 “我知道了,谢谢十三爷。”张石川真诚的说道。 “嗯,听进去了就好。”十三阿哥又打了个哈欠:“年羹尧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别总想着剁人家手了。他那人确实是跋扈惯了,可现在朝廷用得着他,四哥也用得着他,还有一层关系,年羹尧的妹妹是四阿哥的侧福晋。你不知道,现在西北那边策妄阿拉布坦又蠢蠢欲动呢,正是用人的时候。琢玉你也放心,年羹尧那脾气,连爷都不喜欢,虽然现在他得势,可早晚得吃大亏!想当初明相(纳兰明珠)怎么样?索相(索额图)怎么样?谁不比他权势大得多,最后结局如何?琢玉你呀,还太年轻,听爷的话,别着急,你就等着看他的热闹就行了。” 张石川一愣:十三阿哥也算是眼光独到啊!现在就猜出来年羹尧的结局了?再想想十三阿哥说的确实有道理,年羹尧现在是逍遥跋扈,可是确实没几年好日子过了。 好像雍正刚上台不久就把他一贬再贬,然后弄死了,对于这种人,一点点的消除他的权利才是对他最好的折磨吧?可是张石川想起来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行了,反正话我说道了,你也别现在就急着应。等过段时间气消了再想想爷的话,说不定就想通了。” “十三爷,你这鸦片这两天还抽呢吧?”看着十三阿哥又打了个哈欠之后张石川说道。 “呃……实不相瞒,这玩意一时半会儿还真放不下。”十三阿哥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可是个爷们儿,没想到鸦片这玩意突然一停怎么就浑身不得劲。 张石川叹了口气,通过这次交谈,他觉得十三阿哥更可亲近了,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十三阿哥这么一个大好青年被鸦片给毁了:“十三爷,你要是真想多活几年赶早把那玩意戒了。” “琢玉,真有那么邪乎?” “爷,这玩意抽时间长了不但浑身没劲儿骨瘦如柴,而且影响房事!” “真……真的假的啊?” “你让人试试就知道了。爷,我肯定不坑你。这样吧,我给你找点替代品吧。在没有找到之前呢,你先慢慢减点量,只要身子能承受得住就减……” 张石川对于怎么戒毒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他能想到的就是像电视里演的,大烟瘾犯了的时候弄跟绳子把他捆上,但是这手段似乎太偏激了点。所以他决定给十三阿哥找一点代替品,比如——大麻。 大麻毕竟是软性毒品,对人体伤害没那么大。张石川的计划是让十三阿哥减少鸦片摄入量,用大麻代替,直到完全取缔鸦片,然后再用烟草慢慢取代大麻。 烟草虽然也对身体有害,但是起码不是毒品啊。而且现在京师里拿着个烟袋锅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此,琢玉你多费心了,爷尽量控制……”十三阿哥拍了拍张石川的肩膀:“琢玉,还有个事儿,爷悄悄的告诉你,你可别跟外人说去。” “啊?啥事儿啊十三爷,我的嘴您放心。” “皇上好像又要下旨禁海了……” “啥?又禁海?”张石川瞬间懵了。 在他记忆中康熙二十几年开海之后好像一直持续到乾隆年间才又禁海的啊,怎么好端端的又要禁海了?要是禁了,自己岂不是做的那些海外的努力都白费了? “嗯,你早做安排……”十三阿哥压低声音细细的说了起来。 “哦……哦?哦!”张石川的眼睛顿时就瞪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背叛四阿哥 第二天张石川神秘兮兮的抱着一个盒子进了:“嘿嘿,姑娘们,给你们看一样好玩的东西?” “啊?哥,什么好东西?”顿时三个女人都围了过来。 “当当当!”张石川揭开箱子。 “切,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麻将牌吗。”赵娥撇了撇嘴。 “这将牌倒是做得精细。”吴莺儿拿起一颗看了看说道。 “这是什么?麻将?”显然只有思户金不认识了。 “咳咳,你们都认识啊?会玩儿?”张石川以为这东西她们都没见过呢。 “我学过……”吴莺儿说道。 “不会!”另外两个说道。 “嘿嘿,不会就好办了!我跟你们讲啊,这麻将可是国粹!你们听说过郑和吗?就是明朝时候下西洋的那个太监。当时他的船队在海上一飘就是几个月几年,士兵们成日在船上无所事事,思念家乡和亲人,为了缓解水兵们的压力消磨时间,郑和就发明了麻将,这个条呢,就表示一条船两条船,筒子就是淡水,一桶水两桶水,万字就是钱,还有东南西北风……” 张石川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麻将起源,虽然赵娥和吴莺儿都见过麻将,但是这其中的典故他们却不知道。 张石川讲出来倒像是听故事一般,三人听得都饶有兴致。讲了麻将起源后又给她们讲了麻将的大概玩法,然后三女一男凑成了一桌,开始稀里哗啦的打麻将了。 既然出不去屋子不能逛街让三个老婆增进感情了,张石川祭出了第二招,麻将! 好不容易把三人都带上了道,会胡牌了,正玩儿的兴起,小林子又来了:“主子,外头来了辆车,说是四川巡抚年大人给您送的礼物……” “知道了!让他们搬进来就行了!五万!”张石川头都没回。 既然十三爷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收就是不给四阿哥面子,那还由于什么?收!就当是给三姐妹的精神赔偿了,呃,还有自己的这张再次受伤的老脸。 “胡了!”赵娥啪的把牌一推:“莺儿姐,帮我看看是不是胡了?” “嗯……胡了!小娥真聪明。”吴莺儿看了一眼嫣然一笑。 “莺儿,你看看,我是不是也胡了?”思户金盯着自己的牌看了半天。 “嗯……金姐,你也胡了。” “哥!给钱!”赵娥伸出了小手说道。 “咋还带一炮双响的啊?不带这么玩儿的!”张石川抗议道。 “怎么?我们是不是都胡了?你输了想耍赖?羞不羞?” “咳咳,主子,你还是出去看看吧,这礼物,实在是有点贵重了……”站了半天的小林子又小声说了一句。 “行吧。诺,小娥的,金金的……等我回来啊!看为夫怎么赢光了你们!” 张石川接过礼单一边走一边翻看,自己也吓了一跳:黄金一千两,银五万两,蜀绣二十张,蜀锦五十匹,峨眉竹叶青茶一百斤,苴切砚四块……难怪小林子要叫张石川出来,这份礼,着实有点贵重啊。 还有一封信,草草看了一眼,张石川甚至有点怀疑年羹尧的进士是不是买来的,字也太难看了。上面都是些空洞无物的书面语,张石川看了一眼就丢一边儿上了。 看着临时充做库房的东厢房堆得满满的张石川也是一声叹息: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古人诚不欺我啊!这年羹尧,看来在四川过得小日子舒服啊。 “哥!你弄完了没有啊?我们可都等着你呢。”赵娥等不及出来找张石川了。 “今天就到这把,让她们都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分赃!” 张石川拿着一块外形古朴一看就颇有时代感的砚台掂了掂分量,嗯,可以当板砖!这玩意在文化人手中是好东西,在他手里就是块石头…… 三个女孩本来听张石川说不玩儿了还有点不开心,可是进屋看见一地打开的箱子和里面的东西之后都被迷住了。不过金子和银子都被直接忽略了。 吴莺儿拿起一块蜀绣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好精巧的活计!这……不是苏绣,也不像是湘绣,这针法……” “这是蜀绣,成都特有的。”看过礼单的张石川开始装明白了。 “嗯嗯,好漂亮啊!这鱼跟活着的一样,这么一动好像在游呢!”赵娥也感慨道。 “这针法也和苏绣不同,这是二二针,二三针,三三针……”吴莺儿细细的看着,用纤纤玉指抚摸着文理说道。 “这是什么茶?颜色翠绿翠绿的,真漂亮。”思户金拿起一罐茶叶说道。 “呃……这个叫峨眉竹叶青,也是四川的,金金,一会儿给我们冲一泡尝尝呗?” “好呀好呀!” “姐姐们,再来看看这衣料子,这花色……” 第三天上午,张石川正准备让赵大勇他们看看能不能去哪儿找到大麻叶,却见小林子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又是谁来了……” “主子,十四爷来了……” “走吧,门口接着去……”张石川轻轻叹了口气,在家也不得安生啊。 十四阿哥见到张石川也是问了一番伤情,然后朝随从一挥手,有两人抬着一口箱子走进来。“爷还没分府呢,在宫里头住着,也没有田产经济,不如年羹尧那么出手大方,就从御药房搜罗了点子药材,你看看,有用得上的就用,用不上就丢了吧。” 张石川心里一声卧槽,这十四阿哥够狠的,首先,他这是拿着他老爹康熙的东西送人情啊!这是不是就叫败家孩子?然后,再一次跟自己明确表明他穷!需要钱! “十四爷,我就是个五品郎官,哪儿能用御药啊,这,僭越了啊……再说我这点小伤也大好了,哪儿用得了这么多药,前两天您帮我解围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报答,怎么敢收十四爷的东西?”张石川可不敢收这些东西。 “嗨,爷赏你的谁还能说什么?给你你就收着,婆婆妈妈的还跟爷见外?”十四阿哥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是,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麻烦十四爷亲自跑一趟,您里面请。”张石川很不情愿的让人收了药,然后做出个请的手势。 “宅子不错,比唐山镇的好多了。”十四阿哥背着手一边说一边打量了一番。 “嘿嘿,说起来上次在唐山镇倒是让十四爷受委屈了,我正想着在那边给您修一座带园子的宅子呢,到时候您再去了就有地方落脚了。”张石川试着还个礼给十四阿哥。 “哎,破费那干嘛?那边的军粮作坊有你在管理还用爷亲自去?即便去了一年又能住几天?有你呢,你办事儿我放心!什么宅子不宅子的,不用弄那些个没用的。”十四阿哥一口回绝了,这是嫌礼轻啊。 “是,是,十四爷体恤下官,实在感激不尽。” “都跟你说了,甭跟爷这么客气!对了,我听说今儿一早城门一开年羹尧就带着人出城回四川了,听说他的脸现在还是肿着的呢,这回你出气了没?” “嘿嘿,出气了,多谢十四爷,爷,年羹尧还送来了不少金子银子给我,我这也没地方放,要不您替我保管着得了……”张石川觉得自己也要成行贿老手了。 “哟哟哟,瞧你这话说的,你现在这大房子住着还没地方?留着吧你就。爷可不稀罕年羹尧的那几个臭钱!爷想要钱得凭自己的本事赚!”十四阿哥说着端起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嗯,这茶不错,你有多了给爷弄两包。” “好,小林子,赶紧去给十四爷准备点茶叶……”张石川又转向十四阿哥:“十四爷,这都中午了,您赏光,在我这吃顿便饭?” “哈哈,你就是不管饭我也懒着不走。天天宫里那几样吃食早腻味了,都是做得好看,吃起来实在没什么味道,你还真别说,我还挺馋你唐山镇上的烤串儿的。有什么新鲜吃食赶紧给爷上吧!”十四阿哥又喝了口茶说道。 虽然十四阿哥一直在表示和自己亲近,但是在张石川心里他就是没有十三阿哥招人喜欢,也亲近不起来,只能假装亲近了:“十四爷,那今儿你可得多尝尝我这的东西了,我可是带回来不少新鲜玩意,您尝着哪个顺口,我叫人给您多送几车过来……” 不一会儿各种干鲜海产小吃先摆了一桌子,十四阿哥一边吃张石川一边给介绍,然后又是各种泡发海鲜炒的菜,有十四阿哥吃过的,有见都没见过的,十四阿哥倒是吃了个沟满壕平。 “那鱿鱼丝和鱼干都不错,给爷包点回去,还有这海苔,琢玉你说补什么?适合老年人吃?补什么来着?我带回去给我皇额娘尝尝……” 听起来是狮子大张口,但是张石川心里知道,这些玩意根本就不值几个钱。要这些不过是为了显示和自己亲近,根本不是主菜。 饭罢十四阿哥漱了口,二人又坐下喝茶,十四阿哥才说道:“对了,听说迁安那边的铁矿挺赚钱?” “呃……十四爷,实不相瞒这个我还真没看账目呢,这一回来就匆匆忙忙的进京了,又出了这码子事儿。”张石川心说来了! “哦……”十四阿哥明显有些不痛快了。 张石川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有了一些,忙说道:“十四爷,我倒是得了一个制瓷器的方子。” “瓷器?” “对,没错,就是瓷器,十四爷您稍等。”张石川转身往后头去了,不一会儿拿来了一个瓷碗一个酒杯:“十四爷您上眼。” 十四阿哥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来了精神头,毕竟是皇子,什么元青花唐三彩钧窑汝窑可没少见:“好东西!又轻薄又透亮,颜色还白净,就是这画工忒差了点,不像是名家之手……” “咳咳,十四爷,好眼力,这画工就是出自普通匠人之手。您看,这就是烧制这个瓷器的法子。”张石川从怀中掏出几页纸。 “这是你烧出来的?”十四阿哥倒是有些吃惊了。 “对,十四爷,其实也简单,只要加入一定分量的牛骨粉,然后煅烧两次即可,这新瓷器成本并不比老百姓日常用的瓷器贵多少,可是这价格却能翻上几番……” “有这好法子你不早拿出来!咱们这就弄一个瓷器厂来,琢玉,你全权负责,爷负责给你推销!宫里宫外都得用咱们的瓷器!” 成本和普通瓷器差不多,而质地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这可是来钱的买卖,再说中国人本来就喜好瓷器,还有东洋南洋西洋的洋人也都喜欢中国的瓷器,张石川又有自己的船队……十四阿哥似乎已经看见银子像流水一样流进自己的口袋了。 “呃,十四爷,这事儿我还是不掺和了……”张石川一脸为难的说道。 “怎么?不愿意和爷合伙?看不起爷?觉得爷不是那块料子?”十四阿哥顿时脸就沉下来了。 “十四爷,这法子是您自己得来的,自然要您自己经营,我怎么好横插一杠子呢?”张石川一边说一边用手笔画了个四。 十四阿哥顿时明白了,张石川这是背着四阿哥给自己的方子啊,这是要背叛四阿哥的节奏?这可是个好兆头。他冲张石川会心一笑:“行了,爷知道了。你呀,也忒小心了。” “嘿嘿,十四爷,以后若是有什么可以往海外贩卖的好东西,可别忘了我啊!”张石川笑得跟一朵菊花儿似的,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马上变成了疼得呲牙咧嘴的表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 都是阴谋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带着一车海货和几包茶叶还有骨质瓷烧制方法开开心心的离去的十四阿哥,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这傻小子果然不是当皇上的料,比起心机来照着四阿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看来历史上那些什么传位给十四阿哥的传闻多半是假的了,凭着康熙的老谋深算怎么会让自己的皇位落到很傻很天真的十四阿哥手中? 第二天下午,张石川又叫上十三阿哥一起去雍亲王府汇报工作了。 “你把方子给十四了?”四阿哥问道。 “是。” “他没有起疑心把?” “并没有,至少看起来没有,还挺高兴的……”张石川默默叹息。 “嗯。”十四阿哥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奸计得逞的那种微笑。 没错,骨质瓷的方子就是在四阿哥的授意下张石川才敢给十四阿哥的。既然十四阿哥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拉拢张石川,四阿哥就决定将计就计,让张石川把骨质瓷的烧制方法送给十四阿哥。 一方面可以表示张石川还了十四阿哥的人情,另一方面也表示张石川对四阿哥开始有了不满情绪,开始摇摆不定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骨质瓷本来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自从第一批骨质瓷进献到宫里然后康熙赏给宗室们之后,很多人都开始或明或暗的打听这新鲜瓷器到底是出自谁之手了,因为他们都闻到了银子的味道。 如果让人知道这瓷器出自十四阿哥之手,自然有人会上门讨要,不给?十四阿哥肯定会得罪人。给?给了张三能不给李四?你不给李四张三会不会给王五?你跟谁进谁远呢?若是都给了,那这玩意就烂大街了,也不值钱了。 总之,只要十四阿哥的瓷器一弄出来就注定走上了一条里外不是人的不归路。 而且只要这个方子一传出去,十三阿哥也可以明目张胆的开陶瓷作坊了……赚钱是别人的事儿,背锅是十四阿哥的事儿。 这到底是一石几鸟张石川也没想明白。但是他知道,四阿哥虽然明面上得不到好处,但是十四阿哥肯定是被坑了。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张石川觉得自己后背发凉,老四和老十四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 就这么糟践人,给自己的弟弟下套,他都有点于心不忍,但是他没办法拒绝,同时也知道,自己在这条夺嫡之路里被陷得更深了。 张石川此刻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言一行都被人掌控着,这种感觉是相当的不好啊。 他十分怀念自己在琉球练兵抗倭,在济州牧炮击李朝舰队,看着蒙古骑兵跨着骏马围剿李朝士兵的日子。 在那些时候,自己可是一呼百应啊,什么事都可以自己说了算,可现在呢?自己就是个傀儡,一个工具,一枚棋子。 哪怕再让他去安置流民也好啊,开荒种地,或者满世界找矿山去,开发一下东北,西部边疆,哪儿都好,只要不再留在京师了,不天天过着这种帮着四阿哥算计人或者等着被算计的日子。真的累啊…… 之所以还没有离开京师回唐山镇,是因为还有两件事没有搞定,其中之一就是介休范氏。范毓宾自从上次来了之后就一直没露面,而且也只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赔礼道歉的话。 他们的目的不是自己手里的铜斤吗?怎么那会儿急匆匆的跑到唐山镇去找自己,现在又不着急了呢?他们范家可是还欠着户部的铜斤上百万斤呢,这四阿哥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着急了?难道有什么后手?还是故作镇静?别说张石川了,连四阿哥和老瘸子邬思道都没想明白。 “四爷,若是那范毓宾再来找我,我该怎么办?”张石川试探性的问道。 毕竟这范毓宾是八爷党的人,现在他和范家的博弈也变成了党争了……想到这个张石川恨不得抽死自己,完全是给自己找事儿啊。 “商贾之事我不懂,就按你想的做吧。只是不要有什么妇人之仁……”四阿哥面无表情的说道。 介休范氏的确在当初满清在关外兴起之时给八旗提供了不少的情报和物资,又在康熙西征之时运送军粮立下了大功,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对四阿哥一点帮助都没有,更关键的是,范家是八阿哥的人! 现在有了压缩军粮,虽然不能完全取代传统的稻米和面,可是已经可以大大降低军粮运输成本了,范家在这方面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对于四阿哥来说,你对我有用,我就会善待你,你对我没用甚至挡了我的路,我就要干掉你。 当他第一次看到张石川拿出压缩军粮的时候就想着要干掉范家了,但是除了运输军粮之外范家还有盐和铜斤的生意。这些生意都是康熙指定他们去做的。如果能毁掉范家这两门生意,介休范氏势必由盛及衰。 而张石川这个傻子不用四阿哥吩咐安排,自己就上道了。先是从琉球弄来了铜斤拉低了铜价,然后又要用酱菜和调料打击范家的食盐生意,虽然他的“代盐”不能完全取代食盐,但是因为价格低廉也已经抢占了一定的市场份额了。 这些没有用四阿哥花一两银子,动一点脑子,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督促一下范家快点交出定额铜斤、还有就是把价格压低一点。你看人家张石川的铜斤就很便宜吗!于是索性让张石川折腾去就好了。 而张石川留在京师里的第二件事,就是在等着康熙禁海的消息,如果真的禁海了,自己的很多计划可都泡汤了。 唐山镇的那些作坊还都好说,煤和焦炭炼铁可以消耗掉大部分,焦炭也可以运到其他州府甚至是京师用来代替木炭取暖生火,烧酒可以卖到口外。 但是济州牧的牲畜、琉球的糖和硫磺等大宗产品怎么办?不能贩运回大清,这些产品要去哪儿开拓新市场? 同时张石川也一直在画圈圈诅咒康熙: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抗到康熙六十一年才挂?早死早托生不好吗?好好的非要弄什么禁海,当初开海禁的也是你,现在又要禁海,当皇帝就可以这么任性的吗? 除了画圈圈之外张石川就只能在四阿哥面前扇扇风了:南洋有那么多便宜的稻米,一年三熟又不限制出口,正是大清需要的啊! 大清的瓷器、茶叶和生丝丝绸等产品运出去可以带来几倍的利润……这些其实四阿哥也知道,但是能不能说得动康熙谁都不知道了。 从雍亲王府出来后,十三阿哥拉住了张石川:“走,陪爷喝一杯。” “十三爷,你这痛风是真的不疼了啊?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有那鸦片……” “行了行了,爷知道了,爷有分寸。麻溜的吧,不耽误你晚上回去和你的娇妻美妾亲热!” 张石川知道十三阿哥和自己有话说,也就跟着去了。反正十三阿哥的府邸离着自己住的牛角湾也不远。 十三阿哥果然还是有节制的,席面上的菜都清单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多动物内脏了,酒也只喝低度一点的甘蔗酒,就是不知道鸦片他戒得怎么样了,张石川也不好每次看到十三爷都问问。 “十三爷,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别掖着藏着的了。”张石川和十三阿哥碰了一下杯子说道。 “琢玉,这铁矿,不赚钱啊……” “啊?不赚钱?咋会呢?”张石川当时就傻了。 “这铁矿的收益,五成归工部,两成归内务府,一成归四哥,一成归我,快一年了,前天那边送来了账目我看了一下,爷才拿了不到六万两银子……” 张石川也是一皱眉,这么大的铁厂投入了这么多人力,一年还赚不到一百万两?没道理啊。 虽然现在的铁矿石还是要人工开挖效率低下,而且需要运到几十公里之外的唐山镇,又增加了一部分成本,可是那是铁矿啊!怎么会不赚钱呢? “十三爷,铁厂的账目给我看看?”张石川说道。 “成,你等着。”十三爷一句话,马上有人搬来了一摞账本。 张石川翻了几页头都大了,一张表格都没有,都是竖着写的一排排账目杂乱无章,比后事的流水账都不如,这玩意要怎么看? 他又随手翻了翻,突然一笔账跳入他的眼睛:六月十七购入新式鼓风机十台,单价一千七百两,合计价一万七千两整。 这个新式鼓风机张石川是知道的,就是冯树秦当初设计给煤矿井通风用的超大号风扇,由牛马驱动的,这玩意用不了几十两银子,他们敢计一千七百两一个? 有了这个再看看其他的,焦炭的价格翻了几番,人工的价格比自己作坊的技术工还高…… “十三爷,这是给您记花账呢啊。您看这些东西的价格……” “这些奴才真是大胆!皇上亲批的项目他们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贪?”十三阿哥一拍桌子骂道。 “呃……”张石川也插不上话了。他也没想到这些工部和内务府的人胆子这么大,手法这么拙劣。 “琢玉,你能不能帮也算出来,他们在铁厂克扣了多少银子?” “十三爷,这我可不会算,再说了,这得照着采买那边的账一笔笔的比对才行,唐山镇上采买的东西我能给你提供账目,其他的,譬如工人薪酬,我可是不知道啊。”张石川一脸为难的说道。 “也是,这样,你使人把唐山镇和铁厂的往来账目腾出来一份给我送来,我找人核对。” “这行,没问题。回头我就写信回去让他们整理出一份来。”这些账目都是薛清雅在管的,让她整理去就行了。 “这群硕鼠!”十三阿哥咬着牙说道。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结果工部一下要去了一半,内务府又分去了一半,自己只分到了一成,还是被他们层层克扣之后的,十三阿哥怎么不生气? “十三爷,您这是要反腐倡廉啊?这要是真查起来,怕是动静就大了吧……” “唉!是啊,那些贪官们相互都有走动照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是查出问题来也难办啊……”十三阿哥叹了口气。 对于官场的贪墨他也是知道的。尤其是内务府和工部这两个衙门油水更多。若是真的查起来,只怕这两个衙门从上到下统统得拉出午门砍了。 康熙年事已高,自然不会弄出这么大的血案来,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皇权就行。 让四阿哥去查?这可是得罪多少人的事儿,查不出来是无能,查出来了就得得罪半个朝廷的文武百官,四阿哥还拿什么争储? “十三爷,您也别急,大不了铁矿这块儿咱不指望了,再想点别的法子,不让内务府和工部插足就是了。”张石川安慰十三阿哥道。 “别的法子?你又有什么好法子?”十三阿哥眼睛一亮。 “暂时没有……” 第一百七十三章 葡萄美酒 几天之后,张府又迎来了一位打扰张石川宅男生活的不速之客,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引起张石川的反感——来的人是曹颙。 曹颙此次进京是押运江宁织造府所制内用织锦绸缎入京的。交接了货物之后打听到张石川也在京师就上门来了。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孚若兄太见外了。”张石川笑道。 “哎!琢玉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愚兄怎么敢空手而来。”曹颙依旧是一副和善的读书人模样。 “嗨,都说了那事儿别提了。都是缘分。你下次再带礼物来我可不让你进门了啊!”张石川知道曹家其实家底已经没多少了。 “哈哈,琢玉,说出来不怕你生气,我送你的礼物和送别人的可有些不同。”曹颙笑道。 “哦?怎么个不同?”听了这话张石川来了兴趣。 “我知道琢玉不是缺钱的人,所以这次带给你的都是些江宁土仪,不值钱的玩意儿,你可不要笑我寒酸啊!” “土仪?这个好,有盐水鸭没?”张石川嘿嘿一笑问道。 “呃……这个真没有,路途遥远,江宁一路过来京师要半个月有多,盐水鸭实在带不得。若是琢玉有机会去江宁,我管你吃个够。这次给琢玉带了些云锦、几匹衣料、藕粉、雨花茶,几块雨花石……对了,我听说琢玉喜欢一些稀奇的植物花卉,也弄来了一些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张石川一听来了精神头。 “江宁红梅、樱花、黄馨、金叶女贞、雨花茶树……都是些京师里见不着的,就是不知京师这边的气候能不能种得活。对了,还有个叫狼桃的,据说是西洋人从大洋彼岸带过来的。” “狼桃?什么狼桃?”听到大洋彼岸这四个字张石川瞬间就来了精神,不过狼桃是什么? “一种花卉,可结出拳头大小灯笼状果实,成熟了通体皆为红色着实惹人喜爱,不过据说其果实有毒……” 西红柿?张石川第一个想到的词。看来,自己要成为大清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了。曹颙的礼物确实不算贵重,也就那些丝绸和云锦值点钱,但是看得出他真的很用心了,搜罗来那么多植物种子给张石川。 “知我者孚若也!”张石川由衷感慨道。 既然都来了,张石川又和曹颙颇为投机,自然要喝点小酒。席间曹颙看着桌上那些前所未见的吃食也是啧啧称奇。 “喜欢哪个只管说,这些都是干货,方便携带,一会儿拉点回去。”张石川哈哈一笑。他发现用这些小东西送人情真的不错,拉出去一车也没多少银子,还新鲜,人人都喜欢。 当听说这些都是张石川从海外新开发的产品之后曹颙又是感慨一番:“琢玉兄真是点石成金,生财有道啊!让人好生佩服!” “嗨,又有什么用呢?以后别说想卖,自己想吃点都难咯。”张石川感慨道。 “哦?琢玉何出此言?”曹颙问道。 “实不相瞒,宫里头传出风声,那位又要禁海了……”张石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啊?曹颙听了也是一愣,但是他刚刚进京,确实没有得到相关的消息:“怎么好好的又禁海?现在咱们和东洋南洋的海贸都有赢入,又无海疆之患,怎么又要禁海?” “是啊,现在大清的铜斤多一半都要靠海贸进口,大清的丝绸茶叶生丝瓷器到了海外都能卖个好价钱,我也是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要禁海啊。估计只有上面那位自己心里知道原因了……” “圣心呐……”曹颙摇头苦笑。 张石川看着曹颙面色凄苦,突然灵机一动,他们曹家三代任江宁织造,经营江宁几十年,早已根基稳固,为了不假借曹颙的手把自己的生意发展到江宁乃至整个江南?曹家现在缺的是什么?堵亏空的钱!自己缺的是什么?人和渠道! “曹兄,要不要合伙做点生意?” “生意?”曹颙听了一愣。 “对,生意!”张石川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沉吟了好一会儿曹颙才摇头苦笑:“琢玉的好意曹某心领了,只是这生意还是算了吧。” “啊?为什么啊?孚若兄,据我所知,曹府现在应该是很缺钱把?难道孚若不相信我的能力?”张石川问道。 “非也非也!”曹颙忙摇头道。 张石川的能力曹颙是见识过的,最起码的,短短一年时间就建起了一座几万人口的镇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和张石川合伙做生意,说他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哪儿有那么简单? 曹颙叹了口气说道:“琢玉,你是四爷的人,我是八爷的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能坑了你啊。” “呃……孚若,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日后……若是咱们真的合作是我坑了你呢?”张石川呵呵一笑。他怎么听着曹颙的口气,似乎知道八阿哥挣楚无望呢? “呵呵,琢玉,你就别拿我开心了,我不把你当外人,有些不当讲的话今天也说了。琢玉,以你的眼光,若是觉得这位爷日后有把椅子坐,会跟着那位?”曹颙先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又比划了个四。 张石川也没否认,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及起这种高层的事,不过看曹颙这么开诚布公张石川也不捏着了:“曹兄既然如此,为何不想办法脱身?” “我何尝不想啊,可是我们曹家是正黄旗包衣,天子家奴,有些事可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左右的。曹家早已深陷其中了,现在想脱身,晚啦!” “那就赶紧想办法填补亏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五年之内还清……” “一百多万两啊!五年,要怎么还?实不相瞒,前些年置办的祖产都已经变卖得差不多了,就是为了这亏空,如今只剩下老家有点祭祖的祭田了。再说,每年进京四处孝敬的银子也一年多过一年,八爷他们也时不时的以各种籍口索要钱物,用什么去还亏空?” 曹家的亏空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康熙四十八两江总督噶还因此弹劾过曹寅,只不过被康熙压了下去而已,不过也私下告诉过曹家想办法补上亏空,方便之门也开了,可曹家流年不利,贩盐卖铜都能赔钱,这窟窿就是堵不上。 “那咱们就不合作,我出个法子,你自己去赚钱还亏空!”张石川咬咬牙说道。 “这……”曹颙懵了,张石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是有什么企图?有赚钱的法子他自己不去做,让曹颙去赚了还亏空? “对了,有一种新瓷器……呃,江宁那边有高岭土吗?” “高岭土?” “观音土……就是一种烧瓷器用的土。”张石川把十四阿哥和骨质瓷的事儿大概和曹颙说了一遍。 曹颙好半天皱皱眉道:“瓷窑江宁倒是有的,想必那高岭土也应该有,不过这事儿有十四阿哥在操作,只怕……”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八阿哥的人!”张石川拍了拍曹颙的肩膀。 他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十四阿哥现在想要自己扯大旗单干了,但是名义上他还是八爷党的人。 十四阿哥兴办了骨质瓷作坊,后如果配方不能保密,其他的作坊自然也能开起来,那么曹颙再在江宁弄个瓷器作坊也就不显眼了。 “这……我回去再问问。” “嗯,你也想一想,能不能避开八爷,别弄出个作坊来让八阿哥他们给折腾了去。还有酒,酒这玩意可是暴利的东西,有没有兴趣开个酒坊?连锁的那种,卖烧酒,我这有甘蔗酒、红薯酒和玉米酒……” “酒?这个我也曾经想过。不过江南省和直隶不同,那边多喝些黄酒米酒之类,你这三种酒都太烈了,怕是南边的人喝不惯啊。” “这到也是……”张石川脑子里浮现出一群江南文人骚客坐在秦淮河的画舫上拿着大海碗光着膀子划拳喝酒的场面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 “葡萄酒!葡萄酒怎么样?度数不高口感好,男女老少皆宜!” “葡萄酒?那不都是洋酒吗?琢玉,难道你也会酿葡萄酒?” 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葡萄酒?张石川拍了拍脑门,葡萄酒现在都要靠进口啊!葡萄酒这玩意再简单不过了啊,只要洗干净捣碎然后发酵,再加点糖然后二次发酵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东西为什么没有人酿造呢? 古诗里还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呢,酿造工艺失传了?不能啊,那么多种酒都流传下来了,葡萄酒也一直有人在喝啊,康熙老爷子就爱喝。 不过他没心情去想为什么大清没人酿葡萄酒了,没人酿更好,他自己来!葡萄这玩意在大清可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啊!自己还有那么多荒地呢,种他百十顷的葡萄酿酒! “这……能行吗?”听完了张石川的计划曹颙将信将疑的问道。 “能行,一定能行!你就回去买块地种葡萄把!到时候我有办法酿酒!”张石川信心满满的说道。 “呃……”一听说要买地曹颙有点犹豫了。 张石川才想起来,刚才曹颙还说过为了填补亏空把地都卖了。张石川告了声罪往后头去了,不一会儿拿出一沓子银票:“先去买个庄子,不用上好的土地,能种葡萄就行了。我也不知道江宁那边土地价格多少,这是一万两,应该够了。” “这……”曹颙有点懵了,张石川虽然是热心肠,这也热心的有点过分了吧?又给自己出主意,又主动借钱给自己,他图什么? “琢玉,我们虽然彼此一见如故,可毕竟只是几面之缘,你上次救了我性命,这次又帮我出主意还亏空,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把你当朋友,不想看到朋友太凄苦。”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我怎么能在朋友的痛苦面前转过身去!” 曹颙眼圈发红,忙拱手一躬到地:“能认识琢玉是我曹颙今生一大幸事!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曹颙之处琢玉只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你先把亏空填补上,六年之后,说不定咱们还能有一番大作为呢!”张石川嘿嘿一笑。 六年之后?曹颙一愣,为什么是六年之后?那是康熙六十一年? 第一百七十四章 肉麻死了 畅春园清溪书屋。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考虑的不够周详。”康熙看着坐在锦墩上的四阿哥胤禛。 “是,儿臣考虑不周,还请汗阿玛示下。” “那些西洋欧罗巴人野心极大,朕之所以再提禁海主要是提防那些西洋人渗透我大清东南沿海。广东、福建两省本就距离京师遥远不易管理,百姓的归化程度也不高,若是被那些洋人钻了空子生事端,或者传他们的耶稣教蛊惑人心久恐生变。” “是。”四阿哥知道这是康熙在传授自己治国之道听得格外认真。 “当然,你说的那些也不是没有道理,首先,我大清缺铜,所以和东洋的贸易还不能断,至于和西洋那些贸易,虽然自二十三年开海一来我大清和洋夷贸易日渐繁盛,可也有诸多弊端,就说前几年张伯行参两江总督噶里和上海海商张元隆官商勾结用水师舰船贩卖稻米出洋贸易一事就可见一斑。” “汗阿玛虑得是,可是这毕竟是个例,您也常教导儿臣说治国要顾全大局,总不能因为这一码事就因噎废食啊?再者说这几年阿玛推广下去的两季稻和玉米都大有成效,如今又有了红薯,我大清现在粮米满仓,即便遇到灾年也无虞。我们和洋人交易每年出口生丝茶叶丝绸等又能赚回不少银子填充国库,为了汗阿玛要断了财路呢?”四阿哥问道。 “哼哼,你呀,看得还是不够长远。我们和洋人贸易确实每年给大清赚回了不少银子,可是有时候银子多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啊。我们出口的货物每年能从洋人手中赚回不少银子,可这些银子大都流落到了民间,民间银子多了就会导致银贱钱贵,继而就会引起米价上涨,这于国于民都不是幸事啊。你是不是要说可以从南洋买进他们三钱银子一石的稻米?这事儿若是少了也就罢了,如果大量购进南洋稻米,江南农户怎么过活?他们种的稻米谁会去买呢?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农人,是百姓……” 今天康熙似乎兴致极高,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套,听得四阿哥心悦诚服,姜还是老的辣啊。 他已经听明白了康熙的意思,第一,怕西洋人在东南沿海不安分;第二,怕商人手里银子太多了会导致物价上涨使百姓生活愈发困苦;第三,就是怕那些海商和海匪勾结甚至暗中资助海匪。康熙对于当初郑成功的所作所为还记忆犹新啊。 虽然康熙说的条理清晰又有据可查,可是四阿哥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想不出来,如果是张石川,他会怎么说?四阿哥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康熙五十五年(1716)十月二十五日,康熙帝在畅春园内澹宁居听政完毕,召大学士、学士、九卿、科道近前:“朕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上行天道,下顺民意,夙夜忧叹,唯恐有不慎则失民之意,悖天法之道。如今海内升平,万民乐业,朕心甚喜。只是朕闻如今南洋诸国频遭西洋人荼毒袭扰,其民困苦不堪。故我大清现今海防为要。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恐受其累。朕欲关闭我大清与南洋诸国之海上贸易,只留东洋贸易一线以便采购日本国铜斤等物……” 于是,康熙要禁海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得到消息的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禁东洋贸易,自己在济州牧和琉球的计划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至于南洋那边的贸易,自己的船队只是试探性的走了一圈儿而已了。 日后若真想发展,大可让船队从海上转一圈吗!经过台湾、琉球和济州牧绕过来不就是东洋贸易了吗!再说,康熙还有几年的活头?只要现在不被掐死就不是事儿! “琢玉,你怎么看?”邬思道问道。 “啊?哪件事儿?”张石川回过神来。 “外贸则米贵,买米则伤民。” “这还不简单?别让海商赚回来的银子都落入他们的腰包,让那些靠种茶养蚕为生的农户也得到实惠,农户们手里有了银子自然就不怕米价上涨了。这买米伤民就更好解决了,南洋再富庶也不可能养活我大清亿万子民,这点米算什么?只能稍稍抑制一下米价而已了,农民饿不死的。就算咱大清现在不愁粮食,那可以拿来喂猪吗!多种玉米红薯,人吃不完就喂牲口,到时候杀了吃肉。吃了肉人民的体格才能更健硕,这不是好事儿吗……” 四阿哥和邬思道都傻了,他们想了一晚上都没能想出来怎么可以破这个局,没想到张石川短短几句话就解决了? 张石川也暗暗得意,虽然自己是个理科生,可是后世有几个不知道通货膨胀的?为什么退休职工的养老金年年都要涨?物价在涨呗。为什么物价涨?经济在发展呗!怎么能因为担心物价上涨就遏制经济发展呢? 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张石川浑身轻松,决定要带着媳妇们回家过年了,毕竟还有番茄等着他回去种呢,而且京师这地方,他实在是受够了。“王爷,若是您没有其他的吩咐,我过几天就回唐山镇了。要过年了,我得回去看看冶铁场和唐山镇的人们都过得怎么样了……” “嗯,退下吧。”四阿哥还在回味方才张石川所说的话。等张石川走远了四阿哥才问一旁的邬思道:“邬先生,方才张石川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邬思道叹了口气:“此子大才啊!尤其是经济之道,短短几句话就把坏事变成了好事,老夫自愧不如……” 张石川是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的宅子的。来到内宅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麻将的声音。 “九万!” “碰!幺鸡!” “哥回来了啊?三条!” “川哥,一会儿奴给你倒茶哈……哎呀这手气!北风!” 张石川不在家,三个女孩又拉上了思户金的侍女在那搓麻将呢。张石川凑过去揽住赵娥的小蛮腰:“出这个,五万!” “糊了!捉五!”思户金把牌一推。 “糊了,捉五的对子……”吴莺儿也把牌推了。 “翁主,我……好想也糊了……”思户金的侍女说道。 “哥!你这是什么手啊!这局你给钱啊!我不管!”赵娥小手一伸把牌搅和得稀烂嘟着嘴说道。 “哈哈哈,我给,我给!”张石川掏出一两银子的饭票丢在桌子上:“甭找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家赀百万,为什么这些女孩赌钱就赌十文钱一番的,而且还如此的乐此不疲,一个个的瘾贼大。 看着众人嘻嘻哈哈的分赃,张石川又绕到思户金身后:“小金金,今天想吃什么?咱们吃锅子好不好?” “好呀,不过我想吃酸的。” “那就给你涮点酸菜,你不是说好吃吗?” “嗯嗯。”思户金点了点头。 “莺儿,你的琵琶带了没?晚上给我唱歌曲呗。” “喏。” “哥,今天咋这么高兴啊?” “看见你们了还不高兴啊!”张石川笑呵呵的说道。 “切天天看见,也没见你天天这么高兴啊?”赵娥白了他一眼。 “宝贝们,咱们要发大财了!”张石川兴奋的宣布。 三个女孩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张石川。思户金还用手摸了摸张石川的额头:“没发烧啊……” “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吗!”张石川顿时没了兴致。 “川哥好厉害!”吴莺儿双手堵住了嘴一脸崇拜的看着张石川。 “太假了……”哎,限制海贸,但是张石川的船队几乎不会受到影响,这是多大的利好消息啊,这仨傻娘们……张石川突然有了一种微斯人吾谁与归的感觉。 “发财不发财的倒是次要的,我还是希望川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似乎你进了京师之后就没怎么开心过……”思户金说道。 “过两天咱就回唐山镇,回唐园过年去!明儿我就陪你们逛街,咱们带上五十个护卫,我看谁还敢扎刺!不过咱们先吃火锅去!翠花,上酸菜!” 张石川心情好,自然三个媳妇的心情也就跟着好,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还有吴莺儿的小曲儿助兴,张石川美得不要不的。 “川,你也给我们唱个歌呗。”思户金抱着张石川的胳膊摇了摇。 “啥?哥会唱歌?”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赵娥和吴莺儿都惊了。 “怎么?你们不知道?”思户金也是一愣:“川唱歌可好听了……” “奴没听过……”吴莺儿一脸委屈的看着张石川。 “好啊你!还说什么一视同仁,为什么金姐听过你唱歌我们都没听过!” “别着急,别着急,今天都让你们听见,让你们听个够!”张石川借着酒劲儿拿过了吴莺儿的琵琶当吉他一抱,看到四根线却不知道怎么捏和旋了……索性又把琵琶放在一边把赵娥抱在腿上:“先给你唱一个: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花朵般的笑脸,我的小妹叫小娥,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哥!你真的会唱歌啊!”赵娥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那是啊,有啥是哥不会的?好听不?”张石川嘿嘿一笑。 “嗯嗯,好听!你给莺儿姐也唱一个。”赵娥腾出地方来把吴莺儿按在张石川的腿上。 “嘿嘿,好啊,给莺儿唱一个:风到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你在身边就是缘,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好听吗?” “嗯……”吴莺儿的眼圈儿有点红:“只是太长了,莺儿没记住……” “那没事儿以后还给你唱。金金,该你了。” “你脑子里到底有多少歌儿啊?真想把你脑袋打开看看。”思户金轻轻坐在张石川腿上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腰。 “嘿嘿,我有一年四季唱不完的歌,只要你们乖乖的,我都唱给你们听。好好听着啊: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肉麻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十米大刀 张石川带着媳妇们逛京师的计划又被破坏了,前些天露了一面就消失不见了的范毓宾又出现了,而且还带着范毓奇和一大堆礼物,真的像上次说是的那样来跟张石川赔礼道歉了。 张石川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段时间范毓宾一直没有出现——他们也在等康熙禁海的消息坐实。 如果真的完全禁海,范家和日本的贸易自然也就可以叫停了,那么铜斤什么的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消息刚一放出来他们就找上门来了,这让张石川狠狠地鄙视了他们一把,同时也决定狠狠宰他一刀。 “张大人,听说你前几日受了些伤?如今可大好了?说来惭愧,前几日俗事缠身,没能过来探望大人,今日得空,一来给大人送些药材,二来也让我五弟亲自来给您赔个不是。五弟,还不快给张大人磕头赔罪!”范毓宾一脸真诚的说道。 范毓奇也直接一撩褂子跪下磕头:“小人范毓奇不知天高地厚,以前有得罪张大人之处还请大人海涵,小人甘愿受罚……” “哎,都是年轻人吗,难免有个上头的时候,快起来快起来,能知错就改还是个好同志吗!小范啊,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吗。” 张石川开始故意装大恶心人了,伸手虚扶了一把,可是看着范毓奇磕完头屁股都没动一下。 张石川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正人君子,对于范家的那点破事儿一笔笔都在他心里呢。最早在东远号上被海匪袭击而丧命的几个船工的事儿他记着呢;派蒙古人袭击唐山镇打死的那五个银行保安的命他也记着呢,自己脸上的一道疤、吴莺儿肩膀上的箭伤他也记着呢。 范毓奇磕完头不见张石川搀扶一把也只能自己悻悻然站了起来。 “都坐,都坐,来人呐,看茶!”张石川一脸假笑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看张大人精神还好,想必是大愈了。”范毓宾道。 “哎,区区小伤而已了,还劳烦范老板挂念,不敢当,不敢当。”寒暄了几句之后张石川摸了摸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二位,我这脸突然有些疼,你们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可恕不奉陪了啊。” 范毓奇本来就憋着气,看见张石川这幅模样真想脱下鞋来用鞋底使劲抽张石川写着一个二字的脸。可是他知道这不能。 范毓宾一拱手道:“张大人既然身子不适,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去年的时候鄙人曾经去唐山镇拜访过张大人,只可惜大人公务繁忙未能得见,鄙人层留有书信给大人,不知大人可有印象?” 张石川一摇脑袋:“信?什么信?忘了。” “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跟大人说一遍,我想收购大人手中的铜斤。”范毓宾赔笑道。 “铜斤啊,哦哦,想起来了,说是双倍价格收购是吧?”张石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呃……是!” “哎呀,你早说啊,都那么长时间了,我以为你不要了呢,这不,都给卖了。” “这……如此打扰大人了……”范毓宾心里一凉。 “不过卖的是当时的一些存货,现在又有一些了。”张石川话锋一转。 “那可否卖给在下?” “已经让人定出去了……” “我还出双倍的价格!”范毓宾咬咬牙说道。 “这……不好吧?”张石川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张大人,做生意不过求财,自然是谁家价格高就卖给谁,此乃天经地义。” “也有道理哈。不过我这人懒,就那么点货,还得卖两家,麻烦啊。” “呃……张大人,您有多少铜斤我们都收了就是了,绝对不给您添麻烦。”范毓宾心里冷笑,你琉球那点铜一年产量不足百万斤,我都收了还不够填补亏空呢。说来也奇怪,自己也曾经派人去琉球谈收购铜斤的价格,结果琉球那边根本不搭理他,不管自己这边出什么高价,对方都不松口。 “你真的能全要,我的货可不少啊。” “张大人,范某不敢戏言,全要!”范毓宾信心满满的说道。 “都按双倍价格?现在的铜斤价格可不低哪。” “都按双倍价格!” “行,那都给你们了。” “不知张大人有多少库存?”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没算过。大概,三四百万斤把?” “我……三四百万斤?”范毓宾当时就傻了。 每次琉球运过来的铜斤数量他都有数,一年下来不过七八十万斤,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张石川怎么搞到三四百万斤铜的? “嗯,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三百万肯定是有的。”张石川点了点头道。他从济州港捞出来的范家的铜斤就有一百五十万,再加上这两年在琉球没运出来的,张石川有这个底气。 但是范毓宾就没底气了,就算三百万斤,双倍的价格,那也是六十万两的银子啊!他们范家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这个……张大人,能不能先分给我们一百万斤……” “范老板,好像刚才你还说双倍价格都吃掉,不敢戏言的把?”张石川斜着眼笑嘻嘻的看着范毓宾:“我这人做事干脆,就喜欢一锤子买卖,不喜欢做事拖拖拉拉的。” “张大人,您这铜斤数量实在有点……” “哎,我也知道,这双倍的价格确实是太贵了点吗,要不您还是别要了,我卖给我的客户得了,虽然少赚了点,可是一手交铜一手交银子,干净利落,省得大家麻烦。范老板想必也知道,这一年来大清的铜价是蹭蹭蹭的长啊,说不定我晚一点卖也能涨到双倍的价格呢,您说是不?” “敢问张大人的客户是……?”范毓奇不相信有人一下能吃掉三四百万斤的铜斤,插嘴问道。 “皇上啊!你不知道大清缺铜?皇上说了,有多少要多少。我弄来这么多的铜,没准儿皇上一高兴还能再升一升我的官呢!小范哪,你也知道,我吗,其实也不缺钱,但是如果皇上一高兴,也给我个皇商什么的……哎呀,脸疼,小林子,送客……” “你……” 范毓奇刚要发作,范毓宾却拦着了他:“好,既然张大人不喜欢麻烦,您的铜斤我都要了。” “四百万斤啊?” “四百万斤!” “双倍价格?” “双倍!” “现银?” “这……”范毓宾终于卡住了,刚才张石川一句话就变成了四百万斤,折银子就是八十万两,自己哪儿找这么多银子去? “啊没事儿没事儿,没有银子不打紧。” “多谢张大人体谅。” “金子也行!”张石川笑嘻嘻的说道。 噗……范毓宾一口老血终于喷了出来。 “哎?范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快,请个郎中来。方才你是不是说给我带了不少药材?快去看看有没有你能用得上的?这可不得了啊……”张石川急的不要不要的。 “咳咳……无碍无碍,大人见笑了。只是这铜斤一事还请大人宽限几日,容我筹措筹措,我范家在张家口还有几亩薄田,变卖出去需要些时日,请大人多担待……” “土地?张家口?咳咳,范老板若是不方便现银直接用地契交易也行,我喜欢土地!”张石川一听到土地顿时来了兴趣,这玩意可是货真价实的不动产啊!虽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土地了,但是他对土地已经到里一种病态的痴迷。 “如此甚好,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多谢张大人照拂了。” “哎客气了不是?行了,我累了,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谈成的,你回去也想想吧。我的这张老脸又开始疼了,就不留二位了,下次直接找我的管事就可以了,哦,对了,他叫王钧,在唐山镇……”张石川说完端起了茶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小林子一伸手:“二位贵客,请吧!” “三哥!张石川这小子是在玩儿咱们啊!”刚出了张府范毓奇就喊道。 “五弟,慎言……”范毓宾看看已经关上了的大门,眼中也射出了怨毒的目光:“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首先是要将这二年欠下朝廷的铜斤数补足,只要保住了咱们皇商的名号,这些因子日后总能赚回来,这个张石川,就让他小人得志一时好了!” 八十万两银子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也无法撼动范家几代人创下的基业。做生意哪里有一帆风顺的?有赚就有赔。这次无非是在济州牧遭遇了无妄之灾损失了一百五十万斤的铜斤和四条海船还有一些其他的货物,不然范家怎么会如此狼狈? 如果真的像上次禁海那样禁了所有船只出海,范家更无法弥补拖欠户部的一百多万斤亏空了,就只能收拾细软携家带口逃到海外去了。好在康熙禁海并没有禁东洋贸易,这给范家留下了一线希望和一丝生机,而首要的任务就是先将亏空补上,可是自己去哪儿弄那么多铜斤?张石川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虽然被张石川狠狠的敲了一笔,虽然会陪二三十万两银子过去,但是只要保住了内务府皇商的头衔,不出两年这些亏损的银子就能赚回来,自己还有盐引、人参,还有其他的生意可以做。 而且新任的幕府第八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似乎是一个开明的君主,上台半年来就已经着手推行新的改革了,带头提倡节俭、精简机构并且废除了一些前朝弊制,如果能和这位新任的大将军搞好关系,说不定范家可以在日本买到更多的铜斤,那么范家不但不会倒下,反而会比前些年活得更滋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印书 也不知道范家是去筹措银子了,还是商量对策了,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出现。 张石川所挂念着的几件悬着的事终于也都有了结果,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享受一下快乐时光了。 带着三个媳妇将京师逛了个遍之后,终于可以离开了这个让他生厌的地方了。 在临行前,张石川来到了位于崇文门外细米胡同的曹府准备和曹颙道个别。 两人闲话说起了此次禁海,曹颙将康熙这次禁海的主要起因——上海张元隆一案的始末仔细和张石川说了一回,张石川听罢暗暗点头,同时也佩服曹家在江南的耳目,真的是无孔不入,连张元隆案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都能打听得细致入微。 同时他也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自从上海最大的海商头子张元隆被抓病死在狱中之后又有十几个船主也禁受不住拷打惨死狱中,现在上海的海商就是一盘散沙,而上海却有着规模庞大的船队。 如果真的禁海了,广州和福建那边的情形又会如何?这不正是自己趁机收编那些船队的最好机会吗…… 但是这事儿太大了,他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么大的胃口吞下所有下南洋的海船,不过总不能错失良机,试试总是好的。 康熙五十五年腊月初八,张石川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唐山镇,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腊八粥,看着天上开始飘散的雪花张石川心中感叹,又要过年啦! 第一次看见雪的思户金开心的像个孩子。尤其是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园子里头银光素裹,到处都是一片洁白,如果不是身子已经有些不方便,她真想在雪地里打两个滚。 当然,只是想而已。人家毕竟是翁主,又是孕妇,只能很矜持的捧起一把雪来感受一下它的温度和神奇。 张石川直接跑到了农务室找到了总负责人徐平,拿出了一包番茄种植:“老徐,这是一种新鲜植物,你安排人在暖棚里少种植十几二十棵试试,让人仔细记录温度和用水施肥等资料。” “川哥,这是花卉还是蔬菜?” “呃现在是花卉,以后是蔬菜……会开花结果,应该可以吃。对了,大麻开始种了吗?” “已经开始种植了,长得快的已经有一尺高了。川哥,这大麻又不是什么精细的作物,又不值钱,为什么要在暖棚里种啊……” “机密……”张石川说了俩字。 “机密?”徐平一愣,这满地都是的野生大麻有什么可机密的?大麻的茎加工提取纤维可以造纸和织麻布,大麻子可以榨油,这有什么机密可言?但是徐平知道有些事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川哥,烟草京师这边没找到种子,我已经托人在关外打听了。还有,土豆找到了。” “哦。知道种植方法把?明年开春就种下一批吧。”对于土豆,张石川似乎并没有那么兴奋了。因为现在他暂时还不缺粮,他有玉米和红薯,还有康熙推广的两季稻没有被种植呢。还有大片的荒地没有开垦出来,唐山镇周边的,济州牧上的…… “好的,我一会儿就安排下去。”徐平点头答应。 “对了,那些新近买来的荒山还有没有没中上果树的?” “呃,还有好多,人手实在是不够……” “啊,没事儿,这事儿不急,不过先弄个一片地种葡萄吧。过年了安排人调查一下京师周边有什么葡萄品种,都种上一些,主要是那种葡萄色泽红的,皮厚籽多都没关系,葡萄珠小点也没事儿,只要甜度够就行……” “好的川哥。” 别人种葡萄都是要籽少皮薄的,张石川可倒好,让徐平去种这种不招人待见的葡萄。 徐平实在忍不住了:“川哥,这种葡萄怕是卖不上价格啊……” “葡萄卖不上好价格,酿成酒就能卖好价格了。”张石川一笑,然后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这是罂粟,找块地方,再找些稳妥的人,明年开春也种上吧。这玩意一定要严格管控,不许外传!如果有人私下在唐山镇种植,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赶出镇子……”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粗布棉袄的黑汉子,见了张石川一愣,忙一鞠躬:“川哥回来了啊?” 张石川也是一愣:“你是……蔡温?好久不见了!快坐!” 来人正是琉球国正议大夫蔡温。张石川又把这个可怜的家伙给遗忘了。一年多没见,蔡温再不是那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模样,而是变得黝黑精干,再加上这一身随时准备下地干活的穿着打扮,张石川差点没认出来。 张石川突然觉得好惭愧,为啥总把这哥们给遗忘了啊,人家可是来唐山镇学习考察的,自己作为一方之主却把他丢在这就没管过。 “川哥,好久不见了。” “咳咳,最近学习的怎么样?可有什么心得?有没有什么问题?” “心得可是太多了。川哥,你设计制造的那个温度计简直太有用了,有了它,随时可以精确掌握温度,可以观察在不同温度下作物的生长情况,还有……”说起农事蔡温荣光换发,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张石川一面听一面感叹,这哥们一年多的时间几乎把所有农活儿都干了一遍啊!看着蔡温被晒得黑里透红的脸庞和一双粗糙的手张石川也肃然起敬。“难得你做了这么多,有收获就好。” “嗨,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两只手两只脚不够用,恨不得自己变成八只脚的螃蟹,白天要干活儿,晚上还要整理笔记……” “笔记?你还做了笔记?”张石川一愣。 “是呀,因为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我怕时间长了我记不住,回琉球就忘了,所以都记下来了。”蔡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能看看吗?”张石川问道。 “啊?那敢情好,在我的房里,川哥稍等,我这就给您取来。还请川哥多指教。”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张石川站起身来,和蔡温一起走了出去。 蔡温等琉球人的住所被安排在一个大院落里,居住环境还算说得过去,不过蔡温的卧室兼书房就显得有点凌乱了,里面除了火炕和书桌书架之外地上、窗台上甚至火炕上都摆满了一盆盆的作物。 “有些凌乱,川哥见笑了……”蔡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才是做学问的人啊!”张石川感慨道。 蔡温搬出厚厚的一摞册子:“川哥,这是我一年多以来的记录,全在这里了。” “这……这么多?”张石川倒是吓了一跳。 随手从上面拿起一本,封皮上写着《玉米纪要》翻开一看,里面工工整整的记录着从耕地开始到种子的筛选、播种需要的温度、点种的间距,不同温度下需要几天出苗,等等等,还配有插图,简直事无巨细。 再翻翻其他的笔记,开荒平地、开渠引水、花生、红薯……蔡温的笔记几乎涉及到了所有唐山镇的农事。 张石川突然有点想把蔡温给扣下,不让他回琉球了。中国自古就是农业大国,几千年来积累了丰富的农业知识和经验,也有如《齐民要术》、《农政全书》等经典着作流传于世,但是按照古人的风格哪里有记录得这样详细具体的?这一套笔记,就是一本农业百科全书啊! “蔡温,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琉球?”张石川问道。 “川哥,我准备明年开年就回去了,这次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我也想急着把这些农学知识带回琉球去……” “别着急,我又弄来了不少新作物!你先研究明白了再回去!” “新……新作物?”蔡温听了一愣。 “没错,土豆,亩产可达十石,比红薯更适合作为主食长期食用。番茄,一种既可以做水果生吃又可以做为蔬菜的作物,产量应该也不低,这些应该都适合在琉球耕种……” “十……十石?”蔡温吃了一惊,但是他知道张石川不可能忽悠他:“如此,我就只能再多叨扰一些时日了!” 张石川嘿嘿一笑,又说道:“另外,你这笔记我想刊印成册,版权归你,每印刷一本给你一定的提成,也可以让船队把刊印好的笔记带回琉球,让琉球人民可以以此为参考……” “这……真的吗川哥?您真的能帮我刊印?我不要什么版权,只要能让这些笔记能让琉球人看到就行!川哥,你……大善人啊!”蔡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那个年代印书可不比后世这么方便,每一页都要雕木板,然后再印刷装订。蔡温的笔记又这么多,还配有插图,要印刷成册可不是一个小工程。他本来的设想是回国后安排人手抄录然后分发下去,现在张石川居然说要帮他印刷! “咳咳,这个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你这笔记写得很详细,很有实用价值,我也想让它在大清广为流传……”张石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若是同意,我给你安排一些人手帮你整理一下,语言尽量再平实一些,让人更容易看懂,校对好了就着手刊印,你看可好?” “好!好!这些本来就是我在大清学到的知识,只不过是稍加整理而已,蔡温先多谢川哥了!”蔡温连说了几声好,然后深深一揖。 两个都想把这套凝结了蔡温无数心血的笔记推广出去的人一拍而合,按着张石川说干就干的性子,马上让人安排了几个人打下手开始整理笔记,一方面又让人去京师找书坊洽谈相关事宜。 “直接给我买个书坊回来!钱不是事儿!要技术好,规模大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自由恋爱 唐山镇还有一个让张石川挂念的事儿呢,就是那些铸造铁钟铁佛的铸匠们。 “这铸造之法,据小人所知,主要有泥范法、铁范法和失蜡法,这三种各有利弊,说不上哪个好哪个坏。” 对于张石川亲自来请教铸造技术吴昆也有点诧异,你一个当官的问这些干嘛? “不知吴师傅铸这个铁钟所用的是哪一种?” “呵呵,这三种都不是,我们所用的是山西特有的坩埚铁铸钢法,此法细分又可以分为一步法和两步法……” 听着吴昆说的头头是道,张石川差点忍不住想问他:你这坩埚铁铸钢可以铸铁炮吗?但是又怕吓跑了他,于是还是决定向当初找制作烟花的孙华去琉球做迫击炮一样先拉吴昆下水,等忽悠到了琉球不怕你不乖乖的给我做蒸汽机和火炮…… “吴师傅,我很欣赏你的手艺和技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帮我干点活儿?若是能把你的技术传授给我的人最好不过了。” “啊?敢问川哥,你是要铸什么器物?”吴昆一愣,干活儿也就罢了,还要自己交出祖传的手艺? “大匠每年薪酬五百两,次一级的三百,再次的一百两,但是要出洋去干一到两年,包食宿,可带家属一到两个。做不做?若是吴师傅能铸出我想要的东西来,又肯将技术公之于众,帮我带出一帮徒弟,我愿意出纹银两万两,或者唐山镇上等土地十顷,保证你和你的后辈不再需要为生计奔波劳碌……”看着有些懵圈的吴昆张石川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吴昆直接被这么优厚的条件给砸晕了。 “吴师傅不用着急回复,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情。我随时等着吴师傅的回复。” “呃……不知我们去那边要铸造什么器物?” 吴昆本是山西五台山人士,因为家传的这门手艺本来也经常走南闯北的给各处铸造大型铁器,出洋虽然没有过,不过也只是比其他地方远一点而已了,更何况,张石川开出的条件让人无法拒绝啊! 两万两,那得铸多少口铁钟啊!十顷地,虽然唐山镇现在的地价还不高,但是这玩意可以传家啊! 今年的唐山镇春节假放得比往年早些。一年半的建设之后,唐山镇的房子已经够住了,不管是开垦荒地的还是在作坊里做工的或者下井挖煤的都已经携家带口的住进了砖石结构的瓦房,开垦荒地的进度也没那么紧迫了,张石川决定放这群流民一个长假。 比起其他地方的农民来,他们太辛苦了,不分春夏秋冬的一年四季都在忙碌。而且这些人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老家了。 张石川组织了一批车马,方便这些人有愿意回乡探亲的趁着年节回去看看。他倒是不担心这些人一去不返,因为他坚信他们走到别的地方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待遇,过不上这么舒服的日子了。 腊月初十,一辆辆的四轮马车分批驶出唐山镇,朝着这些流民的老家沧州府出发了。 看着那些没有返乡的人纷纷涌入银行取出一些存款然后走进了各种店铺采买过年用的衣料、酒肉副食和给自己的新家添置日用品,街上热闹纷繁的情形张石川会心一笑。那一张张陌生脸孔上洋溢着的笑容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川哥,春桃和夏荷两位姐姐你打算怎么办?”举着一串糖葫芦的吴莺儿问道。 “啊……”张石川一拍脸,十四阿哥给埋的这四颗雷还在呢。 两个人都已经到了要结婚嫁人的年纪了。这么长时间了,似乎这四个女孩也不是什么间谍,现在整日里除了做些简单的家务就躲在屋里做针线。总不能这么耽误人家一辈子吧? 正在这时,大牛二牛骑着马走了过来:“川哥!” “又去打猎了啊?野兔子是不是都要被你们打光了?”张石川看着大牛马鞍上挂着的几只野兔笑道。 “哈,南边还多得是呢!再说兔子这玩意祸害庄家,我们这也是为民除害!”二牛嘿嘿笑道。 大牛二牛自从跟着张石川打了两场仗之后回到唐山镇就没什么事情做了,整日里无所事事的瞎转悠。 张石川突然灵机一动:“大牛二牛!你们也都二十多了吧!别成天瞎晃悠了,该娶媳妇了!” 哥俩听了这话都有些局促起来:“川哥,我们还小呐,急什么?” 这哥俩已经实在是不小了,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了,这个年纪早就该当爹了,可是他俩就吊儿郎当的每天逛,冯树秦似乎对这两个儿子的婚姻大事也一点不着急,连问都不问一句,这倒是和成天逼婚的赵元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小?”张石川板着脸老气横秋的说道:“上次赵叔说了,他现在不在你们身边,你们的事儿让我多上心……” “川哥,好像我们都比你大吧……”二牛嘀咕了一句。 “咳咳,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们爹就是把你们托付给我了,我得负责!你们觉得上次十四阿哥送过来的那个春桃和夏荷怎么样……” “呃……川哥,这不好把,那可是十四阿哥送你的……”大牛红着一张脸的说道。 “别废话,你们就说看得上看不上把?” “嘿嘿嘿嘿嘿……我倒是觉得春桃姑娘实在是……我这大老粗,是不是有点配不上人家啊?” “你现在是土豪好吗?你知道你名下存款有多少吗?这样吧,我给你们制造点见面的机会,你们先多接触接触,回头中意了我给你做媒,怎么样?” “那……一切听川哥吩咐!” “还有,别整天背着枪骑着马四处瞎逛了,咱们镇子上人越来越多,这治安得抓一抓。”张石川说道。 “不是有五百旗丁呢吗?还用得着咱们自己管?”二牛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些军爷,别跟咱添乱就不错了,我可不指望他们。你们不觉得现在镇子上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明显多了?我准备成立一个治安大队,负责镇子的治安维护,你们俩,帮我把这摊子挑起来把。” “其实我还是想跟着川哥出去打仗……”二牛小声嘀咕了一句。 “打仗?咱啥时候打过仗?咱那是去做生意!”张石川眼珠子瞪的溜圆。“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年后你们把镇上这些地痞们都集中起来,先来他俩月的军训,把他们的痞气都给我磨没了,然后看有可用的就留下组织治安大队。大牛,你就是大队长了。” “是!”大牛虽然不乐意,也只能立正敬礼接下了任务。 “行了,去吧!”张石川挥挥手。 “哥,你就这么把大牛哥二牛哥的亲事给定了啊?”赵娥眨巴眨巴眼问道。 “没有啊,关键得看他们乐不乐意,还得问问春桃和夏荷愿意不,我还能强买强卖啊?莺儿,回头你跟春桃夏荷也透透话,看看她们是什么意思,如果也想嫁人的话我就安排他们多见见面。” “喏。”吴莺儿答应了一声。 “哥!人家结婚都是讲上门提亲,哪儿有让男女见面的!” “咱不是天天见面吗?要是结婚前男女都不见一面,光听个媒婆在那夸完这个夸那个的有什么用?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道,只是听说什么一表人才啊、家赀万贯啊,女的就是沉鱼落雁啊,温柔贤惠能持家,反正翻来覆去都是这点词呗。这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两口子是要一起共度余生的。要是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找个人就把婚结了,以后发现不合适多麻烦?所以结婚之前男女双方还是应该多接触接触,互相了解一下脾气秉性之类的,看看到底合不合适在一起。大牛二牛可是我兄弟,我不能让他们娶个媳妇不满意回头埋怨我不是?所以啊,结婚前还是要多在一起谈谈天,唱唱歌,喝喝酒,吃吃烤串儿,是不是啊小金金?”张石川朝思戸金眨眨眼。 “呸!”思戸金红着脸啐了张石川一口。她知道张石川是说张石川离开琉球的前天晚上他们两个在久高岛上吃烤串喝酒然后自己的事儿呢。不过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脸上又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虽然张石川一番提倡自由恋爱的话在这个年代看来实在有点不合礼法,但是众人对张石川经常冒出一句两句石破天惊的话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张石川这番话其实也很有道理。 作为一个女人谁不想嫁个如意郎君呢?如果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能嫁给什么人就只能靠运气了,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真的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远的不说,逃婚出来的薛清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那些梁祝、西厢记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也正是因为人们对自由恋爱的渴望。 看着三个老婆都逛得心满意足了张石川拍了拍思戸金的肩膀:“走吧,回家了。从明儿起不这么逛了啊,为夫要做一件正事了。” “什么正事啊?”赵娥问道。 “嘿嘿,写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年度总结 张石川真的开始写书了,不过写得不是话本,而是教科书。 蔡温的笔记给了他不小的冲击,因为那么详细具体的笔记,只要能认字,再加上有一点干农活的经验就完全可以照着他的笔记去种植上面记录着的作物了。 还有就是薛清雅已经培养出了大批的会计人才可供百川银行以及张石川的各个作坊使用。现在出的报表,张石川终于能看明白了。 张石川也没想到,一向心大无比的薛清雅其实认真办起事来还是很靠谱的,为此还特意开会表扬了一下招娣。 而他一直想着办学,可一直没办起来,现在趁着过年没什么事儿,他要整理出一份教材来,不需要多高深,起码能让人读懂一些简单的告示、学会加减乘除。 他之所以要在唐山镇弄一个书坊,当然不是只为了印刷蔡温的笔记,他还要印自己的教材,以后还要印报纸,办杂志。而办报纸杂志首先要有读者,也就是说要让镇上的居民都识字才行。 当张石川滔滔不绝的讲完了扫盲的重要性和自己的初步设想之后,自己的三个媳妇都放弃了宝贵的打麻将时间投入到了教材编辑之中来。张石川写个稿子,然后交给字迹娟秀的吴莺儿和思戸金抄写,赵娥负责整理。 只是一开始她们都对张石川要求的从左往右书写的格式非常不习惯,还总是忘了加那些奇怪的标点符号。 不过一旦习惯之后就会发现,这种从左往右的书写方式不但写起来更方便,读起来也舒服得多。 横向书写这个一定要改过来,不光是一个习惯问题。如果只有文字可能还好一些,但是涉及到一些公式和算式,尤其是阿拉伯数字竖着写太麻烦了。至于标点符号就更不用说了,不但方便了断句,还能强调出语气。 语文张石川准备直接拿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蒙学教材做扫盲之用了,等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之后再进一步交一些语法和修辞之类的,至于什么四书五经,直接被他给毙了。那玩意除了能把人教成书呆子,除了应付科考还有什么用? 算学就相对简单了,先从一位数加减法开始,一直到能算出多位数加减乘除就算扫盲完成。 本来思戸金建议也可以用《九章算术》之类的现成教材,也被张石川给否了。那玩意读起来太咬文嚼字,不够通俗易懂。 而且学会了张石川的阿拉伯数字和运算方式之后,思戸金也不得不承认,张石川的方法比九章算术的要简单容易上手得多。 除了语文和算学,还开设了物理学,讲述一些基本的声学、光学和力学的知识,代数学、几何学、自然地理科学。 当然,这些是要在语文和算学都读完扫盲课程之后才能学的。却唯独没有张石川最擅长的化学。 赵娥还好一些,毕竟以前在八里庄的时候就上过张石川的课。吴莺儿和思戸金两个一边抄一边要不停的问,这些她们从未接触过的知识给她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感慨,张石川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我这是给咱儿子准备教材呢!”张石川爱抚着思戸金的小腹柔声说道。 虽然每天写啊写很辛苦,张石川却将全部热情都投入了进去。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深知教育的重要性,当然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去读那些刻板的四书五经。他竟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学习再认真一点…… 终于在自己的大本营过了一个春节,年会还是要开的,听着薛清雅的财务报告,张石川才知道,自己的财富已经积累到了五百多万两了,如果再算上还没有和范毓宾交割的四百万斤铜斤,这个数字将达到六百万。 “嘿嘿,怎么样,我说过来年要翻一番的把?”张石川得意洋洋的看着薛清雅。 “切,虽然是五百多万,我可给你算着那些土地荒山等不动产呢!”薛清雅还在嘴硬。 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那些土地和荒山开发出来之后这个数字还会蹭蹭蹭的往上涨。她似乎明白了张石川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土地了。土地不但给他带来了煤、粮食和作物,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 而且,这五百多万只是一个大概估计,因为没有计算张石川在济州牧和琉球的那些不动产的价值…… “行了,王钧,说说你那的情况吧。” “是,现在我们的利润最高的除了煤矿的产出就是酒了,今年唐山镇出的各种酒的收益为六十七万两,而且还有供不应求的趋势。今年秋天丰收,我觉得应该加大酒厂的产出,争取来年将我们的酒销往关外和口外,北边气候更寒冷,人多喜欢饮酒,尤其是烈酒,我相信只要产能跟得上原料供给充足,明年可以达到一百万的纯利……” “嗯,好。”听完王钧对于各种作坊的汇报张石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还有沈文知汇报了船队的情况、徐平汇报了农垦的情况。 听完了之后张石川终于问一旁的赵德盛:“赵掌柜,八必居经营得如何了?” “是。”赵德盛有些扭捏的站了起来。 年会的通知他是一早就收到了的,这一年下来自己已经把八必居开遍了直隶省,仅纯利润就达到了五万四千两,本来他是信心满满的来参加年会,准备在会上曝出这个数字狠狠的出个风头的。 因为当时张石川说的是纯利的一成是自己的工钱,那可是五千四百两银子啊!可是在会上听了这么半天,这些年纪不大的人一站起来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自己这五万四千两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去了。 听了赵德盛的汇报张石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初还和你夸下海口说这给你一成都能赚到你自己开八必居十倍的利润呢,看来是我失言了。” 赵德盛忙摆手道:“川哥哪里话,是我经营不善,只赚了这么点银子回来,实在惭愧……” “很多地方都是今年才开的店,本身开店的费用就占了不少,又要搞促销拉客户,一年下来能有这么多收入也不错了。明年一定会更好的。赵掌柜这一年来跑遍了直隶也是辛苦了,这样吧,还按我说的十倍计算,不足的我给你补上。”张石川一笑,然后从身旁拿起一个红纸包推到赵德盛跟前。 “老板!我的年终奖呢?”薛清雅看着张石川手边的一摞红纸包眼都直了。 “嘿嘿,有,有,鉴于招娣同志这一年来终于使银行实现扭亏为盈,并且为唐山镇提供了大批的财务人员,这是你的年终奖!” “谢谢老板!”薛清雅欢天喜地的接过红包,然后迫不及待的撕开,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在座的人都认识,那是百川银行的存款单。 “呀!老板大方!老板局气!老板必发大财!”薛清雅亲了一口手中一万两的存单一声欢呼。 “嘿嘿,王钧,这是你的,沈文知的,徐元的,大牛,二牛,你们的……”张石川笑呵呵的发完了红包:“你们手下的人该奖励的也要奖励,有时候几两银子就能让他们迸发出更高的工作激情……” “是,我们知道了川哥。”众人答道。 “咳咳,下面我说一下明年的方向和计划,小林子不在,你们自己都好好记着啊!” 本来是应该先把明年的安排说完了再发红包的,结果自己脑袋一冲动就给先发了。看着一群嘻嘻哈哈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能听进去多少。 “徐平,首先说农事这方面。剩下的荒地接着开垦,优先种植土豆和红薯这两个省人工的品种。明年的侧重点是葡萄园,还有那个正在培育的番茄,争取明年就可以大范围的种植。至于上次带回来的那些雨花茶,少种几颗当观赏植物就可以了。咱们现在却人手,没有那么多人去采茶。可以先试试茶树在这边的气候下能不能生长。还有番茄,一定要拉上蔡温,顺便跟他学习一下是怎么做记录的,将来再有什么心的作物我们需要自己记录然后刊印成册,不能总指望着别人。另外,有那种喜欢钻研用心的可以提拔一下,明年我办学,让这些有能力的人优先学会识字……” “好,记住了。”徐平点点头。 “赵德盛,明年八必居扩张的步伐暂缓一下,先巩固一下这一年打下的地盘。我会让招娣再给你增派一些财务方面的人,你要把账目做细,尤其是不同州府的百姓口味的不同,哪些酱料泡菜在什么地方卖得好,哪些菜品不受欢迎都要做到心里有数,然后根据不同地区制定出不同的策略。另外,有些地方如果有条件可以直接在本地尽兴酱菜酱料的加工,但是质量一定要把好关。这是你的老本行,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 “好的川哥,老夫一定尽力。” “还没说完呢,明年开春应该会有大批的海产干货送抵大沽港,很多都是还没有上市的新品,到时候你也要多费心研究一些新的酱菜。这些新品的推广也要做好。很多内陆的百姓估计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些海鱼干、海菜干……” “好的,我知道了。” “下面说说海运这一块。”张石川的目光看向了沈文知。 沈文知不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他只负责运输和买船,并不知道自己给张石川带来了多大的价值,但是自己收到的红包确是整整五万两!可以买五条,不六条大船了! 但是他并没有这个想法,因为康熙又禁海了,他自己买了船也只能看着它们在港口变成一堆破木头。 “明年我们要做的就是买船,你带一百万,不!二百万两银子南下,上海、福建、广东,只要有混不下去的、想卖船的海商,能远洋的船统统买下来,不能远洋的沙船,只要价格合适,也买下来!还有船工,船老大,只要肯留下的,统统收编……” 沈文知吸了一口凉气,这东家是想干嘛?想垄断整个大清的海运吗?朝廷已经放出风声要禁止南洋贸易了,张石川这么折腾是要闹哪样?垄断整个大清的海运吗…… 既然说出来了就是命令。沈文知知道张石川以后肯定会跟他详细说明的,也就没有多问。 “王钧。” “是,川哥吩咐。” “呃……跟你好像没啥可吩咐的,你刚才不也都说了,要加大酒的产量什么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呃……是。”王钧无语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张石川是太放心他了还是太不重视他了。 “傻样!老板这是信得过你!这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大掌柜啊!”薛清雅掐了王钧一把。 “招娣!” “在,老板请指示!” “帮我一起编写教材……” “啊?”薛清雅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媒婆难当 年会结束后,众人都散了,王钧却私下找到张石川扭捏了半天才说道:“川哥,我想求你个事儿……” “啥事直说就行了,干嘛磨磨唧唧跟个老娘们似的!”张石川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他喝得有点大了,舌头都有些发直了。 “我想请川哥给我保媒,我想娶薛清雅!”王钧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噗!张石川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咳咳,你是喝多了?” “没有,我真心的,发自肺腑的!” “招娣那脾气,那性格……你可想好了啊,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脾气又那么臭,还经常脑子进水……” “咳咳,川哥,其实我觉得清雅的相貌也还尚可,她脾气也让人觉得率真可爱,敢说敢言,不失为真性情中人,而且胸中有大才,尤其是那些账目管理和经营之道,实在是让我心悦诚服,川哥,我是实心仰慕她……” “得,我看来是缺点的你这看着都是优点了。”张石川摇头苦笑,这或许就是作为一个穿越者,张石川真的觉得不管是思户金那种大家闺秀的端庄,还是像赵娥小家碧玉的邻家妹子,或者是吴莺儿这种典型的江南美女又百依百顺的性格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梦想。而生长在封建礼教之下的王钧却觉得这个来自未来的薛清雅身上的那些清朝女人所没有的气质才是最可爱的,这就是互补吗? “或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王钧嘿嘿一笑。他这么腼腆的时候还真不多。 “我可告诉你,薛清雅的性格估计不会让你三妻四妾的哈,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川哥,这些都不是事儿!王钧此生有清雅一人足矣!” “哈,还挺痴情。内个,你问过她没有?” “还没……这种事怎么好亲自开口询问一个女孩子家,清雅又没有父母,我思前想后就只有拜托川哥最合适了。清雅好像也只服你的管教……”王钧可怜巴巴的看向张石川,眼里写满了可求。 “行,那我给你问问吧,我可不敢保证能成啊!” “多谢川哥!”王钧见张石川答应了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我可有个要求。” “要求?不知川哥有什么要求?”王钧愣了一下。 “咳咳,如果你们俩结婚了,可不能把薛清雅关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还得让他给我算账呢!” “哈哈,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她那么大的才气,如果闷在家里不是埋没了吗!”一听是这个要求,王钧长出一口气。 第二天张石川叫来了薛清雅,把王钧的意思跟她说了一下,薛清雅撇撇嘴:“切,这种事都不敢当面表白的吗?还要让你来拉皮条?” “喂!怎么叫拉皮条了?我是媒人!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顺便也尊重一下你自己啊,我是拉皮条的你是什么?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其实张石川也能看得出来,薛清雅对王钧也是有点意思的,毕竟一年读多几乎是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不新鲜。而且薛清雅的穿越后宫梦似乎也早已破灭了。 “哎呀我就是那么一说吗!” “我说招娣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终于有人瞎了眼肯要你了,你就嫁了吧……” 看着张石川揉着脑袋进来,王钧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样?川哥,怎么样?清雅答应了吗?” “呃,应该是答应了吧,她要亲自跟你谈,另外,你最好准备个钢盔……啊不是,你最好准备个戒指啥的,最好是镶钻石的啊。” “哈哈!好好,我早就准备好了,钻戒吗,清雅说过她喜欢。我这就找他去谈……川哥,你的头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刚才撞墙上了……哈哈哈!行了,你快去吧,祝你成功啊。保重身体……” “好,我知道了,谢谢川哥!”王钧作了个揖跑了出去。 至于他们到底怎么说的张石川不知道,不过第二天王钧就带着薛清雅去十三陵找他老爹去了。这是要见双方父母的节奏啊!张石川感慨道。 “红中……川哥,你的头怎么了?”看到捂着脑袋进来的张石川吴莺儿打出了一张红中。 “嗨,被招娣拍了一盆子……” “啊?她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干嘛拍你啊?”思户金站起来轻轻揉着张石川脑袋上的大包。 “哥,你是不是摸人家脚了……”赵娥也站了起来。 “哪儿啊!我是那样人吗?” “你不是那样人,你总干那样的事儿啊!” “别气着我了。我就说了一句,她再不把自己嫁出去就只能嫁给老光棍了,就挨了一盆子……” “……你活该!”三女沉默了三秒钟后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难道王钧快三十了不是老光棍吗?” “也是哈,王钧真的快三十了吧?你说他打了这么多年光棍,为啥就看上薛清雅了呢?”赵娥问道。 “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还能是咋的。”张石川把侍女挤到一边:“来来来,都坐吧,咱们继续,五万!” “胡了!” “……”张石川把手中的牌一摔:“你们能不能换一张牌胡啊!” 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的春节或许是张石川度过的最幸福和踏实的春节了,在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唐山镇,在自己的唐园里。虽然编书有些枯燥,但是有三个老婆的陪伴也是开开心心的。 春节前就派人将几车早已准备好的土特产送到了四阿哥、十三阿哥府上,还给十四阿哥送过去了点,不在京师的日子即便是编书似乎也是快乐的,看着赵娥一天天的长大,看着吴莺儿一天比一天妩媚,看着思户金的肚皮一天天的胀大,张石川一边嘿嘿傻笑一边想着怎么才能辞去国家公务员的差事。 正月十五之后,离开唐山镇返乡的人们陆续回到了镇上。王钧还带回了他老爹老王掌柜,小林子带回了他的老父母。赵大勇也把家眷带到了唐山镇,只有史安是孤身一人回来的。 “老史啊!你快四十了吧?趁早娶个媳妇不好吗?”张石川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发现最近当媒婆有点上瘾了…… “嘿嘿,川哥,自己一个人多自在啊!干嘛找个婆娘管着自己?”史安潇洒一笑。 “嘿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听十三阿哥说宫里的太医专治各种不孕不育,要不要去看看?”张石川猥琐的冲史安扬了扬眉毛。 “咳咳,川哥,不用费心,不用费心……” 让张石川有点意外的是,过个年,唐山镇的人口又增加了一万多人。那些回沧州府返乡探亲的人们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都带回了自己的亲戚朋友。看见这些人当初破衣烂衫的走,如今衣锦还乡一个个红光满面,那些当初选择留在沧州不舍得离开的人们纷纷改变了主意,过完年都跟着车队回到了唐山镇。 得知这个消息的张石川笑得跟一朵老菊花似的,脸上的二都快变成一了:“赶紧抓紧时间盖房!大锅饭接着准备一下!防疫工作不能放松警惕啊……” 这么多年了众人也都知道了张石川的脾气,除了喜欢自己的三个媳妇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土地和人口了,也都不敢怠慢,又换上了工作服奔向了个子的岗位,唐山镇这个庞大的机器又在几万人的驱动之下运转了起来。 范毓宾带着人亲自来到了唐山镇敲定了四百万斤的铜斤生意。当看着一车车的现银拉进了百川银行的银库之后张石川也有点懵了——八十万两银子,他们是怎么凑齐的?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经营了一百年的皇商家族了啊。 但是张石川不想再去探究范毓宾到底有多少家底了,只是一个范家,虽然当过汉奸,可毕竟还是汉人,干嘛要赶尽杀绝呢?范家手下也有几千口人的生计,若是真为了自己的这点事儿就搬到了范家,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一点?张石川突然感觉自己的人格又一次升华了…… 吴昆终于没能抵挡住张石川的金钱攻势,答应将自己的铸造手艺全盘传授给张石川指定的人。书坊的印书匠人和器具也都到位了,张石川特意在银行旁边腾空了一个二进的宅子准备做书坊刊印排版的场地,他也希望自己的那些“巨着”早日能被刊印出来。不过首先得要培养一批老师。于是张石川摇身一变成了教书先生,选拔了一批有些根基、官话标准的年轻人开始培训。 “b~aba,爸爸的爸……”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汉语拼音,然后像教学龄前儿童一样一个个的念,张石川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教拼音还是薛清雅的建议,张石川很快采纳了。因为有了拼音可以让学员的发音更标准。这在北方或许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是对于在琉球听到过各种口音的福建话之后的张石川对于要统一发音的重要性还是有切身体会的。 而且,有了拼音以后还可以弄出一本字典来,方便那些初学者可以查阅不会写的生字。不过字典这东西张石川就不准备亲自编写了,工作量太大。等他的学生们掌握了拼音之后有时间让他们慢慢遍去吧。 薛清雅本来还提议普及一下简体字,直接被张石川给否了,这个要求难度有点太大点了。虽然简体字的书写方式大部分来自于行书和草书,但是真正流通的文体还是楷书,他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能读懂文字,而不是以自己一个小小的唐山镇去挑战整个大清乃至周边藩属国用了几千年的繁体字的习惯。 更何况张石川觉得老祖宗们一代代传下来的繁体字毕竟是从象形文字传承下来的,虽然书写有些麻烦,但是能更好的表达字意,如果都简化了似乎少了点什么。 “你呀,也快要成一个古人了。”薛清雅如是说。 第一百八十章 目击康熙 康熙五十六年正月二十五,兵部等衙门遵旨,会同陛见来京的广东将军管源忠、福建浙江总督觉罗满保、广东广西总督杨琳,根据康熙帝谕旨,议定了禁海的规则。经康熙帝批准后,下达执行。 其主要内容包括:中国商船同东洋贸易照旧,同南洋吕宋、噶喇吧贸易禁止;外国商船前来贸易照旧,地方文武官员要严加防范;禁止向国外卖船、运米出境和人员留住国外。 为了更好地实行禁海规定,康熙帝还提出了一系列禁海措施,要求臣下认真讨论,具体落实,主要是:对商船、渔船及有关人员加强管理;在海坛(今福建平潭岛)、南澳(今福建南澳岛)设官阻截私往南洋贸易船只,在东南沿海要冲地方设立炮台,增加驻军,充实水师,经常巡查,严拿违禁者;对沿海各省之间往来商船、渔船实行盘验与护送;选用得力人员充任沿海各省督抚。 消息一传出来举国哗然,只有张石川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脑子里想象着消息传到东南沿海港口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海船的价格能降到几成。 但是他的小日子没能舒坦两天,户部派人过来急招张石川进京。 “户部?” 张石川瞬间懵圈了,自己虽然是在户部挂的虚衔,可除了最初安置流氓的时候和户部那些官们打过几次交道,其他根本没什么接触啊,为什么是户部召自己进京? 可毕竟是顶头上司,张石川没敢耽搁,带着几个护卫就快马进京了,还特意带上了官服。 三日后张石川见到了户部尚书赵申乔。 “不知赵大人召我进京有何指教?”张石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来得倒是快。张大人一路辛苦了。下午随我进宫陛见……”赵申乔看了一眼张石川说道。 “啥?”张石川懵了,陛见?这是康熙要见自己?为啥啊?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哪儿惊动康熙了? 是因为买海船?不对啊,这刚出了正月,沈文知那边应该还没下手呢,就算是下手了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京师啊。 还能因为是什么事儿?是因为铜斤的事儿?这么小的事儿不能让康熙亲自见自己吧?那是因为什么?火器?在济州牧的事儿发了?还是在琉球造火枪火炮被捅出去了? “你不用害怕,前几日皇上问起过唐山镇流民安置情况,想必这次是想亲自问问你。”赵申乔看出了张石川的忐忑,安慰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赵申乔自己心里也没底,皇上为什么要召见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对于这个小郎中赵申乔还是有点好感的,毕竟小小年纪就安顿了几万流民,而且一点岔子都没出,这能力也实在难得了。 既然康熙召见,肯定是没跑了,见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石川硬着头皮跟着赵申乔出了户部坐上轿子来到紫禁城外递牌子请见。等了好半天终于有太监引着二人进了大清门。 第一次踏进这三百年前的皇城,张石川心里充满了好奇,可是早有人教过他规矩,不能左顾右盼,不能直视皇帝,不能这个,不能那个,张石川只能低着头跟在赵申乔屁股后面,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看着红墙绿黄瓦的宫殿楼阁,一排排手持长矛腰挎腰刀身穿黄马褂的大内侍卫,张石川第一次体会到了皇家的威严,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上气来。 “宣户部尚书赵申乔、户部侍郎张石川觐见!” 张石川深吸一口气,今天终于能见到这个活化石,传说中的千古一帝爱新觉罗·玄烨,康熙大帝了。 乾清宫东暖阁,并没有张石川想象中的那么宽敞明亮,也没有多金碧辉煌,似乎和普通大户人家的宅子也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就是室内装饰用的明黄色明显很多。 张石川跟着赵申乔磕头请安,然后规规矩矩的低头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康熙先问了赵申乔几句户部公事,然后才缓声问道:“你就是张石川?” “是。” “抬起头来。” 张石川这才抬起头来,有幸目睹了康熙的真容。康熙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光头没带帽子,略显苍老的脸上有些许麻子,胡须辫发已经花白,脸上似乎自带威严属性,和平常老头看起来果然有些不同。 康熙也在打量着这个年未弱冠的少年,张石川这些年身量已经长成,只是穿着肥大的官服显得有些消瘦。五官到还算端正,不过皮肤有些发黑,左脸上还有两道疤。 “嗯。”康熙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一份折子:“你先看看这个。” 一旁的太监双手接过来走了几步递到了张石川的手上。张石川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也只能打开来看了。 “户部文选清吏司署给事中臣朱广清谨奏:为感激天恩、舍身图报,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权贼臣以清朝政,以绝民患事……臣观闻户部郎中张石川以权谋地,欺诈良善……” 前面文绉绉的看得似懂非懂,看到后来张石川心里一声声的卧槽就冒了出来,这特么是告状的啊!传说中的弹劾?我张石川也被人弹劾了? 淡定,淡定!张石川强压着自己的小心心不让它蹦出来,终于看完了奏疏。 屠杀耕牛、私养军马、宣扬异学、圈占土地、破坏龙脉、重利盘剥、斯通外藩、私娶外藩女子、纳娼妓为妾、生活奢靡,这就是那个朱广清给自己定的十宗罪,这玩意,只要一条坐实了自己脑袋就难保啊! “这折子上所说之事,可是有的?”康熙看张石川看完了折子沉声问道。 “回皇上,有,也没有……” “还不跪下……”赵申乔恨不得踹张石川一脚,张石川只能委屈巴巴的跪了下去。 “什么叫有,也没有?朕今日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辩一辩。” “是……皇上,这第一条,屠杀耕牛……唐山镇确实杀牛,而且还有专门的屠宰作坊,不过,我杀的不是耕牛啊,是专门喂养来供人吃肉的肉牛。” “不是耕牛?肉牛?” “是。皇上明察,唐山镇上耕牛和拉磨拉车的牛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些牛从未被屠宰过,所杀之牛都是专门养殖用来吃肉的肉牛,皇上想必也知道,做军粮,需要牛肉啊,而且所屠肉牛的牛角和牛皮等物均已详细造册运回户部……况且我也不曾听说大清律有禁止杀牛一条啊!” 张石川心里是不忿的。满清入关之前就是在东三省渔猎为生,能不吃牛肉?还有蒙古八旗,蒙古人世代放牧几千年,养了牛像印度一样供奉起来?不吃牛肉? 只听说汉唐宋明不让杀耕牛,没听说元朝清朝不能吃牛肉的!只不过牛皮是制作铠甲的原料,牛角牛筋是制弓不可少的材料,这几样是必须上缴的。 “嗯,那这第二条,私养军马你作何解释?” “皇上,唐山镇上养的不是军马,是耕马……” “耕马?没听说过用马耕田的。你是欺朕不懂农事?” “回皇上,马不但可以耕田,而且速度效率是牛的几倍。只不过马所耕之田不如牛耕深厚。可是唐山镇周边都是荒地,耕牛、农人也不足,故而只能先用马速耕出成片荒地来,等日后再用牛慢慢细耕,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哦?”康熙听了也是一愣。 作为一个异常重视农事的君王,他对农耕之事也多有了解,用马耕地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又想想马确实比牛跑得快多了。 沉吟了一会儿康熙才又说道:“那你说说第三条,宣扬异学,是怎么回事?” “皇上,并不是什么异学啊,只是教给百姓们一些简单的识字算数,对了,还有一些生活和天文地理知识,比如地球是圆的之类的,想必是这些被当成了异端?”张石川也很郁闷,自己的教材根本没开始印刷呢,怎么会被打上异端学说的烙印了? “哦?你知道并非天圆地方?”康熙一听来了兴趣。 他对西洋的天文历法和一些学说都是很了解的,宫内就有几个传教士专门教他西洋学说,听张石川说起地球是圆的也来了兴致:“那你说说,地球公转一周是多少天?” “呃……三百六十五天又三个时辰。”张石川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心里冷笑,你跟我说这些,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 又问了几个诸如四季转换的问题,张石川也都对答如流,康熙点点头:“接着说第四点,是什么来着?哦,圈占土地,这个不用说了。破坏龙脉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个更冤枉了,我在唐山镇开山采石是有的,不过那是为了给流民建房用石料、烧石灰用的石料,还有挖煤,那是为了给百姓取暖,和作坊做燃料啊,您……您这殿里烧的焦炭好像就是唐山镇出的……” 康熙看着炭盆中烧得正旺的焦炭点了点头。这玩意也是去年入冬才被送入宫中取代木炭的,确实火力更足、燃烧时间也长,还没有什么烟火气。“重利盘剥呢?” “唐山镇的钱庄往外贷银子年息一成……” “私通外藩?” “皇上,每年琉球卖给大清的铜斤都是我拉回来的,另外还有蔗糖、硫磺、菠萝罐头等物,想必私通外藩说的是这事儿?” “这些事是你做的?”康熙听了也是一愣。 他只是有印象当初第一批琉球铜斤运到的时候四阿哥胤禛曾经说起过,是户部一个员外郎因为机缘巧合流落琉球发现铜矿,琉球才有了铜斤出产,并平价卖给大清。自己当时一高兴还让四阿哥升了那个员外郎的官,没想到就是这个张石川。 接下来的什么私娶外藩女子也就好解释了。在琉球呆了这么长时间找个琉球女子为妾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只是个汉官,不是满人。至于纳娼妓为妾、生活奢靡这两条罪名,安在任何一个官员头上似乎都说得过去…… 康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站起来回话吧。” “谢皇上。”张石川终于能站起来了,跪了这半天膝盖都不会回弯了。 “说说流民安置的情况吧。” “是。”张石川长出一口气,这个他可是做过功课的。再说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闭着眼都能说出来。 “唐山镇现供安置失地流民七千四百五十三户,共计三万八千七百于人口,已开垦荒地两千一百五十顷,另有煤井四处,各种作坊三十二座,商号不可计,去年共缴税银十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二两……” “税银?不是安置流民屯田垦荒免税的吗?何来税银?” “回皇上,那些是商税……” “商税……”康熙又一次被惊到了。 一个不到四万人的小镇子,居然商税就纳了十一万?这可比一个人口多的县的税银都不少了。大清的税收现在还是主要来自丁税徭役,商税关税不过是一个零头而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开银行 出了紫禁城,小风一吹,张石川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凉飕飕的——一身冷汗还没干呢。 赵申乔一开始听到弹劾张石川的十条大罪也是凉飕飕的,后来听着张石川的答辩,再看康熙问起流民安置以及张石川的回答他就知道肯定是没事儿了。 赵申乔一边听一边也啧啧称奇,平心而论,即便自己为官几十年,若是亲自出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置这么多流民怕也难免要出些差错,这个张石川,有大才啊! 这样想的还有康熙。同时也对四阿哥的知人善任感到欣慰,这么一个小孩儿居然都被调教得能有如此作为,不错! 不过虽然张石川做出了成绩,也不能急着提拔,这种年轻的能臣,还是要等自己百年之后由自己的儿子去亲手提拔,这样才能让张石川对新君感恩戴德衷心办差。 张石川并没有想到这些,他现在只想搞清楚这个朱广清到底是何许人也,自己没招谁没惹谁为什么会被弹劾? 呃,也不对,起码惹了八阿哥他们,惹了年羹尧,还有介休范家,还有安置流民断了简亲王雅尔江阿等宗室的财路…… 四阿哥听完了张石川的叙述也一皱眉,这事为什么康熙对他只字不提,而是直接召见了张石川?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被弹劾,什么时候需要皇上亲自过问了?康熙是什么意思?要以此敲打敲打自己? 至于朱广清到底受何人指使四阿哥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当官的有几个没被弹劾过的?没被弹过说明你碌碌无为没有才能,说明你是尸位素餐。不过应该不是年羹尧,八成还是八阿哥他们搞的鬼。 “御史言官本来就是风闻言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方才听你所言你对答得也算得体,想必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不必太放在心上。这奏折八成会留中不发的。”四阿哥安慰张石川道。他还在想着康熙到底是何用意。 “啊?没事儿?”张石川见四阿哥完全不放在心上也是一愣。 他毕竟不是正经朝廷大员,这被弹劾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难免有些胆战心惊,可是四阿哥这也太淡定了吧?难道真的没事儿? “炼铁厂那边怎么样?”四阿哥想了一会儿问道。 “由于西洋炸药的使用,现在铁矿石开采量为去年的十倍左右,只是冶铁用炉不够,一时消耗不完这么多铁矿石,而且人手也显得不足了。现在正在着手新建新的高炉,等建起来了,人手招募齐全了铁产量应该可以翻几番。” “嗯,甚好。”四阿哥对张石川的办事能力还是认可的。 “四爷,这是铁厂去年的账目和唐山镇卖给铁厂煤炭、鼓风机等物资的明细出入……”张石川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递了上去。 四阿哥接过来一看心里一阵卧槽。一百多两银子的鼓风机到了铁厂那边就变成了一千七百两,煤炭的价格也翻了十倍,还有人员开销、购买牛马等的花销,几乎没有一笔能对得上的。翻到最后再一看总数,光和唐山镇上的差额就差了八十多万两!这还只是一部分,至于铁厂和其他商户交易,甚至往外发卖生铁熟铁的价格和数量,又能差多少?若是真的细扣起来,只怕没有两百万两挡不住啊! 四阿哥脸都绿了。去年他一成股份分红才六万两,这群工部和户部的蛀虫一下子就刮走了两百万两?那可是银子!几乎是直隶省一年的税收!是本该归属国库的银子! 但是四阿哥没有办法,他自然知道这些银子都流向了何处,工部也好,内务府也罢,这里面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每一个官员都是网上的一只虫,只要稍有异动整个网都会震动,而这张网,网罗了半个朝廷的大臣。 自己若是把这件事捅出去,就成了朝中大员们的公敌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国之蛀虫敢如此放肆敛财。 他们算准了康熙晚年不会再闹出什么惊天大案,对这些营私舞弊之事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严查,也知道这些有心争储的皇子们都在忙着拉拢朝臣收买人心,更不会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朝臣勋贵。 而等着康熙百年之后新君登基坐稳了屁股下那把椅子,谁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儿了?那会儿谁还会把这些陈年旧账翻出来查一查? 这些硕鼠蠹虫!等我登基之后必将尔等一个个清算明白! 四阿哥合上折子只是说了一句:“此事不要声张,你只要把每年的账目都悄悄记录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不可让外人知道,也不要打草惊蛇。” 张石川再傻也知道老四这是要留着秋后算账的节奏,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没占铁厂一分的股份,他只不过是按市场价把煤炭和焦炭卖给铁厂而已,顺便卖一些机械设备、水泥车马、卖给铁厂工人一些粮食、酱菜、酒肉…… 好像除了铁矿石,其余的都是出自张石川的唐山镇。这样核算下来,铁厂一年带给他的收益远比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得到的那十几万两银子都多得多。 “你万万不可和那些蠹虫同流合污,若是让我知道了,你知道后果!”四阿哥冷冷的说道。 “四爷,您放心吧,我知道深浅。我做合法生意依法纳税剩下的钱足够我养妻活儿了,没必要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张石川很坦然的说道。 “嗯,知道深浅就好。”四阿哥想想也是,这小子不用贪污受贿都能赚个钵满盆满的。 喝了口茶,他又翻起张石川的折子,这里面只有铁厂和唐山镇采买物资的账目,可那些铁的流向的账目又要到哪里稽合呢?他们到底贪了多少呢?每个人又是怎么分成的呢? 这些东西光指望着自己的粘杆处可是查不出来——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可如果不查出来,日后拿什么跟这些人清算呢? 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的张石川四阿哥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鬼点子颇多,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琢玉,你有没有法子查出都有哪些官员参与了此事,又分得了多少脏银?” “我……四爷,我可没法子!”张石川突然觉得自己要变成了一把枪,四阿哥握在手中瞄准一个个的贪官污吏,这活儿他可不能接! “嗯?想都没想就糊弄爷?”四阿哥大脸往下一沉说道。 “唉……是,四爷容我想想……”张石川只能沉思苦想,后世那些贪污犯都是怎么被抓的呢? 听说有的是因为家里藏了大量现金,进了小偷之后现金数量把小偷给吓着了,所以小偷报警了才被抓的。这种贪官有钱不敢存银行,因为怕被查,你说他贪污那么多钱,有意思吗…… “四爷,我有主意了!”张石川一拍巴掌。 “哦?说来听听?”四阿哥也没想到张石川这么一会儿就想出来个主意。 “呃,这个法子吧,也不能保证完全有效,而且,也无法区分他们的赃款到底来自哪里,但是如果办得好,能把在京所有官员、宗室、商贾和大户人家的家底都摸清!” “什……什么?你快说说!”四阿哥顿时就惊了,能知道这些人家里有多少家底?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要知道谁家有多少银子地亩房产,对于四阿哥来说只有一招:抄家!这要是真能知道那群人的家底,到时候不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建立银行!”张石川就说了四个字。 “建立银行?就像你在唐山镇弄的那个百川银行?”四阿哥皱着眉问道。 “是。四爷,现在大清虽然稍大些的州府都会有钱庄,可是还是有很多富户都会把银子埋在自家院子里银窖内。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地方安置这些银子!存钱庄每年还要倒贴出不少利钱,倒不如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埋了干净!” 四阿哥点了点头,他的那点积蓄也在银窖里藏着呢。“接着说!” “所以我在唐山镇建立了银行,如果有银子存入银行不单给你保管银子,每年还会支付你几分几厘的利息,如此一来,谁还愿意把钱埋在地下等着长出银山来?而且现在钱庄借贷的利息普遍都在每月三分左右,这一年下来利息就是三钱多将近四钱!您想想,银行用几分的利息吸收存银,再用两钱的利息往外放贷,这是不是就是用别人的钱生钱了……” 张石川把自己仅有的对银行的一点了解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四阿哥虽然不擅长经济之道,但是对于这些简单的低买高卖还是能明白的听完了之后他沉思良久才说道:“俗话说财不外露,你怎么敢肯定那些有钱人愿意把自己的银子都存进银行呢?” “这……用利息诱惑是一方面,另外要对储户承诺保护。”张石川想着刚才想起来家里藏现金不敢存银行的贪官,心里也没底了。 “保护?不妥!”听了这话四阿哥一皱眉,保护他日后还怎么抄家?如果真抄了那保护不就成了笑话了吗?而且,朝廷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 朱元璋的时候赏赐出去那么多丹书铁券,可到后来不还是该杀的杀该剥皮的剥皮?光你说保护,谁信啊? “那就存瑞士银行……啊不是,存入其他国家……其他人开办的银行!” “其他人开办的银行?” “对,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开办一个国有银行,吸纳存款低息放贷,然后再允许民间开办银行,四爷您想,如果有贪官污吏看见别人把家产存入银行每年都有利息拿,自己的银子只能埋在土里发霉,他急不急?这时候私人开办的银行就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选择了。同样都是银行,国办的承诺保护,私人的也承诺保护,您觉得他们更愿意相信谁?咳咳,四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说朝廷言而无信啊!我就是揣度一下那些贪官的心理!” 四阿哥沉吟了一会儿:“敢情你一小子说来说去,是想把自己的百川银行开到京师里来呢!” 张石川听了这话脑袋差点摇掉了:“四爷您可说错了,我才不愿意掺和这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就在唐山镇眯着挺好,我可不愿意在京师呆着,万一出来个年羹尧、月羹尧日羹尧的再砍我两刀,我可不知道小命还在不在了。四爷,天地可昭啊,我就是出个主意,我是真不想把我的银行开到京师,您要是不信,回头我就把百川银行关张了去……” 这事儿可不能往身上揽啊,虽然是赚钱,可随时都会丢脑袋。真要是银行建起来了那些贪官都往里面存钱,到时候四阿哥继位了一声令下:把银子都冻结起来,挨个查! 那作为银行的董事长还不成天被人追着满大街砍?估计就算逃到琉球去也会被人一路追着砍过去吧?自己还想不想混了? 四阿哥也没搭理张石川,又想了一回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你先退下吧。铁厂的那些账目还要详细记录!” “是……”张石川长出一口气。但是他似乎预感到了,这民办银行,自己应该是最佳人选,一则他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网,二则他深受四阿哥信任……他发现,这次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对,这次不是砸脚,是砸到胸口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板桥郑燮 “琢玉,你这开银行的法子真能查贪官?”十三阿哥饶有兴致的听完了张石川的叙述之后问道。 “爷,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脑子一抽突发奇想,要是让这些贪官们都去存钱,咱们不就能知道谁家里有多少银子了吗?”张石川真的恨自己这张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刚才在雍亲王府就不能冥思苦想半天然后说个没主意,没法子? “这开银行,得需要不少本钱吧?”十三阿哥想了想又问道。 “嗯,前期肯定是需要一定本金的。不过本钱倒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信誉。” “信誉?” “对啊,你得让人们都信任你,人们才会放心把钱放在你这里换回去一张存单对不对?十三爷,您看我在唐山为什么能开银行?因为最早的那群被我安置在八里庄的流民百分之百的相信我,在他们的带动下这批唐山镇的新流民也都相信我。也是因为我对他们的承诺都兑现了。” “哦……照你这么说,公家的银行由朝廷出面办理,私家的银行就非你莫属咯?你有法子让他们信任你?”十三阿哥别有意味的看着张石川。 “我……”张石川恨不得想抽自己两嘴巴:“十三爷啊,不是不是,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能在唐山镇开银行,是因为那些流民是我安置的,跟他们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交道,您也知道,所以他们信任我。这京师,谁知道我张石川是哪根葱哪根蒜啊是不?您说哪……” “嗯,好像有些道理。”十三阿哥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张石川。 “再说了,十三爷,您也知道,这京师里开钱庄的都是什么人?或者背后是什么人?哪个没点背景,没个后台,要是朝廷开银行抢他们饭碗他们肯定不敢说什么,我一个小郎中敢在京师开银行,您觉得那群大爷会饶了我?想当初我在唐山镇开个银行还差点被抢,连小命都差点赔进去呢,十三爷,在京师里开银行我可干不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 “这可是赚钱的营生啊,按你说还是极好的买卖,你就一点也不动心?” “不是一点,我半点都不动心啊十三爷。您看,我守着唐山镇那些煤井就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了是吧?我干嘛还要折腾这些啊,您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追求多奢侈的生活的人,我够吃够喝,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 “行了,赶紧打住吧,知道你不愿意做就得了,甭跟爷可这装可怜,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会子你在唐山镇可是跟爷说过,要让中华子民都过上好日子的。” “啊?我有吗……” “废话,爷记得可清楚呢,你说要赚钱,要给百姓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这一年来爷可是听了你的这些话才努力捞银子呢,你别说你没说过啊!” “呃……好像说过吧。”张石川很不情愿的承认了。 “哎,这就得了,赶紧接着给爷想个法子赚钱,这铁矿架子这么大,一年才几万两银子,爷居然没有那群贪官儿赚得多!真他娘的!” “要不……咱们卖酱菜?” “滚!”十三阿哥笑着踢了张石川一脚:“对了,你还要会画画的人不?” “啊……啊?”张石川一愣,他都已经忘了啥时候跟十三阿哥说过要找会画画的人才了,是在八里庄的时候?那会儿好像跟十三不是那么熟呢吧还?不过人才还是要的,张石川忙点头道:“要,要!” “来人,去把郑先生请来!”十三阿哥吩咐一旁的丫鬟道。 “十三爷,你这也是有钱了,开始养门人了?”张石川打趣道。 “哪儿啊,这个郑燮本是苏州人士,自幼家道中落,去年携夫人进京,因盘缠不济又淹蹇住了,那日在街头卖画,我看他画的竹子还好,又见他有些可怜,便让他暂住在我这了。” “郑燮?画竹子的?”张石川想了半天,好像没听到过这号人啊。不过既然会画竹子,想必也会画房子把?反正唐山镇也不多一张嘴吃饭,来就行了。张石川还没忘了自己这次来找十三爷的正事儿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压低了声音道:“十三爷,您那鸦片瘾戒得如何了?若是再犯瘾,您试试抽点这个……” “嗨,快别提那劳什子了!爷戒了!” “啥?戒了?”张石川吃了一惊:“十三爷,你是怎么戒的?” “可是受了罪了,鸦片这玩意真是坑人啊,你不说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抽的时候舒坦,到点儿了就想抽一口。可是只要一不抽马上浑身都不舒坦,心里就跟住进了一窝耗子,百爪挠心的痒痒!爷可是个爷们,能让这玩意把我将住?我一狠心就一口都不抽了,可是犯起烟瘾来真是难受啊,这手就跟不受控制似的要去抓烟枪,后来我就让人把我的手给捆上了,还不行就把脚也捆上,把整个人捆在椅子上,折腾了小半个月才算消停了!” “十三爷好毅力,我实在是佩服!”张石川朝十三阿哥竖起大拇指。他是打心里佩服这完全凭借毅力就戒掉鸦片的十三阿哥。 “行了,还多亏了你,你是不知道,我真拿府里一个奴才试了,多给他抽点儿,没用一个月就没人形了,后来没控制住量,一次抽多了,直接抽死了!你是没看见,临死脸上都是笑模样!要不是你,恐怕爷也是这个下场!”想起给自己送鸦片的十四阿哥,十三阿哥咬牙切齿的说道。 “死……死了?”张石川没想到自己救了十三阿哥一命,却搭进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就是那奴才鼓捣我抽这劳什子的,死了活该!”十三阿哥恶狠狠的说道。 “呃……好吧,十三爷,你真戒了,以后可再不能碰这玩意了啊!”张石川语重心长的说道。毕竟毒品戒了再吸的人大有人在。 “这个自然,吃屎吃一回就够了,还能再吃第二次?”想起被捆在椅子上自己连人带椅子一起满地打滚的日子十三阿哥也是心有余悸:“对了,你拿出来的这一包是什么玩意?能戒鸦片瘾?” “哈,没有没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十三爷既然都戒了,这玩意也没什么用处了,丢了丢了……”张石川拿起桌上的大麻就想往怀里塞。 “别介,如果真的有用,爷的瘾是戒了,没准儿别人用得上呢。”十三阿哥一把夺过纸包,打开一看:“这是……茶叶?冲水喝?” “其实不是,这是……也是抽的,十三爷,你可别碰,这玩意虽然不比鸦片那么伤身体那么容易上瘾,可也不是啥好玩意儿,而且我也不敢保证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完全去吃鸦片瘾,只是可以缓解一二……” “行了,琢玉你放心,既然你说不是好东西我肯定不碰就是了,不过你得告诉我,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怎么用,日后若是有人抽鸦片上瘾了爷也有方子开了不是?” 张石川叹了口气,他知道十三阿哥是说道做到的人,若是用大麻救人,应该也是一件善事把:“十三爷,其实这玩意就是大麻的叶子晒干了,可以当烟草那样抽。不过和抽烟草不一样,这玩意抽了容易产生幻觉,呃应该和鸦片差不多的作用。” 鸦片和大麻张石川都没抽过,到底是什么滋味他自己也不知道。 “哦?就是织布用的大麻?”十三阿哥打开纸包,拿出一团干巴的叶子捻开来仔细看了一番。 “是……十三爷,我突然想到了个赚钱的法子?”张石川一拍巴掌,吓得专心致志看大麻叶的十三阿哥把手里的叶子都扔了。 “我说琢玉,你这一惊一乍的干嘛?想吓死爷?你说赚钱,不是要卖这玩意吧?”十三阿哥又拿起一片大麻叶子问道。 “爷,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坑人赚黑心钱的人吗?我可是心地纯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好青年!”张石川哀怨的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哈哈,也是。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有啥法子赶紧说。”十三阿哥扇了张石川一脑瓢。 还没等张石川说话,外头有人说道:“主子爷,郑先生到了。” 十三阿哥好奇心刚被吊起来,听了有些不耐烦,但是人是他请来的,也只能打住了话头:“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让张石川顿时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这大脑门,又大又亮!郑燮进屋先朝十三阿哥鞠躬:“学生郑燮见过十三爷。” 十三阿哥挥挥手又指了指张石川:“免了,这位是户部郎中张大人。” 郑燮又朝张石川鞠躬道:“张大人好。” 一听他自称是学生,张石川知道这是个有功名的主儿,也站起身还礼:“郑先生请了。” 十三阿哥说道:“郑先生不是想开个私塾吗?正好琢玉想请个擅长丹青的先生,可巧你在我这住着呢,我寻思就给你们二位引见一下。郑先生,去把你的画作拿几幅来给张大人鉴赏鉴赏吧?” “遵命……”郑燮一脸郁闷的又出去了。 “赶紧说说,到底怎么赚钱?”十三阿哥见郑燮走远了忙问道。 “种烟草,卖烟!”张石川很干脆的说道。后世他自己就是一个烟民,对于烟草这玩意他还是很熟悉的。可是到了康熙末年他发现抽烟的人并不多,走在大街上一百个人里没有一个人抽烟。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烟草这玩意在大清还没有普及,南方到是有人当药材种,北方只有八旗贵族把抽烟当成一种嗜好,而且还是以一种炫富的形式存在的,因为京师的烟草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朝鲜国的进贡。 “就是那种用烟袋锅子抽的烟草?怪呛人的,我一直好奇怎么有人抽那玩意。”对于烟草显然十三阿哥也不陌生的。 “十三爷,您刚开始抽鸦片的时候也没觉得舒坦吧?这事儿只要习惯了上瘾了就好了。起码烟草没有鸦片和大麻那么坑人啊。这玩意,咱们这就能种,干嘛让那些朝鲜人把钱赚了去呢?咱俩把这钱赚了,不是可以做很多大事儿?抽烟的都是有钱人,咱这也算杀富济贫不是?” “嗯!有道理,杀富济贫,爷喜欢!你说的没错,与其让那些朝鲜人赚咱们大清的钱,不如咱们自己种!”十三阿哥来了兴趣。 刚说了没几句,郑燮去而复返,怀里抱着几卷画轴,看着十三阿哥一脸的无奈,张石川只能感慨十三阿哥的宅子太小了。 “画得不好,还请十三爷和张大人指教。”郑燮把一副画轴展开铺在桌上。 张石川和十三阿哥凑过去一看,一张三尺长两尺宽的纸上寥寥数笔只画了几根竹子,竹子后面是一块嶙峋的怪石,虽然笔画不多,但是意境不错。对于国画张石川是不懂的,他胡乱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提的一手行书绝句,也看不出好坏,可看到落款四个字张石川愣住了:板桥郑燮!这个大脑门是郑板桥?扬州八怪的那个郑板桥? “好!画得好!”张石川一拍桌子吓了两人一跳。 “多谢张大人谬赞……” “郑先生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呃,不怕张大人笑话,学生现在身无分文,只想找个私塾或者西席……” “跟我混得了!”张石川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说道。 “啊?混?”郑板桥愣了一下。 “咳咳,我正好在唐山镇要兴办学堂,正缺少先生这样的人才呢,还请先生务必答应!”张石川一拱手说道。 “张大人错爱了,学生愧不敢当。”郑板桥也没想到张石川这么求贤若渴,好像自己也不是什么贤啊,只是个秀才…… “哈,琢玉,你可得给郑先生一个好待遇!” “十三爷,跟郑先生这样的人不能谈钱,俗!您看看这竹子,这笔迹,大才啊!”张石川白了十三阿哥一眼。 这句话可是说道郑板桥心坎里去了,钱是什么?俗!自己是读书人,要不是没钱……咳咳,要不是一时手头紧怎么会去当什么先生?看来这张大人外表看上去咋咋呼呼,其实也是个懂画之人啊! 还没等郑板桥想完,张石川的下一句就冒出来了:“一个月十两银子,带着家属,包吃住,给郑先生一家安排个单独的院子,过年有年终奖……” 郑板桥又懵了:怎么上一句还说谈钱俗,下一句马上就说什么一个月十两银子?这个张大人到底是俗还是不俗?不过一个月多少?十两银子? 看着郑板桥一脸懵逼十三阿哥也笑了:“郑先生,可还满意?” “呃……多谢十三爷举荐,多谢张大人抬爱,郑某愿意……” “行了!愿意就赶紧收拾行李去把!一会儿你就跟着张石川走就得了。下去吧,我们还有正事儿聊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教学生 张石川骑着马儿唱着歌回到了唐山镇,这次绝对是不虚此行,他带回了小秀才郑板桥和他的家眷,去年刚过门的徐夫人。 几天下来张石川已经对郑板桥有了一些了解,郑板桥原名郑燮,字克柔,号理庵,又号板桥,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名声,他的号自然也没什么人知道,只有张石川一口一个板桥叫得顺口。 郑板桥是江苏兴化人,祖籍苏州。康熙三十二年郑板桥出生,其时家道已经中落,郑板桥年幼生活比较拮据。 康熙五十二年二十岁的郑板桥考取了秀才功名,五十五年娶妻徐夫人。是年秋郑板桥首次赴北京。本以为在京师可以一展才华,没想到他的那点才学并不为人所赏识,四处碰壁之后已经花光了身上的积蓄。 还好郑板桥在卖画的时候遇到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见郑板桥的画倒有几分意思,又想着张石川曾经跟他说过要找个会画画的人,于是十三阿哥就把郑板桥夫妇暂时安置了起来,然后推荐给了张石川。 张石川也没想好要怎么发挥这个被后世称为诗书画三绝的大才子的才华,他对郑板桥的所有认知也不过是知道他是扬州八怪之一,擅长画竹子石头兰花,好像因为诗词还有过一段艳遇,还有他写过四个大字:难得糊涂! 让他每天给自己画一幅画,然后留给后世子孙传世?张石川想到这里自己都摇头笑了,他是差那点钱的人吗?再说后世得几百年后了,自己管得了那么长远? 最后他决定,让郑板桥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画画也好,教书也罢。唐山镇确实太缺少一些文化底蕴了,需要读书人。 还有一个最大的收获就是可以借着去朝鲜找烟草种子的借口又出门玩耍了。当然他这次去朝鲜不单要找到烟草种子。 烟草这玩意其实早在明末就已经传入中国了,但是当时并不被人广泛接受,明崇祯年间甚至还曾有诏谕明禁吸烟,因此烟草并没有在中国流行开来。 不过烟草在吕宋、朝鲜和日本都已经成为一种风尚了,康熙朝北方的烟草大部分来自于朝鲜的走私贸易。 还有就是来自西洋的鼻烟。鼻烟这种烟草制品已经成为康熙末年勋贵宗室们所追捧的一种奢侈品了。 其实张石川自从知道十三阿哥抽上了鸦片之后想到的帮十三阿哥戒掉鸦片瘾的方法就是减少鸦片用量,先用软性毒品大麻慢慢代替,再用非毒品烟草取代大麻。 烟草这东西他还真见过,就是自己船队中会有些船工抽烟,作为在海上的一种调剂,年前他已经交代过沈文知回福州了帮他寻找烟草种子,并且已经写信给江宁的曹颙,让他也帮自己收集。 所以,张石川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去是找到煤矿和铁矿的!他最近挖煤比较上瘾,只需要付出一点工钱和工具的投入,挖出来的都是钱啊! 这营生可比种地开作坊赚钱都简单粗暴得多。至于铁矿,看着那一车车的铁矿石被晕倒炼铁厂变成铁锭,然后再一车车的被拉走,说不眼热是假的! 不说炼铁能产生多少利润,现在他的唐山镇对于铁的需求本身就不小。开荒用的农具,各种草料粉碎机、鼓风机、军粮压缩机、还有根据大铁钟加以改进改造成的蒸馏釜、焦炭炉、石灰炉、水泥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铁…… 当初和济州牧和朝鲜人的和谈还包括允许济州商人挖矿这一条呢,张石川可是早有预谋的。 只要能在朝鲜挖到煤和铁,那么自己就再也不用大老远从唐山镇运焦炭到琉球了。而且济州牧开发所需要的铁器、燃料也都有充足的补给了。 回到了八里庄,张石川先把郑板桥介绍给众人,然后总结道:“板桥先生有大才,你们一个个的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对板桥先生可不能失了尊重!” “是!”一群人回答道。 “可不敢当,学生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多多关照。”受到张石川如此礼遇郑板桥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板桥先生,你想做些什么?”张石川问道。 “但听张大人吩咐!”郑板桥一拱手道。开玩笑,一个月十两银子呢,还不让干啥就干啥? “呃,别叫张大人了,倒是显得生分,我表字琢玉,你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川哥。先生可以潜心作画,也可以当个先生教书育人,当然,还可以帮我画一画建筑图纸……都凭先生喜好。” “建筑图纸?可是屋舍样式?这个学生可从未画过,只怕难以胜任……”郑板桥有些为难的说道。 “呵呵,没关系,我会教你一些简单的平面几何和物理几何,还有一些力学,你可以尝试着摸索……” “如此……我还是教书把。” 听着这么一大堆自己从没听说过的新鲜名词郑板桥更懵了,他对那些没什么兴趣,但是拿着人家的银子自己画画玩儿似乎有点太说不过去了,还是做个教书匠把,起码不算是吃白食的。 “也好,不过唐山镇所教的书和别处有些不同。板桥先生要是想教书,得先培训一下……” “哎?培训?”郑板桥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都听川哥安排……” 所谓培训不过是张石川根据新教材上的内容先给这群预备教师们上上课,得先给他们讲明白了才能让他们教书育人啊。 语文和算学还好说,着重是物理、地理等知识。参与培训的除了在唐山镇选拔出来的三十几个能读书写字的人之外还有两个不请自来的人:谢赐履的三子四子谢庭瑜和谢庭琪。 “先生,听闻你要亲自授课,我们兄弟特和家父求了要过来听课,还请先生不要嫌弃。”谢庭瑜一躬身说道。 自从被张石川上了一天启蒙课,又跟着他去迁安县城格物,亲眼目睹张石川将两座荒山变成了铁矿之后兄弟两个就对张石川的那些新奇的理论着了迷。 如今听说张石川要办什么教师培训都坐不住了,一定要来学习学习。谢赐履也知道张石川的才能,自然是愿意两个儿子多学一些于国于民都有益,四书五经上又没有教的学问。 张石川摇头苦笑,镇上选拔的这些人还好说,只不过略识得字,可郑板桥和谢赐履的两个儿子却都是有秀才功名的人,自己这个大学没毕业的人居然成了三个秀才的老师,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教起课来张石川倒是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这个年代的人尊师重教的理念是被深深写进骨子里的。 虽然张石川提供的新的书本、文具和教具都让他们感到新鲜,但是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对于张石川要求的课堂记录、课下作业都能一丝不苟的完成。 郑板桥本来以为要他教授的不过是些蒙学或简单的经史子集,可没想到拿到新印出来的教材之后翻看了一下直接懵圈了。 这都是什么?拼音是什么东西?这些弯弯曲曲的像虫子一样的是文字?阿拉伯数字又是什么?还有标点符号?这些,是西洋文吗…… “这拼音如果学会了,那些不认识的生字只要有拼音,可以知道是怎么读了,还有标点符号,不但可以方便断句,更能增加语气的表达……” 张石川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让他的这些学生尝试着理解这些新鲜玩意的重要性,然后教室里就响起了aoeiuv的朗朗读书声…… 当然,更能吸引这些人兴趣的是张石川那些在他看来平平无奇,却让自己的一班学生瞠目结舌的实验:两个铁球同时落地、三棱镜折射、折叠一张纸做桥梁承重十两银子以及张石川设计出来,让木匠加工而成的太阳系模型都让这些人大开眼界,同时也对张石川的博学广记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张石川用最快的速度还是没能把这几本教材上的东西都讲完,但是他不能等下去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船队已经停靠在大沽港了,运来了四百万斤的铜斤,还有从济州牧一起过来的莎琳娜。 虽然有点不舍得唐山镇和三个娇妻,张石川还是踏上了征程。 “放心吧小金金,这次顺利的话一个多月,慢了也只要三个月就能回来。等你生孩子之前我一定能回来。”张石川轻轻抚摸着思户金的小腹说道。 “嗯,川在那边小心,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哥,你早点回来,注意安全啊……”小娥眼泪汪汪的说道。 “嘿嘿,我是去做生意和找矿的,又不是去打仗的,有什么不安全的?好了,别哭了,哥抱抱。”张石川张开手臂给了赵娥一个大大的拥抱。 轮到吴莺儿了,吴莺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投入到张石川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怎么好好的又哭?我去三两个月就回来了,放心吧,没事儿的。”张石川拍着吴莺儿的后辈说道。 带着小林子、赵大勇、史安和郑连福等人往大沽港出发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准备出发 大清和朝鲜的双边贸易大多是以陆路为主。但是对于张石川这种急性子来说,走陆路实在是太遥远了! 清朝通往朝鲜王朝的路线的,如果从唐山镇出发,要先出山海关,经过辽西到达奉天(沈阳),再往辽东,到凤凰城再跨过鸭绿江,抵达朝鲜半岛,然后再一路向南抵达这条贸易路线的终点汉城。 当然,张石川的目的地是平壤。 他根据记忆中后世的世界地图脑补了一下,走陆路大概要九百到一千公里,算上这一路上出关之后尤其是过了奉天往南一路上人烟稀少、道路难行,按现在马车的速度来算,这一路走下来,只怕没有两个月到不了平壤。 而如果走海陆,从大沽出海先到旅顺再到平壤,基本上就是一条直线过去的,不但能近上许多,而且福船的行驶速度远远比马车要快得多。 张石川可是等着今年夏天回来抱儿子呢,怎么可能走陆路? 离开唐山镇第三日,张石川一行人抵达大沽县别院。 张石川在大沽的老熟人,大沽县令王之安已经被调走了,不知道调任到哪个县接着当县令去了,大沽现任县令好像叫什么王正卿,张石川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打过交道。好在王之安走了,他手下的那些县丞、主薄和典史等一干人都还是原班人马。 王正卿刚一走马上任就知道了盘踞在大古县的两大势力:四爷一党的户部侍郎张石川和八爷一党的介休范氏。 而那些来来往往最匆忙的悬挂着琉球旗的船队都是张石川的船队,别管上门装的是什么货物,下来的是什么人,不是一个小县令能管的…… 既然没人管,张石川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有去拜访这个新任的县令,万一又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再给自己送个什么林莺儿黄莺儿就尴尬了。 想起这些,他发现自己还应该感谢一下王之安把吴莺儿送到了自己身边。还有现在大沽的别院、以及已经变成成片库房的这一大片空地,还都是王之安帮自己搞的。 希望他去别处做父母官能当个清政爱民的好官把!虽然知道不可能,张石川还是这么希望着。 刚一进别院大门,一股烤肉的香味儿就吹了出来,然后一个穿着蒙古袍一脑袋小辫子的女子几步就跑了出来:“川哥,我以为你不来了呢,这么磨磨蹭蹭的!这都多少天了?” “咳咳,莎琳娜,这是大清,不是你们济州牧,你知道唐山镇离着大沽县多远吗?一百六十多里路啊,比济州牧从东头跑到西头还远呢……” 对于这些一辈子住在岛上的孩子们张石川知道他们的空间概念并没有那么强烈,总是觉得从这到那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到了。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让我去什么唐山镇找你,非得让我在这等着你!”莎琳娜白了张石川一眼。 “我那不是怕你累着吗,在这等着然后再一起出洋去朝鲜多好?” “我是黄金家族后裔,你觉得这点路能累着我?骑马两天就到了!” “好好,下次带你去唐山镇玩儿。”张石川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和莎琳娜做无谓的争论,因为闻到肉香的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拿起一边的小刀,张石川从羊腿上片下一块外焦里嫩的肉蘸了点盐和辣椒塞进嘴里:“济州牧那边怎么样?那些高丽棒子没有又来闹事把?还有那些俘虏,还那么老实?” “朝鲜官府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前段时间派了使者过来把那些军官给接走了。那些朝鲜努力也算老实,只有两次有聚众闹事的,不过都被压下去了,没有造成什么大的风浪。总的来说这群奴隶还是很听话的。”莎琳娜也割了一块肉说道。 又问了问关于济州牧上的,按照张石川的规划,经营了一年之后济州牧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济州牧本来就是周边地势平坦雨水充沛温度适宜,在汉人和一万多朝鲜努力的共同开垦下玉米和红薯都有了不错的收成,去年已经有粮食被运到琉球去了。 而在琉球的帮助下济州牧各处也建起了青储饲料加工储存的作坊,红薯藤、玉米杆和消化不完的玉米都变成了喂养牲畜的饲料,成群的牛马开始被圈养,大片的草场被腾空出来,准备再开垦为荒地。 由于巴特尔听从了张石川的建议直接减免了沿海渔民的赋税,又在岛上建了几个加工晒干海产品的作坊专门收购各种海产,慢慢的那些本来在朝鲜半岛上的渔民也都知道了济州牧不用交税,还收购海产品,不少渔民出海打渔之后会绕一大圈来济州牧卖掉自己的收获,有的渔民甚至已经举家搬迁到了济州牧上定居了,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最值钱、最能创造价值的还得是人。 “想知道自己回去看看不就行了?干嘛事事都要问我?川哥,济州牧上也有你大片产业呢,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不闻不问的,不怕有人算计你?”看到张石川听得那么认真莎琳娜说道。 “哎,身不由己啊。再说了济州牧上有你大哥在呢,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那个破官当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回济州牧得了,天天骑马打枪,多自在?那些朝鲜的铁矿和煤矿就有那么重要?我听说你要当爹了是吧?不好好在家等着媳妇生孩子,何苦这么东跑西颠的?你又不缺这点钱。” “不是我缺钱不缺钱的问题,是济州牧和琉球都缺铁和燃料。这可是重要战略物资,能把握在自己手里当然是最好的。可是你也知道了,大清不会轻易往外销售生铁,最多卖点农具和铁锅铁铲子什么的,咱们需要铁来做武器啊。你真觉得朝鲜会轻易放过济州牧?他们可能只是暂时啃不动这块骨头,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大举攻打济州牧?而且朝鲜毕竟还是大清的藩属国,如果真的打不过,万一朝鲜上表请求大清帮忙平叛……” “万一大清答应帮朝鲜打济州牧,川哥你帮谁?”莎琳娜突然问道。 “呃……”张石川也愣住了。 他当初之所以让巴特尔和朝鲜和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怕朝鲜真的像大清求援,万一喜欢装逼装大哥的康熙脑袋一热发兵济州牧,那事儿可就大发了。 济州牧的确打退了朝鲜的攻势,但那是因为两次都是出其不意,自己又有元化一式这种极易上手的神器。 现在底牌都交代出来了,如果康熙真的发兵十万八万的来打,自己肯定挡不住啊。 这么长时间以来,张石川都是想着千万不要让朝鲜逼急了把这事儿捅到康熙跟前去,可是今天莎琳娜这么一问,他突然也发现不对头了。 在大清和济州牧之间,自己似乎是济州牧一方的,甚至想过如何能抵挡住大清的大军压境,这可有点不对头了,他可是大清的人啊,还是个朝廷命官…… “咳咳,你放心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朝鲜应该还是要面子的。毕竟现在只能算是朝鲜内政。连一个小小的济州牧他们都搞不定,估计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和大清求援……”张石川并没有正面回答莎琳娜的问题。 莎琳娜也没有追问,只是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们什么时候去朝鲜?” “明天修整一天,后天出发。”张石川想都没想就答道。 “还有什么可修整的?明天就走吧!”莎琳娜的脾气似乎比张石川还急。 “那不行,首先你得换身衣裳啊,还有这一脑袋小辫子,你得捯饬捯饬。”张石川指了指莎琳娜脸旁垂下来的一排小辫子。 “怎么……不好看?”莎琳娜皱着眉毛,两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耳畔的小辫子。 “好看,好看!”张石川忙说道。看来说一个女孩发型难看从古至今可都是大忌啊!“不过咱们这不是去朝鲜找矿的吗,你这一身蒙古打扮太扎眼了……” “切!敢说不好看我踹死你!那你这小辫子就不扎眼?”莎琳娜用手夹起来张石川脑袋后面的小麻花辫笑嘻嘻的问道。 “我……我这是没办法啊,我不去你们能找到煤矿铁矿?所以说吗,这次我们只是悄悄地去转一圈,确定了矿山的位置,然后再让你哥去和朝鲜商谈开采的详情。记住了,我是大清的商人,是去走烟草贸易的,你吗,是我妹妹,叫张琳娜,是清国人,汉人,记住了?” “行了,罗里吧嗦的,知道了,明天就换衣服!不过咱俩到底谁大?” “咳咳,你别管谁大,我比你个高!对了,看看这些,喜欢哪个?”吃饱了的张石川带着莎琳娜来到一辆马车旁打开一口箱子,里面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装着几款墨镜。 “这是眼睛?我又没有老眼昏花的,要这玩意干嘛?再说了,这镜片都是黑的,戴上能看得见东西?”莎琳娜拿起一副墨镜看了看,又在眼前比划了一下。 “能不能看见东西戴上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石川拿出一副蛤蟆镜戴上,镜片平滑上色均匀。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墨镜居然还挺难磨,弄了这么长时间才弄好。 “这叫墨镜,海上阳光太刺眼了,戴上这个可以保护眼睛。” 莎琳娜见张石川带上了墨镜似乎也挺好看的,就挑了一副小圆镜片的墨镜戴上了:“嗯,的确可以看清,不知道晚上会是什么效果?” “谁大晚上带这玩意……” “我带着好看不?”莎琳娜问道。 “嗯嗯,好看。” “切,敷衍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平壤 四天后,船队停靠在了距离平壤只有一百多里的南浦港。 对于朝鲜这个神秘的国度,张石川还是有点神往的,尤其让他好奇的是,朝鲜人为什么能那么穷? 穷得不远几千里去琉球当矿工,穷得当了济州牧的战俘和奴隶,只因为有一口饱饭吃就不会逃跑? 当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张石川终于对朝鲜有了一些切身体会,作为李朝的第三大港,洋浦居然可以破旧寒酸到如此地步,简直还不如汉人和蒙古人合治下的济州牧港。 港口停着的都是一些破旧的小渔船,这也难怪,朝鲜主要的贸易对象大清一项不重视海贸,两国主要是靠陆路运输产品。 船刚一停稳就冲过来一群衣衫破烂面有菜色的朝鲜人,张石川还以为他们是来要饭的,后来才搞清楚,他们是来找活儿干的,比如抗大包,卸货之类的。 “老史,老史!你看!她们朝鲜女人怎么露着奈子啊?”赵大勇把大蛤蟆镜拉到了鼻子下面指着码头上的人说道。 “啊啊?”史安也把墨镜摘下来:“哪儿呢?”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人群中一些女子的衣服,是露乳装……连张石川都傻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但是看其他朝鲜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能清了清嗓子:“行了,别大惊小怪的了,人家就这风俗!想看都给我把墨镜戴上……” “哦!川哥果然高瞻远瞩,难怪这次来朝鲜一人给我们发了一副墨镜,原来是干这个用的!戴上这个再看别人就看不到你的眼镜在看哪儿了!高,实在是高!”史安擦了擦眼镜说道。 “我……我特么也不知道朝鲜有这西洋景啊!”张石川接触到的朝鲜人也无非是在济州牧上和琉球看到的那些,也没看到有这种节目啊? “切,你看看你眼珠子都不够用了!难怪急着要来朝鲜……”莎琳娜摘下墨镜下意识的把胸挺了挺。几天了,她还是不习惯这身清朝女子的装束,总觉得束手束脚的。 也没有多少东西要装卸,张石川带着一行人下船登岸。 似乎有人的地方就有汉人,南浦港也不例外,况且这里的牌子写得也都是汉字。 张石川真的搞不懂后世为什么韩国要摒弃汉字用他们自己的拼音文字,文不达意不说,最后连自己老祖宗写的史料都看不懂,然后还四处叫嚣汉字是他们发明的,不尴尬吗? 当然,他们这群穿马褂留小辫子带着墨镜的清国人也引起了朝鲜人的围观。张石川也不在乎,清了清嗓子:“有没有会说汉话,又懂朝鲜语的?” 没人搭理他…… “每天一钱银子的工钱……” “我!我!”马上就有许多手举了起来。 “就你了!”张石川指了指一个看着还精神干练的年轻人:“你是汉人?叫什么?” “回这位少爷,小的宋俊是汉人,满人入关的时候我祖上带着家眷逃难到朝鲜的……”宋俊将自己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遍。 “行,这几天帮我做翻译……通译,每天一钱银子的工钱,不过要跟我去一趟平壤,可能还要去更远点的地方,此行大概需要一两个月,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平壤我熟悉,小人就是专门给大清国的商贩领路的,由此处到盛京的路程最熟悉不过。”一听每个月三两银子,宋俊忙不迭的答应。 “嗯,你说你熟悉朝鲜,那我先考考你,为什么有些朝鲜女子衣着这么……”张石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故意把胸部漏出来的衣服,只好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哦,呵呵,头一次来朝鲜的人都会问起这个问题。”宋俊一笑,接着为了卖弄他对朝鲜的了解详细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您所见的那种妇人的衣着叫短赤古里,是沿用了高丽朝的服装样式。 朝鲜自古以来就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尤其是孝道,无后为大乃是大不孝,成婚后的妇人只有生下了儿子才算尽到了为人妇的责任。 也只有生了儿子之后,才能穿这种漏胸的裙赤古里,一方面方便哺乳,另一方面也是向旁人证明自己已经完成了延续家族的重任,颇有些炫耀之意……” 张石川等人这才明白,原来露这玩意居然还是一种炫耀,也不是谁都能露着的…… 在洋浦港修整一日,只带上了一些必要的行礼物品租了几辆大车拉着,一行人骑马往平壤进发了。 一路上倒是没看到什么太贫苦的景象,水田里有劳作的男女,见这一行打扮怪异的人路过都站起身来对他们行注目礼。 “宋俊,朝鲜老百姓都像他们这样?日子也还说得过去吗。”张石川问道。他可是准备往朝鲜卖粮食呢,照这么看家家种大米,自己的玉米红薯土豆还卖个屁啊。 “呵呵,这一片属于富庶的地方,百姓日子自然也过得好些,若是从平壤再往北去或者往东进了山,那边的百姓的日子就苦咯。” 两天走下来,终于到了平壤,这一路上张石川深深体会了那句要想富先修路的至理名言,朝鲜的路,太难走了,这走得还是官道,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布满了车辙,骑马还好一点,赶车走太吃力了。 作为拥有十万人口的朝鲜第二大城市平壤还是很繁华的,平壤城池分内城、中城、外城、北城四部分,城墙也够高,城中店铺林立,街上人流如织。 用赵大勇的话说,路要是再平整一点就赶上唐山镇了。当然这是一句笑谈,不过平壤的繁华程度也超出了张石川的想象。而且这一路上的见闻更让他怀疑,朝鲜真的有这么穷? 毕竟是大城市,摘掉了墨镜之后一行人也不再那么受瞩目了,似乎大清的人在平壤也不罕见。 按例先安顿下来逛了逛大城市,第二天张石川在翻译兼向导的宋俊介绍下张石川来到了平壤最大的商号——平城泰。 平城泰的掌柜是个朝鲜人,但是因为祖上几辈人和大清都有交易,也能说得一口汉化,甚至还能说两句满语。 “大清的贵客远道而来,还请先喝一杯茶。不知贵客怎么称呼?” “我姓张,叫张石川,不知大掌柜怎么称呼?” “张石川?”平城泰的掌柜明显楞了一下,随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原来是张公子,久仰久仰。再下金春希,听闻张公子是要做些生意,不知您带了什么货物,又想带些什么货物回大清?” “我有一些地,产的粮食自己吃不完,就想往外卖一些个,另外还有些玻璃、瓷器等玩意。” “粮食?大清,准许粮食往外藩买卖了?”金春希吃了一惊。 “是一些玉米和粮食加工之物,我倒是可以往外发卖。” 张石川手里有各种粉条子、辣椒,这玩意可是随便往外卖的,再说了济州牧的玉米以后收成也少不了,若是琉球和济州牧消化不完也可以卖一些给朝鲜。 至于烧酒,那玩意太敏感了,当初济州牧就是因为烧酒打起来的,等日后这条商线跑熟了再说吧。 “玉米?” “对,我的这些商品都带了些样品过来,一会儿金掌柜可以亲自看看。” “好好。不知张公子要从朝鲜带回去什么货物?” “呃,高丽参,皮子、海产干货、桑皮纸……”张石川此行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知道朝鲜出口些什么东西,就捡着自己感兴趣的说了几样。 说话间有人抬过来几口箱子和若干麻袋,张石川给金掌柜一一介绍这个是玉米,可以怎么怎么吃,那个是粉条,要怎么炖。 当听到玉米四钱银子一石的时候金春希明显来了精神。可当听说张石川这次没带多少的时候又有些萎靡了。 “这是新近才在大清流行开来的,怕你们吃不惯,这些东西是我送给金掌柜的以表诚意,您可以先自己按我说的法子吃吃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进货,到时候我再派船往这边运,一来一回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不过这个价格我只负责卸在码头,需要你自己找车往平壤运了……”张石川想想那糟糕的路况就头疼。 又了解了一会儿朝鲜这边的物产和价格张石川不由得感慨,这个年代的生意真的很好做啊,一张貂皮从朝鲜运回京师就有三四倍的利润,自己的这些玉米算是廉价品了。 不过朝鲜国人普遍还是穷,烧酒玻璃香皂这些东西可以算是奢侈品了,虽然朝鲜也有贵族士绅,但毕竟还是少数的。要想抢占朝鲜市场,还是需要大量的便宜货啊。 “金掌柜,我的价格你可以慢慢考虑,我还要在朝鲜逗留几天,过段时间再来贵店叨扰,到时候您有什么想要的货物我们再详谈。” 说完了价格又聊了一会儿关于大清和朝鲜的风土人情,张石川就起身告辞了。他本想问一问金春希平壤附近是否有煤井和铁矿,但是总觉得这个金掌柜有点怪怪的,就没有问出口。 “川哥,这个金掌柜怎么看着两眼贼溜溜的总是在偷偷打量你?”史安也看出了有些不对劲。 “是啊,我也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我长得像贼?总感觉这个金春希跟防贼似的防着我。”张石川也说道。 “嗨,高丽棒子不都这样吗?生意人吗。”莎琳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张石川和史安的感觉都没有错,这个金春希确实就是在防着张石川。金春希是一个商人,但是同时也是一个间谍。他会替李朝朝廷或者说是替朝鲜国王李焞的四子李昑收集大清的情报。 每次他的商队从大清返回,都会带回关于大清的一些消息,包括人事变动、政策颁布,当然也包括这些忙于争储的皇子以及他们之间的一些秘闻。 而张石川在唐山镇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为这些朝鲜人关注的中点之意。流民的问题不只是大清才有,朝鲜同样存在。而张石川在唐山镇所做的这一切都太扎眼了。 一开始只听到张石川这个名字的时候金春希还不敢肯定就是他,但是听他说道玉米、玻璃这些产品,他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敢在大清堂而皇之的把粮食往外卖的人,大概也只有这一个背后站着大清四皇子、自己又有几千顷土地的张石川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乞丐成群 由于总是觉得这个金春希不靠谱,张石川又找了两家商行留下了样品和大概价格之后让他们慢慢考虑,自己带着人往北进发了。 一路往北过了顺安之后,路边的风景开始有些不同了。路更加难行,百姓的衣服也略显破旧了,两旁的房舍也多一木板茅草房为主,很少见砖瓦房了。 “这算不得什么,再往北比这还惨呢。”宋俊见怪不怪的说道。果然,越往北走就屋舍就越破败了。 两天之后,队伍来到了平壤府以北一百多里的一处重镇——安州万户府。 虽说是万户府,光从外头看起来就比平壤城可是有天壤之别了,更让张石川不住侧目的是,还没进安州府城门就会看到三五成群的乞丐,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遮体,用木讷的眼神看着张石川一行人。 赵大勇看不过去,掏出一张发面饼递给了一个瘦弱的蜷缩在城门外的小女孩。 “千万别!”宋俊伸出手就去阻拦。 “嗯?这么可怜的孩子,给她个饼又怎么样?”张石川一皱眉问道。 “张公子,小人可是为你好……”看着小女孩抓过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宋俊叹了口气——晚了。 果然一见赵大勇给了小女孩饼,呼啦啦就围上来一群人,一只只消瘦的手举起来伸向赵大勇等人。 “别急,别急,还有,我给你们分分……”赵大勇打开干粮包,把饼撕开分开乞丐们。 “别给了……”宋俊还在试图阻止,但是已经晚了,不一会儿更多的乞丐听见这边有动静都围了上来,将众人围在中间。 赵大勇手上的袋子不知道被谁一把抢了过去,几个力气大的已经为了争抢袋子扭打到了一起,而那些没有抢到饼的人将手伸向了张石川他们身后的牛车,只一会儿的功夫,场面已经失控了。 史安和赵大勇加上小林子奋力的想围成一个圈把张石川和莎琳娜保护在中间,但是面对二三十个饥肠辘辘的乞丐看见食物所迸发出来的那一种近似疯狂的力量,他们这些人显得如此的无力。 史安想拔出腰间的火枪,可是只能打一发子弹的考尔特一式根本派不上用场,况且,他真的能对这些手无寸铁只想吃一口东西的穷苦人开枪吗? 好在这场骚乱持续的时间不长,城门内冲出来一队士兵,拿着木棍对着这群乞丐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棒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嘴里不停的大声喝骂着。从他们一个个的熟练程度来看,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一会儿,乞丐们被驱散了,有几个躺在地上头破血流不知道是死是活,也被士兵拖走了。 为首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来一抱拳用朝鲜语说了一通,宋俊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大清国的贵客受惊了之类的客气话。 张石川一抱拳说了句多谢,然后一伸手,小林子知趣的拿出一两银子。张石川接过来递给那名军官。 刚才那一幕确实让他心有余悸,尤其是那几个被打伤的乞丐,也不知被拖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还有那个最先拿到饼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混乱中怎么样了…… 军官接过银子连胜称谢,并且问张石川需不需要他们护送一成?当然,看那意思肯定不是无偿的。见张石川拒绝了又问是不是需要见一见安州府的佥节制使。 张石川听了宋俊的翻译不由得一愣,这都佥节制使是几品官他不知道,但是怎么也相当于一个知州把?还能说见就见的? 不过一想既然有机会,见见这个地方父母官到也是好事儿,或许可以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如果能处好了关系也方便日后行事。于是又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军官。 军官接过银子笑得嘴都咧到后脑勺上去了,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表示感谢之后,带着士兵护送着张石川一行人和车辆进了城。 城内的乞丐比城外只多不少,不过看着士兵们手中的棒子,一个个都蜷缩在墙角不敢看过来,虽然这让张石川有了安全感,可是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这佥节制使不是什么知府知县的文官,而是个武官。张石川这才明白了,估计是这个军官看到张石川是新来的,又有油水可榨,这是在给自己的上司拉买卖呢。也挺好,只要爱财就好办了。 军官进去通报的时候,张石川让小林子准备出一份礼物来。不一会儿,那军官就转了出来笑嘻嘻的请张石川等人进去。果然一个武官打扮的人在门口迎着呢。军官给两人介绍了两句之后就退下了,张石川被引进了客厅。 佥节制使叫朴正兴,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不高的中年男子,留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身材有些发福。这种身材在朝鲜可是难得一见。 “张某头一次来贵地,不懂规矩,给李大人添麻烦了。”张石川一抱拳说道。 “哪里哪里,天朝贵客太客气了,是本地有刁民不懂礼数惊扰了贵客,还望恕罪。”朴正兴笑眯眯的说道。 “方才多谢大人的手下伸手相救,不然可真是有些凶险。这一路来得匆忙,不曾带什么东西过来,只有一些从大清带过来的土仪,送给大人聊表谢意,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张石川一挥手,赵大勇和史安端着两个木盘上来,里面有一套玻璃酒具,两瓶烧酒、两面银镜和一块西洋怀表。 怀表还是张石川新买的,本来想送点银子来着,可是这次带的银子实在不多,银票在这边又不通用,银子还是留着干正事儿要紧。 “哎!张公子太客气了,这怎么使得!快拿回去!您是贵客,保护您的安全本来就是本馆职责所在吗……”朴正兴嘴上虽然说使不得,可是眼珠子都要贴到那块金表上了。 他可是识货,别的东西不说,光是这块金怀表最少也得汁二三百两银子。刚才听说这群新来的大清人出手阔绰,果然是不一般啊,是只肥羊! “朴大人不必客气,说不定日后还有事情要叨扰大人呢,大人若是不受我这份薄礼,我下次怎么好张嘴?” 张石川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大沽县令王之安给自己行贿时候的场景,差点乐出来,想不到他也有行贿的这一天啊。 收了礼物的朴正兴自然更加热情客气了,聊了一会儿还特意留了张石川吃饭,喝了几杯看起来像牛奶,喝起来像馊了的米汤的朝鲜传统美酒马格利酒之后彼此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张石川实在喝不惯,又让小林子去开了一瓶自己带的烧酒,一开瓶顿时酒香飘了出来,馋得朴正兴口水直流。在几杯烧酒下肚之后,朴正兴的话更多了起来。 “朴大人,我从平壤一路上行来,见两侧土地也不少,为了这安州府里有这么多流民啊?” “唉,说起这些流民来话可就长了。”借着酒劲儿朴正兴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毕竟还是世代的官宦,朴正兴虽然是个武人,对朝鲜的历史也是颇有了解和见地的。朝鲜的贵族阶层又叫做“两班”,至于这两班是上朝时候的文武两班还是李成桂篡位取代王氏高丽王朝建立朝鲜王朝后对于新旧两派贵族的称呼已经无法考证了。 随着朝鲜王朝的不断发展,两班勋贵们的人口数量也在激增,为了维持现有生活,或者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由朝廷以各种名目授予的田地(科田)、俸禄(所谓功臣田),以及两班私自圈占、兼并的平民田地,使得两班财不断积聚,而政府税源日益捉襟见肘,两班的经济特权造成了国家的贫弱。 丰臣秀吉入侵朝鲜时期,由于战乱等原因,官府能够征召的良民减少,官军无力负担起整个战场的抵抗,而不得不依靠义军作战。 因此,对义军的论功行赏产生,从而为贱民、奴婢从良开辟了道路。为数不少的公私奴婢和非两班的良民,通过参加义军而获得官府的嘉奖,或脱离了贱籍,或步入了两班阶层。 如此一来不需要纳税的特权阶层人数更多了,为了维持国家必要开支,只能把沉重的赋税压到良民和贱民的头上,这样就造成了良民贱民生活愈发困苦,许多农民虽然有自己的土地,辛苦劳作一年下来却还不足以缴纳贡米,只能变卖田产沦为流民。 张石川感慨一声:这土地兼并并不只是困扰中国千百年来的问题,看来在朝鲜也是个弊病啊。 同时又有点暗暗庆幸,这些人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啊,欧洲的工业革命之所以得以顺利推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贵族圈地大批农民失业只能涌入城市,沦为产业工人,看来在朝鲜只要能顺利开出煤和铁矿石,完全不用发愁劳动力问题。 在朴正兴的口中张石川也得到了这样一条信息:整个朝鲜对于大清的态度其实是分成两派的,一派以南人为主,他们对皇太极两次征伐朝鲜记忆犹新恨之入骨,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八十年,仍然不愿意承认大清是正统,而把李朝当华夏正统自居。 另一派则是和大清交往密切的北方势力,他们和大清贸易频繁,在经济上更加依赖大清,这几十年间已经承认了大清的宗主地位,愿意安心做藩属国。 这也就导致了北部朝鲜对清国人更尊崇和礼遇,而南方人却总是骨子里带着一股子敌意和蔑视。 这一点似乎对张石川没什么影响,因为他也不知道朝鲜南部有什么矿产,现在能开采的也是最需要的煤、铁和铜甚至金银都是集中在朝鲜北部。 对于这个爱财同时又掌管北部重镇安州府的佥节制使朴正兴,张石川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拉拢他一起开矿,然后分成。 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必然能帮自己压榨这些流民。但是如果自己长期不在这边,会不会这个贪财的家伙会将矿产私吞?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不着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铁矿和煤矿。 谢绝了朴正兴让张石川等人留宿的邀请,张石川带着众人出了佥节制使,寻了一间大客栈安顿下来。 这一路上张石川发现,原来政府也在救济,城内也有几个粥棚到时候会施粥,朝鲜朝廷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子民活活饿死啊,但是也只能保证不饿死,或者说不饿死大部分而已。 看着街头巷尾蜷缩在角落的乞丐张石川由衷感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李朝秘闻 清川江是一条朝鲜北部的河,发源自安州府以西三百里的狄逾岭山脉,流向西南,於新安州之西五十里处注入西朝鲜湾。流域内本来应该是农业富饶的平原,但是却有大批的失去土地的流民沦为乞丐。 这几天虽然没有找到煤矿的痕迹,但是张石川却了解了另一个在安州府很兴旺的产业——人口买卖。 每当有大户人家去城里要买家奴就会有大批的乞丐围拢上来,卖儿卖女卖媳妇,甚至是卖自己…… 一个成年男子或者相貌还说得过去的女子只要两袋大米,十来岁的孩子只要半袋,而上了年纪的白给都没人要,这让张石川颇为动心,一方面是恻隐之心,一方面是贪婪之心。太便宜了啊! 上次跟巴特尔说起过买些朝鲜妇女回去的事儿,巴特尔也照办了,不过数量实在有限,价格也不便宜,要三五两银子一个,在这里,只需要一袋大米啊!几钱银子就能换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 他真想直接拉过来百十万两银子直接把这些乞丐都给买走,送回唐山矿挖煤、送到济州牧开荒,送到琉球采茶,他太需要人手了。 但是估计朝鲜朝廷不会同意他带着这么多人出洋吧。如果少带一点呢?先买回去几十几百个试试?想想济州牧上八千多光棍战俘努力,张石川开始动歪脑筋了。 已经在左近转悠了三天了,虽然众人都对张石川说附近有煤铁深信不疑,但是他再也不能像在唐山镇那样画个圈圈让人往下挖就能挖出煤来了。 这地方他实在是不够熟悉,他把希望寄予郑连福祖传的找矿经验了。 但是安州府附近都是水田,自己总不能把人家水田里的水放干了再去挖两铲子看看有没有煤吧,于是他们的圈子开始放大了。 这一日来到清川江边,由于地处平原,江水并不湍急,江面有二十来米宽的样子,张石川决定顺江而上。 正在江边寻思是要雇条船往上游走还是骑马顺着河滩走,郑连福突然喊道:“川哥,你快来看看。” “啊?发现煤了?”张石川一愣,河边还能有煤? 众人都围了上去,只见郑连福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捧河边的沙土,那土中分明有一层黑色的碎末。 “这是煤?”张石川小心翼翼的捏了一块稍大点的渣渣仔细打量着,和唐山镇挖出来的煤块完全不一样。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煤,只不过这是被河水从上游冲过来的,碎了,没了光泽。”郑连福兴奋的说道。这些天他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那还等什么?往上游走吧!”张石川一声令下,一行人骑马往上游走去。 由于郑连福要走走停停不停的看看岸边的沙土,到天快黑了才走了二十几里路。 张石川实在走得腻歪了,下了马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老赵,那个土包包,找地方放一炮!” “好嘞。”赵大勇从马鞍后面的包袱内掏出一根炸药一路小跑往突破上去了。 郑连福也跟了上去,毕竟用炸药开矿这种事儿他才是专业的。 “川哥,这也可以?”史安凑过来问道。 “嗯,试试,反正炸药多这左近又没什么人家。” 其实张石川倒不是无的放矢,因为既然河水都能把煤冲出来,那肯定不会埋在地下几十米上百米深的地方,与其这么找还不如直接来点简单粗暴的。 轰的一声巨响,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半坡上被炸开了一个一米深的大坑,尘土石块飞得到处都是。 等到尘土落定,郑连福又跑了过去,这次不等张石川吩咐,自己就接连又在同一个地方放了两炮。不用问,郑连福这是看到有煤的苗头了。 “川哥,有了!”炸了个十几米深的大坑之后郑连福喊道。 卧槽,真的有啊!张石川也吓了一跳。跟着众人一起跑过去,果然巨坑底部已经有黑色的煤炭被炸了出来,飞得到处都是了。 “这就是煤吗?黑不溜秋的。川哥,你是不是能掐会算啊……这样都能找到煤?”莎琳娜捡起一块煤块蹙着眉问张石川。 倒是赵大勇史安等人见识过张石川在唐山镇踩了两脚就说下面有煤的功夫,对于这次张石川在朝鲜找到煤矿没有大惊小怪。 “煤层大概有多深?”张石川蹲在坑口问下面还在用铁钎往下探的郑连福。 “还没到底,有三尺多厚了……”郑连福还在撅着屁股埋头苦干。 “行了行了,上来吧。” 有一米厚的煤层就已经有开采价值了,况且埋藏这么浅,张石川已经很满足了。毕竟现在还没到可以开采的时候,张石川又让郑连福从上坡位置埋炸药填平了大坑,这地方倒是好找,只要顺着清川江往上游走就可以了。让莎琳娜记住了这个位置,日后派人来挖就可以了。 煤矿算是顺利找到了,铁矿却落了个空,清川江流域地势相对平坦,即使有些小山包也是郁郁葱葱长满了草木,跟迁安那些铁矿山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对于这种类似于南方秀气的小山头,张石川可没有勇气挨个去放炮。 翻译宋俊可算知道这一个月三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了,半个月下来这群人哪儿没人往哪跑,风餐露宿再平常不过了。 好在他们有一种神奇的粮食,几小块就能煮出来一锅糊糊粥,还有不少牛肉干、玻璃罐子装的水果。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们一人还拿着一把短火铳,只要没人了赵大勇和史安就会拿出火铳钻进林子打一些野鸡野兔甚至是狍子来吃…… 又在山沟沟里转悠了几天之后,张石川终于决定放弃了。小一个月,这群人一个个都跟野人差不多了。铁矿以后慢慢再找吧。 难道还要往北,一直到鸭绿江边?那就有点太远了,为了运输还要修一条路。 还有朝鲜最大的铁矿茂山铁矿他知道大概位置,不过太遥远了,还在咸境北道图们江边呢,那块连想都不用想,即便采出铁矿也运不出来,用人力穿过整个盖马高原简直是痴人说梦。 “回平壤!”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回到平壤正准备修整几天然后去平城泰等几家留了样品的商号去看看他们是否有合作意向,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平城泰的掌柜金春希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张公子可算是回来了,再下等了你多日了。”金春希一拱手说道。 “哦,呵呵,到处走了走,感受了一下朝鲜的风景。”张石川还了一礼:“不知道金掌柜考虑的怎么样了?可有意向和我合作?” “您这是大生意,我只是个掌柜,不敢专断,您走后我就把这件事汇报了我们东家,我们东家看了您的货物听了价格之后也很有兴趣,如果张公子方便的话,我们东家想和您见上一面您看是否方便?” “呃,也好,不知金掌柜东家怎么称呼?”原来这个金春希还不是老板,只是个打工的。 “哦,我们东家就是延礽君。”金春希说完眼睛打量着张石川的表情。 哪知道张石川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我就见见你们这位东家,哪天他方便,麻烦金掌柜安排吧。” “好,张公子果然是爽快人,我这就回禀延礽君。”没有看到张石川任何表情变化的金春希只好一拱手退了出去。 “延礽君是谁?卖什么的?男的女的……”看到金春希走远了张石川才一脸懵圈的问宋俊。 “呃,延礽君乃是朝鲜大王的四子叫李昑,王世子李昀之弟……”宋俊老实回答道。 “啥玩意?李焞的儿子?老四?”张石川顿时想到了面瘫男四阿哥,他似乎感觉到了这个李昑见自己这么一个商人似乎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阴谋,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关于这个李昑和李昀,还有朝鲜宫廷里的那些事儿,你知道多少?都给我说说!” 虽然在济州牧上和李朝干了一仗,但是张石川对李朝了解并不是很多,他只知道现任朝鲜国王叫李焞,已经五十多岁了,似乎身体不大好,好像还曾经有个妃子叫什么张玉贞,据说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最后被赐死了,至于他这两个儿子,张石川可是一点都不了解。 宋俊虽然只是一个平民,但是在这个没有什么丰富的娱乐活动的年代,朝鲜老百姓和大清老百姓对于皇室的八卦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和经久不衰的热情,似乎和后世的追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因而宋俊对李焞和这两个王子也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见张石川打听这些,宋俊也就没有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坊间传闻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李昀乃是李焞的长子,不过并不是王妃所生,而是张禧嫔所出,按大清的说法,就是庶长子。 李焞先后两个王妃都没有给他生下子嗣,所以便请封立了李昀为王世子。 李昑也是庶出,乃是淑嫔崔氏所生,比李昀小六岁,排行第四,但是上面两个哥哥都没能站住,李焞也合该子嗣不繁,一辈子取了王妃两人、嫔妃四个贵人昭仪一大堆,忙活了半天子女倒是生下了不少,养大成人的却只有李昀和李昑两个。 而王世子李昀的生母张禧嫔却是朝鲜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一个人物——张玉贞。 张玉贞可是李朝三大妖女之首,也是朝鲜史上最具争议的女性。她美貌绝伦,聪明机敏,虽然出身卑微,只是个宫女,可最后独宠于后宫,赢尽君王之心,并且靠着生下了李昀而取代仁显王后闵氏而登上朝鲜王妃宝座;她广植党羽,排斥异己,被称为朝鲜史上第一“妖妇”;她从宫女到王妃,几度波折荣辱,却最终在宫斗中失利被李焞赐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虽然有母如此,似乎并违妨碍李焞对李昀的宠爱和信任,很显然朝鲜下一任国王就会是这个王世子李昀的了。 不过民间都在谣传李昀有痼疾不能尽人事,虽然是传闻,但是李昀确实已经年近三十了还没有一子半女,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而李昑的身世也颇有意思。 他的生母淑嫔崔氏怀着他的时候正是张玉贞权势达到顶峰的时候,对于一个敢和自己争宠的情敌崔氏,张玉贞可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明里暗里用了不少手段想铲除这个祸害,但是崔氏命不该绝,不但挺了过来,还顺利生下了李昑,并且健健康康的抚养长大了。 也就是说,李昑在娘胎里就被李昀他娘给各种欺负蹂躏,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张玉贞的阴影之中直到张玉贞死为止。 这种成长经历自然会造成兄弟两个的不和。可能也是为了避免兄弟两个见面尴尬,李焞把李昑封为延礽君,并没有让他留在汉城,而是远远地打发到了平壤。 听完了宋俊的叙述,张石川总算对朝鲜王室这些破事儿有了一些了解,争储两个字也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不用问了,这个李昑肯定是对李昀被封王世子心有不甘,都是庶出,凭什么你能当我就不能当?更何况从小就被李昀他娘欺负了那么多年,说不恨?谁信啊。 可是这个李昑为什么要见自己一个大清的小商人?张石川还是没想明白,难道自己对于他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第一百八十八章 延礽君 听到金春希的汇报,延礽君李昑也是一皱眉头,这个张石川,到底来朝鲜、来平壤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听到自己要见他依然那么淡定? 作为一个有心争储的王子,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同样是庶出的哥哥顺利继承王位。 童年的阴影和仇恨一直伴随着他长大成人,尚未成年就被封为延礽君,离开自己的生母来到远离汉城的平壤更为他的成长染上了一抹灰色。 他必须要争一争!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延礽君,他要做朝鲜的王! 这段平常人所没有的成长经历让今年只有二十三岁的李昑比同龄人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也更加世故圆滑。 他苦心经营平壤,暗地里拉拢那些曾经被张玉贞迫害和打压过的朝臣培植自己的班底,他广布眼线打探朝鲜国内和国外的各种消息,尤其是来自于大清的各种消息,特别是九子夺嫡。 那些经典的桥段他都如数家珍,只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有一个机会让李焞像康熙废掉太子一样废掉王世子,自己的哥哥李昀,如果有这一天,作为李焞仅有的两个儿子之一,朝鲜王位继承人将非自己莫属! 父王已经五十六岁了,在位四十三年。这四十三年中李焞为了朝政、为了党争、为了后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已经耗尽了精力,眼下李焞身体每况日下愈发的虚弱了。 如果再不抓到或者制造一个机会,那么李焞一旦哪一条撒手去了,李昀就会名正言顺的登上朝鲜国王位,到时候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李昀的身体(或者说脑子有点问题),一旦他登基,朝政大权必然会把持在一群老臣手中。 为了巩固他们的势力肯定会打压李昑。到时候自己怕是连延礽君也做不得了。是会被圈禁,还是被发配到某个荒岛上了此残生?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而这时候,张石川出现了。虽然他来朝鲜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商人,但是李昑相信,这只是一个伪装身份。 因为如果是商人多半会从陆路进入朝鲜;如果只是商人,他不会主动提出卖粮食给朝鲜;如果是商人,他的目的应该是更加繁华和富饶的汉城,而不是平壤……这一切都让李昑怀疑张石川的商人身份。 而且张石川这些年在大清的所作所为对于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因为在大清的京师本就流传着不少他的传说。 张石川年纪轻轻依附大清四皇子雍亲王胤禛,并且还安置了大批的流民,还和日本国琉球国都有贸易往来,这个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商贾?而他来到平壤直接挑明了身份,自己叫张石川,这是不是在释放一种信号? 大清组训皇子不得结交大臣,更不能和藩属国有什么往来,这个张石川,是不是以商人的名义来替四皇子给自己传达什么信息? 雍亲王是大清储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他会不会是派这个人来和自己联络,希望得到自己的支持?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延礽君,又能帮到那高高在上的雍亲王什么? 听到张石川一行人只在平壤停留了两日之后就往北去了,而且一路打听各种民生世故,李昑又怀疑他是不是大清派来的探子,来探查朝鲜国情的,可这一点马上就被他否定了。 朝鲜对于大清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藩属国,康熙继位以来从来没拿正眼瞧过朝鲜,而且如果刺探军情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过来,大可像他做的一样,一边经商一边暗中打探就是了,张石川实在是做得太明目张胆了一些。 那么张石川真的是雍亲王派来试探自己的?有心要和自己结交?毕竟他们两个也有许多相似之处,都不是嫡出,都不是太子(世子),都有心夺嫡,而且都排行老四…… 康熙年事已高了,如果雍亲王真的能坐上皇位,如果自己现在能和雍亲王拉上关系,说不定日后他能拉自己一把,甚至一道诏书就可以册封自己为朝鲜王,想到这些,李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张石川虽然大概知道了这位延礽君有挣储之心,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大名和四爷党的身份已经传播到海外去了,他只以为这个李昑请自己去是要打听一些大清的情况,或者真的是要和自己谈一宗生意。 这段时间在朝鲜的见闻让他深深体会到了朝鲜是真的缺粮食,尤其是像玉米红薯这样廉价的粮食。 不过当他见到李昑,听到李昑一张口就称呼自己是张大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想简单了,人家已经把自己的底给摸清了。 张石川第一个想到的是就是,他们会不会知道济州牧背后有他的影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张部郎,久仰久仰!远道而来未能亲迎,还望恕罪,快请坐!”李昑笑吟吟的起身招呼道。 “延礽君太客气了,我只是来朝鲜想做些生意的,哪成想惊动了延礽君……”张石川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张石川也没客气,一屁股做下来就开始和延礽君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起来。 “我听说,部郎想往我朝鲜贩运一些粮食?”客套话说完,李昑开始进入正题了。 “正是,久闻朝鲜粮食不充裕,正好我手头上有一些富裕粮食,就想着能不能运到朝鲜来,一来可以缓解一些朝鲜粮价,一来也可以赚点小钱,延礽君见笑了。”听到李昑问起粮食,张石川松了一口气。 既然知道了李昑有夺嫡的野心,那么玉米红薯这种又便宜又能喂饱流民的作物绝对是一件神器,可以花更少的钱拉拢更多的人心。 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只要你给他们一口饱饭吃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在安州府的那些施粥棚就多是李昑自己出资资助的,那些乞丐饥民自然对这位年轻心善的延礽君打心里感激,其中收买民心之意不言自明。 “部郎这次带过来的玉米我吃过了,虽然不如稻米可口,胜在价格便宜。不知张大人每年能卖给我朝鲜多少石粮食?”李昑又问道。 “玉米、红薯,还有其他的作物,每年十万石应该不是问题。”张石川自信满满的说道。 现在自己唐山镇的出产已经消化不掉了,再加上济州牧大片的垦荒,还有土豆已经开始小范围种植了,土豆的产量可不比红薯低,十万石他只是保守的估计。 “十万石!”虽然知道张石川来头不小,一听到这个数字李昑也是吃了一惊,十万石,足够五六万百姓吃上一年的了! “我听闻天朝一直禁止粮米出洋,张大人每年贩运出十万石粮食,不怕……” 张石川自信的一笑,自己卖粮食到海外可是四阿哥默许过的,更何况他的粮食也不会只靠唐山镇往外出口:“君上不必多虑,我既然来到平壤了就自然可以将粮食运过来。” “是皇上首肯了的?”李昑试探性的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张石川如实答道,毕竟还有几年,不出意外的四阿哥就是雍正帝了。 李昑一听这话更肯定张石川是带着政治目的来的了,干脆直接问道:“那……可是四皇子雍亲王殿下授意的?” 张石川笑着点了点头:“君上果然聪慧,一猜就猜到了。” 李昑连自己的官职都知道,自然也清楚他和四阿哥的关系,以及四阿哥现在的地位了,张石川决定利用一下四阿哥的名声给自己捞点实惠了。 “如此,可要感谢亲王殿下的慷慨了,真是解我朝鲜之急啊!”李昑朝着东方拱了拱手又问道:“只是,不知为何张大人此次来朝鲜,不去王城汉城,而是跑到平壤来呢?” 张石川呵呵一笑:“实不相瞒,这次来朝鲜之前王爷也打听过一些朝鲜国的境况,他知道延礽君驻守朝鲜,是个年轻有为之君,又听说朝鲜北境缺粮严重,如果此次和汉城联络,这生意若是和汉城那边谈成了再运往朝鲜难免中途被人盘剥克扣,如此一来王爷想帮扶朝鲜之举也会打些折扣,不如直接和君上交接来得方便。” 李昑听了这话心中大喜:果然如他所料,这个张石川相当于是雍亲王暗地里派过来和自己结交的使节,而且雍亲王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年十万石粮食! 这是多粗的一条大腿啊!自己可必须要抱住! “亲王殿下想得如此周全,再下感激不尽,还请张部郎回京师之后务必要替我转达感激之意!不知殿下有什么用得上再下的?还请张部郎明示。” “呃……” 张石川一听,这哥们上道啊,看来面瘫男的金字招牌还真挺好使!干脆来个将计就计,你既然认为我是四阿哥派来的,我就直接以四阿哥的名义跟你要煤矿铁矿了!张石川假装为难的看了看一旁的侍女下人。 “哦!”李昑知道了,这是有私密的事儿要说啊!他挥挥手屏退众人:“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没有我亲传任何人不得进入!” 见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李昑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张石川轻声道:“不知君上对大清国事了解多少?” “大清乃是我朝鲜宗主国,大清的国事我也略知一二,不知张大人指的是哪一方面的国事?”李昑故意装傻道。 张石川嘿嘿一笑,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两个字:“争储!” 李昑没想到张石川这么干脆就直奔主题了,心中又是一阵狂喜:“略知一二,我听说前些年太子再次被废,现在大清上下普遍看好雍亲王殿下,不知可是有的?” 张石川故作神秘的说道:“那需要万岁爷最终定夺,可不是我这等臣子敢妄加揣摩的。哎,对了,君上可知道大清祖制皇子不得结交外藩?有些话我得说到头里,我只是以商人的身份来朝鲜的,和王爷没有任何干系,我只是来做生意的!” 对于张石川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李昑会心一笑:“明白,明白,雍亲王远在神京,怎么会和我这小小的朝鲜庶出王子有什么瓜葛。张大人只管放心就是了,再下理会得。可不知张大人给我们带来了这许多粮食,我有什么可为张大人做的?” “实不相瞒,王爷……再下需要铁!您也知道,大清的铁矿都归朝廷所有,而我正好还缺大量的生铁熟铁,所以想来朝鲜碰碰运气。” “铁?!”李昑一愣,他要铁干嘛? 朝鲜有高丽参、鹿茸、动物毛皮,还有银矿和金矿,这些都是受大清商贾欢迎的产品,为什么这个张石川,或者说是雍亲王要铁? 大清对铁管制严苛他是知道的。难不成,雍亲王要私下打造武器锻炼私军?他已经等不及或者不愿意再将这场跌宕起伏的争储大戏演下去,要直接兵变?还是只是防患于未然,给日后做准备? 想到这里李昑只觉得手心有点冒汗。 第一百八十九章 勘探完成 朝鲜对于铁矿的管制并不像大清那么严格,私人开采比比皆是,但是如果这么明目张胆的往外发卖,特别是卖给大清太多的生铁的消息传到汉城,传到李焞的耳朵里,再被那些敌视大清的大臣们说上两句,只怕李昑也不太好说清楚。 李昑没想到张石川一张嘴就要铁,这也太直接了当了,而且他或者说雍亲王殿下为什么那么肯定自己就能答应?只凭借这一年十万石的粮食? 但是每年多出这么多的粮食对于自己真的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邀买人心,可以再往外发卖,甚至可以养更多的护卫,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雍亲王一样,私下培养一支自己的军队?如果能得到大清未来的皇帝的支持…… 在一阵纠结之后看着装作一副悠然自得胸有成竹模样的张石川,李昑笑道:“张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容我思量几日。大人一路上辛苦了,我特让人备下酒宴给大人接风,还请大人务必赏光。” “如此,叨扰君上了。”张石川笑着一拱手说道。 他也需要停下来捋一捋思路了。刚才那一番即兴发挥他也拿不准李昑相信了几成,他最怕的是李昑会亲自派人去找四阿哥核实,赌一把吧! 席间觥筹交错,两人并没有再谈及粮食和铁矿,只谈些风月,谈些两边的风土人情,一顿饭吃下来表面上看着实在是宾主尽欢无比和谐。 谢绝了李昑要张石川在他府上留宿的邀请张石川回到了住处,他准备在客栈闭门不出,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拿下朝鲜的铁矿而不出意外。 而且他知道,现在他们一行人肯定会受到李昑手下的严密监控,自己不能再像前几天那么自由自在的溜达了。 而李昑那边等张石川一走也将自己的几个心腹谋臣叫到一起,一头扎进密室里密谋起来。 无疑,私下和大清做这么大宗的粮米和铁的交易肯定是有风险,如果被汉城那些人察觉自己肯定会受到猜忌和打压。 但是风险和收获往往都是成正比的,一旦李昑保住了雍亲王的大粗腿,日后雍亲王登基,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不言而喻,不用别的,只要王世子李昀上表请封朝鲜王的时候大清皇帝一句不准就可以让李昀的得位不够正统。 这事儿还真发生过,而且就在李昀的身上。 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冬,朝鲜王李焞派使臣奏请宗主国大清,请立李昀为世子。 清朝礼部沿用《大清会典》“王与王妃年五十无嫡子,始立庶长子为王世子”而拒绝奏请,肃宗认为“极其无理无据”,罢免了徐文重等三使臣,并再派使臣。 朝鲜以“外国与内服不同,世子虽为庶出,但是诞生后即报清朝,且告宗庙,定以嫡长子,由王妃抚养,无异嫡出,臣民属望已久”为由,再次请封。三十七年康熙皇帝乃允朝鲜所请,册封李昀为王世子。 虽然那时候李昑只是个两三岁的孩子,但是他对这件事却是印象极为深刻,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个在东方巨国的威严和权势。 请封世子、王妃甚至国王都要经过大清皇帝的批准,连父王见到大清使臣都要客客气气的,这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从那时开始,他就觉得大清是一座可靠的靠山,可以帮他惩治自己的异母哥哥! 商量了一夜一天之后,李昑终于做出了决定:干了!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王位?不冒点风险怎么能成大事! 第二次见张石川,李昑明显更加客气了,依旧是一阵寒暄之后李昑问道:“不知道张大人一年需要在朝鲜采买多少生铁?” 张石川一听有门,于是模棱两可的说道:“这个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李昑听了一皱眉:这个张石川胃口可是够大的啊。随即有些为难的说道:“张大人,若是太多的话,我怕引起我父王的注意,这于我于你都不太好吧?” “呵呵,君上怕是有些误会了。我不是想在朝鲜采买生铁。我听说,朝鲜是允许私人开采铁矿,可是有的?若是方便的话,只要君上让我开几处铁矿即可了。” “这……”李昑没想到张石川不是要买铁,而是要开矿自己挖,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朝鲜国确实允许私人采矿,不过都是朝鲜民间开采,还未曾有过让大清国人开采的先例……” “挂个名即可了,而且我听说,济州牧上的一些蒙古人和汉人也可以在朝鲜经商开矿,可是有的?”张石川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呃……确有此事。” 李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和那些蒙古蛮子打仗输了本来是一件丢脸的事儿,朝廷对此三缄其口,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可没想到这雍亲王消息如此灵通,还是知道了,并且知道了朝鲜允许济州牧商人开矿的事儿。 “既然如此,我可以假借济州牧人的名义来开矿吗,这样汉城也说不出什么了吧?” “这……当初和济州牧谈的时候,他们那边挖矿是要纳税的,十税一……” “这没问题,我也一样纳税,毕竟是在您这一亩三分地开采,纳税也是应该的!”张石川很痛快的说道。 看到李昑仍然有些犹豫,张石川又来了一剂猛药:“除此之外,那每年十万石的粮食,我可以再给君上打个八折!” “八折!”李昑脑子飞快的计算,那玉米才四钱银子一石!这个价格,是米的一半还不到! “如果君上愿意,我还可以用粮食作价抵扣铁矿税!”张石川又说道。 如果练出生铁按十税一的话,李昑只不过能得到十分之一的生铁。可用粮食抵扣的话就相当于只要李昑允许张石川开矿,他就可以免费得到粮食了,这可是没本的买卖了!李昑实在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了。 “另外,如果日后君上需要硫磺、硝石等物品,我也可以给您搞到几千石……”张石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硫磺,硝石!这可是军需品!一张嘴就几千石?而且,自己要这么多硫磺硝石干嘛?难道张石川的意思是,雍亲王以后可以帮助自己武力夺取王位? 想到这一点,李昑反而突然冷静了下来:“张大人,这硝石硫磺本君暂时还用不上,您的条件已经足够有诚意了。我若是再拒绝,实在是有些不知深浅了。只不知道张大人需要本君为你做点什么?” 成了!张石川心中一喜:“我会安排人以济州牧商人的身份去和大王交涉相关事宜,君上只要在交涉完成之后给我们开几道方便之门就可以了,我希望到时候我们的矿山有些安全保障,还希望君上允许我们买入和雇佣一些乞丐流民充作劳力,允许我们兴建铁厂、住房、道路……” 听完张石川的话李昑点了点头,张石川的这些要求并不过分,而且他还自己去和李焞交涉,这样一来自己就没什么责任了。 毕竟当初的和平条约和他李昑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人家按照条约上写的来开矿了,你们谈去吧! 又给李昑画了一张大饼之后张石川终于抛出了一个问题:平安道哪儿有铁矿? “平壤城往西南五十里有一处略大些的,往东北三四十里也有几处私人开采的铁矿。不知张大人是想买个现成的铁矿,还是从新发掘一个新矿?”李昑拿出舆图在平壤旁边画了两个圈。 张石川看着舆图上的两个圈心里苦笑:自己去安州府就在这两片铁矿中间完美的穿过了!早知道多停下来打听打听也不用多跑这么多冤枉路了。 “多谢君上指点,我想去那边亲自看一看。” 在李昑安排的向导的指引下,张石川终于见识到了位于朝鲜东北四五十里处的几个矿山。 都是露天矿,矿山上一些衣衫褴褛的工人拿着锤子铁镐叮叮当当的抛出铁矿石,然后由人用扁担箩筐把开采出来的铁矿石挑下山去,就在左近用土高炉和木炭熔炼成粗生铁。 技术落后,产能低下。这就是张石川给这些铁矿做出的评价。 铁矿的矿脉不可能只是这么一座小山,只要发现一座,周边的地上或者地下肯定还会有更多的矿石。 果然再往北走了几里路之后张石川发现了一座远远看去土石发红的秃山,赤铁矿,就是他了! 做了标记之后,张石川并没有返回平壤,而是又去安州府。大概算了一下,煤矿和铁矿的距离大概是八十多里,这中间根本就没有一条像样的路,不管是把煤运过去还是把铁矿石运出来,都需要先修整一条可以行车的路出来,这个投入,似乎有点大啊。 张石川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带点建筑处的人过来,起码他们在唐山镇修了那么多的路,又修建了开平铁厂,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了,看到现场肯定能规划出一条像样的路来,也能大概估算出需要多少银子,现在可好,还得让他们再跑一趟。 要一步一步的来,不能着急,张石川对自己说。反正还要等巴特尔安排人去和李朝协商开矿事宜,总不能一天就把铁厂建起来。 又到安州府见了佥节制使朴正兴,告诉他自己要在安州开矿的事儿,朴正兴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但是看到李昑的手书印信之后自然也就大开方便之门了,毕竟收过张石川一份厚礼,而且听张石川的意思事成之后还有酬谢,朴正兴也就屁颠屁颠的帮张石川办好了地契交割手续。 本来那片煤田就是一片荒地,除了张石川要的地方大了一点倒也没有什么费事儿的。 办好了这一切又回到平壤,将他看中的两块地的大概位置和李昑说了一声之后又淘换了一些烟草种子,带着李昑送给雍亲王殿下的十根老山参张石川带人登船,然后兵分两路,娜塔莎带着张石川的书信回济州牧,张石川带着人返回大沽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当爹了 回到唐山镇已是六月了,虽然比想象中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好在赶在思户金临盆前回来了。 产婆、大夫早就已经被请到了唐园,但是看着大腹便便的思户金张石川还是没来由的紧张。在这个医疗水平低下的年代,生孩子对于妇女来首真的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那些杂事了,每天就陪在思户金身边,对于生产张石川是没有一点经验的。 但是他一拍脑门,给小林子安排了一个新任务——去养殖场给那些待产的羊和猪做剖腹产! 于是,唐园隔三差五就能吃到一只烤乳羊或者烤乳猪——那是小林子手术失败的产物。 万幸的是没用上小林子的新手艺。康熙五十六年六月二十七日申时,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唐园传出,思户金生下了一个六斤六两的胖儿子,母子平安。 张石川笨手笨脚的抱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儿子激动得泪流满面,穿越了六年之后,自己当爹了。 在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他血脉的传承,这是唯一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家伙。似乎只有这个孩子能证明他的存在。 当爹的喜悦让张石川有些忘乎所以,冥思苦想了若干天之后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张天和。 思户金问和解,张石川嘿嘿嘿一阵傻笑之后说了俩字:好写! 毛笔字一直是他的弱项,虽然也下过功夫练过,还是写不来,尤其是繁体字。他现在都是用的银匠按他的设计做出来的蘸水钢笔。 本来想给儿子起名叫张天义的,但是义的繁体字太难写了,灵机一动又想叫张天一,可是想了想会不会生了老二之后自己的二儿子会恨自己一辈子,最终还是叫了张天和。 “奴倒是觉得天和很好听,天下和泰,这不是川哥希望的吗?”吴莺儿从奶妈手中接过了张天和,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说道。 “嗯嗯,对,天下和泰,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张石川忙就坡下驴说道。 张天和的满月酒足足摆了百十来桌的流水席,只要来的都是客,坐下随便吃喝。不过看着小林子递上来的礼单,张石川也吓了一跳。 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户部尚书赵申乔、户部一些都不太认识的官员、永平知府谢赐履以及周边府县的知州知县都送来了礼物。 看来,自己是四阿哥的得力助手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张石川知道,这些人大部分是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才给自己送来这份礼的。 而引起了张石川注意的是十四阿哥送了一套瓷器,打开一看,如假包换的骨质瓷,胎薄色白,画工精细,绝对是一等一的货色。 看来十四阿哥的陶瓷作坊终于开始出瓷器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去跟四阿哥索要配方?张石川只是有些好奇,他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了。 大片的葡萄已经种了下去,不过要等到明年甚至后年才能挂果了。张石川可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葡萄酒作坊在张石川去朝鲜之前就已经建好了,洗果室、干燥室、发酵室、酒窖一个个的宽敞无比,还有一排排的超大号香柏木酒桶也准备就绪了。 虽然自己的葡萄园还不能收获,但是可以收别人家的葡萄吗!眼看已经到了葡萄要成熟的季节,王钧已经安排好了人去周边村县挨个踩点准备大范围收购了。 不过这个年代农民还是以种庄稼为主,基本上没有大范围种植葡萄的,只能挨家挨户的去收了。 葡萄虽然没有成熟,大批的桃子已经下树了。桃子能不能酿酒张石川还真不知道,但是可以试试吗! 至于怎么酿,他在临行前只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把桃子洗净,晾干,然后去核切成小块,撒上糖之后默默的等待发酵。 发酵几天后再用棉布过滤掉果渣,再将果汁继续发酵。至于发酵多少天,要注意些什么就需要酒坊工匠自己摸索去了。 有了蔡温的详细笔记,张石川把记笔记作为硬性要求安排到各个作坊和行业中去了,不识字?请上扫盲班! 扫盲考试通过的还有荣誉证书和奖金,通不过的直接降级处理。能做出优等笔记的工匠薪资待遇升一级。 有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面刺激,唐山镇上卷起了一股浓浓的学习风,一到傍晚下工之后穿着各色工装的工人们和一身泥巴的庄稼汉们都会赶往附近的学堂开始bpf的学起了拼音和汉字。 在儿子满月之后,张石川终于喝到了桃子酿的酒。可能是水分太少的缘故,大部分的配方都失败了,只有加了低度烧酒泡制的桃酒成功了。 酒香加上桃子的香气,喝起来甜丝丝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赵娥吴莺儿都觉得好喝,尤其是刚出了月子的思户金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还有就是张石川这次从朝鲜除了带回了烟草种子也带回了不少烟草,经过一个多月的研究和尝试之后,唐山镇第一代雪茄终于新鲜出炉了。 拿起一根傻大憨粗的雪茄张石川抽了一口,顿时被辣得哈喇子直流,这玩意真够劲儿,比后世的老旱烟可冲多了。 “咳咳……改进工艺,再弄出点柔和点的来,试试烤制的时候增加点湿度和温度,还有烤制的时间再长一点。卷的时候再加点香料进去,库里应该还有些从南洋带过来的沉香、广藿香和薄荷,也可以适当加一些进去试试……”张石川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虽然上世从上大学就开始抽烟,但是烟草是怎么发酵烤制的他可一点都没了解过,现在也只能慢慢摸索了。 雪茄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要做卷烟、过滤嘴卷烟、薄荷味的女士香烟…… 后世烟和酒可都是纳税大户,这玩意别看价格不贵,但是消费群体太庞大了,而且是每天都要消耗的产品。 酿酒卖酒已经给张石川带来了巨额财富了,他相信烟草同样可以给他带来更客观的收入。 “这玩意就是用那些船工抽的烟草卷的?”赵大勇拿过一根看了半天,又学着张石川的样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点着了抽了一口:“嗯!真带劲!确实提神,不错不错,川哥,你可得给我们发点福利!” “成,那都不是事儿!”张石川把拿过来的十几根样品都给了赵大勇:“少抽点,不是什么好玩意。” 为了配合自己的烟草产品顺利推行,张石川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他要弄出火柴来,用火镰点烟实在太不方便了。 实验室早在设计唐园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在唐园的一处偏僻角落,里面摆满了各种按他的要求做出来的玻璃和金属器皿,不过自从唐园建好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进来。 安全火柴就别想了,张石川找不到二氧化锰和锑,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三硫化磷了。 硫磺有的是,琉球火山岛上随便一锄头下去就是一块;有了硫磺自然就有硫酸。至于磷也不麻烦,唐山镇这么长时间杀的牛骨头羊骨头猪骨头可都留着呢,当初是为了做瓷器,现在可攒了不少库存了,无偿送给十四阿哥做瓷器送出去一大堆还有不少呢。唐山镇每天肉食消耗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骨头这玩意有30的有机物和70的无机物组成,而无机物中磷酸钙占了最大的比重(95)。只要把骨头煅烧把有机物烧没了剩下的基本上就是磷酸钙了,然后再和沙子、焦炭一起加热,将将生成的磷蒸汽冷凝就可以得到磷了。 看到玻璃管里凝结的白磷之后,张石川又很自然的想到了燃烧弹……不过这玩意实在不好保存。 搞不好就是个,太危险了。不够琉球海军现在还在用燃烧瓶,如果在燃烧瓶里加点白磷,那效果可就嗷嗷增长了,自己要不要写信让赵元化在琉球搞一个白磷制取的设备出来? 三硫化二磷怎么做就不写了,毕竟这玩意不是很和谐。没用三天时间,张石川的非安全火柴就新鲜出炉了。 不过怎么量产倒是遇到了麻烦,毕竟实验室的那些设备只适合玩玩。张石川真的好怀念有冯树秦和赵元化在身边的日子,那会儿只要自己把想要的东西说出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两个就能鼓捣出张石川想要的东西。 火柴这玩意引起了众人的兴趣。虽然张石川一再警告这玩意搞不好自己就着火了,他的媳妇们还是都想亲自试一试这种一擦就着火的新鲜玩意儿,尤其是赵娥,随时随地的抽出一根火柴来在这擦一下,在那擦一下。 “小孩子,玩儿火小心晚上尿炕!”张石川吓唬她。 “切!我又不是小孩子!”赵娥挺起小胸脯说道。 看着她们一个个玩儿的不亦乐乎张石川笑着摇了摇头。同时也感慨,如果有石油该有多好,丙烷丁烷打火机做不出来,煤油打火机还是能做出来的,如果让她们看到一打就着的打火机,会是一个什么景象?没有石油,只能想一想了。 张石川可没有信心去大庆或者大沽用人力挖个几千米的油井出来。即便有了蒸汽机做动力,现在的冶炼水平也弄不出那么长的钻头来。 张石川又在纠结一个问题:化学这玩意,到底应不应该出一本教材?毕竟什么都要靠自己做实在是太累了。 但是如果真的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东西都公之于众,尤其是那些雷酸盐、硝化炸药如果都传播出去,他不敢想象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成了一个罪人?哪个国家掌握了两百多年后的黑科技还可以这淡定?谁搞到高爆炸药只用来开山修路挖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官绅一体纳粮 一个月之后,顶着三伏天的太阳,张石川告别娇妻爱子再一次进京了。这次带的特产有桃酒、葡萄酒、雪茄、烟斗烟丝和火柴。自然还是要先去见见大粗腿胤禛。 “听说你去了趟朝鲜?”四阿哥问道。 “是,给四爷带回了几根高丽参。”张石川打开盒子,里面是李昑送给雍亲王的老参,不过到了大清自然变成张石川孝敬的了。 “嗯,朝鲜什么情形?”四阿哥只看了一眼人参随手就放在了一旁。 “穷!城中多流民乞丐,土地兼并严重比咱们还严重,士绅不用纳粮,拼命买地,农户身上的赋税越来越重,最后交不起粮,只能变卖土地房产沦为流民和奴籍……”张石川把朝鲜的见闻说了一回。 四阿哥听了也是一皱眉,他掌管户部多年,早就知道了士绅不纳粮是土地兼并的根本原因。 前明之所以灭亡的原因之一就是明朝后期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土地都落到了士绅阶层手中,朝廷收不上税,导致国库空虚,再加上小冰河时期天寒地冻、连年灾荒、瘟疫横行才搞得民不聊生,最后不得不揭竿而起。 而清承明制,士绅免税也传承了下来,再加上旗人四处圈地,大清的土地兼并也已经愈演愈烈了,好在人口增长新开垦的土地也多,再加上这几年玉米和两季稻的推广暂时还没有造成太多的失地流民,税收也还有保障,不过四阿哥知道,照这兼并下去,大清早晚会步前明后尘。 胤禛早已下定决心,日后他若是能继承皇位,必须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纳粮。 但是看到张石川,他不由得又生出了考教考教这小子的念头,便问道:“依你所说,这官绅兼并土地乃是朝鲜国积贫、民不聊生之根本了?” “不能说全是因为土地兼并,但是至少占了五成!”张石川说道。 “嗯,那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减少土地兼并?”四阿哥并没有说明是减少朝鲜的土地兼并还是大清的。 “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呗!凭什么那些有了功名或者做了官的人就可以不纳税?这本身就不公平!让那些当官的也跟着纳税就得了。”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 “官绅一体纳粮……可是士绅毕竟只是极少数人,即便让他们也缴纳人丁税,又能多收多少税银?不过再多兼并一些土地,他们的税银也就出来了。”邬思道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邬先生!”张石川站起来一拱手,又说道:“不是还有摊丁入亩吗!按人丁收税本来也是极大的不公平,有的人家有良田千顷,有的人却只有几亩薄田,还有的人没有一分田地,都按人头收税,这对吗? 所以吗,按地亩收,地多者多缴,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税!让那些官绅随便去兼并吧,爱兼并多少兼并多少,反正你手里的土地越多,每年交税也就越多!”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虽然是雍正朝推行下去的,但是始作俑者其实并不是雍正,早在康熙五十五年就已经在广东为试点推行了,只不过引起了士绅阶层的强烈反抗,故而阻力重重。不过张石川能这样说出来还是有些出乎四阿哥和邬思道的意外。 “呵呵,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和摊丁入亩倒是个法子,不过琢玉你可别忘了,你也是官绅,你手里好像有几千顷的土地把?”邬思道笑眯眯的问道。 “啊,没错,我现在名下确实有不少土地。不过没关系啊,只要朝廷要改制,我第一个举双手赞同,绝对仔细丈量土地登记造册,然后按时按量纳税,一分银子都不会差。” “几千顷的地,那可是一笔不小的税赋啊!”邬思道又说道。 “如果按现在的税率肯定是不少,但是若全国上下都推行了摊丁入亩,我相信税率会降下去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对于大清土地兼并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末清初顾炎武说的:“吴民之中,有田者什一,为人佃作者什九。” 康熙帝在四十三年(1704年)因蠲免钱粮发出上谕:“蠲免钱粮,原为加恩小民,然田亩多归缙绅豪富之家,小民所有几何?从前屡颁蠲诏,无田穷民未必均沾惠泽,约计小民有恒业者,十之三四耳,余皆赁地出租。” 以上,可是康熙盛世,当时朝野上下的共识就是,自耕农极少,大约只占当时土地的三成。而七成的土地大多掌握在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或者考取了功名,甚至是花钱买了个功名的士绅手中,这七成的耕田,大部分是不用纳税的! 大清的主要税收居然压在只有三成耕地的平民身上。要是让这七成的耕田也都按亩纳税,即便将现在推行的税率降到三分之一,朝廷的税银也会只增不减。 “我再问你,如果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旗人的土地是不是也要纳粮?”四阿哥想了一会儿问道。 “呃……如果旗人之地可以不纳粮,那日后自然那些想逃避国家赋税之人会千方百计的将自己的土地挂靠在旗人名下,到时候兼并依旧,只不过换了个名头罢了。” 张石川也不知道雍正登基之后的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是不是包括旗人,但是他说的这个肯定是个事实,他相信四阿哥一定心理也明白。 虽然张石川知道四阿哥是在考教自己,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哪怕会影响到自己辞官不干回家种地的美好愿望,只要四阿哥能听得进去,以后更坚决地落实他的改革,也能让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 对于土地兼并对百姓造成的创伤,通过安置沧州失地流民和这次朝鲜之行的所见所闻已经让张石川深有感触了。那些农民的日子过得太苦了,真的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对于张石川的回答四阿哥是相当满意的,尤其是他手中有这么多田地还主动提出士绅一体纳粮,完全不顾及自身利益受损。 要知道,大清最大的地主们其实就是由上而下的这些官吏,而提出士绅一体纳粮最先反对的也正是这些朝堂上的谦谦君子。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利益被破坏。 不过张石川不缺钱,虽然圈了这么多的土地,但是安置起流民来自己掏腰包从不吝啬,甚至除了一开始要了点玉米木料铁器等物资之外没动用国库一文钱! 若是大清多一些像张石川这样的有钱人,或许真的可以国泰民安吧。想到此处,四阿哥看张石川的眼神里也有了一丝温情。 “你此次朝鲜之行除了知道那边土地兼并严重,还有没有其他见闻?” 虽然四阿哥年近四十,江南塞北西域也都去过了,可周边藩属国的情形四阿哥还真不是很了解,只在那些使节的奏疏上略知一二。 现在听了张石川说起朝鲜的民生,四阿哥觉得朝鲜国就像是一面镜子,或许有些事情可以拿来借鉴,有些则要引以为戒。 “还真有一件事挺有意思的。四爷,朝鲜国王李焞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王世子,还有一个叫什么延礽君李昑,这个李昑,好像有夺嫡之心啊……”张石川将听到的朝鲜秘闻大概说了一遍。 “哦?有这等事?”四阿哥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朝鲜国两个王子也要争储。“依你看,这李昑可有胜算?” “四爷,我在朝鲜只呆了不到一个月,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的,哪儿敢妄加猜度?不过我倒是觉得若是这李昑夺嫡成功了,对我大清或许是个好消息。” “何出此言?” “我听说,朝鲜虽然国小,可对我大清的态度却分作南北两派。北派于我大清往来更密切,也更愿意亲近一些。南派却总觉得大清并非中华正统,事事怀念前明,甚至有些祭奠事仍沿用前朝崇祯年号,自以华夏正统自居……” “嗯……”对于这些事,四阿哥其实也有些耳闻。 不过他现在只是个亲王,这些藩属国之事还轮不到他说三道四,况且前明和大清对于藩属国也都是给予高度自治,不会轻易干涉他的内政。 虽然能听得出来张石川的意思是可以拉拢一下这个有心争储的李昑,但是没有什么既得利益,对自己夺嫡也没有直接的好处,若是让其他阿哥知道了,弹劾肯定是少不了的,没必要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惹一身骚。 “琢玉,你这次去朝鲜,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生财之道?你带回来的那些烟草老夫都试过了,觉得那烟斗有些意思!”邬思道见四阿哥没有说话,插言道。 “嘿嘿,邬先生喜欢我下次多带些烟丝给您。”张石川笑道:“赚钱的法子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不过得先征得四爷同意啊。” “卖粮食给朝鲜?”四阿哥直截了当的问道。 “四爷目光如炬,烛照千里!朝鲜缺粮,我若是以四爷的名义卖给他们点粮食,朝鲜国上下必然对四爷感恩戴德……”张石川马上一串马屁跟了上去。 “爷才懒得管这些个商贾之事!你有那么多土地,又不用纳税银,若是吃不了你爱卖给谁就卖,别和我扯上什么关系!你若是打着我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爷知道了定不饶你!”四阿哥冷哼了一声说道。 但是以张石川对四阿哥的了解,这分明是在说:这件事你悄悄地去办,不过别太明目张胆,让人抓到什么小辫子。忙说道:“是,是,我明白了。四爷,还有一件事,朝鲜那边买个成年劳力才一石大米,我能不能买点回唐山镇来挖煤开荒?” “一石米换个劳力?”四阿哥也是一愣,可随即又说道:“不可!朝鲜毕竟是我大清属国,若是大量掳掠朝鲜人口入我大清势必让天下人所不耻,说我天朝上国欺压藩属。” 呃……张石川抓到了一个词:大量!不让大量,那意思就是说可以少买点回来呗?可是多少算多,多少算少呢?三五百?三两千?张石川可没敢问。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来根雪茄 十三阿哥见到张石川的第一句话就是:“哟,小琢玉终于也当爹了!恭喜恭喜!怎么,可舍得进京来看看爷了?” “嘿嘿,谢谢十三爷!”张石川笑道。 或许这也是他喜欢十三阿哥的原因之一吧,比起其他皇子,十三阿哥更有人情味儿。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了,张石川越来越觉得自己并没有把十三阿哥当成皇子,而是当成了一个朋友。 他不像其他皇子那样对自己总是有什么算计,或是拉拢或是利用,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你呀,今年十九了吧?早就该当爹了,这才一个,太少了,你得跟爷学着点。爷现在可是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了!”十三阿哥说起来还是有些自豪的。 “嘿嘿,爷是什么人呐,我哪能和十三爷比?再说了我还小呐,一定努力,一定努力……”张石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行了,赶紧给爷说说你这回出去一趟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吧。”十三阿哥拿起几上张石川的礼单一边看一边问道。 还没等张石川说话呢,十三阿哥已经将礼单念了出来:“桃儿酒?葡萄酒?雪茄?烟斗?火柴?这都是什么玩意儿?都是朝鲜国产的?葡萄酒不都是西洋诸国所产吗?怎么朝鲜国也有了?” “呃……这些东西除了做雪茄和烟斗所用烟丝的烟草是从朝鲜带回来的,其余都是唐山镇出的。另外,烟草已经在唐山镇开始种植了,再过些时候就能抽得上大清自己的烟草了。” “哈哈,我还说呢,这葡萄酒都说是法兰西国所产最好,大清并无人会用葡萄酿酒。原来又是你小子鼓捣出来的啊?如此一来倒也不足为奇了。来人,把东西都抬过来,爷要尝尝咱大清自酿的葡萄美酒!” 毕竟张石川隔三差五就要弄出点新鲜玩意儿来,他能酿出葡萄酒也没有让十三阿哥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石川呵呵一笑:“葡萄酒自古就有的,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不过是年候长或许酿造之法失传了。这葡萄酒的酿法,还是江宁织造曹颙告诉我的。” “曹颙?”十三阿哥一皱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是说少让你和那些人勾搭,你怎么就不听?” “十三爷,我知道现在朝中都说曹家是八阿哥一党的人,其实以我对曹颙的了解,他也是有苦难言啊……”张石川把曹家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其实爷也知道。当初汗阿玛南巡住在他曹家就五次,花了多少银子,还不都是他曹家垫付的,这亏空确实不能怪他们。而且太子和八阿哥正得势的时候去和曹家强行摊派,曹家自然也不敢拒绝。不过你也还是别和曹颙有太多深交的好。” “好,我知道了。”张石川知道帮曹颙从八爷党摘出来这事儿得慢慢来,今天先提一句也就行了,于是转换话题道:“十三爷,据我所知,您这痛风的毛病虽然应该少喝酒,不过喝点葡萄酒好像没什么影响。” 十三阿哥一听说喝葡萄酒对他的痛风影响小可是乐坏了,正好下人将东西都抬了进来。十三阿哥打开一个箱子,果然里头都是一瓶瓶的葡萄酒。 十三阿哥拿起一瓶看了两眼然后拍着张石川的肩膀说道:“琢玉,还是你好,事事都想着爷!知道爷平日就是好喝口又有这怪病,弄点葡萄酒给我解馋,赶紧拿起子来!” 红酒虽然是稀罕物件,但是身为皇子的十三阿哥当然是喝过的。对于这种软木塞封口也不觉得奇怪。 “箱子里有,每箱送一个开瓶器。”张石川说道。 “哈,还是你考虑的周祥!”十三阿哥在箱子里一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纸包裹着的起子。 张石川拿出一个高脚玻璃杯帮十三阿哥倒了一杯。十三阿哥接过来喝了一口:“和洋人的酒也差不多,不过略甜一些个,而且有点发涩。” “十三爷,这酒是新酿出来没几天的,这是赶着先给爷尝鲜才拿来了。放上一段时间会好些,而且毕竟是头一次酿,总是需要改进的。”张石川说道。 “葡萄酒我是知道的。汗阿玛近些年不喜喝酒,却唯独对西洋的葡萄酒情有独钟,那几个西洋传教士总是鼓吹什么每日饮一杯葡萄酒如何如何的好,想必也是有些道理的。还有这个什么高脚杯也不错,和葡萄酒挺配的,难得你怎么想的?琢玉,你这酒回头我帮你送到宫里一些个,如果皇上觉得好了,你这酒的销路也就不发愁了。回头了你可得给我提成啊!”十三阿哥又呷了一小口葡萄酒说道。 “哈哈,这个自然,十三爷不是一直想着赚钱呢吗。不过这葡萄酒倒是不急。今年我的唐山镇新垦的葡萄园还没有挂果呢,这些都是从外头几个零散庄子买来的葡萄酿的,不但产量低,所用的葡萄也是什么品种都有,酿出来的酒味道也不尽相同。而且这葡萄酒越是陈酿越有味道,新酿出来得不够醇香。”张石川假装很在行的说道。 “都说酒是陈的香,葡萄酒也有这说法?”十三阿哥听张石川这么说不由问道。 “这个自然,葡萄酒也是一个道理,越陈的越让人回味无穷。这几箱子只是先给十三爷尝个新鲜。” “行,那你就多酿一些个存着吧,这些玩意儿,爷肯定帮着你推销!对了,这桃儿酒……?” “十三爷,这桃酒和葡萄酒可不一样。虽然也不烈,可也是用烧酒泡制出来的,少喝一点无妨,多喝了还是不好,我这次给您送来是孝敬福晋们的。葡萄酒适当喝一点倒是对身子有好处。桃儿酒可以开胃佐菜,若是酗酒可就不好了。” 看着十三阿哥跃跃欲试的表情张石川一盆冷水就泼了过去。不过他还是打开了一瓶桃酒拿出个新杯子给十三阿哥到了一杯。 “难为你有心了。唉,你说我怎么就得了个痛风的毛病?又不能喝酒又不能吃肉的!实在是不爽利!”十三阿哥下意识的揉了揉腿,把桃酒也尝了一口:“这个也没什么了,不过是有些桃子味。” “嘿嘿,十三爷,别郁闷,这雪茄烟可和您的病没妨碍,而且还可以调剂胸中抑郁,您来一根尝尝味儿?”张石川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盒子打开拿出一根雪茄笑嘻嘻的递给了十三阿哥。 “这就是你说的烟草?雪茄?”十三阿哥接过来看了半晌:“又黑又笨的,不过倒是有股子香气。” “哈哈,十三爷先尝尝看看得意不得意这一口?” “琢玉,这玩意真的不会像鸦片那样让人成瘾难戒吧?”十三阿哥可是被鸦片给弄怕了。 “爷,您这话说的,我还能坑你不成?你不抽拉倒,我拿回去留着卖了。”张石川伸手就要抢十三阿哥手里的雪茄。 “得,我就是问问,这不是吃过一次亏吗!看你那样儿,还当真了。爷还信不过你?赶紧说说吧,这玩意怎么抽?”十三阿哥一抬手把张石川的手扇到一边去了。 张石川又摸出一个小银盒子,从里面摸出一根火柴,在盒子背面镶着的一块磨石上一擦点着了火。 “哎!琢玉,这是啥玩意?怎么一擦就能着火?赶紧给爷看看!”十三阿哥也忘了点烟了,一抄手抢过了张石川手里的火柴盒。 “十三爷,这叫火柴,只要用有药的这一头在粗糙的地方一擦就能着火。您别这样成不,我给您拿了十个火柴盒外加几包火柴过来。”张石川看着十三阿哥那贪婪的眼神说道。 十三阿哥按照张石川所说,抽出一根火柴在磨石上一划,果然硫化磷呲的一声燃了起来。“十三爷,你先给我点着得了!”张石川看十三阿哥玩儿的不亦乐乎,自己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说道。 十三阿哥一伸手把燃着的火柴递了过去,张石川嘬了两口吐出一口白烟,顿时屋子里弥漫出一股子香气。 “沉香?这味道不错,怪好闻的,比鸦片臭烘烘的可好多了。”十三阿哥自己也点燃了,学着张石川的样子吐出一口烟来。“这回可以说说朝鲜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儿了吧?” “嘿嘿,朝鲜那边有不少妇人穿得衣服漏着胸。”张石川贼兮兮的一笑,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你别浑说来唬我了,哪儿能有这等事。咱们大清又不是没有朝鲜人,当爷没见过呢?”十三阿哥笑骂道。 “爷,可是我亲眼看见的,我唬你这干嘛?人家那边就这习俗,生了儿子才能这么穿呢,她们可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是体面!你要是不信我可不说了啊。”张石川吐出口烟说道。 “行了行了,快说说吧,还有什么新鲜的?” “不行,说不了,没力气了,饿了……”张石川摸着肚皮说道。 “你小子跟爷可是越来越没个样了!来人那,整一桌席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 西北军情 牛角湾张府。 十四阿哥接过张石川递过来的雪茄点着了,有些生疏的吐出一口烟圈:“你小子可以真会琢磨,人家都是拿烟袋锅子抽,要不就弄成鼻烟,你这可倒好,弄了个烟卷!不过这味道确实比臭烘烘的烟袋锅子好闻多了!还有那果子酒,我福晋喜欢得紧,下次多弄点来给我,爷也给你在宫里宣传宣传!” “哟,那敢情好,不过这果酒现在产量都还不高,就怕到时候宫里的娘娘们都喝顺口了我这没货了可就不好了。” 张石川心里苦笑,十三十四这两位皇子都要用这些酒往后宫卖好啊……不过干这事儿十三阿哥肯定不如住在宫里的十四阿哥方便。 “那怕什么?物以稀为贵吗,越少才越精贵呢不是?好喝吗?好喝,还想喝?没了,等着吧。你放心吧,有爷在呢,还能让你吃亏?”十四阿哥轻笑道。 “十四爷,我还得谢谢犬子满月您送我的那份厚礼呢,您那瓷器烧制的可真绝了!”张石川转换了话题。 “哈哈,琢玉,你说这个是不是想提醒爷承你情啊?你放心好了,你对爷的好我都记着呢。你别说,这骨瓷烧出来确实招人稀罕,就是不适合做茶盅,太薄了,烫手!不过做出来的杯子盘儿碗儿的可真是漂亮。现在多少人家都排着队等着买呢。”想想瓷器作坊生意火爆十四阿哥也不免有些得意。 张石川一看这意思,十四阿哥似乎完全没有像四阿哥预料的那样因为被人索要瓷器制法而困扰啊,是没人跟他要?还是他有什么法子给挡了?当然他也只是好奇,自然不会傻到开口询问。况且这事儿,自己掺和的越少越好。 不过这瓷器制法如果真的没传出去,自己也就不能开窑烧瓷了,当初还把骨质瓷制法给了曹颙,本来也想让曹颙赚点钱还还亏空呢,可配方还在保密中,自然曹颙那边也会少了一条生财之道。 “十四爷,还有个事儿,您前两年赏我的那四个丫鬟,有两个到了年纪了,我可要把她们配了人家了哈。”看着十四阿哥心情大好,张石川说道。 “这种小事儿还问爷干嘛?送你了就是你的人,都是卖死了的契,是你自己留用还是配人家或者发卖了你自己做主就是了。难不成爷还能要回来?”十四阿哥吐出一口烟,表情郑重的说道:“琢玉,可有件正事儿你得给爷办好了!” “啊?十四爷,啥事儿您说,只要我能办的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张石川暗暗感叹,果然一进京就有事儿啊! “你听说没有?策妄阿拉布坦去年派台吉大策凌敦多布率兵从伊犁河谷出发,现已攻入拉萨杀了拉藏汗占领西藏了。”十四阿哥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有这种事?”张石川故作惊讶的说道。 对于这段历史张石川是知道一些的,策妄阿拉布坦最后还杀了拉藏汗,占领了西藏全境,导致了和硕特汗国灭亡。 第二年康熙派兵出征西藏征讨策妄阿拉布坦失利,然后才封十四阿哥为大将军王,作为西征统帅领兵出征。 同时张石川也在感慨,去年人家就出兵了,打了小一年把拉藏汗都杀了现在朝廷才得到信报,这军情也够迟钝的。 “可不是,前两天刚收到的军报。”十四阿哥说道。 “我知道了,军粮!十四爷是让我加紧制作军粮是吧?”张石川一拍手说道。 “没错儿!我准备和皇上请缨率军出征西藏!西藏可是山多人少又贫瘠,大军开进去之后无法就地征粮,可得完全靠着从内地往里面运呢。琢玉,咱们这军粮立大功的时候就要到了!”十四阿哥有些兴奋的说道。 “十四爷,西藏远在几千里之外,从唐山镇运军粮过去只怕消耗太大了些吧……”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他突然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搬家?去西藏?还是去青海?这张石川可不乐意了。他在唐山镇猫着舒舒服服的,大儿子才两个月大,怎么舍得走! “哈哈,琢玉你平时也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子犯傻了?军粮自然不会从你的唐山镇往那边运,多半会从陕西、四川就地征粮。 我估计大军后勤补给多半会从成都设点,作坊是活的啊,咱们直接把作坊建到成都去不就得了。 等汗阿玛同意我带兵出征了我就把你要过来,到时候你跟着爷一起出征,混个功勋回来,到时候也升升官,可不比你天天顶着个破户部郎中的虚衔好得多?” 十四阿哥说得眉飞色舞,好像现在他已经到了西藏一般。 张石川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过,什么狗屁功勋,他根本不想要好吗? 看着张石川一脸不情愿,十四阿哥面带不悦的问道:“怎么,不愿意跟爷一起去?” “没有,方才您一说成都,我就想起年羹尧来了。”张石川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可怜巴巴的说道。 “嗨,原来为这个!你放心吧,跟着爷去,还能让那个狗奴才欺负了你?”十四阿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就等着爷的话就成了。” “爷,那可得说好了,您要是不去我也不去啊!”张石川说道。 他知道十四阿哥今年还去不成呢。明年?明年再说吧。压缩军粮这事儿康熙肯定会让人在成都建作坊,而且既然都决定要派兵了这军粮作坊一定要在今年建好。 不过十四阿哥明年年底才会被封大将军王出征呢,到时候作坊已经建好了,还用他去吗? 十四阿哥听了这话心里欢喜,一方面是觉得张石川更依赖自己,另一方面表示张石川愿意投靠到自己这边来。 他哈哈一笑说道:“这个自然,爷要是去不成了让你自己跑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受罪?谁给我送果子酒和鱼干?再说了,你那会子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把年羹尧的爪子给剁下来呢吗?怎么,现在不想了?” “嘿嘿,想也不敢剁啊,我剁了他的爪子,就该有人来剁我的脑袋了。”张石川打了个哈哈说道。 十四阿哥也哈哈一笑:“行了,爷出宫一趟也不容易,今儿就不跟你这蹭饭了,回头等我信儿吧!” “行,那我也不留十四爷了,您忙着。”张石川忙也起身把十四阿哥送出了大门。 看着十四阿哥叼着雪茄骑马离开的背影,张石川只能默默祈祷历史没有发生变化,不会让十四阿哥今年就出征西藏。 至于他在京师新开的烟具店也没心情看了。不管是雪茄还是烟斗、烟嘴、烟丝和火柴,都是新鲜玩意,但是对于京师里这么一大群成天无所事事把什么都能玩出花样的旗人,张石川相信他们肯定能很快接受这些新东西。 弄个破火镰都跟宝儿似的镶上宝石弄得花里胡哨的挂在腰间,这一擦就能着的火柴又漂亮体面又方便,肯定市场不会太小。 雪茄烟斗这些可以摆谱的东西更是一直都受那些纨绔子弟的追捧。弄个烟袋锅子还有人端着招摇过市呢,更何况经过发酵烘烤加了香料香喷喷的雪茄盒烟丝?引导潮流吗!起码现在这个十四阿哥就好上这一口了。 至于营销手段,现在也不用张石川怎么操心了。八必居的掌柜赵德盛在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已经快速成长起来了,不管是开新铺子,还是推销新品培养店员都有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张石川只是把这些烟具的消费人群、特点等一些情况大概和他交代一下剩下的就不用他再操心了。 葡萄酒就更急不得了,毕竟现在靠着从农户手里收上来的葡萄质量参差不齐,品种也不一,酿出的酒就难免有差别,这种酒喝个新鲜就是了,真大批量的上市去卖恐怕要砸自己的招牌了。 就是觉得给曹颙出了这么个主意,却没想到葡萄根本不能一年结果,这样一来曹颙填补亏空可就要拖上一年了。现在已经是康熙五十六年了,距离雍正登基还有五年,希望曹颙能把亏空补上吧。 想到这里张石川摇头苦笑:自己的事儿还都没捋顺呢,居然有闲心去管曹家的闲事。这要是真的康熙一句话把自己发配到成都去那可就有意思了。 听完了张石川转述十四阿哥的那段话,四阿哥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张石川甚至怀疑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西北的军情四阿哥自然也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想到十四阿哥这么快就动手了。如果真的让他带兵出征,这可不用是什么好兆头。 一个有心挣储的弟弟,带重兵出征西疆,到时候在军中有了威望,又手握重兵,这可是个大麻烦。 而且战功这一块一直是四阿哥的弱项,除了康熙三十五年和三十六年康熙帝亲征准噶尔的时候,还未满二十岁的四阿哥曾经领正红旗大营随驾出征就再没打过仗。就这两次也不过是走了走过场,并未参战。 四阿哥的弓马武功也只是平平,年轻时跟随康熙每次在围猎中都是表现极为平常,后来干脆以信佛不愿杀生为由推脱了。 而一个一生征战杀伐不断的康熙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弓马娴熟,开得起硬弓,不负祖宗遗志。 四阿哥自然不能让老十四得逞。可是他左右不了康熙的意愿,如果康熙真的同意十四阿哥带兵征讨策妄阿拉布坦,胤禛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不能就这么让他顺心。 十四阿哥说得没错,出兵西藏后方补给基地肯定要建在富饶的成都平原,成都可是有年羹尧在。 “琢玉,你可愿意去成都当差置办军粮?”四阿哥终于开口了。 “回四爷,我不愿意啊!”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 “那你把军粮的制法交出来可愿意?”四阿哥又问道。 张石川似乎明白了什么:“四爷,可是让年羹尧去办理此事?” 四阿哥点了点头。 “我……愿意。我回头就将各种味道的方子都写下来交给四爷,还有压缩机械的构造原理参数图样。”张石川咬咬牙说道。 “嗯,如此最好。”四阿哥点了点头。他也怕张石川还在和年羹尧耍小性子。 “不过四爷,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边肯定给出方子,若是他弄不出来这个味道可别怪我。”见四阿哥有些不解,张石川又解释道:“我的作坊里做出的军粮中含有花生碎、牛油和猪油,我可不指望年大人在四川为了做军粮会杀那么多头牛。而且好像四川也没有花生吧?” “嗯,这个就不用你发愁了。你只要把你该做的事做好就是了。”四阿哥说完想了一回又说道:“江南汛期将至了,你过两天替我巡视漕运河道去吧,三个月内不许回来!” “呃……”张石川心里苦啊。 不用去成都,改成发配江南了。什么汛期?江南的汛期早就过了好吗? 他自然知道四阿哥此举用意无非是不让十四阿哥得逞,要先让年羹尧把军粮作坊建起来,再把自己打发走,让康熙没办法派他过去成都,但是他只想在唐山镇抱儿子啊! 行吧,三个月也不算长。如果真是跟着西征了,好像是等康熙死了清军才撤回来的。张石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再说,江南他还真没去过呢。这算不算工费旅游? “明日去户部拿公文,然后回唐山镇把图样和方子整理出来差人送过来,你就去吧。” “四爷,我……能不能常服?若是穿着官服难免惊动地方,常服勘察起来也方便一些……” “准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商会 回到了唐山镇还没等张石川喘口气,沈文知已经找了过来。 “川哥,你可回来了。” “咋样,咋样?东南沿海海商的船收购的怎么样?这么快就收完了?”张石川有些急迫的问道。 “呃,川哥,船我只收了三十几艘……”沈文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啊?怎么就收上来这么少?那些海商们的船呢?”张石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康熙都下旨禁海了,那些跑南洋的海商还留着海船干嘛?难道都要来抢剩下的东洋这块蛋糕?也没听说东洋这边船队见多啊? 不过再想一想张石川也明白了,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听到康熙要禁南洋贸易就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些海商没有活路了自然要卖船,可是康熙这次的禁海只是限制了中国商人携带货物出港,却并没有限制外国商船进港和交易,更没有像康熙初年禁海那般迁界禁海。 尤其是到了东南各省之后,因为个地方的大小官吏和海商多有勾结,故而这道命令执行起来也难免打了些折扣,变得雷声大雨点小了。 虽然海贸收到了一些影响,但是张石川有办法冒让自己的船队冒充琉球商船,那些经营十几年几十年的大海商自然也有办法用其东南亚诸国的名号继续自己的贸易往来。 “川哥,那些海商有些人在观望,有些人像上次禁海那样举家迁往了吕宋安南琉球等国,还有一部分人……想投靠你。”沈文知又说道。 “啥?投靠我?”张石川一愣,不过这可是好事儿啊。 “嗯,就是他们想成立一个大的商会,他们的意思是可以听你的协调调遣,只要有货运,有船可以跑,不受朝廷辖制,哪怕利润少一些,只要能维持下去就行。” “他们都是哪里的海商?都有些什么船?”张石川也没想到买船居然买出了这么个结果。 “想让您成立商会的以上海县人为多,他们大多是跑沙船的。以前他们也有一个大商会,当时的当家人就是张元隆,后来张元隆犯了事,商会几个管事也被抓死在狱中,上海沙船帮也就散了。但是五十四年几家大海船主又合力创办了上海商船会馆,并对上海沙船航运实行管理。” “沙船……”张石川皱了皱眉,他记得沈文知说过沙船不适合跑远洋,但是吃水浅,在浅海和河道中可以游刃有余。不知道清川江里能不能跑沙船?“行,这事儿我知道了。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去一趟江南,到时候我会会这群人吧。新买的那些船上船工都齐备吧?” “都齐备,那些船工都是跑了一辈子船的,离了船他们也不会做什么。” “嗯,好,那就让他们接着跑南洋到琉球的航线吧,主要是暹罗的稻米和南洋那边的香料,其他的货物顺带也贩卖一些就可以了,保证不赔钱就行,现在不指望海贸这块能盈利多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张石川搞不到生丝茶叶这些受欢迎的大清货物,只能有什么卖什么了。 “好。川哥,还有一些琉球的情况,茶树和桑树都已经栽植成功了,应该明年就可以采茶了。江宁织造曹大人也送了一批蚕娘抽丝工和织工过去,桑蚕已经开始养殖,现在正在培训琉球岛上的雇工……” “嗯,好。”张石川点了点头。 他现在还是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商人,现在船多了,但是没有货物可以往外卖。他现在的主要商品都是自产自销的,茶叶这种快消品居然还要靠自己开茶园采茶,实在是效率有点低下了。 “还有,赵叔最近好像又迷恋上铸造火炮了,他说要把咱们船上的所有火炮都替换掉……” 张石川痛苦的捂住了脸,给他送去铸造工匠是为了让他造蒸汽机的,结果赵元化肯定是职业病犯了。但是没办法啊,赵元化可是他的准老丈人,惹不起。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早点休息吧,明天要参加王钧和薛清雅的婚礼呢。” 对于这一对新人能走到一起,老八里庄出来的人无不啧啧称奇。他们一直以为薛清雅这种年纪已经这么大,脑子里的水比张石川还多的女人注定是嫁不出去的,没想到让张石川的大掌柜王钧给捡去了。 当然,一个是百川银行行长兼张石川的财务总监,一个是首席执行官,而且都老大不小的了,这两个人也算门当户对了。 婚礼的证婚人是张石川,家长是老王掌柜。看见老王掌柜张石川还是挺激动的,毕竟这老头帮自己掏到了第一桶金,还害得他把祖传的王麻子刀剪铺都关账了。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八阿哥他们已经把当初被坑的事儿给遗忘了,再者说那事儿的始作俑者是四阿哥才对。 在张石川和王钧的百般劝说下,老王掌柜决定留在唐山镇等着抱孙子了。 还有一点让张石川比较欣慰的是这对新人的婚礼还算传统,薛清雅穿着大红吉服盖着红盖头按着司仪的吩咐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整个婚礼,让人无可挑剔。张石川还怕薛清雅要穿个露着肩膀头子的婚纱什么的呢。 看着赵娥和吴莺儿一脸羡慕的看着蒙着红盖头走下花轿跨过马鞍和火盆的薛清雅,张石川一左一右把两人抱在怀里:“别着急,等明年小娥十八了我风风光光的把你们俩都给娶回来!” “嗯……”吴莺儿低头红着脸应了一声。难得的是赵娥也会脸红了。 “大牛二牛,你们俩的婚事啥时候办啊?我还给你们主婚!”酒席间张石川大着舌头说道。 通过大半年的接触,大牛二牛和春桃夏荷这两对人也都有了挺深的了解,就差订婚然后拜堂了。 “嗨,川哥,我爹也不回来,这事儿咋办啊!早就写信给他了,结果他说我妹妹年纪太小,他走不开,来不了……”大牛无奈说道。 “呃……”张石川也是无语了,这是有了新媳妇老闺女就忘了儿子? 济州牧那边终于有消息传来了,和朝鲜朝廷关于开矿的事终于谈妥了,这可是张石川一直心心念念的大事。 这边的人他早就准备好了,让郑连福带着一群矿工和一群建筑工再加上乌恩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往大沽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能挖别人家的矿张石川总觉得一种暗爽。用王钧的话来说,他这是典型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用薛清雅的话,他这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你们知道个屁,煤和铁都是不可再生资源,挖完了就没了,能挖别人家的自然要省着点自己家的了!再说,炼焦和炼铁都是污染环境,你看看现在唐山镇的街上只要一刮东风就是一地黑灰,咱们得注意环保,环保懂不懂!既然有机会祸害高丽棒子为什么不呢?” “川哥,你能不能说实话,朝鲜人和日本人到底怎么得罪到你了?你对琉球人和济州牧上的人都那么好,为啥对朝鲜和日本就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王钧不解的问道。 “啊,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修整了两日,户部已经派人来催促张石川启程巡查运河河道了。也不知道朝廷里对于西征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既然四阿哥都来催了,想必是要开始安排人手了,没办法,躲了吧。 安排好了唐山镇上的大小适宜,张石川带着赵娥吴莺儿还有吵着要去度蜜月的一对新人坐上了马车朝北通州大运河码头出发了。 看着思户金满脸的期待张石川实在是不忍心丢下她,可是她又不舍得还不到三个月的儿子,只能在镇子口送别了一行人。 其实张石川又何尝舍得?但是没办法,出去躲几个月总比被发配到成都去做军粮几年的好。而且随军出征可是不让带家属的…… “好金金,等孩子再大点了我带着你们娘俩走遍整个大清!”张石川信誓旦旦的说道。 “嗯,川,早点回来……”思户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呃……好。”张石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毕竟有四阿哥那句没有三个月别回来呢。虽然不舍得这娘俩,张还是在吻别之后钻进了马车。 这趟行程他已经规划好了。顺着大运河直接南下,到了扬州先去找一找吴莺儿的双亲,然后再去金陵看看这座历史名城,当然,也可以说是去吃曹颙的盐水鸭了。 吃完盐水鸭再去杭州浏览一下西湖风景去趟雷峰塔,看能否邂逅张石川上世小时候的梦中情人白娘子,再去看看钱塘江潮,然后再顺江东下,直接从上海出海奔琉球。 他真的想知道赵元化到底在造什么炮呢?居然信都不来一封!还有蒸汽机到底造得怎么样了?那些机床又做得怎么样了? 大概算了一下,现在是九月份,绕这么一圈下来,应该还能赶回唐山镇过年……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扬州府 两天后张石川一行人到达北通州。 对于京杭大运河这条始建于春秋末年、一直修建、沿用了两千多年的世界历史上最长、工程最大也是最古老的一条运河,张石川的心里是充满了敬仰的。 这是付出了多少人的血汗生命的一条运河,又是给中国历代封建帝国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劳的一条运河。 秋季正是漕运最繁忙的时候,来自江南两广的稻米、茶和丝绸源源不断的从南边开来,而关外的大豆、皮革等物品又一船船的运往南方,码头上人来船往一番热闹景象。修整一夜,张石川带着众人登上了南下的漕船。 运河几乎没什么风浪,对于做惯了海船,见多了风浪的众人倒是觉得做漕船和在陆上坐着没什么区别,至少比做马车骑马都要舒服得多,就是有些无聊,不过张石川有解闷神器——麻将。 一路经天津沧州德州出直隶进山东,不管是市镇还是乡野运河两岸都是一片繁华的太平盛世之景。 一路下来走走停停,路过大的府县就登岸游览一番,在感受康熙末年盛世之国泰民安的同时张石川也注意到了直隶山东两省处处都有范家的身影,看来这范家果然是树大根深啊。 十多天之后,漕船终于驶入扬州府。李白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张石川他们却是九月到的扬州。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感受一下扬州的繁华。 扬州自古以来就以商业发达着称,所谓:速好商贾,不事农桑。 在康熙年间扬州的商业更是空前繁荣,早已是大清最有名气的商业之都,个中原因之一就是扬州四通八达的水道。 扬州是南北漕运的咽喉,东西水运的枢纽。两淮沿海的海盐都要通过扬州运往全国各地,甚至可以说大半个中国的食盐是通过扬州发出去的。 富甲一方的盐商大量聚集在扬州,自然带动了扬州其他产业的发展、不管是商业和手工业还有第三产业都极为发达,四处可见的绸缎庄、茶馆、酒楼,以及漆器、玉器、刺绣、胭脂香粉、铜器、木器只要大清有的,扬州几乎都可以找到。 另一方面扬州也是文人墨客们的聚集之地,不管是备受暴发户盐商们追捧的当世书画大家还是前朝古字画扬州都是应有尽有,扬州清曲、弹词、评话用独特的扬州话唱出来自成一派韵味独特。 还有淮扬菜,不管是用料、刀工还是烹制容器都讲究务必,扬州之富庶可见一斑。不过淮扬菜系普遍偏甜,张石川这一行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都吃不惯,只有吴莺儿守着一盘松鼠鱼吃得眉开眼笑。 “王哥,你说咱们的那些酱菜在这边好不好卖?”张石川给赵娥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问道。 “好像这边人口味清淡,咱们的那些酱菜会不会味道厚重了一些?不过番茄酱想必合江南人的胃口。”王钧想都没想就说道。 出于职业敏感,他这一路走下来十分留意这些,满脑子都想着能不能把唐山镇的产品卖到这边来。 “还有菠萝罐头,想必这边的人也一定喜欢。” “松鼠鱼本来就应该是用番茄酱炒的吧?”薛清雅有些不屑的撇撇嘴。 “清雅你又说浑话了,番茄是咱们唐山镇首先开始种植并且食用的,番茄酱更是川哥让配制出来的,现在还没有大范围上市,扬州怎么会用番茄酱炒菜?”王钧白了薛清雅一眼。不过对于自己的新媳妇这种间歇性犯傻他早已习惯了。 众人正边吃边聊,隔壁桌一个三十来岁儒雅男子站起身来一拱手说道:“诸位请了,冒昧打扰,方才我听这位兄台说什么番茄酱、菠萝罐头,不知是何物?” “哦,番茄酱是用一种新鲜作物果实熬煮而成的,其色赤红,味道酸甜可口……”王钧大概说了一下。 “兄台说的可是……杨梅或者草莓酱?” “不是,是一种来自于大洋彼岸的作物,其果实比杨梅草莓都大,可以做酱也可以炒菜,还能生吃。”张石川也说道。 “哦,原来是外洋的作物!只可惜无缘一见。鄙人江承平,对各种新鲜实物颇有兴趣,冒昧打扰诸位了,还望恕罪!”江承平拱手一揖道。 “再下王钧,这位是川哥。”王钧也说道。 “江公子若是无事不妨坐下吃两杯酒吧。”张石川客气了一句。 江承平看了看桌上的女眷笑道:“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只是不知这唐山镇在何处?再下真想去看一看番茄到底为何物。” “呵呵,唐山镇在直隶省东北,路途有些遥远,江兄若是想尝尝,我船上倒是带着一些番茄酱,可以给江兄几瓶尝尝。”张石川笑道。 “真的?如此可要多谢川哥了!”江承平听了大喜。 张石川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让史安护送女眷回客栈,亲自带着江承平往码头去了。 一路上攀谈得知江承平并非扬州人士,而是祖籍安徽歙县江村,其兄江承瑜乃是扬州盐商,在扬州也算大商贾。 江承平却对家族生意并不感兴趣,而是对各地美食、尤其是舶来之物最有兴趣。张石川看着这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笑:没想到还是个老吃货。 拿到番茄酱的江承平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先观其色,再闻味道,最后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舌尖上细细品尝,闭上眼品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惜是加了糖的,真不知道这原味的番茄是个什么味道,想必更是可口吧。” “番茄这东西江南也有,我的种子就是来自江宁。不过好像没人敢吃,都是当做花卉盆栽观赏的。现在大清应该只有唐山镇有大规模的种植用以食用了。”张石川大言不惭的说道。 “哦,既然如此,川哥怎么知道这番茄可以吃呢?” “哈哈,那么好看的东西,不能吃岂不是太可惜了?总有人要先试一试新鲜东西的。好像辣椒以前也没人敢吃。” “辣椒?我听说直隶一带现在流行吃那个,据说开胃得很,可是有的?” “你尝尝这个吧。”张石川又给了他一瓶香辣牛肉酱。“这是辣椒和牛肉加黄豆做成的辣酱。” “哦!如此江某可就不客气了!”江承平听了大喜,接过来打开盖子又是重复看闻尝这三步。然后又有板有眼的评价了起来。 张石川这次既然来一趟江南总不能白跑一趟,随船还是带着一些货物的,就是为了给运河沿途的大商行做样品,看看有没有人有意向出售他庄子上的产品,这下可便宜了吃货江承平,把张石川带来的土特产都挨个尝了一遍。 “多谢川哥,今日我算是长见识了。我以为自己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尝尽了人间美食,哪成想实在是自己目光太短浅了!川哥的这些吃食真的让我知道什么才叫井底之蛙了。惭愧惭愧!” “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小林子有些不屑的撇撇嘴说道:“我们唐山镇还有多少好东西你没吃过呢。” “哦!当真如此?”江承平明显是惊着了。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有很多都是海外舶来的作物。”张石川一笑说道。 “这个……川哥,不知我能否去一趟唐山镇?这神奇的地方,在下若不去看看只怕日后都将寝食难安了!” “啊?自然欢迎!不过我是打唐山镇一路南下的,还有些杂事要办理一时还回不去。江兄若是不急可以等我们折返了一路同行,若是急的话也可以由扬州乘船北上,到了天津府再转向东北行二百余里就到了。若是不过天津,乘船到通州往正东走,到了丰润县一打听唐山镇无人不知。” “如此我不日就北上,定要去唐山镇看看。” “呵呵,其实这一路上美食也不少,尤其是京师,将兄若是没去过应该顺路去看看,京师美食也不少。” “这个自然。川哥出来扬州,若是肯赏脸,还望能多逗留几日,也好让江某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款待川哥,也不枉我吃了川哥这么多从未见过的美食。”江承平很诚恳的说道。 “江兄好意心领了,只是明日还要往南行去江宁有些杂物,等到了唐山镇若是有缘我再好好款待江兄。” “唉,那倒是可惜了。”江承平听了一脸的失望,又问道:“不知川哥在扬州可游览了哪些景致?淮扬菜可都尝过了?” “游览了瘦西湖,也看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炀帝陵,淮扬菜也吃了一些。” “栖灵寺川哥去过没有?” “栖灵寺?倒是没有。”张石川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扬州古刹很多,但是对于寺庙,不信佛的他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这一路走来寺庙也看了一些,都是大同小异罢了。 “栖灵寺川哥实在应该去看看,栖灵寺初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而得名大明寺,大清入关后因大明寺犯了前朝忌讳,故而改名栖灵寺。栖灵寺千余年来几经战乱,焚毁又重建,来过扬州实在是应该去走上一遭,也不枉此行……” 听着江承平口若悬河的安利,张石川笑道:“既然江兄这么说,明日我再多留一日,去看看这栖灵寺。” “愚兄愿为向导给川哥引路!”江承平自告奋勇道。 见这哥们实在是热情,张石川也不好再推辞,一拱手道:“盛情难却,如此有劳江兄了,明日我就去看看栖灵寺!”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他乡遇故知 赵娥和吴莺儿这一路可是玩儿疯了。 一听要去什么古寺,赵娥一大早就把张石川的被子给扯了:“哥,赶紧起来,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栖灵寺玩儿吗!” “这才几点啊!能不能让人睡到自然醒!”张石川伸手抓住了被角死命往回拉。 “主子,昨儿那位江公子来了,在楼下候着呢。”小林子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从门外说道。 无奈只好起床,洗漱穿戴完毕下了楼,果然江承平已经在客栈一楼厅内喝茶等着了。王钧他们两口子也起来了。 “哈哈,实在抱歉,贪睡贪睡,让江兄久等了。”张石川不好意思的一抱拳说道。 “哪里哪里,是我来得太早了打扰了川哥清梦,还望恕罪。” “哈哈。”张石川尴尬一笑:“我带些女眷前往没有什么不方便吧?” “当然没有!川哥请吧!” 栖灵寺就在瘦西湖的西北,一行人在江承平的引领下来到了栖灵寺。果然江承平所言不虚,栖灵寺的景致和沿途寺庙皆有不同。 从牌楼至佛光宝殿、栖灵塔再到天王殿,每处建筑都气宇非凡,众人一路走来无不啧啧称奇。更让张石川不解的是,这栖灵寺居然还有一个园林!这群和尚的小日子看来过得实在是舒服。 “我得歇会儿了!你们接着逛吧……”大半天转下来张石川实在是脚疼了,一屁股做在一条石凳上掏出一根雪茄点燃了说道。 “那……咱们回去吧?”吴莺儿嘴上说道,可是脸上分明写着没玩儿够。 “哎呀莺儿姐!他就是懒!让他自己在这坐着吧,咱们去后面上柱香,你没听香客说,这栖灵寺的送子观音可灵验了,咱们也去烧柱香!”小娥拉着吴莺儿就往前走。 “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你们。小林子,老赵,老史,你们也去吧,这寺庙里人多,帮我照看好这俩货……哎呀放心吧,这么多人我还能丢了不成?” “切,懒死你!死宅男!小钧钧,咱们接着玩。”薛清雅鄙视的看了张石川一眼,拉着同样一脸苦逼的王钧率先走了。 “那……川哥,我们上柱香就回来。哥你等我……”吴莺儿还没说完已经被赵娥拉走了。 切!你们想生儿子还不得靠我?烧什么香?封建迷信害人啊!张石川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把众人都打发走了,又吐出一口烟,索性枕着胳膊躺在了石凳上。九月的扬州还有些热,张石川躺在绿树遮掩的石凳上,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锤……锤子哥?”一个女声传入耳中。 “认错人了!”迷迷糊糊的张石川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真的是锤子哥!”那女声又喊了一嗓子,语气中有些惊喜。 “锤你妹!你才是锤子,你全家都是锤子!”张石川没好气的翻了个身,可石凳狭窄,他这一翻身噗通一下掉到了地上。 “哈,锤子哥!真的是你!” 张石川从地上爬起来睁开迷蒙的双眼,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少女正看着自己。“你认错人了大姐!能不能别这样?要搭讪你这套路也太俗了吧!” “你不记得我了啊?我是花琪啊!” “什么花脐,还圆脐呢,你当你是螃蟹?认错人了妹子。” 张石川见女孩面容姣好,看着又似乎有些眼熟,但是扬州府他可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啊。可也不好意思责怪了,只想打发走了接着睡。 “五十二年,顺天府大牢,花四爷,你的炸药……”花琪见张石川似乎还没睡醒,又说道。 “顺天府大牢,炸药……卧槽,你是男装大佬!” 张石川顿时想起来了,这不是男装大佬,那个什么花四爷的女儿吗!当初赵元化犯了事儿为了就他张石川做炸药和白莲教的人合伙救出了花四爷和赵元化,这一晃四年过去了,那个爱哭鼻子的男装大佬也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什么男装大佬啊!人家叫花琪!”花琪听到男装大佬四个字也是俏脸一红。“锤子哥,你怎么到扬州了?” 张石川也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花姑娘……呃……” 叫出来花姑娘张石川突然有了种怪怪的感觉。 花琪噗嗤一笑:“锤子哥若是不见外,叫我琪儿吧。我爹就这么叫的。” “咳咳,能不能别叫锤子哥了,鄙姓张,名石川,不知花四爷这些年可好?” 虽然刚救出他们的时候张石川不愿意跟白莲教的人扯上一点关系,可四年过去了,又是在离着京师两千里之外的扬州看见了故人,张石川也觉得有点亲切,也就不再隐姓埋名了。 “张石川?你是张石川?”哪知道花琪听了张石川自报家门之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呃,正是鄙人……花姑娘……琪儿听说过我?”张石川被搞得莫名其妙。 “哎呀你等着,我去叫我爹来!”花琪说着一路小跑着去了。 “啥情况啊?”张石川摸了摸脑袋瓢。 没一会儿的功夫,花琪去而复返,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左脸从眼角到嘴角一条长长的疤痕让张石川记忆犹新:花四爷。 “恩公,好久不见了!”花四爷一躬到地。 “哈哈,什么恩公不恩公的,花四爷可别这样,不敢当不敢当。”张石川忙还了一礼。 “救命之恩怎敢忘却!恩公真的就是张石川?唐山镇的张石川?”花四爷追问道。 “呃,确实叫张石川,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少,不过要说道唐山镇,应该就我一个叫张石川的了。花四爷怎么来扬州了?” “快别叫花四爷,跟恩公可不敢当什么四爷。我叫花青松,这是小女花琪……张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场所,若是方便,还请移步往禅房一叙?” “也好。”毕竟顺天府劫牢的事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里又是扬州,花青松毕竟也算个老相识,张石川也就跟着花青松进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来到禅房内坐了,花青松一拱手道:“京师一别四年有余,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恩公了,真是幸会。” “咳咳,别恩公不恩公的了,那次的事儿我帮了你们,你们也帮了我救出我赵叔,谁也不亏欠谁的。花四爷……大叔叫我小川就是了。” “哈哈,好,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真没想到当初救了我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张石川!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么多大事来。” “啊?我干啥了?”张石川一愣。 “你不是安置了几万保定府的流民吗?这还不算大事?那些流民说起你来可都挑大拇指,打心里头感激你呢。”花琪插嘴道。 “实不相瞒,我是白莲圣教在直隶的大掌柜,沧州府也有我教许多教众,其中有些人随着流民一起到了唐山镇,所以镇子上的事我也知道不少。我要在这里代沧州的父老乡亲谢过小川了!”花青松说着又是一揖。 张石川忙又还礼:“都是分内的事儿,我总不能看着这么多相亲父老流落街头忍饥挨饿吧,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花……我还是叫你花四爷吧。花四爷这些年可好?怎么流落到扬州府了?” “嗨,自从那次被抓我就在清廷鹰犬那里挂了名了,你也知道,我这脸上有记号,再容易辨认不过了。在直隶不好呆下去,这些年一直在江南和两广走动。小川怎么也到了扬州?”花青松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说道。 “原来如此。我此次是要去江宁拜访一位故人的,只是路过扬州,久闻栖灵寺大名,既然到了扬州自然要瞻仰一番。” “果然是缘分啊。小川,我给你引荐本寺一位高僧你可愿意?”花青松说道。 “高僧?”张石川并不信佛,对于高僧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似乎觉得就这么拒绝了也实在不礼貌,于是说道:“那就麻烦四爷了。” 又换了一间禅房,张石川见到了花青松口中的高僧。老和尚胡须花白,看起来怎么也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了,精神却还健硕,可最惹眼的是他脸上的一道疤,只要一看就知道那是一道刀疤,从右眼额头到颧骨,再仔细一看,老和尚的右眼也是瞎的。 “阿弥陀佛,老衲晦明见过张大人。张大人请坐。”晦明老和尚单掌立于胸前念了声佛号说道。 “老法师好。”看来这老和尚也是听说过自己了,一张口就张大人。 难道这老和尚也是白莲教的人?脸上还有伤,难道是个深藏不漏的武功高手?就听说过什么少林峨眉武当,没听说过扬州还有个什么门派啊……张石川胡思乱想着坐了下来。 “张大人一路辛苦了,请用杯粗茶。张大人年纪轻轻就能一心为民,老衲钦服得很,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请用茶。” “大师太客气了,我只是尽我力所能及之力罢了。” 寒暄了两句,晦明问道:“不知张大人此次在扬州游历,对扬州之历史掌故可有些了解?” “只是略知一二,这扬州自古就是天下一等一繁华之所在,天下富商巨贾云集于此,此次亲眼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让张某大开眼界了。” “张大人可知道七十年前,这扬州却是一片修罗场?”晦明又问道。 “七十年前?”张石川一愣,七十年前,那应该是顺治朝,清兵刚刚入关不久,随即他明白了晦明所指:“大师指的是扬州十日?” “没错。看来张大人也知道。” “唉,几千年历史改朝换代,受苦流血最多的还是普通百姓啊。”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对于那会儿清军的屠城张石川还是知道的,尤其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在鹿鼎记里出现过的惨案。 “八十万无辜百姓的生命啊……”晦明也叹了口气说道。 “八十万?” 对于八十万这个数字张石川是不大相信的。毕竟现在的京师城中也才五六十万的人口,扬州城再如何繁华,还能比得了京师不成?真能有八十万人口?但是他又不好开口质疑。 “老衲就是七十余年前那场浩劫的亲历者。当时我只是个才足月的婴儿,被清兵一刀砍了丢在尸堆中不管生死,还是后来我师父带着一众僧人焚烧掩埋尸体的时候发现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救下了我,养在寺中……” 张石川这才明白,原来晦明是扬州十日的幸存者。不过头次谋面他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是要让自己跟着他们一起反清复明?拉自己入白莲教?开什么玩笑,康乾盛世造反玩儿? 于是张石川点了点头说道:“好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只希望那些七十年前冤死的人们能够安息吧。也希望再不要生什么祸端祸及百姓,如此就是老天有眼,佛祖保佑了。” “张大人所言甚是!若是真的天下太平无事那才是百姓之福,苍生之幸!只是这些旧事不该被遗忘,我们应该以史为鉴。” “这个自然。”张石川实在不知道该怎接了,也不知道这老和尚接下来要说什么,正在这时,禅房外传来吵闹声。 “放我们进去,我们张大人在你这庙里让人拐了!” “什么没有的事儿?若是没有,赶紧让我们进去看个究竟!” 张石川心里一喜,赵大勇他们找来了,忙起身道:“我的朋友找我来了,大师稍等,我去看看。” 来到外头,果然一行人都在院子里呢,赵大勇一边吵吵着一边就要往里冲。 “老赵,我在这呢,我没事儿,别吵吵了。”张石川说道。 “哎哟我说川哥,你能不能靠谱点?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还能跑丢?” “哥!你不是说在那等着我们吗,怎么转出来你就没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坏人怎么样了呢!” “哎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碰见个熟人,说了两句话。行了,你们烧完香了?那咱们回去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张石川又进去跟晦明和花青松告了罪,只说有女眷不方便久留,就带着人回客栈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通灵宝玉 一早登船,顺着运河南下过船闸进了长江,第二天下午终于到达了江宁府。 看着这明朝的后期留都应天府、未来的南京市张石川又感慨了一番。 这座在明朝就号称有一百二十万人口的超级大城市,在清朝又是统辖江南省(今江苏、安徽、上海)、江西省两省的两江总督署驻地,两省首府,是清代中国的军事重镇,两江经济中心,财政物资的重要供应地。 当然,还有张石川的老朋友曹颙所管辖的江宁织造府。 找客栈安顿下来,张石川让史安往江宁织造府递上名帖,准备明天先见一见曹颙,再在江宁玩儿两天然后继续南下去杭州。 可没想到收到名帖的曹颙直接和史安来到了客栈。 “琢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来到江宁了居然不去我那,还要住客栈。”曹颙见到张石川分外亲切。 “哈哈,这不是琢磨我这带的人多,怕你不方便吗。”张石川一拱手笑道。 “人多?这才多少人?哪儿有什么不方便的?琢玉太跟我见外了!快收拾收拾往我那里去安置,我已经让人准备酒宴了。” “呃,如此叨扰了。我可是等着吃江宁的盐水鸭呢。” 张石川一想也是,当年康熙南巡四次住在江宁织造府,带着那么多皇妃皇子大臣太监侍卫的都能住得下,自己这点人算什么? 江宁织造府远比张石川想象得还要大,甚至比雍亲王府还大上一号。只可惜康熙住过的行宫被封着不能进去看看。但是光是曹颙所住的内宅就已经够宽敞气派了。 来到织造府内宅曹颙让人请来了自己的夫人马氏和儿子来与张石川相见。“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张石川张大人,这是内子马氏,犬子天佑。” “这两位是我……准内人……”张石川也将赵娥吴莺儿介绍了一回,可他最感兴趣的是曹颙的儿子,天佑?不是应该叫曹沾吗? “天佑,真是乖巧的好孩子,今年几岁了?”张石川摸了摸曹天佑的小脑袋问道。 “世叔好,两岁了。”曹天佑奶声奶气的说道。 “说起来要不是前年琢玉在京师用你那神药将我救了回来,我可真见不到犬子了……”曹颙看着儿子,眼中都是慈爱。 “还提那些做什么!天佑……好名字。” “呵呵,天佑乃是乳名。希望一切吉利之意,不过是讨个彩头。琢玉不如给犬子取个名字?” “曹沾!”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 “沾?” “上雨下沾的沾” “沾,沾足,沾洽,好,就叫曹沾了!沾儿,还不快谢过张世叔赐名!” “谢世叔赐名。”曹沾跪下要给张石川磕头。 张石川哈哈狞笑,看来真改变历史了,让这个遗腹子有了爹了。 他忙把小曹沾扶起来,从怀中掏出早就做好的山寨通灵宝玉塞到曹沾的小手里:“贤侄快起来,叔给你点小玩意做见面礼,拿着玩儿把!” “谢谢世叔!”曹沾又要磕头,张石川拦住了。小曹沾这才拿着玉看了起来,见上面有字,自己却不认得于是问曹颙:“爹,这上头写得是什么?” 曹颙接过来一看,只见通灵宝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正面中间篆刻“通灵宝玉”四个字,两旁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背面刻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这几句话固然吉利,玉料也绝对是上上品。忙又谢过,嘱马氏将玉好好用络子络了给曹沾戴上。 张石川本来还想告诉曹颙,日后需得找个有金项圈上面刻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女孩才能婚配的,可是还是忍住了,万一没有薛宝钗,曹沾不是要打光棍了? 又闲话几句开席了,马氏陪着张石川的女眷,曹颙陪着张石川等人里外间坐了。曹颙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葡萄酒说道:“琢玉,今日来尝尝我酿的葡萄酒,可是有什么不对的?” “酿出来了?”张石川也是一愣,他们两个基本上是同时开始种葡萄,按理说还应该没有挂果呢啊。“孚若兄也是买的葡萄酿的酒?” “是我打京师回来之后按琢玉所言买了地种的葡萄。” “呃,为何孚若兄种的葡萄一年就能采摘?” “哦,我是让庄户直接剪藤插苗的,故而比种苗要快一些,不过今年收成也不多,明年应该好些。”曹颙一笑。 我咋没想到?可以直接插枝啊!张石川突然发现有时候自己真的不如古人聪明。回去就研究插枝,再让人研究嫁接!张石川恶狠狠的想到。 虽然张石川远道而来,曹颙也是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可是两个人还是没有喝多。这次谈话让曹颙知道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对葡萄酒的喜爱,也让张石川知道了原来江宁的丝织业居然如此之发达。 江宁府有官营织机六百多张,在织造局内从事丝织业生产的熟练技术工人近两干名。江宁除官织之外,更多的是民间丝织业。拥有织机三万多台,男女工人五万多,依靠丝织业为生的居民约二十万人。 丝织业的花色品种比明代增多,以云锦和元缎最有名。仅元缎一项的年产值就达白银一千二百万两以上。 而且曹寅在世的时候也曾经囤积倒卖过生丝。受产量、市场需求等影响,生丝每年价格都会有波动,曹寅就会趁着价低时大量购进生丝,价格走高之后再出手从而赚取一些差价。 而且曹家还卖过铜斤。康熙四十年前后,曹寅注意到贩铜是个好买卖,就拟了一份奏折,说自己也想参与此行,可以给内务府创收,但贩铜需要大笔资金,所以想从内务府借十万两银子。 康熙看过这道折子,立即准奏。随后好几家内务府世家也闻到这里面的肉香,都来抢食,争相压价竞争。曹寅贩铜逐渐亏本…… 张石川叹了口气:再好的买卖被那些内务府、或者部堂里的人盯上了也就不是好买卖了啊。连贩卖铜斤都能亏本,他也是醉了。 不过再想想唐山镇铁厂那么暴力的产业都能被贪污到每年只赚几十万两银子他也就释然了。说来说去,还是官员啊。 “这是番茄酱,就是用你给我的那个狼桃结出的果子压碎熬煮而成的,尝尝。”张石川拿起一瓶番茄酱说道。 “这……狼桃可以吃?都说这玩意有毒……”曹颙看着番茄酱有些不敢相信。 “有毒我早就凉了。哈哈,放心吧,亲测无毒!不过狼桃这个名字太霸气了,确实不容易让人接受,还是叫番茄吧。这是番茄种子,这是培育方法的册子,这是番茄酱的制法……” 张石川把一堆东西推到曹颙面前。“这种调味品那些达官贵人们都看不上,你只管大面积的种植和加工就可以了。番茄酱酸中带甜,应该很符合江南人的口味,不过需要大量的霜糖,你若是买不到便宜的霜糖我可以帮你运过来一些……” “琢玉,你为什么这么想方设法的帮我?”看着这些详细的笔记曹颙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呃,不是说过了吗,不想看着自己的朋友受难。我怎么能在别人的痛苦面前转过脸去!”张石川打了个哈哈。 “其实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太难的玩意,只要流行开来就会有人仿制了,不过还是能赚点银子的。” “琢玉为何不自己经营呢?我知道你的八必居已经开遍了直隶省。” “没有那么多精力啊。我手下可用之才实在是太少了。直隶省还好说,江南实在是太远了,不方便管理,运输成本也太高了。但是江南实在是太富庶了,这么大的一个市场,丢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想想这一路上的繁华,说不眼热是假的。 张石川真的很想拉曹颙入伙,但是曹颙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一个是四爷党一个是八爷党,实在不好这儿明目张胆的搅在一起。 而且曹颙作为江宁织造,不仅要管着每年内务府分下来的内用丝织品的督造,还要负责收集江南的各种情报,可比他这个闲职户部郎中要忙多了。 在江宁逗留了三天,尝遍了京苏大菜,体会到了十里秦淮的繁荣娼盛,也让张石川深深感慨,比起江宁的这些文雅之士,扬州那些盐商就是一群暴发户,而自己是个连暴发户都不如的土豪。 土豪就土豪吧,张石川倒是没想过要学着那些扬州盐商们去附庸风雅。虽然同样是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赚钱,张石川坚信自己赚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过上好日子。 三天后,谢绝了曹颙一再挽留,张石川带着人登船往苏州出发了。知道了下一站就是苏州之后吴莺儿就有点心神不宁。 看着她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张石川安慰道:“放心好了,一定能帮你找到你生身父母。”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张石川所愿。十年过去了,虽然吴莺儿儿时住过的宅子还在,可是早已易主了。 和街坊一打听原来吴莺儿被卖之后没两年她的父亲就病故了,母亲带着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又改嫁到他乡去了,具体在哪儿没人说得清。 吴莺儿在父亲的坟前放声痛哭了一场,虽然没能让父母都过上好日子,可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虽然和吴莺儿的父亲从未谋面,又小小年纪就将吴莺儿给卖了,可毕竟也算是自己的老丈人。张石川也没了什么游玩的兴致,草草逛了逛苏州城一行人又往杭州出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上海商船会馆 到了杭州,大运河也就到了终点,张石川巡视河槽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将沿途河道情况大致做了个总结就可以回去和四阿哥交差了。 既然来了,杭州还是要逛一逛的。几天下来吴莺儿丧亲的悲痛也减少了几分,于是一行人弃舟蹬岸,往杭州城进发了。 杭州自古以来就被誉为“东南形胜,三吴都会”,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作为江海重地,是清廷打击东南沿海遗民以及后来镇压三藩,收台湾的军事基地。因此,在杭州驻防的旗营共有四千多人,还有两万余家属。 不过这些旗人兵丁在为清廷做贡献时,也常常滋扰百姓,抢夺财物、奸女、放高利贷等等。 为了缓解驻防旗营与百姓的紧张关系,清廷在顺治七年开始在清泰、望江、候潮三门一带修建驻防城以隔离兵民。但是修建防城却触动了一些百姓的房产,反而再次加剧了旗人与汉人的矛盾。 康熙二十一年,因不满旗人的种种恶行,杭州城北武林门附近的商民举行罢市抗议。这件事被上报朝廷后,引起了康熙帝的重视,他对杭州驻防将军不能管束部下而对其大加训斥。 为了真正解决杭州驻防旗人与当地百姓之间的矛盾,康熙任汉人赵士麟为浙江巡抚,康熙帝还在其上任前嘱咐他要采取切实行动解决问题。 赵士麟到任后,首先就去拜会驻防旗人军官,他采用劝说加警告的方式让旗营官兵克制自己的恶行,禁止向百姓放高利贷(营债)、骚扰平民等。同时,他也与当地百姓宣扬康熙的圣王形象,借此缓和旗人与汉人的矛盾。 从那以后,驻防杭州的旗人鲜有与当地汉人之间剧烈的矛盾冲突。但是满汉并没有像京师和江宁等大城市那样做到真正懂得和睦共处。 可以说,杭州府是一座反清返旗人气息很浓的城市。而且张石川能感觉得到,越是往南走,这种对满人的敌视就越发强烈。 当然,这种事不归他管,他是带着老婆们来玩儿的。什么钱塘十景,西湖十八景统统转了个遍。 不过西湖的景色真的有些让张石川失望。什么断桥、雷峰夕照、苏堤、平湖秋月这些完全不能吸引他的眼球。或许自己就是个俗人,欣赏不来这些文人雅士们追捧了千年的景色吧? 钱塘江潮还是很壮观的,让一群北边来的人大开眼界。听了张石川对于钱塘江潮形成的原因的大概解说众人又都佩服得不得了。 喝着龙井吃着西湖醋鱼和杭菊鸡丝再来上一壶女儿红,杭帮菜还是很符合张石川的胃口的。不过玩儿过吃过之后也就要离开了。毕竟张石川还想着回唐山镇过年呢,眼下已经是十月了,而张石川还要去琉球,去济州牧。 逛完了杭州,一行人乘船先到了上海县,在上海还有一件事要办,就是见见那些商船会馆的船老板们。会馆正门像一座城门,门头上的大方砖上雕着立体的“商船会馆”字样。 整个建筑占地面积近20亩,内有双合式大殿,殿前为两层楼戏台,上有八角形藻井,殿前左右两侧各建二层楼的厢房作看戏用;殿后有集会议事的大厅,殿右有二层楼的会务楼;戏台前有高大的方砖砌的门头;大殿内曾设有宏丽的神龛,内供天后娘娘神像。 “诸位老板请了,我就是张石川。”张石川一拱手自报家门道。 “张大人好,再下朱铭景,是商船会馆的主管事。这位是沈生义,这位是王文源……”朱铭景一一给张石川做了介绍。 寒暄几句之后,张石川问道:“我听我手下沈文知所说,诸位老板想让我创立一个商会,可是有的?” “哦,呵呵,想必沈老板是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欢迎张大人的船队加入我们上海商船会馆,到时候大家齐心协力共谋发展,开创一片大业出来。”朱铭景笑眯眯的说道。 “啥玩意?让我加入你们商会?不是让我管理?”张石川一听就不乐意了。 “张大人年纪轻轻,但是您的威名和功绩我们也都听说过,确实是敬仰得很,不过这跑海经营之事,张大人怕是并不熟知,管理吗,交给我们这些人就好了,张大人只要把手下的船只悉数挂靠过来即可。” “如此也不用谈了,告辞!”张石川抬起屁股就往外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年初的时候在唐山镇沈文知明明告诉自己说这些上海的海商想让自己成立商会,怎么现在自己过来了却变成让自己加入他们商会了? 听这口气,是要吞了自己的船队?开什么玩笑!船队可是张石川的命根子,这些船可是他一条条攒下来的,肯定没得谈! 回到客栈张石川的气还没顺呢,小林子小心翼翼的过来说道:“主子,外头有个叫张景焕的求见,说是想入伙您的船队……” 张石川一愣,刚才才和商船会馆的人谈崩了怎么又来了一位?既然来了,见见也罢:“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进来行礼:“草民张景焕参见侍郎大人。” “坐吧,不知张先生找我何事?”张石川也没心情客套了,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我想携家中的船队加入张大人麾下。”张景焕似乎有些胆怯,小心翼翼的说道。 张石川一愣,这哥们不是商船会馆的人?怎么和那些会馆的船老板们不一样?“你为何要加入我的船队?” “实不相瞒,因为我张家实在难以维持了,我不忍祖上的基业毁在我手里。” “张家……张元隆是你什么人?”张石川似乎抓到了点什么。 “正是先父。”张景焕回道。 原来是张元隆的儿子,这下张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上赶着加入自己了。关于张元隆案的始末还是曹颙和他讲的。 如今张元隆早已死在狱中多年了,虽然最后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张元隆是海匪或者资助海匪,但是康熙为了照顾张伯行一直也没有给张元隆平反。拖了几年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加上里被康熙五十三年,噶礼母亲叩阍,控诉噶礼、弟弟色勒奇、儿子干都等在食物下毒,图谋弑母;康熙帝勒令噶礼自尽,妻子从死,张家的政治靠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让张家在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你们张家到底有没有资助海匪?”张石川丢出这么一个问题。 “张大人明鉴,先父就是因为张家的船队屡次遭海匪洗劫忍无可忍才去报官的,没想到张大人居然怀疑先父和海匪有勾结,这纯属无稽之谈啊!”说道这些张景焕明显有些激动。 张石川点了点头,这个张伯行确实脑洞比较大,如果张元隆勾结海匪,还能被海匪给抢了,然后自己去报官?贼喊捉贼吗? “那你们有没有走私稻米往外洋发卖?” “这个……”张景焕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确有此事。” “卖给谁了?”张石川追问道。 “朝鲜国。那年朝鲜遭灾缺粮米价暴涨,家父也是一时糊涂,又有噶大人从中安排,故而才做下这等糊涂事来。” “你为何要加入我的船队?”张石川又问道。 他大概能猜出来张家的处境了,当初在上海一家独大的时候肯定也没少欺负其他小船队,可张元隆一死,张家获罪,自然生意也会受到影响,那些被欺负了多少年的船商们肯定会趁机组织起来共同对付这昔日的霸主。 “实不相瞒,先父入狱后,先后又有手下十几个船主受牵连入狱,其他的见势不妙都撤了,昔日的几个对手也趁机联起手来……”果然和张石川所料不差。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加入我?” “草民也听过张大人的一些传闻,您安置流民、调粮赈灾,是个好官,草民愿意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大人。” 商人的消息自然是灵通的,知道这些事张石川也并没有觉得奇怪,他想了想又问道:“你手下还有多少船只多少船工?平日里你们都是跑哪些航线的?” “回大人,现在我张家还有大小海船二十七艘,船工一千余人。以前我们都是跑关东、朝鲜、日本、吕宋暹罗和广州等地……” “你的船可是都是沙船?我听说沙船吃水浅,无法远洋,你们如何能到吕宋和暹罗?” “张大人有所不知,沙船虽然吃水浅,可只要没有大风浪出远洋也是无碍的,当成郑和七下西洋的舰队中就有大量沙船。而且我张家的沙船都在船身中间的两侧加装了披水板,在船头两侧加装梗水木,在船尾挂太平篮,有些风浪也不怕的。” “呃……”张石川被这一大堆术语给整蒙了。又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些问题都得到回答之后张石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这事儿我还得考虑一下,改日再回复你吧。” “是,如此草民告退。” 送走了张景焕,张石川对一旁的史安说道:“老史,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这个张景焕的为人如何,在上海县口碑怎么样。” “好。”史安答应了一声就去了。 张石川确实需要船,更需要熟练的船工。但是他对张元隆这种为了赚钱不择手段违抗朝廷禁令走私稻米出洋的商人是没什么好感的。 太唯利是图的话,哪一天会不会把自己给卖了?自己在海外可是有着太多的秘密了,不管是他在琉球做的那些事还是济州牧,甚至是在平壤开矿,这些都是不可告人的,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而且从张景焕口中张石川也知道了为什么这群本来打算让自己建商会的海商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卦了,他们组团抱上了新的大粗腿——五月份新上任的两江总督赫舍里·长鼐。 赫舍里·长鼐是何许人也张石川一点都不知道,想必和噶里差不多,也是个贪官吧,要不然也不能上任这么短的时间就和这群海商搅在一起了。这年头做生意没点官府背景还真不行啊。 晚上史安已经打探清楚了,张家在上海当地百姓之中的口碑还是很好的。和上海其他几家商船队的东家都是安徽、关外等外地人不同,张家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县人,因此张元隆凭借海贸赚到了钱之后也做了不少接济百姓的事,而这些诸如开设慈善堂、养生堂等事大多是张景焕经手的。 于是第二天张景焕又被请了过来。看着一脸懵逼又有点期待的张景焕张石川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让你加入我的船队,不过我有个营生可以介绍给你去做,我有个朋友现在在朝鲜开矿炼铁,他需要船队把铁和焦炭运出来到济州牧和琉球等地,你若是愿意可以把这摊子事儿先接下来,等做好之后我们再谈合作事宜你看可好?” “朝鲜?琉球?”张景焕明显有些犹豫,但是想想再这么下去自己实在是无法维持手中的这些船和船工的开销了,只能咬咬牙说道:“我愿意!” “好。”张石川递过去十张银票:“这里是一万两,你先用作开销,修船、船工工钱先付着,修整好了可以戴上我的信直接去朝鲜安州府找一个叫乌恩其的蒙古人,他会告诉你要运什么东西到哪里,不过你得看一看,有一条叫清川江的河,你的沙船能不能开进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夸娥一型 再一次回到琉球依然是那么亲切。尚敬见到张石川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夫,你怎么不把我姐和我外甥带过来啊!” “才几个月大,怎么敢带着到处跑!下次,下次一定带她回娘家!”张石川没好气的说道。 “姐夫,我也要结婚了!”尚敬笑嘻嘻的说道。 “啊?好啊,恭喜恭喜,姐夫回头封个大红包给你,不过现在我没空跟你这墨迹,我得去看看那群人在干嘛……”张石川敷衍的说道。 “姐夫!你都不看看养蚕和茶园?” “先跟我去看火炮吧!”张石川心心念念的是赵元化到底在鼓捣什么东西?迫击三式?还是加农炮? 赵元化正和赵娥说话,见张石川走进来赵元化停了话头:“小川,赶紧看看我们新铸出来的佛朗机炮!” 果然!张石川已经猜到了,八成就是佛朗机。因为在济州牧上和朝鲜打仗的时候缴获了不少佛朗机,那会儿赵元化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现在手上有了善于铸造的人才,自然把持不住了。 “川哥好……”在靶场张石川看见了在重金诱惑之下被发配到琉球岛的吴昆看见张石川努力挤出一张笑脸,但是笑出来比哭都难看。他哪里想得到把他弄到这个小岛国来是让他铸造火炮的?这玩意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有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 看着吴昆一张苦瓜脸张石川也有点过意不去,他本来就是想让吴昆帮着鼓捣鼓捣蒸汽机,没想到变成私造火器了。“吴师傅,没事儿,咱又没在大清,造点火炮也不算啥大事儿……” “行了老吴!这么愁眉苦脸的干嘛,赶紧的,去来两发,打完炮心里就痛快了!” 在靶场上终于见到了成品佛朗机炮。炮身粗长厚实,架在一个铁架子上。有几个摇把可以调节铁炮的俯仰角和左右射界。 赵元化鼓捣出来的佛朗机炮是参照天工开物上的图样和从李朝军队中缴获的佛朗机炮做出来的,不过个头更大一些,全部用熟铁铸造,炮管也做了改进,并不是像佛朗机炮那么直来直去的,而是像红衣大炮那样后面粗炮口薄,炮管上加了七道铁箍使得胡萝卜状的炮管更显得有些邪恶。 “来,再看看这个,炮弹用的也是铸铁的,我用了尖头米尼弹,火药也是用的无烟火药……”赵元化拿起一个好像扎啤杯一样带把手的子铳壳,用量筒装了火药,然后压实,再塞进去用抹布包裹着的弹头压实,然后把子铳塞进卡槽用卡子卡好了,调整好角度:“小川,来一发?点跟火绳……” “不用了。”张石川从怀里掏出火柴直接从炮身上划着了,点燃了引信。轰的一声巨响,两千米开外的一处沙滩上扬起一团沙雾。“乖乖,赵叔,打得够远的啊!” 而赵元化却被张石川手中的火柴吸引了,一把抢了过来:“这是什么?怎么一划就着火?” “这是火柴,本来就是为了取火方便的,回头我告诉你怎么做……赵叔,回头再慢慢玩儿,先说说这火炮。” 能打两千多米的新佛朗机炮的射程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两次战争中抢来的日本火炮和李朝火炮了。不过两千米开外精度就谈不上了,只能靠运气。一千米以内还是不错的。但是这玩意铸造起来太麻烦了。按照现在的速度,一个月只能生产四五门,而且一门炮八百多斤,太笨重了。 “按同比例缩小一半这样,然后弄个轴支撑在炮身平衡点上,后面做个把手,可以手动瞄准,再装在船上……”张石川想着重机枪的样子大概画了一下。 “做小点倒是省事儿,不过射程和威力肯定也会大打折扣了。”赵元化看着张石川的图样说道。 “赵叔,这玩意毕竟射出去的还是个铁疙瘩,放在船上或许有用,实战起来还不如火枪呢。不能爆炸的炮弹没必要这么费劲去研究他。想想迫击一式,又轻便杀伤又好是不是?这玩意,只能在船上用和炮台上用,野战用起来太不方便了。” 正说着,轰的一声巨响,尚敬又开了一炮:“还是这玩意过瘾,比迫击一式过瘾多了!” “我也想过,能不能用佛朗机炮发射迫击一式那样的开花弹,试过之后发现不行,纸质炮弹扛不住那么大的压力,在子铳里就直接炸了。” “卧槽……赵叔,你可得小心点啊,这玩意弄不好可有危险!” “这个自然,你放心吧,我还没抱上外孙子呢!小娥明年可就十八了……” “呃……赵叔,蒸汽机做得咋样了啊?”蒸汽机才是张石川最关心的问题。 “蒸汽机?啥蒸汽机?”赵元化挠了挠脑袋。在琉球这么多年,他的一脑袋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再也不留那条金钱鼠尾了,而是像琉球岛上的汉民一样留起了发髻。 “赵叔!”张石川跳起来掐住了赵元化的脖子。 “哈哈,逗你玩呢。弄好了,老冯正在鼓捣呢。” “啥玩意儿?弄好了??”张石川大喜过望。难怪赵元化又开始研究火器呢,原来蒸汽机已经做出来了!四年了,将近四年的时间,终于成功了!张石川拼命摇动着赵元化:“你为啥不早告诉我啊!” “哈哈,想给你个惊喜吗。走吧,去看看老冯。” 难怪冯树秦一直没有露面,原来也是在沉迷于研究中无法自拔呢。蔗糖加工作坊,一个燃烧着的大锅炉在呼呼的冒着白色的蒸汽。冯树秦正光着膀子拿着一把锤子和一个金色头发的人争论着什么。 “冯叔?”张石川喊了一嗓子。 “哎,小川来了啊!”冯树秦停止了争论,指了指金色头发的洋人说道:“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个人叫托马斯牛克门,是从英吉利来的,我的徒弟。小牛,这位就是川哥。” “英国人?”张石川用英语问了一句。 托马斯听到张石川说英语倒是吓了一跳,随后大喜,哇啦哇啦用英语说了起来。 “你还会洋文?”在场的人都傻了。 “咳咳,会那么一点点,当初也是过了四级的……” 虽然是过了四级,但是这么多年没说过了,早忘得差不多了。连比划再猜他终于了解了托马斯牛克门的来历。牛克门是英国的矿工,负责用蒸汽机给煤矿抽水,在1705年他成功改进了当时的抽水用真空蒸汽机。但是却被人剽窃了他的发明抢先注册了专利。在四处申诉无果之后牛克门一把火点着了剽窃他设计的人的屋子,然后乘船逃离了英国。 不敢再留在欧洲,他几经周折做上了东印度公司的船来到了亚洲,可是南亚根本没有煤矿,这让他的蒸汽机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后来听人说印度的东方神秘的大清帝国北方有煤矿,他又登上了通往广州的商船。 到了广州才知道,这里也不烧煤,要想烧煤还得北上,走陆路大概需要两个月,走水路也得小一个月。尴尬的是牛克门没钱了,这一路上他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天无绝人之路,在广州传教士的帮助下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据说琉球国正在招募各国的能工巧匠。于是他又再一次坐船出海跑到了琉球。 在琉球他一见到赵元化和冯树秦研发的蒸汽机就着迷了。他所做的蒸汽机只不过是通过加热锅炉用蒸汽顶起来活塞,然后再喷入冷水冷却蒸汽使活塞复位,这种蒸汽机不但体积庞大,热效率也低得出奇,一台蒸汽机甚至不如一头牛干活快。 但是张石川设计的理念绝对超前一百年了,更热的蒸汽,更高的压力,还有压力表温度计、往复式双向做工的活塞和加了轴承的曲轴,这些都让牛克门深深的着迷,于是他义无反顾的拜在冯树秦的门下一起加入了蒸汽机的开发。 本来冯树秦的蒸汽机模型就已经可以运作了,再加上有了吴昆的铸造技术和牛克门的经验,三个月之后,第一台蒸汽机终于问世了。而现在他们做的就是不停地改进。并且用蒸汽机代替作坊里的牛马。 牛克门早就听说了张石川这个人,知道蒸汽机的大概结构和理念都是他提出来的,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再加上张石川的英语水平实在不咋地,交流起来颇有些费劲。 “好好干吧小伙子,以后我们还可以用蒸汽机带动车辆,取代马车!”张石川嘿嘿一笑总结了一句。 “取代马车?带动车辆?”不光是牛克门,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么个打铁疙瘩足有千斤重,得是什么车才能禁得起这么笨重的东西?看着众人一脸的迷茫,张石川在地上大概画了一个火车头的轮廓:“这里装锅炉,后面拉着煤炭,这里是驾驶室,用来控制蒸汽机喷气的速度和压力,下面多弄几排轮子,连在一起,这个就是车头了。车头后面可以挂上车厢,既可以装货又可以坐人,然后还要修铁轨,就是把两跟铁柱子铺在地上,这样蒸汽机就可以拉着车厢在上面跑了……” “铁轨,用铁铺路?”赵元化都傻了。“那得用多少铁啊!” “这么大的个头,只怕要上万斤啊!能带得动?”冯树秦喃喃自语道。 “我的上帝啊,您是怎么想出来这么神奇的方案的?”牛克门说道。 “相信我,没问题的,你们一定能做得出来!蒸汽机改进好了除了可以驱动车辆,还可以驱动船只,到时候就可以不借助风帆而在大海上航行了。还有,铁的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以后我们就有用不完的铁了。” “川哥,是不是应该给这台蒸汽机取一个响亮的名字?”牛克门说道。 “嗯,这个自然,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张石川一笑。 “既然蒸汽机能有这么大的动力,我觉得应该叫他赫拉克勒斯!”牛克门有些激动的说道。 “啥玩意?”众人都没听清楚。 “赫拉克勒斯!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他是宙斯和……” “打住打住,这是我们东方的东西,怎么能取个西洋名?赵叔,咱们家有没有什么大力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不语,哪个神仙力气大? “孙行者……行不行?”赵大勇说道。 “孙悟空啊……好像力气是不小,一根棒子就一万八千金,但是孙行者蒸汽机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主子,您看……夸娥氏可好?”小林子问道。 “夸娥氏?卖什么的?”张石川问道。不光是张石川,在场的人都没听说过。 “回主子,夸娥氏耐是上古大神,《列子·汤问》中有一篇愚公移山的记载,最后就是愚公的精神感动天帝,命夸娥氏的两个儿子将太行王屋二山给搬走了,您想想,两个儿子都能搬走大山,夸娥氏得有多大力气?” “呃……好,就叫夸娥一型蒸汽机了!不过夸娥……”张石川想起了赵娥。 “诸位,你们做出来的蒸汽机夸娥一型以及以后的改进型号,将是此后百年以内全世界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张石川朗声说道。 第二百章 把酒话桑麻 “姐夫!你终于有空搭理我了啊!”尚敬委屈巴巴的看着张石川。 “哎呀,你能不能别这样?你是琉球王啊!” “我就不明白了,那个蒸汽机真的这么重要?看你那样,比看见我姐还亲呢!新式火炮不好吗?还有茶园、桑园不好吗?你问都不问!” 张石川呵呵一笑:“你呀,等以后就知道蒸汽机有多重要了。再说茶树也不是种了就能采摘的啊,桑树也是,现在这点小树苗能养多少蚕……想看到效益怎么也得再过两年吧?” “茶园已经开始采茶了啊!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尚敬拉着张石川就要往茶园去了。 “先别急,我还有好东西给你呢。”张石川指了指一排开过来的马车。 “姐夫,你太客气了吧?来就来呗,还给我带礼物。嘿嘿,是什么好东西?” “是书。”确切的说是蔡温的笔记被刊印出来了,再加上张石川的那一套教材。 “这一套是蔡温的笔记,经过整理之后简化了,只要稍稍认识点字就能看懂,把这些书发下去相信对琉球的农户会有不小的帮助,上面都是蔡温这几年在唐山镇垦荒和种植新鲜作物的心得,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还有,这一套是我编写的扫盲教材,好好教化一下你的琉球子民吧。开了民智以后琉球会越来越强大的。” “姐夫,你真好……”抚摸着厚厚的两沓子书,尚敬的声音哽咽了。 “行了,都叫我姐夫了,还说这些外道的话干嘛?一家人吗。”张石川拍了拍尚敬的肩膀。 “姐夫,我二姐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你看是不是……” “滚!” 看着漫山一排排的茶树张石川也有了点成就感,起码不像那时候被砍得光秃秃的那么难看了,但是他发现只有齐膝高的茶树从中有人在采茶…… “茶不是只有春天才采的吗?现在可是十月份了啊。”作为一个没见过茶树的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张石川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小人见过王爷。呃……这位公子,茶是一年四季都可以采的,只不过春季清明前后的茶为最上品。”一个留着小辫子的中年汉子见尚敬王和一个年轻男子来了忙上前打招呼。 “这是你们的东家。”尚敬王指了指张石川。 “哦?原来您就是川哥!”中年汉子明显吃了一惊。“再下乔成,是琉球茶园的大管事……” 张石川尴尬一笑,这茶园他只是画了个圈儿就没管过。今天才是第一次来。“是曹大人介绍你来的是吧?漂流在海外,辛苦你了。” “东家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乔成忙说道。开玩笑,一年好几百两银子呢,辛苦?不存在的。 “秋季也可以采茶吗?方才你说春季采茶为上品,夏秋都可以采?只是品质不好?”张石川问道。 他对茶可是一点都不了解,当初想起来种茶无非是看着这么一大片丘陵地被砍伐一空太心疼了,又想着琉球湿润温热多雨,气候和江南有些像,说不定可以种出茶树来,完全是拍脑袋做的决定。 “回川哥,若是在江宁、杭州一带,茶树可采春夏秋三季。这雨前茶或者清明前的嫩茶尖自然是最好的。春茶不仅芽中肥壮,叶质柔软,表面的白毫明显,香气芬芳平和,自然是上品。而夏茶由于天热多雨致使茶芽生长迅速,这滋味却少了一些,茶也略显苦涩。至于秋茶么,秋季干爽,气温略低,茶中虽没有了夏茶的苦涩,可其中滋味却略显淡薄了……” “哦,原来如此。”张石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冬茶……?” “冬茶确实有。冬季天寒万物生长滞缓,不过也不是不长了。冬日采的茶……都是御用的贡品啊!不过我还未在琉球上过过冬天,听说冬日并不寒冷,我窃以为琉球的冬茶和秋茶滋味应该相似。” “以乔先生估计,琉球上一亩茶园若是茶树长成了亩产几何啊?还有……现在种了多少亩了?” “若是将所有品种的茶树都加在一起的话现在有五百余亩了。按照种下一年能有这种收成来算,再过两年茶树长成了,一亩大慨能三十到四十斤尖茶。五百到六百斤粗茶。尖茶四斤干一斤尖茶。粗茶是五斤干一斤……” 乔成一边说张石川就一边在算。一亩地能出七八斤好茶,一百多斤普通茶,按市面上的价格,一斤茶大概五百文左右,上等的茶要三四两一斤,这每亩产值能到七八十两啊! 哪怕是拿出去批发卖海商,一石也能卖四十两银子,如果是运到朝鲜和日本、吕宋等地方,最少能卖到一百两银子一石! 虽然茶园需要采摘、杀青、炒制,有的茶还需呀发酵,耗费不少人工,可是这利润是种粮食的五十倍啊! 而且那种销往外面的茶砖大清根本没人喝,自己这可是绿茶和乌龙茶,价格应该更高才是! “乔先生,茶园经营得不错,不过种得太少了一些……接着给我种!把那些秃山都种上!”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呃……川哥,人手不足啊……”乔成有些为难的说道。 “尚敬,我不是告诉你鼓励生育吗……” “姐夫!你这才说了几年啊?就算鼓励,也得等十月怀胎,还要长大成丁才能干活儿不是?”尚敬没好气的白了张石川一眼。不过他也能猜得出,茶园真的是很赚钱。 “接着鼓励!生一个孩子奖励一两银子或者一石大米!这钱我出了!”张石川突然想起来,在朝鲜一袋大米都能换个成年劳力回来了…… “姐夫,要不咱们把琉球上的树都砍了种茶树吧!这玩意是不是比种甘蔗和菠萝都赚钱?” “别砍,千万别砍!都砍了就要出事儿了,破坏生态平衡了,懂不,没有树了会引起严重土壤流失,琉球台风又多,千万不能砍了!甘蔗要种,菠萝也要种,红薯和玉米也不能丢下。不能太单一依赖一种作物,风险太大了。” “哦,知道了。”虽然有些不明白,尚敬还是很痛快的答应了。他知道他亲姐夫是不会骗他的。让他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可以弄一些湿法炼铜的废水再兑一点水进去试试浇灌茶树,说不定有好处。先圈定几亩浇灌一下,如果有问题及早停止,效果好的话再大面积尝试。还有鸟粪石,也加一些。记住,把田分成小块,详细记录下每一块浇水的多少和涨势,每天都要记录……” 张石川只知道硫酸铁和硫酸铜都可以做农药,但是直接这么浇可以吗?其实他还真歪打正着了,茶树喜欢酸性土壤,而硫酸铁废液正好可以增加土壤酸性。 来到桑园,张石川暗暗感叹桑树这玩意长得可真够快的。比起才齐膝高的茶树,桑树已经长到一人高了……只可惜还没结桑葚,要不然桑葚应该也是酿酒的好原料。当然酿酒只是副产品,真正的主打产品还是生丝啊! 大概问了一下,按琉球的气候,一年可以繁殖五批桑蚕,一亩桑树可以养三万只蚕,大概结茧一百斤上下,能出生丝二十斤,五批就是一百斤上下的生丝,这玩意不用远了,卖到日本去百斤生丝就可得五六百两……刚刚还说着要保护环境保护树木的张石川突然想要把琉球岛上的树砍光全种上桑树。 看着抽丝女工将煮过的蚕茧找到丝头,十个蚕茧一起做一束然后用纺车不紧不慢的抽出丝来张石川恨不得直接把蒸汽机给摆出来!一台蒸汽机,怎么也要顶五个女工的速度吧?这是效率啊! 关于生丝这一块他做的功课还是比较足的。不过了解了日本的生丝和丝绸市场之后张石川也觉得十分意外。 意外之一是他没想到日本的丝织业这么发达。换算出来,日本每年消耗掉的生丝就有五十多万斤! 但是日本本国每年产的生丝不足三十万斤,也就是说,有一半是需要进口的。二十万斤生丝啊,一百多万两银子!这还只是日本市场…… 不对呀……张石川一愣,就算垄断了日本的生丝市场一年也才一百多万两银子,自己当初用大玻璃在京师宰那些富户土豪的时候轻轻松松就赚了一百多万两啊! 看来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啊,还是奢侈品来钱快啊!自己的雪茄烟是不是卖得太便宜了?还有火柴,是不是应该提提价…… 而且,唐山镇上还种着一片罂粟呢……想到这里张石川自己打了个激灵,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了出去。 只做合法生意就够了,别想那些歪门邪道,我种鸦片是为了当药材用,是为了治疗疟疾和当止疼药用的,是准备给在战场上受伤的伤兵在手术缝合的时候提神止疼的,是用来救人的!张石川默默的对自己说了无数遍。 第二百零一章 标准化 在琉球还有一个要看的东西,那就是新开起来的炼铁厂。 所谓炼铁厂就是把那些湿法炼铜剩下的硫酸铁直接放在密封的炉灶里干馏生成三氧化二铁和三氧化硫以及二氧化硫。 反应炉是张石川设计的,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直接被硫酸吸收了,剩下的三氧化二铁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铁矿石,连粉碎都不用,直接混入焦炭和石灰石练出来就是上好的生铁了。 几年练铜剩下的小山一样的硫酸铁有着落了,可是硫酸又成灾了,现在不需要那么多的子弹炸药,本身硫酸用量就小。张石川看着一屋子一屋子的浓硫酸又发愁了,这玩意扔了绝对是污染环境的神器啊! 冥思苦想了半天之后,张石川只想出了一条硫酸的正经用处——粘胶纤维。 但是这玩意他只知道大概理论,要烧碱、二硫化碳、硫酸钠、硫酸锌。这些东西倒是都不难搞,可是要搞出可以用来纺织的粘胶纤维可就没有做炸药那么简单了。 张石川又一次感慨,为什么想造福人类总是没有做炸弹来得简单? 粘胶纤维什么的等回唐山镇了慢慢研究吧,张石川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做出一把左轮手枪。 上次在京师和年羹尧在大街上动刀动枪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考尔特一式虽然小巧容易携带了,但是射速还是太慢了。 尤其是作为近身自卫武器,那种中折式的装弹方式和每次只能压一发子弹的设计方式实在满足不了自卫的需求。 他本想做类似于1835式柯尔特转轮手枪那种用火帽和火药分离的左轮手枪,毕竟虽然装填麻烦,好歹一瞬间也能打出去六发子弹。 但是蒸汽机的研制成功让他又燃起了熊熊野心——做铜壳子弹,自带火帽的铜壳子弹!有了蒸汽机就有了足够的动力,应该可以把铜片冲压成子弹壳的形状。那么首先,需要一个冲床。 于是,冯树秦的榨糖机改造项目停下了,赵元化的火炮改良也终止了,张石川把他们和一些技术骨干聚到一起提出了自己的考尔特转轮手枪概念。 “懂了?”张石川看着这些大眼瞪小眼的人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用铜做子弹壳?现在用纸不也挺好的吗?还有,或许用机械可以把铜片压成你说的那种弹壳,可下面这道沟是做什么用的?”赵元化看着张石川让冯树秦用木头刻出来的子弹模型问道。 “用铜做弹壳虽然是又贵又重还难以加工,但是好处是多多的!铜壳子弹不怕水,防潮,也不容易走火,更方便运输;而且铜壳不会像纸壳那样容易留下残渣,装弹可以更快;铜壳还能在子弹发射的时候承受一部分火药燃烧所产生的压力,从而减小枪管所受的压力……” 张石川列举了一大堆铜壳的好处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关键是铜壳必须要用机械加工,而机械加工出来的子弹壳带来的最大的好处是——标准化!” “标准化?”众人都是一愣。 “没错,标准化,就是加工出来的零件都是同样的尺寸、大小,甚至是重量。我们就比如说枪管,用手工锻造出来的枪管,即便技术再高像赵叔一样也不可能做到两根枪管的粗细完全一致,手工打造出来的东西肯定会有误差的。但是现在我们的考尔特一式手铳的枪管都是用钻床钻出来的,用同一个钻头钻出来的枪管的粗细肯定会一模一样的对不对?” “还有就是现在的米尼弹,和过去的圆铅弹不一样,米尼弹就是用机器压出来的是吧?结果呢?大小尺寸一模一样,明白了?这就是标准化的好处。再比如我有两把手枪,一把枪撞针坏了,一把枪管炸膛了,那我把断了枪针的手铳枪管拆下来装在炸了枪管的手铳上,两把坏的枪是不是变成了一把好的?但是想这样换要有个前提:两把枪的零件可以通用,这也是标准化的好处。” “所以,我们以后做什么都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而且这个标准应该从蒸汽机开始,从我们要开发的冲床和已经在用的钻床开始,从一颗小小的铁钉和螺丝开始……我们先要统一尺寸!来,这个,一人一本!”张石川拍了拍桌上的一叠小册子。 冯树秦拿起一本翻了翻,皱着眉到:“这……这太乱了啊,我做了这么多年木工,一直用营造尺,不是也挺方便的吗?” “冯叔,一点都不乱!你那些营造尺、量地尺和裁衣尺才叫乱呢!还有十六两一斤什么的,计算太麻烦了,以后必须要用我的这一套规格,全部统一!所以,先把新刻度的尺子做出来!” 张石川发给他们的小册子就是后世的计量单位。他把清朝一营造尺分成三十二份,每份是1厘米,一厘米再细分成十毫米,然后十厘米一分米,十分米为一米。有了长度单位自然就有了体积。按一升水为一千克再测量出重量单位,一千克等于1000克,一吨等于一千千克。 “好了,冯叔,你先带人把新刻度的尺子和砝码给做出来把。”看着众人都在讨论着这些新的长度、重量单位,张石川拍了拍手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对于这些习惯了几尺几步几仗几里长度的人来说,那些新名词实在有些饶舌。 看着众人都散了,赵元化又提出刚才那个问题:“这用铜壳的好处你说了,可你还没说下面这条沟沟是干嘛用的呢?直接做成直的不更方便?” “哈哈,其实如果这种子弹只用在左轮上的话,这条沟确实没什么用,我这么画是为了以后考虑的。” “以后?你还有什么想法?以后这条沟沟有什么用?”赵元化顿时眼睛都亮了。 “这个沟,叫沟槽更好一些把。是为了给抽壳钩准备的。” “抽壳钩?” “对,赵叔,你还记得咱们最早研究的那支拉枪栓装填的子弹吗?” “当然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再拿出来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呢,太容易出故障了。没准儿现在的技术真的可以做成和元化一式一样可靠。” “样品枪还有没有?”张石川想着如果直接拿枪来比划着跟他说应该更容易理解一点。 “当然有,就在我屋里墙上挂着呢!” “走吧,去你屋里咱们说去。” 来到赵元化的院子,一进正厅只见赵娥正抱着一根甘蔗咔咔的啃呢,吴莺儿守着一盘菠萝用牙签扎着吃,一旁林嫂子笑眯眯的和她们说着话。 “爹,哥,你俩咋来了?”赵娥吐出嘴里的渣渣问道。 “赵叔,川哥。”吴莺儿有些扭捏的站了起来:“你们有事儿吧?我去旁边屋里。” “嘿嘿,没事儿,呆着你的吧。新鲜菠萝是不是比罐头好吃?”张石川嘿嘿一笑。 “嗯,没有罐头那么甜,但是酸酸的脆脆的,好吃。不像罐头是软的。”吴莺儿点点头说道。 “少吃点,吃多了小心反酸水难受。” “喏。” “还有,小娥,你吃这么多甜的又不好好刷牙,小心长蛀牙,嘿嘿嘿,到时候变成没牙老太太!” “哥!你讨厌!你才是没牙老太太呢!” “咳咳……”赵元化在一旁咳嗽了两声,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 “行,你俩乖乖的,我们还有正事儿……”张石川捏起一块菠萝丢在嘴里和赵元化进了里屋。 “赶紧说,弹壳后面的沟槽是干嘛用的?”赵元化从墙上摘下步枪塞到张石川手中。 张石川拉开枪栓,手感还是那么的不流畅……“赵叔你看,这是子弹,发射之前要这么塞进去,然后再闭合枪栓,对吧?” “别废话,说重点!”赵元化自己造的枪当然知道怎么用。 “你别急啊,我得一句一句说不是?在枪栓这里加一个小铁钩子,叫抽壳钩。闭合枪栓的时候让抽壳钩勾住这个弹壳上的沟槽,等发射完了之后拉开枪栓,钩子会把弹壳给勾出来,对了,还要在这个位置加一块阻铁,我叫他抛壳挺,弹壳被勾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会撞到抛壳挺,空弹壳就被弹出来了。” 赵元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过步枪想象着被装了抽壳钩和抛壳挺的枪栓如何勾出弹壳,终于点了点头:“小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样就不用用手去抽子弹壳了,速度就更快了,难怪要用铜子弹,难怪弹壳要有沟槽!” “好处还不止这个呢!”张石川呵呵一笑。 “什么?还有什么好处?”赵元化惊着了。 “在这个位置弄一个弹仓用来存储子弹。下面有一个弹簧顶着,先把子弹一颗颗的压进去,然后拉动枪栓,一颗子弹会被顶起来,枪栓闭合后直接把子弹推进枪管,开枪后拉开枪栓,自动抛壳之后弹仓内又一发子弹被顶起来,再闭合枪栓,新的子弹被顶进去,当然弹仓的容量不会太大,大概能装八到十颗这样吧,先做到这样已经基本达到我的要求了赵叔,你听懂了吗?哎?赵叔?赵叔!你咋抽了呢!小娥,快来,你爹抽了!街一盆凉水来,哎,这是开水吧!你想弑父吗?哦,洗脚水啊……” 第二百零二章 未来的武器 张石川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抽壳钩和抛壳挺居然能让赵元化陷入了一种疯癫的状态。 虽然张石川一再跟赵元化说,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赵元化还是一脸亢奋,好像今天就准备做出铜子弹壳,明天就要弄出步枪。 “赵叔,做铜子弹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首先,要把铜加工成铜板,不能用锤子砸哈,薄厚不均匀肯定达不到标准化。 要用机器去挤压,就像榨甘蔗的机器那样,两个足够重的滚轴生生把铜压成铜片,然后再用压床先压成一个个尺寸合适的小圆片,再用冲成弹壳形状,这一切都要用机械来完成,而机械的动力要用蒸汽机……” “用牛力也可以啊?铜毕竟不算太硬……”赵元化有点不死心。现在各种牲畜驱动的机械已经很成熟了,干嘛要等蒸汽机改良? “呃……”张石川咬咬牙准备再给赵元化来一剂猛药。“赵叔,你想一下你弄出来的佛朗机炮,其实佛朗机炮的子铳是不是和铜壳子弹有点像?” “嗯,这倒是,不过子弹不是要用底火吗?子跑铳是用引信的。” “以后的大炮要用到的炮弹将会和我们现在要弄的铜壳子弹一样,弹壳换成铜的,后面有底火,里面装发射药,然后塞入炮弹头。装填的模式也会和新式步枪的差不多。”张石川比划着抱起一颗炮弹塞入炮膛,然后闭合炮闩。 “唔……弹壳和炮管一起承受压力,气密性更好,装填更快,只要事先准备好充足的炮弹,一发发的打出去就可以了……”赵元化还没来得及往火炮那方面想,但是经张石川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铜壳炮弹的好处。 “而且,以后我们的炮弹应该也是像朝鲜国那种飞击震天雷的可以爆炸的炸弹,不能只射实心弹,太糙了。要用爆炸造成的破片和冲击波造成杀伤,不管是对人还是对船。赵叔,其实炮弹这玩意我早就想改进了。迫击一式用的炮弹实在是太儿戏了。” “儿……儿戏?”赵元化有点木讷的说道。 虽然迫击一式的射程还赶不上他做的佛朗机炮,但是对密集人群的那种杀伤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一炮掉到密集人群中爆炸能掀翻五六个人。 “对,以后的炮弹口径会更大,金属弹头的破片杀伤力也会大增,而且不会再用迫击一式炮弹的那种引信,要用底火!开炮用底火,炮弹落地也用底火引爆,只不过底火要放在炮弹头部,这样炮弹落地的时候冲击底火,引爆!” “真的……可以做成那样?”赵元化喃喃说道,好像在问张石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当然可以。我会把大概的原理都画出来留给你们,你们慢慢研究吧。” “呃……好!” “可是问题来了,炮弹可不比枪弹那么小,赵叔你想想,枪弹的铜壳或许可以用牛力,甚至人力就能砸出来,炮弹呢?那么大,也更厚!所以,我们还是要改进蒸汽机,现在的蒸汽机或许不能有那么大的能量,但是以后我们要让蒸汽机给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蒸汽机……真的可以提供那么大的力量?” “放心吧赵叔!别说是加工点炮弹壳,还记得我说的吗?以后的蒸汽机可以拉动火车在陆地上飞驰,可以推动万吨的巨船在大洋上航行!别忘了,蒸汽机将是百年内最伟大的发明!你们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就做出来了!赵叔,可千万别小看了自己!更不要小看了你们的蒸汽机!” “那就做机器啊!做冲床,做蒸汽机!”赵元化挥了挥手中祖传的锤子。 “首先,能不能先把昨天我说的转轮手枪给我搞出来……” “小川,你说的那个转轮手铳一次也就能上六发子弹,新式步枪可以压八发啊!手铳打得又近精度又差,干嘛做那个?先做步枪不好吗?” “手铳携带方便啊,随身带着防身,往腰里一揣就可以了。还能天天背着步枪招摇过市?再说近距离的话还是手铳方便灵活。赵叔,可总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呢,你还想不想抱外孙子了?”张石川说着用手指了指脸上年羹尧给自己的疤痕。 “哎呀?这是咋弄的?咋又伤着脸了?这回好,写了个二在脸上。” “赵叔!都这么多天了你才看见啊……”张石川叹了口气,赵元化,简直比自己还直男。 接下来的几天,张石川决定先给他们灌输一下冲床的概念,把弄子弹壳需要的大概流程和设备定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和冯树秦赵元化开始鼓捣转轮手枪模型了,这也是张石川的最爱。 小时候自己的玩具手枪还是有几把的,但是真的要自己鼓捣出一把来,真的没那么简单,哪怕是用木头。 看似简单的左轮手枪,要让扳机、击锤、转轮都做到完美契合,只能一次次的尝试、一遍遍的打磨零件。 好在有四阿哥推荐过来的钟表匠孟源也加入其中,善于精工细作的钟表匠自然能给出很多好的意见和建议的。 虽然他是禁不住高薪的诱惑被带到琉球岛上来的,虽然他知道私造火器回到大清了就是砍头的罪,但是那种一扣动扳机就能转动并且带动击锤发射子弹的巧妙设计实在让他着迷。 不觉中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当从唐山镇运送焦炭过来的船队驶入那霸港开始卸货之后,张石川等人也要返程了。再不走,到了十二月份大沽港会结冰,只能停在威海走陆路回去了。 张石川出来两个月,也想思户金和自己的大儿子了。而且,还要赶着回去交四阿哥指派下来的巡查河务的差事呢。 三个月的任务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指派谁去做军粮了?十四阿哥有没有提前被封为大将军王去西藏? 张石川叹了口气,这年头通讯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啊,如果有电话,不,有电报也好啊,但是想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无线电技术他可是一窍不通啊,再说首先也得先有电不是?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写一本关于电的入门级教材? 可是,他想不出这教材怎么写。电这玩意对现在的人们来说太抽象了。而且很多东西都需要通过实验来让学生体会到电的存在和特性,但是这玩意根本实现不了啊。 发电机好弄,找块磁铁缠点线圈就可以弄个简单的出来,但是你怎么能证明发电机能发电呢?连个灯泡都没有,难道要让学员手捏着电线亲身体验一下被电的快感么…… 再想想,好像发电机也不是那么好弄的,没有合适的材料做铜线的绝缘皮!橡胶橡胶橡胶!张石川迫切的想要搞到橡胶! 有了橡胶可以做车轮胎,可以做电线,可以做鞋底!可以做挖煤的传送带!可以做套套!那万恶的羊肠! “冯叔,大牛二牛可都等着结婚呢!你这不回去?”张石川看着专注用砂轮打磨模型的冯树秦问道。 “哎呀,不就是结个婚吗?等给我生了孙子我再回去!”冯树秦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好吧,那我回去给他们操持了哈。”张石川又一次怀疑冯树秦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爹。 “嗯嗯,你费心了。” “对了冯叔,蒸汽机改进好了之后你是不是得带人回唐山镇装几台去啊?到时候还不是要回?要不大牛二牛的婚事再拖一拖?”张石川又试探性的问道。 “也行,那就拖一拖。” “……”张石川彻底无语了。而且小娥明年也十八了,自己可早答应赵元化和赵娥,等十八就娶小娥的。 “赵叔,我和小娥,是在琉球来办还是在唐山镇?”张石川又试探性的问赵元化。 “你们看着办吧。哪儿都行啊!”赵元化随口答道。 “我……”张石川再一次无语了。 赵元化是不是亲爹?就知道抱外孙子着急,嫁闺女这么随意?但是赵元化现在的身份不能回大清,自己和小娥结婚就只有赵元化这一个长辈,还不让他参加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可在琉球办的话唐山镇那群人估计也不会答应……再议,再议!实在不行一边结一次! 装完了琉球上的货物之后,张石川终于带着一行人踏上了北上的路,下一站,济州牧。 第二百零三章 你看什么呢 济州牧的变化倒是不大,不过港口被修葺一新了,炮台上一门门傻大憨粗的铁炮炮口对准每一艘准备入港的船只。 除了张石川的船,港口只有几艘小渔船进进出出,一船船的海产品被送上岸然后装车送往海鲜加工作坊晒干后装入仓库,等待着张石川的船队运回大沽港。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济州牧又恢复了昔日的祥和,似乎那场战争从未发生过。比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济州牧上没有了朝鲜的官吏,反而多了不少朝鲜籍奴隶。 “这就是济州岛啊,还不如琉球繁华呢……”看到后世无数国人心中的旅游胜地不过是个这么荒芜的小岛,薛清雅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你以为呢?喏,那个就是汉纳峰,这下你满足了吧?好像我骗你。你还要不要去你向往的大韩民国和日本国去看看?”张石川一笑。 “哎呀,不去了。还是唐山镇好!”薛清雅嘀咕了一句。 “大哥!你可来了啊!想死我了!”一队人骑着马背着枪飞驰而来,直接冲到了栈桥上众人才纷纷翻身下马,为首的自然是巴特尔和莎琳娜。 “哈哈,好久不见了!”张石川紧走两步和巴特尔来了个熊抱。 “可不是吗大哥,你这一走就是小两年了,你这又长高了啊!上次带着我妹去平壤也不说把她送回来,顺便看看我!”巴特尔用大手拍着张石川的肩头说道。 “呃……”张石川一咧嘴。 “川哥!”莎琳娜也跟张石川招呼道。 “哈,莎琳娜,两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啊!” “真的吗?哪儿漂亮了?”莎琳娜一笑漏出两个酒窝。 “啊,哪儿都漂亮,嘿嘿嘿。”张石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而且他似乎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冒火。 “大哥,这次你可得多住上些日子!马上就过年了,你可得过完年再回去!” “大哥!川哥已经是当爹的人了,人家肯定得回家陪儿子过年啊!”莎琳娜白了巴特尔一眼。 “啊,对对对!恭喜大哥了!我给大侄子准备了一堆礼物呢,走了可得带回去!走走走,在这说话干嘛?去我的金帐边喝边聊!”巴特尔一招手,有人牵过一匹马将马缰绳递到张石川手中。 “哈哈,走,不醉不归!”张石川知道肯定又得喝多了。 所谓金帐是巴特尔的府邸被李朝军烧毁之后从新建起来的,当然,就建在了济州镇上。说是金帐,其实是完全的汉式建筑,或者说,是唐山镇式的混凝土建筑。有了焦炭,济州牧上也可以生产水泥和玻璃了。 只是可惜平壤的铁还没有开采出来,如果真的能从朝鲜搞到铁和煤,不但可以省去从唐山镇晕焦炭过来的麻烦,铁器的普及可以让济州牧的发展更快。不过现在派过去的人还在搞基建,在修路盖房,要等到能出铁,怎么也得过年以后了。 席间以巴特尔为首,莎琳娜、查干巴拉、阿古达木等等一干人都端着大海碗上来敬酒。 这些可都是一起并肩作战、蹲过战壕的战友啊,张石川怎么能推辞?反正横竖都要喝多,不差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儿,干吧! 不一会儿张石川就被放倒了。紧接着史安赵大勇也纷纷倒下,连小林子和王钧都没能幸免。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咱们出的烧酒销量为什么这么好,能赚这么多钱了。”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帐篷的人薛清雅由衷的感慨道。 本来想借着宿醉好好睡个懒觉呢,结果一大早张石川还是被赵娥叫了起来:“哥,赶紧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大牧场啊!” “有什么好看的啊,和唐山镇上的一样啊,也就是些牛羊马。牧场里的牲畜都是圈养的,吃饲料的了……”还赖在床上的张石川翻了个身喃喃道。 “你不是说济州牧上都是骑马放牧的吗?好像在蒙古草原上一般。” “那是过去的事儿了……哎哟!行了行了,我去,别掐了……”张石川护着被扯长了的耳朵说道。 这也是张石川第一次踏上自己在济州牧上的“封地”。大概估计了一下,也就是三四公里见方的土地,大概一百五十顷的样子。不过在济州牧上已经不小了。 “乖乖,你还真是个大地主啊!不对,还是个万恶的地主,靠剥削奴隶起家!”看着张石川封地里劳作的那些奴隶薛清雅撇了撇嘴。 不过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得到她太多的同情,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又矮又瘦的朝鲜奴隶太难看了! 和后世铺天盖地的韩国整容小鲜肉比起来,这些地里的大四方脸小三角眼单眼皮宽下巴的朝鲜人实在颜值太低了,完全勾不起人的同。 “招娣啊!我这是行善好吗?你没听说,现在放他们走他们都不走!因为在我这里可以吃饱穿暖,还有房子住。”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切,你还组织失足妇女卖淫嫖娼……” “啥叫卖淫嫖娼啊?这些都是合法的好吗?再说有什么不好,又能让那些女人吃得上饭,又能解决这群奴隶的生理问题。你知道这些女人在朝鲜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她们还不如一头牲口值钱呢!我这是在拯救她们!以后如果女性人口富裕的话我还会准许他们结婚生子呢。”张石川说道。 但是这些其实除了开妓院是张石川的主意,而且自从巴特尔从朝鲜走私过来一些妇人之后,明显这群奴隶干起活来更有积极性了。 什么让他们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情根本不用张石川操心,实行了几千年奴隶制的蒙古人做这种事比他可在行多了。 开垦出来的荒地上晚玉米已经收割完了,并且种下了小麦。土豆也收了一季,产量颇为可观,虽然是刚啃出来的荒地,每亩也能达到十石的产量。还有大片的坡地都被种上了苜蓿草。 看到被圈养起来的牛羊马之后赵娥的小嘴撅了起来,直到张石川让人找了匹小马套上马鞍让赵娥坐上去牵着马溜了一圈儿小丫头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然后,骑马就变成了几个女人的娱乐项目。 看着一旁有人宰羊准备午饭张石川叹了口气。济州牧上的羊以蒙古羊为主,没有能产细羊毛的绵羊品种。 蒙古羊所出产的羊毛太粗了,扎人,只能做羊毡和地毯挂毯之类的东西。要不然多弄点羊毛来发展发展毛纺织产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哪里有细毛羊呢?中东?还是欧洲? 当初英国的圈地运动就是贵族们为了圈地养羊剪羊毛才开始的,导致了国内羊呢供大于求,才迫切需要开发海外市场,从而导致了英国往世界各地快速的扩张,最后扩张出来一个日不落帝国。 自己现在有地,可是羊在哪里呢? “羊毛还能有什么用啊?无非是做点毡子了,咱们养了几千年的羊,还不知道这个?要不然为啥丝绸那么贵呢。”莎琳娜听完张石川的感叹忽闪着眼睛说道。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到产细毛的羊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好的羊毛、羊绒甚至要比丝绸还贵。” 可是张石川突然想到了后世的神兽羊驼!这玩意他知道在哪儿,而且驼绒似乎也很高大上吧,可是现在要搞驼绒是不是要去一趟美洲? 想到这里,张石川开始发散性思维了。美洲除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橡胶树和羊驼,还有什么好东西呢? 玉米红薯土豆这种高产作物已经传进来了。辣椒番茄南瓜这些蔬菜也都有了。似乎好东西都已经被西方人给开发出来了,还有印第安人和玛雅人的金银器,还藏在雨林中的巨大神庙。 咖啡?那玩意好像原产非洲吧?再说早就有人喝了,也不符合中国人的口味。好吧,非洲,那非洲又有什么好东西呢?南非有黄金和钻石!可可果、罗望子、犀牛角、象牙……呃,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这些还都是当初张石川玩某个航海游戏得到的知识。 对了,非洲还生产黑奴!是不是现在黑奴贸易已经很繁荣了?如果能搞到一些黑奴,那自己的这些土地就能创造出更多的价值了。不过非洲距离大清太远了。 澳大利亚怎么样?还有澳大利亚啊!现在应该还没有被殖民吧?澳大利亚可是有的是铁矿煤矿各种矿啊!但是要运回来好像有点馒头比屉大了哈,按现在的船只载重量再加上速度,从澳洲运过来铁矿,估计练出来的铁的成本应该和铜差不多了…… “哥!你又想什么呢?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赵娥牵着马走了过来顺着张石川呆滞的眼神望过去,正好看见莎琳娜翘翘的屁股。 “哥!你看什么呢!”赵娥狠狠的掐了张石川腰上的肉一把。 “啊……啊?我在看袋鼠……”张石川也发现自己的目光焦点好像有点问题。“我真的在看袋鼠,你信吗……” 第二百零四章 再见五十六年 回到唐山镇见到张石川最开心的当然是一别三个月的思户金。当看到弟弟尚敬给自己和张天和带来的礼物之后思户金的眼泪哗哗的流。 “小金金,别哭了,等明年天和长大了一定带着你们娘俩回娘家去省亲。”张石川替怀中的瓷娃娃擦去眼泪。 “嗯……”思户金点了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看着怀里的大儿子两只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张石川把孩子递给奶妈示意她抱下去 “好啦,看看我都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张石川开始一样样的卖弄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这是——琉球产的茶。” “琉球真的能种茶了啊!”思户金惊叫一声,接过张石川递过来的玻璃罐打开,然后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青翠欲滴的茶叶散发出来的茗香。“好香啊!” “嘿嘿,当然是真的了。不但能种茶炒茶了,还可以养蚕了呢。以后结了桑葚还能酿酒呢,你不是喜欢喝葡萄酒吗?桑葚酒也好喝。对了,下次回去了我带你去采茶采桑好不好?” “嗯嗯,好。”思户金像个孩子似的不住地点头。 张石川拉起思户金的手笑嘻嘻的说道:“小金金,你有多久没有给我泡茶喝了?” “啊?我这就给你泡,我也想尝尝琉球的茶呢。”思户金看到了张石川淫荡的眼神,忙抽手想跑。 “别急啊,我现在不想喝茶,我想……”小别胜新婚,张石川看着思户金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实在是把持不住了。 “哥,有人找你,你猜猜是谁……哎呀你们两个大白天的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啊!”赵娥刚一进来看见屋内的情景忙羞得又退出去关上了门。 “讨厌!都是你!”思户金锤了张石川一粉拳,慌手慌脚的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 “嘿嘿,晚上等着我。”张石川在思户金的脸上捏了一把。 张石川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在扬州认识的吃货江承平! “江兄!好久不见啊,多早晚来的唐山镇?”张石川一拱手笑道。 “哈哈,川哥,你我扬州一别没几天我就买舟北上了,若是不亲眼看一看你这唐山镇到底还有什么好东西,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啊!我不请自来,还望恕罪啊!”江承平还礼笑道。 “哈哈,江兄来了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来,坐下说话。秋葵,上茶!” 两人闲话,江承平对唐山镇的各种美食赞不绝口,对各种美食都一一做了点评,尤其是对琳琅满目的各种烤串和薯条番茄酱的搭配赞不绝口。 “难得的是川哥怎么想到的这西洋传过来的辣椒和番茄都可以吃呢?我初一看到这两样东西鲜红鲜红的颜色也不敢相信这些东西也能吃。”点评完了之后,江承平由衷的感慨道。 “哈哈,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是英雄。”张石川腆着脸说道。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英雄……川哥这话说得好!果然这螃蟹生得狰狞丑陋,可味道却是一等一的鲜美!只可惜我没有机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江承平说着摇头叹息。 张石川突然灵机一动,让这个大吃货帮自己去一趟美洲吧!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大洋彼端还有许多物种没有被带过来呢,里面定然有不少的美味珍馐。若是有人能带回我大清,可是造福全大清的一件义举啊!” “哦?这作物带回来也是义举?”江承平一听来了兴趣。他自幼好吃,长这么大没少遭人白眼,可到了张石川的嘴里,好吃居然成了一件义举! “这个自然,江兄你看看唐山镇上的这些作物,红薯、玉米和土豆都是来自外洋,这些作物要么高产要么抗旱,还都能当主食,我当初建立唐山镇安置流民就是靠着玉米才没饿死一个人的,这怎么不是一件义举。哎,我听说西洋还有一种长在树上的果子,味道酸甜,酥脆多汁,产量又高,每棵树上可以结果上百斤,只可惜在大清和东洋南洋都没有找到……”张石川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知有没有名字?” “有的洋人叫它爱婆。”张石川想想这么多年没吃到苹果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爱婆?好奇怪的名字。” “是啊,洋人吗,什么东西的名字都奇怪。”张石川嘿嘿一笑,又说道:“还有一种动物,身似羊,颈如驼,其毛可纺线织布,肉可吃,在清朝也未曾得见,还有一种蛙,其鸣叫声宏亮酷似牛叫,能长大巴掌大小,其肉鲜嫩不可描述,若是加上辣椒做成口水蛙……”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江承平的哈喇子已经流下来了:“这么多好东西,为什么没人带到大清来呢!” “嗨!还能为什么,大清不重视海贸呗!总觉得是天朝上国物产丰饶,什么都不缺。看看人家西洋人,坐着船到处跑,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了,什么新鲜玩意都见过了。”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嗯……如此说来我大清确实有点坐井观天了。只可惜……” “只可惜我没有时间啊,实不相瞒,我船队都准备好了,都是三桅的大海船,我早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出远洋游历四方,吃遍天下美味,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抽不开身啊……” “哦?原来川哥竟然早就有这种打算?若是日后能成行,务必要带上我!”江承平又是期待又是羡慕。 “好,好,只是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在张石川和江承平一声声的叹息中,这场关于吃的对话终于结束了。江承平也被张石川刻意挽留下来,要在唐山镇度过一个春节,感受一下唐山镇庙会的热闹景象。 这次张石川并没有亲自进京汇报工作,而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写了一封信,外加巡视河道的情形还有土仪年礼拉了几车让小林子带队进京去了。他可不想再像去年一样进一趟京师惹了一身麻烦回来了。 好好的放松了几天,天天抱着儿子媳妇们,打打麻将,吃吃火锅唱唱歌,心情好了给郑板桥之流的上上课,终于也算过上了几天舒服日子。 乌恩其带着人从朝鲜回来了,汇报了朝鲜的情况。朝鲜的基建基本上已经完工了,投入了大概十万两银子修了道路房屋等,只等着明年开海就可以带着矿工过去开矿炼焦炼铁了。沈文知回老家祭祖了,述职报告和一年的收益也交到了张石川的手上。 依照去年的例,唐山镇上腊月十五就放了假,镇上的百姓们又有一大批返乡探亲了。看着一车车的人离开镇子,张石川心里盘算着这次又能给自己带回来多少劳动力。 年度总结会上最不出彩的依旧是八必居的掌柜赵德盛,但是利润已经比去年翻了两番了,而且虽然没有急着扩张,八必居的触角还是已经伸到了山东、河南、山西、漠南蒙古和奉天等周边省份的繁华州府。 烟草制品在京师也已经流行开来了,不过暗地里挂在了十三阿哥的名下,虽然现在销量还不是很大,但是利润率能达到300! 京师周边已经开始有人仿制唐山镇的雪茄了,但是张石川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王钧和薛清雅两口子度完了三个月的蜜月之后回到唐山镇忙活了十来天,终于把账目捋清了,到年底,张石川手中的现银已经有七百多万两了,固定资产,不是很好估计…… 而且银行似乎也步入正轨了,看到唐山镇的兴旺,更多的富户来丰润、永平府炒地皮了,手中没有闲钱自然要贷款。 而那些买地早的,土地价格翻了两三倍之后潇洒出手,不但连本带利还清了贷款,还把赚到的钱存入了银行。 “怎么样?知道金融的厉害了吧!赶紧让我叉会儿腰!”薛清雅终于在张石川面前得意了一次。 小林子也从京师回来了,带回了十三阿哥骂人的书信和京师的消息:你小子!过年也不滚回来看看爷! 康熙下令分兵攻策妄阿喇布坦,授富宁安为靖逆将军,由巴尔库尔一路,授公傅尔丹为振武将军、祁里德为协理将军,由阿尔泰一路,分兵袭击策妄阿喇布坦。并令都统穆赛率兵三千于紧要适中地方,以备应援。 张石川长出一口气,十四阿哥暂时还没有被派出去,自己也不会被他惦记着了,就是不知道四阿哥那边的军粮作坊安排的怎么样了。 在春节前,张石川还拍板把大牛和春桃、二牛和夏荷的婚事一起给办了,理由再简单不过了,春桃的肚子大了,再不结婚就要奉子成亲了,这在这个时代可是个大丑闻。 于是张石川拿出了家长的派头,然后再一次被灌多了。结果第二天细心的人们发现,赵娥的麻花辫不见了,她也红着脸把头发盘了起来。 康熙五十六年就这样过去了,张石川很怀念。五十七年的春节是他过过的最舒服的一次春节,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最后一个他在唐山镇过得舒服的春节了。 第二百零五章 天花天花 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的春节过去了,过了正月初十,那些回乡探亲的人们陆续返回了唐山镇。 就在张石川叼着雪茄坐在镇子口笑咪咪的看着那些返乡的人们带回来了一张张新面孔的时候镇上的大夫一路小跑着找到了张石川。 “川哥,镇子上有人发痘了!”老大夫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发痘?”张石川一愣。 “出花了!”老大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出花?天花?”张石川马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花这个在后世被人工灭绝了的古老传染病,在现在这个年月可是死亡的代名词!不说平民百姓,清朝的皇帝,顺治和同治都是死于天花。唐山镇有人得天花了? “是探亲回来的吗?” “是,昨天刚从沧州府回来。” “赶紧隔离!把和他一起回来的,不!把最近回来的人全部隔离!小林子,赶紧找大牛来,让他带着保安队的人封锁所有进镇子的路口,所有回来的人不准直接入镇子,先都隔离!别忘了让他们戴上口罩!还有,用石灰和烈酒消毒杀菌……” 张石川有些慌了,一旦天花在唐山镇蔓延开来,后果无法想象啊!唐山镇没有城墙没有城门,根本控制不住人们的进出,尤其是现在正是人们返回镇子的高峰期,一但天花流传开了,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但是怎么办?怎么才能防止疫情扩散?张石川后世小时候也接种过牛痘,但是他所了解的天花只是在史书里。 牛痘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牛痘只是育苗,能起到预防作用,并不能治疗已经发病的人啊!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隔离,不管有没有病,先观察一个礼拜再说! 他策马回到唐园,没敢回内宅,而是隔着门对三个媳妇说了唐山镇发现天花患者的事,赵娥对天花并不陌生,哭着让张石川也进来避痘。 张石川却呵呵一笑:“放心吧小娥,我没事儿的,你还没给我生儿子呢我怎么能死?你们好好在里面躲着,照看好自己和天和就行了。” “哥,你开开门,让我们看看你!”赵娥哽咽着说道。 “行,可你们不许出来啊,就看看!”张石川说着往后退了几步:“开门吧。” “川哥,你也别出去了,跟我们一起躲着吧,我们还打麻将,我再也不胡你的五万了……”吴莺儿也哭着说道。 “不行,我接触了不少刚返回来的人,不知道得没得天花呢,万一被传染了再传给你们可不得了。你们就乖乖躲着别出来,我每天会过来和你们报平安的。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么一说,都别哭了,乖,一个个的都别哭了,又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们看,儿子都让你们吓哭了。”张石川朝门里挥挥手:“天和,给爹笑一个……” 唐山镇一下子进入了紧急状态,所有人被要求呆在家里不许出门,张石川让人又把出过花的人都集结了起来,每天负责给隔离在家的人送粮送水,在镇子口执勤对外来和返程的人们用石灰、酒精消毒。 咨询过大夫之后,张石川知道了这个年代最先进的预防天花的办法——种人痘。一般有两种方法,分别是旱苗法和水苗法。 旱苗法就是从患天花的人身上取到痘痂,然后研成细末,加上樟脑冰片等吹入患天花的人的鼻中。 水苗法就是将患天花的人的痘痂加入人乳或水,然后用棉签蘸上之后,塞入患天花的人的鼻中,然后精心护理,直至病症消失。 张石川也大概对天花有了些了解,原来天花也分为重症和轻症两种,重症的死亡率能到三成左右,而轻症死亡率只有百分之二三。 这人痘法就是人为让人感染天花啊……太不靠谱了,而且用这种方法也有风险,每百人中总会有两三个挺不住,主要是孩子和身体差的老人。 张石川心里那个后悔啊,早就知道清朝天花肆虐,造成了不少孩子夭折,为什么不早点想办法?牛痘又不是什么多难搞的东西! “小林子,把所有的注射器都收集过来,然后再让银匠接着做一批,越多越好!”张石川说道。 “主子,青霉素能治疗天花吗?”听到注射器小林子就想到了青霉素。 “不知道……应该不能吧。”张石川也没底,但是他知道青霉素好像只对细菌感染有效果,天花是病毒引起的。“我们不用青霉素,用牛痘!” “牛痘?”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方才大夫解释了半天人痘,到了他嘴里怎么变成牛痘了? “别问为什么,赶紧去做。让出过花的人从现在正在出花的患者身上采集痘浆和结痂,然后去养殖场给牛种!擦在牛鼻子里也好,直接注射也好,务必让牛感染天花!” “要给多少头牛种痘?”史安问道。 “全部种上最好!要是不够了就能种多少种多少!”张石川已经来不及想牛出了痘会不会死了。 牛死了可以再去别的地方买,慢慢繁殖,没有牛肉人饿不死,没有牛耕地还有马,人死了可就救不活了。 疫情还是没有控制住,已经有上百人发病了。张石川让人把所有发病的人集中在一起隔离,让有抗体的人照顾,其他的人严禁出门一步,每天街上都有人巡逻,看见没事儿往外跑的直接拿鞭子抽回去! 街道上有人拿着铜皮卷的大喇叭一遍遍的喊着注意事项。每个路口都贴上大字报,上面写着注意事项。好在被隔离在家的人隔三差五就有人给他们送水和食物,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恐慌。 两天后,终于有牛出痘了。看着小瓶子里收集来的的牛痘浆,张石川也是一阵的恶心。这玩意真的要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射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果也像种人痘那样直接在鼻腔粘膜涂抹会不会管用?呃。后世种疫苗在胳膊上都会留下一个痘印,如果把这玩意抹在鼻腔里的话鼻子会不会烂掉?张石川咬咬牙,还是胳膊上注射吧! “我需要有人和我一起试药,谁自告奋勇?” 张石川拿起注射器,吸了一点用蒸馏水稀释过的脓水在里面。他也不知道直接种痘会不会出人命,只能拿活人试验了。 “主子,小林子给您试药!”小林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来!”薛清雅对牛痘自然不会陌生的。 “我来!”乌恩其也喊道。 “你先别来!蒙古人对天花免疫力太低下了,你后面排着去。” “呃……要脱裤子吗?”赵大勇弱弱的问道。 “不用,打胳膊上!”张石川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那我来!” “也算我一个!” “好,来吧!”张石川看着这些完全信任自己的人,心里也有点小感动。“我先来!” 还没等他来,小林子已经对自己下手了。然后众人纷纷漏出胳膊,挨个被扎,再用蘸了烧酒的棉团捂着胳膊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大勇,你咋的了?脸色这么不好?”看着赵大勇脸色苍白,史安问道。 “我……没事儿。”赵大勇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夫,赶紧给他把把脉!”张石川也吓了一跳,没这么快吧?刚注射就有反应? 老大夫捋着胡子号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只是受到了点惊吓……顿时屋里想起一片嘘声。靠,这五大三粗的赵大勇居然晕针?张石川也是无语了。 接下来的两天,大多数人胳膊上都出现了红肿,不过只有薛清雅有轻微的发热,这可把王钧给吓坏了,整日守着薛清雅寸步不离。赵大勇却一点事儿都没有,胳膊上也没有红肿。 “给大勇再来一针……”张石川嘿嘿一笑。于是赵大勇再一次脸色苍白。 期间又陆续做了近百例人体试验都没有出什么意外之后张石川终于放下心来。看着胳膊上的结痂,他拿起牛痘浆和注射器进了内宅。亲自给三个媳妇和儿子注射疫苗之后张石川仔细的跟她们说了注意事项。 “哥,人种了牛痘之后真的就不得天花了?”赵娥看着瓶子里的液体问道。 “应该是可以的,现在还在镇子上大范围的接种呢,目前种过的人还没有得天花的报告。”张石川说道。 虽然唐山镇的牛多,可是人更多,要想将几万人都接种上疫苗可是个大工程。 “如果真的能让天下的老百姓都不得天花,川可真是救人无数了!能不能给琉球的百姓们也种上?”思户金抱着张天和问道。 “当然要种了!琉球、济州牧都要种。我已经让小林子在整理这一套种牛痘的法子了。等开海了就安排人带着疫苗过去琉球和济州牧接种。放心吧,怎么能忘了琉球?”张石川在思戸金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说道。 “嗯……谢谢川,我知道你不会忘了琉球的。”思戸金握住了张石川的咸猪手一脸幸福。 张石川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还不到一周岁,他只给张天和注射了一点点,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川哥,现在可以歇歇了吧?看你这么多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整个人都瘦了。”吴莺儿心疼的说道。 “不行啊,我还得先去京师,还不知道京师怎么样了呢……”想想京师,张石川也是发愁。 京师的人口流动性更强,而且几十万人呢,肯定没有唐山镇管理的这么严格,还不知道是什么样了呢。 第二百零六章 种豆得豆 来到京师张石川让小虎子带着几个人直接绕城而过回八里庄给八里庄的人先打疫苗,自己带人进了京师。 京师并没有封闭城门,但是紧张和压抑的气氛却无处不在。本来热闹的街巷现在行人寥寥,而且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熟人见面了也不是笑着上前问一句吃了吗您呐?只是远远的一拱手就又各自走了。 街头巷尾还能看到有死去的乞丐流民无人收尸,只用草席一卷躺在角落里,等着顺天府的官差派车来拉走送到城外乱葬岗焚烧或者掩埋。 办白事的人家多不胜数,而吊唁的人却寥寥无几,不时有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从哪儿传出来。张石川不敢怠慢,先就近去了十三阿哥府。 “你这法子真的能治天花?用牛痘?”十三阿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张石川 他虽然知道张石川懂得医术,并且治好了自己的腿疮,但是天花这玩意,从古至今几千年来一直在祸害人类,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石川真的能治疗天花?那可是能活人无数,功德无量了! “十三爷,不是治疗,是预防,种了牛痘的人就不会得天花了。不是有种人痘的法子吗?牛痘和人痘的意思差不多,防患于未然。”张石川纠正道。 “可找人试过了?有没有危险?”十三阿哥也知道种人痘的法子,可这法子毕竟也是存在死亡率的。 “已经种过几千人了,还没有人死于牛痘接种。”张石川有些急了,直接把衣襟解开漏出肩膀:“十三爷请看,这就是种了牛痘之后的疤痕,出了这个疤就不会得天花了。” “你……你亲自试过了?”十三阿哥吃了一惊。 “是,我是第一批试过的,已经有些日子了。这次我带来的人也都种过牛痘了,这一路走过来也有村子里有人得了天花,我们这些人暂时还都没事儿,没有一个出花的,要不然也不敢往您这来。十三爷,事不宜迟,赶紧的吧,我还要往四爷府上去呢,还有这京师这么多人,时间宝贵啊!”张石川恨不得直接把十三阿哥放倒给他来上一针。 “好,来吧!”毕竟不是第一次打针了,而且十三阿哥愿意相信张石川。“来人呐,把府里的人都召集起来,注射疫苗!” 十三阿哥府上人并不多,从上到下只有五十多口人,不出半个时辰就完事了。看着胳膊上的针眼十三阿哥还有点发懵,问道:“这就得了?以后就不怕天花了?” “是,接下来一两天注射的地方会红肿发炎,可能还会发痒,让他们别挠别用水洗,等着创口自然好就得了。这两天戒酒,戒辛辣!行了十三爷,我得去雍亲王府了,这法子越快传下去死的人就越少!”张石川说着就要往外走。 “琢玉,等我换身衣裳,我跟你一起去!”十三阿哥拉住了张石川。 雍亲王府大门紧闭。门房一脸为难的看着门口的一群人:“十三爷,张大人,王爷有令,所有外人不得入府,小的实在是不敢让您几位进去啊。” “滚你丫的蛋!”十三阿哥上去就是一脚:“赶紧告诉四哥,琢玉能治天花!” 也不知道是十三阿哥那一脚起了作用还是那句能治天花管用了,十三阿哥和张石川终于进了雍亲王府。 相对于汉人,天花对满洲旗人和蒙古人的杀伤力更大,得了天花后满足和蒙古族的死亡率比汉人要高出一大块。 毕竟自先秦以来汉人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用一代代的人和天花硬抗了两千年了,多多少少有点抗体了。 而满蒙两族世代居住关外苦寒之地,天花没有中原这么肆虐,他们对天花的抵抗能力自然也弱了许多。所以也不怪四阿哥跟防贼似的防着一切外人。 他将来可是还想君临天下呢,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被天花给搞定了。而他的长子弘晖和未齿序的次子弘昐都是因为出花才夭折的,幼子死于天花在大清宗室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的事,即便康熙曾经推广人痘,效果也不理想,有的孩子甚至是被种人痘种死的。 “琢玉,此事并非儿戏,你这牛痘真能治天花?唐山镇上种了牛痘的那几千人没有一个出花死了的?”四阿哥听完了张石川的陈述皱着眉问道。 “是,四爷,不过牛痘不能治愈已经出花的患者,但是可以保证让没出过花的人不得天花,此法和种人痘是一个意思,只不过牛痘对人体伤害更小,更安全,预防效果也更好……”张石川只能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 “十三,你种过了?”四阿哥又问道。 “四哥,我府上都种过了。”十三阿哥回道。 四阿哥瞪了十三阿哥一眼:“怎么能如此儿戏!好歹先让下人们种上试试,你怎么能亲自冒险!” “四哥,琢玉自己都种了,他没有把握不会来给我们种痘的!”十三阿哥分辨道。 张石川知道,这是面瘫男的多疑小心眼的毛病又发作了。 “王爷,这样吧,我种过痘了,而且小时候也没出过花,方才不是说您这王府里有人出了花吗?我跟他们一起住上两天就知道牛痘到底有没有效果了。” “胡说!你是朝廷大员!怎么能这么把自己的命如此儿戏!”四阿哥喝道,又看了看十三阿哥:“十三,你先回府上好好休养,若是有什么异样赶紧差人来告诉我。” “是……”十三阿哥见四阿哥发火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给张石川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去了。 “跟着你来的人也都种了牛痘?”四阿哥冷着脸问道。 “是。” “那好,从中选两个人出来,和那些出花的人在一处住上两日,另外,我再选一些下人,今天你先给他们种牛痘。” 四阿哥的安排并没有让张石川感到意外。毕竟这种用动物的病给人接种的方法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太难接受了。 而且在四阿哥眼中自己的命自然比那些下人的命要值钱的多。他怎么能冒这个险让张石川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虽然张石川着急,但是他知道在这位面前急也没用,必须让他亲眼看到这法子绝对安全有效才能往他身上招呼。 一切全按四阿哥的安排,三天后被和天花患者关在一起的赵大勇和史安走了出来。他俩倒是没事儿,这也让张石川松了口气。毕竟赵大勇打了两针都没有留下疤。不过和他们关在一起的一个得了天花的太监却死了。 “真他娘的晦气!”赵大勇出来后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然后跺了跺脚想把晦气甩走。他知道,这馊主意肯定是雍亲王想出来的,张石川不会让他们去做这种事。 “行了小点声吧,你可是在雍亲王府呢!”史安拉了他一下小声说道。 看到这俩货一个个没事儿人似的,府上注射了疫苗的下人也都没有什么反应,四阿哥才让张石川又给一部分人接种牛痘。 如此又过了三天,四阿哥终于让张石川给自己和儿子们注射了牛痘。又让张石川带来的经过培训的妇女给他的福晋们也注射了。 张石川第一次目击了胤禛的三儿子弘时和四儿子,刚刚八岁的弘历。让张石川有些意外的是,四阿哥居然一个女儿,或者说一个活下来的女儿都没有。 唯一一个长大成人的女儿嫁给了蒙古王公后在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三月去世,年仅23岁。 张石川不由得感叹,这些满族宗世们一个个够能生的,但是存活率实在太低了。连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是如此,那些缺医少药的普通百姓孩子早夭更是常有的事了。 这么一折腾下来已经有快十天了,张石川也有些着急了:“四爷,您若是觉得这法子可行,赶紧上报吧,京师和天下的百姓们可都还在外头硬抗呢,晚一天就又有多少人得天花啊……” “此事急不得!”四阿哥面无表情的说道。 虽然他府上这些人都注射了疫苗,而且暂时还没有人因此而丧命,但是若是要报到康熙跟前,他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这样才能得个好彩头,不然可能会被人弹劾,尤其是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个可不是吃素的,巴不得自己范点什么错呢。 “四爷,我种痘都已经半个月了,不光是我,我带来的这些人也都种了半个月了,这不也都好好的,而且这些人没有一个发病的,还有,这是我刚得到的唐山镇那边送过来的信,整个镇子有半数三万多人接种完毕了,接种之后的只有三四个人得了天花,病情也不算严重,四爷,早做决断啊!” 唐山镇那边的疫情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接种了疫苗之后观察两天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可以解除隔离了。 现在唐山镇又运作起来,更多的人投入到了牛痘浆的采集和给人接种的工作中去,而让人欣慰的是得了牛痘的牛似乎并没有人得了天花那么严重,并没有几头牛因为得了牛痘而死去。 现在只要四阿哥一发话,张石川可以从唐山镇掉过来上千人给京师的百姓接种疫苗。 第二百零七章 不准种痘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坐在炕上斜斜的依着靠枕,脸上都是疲惫。皇太后清世祖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于五十六年十二月丙戌崩,年七十七岁。 悲痛使得康熙也病了一场,过完年才算好了一些,精神却大不如前了。 至于正在京师肆虐的天花,他似乎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吩咐了一句让步军都统衙门按例行事就可以了。 天花又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每隔几年就要发作一次,再正常不过了。死几个百姓,死几个宗室的孩子,甚至是自己的孙子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宗室们能生,总有几个可以长大成人。 况且康熙之所以能继承皇位,原因之一就是在他幼年的时候出过天花,并且顽强的挺了过来。 天花除了给他留下了脸上的印记,更为他的上位增添了一笔重重的筹码,因此康熙并不反感天花。 听完了四阿哥的关于牛痘的陈述康熙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和老十三两府上下的人都种了这个牛痘?” “回汗阿玛,正是。儿臣先让家中的下人试过了,确认对身体无害之后才让全府的人都接种的。” “这些人都没有出花?”康熙又问道。 “除了接种前有一个太监两个下人出花,其他人无一人发病。而且唐山镇上已经有几万人接种了,效果也相当不错,只有极个别的人接种牛痘后还染上了天花,病情也都不严重。儿臣恳启汗阿玛下旨在全国普及种牛痘之法。若能推广下去,定能活人无数,汗阿玛,这是福泽天下之大举啊……” “朕知道了,现在除了唐山镇还有什么地方有民众大量接种牛痘了?”康熙并没有因为可以福泽天下而激动,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淡。 “因这法子乃是新创,不清楚效果如何,对人可有损伤,故而儿臣未敢擅自加以推广,京师以及其他州府都没有百姓接种。” “哦。”康熙点了点头。“接种牛痘的方子你都知道了?” “是,方子都已经记下了。” 康熙背着手在屋内走了两圈,突然停住了脚步说道:“告诉那个张石川,别再给人种牛痘了。还有,你回去告诉你府上那些种痘之人,让他们不要在外头言及此事!还有老十三府上的人也要管住他们的嘴!此乃妖邪之术,不可外传,以免民心不安!” “汗阿玛,这……此法并非妖邪,若不是亲测有效,儿臣也不敢惊扰阿玛……”四阿哥也呆住了,这法子确实有效又安全,他自己都已经亲自测试过了,怎么成了妖邪之术? “哼,人乃天地万物之灵,怎么能接种牲畜身上的疫病来防治人之疾?从古至今哪里有这种治病的手段?不是魇法魔道又是什么?这就是邪魔外道!若是普及此法,日后必然人伦废弛,还不定生出什么祸端来!管好你手下的人,再不要弄出这些有悖天伦的事来,切不可将方子外传,否则按妖言惑众蛊惑民心治罪!”康熙一拍炕几喝到。 “是……”四阿哥不敢再申辩,直接跪了下去。 “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了,方子你好生留着,不可外传!切记!” 康熙说完叹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的儿子有些花白的头发,声音低了一些:“你呀,做事还是欠考虑。你记住了:有时候,万民之福并非社稷之幸事。朕老了,还能再教你几年?要自己多用心!好了,你跪安吧。” “是,儿臣告退。”四阿哥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康熙一生爱民,而且十分重视天花预防,为什么现在有了这简单有效的牛痘却不准推广呢?还扣上了一个有悖天伦的大帽子下来。还有那句万民之福并非社稷之幸又是什么意思呢?四阿哥百思不得其解。 “万民之福并非社稷之幸……”邬思道眼睛看着房梁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突然脸上有了释然的表情。 “邬先生,皇上这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四阿哥忙问道。 “呵呵,圣意岂是我这小民可妄加猜度的?四爷太高看老夫了。”邬思道笑着摆了摆手。 四阿哥一听这话就知道邬思道肯定是猜出了康熙的用意,笑道:“邬先生才智过人,满朝上下无人能及,先生何必太过自谦?汗阿玛到底是何用意还望先生点播一二。” “四爷,你想想大清是如何防范蒙古人的?”邬思道只说了一句就笑眯眯的拿起茶杯喝茶了。 防范蒙古人?四阿哥一皱眉,但是他马上就明白了,邬思道指的是减丁政策!满清入关之后作为少数民族统治了内地十八省这么多汉人,还有漠南漠北蒙古诸部、以及西南苗壮瑶等民族,他们的危机感是一直存在着的。 对于汉人,满清入关后采取的是剃发易服的方式强迫汉人顺从,有不甘屈服的都被认作是不肯接受满人的统治而被杀了。 而对帮着满清打下天下的蒙古八旗,朝廷却并没有要求他们剃发易服,而是采取了一系列花里胡哨的手段,比如为了拉拢蒙古贵胄,满蒙实行了大规模的联姻,把宗室的格格、甚至是康熙自己的女儿们指婚给蒙古王公,让皇子们娶蒙古贵胄女子为福晋。还有一种更为极端的方式打压限制蒙族的发展——减丁! 所谓减丁说白了就是减少人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自顺治朝以来满清都不遗余力的用各种手段限制蒙古人的发展。 比如科尔沁蒙古的男丁上限是八万,超过的就要杀掉。 满清还利用喇嘛教限制蒙古人数量,明令凡有兄弟八人者,七人须当喇嘛;兄弟五人者,四人须当喇嘛;仅有一人可为娶妻生子的平民。 当喇嘛者有红黄缎子穿,又可坐享优厚的俸禄,看上去很美,但是当了喇嘛不能娶妻生子!这样一来势必造成蒙古人口锐减。 还有诸如不允许蒙古牧民越过本旗封地游牧狩猎,只要严格执行一旦某一旗遭受天灾,其地的牧民无法往外迁徙,若是朝廷不赈济,多少人会被活活饿死冻死。诸如此类的政策还有很多。 而天花,无疑也成了康熙防备蒙古人的一张王牌,清朝以前,蒙古鲜有天花大规模爆发流行的记录,而自康熙朝一来,天花在蒙古却成了一种常见的时疫,每隔几年就要发作一回,至于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康熙之所以修建避暑山庄也是为了方便那些被天花弄怕了而不敢进京师面升的蒙古各部王公们见驾。 这些政策被满清各代皇帝一丝不苟的贯彻执行了下去,在他们二百多年不懈努力之下,整个蒙古的人口从明末的一千两百万减少到了只有五十万左右。 想到这里,四阿哥终于明白了,天花,就是康熙手中的一把剑,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剑! 这二十年来天下太平,几乎没有大的战事,百姓得以休息。又有玉米等高产作物的推广,以及康熙的盛世自顶永不加赋的圣旨,人口已经开始快速增长了。 但是汉人的人口基数要远远大于满人,这样增长下去,汉人自然会越来越多于满人,这对于一个少数民族当政的国家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幸事!而天花自然可以帮康熙在汉人中实现一定程度的减丁! 万民之福并非社稷之幸,万民之福并非社稷之幸!原来,康熙是在用天花来对付汉人和蒙古人! 想到这里,四阿哥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帝王心术,这就是帝王心术?天下苍生的性命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仁君?千古一帝? “主子爷,张石川张大人又来了,在外头求见呢。”苏培盛见四阿哥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小心的说道。 “告诉他,爷身子不舒服,让他改日再来吧。”四阿哥有些乏力的挥了挥手示意苏培盛下去。 等了几天仍不见四阿哥的话,张石川坐不住了,又跑到了雍亲王府。但是这次得到的回复却是:不准种痘! “不准种牛痘?为什么啊?”张石川几乎是喊了出来。这些天四阿哥都对他避而不见,今天好不容易派人出来传话,没想到是让他毁掉牛痘方子,不得再给人接种牛痘。 “张大人,我只是替王爷传话,至于为什么,我实在是不知啊。”来传话的侍卫一脸为难的说道。 “我要去见王爷!” “王爷这几日公事繁忙,说让张大人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为什么啊?张石川百思不得其解。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府上上下人都已经接种了牛痘,也没出什么岔子,难道是死了人?死人了或者有人发病了四阿哥应该派人来找我才是啊,为什么反而对我避而不见? “川哥,这牛痘……我们真的不种了?”赵大勇问道。 “我去找十三爷!”张石川抬脚往外就走。 十三阿哥自然早就得到了四阿哥递过来的话,让他府上的人严禁外传种痘一事。开始他也是不理解的,可当听到了四阿哥的解释之后,十三阿哥也沉默了。听到张石川找上门来,十三阿哥犹豫了半天,只说了两个字:不见。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张石川解释,自然不能直说康熙是为了限制蒙古人和汉人的人口增长才禁止给百姓接种牛痘,那样一来康熙的仁君之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第二百零八章 圈禁 又吃了个闭门羹的张石川垂头丧气的走在死气沉沉的街上。 “川哥,这牛痘,我们真的不种了?”赵大勇有些不甘的再一次问道。 “……”张石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胡同里一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妇人的哭声:“我的儿啊!” 两个公差打扮的人抬着一个草席卷走了出来,草席一头一双不大的小脚漏在外头随着公差的脚步晃动着。 妇人似乎想扑上去抢回孩子的尸体,但是身子被一个男人死死抱住,最后只能瘫软在地上哭号:“让娘替你去吧!老天爷呀!你不长眼啊!老天爷啊……” 那一声声的哭喊像一把刀一下下戳着张石川的心,他不忍心再看,低头加快了脚步。 你说不准我就不种了?你不管推广,我自己来! “老赵,你带人在咱们门口搭个棚子,小林子,你写个告示,就说咱们有法子可以使人不得天花,等棚子搭好了就贴出去,朝廷不管,咱们自己来!去招募一些出过花的人来打下手,再让人在周边胡同里先转一转,把牛痘可以免疫天花的事儿传出去……”回到牛角湾后张石川开始下达命令了。 “好嘞!”众人答应了一声都忙活了起来。 对于刚才的那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了。那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太让人心疼。尤其是他们这些打过疫苗,手中还有牛痘方子,明明知道牛痘可以有效预防人感染天花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有一种见死不救的愧疚。 短短两个时辰棚子就已经搭好了,免费种痘的告示刚刚贴出去一会儿,张石川等人还幻想着左近的百姓们开始可能也不相信,大家坐在棚子里还在讨论如何说服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个法子有效。 他们等来的不是来接种或者询问疫苗的百姓,而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九门提督隆科多和一百挎刀持长矛的兵丁。至于那些串胡同宣传的人,也都被驱散了。 “步军巡捕衙门公干!闲杂人等通通闪开!凡汉人三十人以上集会者,以谋反罪论处!”兵丁们一边喊着一边驱散刚刚聚起来的几个人。 “隆大人,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这不是集会,我是在舍药救人呢!”张石川走上前去朝马上的隆科多一拱手说道。 隆科多也不说话,朝着告示指了指,就有人上前把告示扯下来撕了个稀烂。 “大人,这是何意?凭什么扯我的告示?大清律上哪一条说了不许舍药了?”张石川一下就急了,他冲上去要和隆科多理论,但是被兵丁拦住了。 “张大人。”隆科多对着张石川一抱拳:“奉命行事,还请张大人勿怪!来人呐,外头风大,张大人身子不好受不得风,送张大人回府!把这些东西都拆了!” 于是,张石川被两个人架了进去,搭好的棚子也被七手八脚的拆了。 “提督大人,我是要舍药治病,为什么不行?我犯什么法了!”进了前院张石川终于挣脱了两个兵丁的胳膊吼道。 “有人举报你妖言惑众,诡辞欺世,大行巫蛊之术。张大人,我也是例行公事,见谅见谅!”隆科多面无表情的说道。 “妖言惑众?诡辞欺世?他放屁!我这是救人啊!隆大人,我这牛痘确实可以预防天花,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雍亲王,问十三阿哥,他们可都知道的!大人,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么就成了妖言惑众?” 隆科多根本没有搭理张石川,抬脚就走。张石川刚要追出去,大门却砰的一下关死了。 “伊里布,这栋宅子里有几个发了时疫的病人,给我看好了,每日十二个时辰都给我看得严严实实的!没有我的命令,里面的人不得放出来一个,外头的人也不准进去!若是跑出来一只耗子,我唯你是问!”隆科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标下遵令!” 随后,马蹄声渐渐远去,显然是隆科多骑马走远了。 张石川拉开门,两把枪杆顿时横在了门口:“张大人,方才提督大人的命令想必你也听到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对大家都好!” 张石川呆住了,自己,这是被软禁了?回过神来,他抓住一旁史安的肩膀吼道:“谁他么的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哪个傻x说我是妖言惑众?我特么……老史,这到底是为什么!” “……”史安一言不发,他也想不明白。 没有人能回答他为什么,但是冷静下来,张石川也知道了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能让九门提督隆科多亲自出马的,不可能是普通的平头百姓。 至于那些风闻言事的御史言官们也只能告状,具体定夺,还能调动巡捕营的,除了康熙没有别人了。 是哪个御史吃饱了没事儿又写折子弹劾自己了?康熙为什么要禁止他给人接种疫苗?人痘法不是早就有了吗?为什么把人痘换成牛痘就不行?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已经接种了,难道他不知道?四阿哥为什么不帮自己证明牛痘确实可以预防天花? 张石川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康熙要做出这个决定,他就这么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府邸,享受了一下那些被圈禁的皇子们的待遇。 大门口和院子四周二十四小时有人把守,一应日常用品有人帮着采买,任张石川在院子里干什么都行,只要不出这个大门。 干什么都行…… “小林子!把牛痘方子多抄几份出来,用硬一点的纸,字体小一些!” “嗻!”小林子答应了一声开始抄写。 张石川拿着折好的纸飞机先在院子里试了试,飞不远,但是飞出墙外肯定是没问题。于是,一片片纸飞机从四周围墙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墙外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张石川搬来个梯子从墙头往外一看,一群看守他的兵丁正在捡飞机,比谁飞得远,嘻嘻哈哈的玩儿得不亦乐乎。 “张大人,再折几个出来,这玩意有点意思,不过就别劳神写字了。”把总伊里布说着把手中的纸飞机揉成一团丢进了阴沟里。 “娘的!”张石川朝伊里布竖了一根中指,从墙头爬了下来:“你们谁会做风筝!” “我会!”赵大勇和史安异口同声的说道。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两只风筝从院子里升起,升到一定高度,棉线被剪断,风筝借着北风向远处飘去。 “川哥,你说有人捡到这风筝,能认识上面的字吗……还有,即便认得,谁敢尝试这个法子?出痘的牛、注射器,他们也没处找去啊。”看着飘飘摇摇远去的风筝史安说道。 “你们几个,赶紧把这两只风筝给我捡回来!”还没等史安说完,外头已经有了动静了。 一个时辰后,大门被推开了,伊里布拿着两只风筝走进来:“张大人,您若是闲着实在没事放风筝本无可厚非,可别往上头写字了,您说您这一放,我们兄弟跑了大半个京城。这大冷天儿的,您也体恤体恤我们。您要再这么多幺蛾子,我们可就只能把您请在屋里呆着了啊!” 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批完了一封折子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四阿哥问道:“那个张石川老实点了没有?” “回汗阿玛,儿臣以派人将其圈禁在家中不得外出一个月有余了。刚开始还不死心,如今老实多了。都是儿臣束下无方,还请汗阿玛责罚。” 康熙叹了口气。张石川的作为他已经着人查过了,安置流民、推广玉米红薯等作物、开采铁矿、贩运铜斤、发明压缩军粮,赈济永平府水患,似乎迁安县的铁矿也有他的影子…… 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确实可以称得上年轻有为了,可是就是这么个有才能的臣子居然不听话,关在府里还不老实,总是想着把牛痘给普及出去。 居然将方子写在纸上,折成纸飞机从院子里面往外扔。虽然不知道飞机为何物,但是康熙看到那一张纸折叠几下抛出去就能借着风势飞出去十几米远也不禁莞尔:这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 如果不是看在张石川有功于社稷,这牛痘也确实能造福他八旗子弟,再加上四阿哥的求情,康熙真想把这小子一刀砍了完事。 但是虽然不听话,张石川的才干康熙还是认同的。就这么砍了也确实太可惜了。 年轻人嘛,难免有点叛逆,但是这小子满脑子都想着个百姓接种疫苗就让康熙有点受不了了,这要是传开了有可以防治天花的疫苗问世了,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不允许接种,那自己的明君圣主的名号可就保不住了。 到时候史书上会怎么写?他可是要给后世留下一个与唐宗宋祖秦皇汉武齐名的大帝名号呢! 或许等自己百年之后,眼前的这位四子继位后会普及推广牛痘吧?把这个利在千秋造化万民的功绩留给未来的新君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这些都是后话了,该点播的也都点给胤禛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这个张石川不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第二百零九章 发配琼州府 牛角湾胡同张府。 张石川、史安、赵大勇和小林子四人坐成一圈在打麻将。 “五万!我看你们谁敢胡!”张石川恶狠狠的打出一张五万。 “川哥,真不好意思,我胡了……”史安嘿嘿一笑把自己的牌推倒了。 “你妹!你敢不敢换一张牌胡?”张石川怒了,站起来作势就要掀桌子。 “行啊,川哥,要不你出一张八万?八万我也胡!二五八万通杀!给钱给钱!别摆架子啊,赌场无父子!”史安显然对于张石川这一套已经习以为常了,笑嘻嘻的伸手要钱。 “圣旨到!户部侍郎张石川接旨!”外头一声尖细的嗓音唱道。 “卧槽!啥玩意?圣旨?”张石川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一个小郎中能有什么圣旨?该不会是康熙这老东西要办自己了吧…… 他干啥了?不就是想给百姓种牛痘吗?这也犯法?难道是自己在外头的事儿犯了?是帮济州牧打朝鲜的事儿还是在琉球造枪炮的事儿? 或者是以前炸顺天府大牢的事儿?不对啊,要是这事儿,估计来的不是圣旨,应该是顺天府的衙役吧? “主子,外头雍亲王带着个宫里的公公来了,说是有圣旨,您赶紧准备准备接旨吧……”小林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呃。”听到四阿哥也来了张石川略微放了点心:“接旨,怎么接?赶紧告诉告诉我,接旨有什么规矩……” “你朝服呢?”四阿哥看着一身便装的张石川问道。 “我……没带啊,在唐山镇收着呢,再说那件太小了,穿不得了……”张石川很坦诚的回道。 他的官服几乎都没穿过。而且当初刚买官那会儿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又瘦又小,官服买的是最小号的,如今已经是一米八高的成年男子了,那身衣服自然穿不得了。 “我本来是想趁着这次进京置办一身新的,可这不是被圈在家里不让出门吗,让那些看大门的他们又不知道我的身量尺寸,万一不合适,官服这么贵……”张石川开始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行了行了。快准备一下,接旨吧。”四阿哥皱了皱眉头。 于是一群人忙着抬出香案焚香,准备了一大通之后传旨的太监才在香案后面面南背北站定了,展开手中卷轴尖着嗓子念到:“户部郎中张石川接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户部郎中张石川,为官清廉,政绩斐然,特简为琼州府同知,署理知府事,即日上任,钦此!” “啊……啊?”张石川呆若木鸡,这说的是啥玩意?前面的基本上是没听懂,后面,琼州府同知?署理知府事又是什么鬼? “还不快领旨谢恩!” “草民……草臣领旨谢恩……”张石川乖乖磕头,然后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 小林子不用张石川吩咐,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了太监的手中:“公公辛苦,请里面用茶。” “王爷,您也里面请吧……”张石川看着面瘫男无可奈何的说道。 张石川知道四阿哥跟着来肯定是有话要说,但是他也不问,就那么坐着。 “哼,怎么,还在为种痘的事不忿?”四阿哥屏退了闲杂人等之后看着张石川冷哼了一声。 “没有!”张石川把脸侧过去说道。 “哼哼,你呀,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四阿哥很难得的笑了:“不让种牛痘的个中缘由日后你就明白了。琢玉,我知道你一心为民,为国分忧。你放心,日后你的方子定然有机会推广下去的,只是现在时候不到。” “时候不到?”张石川一愣,治病救人打疫苗还有什么时候不时候的? 难道是要等胤禛继位之后?想了一下,张石川觉得有道理。可能是康熙为了给这个以后的皇帝留一份功绩,好让以后的雍正可以一上台就深得民心?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张石川还感慨了一下。但是就为了这个不普及种痘,这合适吗?康熙五十七年了,离着康熙死还有四年呢,差四年又会有多少人死于天花? “此次派遣你去琼州府当差也是给你个机会锻炼。琼州地处南疆孤悬于海外,其民多苗黎,难以管束,你到任后……” “四爷,我能不能辞职?”不等四阿哥说完,张石川直接说道。 “辞职?” “致仕,致仕……我祈回家养老!”开玩笑,一道狗屁圣旨就给自己发配到海南岛去了?凭什么让他放着唐山镇舒舒服服的小日子不过啊? “胡闹!你才二十岁,致什么仕?不准!”四阿哥黑着脸说道。 “我……我觉得我病了,我肚子疼……”张石川捂着腮帮子痛苦的说道。 “张石川!本王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才提拔你,你不要恃宠而骄!虽然这次去你只是同知,但是署知府事,到了那里你就是一府之父母官,好好干,做出点成绩来爷就请提你升任知府,二十岁的知府在我大清朝也是史无前例了。” “……我就想当个地主啊……” “你不是曾说过要让全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吗?你做个地主才能让多少人过上好日子? 琢玉,别太固执了。你在唐山镇的作为可是有目共睹的。现在给你一府让你去管理正是锻炼的机会。 琼州百姓贫瘠,黎民多未开化,又多疟疾等恶疾,夏秋季多飓风肆虐,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知道安排你去那边是委屈你了。 可是琢玉你懂得医理,又擅长经济且深知农事,从京郊八里庄到唐山镇,此番又署理琼州府,正是你施展你一身才华的大好机会。 琼州府几十万百姓就交给你了,把他们照管好,把琼州府经营的像唐山镇一般,也给朝中百官做个榜样,给爷争口气!” 四阿哥难得如此和颜悦色的说了这么多话,看着四阿哥诚恳的眼神,张石川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王爷,不过我可没把握……你也知道,我虽然有个官衔,可一直都是虚衔,并无实职。那些政务什么的我从未接触过。” “不用这么担忧。你在唐山镇安置灾民的能力满朝上下有目共睹,才能你还是有的。至于为官之道,到了琼州府你可以边学边做,若遇到不懂的就多问多学,有什么难处就写信给我,爷在京师帮你想办法。不过切不可学那些苟且营私舞弊之事。” 听到这话张石川心里不由得一暖,老四还是有点人情味的吗。 “四爷……” “说。”看到张石川有些贼兮兮的表情四阿哥有些不耐烦。 “外任……可以带家属吗?我实在舍不得媳妇儿子……” “……” 四阿哥没想到张石川居然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他的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好半天才说道:“按律道府可带三十名家人,女眷不计。可看在琼州府万里之遥又民风剽悍的份上,你多带些个去吧。 反正你也不差银子,多带点人你也养活的起。另外你方才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你还年轻,又没有做过官,不懂官场上那些勾当也是有的。 琼州府又有几个知县已经在当地做了十几二十年之久,都是人老成精,油滑世故的老官油子了,你又年轻,也恐压不住他们。我给你找个师爷你带去吧,也能为你指点一二。你准备一下就上任去吧。” “师爷就不用了吧……”张石川知道这面瘫男又要给自己埋雷了。一听师爷,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四阿哥身边的邬思道,拄着拐棍一肚子花花肠子。 “就这么定了,你准备准备吧。”四阿哥说罢起身出屋了。 送走了四阿哥,赵大勇先绷不住了,扯着嗓子喊道:“这叫什么事儿?咱们种牛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救人!这是多大的功德! 不说给川哥建个功德碑,圈了一个多月不说,这回可倒好,直接把川哥给发配到琼州府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放外任也还罢了,可人家京官外放都是升一级半级的,到了川哥这怎么就是平职调任?这是什么世道!” “行了老赵,别说了。这是圣旨!”史安瞪了赵大勇一眼。 “是啊,是圣旨……”张石川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就一句话把自己外放到海南岛去了?自己在唐山镇才过了多长时间的好日子? 唐山镇还有太多让他牵挂的东西啊,葡萄园今年可以挂果了,还有前些年种的桃树杏树,那么多作坊产业,还有大片没有开垦的荒地,平壤的铁矿今年本来也可以开采了,还有唐山镇上的几万民众…… 但是他没办法,史安说得对,这是圣旨。抗旨不遵是什么后果? 妈蛋!就当是去旅游了,不是早就想着游遍中国吗?这回好了,直接从京师到海南岛了,海南岛可是后世的旅游胜地啊!张石川对自己说道。 第二百一十章 践行 接到外任琼州府的圣旨之后张石川终于不用被软禁在牛角湾的宅子了。 京师的街道似乎比一个月前热闹了一些,应该是天花疫情得到了控制,但是这场天花死了多少人呢?不知道朝廷会不会统计,也不知道康熙会不会愧疚? 愧疚个屁!他会愧疚就不会明令禁止推广牛痘了! 又在京师逗留了几天,官服要从新买,一些手续要去吏部办理,还要做个告别,可想了半天,好像除了八里庄,京师里就剩下一个十三阿哥需要道别了。 “琢玉,这回可好,你要跑到几千里之外的天涯海角去了,想再喝一次酒也难了。今儿来了,可得好好跟我喝上几盅!” 十三阿哥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康熙不允许推广牛痘的缘由,也知道张石川为什么被调任琼州府。 琼州府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自古就是被贬官的绝佳地方。在康熙朝,发配宁古塔都比去琼州府强百倍。 琼州府百姓穷苦、蛮夷难以管理、时不时就给你来个造反,自然环境恶劣、蚊虫毒瘴肆虐、台风频繁、海盗猖獗…… 总而言之一句话,派去琼州府当官就是给发配了,琼州就是给犯官留的地方。 “整就行了,也不是没条件!”张石川倒是坦然一笑:“路程倒是远,不过天涯海角还算不算呢,再往南走还有吕宋、还有婆罗洲,还有澳大利亚……” “琢玉,前些日子你来我府上,我没见你也是有难言之隐,你可别放在心上。”十三阿哥又说道。他也没去关注澳大利亚是什么地方。 “十三爷,我要是放在心上还过来找你喝酒吗?”张石川掏出两根雪茄一人一根分了,又掏出火柴点着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你这次去琼州府当差,需要爷帮你做点什么?”十三阿哥吐出一口烟问道。 “十三爷,您还真别说,我就不放心唐山镇。我走了不会有那些勋贵们打起唐山镇的主意吧?我可是有那么多产业呢!十三爷你可得帮我照看一二。” “行,这事儿简单,爷帮你办了,你放心吧。”十三阿哥一口答应了下来。“今儿咱们吃锅子吧,玉米烧辣椒油,白水羊头爆肚儿!再给爷烤几串大腰子!” “十三爷,别了吧,又我吃菜你吃肉,我喝酒你喝茶,多不好意思啊。”张石川看了十三阿哥的腿一眼。 “滚你丫的吧!今儿爷必须大酒大肉的来上一顿!爷这毛病可是挺长时间没发作了,琢玉,今儿你可不能推脱了,咱俩不醉不归!”十三阿哥笑骂道。 “哎呀,谁怕谁啊,好像我怕你似的,十三爷,今儿我必须放倒你!” “哟哟哟,你这是要上天啊?怎么着?爷这么长时间没喝酒了,你是不是忘了爷的海量,忘了你在唐山镇上怎么扶着墙吐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来人呐,准备锅子!”十三阿哥也来了兴致。 不一时席面准备好了,十三阿哥端起酒盅面色郑重的说道:“琢玉,此次你去琼州府山高水远,一时半刻怕是不得回京师了,你自己多保重,我听说那边多瘴气毒雾,又常有刁民滋事,你可要多加小心!” 这满满的人情味让张石川也有些小感动,他忙也举起杯子:“十三爷,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我可听说海南有不少好吃的好玩儿的呢,到时候我给您带他几船回来!还有,我听说黎族女子多有俊美的,要不要我给十三爷物色几个回来?” “哈哈哈,滚蛋吧!我现在有一个嫡福晋三个侧福晋两个庶福晋,够我忙活的了,倒是你,才三个是吧?你可以找几个。来来来,先喝酒!”十三阿哥笑骂着把杯中酒喝了:“爷就喜欢你这乐呵劲儿,放任琼州,若是到了别人身上哪一个不得愁眉苦脸的,可你就不一样了,总是乐呵着。” 张石川一笑跟哭似的:“我不乐呵有法吗?有圣旨啊,十三爷,你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接到圣旨啊,我敢不遵旨?反正乐着也要去,哭着还是得去,干嘛不乐呵乐呵?” “嗯,有道理!不过爷也知道你有本事,等到了琼州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造福一方百姓,让那些南蛮也知道身为我大清的子民乃是一大幸事!琢玉,这第二杯敬你,在琼州府大展宏图!” “借您吉言!”张石川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夹了口肉放在碗里蘸了料吃下去:“十三爷,您能不能让我先吃点东西,这一上来就一杯接一杯的,我可受不了!” “出息!”十三阿哥啃了一口吱吱冒油的大腰子:“嗯,就是这个味儿!奶奶的,可馋死爷了。” “出息!”张石川也不甘示弱的拿起一串大腰子咬了一口。“十三爷,我还有件事想求你。” “啊?啥事直说!这么婆婆妈妈的不爽利!” “嘿嘿,不说!等你喝多了我再跟你说。”张石川笑得跟贼似的。 “你小子,跟爷还卖什么官司?赶紧的!有啥话麻溜的说,一会儿你丫喝多了还能说?你一喝多了就断片!” “得,得,我说还不成吗?十三爷,若是我在琼州府寻着了什么矿产,能不能开采?” “琼州还有矿产?琢玉,你难道去过琼州不成?” 十三阿哥说道这里自己也笑了,张石川十三岁就流落京师街头差点没冻死,这几年虽然去过的地方不少,可是琼州府肯定是没有去过的。 但是想想他在唐山镇挖煤,在迁安开采铁矿,好像这小子确实有点本事。想了一会儿说道:“琼州毕竟万里之遥,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若是有什么矿产可采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还是应该上报朝廷,由圣上定夺。” “是,我明白了。”张石川本来也没指望着到琼州就怎么怎么样,对于海南岛的矿产,他只知道有石碌铁矿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矿,其他的好像都没什么印象,尤其是煤矿。有铁没煤,还不是扯淡? “琢玉,爷看好你!你十五岁就在八里庄安置了上千流民,后又在唐山镇安置了几万流民,现在是几十万的百姓等着你去给他们当家做主呢,别辜负圣心,也别辜负你四爷的一片心意。” “我知道了十三爷,来喝酒吧,别的不说,都在酒里!” 第二天酒还没醒的张石川又迎来一位客人:十四阿哥。 “也不知道汗阿玛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怎么把你打发到琼州府那破地方去了!”十四阿哥屁股还没坐稳就开始给张石川抱不平。 “呵呵,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说不定皇上是想锻炼锻炼我呢。我这么小的年纪又没有什么经验就能署理一府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张石川只是微微一笑。 “嗯,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只是怎么四哥也不替你说说情?干嘛非得弄到琼州府去!随便找个苏州、杭州什么地方当个知县也比去那破地方当同知强啊!再者说了,京官外调都是升一级,你这可倒好,平级调动……” 看十四阿哥这时候还不忘趁机离间他和四阿哥张石川也是摇头苦笑,不过这事儿是康熙的决定,老四说情又有什么用呢? “琢玉你放心的去,等过段时间我再求汗阿玛把你给弄回来。去年汗阿玛没允我出征,这不,让西安将军额伦特、侍卫色楞及内大臣策旺诺尔布等人统领出征,结果被人家诱敌深入,伦特和色愣率领的六千多人,就完全陷入了准噶尔部大策凌敦多布精心设计的包围圈。 大策凌敦多布将伏兵分成两股,一股包围了额伦特和色楞,另一股切断了大军的归路。额伦特远征时,沿途未设兵站,留守木鲁乌苏的副都统宗查布的少数军队无力往援。 大策凌敦多布围而不攻,等粮尽水竭,自行饿死。如此围困了月余,伦特和色愣的军队吃完了所有粮食和牲畜,最终成了准噶尔和藏军的刀下之魂,全军覆没……” 十四阿哥说到全军覆没,脸上一点心疼和惋惜的表情都没有,好像被击溃的不是大清的军队,而是不相干的国家。张石川却听得胆战心惊。 “一群没用的东西,这就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了,可惜了我大清那么多勇士白白送了性命,我还要请走汗阿玛,务必让我亲自领兵出征!”十四阿哥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手掌。 “十四爷,您放心,皇上一定会指派您去西藏平叛的。您这一身才华肯定有施展的机会的。” 张石川心道你去了再回来老四可就成了雍正皇帝了。到时候你就得去遵化黄陵给你汗阿玛守灵去了。 想到这里又觉得十四阿哥其实挺可怜的。身为皇子谁不想有朝一日能继承大统?他只不过是一个失败者而已,是康熙的一枚弃子。 “借你吉言,还有,汗阿玛准备让年羹尧负责军需辎重了,爷本来还想保举你去呢,都是四哥从中作梗,这么大的功劳可便宜了年羹尧那厮了……” 张石川也假装叹了口气:“多谢十四爷想着我,只是现在我被发配……被委任到琼州府了,怕是一时半会不会被安排其他差事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去吃水果 康熙五十七年三月初十,张石川带着四阿哥给他安排的师爷和吏部的文书回到了唐山镇收拾行装了。 回到唐山镇,张石川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镇子上的人牛痘疫苗都接种完了吗?这次天花死了多少人?” “川哥,镇子上五万六千七百多人都已经接种了,这次天花一共死了一百二十五个人……”王钧说道。“现在人们已经不再恐慌了,所有作坊都已经复产,春耕也已经开始了。” “嗯,很好。王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唐山镇就交给你了。”张石川故作轻松的说道。 “啊?”众人都愣住了。 “川哥,你又要去哪儿啊?朝鲜?济州牧还是琉球?去多长时间?”王钧问道,他们对张石川时不时的就要出一趟门早已习以为常了。 “呃……有圣旨,我要去琼州府当同知了……”张石川把圣旨的事儿说了一遍。 “琼州府?琼州府在哪儿?很穷吗?好玩吗?”大牛问道。 “好玩个屁,你没听书上讲过,当年苏轼被贬官就是去了琼州府!”薛清雅爆粗口了。他居然知道苏东坡被贬过海南岛倒也有点出乎张石川的意料。 “在大清最南端,从广东雷州府出海渡过一道海峡就到了。距离唐山镇大概六千多里路吧,不远……”张石川漫不经心的说道。 “川哥,你这是被贬了吗……为什么啊?”王钧又问道。 “为什么,因为种牛痘呗!川哥想给京师里的百姓种牛痘,皇上不允,把我们软禁了一个多月,这不又把川哥弄到琼州府去了!还让即日上任!”赵大勇想起来就愤愤不平。 “为什么不允许种痘?咱们镇子上这么多人都种了,不都好好的?康熙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薛清雅吼道。 “慎言,慎言……”王钧拉了一把薛清雅。 “肾炎个屁!老娘看你像肾炎!张石川,咱们反了吧!这是什么狗屁皇……”薛清雅被捂着嘴拉了下去。 “我累了,这事儿过两天再说吧。我得去抱儿子了!都散了吧。王钧,可得管好薛清雅那张嘴啊!”张石川挥挥手往内宅去了。 来到内宅,三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知道张石川肯定有正事才没有出去添乱。见张石川一进二门都围了上来。 张石川一人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把张天和抱在怀里一通乱亲,哪知道小家伙一咧嘴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你呀,总在外头跑着,儿子跟你不亲了吧?”赵娥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 “哎,我也不想啊,这不是被圈在京师里回不来吗……” “啊?怎么了?” 于是张石川只能又说了一遍。 “琼州府?南海?海岛?哥,你可真是和海岛有缘分啊,琉球是岛、济州牧是岛,这回又是琼州府,还是岛。”赵娥皱着眉头说道。 “呵呵,好像是这么回事。”张石川苦笑着说道。 “那……这圣旨,不去的话是不是就是抗旨不遵?”吴莺儿问道。 “是啊。”张石川无奈的叹了口气,抗旨不遵这事儿他还真想过。 “抗旨不尊会怎样?”赵娥问道。 “不知道啊,这要看皇上的心情了,也许没事儿,也许革职,还可能抄家、流放、砍头、满门抄斩、诛九族……”张石川的声音越来越小。 众人都沉默了。赵娥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张天和,小声说道:“川哥,咱们跑了吧!去琉球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是不是金金姐?” 思户金用手指戳了一下赵娥的额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傻丫头,哪儿能说跑就跑的?唐山镇这么多产业怎么办?这么多人怎么办?要是咱们真的跑了谁敢保证皇上不会迁怒于这些走不了的人?川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也不是就我们姐妹三个,他身后可是有几万人的生计呢,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带走吧?” “那……川哥就只能去琼州了吗?”吴莺儿的眼圈都红了。 “行了,去就去呗,我听说琼州府的风景可好了,气候也怡人,一年四季都是春暖花开的,就当是去旅游了吧!”张石川笑着说道。 “那……要去多久呢?”吴莺儿又问道。 “呃……”张石川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道啊。不过看这意思,估计要等到康熙驾崩之后了。这样也好,起码可以避过九子夺嫡最惨烈的时候。但是,还有四年的时间啊!“多长时间倒是无所谓了,反正可以带着你们一起去,只要咱们在一起,在哪儿都是家。” 接下来的两天,张石川开始为了琼州之行准备了。琼州府自然还是要去的,他不敢和康熙、和朝廷抗争,既来之则安之吧,四阿哥说过了,琼州府那地方地处偏远治安又不好,让自己多带些人手过去呢,多带多少算多?没说。那就使劲带呗! 于是第二天,郎中张大人被奸人构陷而被贬官琼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然后张石川主动跳出来澄清,并不是什么奸人陷害,而是让他去帮扶琼州府上四十万黎民百姓的。再然后,他说可能需要带一批成熟的技术工过去。当然,待遇是相当优厚的。 张石川对琼州府的概况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但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海南肯定没有煤矿,至少在康熙末年肯定是没有煤矿的。 煤啊煤!这是他永远的痛。他的作坊不管是玻璃、水泥、还是石灰都需要大量的热能,没有煤就只能烧炭了,不但热能低,所需的木材数量也是相当惊人。 从唐山镇运过去显然是不现实的,陆路都要六千多里,走海陆虽然能快一些,但是路程更遥远了。问题是哪儿还有煤矿? 张石川拿出沈文知给他搞来的西洋人测绘的东南亚全图瞄着海南岛,突然目光锁定了一个地方:安南!安南可是个好地方,家里有矿,而且不比朝鲜少多少! 张石川前世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就是广西防城港市下面一个县的人,按他说的,过了边境芒街市那边就都是矿,煤,铜、铝土矿……他们县很多人都跑去越南开矿,顺便在那边娶个越南新娘。想到这里,张石川不由得流下了亮晶晶的哈喇子。 “哎呀真恶心!哥!你又想什么呢?哈喇子流到舆图上了!”赵娥嫌弃的推了张石川一把。 “啊,我听说海南岛……不是,琼州府有一种水果叫椰子,这么大的大木球,撬开后里面是奶白色的甜水,好喝得很!咱们去喝椰汁吧。”张石川擦了一把哈喇子说道。 “椰子?琉球上的椰子也不少吧?你说起来倒是好久没喝过椰汁了。”思戸金接过了话头。 “呃……琼州府上还有山竹、榴莲……”张石川又想到了苹果。 于是他找到了还在唐山镇蹭吃蹭喝的江承平,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本想派一支船队跟着吕宋的西班牙人出海去美洲大陆,寻找一些大清还没有的作物,不过现在我没时间了。程平有没有兴趣?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出资资助你雇一艘船跟着西班牙的船去美洲。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美洲大陆?就是那个出产土豆玉米红薯和辣椒的地方?大概多远?需要多长时间?”江承平顿时来了兴致。 他本来想着蹭张石川的船去济州牧和琉球都看一看吃一吃呢,结果被这一场天花给耽搁了。 “呃,几万里之遥吧,具体要多长时间我也不清楚,顺利的话一年也够了吧?江兄,有些话我可要说在前头,虽然海外有很多新奇的事物,但是也是危险重重,在海上可能要漂流三两个月见不到陆地,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那外洋的鱼是不是和咱们大清海里的鱼也不一样?好吃吗?”还没等张石川说完,江承平已经开始问问题了。 “呃,肯定的。那边自然有咱们大清没有的鱼。” “好,川哥,那我就跟着你的船一起去美洲!” “江兄,这事儿可真的有风险,这样吧,你先别着急下决定,你可以先跟着我的海船先去济州牧和琉球转一圈,如果你觉得能适应大海上的生活了再做决定。” “也好,反正琉球我是要去的。” “如果你真的决定去美洲了,我想让你这一路上多帮我搜集一些作物种子来,有些不是吃的,比如一种树,十几米高,用刀割开树皮会流下乳白色粘稠的汁液……”张石川可不想江承平大老远再给自己弄点罂粟回来了。 “能流白色汁液的树,知道了。” “还有一种水果,脆脆的,可能是绿色也可能是红色,味道酸甜,中间有胡,一棵树可以结很多。”张石川知道苹果这东西应该产自欧洲,毕竟亚当和夏娃就是偷吃了苹果才被赶出伊甸园的,但是现在欧洲人已经开始往美洲殖民了,应该也会把苹果树带过去了吧? “好的,川哥,到时候你把你所能知道的东西都写下来给我,我去帮你找。” 第二百一十二章 组队去开团 “二喜哥,你真的要跟川哥去琼州府啊?”下工的时候秦大力凑上去问道。 “那当然了,川哥不是说了吗,琼州那边什么都没有,需要我们去盖房子修路呢。”葛二喜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秦大力。 “可我听说,琼州府在老远老远的南边呢,坐海船都要一个月才能到呢。” “一个月就一个月呗,我最远跟着川哥去过琉球,风景可好了,新鲜好吃的也多,四处走走挺好的,跟着川哥绝对长见识。这些年从八里庄到唐山镇,琉球济州牧和朝鲜都走遍了,这回多好,直接去大清的最南端了!圣人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我跟着川哥这么多年,书也读了路也行了,我觉得川哥就是圣人!” “可我还听说南边瘴气重,疫病极多,南蛮又尚未开化……” “哎呀,川哥连天花肺痨都能治,还有什么不能治的?有川哥呢!再说,一些南蛮算什么?你不知道当初……算了,嘿嘿!”葛二喜神秘一笑,不知道想起了哪一场战争。 “那……我也要去!二喜哥,我也报名!” “你?你舍得老婆孩子?去海南少说也得一两年呢!”葛二喜撇了秦大力一眼。 “我……我舍得!在唐山镇孩子们有学上,我媳妇也能照顾他们,银行里还有那么多存款呢,再说,去琼州府给的补助和奖金实在是……” “大力啊,你是老实人,但是如果只是为了工钱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你现在吃喝也够了,不如好好留在唐山镇过日子……” “二喜哥,你不是为了工钱?” “我?哈哈,我现在可不缺那点工钱!”葛二喜哈哈一笑。 在他这个级别,工资和奖金都已经是保密的了,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赚多少银子。 “当初要不是川哥,我早就饿死在京师西郊了。我们一家子的命都是川哥救的,我现在的一切也都是川哥给的。我觉得活着就应该像川哥那样,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所以我才一路跟着川哥过来。现在要去琼州府了,你听说了吧?琼州府有四十万人呢,我要去帮他们盖房子修路,这是多大的善事!你知道吧?每次我要跟着川哥出门,我老娘和媳妇都是双手赞同,为什么?因为她们懂事!她们知道川哥要做的都是大善事!” 听了葛二喜发自肺腑的这一番话,秦大力想起了自己当初决定迁移唐山镇的时候,那一路上的照扶、刚到了镇子上的点点滴滴,是啊,张石川也是自己一家的恩人,没有川哥就没有他们一家现在的日子。 “二喜哥,我也去!我跟着你一起给琼州府的人盖房子去!” 张石川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踊跃报名要和自己去开发琼州府。他本以为能带三五百人去就已经不少了,因为毕竟这次去琼州府并不比上次从八里庄搬到唐山镇。 上次搬到唐山镇之所以来的人这么多,主要原因就是唐山镇荒地多,八里庄整个庄子只有二百多亩地,来唐山镇就可以分地。 而这次去琼州府虽然张石川为了快速开垦决定自己买下大片荒地,但是并没有想在那边住一辈子,开垦出来的地最后还都是要卖给琼州府的原住居民的,唐山镇上的这些人虽然当初也都是背井离乡的流民,可毕竟他们的老家都在直隶省,逢年过节还可以回家省亲。 这个年代人们的乡土气息还是很浓的,连张石川都准备任期满后还回到唐山镇呢,更何况这些人?所以他只是想让这些人去做一些前期工作,等把经验和技术都教给了当地人就会撤回来。 所以,其实这次去开发琼州府的人的待遇并不高,不过每个月按级别除了原有工资多给二两到五两银子不等的奖金罢了。原本以为能有三五百人愿意跟着去就不错了,毕竟唐山镇上的人现在都不缺什么钱。 结果志愿者名单一出来倒是吓了张石川一跳:五千多人愿意去!除了感激和感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钧,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唐山镇这边不会出什么麻烦吧?要保证这边正常运转才行啊!” “开荒的速度会受一些影响,不过现在荒地还剩下不到一千顷了,也不着急。此外,建筑队这方面问题也不大,虽然这次过年又来了几千个新人,不过最早的一批工坊宿舍基本上都空出来了,别说几千人,就是来一万挤一挤也够住了。至于那些个作坊,都留下了技术骨干,到时候再从其他地方抽调人手过来培训就可以了。” “行,那就把这些人都戴上!不能打消了大伙儿的积极性!招娣,银行这边的存银我一下抽走这么多也没问题吗?”张石川又问薛清雅。 “没问题,你再抽走这么多也没问题。现在炒地皮的热度已经下来了,荒地基本上停留在了三两二钱左右一亩,最早的那批买了土地的官儿们一旦发现挖不出煤来就都转手卖了,当初贷出去的资金回笼了八成左右了,还有……” “嗯嗯,那我就放心了。那就再带一百万两过去吧!不过和人一样,分批过去。第一批先过去一百万两银子和两千人,过一两个月再派一批过去……”张石川本来只想带一百万,既然银子富裕,干嘛不多带点? 三天后,第一批队伍由负责农垦的徐平和负责基建的葛二喜带队奔赴大沽港准备出海。严格的说来,带队的应该是四阿哥安排给张石川做师爷的夏道柟。 夏道柟五十左右年纪,胡子花白身材矮胖,据说曾经是太子的门人,也不知道四阿哥是怎么搞到手的。不过张石川总觉得这个夏道柟比起老瘸子邬思道可是差远了。 “夏先生,张某还有些俗事需要处理,还麻烦夏先生先行一步拿着文书官印去交割一下吧。”张石川笑嘻嘻的说道。 “好说好说,张大人如此看得起老夫,老夫定然尽心竭力给大人打好前站。”虽然对张石川的了解只限于传闻,但是夏道柟知道这小子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好,那夏先生先随船走海路南下吧,带上一百万两银子,先去帮我买地,多多益善,嗯,徐平和葛二喜会告诉你买什么地……”张石川指了指徐平和葛二喜。 夏道柟听了这话差点一头栽地上。虽然知道张石川财大气粗,但是这是去当官的,上来就花一百万两银子买地是几个意思? 张石川可是流官,难不成还要一辈子就在琼州府了?一百万两啊!买地?按照京师的地价也能买到一千二三百顷的地,更何况是蛮荒的琼州府? 他哪里知道,张石川的算盘早就打得啪啪响了。虽然不知道不知道琼州府的地价几何,但是肯定贵不过京师吧? 而且海南岛那么大,只有四十万人口,还有不少黎族人是住在大山里,沿海的平原和丘陵得有多少荒地? 这些地跟白捡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投入人力开垦出来,自己走的时候转手一卖,就能几倍十几倍的利润到手了。 而且朝廷有规定,新垦荒地三年不用纳税!这是什么概念,三年免税,自己用这些粮食能养活多少人? 夏道柟自然想不到这些,他还在因为一百万辆银子去琼州府买地的事儿而震惊。 还没等他反映过味儿来,张石川又说道:“这是第一批的,后续还要买,夏先生费心了。哎?你咋抽了呢?快快快,拿凉水来……” 张石川的计划十分简单粗暴:让海上生圆月五条大船载满了人和物资从大沽出海,直接南下奔琼州府去打前站,前期带过去的是主抓农耕垦荒的徐平和负责基建的葛二喜以及石灰、水泥玻璃等作坊的人才,船队将载着百万两银子以及各种作物种子。 小林子也会带着二十个熟练掌握种牛痘技术的人分别驻留济州牧和琉球,教给当地的百姓们如何注射疫苗。当然,教会了之后就必须得撤离,因为琼州府上还有四十万人等着接种疫苗呢。 送走了先遣队之后,张石川带着老婆孩子又用几天的时间把唐山镇转了个遍。这里的点点滴滴都能勾起他的回忆。 想想一走就是几年回不来,他还是有些不舍。赵娥和吴莺儿也同样有着这样的感触,当初唐山镇还是一片荒地,那会儿只能住在马车里,四周除了野草就是野草,现在短短几年时间已经作坊林立良田遍布了。 而且受张石川的影响,别说亲眼看着唐山镇一砖一瓦的建起来的赵娥吴莺儿,就连思户金都把唐园、唐山镇当成是自己的家了,她在这里生下了儿子! 张石川看着媳妇们一个个闷闷不乐自己反而笑了:“你们这是干啥?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就是出去玩儿几年吗!你们猜猜,咱们回来之后唐山镇会变成什么样?” “川哥不在,还能有什么变化?”吴莺儿嫣然一笑。 “我不在就不能变化了?还有这么多人呢,还有王钧在呢。肯定会有变化的!”张石川自信满满的说道。 “嗯,烟囱会更多!”赵娥想了想说道。在唐山镇人的眼中,烟囱已经是作坊的代名词了。 “人口会更多,镇子会更繁华,土地应该还会扩大,人们越来越有钱,吃得越来越好,都能读书识字……”思户金看事情的眼光还是比赵娥和吴莺儿全面。 “嗯,等咱们回来了,给儿子女儿们准备的那些房子也都能派上用场了,嘿嘿嘿……”看着三个越发妖娆的小妮子,张石川漏出了猥琐的笑容。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出发琼州(一) 张石川在唐山镇闲逛并不是漫无目的只为道别,而是把现在唐山镇的发展大概摸了一遍底。 临行前他把留守的主要骨干又召集到一处开了两天的会,继续开垦荒地的计划、作坊的扩建以及市场的扩张、镇民教育的进一步提升,印刷业的大力发展,包括鼓励人口鼓励生育等等等等方方面面,只要张石川能想到的都说道了,甚至包括以后蒸汽机真的能大规模普及之后镇上作坊的机械化。 到了最后,本来信心满满准备留守的王钧又有点心虚了:“川哥,你这么多安排,我压力很大啊!” “很大?有山大吗?你还压力山大了?瞧你那点出息!这还有多少年呢?你能不能爷们点!”薛清雅撇着嘴说道。 看着脸涨的通红的王钧张石川呵呵一笑:“放心吧,你行的。还有,招娣啊,你别总想着那些谋逆的事儿了啊!我可告诉你,满门抄斩!” “你少拿这下话吓唬我!”薛清雅虽然嘴硬,可是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安排好了一切,再三确认没有其他遗漏之后,张石川终于带着队伍出发准备去上任了。 除了被安排到平壤去监管开矿的乌恩其,赵大勇史安大牛二牛都跟着张石川一起从通州登船南下了。 去年秋天才去的杭州,没想到刚过完年又要去了,这回可真的是烟花三月下扬州了。而且这次还多了思户金和儿子张天和。 虽然张天和还不到一周,张石川也狠狠心戴上了这娘俩。毕竟此去不知啥时候能回唐山镇了,总不能让思户金带着孩子在这边守活寡啊。 而且顺着运河南下都是乘船,又稳当又快。等到了杭州再让他们做船去琉球先探亲住上几个月,琼州府那边都安顿好了再派船去接她们过来。 毕竟张石川不知道琼州府那边是什么情况,而且从杭州继续南下可要走陆路了,他不想让媳妇孩子们受苦。 “干脆咱们一起做船过去不就行了?”赵娥对这个安排有些不满意。 “我想去走一走南边的那些省份。”张石川答道。 “那我也去!” “不行,你去陪陪你爹,小金金也需要小娥照顾,乖。”张石川直接给否了:“好了,别生气了,小娥乖,今天晚上你来侍寝?嘿嘿嘿……” 这次本来就没有那么匆忙,再加上带着孩子,更不着急赶路了,稍稍觉得累了就找个舒服的市镇住上两天,一路上走走停停,吃吃玩玩倒也惬意。 第一次下江南的思户金更是被大清的旷阔和繁华所震惊,虽然这些市镇并不见得有唐山镇那么工商发达,但是从北到南一路行来风土人情的不同、甚至人说话口音的变化都能让她啧啧称奇。不满周岁的小张天和也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这个庞大的帝国。 花了比上次多一倍的时间,张石川一行人终于又到了江宁府。曹颙早就从邸报上知道了张石川被贬官琼州府的消息,料想他若是顺运河南下必然会绕路来江宁府,如今张石川带着老婆孩子加随从五十多号人浩浩荡荡的来了也吓了曹颙一跳。 安顿好了众人之后曹颙邀张石川道静室密谈。 还没等曹颙张口,张石川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说道:“牛痘的事儿想必孚若兄也知道个大概了吧?这便是种痘所需之物。这个瓶子里是牛痘结痂后碾碎了的粉末,你派人将粉末用开水融了,用这个注射器给牛注入体内,不出几天牛就会患病出痘,到时候再用这一套东西取牛痘中的浆汁,然后用蒸馏水稀释,给人注射到上臂肤下即可。” “琢玉兄事事想着我,实在不知何以为报!”听完了张石川的讲解曹颙一抱拳,又道:“琢玉果然大才,这困扰了国人千年的天花时疫,到了你手上就这么用几头牛给治好了,琢玉日后必然流传青史了。” “呵呵。”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流传青史有个屁用啊!上头那位不让普及,你先给你附上的人偷偷种了吧,这法子唐山镇上几万人都试过了,只要操作得当肯定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曹颙也叹了口气:“琢玉这次远去琼州府,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了。” 张石川呵呵一笑:“不是有那么句诗吗,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现在我也算被逼出仕了,日后就更不自由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琢玉大才,到了琼州府定然能一展拳脚,造福一方百姓!今天咱们好好喝上一杯,不醉不归!” “哈哈,多谢多谢。不过你可别给我整什么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啊,我受不了那个!” “哈哈,琢玉乃是豪迈之人,自然不会。” “琢玉,今天我想躲个清静,不如就你我二人在此小酌可好?”张石川可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曹颙说呢。 “正合我意!”曹颙欣然答应了。 不一时一桌精致的席面已经备下了,屏退了下人,两人在屋内边吃边谈。 说道今年曹颙葡萄园的情况,曹颙面带喜色,去年的葡萄酒产量虽然不多,可因为康熙下旨限定了对南洋的贸易,这葡萄酒一下子就成了稀罕物,一经上市就引起了江南官宦和大户人家的追捧,价格一路走高,只可惜出的酒太少了。 而今年葡萄秧都已经长大了,葡萄产量应该是去年的三四倍,按曹颙计算,如此下去不出三年定然能补上曹家所欠亏空。 “三年……”张石川点了点头。那是康熙六十年,康熙还没死,来得及!“可能是我多嘴,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琢玉请讲,愚兄洗耳恭听!” “呃,皇上毕竟年事已高,而且去年皇太后薨了之后,皇上也跟着大病了一场,只怕也不过是三五年的光景了……”张石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万岁龙体贵恙我也有些耳闻。”康熙身体不好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康熙五十四年十月,上谕大学士:“朕右手病不能写字,用左手执笔批答奏折,期于不漏泄也!” 至于得的到底是中风还是帕金森不知道,但是肯定是老年病。再加上因为皇太后之死大病一场,身子骨更不如前了。 “以后八成是四阿哥继位了,四阿哥的为人秉性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难免要排除异己……” “哎,琢玉所说的这些话我何尝不知道。”曹颙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他们祖孙三代掌管江宁织造,都是伺候的同一个皇帝,但是对康熙衷心的同时还是无可奈何的被皇子们拉拢,看现在的局势,明显他曹家是站错队了。 “古人常说富不过百年,到我这一辈已经是四辈人,想来也是我曹家气数尽了吧。不过有了琢玉的这个法子,若是能顺利补上亏空,日后或许新君能对我曹家网开一面也是有的。” 张石川点点头:“希望如此吧。”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他所知道的雍正上台后曹家被抄家就是因为亏空。如果亏空补上了,雍正会不会另外找借口收拾这个昔日的八爷党成员曹颙? “还有,这牛痘的方子暂且不要外传,你只要悄悄的给你府上的人和你亲近之人接种就好了,最好别告诉他们这是做什么用的。你也知道,我就是因为这牛痘而被发配到琼州府去的……” “我省得!” “孚若兄,你说皇上不让推广牛痘,是不是想把这件事留给新君,让新君一上台便能招揽天下民心?”张石川问道。 “呵呵,只怕不尽然啊!”曹颙冷笑了一声。 “哦?那孚若的意思是?”为什么康熙禁牛痘张石川一直没想明白,看起来曹颙是有自己的想法啊。 曹颙却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而是问道:“琢玉此一去琼州府,不但路途遥远,而且琼州孤悬海外,缺医少药,又气候温暾瘴气弥散,琢玉久居北方只怕难以适应,务必多加小心。尤其是疟疾。” 张石川不知道为什么曹颙转换了话题,但是毕竟是关心自己,笑道:“疟疾倒是无妨,我让人准备了些金鸡纳树的树皮,那玩意直接熬水喝治疗疟疾有奇效。” “你……你竟然知道金鸡纳霜?”这倒是有点出乎曹颙的意料。 “啊,知道一点……” “皇上曾经患上了疟疾,就是吃了西洋传教士进献的金鸡纳霜才好的。家父也是得了疟疾,皇上知道后命人快马从京师带着金鸡纳霜赶来江宁,无奈家父病重,未能等到御赐的药送达就去了。” 张石川听了也是无语,但是他似乎抓到了些什么,金鸡纳霜说白了就是金鸡纳树皮熬水喝,金鸡纳树在温润多雨的南方都可以种植,为什么康熙的命都是这玩意救的,他反而不大大力推广,在东南沿海广泛种植金鸡纳树?这似乎和禁种牛痘颇为相似,知道他有用,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你的这些疑问后来我也都想过,我想不通,这么简单又能救命的法子为何皇上不大力加以推广?还有你弄出来的青霉素,不但治好了十三阿哥的腿上的脓疮,还治好了我的肺痨,若是能大力推广,这也是可以活人无数的神药,为何方子你进献进去了却是石沉大海?” “你的意思是……” “现在又出了这个牛痘,再加上皇上对你的态度以及处置,我大概猜出了个中缘由!”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发琼州(二) 自从和曹颙谈完了之后张石川几天没有笑模样。他不敢相信,后世所说的千古一帝居然用天花来限制人口! 康熙不是一直想成为仁君吗?这算什么仁君?既然他想限制人口增长,为何又要推广高产作物,重视农垦、兴修水利? 而曹颙给出的解释却再简单不过:人吃不饱了会造反。不管是粮食歉收、洪涝灾害还是各种天灾,只要百姓没有饭吃,到最后都会揭竿而起。康熙之所以重视农耕,其实还是为了稳固满清的统治。 至于疟疾、毒疮、肺痨甚至是天花这些自古就困扰着中华土地千年之久的古老疾病虽然能造成大批的人死去,但是并不会危害到朝廷的统治。 的确,自古造反都是没饭吃活不下去了才扯大旗举事的,没听说过哪个地方由于天花肆虐而有人揭竿而起的。 减丁这个词张石川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听到曹颙所说的清朝对蒙古诸部所施行的减丁政策之后瞠目结舌,这真是满清皇室对待昔日帮他入主中原立下汗马功劳的蒙古人的政策? 这些东西怎么后世他上学时候学过的历史书上一个字都没提过?为什么那么多铺天盖地的清朝电视中一点没演过? 而对于张石川提出来的康熙盛世这个词,曹颙也只是轻蔑一笑,让张石川可以亲自往内陆去走一走。用他的话来说,张石川这一路走下来都是大清最富庶的地方,只要没有战乱,自然是一番繁华景象。 张石川万万没想到这个几代正白旗包衣出身的曹颙,天子家奴居然能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来。 但是他知道曹颙完全没有必要骗他,因为这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是或许因为真的不满康熙的这些做法,或许是在为自己的父亲因疟疾而死心中有些积怨,也可能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吧,毕竟他们祖孙三代坐镇江宁为康熙收集江南各地的情报,心中一定藏了不少不能说的话。 张石川已经没有了游山玩水的兴致了,在江宁滞留几天之后便要告辞继续南下。 当听说张石川准备从杭州蹬岸后准备往西走经江西湖南再到广州之后曹颙沉默了一会儿,让人抬出了一箱金子。 “哥们你这是啥意思啊?”张石川懵了。 “琢玉,上次你借了我银子一万两让我置办葡萄庄园,现在我有了盈余,也该还钱了。这钱你务必要收下。 只是万两白银在路上带着实在不方便,所有我换成了金子。 还有,你这些人实在太少了,若不走官道住驿站的话太过危险了,我建议你找个行商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若是琢玉信得过愚兄,我修书一封给我舅舅,让他帮你找个商队同行你看可好?” “危险?”张石川更懵了,这一路上走过来都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哪儿来的危险? “呃,我知道琢玉身边带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各个武艺高强,又有火器防身,但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为妙。 你这一路下来从京师到杭州走的都是当年皇上六次南巡的线路,自然是一片祥和之景象了。 实不相瞒,出了杭州府再往西或者往南都多山地,不但路难行,听闻山民彪悍,经常有小股山匪占山为王骚扰山下往来客商……” 虽然张石川一直怀疑是不是曹颙有点危言耸听了,但是人家毕竟还是出于好意才跟自己说这些的。 不过,曹颙这个舅舅倒是引起了张石川的兴趣。杭州织造,姓孙,那就应该是曹颙的奶奶,也就是当初康熙的奶妈孙氏的侄子咯? 又跟曹颙聊了两句,果然杭州织造姓孙叫孙文成。不过他可没有苏州织造李煦以及江宁织造曹家这么风光这么受到圣宠,本来康熙南巡到了杭州是打算住在杭州织造府上的,刚上任的孙文成行宫都修好了,就准备接驾康熙第六次南巡了,结果康熙留恋西湖风光,一高兴住在了西湖孤山附近的行宫。 说到这里,曹颙是一脸的羡慕。张石川也是呵呵一笑,这孙文成也算傻人有傻福了,不用接驾自然就不用大把大把的掏银子,自然也没有亏空。只是张石川不知道这个孙家到了雍正年间是不是也像曹李两家一样被抄家了。 在杭州,因为知道杭州一别后可能几个月都无法见面了,思户金等人都有点恋恋不舍。张石川把杭州以及周边各处景点都陪着她们走了一遭,但是终须一别,温言软语将三女哄上了开往上海的船,张石川还是带着曹颙的书信来到了杭州织造府。 孙文成是个个头不高的黑瘦老头,从信中得知面前脸上有两道疤的人就是现在的风云人物张石川,并且还救过曹颙一命之后对张石川也是恭敬有加。 张石川也不知道这个孙文成是哪一党哪一派的,又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只是说了些客套话和各处风土人情。 又聊了一会儿,孙文成进入主题:“张大人此番就任琼州府山高路远,到了杭州才不过走完了一半路程,颙儿在信上说,张大人不愿走建阳然后取道福建,过泉州漳州再到广州?” “是。”张石川说道。 “恕老夫直言,这闽粤驿道虽然看似远了些,可毕竟走的都是沿海平坦之地,路也好行……” “我沿海走得多了,想领略一下内地风土人情,顺便走走黄山之类的名山大川。”张石川说道。 “如此也罢,老夫明日问一下有哪些盐商要运盐往西去,到时候张大人可以和他们结伴而行,那些盐商的车队都是跑惯了这些路的,也好给张大人做个向导。”见张石川坚持孙文成也没有再深劝。 “如此多谢孙大人了。”张石川一拱手说道哦。又说了一会儿话张石川便起身告辞了。 第二天,有个商贾打扮的人到客栈找到了张石川:“张大人,小人谢顺虎,是给我们东家专门跑长沙府的,织造府孙大人说张大人需要个向导,张大人若不嫌弃,就由小人给您领路可好?” 张石川一拱手道:“如此有劳了。” “不知张大人哪日方便出行?”谢顺虎又问道。 “客随主便,你们哪日出行我跟着便是了。” “好,那就后日一早我派人来接张大人可好。” “最好不过。” 康熙五十七年六月初三,张石川带着赵大勇等人骑着马赶了两辆大车随着谢顺虎的运盐车队离开杭州府往西进发了。 而就在这一天,远在热河行宫的康熙终于想起来了几年前答应琉球册封一事,于是命翰林院检讨海寳﹑翰林院编修徐葆光爲册封正副使﹐并给赏如例。康熙皇帝为了进一步弄清琉球的疆域划分,特命徐葆光带天文生往琉球测海图。 徐葆光被任命为册封副使,和册封正使海宝到热河觐见康熙,得赐东珠、允穿一品官服。徐葆光于闰八月二十一日离开北京,十月十八日抵苏州,经康熙允准为母亲庆祝七十寿辰并在家乡过春节。二月十二日向福建出发。五月二十二日出五虎门放洋,和海宝一起前往琉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过徐葆光这次琉球之行却给张石川埋下了极大的祸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出发琼州(三) 出了杭州下一站就是徽州。 几天的相处下来,张石川因为一点架子都没有,又经常请谢顺虎等镖头喝酒聊天,众人也都和张石川熟识了,说话也没有了那么多讲究。 通过谢顺虎那里张石川知道了徽州人重视读书教育,是盛产举人进士的地方,因而徽州内士绅人家颇多,有的甚至是延续了几朝几代的望族。 但是张石川也发现,自打进了徽州境内之后,路边镇上的乞丐流民明显要比杭州府多上了许多,再加上谢顺虎的叙述,张石川直接就明白了,士绅人家多,土地兼并自然就严重了,这些流民甭问,都是失了土地的农户了。 “川哥,这些人怪可怜的,要不要给他们点粮食?”大牛二牛都是跟着张石川安置过两次流民的,看到街头巷尾的这些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乞丐有些不忍。 “你们去办吧。”张石川点了点头。 “川哥,你呀,是京师里来的,见不得这些。不过我劝你还是少管这些闲事儿。徽州府的乞丐还算少的呢,起码还可以租种官绅家的土地种。再往西走,还有更多的流民呢,等你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谢顺虎看着大牛二牛真的去买粮食了不由得摇头苦笑。 “还有更多?”张石川一愣。 他突然觉得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往前翻了几十章之后才发现,原来在朝鲜的时候向导宋俊也说过:越往北走流民乞丐就越多了。大清也会有这种事儿?不是说康熙盛世吗? 接下来的行程证明了谢顺虎并没有骗他。出了湖广进入饶州府之后,破败的村庄和倒塌的房舍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跃入了众人的眼帘。 “为什么这么多土地荒芜没人种呢?”张石川皱着眉问道。 “因为没有人。”谢顺虎说道。 “人呢?都去哪儿了?” “现在人口少,这边土地相对又贫瘠一些,所以大多人都去去南昌府那边了,南昌府的土地相对富饶一些。还有不少都被朝廷迁移到四川去了。” “为什么啊?放着这么多土地荒芜,把人迁到四川去?”张石川皱着眉问道。 “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听说康熙初年因战乱,整个四川只剩下了八万多人,故而迁湖广、陕西、云贵等地人口进川……” “三藩之乱?吴三桂干的?”张石川嘀咕了一句。 “不,这里曾经被耿精忠占领过,据说耿精忠当时屠戮了饶州城中百姓。”史安接过了话头。 “走吧……”张石川叹了口气,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一路无话,又行了几日来到了南昌府。来到南昌府终于人口密集了一些,进了南昌城,也已经有了些繁华,只是照比扬州、江宁和杭州还是差了许多,只能说和永平府差不多了。不过城墙和城内许多店铺似乎年头都不长,倒是显得整齐干净。 谢顺虎要在南昌修整一日,张石川也就有了机会转一转南昌县城了。到了南昌府他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滕王阁就在南昌,想想后世背诵全文的痛苦,张石川决定还是要去看一看。 不过看完了之后张石川却大失所望,大名鼎鼎的滕王阁不过是一幢修在南昌西北赣江东岸上的一处石台上的一幢三层木楼,看起来和其他三层楼也没什么区别,更让人发指的是,滕王阁居然是崭新崭新的。 这可是唐朝的建筑啊!好在不用买票,要不然张石川肯定会嚷嚷着要求退票了。这也太坑爹了吧。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张石川还是找到了点心理安慰,滕王阁斜对面有一座不小的书坊。自从在琉球的时候思户金给了他一套天工开物之后张石川就有了个买书的爱好。 其实大部分书买回去他看都没看过,但是他觉得这些书如果都能顺利流传到后世,也是一份功德。 因为张石川知道,再过几十年,雍正的败家儿子四阿哥弘历当了皇上就要开始修四库全书了。 像《天工开物》这种科技百科全书似的好东西都能被满清所禁,其他的书又被毁了多少呢? 所以张石川每到一处看到书坊必定疯狂买买买,然后运回唐山镇专门修的藏里珍藏起来。到最后张石川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书了。 这些书平时都是思户金帮他整理,现在思户金不在,记性最好的小林子也不在,自己只能凭感觉只要看着眼生的书都买下来了,不一会儿,就装了一车,一算账,一千多两银子…… 然后发现,身上没带着那么多钱。 “老赵,你回去取一趟吧。”张石川冲着老板一拱手:“不好意思,出来游玩儿没有带那么多银子。” “呵呵,无妨。公子请坐,喝杯茶。”书坊掌柜是一个七十来岁的独臂老人,看着精神还不错。 “多谢!”张石川一拱手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茶!自从认识了思户金之后,张石川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品茶的本事,虽然说不上到底好在哪里,但是还是能喝出好坏的。 “呵呵,这是庐山的云雾茶,在宋朝曾经是贡茶,如今人都喜欢碧螺春龙井等茶,这云雾茶倒是没有古时候那么有名气了,不过味道依旧如故。” “哦,云雾茶。老史!这个茶,赶紧给我找点来,买个百八十斤的!”张石川朝史安说道。这么好的茶叶必须得让自己的媳妇们也尝尝。 “川哥,老赵回去拿银子了,我再走了可就没人了。”史安生怕出点什么意外。这次出来张石川就带了赵大勇和史安他们两个。 “没事儿,光天化日的,再说这又没人认识我,能出什么事儿?”张石川说着拍了拍腰间的考尔特一式。 “成,那你可在这等着别瞎跑啊。” “我特么又不是孩子了!赶紧去!有别的好东西也买点来!” 打发走了史安,张石川又喝了口茶,顺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可是越翻越烦,翻了几页书就被他丢在了一旁。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习惯这种竖排书写,没有断句和标点符号的书,看起来太累了。而且字迹太大了,一张纸上印不了几个字。 难怪古人写文章这么惜字如金,原来是为了省纸啊!为什么不搞铅字印刷?张石川突然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书看不下去,还是聊天得了。 张石川又问道:“老先生,这滕王阁不是唐朝时候的古楼吗?怎么看上去这么簇新?” 老头呵呵一笑:“慕名而来看滕王阁的人都这么说。不瞒这位公子,您现在看到的滕王阁乃是四十一年重建的。老夫在这住了一辈子了,亲眼见到光康熙朝就重建了三次。” 张石川差点把茶喷出来,五十几年就重建了三次?也够执着的了。“是三藩之乱时候毁了?” “非也,当年三藩之乱并未波及南昌府。滕王阁三次均毁于大火。” “既然当年未受波及,为何我看南昌府城墙和许多建筑似乎并不像其他市镇那般古旧呢?好像重建了没有多少年一般。”张石川问道。 “这……”老头并没有回答张石川的问题,而是转换了话题:“公子一次买这么多书可读的完吗?听口音公子不是本地人,难道是新近搬来南昌府的?若是公子要常住南昌,小店日后印什么新书可以送到您府上去。” 张石川呵呵一笑,知道老头是误会了。毕竟一个外地人不可能买这么多书带在身上上路。 “我并不是要在这里久居,只不过有这么个习惯,看到书就想买下来,虽然买了不见得看,但是能收藏一些,让这些书能幸免毁于战火或是文字狱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哦。原来公子果然是爱书之人。天下若多几个公子这般为人,真乃幸事也!” 张石川暗笑,心想这老头不会是因为想多卖书而故意拍自己马屁吧?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可惜那些因文获罪的学究和他们苦心撰写的书而已了。我多藏几本书,或许后世就能多知道一些历史上的真相。” “公子慎言!”老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店里店外扫了一圈,见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 张石川也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忙尴尬一笑:“不好意思,说错话了。” 老头却是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不一会儿赵大勇拿着带着两个人吭哧吭哧的抬了个箱子:“川哥,刚兑出来的一千五百两银子。” “辛苦辛苦……”张石川看着大箱子也是一呲牙。 这年头,想出趟远门确实挺不方便的。银票都不是通存通兑的,还好有曹颙给的那一千两金子,这玩意兑换起来倒是方便。 结完了帐赶着一车书往住处走,没走出多远就有个小孩子追上来,把一个布包塞进了张石川手里,然后一声不吭的掉头跑了。 “这是啥意思?”张石川一愣。布包里应该是一摞书。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史安凑了上来。 张石川打开一看果然是厚厚的几十本书。“是方才忘了拿的?这老头倒是讲究,这么远了还让人给送来了。江变纪略?觚賸?南山集偶抄?” “川哥,别翻了,!”史安小声嘀咕了一句。 “卧槽!”张石川突然明白过味儿来了,赶紧把包袱合上了。南山集?这不就是康熙年间最大的文字狱南山集案的起因吗?那其他那几本…… 回到客栈,张石川才把那包袱从新打开,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江变纪略,里面还架着一张纸条,上面蝇头小楷写着:望后世知晓。张石川一愣,这是自己说过的话?那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帮着收藏? 翻开一看,张石川惊呆了。《江变纪略》倒是不长,只有两卷,是徐世溥写的,记载了永历初年金声桓、王得仁在南昌反正抗清的故事。 金声桓、王得仁反正后,进攻赣州失利,回援南昌,被满清军队长期围困,城中粮尽,出逃百姓皆不分青红皂白为满清军屠杀。 城破后金声桓、王得仁和守城将士殉国,满清军将城中百姓屠戮一空。大约有二十万人被屠杀。 看着清军攻破南昌城之后那些烧杀抢夺、奸淫掳掠的恶性,想着清军主帅谭泰为攻南昌城,驱使从附近掠夺来的男女老幼,挖掘壕沟、修筑土城。 由于天气太炎热,督工又一刻不停地催逼,结果死了十余万人。死后,清兵又把尸体丢弃在壕沟里,以致臭味传到数十里之外,苍蝇蚊子遮天蔽日的可怖情景,张石川感到不寒而栗。 再想想那天在扬州栖灵寺遇到晦明禅师,晦明给他讲的扬州十日的八十万,张石川突然有点相信了,因为他发现,一场攻城战打下来死的不光是城内的百姓,还有城周边的平民也会被抓来充当劳工、军妓、甚至是食物…… 满清到底对我汉人都做了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山匪 长沙府是谢顺虎押运的运盐车队的最后一站了,进了城之后先把车队赶到了盐库,张石川又包了个大酒楼请了商队上下几十号人吃了一顿。 一路行下来,他好像渐渐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么多人押运食盐了,车队走到人烟罕至的山路的时候总有人在林子里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 这时候谢顺虎就会带着众人抽出腰刀来敲打着两旁的树木口中齐声大喊:官盐押运,闲人让路。 这么做的目的一是告诉那些人,这是官盐,二是让他们看看自己这些人身上都有家伙,不是吃素的。 如果不是他们人多,还有刀在手上,说不定还真会被抢了。这年头,盐可是硬通货,甚至可以直接当银子用的。 从杭州府出来已经二十天了,这一路上的见闻让张石川对大清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大清并不是他这些年看到的模样,并不都像京师的祥和、扬州的繁华和江宁秦淮河上的花团锦簇,还有那么多人吃不饱饭,还有那么多尚未从战争和屠戮中恢复元气的村镇。 与谢顺虎分手后,史安问张石川:“川哥,咱们是不是也买几把刀防身?” 张石川看看身边这十几个人,他们身上有四把元化一式,五把考尔特一式,外加赵大勇史安一人一把腰刀。 张石川终于点了点头。想想谢顺虎这一路上用刀敲击树干吓退那些缩头缩脑的藏在林子里的人的情形他实在是没底气了。 难怪一路行来有这么多镖局,难怪那些商人都要结伴而行,难怪在扬州十几二十文一斤的官盐运到长沙就变成了四五十文,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都白做了。 又行了十日快到郴州地界的时候,来到一处叫大狮子岭的山下河谷地带,张石川一行人终于碰到打劫的了。 他本以为这群山匪会喊一些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开场白,哪儿知道这群人根本不走这些过场,直接从两旁林子里窜出来六七十号人堵住了车队前后的路。 “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留下,人乖乖跟我们走!要是敢说个不字,都把你们剁了喂狼!”为首一个汉字拿着一把卷了刃的钢刀指着马上的张石川喝道。 “你们这是东西也要,人也要?不都应该只劫财不害命吗?劫色我们这也没色啊?就十几个大老爷们。”张石川气乐了。 这群人实在是太不专业了。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大多数人手里的武器是耙子、锄头之类的农具,还有木棒、扁担、菜刀之流。这就是仗着人多势众啊。 赵大勇默默的抽出了马鞍下藏着的元化一式压了一颗子弹进去举起来瞄准拿刀的人:“认识这是啥不?” 火枪?山匪们都是一愣。对面居然有火枪,而且是四把!不但有枪,每人还挂着一把刀。 “这位是琼州府同知张大人,朝廷五品大员。我们不是商贩,也没什么货物,你们还是散了吧。”史安端着枪有点无奈的说道。 “同知?琼州府?大人?”山匪们更犹豫了。 “娘的,是清廷的狗官!想必这几车上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弟兄们不用怕,他们就十几个人,他们的火枪只能打四发!并肩上啊!杀狗官抢银子抢火枪!”山匪头头突然喊了一嗓子。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带头,一群人冲了上来。 “杀狗官!”看着这群人跌跌撞撞的冲上来,赵大勇等人也没办法,只能开枪了。虽然对面这些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群暴民,不过胳膊粗的扁担真轮脑袋上也不是闹着玩的。 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山匪中有人应声倒地。 “他们的火枪没子弹了!冲啊!杀狗官,抢银子!”山匪头头又喊了一嗓子。 可是没跑出去几步,第二排枪又响了。然后赵大勇等人拔出腰间的手枪,又是一枪之后拽出了腰间的佩刀,大牛二牛把刺刀也装上了。 张石川手里握着手枪,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这些人虽然是山匪,虽然他们现在拿着棍棒、锄头冲上来是想杀了自己,抢自己的财物,但是这些人,都是汉人啊!都曾经是普通百姓! 他们手中的武器本来应该是耕地种田的农具,如果可以安居乐业,谁愿意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做山匪? 看着赵大勇挥舞着腰刀带着人和这群衣衫褴褛的山匪砍在一处,张石川突然觉得眼前的情景好不真实。 似乎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只是在拍电影,只是一个镜头片段。这些群众演员的表演是那么的到位那么的专业,痛苦的哀嚎和被刀砍之后伤口迸出的鲜血都像真的一样。 “川哥,你没事儿吧?”赵大勇喘着粗气问道。 “啊?没事,我没事。”张石川这才意识到战斗结束了。“咱们的人都没事儿吧?伤亡怎么样?” “一个兄弟被锄头砸碎了脑袋,还有两个受了点轻伤……”史安用鞋底蹭了蹭刀上的血。 这些山匪对于他和赵大勇来说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普通百姓,大牛二牛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了,但是毕竟张石川这队人不是所有人都是他们这样的高手。 “谁死了?”听说有人死了张石川的心一沉。 “铁柱,唐山镇上保安队的。”大牛的声音有些低沉。 “把铁柱的尸体搬上车,到了前头镇子上买口上好的棺木,找个地方埋了吧。”张石川没有勇气去看一眼铁柱的尸体。“治疗伤员,把这些山匪能治的也治了吧。” 山匪死了十一个,伤了七个没能跑掉。虽然是山匪,还打死了自己的人,张石川也不忍心把这些人丢在这荒郊野外的不管死活。 尤其是那些种了枪弹的,如果不及时把铅弹挖出来,肯定是没得活。至于几个被三棱刺刀戳中身体的,血流的太多,已经没救了。 找了个伤势较轻的山匪,张石川蹲下来问道:“叫啥?哪儿的人?多大了?” “回大老爷,草民王狗剩,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临武县杨柳村人。草民一时糊涂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饶命啊!”王狗剩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为啥当山匪?看你年纪不大四肢健全,那么多地荒着不去耕种,非要铤而走险,干这掉脑袋的勾当?” “大人明鉴若是种地能养活自己,谁会来当草寇啊,草民实在是活不下去才被人拉来入伙的。” “种地养活不了自己?地太少了可以再租种几亩,手脚勤快点一年下来也够自己吃喝啊!” “大人,小的祖上也有十几亩地,可是去年收成不好,年底交不上丁银,又欠了王员外家银子还不上,这才跑了出来……” “皇上去年不是恩旨免了湖广一年的钱粮吗!怎么还要缴纳丁银?” “皇上?免丁银?这个草民不知,草民只知道去年的火耗还涨了五钱。” 张石川一皱眉。去年十一月份康熙下旨昭告天下,免直隶等带征地丁银二十六日,免直隶、安徽、江苏、浙江、江西、湖广、西安、甘肃等八处,带征地丁屯卫银二百三十九万八千三百八十余两,这可是全国都知道的事儿,为什么这个狗剩不但没有捞到实惠,反而还要多缴丁银? 又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王狗剩只是说不知道有免征地丁银的事儿。 正在忙活着,又有一行十几个人赶着三辆大车从北边赶了过来。这一行人一件前面的状况也有点发懵,队伍跟着停住了,为首的一个汉子凑过来问了一下大概情况,听说是山贼作乱被击溃了又回去朝车中人说了几句,不一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下车走上前来和张石川交涉了。 “老夫姓杨,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老者一拱手说道。 “再下姓张。”张石川也一拱手回道。 杨姓老者见到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哀嚎的伤者也是眉头一跳,又问了几句一拱手说道:“真没想到这湖广居然有山匪。张公子,不知你们一行要去往何处,老夫可否和公子结伴而行?” “哦,我要去广州府做些生意。”张石川不知对面是什么来头,也不敢再吐露自己的身份了。 他发现在这荒郊野岭的说自己是当官的好像不是啥好事儿。刚才这群山匪喊着杀狗官抢银子往上冲的时候就像当官的和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广州府,可巧了,老夫也是要去广州府有些事情要办,实不相瞒,老夫还带着些女眷,不知能否和张公子同行?” “如此也好。”听到有女眷张石川一口答应了下来。 毕竟人多点再碰到点什么山匪也有个照应。虽然这老头也是来路不明,但是看他一把年纪又文质彬彬的倒也不像是什么歹人。他们这队人如果走在自己前面遭遇了方才那群山匪,谁知道后果如何? 不一时那些受伤的山匪伤口都简单处理过了,史安问张石川:“川哥,这些人呢怎么办?” 张石川也是一皱眉,按规矩应该把这些人移交给官府。可是交给官府他们还有活路吗? 再说这里距离郴州还有四十里路呢,中途又没有市镇,如果带上这些伤员上路的话只怕今天晚上就赶不到郴州了。 “别管他们了,给他们留点干粮,一人再留一两银子,让他们好自为之吧。”张石川说完又转向老头:“杨老先生,咱们现在出发吧?还得赶四十里路才能到郴州,晚了怕是要露宿野外了。” “好好,都听张公子的。”老者一拱手回到了自己的车上,跟着张石川的车队一起往南继续前行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无名邪火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虽然他们打败了山匪,可是自己也折了一个人,铁柱的尸体就直挺挺的躺在车上,上面盖了一层布,胳膊腿不时的回随着车身摇晃而漏出来,一路上大牛黑着脸不停的给它从心塞进去。 天色要擦黑了车队终于来到了郴州府城门外。可是进城又遇到了麻烦,这些人身上还有血迹,车上还有个死人,自然不能轻易放他们进城。而且张石川文书官印什么都没带。 “我他么告诉你了,我就是个卖书的!不信你看看,车上是书不?半路上碰到山匪打起来了,死了人!”张石川没好气的说道。 “哼,哪儿来的山匪?我看你们就像山匪!”为首的一个把总叫唤道。 “别吵吵了,我们是京师来查案子的!走漏了风声你担待不起!”史安掏出自己的腰牌晃了晃。 “查案?查什么案子?”把总明显气短了。 “滚!查什么案子是你应该问的?”赵大勇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看见这个小把总啰嗦个不停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还真别说,这一脚还挺管用的,果然小把总站起来就让人放行了。 进了城门之后张石川噗嗤笑了出来:“老赵,你是不是踹把总有瘾啊?” “啊?啥意思?”赵大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还记得不记得咱们第一次去大沽县的时候,也是个把总来找事儿,也是被你踹了一脚之后老实了?” “哦,哈哈,想起来了。这些人就是欠踹!”赵大勇也是哈哈一笑。 “找个地方安置吧。大牛,买口好棺木把铁柱殓了吧。” 安顿好了之后,张石川带着人跑出来喝酒了。太平年月,在号称鱼米之乡的湖广,光天化日,有山匪,死了人,这是康熙盛世吗?他想不透。为什么康熙免了赋税还是有人吃不上饭? “为什么?”张石川醉眼朦胧的问道,其他人都无言以对。 “川哥,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早点睡吧。”史安看见张石川杯子里没有酒了说道。 “睡个屁!咱们吃饱喝足了回去睡觉,有多少人没吃饱,睡不着?”张石川抽出一根雪茄:“我们卖出去一根雪茄是不是就可以救活一条人命?或者少一个人被逼得落草为寇?” “是,所以咱们多卖点雪茄,还有玻璃、糖、酱菜、咱们都使劲卖!”史安划着火柴给张石川点着了。 “川哥,你已经救了太多人了,别这样!”二牛说道。 “哈哈,太多人?太多是多少?别说那些了,来,倒酒!” 就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给张石川倒酒的时候,一个穿长衫的青年走了过来一拱手说道:“这位公子,你真的救了几万人?” 赵大勇警觉的摸向腰间:“你是谁?” “哦,失礼失礼,学生叶兴学,方才路过凑巧听到诸位兄台聊天,敢问诸位可是做生意的?”长衫青年拱手一揖说道。 “是,做点小买卖。”史安按住了赵大勇的手。 “听口音,几位可是顺天府人士?” “你有什么事儿?”史安又问道。 “呵呵,几位既然是从北面远道而来,不知是否需要一些学徒或者小厮丫鬟?学生……” 还没等他说完,张石川抬起头来问道:“你自称是学生,有功名在身?” “呃,说来惭愧,学生只是个秀才……” 不等他说完,张石川拍着桌子骂道:“你特么是秀才,你来贩卖人口?你对得起你的秀才功名?赚这些黑心钱你对得起你读过的那些圣贤之书吗?你也配当秀才?” “这位公子,您这么说话只怕是有辱斯文吧?!” “斯文?你斯文你出来买卖人口?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丫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众人一听见张石川又崩出了这局经典台词,知道张石川是真生气了。一边按着张石川一边对叶兴学说道:“这位叶兄,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这哥们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滚你丫的蛋吧二牛,谁喝多了!我就是看不惯这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读书人!”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位兄台这么说话有辱圣人之道!” “好啊,你是君子,你坦个蛋蛋给我看?我特么一枪崩碎了……” “行了川哥……姓叶的,你也少说两句!” “哼,我本以为你们几位是有善心的富户,原来不过是粗鄙如斯、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 “卧槽你丫说谁呢!”赵大勇不干了,一把薅住了叶兴学的衣襟挥拳就要锤他的鼻子。 “且慢且慢,诸位好汉切莫动手。”酒肆掌柜忙一把拉住了赵大勇的手:“这位叶先生确实是我们这左近数一数二的大善人,好汉切莫为难他。” “哈哈,大善人?大善人有特么卖人的?老赵,扁他,打死了算我的!”张石川这一路上就憋着一股子邪火呢,现在被叶兴学都给煽起来了。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切莫激动,叶先生确实是好人,他卖人口也是情非所以,您几位移步往他府上一看就知!”掌柜死死抱着赵大勇的胳膊苦苦哀求。 “哈?好啊!我倒要看看,这种玩意儿还能有什么苦衷!老赵,看着这小子别让他跑了!咱们先看看他的苦衷再打得他有苦难言!” “哼,士可杀不可辱!”叶兴学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我今儿偏不杀你,我辱死你!” “几位,几位,请随我来……”掌柜忙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离着酒肆不远,绕过两条胡同有一处大宅子。推门进去,先是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跑了出来,可看到气势汹汹的这一群人又扭头跑了进去。 “二旺,小虎,别怕,有叶叔叔在,没人敢欺负你们!慢点跑,别摔着了!” “这是……把咱们当打劫的了?”史安问道。可不一会儿,从屋子里冲出来了几十号十几岁的孩子,上来就对着赵大勇一顿拳打脚踢。 “哎,你个熊孩子,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你还踩我脚!谁揪我辫子!”赵大勇嗓门虽然大,但是还是没有还手。 “孩子们,都住手!”叶兴学喊道。这一嗓子果然有效,这些半大孩子都往后退了两步,可那个叫二旺的还是呸的吐了赵大勇一口口水。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石川也懵了。 在掌柜的叙述和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张石川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这叶家本来也是郴州的望族,城内有宅子,城外有庄子,祖上还是书香门第,曾祖曾经是前明的进士,一度入朝为官,是明末伍经正知府,满清入关后以身殉职。但是叶家毕竟根基还在,这几十年来也未衰败,只是虽然仍以诗书传家,却再没有人入朝为官。 奈何叶家人口凋敝,到了叶兴学这一辈人已经是两代单传了。为了见官不跪,叶兴学也是只考取了秀才功名就不再参加乡试了,而是专门做些善事。叶兴学的父母又去的早,父母双亡后叶兴学当了家,更加变本加厉的怜老惜贫接济穷苦人,以至于在附近出了名,许多泼皮无赖也都装作清苦人家上门来讨要些银子花花。 叶兴学也是无疑有他,来的都一视同仁的接济,如此不出几年,竟然把祖上几辈子积攒的家业都典当一空了。有好心人实在看不过去了,劝他别在接济穷人了,好好守着这栋宅子娶上一房媳妇安心度日也好给叶家延续香火,可叶兴学就是听不进去。 虽然没有了万贯家资,但是典当点家具古董字画也能度日,他也知道自己当初被骗了不少,这回就只接济孩子,凡是有卖儿卖女的,或者是被拐子拐来的孩子他都买下来养在自己院子里。如此又过了一年,家里能典当的东西也没了。看着一张张等着吃喝的小嘴,叶兴学大哭了几天之后只能打发走了一些稍大点的孩子,然后开始给这群孩子寻个好人家卖出去,不求赚钱,只为他们能有口饱饭吃,卖了孩子得的银子用以给剩下的孩子糊口,若是有了富裕还会再从人贩子手里买。 张石川都听傻了,还真有这种书呆子啊!但是他对这个叶兴学还是发自肺腑的佩服的。虽然是个书呆子,就凭着他这份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的布施,张石川扪心自问自己绝对是做不到。 “叶先生,方才是我鲁莽了,还请受我一拜!”张石川一躬到地。 “哪里哪里,是我没有把事说清楚。”叶兴学看着张石川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有点不好意思,忙也躬身还礼。 “川哥,你这么鞠躬好像是给死人行礼啊……”赵大勇喃喃道。 “别特么废话!赶紧给叶先生赔不是!”张石川踹了赵大勇一脚。 这边赔礼道歉,那边忙着还礼,闹腾了半天之后,叶兴学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张石川。” “哦,原来是张兄,失敬失敬……不知张兄能否仗义出手,帮我照拂几个孩子?” “必须的!” “好好,如此多谢张兄了,不知道您是要多大年纪的,要男孩还是女孩?” “咳咳,男女我都不要……” “啊?”叶兴学听了这话一脸的失落。 “是这么回事儿,我还有几百里路要赶呢,这路上辛苦,又有些不太平,我怕这些孩子受苦,还是由你来照管他们吧。咱们还有多少银子?都拿来给叶公子!” “川哥,好像还有两千多两银。”史安说道。 “啥玩意?咋这么少!曹颙给的金子呢?” “金子还有八百两。” “都拿来!一分别剩!” 只留下了接下来路上必要的花销,剩下连金子带银子折合差不多小一万两银子张石川都留给了叶兴学。 “川哥,这……这太多了,我实在不能收啊!”叶兴学说话都结巴了。 “你散尽家财帮扶穷人,就不能我也做点好事积德行善?这些钱又不是给你花天酒地的,你得接着帮扶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让他们过得好一点。这些钱总够你应付一段时间的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只管派人去琼州府找我就是了。还有,这些孩子,能不卖就尽量别往外卖了,你若是实在养活不了,不妨给我送过去,我养。” “川哥!你实在是大善人啊!孩子们,快都出来,给张大善人磕头!”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广东巡抚 第二天相约要和张石川一起出发继续南下广州的杨姓老者一行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一大早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上百个孩子呼啦啦的来到客栈前给张石川送行了。 “行了行了,孩子们快起来吧。都跟着你们叶叔好好的学学读书识字,以后你们肯定都能过上好日子。我得走了,都留步吧。”张石川把跪在前面的几个孩子扶了起来。“我走了,叶先生,若是有难处记得去琼州府找我,记住了,我叫张石川。” 看着身旁的老者一脸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便秘表情,张石川把昨天晚上的见闻大概说了一下。 老者听罢也感叹道:“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肯倾家荡产帮扶穷苦的人啊!实在让人钦佩。不过张公子也是有古仁人之心,老朽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钱吗,本来就是身外之物。若是这些钱能用来让这些苦命的孩子的日子过得好一点,这些钱也就物尽其用了。老人家,想必您也是走南闯北经历得多了,我有个疑惑您能否帮我点拨点拨?” “张公子请讲。” “为何皇上下诏减免了丁银,可到了地方、到了百姓头上这赋税非但没有减免,反而变本加厉的多征呢?是谁给的这些地方官的胆子抗旨不遵?”这个问题困扰张石川一路了。 “嗯,皇上确实是免了湖广等省份一年的丁银,可是这些丁银地方官府却不得不征。” “这是为何?” “用来堵往年的亏空。” “亏空?地方怎么会有亏空?”这个词张石川并不陌生,曹颙他们家就有几十万两的亏空,是接驾的时候挪用公款欠下的。 可湖广的这些州府怎么会有亏空?这杨老头肯定知道一些,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愿深谈了,张石川也只能打住了话头。 不过他又动起了歪脑筋,这老东西确实是见多识广,似乎对官府的事儿也知道不少,干脆把他挖过来给自己当师爷得了! 于是这一路上张石川没事儿就愿意往杨老头身边凑,说些见闻,偶尔聊聊时政和民生。杨老头也是健谈,很多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进了广东省之后杨老头甚至会亲自和乡民打探一些民生,一路上倒是让张石川学了不少东西。 一路无话,出了郴州又行了十来天,一路上过韶关、英德,终于到了广州府。 张石川这一路上对这个杨老头更加敬佩了,杨老头不但博学,对许多事业颇有见地,往往能一针见血的剖析出事情本质。 张石川正想着怎么开口请人家去给自己当师爷,杨老头却已经开口了:“前面就是广州府城了,走吧,进城去。” “呃,不知老先生要去哪里?”张石川问道。 “呵呵,张公子你不是要去巡抚衙门吗?正好同路。” “巡抚衙门?”张石川一愣,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巡抚衙门?顺路?他去巡抚衙门干啥?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新任的琼州府同知张石川吧?老夫杨宗仁,是新任的广东巡抚。”杨宗仁笑呵呵的说道。 “啊?”张石川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瞬间懵圈了。敢情这老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难怪什么都懂。自己还想着让人家去给他当师爷呢,张石川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大人,为何你不走官驿,却要绕路走这一圈呢?” “呵呵,你不也没走官驿?你为何也要绕一圈?本官也和你一般心思,想借着上任的机会多走一些地方,体查民情。”杨宗仁说道。 “呃,我就是想玩玩……” 张石川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人家是广东高官,微服私访很正常,自己一个琼州府的代理市长跟着瞎转悠啥? “张石川,你虽官为同知,却署知府事,到了琼州府就是一府之父母官了。本官这一路行来觉得你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却是个难得的体惜民情心念劳苦之人。希望你到任之后能尽心竭力造福一方百姓。该教给你的我一路上已经说了不少了,若是日后有什么难题不妨写信给我,本官必然不会坐视不管。望你不要辜负了老夫一番心意。” “下官多谢大人教化。”张石川在马上拱手一揖。 “只是还有一事我未曾和你说起过,那就是各府亏空。此次圣上以各直省钱粮多亏空,谕督抚清理。本官这次到任广东重中之重就是要清查广东省各府县积年亏空并,你虽有才,可毕竟初次为官,对于其中的事难免有些不懂之处,老夫就啰嗦几句,希望你好生记着。” 张石川这才明白,原来康熙派杨宗仁来当广东巡抚主要是清查亏空的。忙拱手道:“下官洗耳恭听,请大人教诲。” “嗯,所谓亏空乃是个统称。按《大清会典事例》所载,钱粮征解支放,各有款项。若为公务移缓就急,谓之挪移;假公济私,谓之侵盗;军兴公用,不得已而借用,谓之透支;籍端开销,谓之冒领。 此乃亏空四类也。此外还有民欠钱粮不在此四例中。你到任之后要彻底清查琼州府各县之亏空数额以及缘由,将实数报给我知。” “下官明白。”张石川对这个一把年纪仍能冒着被山贼咔嚓了的危险微服出巡的杨宗仁还是颇有些好感的,又亲授给他这么多东西,心中着实感激。 “那会儿你问我,既然皇上有旨蠲免丁银的谕旨,为何到了地方却要变本加厉的多征税赋,现在可明白了?” “想是他们都听到了风声,知道朝廷要严查亏空,各地官员为了填补窟窿而像百姓摊派。” 张石川已经想明白了,皇上豁免的是各地政府的丁银,这并不代表各地政府会豁免百姓头上的赋税。 “嗯,各地都有寅吃卯粮的现象,且流官调动频繁,往往上一任知府调任其他地方了,留给下任的就是个烂摊子和堵不完的亏空。 或许在琼州府等着你的就是这么个烂摊子。民间俗语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不免有些夸张,但是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一路上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贪财无度之人,如此我也就放心让你在琼州府大展拳脚了。 我听闻你擅长经济之道,若是在任期间能补上这些漏洞,乃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必奏明圣上给你论功请赏。” “是,多谢大人栽培。”张石川凉笑:你能给我请什么赏?老子不缺钱,又不想升官,老子只想致仕! 一路上杨宗仁又对张石川说了许多为官之道,外加许多勉励的言语,张石川都一一记在心头。 到了正午终于到了巡抚衙门。有人通报了,不一时出来许多官员将杨宗仁迎了进去。杨宗仁也是刚刚到任,自然有许多事情要交割处理。 张石川简单办理了一些手续就辞别了杨宗仁。 广州府作为广东首府是广东、乃至岭南最繁华的所在,又是大清对南洋诸国主要贸易港,因此商业繁荣,商号林立人头攒动。 “川哥,广州府有什么美食?”大牛四处打量着各色饭馆酒肆问道。 “白切鸡、烧鹅、烤乳猪、红烧乳鸽、蜜汁叉烧、脆皮烧肉、蒜香骨、白灼虾、干炒牛河……” 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一串菜名。粤菜可是后世八大菜系之一,没吃过猪肉总见到过猪跑啊。 “都说生在杭州,长在苏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这四个地方跟着川哥走了三个,就差柳州没去过了。其实我觉得杭帮菜也很和我胃口。”赵大勇感慨道。 “等你七老八十了我给你安排到柳州去!走吧,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去祭拜祭拜。” “祭拜?川哥在广州府还有故人?” 张石川摇了摇头,他要去祭拜的是共冢。他在觚賸中读到过关于尚可喜攻破广州之后屠城的记载。 “再破广州,屠戮甚惨,居民几无噍类。浮屠真修曾受紫衣之赐,号紫衣僧者,募役购薪聚胔于东门外焚之,累骸烬成阜,行人于二三里外望如积雪。因筑大坎瘗焉,表曰共冢。” 站在东城门外三里的一处高大土丘前,得知下面埋葬着十几万遇难者的遗骸之后一行人都默然了,跟着张石川一起默哀。 城内外七十万汉人死于此役。张石川想不通,尚可喜虽然投降了清廷毕竟还是个汉人,为什么杀起自己的同胞来如此心狠手辣?几十万人如果都能拿起武器奋起抵抗,结果又会是怎么样? 对于清军从北到南的一路屠杀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满清入主中原几乎就是一路屠过来的。 所到之处只要遇到顽强抵抗,城破之后必然屠城泄愤,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其他地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这群为了满清卖命的士兵捞点实惠以鼓舞士气。 这太平盛世,是用多少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啊!再想想这维持百年盛世之后的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八国联军侵华,又给中华造成了多少创伤? 还有这一路上的见闻,那些藏在康熙盛世这块遮羞布之下的流民、饥民,吏治、赋税沉重、天灾横行、民不聊生,这真的是盛世? “走吧,我们去琼州!” 第二百一十九章 琼州欢迎你 从雷州府官渡乘船渡海到海口港,看着东西两面的炮台上的红衣大炮张石川长出一口气:“琼州府,我来了!” 琼州府远比后世的海南岛要大得多。不但包括海南岛全境,还包括南澳气、万里长沙和万里石塘(也就是后世的东沙、南沙、西沙群岛)。 当然,这些岛礁现在几乎都无人居住。而张石川要管理的就是岛上的三州十县,即儋州、崖州、万州和琼山、澄迈、定安、文昌、会同、乐会、昌化、临高、陵水、感恩县。 想想这么大一片地域,还有四十万的人口,张石川还真有点小激动。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被发配到琼州府了,就用自己的所学给这四十万琼州百姓做点实事吧。安置了唐山镇几万流民之后也给张石川增添了不少信心。 因为没人知道这位署理知府张大人的行程,故而码头上也没人接应,张石川也不以为意,正好趁着自在先看看自己要管辖的琼州府。 海口城是单独为拱卫海口港而建立的。位于郡北十里海口都海港之南,始建于明洪武年间,当初建立是为了防范倭寇海匪的。周五百五十五丈,高一丈七尺。 但是张石川所看到的都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古城了。 康熙六年曾经修缮过一次,十年又修过一次,修了三个月,结果到康熙十一年一场台风过后,海口城自西门起到东门止崩倒城垣七处巫师三丈。 张石川看着厚厚的石墙很怀疑是不是当时的知府伙同知县做了个豆腐渣工程侵吞工程款了,要不就是谎报灾情了,一场台风能把这么厚的石头墙吹倒?还是新修的墙,这也有点太扯淡了。 就在他们在码头上瞎溜达的时候,一个黑瘦但是显得精神的男子凑了上来:“几位贵人,买鱼吗?我这有一篓子新打上来的海鱼,新鲜得很。” “鱼?拿来我看看!”张石川顿时来了兴趣。新鲜海鱼可是好东西啊。 “公子请看。”男子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竹编的鱼篓打开盖子,果然满满一篓子海鱼:“这些都是才从海里捞出来的,保证比您从墟市上买的新鲜还便宜。” “哦,有螃蟹吗?”张石川比划着大大的螃蟹。 “螃蟹没有,只有这一篓子鱼。”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行,这鱼也不错。多少文一斤?”张石川随口问道。吃什么不是吃啊。看这哥们破衣烂衫的,估计生计也艰难。 “十文,您给十文一斤就可以。”男子咬咬牙说道。 “十文,这么便宜?”张石川一愣。 这一路行来他也打听过物价,广州、雷州等地的海鱼怎么也要二三十文一斤,这小伙子卖的鱼可真不贵,而且新鲜,个头也不小。 “我全要了,你这一篓子大概是多少斤?” “总有三四十斤,您若是都要了,就给我三百文吧!”男子一听张石川全要了喜出望外。 张石川摸出约莫半两重的一块银子递给男子:“连鱼带竹篓我都要了。” “这……公子,您给的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我没钱找补给您啊!”汉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算了,差不了多少,你这鱼值这个价,而且还有鱼篓呢不是?”张石川自然不会在乎这百十来文钱。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男子捏紧了银子不跌的作揖。 “二牛,找人搬着吧,一会儿找个馆子收拾了,今儿咱们吃鱼!” 就在交易刚刚完成,卖鱼男子没走出去几步,突然从胡同里转出了几个泼皮打扮的人,直接把卖鱼男子给围住了。 为首的一个泼皮一巴掌就把卖鱼男子拍倒在地,一把攥住了卖鱼男子的手腕抢过来那半两银子,然后又踹了一脚:“娘的!白水郎也敢上岸来卖鱼?反了你了!给我打!” 其余几个人围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干嘛!”张石川哪儿见过这个?大吼一声就拉住了泼皮的胳膊。 “这位相公,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我劝你呀,别管闲事儿,您该干嘛干嘛去吧,打!接着给我打!”为首的泼皮撇了张石川等人一眼说道。 “你大爷!老赵,老史,给我揍他们!”张石川可怒了。 “好嘞!”赵大勇就等着这句话呢,蹦过去飞起一脚就踹在了为首的人的小肚子上,把他踹飞出去五六尺重重摔在地上。 几个泼皮见状都丢下了蜷缩在地上的卖鱼男子,撸胳膊挽袖子的朝着张石川奔了过来。 张石川可是带着小三十号人呢,能怕他们?再说,其他的人根本就没动手,赵大勇和史安两个人就把他们料理了。 没出三分钟几个泼皮就被打得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不住呻吟,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的了。 “好啊你,你敢打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你们等着!”为首的还嘴硬。 “老赵,老史,把他们都绑了,送官府治罪!” “咳咳,川哥,你就是官啊……”史安小声提醒道。 “啊……那就送……送知县衙门!”这种地方的治安事件,应该不归知府管吧?张石川暗暗想到。 正在这时,一队官兵跑了过来,为首一人喊道:“什么人在此闹事?还不住手!” 泼皮头头一见来人不由大喜,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黄把总,黄大人!这几个外乡人依仗着人多行凶打人,把我们几个都给打了,您可别放过他们!” 黄把总哼了一声,打量了一圈儿然后目光锁定张石川:“你是头头?看你脸上带疤,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来人呐,先给我把这些人都锁了,压到营里去!” 这些人看着衣着不俗,应该是外来的商贾,正好可以狠狠的敲诈他们一笔。黄把总伸手就拉住了张石川的衣襟。 “你这个把总是官任的还是外委的?七品还是九品?”张石川笑嘻嘻的问道。又是一个把总。 “什么意思?” 还没等黄把总反应过来,把总杀手赵大勇已经一个小擒拿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扭,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弯处。 黄把总哎哟一声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赵大勇抬起四十四号的大脚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黄把总一个干净利落的狗啃泥就栽倒在地。 “干得漂亮!”张石川朝赵大勇竖起大拇指。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终于又出现了。 “哎哟!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打官兵?想要造反吗?兄弟们,给我把他们都拿下!”黄把总爬起来啐了一口嘴里的泥土吼道。 “这是新任琼州府同知张大人,谁敢无礼!”史安拔出刀来喝道。 一时间官兵也都不敢上前了,两边的人僵持住了。 正在喧哗的时候,又一个武官打扮的人骑马带着一队官兵赶来:“何事喧哗?” 黄把总忙跑过去嘀咕了两句。来的武将也是一皱眉,忙翻身下马往前走了两步一拱手道:“再下琼州府右营守备方杰,不知这位公子是?” 要新来一个同知几乎全琼州府都知道了。因为这位同知大人的架子着实不小,自己人没来,先派来了 张石川一抱拳:“我是琼州府同知张石川。” 清朝武官虽然普遍品阶高,但是却没有文官的品级实在,见了文官直接自己降两级。也就是说这个五品的守备和七品的县令等级差不多。 虽然张石川只是正五品同知,方杰这个正五品的守备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方杰还是客气的一抱拳:“张大人一身便服,不知可否……” 张石川从怀里掏出委任状:“本官也是刚到琼州,一来就给方将军添麻烦了。” 方杰恭恭敬敬的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又吓了一跳,上面分明写着署理知府事五个大字,这可是代理市长啊!而方杰最多算个营长或者县警察局长。 他忙把委任状收好了还给张石川躬身一揖道:“末将治下不严,惊扰了大人,还请张大人大人恕罪!” 黄把总见状知道这个脸上两条疤的人真是同知,忙跪倒在地:“小人黄松有眼无珠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责罚!” “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张石川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又指了指那群泼皮:“这群人光天化日之下欺压良善、拦路抢劫还动手伤人,这事儿是不是归你们守备司管?” “呃……确实是归末将管。”方杰说道。 那几个泼皮早就吓傻了,一开始还在吃惊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连把总都敢打?后来听这意思,这小子居然是新任的府同知? 为首的泼皮听到张石川说道他们心道不好,忙跪下说道:“大人明鉴,这事儿不能怪草民啊,这个人是白水郎,私自上岸卖鱼,坏了规矩,草民这才出手惩戒……” “闭嘴!你丫算老几?卖鱼坏了什么规矩?哪儿的规矩说不让卖鱼了?再说了,即便犯法了用得着你惩戒?”赵大勇冲过去就是一脚 方杰问卖鱼汉子:“你叫什么?可是疍民?” 卖鱼的汉子也早吓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也跪下磕头道:“回官老爷的话,草民卞全,确实是疍户……” 方杰脸上有些为难:“张大人初来此地可能有所不知,这卖鱼者乃是个疍民。” “疍民?疍民是什么意思?”张石川一愣。 “疍民就是世代居住在船上,只能从事捕鱼、船运和采珠,终生以船为家不得上岸的贱户……” 张石川这才明白了,疍民是和惰民、乐户、丐户一样的贱籍,不属于士、农、工、商四民之列的中国古代的法定社会等级。贱籍在这个时代的地位甚至不如奴籍。人和人就是这么不平等啊! “我大清律上可有明文规定疍民不可上岸?”张石川又问道。 “这……似乎并没有。不过这是前朝就有的规矩。自古就说:曲蹄爬上岸,打死不见官。” “曲蹄又是啥玩意?”张石川被这一连串的新鲜名词搞得有点发懵。 “曲蹄是对疍户的一种称呼,由于疍民经年生活在空间逼仄的渔船上总是盘腿坐在船尾摇橹,因此行动时只能弯腰屈腿造成双腿发育不良呈现弯曲状,故而也称之为曲蹄。” “妈的!这是什么世道,欺负人家不许上岸,还给人家取外号!还他妈打死不见官?”张石川小声嘀咕了一句,又问仍跪在地上的卞全:“你为何上岸卖鱼?平时你们的鱼都是怎么卖的?” “回大老爷,平日里我们打渔都是到指定地点交易,有专人负责交接。今天我老母得了疟疾,故而草民才冒险上岸卖鱼,想多得几个钱给老母抓药。是草民一时糊涂,请大老爷恕罪,草民再也不敢了。”卞全磕头如捣蒜。 张石川一皱眉,他已经猜出大概情况了,这群疍户的鱼平时肯定都是低价卖给指定的商人,再由商人转手高价在市场上销售,难怪不让他们上岸,这就是明摆着欺压人啊。“老赵,把这个卞全的家人都接来。老史,把这群泼皮都给我绑了,让那个叫什么玩意的头头搬着鱼,咱们去府衙了。” “是!”赵大勇一下子把卞全拎了起来:“走吧,你家在哪儿?” “大人!大人,草民知错了!大老爷饶命啊,上岸是我一人的错,我的家人无罪啊!大人明鉴啊!”卞全挣扎着想要抱住张石川的大腿。 “你是不是傻?张大人要给你老母治病!赶紧的指路!”赵大勇不耐烦的说道。 “大人,我们无罪啊!大人您也听见了,这小子确实是个疍民!”那几个泼皮一听忙都跪下喊道。 “不说疍民这事儿,刚才你们想要谋害本官,咱们回去好好说说这事儿!”张石川示意众人绑人。 几个泼皮当时就傻了,谋害朝廷命官可是谋反的罪名啊,轻则砍头,重则凌迟、满门抄斩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冤枉个屁!大牛,你看见了没?你看,他们可是都看见了,好几十个证人呢!物证吗,他刚才抢的银子呢?呐,人证物证都有了,走吧!” 第二百二十章 知府衙门 海口城距离琼州府治琼山县城只有十里路,行了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就是苦了抱着鱼篓的泼皮头头。 来到县城,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琼州府同知刘永清带着通判邱向生、县令刘源、经历陈让等一大堆人在城门口等候了。 当然,得到消息的还有一波人,那就是以小林子为首的张石川派来的先遣队。 看见张石川打头骑着马过来,还没等刘永清他们上前,小林子已经紧跑两步到了张石川的马前一甩袖子干净利落的扎了个千儿:“奴才小林子给主子爷请安!小林子想死主子了!” 看得一群当官的都是一凛。早就在邸报上看到要来一个新同知叫张石川,而且还是署理知府,自然这些官场老油子要对自己未来的上级下一番功夫。 只是琼州府地处南疆孤悬海外消息破不灵验,只能从一些跑商船的人那里打听来一点消息:年纪不大、有三房小妾、巨有钱诸如此类的传闻。当然,还包括这位领导是四爷党,而且据说还是颇为受宠的那种。 至于为什么受宠的人会被发配到这穷山恶水来当同知,他们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得罪了人,也可能是犯了点错? 但是这位大人架子可是不小,两个月前就拍了几艘大船运来了不少的粮食物资还有两千来号人,据说是给他修别院来的…… 流官,尤其是琼州府这种边远地区,谁还能在这在任一辈子?只要稍有门路的哪个不是干几年镀镀金就找人疏通调回京师或者回内陆了? 就为了这几年住得舒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而且还大肆购买土地兴建房舍道路,这是几个意思? 但是人家有诏书、有官印,而且是署理知府,谁都知道,用不了一年半载人家就是知府了。所以看着这群人占据了府衙就开始噼里啪啦的装修翻新谁也没说什么。 再但是看着小林子的这架势?太监?太监可不是什么人都敢用的!而且还奴才主子的,这个张石川是旗人?汉军旗?还是被抬旗到满八旗了?不管怎么样,四个大字:得罪不起! “滚蛋滚蛋!先忙正事儿!”张石川跳下马来踢了小林子一脚示意他起来。 刘永清等人这才迎了上来:“下官琼州府同知刘永清、通判邱向生、经历陈让、琼山县令刘源……恭迎张大人!” 张石川心里一个卧槽,这么多人,谁叫什么,是干什么的根本没记住啊!张石川只能挨个拱手:“有劳诸位久候了,不敢当,不敢当!来得匆忙也没有提前知会诸位,实在是失礼了。” “张大人太过客气了。”一众人都说道。 “张大人旅途劳顿,还请大人先回府衙安置休息片刻,下官已经备下酒宴,给张大人接风,还请大人务必赏光。”琼山县知县刘源说道。 虽然张石川是署知府,可是说起来毕竟县令才是一县之主,刘源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刘大人客气了,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石川知道以后要想管理好这么大的琼州府自然少不了这些人的帮扶,也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 但是接下来就让刘源有点抓狂了:“啊!我想起来了。滦州知州也叫刘源!难怪我听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滦州的刘源可是个小贪……哈哈,可巧了刘大人也叫刘源,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呃……哈哈,缘分,缘分……”刘源只能陪着尬笑。 “对了,这几个泼皮刚才在码头上想对我不轨,被我抓了,刘大人你安排一下吧。”张石川指了指抱着鱼篓的泼皮说道。 “呃……是!”刘源彻底懵了,这都是哪儿到哪儿啊?怎么上来就送了五个犯人过来?还要对他不轨? 但是刘源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上峰发话了,先把人关起来再说吧。 辞别了众人,在小林子的引领下张石川准备看看自己的新家,琼州府衙了。 “小林子,这才两个月你怎么就跑琼州府来了?琉球和济州牧的百姓都接种好疫苗了?” “回主子,济州牧我让高有三和吴群带人去的,我直接去了琉球岛,到了岛上呆了月余,把种痘之法都细细地传给了琉球的大夫们见他们都掌握了才跟着船来琼州府了。奴才听说这琼州府上多瘴气,怕主子有个什么不好,三位奶奶又都不在您身旁,没个人照顾主子怎么行?” “行,你有心了。把事情办好就行了。”听到小林子说的三位奶奶张石川又是想又是挂念:“她们三个在琉球可都好吧?” “回主子话,三位奶奶一早都到了,奴才看着精神都大好,奴才还带来了三位奶奶以及赵叔、尚敬王爷的书信……” 说话间已经到了琼州府衙。普普通通的一个衙门,说不上寒酸,但是也绝对不奢华,外头看着倒也端庄大气。 从最早和大沽县令打交道,到后来在唐山镇安置流氓、赈济灾民张石川也走过几个府衙县衙,其实建筑风格都大同小异,里面的格局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府衙比县衙大一点罢了。 琼州府衙东西宽一百五十米,南北长二百四十米,占地大概六十亩,整个建筑基本上保持了明清中轴对称的原则,一条路直接进去是照壁、大门、仪门、大堂、寅恭门、二堂、内宅门和三堂。一进大门两边对称的分别是膳堂和寅宾馆,再往里是左监狱右皂、壮、快三班衙役。再进了仪门左右是吏、户、礼、兵、刑、工六房。 自明代始府州县衙亦仿中央六部之制,设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与中央六部相对应。清代康熙年间,六房之外又设铺长房,承发房等。各房的职能是: 吏房:掌署内考勤,乡绅、丁忧、起复,在外省做官各事。 户房: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 礼房:掌兴学、科举、教化、旌表、礼仪、祭祀、节庆等事。 兵房:掌兵差、民壮、考武、治安等事。 刑房:掌破案侦缉、堂事笔录、拟写案牍,管理刑狱诸事。 工房:掌工程营造,修理仓库,起盖衙门等事。 铺长房:掌邮传及迎送官员之事。 承发房:应办各种公文信札,皆由此房挂号,又分发各房转办。 其他还有典吏衙、主薄衙、吏舍、税库、粮库架阁库这些统统都有。 让张石川感到诧异的是旁边居然还有个校场,后边还有个不小的花园!看来这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好处啊,奢侈一点也没关系。 而且琼州府衙还是挺新的,据说也是那一场吹倒了海口城墙的台风同样摧毁了府衙,之后新建的,才十几年光景。 内宅已经被简单装修过了,主要就是新刷了大漆和涂料,换了一些新家具,和玻璃门窗,其他到也没什么变化。 不过张石川心中也有些纳罕,琼州府的台风真的那么猛吗?城墙能吹倒,房子能吹塌? 他本以为琼州府的条件得多差呢,看完了海口城和大半个琼山县城,再看看府衙,也说得过去吗。 张石川有点后悔没让三个媳妇跟来了,他可是两个月不知肉味了啊。 不过想想思户金毕竟生完孩子都没回过娘家,赵娥也是小一年没见赵元化了,吴莺儿……张石川十分怀念那甜糯糯的小声音。 见张石川来了,师爷夏道柟也迎了上来,大概谈了几句,张石川最好奇的就是怎么琼州府连个知府都没有,还要他这个同知来署理。夏道柟给出的解释是上任知府回家丁父忧了,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任。这段时间的政务都是同知刘永清在协理。 小林子又递上了府衙的花名册张石川大概看了一眼:门子4人,皂隶32人,马夫12人,禁卒16人,轿夫与伞扇夫11人,灯夫6人,库卒8人,仓夫8人,民壮80人……林林总总算下来七百多号人。 看得张石川也是暗暗咋舌,这清朝的公务员队伍也够臃肿的。不过想想电视剧里那些当官的出门那么多仪仗,打牌子的,敲锣的,打伞的,骑马开路的,抬轿子的…… 琼山县知县刘源还在县衙等着请自己吃饭呢,虽然自己是领导,也不好让下面的人等太久吗。 再想想方才人家都是穿着官服去接自己的,自己一身便装好像也不太合适吧?于是让小林子找出了新买的官服换上,在同知刘永清的陪同下带着人往县衙去了。 席间张石川并没有过多的谈及政务。虽然他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方向,但是毕竟是初来乍到,张石川并不想一上来就给人一个下马威。虽然他是个急性子,但是总得给人家一个适应自己的时间。 只是他问起了疍民的问题。 刘源自然已经问过了几个泼皮个中缘由,又听张石川问起疍民之事便说道:“疍民,世居大蛋港、保平港、望楼港濒海诸处。 男女罕事农桑,惟辑麻为网罟,以渔为生。子孙世守其业,税办渔课。间亦有置产耕种者。妇女则兼织纺为业。 其人以舟为居,以渔为业,浮家泛宅,遂潮往来,江干海澨,随处栖泊。各分港澳,不相凌躐。 间有结庐岸上者,盖亦不业商贾,不事工作,习于卑贱,不齿平民。闽人皆呼之为曲蹄,肖其形也。以其脚多弯曲故也,俗亦谓之为乞黎云云。视之如奴隶,贱其品也。” 张石川听他说完才点了点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这么咬文嚼字的,我这官是捐官,没读过几本书……疍民可是前朝罪民的后代?” 现在很多贱籍都是明朝那时候定下来的,比如乐籍(乐户)就是前明燕王朱棣起兵推翻其侄建文帝政权后,将拥护建文帝的官员的妻女,罚入教坊司,充当官妓,身陷火坑,陪酒卖淫,受尽凌辱。像其他的丐户、惰民大抵也是如此。 “这似乎并无记载。”刘源说道:“不过按他们自己说,有些人自认是被汉武帝灭国的闽越人后代;还有的说是前明灭元之后蒙古人为了逃避汉人报复不得已而放弃陆上的生活而居住在海上;还有人说是元末明初兵败下水的陈友谅余部等等。” “就是说,他们不是罪人之后了?”张石川皱了皱眉。对于这种剩下来就是下等人的制度他骨子里是极端反感的。而且这不让人上岸也太欺负人了。“疍民平时都受到什么限制?” “贱籍世代相传,不得改变,不得参加科举,不能做官,不许购置土地产业,不能和普通民众通婚……” “能不能被买卖和雇佣?”张石川抛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似乎并无规定,听闻福建、广东等地的疍民中也常有将生得有些姿色的女子卖到青楼和花船上的。不过琼州花船并不多。” “福建广东也有?琼州府有多少疍民?”不过想想方才那个卞全就是一口福建话也就释然了。既然可以雇佣疍民那就好办了,张石川脑子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成立一个渔业公司,组织这些疍民出海打渔。 问起了整个琼州府,刘永清把话头接了过去:“在册的有三千五百多丁口,其他还有不在编的,约么五千人上下。” 不少了。张石川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又受贿了 金鸡纳霜是一种很奇葩的药。 虽然是被传教士带到中国来的,但是骨子里却是真正的草药。美洲的印第安人早早就懂得了金鸡纳树树皮熬汤可以治疗疟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玩意只能治疗重症疟疾,对轻微的症状就没什么用了。 金鸡纳霜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副作用很大,可毕竟能救命,有点副作用也是可以忽略的。 金鸡纳树已经被张石川种到琉球去了,现在也有了些收获。早就听说南方疟疾相比北方更加普遍,所以张石川也带了不少金鸡纳树树皮来,没想到刚到琼州就派上了用场,还是救了一个疍民。 卞全的老爹和老娘以及弟弟卞宁都被张石川接到了琼山县城,安排在府衙一处空院子里。 一家四口两辈人还是头一次在陆地上过夜,坚实的木床、桌椅,不会摇晃的青砖地板,没有海风和海浪,这一切让他们都很不习惯。 看到张石川亲自来了,一家四口忙都跪倒在地不住的称谢。 “老人家,你的病好些了?”张石川把四人搀扶起来,让他们都坐了,问道。 “托大老爷的福,您赐的药真是神药,吃下去就不热了,今天我娘就好多了。” “疍民之中得疟疾的人多吗?” “回大人,我们疍民下贱,身子骨倒是结实,平时得病的倒是不多,即便病了也很少抓药看大夫。这回我看我娘病得实在凶险才冒险上岸想把鱼多卖点钱给我娘抓药。” 张石川点了点头,倒是个孝子。“跟我说说你们的生计吧,越详细越好。” “是!”卞家四口人间张石川并没有什么官老爷的架子,慢慢的也放松了一些,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疍民大多以捕鱼为生,也有少数靠摆渡、运输货物养家糊口的,每家有一到两艘船,平时吃喝拉撒都在船上,也有将破旧的木船用木桩支在水湾处作为固定居所的。 他们大多以鱼虾为食,有打得多吃不完的会在指定的墟市卖给专门收鱼的商行,得了银子换取一些粮食、针线等必要的生活物资,还要缴纳每年的丁银加火耗五钱二分。 而商行从他们手中收购鱼鲜的价格大概也就是三两文钱一斤。张石川听了一皱眉,这也太黑点了,市场上卖的鱼都在三十文左右,他们只花三文钱收? “你们等着吧,我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过两天卞老娘的身子好些了你们先回去帮我放出话来,我要雇佣大批的劳力开荒种田,还要大量收购海鱼,价格会比那些商行的价格高上很多!” “大老爷的意思是……我们疍民也可以上岸耕田了?”卞全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能!为啥不能?你们缴纳鱼课,又在册,就是大清子民,为何不能耕田?不过你们不能置办土地这事儿得慢慢来。 我手上有些荒地正好需要人手,以后还有许多作坊也要大量劳工,再以后还要造大船出远洋捕鱼,这些你们疍民都可以做! 另外,不准上岸居住这一条我也要废除,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多人手给你们盖房舍,这都是后话。” “这……”卞家四人似乎都呆住了。 “怎么,不愿意上岸?”张石川生怕这些祖祖辈辈住在船上的人不舍得上岸。 “青天大老爷啊!为我们疍民做主!青天大老爷!我们愿意啊!我们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四人这才反应过来,都跪倒在地砰砰的磕头。如果不是被欺压被歧视,谁会愿意终生住在狭小低矮的船舱内?连腿都伸不直,导致很多疍民都是罗圈腿。谁愿意被人叫曲蹄? “快起来快起来。”张石川不得不又把他们搀扶起来,然后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在海口城负责和你们交易的幕后东家是谁?” “海口、乃至整个琼山县的疍户所打之鱼都要和黄员外家的铺子交割,大老爷这次抓的这几个泼皮就是他的手下。” 张石川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叮嘱他们好生休息,张石川回到了二堂。 让史安去查一查这个黄员外,他不知道这个黄员外背后有没有官府的影子,是不是和琼山县令在背后有什么利益纠葛。 “川哥,琼州府总兵李顺李大人送来帖子,想邀你明日去总兵府赴宴。”夏道柟递上来一份拜帖。 “总兵?李顺?”张石川一愣,总兵应该是琼州府最高军事长官了吧?怎么还要请自己?“总兵是几品官?” “呃,国朝尚未给总兵定品秩。不过李顺也加同知衔,应该和川哥平级。”夏道柟说道。“呃。”张石川有点无语,他一直以为总兵是挺大的官儿呢,结果也就是个同知?自己是署知府,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啊? 清代总兵为绿营兵正,官阶正二品,受提督统辖,掌理本镇军务,又称“总镇”。其直接统辖的绿营兵称“镇标”。清初,总兵无定品,系左右都督、同知各衔,乾隆十八年(1735),始定品秩。 虽然是下级,还是要见一见的,毕竟人家掌握着整个琼州府六千的绿营兵力呢。但是夏道柟却暗示张石川不用太给李顺什么好脸色。 “为什么啊?”张石川有些不解的问道。 “因为琼州府各处军饷都需要川哥您的首肯才能往下发放。”夏道柟笑呵呵的说道:“川哥不妨先端起点架子来,别让这些老觉得你是太随和之人,不然这些人就会顺杆往上爬了。” “行,我知道了。”张石川觉得有点头大,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勾当?人家当兵戍边拿军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还有一事,川哥方才让人去查那个黄员外,可是对那些疍民的遭遇耿耿于怀,要找由头收拾他?” “他欺行霸市、欺压良善还强买强卖,难道不应该收拾吗?”张石川一皱眉头。 “川哥,对于疍民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可这毕竟是前朝留下来的规矩,千百年来人们也都习惯了如此对待他们,川哥毕竟是刚刚到任,为了几千贱民而得罪地方士绅,只怕日后有些麻烦吧?这琼州府地处偏远民风彪悍,可不是京畿之地啊。倘或各处士绅联合起来抵制大人,只怕日后行事诸多不便啊。” 张石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虽然这个黄员外确实可恨,可是夏道柟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个年代朝廷对县级以下的乡、镇和村等是没有直接管辖的。 负责管理村镇的就是各个村的望族、士绅和大户,他们负责各处的治安、纠纷和各种杂事,并且按人头征税再统一交给县一级的衙门。 这些士绅就相当于后世的村长镇长,而且大多相互认识,彼此之间有各种复杂繁琐的关系网,若是真把这这个黄员外给处理了,保不齐他们会同仇敌忾联起手来对付自己,到时候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行,那我不用权压他,我用银子砸死他总可以吧?” 正说着,小林子进来小声说道:“主子,外头有个海口镇的黄员外递了名帖想求见你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请他进来吧。”张石川一笑。 不过也该来了,毕竟自己一来就抓了他手下五个人到琼山县衙门的大牢里面关着呢,黄员外若是不来倒有点说不过去了。 “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小林子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子略微发福的长衫男子走了进来。 “学生黄天鼎见过同知大人。” “免礼免礼,黄先生请坐。”张石川心里一个卧槽,这玩意居然还有出身有功名? “久闻大人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气宇轩昂,琼州府能有大人署理必将是一府上下民众之幸也……”黄天鼎并没有坐,而是先拍了一串马屁。 “哪里哪里,不过是机缘凑巧到了琼州府。本官新到任,日后有什么事情还要多依仗黄先生这等乡绅,还请务必帮扶帮扶。”张石川也笑嘻嘻的说道。 “大人这话折煞学生了,学生不过一介布衣,哪里敢说什么帮扶?张大人日后若有什么差遣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如此有劳了。” 又墨迹了几句,黄天鼎才说道:“学生今日是特来赔罪的,昨日在海口城我手下有几个不长眼的下人开罪了张大人大驾,惊扰了大人,学生今日特背了些薄礼给大人请罪。” “哦,原来那些泼皮是黄先生的人,这倒是误会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黄先生下次直接写个条子过来也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我也没受什么惊吓,这礼就免了吧。” 张石川知道这哥们是来变相行贿了。他还真不想要,想想黄天鼎欺压了这些疍民不知多少年了他总觉得黄天鼎的银子太脏。 作为海口城的士绅黄天鼎早就知道这位新来的张大人颇有些家底,不说别的,人还没来就带了这么多人四处买地盖房,那就不是一般人的手笔了。 但是还有嫌自己的银子多的? 他这次一咬牙凑齐了五百两银子来孝敬,其目的无非是想和这个新来的署知府攀上关系,将来有个庇护不说,若是能趁机将文昌县、澄迈以及临高等周边县的鱼鲜生意都能揽过来,那再花五千两银子也是值得的。 到了最后,张石川笑眯眯的收下了银子,让黄天鼎去县衙提人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比起张石川的府衙来,同样是在琼山县城里的总兵署就显得有些残破了,有些地方甚至能感受到那次吹倒城墙的台风的破坏力。 对于整个琼州府的守备力量张石川已经在同知刘永清那里有了一些了解。大清在琼州府设了六营经制,康熙初年精简过一次,现在共计有官兵六千人,分别是中营、左营、右营、儋营、万营和崖营。对于有四十万人口的琼州府来说实在是不多。 让张石川有些意外的是李顺居然是个六十多岁胡子花白的老头了。这货还能带兵?张石川有些怀疑。 但是席间却见李顺说话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牙口胃口酒量都好得很,张石川十分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真的是快七十岁的人了。 李顺虽然少年读书不少,可毕竟戎马一生,身上并没有腐儒那股子酸劲儿,说话直来直去,颇合张石川的脾气,几杯酒下去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李顺在琼州府任总兵也已经有些年头了,对自己的这些家底倒是如数家珍,各营有多少马战兵战步兵和守兵都知之甚祥,让张石川对琼州府的布防又多了些认识。 这六千人中只有四百五十个马占兵,一千五的水军。各种大小火炮五十多门,鸟枪八百多支,三眼铳五百支…… 听到三眼铳,张石川想到了在琉球军械库看到的那批洪武年的老古董,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在使用。 还有那些红夷大炮、子母炮、马蹄炮、百子炮,估计也都是前明留下来的东西吧。张石川暗暗感叹满清实在是不重视火器啊。 不过这些他都不太关心,他是文官,他要让琼州府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听李顺说自从杨彦迪战败逃往安南之后就没有什么海盗海匪骚扰海疆了,倒也算太平。他们这些官军最主要的作用是威慑和镇压岛上黎民的暴乱。 琼州府上的黎族人主要分生黎和熟黎两种。其实区分的最简单的标准就是是否供赋役,接受前明以及清廷的统治。 那些从汉朝以来就见见融入汉人生活圈子,或者和汉人接触较多的黎族人多半是熟黎,而至今仍居住在五指山、黎母山等深山中的都是生黎。 总的来说整个琼州府外围最好、最肥沃平坦的土地是汉人占着,中间的一圈住着的是熟黎,而最中心、最人迹罕至的地方住的是生黎。 张石川不禁摇头苦笑,老祖宗其实也挺欺负人的,到了哪儿都会把最好的土地占为己有。 席间谈起往事,李顺自称年少数挫于科举之路,于湖阳某骡马店谋生计,不久因店中财物失窃连坐,逃去,不敢回家,举目无亲更逢大雪封山,入大寺求助方丈。 方丈观其器度非凡,非池中之物,问明事由因荐其从军。至粤东,从戎数载,官至韶州守府,其时山贼兴,领兵出剿身先士卒,遭数创而终擒贼首,论功升授昭勇将军晋都督佥事,琼州总兵。 没想到老头还是一路凭着军功爬上来的,这倒是让张石川另眼相待了。 张石川在李顺的询问下也把自己安置唐山镇流民、赈济水灾的事儿也大概说了一回,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也引来了一众军官的各种花式马屁。 “李总兵,诸位将军大人,本官有幸来此当差与诸位认识一场也是缘分。我年纪尚小,若是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儿还请诸位多多体谅。 本官只想能倾尽全力让琼州府上下四十万百姓的日子都能过得好一些,能吃得饱,穿得暖,能缴纳得起丁银。”张石川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 “张大人小小年纪就能安置上万流民,又能拿出几万石的粮食赈济几个县的受灾民众,实在是大才!张大人到了琼州定然能做出一番事业,若是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大人只管开口,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李顺也跟着表态了。 “有李总兵这句话张某人就有底了。诸位将军也请放心,只要府库里有银子,定然不会短了六营众兄弟们的粮饷!”张石川又笑着说道。 “张大人果然豪爽!” “多谢张大人如此通融!” 说了一晚上,这句话才是干货! 第二天一早起来,张石川召集了府衙的上下人等开了个会。对于这种一圈儿桌子大家齐刷刷坐在一起开会的场面众人都有些不适应。 “以后开会就这样了,慢慢就习惯了。”张石川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鄙姓张名石川,今年二十,并没有功名在身,也不是什么恩荫,只是机缘凑巧来到了琼州府署理政务。 我初来乍到,也不想兴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不想借着什么由头立威,但是我希望各位能各司其职忠于职守,将手头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做好。我也没有什么为官的经验,以后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希望诸位多多提点。” “张大人太过自谦了,您所做的事儿现在全大清都知道……” “是啊是啊……” “咳咳,我希望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如果有问题,请先举手示意。”张石川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看着屋内的人们顿时都安静下来,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向同知刘永清说道:“刘大人,我未到任职前可都是你在处理全府政务?” “是,下官才疏学浅,做得不好,让大人见笑了。” “刘大人不必自谦,处理的还是挺不错的。以后这些政务八成还是需要刘大人多操劳。”张石川嘿嘿一笑。 “啊?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明示。”刘永清有点发懵,这是什么套路啊?圣之上写着的是你张石川是署理知府事,怎么还让我处理? “刘大人不必多心,我初次为官确实经验欠缺,你先将这一摊子担起来。而且我想我可能待在这府衙的时间不会太多,毕竟琼州府这三州十县都走过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众人听说张石川要把整个琼州府走一遍都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套路?没听说过哪个知府上任不老老实实的待在衙署里处理政务四处瞎溜达的,但是没人敢站起来质疑。 “下官明白了。”刘永清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张石川点了点头说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皇上降至清查州府亏空。我上任前巡抚杨大人都交代过了,让我将琼州十三州县积年亏空情况彻查清楚。” 众人听了都是低头不语。经年的亏空,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看来这张大人是要在任期内为了捞政绩要把历年的亏空都补上啊! 这样一来势必要增加火耗银,再巧立名目苛募杂税,势必激起民怨,张大人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这琼州府的民众可不比内地那般服帖好管束啊,这搞不好会激起民变啊。 户书(户房典吏)吕士敬听了一嘬牙花子,但是这亏空确实归他管,只能站起来说道:“属下明白,我这就起草公文着承发房送至各个州县,让他们尽快将亏空清算明白程给大人。” “嗯……告诉他们,务必如实上报,不管是他们自己任上拖欠还是上任留下的亏空都要详实,不要怕担责任,只要各个州县的亏空确实事出有因,我有法子帮他们把亏空堵上。 如果欺瞒,日后查出来就别怪本官不容情了。 干脆这样吧,让他们把亏空统计出来之后亲自给我送来,我顺便见一见他们。半个月的时间可够了?” 张石川突然觉得自己穿上这一身官袍往这一坐似乎也找到了点当市长的感觉了。 “呃……启禀大人,若是从崖州一路到琼山县,有六七百里的路,且此七月正值飓风风期,这十五天是不是有点太匆忙了些个?”通判邱向生犹豫了一下,举手说道。 “六七百里?”张石川一愣,随即又释然,海南岛本来就不小,再加上中间是山区,路途不必,如果是从崖州到琼山县确实是挺远的。 这一路又只能坐车,一路上赶过来就得十天半个月的。 “那就一个月吧……一个月似乎正值八月十五,九月初吧。让州县知州、县令九月初五左右到琼山县来。” “谢大人体惜。”邱向生说道。 “上面说的是第一点,关于亏空的。接下来我说一下第二点,如何改善民生。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我来之前已经派人买了些适宜开垦的荒地,我准备雇佣点人手将荒地垦出来,种上甘蔗、红薯、玉米、土豆等高产作物,一则可以给那些空闲劳力一个做工赚钱的机会,二则也可以兴办一批作坊,比如酿酒、榨糖等等,也可以增加点府制盈余,你们以为如何?” “张大人一心为民,此举真乃善政也。” “是啊,张大人出以公心,真乃我等之楷模。” “这劳力,我准备大量聘用疍民,邱大人,你安排一下,发个告示下去,再过几日一些农场建好了就需要大量人手,让他们只管上岸做工,工薪吗,先按每个月一两计吧……” “这……张大人,疍户乃是贱籍,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已经问过了,大清律上并没有写疍民不准做工被雇佣,这不违制。另外,我还准备兴建几个鱼鲜加工厂,敞开价格收购疍户手中的海产品。” “张大人,您这般做确实是一心为那些疍户谋福利,可小心有人参大人与民争利啊。”刘永清小心的提醒道。 “弹劾?他们找谁去弹劾我?难不成那些士绅还能直接告到皇上那曲?”张石川不屑的说道。娘的想当初还有御史直接在康熙面前弹劾我呢,老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呃,自然是和巡抚大人上书弹劾。”刘永清差点让张石川噎死。 “没事儿,新任巡抚杨大人我们是朋友,使劲让他们弹吧。” 看着一群说不出话来的人张石川也懒得解释,又说道:“与民争利,到底谁是民?是这些用三文钱一斤从疍民手中强买鱼鲜的士绅大家是民还是那些成百上千的疍民才是民? 贱籍?他们纳税了吗?纳税的时候一分钱都不能少。而那些士绅纳税了吗? 他们要不是有官身,要么就是有功名,依我说,我要直接从疍民手中收购鱼鲜并不是与民争利,而是让利于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工房经承是谁?” 一个中年男子忙站起身来:“属下陈英听候大人吩咐。” “陈英,好。坐吧。琼州府可有船厂?” “呃,有几个小船厂,文昌、儋州和崖州有几个小船厂。能造三两丈长的渔船,也可修补破损船只。” 张石川一皱眉作为第二大岛,居然连个能造大海船的船厂都没有?“深水港呢?能停靠万石以上的大海船的。” “回大人,琼州府之深港除了海口港就只有洋浦有深水港,不过洋浦乃是不毛之地,十年九旱,十种九不收。土层极薄,土质沙性大水少,不适合作物生长,故而只有少数渔船和疍户在洋浦停靠……” 张石川又是一皱眉,整个琼州府就没个能停大船的港口?海口港他见过了,水深四五米,涨潮的时候可以进大船,退潮了就会搁浅。 港口可是个大问题,他还准备从越南往这边运煤炭呢,没深水港只能用小船运,那可太费劲了。洋浦?不毛之地?应该去看看,大不了爷建一个港口! “吏房经承是谁?”张石川又问道。 “属下刘体中听后大人吩咐。” “也坐下吧。府衙的花名册我大概翻了翻,居然有七百多人挂名,这里头的勾当想必你比我清楚吧? 明日起按花名册上的点名,不能到的,无用、无作为吃空饷的统统清退,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挂个名头每月拿一二两银子的俸禄,以后不存在了,不劳动者不得食。 想吃空饷,等我走了再说!” 虽然是第一次当官,对于这些吃空饷的张石川还是有所耳闻的,府衙编制庞大肯定有不少虚头在里面,这也是官员中饱私囊的一种手段,和军官吃空饷是一个道理。 军营里的他暂时可以不管,下面州县衙门的也可以缓一缓,但是在他眼皮子低下挖墙角这事儿他接受不了。 “是,我明日就着手核查。”刘体中一咧嘴。 众人也都心中腹诽,这位新来的张大人还说什么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立威,这一上午谈下来又是要核查亏空又要垄断疍户鱼鲜、允许疍户上岸种田,还要彻查吃空饷的,这三把火已经烧得够旺的了,他还想怎么样?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初期规划 琼州府琼山县知府衙门。 徐平和葛二喜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从各处返回了琼山县来汇报工作了。 土地收购并不像张石川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主要是很多地看似是荒地,实则归属于各个黎垌,但是到底归属于哪一家有些实在已经说不清楚了。 任凭土地荒芜着似乎永远也没人过问,如果想开垦出来,在上面盖村舍马上就有一家甚至几家人跳出来说这地是他家的。 到最后往外想花钱买都不知道把钱给谁,甚至连官府都说不清楚。这事儿本来就是一笔烂账。 张石川听了一皱眉,这叫啥事儿?有钱都买不来地?这两个月才买了五十顷地? “行,暂时不买地了,先把这五十顷地开垦出来。其他的地亩日后我自然有办法。” “川哥,已经买到的这些地亩有大半都是熟田,只有不到二十顷需要开垦。而且多在琼山县左近。 我大体了解了一下整个琼州府的作物,这里主要种稻米和红薯,也有少量菽。山地多种粟,和旱稻,玉米只有少量种植,土豆并没有人耕种。 另外岛上由于有红薯,养猪的倒是不少,岛上牛也很多,不过大多都在黎垌里,汉人手中的耕牛都是留着自己用的,大多不愿意卖。” “经济作物呢?水果、甘蔗一类的。”张石川已经在琼山县看见了两个榨糖作坊了。大锅熬煮甘蔗汁的味道他太熟悉了。 “水果一类琼州府倒是颇多,荔枝子、甘蔗、龙眼、椰子、芭蕉、桃金娘、锥栗、橄榄、杨梅等不可胜举。此外还产槟郎,个州县皆出,粤人最喜此物,人无贫富皆嗜之。甘蔗种类也颇多,有一种竹节蔗,皮厚而多汁。这边榨糖作坊皆以此品种榨汁。” 张石川点了点头。椰子他早就想到了,但是这玩意保质期太短了,摘下来之后短则几天,长了十几二十天就会变质,运到南方诸省份卖不上价格,运到北方去就要坏了。 做成椰汁和罐头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没有防腐剂添加剂的椰汁又能保存多久张石川也没有信心。 槟郎可是个好东西,既然琼州的槟郎种植已经这么广泛了,自己直接收购就可以了。 还有甘蔗,张石川深信自己的榨糖作坊不管是榨汁还是熬糖、过滤提纯霜糖的技术都是超前的,不管是成本还是人工都会比其他作坊低很多。 “我们自己的地种玉米、种土豆!其他如甘蔗和红薯可以直接收购。二喜,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没有焦炭有点难搞,只能雇人砍树烧炭再烧制水泥,路也难行,尤其是这边雨水太多了,一下雨就得停工,很影响工程进度。 而且下雨之后道路更加泥泞不堪,石料、木炭都不好运输。不过田庄已经盖起来两座了,可容纳千余人。已经建起了一个牧场、一个玻璃作坊和砖窑……” 张石川点了点头:“你们比我早来了两个月经历过台风没有?飓风。” “那种吹得房倒屋塌的飓风倒是还没遇到,不过听说威力甚大,连城墙都能吹倒。” “嗯,二喜,房屋质量必须要牢靠,不要不舍得水泥。还有,排水沟一定要挖得深而宽,沟上要用水泥板遮挡,以防有人不小心掉下去发生事故。” “好。”葛二喜点头答应道。 “港口……”张石川本来想问葛二喜有没有兴建港口的经验,可想了想他一直跟着自己从八里庄到唐山镇再到琉球,哪里修过港口? “我准备新建一座港口,可能会大批量的需要用到水泥。我会让琉球尚敬王帮忙派一支有经验的队伍过来,到时候咱们在琼州府从新建一座深水港!” “川哥,这港口只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建起来的啊……”葛二喜的言外之意就是咱们毕竟不会在琼州府常驻,干嘛劳神费力的修个港口? 张石川知道葛二喜的意思,笑道:“有了深水港水运才能畅通。到时候出产的产品更方便运出去,外面的资源也更方便运进来。 虽然可能几年的时间都建不好,但是只要建好了就可以造福整个琼州府几十上百年,这可是件大事。 咱们过个三五年可能撤走了,但是这些作坊、这些地还是咱们的吗!二喜你看着吧,我要把琼州府建成大清最富饶的府!要比江南、比扬州更富饶!” “那……川哥,我是不是也应该先趁着地价这么便宜,买上几百亩地啊?”葛二喜瞬间开窍了。 “嘿嘿,你看着安排。不过也别太着急,我还没定好第一个开发区的位置呢。二喜你准备一下,跟我去洋浦看一看!” 开发区,首先要有便利的交通,未来要能把大量的煤炭从越南搞过来,所以必须要有港口。而听陈英所说,洋浦不但是天然深水港,更重要的是,那片是不毛之地!基本上不长庄家!沿海又有港口,地价便宜,这地方最合适不过了啊! “另外,还得建一座大的船厂,可以自己造大船,能远洋的大船!”张石川看着桌上的舆图不知是对葛二喜他们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船厂?远洋大船?众人都是一愣,他们知道,张石川已经有三支船队了,还要建造船厂?码头、船厂、作坊区、大批的买地计划,难道川哥真的想扎根在琼州府了? 听完了汇报又简单安排了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夏道柟又找到了张石川。 “川哥,您新到任,是不是也该去拜望拜望上峰?” “啥?上峰?我不是署理知府吗?哦,你说总兵李顺?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咳咳,川哥,这琼州府除了知府,还有分巡琼州道的道台卞之纶卞大人呢。” “分巡琼州道?干什么的?”张石川又懵了,还是自己的上峰?道台?原来自己在琼州府还不是官最大的,顿时整个人都 “这分巡道前身乃是前朝巡按御史,多为清流进士担任,乃是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的派出机构……”夏道柟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张石川这才明白,原来这分巡道说白了就是监察部门,属于纪委那一系列的,但是多少又有点实权,属于中央拍下来的官,和地方官知府的权限又有点重合。 张石川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这还想着在琼州府没说没管可以想干啥就干啥呢,结果冒出个纪检委来! 张石川当然不会做什么以权谋钱、压榨百姓勒索官吏的事儿,他实在不差那点钱。问题是他要在琼州府进行的一系列改革肯定会识破惊天! 有很多的计划根本不会被这个时代所接受,如果天天有这么个分巡道的道台老爷天天盯着自己给自己穿小鞋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这个卞……卞啥玩意?” “卞之纶。” “卞之纶是个什么样的人?” “卞之纶乃是奉天正白旗人,监生,五十五年任分巡琼州道。我听闻卞大人到任两年倒也四平八稳,虽然没有什么建树,可和琼州上任知府以及州府并绿营上下相处得也都融洽,倒是个随和的人,又喜欢收集一些奇珍异宝……”夏道柟笑眯眯的说道。 (按:按照《八旗通志初集·卞三元传》的记载,卞之纶的祖上卞三元是镶红旗汉军,但是《乾隆琼州府志》上写的卞之纶却是奉天正白旗人,卞之纶的资料实在不多,就不细考了,这里按正白旗写了。) “明白了,一千两够不够?”张石川一拍大腿。 不就是个贪官吗!还特么是个汉军旗的贪官。满八旗和蒙古八旗肯定不会出来个姓卞的。不过贪官好说,只要他敢收,张石川就敢送!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人家本来就是监察的,又是旗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张石川的意思很简单,先送一千两当敲门砖,试试这家伙的胃口,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对自己将要做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日后再给他点甜头也无所谓。 反正按照他的发展思路,就像在唐山镇一样,那些百姓能得到实惠,而最大的赢家永远是他这个大地主兼大资本家兼大商家。 “咳咳,川哥果然出手不凡。尽够了……”夏道柟虽然习惯了张石川的直来直去,也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虽然卞之纶是汉军旗的人,又是道台,但是只要在京师门路稍微硬一点的旗人谁会被外派到琼州府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整个琼州府一年的赋税全加在一起才八万多两银子,张石川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实在是不少了。 而且这年头下级给上级送礼送银子早就是约定俗成的了,冬天有碳敬,夏天有冰敬,每年还有三节两寿都要送礼。 清朝雍正设置养廉银之前,一品大员的俸禄才是每年一百八十两银子外加一百八十斛禄米,这点银子够干啥?不自己收点火耗再让下级送一点,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小林子,你去准备准备吧,咱们明儿行贿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别跟我说祖制 允许疍民登陆和新成立的百川鱼鲜行敞开价格收购海产的消息就像两颗炸弹在琼山县率先炸响了。相对于收购海鲜,允许疍民上岸掀起的波澜更大。 “疍民怎么能和我们良民一样?” “自古以来曲蹄不得上岸,这么做是有违祖制!” “让这些不懂教化的白水郎上岸,那咱们琼山县不就乱了吗!” “不能放过这群疍民!让官府出来说话!这告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否有人组织还是出于自发,一群人堵塞了码头,手中拿着木棍扁担锄头等物把以卞家为首的几十个准备上岸投靠张石川的疍民围在中间,那光景似乎只要疍民再往前多走一步就会被这群人活活打死一般。 负责给疍民引路的几个差役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警戒着围成一圈以防这群激愤的民众生出什么乱子来。 “夏先生,怎么办……”张石川脑袋都大了,他没想到让这些疍民上岸居然也能激起民怨。他想不通,让这些疍民过上好日子干你们什么事儿了? 夏道柟也是郁闷,早就告诉过张石川别一上来就急着先把这群疍民弄上岸,就是不听,如今不好收场了吧? 但是告示已经贴出去了,因为疍民几乎都不识字,张石川还特意嘱咐差役敲着锣往各处宣读告示,琼山县的几处码头渔港都已经走遍了。 署知府刚上任颁发的第一道告示怎么能收回来?若是收回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夏道柟想了一回,从书房报出了两摞书放在桌上说道:“川哥,不如你亲自出马,先用官威压一压这件事吧。” 于是,张石川穿上了官服,打着仪仗直奔海口城去了。 这也是张石川头一遭坐轿子,原来,这官威确实有了仪仗就是不一样了。 整个队伍前以小红亭为前导,次为红伞(避雨之用)、绿扇(障日之用)及鸣锣者四人,其后为肃静、回避木牌各二及官衔牌,再次为红黑帽皂役各四人,呼喝不绝,再后面是骑而导者一人及提香炉者四人,然后才是张石川所乘绿围红障泥四人抬大轿。 逛荡了一个时辰才到海口港,锣鸣九下,帽皂齐声吆喝道:“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 来至码头,轿夫落轿,把前辕往下压,史安一挑轿帘子张石川低头从轿子里钻了出来,没走两步脚踢到了抬杆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在赵大勇手疾眼快一把捞住了他。 “咳咳,何事在此喧哗?”张石川背着手看着码头上这群身边放着着扁担木棍跪成一片的人沉声问道。 问了两声没人敢上前答话,张石川指着一旁一个垂首站立着的年轻人说道:“你过来回话。” 话还没说完,就有皂役从人群中把男子拉了出来。 “叫什么?” “学生琼山县学生员张安恭,见过同知大人。” “为何在此聚集?”张石川明知故问道。 “学生听说疍民要上岸,故而跟来看看。” “疍民上岸又怎么样?想必告示你也看到了吧?让疍民上岸谋生路是本官的意思,你觉得有何不妥?” “这……”张安恭没想到这个张大人如此坦率,直接就说是自己颁布的告示。但是他是读书人!读的可是圣贤之书,自然是有风骨的,怎么能让一个同知吓到? 随即深吸一口气说道:“张大人明鉴,您是北省人,想来不知道南方几省的规矩,这疍民自古就是贱民,不得登岸,不得科举,不得为官。大人此番让这群疍民上岸,实在是坏了规矩。” “哦,原来如此!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张石川又问了张安恭身后的人。 其他人见张安恭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和语气也大受鼓舞,又有几个人纷纷附和。 “好。”张石川点了点头,又朝后头招了招手。 小林子捧着厚厚的一摞书过来。张石川说道:“这是康熙四十五年重刊的《大清律例》,共三十卷,十册一函,律文458条。还有这一摞是十八年的《刑部现行则例》。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帮本官找一找,哪一条规定了疍民不许上岸谋生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想到张石川会把这两部书给搬出来。谁都能想得到,张石川既然敢拿出这两部法典来,自然里面没有规定疍民不许上岸之类的东西。 “大人,关于疍民这一块是祖上传下来的,就算没写在大清律里,也是一辈辈传下来的,怎么能轻易更改?” “疍民上岸到底怎么了?踩到你尾巴了?”张石川突然就没有耐心了。 “不许疍民上岸既然是祖制,就必然有其道理,不然怎么能传了这么多年?” “你说说,有什么道理?” “疍民出身下贱,言语鄙俗,相貌猥琐身上气味难闻,谁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疫病,而且这几千疍民若都上岸谋生路,让我等良民何以为继?疍民不事生产农耕,若是上岸必然做出鸡鸣狗盗之事,为害一方,大人明鉴啊!” “放你妈的屁!”张石川彻底爆发了。 “大人,你……你……” “你什么你!你凭什么说人家下贱?都是汉民,凭什么疍民出身就下贱?你就是良民? 别以为你读了几本书你就是文化人了,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就是一个废物!不对,是你们一群人都是废物! 你们不让人家上岸,还嫌人家身上脏?不让他们读书识字,又说人家鄙俗,你们还要不要脸? 都他妈是大清子民,疍民少缴税了?为啥他们上岸你们就无以为继了?那只能说明你们废物!” “大人!你这是有辱斯文!不许疍民上岸是祖制!祖制不可违!” “滚你丫的吧,祖制?八旗入关才多少年?八旗源自东北,哪儿来的什么疍民?” “此乃前朝就有的祖制!” “卧槽,你还有脸说这?祖制上还说什么了?有没有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张石川上前两步一巴掌打飞了张安恭的帽子揪住他的小辫子:“祖制让你一辈子不剪头发,你为啥剃光了脑瓢留个小辫子? 怎么不说话了?那我帮你说,现在不留辫子就会丢脑袋,比起自己的脑袋来,祖制当然就是次要的了。 可是不允许疍民上岸的祖制没有妨碍你什么,甚至可以让你们种的某些人藉此牟利、以祖制为借口压榨这些疍民,所以你们又抬出祖制这杆大旗来压人了!” 这句话一出,顿时全场都安静了,剃发易服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十年,但是张石川这么提起来实在是有些大胆了。 当初汉人为了留住自己的头发致使多少人头落地,这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的。 “张大人,你……你这是诡辩!”憋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书生说道。 “诡辩?我能诡辩过你们?自以为读过几本圣贤书说上几句之乎者也就高人一等了?你们就是下贱!满嘴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行,那我就不跟你们诡辩了。大清律在这,赶紧给我找,找到了限制疍民的条款我收回告示,给你们赔礼道歉。咱们绝对按律法办事。”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如果找不到的话,咱们也按大清律办,你们都是汉人吧?”张石川冷冷的看着这群人说道。 “是……”众人感到脊背发凉。 “好,凡汉人三十人以上集会者,皆以谋反罪处斩。你们这又是锄头又是扁担的,我好像还看到火铳了是吧?老赵,给我数数,这些到底有多少人!” “冤枉!草民只是挑着扁担路过此地看热闹的!大老爷饶命啊!” “大老爷,小的这锄头是前些日子跟东村的李家借来的,正要去还,我也是路过啊……” “路过还不他妈快滚蛋!看什么热闹?都滚!”史安自然知道张石川只是吓唬吓唬这群人,大喊一声。果然话音刚落,本来围着的人呼啦啦都朝四周滚了,地上还留下了两只跑丢了的草鞋。 “回禀大人,那些人都是看热闹的,现在都散了。” “嗯。你们几个,怎么说?”张石川看着剩下的这几个出头鸟,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府……府台大人,您方才说三十人以上集会……现在,就我们几个,不够三十人吧?我们……” “嗯,确实不够三十人了,砍头倒是不用了,不过似乎是你们这些人煽动良民生事,这你们不能否认吧?来人,把他们带回去押入大牢。等得空了好好审一审,到底他们有何目的,受什么人指示,还有哪些同谋?” 众人一听张石川这句话直接腿都软了,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来,紧跟着这群人也不顾什么身上有功名见官可以不跪的话了,纷纷跪倒下来磕头不住。 方才张石川说的三十人以上集会以谋反罪处斩其实谁都知道只是吓唬人。可这回又扣上一顶煽动良民暴乱的大帽子,虽然没说要处斩,但是却要过录口供堂了。 这个年代受审可没有什么文明执法,管你有没有事儿?先敲你一顿板子再说,几堂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啊。他们这群人哪儿能受得起这个? “你们都是良民?” “却是良民,却是良民啊!” “那为何滋事?” “并不敢滋事,是我们一时糊涂,还望大人放我们一马。” “哼。”张石川更看不起这群人了,但是戏份也做足了,不过就这么收场也有点太便宜这群人了。 “这样吧,本官刚刚到任,不想搞什么大狱。你们几个呢,过堂就免了,不过也得让你们长点记性,你们就都上船当一个月的疍户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能上岸一步! 老史,你给他们安排一下,一人一条船,再找人监管,这一个月之内,谁左腿上了岸就打断左腿,右腿上岸就打断右腿,两条腿都上了就打断三条腿!” 第二百二十五章 川哥需要你们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快都起来。”看着这几个挑头闹事的人哭天喊地的被送去劳改后张石川对还跪在地上的一群疍民说道。 卞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张大人要如此回护他们这群没有根无依无靠的贱民? 居然为了他们不惜得罪这群高高在上的读书人?这可是他从未经历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事儿! “谢谢青天大老爷!”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紧跟着一群疍民都开始对着张石川不住的磕头。 “哎呀呀呀,这是干啥,赶紧的起来走吧,天色不早了。”张石川把前排几个人都搀扶起来。“今天的事儿是我安排的不够周全,让你们受惊了。别着急,给我一点时间,慢慢的会让他们接受你们的。你们会像其他良民一样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的,我保证!张石川一向说话算话!” 虽然第一批上岸的疍民只有五十多个人,张石川也满足了。 他也知道这几百年的积习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改过来的,慢慢来吧,起码已经有人愿意上岸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先让这些敢于吃螃蟹的人的日子过得好起来,他相信更多的疍民看到之后会动心的。 “大老爷,我们不敢奢求那些个,我们只要能跟着您老吃一口饱饭!”卞全说道。 多少辈子的传承,他们自己早已习惯了贱民这个身份设定,认为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他们生下来就低人一等。 如果不是张石川用金鸡纳霜救治了卞全的娘而取得了他们的新任,即便有官府的公告这群疍民也不敢这么快就响应号召弃舟登岸。 这些人肯放弃自己熟悉的生活上岸和卞全一家的竭力宣传不无关系。虽然只是见过几面说了几句话,张石川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是像包拯、海瑞那样的为民做主的清官了。 而今天张石川的言行更印证了卞全的话,张石川,就是来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的青天大老爷。 他们被安置在了离着港口不远的一片庄子,简单的登记过后每家都被安置得妥妥当当的。 虽然张石川手下这些人对于安置新人已经很有经验了,但是对于这些一辈子都在海上过活的疍民,张石川还是亲自跟了过来。 以前在八里庄或者唐山镇安置的流民本身以前就是农户,安置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迁徙到了另一个地方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而对于这群疍民来说,上岸生活却是一种和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诸位,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我身边的这位叫曾佑文,是这个庄子的管事,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当然也可以去府衙找我。 一应的吃穿用度庄子上都有,你们先休息一下,适应一下环境和新生活,过两天老曾会给你们安排工作。 这些锄地挖沟的农活儿你们都没干过,不过没关系,只要踏踏实实的好好学很快就能学会。 一开始可能那些人目光短浅的人还不能理解你们,所以前期尽量别单独出门,免得落了单被欺负。 我会安排几个差役过来保护庄子的安全。但是,如果被人打了也别忍着,直接告诉我,我会给你们做主!” 看着这群仍旧有点不知所措的疍民,张石川让自己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然后拍了拍卞全的肩膀:“卞全,今天的这些流程你要好好记着,以后再有疍民上岸的话我需要你去帮我安置他们,告诉他们怎么排队,怎么登记,去哪里吃饭洗澡……” 听从了夏道柟的意见,对于这些疍民张石川除了承诺管吃管住,每个月的工钱给的并不高,能干活的青壮劳力每个月只有五钱银子,老弱减半。 尽管如此,这些疍民也已经感恩戴德了,至少大家都可以吃饱,可以住得踏实,不用每天吃鱼,不用一家老小挤在摇晃而狭小的船舱内睡觉,不用担心一网下去打不到鱼就要饿肚子,更不用担心那海上随时可能出现的风浪,虽然他们还不适应脚下坚实的陆地,但是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们感到踏实。 这些人的生计张石川也大致了解了,虽然疍户家家都有渔船,但是都是那种两丈来长,两米来宽的小船,首尾翘尖,中间平阔,并有竹篷遮蔽作为船舱,船舱就是吃饭睡觉的地方。 这种船连船帆都没有,根本出不了远海,只能靠人力摇橹在近海或者河中撒网捕捞些小鱼虾,收获往往少得可怜,跟张石川见过的那些渔民完全没有可比性。 所以说要想真正的改变他们的生活,就靠着抬高鱼鲜收购价格是远远不够的。要想改变,只有两种方式,第一,让他们上岸耕作,放弃这种捕鱼为生的生活;第二就是要建造能出远洋的大船织大网一条船十几个人合作去深海打渔;第三,当然是让他们务工。 一步一步来吧,先让这第一批人的日子好起来,然后再让他们带动更多的疍民放弃现在这种生活,开荒种地、建码头,建船厂! “你们有人会开大船吗?十丈长的那种。”张石川笔画了一下,发现胳膊长度有点不够用。 一众疍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卞全说道:“回大人,我们都是开自己的船,最长不过三丈长,十丈的大船我们都没开。主要是不会操作风帆。” 看到张石川有些失望的表情,卞全马上又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学,只要大人需要我们开大船,有人肯教给我们如何操控,我们肯定可以学会。” 张石川欣慰的点了点头:“好,你们有这份信心就好。我以后会建造大渔船,到时候你们之中那些不愿意上岸的人就可以出海打渔了,不用在近海捞这些小鱼小虾……” “多谢张大人啊!”众人听到这话又要磕头。 “免了免了。我这也不全是为了你们,有了大船,你们的日子能过得更好,我也能赚钱不是? 还有,别叫我张大人了,你们要是看得起在下,也叫我川哥吧。好了,你们慢慢适应一下,如果实在不喜欢种田都可以告诉我,以后还有作坊需要招工,你们也可以去作坊做工、去养猪养牛…… 反正我需要你们的地方太多了!喜欢过这种日子的话,我想请你们帮忙把其余的疍民都招揽到岸上来,琼州府发展需要你们!” 这话听得一群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生下来就是被忽视、被遗忘和排斥的群体,从来不知道被人需要是一种什么感觉,张石川的话让他们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洋浦开发区 从琼山县城往西走,过澄迈县、临高县就是儋州府了。 一路微服下来对于这几个县的大致情况也有了些了解。似乎琼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一穷二白,至少几个县的县城还都说得过去。不过路确实难行,坑坑洼洼的骑马还行,行车的话就艰难了。 儋州的渔港倒是不少,有顿积港、新英港、莪曼港、田头港等,但是水深都不够,只能停泊渔船和小海船。 为什么有天然深水港就是没人愿意开发出来呢?张石川的这个疑问到了洋浦之后终于解开了。 洋浦位于儋州最南端的一处半岛的最西端,给张石川的第一个感受就是荒凉!整个半岛大概有二十里见方,一百五十顷的荒地! 是货真价实的荒地,除了稀稀拉拉的一些椰子树、棕榈树就只有满地仙人掌还有红褐色的怪石。 这就是一大片盐碱地,只有几户农户开垦出来几片土地种了一些红薯,问了一下收成还不好。 不过这里倒是疍民的乐土,因为人烟稀少,他们甚至会把破旧的连家船拖上岸来作为住所。 从疍民口中了解了这里的一些水深、潮汐之类的信息之后,张石川一拍巴掌:“就这了!船厂、码头都在这里,后面那片盐碱地都给我买下来!作坊全给我盖起来!把路也要修通过来,二喜,现在带人去丈量一下,看看怎么规划,老赵,跟我去府城找知州……小林子,儋州府知州叫什么来着?” “回主子,叫祖觐扆,辽东宁远人,岁贡,康熙四十六年任崖州知州。”小林子的脑子依旧那么好使。 “祖觐扆……什么破名儿啊。”张石川叨咕了一句。“汉人吧?” “是,不在旗。” 张石川大概心里有个底了。国立大学的高材生被发到琼州府当知州,一当就是十几年了,估计是没什么门路后台,要不然早就升任到别的地方去了。 来到州衙通报之后没一会儿五十多岁的祖觐扆急急忙忙的赢了出来,见了张石川行礼道:“下官不知张大人驾临有失候迓,还望大人见谅。” 张石川拱手还礼:“祖大人不必多礼,是我不请自来,打扰大人公务了。” “岂敢岂敢,张大人快里面请!里面请!”祖觐扆躬身将张石川让进了二堂。 进了二堂喝了茶寒暄几句,祖觐扆赔笑说道:“张大人,前两日刚收到了府衙发的公文要彻查各地亏空,下官正在着手整理勘察,只是时间有些紧迫,还望大人宽限几日。” 张石川呵呵一笑:“祖大人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亏空一事,祖大人只管细细的查就是了。” 祖觐扆这才略略放心,又赔笑着问道:“不知上峰来儋州所为何事啊?” “来看看地皮,哈哈。实不相瞒,有点私事想求祖大人。麻烦大人拿舆图一看。” “是,来人呐,快拿舆图来!”一听是私事,张石川又说相求祖觐扆的心又悬起来了。 你一个署理知府有什么事求我一个知州?还是私事?这小子不会是来索贿的吧?不知道他胃口大小?可是索贿拿舆图干嘛? 不一会儿舆图拿来了,张石川在半岛上画了一条线:“祖大人,麻烦你查一查,这条线往西这块地都有哪些是有主的?” “这……据下官所知,此乃是一片斥卤之地,连野草都难以生长,只有几户农户在上面垦了几块地出来。其他多属无主之地。” 毕竟在儋州任上十几年了,祖觐扆对自己所辖区域还是很熟悉的,而且这片地离着州府并不远。 “行,我全要了!我方才大概丈量了一下,大约二十里见方,就算是一百五十顷吧,那些开垦的土地我会自己补偿农户,祖大人只管放心,绝对不会滋扰地方,让大人难做。” “这……张大人,不知您要这么大一片荒地作甚?实不相瞒,这片地实在不适合耕种,如果大人想置办一些地亩庄子,我倒是可以给您物色几块上等的水田……” “祖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要种田,我是要投资建一片开发区。” “投资?开发区?”祖觐扆一愣。 “说白了就是要见一片作坊区,还有码头、船厂、商品房、商铺,等等等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按照荒地的价格,这片土地值多少钱?”张石川问道。 “这……”祖觐扆感觉有些头大。都是熟田才有人买卖,没听说过卖荒地的,儋州上等熟田四五两银子一亩,下等田才二两多银子一亩,可这荒地,谁要这玩意?“张大人,这荒地实在没有交易的先例啊,按例,谁开垦出来就归谁,您若是有用项只管拿去用就是了……” “这可不行,我必须要地契。”张石川直接给否了。 一百五十顷的盐碱地怎么开垦?他要建作坊,到时候地价肯定会上涨,虽然他是署知府,若是没有个凭证总也说不过去。不如直接花点钱买下来省心。 “你就当荒地卖给我吧。祖大人,实不相瞒,这卖地的钱本官是留给你们个州府填补亏空用的。” 祖觐扆更懵了,这是啥意思?让官府卖地赚钱填补亏空,这位张大人自己掏银子买地? 不过转念想一想,似乎他这边不吃亏,只要动动笔出一张地契盖上大印就可以了,这个张大人似乎也确实想要这片荒地,这样一来,张石川的希望也满足了,地亩也到手了,州衙这边填补亏空的银子也有了,好像大家都不吃亏啊? 但是有个新的问题在困扰着他:那到底是谁吃亏了呢?他当然不知道还有个词叫国有资产流失。 大概意思祖觐扆是明白了,可下一个问题又摆在眼前:要多少钱合适?这可是荒地,种什么死什么,只长仙人掌的荒地,你要多少钱合适? 要多了,张石川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要少了,不够填补亏空,是不是要自己掏腰包填? “张大人,说来惭愧,这荒地老夫为官多年却从未经手买卖过,这价格,你看……”狡猾的老狐狸把皮球踢给了张石川。 “儋州府的亏空大概能有多少?”张石川问道。既然这个祖觐扆已经在任十二年了,想必有亏空也是他在任期间落下的,他多少应该有个数。 “呃,粗略计算,大概一千二百两左右。”祖觐扆毕竟没有后台,不敢让亏空太大,就是怕调任了说不清楚,到时候耽误了仕途,甚至丢了官。 张石川点了点头,一千二百两实在是不多。“既然是荒地,一百五十顷,一千五百两银子祖大人你看可合适?” “这……大人,这价格是否高了一些?下官替您不值啊,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一片斥卤地……” “嗯,好像也是哈,那一百五十两?” “呃……”祖觐扆脸都绿了。 “哈哈,逗你玩呢。就一千五百两,我不亏。”张石川哈哈一笑,然后又正色道:“不过,我买地给儋州府填补亏空一事,万万不可说出去。” “是,是,下官明白,张大人放心,下官绝不透漏。”祖觐扆再不敢说张石川吃亏了。“大人远道而来,还请略尽些酒水……” 席间觥筹交错,祖觐扆倒也健谈,对儋州军民事以及整个琼州的掌故都知道不少,看来这十几年还真没白呆。 当听到到祖觐扆说起儋州南部的黎垌多养牛的时候张石川来了兴趣。他需要牛,需要马,需要一切牲畜。这些东西都从济州牧运过来实在是太远了。 “还有一件事还烦请祖大人费心。”张石川端起酒杯朝着祖觐扆示意道。 “张大人有话尽管吩咐。”祖觐扆忙也跟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吩咐说不上。我要说的是关于疍民的。”张石川放下酒杯:“想必前些天准许疍民上岸讨生活的公文祖大人也收到了吧?” “呃,回大人,下官已经收到了。并且也按照您的吩咐发布下去了,只是这疍民祖辈居于海上,即便有告示也没有几个愿意上岸的。” “嗯,祖大人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愿意上岸谋生的。方才已经说过了,我要在这篇荒地上兴建大批的建筑,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我想聘用这些疍民帮我做工。 至于工钱和待遇方面,肯定要比他们在海上谋生活要强得多,他们会肯上岸务工的。 只是到时候如果有岸上的民众阻碍疍民上岸甚至藉此闹事的话还请大人帮忙照拂一二,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就好了。” 张石川可不想前两天在海口城的一幕再上演了。 “下官明白。” “本官有些乏了,今天就叨扰大人,在你州衙的寅宾馆住上一宿了,麻烦祖大人有空了把地契准备一下,至于银子,我也就不往这边运了,就算你填补了亏空,剩下的算是这年的丁银大人提前缴纳了一部分吧。” “是,大人一路辛苦,我这就给您安排住宿。” 来到寅宾馆张石川并没有急着睡觉。他其实是很亢奋的,把众人叫到一起,张石川拿出舆图铺好说道:“这里以后就是第二个唐山镇!虽然一时半会人口没有那么多,但是以后会有人的!而且,这里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港口!” “川哥,还是那个问题,没有煤啊!郑连福这段时间也带着人走了不少地方,都没有发现有煤矿出产……” 作为元老级人物,葛二喜知道唐山镇的兴起是由于煤炭的开采,可以说没有煤炭就没有唐山的那些作坊,唐山镇只是一座靠着种地养活一些人口的再普通不过的市镇。 “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等港口可以停泊大船了,煤炭自然就有了。 二喜,南浦务必要兴建好,多吸取唐山镇上的不足,规划一定要方便,码头上要有足够大的库房来存储燃料和要往外发运的产品。 各个作坊的位置也要规划好,还有居住区,集中起来,试试能不能盖三层楼,供水和排水的问题也要提前规划,这边多飓风,可不能被水给淹了……” 张石川说着,眼睛望向西方,仿佛看见了一船船黑黝黝的煤炭已经用大船运了过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毒蛇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洗漱完毕吃了早饭然后朝众人挥挥手:“走吧,咱们进山去。” 史安正色道:“川哥,就咱们仨进山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啊?” “姓史的,我好像没招惹你吧?杂家就不算人了?”小林子不满意的说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哪天喝多了再醒过来小心身上少点什么部件啊。” “得,林爷,我知错了。谁不知道您妙手回春救人无数人送绰号鬼手林?”史安下意识的护住裆部。 “小林子,你记性好,就跟着二喜一起勘测地形吧,帮他记着点。”张石川说道。 “是……”小林子有些不情愿的答应道。 让葛二喜和小林子带着人去详细勘测,张石川带着赵大勇和史安往南走了。按着祖觐扆所说的,儋州最南的内陆那些熟黎的垌寨里养着不少的牛,张石川自然要去看看。 出了县城,赵大勇就迫不及待的抽出了自己的元化一式:“川哥,我听说琼州府有坡鹿还有水鹿、野猪,想吃啥肉?好像还有云豹!云豹的皮子可漂亮了……” “我日……你都把枪藏哪儿了?这么长的家伙!”张石川顿时无语了:“老赵啊,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人家老史……” “啊……啊?”史安把刚抽出来的火铳又塞到了马鞍下面:“川哥说得对,老赵啊,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能不能有点正型?” “老史,你丫要脸不?你屁股底下是什么?再瞪眼?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滚啊!马不停蹄滚啊!老史,给我枪,我崩了他!”张石川笑骂道。 “川哥,你那枪法还是算了吧……小心把自己崩了。”史安哈哈一笑。 “卧槽,你们俩这是要逆天吗……老史,你也快四十的人了吧?都不想着娶个媳妇生个娃?传宗接代啥的?你要是有啥难言之隐可以说出来嘛,我们可能帮不上忙,但是至少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也是好的吗!” “咳咳……投降,投降了,川哥,咱下次能不能换个话题?别老拿这事儿说事?我知道你当爹了,你有仨媳妇!”史安举起双手。 “咋的?不服?眼珠子当泡踩……”赵大勇哈哈大笑。 “你闭嘴!我枪呢?我枪呢!” “哈哈,太远了,你真的打不到。”史安也是哈哈大笑,然后又正色道:“川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门带着一大群人,但是毕竟再往南就是黎垌了,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是不是有点危险?” “危险?危险啥?你没祖觐扆说了吗?儋州都是熟黎,从不惹事生非,也喜欢和汉人交易,讲信用!咱们是去买牛的,能有什么危险?” “呃……希望没有吧。不过还有个事儿,川哥,府衙里那些护院实在是太没个样子了,你看看一个个老的老小的小,刮阵风都能吹倒十个八个的,还说什么护院?实在是不堪一战啊。” “老史,你是不是又想带兵打仗了……琼州府用不着啊,咱这又不是在琉球,也不是在济州牧,没仗可打啊。刘永清不是说了吗,岛上多少年没有海匪,也没有叛乱了,弄那么多护院干嘛?咱们不搞那些,就一心一意发展经济!” “行,没事儿最好。川哥你觉得踏实就行了。”见张石川态度坚决,史安也不好再坚持了。 一路南行,景色还是很好的,虽然路有些难行,但是天气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毕竟是八月份的天气,感觉和京师、唐山镇的温度也差不多。 路过了几个黎垌,黎人倒是好客,见张石川他们一行人来了都会拿出酒肉招待,让张石川有一种报了旅行团自由行游民族村的感觉。 虽然玩得开心,但是这些黎垌并没有多少牛可以往外卖。黎垌的牛倒是有,不过也不富裕,黎族人结婚要杀牛待客、祭祖要杀牛、生病了要杀牛祭鬼,死人了还要杀牛办酒席,卖给张石川三五头可以,但是再多可就不能卖了。 三五头够干啥?他需要三五百、三五千头!张石川苦笑着摇摇头。而且张石川发现,别说银票了,银子在黎垌都不好用。比起银子来,黎人们更喜欢以物易物。 汉人行商会挑着盐、咸鱼、镰刀、斧头、锄头、犁、衣服、布、线、针、碗、锅等生活必需品和百货换取黎人们的粮食、牲畜和槟榔、藤篓等土产。 一件好衣服换十多箩谷,一件旧的衣服五箩谷,一把锄头换两箩谷(或一只猪),一个犁头换1只狗或1只20斤重的小猪,一把铲或钩刀换一箩谷,一箩盐换四箩谷…… 当然,每个黎垌的物价根据自己的喜好和需求都有些不同,不过张石川总结出来了,他们最喜欢铁器、瓷器等。 看他们过得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张石川其实是有些羡慕的,自耕自种自给自足,活得简单而快乐。 当然,这种简单快乐的生活似乎并不适合张石川,因为他走了几家黎垌之后就已经暗暗下决心了,如果不能把他们带出来,那么就要把好东西送进去,铁器、瓷器、玻璃器,虽然黎垌分散不易运输,但是利润还是客观的,更主要的是,他要让这些黎族人的生活也变得更好。 “川哥,这几头牛够干啥的啊?”赵大勇打了个饱嗝说道。对于他这个大酒桶来说,黎人特产的山兰酒跟水差不多。“这群黎民真的好客,下次再来了给他们带点咱们的烧酒过来。嘿嘿嘿。” “是啊,咱们还往里走吗?这些老乡们都说了,再往里走就没什么垌子了。”史安也说道。 “哈,你们不是还没猎到云豹吗?既然来了就再往里走走吧。难得出来一次。” 虽然牛没有找到,但是张石川还不死心,他心心念念一个地名:石碌岭,后世中国最大的富铁矿! 而且之所以叫石碌,是因为以前叫石绿岭,为什么叫石绿?因为石头是绿色的。为什么是绿色的呢?因为那是孔雀石,或者说,是碱式碳酸铜! 有了铜和铁矿,再加上安南的煤,完全可以让琼州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川哥,你又流哈喇子了……”史安捅了捅张石川。 “啊,啊?有吗?”张石川胡乱擦了一把。 “嘿嘿,川哥你别说,这黎家的小姑娘确实够味儿,你看那小筒裙,下面那白嫩嫩的腿子,再说川哥也是三个奶奶都不在身边这么长时间了,我懂!”赵大勇贼兮兮的笑道。 “滚!” 又走了三天,三人已经进了琼州府腹地的山区,人烟已经很稀少了。当知道了他们是去找矿的时候赵大勇和史安也都有点小兴奋,难怪张石川让他们带了那么多压缩军粮,原来是有备而来。 找矿这事儿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在迁安、在朝鲜都做过,可想在这绿树成荫的山中找矿还是头一遭。 本身张石川就不知道石碌领的具体位置,又没有详细的地图和gps之类的玩意,只能朝着大概方向碰运气了。 脚下基本上已经没有路了,三人沿着一条被黎族人称为黎母水的河谷一路往河上游向西南走去。 “那有户人家,要不要去问问路啊?或者顺便讨顿饭吃?”史安朝着半山上的一处草屋努努嘴。吃了几顿的压缩军粮三人嘴里都没什么滋味。 还没等张石川说话,赵大勇跳下马来:“老史老史!快看,鹿粪!” “哪儿呢?我看看!”史安也跳下马来。 赵大勇捡起来一块用手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看得张石川一阵恶寒。 “还是软的,应该时间不长!” 史安已经开始勘察附近草木的痕迹了:“往这边走了!川哥,你乖乖的在这等着别乱走啊,我们跟上去看看,运气好的话今天晚上就有鹿肉吃了。” “我特么又不是小孩子!”张石川也跳下马,看了看地上那一堆羊屎一样的鹿屎:“你们小心点啊,我去那所房子等你们。” “川哥你照看着马啊,我们去了。”赵大勇和史安丢下张石川顺着踪迹就往林子里钻了进去。 “涂点风油精,不然你俩就等着喂蚊子吧!” 风油精是张石川到了海南之后苦于被蚊虫叮咬鼓捣出来的,主要是用了薄荷叶、樟树叶和迷迭香捣碎了弄成的糊糊,虽然难看了点,但是对付蚊子效果还是不错的。看着两人端着枪走远了,张石川牵着马往坡上走去。 看着房子就在不远处,可走起来就没那么近了。这种荒郊野岭的单独的小茅屋多半是黎人进山采药或者打猎时的临时休息点,不知道有没有人。 张石川牵着三匹马吭哧吭哧往坡上爬,爬到一半有些累了,索性坐在一块石头上歇会儿,任由三匹马自己溜达溜达吃点草。 就在他欣赏风景的时候突然一匹马嘶吼一声受惊一般先是前腿腾空而后又尥蹶子。这是啥情况?张石川忙起身先把旁边的两匹马拉住,那匹受惊的马蹦跳了几下之后撒腿往东边跑了。 卧槽?张石川走到方才马受惊的地方刚要看个究竟,猛地从草丛中窜出一条灰色的影子,然后张石川就觉得大腿一疼。 蛇!一条三尺多长的棕黑色有灰白方块花纹的蛇张开了嘴狠狠的咬住了张石川的大腿内侧。 张石川下意识的一把攥住了蛇的脖子,一使劲把蛇拔了下来。蛇神拼命扭动着,大嘴依旧张着,两颗长长的牙上还有血痕。 “娘的!”张石川抽出腰间的考尔特一式,把蛇头按在地上用手握着枪管把枪把当锤子用狠狠几下把舌头砸了个稀烂。 丢下还在扭动着的蛇,张石川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感觉到大腿根疼得不对劲。 身上没有刀割开裤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张石川直接解开了腰上的汗巾脱了裤子,只见大腿根部两个针眼状的血洞,洞不大,但是旁边已经乌黑了。 毒蛇!张石川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自己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这荒郊野岭啊!还有那么多事儿没做,还有媳妇们,还有儿子…… 吸毒!这是张石川第一个想到的念头,但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柔韧度,吸不到!好歹用汗巾把大腿根紧紧地扎上了,然后用手往外挤血,钻心的疼痛啊! 挤了一会儿好像并没有效果。求救!那草屋里说不定有人,这里的山民常年和毒蛇打交道,肯定有法子解毒! 张石川穿着裤衩咬着牙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把脑袋被砸烂的蛇的尸体捡了起来,一瘸一拐的继续往草屋走了过去。 狭小的草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张石川头越来越晕,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地板上。 “要死了吗?穿越结束了吗?可以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了?再见,思户金,小娥,莺儿,再见张天和,再见兄弟们……”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阿奴 阿奴背着背篓带着今天的收获回到了小草屋。 这次采药走出去太远了,晚上赶不回寨子,只能在草屋里将就一宿了。 但是小屋内的景象让她惊呆了,一个上身穿着马甲下身穿着一条奇怪裤衩的男子脸朝下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手中还握着一条没有了脑袋的五步蛇! 汉人?满人? 阿奴没来得多想,用手在张石川的鼻子下试探了一下,还没死,看着一条已经肿胀得有些变形的腿和手中的蛇尸体阿奴知道这家伙被蛇咬了。 她费力的把张石川翻了个身,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汗巾下面那片乌青以及两个发黑的毒蛇牙印。她检查了一下伤口,时间应该还不长! “喂,你醒醒,能不能听到我说话?”阿奴轻轻的摇了摇张石川的胳膊想唤醒他,但是努力了几次之后发现这都是徒劳的。 好死不死的,怎么被咬到了这里!阿奴看着那大腿根处的两个牙孔小脸一红,吸毒,这要怎么吸?也太难为情了…… 救人要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先解开了张石川大腿根上扎着的汗巾,然后从后腰上拔出一把小巧的月牙镰刀,一只小手按住了张石川的大腿根,用锋利的刀尖割开了牙孔处的皮肤,从腰间解下装着水的竹筒,用水清洗了一下伤口之后犹豫了一下,红着脸俯下身去开始用小嘴给张石川吸毒。 昏迷中的张石川只感到腿上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迷迷糊糊只觉得伤口处传来丝丝钻心的疼痛,他下意识的用手划拉了一下,摸到了阿奴的脸,嫩嫩的,摸起来手感很好,嘴里嘟囔了一句:“谢谢。” “哎,你醒啦!”阿奴被吓了一跳,马上弹了起来,吐出了嘴里的浓水又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那个,你觉得怎么样?你被咬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有什么感觉……喂,喂!你说话呀!” 好半天,迷迷糊糊的张石川才问道:“你……你叫什么?” “我叫阿奴,赶紧说啊,你被咬了多长时间了?”阿奴有些着急。 “阿奴,阿奴……你会……会万蚁蚀象吗?(致敬仙剑奇侠传)”张石川喃喃道。很显然,这二货完全还迷糊着呢,只不过是被疼醒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我问你话呢!到底怎么被咬的!”阿奴拍了拍张石川的脸继续追问,但是张石川两眼一闭又昏死过去,再也不说话了。 “喂!喂!扎小辫的!说话呀……”阿奴见张石川又昏死了过去,轻轻叹了口气,又俯身下去给他吸毒。 赵大勇肩膀上扛着一只四蹄被困住的鹿,史安扛着两只火枪两人嘻嘻哈哈的往回走。鹿的后腿上还有血迹,不时还会挣扎一下。 “老史你的枪法真不咋地,都不能一枪毙命。”赵大勇奚落道。 “咳咳,有十几丈远呢!能打到就不错了!再说了,你知道个屁,我就是要抓活的,鹿血要活着取血才是大补呢。让川哥用话挤兑我,这回给他喝点鹿血上上火!让他有劲儿没出撒去!嘿嘿嘿……”史安脸上浮现出一抹奸笑。 “老史你丫也是够坏的……哎,川哥也太不靠谱了吧?这马也不拴,就在山上撒着?怎么还少了一匹?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不对,老赵,川哥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出事儿了?川哥不是让人给绑票了吧!老赵,别扛着鹿了,你去牵马,查看一下踪迹,我去草屋里看看!”史安甩给赵大勇一支枪,自己单手提枪跨着大步奔向了小草屋。 推开屋门是一股子药香,看看跪在地上正用吊着的瓦罐煎药的阿娇,再看看躺在竹子床上人事不省的张石川史安顿时就明白了个大概,真出事儿了! 他紧走两步一伸手探了探张石川的鼻息,还好,还算均匀。 史安这才松了口气问阿奴:“这位姑娘,川哥这是怎么了?” 阿奴也被这个提着枪闯进来的汉子吓了一跳,不过看他似乎没有恶意,而且是和床上这个被蛇咬了的人是一路的,于是用有些生硬的汉话问道:“你是他的朋友?” “是,我们是一起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史安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他看出来小姑娘有些害怕。 “我……我也不太清楚,我回来就看见这个人昏迷不醒的倒在这里,他是被地扁蛇咬了,嗯……毒蛇,你们汉人叫五步蛇……”阿奴指了指还丢在一旁的毒蛇尸体。 “卧槽!五步蛇?”史安吓了一跳,五步蛇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的,这玩意可是剧毒啊!被五步蛇咬了可是凶多吉少! 史安顿时也没了主意:“他……不会死吧?” 阿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未救治过被地扁蛇咬过的人,不过大概的方子我知道,我已经给他敷上了草药,但是五步蛇的毒性太强了,能不能挺过去要看他自己了。对了,你能不能在这照顾他,我回寨子去请我阿公来看看,他会治蛇毒。” “好,如此麻烦姑娘了,不如我骑马带你去?”史安一听有救也是一喜,恨不得现在就把阿奴带走。 “不行,你得留在这里,瓦罐里的草药要再熬煮一会儿,等他醒了让他喝下去。还有这个碗里的草药,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换一次,换之前要先把创口拔出来的毒水吸出来,可能还需要再割一刀放血,然后再用清水清洗创口,从新给他敷上这个药……” 看着张石川那羞人的伤口位置,阿奴红着脸小声说道:“如果创口还有黄色的毒液流出来就多加上一点这个巴因咔,如果血发黑就多加一点芮木丽……” “呃……” 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听得史安头都大了,他很确信这些都没记住,并且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可不能出错。 “姑娘,你们的寨子在哪儿?我们还有个人,能不能做个滑竿直接把他抬过去请大夫医治?” 阿奴摇了摇头:“他现在不能挪动,挪动了身上气血就流动得快,蛇毒就更难排出去了。而且还要给他换药,不能挪动!好在他似乎还有些常识,知道把腿用布条勒住了,若不然只怕现在已经……” “那……姑娘,你方才说的这些我实在是记不住,还是你受累在这里照顾川哥吧。我去你们寨子找人,我骑马能快一些!” “你不认识路……”阿奴有些犹豫。 “你告诉我我能找到的。”史安很自信的说道。 “老史,啥情况?你那匹马怎么死了?川哥找到了没?”正这时候,赵大勇也赶了过来,看到屋里的情形也吓了一跳,当听张石川被毒蛇咬了也有点慌了:“还等啥啊,我跟你一块儿去,咱们快去快回!川哥一辈子积德行善,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等等,鹿血!鹿血可以解毒!赶紧把鹿搬过来!还有咱们带的那些药,让这位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史安拍了拍赵大勇。 “好好,我这就去拿!”赵大勇跑了出去。 “姑娘,你告诉我去你们寨子怎么走吧,我能记住。” “嗯,你顺着黎母河往西走二十里,然后看到一个山坳,再往北走十里,过两条小溪之后再往西南……” 赵大勇把马鞍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姑娘,你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 “走了老赵,跟我去请大夫!姑娘,川哥就麻烦你了!” “好,你们见了我阿公告诉他这个人是被五步蛇咬伤了,让他带着药来。”阿奴叮嘱道。 “记住了!”史安和赵大勇翻身上马就往坡下奔去。 “川哥?好奇怪的名字。”阿奴喃喃道,他翻了翻地上的那些东西,没有一样认识的。她只好又看了看张石川的伤口,然后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起来吧!三元保佑,盘瓠保佑……” 看着深度昏迷着的张石川,阿奴终于有了心情仔细打量一下这个陌生人。 张石川的身材还是很修长的,长胳膊长腿,就是有些瘦。脸上皮肤黝黑,由于中毒的缘故,脸色有些发青。双眼紧闭,眉毛很浓,说不上英俊不过也不难看。 上嘴唇上有一层黑色的绒毛,年纪应该还不大。只是左脸颊上有两道伤痕很是醒目。 “一个汉人怎么跑到大山里来了?又不像是行脚的商人,身上也不戴上雄黄就敢往山里跑……” 又换了两次药之后,张石川又苏醒了过来。阿奴忙把煎好的草药给他喂了下去。 “谢谢姑娘……姑娘芳名?”张石川虚弱得声音很低弱。 “我叫阿奴,你觉得怎么样?” “阿奴,你会不会万蚁蚀象……啊,疼,腿好疼,整个身子都疼,没力气……好累,好困……” 张石川终于清醒过来了,此阿奴非彼阿奴,这是个真真实实存在并且救了自己命的小姑娘,而不是游戏里那个会用法术的苗族女孩。 “睡吧,睡吧,吃了药就好了。”阿奴知道张石川这又是说胡话呢,用手轻抚着他的额头柔声说道。 与此同时在深山老林种。 “老史,你到底靠谱不?咱们是不是迷路了?”赵大勇一边用火把照亮一边拍打着蚊子,早就已经没有路了,二人只能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摸索。 “那个小姑娘说顺着这条河走二十里会有个山坳……”史安也有点没底了,毕竟这黑灯瞎火的,没准儿真的走错路了,他不相信那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会走这种路出寨子去采药。 “咱们走了可早就不止二十里了啊!奶奶的,这荒郊野岭的,都没户人家问问路……”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干什么 第二天张石川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仍躺在那间小草屋里的竹床上,床头阿奴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和自己见过的那些黎垌的姑娘都不一样,她的头上戴着一块方形的头巾遮住了盘在头上的一头黑发,上身穿着黑色的无领短衫,头枕着自己白皙的胳膊,漏出白嫩嫩的脖子和一片后背。 显然这个小姑娘一晚上都在照顾自己。 张石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竹床发出吱呀的一声。 阿奴马上醒了过来,睁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揉了揉:“你醒了啊。” “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张石川觉得嗓子有些沙哑,口干舌燥的感觉,而且舌头似乎还是有点大,好像宿醉的感觉,感觉身子飘乎乎的。 “哎呀,我都说了三遍了,我叫阿奴!”阿奴很体贴的端过一碗水来给张石川喝了两口:“少喝一点,一会儿还要喝药,喝多了水会冲淡效力的。” “咳咳,阿奴姑娘,多谢。”喝得有点急,张石川呛了口水。 “别谢了,好好躺着,还不能动呢。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是啥时候被蛇咬的?”阿奴伸出小手给张石川拍打着后背。 “啊……大概下午五点左右吧。”张石川说道。 “下午五点?”阿奴漏出迷惑的神情。 “酉时,酉时!”张石川忙改口道。 “哦哦,还好,时间不算长,算你命大,遇见了我!你知道吗?被五步蛇咬了的人能活下来的可不多!”阿奴一双大眼睛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眼中十二分的得意。 “呵呵,谢谢阿奴姑娘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张石川用双手撑着想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不自主的发出一声呻吟。 “哎呀你不要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听不懂!”阿奴扶着张石川坐起来,又用被子倚在他后背。 “姑娘……” “我叫阿奴!盘阿奴!” “阿奴,你是……黎人?” “切!我才不是黎人!我是金门人!”阿奴似乎对黎人没什么好感。 “金门?”张石川一愣,金门人是什么人?炮轰金门的那个金门?福建?这穿着打扮绝对是少数民族啊,而且她所说的汉话虽然不标准,但是却是北方官话,和那些黎族人说的闽南官话可大不一样。 “你叫川哥?”阿奴问道。 “呃……你怎么知道的?我叫张石川,他们都叫我川哥。” “你那两个伙伴说的。” “啊,他俩跑哪儿去了?”张石川这才想起来还有赵大勇和史安呢。 “去寨子找我阿爷去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是不是迷路了……”阿奴皱着眉头说道。 “对了,他们给你留下了这些东西,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我都不懂这些是什么。” “没什么有用的……”张石川知道那些东西,药材只有金鸡纳树皮、土法风油精、青霉素和鸦片。 鸦片?自己这么难受,要不要来一点,这玩意少用点就是止疼药…… 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阿奴姑娘,麻烦你帮我找一下,那个包袱里应该有个用透明罐子装着的黑褐色的药膏……” 阿奴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鸦片:“这个?” “是,就是这个。”这本来是张石川带来为了治疗痢疾腹痛的。 “你们的东西都是这么稀奇古怪,这小罐子倒是好看,水晶?”阿奴拿着玻璃罐子仔细端详着。 “其实就是玻璃……” “这个药怎么用?外敷?” “不不……”张石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用水化开了给我喝了吧。” “那,融在药里一起喝了行不行?”阿奴终于拧开了盖子,把翘翘的小鼻子凑上去闻了闻,鼻翼两侧起了几道褶皱,看起来像一只小猫。“味道可是够臭的。” “应该可以把。一点点哈,别放多了……”张石川也不知道这样喝下去会不会死,但是浑身确实是酸疼的难受。 “好,你等着。”阿奴拿起罐子用小拇指指甲挑出来一块儿问道:“这些够吗?” “差不多了吧。”张石川也不知道该用多少。 “嗯,我放在药里给你热一热。”阿奴把鸦片丢进瓦罐,拿出火镰开始打火。 “那个包里还有个银色的盒子,上门雕刻着花纹的,先帮我拿出来吧。”张石川用手比划了一下烟盒的尺寸。 “啊。”阿奴翻出烟盒递给张石川:“这小盒子好漂亮,是做什么的?” “嘿嘿,烟,抽的。”张石川掏出一根雪茄,然后用盒子另一侧的火柴点着了,又把火柴递给阿奴:“用这个点火吧,方便。就在这里一划就着了。” “哇!这是什么?一擦就能着火!”看着张石川点烟阿奴惊奇得睁大了眼睛。 “呵呵,这是火柴,你试试,拿着这一头就这样一擦就能着……”张石川呵呵一笑。 这一路上他的火柴可是出尽了风头。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出风头的兴趣,太难受了,好像刚跑完了一个全程马拉松一样,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张石川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养精神,不一会儿阿奴端着一个粗瓷碗走过来吹了一口:“喏,喝吧,小心烫,不过要趁热喝药效才能发散的快。” “多谢。”张石川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难喝!苦,涩、还有一股子洗衣粉味儿!但是应该管用,起码自己现在没死!皱着眉头喝完了药忍着作呕的冲动张石川把碗递给了阿奴。 “你多大了,居然懂得医术?” “我十七啦,这些都是阿公交给我的。阿公的医术才叫高呢,我跟着阿公只学会了一些皮毛。阿公会配各种的药。治疗很多病症。你抽的这个是什么,好香啊!” “嘿嘿,这个是雪茄,烟草做的,可以缓解疲劳,提神。嗯……和你们吃的槟郎的意思差不多。” “哦。”阿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个送给你吧,以后点火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张石川说道。 “我不要,你这个火柴虽然方便,但是用完了就没了,还是火镰用着方便!你是想谢谢我救了你是吧?这些都是应该的。阿公说,在大山里就要相互帮持,尤其是遇到有困难的人。阿公还说了,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呃……”张石川有点无语,确实,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就拿这么个破烟盒答谢也有点说不过去。 “不会用完的,用完了我还送给你,我让你有一辈子都用不完的火柴……” “哎,对了,还有鹿血!你那个朋友说鹿血可以解毒的,我接一碗来给你喝!”还没等张石川说完,阿奴已经拿着碗和小镰刀跑了出去。 “鹿?鹿血?解毒?”张石川一脑袋问号,哪儿来的鹿?哦,可能是赵大勇他们打的,他们昨天就是去打猎了。鹿血能解毒?这鹿是昨天打的,今天血不是早就凝固了? 不一会儿阿奴果然端着一碗鲜红的鹿血走了进来:“这些够不够?” “啊?你问我?我问谁去?”张石川接过了碗,看着碗里殷红色的鹿血眉头皱了起来。 这玩意真的能解毒?就听说过打鸡血的。鹿血?鹿茸是大补,鹿血也应该是好东西吧,说不定真的有药用价值,而且看起来这血也还新鲜,该不会有什么寄生虫吧…… “快喝了吧。我去给鹿止血。”阿奴说着又迈开两条光洁的小腿跑了出去。 她穿个一步裙是怎么跑得这么快的……张石川还在胡思乱想。再看看手中的一碗鹿血,还热乎的,鲜血淋漓?茹毛饮血?这玩意喝了真的不会死吗…… 喝!一咬牙,闭着眼张石川咕咚咕咚把一大碗鹿血喝了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过了一会儿,阿奴又端着一个钵走了进来,钵里是捣碎的草药。 “你可真是命大,被这么大的五步蛇咬了居然都没死,而且这腿上的肿今天居然消下去了这么多!” “都是姑娘妙手回春,要不是碰到你,说不定我就挂了……” “你们是哪里人?又不像是行商的,为什么就这么几个人要往大山里面跑?还不带上蛇药,这山里毒蛇毒虫可多着呢!”阿奴坐在床边的小竹凳子上拿起药钵放在腿上捣药。 “我们……还真是来做生意的,不过这次没带多少东西,主要是想先来探探路,下次再带着货物进山来。” “那……你们卖不卖胭脂水粉?就是那种涂在脸上红红的,可好看了。” “那个真没有……” “那你们卖什么?铁器?瓷器?还是布匹?” “这些以后都会有的。你们寨子最缺少的是什么?” “我们呀?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需要的东西大山都会给我们,山上有竹子木头可以盖房子,可以种粮食、可以狩猎、可以采蕉麻纺线织布……” 看着阿奴说起自己的生活脸上带着的笑靥张石川有点羡慕,或许不了解外面的生活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吧? 说话间阿奴已经把药捣好了,指了指张石川的创口:“该……该换药了。” “啊?有劳姑娘了。”不知道是不是喝的药起了作用,张石川有点口干舌燥,而且觉得身上有股子燥热,这种突如其来的燥热让他有些暴躁。 阿奴小心翼翼的把张石川腿上敷着的草药擦掉,然后检查了一下伤口:“你这人真的很结实,这才换了几次药,好像都没有什么毒在身子里了。再换几次药也就好了,早知道就不用让他们去请阿公来了。” 用清水洗了创口,阿奴有些局促的说道:“你……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换药!” 虽然已经给张石川吸过几次毒了,但是都是在他昏睡的时候,如今他清醒着,让自己用嘴给他吸毒自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呃,好好。”张石川乖乖的闭上眼睛,然后就觉得腿上一热,头头睁开眼,只见阿奴跪在窗前正用自己的小嘴吸吮着自己的创口,吸几下就歪头把口中的唾液吐出来。 看着这个如花的少女的一举一动,张石川突然觉得身上的燥热猛地加重了几分,身体也有了反应。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想要把那股子躁动压下去。 但是,张石川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胃中那股子燥热分作两股,一股上行充斥着他的脑子,另一股下行到了双腿之间。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就在自己的胯下…… “喂!不是说让你不要看的吗!”张石川粗重的呼吸惊动了正在专心吸吮的阿奴:“你……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哎……你……你干什么?” 张石川丢掉了手中的雪茄烟屁股,一翻身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已经把阿奴压在了身下。啪的一声,放在床边的药钵打翻在地。 他按住阿奴的胳膊,猩红的眼里都是贪婪和:“给我!给我!” “你干嘛!放手!你放开我!”阿奴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手来捶打张石川,但是她的力气对于张石川的体型还是太小了。 “给我!”张石川放开了阿奴的手,两手抓住她的衣襟往两旁一扯,对襟的衣服被扯开了,漏出一片谈吹可破的肌肤。 “放手啊!坏人!不要!”阿奴的两只手拼命拉扯着自己的衣襟遮挡着暴漏出来的春色,但是哪里是失去理智的张石川的对手? 张石川像一头发疯的野兽,骑在阿奴的身世撕扯着阿奴的衣服。 “嘶……啊!”一声惨叫从小木屋里迸发出来。 第二百三十章 治病救人 阿奴用尽全力的一推,终于使张石川失去了重心,他身子往后一仰,下意识的用手去撑地,然后手掌按在了还在燃着的雪茄头上。 皮肤被灼烧的剧痛让他恢复了意识,自己,这是干了什么?人家小姑娘好心救了自己,自己却要…… “阿奴,对不起,我,我……我发了失心疯……”张石川想伸手去扶阿奴起来。 “你别过来!”阿奴下意识的往后蹭了蹭身子,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那表情让张石川更加的无地自容了,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失去理智了?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命的小姑娘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儿,险些酿下大祸。 他感到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做些什么解释都是徒劳的,他扶着床站了起来:“冒犯姑娘了,改日再给你赔罪吧,告辞了。” 他实在没脸再和阿奴共处一室了,想要一走了之,但是发现被蛇咬伤了的左腿还是不听使唤,刚迈出去一步,那条伤腿却不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噗通一声整个人又摔倒在地。好在阿奴已经把身子挪开了才没有被砸到。 阿奴也吓了一跳,站起身来先整理了一下狼藉的衣服,然后捡起地上的小镰刀虎视眈眈的对着张石川。 “呵呵,砍我一刀吧,如果你能解恨的话。”张石川苦笑着说道。他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身上突然没有力气了。方才那股子蛮劲儿是哪儿来的? “你们汉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阿奴用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张石川只有报以苦笑。是啊,自己就是一只恩将仇报的豺狼,还连累了整个汉人群体…… 看着张石川似乎真的没力气爬起来了,阿奴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用镰刀捅了捅张石川。 “阿奴,方才是我发疯,现在我好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等我的朋友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走。”张石川挤出一个微笑。 “哎……你不许再碰我了!”阿奴叹了口气,丢下镰刀把张石川扶了起来让他从新躺回床上,又把被打翻的药膏好歹收拾了一下递给他:“自己涂在伤口上!” 看着阿奴拿着镰刀跑出门去张石川更是惭愧了,多善良的小姑娘…… 中午时分,赵大勇和史安终于带着一个老者来到了小茅屋。坐在门口的阿奴一见丢下镰刀跑了过去:“阿公,你可算来了!” “怎么眼红红的?衣服破了?”老者问道。 “没……没事儿,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赵大勇和史安已经冲到屋里了,见张石川躺在床上已经醒了过来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川哥,你可吓死我们了。没事儿了啊?没事儿就好。” “咳咳,没事儿了……”张石川尴尬的说道。 老者也进了屋,先查看了张石川的伤口,又问道:“这蛇咬你之前还咬过什么?” “应该是咬了一匹马,马受惊了跑了我才过去看,结果被咬了一口。”张石川答道。 “果然是你的运气。难怪只有两个牙印,这条蛇把大部分毒液都注入了马的体内,不然被这么大的一条蛇咬到,谁都救不了你了。老者点了点头又问道:“阿奴,你都用了什么药?” “喏,都是按阿公的法子配的,外敷的这些,还有内服的。”阿奴指了指一旁背篓里的草药。 “这个你给他吃了?”老者拿起一根草说道。 “是呀,这不是芮木丽吗?阿公说过,这是清毒的。” “咳咳,这是淫羊藿啊!你还给他吃了什么?” “还有……还有鹿血……” “鹿血?”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两种东西都是催情的奇药,再想想阿奴红红的眼圈有些破烂的衣衫,老者一把从腰间抽出了短刀对着张石川的脖子:“你欺负阿奴了?” “我……”张石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到底算不算欺负了? 这突入起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史安端起枪来对准了老者。 “阿公……没有……真没有!你听我说……”阿奴握住了老者拿刀的手把他拉了出去。 留下赵大勇和史安一脸懵圈的看着张石川。 “川哥,你欺负人家啦?不是我说你,人家好心救你,你怎么能……”赵大勇皱着眉头说道。 “咳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没欺负成,我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应该是吃错药了吧……” 不一会儿老者又转回来,手中的刀又插回了腰间。“这位公子,你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静养几日就可以了。这里不是常住的地方,你跟我们走吧,过了我们宅子再往南走十几里有个白沙汛,里头住着官兵,你们去那里让他们带你们出去吧。” “如此有劳老丈了!”张石川一拱手说道。 那匹被五步蛇咬伤了的马的尸体在不远处也被史安找到了,尸体都发硬了。把上面的物品带回来,又寻了一片竹林砍了几根竹子做了个简易的担架,跟着老者顺着河走,天色将晚的时候终于到了他们的寨子。 寨子在半山处的一片坡地上,围绕着一条山上蜿蜒流下来的山溪有三十来户人家,养了一些鸡鸭牛狗等禽畜,稍稍平缓的坡地上种植着旱稻,一股子浓浓的山野气息充斥着整个村落。 连夜赶路肯定是不能的了,只能在寨子里借宿一宿了。晚上阿奴又找到了张石川,丢给他三个荷包。 张石川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雄黄,防蛇的。刚想表示感谢,阿奴已经头也不回的跑了。 虽然有些不愉快,吃住还是有人管的,显然好客也是这群自称金门人的本性。不过看到了老者对他们的态度,其他金门人也没有那么热枕了。 张石川等人也觉得没趣,吃完了饭就躲在屋里休息,毕竟第二天还要扛着不能骑马的张石川走十几里路呢,这可是个体力活,要好好养精蓄锐才行。 可第二天正准备告别寨子出发的时候,从南边来了一群端着火枪气势汹汹的黎族人。而后寨子里的金门人也都拿起镰刀砍刀和一种小弩箭,两方面对峙起来,金门的老者和黎人的头头在交涉着什么。 这是要械斗啊!虽然他早就听说山区里的山民民风彪悍,可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碰到。既然遇见了总不能坐视不管,张石川拍了拍赵大勇:“抬着我过去看看。” 看着张石川坐着担架被抬过来两方人都停止了争吵,张石川一拱手:“诸位,看情形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你们调节调节?” “汉人?不关你的事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的事儿你管不着!”黎人头头不客气的说道。 “这位公子,这是我们两族的事,你还是不要过问了。”金门的老者也说道。 “不行,既然见到了我就必须要管,我是琼州府署知府张石川,你们说我该不该管?”张石川说道。 “你是知府?”众人都吃了一惊。 史安拿出张石川的官照朝众人比划了一圈,众人仍旧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张石川。 “行了,说吧,什么事儿,我看我能不能解决?” “张大人。”黎族的头头一拱手:“再下平土垌垌长符藤。” 金门老者也说道:“我是五牛寨的钱明俊。” 钱明俊?汉人?张石川不由一愣,这些天他对黎人也有了些了解,黎族人使用的汉族姓以王、黄、符居多,此外还有李、高、吉、洪、邢、张、杨、陈、林、吴、董、容、周、郭、龙、韦、刘、罗、蔡、胡、朱、赵、纪、田、何、文、羊、梅、佐、黎、卓、郑、冯、蒲、闵等。不过现在这个老头是什么人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个寨子的矛盾是怎么来的。 “先把你们的火枪放下,把你们的弩箭也放下。和本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群苗蛮是前年搬过来的,缴纳了地租和和我们租下了这片山林,现在我们要收回山林,把他们赶走!” 苗蛮?他们是苗族人?张石川又是一愣,怎么又跑出来苗族人了?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苗族人啊,苗族的小姑娘不都是带着一大堆银铃铛的吗? “我们交了地租,凭什么赶我们走?” “你们在水源里下蛊,害得我们垌很多人都生了病!你们是要让我们中蛊死绝,好占了我们的田地山林!你们苗蛮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没等钱明俊说完,符藤已经打断了他。 “你放屁!分明是你们找借口想占了我们开垦出来的田地!”金门一个年轻的小伙喊道。阿奴站在他身后,紧紧拉着他的衣角。 青梅竹马?张石川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子酸劲儿。“都别吵了!符藤,他们有没有拖欠你们的地租?” “没有,不过……” “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钱明俊,你们有没有给他们下蛊?” “我们只懂得治病救人,从来不懂什么蛊毒之术!他这是含血喷人!” “若不是你们下蛊,为何突然好端端的我们垌上那么多人都病了?” “别吵了!”张石川一拍担架:“你们垌的人得的是什么病?有哪些症状?不管到底是不是他们下的蛊,先把病人治好是关键!” “呃,回禀大人,近些日子我垌中的许多孩子和青壮都腹泻不止,腹痛,里急后重,痢下赤白黏冻,有的还便血。” “我们寨子也有人得病,我们还说是你们投毒呢!” “痢疾?”张石川一皱眉:“别吵了。钱明俊,你们寨子上有多少人得了这个病?符藤,你们垌里有多少人得病?” “六个。” “三十几个。” “把那六个病人叫过来。我给他们治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相信这位坐在担架上的人能治病。看着他们的不屑张石川又说道:“保准药到病除!对了,有没有得疟疾的,就是打摆子的,也一并带过来我给他们医治!” 开玩笑,自己可以有治疗痢疾肚子疼的奇效药鸦片膏啊,还有治疗疟疾的金鸡纳树皮,金鸡纳树皮已经试过效果了,疟疾还没试过,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张石川也有点小兴奋。不过同时他又有点小疑惑,阿奴不是说他这位阿公治病很厉害吗?治不好疟疾也情有可原,为什么痢疾都治不好? 不一会儿病人都来了,张石川拿出鸦片放在碗里用水化了给众人服下。 “敢问张大人,您这到底是什么药膏?”钱明俊问道。 “鸦片!” “鸦片?” “呃。阿芙蓉,阿片……” “阿片!这就是阿片?您竟然有阿片!难怪您这么有信心能治疗好我们寨子里的人的痢疾!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神药啊!”看起来钱明俊还是对医术有些了解的。 “这次我就带了这么一瓶,再给你们留下一点,剩下的要给这位符藤带回去给他们寨子治病了。符藤,方才这药怎么用你也都看到了,不过用量一定要把握好,尤其是孩子,切记不可吃多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就不是药,是毒了,切记切记!” “谢张大人赐药。”符藤接过药瓶闻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头。 “还有,这个病并不是什么蛊毒引起的,多半是因为那些人喝了不干净的水或者吃了不干净的食物,以后喝水尽量烧开,吃食也多注意一下,得病的人应该会少很多。我希望你们两家能冰释前嫌……”当和事老这还真是头一遭。 疟疾这种病的临床表现就是肚子疼拉稀跑肚,张石川做在担架上滔滔不绝的半天,那几个服用了鸦片的患者居然发现自己的肚子都没闹腾,开始相互间窃窃私语的交流起来了。符藤见这药真的有效果,也鞠了一躬带着族人离开了。 “多谢张大人给我们救治伤病。” “别客气,应该的。”眼见一场械斗被自己化解了,张石川也长出了一口气。“你们这就没个疟疾病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弃民 “你们是苗民?为什么又自称是金门?你叫钱明俊,名字应该是汉人啊。”张石川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还要向黎人租种土地?而且,听到自己是署知府之后,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恭敬,而是更加戒备了。直到张石川给宅子里的这些金门人治了病才得到了尊重。 “呃……张大人既然问了,老汉不敢不答,可否借一步说话?”钱明俊犹豫了一下说道。 被抬到了一间稍大的竹屋内,张石川打发赵大勇和史安都出去了。 “谢谢张大人用神药救治了我们寨子里的人。”阿奴给张石川倒了一杯椰汁,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别叫张大人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让我遇到了,我又有治这病症的药自然要医治的。”张石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说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苗人?” “呃,张大人,您是个好官,我也就不和您隐瞒了。”钱明俊鼓足了勇气说道:“其实,我们是前朝弃民!” “弃民?”张石川皱起了眉头。他掏出两根雪茄递给了钱明俊,钱明俊点着了,生疏的抽了一口,咳嗽了几声,然后娓娓说了起来。 这些人并不是苗族人,更不是黎族,而是来自广西瑶族人,金门瑶。 是明朝嘉靖至万历年间为了剿平罗活、抱由二峒的黎乱,明朝廷从广西等地征调广西土兵在琼州建立建乐定营。 这些土兵善用药弩,号药弩手,也曾为了评定琼州叛乱历下了不少功劳,后来作为军户就扎根在了琼州府。 之所以被称之为苗人,主要是那时候对少数民族的划分并没有这么细致,那会儿对云贵广西很多少数民族的统称就是苗蛮。但是他们始终记得自己的根——金门。 后南明覆灭,营汛废,这些土兵的后人就被抛弃了,因为以前没少和黎族人打仗,这些人肯定不受黎族的欢迎,又因为是前朝的驻防兵,清占领了琼州府之后肯定会对这群人进行绞杀,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化整为零遁入了大山深处。 他们租山耕种,先凑钱交由本村的“山甲”(相当于村长),由山甲与汉族或黎族地主交涉,议定租金后领大家搬去居住。每年催租收租也由山甲负责。 每年初春,金门人把租来的山地划好范围,便用钩刀砍伐树木和杂草,焚烧后用尖木棒播种,耕作方式极为简单原始。 由于土地不翻耕、不施肥,土壤肥力难为保存,每种一年就要抛荒,然后再租种新的山头,生产流动性大,居住十分不稳定。若遇灾荒无力缴纳山租时,山甲只好率领村民搬往更加荒僻的高山上逃租。 张石川长叹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群金门人听说他是朝廷的官之后表情那么复杂了,祖宗没少被欺负啊。 这群曾经为大明效力的军户如今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实在让人感慨。 他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是汉民?怎么当了他们的山甲?” “我祖上确实是汉人,也是军户,不过祖上是军医官,被调到了乐定营,时间久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汉民还是苗蛮了。” “你们……愿不愿意和我出山去外面生活?” “山外面?”一旁的阿奴喃喃道,眼神中有些期待。 十七岁就跟着寨子迁徙几次,在莽莽大山中飘忽不定,生父在和黎人的械斗中死了,母亲也在她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得病死了,这个命苦的小丫头对于大山外的世界只是从进山贩卖货物的行商的只言片语中略知一二。 “山外面?”钱明俊苦笑着摇了摇头:“世界虽大,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我们是弃民,还是要躲在山里踏实一些。” “我保证,跟着我出去,绝对不会让你们再受一点欺负!用人格担保!”张石川拍着胸脯说道。 “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不愿意……”钱明俊指了指张石川的辫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张石川又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满清占了琼州府之后除了汉民也要求黎族和金门人剃发。 比起汉民,金门和黎族的反抗更加强烈,为此没少起争端,琼州府山高皇帝远的,民变造反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后来康熙忙着杀鳌拜平三藩收台湾打沙俄和准噶尔,对于琼州府这些人的剃发令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正是因为这群金门人在抗击剃发令的时候和黎族一起并肩作战才为他们赢得了一点生存空间。 “不用你们剃发,你们还留自己的发型,穿自己的衣服!”张石川说道:“你们都曾为国效力,是值得尊重的人,不应该被这么对待!你们应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片乐土,跟我出山,我让你们不再这样四处漂泊,让你们都住上石头房子,教给你们如何耕种,我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这……”钱明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石川。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们相信我,我是满清的官没错,但是我是汉人,你们为汉人出过力,你们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太平盛世,你们也应该过上好日子!这样好不好?你们先住在这里,派两个人跟我出去看看,如果看到了外头的世界觉得好,适合你们,你们就出山来跟我走,如果觉得不是你们想要的日子,你们接着在山里过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或许是被张石川诚恳的表情感染了,钱俊明的声音有些颤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多谢大人美意,山野之民感激不尽。” “起来,快起来。”张石川的腿脚还是不太灵便:“阿奴帮我扶你阿公起来,以后如果看得起我,别叫什么大人,叫我川哥,我的人都这么叫我。” 一番推心置腹的详谈之后,再加上张石川治好了五牛寨里几个人的痢疾,张石川等人终于受到了上宾的礼遇。 他们抬着张石川的担架给他喝了三关酒,然后又把他抬进屋内,又从门后面摘下一只葫芦,载歌载舞的端着酒碗继续给张石川敬酒。 张石川本来还想问问,他这中毒中喝酒真的好吗?结果钱明俊倒是第一个来给他敬酒了,想来是没事儿了。 张石川知道,对于这些吃饭都成问题的山里人,酒实在是奢侈品,但是人家拿出酒来招待你就是把你当成了贵客,如果不喝就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于是也来者不拒,再加上赵大勇和史安,三个人几乎把寨子里的酒给造干净了。这些金门人非但不心疼,反而更高兴了。 “老赵,把你那点体恤也贡献出来!”张石川嘴上说着,身子却往担架上一倒,呼呼的睡着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不看了 第二天平土垌的黎人和五牛寨的金门人又差点打了起来,这回不是因为什么蛊毒和地租了,而是为了张石川。 用鸦片治好了平土垌的患者之后,符藤带着人扛着礼物来答谢张石川了,并且准备邀请张石川他们去平土垌住上几日。然而,喝多了的张石川还没睡醒。 “张大人昨日吃多了酒还在休息中,况且他的腿伤还没好,不好挪动!” “你们分明是把张大人藏起了不给我们见!” 眼看着外头剑拔弩张,史安把张石川摇醒了:“川哥,别睡了!” “啊,这才几点啊?要吃中饭了吗……我再睡会儿,你们先吃……”张石川迷迷糊糊的说道。 “外面又要打起来了!” “啊?”张石川这才清醒了:“咋又打起来了?” 史安和赵大勇两人架着张石川出来了,问清缘由张石川哭笑不得:“你们能不能别像小孩儿一样啊!” 可是一边要留,一边非得请,两边都不肯退步,张石川苦笑说道:“我先在五牛寨住两天,等腿脚方便了再去你们平土垌做客,这些礼物就算了吧……” “那不行,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张大人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 “得,收了!把枪都放下,把弩也都放下……” 终于安抚好了两边的人,张石川摇头苦笑:这群黎人也好金门人也好,其实都很朴实的,你对他一分的好,他就会敬你三分,可为什么彼此之间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张石川腿上的伤又恢复了一些,现在拄着一根竹杖已经可以溜达溜达了。躺了两天早就闷得慌了,忽的一阵歌声传来,张石川爬起来拄着拐杖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小溪边,阿奴解开了头巾披散着及腰长的乌黑秀发站在齐膝深的小溪中正在歪着头洗头。歌声就是从她的小嘴中传出来的。虽然听不懂,但是那曲调和声音好像有种魔力。张石川回到屋里,拿出自己用的香皂又折返回来。 “阿奴,洗头用点这个试试,洗得更干净。” “哎?川……川哥?”阿奴唬了一跳:“干嘛,这么悄悄的走过来。” “咳咳,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别的意思……”张石川尴尬的说道。 “这是什么?好香啊!”阿奴接过香皂闻了一下。 “香皂,可以洗头洗脸洗手,你这样,用水打湿了,然后涂在头发上……” “哇,好香啊!”洗完了头的阿奴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鼻子下面一脸的陶醉。 张石川看着这湿漉漉的小美人也是一脸的陶醉:“你要是喜欢,送你吧!”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我有的是,你别嫌弃是我用过的就好了。” “真的呀?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川哥!” “喏,还有这个,也送你。”张石川又递过去一面镜子。 “哎呀,这……这是我吗?这可比水照得清楚多了!”阿奴发现了新宝贝,拿着镜子这边照照,那边瞧瞧,新奇得不得了。“谢谢川哥!” “咳咳,不客气,那个……阿奴啊,其实,那天……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啊……啊,其实是我不好,阿公都跟我说了,我给你用错了药,还有那鹿血,都是,都是……”阿奴的脸上绯红一片:“川哥,其实你是个好人。” 顺利得到好人卡的张石川也长出一口气,丢开拐杖一屁股坐在岸上的草地上:“你不生我气就好,对了,方才你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 “方才?啊,唱的是我们金门人的歌,是我娘在世时交给我的,叫蝴蝶歌,我娘会唱好多的歌,只可惜我没有都学会娘就去了……” “呃……那我教你一首歌?”看到自己找的这个话题触及了阿奴的伤心往事,张石川忙转换话题。 “好呀好呀,川哥也会唱歌啊?是什么歌?”阿奴一脸的期待,挨着张石川也坐了下来,那湿漉漉的长发不经意间划过了张石川的脸颊,让他打了个冷战。 “咳咳”张石川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唱道:“美丽的彩虹哟,就在你身旁,希望你能看见哟,长发姑娘……泉水落下像长发,漫山遍野的红茶花;泉水流过我的家,你可曾想起了他……唱完了,好听吗?” “嗯嗯好听!再唱一遍,一句一句的来!”阿奴乌黑的大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小姑娘悟性很好,没用几遍就学会了,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唱着,好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好不容易唱累了才又说道:“川哥,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大山外头的世界?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大山呢。” “好呀,大山外面是更广阔的世界,有平原,有大海,琼州府在一个大海岛上,四周都是海……” “那……这个岛有多大?” “骑着快马从东跑到西要用好几天,不过对于海外面的世界,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土地,过了海就是一望无垠的陆地,从南到北,走上几个月都走不到尽头,越往北走天气越冷,那边的冬天会下雪,你没有看到过雪花吧?白色的,到手里就会融化成水。下雪的时候大地上的一切都会被遮掩起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漂亮了……” 张石川滔滔不绝的对阿奴讲着外面的世界,阿奴听得聚精会神,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或者刻意忽视了天色已晚。 “川哥又在泡妞了!”赵大勇指了指张石川和阿奴的背影对着史安说道。 “没想到四奶奶居然是个苗子。”史安笑道:“川哥这口味是够独特的,大奶奶是个琉球人,这回又……” “嘿嘿,你不是也听见了吗?人家不是苗子,是瑶子!” “差不多一个意思!走吧走吧,估计川哥晚上不用吃饭了。” 张石川哪里知道身后有人编排自己?他还在口若先河的和阿奴侃呢。正说得唾沫纷飞,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刚想回头,背后一股大力传来,张石川扑通一声被推进了小溪里。 “呸呸……谁?谁这么讨厌!”张石川爬起来吐了口水草吼道。抹掉了脸上的水才看见,是阿奴的小青梅竹马的情郎,此刻正在和阿奴用瑶语在争执着什么,这是小伙子吃醋了啊…… 吵了半天,很显然谈崩了,阿奴甩开小伙子的手扭头就走。“哎,其实我……” “¥!!”小伙儿大叫一声再次把张石川推进了小溪。 “你大爷!真当老子好欺负啊!你丫被小姑娘踹了还有理了不是?” 张石川挣扎着爬起来刚要发作,阿奴去而复返,两手用力一推把小伙儿也推进了水里,然后又把张石川扶了起来,搀着他一步步的往草屋走去。“韦良胜是个大笨蛋,川哥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其实,我……”张石川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来到自己的院子,史安正坐在外头抽烟呢,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张石川一口烟没吐出来,咳嗽了几声忙迎了上去:“我说川哥,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鸳鸯戏水?还是男烧衣?” “滚呐!” “叫你莫咁伤悲,话多情愁无多情配,奴奴情愿为做媒……”史安捏着嗓子操着不标准的粤语唱道。 “川哥,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我改日给你道歉。”阿奴把张石川交到史安手上撒开两条小腿跑了。 “四奶奶跑得真快!这两条小白腿,啧啧啧……嗯难怪川哥要强了人家!”赵大勇若有所思的说道。 “马不停蹄的!你丫再……” “得,川哥,我错了,我再看就把眼珠子抠出来给你当泡踩,我不看了……” 下了两天的雨,阿奴也两天没有再出现。雨停了,张石川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次也已经出来太多天了,而且主要目的还没达到,自己还没找到石碌岭呢。 “石碌岭?没听说过……”钱明俊苦苦思索了半晌摇头说道。 “老钱,想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让两个人跟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张石川自然不能忘了还要带这群金门弃民出山呢。 “川哥一番美意自然不能忘记,本来应该直接带着人跟大人出山的,可是毕竟也是百多口子人的生计,且田里的作物也都没有收割,如此就走了实在有点浪费了,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就依川哥所言,先找人陪着大人一起出山,去看看大山外头的世界是否适合我们居住……” 张石川真想直接告诉他:你们这点破旱稻不要也罢了,哥能养活你们,赶紧收拾收拾统统跟我走得了。 可是他知道这群在山里居住了一辈子的金门人不可能就凭自己的几句话就放弃现在的生活。虽然现在的生活并不怎么好,也是他们的生活。 “也好,那就安排人跟我走吧!” 可让张石川没想到的是,要跟着张石川去看外面的世界的人,居然是阿奴!除了阿奴,还有把自己推进水里的小伙韦良胜。 “川哥,我要替乡亲们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吗?” “这……”张石川看看阿奴,又看看一边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韦良胜,硬着头皮说道:“当然好了,走吧……” 按照和符藤的约定,张石川一行人先去了平土垌。由于多了阿奴和韦良胜,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连赵大勇都不嘻嘻哈哈的说笑了。好在平土垌离着五牛寨并不远走了半日也就到了。符藤带着一群人迎了上来,对于这群朴实的山民来说,来的就是客,更何况张石川还用药治好了他们垌子人的痢疾呢?载歌载舞的欢迎,三色饭、山兰酒、黎歌、鼻箫、口弓。 只可惜张石川这次只带了这么一罐子鸦片,不然他真想沿途给这些黎垌的山民们都留一些。而且他还计划要给全岛的人都接种牛痘呢,所以先要让他们信任自己。“你们垌还有什么病人?我去看看,没准儿我能治好呢。” “川哥真是好官啊!实不相瞒,我们村还真有些久疾的病患……” 当张石川被带到垌外不远处的几间小茅屋去看了他们的病患之后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张张溃烂的脸和四肢,这特么是麻风病啊……张石川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可从来没接触过这玩意。这要怎么治?会不会传染…… 看着张石川一脸的无奈符藤也并不在意,反而安慰张石川道:“川哥不必放在心上,这疠风本来就是不治之症,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让照顾这些病人的人戴上口罩,还有,等以后我会建一座麻风院,专门收容这些得了病的人,集中到一起去照顾。” “如此,我替这些人多谢大人了!”古代对待这些得了麻风病的人是很残忍的,多半是赶出村子让其自生自灭,有的地方会直接把得了病的人活活烧死。张石川承诺建麻风院无疑是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住了三天,张石川和平土垌的黎人们也都熟识了,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官架子,又不会满口的之乎者也,说的都是大白话,这些黎人虽然大多只能说几个字几个字的汉话也愿意听张石川在那白呼,说一说山外的世界,告诉他们一些简单的卫生知识,承诺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铁器、盐巴和其他生活用品,还有药材,比如鸦片…… 对于鸦片这东西,张石川还是纠结的。这玩意实在是治疗痢疾、腹痛和咳嗽的良药,尤其是对于缺医少药的山区里,更是能治病救人的东西。但是如果控制不住就是害人的毒品,要不要大批量种植,要怎么控制鸦片不被滥用? “川哥,我觉得既然是能治病救人,就应该种,虽然这玩意也有害,但是您的初衷是好的,而且鸦片确实治好了这么多人的病,我觉得应该种。至于如何控制,是不是应该像在唐山镇那样,不允许私自种植,或者允许种植,但是收获的鸦片必须全额上缴,再由官府往下发放?” “这事儿事关重大,我再想想吧。如果能控制得住自然是好的,万一失控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让张石川比较郁闷的是对于石碌岭这个地方,坪山垌的人也都摇头表示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什么绿色的石头。这就让他比较郁闷了,明知道有取之不尽的财富就在这里,你却找不到它。 第二百三十三章 缺铁缺煤 逗留了两天之后,张石川决定继续前进了,这次他准备直去白沙汛,然后转到昌化县城,走官道驿站回琼山县城了。 出来的时间实在有点长了,所带的物资补给除了消耗的,也被他分的差不多了。 而且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收获:洋浦拿下了,也大概了解了山中黎民的生计,还发现了这群金门人的存在。 虽然石碌的铜矿和铁矿都没找到,慢慢来吧。被蛇咬了之后他也有点后怕,不敢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山沟沟里转悠了,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山里实在有点憋屈了。 符藤派人将张石川等人送到了白沙汛,白沙汛的把总冯启一听是署知府也吓了一跳,忙衣衫不整的迎了出来。 这汛塘是清政府统治地方的最末梢机构了,主要作用就是平时防治盗匪、乱时方便调度,每个汛由一个千总或者把总负责,大汛一百多人,小的只有几十人。而这个白沙汛,就是个只有三十二人编制的小汛。 看着用竹子扎起来的篱笆墙和满院子的鸡粪鸭屎,破破烂烂的木屋和破衣烂衫的十几个兵丁集合站在自己面前,张石川一皱眉:“冯把总,白沙汛应有兵丁多少人?” “呃……启禀府台大人,白沙汛应有兵丁三十六人,近些年有些老弱死去,还有几个逃了的,现在只有……只有十七人……”冯启双膝一软跪在鸡屎上面:“末将治军不严,请府台大人责罚……” “起来吧,说说是咋回事?”张石川挥了挥手。 还能是咋回事呢?没钱呗!吃空饷这事其实并不少见,军饷一层层的发下来,本来就受到了各层军官的盘剥,发到最基层的把总手中已经严重不足额了,再加上发放的不及时,经常有拖欠、遗漏,基层没钱发军饷也是常事。 当兵的也是人,也要吃饭穿衣,没有饷银就要饿肚子,时间长了自然有人要逃走,另外死了人也不上报,让死人扔挂着名拿一份饷银,其目的不言自明。这也早就成了军中上下心照不宣的约定俗成了。 但是张石川没想到的是居然一个小小的白沙汛就有一半空额!几处港口炮台的汛营张石川也大概看过,虽然也有空额,却并不严重,而且士兵精神也还好,想是军事要地这些军官也不敢太过分,可这深居山里的白沙汛显然就不愿意了。 不但空额严重,再看看这些连站都站不稳的兵,有什么战斗力呢?这些人与其让他们在这山沟沟里混日子,还不如趁早解散呢。 那些逃跑的军户也都是因为吃不起饭,混入了黎垌里讨生活去了。真没想到,康熙末年的盛世中绿营就已经开始腐朽了。 见张石川并没有要发威的意思,冯启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一面安排人杀两只鸡款待众人,一面小心翼翼的跟张石川吐苦水。 张石川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军队这一块儿他还真没打算插手,毕竟自己只是个署知府,上面还有个琼州府分巡道的卞之纶,下面还有总兵李顺,还有一层层的军官,这喝兵血的事儿不可能是一个人两个人做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一张严密复杂的关系网。 如果自己要查这件事,肯定要惹得一身骚,到时候在琼州府实施自己的计划肯定会处处受制于人。 好在现在是太平年月,固然汛塘糜烂,只要地方不出什么大事倒也无妨,自己只不过是被贬到琼州来的一个小同知,这些事就由他去吧。 在白沙汛休息了一夜,把平土垌送给张石川的一头牛留给了白沙汛,他们便又启程往昌化县城走了。 一路走下来又路过了几个黎垌,张石川等一行人也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留心打听有没有人听过石碌岭这个地方,得到的结果依旧是失望。 直接到了昌化县城,也没有惊动县令,直接顺着驿路往北奔儋州府去了。 这一路上带着个阿奴和韦良胜总觉得怪怪的,小丫头一声不响的跟着,韦良胜看宝贝似的看着阿奴,防贼一样盯着张石川,让张石川总有种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感觉。 不过随着路程的延续,尤其是看到海,吃到海鱼海鲜之后,阿奴的话渐渐就多了起来:“这个螃蟹长得这么丑可以吃?这是什么鱼?为什么这里的人不种稻谷而种甘蔗?他们吃什么?那些船都是渔船吗……” 张石川也开始不厌其烦的给她解答:“螃蟹能不能吃,最好自己试一试,他们之所以种甘蔗因为甘蔗可以榨糖,种出来的甘蔗卖掉可以买回更多的稻米,那些船,都是疍民的连家船……” “疍民?” “对,其实这些疍民的处境和你们金门人有些相似,都是被压榨的人,只不过他们不能上岸,你们不敢出山,都是被欺负惯了的。 我不但要给你们安排生计,也要让这些疍民过上好日子。等咱们到了琼山县你就能看到了。” 这一出来又是快一个月了,张石川还真不知道那些疍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了,到底适不适应新生活? “疍民……靠打鱼为生,不能上岸……确实也挺可怜的。”阿奴喃喃道。 这时韦良胜紧走几步追了上来,用瑶语和阿奴说了一串,阿奴也用瑶语回了一串。看着两个人似乎又要吵架,张石川很知趣的催马紧走两步走在了前面。 三天后到达了洋浦,葛二喜的效率还是很快的,有儋州知州祖觐扆的大力支持,各处都开绿灯,一排临时的工棚已经搭建了起来,二三百号疍民在工资和食宿的诱惑下弃舟登岸,在笨手笨脚的从事着最简单的劳动——搬石头和平整地面。 看到张石川来了,葛二喜和小林子收起了手中图纸迎了上来:“川哥!告诉他们,都停一停歇一歇,来见见川哥!” “主子!这位姑娘是……?” “啊,介绍一下,这位是阿奴,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有这个小伙叫韦良胜,她们都是金门人,跟我过来看看,我准备把他们的族人都迁出来安置。” “救命恩人?”众人都是一愣。 “嗨,别提了,我一不小心被毒蛇给咬了,多亏了阿奴救我,不然这次可就挂了。”张石川笑道。 “多谢阿奴姑娘了!”葛二喜一抱拳躬身施礼。 “小林子带主子谢过阿奴姑娘救命之恩。”小林子跪下就要磕头。 “哎呀!”阿奴哪儿见过这个,跳着躲到了张石川身后。 “哈哈,行了,别整这些用不着的了,看把人家吓着了。”张石川把小林子扶起来:“以后能让她和她的族人都过上好日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了。” 说话间四周的疍民已经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葛二喜喊道:“乡亲们,这位就是川哥,张石川张大人,你们有机会和他道声谢了!” “张大人!这就是张大人!多谢张大人再造之恩啊!”呼啦啦一群人跪了下来又是磕头又是称谢的。 “搞这玩意干嘛……赶紧都起来,都起来。” 废了好半天功夫才让这群疍民都安静下来,张石川清了清嗓子说道:“乡亲们,这么多年来,你们受苦了,受委屈了!但是,从今往后,你们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 只要大家好好干活,我保证让大家都能过上有饭有肉,有房有屋的日子,再不用每天蜷缩在船上过活了! 你们要记住,自己也是大清的子民,没有人有理由歧视你们!现在是开发初级阶段,可能吃住条件会差一些,等以后港口建好了,你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好的!我保证,让你们以后老有所养、青壮都有活干,孩子都能念书!” 还没等他说完,人群又沸腾了。什么大清子民他们不懂,但是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容身之所他们就很满足了,这些世代受压迫的最底层的人们实在不敢奢望什么孩子能有学上,能考功名,他们只求温饱。但是张石川的话却给了他们希望! “好了,听川哥的话,都好好干活去吧!”葛二喜挥散了人群:“川哥,走吧,给您看看大概的规划。” “哟,这么快就出来了?走,看看去。” 来到临时的指挥部,葛二喜摊开规划图对张石川解释道:“这里,这里和这里的水都足够深,可以兴建泊位。库房我准备建在这里,考虑到夏秋飓风太多太大,我不准备用瓦片,而全部用水泥混砂石浇筑,不过这样一来就不能用木头做房梁,需要用铁筋,而且房屋跨度不能太大。” 张石川点了点头,这里的库房将会堆放蔗糖、粮食等商品,如果真是一阵台风把瓦片吹跑了库房漏雨可就损失惨重了。 这点葛二喜想得倒是周全,不过用铁……琉球那点铁肯定是不够用,唐山镇的铁又不好大宗的采买,朝鲜的铁矿照说应该已经开始投产了,不知道品质怎么样,石碌的铁矿又没找到……头疼。 “人手倒是有了,不过没有工具,尤其是铁器不够,还有车也不够,现在只能先平整地面……” “先忍一忍,我已经去信给琉球那边了,下一批船队到来后应该能带来铁器,还有建港口的技师应该都会到了。大概需要多少铁?” “这个,实不相瞒,川哥,这整片区域需要建筑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码头,我现在也无法核算出来需要多少铁筋,但是……肯定比咱们兴建唐山镇多得多。还有,石灰水泥也需要太多了,这个煤……” “好,我知道了,煤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不行先从朝鲜那边运过来一些先应急……” 张石川也有些头大,他迫切的需要去一趟安南了,但是这一去又不知道要几个月才能回来,走之前还要把个府县的亏空摸个底出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海天一色 到了晚上,张石川居然拿起了毛笔开始写信了! 他首先得给四阿哥汇报一下工作情况,然后最主要的是要铁!不单是自己建设港口需要大量的铁,琼州各处的黎峒也严重缺少铁器,有些黎峒还在用黄花梨等硬木做的犁来耕地,还有木锹。 黄花梨再硬它也是木头啊,和铁器比起来种田和劳作的效率明显低了很多。而且,用黄花梨这么高大上的木头做板锹实在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啊…… 还有就是准许疍民上岸这件事也要跟四阿哥说说,毕竟虽然没写在大清律里面,他们也是贱籍,好歹说一声总比自己就这么拍板了强点。 虽然已经是先斩后奏了,但是张石川还是觉得四阿哥也算是个体贴民众的人,应该会理解和支持他的。 终于写完了,张石川拿起纸来吹干墨迹,看着满纸歪歪扭扭的字迹自己都笑了,要是在四阿哥面前丫肯定又会黑着脸骂自己不好好读书写字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想那个面瘫男了,这一晃就有半年没见他了。这家伙距离自己的皇位又更近一步了吧? 还有十三阿哥,现在是不是也已经开始买地种玉米土豆了?自己新弄出来的雪茄怎么样了?火柴销路如何?唐山镇怎么样了?今年葡萄园该丰收了吧?乌恩其还在朝鲜看着开矿呢,巴特尔和莎琳娜以及他们的济州牧如何了?琉球又是什么情况?茶园和桑园怎么样了?尚敬、赵元化、冯树秦他们,还有自己的媳妇孩子们,他们都还好吧? 张石川突然觉得自己的摊子是不是铺得太大了?自己只想当个小地主啊,为什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突然间有一种没来由的没落,寂寞…… “川哥,你写得?真好看!”阿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张石川身后。 “我靠!”正在神游的张石川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的信给丢了。“阿奴啊,吓我一跳,你说啥?这字叫好看?咳咳……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这字难看可是出了名的,别人想仿都仿不出来,哈哈哈……哎,你那贴身侍卫没跟着你?” “哎呀!什么贴身侍卫?烦死了!好不容易走出大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屁股后面总跟着个人,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阿奴嘟着嘴抱怨道。 “哈哈,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呢,听见你这么说多寒心啊?” “川哥,那些疍民以后真的可以读书识字?”阿奴看着墙上挂着的规划图,回想着张石川今天和那些疍民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 她突然发现这个脸上有两条疤的男人除了人很好很和气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是自己没有看到的。 “当然了,川哥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张石川指着规划图中心位置的一处黑框:“你看,以后这里就是学校,会有先生教书,白天的时候孩子们来上课,晚上了给那些做工的成年人补课,最起码要会写自己的名字,看得懂布告,掌握两三千个字就可以了,还要学一些基本的算学,如果想深造的话……” 看着张石川滔滔不绝的在那讲述,阿奴似乎有些入迷了。好半天才问道:“那……我能不能也学写字?” “当然可以了!”张石川笑道。 “可是……阿奴很笨,连采药都会采错……”阿奴的脸红了一下。 “识字很简单的,你看啊,我现在就能教会你好几个字!”张石川拿起笔来:“这一横就是个一字,两横是二,三横是三!还有,这个,一撇一捺你猜猜是什么字?” “这一二三倒是好认,这个念什么?”阿奴蹙着眉头想着。 “很简单,你看看我。”张石川背着手往那一站。 “站?高?黑?” “咳咳,其实这个念人,你看,这是人的两条腿吗,直挺挺的站着,人站在天地间,就要挺起腰杆,行得正做得端,话说我真有那么黑吗……” “哈哈,反正不白。”阿奴咯咯笑道。 被阿奴这么一闹张石川也一扫方才胸中的阴霾:“陪我去转转吧?看看夜色下的海滩。” “好呀好呀!” 夜色下的海滩显得格外的空旷,新月如钩,海水一的涌过来,泛起白色的浪花拍打在岸边的黑色火山岩上发出一此起彼伏的声响,海风轻轻的送来腥咸的味道让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来到那片盐窝,张石川拍了拍由黑色火山岩凿出来的盐槽感慨道:“阿奴,看看这些,这些是唐朝时期就有的,那会儿人们已经开始在海边晒盐了。” “唐朝?那是什么朝代?” “是一千年前的一个强大的帝国,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也是一个令所有汉人都缅怀的国家……” “哦……”阿奴怎么努力也想象不出大唐到底能有多强大:“比大清呢?” “呵呵,大清?完全不值一提。你看,这边就是盐田,只要把海水提过来倒进盐槽中晒上一两天就是盐了,几乎没有任何成本,可是你们住在大山里却要用粮食、牲畜来换,你们的五牛寨离着这里只有一百多里的路啊。知道为什么本来不值钱的盐巴到了你们寨子就那么贵吗?” 阿奴摇了摇头。 “因为首先,路太难行了,车进不去,只能靠人抗马驮,更主要的是,这里面的利润被少数人给掌控了,朝廷把盐和铁严格监控起来,不允许私人买卖,就是要用盐来盘剥、甚至控制百姓!算了,不说这个,怪扫兴的!” “好。”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绕过盐田来到一片沙滩上。沙子很细很软,张石川索性脱了鞋赤脚踩在沙滩上,阿奴也不甘示弱的脱掉了小花鞋。 “你有多久没有看过那片海?你到现在对自己究竟多明白?总是不服输,永远要比别人快,在你前方是否有你要的未来……”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张石川突然神经质的唱了起来。 阿奴也挨着张石川坐下来,静静的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什么歌?” “好听吗?” “好听,不过听起来好悲伤啊,川哥,你是不是有很多心事?” “我?心事?没有吧,我就想让你们,全国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哈哈哈,想想实在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啊~~~好累啊!张石川好累啊!”张石川对着大海吼道。“哈哈,吼出来舒服多了,要不要来试试?” “我?我不累啊,我觉得活得很开心。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天天想着这个好那个好,所以就累了。”阿奴郑重其事的说道。 “哦?你怎么会这么说?” “你看阿公,他为了寨子的族人能过上好日子带着我们东奔西走,他就很累,早早的头发都白了,其实你也一样呀,不过你应该比他还累吧。你看阿奴,从来不用去想那些,所以阿奴活得很快乐。” “是吧,那最好了。阿奴,希望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嗯……川哥,以后有机会了能不能带我做一做船呀?我好想去海上看一看,去海的那边,去看看你说的大漠和草原,去看看到底雪是什么样子……” “好啊,等哥有时间了带你回唐山镇,带你一路吃过去,尝遍各地的美食,看遍四处的美景。” “嗯,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要报答你了。”张石川回了她一个善意的微笑。 “哦……那如果是别人救了你呢……算了算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哎,阿奴,你在这等着我哈,我去运动运动,别乱跑啊,乖!”张石川突然来了兴致,他脱掉上衣,穿着裤头就跑向了大海,嘴里还唱着:“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喂!川哥,你干嘛去?”阿奴站起来喊了一嗓子,不过她的声音被海浪声淹没了。 张石川先往里走了两步,走到齐腰深的海水中,然后怪叫一声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阿奴尖叫一声,刚要冲下去救人,可张石川又把脑袋钻了出来,然后扑腾了两下又一个猛子不见了。 也不知道撒了多长时间的野,张石川气喘吁吁的上岸了:“好过瘾,这下心里舒服多了……阿奴?阿奴?这小妮子跑哪儿去了?阿奴!” 地上只有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和阿奴的一对小鞋子,还有一串脚印,这小妮子下海了?!你会不会游泳啊! 阿奴用实事回答了张石川:她不会游泳。被拖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得饱饱的不省人事了。 张石川把阿奴抗在肩膀上又跑又跳的把她肚子里和肺叶里的水控了出来,然后又把她平放在沙滩上开始人工呼吸,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用上这门技术,第一次还是为了救上吊自杀的吴莺儿,第二次是跳海自尽的盘阿奴…… 使出了浑身解数阿奴还没有转醒过来,张石川有点慌了,他不知道阿奴昏迷了多久了,不会真的挂了吧…… “喂!阿奴,你醒醒啊!我还要带你去坐船出海呢!我还要带你去看雪呢!”张石川一面呼喊着阿奴的名字一面把按压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然后大口大口的往阿奴嘴里吹气:“阿奴,你别吓唬我,我怎么和你阿公交代啊?你醒醒,我……你说啥?” “你轻点儿,压得我好疼……” “啊!可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可吓死我了……”张石川收了手上的力气。 “海水好难喝啊……” “知道难喝下次就小心点,你干嘛啊,不是让你在这好好呆着等着我吗!不会游泳你下什么海!” “川哥,……你……你还要摸多久?” “啊?啊……”张石川这才发现自己手还按在某处软软的地方:“咳咳,我这是为了救你,救你,知道不?这叫急救,人工呼吸!” “嗯……咳咳……”阿奴努力想要坐起身子来。张石川忙扶起她,但是阿奴有些虚弱,把头靠在张石川的肩膀上咳嗽了起来。 张石川拍着阿奴的后辈:“可能肺里还有水,咳出来就好了。” 拍了一会儿阿奴喘着气摇了摇头示意张石川别拍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乖,不是让你等着吗?为什么要下海?”张石川有些嗔怪的问道。 “我去救你呀……” “救我?我会游泳啊,你不会,你去救我……”张石川怀疑阿奴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你又没说你会游泳,又说什么大海带走你什么的,还在海里那么扑腾,我怕你想不开要自杀吗!” “咳咳,我的泳姿有那么难看吗……放心吧,我惜命得很,不会自杀的,还没活够呢。阿奴,谢谢你。” “你也救了我一次,这下我们扯平了。” “呃……”张石川竟然无言以对,这玩意还有扯平了一说? 清凉的海风一吹,浑身湿透的阿奴打了个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张石川的身上贴了贴。 “回去吧,当心着凉了发烧。能走吗?” “嗯……”阿奴答应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依旧紧贴着张石川。 “没力气啊?我抱你回去。”张石川一伸手揽住了阿奴的小蛮腰,另一只手刚想去抱她的腿,脖子却被阿奴的胳膊勾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片柔软的樱唇已经印在了他的嘴上,然后,一股气吹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你这是干嘛……”张石川咳嗽着说道。 “你方才不是这么亲我的吗?” “这不是亲,你这叫人工呼吸,亲人不是这么亲的……” “那,你教我……”阿奴小嘴微张着闭上了眼,还挂着水珠的睫毛一抖一抖的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内个,阿奴,你听我说,我其实是结了婚的人了,我知道你们金门人都是一夫一妻的,我已经有三个媳妇了,还有个儿子,咱们不能这样……”张石川扭过脸去不看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可是手却没舍得放开阿奴柔软的腰肢。 还没等他说完,阿奴用手一压张石川的脖子把他的脑袋转过来,小嘴又贴了上来,吸吮着张石川的嘴唇。 “哎……还是不对,你这是吸毒疗伤呢……” “那到底怎么样嘛!”阿奴两次被拒绝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一双大眼睛含着泪花吼道。 娘的,弱水三千,老子想喝多少瓢就特么喝多少瓢!张石川把头一歪,嘴压了下去,然后用舌头撬开阿奴的皓齿…… 天空一弯新月正当头,沙滩很软,海风很轻柔,海浪一的涌上来又退回去如此往复不停息,在海滩上留下一片细腻的泡沫。 第二百三十五章 劳改效果 阿奴最后还是被张石川抱回去的,走起路来实在是行走不便。见到这一幕的人们的反应各不一样。 小林子上前扎了个千:“主子,四奶奶,您二位回来了,哟,奶奶这衣服都湿了,赶紧让人服侍您更衣吧……” 史安嘿嘿一笑:“怎么样?我说三天吧,用不了三天肯定拿下,老赵,给钱给钱!还有你!二喜,你跑什么跑!” “我说川哥啊!我看走眼了啊!我一直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呐!”赵大勇捶着胸口做痛心疾首状。 “咳咳,老史,我能不能从新下注啊……”被薅着脖领子拽回来的葛二喜挠着脑袋说道。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当初说一赔二的时候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来劲儿?赶紧给钱!赌钱喝酒看人品!都麻溜的!” “哥!放我下来……”虽然听不太明白这群人在说什么,阿奴知道他们说的这些肯定和今晚发生的某件事有关系,脸臊得通红通红的。 “能站得稳吗?”张石川小心翼翼的把阿奴放了下来。“你们,赶紧都滚蛋,要不当泡踩了啊!” 就在这时候韦良胜跑了过来看着这一幕嘴里喊着瑶语就要冲向张石川。 “嘿,小子,干嘛去啊?别冲动。”赵大勇一把薅住了韦良胜的脖领子。 阿奴也用瑶语大声说着什么,吼了几句,干脆胳膊环住了张石川的腰把头扎在他怀里一句话不说了。韦良胜挣脱了赵大勇的手,指着张石川说了一大串的话,然后掉头跑掉了。 “喂,阿奴啊,这孩子说什么?他不会是要离家出走吧……” “别理他!他说要回五牛寨!让他回吧!”阿奴怒气冲冲的说道。 “那个……这大晚上的,安全不啊,要不我……”张石川还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有种横刀夺爱的感觉。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找了一晚上还是没有找到韦良胜的踪迹,这小伙儿真的回五牛寨了?他不会自寻短见了什么的吧……张石川的良心受到了谴责的同时抱着阿奴又有点小得意。 “呵呵,看你一点都不像担心他的。放心好啦,韦良胜虽然年纪小,可却是我们寨子数一数二的好猎手,他一定可以自己回去的。” “我这……好像总有点不对吧?” “川哥,你那些男子汉气概呢?我一直拿他当哥哥的,是他自己非得……现在也好,让他死了心吧,找到他自己的幸福……” “好吧,你这么说我能安心点……” 张石川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在洋浦等了三天。三天后仍不见韦良胜的身影,他才叹了口气带着人返回了琼山县的知府衙门。 本来还想着把阿奴和韦良胜两人安排在疍民正在开垦的庄子上考察考察呢,这回也用不着了,韦良胜跑了,阿奴自然是住进了内宅。 “傻笑什么呢?”阿奴红着脸推了一把张石川。 “啊,哈哈,我在想我这算不算以权谋私啊……”张石川嘿嘿一笑。其实他在发愁怎么和那姐仨解释这件事。 休息了一天,张石川还是带着阿奴去看了疍民移民的农庄。看着一排排整洁宽敞明亮的屋舍,田里耕作的疍民和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当知道张石川给他们准备了同样的庄子之后阿奴想都没想就决定要回去告诉五牛寨的人赶快出山。 肥沃的土地,坚实的房子,还有那些透亮的玻璃,这是这些散居在大山里的金门人想都不敢想的情景。 那些疍民一见张石川来了纷纷围拢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先恐后说着自己对新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的期盼,更令张石川欣慰的是已经有更多的疍民愿意登岸生活了。 看着这么多的人都对张石川恭敬有加,阿奴也越发觉得自己真的找了个绝世好男人。叽叽喳喳的问了一大堆问题,又亲手种了一排玉米之后,阿奴才余兴未了的拿着一杯玉米汁和张石川一起回去了。 回到府衙刚想金门,却突然从墙角站起几个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来人止步!再进一步者杀无赦!”史安抽出腰刀大喝一声。 那群人果然被震慑住了,纷纷跪倒在地:“张大人!张大人,是我们啊。” 张石川打量了一下前面跪着的这几个黑不溜秋的家伙,面熟,但是是谁呢? “大人,学生张安恭,就是那日在码头阻拦疍民上岸的那个……”为首的一个哭道。 “啊!”张石川一拍脑门,可不是这哥们吗,当时一生气让他们几个挑头闹事的当了一个月的疍民,结果自己跑出去溜达了一圈儿把这事儿忘了一干净。这哥几个是劳动改造完成了? “原来是张公子,我差点没认出来,哈哈……快快请起。” 几个秀才并没有起身,而是哭道:“张大人,我们昨天得了信息说大人回府了,今天就相聚来此是想为琼州府,不,是为我大清所有疍民来请愿的!” “请愿?请什么愿?”张石川有点发懵,这是哪一出啊? “大人,我们想请求大人上书皇上,废除疍民的贱籍,改为良民,允许他们上岸耕作、买卖土地房产、读书识字考取功名……” “卧槽!”张石川又是一愣,这到底是啥情况?这是要以退为进?但是看着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像又挺入戏:“诸位先都请起吧,咱们进去说话。” 来到二堂张石川在中间坐了,张安恭等人把这些天来自己在船上度过的一个月的情形大概描述了一遍,张石川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因为这群人阻碍疍民上岸,张石川又是耍流氓又是扣帽子的,最后让这些人亲自体会一下做疍民的日子,让他们和疍民同吃同住同劳作一个月不许上岸,当时也是想修理一下这群书呆子,结果他跑去洋浦,这条命令则被一丝不苟的执行了。 疍民虽然生活潦倒又不通礼数,但大多心地纯良,尤其是对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更是恭敬有加,虽然是官老爷让这些读书人来做一个月的疍民,他们也不敢有怠慢,尽量把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拿出来给几个秀才,又把促狭的船舱中最舒服的位置留给他们。 但是张安恭他们哪儿受过这个罪?开始的几天有的哭天抢地,有的吃不下睡不着。张安恭更是激烈,居然要为了名节、为了不和下贱的疍民为伍而要跳海自尽! 当然,当他喝饱了海水,最后还是被湿漉漉的捞起来,换上还算干爽的粗麻衣服坐在船首一面瑟瑟发抖一面端着一碗鱼汤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还是活着好啊。 一开始也有人以为这个张大人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用不了几天就会放他们上岸,毕竟他们是有出身的读书人,可几天过去后他们发现自己错了,张同知已经不知去向了,只有岸上几个凶神恶煞的差役看着他们不许离船上岸一步。 疍民本来就没有什么存粮,这么闹腾了几天早就揭不开锅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随着船出海捕鱼。人类的适应性还是很强的,这些读书人为了能吃饱,最后终于学着疍民的样子盘膝坐在船尾,用平日只拿书笔的手笨拙的摇着橹、洒下渔网,开始自食其力了。 一个月下来,他们一个个都被晒得面色黝黑,手脚被海水泡得发白开裂。他们再也不张口闭口之乎者也子曰诗云,而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船尾脱下裤子对着大海尿尿,捕到大鱼就兴奋的大爆粗口,似乎已经进化成一个合格的疍民了。 “大人,学生代疍民祈,应该严惩码头上那些欺行霸市的恶商!老子辛辛苦苦打的鱼,那么大的鱼啊!居然只能卖三文钱一斤!还被克扣重量!我打了一箩筐的鱼都换不来半袋子黄米啊……” “学生以为这些疍民非但不贱,反而心地良善,这些天来对我们关照有加。我求大人上书皇上,废除疍民的贱籍,将他们编入良民,允他们上岸谋生活……” “对对,这些疍民又不是罪人之后,本应编入良民!我们求大人替我们上书言事!我们要为这些疍民鸣不平!” “就是,日后如果还有谁再看不起疍民,就让他也去船上住上一个月!看他们回来还有什么话说!” 看着这群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激动,张石川也有点出乎意料,这劳改的效果也忒好点了吧?要不要把那些岸上的士绅也统统去改造一下…… “嗯,你们此番历练能有如此领悟也不枉本官的一片苦心了。” 张石川厚着脸皮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们此番亲自到民间去体查疍民的疾苦,又能有这么多收获和感悟本官深感欣慰啊。 你们都是读书人,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更应该深入到民间体察民情,只有知道百姓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才能知道怎样为他们解难。 若是只知道读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学问不单是书本上的,还要格物致知!不然将来又怎么能报效国家,为民谋福祉呢?” “大人说得是!学生们谨记张大人教诲!”一群读书人似乎突然就都顿悟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逼婚 有了以卞全为代表的第一批疍民上岸一个多月之后回到疍民中讲述自己在岸上的生活,又有张安恭等人四处奔走宣传张石川的安民政策,琼山县的疍民登岸开始变得顺利起来,短短时间内县城有进半数三百多个疍民赤着脚登上了这片他们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万事都是有两面性的。疍民的生活即将改善,也就意味着以前靠着超低价购买疍民鱼鲜的士绅们的利益会受到损害,靠打鱼为生的疍民少了,自然收上来的鱼也就少了。 更让士绅们坐卧不安的是,张石川似乎还曾经放出话来,要平价收购疍民手中的鱼,真的这样做的话相当于断了他们的财路啊! 虽然这些士绅大家手中也有些土地商号,但是哪里有压榨疍民来钱更快更直接?一时间控制着码头的士绅们纷纷暗中联络。 张石川倒是没怎么在乎这些士绅,他们毕竟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围堵自己的府衙闹事,而且对于他们,张石川也已经做好了打算。 阿奴在感受过疍民的新生活,又看了张石川给她们五牛寨的金门瑶人准备的庄子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急着想要回大山里把她的族人们带出来,也像这些疍民一样马上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至于土地里那点还没收获的作物,她现在觉得要不要都不可惜了。 因为这个脸上写着二的家伙实在太有钱了,即便是五牛寨的那些庄稼的收成不要了张石川也不会让他们挨饿,就像对待这些上了岸的疍民一样,只要他们金门的人来了,自然就已经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了食宿和一应用品,他们只要带着人过来就可以了。 用张石川的话来说,安置流民就要做到拎包入住! 张石川和阿奴正是如漆似胶的时候,虽然舍不得阿奴离开,但是见她这么急迫也不好不让她回去,毕竟善良的小丫头希望她的乡亲们能早点过上好日子,张石川只能让赵大勇和史安两个带着她又回五牛寨了。 八月底,五条大船搁浅在了海口港的码头上。 没错,是搁浅了。海上生圆月五条船都是超过三丈的吃水深度。三丈对于海口港来说实在是太深了一些,只能等着海水涨潮之后进港停靠,一退潮船就直接搁浅了。 张石川一早早就在港口眼巴眼望的等着了,他知道,船队这次带来的除了大批的铁器、机械、牲畜之外还有他的媳妇孩子!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比较多,首先,蓄起了长发一身琉球人打扮的赵元化来了! “赵叔!你咋来了?”张石川惊喜的喊道。 赵元化自打逃离了大清到了琉球就一直没动过地方,不过现在炸顺天府的事儿早就过去了多少年了,而且这是琼州府,应该也没人知道有那回事了。 “哼,让你和小娥先把事儿办了,就是拖着,这回好了吧?小娥肚子大了,丢不丢人?丢不丢人!”赵元化用手戳着张石川的脑袋骂道,脸上却早乐开了花。 “啥?小娥有了?”张石川的嘴直接就合不上了。 “哥……”赵娥在思户金和吴莺儿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下跳板。 “小娥啊……你……有了?”张石川看着赵娥微微隆起的小腹忙迎了上去。 “嗯……五个月了!”赵娥有些娇羞的说道。 “啊!那天套子破了是不是你故意弄的!”张石川一拍脑门说道。 “呸!胡说什么呢!”赵娥锤了张石川一拳。 “我一直这么小心,怎么会……”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话,又有一群人走下了船。 “姐夫!” “大哥!” “川哥!” “卧槽,尚敬!巴特尔!莎琳娜!你们怎么都来了?”看着同样笑嘻嘻的三人张石川也顾不上想小娥是怎么怀孕的了,反正自己脑袋上没有草原就行了。 “我们来参加你的婚礼啊!嘿嘿嘿!” “小川,这会儿人齐了,你推脱不了了吧?赶紧把正事儿办了吧,我们可都来了!”又走下来两个人。 “冯叔!冯婶!”看着冯树秦老两口张石川忍不住问道:“还有谁啊?你们能不能一块儿下来!” “张石川!还有我们!”薛清雅和王钧挽着手走下了船。 “卧槽,你俩不好好给我看家怎么跑这来了?” “来海南岛旅游啊!顺便给你点面子参加你的婚礼!很荣幸吧!” “啊……还……还有谁?” 乌恩其、郑板桥、沈文知、杨有福、杨顺溜、郑连福、孙华……呼啦啦的又下来了一大帮人。 “这到底是啥状况啊!”张石川懵了,但是笑得合不上嘴了。对于他来说,这真是绝对的惊喜啊,所有相熟的人几乎都到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中张石川终于搞清楚状况了,赵娥刚到琉球就有妊娠反应了,找个大夫一号脉,有喜了! 然后这条消息就迅速通过船队传到了济州牧和唐山镇,唯独没有告诉张石川,为的就是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然后,他们约定了时间,从唐山到济州牧再到琉球,这群人集结好了一起坐船来跟张石川逼婚了。 “走吧走吧,去琼山县,都别在这傻站着了!”张石川挽着小娥送她上了车。 张石川本以为知府衙门已经够自己的人住了,这下可好,呼啦啦来了二百来号人,直接把知府衙门的二堂、三堂、客房和寅宾馆都住满了,实在没办法又塞到琼山县知县衙门一部分才勉强够住。 而府衙里的上至同知、通判,下到皂吏衙役也都看傻眼了。 这位新来的署知府张大人到底要干嘛?来了两个多月了,除了问了问亏空就没干过正事,政务从不过问,仪仗就用过一次,天天不是在买地就是在盖房,据说还要建港口,还有什么开发区? 现在,这又轰轰烈烈的弄来了好几百号人,说是什么张大人要喜结连理?还是一下娶仨?这上峰娶妻可是要送礼的,是送一份还是三份? “小川,赶紧定日子!我还得回去研究火器呢!一个月内!最多一个月,必须办好!”安顿好了之后赵元化又开始逼婚了。 “赵叔,你不等着抱外孙子吗,而且结婚怎么也得准备准备不是……” 张石川也知道,这些人从万里之外赶来给自己办婚礼,也不可能把他们都留在琼州府太久,但是赵元化毕竟是小娥他爹啊!而且小娥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 “再等?再等小娥都生了!我看九月初十就不错!” “这……有点太匆忙了吧?” “我们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三套呢!让你把仨媳妇一起娶进门!”薛清雅笑嘻嘻的说道。 “呃……好像得四套才行……”张石川小声嘀咕道。 “啊?”顿时整个现场一片安静。 “嘿嘿嘿,我这不是看你们仨打麻将总是三缺一吗,就又帮你们找了个,这回好了,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好啊你!难怪你要打发我们去琉球,原来你自己先跑过来寻花问柳了!我掐死你!”赵娥掐着张石川的脖子一阵摇晃。 “咳咳,要死了要死了,小娥你轻点,小心动了胎气,这事儿咱们回内宅再说……” “不行,必须现在说!到底咋回事!”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呗!” “说说,到底什么绝色美女啊?” 八卦的力量是可怕的,尤其是张石川的八卦,众人哪能放过这种机会? “咳咳,其实吧,是个小姑娘……” “废话,你还能找个小伙子?”赵元化给了张石川一脑瓢。 张石川只能把如何遇到阿奴前前后后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就是说,人家救了你,你就以身相许了呗?”思戸金冷冷的看着张石川说道。 “呃……其实吧……” “生米煮成熟饭了呗?”赵娥也问道。 “煮了……哎呀哎呀,疼疼……”张石川被掐得龇牙咧嘴。 “那个……阿奴她人呢?”吴莺儿也学着赵娥在张石川腰上掐了一把之后问道。 “啊,她回山里了,要把她们寨子里的人都带出来。” “都带出来?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山里的日子太苦了,你们是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和那些疍民也差不多。” “疍民?” 张石川一看已经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忙把自己到琼州府之后所做的事都说了一遍,尤其是形容了疍民生活是怎么凄苦,如何被欺负,金门瑶是怎么被前朝抛弃,又被黎汉两边欺负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想不到天朝上国也有民不聊生的事啊。”尚敬叹了口气说道。“姐夫,有什么需要我们琉球帮忙的吗?” “还有我们济州牧!”巴特尔也站了起来。 “有,当然有!首先,琼州府需要大批的牲畜,主要是牛和马!还有,需要铁!大量的生铁!巴特尔,借我点人手,在琼州府帮我建几个大型的养殖场出来!” “这没问题啊,回头我就让他们过来。” “我们琉球呢?” “我要把琉球的那些作坊统统在琼州府复制出几批来,需要成熟的技术工人来培训这边的新工人。” “好,反正那些作坊都是你的,你要怎么往这边调动告诉我,我回去了就给你安排。” “还有呢,舆图,小林子,把舆图拿来!” “嗻!”小林子取来舆图铺在桌上。 “你们这次也看到了,琼州府连个深水港都没有,所以我要在这里建一座港口,还有造船厂,尚敬,我需要琉球的相关技术人员,本来是想着写信给你跟你要的,这回好了,省事儿了。” “不对吧……”一旁的赵元化说道。 “啊?咋了赵叔?对了,转轮手铳研究的咋样了?” “咱们现在不是在说你结婚这件事儿吗?好像是在说你怎么又搞了个姑娘来的事儿吧?” “呃……方才不是都讲过了吗,我看今天就先到这吧,你们大家坐了几天的船了,咱们先去吃饭,然后晚上你们都好好歇一歇,明儿咱们就开始准备,咋样?我也得去抱抱儿子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女人们 晚宴上,张石川终于喝到了唐山镇葡萄园酿的酒,还有琉球的桑葚酒,酒桌上许久不见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没完,酒更是一碗一碗的往下干,尤其是有巴特尔为首的这群蒙古人在,宴会了的时候已经喝趴下一大半了。 张石川自然也是被喝趴下的一个。 小林子小心翼翼的把他搀回内宅:“主子,您去哪位奶奶那安置?” “去你金奶奶那……” 思户金一开门看见喝得烂醉的张石川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讶,就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和小林子一起把张石川搀进屋里搬到床上躺下了,思户金先倒了杯茶给张石川:“喏,喝点茶,解解酒吧。” “小金金,嘿嘿嘿……你越来越漂亮了……”张石川打着酒嗝色眯眯的笑道。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没喝多。” “呃……”张石川一脸尴尬:“谁说我没喝多的……好吧,我没喝多。” 看着张石川乖乖的喝了茶思户金把空茶盏放在一旁有些自豪的说道:“好喝吗?” “嘿嘿,我宝贝老婆泡的茶怎么不好喝?儿子呢?” “早睡了,这都几更天了!”思户金嗔怪的拍了一下张石川的禄山之爪:“能不能老实点?” “那个……小金金,你不生我气?” “唉……”思户金叹了口气:“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你四海为家。你自己唱的,唱的就是你自己,其实我从喜欢上你的那天就知道,你不属于我……” “瞎说什么呢!”张石川坐直了身子轻轻在思户金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你的心太大了,谁知道要装下多少个女人呢?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滥情的人,但是绝对是个多情的人。” “我……”张石川无言以对。 “而且你太博爱了,你的爱本来就不应该属于某一个人,你的爱属于太多的人……” “这不才四个吗……” “我不是说男女之爱,我是说你的博爱,兼相爱,交相利。” “媳妇,我听不懂啊……” “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己在所爱,爱加于己,伦列之爱己,爱人也。” “我真听不懂……” “切!”思户金佯怒的戳了戳张石川的额头:“这个茶是我亲手摘、亲手炒的哦!” “啊哦!难怪一股子奶香味呢,嘿嘿嘿……”张石川又开始不老实了。 “能不能好好说说话!”思户金动了动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真没想到,琉球居然也能出茶,也能织绸缎了,这次回去,感觉就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呃,小金金……” “我倒是很好奇,我的川到底能造福多少苍生。” “我先造福造福你可以么?” “哎呀,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去吧去吧,小娥妹妹还生气呢,别在我这混了。” “小金金,你真好……” “嗯嗯,你也好,去吧去吧。” 搞定了一个,张石川没敢去找小娥,而是转到了吴莺儿的屋里。 “川哥。”正在揉脚的吴莺儿刚要下地却被张石川抢先一步按在了床上。 “莺儿,你生不生哥的气?” “不啊。”吴莺儿想都没想就说道:“川哥是做大事的人,自古以来哪个大人物不是三妻四妾的?川哥对我们好就可以了。” “还是莺儿乖,嘿嘿嘿……说吧,想要什么?哥都给你!” “我……我也想给川哥生个孩子……哥……” “生,咱现在就生!” …… “小娥?”张石川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屋里没有点灯,黑灯瞎火的。张石川划着了一根火柴,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你是贼啊?我可喊人抓贼了!” 咻的一下,一只鞋飞了过来。 “啊,嘿嘿嘿,小娥,还没睡呐……”张石川一伸手接住了暗器,小心翼翼的把蜡烛点着了。 “哼!把金姐和莺儿姐哄好了?又来哄我了不是?”赵娥一转身背对着张石川。 “嘿嘿嘿,瞧你这话说的,小娥……你说,咱这头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 “呸!用你管?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我懒得看你!” “小娥……” “起开!我明儿就跟我爹回琉球,你爱干嘛干嘛!我不和你过了!”赵娥一巴掌拍飞了张石川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别生气了,娥,哥错了……”张石川又死皮赖脸的拉住了赵娥的手。 “你没错,金姐都替你说话,你是好人,你招人稀罕着呢!你有什么错?”赵娥一甩手,没甩开。 “轻点轻点,你可是双身子……” “又不是你的!你管我?” “嘿嘿嘿,不是我的是谁的?” “王八的!” “噗……”张石川实在是没憋住,笑场了。 “你还有脸笑!你……你……”赵娥呜呜的哭了起来。 “娥,我错了,我……啊!” 赵娥张开小嘴狠狠地咬了张石川一口。 “解恨了没?要不再来一口?” “哇~你坏,你坏!花心!喜新厌旧!陈世美!臭王八!” 张石川一动不动的让赵娥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心疼,发自肺腑的。 过了一会儿,赵娥终于锤累了,被张石川揽在怀里继续呜咽。 “娥……是哥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哼,你每次出门都要带回来一个!你去大沽,就带回来了莺儿姐,去琉球,又多了个金姐,这回在琼州府,果然又多了个什么啊奴,你还真是贼不走空啊!难怪每次出门都不让我们跟着!你贪心!你无耻!你就不怕吃多了撑死你?” “我……也不是每次都带回来一个啊……” “三个了!你还嫌少?你还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没,真没……娥啊,别哭了,眼睛肿了明天怎么见人?” “哈?我就要肿,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混蛋,你就知道欺负人!” “啊啊,我混蛋,我欺负人,我有罪……” “呜哇……”赵娥又有了力气,小手掐着张石川腰上的皮肉使劲拧着。 “哎呀……疼疼” 又哭闹了一会儿,赵娥总算是累了,张石川很知趣的倒了一杯水给她。 “哥,你知道什么时候我最开心吗?”赵娥看着手中的茶盅喃喃道。 “啊?是……你十八岁了的时候?” “是在京师的时候,那会儿你就是个小要饭花子,咱们那会儿穷啊,每天黄米粥小米饭,可是我觉得那会儿最开心,你天天陪着我,咱们一起逛庙会,你还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做香皂,还给我讲故事,每天都哄我睡觉,那会儿,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跟我抢……” 说道这里,赵娥的声音又哽咽了。 张石川只能一声叹息,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现在你有钱了,也有权了,认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产业,养活着那么多穷苦人,可是你都没时间陪我了,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都不能了……我不想要这样!我宁肯一辈子守着铁匠铺,你打铁我拉风箱,咱们就在取灯胡同过一辈子,我给你熬粥,给你生一串的娃,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张石川的身子在颤抖。 “哥?你咋了哥?” 赵娥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却发现张石川一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涌出来。 “哥……”赵娥也吓着了,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张石川哭。 “娥,哥错了,哥伤你心了。”张石川转过脸去用手掌抹了一把脸长出了一口气。 “呜呜……哥!”赵娥扑进张石川的怀里又开始泣不成声。 “哥以后再也不了,但是阿奴……我也得对她负责,小娥,你别生气了……” 张石川把头埋在赵娥的脖颈泣不成声。 “我总想着让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却让我最疼爱的小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是我不好,小娥,都是我不好……” “哥……不是你不好……” 两个人相拥而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都他们两个都哭累了,四条胳膊还紧紧抱在一起。 “哎!”赵娥突然喊了一声。 “啊?怎么了?” “孩子动了一下!” “真的?我摸摸!” “摸个屁!等孩子出来了踹死你个混蛋!错了错了!摸这!这!”赵娥嘴上虽然凶,可还是引着张石川的手在自己的小腹上移动。 “动了动了!嘿嘿嘿,小东西才这么大就这么有劲儿!肯定是个小子!” “呸!肯定是女儿!我才不要小子呢,长大了和你一样沾花惹草的,我这当娘的非得打死他不可!”赵娥恶狠狠的说道。 “打死他先打死我!” “我现在就打死你!我掐死你……” 原来哭也是一件体力活,闹了一晚上,赵娥终于枕着张石川的胳膊沉沉睡去了,即便是睡着了一只小手还扯着张石川的耳朵。 张石川小心翼翼的扯过来被子给她盖上,看着这张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的小脸,听着赵娥均匀的呼吸,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从心里反对这个社会的阶级、反对压迫,反对各种不平等,却喜欢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他确实让很多人的日子过好了,却把最爱自己的人给伤透了,这到底算什么? 思户金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理想,她的博爱和大度让张石川惭愧,这种理解,真的要把他惯坏了。 吴莺儿永远对自己百依百顺,从不会生气,从不会和自己闹,柔柔弱弱的只渴望在自己这里得到一点庇护和关爱。 赵娥呢?她对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女孩对喜欢的男人的那种爱,自私又毫无理由,可是却从未真正自私起来。 阿奴呢?她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小娥的嫁妆 第二天一早,聚齐了主要人等,张石川开始开会了。 “乌恩其,朝鲜那边的铁矿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还没有动静?”这个是张石川最着急的了。 “川哥,朝鲜那边现在三个高炉都已经出铁了,每天可产铁百石左右,只是运输太麻烦,清川江驶不得大船,只能用小沙船先运至南浦,再转运到济州牧和琉球。这回带过来的铁器大部分都是朝鲜出的铁在琉球加工锻造的。” “嗯……”张石川点了点头。这点确实挺尴尬的,不能因为这点铁和煤再给朝鲜修一条高速公路吧,这工程也太浩大点了。 “唐山镇咋样?” “一切都好!”王钧说道:“葡萄园已经开始挂果了,只是头一年收获还不是很多,按您的安排,葡萄酒也没有大肆往外卖,大多用桶装着储在酒窖里。雪茄和火柴的销路也打开了,现在京师以及周边抽雪茄已经成了风尚,也有小作坊已经开始仿制雪茄了,不过火柴还是只有咱们一家有。” “另外土豆现在收获也多了,不过土豆不易储存,除了制作淀粉然后加工粉条外还没有找到其他加工方法可以长期存放。试过了用土豆酿酒,效果也不理想,出酒少,而且味道不好。” “土豆如果咱们自己镇子上消化不掉,可以评价往周边镇子卖一点,其余的都加工成淀粉或者喂牲畜就可以了。酿酒这玩意就算了。”张石川说道。 济州牧的情形如故,玉米红薯的大量种植粮食除了够本岛消化之外还可以供给琉球一部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繁衍,岛上的牲畜数量也恢复了不少,尤其是牛和马。 “我要牛!要马!巴特尔,一样给我弄过来一千匹!” “那没问题,不过川哥你这海口港,大船进来实在是费劲啊……” “姐夫,琉球那边……” “啊,你姐都跟我说了。尚敬,我要造船的工匠和修建码头的工匠!多多益善!” “嗯啊,我回去了就给你安排!” “不行,你现在就写信,让船带回去,给我调人过来!等你回去怎么也得一个月呢,我等不起!” 张石川又把琼州府的大概情况和他的发展规划说了一遍,众人听得都是瞠目结舌,张石川居然要修一座大港、一片开发区,还要修一条环岛的水泥路!不说别的东西,这三个只怕没有三五年是修不好的吧?他在任能有几年? “所以,我的时间不多。这三样东西修好了可以为琼州府的百姓造福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如果我走了,下一任知府肯定没有这个魄力和财力把项目继续下去。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这得用多少水泥和劳力啊,还有煤炭……”王钧想大概预估一下,可是实在不好估计。 “所以我需要人,需要把这些疍民、金门人、黎族人和汉人都给调动起来。” “钱……你要自己掏腰包?”薛清雅问道。 “港口和开发区我一定要垄断下来,至于路吗,先修从琼山县到南浦的,等修好了之后人们看到了利益我想会有人投资修路的。”张石川说道。“其实洋浦的整块地皮我已经买下来了,一百五十顷,花了一千五百两……” “噗……”王钧把口中的茶喷了一身:“多……多少钱?” “你没听错,就是这个价格。”张石川擦了擦脸上的茶水:“那片地现在就是不毛之地,除了仙人掌椰子树什么都没有。” “我也要买地!我要在三亚买一大块地,然后盖上超豪华海景房,以后养老!”薛清雅红着眼睛说道。 “川哥,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福利,让我们也置办一些地产?” “哈,当然可以,不过别着急,我下一步会让个府县清丈地亩。现在的琼州府土地太乱了,有主的没主的,有很多地都不知道是谁的,就那么荒芜着呢,等清丈完毕了就统一对外招标发售,到时候谁想买准备好银子就可以了!” “川哥,我能不能买……”巴特尔瞪着小眼睛问道。 “可以,不过你要琼州府的地干嘛?离着济州牧那么远呢。你看尚敬都没说要。” “姐夫,他们别人不要的都给我就行了!再说,你还能亏了你小舅子?”尚敬哈哈一笑。现在琉球可不缺钱! 大会开完了继续开小会。 小会的参与者都是张石川集团的核心人物了,只有赵元化、冯树秦、王钧、薛清雅和沈文知。 “川哥,这边有什么新产品要开发的?我好准备准备回去了打通市场啊。”王钧问道。 “呃,这边我暂时还没有准备上什么新的产品,得先让琼州府的百姓都能吃得饱。不过这边的甘蔗很多,先建甘蔗作坊和玻璃作坊,还有陶瓷作坊,和铁匠铺,这边太缺铁和陶瓷制品了。” “那骨瓷……?” “再说再说,京师那边的骨瓷还没有普及吗?” “还没有,只是在宗室和贵胄中有人用。” 张石川点了点头,十四阿哥是怎么做到的?看来这次老四也失算了啊。 “还有,有件事儿还得川哥拿主意。” “啊?啥事儿?” “川哥,广东这边的金银兑换比京师差很多啊!” “呃……有吗?” “京师那边一两金子差不多可以兑十二两银子,而广州府一两金子只能兑换两银子……” “卧槽!”张石川顿时两眼放光,这差价也太大了吧?“招娣,咱们银行有多少存银可以用?” “现在有六百多万两。” “拉过来换金子!” “你是不是傻?你觉得广州府能换出来五十多万两金子?再说咱们和广州府也没有什么贸易,直接用这么多银子去兑换金子肯定导致银贱金贵,到时候就没利润了!”薛清雅轻蔑的看了张石川一眼。 “哈哈,那应该怎么办?” “你要是想大力发展琼州府,得先把银行开起来啊!你真觉得你自己这点钱这点人能开发这么大的海南岛?不要什么都想着自己垄断啊张石川同志!” “你这个其实我也想过了,而且已经准备实施了。我不是没有人才吗!” “所以急你之所及的我来了呀,给我在亚龙湾盖个银行起来!嘿嘿嘿……” “呃,亚龙湾?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在崖州呢,应该是块很荒凉的地方,你确定要跑那儿去建银行?那边可能连银子铜钱都很少用,和黎族人交易你得拿着实物过去换……小林子,崖州有多少人?” “回主子,在册的有一万两千多丁口,山中生黎不计。” “呃……”薛清雅也是无语了,才一万多人?还没有唐山镇人多。 “银行就开在琼山县城吧,要不我也准备往外放贷呢。跑题了,接着说金子!” “首先在这边把银行建起来,然后要和广州那边,尤其是那些诸如十三行之类的大商会挂钩,把产品消给他们,再让他们用一部分金子结算这样慢慢把银子换成金子,再运回京师换成银子,就可以把差价赚到手了。” “啊,既然如此,你们两口子都别回去了,暂时留在琼州府吧,清雅把银行搞起来,王钧去跑一跑广州的市场。唐山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出来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薛清雅说道。 “招娣,你这是早有预谋的吧?”张石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上套了,这家伙肯定又是想着海南岛多好玩多好玩,过来玩儿的。不过少了他们两口子一个管钱一个管商还真是麻烦。 “蒸汽机咋样了啊两位叔!” “有所改进,不过效率还是太低了,我这次带过来了两台给你,等装配好了你去看看吧。不过机床倒是做出来了几台,效果还不错。”冯树秦摇了摇头说道。 小川,你就不问问新式火枪研究的咋样了?”赵元化有点憋不住了。 “哈哈,叔,要是研究出来了只怕你早就拿出来显摆了吧?能憋到现在?”赵元化的性格他太了解了。 “切!”赵元化不屑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丢在桌子上。 “卧槽!真弄出来了啊!”张石川喜出望外,一把把布包抢过来打开,一支打磨的光滑乌亮的左轮手枪! “就是子弹加工的机床没搞出来……” “好好,不急不急……”张石川也是有点无语,没子弹弄个枪干嘛啊?但是拿在手里也是爱不释手。打开转轮,果然里面塞着六颗木头子弹模型,但是闭合、扣动扳机,左轮旋转已经很顺畅了。扣动扳机,击锤砸在木质子弹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再打开转轮,把木头子弹倒出来仔细看了看,张石川叫了起来:“不对呀!赵叔!把子弹交出来!” 这支枪分明有开过火的痕迹!那就是说,有子弹! 赵元化嘿嘿一笑,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把子弹。 “真做好了啊!哎呀,老厉害了赵叔!” “这子弹不是冲压的,而是用钻床钻出来的,冲压设备太难搞了!”赵元化说道。 “嗯……”张石川拿起一颗子弹仔细端详了半天,还是显得粗糙,而且重量太大了,应该是弹壳厚度太厚。“还是要冲压,钻的话效率太低了,而且废料太严重。子弹是消耗品,必须要把成本降下来。赵叔,冯叔,你俩真的老厉害了!” “行了,别拍马屁,这个算是小娥的嫁妆了啊!” “呃……”张石川顿时无语了,哪儿有嫁女儿给把火枪当嫁妆的! “步枪呢?栓动步枪?” “也做好了,只不过还是没有子弹。我带过来了一支给你看看。”赵元化说着又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白布包裹着的三尺长的物件。 “哈!”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亏空 马上就是九月了,琼州府各州县的知州、县令都带着本府的亏空账目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来到了琼山县。 结果他们发现,同知张大人忙得很,而且据说是在忙着筹备自己的婚礼……在这个时候叫他们过来,其中用以不言自明,这就是索贿啊! 众人聚到了琼山县衙先开了个碰头会。 寒暄了一阵之后,文昌知县马日炳说道:“此番前来正巧赶上张大人新婚大喜,不知诸位大人可有备下贺礼啊?” 在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呵呵,实不相瞒,给诸位大人发文清查亏空的时候张大人并没有透露一点要结婚的意思,依我看,诸位大人不必多心。”琼州府同知刘永清笑道。 “刘大人的意思是,不必准备一份厚礼?”会同知县洪亦懿小心翼翼的问道。 “实不相瞒,据我看呐,这位张大人果然没有收礼的意思。”琼州府三州十县,除了琼山县令刘源、儋州知州祖觐扆和刘永清之外其余人都没见过张石川,而刘永清自然是对张石川最了解的一个。 “还请刘大人明示。” “这位张大人啊,家赀无数,诸位,我听说他这次是带着二百万两银子来琼州府的,你说,他会在乎你们那点孝敬吗?” “二……二百万两!”众人听了都是一惊。虽然一路上也听说这位张石川确实有钱,可他为官上任带这么多钱干嘛? 只有祖觐扆丝毫不感到意外:“诸位大人,本官有幸和张大人相处了两天,确实如刘同知所言,这位张大人出手阔绰啊。而且我听说,张大人出身贫寒,是靠着自己经营起家……” “靠经营起家?”众人又是一愣。才二十来岁,这一下子就带来二百万两银子,而且张石川才刚出仕,不可能是贪污来的,又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能怎么经营才能赚这么多钱? 刘永清叹了口气,琼州府还是消息太闭塞了啊!“你们有所不知,张大人在直隶有几千顷的良田,还有矿山、作坊,手下佃户长短工有几万人呢……” “咿!”又是一阵吸凉气的声音。 “据说张大人头上是这位爷……”刘永清用手笔画了一个四。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大人,头上有人啊!还是大有来头的人。虽然他们只是五品七品的官,但是对于京师里的形式还是略知一二的,尤其是这位雍亲王,那是出了名的脸黑心狠,最不待见贪官啊。 但是这下级孝敬上峰,每年的三节两敬都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既然赶上了又不好空手吧?即便没有赶上张石川结婚,这些人也没有个空着手来的。送,还是不送?怎么送?送多少?这群人一个个愁眉苦脸。 “阿嚏!”张石川打了个喷嚏:“邱大人,各州府的知州知府都到了?” “是,前日就已经到齐了。”邱向生回到。 “既然都来了,麻烦邱大人通知诸位大人,明日开会吧。” “是。” 张石川这话一放出去,马上下午先抬过来了一担担的礼物。张石川看着一摞礼单哭笑不得。他可真不想要这些玩意,可是官场就是这个风气,师爷夏道柟也说了,这礼不要以后办事反而不利。 张石川自己也知道,想要更好的开发琼州府,光靠自己一人之力是不行的,毕竟琼州府这么大,自己跑断了腿也不可能所有的事儿都亲力亲为,还是要指着这些县官们,所以面子还是要给的。 随便翻了翻,除了每人一千两银子“恭贺新婚礼金千两之外都是一些各州县的土仪,像什么黄花梨木雕、楠木雕、沉香、迦南香、檀香、鹿茸、熊皮、玳瑁、水晶、黎锦,倒是让张石川涨了不少见识,也对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有了一些了解。 琼州府衙二堂花厅。 对于这中间一排桌子外围一圈椅子的布局众人都有些无所适从,正在交头接耳之际只见外面走来一个五品官服脸上有疤的年轻男子。 “张大人来了。”刘永清忙带人站起身来跟张石川行礼。 “都坐吧。”张石川还礼,然后在主位上坐了。 众人见张石川做下来也都坐了。 “诸位一路辛苦了,再下张石川,蒙圣恩来琼州府署理知府事,鄙人年纪小,又没有什么经验,以后还请诸位大人多多帮扶,张某先谢过了。”张石川说着一拱手。 “张大人太客气了。” “是啊,张大人若有什么吩咐我等必然全力以赴……” “张大人少年有为,又得圣上赏识,必然是有大才之人!”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机缘巧合罢了。”张石川心里凉笑:老子是被康熙那老家伙发配来的好吗! “大才更谈不上,实不相瞒,我这官身是捐来的。当初有幸替雍亲王殿下做了点事情,王爷眷顾,就让我捐了个员外郎,后来又在唐山镇安置了几万流民,机缘巧合又帮大清购进了一些铜斤,圣上错爱,生我到郎中……” 张石川把自己的发迹史大概说了一遍,然后用手压了压制止了一片马屁声。 这也是夏道柟给他的建议,想让这些老官油子听他、甚至是怕他,先得让他们知道自己背后是有点靠山的,不然自己年纪太小,还真怕镇不住他们。 果然这些人听了张石川的这番话心中都是一凛:难怪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能署理知府,果然是有些门道的。 张石川喝了口茶又说道:“圣上有旨意,要各省清查亏空,我上任前抚台杨大人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办好此事,因此才特意将诸位大人请了过来,还望见谅。” “张大人奉命行事,我等自然倾全力配合大人,大人太客气了。” “那好,请诸位大人将个州县之亏空报上来吧。刘大人,你先来?” “是……”琼山县令刘源站了起来,拿着条子念到:“琼山县自康熙五十年来至今县衙税库亏空共折银两万二千六百二十两,其中五十二年飓风,毁海口城城墙三段二十余丈、县城城墙、知府衙署、县衙、县学等均有损毁,修缮挪用库银所亏供一万一千六百五十三两……” 接着其他州县也一个个的报上来。 张石川拿着钢笔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十三个州府都汇报完了张石川大概也有了个底:整个琼州府的亏空才二十一万多两银子,不多。而且其中大部分是康熙五十二年的台风造成的。 看来这台风还真是个问题啊,城墙都顶不住,更别说百姓的民房和庄稼了。 张石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公文中想必已经说清楚了,所亏空之钱数务必如实上报,诸位没有隐瞒吧?” “下官不敢。”众人说道。 “好,既然如此,二十多万也不算多,本官有法子能填补。” “张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只管吩咐。” 众人听了都是一喜。这亏空可是外任的官心中永远的痛,有上届留下的,有自己在任的时候欠下的,当然还有自己中饱私囊的。 但是如果调任其他地方了,在这里亏空太大的话难免说不清楚,甚至会被革职查办。张石川能帮他们补上亏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吩咐谈不上,亏空还上了大家以后的日子都好过。”张石川呵呵一笑。 “我前些日子也走访了一些州县,知道其中有些田地荒废、甚至还是前朝遗留的无主之地,有些山区却是界限模糊,不知道哪片山林归属于哪个黎垌。我今日便想麻烦诸位大人回自己州县之后安排人手从新清丈土地造册,将无主之地圈画出来,然后——卖给我,得了钱用来填补亏空。” 此话一出厅内一片哗然:这张大人也忒有钱了吧?自己买荒地给我们堵亏空?这……似乎除了让手下那些差役皂吏跑跑腿根本不用自己出一文钱啊,这样就把亏空填补了?不用自己掏腰包,不用讹诈辖区民人,也不用摊派到士绅头上,完全由这个张大人自己办了? 只有已经卖了一块地的儋州知州祖觐扆老神在在的在那盘算着要把哪块地再圈出来卖给张石川,把剩下的三千多两亏空补上。 对于张石川的财力,他可以说是最有体会的,就从这些天洋浦那片荒地突然变成了熙熙攘攘的工地就可见一斑。 可是张石川心里是不爽的,他本来是想斥巨资使劲买买买的,可这么一算下来只有二十多万两的银子,实在是少了点,如果买耕地的话,按照荒地二两银子一亩,才能买一千多顷的地,太少了啊! 但是田亩清丈之后那些无主之地就可以大肆低价购买和开发了 张石川等他们嘀咕了一会儿又说道:“诸位可有比我的主意更好的?或是觉得我这办法有何不妥?” “大人高义,下官实在佩服!” “张大人舍己为公,真乃我等之楷模也!” “行了……那就这么办。”张石川也有点无语,说一句话就各种马屁,心好累。 “还有一事请诸位大人知晓,此番丈量土地务必做到实事求是,不得籍口强占良民土地,不得滋扰地方、不得和黎垌有冲突。” “下官明白!” “好,这是第一件事,下面我们说说第二件,关于疍民和其他诸如金门人等丁口。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我在琼山县买了一个庄子,现在已经有两个开始雇佣佃户开垦了。 这次我购置个州县的土地填补亏空,这些地自然不能荒废着,可开垦又需要大量人丁,我打算招募疍民上岸耕种,到时候还请各位大人帮忙照拂一二,别让这些疍民受了欺负。 具体事项诸位可以和琼山县的刘大人以及儋州的祖大人商讨商讨,他们两位都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了。 至于疍民乃是贱籍的问题,我已经查过了大清律,对此并无规定,疍民也不是什么罪臣之后,只是这许多年来口头传承下来罢了,我允许他们上岸耕作并不违反条律。如果有什么异议诸位也只管放心,都有张某一人承担! 还有第三件事,就是过两天我将进行一场人和机械的比赛,还请诸位大人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来驻留两日,看个热闹再走。” 看热闹?众人听了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位张大人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既然张大人发话了,谁敢走? 第二百四十章 人机比赛 琼山县城北郊一处院落里坐满了人,除了以张石川为首的州官县官还有琼山、澄迈、文昌等左近州县的一些商贾士绅,这些人都是张石川下帖子请来的。 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下面有一排桌椅,院子里有一排像是一把勺子倒扣在一条小板凳上的器物,又有一台有诸多铁棍子组成的机械,旁边有一头牛。 旁边还有一座同样由铁棍组成的机械,不过没有牛,而是多了一座奇形怪状的铁炉子,炉子烧着水呼呼的冒着热气,下面的木柴烧得正旺。 那些带勺子的小板凳有人认得,是榨甘蔗汁的工具,可旁边这个两个奇怪的钢铁大物是做什么的?大炉子又是做什么用的? 看到冯树秦调试好了蒸汽机冲他点了点头,张石川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我是张石川,想必各位也都有所耳闻了吧?今日请大家来一则是认识认识琼州府的诸位士绅巨贾,方便大家日后一起多交流沟通,一则是想请大家看一场比赛。” “其实所谓比赛也无非是榨甘蔗,诸位请上演,这边的是咱们琼州府蔗糖作坊用作榨汁的榨凳,想必在座的诸位家中有作坊的应该不会陌生吧?而旁边这两台,是百川集团下属的百川机械厂造的最新一代的榨汁机,也是给甘蔗榨汁用的,这台机器可以由人力推动,也可以由牛马等牲畜牵引,还可以由旁边这台机械,夸娥一式提供动力!” “夸娥一式?” “百川集团?” “这玩意是榨甘蔗的?我怎么看不明白……” 一时间院子里四处嗡嗡的议论开来。 等他们说了一会儿,张石川才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今天我要请大家参观的其实就是一场简单的比赛,就是同样一百斤甘蔗,到底是传统的古法压榨榨出来的甘蔗汁多且快,还是用机械更快。为了公平起见,用手工操作榨凳的十个人为一组,由牛牵引的百川榨汁机为一组,由夸娥一式提供动力的榨汁机为一组。每组都是同样二百斤的甘蔗,诸位可以下注猜一猜到底哪组获胜哈,赔率一赔一!” 这话一出院子里又沸腾了,这种比法倒是新鲜,相比之下这个稀奇古怪的设备更是新鲜,尤其是那个呼呼冒着白气的大炉子,这玩意能和牛一样干活? “敢问张大人,这榨汁机需要几个人操作?”有人问到。 “一人送料,一人赶牛,两个人足以,旁边的夸娥一式也是一人送料一人烧火。”张石川答道。 “两个人和十个人比?” “张大人莫不是取笑?” “这张大人脑子有病吧?” “我押一两银子,赌十人榨凳赢!” “我押二两!榨凳!” “我也押!” 张石川笑眯眯的看着书吏用比把下注的人记录了,又转向一众当官的:“诸位大人有没有兴趣赌一手试试运气?” “呵呵,老夫对于这些农事一窍不通,还是罢了吧。” “下官看看热闹就好了。” “既然张大人有此雅兴,下官就凑凑热闹,我下十两银子,牛力榨汁机赢!”祖觐扆说道。 众人这才明白过味儿来,这机器肯定是张石川鼓捣出来的,既然他敢挑十个人,自然有信心,况且即便输了也算拍一下张石川的马屁了,一时间众人都纷纷下注给了牛,惹得商贾士绅们纷纷撇嘴。 张石川微微一笑:“好,既然大家都觉得牛或者人能赢,那就请诸位上眼,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说完了一挥手,十个壮汉坐在榨凳前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甘蔗准备开干。看着他们一个个的上身漏出的腱子肉,那些下注榨凳能赢的人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张大人,我能不能加注?” “哈哈,好,请便!” 又喧闹了一会儿,见没人加注了,张石川拿起一个锣锤敲响了铜锣,比赛开始了。 只见十个壮汉开始熟练的把甘蔗砍成短节,放在榨凳中的凹槽,然后胳膊用力,顿时有甘蔗汁顺着凹槽流进了前面的木桶里。 而中间的榨汁机也在鞭子的驱动下哞的一声换换迈开了四蹄,榨汁机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一旁的填料工把一根甘蔗塞进了铁辊子之间,经过缝隙从大到小的一排辊子,也有甘蔗汁流进了木桶中。 只有那台夸娥一式还在呼呼的冒热气,然后发出了一阵哐当当的声音,好半天,巨大的铁臂终于缓缓的移动,然后嗤的一声,喷出一股热气,吓得离得近的看客纷纷后退。 看着夸娥一式半天都没能榨出一根甘蔗汁,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十人组和牛力组的角逐上,只见十人组一个个的干劲十足,甘蔗一节节的砍断变成汁水,那些押了十人祖赢的人都心中得意。 可过了一会儿这些人发现好像不太对!牛力牵引的榨汁机直接一根送进去分分钟就甘蔗就被榨干了!而且更过分的是那个填料的人开始两根两根的往机械里塞甘蔗! 就在众人开始纠结的时候,夸娥一式又发出一阵轰鸣,紧跟着开始夸嚓夸嚓的运转起来,填料工业开始填料了。 院中众人都看傻了,这大炉子,真的能当牛用?慢慢他们发现,这玩意不但能当牛用,而且比牛的力气更大。榨汁机在夸娥一式的带动下不但运转更快,力气也更大,牛力一次能榨两根甘蔗,而夸娥一式一次能榨四五根! 在场的人包括张石川都看傻了。张石川也是第一次看见夸娥一式真正发威! 就在这时,场中有人反应过来了,对着十个榨凳上的工人喊道:“你们几个快点!若是迎了,老爷每人赏你们一两银子!” 张石川呵呵一笑:“这位员外,不用费心了,我给他们的奖励是若迎了比赛每人奖一百两。” “……” 其实在场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这十个人绝对是全力以赴的在干,但是速度真的比榨汁机差太远了。 “报告大人,二百斤甘蔗榨汁完毕!”夸娥一式组的填料工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举手说道。 “嗯,好,辛苦了。” 众人下意识的看了看还在埋头苦干的十个人,又看了看那头似乎优哉游哉的老牛,心里明白,这钱今天算是打水漂了。 “报告大人,二百斤甘蔗榨汁完毕!”牛力组的人也终于喊道。 “嗯,辛苦了。”张石川点了点头。 那十人还在埋头苦干。 “呵呵,今日下官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这机械竟然比人力效率高如此之多!佩服佩服!” “张大人,既然三组人中的两组都已完成了,我看就让这些人歇歇吧。” “哎,别着,让他们榨完,还有一项要比呢!”张石川不乐意了。 张大人发话了,谁敢说不?看着吧! 又过了一刻钟,十个筋疲力尽的汉子终于把最后一根甘蔗分着榨完了,张石川这才笑眯眯的说道:“诸位,这速度已经有分晓了,可光比速度也不行,诸位也都知道,这榨汁还要看出汁的多少是吧?来人那,给三组都过过称!” 有人答应着把十人组的甘蔗汁都倒在一处,然后给三组分别称重。 “十人组,榨甘蔗二百斤,供得汁八十六斤七两!牛力组,榨甘蔗二百斤,共得汁一百一十三斤一两!夸娥组榨甘蔗二百斤,共得汁一百零八斤四两!” 唱完之后全场又是一片哗然,尤其是家中开了榨糖作坊的都知道,每百斤甘蔗得四十五差不多斤汁,今天这十个人榨得急了些,得的少一点也在所难免,可这牛力的居然每百斤甘蔗能榨出五斤多的汁?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些汁都是他们眼看着榨出来的,同样的甘蔗,同样的桶…… “诸位也都看到了,不管是榨汁多少还是速度,都是十人组输了一些,抱歉抱歉哈。鉴于牛力组和夸娥组一个榨汁多一个速度快,可没有人下注夸娥组,本官以为就定牛力组赢诸位看如何?” “好好!再公平不过!” “张大人英明!” 那些下注牛力组的官员也都傻了,这是,自己还赢了?明显张石川在偏向他们啊,如果平夸娥组赢,张石川可就能庄家通吃了! “张大人,不知这榨汁机哪里能买到呢?又需要多少银子一台?”黄天鼎适时的问道。 “啊,就是,哪里能买到这个榨汁机!” “我也要买!”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谁都能算明白这点帐。按照手工压榨,百斤甘蔗出四十五斤汁,可熬制红糖七斤左右,可如果换成了了机器,每百斤就可以多出七八两的糖!而且一头牛比十个青壮榨汁的速度还要快!养一头牛有草料就可以了,不用给工钱! “诸位先稍安勿躁,还请大家移步,我们再去参观一下霜糖提纯!” 提纯?这有什么好看?一时众人不明所以,但是也都跟着张石川来到了后面一口大锅前。 “诸位请看,这是用甘蔗汁熬煮成的红糖,本来想用方才榨的甘蔗汁熬煮的,考虑到时间原因,就用熬好的红糖了。王师傅,开始吧。” 红糖粉碎加水熬煮,然后一麻袋黑乎乎的碳被倒入锅中搅拌,不一会儿只见锅里的红糖水颜色逐渐清了,工人用大筛子捞出黑炭,继续熬煮,等到咕嘟咕嘟冒泡,一锅砂糖渐渐凝结。 “这……这么多!”有懂行的人看着锅底的砂糖感慨道。 “没错,用了这种碳提纯出来的霜糖损耗很小,是你们用黄土浆和草木灰提纯的三倍左右!”张石川得意的说道。 哄!现场一下又炸锅了。霜糖比红糖最少贵四五倍,就是因为提纯的时候浪费了太多原料,这种法子居然能多出三倍的霜糖?这锅里哪儿是糖?这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场面终于绷不住了,一时间要买机器的,买熬糖法子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喊开了。 “都闭嘴!谁再吵吵马上请出去,剥夺买机器和学熬糖的权利!”张石川脑袋都要炸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露天煤矿 在升龙逛了一天,张石川惊奇的发现,安南不光是开矿天堂,做生意也是个好地方,而且各种生意几乎都把握在明乡人或者清人手中。药材、茶叶和瓷器是安南当地人的最爱。 而出口的除了矿产金银、铜锡还有琦、沉香、犀角、象牙、生丝、布帛,还有红蓝宝石!唯一比较遗憾的是没有米,原来安南北部的粮食也不富裕。 给媳妇们买了一堆玉器首饰象牙梳子和红蓝宝石戒指耳坠,哄得阿奴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张石川就不明白了,这宝石到底哪儿好? 当然逛街不是主要目的,主要还是为了了解这边的行情,方便沈文知日后往来贸易。 过了红河往北走过了河岸平原,渐渐有了些低矮的山峦。 “川哥,你看看着是什么石头?”杨连寿拿着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问道。 张石川接过石头掂了掂,密度应该不是很大,硬度也不高,颜色灰白,上面一层有些发褐色。肯定不是石灰石、不是玄武岩。高岭石?有点像,但是颜色又不对。 “拿两颗,回去了我再研究研究。” 因为是要找矿,众人溜溜达达的也没着急,每天只走个二三十里路,而且尽量避开农田村社,只找些荒凉无人的地方走。张石川他们这群糙老爷们都是习惯了骑马的倒也不当回事儿,就是苦了阿奴了。 于是队伍走走停停更慢了。 “哥,不用管我,我跟得上的。” “行了吧,走路都跟企鹅似的了,还嘴硬呢。回头有市镇了看看有没有车,你坐车吧。” “我不,骑马多好玩儿啊?视野又好,又能跟你说话。” 阿奴知道,他们现在走的这种地方连路都没有,坐车根本没法过,自己坐车肯定耽误了张石川的正事。 “你呀,别不听话……” 砰!还没等张石川说完,枪响了。 “打中了打中了!”赵大勇骑马往前冲去,不一会儿拎着一只野鸡回来了。 “你妹……”张石川顿时觉得脑袋有点大。老赵只要一出门必须带着枪啊! “这是什么火铳?”阿奴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大勇折枪管装子弹。 金门毕竟曾经是大明的军户,火铳还是有的,但是除了三眼铳就只有火绳鸟枪,元化一式自然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元化一式。川哥设计的,奶奶想试试?”赵大勇说着把枪调转一百八十度递了过去。 “我呀?”阿奴一脸期待,可还是转头看向了张石川。 “试试吧,反正也没人。正好也累了,老赵,一只鸡不够吃啊,再去弄点野味来。” “川哥,没枪怎么打啊……”赵大勇看着阿奴接过了枪苦着脸道。 “没枪?”张石川斜了史安一眼。 “嘿嘿嘿……”史安从马鞍下面抽出了自己的枪,然后看向赵大勇的腰间。 “这玩意打不准啊……”赵大勇一脸无辜的掏出了考尔特一式。 “连寿,你去弄点劈柴吧。” “好。”郑连寿答应了一声也去了。 张石川挽着阿奴的小蛮腰示意她端起枪:“这样,从这里瞄准,扣动扳机……” 正当两口子玩儿的开心的时候,郑连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咋的了?有狼啊?”张石川笑道。 “煤……煤!” “卧槽,拣点柴火都能捡到煤?” 张石川跟着郑连寿来到一处裸露的地皮:“这下面有煤?” “肯定有,而且绝对不深!”郑连寿难得自信一次。 “挖!” “好嘞!”郑连寿答应了一声,从马上取下了张石川的又一发明——洛阳铲。 三尺之后,一铲子带上来了黑黑的煤矿!这尼玛就是露天煤矿啊!难怪郑连寿这么胸有成竹!不管煤层厚度,只要把一层地皮揭开了就是煤!不用挖井、不用排水、不用通风! “多打几个洞试试!” “好嘞!”郑连寿也干劲十足,接连打了五六个眼儿,最厚的土层三米左右,最薄的只有不到半米,而且煤层厚度最薄的也有两尺! 发财了!张石川抓着煤炭两眼放光。 “哥,这黑石头就是煤?黑乎乎的一点都不好看,还是宝石好看……”阿奴看着张石川流哈喇子的模样不解的说道。 “傻阿奴,这可比宝石有用多了!”张石川把手上的黑蹭在阿奴的鼻子上。 这群傻傻的越南佬,脚底下就是金子却不知道利用!张石川真是越来越爱他们了。 铁矿更简单,洞都不用挖,就一座漆黑的大山摆在那里,连史安看了看都知道:“磁铁矿!” “娘的,早知道这么简单为啥要去朝鲜开矿?”张石川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太原不去了,直接回升龙,找王之藩买地皮去!” 派人跟着郑连寿勘察完地形之后,王之藩皱起了眉头。 “张公子可能初次来安南,对这边所知不详,开矿,只要不损毁田地,是不用买地的,只要按律缴税就可以了。” 张石川一波浪脑袋:“地皮还是买在自己手中踏实!” “可……黎朝并无此先例,这荒地买卖,还是卖给清人……再者,张公子,您这一片地足足有五百顷……” “王大人只管放心,只要采出矿来肯定足额纳税,至于这土地吗,荒着也是荒着,还不如卖给我呢,您说是不是?” “这……张公子,此事关系重大,我还得请示一下安都王。” “行,你们商量好了价钱就好了。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两天,两天足以。” “好,那我就等着王大人的消息了。” 两天之后,张石川又来到了艚监司。 “王大人别来无恙。” “张公子,快快请坐。” “不知上次所说的买地一事如何了。” “呵呵,那件事我已经和王上说过了。王上的意思是大清乃是我宗主国,既然张公子想买自然可以,不过毕竟是我安南之领土,张公子买了之后除了挖矿、耕种之外不可做其他用途、不可转手卖与旁人,且人丁赋税都要按我安南律缴纳……” 说了一堆条件,张石川大概听了听,似乎没什么陷阱,点头道:“王大人所说的这些也在情理之中。不知这地价作价几何?” “呃,这地价吗,既然是荒地,总不好卖的太贵五百顷供价二十万两如何?” 张石川听了一皱眉,这可折价四两银子一亩了啊,赶得上中等旱田的价格了,这是拿自己当冤大头了?虽然下面有煤,可也不能就这么被人宰一刀啊。 “王大人,您也派人看了,我要的地除了山就是荒地,二十万两的话恕在下没有那么多银子了。如此我还是和其他矿主一般,地也不需买了,直接开矿纳税就好了。实不相瞒,我要这块地是相中了里头的铁矿。二十万两,我得练出多少铁才能赚出来啊。” 王之藩本来也有坐地起价的意思,他也知道二十万确实是虚高了一些,见张石川嫌贵笑道:“张公子别急,咱们好说好商量吗。不如……十五万两?” “哈哈,还是要不起啊。” “那……张公子觉得多少合适?” “两万五千两!” “嘿嘿,这,也太少了一些,那可是五万亩地啊。” “是五万亩荒山和坡地啊,王大人……” “如此,我再同安都王商量一下。” “也好,那我过几日再来叨扰大人。对了,我听说南边的广南国矿产也不少,而且又盛产稻米,又鼓励清人开矿……” 从艚监司出来,沈文知说道:“川哥,这安南也太没诚意了,他就是看你要得急,所以才抬高地价啊。若是上头有金银矿还说得过去,可只有铁和煤,安南人又不懂得挖煤,那些荒地怎么就值那么多银子?” 张石川点了点头:“所以这次咱们不着急了,拖他们几天。实在不行地也不买了,直接在上头挖矿就可以了。” “那我们现在……” “去苏茂州!” “川哥,现在咱们已经找到煤和铁了,为何还要去苏茂洲啊?”沈文知问道。 “苏茂洲靠海,挖出煤来可以直接装船运到琼州府去,而且那边有铜。” “可是川哥,咱们怕是没有这么多人手去开挖啊……而且,太原这处的煤矿埋藏如此之浅,连井都不用挖,采掘起来省时省力,虽然离海略远,只需要用车运到升龙也可以顺河出海,也比在朝鲜那边便利许多啊。”郑联寿也说道。 “嗯,这些我都知道,不过现在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出来了,去看看也无妨吗。” 人手确实是个大问题,从当地招聘劳工,可太原一处都是荒地,根本没有村落。其他地方的汉人都有自己的营生,从琼州府往这边发派点人过来又能有多少人愿意来?疍民加在一起不过几千人,开荒需要人手、打渔也需要人手,而且那群疍民估计也没几个愿意跑到千里之外的安南来挖矿吧? 要是像朝鲜那边一样有那么多的失地流民就好了…… 想到这里张石川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要从朝鲜那边买点人过来?或者……黑奴? “川哥,苏茂州那边有什么好玩儿的?”阿奴问道。 “好玩儿的啊?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按那个王之藩所说,那边应该汉人居多……”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给点甜头 “都别吵吵了,谁再喊不卖给他机器!”张石川吼了一嗓子。 这句话果然好使,刚一喊出口全场鸦雀无声了,从官到民一个个的嘴巴都紧闭着,生恐被赶出去错失了发财的良机。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张石川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想必也都知道了,本官到了琼州府之后让一批疍民上了案,之后也要平价收购疍民手中的鱼鲜,此举自然是损害了一些靠买卖鱼鲜发家的商贾们的利益。 这其实不是我的本意,为了补偿这些生意受损的人,我决定先扶持这些和疍民有生意往来的人家,每家可以买一台机器! 都别嫌少,这一台机两只牛轮番劳作,能顶三十个壮劳力呢!而且这次只到了二十台,但是以后会有大批的机器送过来的。所有从疍民手中采买鱼鲜的先去书吏那边登记一下哈,机器不贵,一台四十九两银子! 咱们再说说这个碳,方才用的碳也不过是普通木炭敲碎后用碱水煮两刻钟,再用清水冲洗就可以了,造价也不高。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到时候我会将机器的操作方法以及木炭的熬制方法编印成册免费发放给买了机器的人! 以后诸位也可以在自己的庄子多种甘蔗、也要鼓励周边的民人多种甘蔗!诸位放心,粮食不会短缺的,我保证,即便你们把全琼州府都种上甘蔗也有你们的粮食吃! 至于霜糖的销路也请各位放心,不会因为蔗糖产量增加就拉低价格,如果你们卖不出去,或者外头的商人因为咱们琼州府蔗糖多了就压低价格,本官给你们做主,我可以把你们所生产的霜糖全部销售出去! 用新机器和新木炭熬糖能多赚多少银子想必大家也能算出个大概来,我就不给你们再算了,可是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日后如果你们安心收甘蔗榨糖我自然欢迎! 可是!听好了啊!可是!如果你们再欺诈疍民,花几文钱从他们手中强买鱼鲜,那对不起了,本官既然能帮你们赚钱,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弄死你们!” “大人给我们这么个发财的路子,谁还愿意去赚那点小钱啊!” “就是!就是,张大人只管放心,我以后开了榨糖作坊……” 场中有人附和道。 “好了,你们知道就好。其实我也不是不允许你们买卖疍民手中的鱼鲜,而是价格要合理一些,我在这里暂时给你们定到十二文一斤,你们看可好?” “好!好!全听大人吩咐!” 顿时又有人满口答应。 相比起榨糖能带来的利润,每天从疍民手中买几百斤鱼虾再拿出去卖实在是赚不了几两银子。而且十二文一斤再卖还有利润空间,只不过每斤少赚了几文钱而已,这几文钱的利润和霜糖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嗯,好,那我就等着看了!”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大人,这大炉子……夸娥一式多少银子一个啊?”有人问道。 “对,我要买夸娥一式!”马上人们都反应过来。 的确,方才人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榨汁机和霜糖提纯上面了,都忘了那台呼呼冒白气的蒸汽机了,那玩意干起活来可比牛还要快啊!而且连草料都省下了,只要有水,有木柴烧就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呃,实不相瞒,这夸娥一式还在试验阶段,不但性能不是很稳定,而且造价也有些高,还不适宜推入市场。这次只是拿来试试,暂时不对外出售,还望大家多担待。” 众人听张石川这么说都发出一片失望的叹息声。光给人看不卖,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诸位别急,用不了多久夸娥一式就会批量生产的,到时候一定先通知大家!” “张大人,那我们这些没有买到榨汁机的怎么办?您老是不是……”毕竟榨汁机只有二十台,名额实在有限。现在这些士绅和商贾们开始羡慕那些平日里被他们不耻的靠压榨疍民卖鱼牟利的商人了。 “别急,都别急,这只是第一批的机器,以后还会来更多的,咱们琼州府这么多人,这么多甘蔗,这二十台机器怎么够用,起码要上千台!只是需要时间,都别急,听川哥的话都有肉吃!” “大人英明!” “大人威武!” “咳咳,安静安静!另外,蔗糖作坊只是一个开始,日后我会支持兴办更多的作坊,比如水泥作坊、烧酒作坊、玻璃作坊……” 哗!又吼不住了! 玻璃!玻璃作坊!这可是西洋人才有的东西!咱们也能开玻璃作坊?那可是西洋人才能弄出来的玩意!值钱! 好不容易又安抚住了众人张石川又喊道:“这些其实都很简单,只不过诸位开办作坊需要在官府登记注册,落地税可不能少纳! 再者,日后大批的作坊建起来需要大量劳力,诸位日后要教化你们身旁的人善待疍民,他们可都是你们将来的工人,是能给你们赚银子的!” “谨遵大人吩咐!” “还有,以后收购甘蔗的价格、作坊雇佣劳工的薪酬以及各种保障州府也要统一出一个章程,想开作坊的诸位必须遵守相关规定,不得盘剥百姓、不得联手操控压低甘蔗收购价格……一经发现,查封作坊!” 张石川可不敢奢望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能有多高的觉悟,所以相关的规定还是要定制的,他其实想把这群士绅转化成资本家,资本家发家肯定是需要资本积累,但是张石川不想这个过程太过血腥了。 “好了,够格买榨汁机的先去登记吧,本官略备酒水,今日我们官民痛饮几杯!” 酒席宴上这群人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张大人有多土豪,不说各种鱼肉果蔬,居然还有一箱子一箱子的葡萄酒!这玩意可是西洋国才产的美酒,别说这些土地主了,就连在座的这些当官的都没几个人喝过! 席间会同知县洪亦懿举起酒杯小心翼翼的说道:“张大人,实不相瞒下官所辖会同一县在册丁口不过两千余人,山中又多黎垌,每年丁银所征实在不多,又……” 张石川呵呵一笑,知道这个洪亦懿是想着方才榨糖机的强大,跟自己哭穷来了。 “洪大人的苦衷本官也略知一二,其实不光是洪大人,我相信在座诸位的日子也都不好过。同朝为官,难处大家都心知肚明。此番请诸位大人过来又烦扰诸位送上一份厚礼,说实话本官实在受之有愧,不收又怕驳了诸位大人的金面。可是你们从牙缝里省出的这些银子实在不容易啊……” “大人实在体贴下官等了!”众人一听这话,张大人上道啊! “呵呵,确实是,你说咱们都是一地父母官,可每年只有那么几十两的俸禄,够干啥?收送些孝敬又要小心翼翼的有什么意思?这哪里是入朝为官应该有的生活吗!诸位放心,只要我张石川还在琼州府,你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我是想着咱们也来点官办作坊,一则可以充实府库,一则也可以给诸位大人增加点日常开销,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张石川眨眨眼看着桌上的人。 谁都听得清楚,什么充实府库?到最后还不是到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一时间马屁声又此起彼伏。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日后我若有什么举措,也还请诸位多多配合!不过首先呢,咱还得先把亏空给他补上,还请诸位大人多多费心,回去仔细清丈田亩……”张石川笑嘻嘻的说道。 捏住了他们的钱袋子,以后自己说什么不好使? 这一场比赛下来,不但让琼州府的官员、士绅和普通百姓都见识了机械远超人力的力量和效率,比赛中的各种情形都被人们绘声绘色的口口相传,与之被一同宣传的还有张石川当天所说的话,以后有更多的作坊,需要更多的劳力,需要疍民、山民一起来参与…… 而张石川却在这场比赛中明白了蒸汽机性能不稳定、功率耗损严重的问题所在——传动装置! 夸娥一式的主要传动装置依靠的是齿轮和连杆。最理想的传动装置肯定是橡胶皮带,但是橡胶树还在美洲雨林里呢,链条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加工工艺要求又太高了一些,皮带呢?用猪皮或者牛皮? 张石川又带着赵元化和冯树秦一头扎进了工作间,给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又大概画了一个链条的示意图。 “皮带的材质一定要坚固而有弹性,像这样紧紧地把两个轮子用皮带连在一起,小的转了就可以带动大的。链条也是同样原理……” “用牛筋行不行?”冯树秦问道。 “牛筋?”张石川一愣,然后拍了下脑袋:“应该可以!我这就告诉巴特尔以后牛筋都给我留着!” 牛筋在这个年代可是上好的弹性材料,是做弓臂不可缺少的材料。只不加工起来有点麻烦,需要先杀牛取背筋,然后风干,再泡水,然后用木槌打散再撕成发丝一样的筋丝,再搓成长绳状,不但有弹性而且巨结实。 有了元化一式,巴特尔的人早已经不用弓箭了。可是一只牛就只能出那么点牛筋,想要大批量的在机器上使用还是不现实。还是要用链条。按照后世自行车链条,张石川大概说了一下构思。 赵元化沉思半晌说道:“小川啊,这个链条每一节都有这么多小部件构成,加工起来不比子弹省事儿多少啊!” “想要让蒸汽机能更好的代替人工,必须不断的改进!”张石川肯定的说道。 链条这东西虽然结构复杂,但是以后要用到的地方太多了,研究出来肯定是有好处的,也能让机械作坊的金属加工能力更上一个台阶。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孩子们 琼州府衙内宅。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张石川抱着儿子唱着自己独特的歌谣。 张天和张着小嘴咿咿呀呀的跟着哼哼,逗得屋内众人笑得花枝乱颤。 思户金用竹签插着一块菠萝蜜递到张天和嘴边,却被张石川一口吃了下去。 “羞不羞,还跟儿子抢食!”思户金戳了一下张石川的头。 “给他!给他!都给他!”赵娥抓起一大块塞进张石川的嘴里:“噎死你!”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张石川囫囵着说道。 就在一家五口坐享天伦的时候,外头小林子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外头有人求见……” 张石川皱起了眉头,一伸脖把嘴里的菠萝蜜咽了下去:“谁呀,不是说了吗今儿不见客!” 成天忙得四脚朝天,难得今天没什么事儿好好陪陪老婆孩子,结果又来事儿了。 “回主子,是二牛回来了。” “二牛回来了啊?”张石川明显来了精神。 “去吧,忙你的去。”思户金把张石川怀里的儿子接了过来。 “我去去就来哈……” 二堂正厅。 “川哥,我回来了!”看见张石川走进来二牛站起身敬了个军礼。 “学生见过同知大人……”一旁的叶兴学一拱手,他以前只知道张石川这个名字,路上和二牛聊起来才知道原来张石川还是个官。 “叶先生!哈哈,快请坐。别又是同知又是大人的,还是叫我川哥吧。”张石川有点意外,拍了拍一旁的椅子:“怎么得空来琼州府?孩子们呢?都还好吧?” “呃……托川哥的福,都还好。那个……” “哎呀,看你这拖拖拉拉的劲儿!还是我替你说吧!”二牛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叶先生把孩子们都带到琼州府来了,川哥,帮忙安置吧!” “啊?”张石川一愣,什么情况? “咳咳,在下无能,辜负了川哥的一片心意……” 说了半天,张石川终于明白了,叶兴学是让人给坑了。 叶兴学得了张石川资助的银子之后就开始在郴州附近大量的收养穷苦人家的孩子,一传十十传百,叶兴学的名声也就传开了,开始有各地的人把无力抚养或者无人照顾的孤儿送到他这里去。 也有不少好心人受到叶兴学的影响纷纷加入了他的慈善事业。 叶兴学自然是来者不拒,可问题来了,自己收养的孩子到了两百多人,他祖传下来的宅子实在是不够住了。 便有个叫崔鹏的找上门来,说郴州下辖的桂东县有一处大庄子,有良田百顷,宅子上百间,佃户几百户,叶兴学如此坐吃山空不如把庄子买下来,一则这些孤儿有个落脚之处,一则也能有些进项支撑这些孩子的开销。 叶兴学一听大喜,第二天便由崔鹏带着往桂东县去了。到了地方看了庄子和房舍都满意,就交了定钱,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出价八千两,约定过几日就要交割。 谁知道交割的时候拉了银子往桂东县去,却遭了贼人,将叶兴学打伤,并抢了他的银子遁入山林了。 叶兴学才知道自己是受了算计,一瘸一拐的回去报官,可官府只是说会派人追查,那群歹得了银子早已分了脏各奔东西,去何处查起? 再度一无所有的叶兴学看着嗷嗷待哺的二百多个孩子,想起张石川所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去琼州府找他。叶兴学实在走投无路,典卖了祖屋充当川资,带着孩子们一路往南要投靠张石川,谁知道到了琼州府银子就花光了,正愁无钱渡海,正好碰到了准备回琼州府的二牛,二牛就把他和孩子们带了过来。 “啊,没事儿没事儿,吃一堑长一智吗。既然来了,就好好安置吧。有多少孩子?”张石川摇摇头苦笑: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川哥,一共二百七十三个……” 张石川也吓了一跳,这叶兴学挺能划拉啊,那会儿才一百多个,这次变成小三百了。 “呃……小林子,还有哪处庄子空着?先让叶先生和孩子们安置了,回头让建筑部赶紧找快递给孩子们盖一建学校。” “学……学校?”叶兴学愣住了,张石川这是要白养活着这二百多号的孩子,还要请先生教他们读书?男孩年纪尚小的可以读书,那些十五六的呢?还有那些女孩儿呢? “川哥,其实这些孩子里有的已经半大了,可以让他们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而且女孩比男孩更多一些,可以让她们学些针线,做些浆洗之类的事情……” 张石川呵呵一笑:“既然你把人都给我带来了,就别操心这些了。别说二百个,就是两千、两万我都能养活!还是让他们读点书,不管年纪大小,也不管男孩女孩,能写会算才好。” “川哥大义!叶某代他们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不过教材吗,最好别教那些之乎者也了,用处不大。我这有一套教材,你先拿去看看,对了,小林子,让人把板桥先生请来!他不是想跟我留在琼州吗?别闲着,接着教学生!” “嗻!”小林子答应一声去了。 “走吧,带我看看孩子们去。” 二百七十多个孩子把仪门外大门内的院子挤得满满的。无数双小眼睛看着来来去去的皂吏差役有些惶恐不安。 “孩子们,快过来,这位就是川哥,张大善人,是你们的恩人,快来给川哥磕头!” 叶兴学一句话顿时孩子们都呼啦啦围过来跪了一地,其中有人见过张石川,大多数都是头一次见到他。 “孩子们,快起来,以后见了我不用磕头。”张石川把前排的几个孩子扶了起来。 这些孩子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只有两三岁,一个个有些蓬头垢面,但是精神都还好,穿着也不像张石川在郴州见的时候那么破烂,显然叶兴学有了钱之后还是改善了一下孩子们的生活。 “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我会照顾你们,直到你们长大成人。在这里你们都得给我吃得饱饱的,穿得干干净净的,住得舒舒服服的!如果想要报答我,你们就要跟着叶先生好好学习,以后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这里有大把的工作需要有知识的人来做,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 “记住,你们是未来的希望……” 正在这会儿郑板桥走了进来,见到一院子的孩子也吓了一跳。 “川哥。”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郑燮,字板桥,这位是叶兴学,你们都是秀才,以后多亲近吧。” 等到两人见了礼,张石川又说道:“板桥,你不是说想跟我留在琼州府吗,我可不养吃闲饭的哈,嘿嘿,这些孩子,以后要摆脱先生教导教导了。这些都是苦命的孩子,无依无靠的,你可得照顾好他们。以后我要建个学校,你就是校长了。” “学生自当尽心竭力!”郑板桥一拱手道。 “叶先生和孩子们这一路也辛苦了,小林子,先带他们去庄子上安置了吧,先好好休息休息。”张石川刚想让他们下去,看见杨顺溜溜溜达达的进来了:“顺溜!” “到!”顺溜啪的立正敬了个军礼。 “交给你个任务!” “是,川哥请吩咐!” “和叶先生、板桥先生一起教育这群孩子,给他们一点军事训练,队列、跑操之类的就可以了,让他们有点运动量,身体都结实点!” “保证完成任务!” “叶先生,没别的意思,孩子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光坐着读书,也要运动运动,才能发育得更好。另外,孩子们没有缠足的吧?我这可不兴这个啊!” “好,我知道了川哥。谢谢川哥替孩子们想得这么周到。” “行了,去吧,好好休息休息。小林子,带他们去吧。” “嗻!叶先生,请吧。”小林子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着乌泱泱一群孩子出了院子张石川叹了口气,只郴州府就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整个大清得有多少?他又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一个无家可归冻死接头的小乞丐。整个大清,每年有多少孩子就这么夭折了? “呃,川哥,还有一群人呢,您是不是也一起见见?” “啊,船夫?” 自从张石川了解了疍民生活的疾苦就让二牛离开了琼州府。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在广东福建等地收购大量的渔船。疍民的船实在是太小了,没有帆,只有船尾的一支撸作为动力,根本出不了深海,只能在近海和河口等处撒网捕捞点小鱼小虾,效率太低下。 对于疍民的安置自然不可能全都把他们迁到岸上来,毕竟海上的生活是他们沿袭了多少辈子的,肯定有人不舍得放弃。 如何让这些不肯上岸的人活得更好,首先肯定是提高鱼的收购价格,这点张石川已经开始做了。但是疍民这种小船小网的捕捞收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于是张石川决定自己花钱买大船,然后雇佣、培训他们出海打渔。 二牛这一个多月来渔船只买了十六艘,实在是少了一些,不过让张石川欣慰的是他带回来了二百多号经验丰富的水手和几十个有经验的船厂工人! 自从康熙下旨再度禁止了和南阳的贸易之后许多水手都失业了,造船业自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我自作主张,带了这么多人回来,其实福建那边还有很多生活难以为继的船工和水手……” “带少了!休息两天再去一趟,愿意来的都迁过来!”张石川锤了二牛一拳兴奋的说道。他最喜欢的是什么?除了土地就是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结婚了 有了渔船和水手,自然要开始招募疍民上船。 卞全和卞宁两兄弟知道了张石川的打算后再一次挺深而出愿意做第一批学习驾驶大船出海打渔的疍民。 二牛带回来的造船工也被安排到洋浦去了,那里已经规划出了船厂的地方。虽然还没有兴建完成,但是也可以兴造一些小点的渔船了。而且船厂该如何合理建造还需要这些有经验的匠人提供意见呢。 二十个熬糖的作坊在琼山县以及周边几个县城建了起来,那些没有第一批买到榨汁机的看着一捆捆的甘蔗运进去一桶桶的霜糖运出来心里别提多着急了。 但是着急也没办法,下一批机器运过来起码要两个月之后了。 张石川的婚礼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办中,不过他很少过问此事。 又过了十来天,阿奴终于回来了。 “哈?结婚?”阿奴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石川。 “嗯啊,咱俩……你也知道,那个,是吧,总要有个名分给你。” “五个人一起结婚?” “人多了不是热闹嘛……” “哈?热闹?” 结婚本来就是一件热闹的事儿,不管是汉族还是金门瑶族,但是五个人一起结婚,这实在有点出乎阿奴的接受能力了。 好歹连哄带骗的终于让阿奴接受了这个事实,又废了一番功夫和钱明俊以及五牛寨的元老们解释了半天,终于把这事儿给敲定了。 虽然委屈,虽然一夫多妻不是金门人的习俗,但是张石川有三个媳妇这事儿阿奴也是知道的。只是这结婚来得太突然了,这才多长时间,她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了!”张石川轻轻拍着阿奴的后背:“没事儿,她们都是好女人,不会欺负你的。” 然后就是把阿奴和那三个媳妇介绍,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会不会变成一部长篇史诗?这让张石川有些头痛。 “这个呢,叫麻将,你三个姐姐都会玩儿,喏,让他们教你吧……” 最后张石川落荒而逃了。 康熙五十七年九月二十日琼州府衙,张石川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了。 虽然张石川这边高堂一个没有,但是架不住娘家人多啊,最早的八里庄一系都是赵娥的娘家人,赵大勇和王钧自告奋勇当了吴莺儿的娘家人,思户金身后有尚敬带来的一大群琉球人,阿奴身后是一百多号五牛寨的金门人,再加上府衙、县衙稍有头脸的官吏、以及闻讯而来的商贾士绅,婚礼足足热闹了三天。 一比四的比例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拜了四遍天地、高堂然后夫妻对拜的张石川的老腰差点没射了,别的没顾得上,就记着咣咣磕头了…… 而酒席宴上倒是发生了一件让张石川恶心的事儿。 分巡雷琼道卞之纶端着酒杯笑嘻嘻的和张石川碰了杯说道:“恭贺张大人新婚之喜。” 张石川忙回到:“多谢卞大人百忙之中肯赏光前来。” “同朝为官,又都在琼州府,这也是缘分吗,张大人何必如此客气。”卞之纶晃着肥硕的大脑袋说道:“张大人,我听说你买了几百个孩子?正巧我府上前两天放出去了几个丫鬟,正想着要买几个小丫头进来呢,不知大人可否割爱……” “啊,卞大人有所不知,那些并不是我买的,都是些穷枯出身无依无靠的可怜孩子,我不过照顾一二,给他们口饭吃,给他们个容身之所而已。” “哦,张大人善心可鉴!卞某佩服!既然如此,我更应该买几个过来,也算帮大人照拂几个,略尽一点心意了……” “滚蛋!该干嘛干嘛去!老赵,送客!”本来就喝得有点高的张石川看着卞之纶一脸龌龊的笑容张石川实在装不下去了。 “你!你!哼,不识抬举!”卞之纶哪里受过这个?不等张石川说完就起身拂袖而去了。 “没事儿没事儿,卞大人内急,先走一步了,大家继续,来来来喝酒……” 张石川嗓门那么大,自然事情的始末都被人听了去。有人觉得这个张大人实在是不懂得为官之道,就为了几个婢女得罪了自己的上峰,而熟悉张石川的人都知道,当时没把卞之纶打出去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事后夏道柟本来还想劝一劝张石川修补一下两人的关系,可婚礼过后老张躲在内宅愣是七天没出院子一步,用他自己的话说:拜天地拜多了闪着腰了…… 但是同时张石川也派人加强了安置叶兴学和孩子们的庄子的安保。 其实倒不是张石川怕卞之纶,他就是想给自己放个婚假,好好陪陪老婆孩子,因为马上他就又要出远门了,安南的煤还在等着他的到来。 闭关七天之后张石川突然兴冲冲的跑了出来拉着赵元化和冯树秦又一头钻进了临时的工作室。 “液压,液压原理,你看,我按住管子这边,那边就能传送过去同样的压力……” “小川,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赵叔,你就别管我是怎么想到的了……” “叫爹!”赵元化给了张石川一脑瓢。 “爹……” “哎,接着说。” “密封液体可以把压力等效传递,利用这个原理,我们可以用很小的力产生很大的力……” “蒸汽机用得上?” “应该用得上,不光是蒸汽机,机床上也用得上,还有很多地方,比如千斤顶、挖掘机、起重机,对了,还可以用在炮上来缓冲开炮时候的后坐力……赵叔,你明白了吗?” “叫爹!” “爹……” “你的意思是,四两拨千斤?”冯树秦插嘴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里条件有限,我只能跟你们讲一下原理,但是肯定能实现。别想着用水,可以试试甘油一类的液体,效果可能会更好。这样在这边加一个垡子,控制液体流向……” 张石川在地上简单的画出了千斤顶的大概原理。 “这玩意,老赵,你看明白了吗?” “这玩意可以用在冲床上啊!”赵元化一拍大腿! 之所以铜壳子弹一直没做出来,就是因为需要的力太大了,而现在的夸娥一式带动榨汁机没问题,可要把几百斤的铁锤吊起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如果有了这个液压,如果真的如张石川所说。那么这锤子别说是用蒸汽机,就是用人力都能拉起来啊!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赵元化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马肋生双翅飞回琉球他的作坊里面去把这玩意给鼓捣出来。 尚敬和巴特尔毕竟一个是琉球王一个是济州牧的合汗,家里也都有一堆会事儿呢,又住了几天众人都告辞各回各处去了。 “爹,你真不等着抱外孙子啊?” “我用不了俩月就能把那玩意造出来,你等着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挖矿天堂 对于安南的情况,张石川还是做了一些了解。 让张石川想不到的是,安南现在居然分裂了,而且分裂了一百多年了!现在的安南北部还是在黎朝的控制之下,可是黎朝国王只不过是傀儡,真正的国家军政大权都掌握在权臣郑氏手中,人称郑主。 而边海河以南则由阮氏实际掌控的广南国,人称阮主。 更让张石川惊奇的是,不管是安南还是广南,两国都对民间挖矿管理不严!而且在安南采矿的居然多数是华人。 尤其是郑主,因为要时刻提防着阮主的北进,无暇顾及,而且打仗养兵都需要钱,于是郑主只对华人开矿征税,其他并没有什么限制。 天堂,这就是天堂啊! 张石川早就坐不住了,没等蜜月过完,送走了赵元化、尚敬等人之后就要去安南。 “哥!你都不等着我生孩子了再去吗!”赵娥嘟着嘴不满的说道。 “娥啊,快的话一个月,慢了最多两个月我一准儿能回来!”张石川自信满满的说道。 琼州府离着安南实在是太近了,只有八百多里海路,坐船过去顺风只要四五天的时间! 思户金赵娥和吴莺儿早就习惯了张石川整日东奔西走的日子,唯独阿奴想跟着一起去。 “川哥,你说过要带着我坐大船出海的!”阿奴嘟着小嘴说道。 “阿奴啊,哥是去办正事儿,乖,听话哈。” “他才不会带你呢,他还得再带一个小丫头回来呢,不信咱就等着瞧。” “娥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切,你没少办那样的事儿啊!” “好了小娥。”思户金笑着把赵娥拉了过去:“带上阿奴吧,小丫头哪儿都没去过呢,就当陪她玩玩。我们也都跟着你去过不少地方了。” “呃,好吧。” “阿奴,你去了好好看着哥,别让他再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了!” “嘿嘿,谢谢姐姐们。”阿奴一跳老高。 小林子也想跟着,但是张石川交给他了一个艰巨任务:培训十三州县的大夫接种牛痘,当然,没有说是为了预防天花,而是说可以预防麻风病。 虽然百分之百接种不太现实,能种多少算多少吧。反正张石川把任务给个州县压下去了,山里的生黎熟黎可能不太好普及,起码把人口密集的沿海汉民和疍民先种上再说。 五十七年十月初八,张石川带着阿奴、沈文知、赵大勇、史安和郑连寿踏上了船朝西驶去。 闲言少叙,不一日来到了升龙。让张石川啧啧称奇的是安南的汉人依旧是那么多……有穿着明朝服侍的,也有留着小辫儿的清人。在这里讲汉话甚至比朝鲜还要方便得多!不够这边的汉民多讲闽南语、粤语。 从明清鼎革之际移居越南南部的“明乡人”,到此后源源不断到来的粤人、闽人,共同 构成了安南境内中国人的主体。 稍加打听,张石川带着人去艚监司办理关单路凭,让他吐血的是,这负责收税的艚监居然也是汉人! 既然是管收税的,自然要好好拍拍马屁,张石川准备了一份厚礼——葡萄酒两箱,雪茄烟十盒、玻璃器一套还有纹银二百两就去行贿了。 当官不打送礼人,这句话全球通用,起码对于这个艚监王之藩是这样。 当看到这么一份厚礼之后王之藩不但痛痛快快的给张石川一行人办好了各种文书,还跟他们大概讲了一下安南的情形。 郑氏近些年和阮氏基本上没有什么征战,也算是国泰民安了一段时间了,而阮主那边依仗着从明乡人和清人的贸易中征税一直比郑主更富足,于是郑主现在极为鼓励清国商船往来。 “那开矿呢?”这才是张石川最关心的问题。 “呵呵,张公子原来是为了矿产而来。实不相瞒,前些年官府基本上不管私人开矿,只要矿主按量纳税就可以了。不过这些年时长有各个矿山为了争夺矿脉而发生殴斗事件,常有人死伤,故而安都王“定诸镇场矿限制,各镇金、银、铜、锡诸厂,多募清人掘采,群聚日众,恐生他变,乃定例每矿多者三百人,次者二百,少者一百,毋得过数,于是场镇始有限制……” 金银铜?张石川听到的不是人数限制,而是这三个字!金银铜都能随便开采?卧槽!卧槽! “金银等矿也是按土产十税一?” “正是。若是其他杂货、生丝等四十税一。” 卧槽,四十税一?张石川瞬间就规划好线路了:把玻璃和酒、蔗糖还有琉球的茶叶运过来,把煤、铁和铜运回海南!!看来琉球的茶园还要扩大范围啊,陶瓷作坊也要建起来! “敢问王大人,这税银,是缴纳给个地方,还是直接送您这边?实不相瞒,我想多开几处矿。” 王之藩也是一愣:这小子胃口不小啊,还要开几处矿?不过想想这小子送礼一出手又是洋货又是银子的,想必是个大商贾。 “张公子若是觉得找各处地方不方便也可以直接找我,本官自当给公子料理的明明白白。”肥肉可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如此先谢过了,日后少不得麻烦大人。”张石川一拱手道。 “不过张公子也要多加些小心,北边山里矿丁、户结聚成群,其中多潮州、韶州人。犷悍好斗。每争口,辄兴兵相攻,死者即投诸堑。” “多谢大人提醒,再下一定留意。”张石川点头说道。 “我再给你写个条子,方便你在各地行事。” “那再好不过了。张石川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金裸子。 拿了王之藩的条子,张石川带着众人回到客栈。 “呵呵,看来不管是大清还是藩国,这送礼到哪里都好用啊。”听完了张石川的话,沈文知笑道。 “川哥,是不是咱们也得练点兵了啊!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有械斗!咱可不能吃亏啊!”赵大勇一双牛眼瞪得贼亮。 “先去看看情形吧,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呢,天天有人端着枪也太扎眼了。不过,这安南的火器似乎比大清绿营装备得还多啊。” “确实如此。不管是安南还是南边的广南国的火器装配的比例都远高于大清。这两国都早已和西班牙、红毛国有贸易往来,从他们处也学了不少火器知识,而且广安安南两国都是潮湿多雨,不利于弓箭保养,故而更依赖火铳火炮。” 听了沈文知的话张石川点了点头,如果真的如王之藩所说这开矿动不动还要打上一架,确实有必要训练一支队伍了,不想着去欺负别人,总得有能力自保啊。 “川哥,这金银矿若是都能开采……”沈文知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 张石川呵呵一笑:“金银倒是先不着急,咱们现在最缺的是煤和铁这两样。比起金银铜,煤铁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想必不会引起太多争端。金银等物等咱们立足稳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还有一件事川哥应该知道,安南国多山林,故而木材产量颇丰,咱们既然要兴建船厂,不妨从安南这边多进一些木材。尤其是柚木、铁杉、檑木、榛木、花梨木、樟木、紫檀等都是上好的造船材料!” “哎老沈啊!咱们琼州府的树也不少啊,干嘛非得大老远的从安南买点破木头回去?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赵大勇说道。 “不然!要保护环境!琼州府是咱的地盘,树能少砍就少砍。如果这边价格不贵,就都在这边买吧。” 开玩笑,这些硬木可都是生长缓慢的玩意,要几十甚至上百年才能成才呢,后世海南黄花梨和紫檀为什么那么贵?被砍光了。 张石川可不想留下千古骂名啊,要糟蹋也是糟蹋安南人的家当啊,反正人家不在乎,连金矿都可以随便采,弄点破木头算什么?张石川突然觉得安南实在太可爱了! 拿出舆图铺在桌上嘴里念叨着:安南诸山皆花冈石质,其中有巨多之矿物全未发掘。广南、广德诸州有亚铅,升龙西部的山中出铅;升龙、交趾中部铁矿亦多,顺化、广南、富安有铜矿;升龙、顺化、富安等地多产银矿;升龙又有金矿,广南有金砂…… “哎呀,川哥啥时候记性这么好了!”赵大勇惊叹一声。 张石川没搭理赵大勇,用朱砂在舆图上写写画画了一番,然后拿起来又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川哥,我们不是去找煤矿吗?你方才说了半天,没有煤啊。” 张石川嘿嘿一笑:“他们这边不烧煤,只用木炭冶金,故而没有煤井。” “那我们去哪儿开井?”杨连寿问道。 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找煤,杨连寿感到压力山大。 “这里。”张石川画了个圈儿。 “这里是……苏茂州?” “正是。” “川哥,这里有煤?” “有!”对于安南的矿产,张石川只知道安南家里有矿,但是具体都在哪里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后世广西的室友告诉他从防城港过去就有大批的煤矿。不但有煤,还有铜矿和铅锡矿! “不过在去苏茂州之前,我们先去太原看看!”张石川又在升龙正北方画了个圈。 第二百四十六章 苏茂州大佬 再一次离开升龙,这次一行人往东出发,准备去苏茂州。 还没到苏茂洲,在鸿基港又发现了大量的埋藏极浅的煤矿…… “川……川哥,咱们还往北走吗……”史安看和双眼通红的张石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真怕张石川一咬牙要把整个安南给买下来。 “去!当然要去!不过这里我也要买!”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地方真的太完美了,有港口、有劳力、埋藏浅,只要把炸药带过来,把表层土层炸飞挖走下面就是煤啊! 一开始还是激动,到后来发现矿脉越来越广,渐渐地连张石川都麻木了,鸿基到底有多少煤啊!别说够自己的琼州府用,估计按现在的销量,供给整个大清都绰绰有余了!到后来索性眼都不打了,众人直接加快了速度往苏茂洲去了。 苏茂洲是大清和安南的交界,经济相对路上其他地方都繁荣了不少,随处可见明乡人、清人。一路走来让张石川感触颇深的是几乎安南国的所有商业都掌握在汉人手中,各种矿山也不例外。 修整了一天,张石川去拜访了当地最大的铜矿鸿泰铜厂的东家,一个叫罗金生的中年明乡人。 听说张石川是来买铜的罗金生亲自接待。 寒暄一阵之后罗金生问道:“不知张公子需要多少铜斤?”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 “这……”罗金生一愣,这小伙儿胃口不小啊。 “我没开玩笑。”张石川一笑:“不知罗员外手下有多少矿工,每天可以出多少铜?” “我这矿上有七百余人,每日能采铜两千斤左右。” 张石川点了点头,就按四千斤算,一年七十多万斤,也不少了,快赶上琉球铜矿的产量了。同时也感慨,这种地下开采的铜矿采矿成本就是高啊,居然要七百多号人才能日产两千斤。 “虽然少了些,也不错了。” “呃,张公子有所不知,我的鸿泰铜厂已经是左近最大的铜厂了。张公子若是嫌少的话也可以去凉州、广源州那边看看,那边大铜厂也是有的。”罗金生有些不悦的说道。 “罗员外误会了,只是我确实是缺铜。每年七十多万斤确实不少了,不知这价格几何?” “价格略有浮动,大抵在每百斤四到五两银子上下。” 张石川算了算,又皱起了眉头:“罗员外,恕我直言,我也是个生意人,你这矿养活了七百多号人,可每天只有百两银子的进账,你这也……不赚什么钱啊!” “呵呵。”罗金生苦笑着摇了摇头:“确实如此啊,实不相瞒,现在这铜矿的生活也越发艰辛了。” “为何如此?” “我祖上自天启年间就来此开矿,已经有百年五代人了。这矿自然是越挖越少,开矿的矿主却越来越多。那些埋藏浅、好发掘的矿脉都以开采一空了,剩下的不是埋藏太深就是矿脉坚硬难以发掘,故而产量不高。且现在左近又有几家铜矿、铅矿采掘,兼之碳价也是一涨再涨,确实是艰难啊。” “不知……这铜矿石多少斤可出一斤铜?”张石川问道。 “张公子既然有心,告诉你也无妨。每火平铜一料,用矿二百五十箩。每三十余斤为一小箩。虽矿之出铜多少不等,大率一箩可得铜一斤。需炭七百担,柴一千七百段。用柴炭装叠烧两次,共六日六夜。 烈火亘天夜,则山谷如昼,铜在矿中既经烈火,皆成茱萸头,出于矿面。火愈炽,则熔液成砣。候冷,以铁锤击碎,入大旋风炉,连烹三日三夜,方见成铜,名日生烹。有生烹亏铜者,必碓磨为末,淘去龙浊,留精英,团成大块,再用前项烈火,名日“烧窖”。 次将碎连烧五火,计七日七夜。又依前动大旋风炉,连烹一昼夜,是谓成。次将釽敲碎,用柴炭连烧八日八夜,依前再入大旋风炉,连烹两日两夜,方见生铜。” 张石川想了一会儿说道:“罗员外,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合作一下,不知金先生是否有意?” “合作?”罗金生一愣:“不知如何合作?还请公子明示。” “我有一种炸药,可谓是开矿神器,任你再坚硬的矿脉,一炮下去找人去拉矿石就可以了。另外我还有烧不尽的碳,比木炭的价格能便宜一半以上!” “果然有此神器?还有便宜一半的碳?”罗金生将信将疑的问道。 “碳我没有带来,炸药倒是有一些,罗先生若不信,我们找个地方一试便知。”张石川自信满满的说道。 找到一块最坚硬难采掘的矿脉,郑联寿亲自打眼装药,然后一声闷响之后,看着山崩地裂的情景罗金生直接崩溃了。 “果然采矿神器也!不知公子要如何合作?” “两种方式,第一种,我给你提供炸药和燃料,你给我铜斤;第二种,你直接把铜矿粉卖给我,我自己练铜。其实我更建议你用第二种方法,因为燃料运过来也要成本,而且你这种练铜方式实在是太费木炭了,要烧这么多次……” “这……自古以来都是这么炼铜的,难道张公子有更巧妙的方法不成?” “呃,咋说呢。你这个铜矿应该是氧化铜,但是也应该包含一些硅酸盐和其他的杂质。说白了就是你这个温度不够,没有高炉、没有鼓风、没有造渣剂,没有吹氧……就这么干烧……这得费多少碳啊,太糙了!你还是直接把矿粉卖给我吧!” “惭愧惭愧……公子说的太过玄奥,再下实在不懂。既然公子有更好的方法,我就听你的,把铜矿石直接卖给公子了,只是不知道这价格……” “价格再议吧,实不相瞒,我的地方还没选好呢……” 大致方向定下来了,以后的具体价格、产量之类的还得再细细商量,关键是得先把煤挖出来,如果炼铜的话还要建高炉、要有鼓风设备,要有其他设备,相当于建一套厂起来,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啊。 聊完了正事儿,张石川开始打听安南和大清交界的情况了。这边的汉人实在是太多了,简直比安南人还多。 “呵呵,这还算多吗?张公子想是没有去过开化府那边呢。那边几乎全都是汉人,而且那边也产铜铁。” “哦?是安南的地方,为何全都是汉人?难不成也都是去挖矿的?”张石川来了兴趣。 “可是云南边民不愿做清国人,整个庄子搬到了安南?”这种情况也不新鲜,安南很多明乡人都是明亡的时候搬过来的。 “非也,那片地,本来就是汉人的地方,乃是安南人一点点的占了去的。” “啊?”张石川愣了,这安南胆子也忒大点了吧?敢占大清的便宜? 原来这中国自古和安南的边界就是犬牙交错,乱得不行,明朝时候统治那里的土司是些随风摇的墙头草,一会投奔安南,一会又投降了大明。 两国交界处有大赌咒河、小赌咒河和,大赌咒河在南,小赌咒河在北。但是公认的边界就是大赌咒河。 直到明末,当时满清入关,明王朝风雨飘摇,郑主掌权的安南便起了坏心思:他们趁乱把边界向前推进了足足40公里,也就是说,他们把边界推移到了大小赌咒河中间。 后来,他们由趁着清朝立足不稳,无心顾及他们,又把国界继续推进了20公里,至此,他们已经扩张到了小赌咒河附近。也就是说安南人闷声发大财,短短数年,就蚕食吞并了近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 “真是太特么不要脸了!”张石川一拍桌子,他只知道后世的时候越南用这种无耻的手段想蚕食我国领土,结果被打了屁股,没想到这招他们三百年前就在用了啊!还真是有光荣传统! “朝廷都不管吗?” “朝廷?清廷?”罗金生瞥了一眼张石川的小辫子:“这里山高皇帝远,安南表面上对大清臣服就够了,那些满洲人谁会在乎这点弹丸之地?” 张石川顿时就无语了。想想也是,别人不说,就说康熙其实就挺奇葩的,和沙俄在东北干了一仗,答应了,结果签了个中俄尼布楚条约,还割让了大片土地给沙俄。 说什么康熙是为了稳住沙俄,专心打准噶尔这些张石川是不信的。尼布楚距离沙俄七八千里路,他们补给根本就跟不上,想捏死这群孤军深入的毛子不跟玩儿是的? 或许是这些渔猎出身的满族人真的是目光太狭隘了,不知道他们眼中的这些蛮荒之地有多重要,下面藏着多少好东西吧? 看着张石川闷头不语,罗金生改变了话题:“张公子若是想在这边建铜厂也还罢了,若是想自己挖矿的话,可要多准备人手,尤其是你是新来的,更难以立足。” 张石川一皱眉:“各矿场之间的争斗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正是。这矿越挖越少,人却越来越多,同一个矿脉,又没有什么地契,自然是谁抢到就是谁的……” 张石川叹了口气,弱肉强食?还是丛林法则? “安南官府都不管?” “安南官府?”罗金生冷笑了一声:“都是汉人和汉人打,安南人只管收税,别的一概不管。” “如此,以后还请罗先生多多照顾了。”张石川一拱手。 罗金生的铜厂能成为左近做大的铜厂肯定也没少打架啊,他这是在侧面告诉自己,他是这片的大佬!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招募乡勇 回到升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等得望穿秋水的王之藩见张石川等人终于回来了不由得喜出望外,他还以为自己开价过高把这个土豪给吓跑了呢。 以四万两银子买下了太原南边的那块有煤有铁的荒地,张石川漏出了个满意的笑容:“王大人,我还想再买一块地……” 有了第一笔成功案例,鸿基港的露天煤矿倒是没有费多少口舌就顺利拿到了。把两块地都敲定了张石川踏上了回琼州府的船。 不虚此行,绝对的不虚此行,这一趟下来,煤、铁和铜都算是搞定了。照这样看,朝鲜那块的煤和铁现在几乎是可有可无了,唯一的优势就是离着济州牧和琉球近一些。 十一月十二,张石川回到了知府衙门。 当把给媳妇们买的各种宝石手势拿出来之后,三个人的眼睛都冒光了,连见多识广的思户金也不例外。 “谢谢川。”思户金拿起一条红宝石吊坠在脖子上比划着。 “哎呀,和老公还这么客气?”张石川接过吊坠帮她带好了又递过镜子。胸前一片肌肤在红宝石的映衬下更是洁白如雪。 “阿奴,哥这次出门没寻花问柳吧?”赵娥一面把十根手指都戴满戒指一面问道。 “啊?没有啊!好像都没和什么女人说过话。”阿奴如实说道。 “你看看!我可是君子,君子!可不是那种四处寻花问柳的人!”张石川洋洋得意的说道。 “嗯,安南的女人实在是太丑了,又矮又黑,大嘴巴塌鼻梁的,鼻孔还那么大……”阿奴又说道。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不是,跟这个没关系啊!你看你们一个个的……”张石川觉得好委屈:“今天晚上谁侍寝啊?” 回来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要写信让唐山镇再加派一批铁厂的熟练工过来,要让琉球那边送一批火枪过来,还要让尚敬在琉球扩大茶园的种植面积,还得调一批机械加工工匠,在安南炼焦、炼铜和冶铁都需要大量的设备,让张景焕把他的沙船带过来一半,准备从安南鸿基往这边运煤矿、木材…… 看着吴莺儿写好了一封封的信,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歪歪扭扭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哥,你不是说安南有煤矿吗?为什么不掉过来一批矿工?”吴莺儿活动了一下手腕。 “嘿嘿,因为不用挖,直接上炸药就可以了!哎,对了,炸药!这事儿差点给忘了!再让赵叔给我多弄点炸药过来!” “赵叔!赵叔!那是你爹!”思户金扶着挺着大肚子的赵娥走了进来。 “嘿嘿,对对,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吗,叫了这么多年,习惯了。”张石川扶着赵娥坐下:“怎么样,我说一定能赶在你生之前回来吧?” “切,阿奴都说了,那是因为安南的女人难看,要不你能这么快回来?” “呵呵,你呀,肚子大,脾气也大了。”思户金哭笑不得的说道。 “金姐,我就是趁着肚子大他不敢欺负我的时候使劲欺负欺负他才行!” 叶兴学一听张石川回来了直接找上门来。 “叶先生,住的还习惯吧?孩子们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 “学校还没盖好吧?”才走了一个月,应该还在建设。愁啊,哪儿都需要建设,哪儿都需要水泥和砖瓦。 “还没呢,现在已经住得很好了。川哥,其实我是有件事想求你。” “啊?啥事儿直说吧。” “我……我想拜入川哥门下!” “啊?”张石川懵圈了,自己三字经都不会被,叶兴学可是个秀才啊! “川哥,这一个月一来我把你编写的那些教材都给看了一遍,虽然有的地方不太懂,但是大多数都能明白。川哥,你这套教材可比蒙学里教的那些百家姓千字文有用多了,也更简单明了,不但适合孩子们,大人也可以很快掌握,还有那些标点、拼音、阿拉伯数字……” “这个啊……你能学会就可以了,拜师什么的就别了吧。毕竟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再教给你了,而且,我也没时间啊……” “可……可是我学了川哥的学问啊……” “咳咳,唐山镇上千个孩子都在学这个,还有琉球、济州牧的也都在学,难不成他们都是我的学生?叶先生不必如此拘泥于形式。你只管放心的学,若有不懂的就来问我,我绝对知无不言。你就好好把这些都学会了然后教给孩子们就好了。” “好,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过……”叶兴学又有些扭捏起来。 “说吧,还有啥事?” “川哥,我能不能再回去一趟,实不相瞒,这次从郴州到雷州,沿途我也见到不少父母无力抚养的孩子……” “哈哈,去吧,其实不光是孩子,大人一样可以往这边带,你知道,缺人啊!哪儿哪儿都缺人!只要肯过来,起码吃喝不愁。咱们琼州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食和银子!” 从安南带回来的石头张石川也尝试了一下化验,先用火煅烧,烧出来一堆灰白色的粉末,但是肯定不是氧化钙,那会是什么呢?接下来怎么办?简单的提纯过滤之后张石川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神器——硫酸。 当反应结束,蒸发干净后得到了白色略带金属光泽的粉末之后张石川想到了一个词:硫酸铝! 这是铝土矿?!虽然现在不能电解炼铝,但是铝土可是上好的耐火材料啊!如果有了能耐高温的窑炉,炼铁的效率和质量都能提升一大块啊! 唐山镇的铁厂在他的改进下已经很有进步了,如果有了耐火砖,那么窑炉的寿命会大大提高,更主要的是,炉温也可以更高了!如果能把温度提高到一千五百度,那可以直接练出来熟铁,甚至是炼钢! “赶紧让他们再把那个山头给我买了!”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安南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 但是要想在安南立足,不管是王之藩还是罗金生都反复提到了一个词,械斗。 看来还真的需要培养一支足以自保的军事力量啊。在咨询了刘永清和夏道柟之后,张石川明白了,原来自己这个署理知府也可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乡勇。 于是第二天,知府衙门招募乡勇的告示贴了出去,每月饷银二两,米三斗。告示一贴出去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绿营马兵的饷银才是每月二两,战兵才一两五钱,守兵的更少,才一两。这乡勇的饷银都能到二两? 一时间报名的人络绎不绝,本来想着招五百人,结果才三天时间,就有八百多人报名,把年龄过小或者过大的、身体实在虚弱和有残疾的人筛选出去还剩下七百多个。 而那些附近州县的才刚听到消息,还有不少人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赶来。 知府衙门的校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赵大勇背着手看着场内站着的几百号人猛地一嗓子喊道:“都安静!现在听张大人训话!” 张石川穿着官服走上台子一拱手:“诸位相亲,我是张石川。首先,这次招募乡勇你们能这么踊跃报名我很欣慰,乡勇乡勇,乃是一乡之勇士也,招募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乡里之间的安全……” 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张石川又把位置让给了赵大勇。这么喊着说话实在是太累了。 “我叫赵大勇,以后就是你们的长官了,你们可以叫我长官或者营长!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一个月二两银子和三斗米来的是吧?哼哼,如果只为了这个,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招募的是乡勇,是要能打仗的,那二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而且,你们现在虽然站在了这里,也并不表示你们已经是乡勇了。 想成为琼州府的乡勇,必须要能通过体力选拔和考验,只有合格的人才能最终成为乡勇! 另外,我再告诉你们,每月二两银子只是最低军饷,如果你们当了班长、排长、连长,粮饷会翻倍增长!懂什么叫翻倍吗?班长四两、排长六两、连长八两……”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全场一片哗然,每个月八两!连长是个啥?难不成也是官儿?县令每年才不过四十五两银子啊!当个乡勇的连长岂不是比县令赚得都多? “都安静!从今天起你们就将受到我的训练和考核,有坚持不下去或者考核不通过的一律回家,只有通过考核才能成为一名乡勇!现在,分组抓阄!” 基本上是完全把在琉球训练的那一套原封不动的给搬了过来,分组之后就要从站军姿开始各种队列训练了,张石川看了一会儿就回内宅了。 他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自私了,这些人本来可以在琼州府安居乐业,可为了保护他在安南的矿产就这么把这群普通老百姓招募过来训练一下然后丢到安南去,这合适吗?如果真的有械斗,可是会死人的。 “川,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思户金抱着张天和走了过来。 “啊,没啥,一点小事。”张石川把儿子接了过来,把自己想的跟思户金说了一遍。 “呵呵,你为什么要去安南采煤炼铁?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给琼州府带回来煤和铁器,然后烧石灰、开作坊、给琼州府的百姓修路盖房、提供工作? 你又不是只为了自己。不让琼州府的百姓拿起武器保卫这些矿场,难道都让你一个人做了?让你的这些老部下们做? 川,你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别想着什么事都靠自己,多交给你手下的人去办吧。” “交了啊,你看现在训练乡勇我不是都没怎么管吗……嘿嘿,天和困了,赶紧让人抱下去哄着睡觉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水泥作坊 没几日,又一条告示在琼州府再次引起了轰动:张大人又要鼓励商贾士绅开作坊了! 会议当日,那些已经开办起蔗糖作坊的、没有买到机器的,还有消息灵通的周边州县的有钱人再次聚集到了琼州府衙。 这次又是什么新作坊?张石川上次说过,以后会放开水泥作坊、烧酒作坊和玻璃作坊,玻璃可是个好东西啊…… “诸位,静一静!张大人来了。” 张石川一身便装走了进来,假装很熟的和众人打着招呼。 “感谢诸位捧场来参加本次招商会,本官很欣慰,大家都是大忙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今次招大家来,是想告诉诸位,琼州府需要兴建一批水泥作坊!” “水泥作坊?”顿时台下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了。 “没错,水泥作坊,想必有人已经见过水泥了,有人还不知水泥是何物吧?水泥是一种建材,可以盖房、修路,是用石灰石、黏土、沙子等常见材料混合煅烧而成……” 台下又是一片议论声。从众人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们对于水泥的认可完全不同于蔗糖作坊。 “张大人,我还是想买榨糖机器,下一批机器什么时候到啊?” “是啊,这水泥只有盖房才用。能用多少?” “百姓盖房多用黏土,花不了几个银子,谁会用水泥?建了水泥作坊能卖出去多少,能赚几个银子?”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质疑声。 “呵呵,诸位,请移步,我带你们看看水泥去。”张石川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带着众人来到一栋二层建筑前。 “诸位,这栋楼想必琼山县的人已经见过了,但是县城以外、其他州县的人可能没见过。这栋楼就是刚刚建成即将营业的百川银行琼州支行。” “银行?支行?”听到这些新名词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银行是什么不是今天的重点,我之所以让你们来看看这座银行,是让你们知道水泥的好处。这座楼,从设计到完工,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其主体就是水泥和砖石,除了房梁几乎没用一根木头!” “两个月?这速度可够快的……” “不光是速度快,水泥建的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结实!” “不就是比黏土强点吗?能有多结实?城墙那么厚,还被飓风给毁了呢!”有人不屑的说道。 “呵呵,诸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边请——”张石川带着一队人进了银行,没有上楼,而是直接走到了地下室。 “诸位,这里以后就是银库,存银子的地方。想必你们家中也都有存放银子的地方吧?或者是银库,或者有银窖。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这用水泥建的银窖有多结实!谁觉得自己有把子力气大可以试试!” 张石川说着掀开了桌子上蒙着的一块布,上面摆放着十几把大小不一的锤子。 这……是让他们用锤子砸墙?开玩笑,他们可都是有身份的人,谁会干这事儿? 见众人没有一个上前动手的张石川又发话了:“谁能凭借自己的力气,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这堵墙砸出个洞来,奖银一千两!” “一千两!”顿时全场哗然。 “我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身材健硕的商贾走了出来:“再下临高朱子旭,今日到要领教领教张大人的水泥到底有多结实!”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这些人再有钱也不在乎多再一千两啊! “朱先生请。来来来,大家都让让,小心碰着可不是闹的。”张石川一摆手示意他挑一把锤子,又让人点了一根香。 朱子旭也没客气,先把外面的绸衫脱了,撸起袖管,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拎起最大号的锤子,卯足了力气抡圆了大锤往墙上砸去。 砰的一声,锤头砸在墙上,火星四溅…… “噫!”顿时地下室内看热闹的人发出一声惊叹。居然能砸出火星?这是什么泥!只有开山砸石头才能砸出火星来啊,这水泥,难道和石头一样硬? 朱子旭只觉得虎口发麻,两只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虽然是商人,可自幼喜欢练武,石墩石锁可是没少练,自持有点力气,可这玩意实在太硬了吧! 看着墙上只有一个白色的小坑,朱子旭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再度抡起大锤一锤锤的砸了下去。足足砸了二十来锤,白色的小坑终于变成了茶碗大小。 “张大人,这水泥果然坚固得很,我这几时锤子下去,就是石头只怕也要砸得碎裂了,哎……惭愧惭愧,今日我是长见识了。”朱子旭垂头丧气的说道。 “呵呵,朱先生力气也着实不小。来人呐,快给朱先生包扎一下伤口!”张石川笑道。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才看到,朱子旭的虎口已经被震裂了,血在滴滴答答的顺着手指往下淌呢。 “还有没有想试试的?”张石川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这……” 众人都看着别人,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勇于站出来挑战。 有人捡起了地上的锤子掂了掂分量,又小心翼翼的放下了,锤子是真的……死沉死沉的,也有人用手扣了扣被砸出坑的墙面,也飞快的退回到人群中。 “呵呵,实不相瞒,盖银库的水泥是用得最高标号——也就是最结实的一种水泥,其他日常用的也没这么坚固。否则本官也不敢赌上这一千两银子了。来人,把这块给修不好吧。” “是。”有人答应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活好了水泥抹在墙上填平了坑。 “这……这就补好了?” “也不算吧,总得再过一两天才能结实。诸位,我们屋里说话吧。”张石川说着出了地下室来到一楼。 他这一招可谓是一举两得了,一方面给这些人证实了水泥的坚固和方便,另一方面也给银行预先做了个广告,告诉他们,这银行的银库绝对安全。 至于自信从哪里来,这银库的墙体里可不光有石头水泥,还有密密麻麻的铁条呢!别说用一把槌子,就是用炸药都得加大剂量! 来到厅内张石川又说道:“现在各位也见识到了水泥的好处了,可能有人会觉得水泥盖房虽然结实,但是成本太高了些个,没有人会用对吧? 现在我就打消你们的顾虑,如果你们愿意建水泥作坊,生产出来的水泥,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们想必也都听说了,我要在洋浦建一个港口和开发区。粗略估算,如果都建好了,大概需要五千万石的水泥!洋浦港只是个试点,以后还会在常华贤、崖州和万州等地兴建码头! 还有,我计划要修一条水泥路环绕整个琼州府,一尺厚、三丈宽,全部工程完工的话大概需要水泥一亿万两千万石! 还有,以后修筑城墙、堤岸、府衙、县学等建筑也都要用水泥……哎,那位老人家怎么晕过去了?来人呐,快找大夫来……” 场面终于hold不住了,所有人都疯了,这加在一起,一个琼州府要用两亿石以上的水泥?即便按张石川所说,一石水泥三分银子,那也六百万两银子啊!人工呢?其他材料,这加在一起得多少钱? 但是也有人怀疑,他张石川,只不过是个同知,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朝廷肯定不会给拨款的,大清一年岁入才三千多万两!张石川自己掏腰包?就算他真有这么多银子,难不成他疯了?把银子往地上铺? 张石川微微一笑:“想必诸位也都知道,南浦码头是我自己的,这港口能带来多少利润么,现在不好说,但是我相信,日后发展起来每年百万两银子的进账应该是轻轻松松的。 南浦港日后必将成为琼州府最大的港口,你们以后生产的各种产品,将会通过我的南浦港运往各地、乃至各国。同时也会有大批的煤炭、铜铁、等原料以及粮食等通过南浦港运进来! 诸位挺好了,煤,这里画个重点,以后要考的!日后的各种作坊,都离不开煤!为了减少煤炭运输造成的费用,港口不远处就会是一片作坊区……” 在给他们详细算过每石水泥的成本之后,虽然水泥的利润不如榨糖高,只有30的利润,但是用量大啊!不对,不是用量大,是这个需求根本就无止境!按照张石川的说法,以后还要村村通路,家家用水泥盖房…… 又了解了水泥作坊的投资金额和其他一些问题后,双手缠着白布的朱子旭第一个举起了手:“张大人,再下要开一个水泥作坊,五个窑炉的!” 张石川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 是啊,他的媳妇说得多,不能什么事都把握在自己手中,要学会权力下放,利益也要下放。 凭着自己在唐山镇带过来的这些人,要多久才能把杨浦港盖起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环岛公路? 张石川决定发动整个琼州府士绅的力量,首当其冲的就是把水泥给放下去。不单是琼州府需要水泥,安南那两片矿更需要水泥!而他,也需要人去帮他开拓安南。 等着民办水泥作坊盖起来之后,巨大的消耗量必然刺激产能的增加,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投入就会收回成本,接着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让这些士绅得到实惠的同时也会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给百姓,从开山采石到粉碎烧制,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只要规定好工资标准和劳动保障,百姓也能得到实惠。 同时作坊必须由官府颁发执照并且按照收入纳税,官府也能增加税收。 对于张石川来说,他的炸药、水泥窑炉、和煤炭也都有了销路。 这到底算几赢?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将军王 十二月的京师已是萧瑟的寒冬。 德胜门内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康熙的步辇缓缓驶来。 十月,康熙封十四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王,帅大军进驻青海,今天就是胤禵出征的日子。康熙准他以天子亲征的规格出征,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 大将军王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称呼也算是康熙独创的了。大将军是军衔,而王却是爵位。不过十四阿哥的真正爵位依旧只是个贝子。这也算是一笔糊涂账。 但是康熙亲自主持的欢送仪式颇为隆重,跟随十四阿哥一起出征的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其不出征的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德胜门外。 十四阿哥跪受敕印和康熙钦此的尚方宝剑,谢恩行礼毕,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 康熙帝又降旨青海蒙古王公说:“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 对于任命十四阿哥为大将军王这件事,京师里的一众皇子朝臣包括百姓都有着各种猜测。 有人说这是为了给十四阿哥镀镀金,在军中建起威信,方便日后克成大统;有人说这是为了防止十四阿哥争储,故而康熙将他调离京师。 然而到底康熙作何打算,没有人能知道。还是那句话,圣心难测。 四阿哥的心里也是没底。军功可是他的弱项。当然,对于带兵远征准噶尔这件事他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一方面是他没有什么带兵经验也不善于兵法,最主要的是,康熙年事已高,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个时候,还是留在京师里比较稳妥…… 让他感到一点安慰的是康熙任命年羹尧负责此次远征的军饷供应,也就是说,大军的粮袋子攥在了自己手里。 这应该也是康熙一贯擅长的平衡之道吧,把军权交给十四阿哥,把粮草交给四阿哥,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相互牵制。 今年看似平静,却是争储暗流涌动最激烈的一年。 先是正月翰林院检讨朱天保等奏请复立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康熙震怒,亲审朱天保等一众党羽,二月二十六日,朱天保案审理结束,涉案的朱天保、戴保立斩,朱都纳、常赍从宽免死,金宝交与步军统领永远枷示,齐世交宗人府拘禁,辛泰枷号三个月,鞭一百。 这件事无疑是直接宣判了二阿哥争储无望了,于是一群忠诚的八爷党又跳了出来又给八阿哥请命了。 三月十二日,九卿等以请立皇太子之名上折请安。结果康熙手书谕旨,予以驳斥,又狠狠的给了八阿哥一个嘴巴。 现在又搞出个大将军王十四阿哥…… 这老家伙就不能走走寻常路,好好的再立一个太子出来吗!四阿哥突然想骂康熙一顿…… 而前几日面圣,康熙又丢给了四阿哥几本折子,打开一看,是两封弹劾张石川的奏折…… 如果不是这两封奏折,四阿哥都快忘了那个时常犯二有时候又有点小聪明的张石川了。 前段时间倒是收到过张石川的一封信,信中请准贱民耕种、还想要点铁,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四阿哥也没理会。 弹劾的折子一封是京师内御史上奏的,还有一封来自分巡雷琼道卞之纶,弹劾张石川以权谋私侵占土地、官商勾结压榨百姓、停妻再娶同娶四女有悖人伦、圈养败坏纲常、不顾祖制雇用疍民、不勤政事擅自游走…… 还有一封是广东巡抚杨宗仁的折子,上面除了一些他新到任一来所了解的广东各种积弊和政事,还表扬了一下署知府张石川,亲自体查民生疾苦、彻查亏空清晰明了、组织无地之民垦荒屯田、以工代赈救济贫民、兴办义学收养孤儿…… 两封奏疏说的是同一个人,但是除了名字都叫张石川似乎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十三阿哥看了噗噗直乐:“四哥,都不用多想,我还是相信杨宗仁那老头的话的。琢玉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卞之纶折子上说的那些个,除了说他娶了四个媳妇,其他的大可不信。” 四阿哥自然也心知肚明,张石川那么有钱,犯得着去琼州那穷山恶水官商勾结?他现在人虽然远在琼州,可是唐山镇这边的作坊从来没停过,这二年葡萄酒、雪茄等奢侈品可是风靡了整个直隶乃至盛京,还有他的酱菜、干鲜海产,一船船的运过来销往各处,他能缺钱? 但是康熙把这些折子给他看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给他申辩,还是让张石川自辩?亦或是让他敲打一下自己的这个整日标新立异,被发配到了琼州府还不肯老实的门人? 正说着,苏培盛走进来,递上一份礼单说道:“王爷,琼州府同知张大人的年礼到了。” “哟,我还以为这小子在外头飞着把咱们都给忘了呢!这都快过年了,年礼才到,爷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十三阿哥拿过礼单念了起来:“黄花梨佛像一尊、紫檀手串一串、竹雕笔筒一对、椰糖百斤、榴莲干百斤、菠萝蜜干百斤、槟郎二十斤、风干文昌鸡十只、鲍鱼干二十斤……” 四阿哥听了哭笑不得。人家年节都是几千几万两的银子往京师里送,他这可倒好,除了佛像值点钱,剩下都真正的土特产…… “哟,邬先生,还有你的!紫荆木拐杖一根!” 邬思道哈哈一笑:“这小子倒是有心了。” “阿嚏!”张石川打了个喷嚏。 琼州府在下雨,大概只有十几度,有些凉。 吴莺儿拿起一件夹衫给张石川披上:“当心着凉了,眼瞅着要过年了。” 张石川一笑:“哪儿那么容易着凉的。” “累了就歇歇吧,熬了这么多天了。” “稍等我一下。我把这封信看完。” 张石川手上拿着的是曹颙的来信。信上也没什么废话,主要是说了一下他在江宁的酒庄的起色,希望得到张石川的指点。还有就是京师的一些变故,其中包括十四阿哥出征噶尔丹、在出征前已经将骨瓷的制法公之于众等等。 “咱们终于可以烧骨瓷了!”张石川合上信揉了揉眉头。 吴莺儿在他的背后给他按揉着肩膀。 这些天确实是很累,银行正式营业了,费尽周折才让那些想开水泥作坊又没有那么多闲钱的人从银行贷款。 而对于存钱还给利息这一点,似乎这群人也不太容易接受,不过想想自己的银子放在那么坚固结实的银行银库里,又有人十二个时辰轮班把手,确实是比放在自己家里要安全得多。 用薛清雅的话来说,在琼州府开银行可比在唐山镇开银行还要省心多了。 各州县的田亩虽然没有彻底清丈完成,但是现在清点出来的已经足够他们填补亏空了,于是张石川在短短三个月内变成了琼州府第一大地主,虽然地皮分散在各地,但是也好,更方便他安置其他地方的疍民和金门人了。 如果不是夏道柟提醒,他几乎忘了还得给京师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象征性的来点孝敬。钱?太俗了! 夏道柟看到张石川的礼单小心翼翼的问道:“川哥,是不是也加点碳敬啊?” “碳敬啊?现在整个京师烧的焦炭都是唐山镇运过去的,还什么碳敬?嘿嘿嘿,我知道你的意思,夏先生,我和四爷不讲那些……” 除了京师里那两位爷,张石川还给杨宗仁准备了两只鸡和一包糖,然后和公文一起发了出去…… “川哥,要不要给卞大人那边也送一份?”夏道柟问道。 “送他个屁!那个老变态!死基佬!送他个大巴掌!”张石川恶狠狠的说道。想到自己婚礼上卞之纶腆着老脸跟自己要孩子给他当什么丫鬟书童的表情他就一阵恶心。 洋浦岗的第一个码头终于可以供大船停靠了,于是接下来的一批船队到了琼州府兵分两路,两艘停靠在了海口港,两艘停靠在了洋浦。 一批榨汁机、水泥窑被人喊着号子嘿哟嘿哟的抬了出来,引起了码头上的一阵欢腾。那些已经交了定金的士绅们早已准备好了场地、甘蔗,煮好了活性炭,就等着机器来呢。 和船一起过来的还有琉球熟练的机械制造匠人。马上就可以有煤和铁了,总在琉球那边往琼州府运送机械实在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在琼州府开设机械加工作坊。 就在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铁家伙上的时候,一个个封得严严实实写着小心轻放的木箱被小心翼翼的搬了下来。 然后,新建的靶场上就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枪声,那是通过考核的乡勇们在进行实弹射击练习。还有远处的山里不时响起一声闷响,那是在培训民办水泥作坊的爆破手如何使用炸药开山。 新建起来的校场在一片荒地上,被张石川划成了军事禁区,平时不准外人随便进去,乡勇也不能把元化一式带出去,但是这火枪到底能不能瞒住,张石川心里也没底。 瞒不住就瞒不住吧,反正是从吕宋的洋人手里买来的,这事儿四阿哥他们也知道。 唐山铁厂的大匠王春也带着自己的一班人到达了琼州府。虽然不能在家里过个好年,可是这些唐山镇出来的工匠对张石川的话还是无条件的听从的。 去招募船工、水手的二牛也回到了琼州府,又招募了二百个船工、三百多个水手,等过完年就会渡海来琼州府。 小林子也培训完了各个州县的大夫接种牛痘的方法,至于全民接种,要慢慢往下普及了。 最让张石川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赵娥,按理说预产期已经到了,可就是迟迟没动静。找遍了琼山县的大夫,都说一切正常,无需焦急。 叶兴学也回来了,又从雷州、钦州等地带回来五十多个孩子…… 腊月二十六,府衙封笔,开始放年假了。放假前张石川把众人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说了些感谢的话,畅想一下明年会更好,顺便给他们发了点福利,众人称谢后都回家开开心心的过年去了。 康熙五十七年的除夕在一片祥和中来到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七年之痒 康熙五十八年正月初一。 一大早琼州府衙内宅一声洪亮的哭声传了出来,在外头焦急等待的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除夕晚上小娥就开始宫缩了,闹腾了一晚上,张石川的第二个儿子终于呱呱坠地了。 二儿子的名字张石川早就想好了——张天平。理由么?好写! 抱着六斤二两重的胖儿子,看着赵娥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母性的慈爱,张石川也是满心的幸福,七年了,亲眼看着小娥从小丫头变成少女,又变成小媳妇,现在变成了孩儿他娘,颇有种萝莉养成的成就感…… 是啊,一晃七年了,从一个小乞丐到现在一大家子七口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管着唐山镇还有整个琼州府,自己当时的初衷只是做一个土豪。 现在早已经是土豪了,可却越来越累了,有时候真的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张石川本来想趁着过年好好在家陪陪老婆孩子们,可是天不遂人愿,署知府张大人喜得贵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于是左近的官吏、士绅商贾们纷纷登门道喜,一则恭贺张石川弄璋之喜,一则顺带拜年。这位张大人现在可是他们的财神啊,谁知道下一批开放的作坊又会是什么? 开始张石川还硬着头皮见了几波,可后来发现人越来越多,于是又开始在内宅称病闭关了,只打发小林子和夏道柟在外头招呼。 当然,张石川并没有真的闭关,除了相妻教子,他把王春等人招到一起,拿出了从安南带回来的铝土矿石。 “川哥,你的意思是,用这玩意做窑炉?”王春看着手中灰白色的石头。 “对,用这个,不过需要碾碎,煅烧,然后和沙子、黏土混合在一起烧结,看看能不能烧成砖,再用这个砖盖窑炉,应该可以耐高温,直接把铁矿石烧成铁水,而且不会像土窑那样用几次就需要推倒重建。” “直接……矿石烧成铁水?只烧一次?”王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张石川。 “对,一次性煅烧,把铁矿石煅烧成生铁。其实我还有个想法,用烧成的铁水直接炼钢……” “直接……炼钢?是要炒钢吗?” “吹!用空气吹!” “吹?那不会把铁水吹凉了?” “不会,生铁里的杂质,比如磷、硫等遇到氧气会反应,放热,往铁水里吹氧不但不会降温,反而会越吹越热,就像吹炉子一样。” “越吹越热……”王春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对,不过这是下一步的设计了,我们先要做的是改进一下高炉。把高炉设计成这样的,尽量修得高一些,把矿粉、煤粉和石灰粉都从上面的加料口加进去,然后下面点火鼓风。鼓风之前的空气要先预热,总得来说,想尽一切办法提高炉温!” “这……炉子会烧裂了啊,川哥。”看着张石川画得像大烟囱一样的高炉,王春皱着眉说道。 “所以我们要先把耐火砖烧出来。有了这玩意炉子就烧不坏了。王春,别那么大压力,我会和你一起过去研究。另外,我们先修个炉子炼铜,炼铜不需要那么高的温度,有一千多度足够了……” 张石川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多带点铝土矿回来。如果能提高炉温,可以让冶炼水平提升一大截,不光是冶炼、烧陶瓷、玻璃、烧砖的窑炉的寿命都会大大延长,效率也会提高很多。 没等到正月十五,张石川就带着技术人员和设备、炸药以及五十名训练了三个月的乡勇登船往鸿基港去了。 煤!他太需要煤了,那些石灰水泥作坊可都等着煤来开工呢,有些性子急的作坊主已经在年前就备下了不少石灰石和沙子等原来,窑炉也支了起来,万事俱备只欠煤炭了。 “川哥,五十个人是不是少了点,你没听他们说吗,械斗有可能有几百上千人呢。”赵大勇有些不放心。 张石川倒是不太担心。 “人家那是抢金银矿和铜矿,那些东西本身就是钱啊。咱们这煤矿难不成还有人抢?煤这玩意除了咱们当宝,谁还稀罕?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吧,五十个人不少了。再者说毕竟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拉过去二三百号人也太夸张一点了。放心吧,就是一群矿霸,也就用点锄头铁锹,五十把枪还不够应付?” 到了鸿基港自己的煤田后,张石川把人马兵分几路,一路由郑联寿带着往太原的铝土矿运矿石回来,一路让王春驻扎选址准备盖房子安顿。 史安带着银子去附近镇子上联系卖木材、粮食等必需品的商贾往这边运送物资并且招募劳力,自己带着赵大勇去找罗金生了。 苦等了许久终于拿到了炸药的罗金生喜出望外,有了这东西虽然危险了一些,但是开矿绝对可以事半功倍了。 当得知张石川要办的铜厂里自己的矿场只有七八十里,并且连个房子都没有的时候罗金生大手一挥:“这事儿我罗某人必须帮你一把!” 于是在他的矿上征调了一百来号人去帮张石川盖房子了。 潘恒几日回到了鸿基煤矿,罗金生带来的一百号人、自己带来的百十来号人,再加上在左近招募的安南人和汉人,几天的功夫已经有四百多号人了。 煤已经被挖出来了(或者说被炸出来了),浅表的一层土堆放在一旁准备烧水泥,简易的砖窑、水泥窑已经搭建起来了,新鲜出土的煤炭在窑炉中熊熊燃烧,一车车的木材、石材被运到了煤田。 张石川似乎又找到了当年兴建唐山镇的感觉,亲自上阵指挥,搞得赵大勇都不好意思去打猎了。 “川哥,给这地方取个名字吧。总叫煤田煤田的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史安说道。 张石川想了一会儿:“就叫南唐山镇吧!” “那太原那边的煤矿和铁矿呢?” “南古冶!”张石川直接开口说道。 第一批简易工房刚盖好,郑联寿也拉着一车车的铝土矿回到了南唐市镇,张石川带着一群人开始鼓捣耐火砖。 这玩意张石川只知道大概需要铝土、石英砂和黏土。其他还需要添加什么、各种材料的配比是多少都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拿出当时烧水泥的尽头,挨个配比一个个的实验了。 张石川的尽头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于是众人不管明白的还是不明白的都参与到讨论中来。 “我觉得应该把料粉碎得再细一点!” “太细了会不会没有孔隙,烧不透?” “试试,试试!” “川哥,加点铁矿粉会不会更结实?” “加了那玩意不耐高温,咱们要弄出比铁更耐热的砖!” “要是成型的时候用压军粮的机器压瓷实了会不会更好一点?” “压一下?”张石川一愣,想着耐火砖那沉甸甸的手感:“老史,有道理!赶紧让他们做出一台压实机来!” 整整一个月之后,第一台用耐火砖烧制的一丈高的小高炉终于拔地而起了。 “川哥,铜矿粉和焦炭都已经加好了!”王春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 “嗯,造渣剂呢?” “也加了,只是不知道配比对不对,比例已经记下来了!” “好,鼓风呢?” “也准备好了!” “那就点火!” 张石川亲手划着了一根火柴引燃了炉膛里最下层的稻草。 稻草引燃了木柴,在烟囱效应的作用下,火越烧越旺,加上鼓风机的开动,不一会儿颅内的焦炭也跟着烧了起来,众人围成一圈,从进气口看着炉内的烈火熊熊燃烧。 第二百五十一章 黎乱 张石川踌躇满志的满载着这两个月冶炼的二十多万斤铜斤,回到琼山县已经是四月。 这三个月,高炉基本上已经成熟了,铁矿也开始开采了,南古冶的煤矿铁矿也已经开始开采了,大量的煤炭、木材和生丝从安南运往海口港和洋浦港,各个作坊已经都运作了起来。 途中张石川还特意在洋浦停留了一日,看到码头上那些忙碌的人群,各个工地穿梭的车辆和一堆堆的建材以及那一根根烟囱张石川觉得这画面是那么的美妙。 回到府衙,还没等张石川回内宅,得了信的夏道柟已经敢出来拦住了他。 “川哥,你可算回来了!” “哈哈,是啊,这次走的时间有点长了。府里都还好吧?没什么大事儿吧?” “嗯……出了点事儿……” “出事儿?出啥事儿?” “崖州罗活、抱由等垌黎民,叛乱了!” 张石川一听就懵了,怎么好端端的刚过完年就叛乱了?崖州地处琼州府的西南角,正好和琼山县是对角。按琼州府志记载:崖州黎地大于州,其人十倍之也,分东西二界,前屡为患。 也就是说崖州的黎人十倍于汉人,而且经常叛乱,其中不管是生黎还是熟黎大多不在册,不纳丁银…… 不一会儿,同知刘永清、通判邱向生以及各房房书都被召集到了二堂正厅。 “怎么回事?” “呃,您走后没几天,就有崖州知州董桓祚快马告急,说去年岁末有监生邢克善鼓动黎乱,公然对抗州府,用刀伤差役两人。董大人乃同崖营游击柯正广率兵五百平乱,不了黎蛮狡诈,又熟悉地势,竟不克,反又伤了些人手……” “叛乱者有多少人?”张石川问道。 “这……按董大人所言,两千余人……” 两千余乱民把五百正规军打跑了?张石川一皱眉。 “邢克善是监生?汉人?为何成了黎乱的头头?” “这……董大人并未言明。” “因何事而起?” “只说是因为清丈田亩。” “清丈田亩?”张石川又是一皱眉。崖州的田亩早已清丈好了啊,怎么这会儿又乱了? “可上报巡抚了?” “呃……张大人,您不在府上,分巡道卞大人听说后率领左中右营两千人马先一步开拔平叛去了……” “哦……” “前两天刚得了快报,大军失利,伤亡百余人,守备方杰将军被俘,卞大人甩众退至感恩县,已将战报如实汇报至巡抚杨大人处……” “啊?两千人去了还让人打回来了?方杰还被人逮住了?老赵,集结乡勇!明日出征平叛!”张石川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一方面是这群黎蛮实在有点嚣张了,两次打退了官军,还有就是在自己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居然不在岗,这说出去事儿可不太好办了。 同时张石川又觉得这件事也怪自己,看来还是自己办事不利啊,没能把那些惠民政策传达至全境。 “呃……张大人稍安勿躁,既然官军已经接连两次失利,连卞大人亲自出马都不克,想必此次黎乱定然势大,依下官愚见,还是等朝廷派大军下来征讨或者派遣大员安抚才是稳妥之法。”刘永清小心翼翼的说道。 “稳妥个屁啊!方杰都让人逮住了,还等着朝廷派人来?方杰早就凉了!” “大人,现在左中右三营可战之兵都以到崖州了,府城空虚,再无可用之兵……”兵房房书黄勇武也说道。 “我还有乡勇呢!现在还剩下四百,足够了,你们只管照看好这边就可以了,这些事儿我办!”五百乡勇留在了安南一百,现在就只有四百人了。 “四……四百?你办?难道……大人要亲率这四百乡勇去平叛?” “正是!” “张大人,你奉旨署理琼州府,大人切不可一身冒险啊……” “是啊张大人还请三思!” “得,我不去,你们谁去?” “这……” 见众人都哑巴了,张石川拍了拍桌子:“老赵,去跟乡勇们宣告此事。老史,准备补给,小林子,去告诉你奶奶们,我晚点回去,让她们不用等我吃饭了……拿舆图来!” 众人见张石川发飙了都不敢再言语了,不一时舆图取来,张石川看了之后又皱起了眉头。现在暴民据守的地方在崖州和感恩的交界处,在一处叫南饶河的河谷处,至于具体地形,舆图上根本看不出来,但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肯定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研究了半天终于定好了大概行军路线,从海口乘船到感恩县唯一的港口小南港登陆再取道往西顺河流而上。 散会之后,只剩下张石川和夏道柟。 “夏先生,你是不是也有些疑问?” “没错,和川哥一样。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其一,这邢克善既然是个监生,又是个汉民,怎么会和那些黎蛮搅在一起?其二,这些黎蛮均不在册,无需缴纳丁银,和官府也没什么接触,而且去年全广东的丁银税是被豁免了的,哪儿来的利害冲突?其三,若是因丈量田亩所引起也说不过去。此次只是清丈而已,且山中黎垌的田亩大多不计入个州县鱼鳞册,难不成崖州知州董桓祚会派人去抢黎垌的土地不成?这第四吗,方大人被黎蛮所擒获,似乎黎蛮并没有要加害方大人之意,想是他们也想同官府谈谈,手上有方大人,无非是增加一些筹码而已。” 张石川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我也走访过几个黎垌,黎人虽然不尊律法,却是最讲信用的,你敬他一尺他们就敬你一丈,如今想是其中定有缘由。我之所以要亲自去,就是想先和这群黎人谈谈,看看他们到底为何起兵,又有什么条件。” “嗯,朝廷对黎、苗等西南诸族的暴乱多以征抚并用,总的说来还是以抚为主,张大人能少杀人是最好。若是能将这次的黎乱抚平也是大功一件。只是这群人已经击退了两拨官兵了,势头正旺,川哥你只带这四百乡勇去,只怕难以在气势上压倒对面啊……” “我知道。”张石川点了点头。“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其实也不一定要用人数。呵呵,先生是文人,不懂军事也在情理之中,你放心吧,我既然要去,定然是有些把握的。我根本不想去杀个血流成河,毕竟都是几千年的中华一脉,能吵吵尽量不动手。” “呃……”夏道柟顿时无语了,心道我是个读书人,你个毛头小子还懂什么兵法,还会带兵打仗?难道说你用护卫训练了几个月的这几百个乡勇比绿营两千兵士还能打? 但是看到张石川自信满满的神情,这些话也只是闷在心里没说出来。张石川虽然年纪不大,确实脑子里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与众不同,有时候还真不能拿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他。 回到内宅已是掌灯时分。 “爹爹回来了,爹爹抱抱!”见张石川走进来,张天和扎着两只小胳膊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张石川一把抱起儿子在粉嘟嘟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好儿子,可想煞我了。金金,小娥,莺儿,阿奴,还等着我呢啊?天平呢?” “早睡下啦,都什么时辰了。”赵娥嗔怪道。 “娥,别生气,谁知道刚一回来就摊上这马子事儿……” 不一会儿,饭菜热好了端了上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听到张石川刚回来明天又要走,饭桌上的氛围明显低沉了下来。 “哥,你……真的要带着乡勇去和黎人打仗?”阿奴有些怯生生的问道。 “嗯,明天就走,等回来了再好好陪你们哈。”张石川一脸歉意。 “哥,我听说……黎人人多势众,已经伤了上千条人命了……”吴莺儿眼圈有些发红,一顿饭下来她都没吃几口。 “呵呵,傻莺儿,别听那些谣传,只不过百多人的伤亡。” “那……你就带着这四百人去……” “我的兵,可都是以一当百的!再说,还有老史和大牛二牛呢,你们还不放心?” “川哥,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了解那些黎人。”阿奴说道。 “不行,多危险,你跟着干嘛,再说我们要急行军,不许去!”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 “可我……” “阿奴,让哥自己去吧。他到了战场上可和在家里不一样,是会骂人的。再说,哥打仗可厉害了。”赵娥说道。 她是四人中唯一一个见过张石川带兵打仗的人,在济州牧打李朝的时候张石川可是没少骂人,那句把你眼珠子扣下来当泡踩的梗就是那会儿流传开来的。 “好了,别这么闷闷不乐的了,这次在安南呆的时间确实太久了,让夫人们挂念了。明日我带兵去崖州也主要以招抚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黎人动手的。即便动起手来,我可是有四百把元化一式呢,我的兵有多厉害,小金金最知道了,是把?”张石川握着思户金的手说道。 “嗯,川一定能顺顺利利的招抚黎乱,我们都等你回来。”思户金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路上想想,给他取个名字。” “啊?金金,你又有了?”张石川大喜过望。 “嗯……”思户金嘴角上扬微笑道。 “咋不早告诉我呢?早在信里跟我说,我不早就回来了?” “等你回来说不是一样?你在安南有正经事要忙,何苦要用这点小事打扰你。” “这哪儿是小事!”张石川不乐意了。 “你呀,金姐本来是想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刚回来明天就又要走了。”赵娥嘟着嘴说道。 张石川心里感到一阵愧疚:“放心吧宝贝们,不出一个月我一准回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范围交火 两天后五条沙船载着四百多人从海口港出发,到达了感恩县小南港。 弃船登陆,当天驻扎在小南港,得了信的感恩县令叶世美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人往小南港去听候差遣了,结果他到了小南港,张石川已经带着队伍开拔往东南进山了。 在向导的带领下走了两天,已经进入了深山中。 “此处就应该是俄崖山了,再往里走就是罗活垌所辖诸黎垌了。”向导说道。 “好。告诉兄弟们,都小心点。” 继续往东,三两个黎宅出现在地势稍缓的山坡上,那独特的船型草屋和竹篱笆就是黎宅最大的特色。 但是让张石川困惑不解的是,路过了几个黎垌居然一个人、甚至一个活物都没见着。这是,知道官府要派兵征剿,人都跑了?还是整个垌都是乱民,一起进山准备打游击? 看着地里的庄家和空荡荡的房舍张石川陷入了沉思。 寨子北面是一片旱稻,只有一尺来高;南边是半山坡上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 “传令下去,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房舍可以住,但是不得损毁房舍家具,老史,派出去两队人侦查一下前方和周遭情况,务必小心,如果有敌情不可轻举妄动,直接发信号弹示警。大牛,准备埋锅造饭。” “是。”众人答应了一声去了。 因为急着救人,一路都是急行军,每人的负重只有四十斤,抛开武器弹药和药品,粮食也只够十几天的消耗。而且这次来得匆忙,只带了府衙里的十几匹马,再加上在港口征用的几头驴和骡子驼栽一些辎重,后勤根本没有。 虽然军队里有金门人能在山里找到食物补给,但是那需要时间,张石川可没有时间。 必须尽快找到这些叛乱的黎人,打也好谈也好,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山里打转转。 “川哥,左近没有人活动的迹象,看起来这个黎垌的黎民最少在十几天前就撤走了。”侦查回来的史安说道。 “好,准备准备,吃饭,然后早点休息,明天一早继续向西。” 看着这些被遗弃的农田和房舍,张石川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这些黎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和官府对着干? 急行军还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尤其是对这群训练时间不长,还负重四十斤的新兵来说。饭后没多久,除了哨兵众人都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露水下来了,山中还是有些阴冷。 “敌袭!”一声大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洪亮,接着是两声枪响。 一声尖锐的哨声想起:“紧急集合!” 平时的训练成果终于体现出来了,不一会儿,几百乡勇都钻出了船屋,拿着枪整齐的站好了队伍。 “找掩体隐蔽,防守四方!”张石川吼道。 来偷袭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群清兵这么快就集结完毕了,但是还是有人从两侧冲了出来,咻咻的羽箭破空而来,还有砰砰的火枪声。 “稳住!记住你们平时怎么训练的!别探头!”赵大勇等人尽量安抚住这些头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敌兵似乎并没有急着进攻,射了一排箭又放了几枪之后就没了动静。 “川哥,上不上?”史安问道。 “别急,敌暗我明,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干嘛。” 张石川很快就知道了他们要干嘛,山坡上树林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接着火光在夜色中划出一条条的弧线射向寨子。 这些人想放火烧寨子!相隔有五十米,不过那些船屋就在那摆着呢,个头又大,不一会儿就有船屋屋顶上的茅草被引燃了。 “老史,信号弹往树林那边打,老赵,让乡勇们准备射击!” “是!” 所谓信号弹其实就是特质的烟花,不会爆炸,但是亮度略高一些,飞得也更高一些。 借助信号弹的绿光,一排枪声响起,有几声惨叫传了过来。有人中弹了! 又一颗信号弹打了出去,接着一排枪声,这次没有惨叫声再传过来,显然,这群黎人学乖了,已经灭掉了手中的火把藏到树后面去了。 “停火,停火……” 又等了一刻钟,见林子里再没有了动静张石川才接着说道:“可能是跑了,都小心点。检查一下伤亡。” 黎人再也没有发起什么攻击,可张石川也没敢掉以轻心,整整一晚上都没能睡个好觉,第二天天一亮,派人去林子里查看,只看见一些杂乱的脚步和一些灰烬以及几摊血迹。 “看来这群黎人还真不是乌合之众啊,还懂得火攻,偷营,居然还知道打不过就跑!”张石川皱着眉说道。 自己这边五个人受伤,还好离得远,不管是火铳还是箭伤都不严重,但是很影响士气啊,尤其是第一次上战场的这群乡勇。 鼓舞了一下士气,队伍继续前进,这次行军小心了许多,到了一些险要的谷底或者密林都会先派出几个班去侦查,一天下来虽然没有再遇到偷袭,但是行军速度也慢了不少。 当天晚上扎营后又有小股人来偷袭,不过只是远远地放了两枪和几只冷箭就退回密林中去了。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就是游击战啊!张石川看着黑压压的密林咬了咬牙,这也忒狡猾了吧? “睡觉!都抓紧睡觉!哨兵把眼镜睁大点!”说是这么说,可谁睡得着? 天亮后明显大多数人都没有精神,整个人哈欠连天的。 继续出发,又生了变故,前面开路的尖兵有人踩到了陷阱,一只生铁捕兽夹夹断了尖兵的一条腿。 张石川心里就俩字:窝囊!连敌人长啥样都没看到呢,先伤了六个人了! “川哥,淡定……这说明我们离着他们的贼营应该不远了。”史安说道。 “嗯。再往前走,找个视野好的高低扎营!今天不走了,好好养精蓄锐!” 距离张石川营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儒衫的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在打量着山下的营地。 男子正是这次黎乱的发起人,邢克善,字存之,监生。生于康熙丁巳(1677)年。 有人在就地取材砍小树和竹子搭成帐篷,有人在挥舞着小巧的铁锹挖沟,也有人在生火做饭,虽然忙碌但是丝毫不慌乱,而他们每人都背着一干火铳。 “这支三四百人的乡勇,可比那两千五营兵难对付多了啊。”男子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 “邢先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一旁黎族打扮的男子问道。 是啊,怎么办?自己这次举事实属被逼无奈,是官府欺人太甚了。虽然得到了诸黎垌百姓的支持,但是毕竟是在造反!前两天两千绿营都被自己这种骚扰打法给拖垮了,伤亡百余人后退了出去。 可同样的战术,用在这支乡勇身上好像作用不大,晚上的偷袭只是第一次引起了一些慌乱,但是自己反而伤了四个兄弟。白天他们每天仍旧扛着枪唱着歌的往前进。再往前,就离着黎民的藏身之所越来越近了。 打?他们人人都有火枪,而且训练有素,枪的射程也远。不打?看着他们这个架势,根本不像是来招抚的。 依照朝廷的尿性,肯定不会轻易像他们这样的暴民低头,总得让他们吃几次亏之后才会派大员来安抚,而这支队伍带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肯定是个武将,是来剿的。 难道自己也要像吴十一样在山里躲上三年?可要能躲上三年,先要再打退这群人人有枪的乡勇! “在屯乃岭设伏吧。” “邢先生,咱们几千人,干嘛不像上次那样直接冲上去和他们干一场?” “别当这些乡勇是那群没用的绿营兵,不管是训练、军纪还是火器这群乡勇可都厉害得多。他们人手一支枪,咱们这么冲固然能仗着人多冲垮他们,但是我们的伤亡也太大了。那些受伤兄弟的伤口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火枪比咱们的厉害得多!” 屯乃岭是南饶河旁的一座百丈高的小山峰,南饶河在它的面前拐了一个几字型的弯,这也是去抱由垌的必经之路。 在山脊的东麓半山腰上,一支二百余人的黎民埋伏在林子里。只要张石川的队伍绕过山来,就会被他们手中的弓弩和火枪迎头痛击,除此之外他们还准备了不少的礌石,虽然有树木阻挡,几十斤的石头从山上推下去也会造成一定的伤亡。 等到这群乡勇一乱,邢克善马上会带着主力从正面冲上来,山上的伏兵再冲下去,两面夹击一定能让这四百来人受到重创。 符鸡是垌子里出了名的神射手,一杆鸟枪在他的手中十丈内几乎是弹无虚发,他也是这群伏兵的头头。连续两次击溃官兵都有他的影子,又参与了夜袭这群乡勇,他已经算是老将了。 得知乡勇还有大概一里路就要到达伏击地点之后,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又到不远处的大树下撒了泡尿,准备轻装上阵。 正尿得畅快,好像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出于猎人的本能,他迅速穿好裤子端起了枪,可草丛又安静了下来。 应该是兔子野鸡一类的小猎物吧?可惜那群乡勇就要来了,不能开枪暴露目标,不然追上去开一枪,今天就有肉吃了。符鸡摇了摇头。 不过击溃了这些乡勇会抢到什么东西呢?他们有马有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火枪比自己用得要好!虽然没有亲手试过,但是火枪的杀伤力已经有人领教过了。超过五十米还能有那么大的威力,可比自己的鸟铳好用多了! “都准备好了,还有一里路!把火绳全部点起来!” 点燃自己的火绳压好一颗铅弹,符鸡端起枪瞄了瞄。只有不到八丈远的距离,又是居高临下,不管是火枪还是弓箭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射杀这群没有盔甲的乡勇。 就在这群黎兵全神贯注的在石头后面注视着山下的时候,咕噜噜的有东西从上面滚了下来。 “谁这么不小心!要安静,不许出声!”符鸡低声呵斥道。 好像有什么不对,是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符鸡再一看,有个像竹节一般圆滚滚的东西滚向自己,一头还冒着烟…… 第二百五十三章 暗箭难防 还没等符鸡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巨响在他脚下爆开了。似乎整个山都在摇晃震颤,爆炸引起的巨大气浪就把他整个人都掀了起来。 就在这群黎人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根根炸药顺坡而下滚落在他们的身旁,紧接着又是一声声的爆炸,树倒石裂,爆炸声淹没了惨叫声,烟尘却掩盖不住被炸裂的肢体,这百米长的一段山坡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几十声巨响之后爆炸终于停止了,史安带着一群浑身插满树枝和草叶的乡勇从坡上冲了下来,用手中的元化一式收割着那些挣扎着意图反抗的黎人的生命。 “放下武器!举手不杀!抵抗者杀无赦!”一群人用不太标准的黎语喊道。 但是那剧烈的爆炸声让他们的耳朵听不到这些话,他们的耳朵里只有嗡嗡声在回响。好在他们有自己的方式投降:跪在地上,远远的丢开武器。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占领山腰的战斗就结束了。史安从怀里掏出一颗信号弹打上了天。 “走吧,老史得手了,全军全速前进,尖兵开路,注意安全!”张石川说道。 一个班的尖兵举着用竹片临时编制的简易盾牌,腿上也裹着竹片做成的护腿开始加速前进。这完全是逼出来的,他们这群人都没有盔甲。 竹子盾牌虽然low了一点,但是可以挡住距离稍远的弓箭和散弹。至于竹片护腿,是为了防止路上再有捕兽夹的。 自从昨天从向导那里得知,再往前绕过这座屯乃岭就是抱由垌了之后张石川就开始琢磨了。黎人已经撤出了罗活垌,那么他们很可能会据守地势更显要的抱由垌。 而且昨天他们也没有来偷营,路上也没有零星骚扰,难道这群黎人就这么跑了?再跑还能跑到哪里? 不过看到向导在地上划出的路线和屯乃岭的地势之后,张石川马上就看出这地方绝对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一边是山,一边是河,只有一条三人可并肩而行的小路,只要在半山腰埋伏好了居高临下的往下打,那可真是占尽天时地利了。 合计了半天,张石川决定兵分两路,他自己带人继续沿着大路前进,而让史安带着五十个擅长攀爬惯走山路的金门瑶族乡勇直接从山上爬上去翻过山脊。如果没有埋伏就先占据有利地形,如果有埋伏视人数多少史安自己拿主意。 轻装上阵拿着枪腰里插着炸药,头上身上还带着用树枝青草编制的伪装的的乡勇们翻过了山脊小心翼翼的往下摸了一段距离,果然看见了山腰上往下探头探脑的黎族人。 看看人数虽然不少,但是接连被骚扰了几天,晚上连觉都睡不好的史安直接拍板了:干他们! 小心翼翼的接近敌人,一轮炸药扔下去就把这群埋伏着的黎人给炸晕了。 听到爆炸声的邢克善也是一皱眉:这群乡勇居然有火炮?听声音,这炮应该还不小…… 怎么会?这群乡勇一路上都是在他的严密监视下行军的,只有那么几十头牲口,并没有看到他们托着炮啊!而且如此密集的爆炸声,他们是有多少门炮! 可是这轰轰的巨响绝对不是火铳能发出来的,他们的火铳的声音邢克善再熟悉不过了。 不管他们的炮是怎么变出来的,自己设下的埋伏肯定是和乡勇交火了,那胜负…… “你们别动,我去看看!”邢克善从藏身的山坳绕了出去。 虽然说让他们别上,可还是有不少人跟了上来。 半山腰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那局势,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安排的伏兵尽数被歼灭了。山谷的小路上,一群人背着枪在几个骑马的人的带领下一路小跑着冲了出来。 “上!”终于看见敌人了,张石川一夹马肚子喊了一声。 二牛更干脆,学着蒙古骑兵的模样两只脚站在马镫上端着枪砰的就是一枪。 子弹射在了邢克善的脚下,铅弹射进土里溅起一片土花。 “撤!往山上撤!”邢克善想都没想就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他手头仅有的弓弩和火枪手都被埋伏在山腰上了,现在跟着自己的这些黎人只有锄头、劈山刀一类的兵器,跟这群如狼似虎的端着火铳冲过来的人根本没法一战,尤其是那火枪诡异的装填方式,和令人窒息的射击速度,还有,他们的炮到底在哪里…… 一群黎人顿时化作一盘散沙往山上逃去。 “追!咬住他们,不用急着开枪,必须把他们的老巢找出来!告诉史安,让他们好好处理俘虏和伤兵,然后都带过来,不许杀俘!”张石川把手一挥喊道。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三百多人追着上千人漫山遍野的跑…… 善于攀爬的金门瑶族乡勇都在史安那里呢,剩下的这些汉人和疍民自然追不上这些生长在大山里熟悉地形的黎人,但是黎人想甩开后面的追兵也不太容易,只能一点点的拉开距离。 足足爬了五里的山路,气喘吁吁的张石川终于追上了最前面的赵大勇。 “川哥,他们都钻进那个洞里去了。”赵大勇指了指半山腰。 果然顺着赵大勇的手指看去,一个有十丈宽、七八仗高的一处大洞,从下面黑漆漆的看不见有多深,不过洞口用石头堆砌了一排六尺来高的石墙!看来,这就是他们的老巢了。 “这些黎蛮都跑到这个洞里去了,我们一靠近他们就往下丢石头……”赵大勇看着洞口恨恨地说道。 张石川点了点头。看来他们是没有什么弓箭和火器了,或者说数量不足。不过从下面往上爬,人家扔石头砸自己也是有点让人头疼。 张石川捡起一块圆滚滚柱状石头问道:“这是他们扔下来的?” “是。” 张石川一皱眉,这是钟乳石啊,那这个洞应该是个溶洞,里面多大?有多少人?有没有其他出口?他们有多少粮食?既然是溶洞,又有钟乳石,应该不会缺水。这是要据险而守,不打游击,改高筑墙广积粮打持久战了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的粮食不多,消耗不起,看着那粗糙又厚重的石墙张石川叹了口气:“早知道就让赵元化给自己弄几门元化一式来了,那玩意攻坚虽然比不上平射加农炮,但是这洞口又大又宽,炮弹应该可以绕过石墙打进洞里,到时候躲着动力的这些黎人…… 想到这里张石川不由得一愣:自己怎么会想着把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又不是日本人,不是朝鲜人,他们是中国人啊!就因为在路上让自己吃了点小亏?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可不是杀人,而是想招抚的!而且,守备方杰那个白痴还在他们手上呢! “先别急着攻,老赵,你带人把洞口围起来,找合适的地方挖壕沟修工事,大牛二牛,你们带人往四周转转,看看这个洞有没有别的出口!都小心一点!” “是!”三人敬了个礼都分头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简易的壕沟挖好了,分几层围住了洞口。大牛二牛也都回来了,在附近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洞口。 “行,我要跟他们谈谈,希望能把他们招抚吧,别再死人了。呃……小林子,他们头头叫什么来着?” “回主子,叫邢克善,是个监生。” 赵大勇站在一块稍微平坦的石头上冲着洞口喊道:“里头的人听着!琼州署知府张大人是来招抚你们的!有没有一个叫邢克善的,让他出来答话!” 不一会儿,邢克善果然走了出来,站在石墙上一拱手:“再下邢克善,不知知府大人在哪里?” 张石川也站出来,挥了挥手尽量做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再下就是。” “你……你是知府?”邢克善差点没从石头墙上栽下去。哪儿有这么年轻的知府,还穿着这么怪的衣服。他以为这个小头头只不过是个千总、或者是守备之类的武官。 “其实是同知,署理知府。呢个,来得匆忙,没穿官服,让邢先生见笑了。”张石川背着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市长。 “呃……那好吧,张大人,我们谈谈。” “行,不过隔着这么远说话实在是太累了,邢先生,我相信你的人品,我往前走一点,不带武器,希望你也是个君子!” 张石川看了看站在石墙上的这些人,确定他们手上只有一些刀棍一类的武器,想必保持一点距离他们丢石头也砸不到自己,于是让赵大勇他们别跟过来,假装很镇定的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往前走了一五十步,在离着石墙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举起双手晃了晃,示意他并没有带兵器。 其实就他那个准头,给他一把枪这么远他也打不中人。 “好,张大人果然是个君子,既然如此,学生也下墙根张大人一叙……” “甚好。”张石川说道。 就在邢克善准备往下爬的时候,一个身影趁人不注意悄悄的爬了出来,端着一台弩,扣动机簧,崩的一声从石墙上响起,一支弩箭夹着一股劲风射向了张石川的面门。 第二百五十四章 黄花梨 就在张石川还在还挥手示意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被锁定了,然后有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一歪头,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脸射在了他身后的地上。张石川一摸脸,血流了下来。 “主子!”小林子第一个冲了过去。 “干你娘!这群蛮子耍诈!”赵大勇骂了一声,抬起枪照着正往下爬的邢克善就是一枪,其他人也纷纷举起枪朝石墙射击。 “火力压制,别让他们露头!”大牛二牛也冲了上去,薅住张石川的脖领子就往后拽。 不过距离实在是有点远,邢克善以让人叹服的速度嗖嗖嗖又爬了上去。 “奶奶的,怎么又是左脸!”被抢回来的张石川骂了一句,然后又揉了揉脖子说道:“咳咳,放手吧,没被射死差点被你们几个给勒死!不是说过吗,往后拖伤员要拽住肩膀上的衣服或者架着腋窝,哪儿有抻着脖领子的!” 确认张石川确实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川哥,打吧!用炸药炸开这堵墙,冲进去!”赵大勇咬着牙说道。 “是啊!川哥,下令吧!我带人去放炸药!”大牛也说道。 “别急别急,可能有误会。”张石川擦了一把流到下巴的血:“让弟兄们别开枪了” “误会?川哥,看看你的脸,以前是二,现在成三了!要是在正一点……这还叫误会?” 张石川想说话,可是牵动了脸上的肌肉,伤口也被扯了一下。他只能龇牙咧嘴的摆了摆手。 自己的诚意是足够了,邢克善也要出来和他谈了,那架势绝对不像是要故意麻痹自己才往下爬的。 说不定是有人一紧张才走火放箭的?这紧张的也忒准点了吧?差点要了自己的老命。或许是这些黎人中间有人痛恨当官的,没有命令就私自放箭了?也有可能,毕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张石川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接着喊邢克善出来说话。 可是喊了半天,这次可没有人出来了,只有人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显然是被方才那一排枪给打怕了。 “往洞口堆湿柴火,放火,酿烟,把他们熏出来!” 不一会儿一捆捆湿柴被收拢过来,由人贴着墙根堆放在洞口,外头一排乡勇持枪瞄着,有人试图推石头下来直接开枪射击。 浓烟滚滚,虽然大部分都飘到洞外,但还是有烟被吸进了洞口。烧了一个时辰,没反应!这洞到底有多深啊? “把这层石墙炸开吧!” “嗯,控制好药量,尽量别伤着人……” 赵大勇自告奋勇的带了炸药去了,本来就是开山用的炸药终于派上了正经用处。两炮之后,厚重的石墙被炸开了一米宽的缺口。 就当赵大勇准备再把缺口扩大点的时候,洞中伸出一根竹竿,挑着一条白色的长衫。 “不要开炮!我们要和张大人谈!不要开炮!” “哼哼。”张石川冷笑了一下,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让他们来谈吧,先让那个邢克善自己出来。” 这次张石川可学乖了站在层层乡勇的保护之中,看着邢克善带着两个人从缺口处走了出来。 “邢克善见过张大人。”邢克善带头跪倒在地,也不讲什么有功名在身可以见官不跪了。 赵大勇上前把邢克善的身上搜了一遍,确认没有武器之后点了点头。 “你就是邢克善,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起来吧。谈吧,想怎么办?” “我等甘愿受降请罪,献出花梨,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十三个垌这些黎民。”邢克善并没有起身。 花梨?十三个垌?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不过张石川还有更关心的事儿。 “方杰可在洞里?先把人放了!” “这……”邢克善有些犹豫,那个守备可是他手中的最后一张牌了,就这么还给朝廷,人放了之后他们会不会直接开炮把洞给炸平了? “怎么,人死了?”看到邢克善不肯答应张石川心里一紧。 “没有,方大人身子都好,并没有受什么伤。” 张石川一想就明白了,这是邢克善还把方杰当自己的筹码呢。“赶紧放人吧,你放心,既然你们愿意投降,我也不会为难这些黎人的。” “好吧!我相信大人是正人君子,不会诓骗我等。”邢克善纠结了一会儿对旁边一个青年男子说道:“元松,你去把方大人请出来吧。” “是!”叫元松的男子起身往洞里走。 “这二位是……” “哦,犬子元松、元桧,甘愿一起受降,听从朝廷发落。” 张石川噗嗤乐了,这可真是上阵父子兵啊,带着俩儿子造反。 “起来说话吧。好好说说,到底为何造反,花梨又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张石川索性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做了下来。 “呃……张大人一点都不知道?”邢克善一愣。 “知道一些,不过我想听你说说。” “如此,也好,此事说来话长了,大人若要详知,还要从五十年辛卯说起……”邢克善开始说了起来。 琼州府自古就是产木材的地方,这里出产的楠木、黄花梨等名贵木材一直都受到富贵人家甚至是皇室的追捧。清朝廷还勒令琼州府每年进献一定数量的黄花梨供皇室使用。因此黄花梨的身价自然也是不菲。 不过黄花梨等名贵木材都出自琼州腹地的深山老林中,这些地方多属黎垌管辖。想进山砍树,先要得道垌主的同意。 汉人若要砍伐黎山花梨木材,只要送峒主若干钱物(最受欢迎的是盐、铁、铜器),峒主欢喜,便即划一个大致地域允其开采,称为“发黎山”。另花钱雇的劳动力,也多是本地黎人。 林莽森森,生产力有限,收获难以预期。但收获再多黎峒不会干涉,再少汉人也不能反悔。说白了这和后世的赌石有点相似之处。 康熙五十年,一个叫吴十的人进山发黎山,收获颇丰,哪知道往琼山县运输的途中消息传出去却引起了巨大轰动,一笔巨大的财富让无数人垂涎三尺,甚至儋州知州、临高知县都跳出来想截获这一批花梨。 “儋州知州?祖觐扆?临高知县又是谁?”张石川皱了皱眉,祖觐扆可是四十六年就任儋州知州了。 “儋州知州正是祖觐扆,临高县令当时是樊庶。” “嗯。接着说吧。” “是。”邢克善又接着说了起来。 吴十辛辛苦苦的收获了这么多黄花梨,上符合朝廷律法,下又守了黎垌的规矩,本来是合理合法的所得,自然不肯拱手让给官府,于是就集结黎人对抗官军,击溃了来抢黄花梨的官军后带着木头返回大山中藏匿了起来。 两地以激发民变为由,报到上宪,琼州府拍五营兵讨伐,哪知道吴十有黎人的保护和支持,依托地形把五营兵打了个灰头土脸,结果这事一拖就是三年,直到五十三年朝廷派钦差下来安抚,答应从前之事既往不咎,吴十才出来投降。 但是,吴十造反三年,最终一抚了之,但花梨财富仍未处理,而是继续藏匿在大山之中。 五年后,邢克善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批黄花梨的下落。黄花梨虽然是硬木耐腐朽虫蛀,可是经年累月的丢弃在山中任凭风吹日晒雨淋,时间一长也会损毁。 与其如此暴殄天物还不如拿出来变卖成银子换取一些黎民急需的物资散给山中的黎民,邢克善本就在黎民中破有声望,走了几趟,得到了众黎垌的支持,故而想把花梨运出山去。 因为有吴十的前车之鉴,他没敢把这批黄花梨往被运往海口,而是往南准备从崖州装船,哪知道绕开了儋州和临高一路,却又跳出来个崖州知州董桓祚,董桓祚得到了消息之后大手一伸:见面分一半! 这些花梨是准备换钱分给众黎垌的,怎么能让董桓祚白白拿走一半?但是和吴十不同的是邢克善有功名,是读书人,懂法! 他看重自己的身份,并未如吴十般简单地“纠黎抗拒”,而是在皇朝体制框架内依法维权,动员群众上诉,揭发知州任内诸多劣迹,还涉及其他“污点人物”。 这些控告显然有力,邢克善知道要害,证据确凿,董桓祚不敢在体制框架内接招,只有出阴招指使关系人动武,哪知道没打过人家,灰头土脸的被扁了回来。 于是董桓祚又上报到琼州府,后面的事张石川就知道了,他不在,卞之纶派兵征讨,又让人扁了回来,还抓住了方杰…… 正说着,方杰被带了出来。 张石川一看,方杰果然身上没什么伤,只是有些狼狈。 “张大人……末将多谢张大人救命之恩。”方杰红着老脸说道。 “哎,说不上说不上,人家压根也没想要你的命。”张石川呵呵一笑。 “呃,张大人明察秋毫,邢先生和这些黎民确实没有歹意,只不过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末将在黎垌住了这些日子,也都知道了,还请张大人为民做主……” “别着急,毕竟这事儿不小,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除了邢先生和黎民的话,我还得听听董桓祚怎么说是不是?” “大人所言极是,我愿意和董桓祚当面对质!”邢克善说道。 “先别说这个,我问问你,既然你不准备怎么样,为什么我们一进来就袭击我们的队伍?”张石川皱着眉问道。 “这……实不相瞒,我见张大人这支队伍纪律森严,又都带着火器,且……看起来并没有大员来,恕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大人身份尊贵……” 张石川明白了,自己还是没有官架子啊。可难道他进山还要穿着官服坐着轿子鸣锣开道? “再说,朝廷都是几次征讨不利之后拖上一段时间才会派人来招抚,张大人来得如此之快,我以为又是来平叛的,故而得罪了大人……”邢克善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不是得罪我了,你是得罪了我这些受伤的乡勇,还有半山腰伏击丧命的黎人啊!”张石川叹了口气。 “是……是我鲁莽了,可我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过了这里再往东不远就是老幼妇孺的容身之所,我实在不敢掉以轻心,若是真让平叛的官军进去了……” 张石川也明白了,邢克善这也是出于保护这些黎人。这年头,兵就是匪。打着平叛的名头一路上干点烧杀抢掠的副业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邢克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 “还有一件事,既然我都站出来说要谈了,为何还要让人放冷箭射我?”张石川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上的三。 “呃……大人恕罪,实在不是我下的令,是一个新来投靠的小子,方才我们在洞里也问了,据他自己说,是和张大人有私仇……” “私仇?”张石川一愣,他都没来过这里,怎么还有仇人?“他叫什么?” “是个苗人,叫韦良胜。” “韦良胜?卖什么的?” “主子,是跟着阿奴奶奶一起出来的那个金门瑶子……”小林子小声提醒道。 “哦!”张石川这才想起来,这算是情杀未遂吧……“他人呢?” “已经被绑了,这就交由大人发落。” “行,你也告诉洞里的黎人,都出来吧,不过别带武器了哈。大勇,让人把枪都收了,子弹退膛。把这两天你们的伤员都抬出来,小林子,带人给伤员疗伤……” “多谢大人!” “别多谢,我可是很有诚意受降的,你可别耍什么花样啊,我手头就这四百来人,到时候你们出来了一拥而上我们可吃不消。”张石川哈哈一笑。 “大人哪里话!我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信誉二字。且黎民生性淳朴,绝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 众人都开始忙活起来,韦良胜也被人捆得结结实实的推了出来。 “你是韦良胜?”张石川差点没认出来。 韦良胜肯定是被群殴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哼!狗官,可惜我没一箭射死你!”韦良胜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 张石川站起身来啪的一个嘴巴把他抽了个跟头:“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倒在地上的韦良胜冷笑了一下,并不害怕。 “你丫就是个混蛋!如果你射死了我,你觉得洞里的这些黎民还能有活路吗?我的手下会冲进去把他们都杀光!你以为你是英雄?为了你自己的这点破事你差点害死了几千人!为啥阿奴看不上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 疲劳审讯 邢克善回到洞中将张石川的话转告了一众黎敏,顿时引起了一阵欢呼,洞里的人们纷纷走出洞来朝着张石川跪拜。 张石川只能一一拱手还礼,让他们都放心回到自己的寨子里去回复以前的生活。 面对众人,张石川再一次做出承诺,这件事情不会再追究黎民的责任、董桓祚他回去就会调查、那些黄花梨他出钱买下了,要银子也可以,不要银子他可以折价把铁器、陶器和黎峒最需要的物资给他们运进山来,以后这些人有什么冤屈可以直接去琼山县知府衙门找他申诉,有困难更可以去找他诉说等等。 同时他也大概和这些人讲了一下自己的开发方向和一些政策,比如不许歧视疍民、金门瑶人,现在琼山县、洋浦等地都在大量招工,甘蔗的需求量会日益增大、铁器、陶器等日用品的价格会大幅下降,甚至他们有兴趣的可以自己试着开作坊。 小林子带着乡勇里的医疗兵已经处理完了洞中的伤员,伤口消毒、取出子弹缝合伤口,注射青霉素,那些受伤的黎人无不感恩戴德。 比较遗憾的是史安在屯乃岭一战炸死打死了三十多个人,伤了五十多个,这让本来皆大欢喜的结局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也没办法,如果不干掉这些人,说不定现在就是张石川这群人被弓箭火枪和石头打得头破血流了。 这就是官逼民反吧?就为了一点本不属于自己的黄花梨,惹得几千人舍弃自己的本来平稳的小日子拿起刀叉和官府作对。想到董桓祚张石川恨得牙根痒痒,这种人也配做官? 原地解散了这群黎民,张石川也被盛情邀请到了抱由垌做客。 这群黎民就是这样,你若是不和他们讲道理、欺压他们,他们直接拿刀子和你拼命。但是如果你对他们好,他们会掏心置腹的把你当朋友和客人。 张石川也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他让一队人护送着方杰先回崖州州城了,那儿还驻扎着几千五营兵呢,得赶紧把黎民已经被招抚的消息告诉他们,别再引起什么冲突。 来到抱由垌张石川收到了最高规格的欢迎,他们拿出最好的酒和三色饭招待张石川等一行人,载歌载舞的给他敬酒,附近的垌主也都闻讯赶来。让张石川惊奇的是,这些黎人从上至下都对邢克善尊重有加。 邢克善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来往得多了,又帮他们带了一些药材、铁器之类的急需之物进山,久而久之也就熟识了。其实和这些黎民很好相处的,只要……” 看着邢克善说起和黎民打交道来滔滔不绝张石川会心一笑。他也听出来了,邢克善和这些黎垌打交道一不为钱二不为名,好像能替这些黎民做些事帮他们一把就很开心了。 等他说完了张石川才一拱手:“受教了。” “不敢不敢。一说起这些黎民就刹不住了,张大人见笑了。” “邢先生既然是监生,为何不出仕为官?这样不更方便造福一方百姓?”张石川又问道。 “呃,实不相瞒,学生本就是崖州人,之所以不愿出仕为官,一则不愿离开家乡父老和这些黎民,还有一则,实不相瞒,学生实在是看不过官场上那些乌七八糟之事!我祖上也有些产业,倒是吃喝不愁,与其去做官还不如带着犬子们到处转转活得自在些。” 张石川点了点头,这是自古以来的回避制度,前朝他不太清楚,清朝规定,不得在家乡五百里之内为官。想要当官,就必须去外地。至于看不惯官场上的那些人和事儿,他自己就深有同感。 不过他也对这个邢克善越发的感兴趣了,不当官也不安稳当个地主老财,却带着俩儿子当义工到处扶贫,好像和自己有点像哈。张石川突然有了招揽之意。 “邢先生还学过兵法不成?” “我只是一介腐儒,哪里懂什么兵法。倒是张大人用兵如神,邢某实在佩服。” “邢先生不必过谦,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邢先生绝对是个将才,不然也不会两次轻松击败了五营兵,连我也都在先生手下吃了亏。” “这……”一听这话,是夸自己打垮了五营兵?这是啥意思? “我是真心佩服邢先生之才,你这游击战术打得炉火纯青啊。” “游击战术?”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十六个字就是游击战术的精髓了。” “敌疲我打……”邢克善重复着这十六个字,突然站起身来深鞠一躬:“我本以为张大人是依仗火枪犀利,又有火炮才能如此轻易的化解我这些伎俩,原来大人早已成竹在胸了!在下心服口服了!” “不敢不敢。”张石川倒是有些尴尬了,毕竟这都是自己剽窃来的。 “学生还有一事不明,您的乡勇用了火炮,可为何一直没见到?” “嗨,什么火炮啊?就是开山用的炸药而已了,大炮仗。老赵,拿一个来看看。” 邢克善拿着大号炮仗又是久久不语,用炮仗当武器,这又是什么奇思妙想?而且还有奇效。 越聊张石川越觉得这个四十岁的汉子是个可用之才,更何况他对黎垌太熟悉了,如果让他帮自己深入黎垌实行自己的改革,定然能够事半功倍啊! “邢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大人只管说便是。” “我想请邢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这……”邢克善面露难色:“张大人,方才我也说了,我实在是才疏学浅无德无能,不愿出仕……” “哎,邢先生先别忙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张石川打断了他:“首先,我请先生出山不是去哪里为官,而是想请先生帮我管理黎垌。呃,其实说管理也不准确,我是想改善黎民的生计。” “不知张大人想如何改?” “方方面面。首先咱们说农业,先生有没有听说过玉米?……” 张石川打开了话匣子,从农业的玉米、红薯、土豆、甘蔗、烟草说道工业的水泥、玻璃、陶器、铁匠铺、酒坊,再说基础建设,包括兴修道路、港口、医院,又说义学和医疗,最后总结性的说了一下自己对整个琼州府的开发计划。 邢克善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张大人果然大才也,您的这些计划方案实在令人耳目一新,不过,这些学生都不懂啊……” 张石川呵呵一笑:“不懂没关系,以邢先生的才学,相信很快就能胜任。先生也不必急着答复,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先生若是有时间,可以跟我走一趟,亲眼看一看就是了。反正也是要跟我走一趟的。” “走一趟?”邢克善有些狐疑的问道。 “难道先生忘了,还有个董桓祚需要先生去当面对质呢!” 张石川作为一个署知府虽然是董桓祚的上级,但是并没有审判一个知州的权利,他只能上书给上级广东巡抚弹劾,再由杨宗仁上书给吏部或者康熙,至于怎么处理,那就要看董桓祚的人脉和康熙的心情了。 董桓祚在崖州当了十几年的知州,显然人脉不咋地,但是张石川等不起,这种尸位素餐的混蛋官在自己眼皮子低下作威作福欺压良善他怎么能忍? 于是他决定亲自审一审董桓祚,起码要录出一份口供来,让丫赶紧滚蛋。 而老官油子董桓祚为官三十年可不是白混的,面对张石川的质疑和邢克善等一众证人的指正,老东西只有翻来覆去的甩出否定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看着董桓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张石川嘿嘿冷笑:“小样,跟我装是吧?你觉得我没办法让你张嘴?”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小林子小声道:“主子,虽然您是署知府,可也无权审理此案,董桓祚再作恶多端也是朝廷命官,还是要让吏部处置,或交由督察院查办,主子若是动了私刑,只怕会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好事也要变成坏事啊……” 其他人也都点头称是,只有董桓祚老神在在的看着张石川。 “哼,谁说我要用刑了?对这种玩意根本用不上。董桓祚,我劝你还是好好交代吧!” “诸位同僚,你们可都要给我做个见证,本官为官清廉,不敢有丝毫懈怠,张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你们可不能……” “闭嘴吧,谁说要打你了?” 张石川的方法很简单,简单得让众人发指!他只是把董桓祚“请”到了一间屋子里,安排两个人陪他聊天,重复着问他同样的问题,只要你不出这间屋子,可以吃饭,可以喝水,可以大小便,就是不准你睡觉。 只要董桓祚稍有困意,马上有人抓起铜锣就是一通猛敲:“董大人,你是如何强纳民女韩氏为妾的?” “我们是两厢情愿!” “你是如何要强取黎民的花梨木的?” “并没有!” “有人揭发你审判贾三杀人一案收受贿赂徇私枉法……” “血口喷人!” “咣!”只要董桓祚稍稍走神,就是一阵锣声。 …… 两天过后,史安走出小黑屋:“川哥,你这法子绝了!老东西什么都交代了,这次因花梨逼着黎民闹事、为官以来种种不肖、连小时候偷看隔壁寡妇洗澡的事儿都交代了……” “哈哈哈……”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呵呵,这玩意小时候就不是什么好鸟啊。那老东西没事儿吧?”张石川还真怕董桓祚扛不住疲劳审讯突然来个猝死或者疯了啥的。 “没事儿,这两天除了没睡觉老东西吃得比我都多,现在正睡得跟猪一样呢!” “呃……”张石川接过口供大概扫了一眼,又递给邢克善:“先生也看一看,可有什么遗漏?若是还有哪里交代的不清楚,咱们再把这个老东西搞起来接着聊。” 邢克善双手接过来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又将签字画押也看了,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多谢张大人为黎民做主,为崖州除害!” 第二百五十六章 海患 拿到了董桓祚的口供,张石川带着人顺着陆路返回琼山县了。 之所以没有乘船,是因为他沿途还有点事儿要办,第一,就是要敲打敲打儋州知州祖觐扆。 祖觐扆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又对儋州政务了如指掌,没想到八年前居然还干过想抢占吴十黄花梨的事儿。 与董桓祚的顽抗到底不同,祖觐扆一听张石川旧事重提吓得面色苍白,跪在地上抖若筛糠连连叩头认罪。 这下张石川倒是心软了,想这老同志虽然干过些糊涂事,但是毕竟是八年前了,而且根据自己的一些了解,祖觐扆这些年来也算勤政,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倒也没干什么坏事,且在任这么多年亏空也不算多,而且对自己开发洋浦又出了不少力,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听说张石川肯既往不咎,祖觐扆自是感恩戴德。 “好好当你的知州吧……”张石川就说了一句。 大概查看了一下洋浦的开发,总的来说还是满意的,第二个码头已经投入使用了,安南那边的铁和煤一船船的运过来,开发区的烟囱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各种作坊也都开始运作了,整个港区一片生机勃勃。 在一起做工的疍民和汉民的相处也愈发的融洽,没有什么竞争,只要有人来,肯定就有你一份工作,大家都是出来做工的,赚的是辛苦钱,自然也不必为难彼此了。 口口相传,甚至有临高和昌化的疍民携家带口的过来洋浦谋生活,这下两县想开作坊的士绅可着急了,疍民都跑到儋州去了,他们的作坊开起来了去哪儿雇工? 要知道,疍民可是更能吃苦,几乎没有什么怨言的好劳力啊!于是士绅们纷纷想尽办法挽留疍民,甚至有人拿着粮食盐巴去慰问疍民。 这个结果连张石川都没想到,疍民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成了香饽饽了?看来还是得动之以利啊! 看过了洋浦之后,不等张石川再次邀请,邢克善主动要求带着两个儿子跟着他一道去琼山县再长长见识。 回到府衙,张石川先安顿的人是韦良胜。这小子自从被送到张石川处之后就一直被严加看管,他本以为自己伤了朝廷命官情敌肯定是要入大狱了,没想到张石川把他送到了五牛寨众人安置的庄子上。 “阿胜?不知张大人怎么遇到他了?”钱明俊一脸懵圈。 “嗨,别提了,缘分呐,这不顺路就碰见了,呐,现在给你送回来了,可不能再给别人找麻烦了啊!你可得看好了!” “张大人,我……”韦良胜也没想到自己等着的是这么个结局。 “你你你!你什么你!再不听话我还大嘴巴抽你丫的!”张石川佯怒道:“好了,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吧,这里不用打猎了,你也别拿着个破弩瞎溜达了,想种地呢就跟着学学种地,想做工也可以,想出海打渔也没问题,什么都不想干了等以后义学办起来了你跟着读读书。阿奴只把你当个哥哥来看的,她说你是个好人,日后你肯定能找到个中意的人……” “是……”收了张石川替阿奴发的好人卡,韦良胜居然有点小激动。 “记住,你也长大了,以后做事前多考虑一下,过过脑子,我相信这次你也长教训了……”张石川老气横秋的说道。 安排人带着邢克善四处参观。众人也都知道张石川是有招揽这个和黎民交从甚密又会打仗的邢先生,不用张石川特意吩咐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夏道柟听完了张石川亚洲之行的经过之后二话不说提笔就写折子。 折子上暴民的数量从五千变成了两万,张石川的乡勇也减少到了百余人。 张石川身先士卒,先是识破了暴民的诸多诡计,又身先士卒,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在最前线和黎民沟通,最后凭借着个人魅力成功感化暴民,只有在进山的时候爆发了小规模冲突,死伤黎民若干,乡勇无一人阵亡…… 张石川自己看着都想吐:“夏先生,这么写……行吗?” “呵呵,川哥只管抄录一遍发出去就是了。我敢肯定,在卞之纶的折子上,暴民数量最少五万……”夏道柟抚着胡子老神在在的说道。 “噗……”张石川一口茶喷了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卞之纶可是带着五营兵几千人去的,让黎民打得灰头土脸,不写多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被打跑了吧? 可是如此大规模的黎乱就让自己几句话给招抚了,这合理吗? 他突然觉得那些上头当官的也是挺苦逼的,下面发生的什么事儿都得在不同的折子里寻找真相的蛛丝马迹。 “行,知道了,我拿到内宅去抄了……”张石川拿着折子就要跑。 “咳咳,川哥,还是您亲自执笔比较好,最好不要让奶奶们代书……” “啊……知道知道……” 回到内宅,媳妇们围了上来。 “脸怎么了!”这是四个媳妇的一致反映。 “没事儿没事儿,擦破了点皮,早好了。”张石川笑道。 看到张石川除了脸上的二变成了三并没有其他的伤众人才松了口气。 “川,拿的是什么?若有公务先去忙你的。”思户金说道。 “哥,累不累?奴给你揉揉?”吴莺儿说道。 “川哥,把那群黎蛮打得满地找牙了?”阿奴问道。 “哥,这次出息了,居然没带一个黎族小丫头回来,值得表扬,继续保持哈!”赵娥说道。 “咳咳,一个个的来。小金金,这些是公务,不过一会儿再说;莺儿,哥不累,歇歇吧,一会再按;阿奴,这次我倒是和黎民小小打了几场,不过哥主要还是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娥啊!咱俩得好好谈谈了,我到底咋的了,你总这么说我,你现在孩子也生了,我还得让着你呗!” “哎呀,我哥要打人啦……”小娥叫着想跑,被张石川一把拎了过来。 “爹爹……”张天和奶声奶气的说道。 “哎,好儿子,可想死爹了!赶紧的让爹抱抱!天平呢?” “且!看见老大才想起老二,老二不是你亲生的?”赵娥撇着嘴说道。 “哎,你小心今天晚上我家法伺候啊!” 对于琼山县城和海口城邢克善并不陌生。然而此次故地重游他发现琼山县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各种作坊、银行、中满玉米的农庄和义学,那些让人耳目一新的教材,还有县城里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以及匆忙的脚步,府衙门口贴出去的一张张告示。 邢克善又想起张石川招揽的那些话来。他,真的可以出一份力吗? “张大人,不知学生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邢先生想好了?”张石川一喜。 “是,只怕学生才疏学浅,辜负了大人的一番美意了。” “别大人大人的了,叫川哥吧,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张石川说道:“我要交给先生的事儿,只怕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还请川哥明示。” “其实挺简单的,就是开发黎垌!首先,要让黎民们都能吃饱饭,发展农业。我也大概走了几个垌,现在他们的耕作方式太原始了,尤其是内地的那些生黎,几乎和刀耕火种没什么区别。首先,咱们要改变他们的耕作方式。” “这……千年了,只怕不好改变吧?”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小林子,把书拿过来。”张石川说道。 “嗻。”不一会儿小林子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先生请看:这是一些农事的笔记。首先要在黎垌中普及铁器,让他们学会深耕细作,学会挖渠引水,这上面都有。再看看这个,这是玉米的种植方法,从选中到收割,再到玉米如何加工食用……” “可……黎民都不识字啊。” “对,这个我也想到了,所以需要先给每个黎垌培养几个人才出来,需要先生在各个黎垌选一两个聪明机灵的,统一集中到琼山县来突击扫盲,让他们大概能读懂这些书上的东西,你放心,有拼音在,学起来快得多。” “还有,黎垌疟疾肆虐,我手上有些金鸡纳树的种子,你也得分配下去,让个垌都种植一些,若是有重症的,就用金鸡纳树树皮熬汤,治疟疾有奇效……” 听张石川讲完了自己的计划,邢克善深吸一口气:这确实是任重而道远啊!黎垌,真的能在几年之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做这些事的同时,还有一件事,让黎民丁口都能登记造册。” “这……只怕会引起黎民反感吧?”邢克善有些犹豫的说道。造册就意味着这些黎民要受官府管辖了,康熙初年为了这事儿可没少打仗。 “先生尽管放心,造册不过是为了做到更了解黎垌,让我这边做到心中有数,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多少田地,需要什么样的帮扶。绝对不会让他们衲丁银的。皇上五十一年的时候就下过旨意: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这……朝廷的话也能信?”邢克善说完之后马上就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问题了。“我的意思是……” 张石川呵呵一笑:“我知道先生的意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是吧?你放心吧,张石川说话算话,若是有人跟黎民收丁银徭银,让他跟我要来!还有那些金门瑶人,若是没有土地愿意出山的,我提供土地,愿意做工也可以。” 正说着,大牛走了进来:“川哥,出事儿了!” “啊?”众人都是一愣。 “咋了?” “杜二,你跟川哥说。”大牛拍了拍身后的一个人。 “是……”杜二声音颤抖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自从有了大渔船,不少疍民开始在张石川的招募下登上大船出海打渔了。虽然没有出过远海,也没有驾驶过大船,但是这些疍民还是很快就上手了,几个月下来收成也不错。 三天前卞全和卞宁带着两艘渔船从洋浦出港往西,准备去稍远点的海域走走,顺便熟悉一下水文,没想到遭遇了海盗。 五艘海匪船劫持了两条渔船以及船上的三十来个疍民。本来是渔船,没有什么货物,但是这伙海匪不仅要船,还要人,要胁迫这些疍民入伙。 卞全想着这群海匪肯定还是怕官府的,就说这船和渔民都是琼州知府张大人的,希望能吓退这些海匪,让他们放人。 哪成想海匪头子一听他们是官府的人更来了兴致,派船送杜二回来报信,要让张石川缴纳赎金,送一千石粮食和一千两银子过去,不然把这些人挨个放血。 海匪?张石川一皱眉。他到任一年还是头一次听说琼州府附近海域居然还有海匪。 “海匪的据点在哪儿?” “就在白龙尾岛上。若是从洋浦出海,往西大约三百里处。” 张石川又一皱眉,这可是自己的船队往返琼州和安南的必经之处啊。 “把刘永清和黄勇武叫来。” 不一会儿二人来了,听了事情始末也是一皱眉。 “这白龙尾岛上的海匪早就有了?” “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为何不派水师征剿?” “这……”黄勇武吞了口吐沫说了起来。 南海海患在康熙初年并不少见,以杨彦迪为首的一些郑成功旧部、南明将领在满清占领了广东后纷纷带着残部下海成了海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满清朝廷的征讨,大部分海盗已经被剿灭,或者逃到了安南、婆罗洲等处。 剩下小股海匪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藏匿的又深,朝廷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有再征剿。 上面没有命令,这些海匪又没有什么油水,广东、福建水师自然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于是这些海匪就在一些荒岛上存活了下来,偶尔抢劫一下过往船只和沿岸村落。 “川哥,怎么办?” 张石川想了半天,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给钱!” 一千石的粮食和一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三十几个疍民可都是在自己的船上做工的,出了事儿自己要是不管,以后谁还肯替自己干活? “现在港口有没有空船?让他们现在就装粮食,我们这就去救人。” “川哥,这种事你就别去了,我们带人去就好了。”史安说道。 “不,我要会一会这群海匪。”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白龙尾岛 白龙尾岛岛四周悬崖峭壁,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易守难攻。三条大船缓缓进港,张石川看了看两侧石台上几门大小不一的铁炮不屑的撇了撇嘴。 不屑归不屑,自己船上的火炮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两门赵元化做的佛朗机母子炮还算拿得出手。 “粮食和银子都运来了,让你们的头出来说话。”面对着码头上破衣烂衫又全身戒备的一群人张石川尽量摆出一种大佬的姿态。 “在下杨邦昌,不知这位怎么称呼?”一个短打扮的中年汉子从一群海匪中走了出来。 “我是张石川。听说过吧?”张石川打量着杨邦昌,留着发髻,应该是个前明遗民。再看看他身旁的这些人,有留发髻的有留辫子的,一个个都好奇而警觉的看着他。 “哦?你就是琼州署知府张石川?果然有几分胆量,杨某佩服。”杨邦昌显然也没想到一个五品官会为了这点小事以身犯险跑到他的白龙尾岛上来。 是来剿灭自己的?又不像,船上的炮门都没打开,而且只下来这么几人。难道真的是来给赎金的? “呵呵,你胆子也不小,我的人也敢抓。不用说这些没用的,你要的钱和粮食我按数运到了,安排人卸粮食吧。把我的人还给我。” “张大人果然是豪爽之人。来人呐,把人带上来。”杨邦昌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卞全等人被带了上来,见到张石川都是一脸惊愕和惭愧,跪倒在地:“川哥,您怎么亲自来了?是我们无能,给您添麻烦了……” 张石川把他们扶起来,看了看他们都没受什么伤才说道:“行了,人没事儿就行。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这事也不怪你们,都上船去吧。” 等他们都上了船张石川看着这群破衣烂衫的海匪欢天喜地的来来回回搬运粮食说道:“杨老兄,你这海匪的日子过得也不咋地啊,这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破衣烂衫的,是这没本的生意不好做?” “哈哈……”杨邦昌尴尬一笑:“如果多碰到几个张大人这样豪爽大方的,日子自然会好了。张大人亲自前来,不怕我把你扣下,要更多的赎金吗?” “扣我?”张石川冷笑了一声:“来,来看看我的火枪。” 杨邦昌早就看到张石川身边的几个护卫都背着火铳,但是没看到火绳点着火,也没太害怕。但是看到张石川拿过赵大勇背上的元化一式,不免紧张起来。 “你别紧张,我就是让你看看。”张石川笑道。 “这……这是什么火枪?” 张石川并没有回答,而是让史安对准一颗棕榈树连放三枪,打得木屑飞溅。 杨邦昌看着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发了三枪实在是吓了一跳,忙着搬运粮食的海匪们也都纷纷驻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好……好枪!”杨邦昌故作镇静的说道。 “再看看我的炮。”张石川一挥手,船首一门火炮被推了出来。紧接着轰轰轰连续五炮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轰了出去,炮弹落在一千多米远的海中溅起一丈高的白色水柱。 张石川有些得意的看着呆在原地的杨邦昌,这是他仅有的两门佛朗机炮之一,一下子打出五发子铳已经是极限了,不过他相信这五发炮弹已经足够震慑这个海匪头子了。 “我带着一百只这样的火枪,每艘船上有十六门这种火炮,你觉得你可以扣下我吗?”张石川半真半假的说道。 “张大人枪炮犀利,让人大开眼界了。”杨邦昌的脸色有点苍白。 他不明白这个脸上写个三的家伙到底想干啥。他突然有点后悔让这群人上岸了,是不是应该现在让人开炮击沉这些船? 可岸上的这些拿着火枪的人怎么办,而且,自己的这几门炮,还没等开两炮船上的那些人就会冲上岸来…… “杨兄不必惊慌,我既然带着粮食和银子来了就是诚心来赎回人质的,俗话说盗亦有道,既然杨兄是讲信用的人,我也不会食言。” “多谢张大人。” “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之所以亲自来白龙尾岛主要是想结识一下杨兄,是想和杨兄谈谈,看看能否合作一下的。” “合作?”杨邦昌又傻了,这到底都是什么套路? “没错,合作。实不相瞒,我组织了一批的船队出海打渔,而且还有很多商船来往于安南和琼州府之间。你占据着这白龙尾岛让我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张大人的意思是?……” “跟我干吧,我不会亏待了你的。”张石川伸出手来。 “这……多谢张大人一番美意了,在下虽然不才,也不愿和清廷合作,做满清鞑子的走狗!” “不是给朝廷干活,是替我干活,私人性质的。”张石川看杨邦昌并没有和自己击掌的意思,讪讪的收回了手。 “私人性质?不知张大人需要再下做些什么?” “很简单,第一,不要骚扰海疆了,尤其是琼州府沿海村落和我的船队。第二,帮我勘察海疆,我要你帮我绘制一份详细的海图,哪里有岛、哪里有礁石、哪些岛上有人,哪些岛上可以停泊大船,哪些岛上有淡水,我都要知道。并且你还要帮我在万里长沙和万里石塘上各个荒岛上立碑。对了,尤其是那种有许多海鸟栖息的岛!” “没了?”杨邦昌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张石川。这是什么要求?那些茫茫大海中的破岛有什么用?用得着这么费劲的去勘察?他不会是在逗自己玩儿吧? “嗯,没了,简单吧?” “呃……张大人,你这差事倒是不难,只不过我手下也有几百号人大小几十条船,这些人口也得活命啊。” “自然自然,我断了你的财路让你帮我出力做事,酬劳肯定是有的。你若是答应了,我支付你每个月五百两银子,五百石粮食,够不够你养活这些人?另外你们不用剃发易服,想怎么打扮都随你们。” “这……”杨邦昌有些犹豫了。 一个月五百两银子,五百石粮食,确实不少了,他们在海上和沿岸掠夺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活,如果接下这份差事,倒是衣食无忧了,也不用过这种刀口上添血的生活了。 “不答应也可以,但是如果你们再抓我的人,抢我的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虽然你们不是大清子民,可也都是汉人,我不想杀得这里血流成河。”张石川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们还想当海盗,那就去南洋、印度洋,我不管你们是去抢广南、吉蔑、还是苏碌苏丹,别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这……张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我能不能和手下的人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张石川也没想杨邦昌能一口答应下来。“我能不能在这白龙尾岛上转转?” “张大人请便。” “多谢。” 张石川一挥手,不一会儿从船上下来了一百名步伐整齐穿着制服背着元化一式的乡勇。要深入这个岛,还是带上点人心里踏实。 杨邦昌看得一哆嗦:这要是这位张大人一声令下,这些人直接冲出来开枪,按照这种火枪的射速,自己这百十来人根本不够人家杀的啊…… 白龙尾岛在北部湾中部,正好处于安南、钦州和琼州之间,是个南北长六里东西最宽处不足三里的小岛。四周悬崖峭壁,倒是方便大船可以靠岸。 岛上为平缓的丘陵地形,这些所谓的海匪大多集中在南边简陋的码头附近,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简陋木屋,其余大部分都是荒地。 花了约莫两个时辰大概把整个岛走了一圈,张石川又回到了码头上。 “你们议得如何了?”看着杨邦昌迎了上来,张石川问道。 “张大人,我们愿意接下您这份差事,只是还有几个小小的要求。”杨邦昌一抱拳说道。 “要求?什么要求?” “大人您也看到了,我们在这白龙尾岛上要什么没什么,所以我想,能不能少给我们点银子,换成布匹、禽畜和一些日常器物?” “这个没问题。”张石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杨邦昌欲言又止。 “说吧,不用这么吞吞吐吐的。”张石川一皱眉。 “大人,我想要五十支您这种快枪,再要方才您船上方才试射的那种火炮……” “你要这玩意干嘛?想去接着打劫?”张石川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杨邦昌突然感到一股杀气…… “非也非也,张大人明鉴,既然您给了我们这份营生,我自然也会遵守协定,不再骚扰大清海疆和船队,我要这些枪和炮是为了防备洋人和南洋其他岛上的海匪……” “防备洋人?其他岛上的海匪?” 见张石川的脸色稍有缓和,杨邦昌忙解释起来。 原来在北部湾附近海域还算太平,但是南洋海域就不那么太平了,不但有各国的商船,更有法国、葡萄园和西班牙等西方列强的商船队、探险队、甚至是海盗出没。 张石川想了一会儿说道:“先给你三十支枪吧,炮暂时不能给你。我得看你的表现。” “多谢张大人。”杨邦昌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是有点过分了,听张石川答应给自己三十支枪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这种火枪子弹造价很贵,我不可能敞开给你们让你们糟蹋,先给你一千颗吧,你可以训练训练,记得节约子弹。如果子弹不够了可以跟我去要,但是要告诉我,上一批子弹是怎么消耗掉的!” 枪可以给杨邦昌,但是子弹自然不能给太多。他相信杨邦昌这群人自己也造不出纸壳子弹来。 听说这种火枪的子弹要三钱银子一颗,杨邦昌也是抽了一口冷气,这玩意,没点资本还真是用不起啊! 这火枪只怕也得十几二十两银子一支吧?这个张石川一张口就又送了自己四五百两银子啊!土豪! 但是这还没完,临行前,张石川又让人把船上的一些多余的日用品都留给了这群海匪。 “都是汉人,我也不希望你们的日子过得太苦。好好跟着我干吧,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多谢张大人体恤!”杨邦昌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个土豪朋友的好处。 “我的人都叫我川哥。” “多谢川哥。” 众人登船准备返航,卞全带着一群疍民又来叩头致谢。 “快起来吧,让你们受惊吓了。”张石川说道。 “川哥,都是我们无能,让你破费了,我们日后一定全心效忠川哥,多打渔报效川哥……” 卞全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群贱民的命在张石川的心里那么值钱,一千两银子啊!还有一千石的粮食!就换回来三十几个疍民? “噗……”张石川实在没憋住:“你们都是我的员工,又是在工作时间出的事儿,自然我要管了,行了,别想那么多,以后小心一点吧,先别跑得太远了,就在琼州左近打打渔撒撒网就可以了。” 是不是应该把这群疍民也武装一下?张石川冒出了这么个年头。 “川哥,为什么让这些海匪去勘察海岛啊?几百口子人呢,让他们去越南挖矿或者干脆都拉回琼州开荒不好吗?”史安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 “勘察南澳气、万里石塘和万里长沙的事儿我一早就想让人去做了,现在只花这么少的银子,这差事有人去做了,又解除了往安南航线上的这个隐患,不是挺好的吗?”张石川得意洋洋的说道。 “可……那些无人荒岛有什么用啊?还要立碑?” “没错,要立碑、取名,在海图上一一标注清楚。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用不过以后早晚都会用到的。不说这么大一片海域有多少优良的渔场,这海下面也有数之不尽的宝藏啊!而且,既然是我国的地方,我们自然要熟悉,不能让那些西洋人如此放肆。” 海底能有什么宝藏?难道是历来的沉船? 这倒是听人说过,自宋元以来就有有很多满载陶瓷和丝绸的货船,在万里长沙因为不熟悉海情而触礁或者遭遇风暴而沉入大海,那上头的瓷器如果打捞上来倒也算是古董了,也能值点银子。 可是那些东西都在几十丈深的海底,要怎么捞?算了,反正川哥总是这么让人摸不着所以。干脆不想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升官发财 热河避暑山庄行宫,四知书屋。 康熙这些天的心情不错。 四川总督年羹尧、护军统领噶尔弼疏报、据副将岳钟琪等称里塘就抚之后、即遣人至巴塘招抚及领兵行至巴塘所属立登三木巴地方。 前差往招抚之人带领喀木布第巴所遣之人来迎、情愿归顺。遂准其投诚。并令喀木布第巴开明户口数目、俟大兵一至巴塘、即来亲递。 抚远大将军胤禵疏报、公策旺诺尔布等、将出西藏而来之扎穆扬善木巴等、送至西宁。遂询据扎穆扬善木巴等称策零敦多卜、三济等领兵驻扎在藏。 闻得三济、于三月间、回策妄阿喇布坦处、去再策零敦多卜、闻大兵分路进巢恐不能支、欲于五月间遁回。 又有科尔沁和硕端敏公主来请安,科尔沁达尔汉亲王和硕额驸罗卜臧滚布来朝。 除了这接连而来的两份捷报,还有广东巡抚杨宗仁疏报,年初琼州府崖州、万州、感恩县等处黎蛮之乱以被招抚,叛乱黎蛮均匀出山归垌,并愿归入版图。 黎民叛乱之事康熙是收到了奏报的,崖州知州董桓祚先率崖营兵征讨未果,又有巡雷琼道卞之纶亲率五营兵三千人讨伐不利折损百余人,这折子才到了没几天,就招抚了? 再仔细翻开来看,同知张石川……率五百乡勇……身先士卒……身受重伤……三次大破暴民……以皇恩感召重黎垌,黎民折服…… 杨宗仁老头不是那种冒功之人,也不会恣意夸张,难道董桓祚折子上的几万暴民,真的就被这个张石川带着五百乡勇给招抚了?这种事杨宗仁应该不敢欺君吧?不管怎么说,招抚了就好。 合上折子,下面是一张纸,确切的说,是一份口供!是董桓祚的口供,如何在任职期间欺压良善逼得黎民造反,以及其他一些徇私舞弊鱼肉乡里的事情都跃然纸上…… “把上个月广东巡抚杨宗仁的折子给朕找出来!”康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嗻。”一旁的小太监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拿来几本折子。 康熙翻到一本,上门写着:琼州府一地三州十县亏空共计二十一万三千五百七十八两三钱二分五豪,具已查明并足额填补…… 张石川……这个被自己贬到海南当同知的没念过书的小子,安置了几万流民,现在又把琼州府搞得不错,到任不到一年就填补了亏空,还招抚了暴乱,而且暴民还愿意归化…… 如果这小子能再听点话,别老想着种什么牛痘,似乎还真是个可用之才。话说那牛痘效果还真的不错,比人痘风险低,且各个宗室府上种了牛痘之后竟无人感染天花。 要不要在八旗中先暗中普及?只恐人多口杂,到时候让这群蒙古人知道了又是麻烦,再议吧! “着内阁拟旨,升琼州府同知张石川为琼州知府。崖州知州董桓祚为官不清,逼民造反,有负圣恩,着令革职,即刻押解回京交由督察员严查!” 消息传到了京师之后,留在京师协理朝政的四阿哥长出一口气。 他看了看被扣下来的弹劾张石川的折子,说道:“明日把这份折子也送到热河行宫去!” 折子是卞之纶发来的,其内容除了上次弹劾的肆意圈占土地、勾结商人、宣扬异端等等之外又加上了训练私军、贩卖私铁、勾结西洋诸国购进火器、出售炸药给商贾等罪大恶极的罪名。 既然康熙都要升张石川的官了,说明康熙认可了杨宗仁的奏疏,这会儿再把这封折子递上去,估计有卞之纶这个八爷党好看了。 你自己带着几千人让黎民打得落花流水,人家带五百乡勇把暴乱给平了,你反而往人家脑袋上扣屎盆子,监察也不是这么个监法吧?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琉球迎来了一批尊贵的客人——琉球册封使徐葆光到达了那霸港。 看着港口炮台上的大炮和穿着整齐背着火铳的兵甲,以及繁华的港口徐葆光也是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弹丸小国居然也挺有排场! 他这次来琉球除了要册封新王、追封前几任琉球王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康熙皇帝为了进一步弄清琉球的疆域划分,特命徐葆光带天文生往琉球测海图,以及勘察琉球的民生教化。 尚敬王带文武大臣亲自到港口迎接,把一行人迎到国宾馆安置了。 第二天一早,在王宫前焚香设坛,尚敬朝东跪着,徐葆光拿出圣旨郑重宣读。 诏曰:惟尔远处海隅,虔修职贡,属在冢嗣。以朝命未膺,罔敢专擅,恪遵典制,奉表请封。朕念尔世守臣节,忠诚可嘉,特遣正使翰林院编修徐葆光,齎勅封尔爲琉球国。并赐尔及妃文币等物。尔只承宠眷,懋绍先猷,辑和臣民,愼固封守,用安宗社于苞桑,永作天家之昇翰。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臣琉球王尚敬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尚敬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他们尚氏家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现在他终于名正言顺的是琉球王了。 接过册封圣旨交给内监小心供奉起来,尚敬王又设宴款待册封使团。 “王上,下官这次出使琉球除了颁布册封诏书,还有一事,请王爷行个方便。” “圣使大人请讲。” “下官还在琉球个岛上走上一回,绘制舆图,然后回呈给皇上,我们一行人可能要在琉球多停留一段时间了。” “好,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小王自当配合,圣使肯赏光多驻留些时日小王正是求之不得!徐圣使有何要求只管说就是了。” 尚敬还挺高兴,那会儿他姐夫就让他画个舆图出来,起码得知道自己的琉球国到底有多大、多少岛,都叫什么,在什么位置,可惜琉球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这事儿就一直搁置着呢。 这回好了,康熙亲自派人来画地图了。到时候自己抄录一份就可以了! 修整了几日,将负责绘制地图的天文生打发出去勘察,徐葆光自己也开始在那霸勘察民情了。 这个地方确实不错,汉人也多,民风也淳朴,对他这个大清圣使又是尊重得要上了天了。琉球也有太多新鲜的东西吸引着他,发达的海贸,各种作坊、士兵们带着的奇怪的火铳,还有精致的玻璃制品,居然和大清的玻璃不相上下! 他走进一家铺面,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玻璃制品摆满了货架。 “这可是琉球王殿下?”徐葆光指着架子上一个玻璃小人雕像问道。 “正是我们无所不能的王。”一个小伙计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徐葆光点头笑了笑,玻璃人做得惟妙惟肖,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在让琉球的巧匠给自己做个出来玩玩儿? “这个女子是……?” “这是我们的嘉手刈翁主殿下。” “这……这个呢?” 徐葆光突然发现翁主雕塑旁边还有一个男子的雕塑,而且,这个男子留着金钱鼠尾穿着马褂,是个清国人! “这是我们伟大的额驸……” 小伙计还没等说完,出来了一个掌柜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脑袋上,用琉球土语骂了他几句,然后才也用半生的汉话说道:“这个是我们仿照着大清国人的样子捏造的,因为大清是天朝上国,又是我们琉球的宗主国,故而做出这个塑像,好让更多的琉球人知道天朝上国的人是什么打扮。” “哦,原来如此!”徐葆光点了点头。 但是他可不傻,这掌柜明显是欲盖弥彰。额驸?琉球的额驸是个大清国人?或许是个大清国的商人吧,被琉球翁主看中了招赘为额驸也有可能。 毕竟琉球在经济上十分依赖大清,这些年琉球卖到大清的霜糖、海产、菠萝罐头可不在少数,走在那霸的大街上也偶尔能看到几个大清人。 但是接下来,他发现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那霸南边很大一片被化成了什么军事禁区,闲杂人等无证不许入内,连他这个天使都不行! 当然,除了那些所谓的禁区,其他地方还是可以随便溜达的,比如县学。 徐葆光本以为琉球这么崇尚汉文化,县学里定然学的是四书五经,可是到了里面发现完全不是! 里面讲述的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虽然汉子也教,可是那些拼音是什么鬼?是琉球自己的文字?物理学?自然学?再一看着书人:张石川! 张石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徐葆光是康熙五十一年的进士,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授翰林院编修,但是他所做的是修明史,又在五十二年和五十四年两次担任会试的同考官,是个天天和书本文章打交道的人,对于张石川那些所作所为只是略有耳闻,当时也没往心里去。 “徐大人,咱们大清确实有个叫张石川的,前些年乃是户部郎中,年纪不大,却一手兴办了唐山镇,安置了几万的流民。而且他在唐山镇兴办的学堂,好像也教授一些杂学,还曾经有御史弹劾过他……” “哦!”徐葆光眯起了眼睛,又想起了那个在玻璃铺子看见的雕塑。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再去安南 琼山县府衙大堂前的院落里摆着供案香炉,三支檀香袅袅生烟。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监拿着一卷圣旨尖声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朝廷重民社之司,功推循吏,臣子凛水渊之操,任使需才,称职志在官之美。有琼州府同知张石川,自到任以来为官清廉、兢兢业业、政绩斐然、抚黎有功,不负皇恩!兹以覃恩,加封尔为琼州知府,锡之敕命。尔其立政立事,勿用非谋非彝。尚远乃猷。克祗厥辟……” 一脸懵逼的张石川总算听懂了一句:琼州同知张石川成了琼州知府。 “微臣领旨谢恩……”张石川双手接过圣旨有些哭笑不得,一年的光景,自己终于从代理市长混成市长了。 “恭喜府台大人!您可是有国一来最年轻的知府了,张大人将来可是前途无量,可惜可贺!”老太监笑嘻嘻的拱手说道。 “同喜同喜,都是皇恩浩荡……小林子,赶紧的上银子……啊不是,给老公公看茶……” “张大人太客气了!这……这杂家怎么能收呢!”老太监接过一定十两的金元宝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公公不必客气,您老为了这圣旨不远万里从京师赶来,这点薄礼不成敬意。等您回京师了我再让人多准备些土仪您带着路上吃。” “多谢张大人!多谢张大人!”老太监又一拱手:“实不相瞒,杂家这次来琼州府,还有两道圣旨要去宣读呢……” “哦?” “一道是给卞之纶卞大人的,皇上震怒斥责卞大人不知民心,降三级留任;还有一道是要缉拿崖州知州董桓祚,革职回京受审呢。” 老太监可是人精,都是琼州府的官,一个升迁了,一个降级一个直接革职,这三位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老太监这是要让张石川早点知道,送个顺水人情给他。 “皇上圣明烛照!既然老公公公务繁忙,再下也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也旅途劳乏,小林子,送公公下去休息!” 张石川实在是没心情在这陪着这个传旨太监在这客套,他正烦着呢。 昨天到港的两艘从安南南古冶回来的船除了带回满满一船的铁和煤,还带回来了乌恩其的一封信:要子弹和炮弹! 没想到,自己不挖金银铜这些烫手山芋居然也有人来找麻烦了,而且是太原附近的许多铁矿主集结起来找麻烦。 他们的理由千奇百怪:说南古冶用炸药开山震倒了他们的矿山,砸死了矿工、吓坏了他家里的老母猪;说张石川的人在上游水里投毒污染了他们的饮水…… 说白了就是就是看张石川铁矿的产量太高了,眼热。南古冶那边给的薪资高,抢走了他们的廉价劳力。 居然还有不少伐树卖碳的人也跟着一起起哄,因为南古冶炼了那么多铁出来,居然一点木炭都不买! 树大招风啊…… 这要是让这群矿霸给拿捏住,以后也不用在安南混了,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乌恩其决定按照张石川的意思,教一教他们怎么做人。 等到张石川带着乡勇和武器弹药过去的时候,战斗(或者说小规模屠杀)已经结束了。 “川哥,是我大惊小怪了,这么点小事还惊扰您亲自跑一趟……”乌恩其一脸愧色。 “啊?打完了?咋不等等我们呢!”赵大勇心有不甘的说道。 “嗨,就前天,气势汹汹的来了几百号人,拿着砍刀锄头铁锨的,可吓人呢,非得让咱们拆了高炉填了矿坑,老赵你知道,我嘴又笨,说不过他们,就打起来了呗,好在咱们乡勇不怕,几轮枪下去,打倒了几十号人,剩下的人就都跑散了。” “……” 张石川听了也是无语,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啊,自己是白紧张了。 “咱们的人没什么伤亡吧?” “没,连炮楼和壕沟都没用上,直接五十个人并排往那一站开枪,他们根本就冲不过来,往前跑了十几步,见势不妙又都呼啦啦的往回跑了……” “矿工呢?怎么样?” “也都好着呢。矿工们听说他们要来拆咱们的高炉,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的,说要誓死保卫南古冶呢!只可惜没有那么多的枪。” “是吗。”这倒是有点出乎张石川的意料了。 可想想也是,自己给的工钱高,一人来做工就可以养活两三口子人,如果矿场被毁了这是砸了这群矿工的饭碗啊,你砸人家饭碗,谁不和你拼命? 但是再想想,自己好像也抢了其他铁矿的饭碗吧?毕竟把别的矿上的矿工挖过来不少。 “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吧,乌恩其,你去把那些闹事的铁矿主都请过来,我看看能不能把资源整合一下。” 张石川的想法很简单,他也不想赶尽杀绝,毕竟这么多矿自己是挖不完的。他想和这群矿主们合作。 就像在南唐山和鸿泰铜厂的罗金生合作一样,张石川把炸药卖给这些铁矿主,他们再把开采出来的铁矿石卖给张石川。 虽然铁矿石的价格比生铁低很多,但是他们不用自己炼铁了,相比他们的木炭泥窑,张石川的耐火砖高炉不管是炼铁的效率还是速度都要比他们高很多,再加上可以烧自己家挖的煤成本自然也会低不少。 就在张石川忙活这些事的时候,南古冶迎来了一位客人——升龙的漕监王之藩。 张石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这边械斗用了火枪打死了不少人,这群人来找麻烦,或者直接来敲诈勒索了。 他正心里盘算着是应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接着行贿,或者干脆把他给轰出去?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撕破脸的,看看他们到底为何而来吧。 王之藩却是客客气气的,进来寒暄了几句才问道:“张公子,我听说太原的一些矿主纠结起来找你的麻烦?可有什么损伤?需要王某为公子做些什么不?” 张石川听了这话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早就说好了矿主之间的械斗这些官府不管吗?这王之藩是要替自己伸张正义是咋的?难道自己行贿的效果真这么好?他居然从升龙跑到这荒郊野岭的来特意问需不需要他做些什么? “劳烦王大人挂念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还让大人亲自跑一趟,实在是惭愧,惭愧。” “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我听说可是几千人拿着兵械过来围了你的场子呢,听着着实让人害怕。” “哈,其实也没那么多人,不过千把人而已,可能是外头传得太神乎其神了,谣言止于智者。” “不知公子是如何击退这些挑事者的?” “实不相瞒,我当时并不在安南,故而一些情节也不太清楚。”张石川打了个哈哈。 “哦,原来如此。那您的这些属下是如何对应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哈哈哈。” “咳咳……高,实在是高!” 又绕了半天圈子之后,王之藩实在憋不住了,试探性的问道:“我听闻,公子的矿上是用了火铳轻而易举的击退了那些来生事的矿丁?” 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张石川知道这事儿肯定想瞒也瞒不住,估计不少人都知道了,毕竟打死了几十个人呢。 “正是,王大人那会儿不就提醒我,这开矿经常发生械斗,让我多加小心吗,我寻思毕竟是初来乍到,肯定会被那些老资格的欺负,就预备下了几只火铳,只是为了防备,没想到还真让王大人料中了!王大人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哈哈……”这下倒轮到王之藩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王大人,酒宴已经备下了,请略尽薄酒吧。” “张公子太客气了。” 席间王之藩说了一些安南的掌故,又询问了一些矿上的问题,张石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半真半假的应付着。 酒宴完毕,王之藩终于憋不住了:“公子,不知再下可否见识见识你手下那些犀利的火器?” “呃,老赵,拿把枪来给王大人鉴赏鉴赏!” 王之藩显然对传统的火枪还是很懂行的,听了张石川的介绍之后连声称奇,又试射了几发,愈发的惊骇,非得舔着脸要买一支珍藏,张石川没办法只能送了他一支外带两百发子弹。王之藩得了元化一式似乎就功德圆满了,又恭维了几句就急急的走了。 “川哥,这王之藩,好像此次就是为了要枪来的啊!”史安说道。 “嗯,看意思是。”张石川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王之藩要做什么打算。要支枪去能干什么?枪或许能仿造出来,子弹呢?无烟火药弄不出来可以用黑火药代替,但是枪的性能肯定会大打折扣,不说黑火药威力大小,就那个残渣就不适合元化一式。 更何况雷酸汞这玩意可是最高机密,一点工业基础都没有的安南能造出那玩意来?打死张石川也不信啊。 那他为什么又问的那么详细?枪多少钱一支,子弹多少钱一发,每一支枪可以打多少发子弹,难道是王之藩,或者说安南想买火枪? 这倒是大有可能,毕竟安南现在是郑阮对峙,南边还有个广南国呢,是不是想统一?或者像广南蚕食南蟠、吉蔑那样去欺负欺负琅勃拉邦或者占巴塞?而且听这意思好像国内偶尔也会来场农民起义,买枪是为了镇压国内用? 第二百六十章 安南国王 张石川在南古冶停留了几天。 由于耐火砖的出现,再加上强劲的鼓风设备,南古冶的冶铁高炉在不断的改善和进步。 可是炼钢依旧是道难关,风机鼓进去的空气和铁水的接触面积太小了,不能完全将铁水中的碳和其他杂质氧化。所以现在南古冶使用的还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生熟炼,也就是灌钢法。 另外就是南古冶的布局和建筑。因为都说开矿可能会有其他矿主来闹事儿,南古冶和南唐山镇的冶炼区和生活区外面都在修筑一道两米高、半米后的墙,墙体的结构是石头、水泥还有炼铁的矿渣,就是一个词:结实。 每隔一段距离还会有一个碉楼模样的二层小楼突出墙体,小楼顶有了望台,房间里有射击孔,完全是仿着后世的碉堡盖的。 这些建筑,用红衣大炮几炮都轰不烂。可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用来对付这些只有锄头镐柄的矿丁,好像有点大炮打蚊子的既视感。但是已经盖了一半了,那就干脆盖完吧。反正煤有的是,劳动力又便宜…… 就在张石川离开南古冶回到升龙,准备坐船顺红河出海返回琼州府的时候,王之藩又找到了他。 张石川现在明白,自己在安南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监视了。不过看着王之藩客客气气的,又说有大好处,张石川也就同意和他一起去见一见所谓的贵客了。 位于红河岸边的一处广东明乡人开的餐馆二层隔间内,一位穿着儒衫的颇有些文雅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见王之藩带着张石川进来,不紧不慢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不用问,这就是王之藩口中的贵客了。 “张大人,久仰久仰!”男子一拱手说道。 张石川也一拱手。对于这个男子叫他张大人他一点都没有吃惊,如果对方想查他的身世自然是举手之劳。 “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请再下来有什么事情?” 看着王之藩恭敬的态度,这个男子肯定是个官,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吓了张石川一跳: “孤乃是安南国王,这次请张大人来,实在有些冒昧。” 卧槽,安南国王?黎维禟?真的假的啊?不过好像骗自己也没什么意义。 “原来是王上,失礼失礼。”张石川只得又作了个揖,让他磕头是不可能的。 “张大人不必多礼,久闻张大人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幸会,幸会!来,张大人请坐。” 三人坐了,不一时一桌子粤菜摆了上来,屏退了闲杂人等,吃了几杯酒,黎维禟开始进入正题了:“多谢张大人送的那支新式火枪,让小王大开眼界,实在是巧夺天工又威力惊人的好东西。” 张石川大概已经猜到了黎维禟的目的了,一听这话更确定他是为了火枪而来的。既然这样,自己就更不能着急了。 “呵呵,实不相瞒,我初来安南挖矿,都说不是很太平,故而买了几只西洋火铳防身,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这西洋人的玩意确实是新鲜,比鸟枪要犀利些许。” “哦,原来是西洋人所产,难怪呢。” 黎维禟点了点头,安南地处东南半岛,海运便利,早在明初就有荷兰和葡萄园的冒险家和传教士将各种火枪火炮带到了安南。 “却不知是哪一国所产?”黎维禟试探性的问道。 “澳大利亚!”张石川信口拈来。 反正澳大利亚还没建国呢,整个大陆上除了点土着就没什么人。他生怕安南和欧洲交流多,知道瑞典是什么情况。 “澳大利亚?”果然黎维禟一脸懵圈:“却不知这澳大利亚在哪里?” “在琉球再往东行驶一个月的大洋之中,也是个大岛国,机缘巧合,我和他们有些往来,他们不但擅长铁器、铜器的冶炼,更善于制作火枪。”张石川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原来如此……”黎维禟一脸的失望,这澳大利亚国远在大洋深处,又是只和张石川有往来,看来自己要搞到这新式火枪只能从他手里买了。 “张大人,实不相瞒,我此次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忙买一些这种火枪武装我的禁军。” “原来如此,王上早说嘛,这自然没问题。” “张大人爽快!我……” “下次我给你带五十支来!子弹一千发!”张石川又说道。 “这……”黎维禟苦笑道:“太少了啊。” “五十支还少啊?那王上想要多少?”张石川当然知道五十支枪不多。 “两千……一千支,一千支最少!”黎维禟说道。 “一千支!”张石川也是吸了口气。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黎维禟,安南国王,却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王,整个国家的大权掌控在郑氏家族手中一百七十年了,肯定心有不甘。现在他微服跑出来和自己说要买枪,难道是想武力产出郑氏,从新夺回王权? “张大人看能否代劳……” “一千支实在是太多了啊,王上,若是百十支我还能帮你搞到。而且想必你也知道了,这火铳一支要五十两银子,子弹也要三钱一发,您买一千支枪,总得有子弹不是?这平时训练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怕是要十万两银子。” 一个徒有其名的国王,能有这么多钱吗?张石川深表怀疑。 哪成想黎维禟想都没有想就说道:“张大人,我听说你在太原和苏茂洲那边买了大片土地是为了挖矿是吧?好像是挖煤?也在其他矿主那边买了不少的铜矿石。” “正是。” “实不相瞒,在你苏茂洲煤矿南边不远,靠近鸿基港有我一片王庄,那里,似乎发现了铜矿。” “铜矿?里煤矿不远?”张石川眼睛一亮。 “呵呵,如果张大人能帮我搞到一千支枪三十万发子弹,我愿将这处铜矿拱手让给张大人,我知道,大清可是缺铜得紧呐,这铜矿,十万两银子,不贵吧?” 不贵,当然不贵了,一座铜矿,用一千支元化一式加三十万发子弹,报价是十万两,但是成本价才能有多少?不过是人工问题罢了,尤其是子弹,三十万发子弹可不是那么好卷的! 但是,张石川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啊!铜矿! “王上,一千支枪可能还好搞,三十万发子弹确实太难弄了。能不能分批交付?”张石川说道。 “这个自然,不过最好先送一批来给我的禁军训练之用。” “那好,我回去就和澳大利亚国人通个信,不知这么多枪和子弹他们那边有没有这么多库存啊。若是有的话,我怎么和王上联系?” “张大人,此事最好能保密……”黎维禟小声说道。 “好。”张石川更加肯定了黎维禟是要武装夺权了。 “多谢体谅。张大人若是需要联系小王,就找王大人好了。” “还有一事。” “请讲。” “我能不能先去看看王上所说的铜矿……” “这个自然,王大人会安排人带着张大人前往。” 又说了几句,显然黎维禟不敢在外头停留太久,就起身告辞了。王之藩又陪着张石川坐了一会儿,安排好了人带着张石川去看铜矿,才散了。 回到客栈的张石川一说明天不走了众人都有点惊诧,昨儿还算着啥时候可以回家抱儿子呢,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铜矿!”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哦!”众人这才恍然。 现在的张石川除了喜欢地和人口之外还有个大嗜好:喜欢矿! 铁矿现在一船船的运到了琼州府各地,但是铜矿却并没有运回大清多少。张石川是在囤货!他在等着铜价上涨。因为琉球那边传来消息,日本的铜产量又缩水了。 不巧的是,琉球的铜矿又遭到了“台风袭扰”,进水了,所以,琉球的铜产量也巨减。 而且,苏茂洲这边最大的铜厂又被张石川给垄断了矿石,大清的铜在不久后的将来肯定会短缺,到时候翻上一倍的价格说不定也不新鲜,只要等待时机,把铜换成银子就好了。 若是两年前,张石川肯定会想着铜价上涨带给百姓的生活不便和物价上涨,可自从见过湖南、广东等地的那些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的流民,张石川的心肠好像突然变硬了。 他知道,自己给大清带回来再多的铜也是无济于事,与其给那些官吏和红顶商人们一层层的盘剥,还不如把钱赚在自己手里,再丢出去赈济这些百姓,替他们兴办实业,或者直接提供土地给他们耕种。 起码自己的烧钱战术在琼州府还是初见成效了的。三百多万两银子砸下去,现在琼州府在一步步的走向繁荣富裕。 到了黎维禟的王庄,张石川看到了那蓝哇哇的矿脉直接拍板了,这笔交易就算做成了。 碱式碳酸铜!自己朝思暮想的碱式碳酸铜!在琼州府那么找都没找到,没想到在安南有人拱手送给了自己! 这玩意,只要用木炭一烧就是上好的铜啊!可比罗金生那边的辉铜矿强百倍啊!只要将矿石砸碎了混上木炭一烧,一千度就能烧出来比较纯的铜。 发财了!越南是这么的可爱!黎维禟是这么的潇洒! 第二百六十一章 黑胡子 还在满脑子想着那百万斤、千万斤铜的张石川乘船回到了海口港的时候呆住了。 刚修起来的唯一能停泊大船的码头被人占了,而且,那艘三桅大帆船,不是中国的,是一艘……风帆战舰? 看着船侧那密密麻麻的炮门,张石川傻了。仔细数了数,一边有三十二个炮门,两边就是六十四,如果还有舰首炮和舰尾炮……更让人不解的是,这炮居然没有挂着国旗! 不速之客靠岸,还占了自己的车位,张石川是不爽的。 但是,这肯定是一艘西洋船,传说中的风帆战舰?要怎么把它扣下来据为己有呢…… “这是哪个国家的船,居然在海口港停靠?交保护费了吗!” 方杰早得到信,知道张石川的船进港了,忙迎上来说道:“府台,这船是叫什么安妮女王复仇号,是西洋人的船,船上却有个大清人,说是来找大人您的……” “安妮女王复仇号?大清人?找我?”张石川一脸懵圈。 “是,那个大清人说是他叫江承平,是川哥的故交。”对于这个大清国人的名字,方杰倒是记住了。 “江承平!卧槽,丫的终于回来了!” 张石川一蹦老高,大吃货江承平回来了!他都忘了这马子事儿了!来琼州府之前忽悠人家踏上了去往美洲的船,这一晃就是一年半了,现在,终于回来了? 而且,还带回来了一艘战舰?再看看船上那些黄头发大鼻子的欧洲人,这不是在做梦吧? 急匆匆的赶回琼州府衙,在寅宾馆见到脸膛红黑的江承平张石川差点没认出来。 而江承平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先抱住张石川来了个西方人特有的贴面礼,倒是张石川更干脆,直接一把抱住了江承平。 “可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石川拍着江承平的后背说道。 他现在已经不管什么橡胶和苹果了,当初为了这点东西忽悠着江承平坐上洋人的船就出洋了,现在想想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江承平可不是后世坐着游轮环游世界,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美洲啊! “真想不到,这一年多的时间,川哥居然成了琼州府知府了!”江承平笑道。 “哈,你是怎么知道的?”张石川没想明白张成平是怎么知道自己不在唐山镇,而到了琼州府了。 “这不是刚一回来,想进广州补给一下吗,就听见许多海边的渔民说琼州府有个叫川哥的大老爷在四处招揽什么疍民,一群人一群人的往海南跑呢。我一想,川哥,招揽渔民,好像是你的手笔啊,再一打听,果然琼州的新同知叫张石川,这不就过来了,刚一上岸还不让我们靠岸呢,我说是找你的才好使了!刚一上岸又听说你升任知府了,恭喜恭喜!” “嗨,别提我了,瞎混罢了。倒是说说你,这出去就是一年多,可还好吧?” “好着呢!我这一路可是吃了太多没吃过的好东西了!对了川哥,这个给你!”江承平拉着张石川进了屋,只见屋里大大小小的堆满了箱子。 江承平翻箱倒柜半天,终于翻出来一个灰不溜秋的巴掌大的球。 那柔软而有弹性的手感,接住球的一刹那,张石川差点泪流满面,橡胶啊!终于找到你了! “种子呢?有没有种子!” “有有,我再找找……” 一袋子一袋子的各种种子被江承平翻了出来,香蕉树、苹果树、烟草、油梨、番木瓜……橡胶树!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看着一袋子一袋子的种子张石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哈哈,要不是川哥给我讲了那么多世界的奇闻,又资助我出洋,我哪儿能长这么多见识呢!只可惜那些动物我实在是没办法带回来了。那个羊驼我看家了,长得憨憨的,肉的味道尚可……” “已经足够了!真的,有这些东西你绝对是不虚此行了!” “这个他们英国人叫apple,应该就是川哥所说的翠翠的,酸酸甜甜的水果了吧?” “正是正是!” “这玩意是欧洲那边人常吃的,他们把果树带到了美洲,有好多个品种呢,我把能搜集到的都带了一些回来。” 江承平拿起一个袋子里的纸条,上门写着这种苹果的大概尺寸、颜色和味道等信息。 “有心了!这种水果,以后就叫苹果吧!让世人以后吃苹果的时候都能想起来,是你江承平带回来的!” “哈哈,这倒是无所谓。对了川哥,我要给你介绍一位我在美洲认识的好朋友。”江承平说道。 爱德华·蒂奇是一个身材健壮、头戴三角帽,满脸茂密的黑色络腮胡子的四十来岁的壮汉。 看着他的帽子、武装带上的两个插手铳的皮套以及腰间的佩刀,张石川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海盗。 江承平用英语给二人做了介绍,看来这一年多江承平还真没白混啊,最少学会英语了。 “尊贵的张石川阁下!”爱德华脱下帽子施了一礼。 “您好,爱德华先生,欢迎你到中国来。”张石川用英语说道。 “啊,神秘的东方,神秘的张先生,我终于见到您了,请收下这支火铳作为礼物,表达我的一点敬意,是您的神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爱德华抽出一支手铳双手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忙接过来谢了,是一柄燧发手铳,做工很精巧,上门有花里胡哨的花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自己给了这个爱德华第二次生命,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初次见面,爱德华先生,也请收下我的礼物!”张石川也从腰间拔出自己的考尔特一式双手递给爱德华。 “哦!这就是神秘的东方火枪!太感谢了!”爱德华显然爱不释手,就是摆弄了半天没整明白怎么弄。 张石川指点了一二他才会用了,对这种装填方式和独特的子弹连连称道。张石川心里说我是没把左轮拿出来给你看呢。不过那是小娥的嫁妆,可不能送人! “走,承平,爱德华先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府里,整一桌酒席,咱们边吃边聊!”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叫我黑胡子,张先生,我的朋友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哈,黑胡子,你可以叫我川哥。”看着黑胡子一脸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张石川也乐了。 喝了几口神秘的东方朗姆酒和白薯干子酒之后黑胡子的话多了起来,这个黑胡子1680年出生于英国布里斯托尔,确实是个海盗,而且是个臭名昭着的海盗。 为了打破西班牙和葡萄牙对世界贸易的垄断,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默许用海盗掠夺的方式逐渐积累优势打击其他国家的海上商船,也就是传说中的“私掠许可证”。 黑胡子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在开始在一艘武装民船上从洗甲板的水手开始干起的,经过十几年的打拼一直做到了海盗船长,最辉煌的时候曾经拥有过四条大船,手下有上千的海盗,在非洲美洲一带让人闻风丧胆。 但是好景不长,当英国发现那些他们扶植起来的海盗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甚至开始疯狂攻击英国的商船之后,伊丽莎白下令收回所有私掠许可证,可是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黑胡子就是这群海盗中最疯狂的一个,只要在海上被他遇到的船,不管是哪国的统统不放过,甚至最牛逼的时候连大英皇家海军的军舰他都敢追着打。 他天生是个亡命徒,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天塌地陷的大祸,但在他看来正好是最有刺激的挑战。 但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就在去年黑胡子率领的海盗船在奥克拉库克海湾被英国皇家海军军舰里姆号及珍珠号拦截。 在血腥的战斗中,海盗一方几乎获胜的时候,黑胡子本人连挨了五枪、被刺二十刀,他那些忠诚的部下护着他逃走,登岸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藏了起来。 就在严重的伤口感染即将夺去黑胡子的生命的时候,救世主江承平闪亮登场了。 虽然那会儿江承平的英语还不足以和这群海盗沟通,但是当他用张石川特意叮嘱他带着的青霉素救活了黑胡子之后,黑胡子这个悍匪便对他感恩戴德,当成真朋友了。 虽然是个无恶不作的海盗,但是黑胡子绝对是个够朋友讲义气的海盗头子,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他卖命了。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双方已经勉强可以沟通了。为了报答江承平的救命之恩,黑胡子带着人四处帮他寻找植物种子。江承平能顺利收集到这么多作物的种子还多亏了黑胡子的帮忙。 当黑胡子知道神秘的东方有一个叫张石川的奇人发明了这种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奇药水,还有更犀利的火枪之后,他就毅然决然的决定和江承平一起回大清,因为对于他们海盗来说,这种神药和火器都是求之不得的神器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安妮女王复仇号 第二天在黑胡子的带领下,张石川踏上了这条风帆战舰。 “来支雪茄吧!”张石川掏出雪茄和火柴。 “啊!这是什么火种!这又是东方的魔法吗?神秘的东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黑胡子看着这种一划就着火的火柴感叹道。 其实安妮女王复仇号并不是一条战舰,而是黑胡子抢来的一条法国武装商船,被他好歹改造了一下增加了火炮的数量当做旗舰来用了。 与汉人的硬帆不同的是西洋人的帆船普遍使用软帆。虽然软帆需要更多的人手去操控,逆风性能不如硬帆,但是顺风的航速是硬帆所不能比拟的。 而且,虽然没有福船的水密舱设计,防沉方面西洋战舰要差很多,但是同样西洋帆船的龙骨和肋骨设计大大提升了帆船的运载空间,而且可以用多层甲班,这也是西洋帆船可以装两层甚至三层火炮的底气! 还有就是船上的几十门大炮,这些可都是黑胡子十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看着那又粗又长的十六磅炮和更黑更粗的三十二磅炮,张石川也是由衷的感慨,这玩意可比小日本、朝鲜,和大清的什么威武大将军可牛逼太多了! 而且,安妮女王复仇号上面的大口径火炮很多都是铁内铜外,双层铸造的,这应该让赵元化看看。 也只有西洋帆船这种结构才能承载这么多大口径火炮吧?虽然依旧是看不上这种前装弹,只能崩大铁球的粗笨火炮,张石川也知道了大清和西洋的差距已经拉开了。 海禁啊,没有海权意识,为什么以后会被西洋人欺负成这样?这才是根本原因! 朝廷非但不重视海权,反而限制民众造船出海!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关上大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是多么狭隘的思想。 大概了解了一下安妮女王复仇号的结构和人员配置之后,张石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清的这些人叫海匪,而人家英国的叫海盗了,不比不知道,想想白龙尾岛上那些海匪,再看看人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自己家的这些海匪,弄个大船最多百十来人到头了,看看黑胡子,这么一艘船上就二百来号人! 而且按照黑胡子自己说,他的安妮女王复仇号最多只能算上三级战列舰,最大的一级战列舰能装载兵士八百到一千人,火炮一百门以上! 就算是三级战列舰,需要的水手和战斗人员也得五百人以上,黑胡子是部下被打散了还没有招兵买马,所以船上才只有二百多人。 想想自己的那几艘所谓的武装商船,十几门炮,几十个船工,张石川觉得好惭愧。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既然朝廷限制,那就让张石川这个有理想有文化的好青年先学习学习西方的先进经验吧! 这艘船,自己必须拿下!强烈的占有欲侵蚀着张石川纯洁的小心心。 要智取,要智取!张石川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很简单,黑胡子想要自己的青霉素和元化一式,那就拿船来换吧! 参观完了黑胡子的安妮女王复仇号之后,张石川也开始秀肌肉了。 他陪着黑胡子参观了自己的乡勇训练和青霉素提纯作坊。 张石川也看出来了,这老海盗头子就是眼馋自己的元化一式和青霉素!当然,张石川的胃口更大,他看中了黑胡子的安妮女王复仇号和上面的火炮! 先让黑胡子看了青霉素的提取车间之后,被要求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黑胡子彻底懵圈了。 这些精细的器皿、复杂的培养和提纯,以及那种精致的注射器,自己这个以船为家四海漂泊只知道打劫的大老粗是肯定造不出来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再看着乡勇们整齐的队伍和手中元化一式那让人疯狂的开火速度,黑胡子已经为之痴迷了。原来他的兄弟江没有骗他,这个遥远东方神秘的大清真的有这种比燧发枪设计快上几倍的神枪! 可兴奋过后黑胡子也知道,这种神器自己只能在大清,在张石川的手中才能搞到,而且那用针一扎就能激发的子弹,这是东方的魔法! 黑胡子亲手试射了元化一式和考尔特一式之后,直接提出要求要求购。 “嘿嘿,黑胡子,你先别急,我还有更牛逼的武器呢!” 张石川掏出了自己珍藏的考尔特二式左轮手枪。这玩意可是纯手工打造的,是赵元化给小娥的嫁妆! 张石川自己都不舍得用,因为子弹太珍贵了!但是为了迷倒这个大胡子,他豁出去了! “我的主啊!这一定是上帝的杰作!东方!神秘的东方!可怕的东方!”黑胡子握着手中的左轮手枪泪流满面…… “这不是上帝的杰作,是我老丈人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张石川嘿嘿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川哥,卖给我一把吧!我出一千金币……”大胡子刚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舰队被大英皇家海军给揍得就剩下一条船了,自己现在属于贫下中农。 “这个是别人送我的礼物,仅此一把,如果有第二把,我肯定会送你!”张石川开始忽悠了。 “啊……”黑胡子失望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 “不过,胡子,你别着急,等考尔特二式能量产了,我送你一百支!” “一……一百支?!真的吗!”黑胡子明显激动了,但是随之又萎靡了,这种精巧的小手枪,用黄铜刻出来的子弹,什么时候才能量产? “别急,先和你的手下在琼州府住上一段时间吧!让他们也好好休息一下!”张石川尽量笑得发自肺腑的真心。 他已经搞清楚大概状况了,黑胡子一方面是护送他的救命恩人江承平回大清,另一方面其实是来避难的。 现在他已经受到了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兰西以及他的祖国英吉利所有官方的通缉,不管是在美洲、非洲还是南亚都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谢谢川哥能收留我,等过了这段风头,我肯定狠狠的干他几票,抢回来数不清的金币,到时候我一定重重酬谢川哥……” “不用等那时候,你现在就可以酬谢我!”张石川笑得更灿烂了。 “现在?现在我一无所有啊!” “你有船啊!把你的安妮女王复仇号送给我,现在你和这条船都已经是众矢之的了,虽然琼州府的洋人不多,可也不能保证你在琼州府的消息不会传出去是不是?所以,把船给我,我让我的造船厂拆了它!到时候我的船厂学会了技术,可以复刻出无数艘新的大船!我还你两艘!这样你又可以驾驶着新船遨游大洋了!想想,你和你的部下背着元化一式,腰间是左轮手枪,另外,我还会研发打得更快、更远更准的火炮,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到时候,谁还敢和你争锋?胡子,你身上的这些枪伤和刀伤可不能轻易忘记!胡子,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杀回大不列颠岛,让抛弃了你的英吉利付出血的代价?” 听了张石川的一番话,黑胡子明显呼吸急促,一张脸涨得通红了。让英吉利付出血的代价!这是他这种亡命之徒连想都想不出来的,但是,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就开始意淫了。 伊丽莎白就是个碧池!需要他们这些人的时候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不需要他们了就一脚把他踢开了,甚至要全球通缉他!这是人干的事儿?黑胡子委屈!他彪悍外表下的一颗玻璃心就是这么受伤的! 复仇!必须让伊丽莎白碧池、让整个大英帝国、让那些想杀死他拿到赏金的贱人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中国有句古话,夜长梦多。我建议,还是尽快把你的安妮女王复仇号处理掉,这样,我先想办法给你筹集一批火枪,你先带着你的手下适应一下,如果有兴趣,我可以让我的人培训一下他们……” 张石川是在一心一意的为了黑胡子着想啊! “川哥,难怪承平说你是圣人,我没读过书,一直不知道圣人到底的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圣人,就是永远了解你的想法、替你着想、像上帝一样的人!”黑胡子的眼圈湿润了。 于是,第二天安妮女王复仇号就扬帆出海,往洋浦的造船厂驶去了。 黑胡子还很贴心的自己也跟着学会了一些简单汉语的大副安德烈·罗森伯格派去指导拆船了。 而张石川也是一封详细的信带给了郑伯。 几年过去了,郑伯毕竟是年事已高,现在已经不出海了,而是在洋浦的船厂干起了厂长。 凭借郑伯和那群老船工对海船的了解和出海的经验,再加上汉人自古就有的山寨精神,张石川坚信这艘西洋武装帆船肯定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黑胡子带着自己的水手们加入了乡勇的训练之中,那二百来个来自各个国家的亡命之徒看到元化一式之后也都疯了,一个个在黑胡子乖乖的扛着枪站军姿,学唱团结就是力量。 江承平逗留了几日之后也乘船北上了,毕竟出来一年半了,他要回扬州去看看自己的亲属。 而张石川无疑更忙了,那么多的种子啊!他把徐平调了回来,一样种子一样种子的和他分析,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徐平。 “种吧!尤其是这个橡胶和苹果树,都种在我的园子里,必须好生照顾,这可是江承平用命换回来的,而且这些东西培育成功之后,琼州府、整个大清、乃至全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全世界?”徐平看着手里的种子,顿时觉得这小小的种子有千斤重。 第二百六十三章 铜壳子弹 这艘西洋帆船并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毕竟海口和琼山县的人都知道,这是张大人的洋人朋友不远万里来看望他了。 而且相比这个新闻,张石川升任知府、卞之纶被降三级留任、董桓祚被革职并押送京师问罪这三个大新闻才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 整个琼州府都沸腾了。那些被欺压惯了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一顶清官的大帽子已经压在了张石川的头上。 张石川倒是觉得自己这种不务正业的人真的算不上什么好官。而且他到任一年以来,琼州府受益最多、也最直接的其实是疍民、金门瑶和黎民,至于占了户籍上大半的汉人倒是没有得到太大的实惠。 汉人得到的利益无非是甘蔗的收购价格涨了、新的作物比如玉米等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收成。 还有就是张石川的鼓励生育计划。官府鼓励多生娃?不但以后娃长大了不用纳税,生一个还给补贴粮食或者银子?这个消息一开始放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 但是有人家生了孩子,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官府报了之后真的拿到了一钱银子!而且十五岁之前每年都能拿一文钱!虽然不多,也比没有强啊! 当然,拿新生儿补贴也是有要求的:女孩不能缠足,男孩都要读几年免费义学,但是这算是事儿?于是广大汉民们爆发出了空前的造人热情。 康熙三封诏书带来的影响就是各个州县的官儿不敢那么放肆了,做事都小心翼翼。 的确,现在整个琼州府的官场的大小官吏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个年纪轻轻的张府台,实在是太有能力了! 不但短短几个月填补了琼州府的亏空,更是挥挥手一个巡道一个知州就是这么惨的下场! 今天是他们两个倒霉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轮到自己?这也更坐实了张石川背后有人的各种猜测。 每个官员都在掂量完了自己的分量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张石川还没离开琼州府,只要自己还在琼州府任职,那就老老实实的干活吧,张府台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乖乖听话才有好果子吃! 其实张石川也没太搞清楚状况。董桓祚的口供是他审出来,送上去的没错,这是他罪有应得。卞之纶降级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他是自己笨打了败仗啊。 张石川还不知道京师里的那些弹劾他的奏折内容和四阿哥的暗箱操作呢。 大量的铁器被运到各个汉人的村落以及黎垌、金门的跑呢,现在跑腿的人有了,而且邢克善本来就在黎垌中有着相当的威望,这真的是事半功倍了。 一些消息稍稍灵通一点的金门瑶寨已经听到了张石川要给他们身份、租给他们土地的消息,纷纷派人出山打探。 当这些负责打探的人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并且参观了五牛寨的那些瑶人已经在新的农庄里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之后也都返回个子的寨子,准备带着自己的族人们走出大山。 整个广州府的疍民们也在口口相传着琼州府疍民的新生活,有胆子大的已经开始携家带口的过来讨生活了。 尽管如此,张石川还是觉得人手不够用。橡胶树、苹果树和那么多的新种子需要种,这些树可都需要大量的土地,需要大量的人手。造船厂也要招收更多的工匠和学徒,各种民间的作坊也都在疯狂招人,甚至顾工的工资已经开始提升了。 “胡子,能不能帮我搞点黑奴过来啊?”张石川找到黑胡子。 “黑奴啊?搞是能搞到,不过运到琼州府来是不是太贵了啊?” 黑奴贸易主要是欧洲、非洲西海岸和美洲之间的三角贸易,运到亚洲来确实是太远了。一个健康的黑奴被贩运到美洲之后价格大概折合七八两银子,如果运到琼州府,路程远了两倍,黑奴在路上的死亡率会大幅增加,运输成本也会增加不少,一个黑奴最少得二十两银子才能不亏钱。 听得张石川一嘬牙花子,二十两一个,够买十个朝鲜人了…… 呃,自己为什么老喜欢拿朝鲜人说事儿?因为他们真的贱啊! 好像越南人也挺贱的……不过安南因为前些年的郑阮之争导致人口下滑,现在人也不是很富裕。 “川哥,你要是真想要黑奴,等船造好了我可以带人去帮你抢!”黑胡子很义气的拍着胸脯说道。“咱们直接抢了他们的船和黑奴拉回来,到时候黑奴就便宜了!” “哈哈,好。”张石川哈哈一笑。“对了,你对东印度公司和莫卧儿帝国了解多少?” “莫卧儿帝国啊?没在那边打过劫!”黑胡子嘿嘿一笑说道。 半个月之后,赵元化带着船队来到了琼州府。 他是来看外孙子的,当然顺便给张石川带来了他要的一千只火枪和子弹。火枪库存还够,子弹只有八十万发。 看着赵元化抱着张天平时候的脸笑得跟个老菊花似的,张石川突然有些愧疚。 难道就让赵元化这样在琉球呆一辈子?他可就小娥这么一个女儿,现在有了外孙子,这样两地住着隔着几千里,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实在是有点太残忍了。 “爹,要不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张石川说道。 “过来干啥?这不挺好的吗。”赵元化一愣。 “没人帮我看孩子……” “滚!能换个再蹩脚点的理由吗?”赵元化扇了张石川一脑袋瓢。 “你就不想我和小娥?不想天平?在这边给你重新建一个研究室,冯叔你们都搬过来多好,我还可以和你们一起研究……” “哎,行了,你又不是在琼州府长住了,就是当了个知府吗,早晚还是会被调走的,谁知道到时候又调任到哪儿去了?总不能这么多人都跟着你天天搬家玩儿吧?” “呃,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日后的日子不好说,不过短时间内,起码三年内应该不会被调走的。” 张石川总是觉得只要康熙还没死,自己就不会被调走。但是回唐山镇当地主土财的希望几乎为零了,等着四阿哥继位了,自己会被调回京师?还是调到别处去当个什么官呢? “得了吧,别忘了,我可是个逃犯,别毁了你的前程。就这样吧。话说你要这么多枪和子弹真的是拿去卖啊?” “那当然了,不卖还能当饭吃啊。”张石川把在安南用枪换铜矿的事儿说了一回。 “铜矿啊!”赵元化一听来了精神:“那可以做多少子弹壳!” “啊?”张石川一愣,怎么说起铜矿就跟子弹壳挂上了?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爹啊!铜壳子弹做出来了?” “嘿嘿嘿,算你小子聪明!你爹我是谁啊!” “我擦你咋不早说呢!” 赵元化笑嘻嘻的从怀里摸出一颗子弹塞进张天平的手中:“大外孙,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姥爷给你的见面礼……” “老赵!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赵娥一把抢过了子弹:“别人嫁女儿都是送家具送衣服多少抬的嫁妆,你可好,弄了把破轮子枪给我当嫁妆,现在又给外孙子弄个子弹当见面礼?这要是走火伤了天平,我……我跟你没完!” “哎!瞧不起你爹不是?这玩意只要不用击锤砸肯定不会炸,比纸壳子弹安全多了!至于嫁妆你缺家具?缺衣服?这考尔特二式多好,你不知道,为了你的嫁妆你爹我熬白了多少根头发……” 张石川没空搭理这父女,已经一把从赵娥手中抢过了子弹,仔细看了半晌喜道:“爹啊,你是我亲爹,这玩意现在能量产不?” “能啊,不过现在还是生产的太慢了,一个弹壳要压七次才能成行,再加上……” “滚出去!没有你们俩这么当爹当姥爷的!一见面就是枪啊炮啊的!” 张石川和赵元化被小娥轰了出来…… “川啊,不是爹说你,小娥这臭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你也不管管?”看着砰的一声关上了的房门赵元化说道。 “爹啊,你是他爹你都管不了,我咋管?赶紧的!步枪子弹呢?我知道你肯定也鼓捣出来了!还有,手枪,赶紧来一支,先找个地方来几发去过过瘾!” “我不是给你一支了吗!” “那玩意是小娥的嫁妆!可得好好珍藏,要留着传家的!我可不舍得用,那是我爹一锤子一锤子砸出来的!” “哈哈哈,好好,乖儿子!” 在赵元化的形容下,张石川大概了解了子弹壳是怎么压的了,先用铜板切割成圆片,然后用不同尺寸的锤子先压成比较厚的,再换大点的锤头继续冲击几次成型。按现在的设备,一个熟练工一个时辰可以做一百个左右。 “爹啊,你不能可着一个人就把子弹壳给压出来,一个人就守着一个锤子就好了,张三锤第一下,李四锤第二下……” “废话,我又不傻!现在干啥不是分工序干的!”赵元化不满的说道。 靶场上,啪啪的枪声此起彼伏。 这次赵元化除了带来了准备运到安南给黎维禟的元化一式和子弹之外还有十只考尔特二式手枪和十只元化二式步枪。 有了蒸汽机提供动力,钻床和镗床在不断的改进之下也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不光是手枪的枪管可以直接钻出来,步枪不到两尺长的枪管也可以钻了,只不过成品率比较低,而且枪管管壁厚度还是比较厚。 枪管都能钻了,膛线自然也就不是大问题了,不管是手枪还是步枪,都有了一条条均匀的膛线。 “川哥,你放松,别那么用力,就好像你抱着你儿子……” “对,呼吸稳一点,手别哆嗦……” “肩膀顶住枪托,自然一点……” “滚呐!老子自己会开枪!”张石川一声暴喝! “知道你会开枪,问题是你真打不准啊!” “闭嘴!看我给你打个准的!” 张石川趴在地上瞄了半天终于扣动了扳机。 “哎哎!中了中了!五环!不错不错!”赵大勇跑到二十米外的靶子上把靶纸撕了回来:“川哥,这次没脱靶,这张靶纸要不要珍藏一下?” “珍藏你妹!回去给你擦屁股用吧!”张石川鼻子都快气歪了。 但是他就是打不准,不管是手枪还是步枪,看着一群人一个比一个准,自己就从来没打过十环! “川哥,要不……把靶子再往前移动一点?”史安贴心的问道。 “你们玩儿,我还有事……” 这些枪本来就是拿过来给他们式枪用的,看看到底哪里还需要改进。众人借着式枪的借口可是过足了瘾。 但是一问到意见,基本上都是说:这二式可比元化一式爽多了!尤其是拉大栓的动作和弹壳飞出来的声音,太棒了! 最后还是张石川挑了一堆毛病出来:枪管太厚导致重量太大、枪的重心太靠前、背带设计不合理、弹仓五发子弹容量太小…… 总的来说,元化二式和考尔特二式还是成功的,已经是质的飞跃了,这相当于又把枪的水平提高了多少年?应该快赶上一战的水平了吧? “川哥,元化二式量产之后咱们的乡勇团是不是也应该换装了?”赵大勇问道。 “呃……先别着急吧,现在这么太平,主要就是保护安南的矿场,元化一式足够用了。” 张石川倒是不着急。拉大栓虽然很先进了,他还是想着五六半呢。 “尚敬和巴特尔可都吵吵着想换装呢啊,小川。” “告诉他们也别着急,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更好的呢。” “你是说那种自动抛壳,不用手动拉栓的枪吧?” “对对,赵叔,你还记得吧?用火药废气做动力,推动连接枪杆的气管里的活塞回坐,然后自动退壳装弹……” “废话,当然记得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先换装的好。” “啊?为什么呢?觉得元化三式太难了?” “也不是。但是元化二式能这么顺利做出来,和咱们做了上万支元化一式有着直接的关系。正因为做了这么多支元化一式所以才积累了那么多的经验和培养了这么多的熟练工匠。”赵元化说道。 “嗯……好像也有道理,那就先做一批吧,也别太着急,反正元化一式可以不生产了。”张石川点头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父子 “对了爹,尚敬在信上说康熙终于派册封使去琉球了?” “嗯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据说去了不少人,跟土鳖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啊……咱们那些军官作坊和蒸汽机作坊、研究室什么的没让那群人去看吧?” “这个自然了!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让人看了去!你那小舅子也不傻,知道清国派使团来了,把岛上所有和你有关的痕迹都给藏起来了,连火铳都藏起来不让士兵带了。对了,蒸汽机下一次先给你运十台过来装在榨汁机上你这边试试。琉球那边的作坊里已经测试了两个来月了,效果还行,就是偶尔会出点小故障。” “已经投入使用了啊!好好!我还以为你光顾着研究子弹了呢!”张石川心里一喜,也就把琉球册封使团的事儿给抛到一边了。 “当然了,你不也说了吗,子弹需要蒸汽机提供动力!不是给告诉你了吗,现在机床都是靠蒸汽机提供动力的,不过那链条传动,实在是有点难搞。” “不着急,先把车床完善一下,等机床好了加工标准件不跟玩儿似的?另外我找到橡胶了,不过要割胶可能得等个三年五载的了。” 张石川把橡胶球丢给赵元化。他也不知道橡胶种子种下去 “橡胶那玩意,真的能用在蒸汽机上?” “当然了,做成皮带传送动力再好没有了。走吧爹,我带你看一个好东西去。” 当看到从安妮公主复仇号上搬下来的一门三十二磅炮和十六磅炮之后,赵元化一下就被迷住了。 那16厘米的大口径、十多公斤的大铁球炮弹、两吨多的炮身,在赵元化眼里都成了艺术品。 “铜包铁炮?哪儿来的?” “呃,算是人家送的吧,还有一艘船……”张石川把黑胡子和按你女王复仇号的事大概说了一回。 “我说小川啊,你到底想干啥?又是要造军舰又是要造枪造炮的,你该不会是想造反吧?”赵元化狐疑的看着张石川。 “咳咳,赵叔……爹啊!我是啥人你还不了解?我哪儿能造反呢?我就是觉得这玩意咱们应该也有。” “川啊,你都叫我爹了,啥事可不能瞒我!就听说过有了钱买房置地,可没听说过有钱没事儿自己造战船玩儿的!这玩意朝廷可不让造!”赵元化明显对张石川的这个回答不满意。 “其实吧,是这么回事,爹,你也知道,前阵子不是有咱家的渔船被一群海匪给扣了吗,我就想着以咱家的商船队这么多,光凭着自己那几门火炮实在是太少了,跟人家的海盗船一比,人也少,炮也少,以后真要是去大洋外头做生意了,不是给人送上门的肥肉吗?所以既然有这个机会,不如咱们把造西洋战船的手艺学来,造点战舰起码可以给咱自家的船队保驾护航吗……” “你呀……朝鲜、济州牧、琉球还不够你跑的?还想往那儿跑?” “南亚次大陆、美洲、欧洲、非洲……” 想着欧洲列强们现在已经把触手伸向世界各地了张石川突然有点着急,现在插进去还来得及吗?可是光凭着他自己,实在是杯水车薪啊,哎,朝廷不重视,还在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 估计单挑的话大清水师的那些战舰没有人能打得过安妮女王复仇号吧?坐井观天的满清……等雍正登基了会不会好一点?我能不能改变面瘫男的想法? 那么多富饶的土地啊,泰国、孟加拉、印度那么多良田、中东的石油、南非的金矿和钻石,美洲那么多好东西,还有尚未被开发的澳大利亚,整整一片大陆! “又想啥呢?流哈喇子了!川啊,你也是当爹的人了,这流哈喇子的毛病咋就改不了呢?”赵元化语重心长的说道。 “啊,想小娥呢我……” “别胡说八道了。”赵元化瞪了张石川一眼。 “爹……那这火炮,咱还造不造了?” “废话!当然要造!把这个两门炮装船,我带回去研究!” “嘿嘿,爹,我知道你看见了肯定得研究研究……” 赵元化并没有接张石川的话茬,而是叹了口气说道:“川啊,听爹一句话,你若是想造军舰,还是把造船厂弄到琉球去吧!不是说现在大清又禁海呢吗,而且早就不让造大船了,你在琼州府这么明目张胆的造军舰,保不齐谁又会弹劾你呢?” “啊!”张石川一拍脑袋,他怎么没想到这点?真把琼州府当自己的地盘了?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想当初赵元化就是因为个私藏火器和就被关进了死囚牢,康熙还特批要从重谳狱,如今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琼州府造军舰…… 张石川的冷汗已经留下来了,但是同时心中又有些愤愤: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富国强兵?为了以后不会被西方列强欺负得太惨?不被朝廷认可和接受,这就是穿越者的孤单吗? “小川?”赵元化看张石川发呆,喊了一声。 “啊,爹!你说得对,确实是我最近有点膨胀了,我不能这么干……琉球那边的船厂也能拆船吧?” “不会造还不会拆?再说了,那霸船厂前些年可是造了不少三桅的大船当战舰用呢,今年觉得战舰够了,这不是都给你造渔船和商船呢吗。” “成,那我赶紧让人去洋浦告诉他们别拆了,还是开到琉球再拆吧。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居然都没想到这一层!” “我是在顺天府大牢里蹲过!可不想让你也进去蹲着,我可没那本事救你出来!” “嘿嘿,我可不能进去,小娥咋办啊,天平咋办啊?是吧爹!” “行了行了,你呀,挺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犯起傻来比谁都傻,还跟小时候一样。” “我小时候咋就傻了!”张石川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也是一暖。从某种意义上讲,赵元化真的是他爹。 “行了,傻不傻的不说,咱们还是说说这个火炮吧。小川啊,现在铜壳子弹做出来了,那会儿你说的铜壳炮弹,是不是也该研究一下了?” “啊,就想跟你说这事儿呢,这不你一直打岔吗!” “谁打岔了!我说的就不是正事儿?” “爹,爹,您消消气,把锤子放下呗……” “赶紧说吧!要不小娥又要说咱俩没正经的了!” “是……爹你想一想,如果把元化二式放大十倍二十倍的,那是不是就变成炮了?” “放大十倍……”赵元化想着自己造出来的元化二式,口径变成十厘米以上,铜弹壳,底火,后膛装弹,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啊! “放大口径之后就不能再打大铁球了,太糙了!要想迫击一式那样,轰过去爆炸!” “这个我也想过,不过如果换成红衣大炮那样的直射,炮弹的速度可比迫击一式快多了,那引信得做得更短,万一出了意外,炮弹容易在炮管里就炸了啊,是不是太危险了?还有你说的那个把底火放在炮弹头,落地爆炸的设计,如果是平射火炮呢?不射中目标就不会爆炸,是不是效果太差了些?” “哈哈,老爹还是很有远见的吗……” “臭小子!你有什么新鲜点子了赶紧说,少在这挖苦我!”赵元化一瞪眼。 “嘿嘿,其实也很简单啊,爹,炮弹是平射出去的打飞了不能触发底火,咱们在炮弹里面加一根长一点的引信,可以叫它延迟印信,让炮弹在落地后几秒也能引爆……” “明天我就回琉球造炮弹去!”赵元化一拍身旁的三十二磅炮说道。 “别急,别急,不差这两天……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也得好好陪陪小娥啊!” “嗯嗯,有道理,是我太着急了。” “这就对了吗……” “明天你画个大概的草图,再把你想的炮的样子画出来我再回去!” “我……爹,小娥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你说呢!” 安妮女王复仇号还没有开始拆,郑伯正在安排人画它的轮廓图和丈量一些参数。收到张石川的信后,郑伯二话没说,把那些卸下来的船帆等物又挂了上去就开往琉球了。 琉球自然是个安全的所在,在琉球上干什么大清都管不着,但是在琉球造船有个劣势——琉球没有那么多大树。木材只能从福建、台湾、甚至是安南运过去。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送走了赵元化一行人,张石川再一次登船朝开往了安南。 一千支元化一式,给黑胡子留下了四百支,给黎维禟带过去了六百支,反正子弹也不够数,一批一批的来吧。 黎维禟没想到张石川这么快就能帮他搞到这么多枪和子弹,让张石川直接送到了鸿基港的他的庄子,看样子是要在那里进行秘密训练了。 至于黎维禟如何武装和训练自己的新军、能不能真的夺回大权张石川不关心,他唯一担心的是如果这个黎维禟失败的话,王庄里的铜矿还是不是自己的了。 于是他开始招募人手大肆开采铜矿,于是在黎维禟的王室御用小狩猎场中,不断有轰隆隆的爆炸声传出来,然后一车车蓝色的石头被运往了南唐山镇,再经过炼化,一船船的铜斤被运到了琼州府和琉球……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军办作坊 从安南回来,琼州总兵李顺找上门来。 寒暄几句之后张石川问老头:“李老将军此番来所为何事?” “呃,实不相瞒,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官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李顺的老脸明显有些腼腆。 “李大人请讲。”张石川一笑,看意思这老家伙应该是来要钱的。 “我是想问下府台大人,能否先将来年兵饷支给我?”果然李顺纠结了半天还是张口了。 明年的兵饷?张石川听了一皱眉。自己可算把亏空给堵上了,怎么这李顺又要来透支? “总兵大人,这兵饷每年都有定例,你也知道,若是随意透支,只怕不好吧?”张石川做出了个有些为难的表情说道。 “是,是,我也知道张大人今年刚把亏空填补上。只是我手下那些人也颇有些苦衷啊,实不相瞒,年初黎乱那会儿卞大人带了三千人出征,死伤将士的抚恤还没有发下去,现在营中上下怨声载道,整日都有披麻戴孝的阵亡将士家属来我那闹事,再拖下去只怕军心不稳啊。” “抚恤还没批下来?”张石川也是一皱眉。 这些事儿都是同知刘永清和兵房房书黄勇武在管,自己也没怎么过问过。既然李顺能拉下老脸来上门要钱,肯定是没发下来了,而且估计发下来也是层层克扣之后的,剩不下多少银子到那些死伤将士手中了。 这些绿营兵拿着最低的军饷,干着送命的活儿,在卞之纶的带领下丢了性命,结果家属连点抚恤都拿不到?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按律应该抚恤多少?”张石川问道。 “绿营官兵阵亡,提督给银八百两,都司给银三百五十两,把总给银一百两,马兵给银七十两,步兵给银五十两,余丁给银二十五两。阵伤兵丁,头等伤赏银三十两,二等伤二十五两,三等伤二十两。兵丁阵亡病故,子弟可入营顶补,若无则给家属半饷,每月银五钱,米三斗。” 李顺说起这些数字来如数家珍。 “有多少伤亡?”张石川又是一皱眉,所谓二十五两的余丁也就是大多数的换做守兵的绿营兵,一条命才二十五两? “死四十八人,伤一百二十三,共折银五千三百二十五两。”李顺一听有戏,心中一喜。 “我知道了,这事儿我安排下去,过几日送到李大人的总兵府上,不过……我希望这些钱能足额发放到将士和烈属们的手中!”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送走了李顺,张石川心里也是不爽,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半年了抚恤金都没批下来。 正好夏道柟走进来,张石川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川哥是想用府库银子透支给五营还是自己出银子垫付?”夏道柟听完了直截了当的问道。他知道张石川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银子。 “透支了又有亏空,总想着这事儿实在麻烦,我先垫付了得了。”果然张石川是想自己掏腰包。 “川哥,我以为此事不可。李大人说抚恤银要五千三百两,发下来经过兵部、两广,到了琼州府能有三千两就不错了。到时候只怕川哥收不回本钱啊,您别急,不光是收不回本钱,最主要的是这军饷和抚恤自古都要由朝廷发放,各地署官不好擅自拨款……” 张石川明白了,这是朝廷怕地方官自己花钱发军饷收买军心啊。自己真要掏了这份钱,不但钱收不回来,还得让人抓住把柄又是一顿弹! 这特么叫什么世道?朝廷不给钱还不让别人给…… “那军营开作坊总可以吧!绿营都是世袭军户,总有老婆孩子,有三叔四大爷,让他们进作坊做工,作坊有了盈余补贴他们!” 当听张石川说要给五个营各开一个玻璃作坊、一个蔗糖作坊和一个铁匠铺的时候张顺也愣了一下,可随即大喜:“我代五营上下官兵多谢张大人了!” “兄弟们生计也都艰难,搞点副业也可以吗。因公致残的、或者死者家属遗孤都可进作坊做工。甘蔗等原料个营就近自己采买,铁、煤等物资我来解决!营中都有铁匠,到时候多打制些锄头犁耙,切不可擅自打造兵器!生产的玻璃蔗糖和铁器若是销售不出去只管给我送来,我敞开收购。但是,张大人,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些作坊是为了赚点钱给将士们抚恤、顺带提高点生活质量的,一定要让每个将士都能得到好处,不可让那些营官们中饱私囊!” “这个自然,张大人只管放心!”李顺一拱手说道。 “我回指派专门的财务在个营作坊里记账,若是做得好,以后还会给你们开其他作坊,若是不好吗……”张石川笑了笑。 本来就想要一笔钱先安抚一下那些伤兵,这回可好,张石川直接给了十五个作坊,这可比六千两银子值钱多了啊。 现在琼州府的作坊越开越多了,不少士绅甚至在银行贷款、卖地筹钱开作坊,这就足以说明作坊的赚钱程度了。 关键是现在你有钱都不一定能开得起来:没有名额!想开作坊?先起执照!没有执照?对不起,不卖给你设备,不卖给你煤!想砍树烧炭?罚款! 张石川允许五营开作坊补贴将士的消息一经传开军中从上到下无不欢欣雀跃,可当设备运来的时候,不单这群将士,连那些已经开作坊的士绅都坐不住了!蒸汽机啊!五台夸娥一式蒸汽机居然被送到了各个营寨! 这种冒着水汽的大炉子的威力很多人是见过的只要有煤和木柴烧就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比牛马更廉价也更持久的动力! 于是这群士绅们像苍蝇看见大便一样蜂拥而来。 张石川笑眯眯的走出来:“诸位,别着急,现在洋浦正在兴建机械厂,以后榨汁机、蒸汽机还有其他机械会源源不断的投入市场,到时候大家都有份!” 琉球毕竟不产煤和铁,这些机器与其在琉球造好了运过来还不如直接从琼州府生产呢,起码琼州府现在煤和铁可是一点都不缺,甚至还有点过生了。 就在所有人包括张石川自己都在期待着洋浦机械厂可以尽快投产的时候,海口港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指名道姓要见张石川。 “尊敬的张大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托拉尔瓦,是菲律宾总督费南德·曼努埃尔阁下的特使。” “菲律宾?总督特使?”张石川看着这个长着一张汉人的脸,说着一口闽南口音的官话却穿着西班牙军装的人眉毛一皱:“我只知道吕宋,不知道什么是菲律宾。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菲律宾自从宋元开始就有不少汉人移民过去,到了明清更迭的时候更是有大批汉人迁到了马尼拉,但是统治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却极力排汉,甚至发动了几次针对华侨的屠杀,张石川能给他好脸? “不是说你们大清是天朝礼仪之邦,都是君子吗?为何张大人如此粗鲁?”托拉尔瓦冷笑着说道。 “我跟人打交道的时候是君子,跟二狗子打交道就这样。有屁快放!” 一丝愠怒的神情在托拉尔瓦的脸上略过,但是很快他又换成一副笑脸:“好,既然张大人这么说我也就直说了,我这次是代表总督大人来和您谈关于赎回战俘的问题的。” “战俘?”张石川一愣:“没打仗啊,哪儿来的战俘?你丫脑袋是不是让门给挤了?” “呵呵,我的汉话说得不好,请见谅,也说不上打仗,只是有人骚扰我们的海疆,还企图抵抗我们的海军,被我们扣留了而已。请问阁下,您的手下是不是有个叫杨邦昌的人?张大人不用不承认吗。” “杨邦昌?是有这么个人。他骚扰你们什么了?” 张石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自己不是让他去勘察海疆的吗?怎么又跑到吕宋打劫去了? “这位杨邦昌先生带着船侦查我领海岛屿,鬼鬼祟祟,还拒绝我国海军检查,甚至开枪反抗,我国海军无奈之下只能击沉了他们的船只俘虏了他们。” 原来是去勘察岛屿的时候出的事儿啊。越界勘察到菲律宾去了?既然是给自己干活儿出的事,张石川自然不能不管。 这些西方国家的习惯是,在战场上被俘后可以缴纳赎金赎回自己,看来这个是跟自己要钱来了。 “多少个人?要多少钱?”张石川直截了当的问道。 “一共二十四个人,一个人二百两,头目四百两,张大人只需要支付五千两你们大清的银子就可以了。” “行,知道了五千两银子,二十四个人。我这就给你准备银子,你回去之后把人给我送到海口港来,若是这二十四个人少一根汗毛,这事儿没完!” “这个自然,我们西班牙可都是绅士,最守承诺的!” “别特么跟我这废话,拿了钱赶紧滚蛋,一天也别在我琼州府呆着!小林子,带他去银行提银子!” “嗻。”小林子带着托拉尔瓦出去了。 “川哥,这就是绑架啊!咱们就这么给银子了?”赵大勇问道。 “给!要不还能咋办?杨邦昌是替我干活的时候被绑的,怎么能不管?” “可这也忒窝囊了吧?人家要钱就给?都不知道咋回事呢……” “不给能咋办?还跟他们这群狗一样的东西讨价还价?我丢不起那人!” “这……”赵大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不是针对你,我是气的。”张石川拍了拍赵大勇。 “我知道……” “别着急,不就五千两银子吗?先让他们高兴高兴,等咱们的大船造好了,让他们十倍、百倍的给我还回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林岛 八天之后,杨邦昌回来了,让张石川有些感叹,西班牙人的船是够快的,当初的海上霸主还真不是盖的啊。 杨邦昌等人见到张石川都是一脸的愧色。 杨邦昌带头跪下给张石川磕头:“川哥,我们无能,给你添麻烦了。” “行了行了,快起来,人没事儿就好。”张石川把一众人都扶了起来:“受没受委屈?有没有什么伤亡?” “没有兄弟死,伤了四个,剩下的倒是没什么大事……” “四个……”张石川咬了咬牙。 “川哥,我……都是我不好,非要干海匪,如今跟了川哥有了正经营生,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我也被人绑了……川哥,你还管我们干啥?我们这些人的命,哪儿值五千两银子!” 杨邦昌又要跪下,被张石川一把给薅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委屈了不是?哭什么哭!都特么给我停住!” 张石川这一嗓子还真挺好使,顿时厅内安静了。 “嗨,得了得了,别说你们这么多人,就是一个人,五千两我也会出的。你们的命可不止这个价钱!你们是给我干活儿呢!” “川哥,我们以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得得,赶紧说点别的,我可不愿意你们这些狗卵哪天死个屁的了变成一群鬼从后面跟着我!”张石川装作惊恐的往身后看了看。 “噗……”赵大勇实在没憋住,笑场了。 这一笑好像有传染力,顿时厅内的人都憋不住,连张石川自己都笑了。 “行了,都坐下吧。小林子,让厨房置办一桌酒席,给老杨他们压压惊!说说吧,到底是咋回事,不是让你丈量测绘万里石塘和万里长沙吗?怎么跑到吕宋去了?” “川哥,我们没去吕宋啊!我们一直遵从你的命令,就在万里长沙里四处寻找岛礁呢!” “那怎么被那群西班牙人抓了?”张石川也是一愣。 “我们真的没到吕宋,应该距离吕宋还有几百里路呢!那是一处岛礁,好像个三角,中间是一片海,只有一个口子可以进去四周都是深海……” 听着杨邦昌的叙述,张石川脱口而出三个字:“黄岩岛!” “啊?原来川哥早就知道这个岛啊,确实在岛的北端有一大块黄色的岩石尤为显眼!”杨邦昌有点发懵。 “必须知道,这黄岩岛自古就是我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那些西班牙人跑到那去抓的你们?” “呃,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勘察了距离琼州府比较近的几个岛屿之后,杨邦昌带着人一路向东,漂流了十天之后终于看到了黄岩岛,岛上没有淡水,而且几乎都沉在水下,杨邦昌就想着在黄色的礁石上立一块石碑就返航,没想到石碑立好了,一艘大帆船也靠了过来。 杨邦昌见这艘大船来者不善,又不是大清的船,就忙带着人登船想跑,没想到西班牙的帆船速度比他们快,一边追一边开炮示威。 杨邦昌见状只好停了船,西班牙人冲上来就要抓人。杨邦昌的船上虽然火炮不好使,但是有元化一式啊! 西班牙人的大船缓缓贴了上来,可想放下小船载人登上杨邦昌的船的时候却受到了杨邦昌带着船上众人一排排火枪的射击。 西班牙人见他们火器犀利,又退了回去,然后帆船开始向他们开炮了。人家毕竟是战舰,不一会儿就击中了杨邦昌的船。 在船沉没的最后一刻,他们射光了子弹,把元化一式丢进了海里,纷纷弃船跳海,结果,自然是被抓住了。 “是我们无能,我们应该和船一起沉入大海,也不应该当俘虏……”杨邦昌羞愧的说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的命可值钱呢,不能给一艘破船陪葬。这事儿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西班牙人居然这么跋扈,早知道也不让你们往外跑了。”张石川开始自我检讨。 听到杨邦昌这些人还知道把枪丢进海里也不给这些西班牙人让张石川毕竟欣慰。 “川哥,我……”张石川越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杨邦昌越是不好意思。 “行了,别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场子,咱们早晚要找回来!” “好!川哥,你再给我几十支枪,我明天就带人去打他们!” “哈,别急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 “用不了十年,我现在得了一艘西洋战舰,正在安排人手仿制呢,别急,别急,早晚让这群西班牙鬼血债血偿!等船造好了你们如果愿意就跟着黑胡子他们学学如何驾驶西洋帆船,如何海战。” “好!川哥,我愿意!到时候我一定亲手击沉这些西班牙人的船,绑了他们的人!”听到张石川居然有了安排,杨邦昌似乎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张石川从听说杨邦昌被绑架的时候就后悔了。只让这些驾驶着小帆船拿着枪和小炮的海匪出身的人去勘测海情实在是太儿戏了。 自从他知道南澳气、万里石塘和万里长沙统统归琼州府管辖之后他就想着要在各个岛礁上立碑宣誓主权。 对于完全没有一点海权意识的朝廷他知道是指望不上的,如果自己现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说不定会给后世减少许多纷争。 至少也能让后世的人自豪的说,在17xx年我们已经在xx岛上有了行政管理等活动,但是他没想到这些殖民国家居然敢在南海如此明目张胆的击沉他的船,抓他的人!现在这群西班牙人如此胆大妄为无非也是因为自己的船小人少、朝廷也不重视而已了。 写折子往上递?肯定没人管这破事儿,就为了几个孤悬海中、甚至连淡水都没有的小破岛,要造大批的战舰、招募大量海军去管理?完全是赔钱的买卖吗! 说贸易航线?我大清富有天下物产丰饶,不需要和那些洋人贸易!说领海安全?有种让他们上岸来和我八旗铁骑真刀真枪的打!这就是以康熙为首的这些旗人的想法。 张石川能说什么?南海有大量的渔场?对不起,大清不缺鱼。你从南海深处打来鱼运回大清去,已经臭了。南海下面有大量的石油天然气可燃冰?那些是什么?好吃吗? 既然讲不通道理,那就自己来吧! 张石川要拆掉安妮公主复仇号也是出于这个目的,为了让自己的团队能掌握造西洋帆船的技术,然后编辑成册,像他收藏的其他书那样传下去。 既然现在打不过,那就不要再出去了。 “不过你们这进度也够快的啊,这么快就跑到黄岩岛了?” “琼州府以西这片海域本身就没什么岛,倒是往南边有些岛礁,从三亚出发的,顺着那些岛礁一路往东,就到了黄岩岛了。这一路下来发现岛礁十几个,对了,其中有个稍大的,上门林子茂密,我们给他取名叫林岛。这林岛上头鸟颇多,都栖息于树上,树下经年累月,足足有半人高的鸟肥,这是不是川哥想找的鸟粪岛?” “半人高?鸟粪?!”张石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又发财了!当肥料也好,熬硝石也好,鸟粪石可都是好东西啊! 现在的技术不能直接用氨氧化法制取硝酸,只能用浓硫酸加硝酸盐制取,硫酸张石川可是有的是啊!在琉球岛上用硫酸铁炼铁,剩下的硫酸都要泛滥成灾了,而且琉球还有取之不尽的硫磺矿…… 不管是子弹用的无烟火药还是硝化炸药都需要硝酸,现在因为各处采矿的需要对炸药的需求已经越来越多了。 张石川就怕琉球的鸟粪用完了没有地方开采,甚至都没舍得用鸟粪石当肥料。现在琼州府终于也发现了,这可是战略资源啊!简直是比铁和煤还宝贵! “林岛大概有多大?” “长约五里,最宽处有三里,不过林岛上没有淡水。” 这个尺寸比琉球的鸟岛只大不小啊,而且既然林岛上有千百年沉积的鸟粪石,那他周边的那些岛屿上肯定也有! “舆图呢?画了舆图没有!”张石川的声音有些发颤。 “画了,不过被西班牙人给扣了……” “娘的这群狗一样的东西!” “川哥,我记得那个岛的大概位置,因为是我们这些天见过的最大的岛,所以印象颇深,大概就在离三亚往东南六百五十里之处……” “好,好!你先休息几天,然后我派一支队伍,你把他们带到林岛上去,我要在上面修一个码头、再盖几所房子……” “好的,都听川哥安排……” 杨邦昌有点懵。不就是一个荒岛,上面有鸟粪吗?这鸟粪能有啥用?但是张石川不说,他也没敢问。大佬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就对了。 “白龙尾岛上咋样了?粮食和蔬菜还都够吗?”张石川又问道。 “川哥,都够呢,不用送,不用送。房子也有人给我们盖呢,现在估摸着应该盖起来不少了。”杨邦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拿着张石川的工钱和粮食,办这么点小事儿都给办砸了,还让张石川掏了五千两银子的赎金赎回自己这些人…… “至于这次西班牙人让咱们吃的亏,别急,听川哥的,慢慢来……” “好!听川哥的!” “咳咳,川哥,你再慢慢来,比赛可要开始了啊!”大牛掏出怀表看了看。 “啊?几点了?赶紧的,走着!小林子,拿我的战衣来!” (ps:林岛,因岛上林木深密得名,1946年国民政府永兴号军舰接收西沙群岛,以舰名命名岛名永兴岛以示纪念。海南鸟肥公司于1955年11月在海口成立,次年3月,250人奔赴西沙开采鸟肥资源,致敬新中国开发西沙的先驱者们!) 第二百六十七章 球赛 来不及了?战衣?这都是什么情况?杨邦昌一脸懵圈。 “老杨,走吧,带你去开开眼界!咱们看球去!”小林子把一套裤衩背心递给张石川,然后捅了捅呆滞的杨邦昌。 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被人用白灰画出一片长方形区域,两端有两个木质的框框,框框上还挂着破渔网,一队穿着白色裤衩背心和一队穿蓝色裤衩背心的二十多号人在追着一个球在草地上你来我往。 “大牛,传球,传球啊!你妹!”张石川一边跑一边骂街。 果然骂街这一招比较好使,皮球传到了张石川脚下。 “嘿嘿,川哥,你今天肯定过不了我这关了!” 赵大勇叉着腰哈哈狞笑,却猝不及防皮球从他双腿之间穿过,张石川也像泥鳅一样一闪身从他身边闪了过去,然后起脚,射门!皮球炮弹一样射进了渔网里。 “进了!” “川哥威武!” “一比零!”场上场下一片沸腾。 “天和,天平,快看,你爹又进球了!”赵娥抱着张天平直跳。 “这……这是啥啊?这么多人抢一个球,还抢得这么高兴?”杨邦昌一脸懵逼的看着这群疯癫的人们。 “你知道个屁啊!这叫足球!是主子发明的竞技游戏,你是不知道有多好玩!我给你讲讲规则……主子,铲他!哎呀,史安这个碧池又犯规了,他手球,手球!裁判,赶紧掏红牌!”小林子翘着兰花指疯狂谴责史安。 看了一会儿,又有小林子的解说,杨邦昌也见见看出点门道来了,可正看得过瘾,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了! 七比一!张石川进了四个球!众人呼啦啦拥了上去把张石川抬了起来抛向空中。 “起开!起开!”赵娥带着三个姐们把一群人推开:“哥!好帅!” “嘿嘿,那是,啥时候不帅了!”张石川哈哈狞笑。 正在这时,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带着三角帽留着络腮胡子的高大西洋人走了上来,把一支白手套丢在地上:“川哥,我们安妮女王复仇队要像你发起挑战!三天之后,同样的时间,就在这里!” “哟,小样,怕你了?这足球可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张石川发现黑胡子丢手套的动作比较帅,可是自己没手套啊!他灵机一动,脱了一只鞋然后脱下来一支白袜子啪的一下也往地上一丢:“放马过来!” 这个动作顿时帅得方圆五米之内没人了。 “哥,你能不能把鞋穿上?太臭了……”阿奴捂着鼻子说道。 “今天不让他进屋!”赵娥也说道。 “不是我脚臭,是这球鞋不行,不透气……”张石川还在找借口,然后用手拎起了还在冒白气的袜子,发现确实味道比较大,自己也丢了。 “好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川哥你耍赖啊,还用这一招!难怪我一靠近你就觉得头昏眼花!”赵大勇终于找到了借口,可是顿时引来一片嘘声。 没错,这就是张石川组织的足球赛。 自从江承平给他带回了橡胶球之后张石川就有些坐不住了,多少年没踢过球了?自己都快忘了足球长啥样了。 于是他用猪膀胱充气,外面包裹上一层皮子做成了最简单的足球,平整出一块球场,再把后世的规则简化了一下教给众人,然后最原始最业余的足球比赛就开始了。 对于这些自己带球都会跌跟头做球车的菜鸟,张石川自然是各种虐菜了,但是那种不服输的精神也被调动了起来。 先是有了以张石川带着大牛二牛为首的府衙队和赵大勇史安带领的乡勇队,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黑胡子的安妮女王复仇队,据说那些作坊的工人也要组织球队和府衙队一争高下。 现在起码琼山县的人们都能吃得饱了,有多余的精力除了创造人类还需要有地方发泄,喝酒是好事儿,但是喝多了容易闹事,于是张石川祭出了足球。 不管是场上的球员还是场下的观众,在一场比赛中都能得到充分的发泄。发泄渠道有了,百姓的生活也丰富了,人们的体格也健壮了,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 “民间组织球队,官府支持!场地我出钱修,球我免费给,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比赛,谁赢了,有奖杯,有奖金!”张石川喊道。 “府台英明!” “川哥局气!” “府衙队必胜!” 刚刚从黎垌回来的邢克善也是一脸懵圈:这是什么情况? “邢先生,下回你也试试,带着俩儿子,学会了交给他们黎垌的人怎么玩儿,以后他们之间再有什么冲突啊械斗啊,让他们用足球说话!” “川哥,安定县卜曾垌、洁秀村、贝朗仔山洪爆发,淹没了村庄田地……”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安定县连下了几天的暴雨,导致山南渡江的一条支流田文策河河水暴涨,再加上下游一处山体滑坡泥沙和树木滚下山坡堵塞河道形成了堰塞湖,淹没了上游几处村寨。 “黑胡子,三天后我没空陪你玩儿了,你先带着你的人好好练练球技吧!统统回府,召集所有有关人员,开会!” 呼啦啦顿时热闹的球场上就剩下黑胡子傻傻的站在那里,地上还有一只白手套一只白袜子。 用了一天时间从李顺那里借来了五百兵士、一百匹马、再加上自己的三百乡勇,带着铁锹铁镐、麻袋、粮食和炸药,张石川带着队伍出发了。 因为是南渡江的支流,再加上南渡江江面宽阔可以行船,用船把人和物资运进去就成了首选。 疍民和他们的渔船在这次赈灾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们的那些小渔船虽然不适合出洋,但是在江中行走却是游刃有余。不到半天的时间上百条渔船就已经在江边集结了,不足百里的水路走下来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到了田文策河口果然见河水干涸了,漏出了满是卵石的河床,上游已经被完全堵死了。 张石川带着人弃舟登岸开始步行往田文策河上游走,途中河边的几个村落的人的还在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在那观望呢。 “老邢,把这些寨子的人都迁走!不愿意走的往高处搬!两天时间必须搬走!河岸两侧三里不许有人!” 如果上游堰塞湖溃坝,这些庄子都得淹了!已经几天没有河水留下来了,再加上山洪,谁知道上游的湖里有多少水了? “这……时间太短,还有这些田地,只怕他们不肯啊……”邢克善有些犹豫的说道。 “不肯就强行搬走!烧了他们的房子,毁了他们的庄稼!告诉他们,以后我会赔偿!” “是……” 给邢克善留下了二百人,张石川继续往上游走了。 顺着河道走了不到十里就看到了砂石堵塞河道行程的堰塞湖,周遭几个村落已经被淹没到几米深的水下了。高处的林子里散落着一些逃出来的黎民和汉民。 “先把这些灾民尽量集中起来,找几处地势高且平坦的地方安置,若是愿意的,直接牵走!告诉他们琼山县有现成的房子和地可以给他们种。大牛,二牛,你们两个带着两队人,河东岸一个,河西岸一个,两天时间,等下游的村寨人都搬走了就要炸堤泄洪,到如果到时候两岸的灾民没有安置好处了事故唯你们是问,去吧。” “是!”大牛二牛敬了个军礼带着人去了。 “老赵,你带着杨连寿去勘察一下堤坝,看看哪里比较薄弱,适合下炸药泄洪……” 一条条的命令传达下去,众人开始在胡两侧忙碌起来。一片片的棚子搭建起来,对于琼州府的人们来说,水灾已经司空见惯了,几乎没有人愿意因为这点水而离开家园。 更何况,这次官府的救济居然来得这么快?要知道,以前可都是等着水退了、粮食没了,灾民开始挨饿官府的赈济粮才会姗姗来迟。好在琼山县山多林多,随便找点什么东西都可以勉强糊口,饿死人倒也不容易。 “是新任知府张石川张大人亲自带着官兵和粮食来救灾了!”一个乡勇自豪的说道。 “知府?”灾民们都呆住了,他们能想到的最大的官就是知县,没想到,是知府大人亲自来了? “哎呀呀,快起来……”张石川看着呼啦啦跪倒的一大片灾民忙站起身来。 “都不用谢,这是为官起码的本分。诸位乡亲们放心,粮食有的是,肯定不会让你们挨饿。我们正在想办法泄洪,你们都要听官兵们的安排,主意安全,过两天洪水泄光了会有人帮你们从新盖房,恢复生产。如果愿意迁往他处的也可以直接跟我们走,琼山县、澄迈县、儋州都有地方可以安顿你们……” 两天后,邢克善追了上来,下游的村寨的人都已经撤到高处去了。 “干得好!去休息一下吧,等着看泄洪!” 这两天,水位又上涨了两尺,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随着张石川一声令下,有人点燃了导火索,轰的一声巨响,大地为之一震,炸药在堤坝上爆开了。 由于没有经验,只能一点一点的实验,不敢一次性放太多炸药。六次爆破之后,泥石形成的天然堤坝终于被炸了个缺口,一股股的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开始瀑布一样冲了下去。 “川哥,要不要再来一炮,把缺口再扩大点?”杨连寿问道。 “不用,等着就行了。”张石川摆了摆手。 果然,在强大的水压冲击下,豁口开始越来越大,水柱越来越粗壮,水位终于开始缓缓下降了。 三天后,堰塞湖水终于泄空了,由于泄洪速度不快,下游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那些被迁走的百姓又返回了家园。 但是被淹没在湖底的这些人就没有重返家园的喜悦了。七八天的浸泡,他们的房子几乎全毁了,牲畜也大多被淹死、冲走了,田地里的作物也死的死,倒得倒。 清理河塘积淤、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终于有百十来户人家咬咬牙决定和张石川出山,去大山外面的世界闯一闯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安都王郑 张石川受到了一封邀请函,来自传说中的安南第一权臣郑?,邀请他去升龙的安都王府做客…… 张石川有点懵,郑?是什么意思? 也是看中了自己的火枪?新古冶的五十乡勇胜几百矿丁的一战太有名了?还是他知道了自己卖火枪给黎维禟? 但是既然人家下请帖来请了,说明情况还没有糟糕到什么地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可以在琼州府猫着不去,那是不是太让人瞧不起了? 再说自己现在的煤和铁、铜可都是来自于安南,这些东西是他发展琼州府的底气啊,不能丢! 对于郑?张石川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 郑?生于1686年,是郑氏政权的第七代领袖,封号安都王。他的王位是从他太爷爷郑根手中继承的,没错,是太爷爷。郑根颇为长寿,熬死了自己的儿子、孙子、最后只能传位给了自己的曾孙郑?。 1709年郑?进封元帅总国政安都王,1715年获赐上表时称王而不名、入朝时不拜的特权。 郑?执政期间,依旧与南方的阮氏保持和平,并试图继续进行郑根的改革政策。为了保护失去土地的农民,他制定了许多关于财政、军事、司法、科举方面的新政策,包括设立武学所,均定科派丁田、顿革科举陋习、重新丈量田地等等。 但他的改革却造成了一些内乱。郑?试图通过立法来解决这一困境。他试着限制私人拥有土地,重新分配各村庄的土地。但不仅没有任何成效,这个问题反而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更加严重了…… 郑?还下令整个安南禁止信封基督教,但是这一法令依然如以前镇压基督教的法令一样没有任何实质效果。 总的来说,郑?是个有很多想法但是没什么太大作为的人…… “安都王殿下。”张石川拱手一揖。 “张大人,久仰久仰。”郑?欠了欠身子示意张石川坐下。 张石川也没客气,一屁股做了下来。 寒暄了一阵,郑?先进入主题了:“我听说张大人在我安南开了几处矿?” “正是,安南矿产富饶,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宝地啊……” “还多亏了你们这些汉人和大清国的商人矿主的赋税才能使我安南国泰民安。” “哈哈,殿下玩笑了,我也是为了得到铁和铜,双赢,双赢……” 又扯了几句,郑?问道:“我听说张大人矿上的护卫有一种新式西洋火铳,使用之人可以一当百,锐不可当?” 张石川凉笑,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既然人家都请自己来了,肯定对元化一式也有不少了解了。 “确实是有种火枪,说以一当百是夸张了些,以一当十没问题吧。” “嗯,实不相瞒,对这种西洋人的新式火枪本王也颇有兴趣,想买一些回来,不知张大人能否帮忙牵线?” “呃……不知殿下要多少支?” “先来一万支吧。” “我……”张石川一下就被憋住了。 一张嘴就一万支,这个郑?想干嘛?想灭掉黎维禟?他现在虽然不是安南王,但是也是大权在握,完全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角色啊,安南王随时可以被他废掉。难道是知道了黎维禟私下买枪?或者是,想灭掉南边的广南国! “怎么,张大人有什么难处不成?”郑?见张石川没接话沉声问道。 “这个,一万支,殿下,实在是太多了啊。”张石川如实说道。 这么多年了,元化一式才造了一万多支,大多供给了琉球和济州牧,还有自己消耗了几百支,用一千支和黎维禟换了铜矿。 “呵呵,张大人,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既然能卖一千支给大王打猎玩儿,我要一万支想必张大人也有办法吧?”郑?笑眯眯的说道。 张石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黎维禟那点小动作瞒不过这位权臣啊。 “张大人可能对我安南国情不太了解,整个安南的大事小情,多半是由我在署理的!”郑?提醒张石川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自己才是安南的无冕之王。你的矿还想不想开?还想不想在安南混? “实不相瞒,这澳大利亚国的火枪产量也有限,王上一次要这么多,也需要些时日才能凑齐啊……” “大概需要多久?” “两三年总是要的……”张石川不敢说得太死。 “两三年太久了,我等不得!” “那……若是旧的呢?成新的成色,可以?”张石川灵机一动。 “成新?”郑?皱了皱眉头:“可以正常激发?” “可以,肯定可以!”张石川忙点头道。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把琉球和济州牧的这些正在服役的元化一式淘汰下来,卖给郑?!一万支只多不少,不过要快点生产元化二式才行,不能让那些士兵们没枪用啊! “如此,就麻烦张大人下次先带一批过来给孤看一看货色?” “没问题,不过澳大利亚地处大洋深处,只怕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送达。” “嗯。有劳张大人了。” 出了郑?的王府张石川的心里乱糟糟的。 一万支元化一式,即便是二手的也是几十万两银子,而且正好可以趁机给琉球和济州牧换装,完全是变废为宝了,绝对是比好买卖。 但是郑?要这么多枪,肯定不会是为了内斗,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要和广南国的阮氏打起来了。对于整个黎朝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绝对给了张石川一个发战争财的机会。 虽然都是一个民族,但是地处南端的广南国接触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更多一些,因而他们的火器也更普及,看来郑?这次是要取长补短,大力发展火器部队啊! 如果阮氏失利了,会不会也来找自己买枪呢?要不要自己主动上门推销,新式火枪了解一下要不要? 这两边不管是谁赢谁输应该对自己的关系都不大。张石川不相信这些人打完了内战之后还有能力去北上进攻大清。 毕竟安南和大清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而且,枪在他们手上,子弹可是在自己手里呢。 更何况自己有更牛逼的元化二式呢,不管是在射速还是射程和精度,元化二式都可以碾压一式。 也正是有了这些底气,张石川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郑?的军购要求。 但是对于郑?知道了黎维禟买了一千支枪的事儿,张石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黎维禟。 一则人家毕竟送了自己一座上等的铜矿,一则,张石川也有些同情这个有名无实的安南国王。 找到了黎维禟的心腹王之藩,张石川把这次和郑?的会面大概说了一下。 王之藩听了脸色大变,也没了主意,憋了好久才说道:“张大人,不知可否随我去见一下王上?” 黎维禟并不在升龙,而是在自己的别院“打猎”。 到了鸿基,黎维禟正在院子里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练习射击。 见张石川进来了,黎维禟朝自己的孩子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张大人。张大人,这是我的长子维祥、女儿玉妉。” “见过王上,见过世子郡主……”张石川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胡乱扣帽子了。 王之藩在黎维禟耳边耳语了几句,黎维禟听了脸色大变,忙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密室。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黎维禟没了主意。 张石川一脸的不屑,就这窝囊样子,一点主见都没有,能夺回王权? “王上不必惊慌,淡定,淡定……” “是,不知张大人有何妙计?” “我?”张石川心里话,我有什么妙计?我就是个倒腾军火的啊! 但是既然黎维禟问了,也不好说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依我之见,安都王好像只是知道了王上购买枪支,并没有把此事太放在心上,他要买万支火枪,似乎也并不是针对王上您……” 郑氏家族虽然把握着安南国大权这么多年,但是一直都没有废除黎家的王室,其一是黎氏是受到宗主国前明和大清皇帝的册封,是正统的国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虽然郑氏势大,但是总有不畏强权,敢于和他唱反调,支持黎氏的大臣和百姓。 一旦郑?敢费了黎维禟的王位自己称王的话肯定会引起国家内乱,到时候南边的阮氏肯定会趁虚而入。 郑?其实还是破有野心的,这点似乎安南朝野也都有议论,但是要自己称王,得先除掉南边的阮氏,统一安南,这样郑?的声望肯定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到时候再废除黎维禟自己称王也顺理成章一些。 而张石川手上的元化一式让郑?看到了灭掉阮氏的希望!这些也都是张石川这些天才想通的,至于对不对,只有郑?心里清楚了。 “张大人的意思是,郑?要买枪,然后打阮逆,一统安南?”黎维禟听了张石川的推断也是一愣。 “我觉得是,个人猜测而已。” “那,孤王暂时是安全的了?” “咳咳,或许是吧。” 张石川心里说,郑?真想灭了你根本不需要一万支枪好吗?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小王有两件事想求张大人帮忙,不知张大人可愿意帮我一把?” “啊?”张石川一愣:“我能干啥?” “张大人能否帮我在这个别院修一栋像你铜矿那样坚固的房舍?” “哦,这个没问题。”张石川一口答应了下来。不就想修个炮楼吗?水泥有的是,整就行了。 “还有个事儿我想摆脱张大人,我女儿玉妉是我最牵挂的,张大人能不能……” “不能!”张石川没等黎维禟说完脑袋已经摇得像拨浪鼓了。 “我是想……” “我不想!” “我只是想求张大人帮我把女儿带到琼州府去,我是怕郑?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到时候……” 张石川这才长出一口气,他还以为黎维禟要把女儿嫁给他,以此来把他和黎维禟绑在一起呢,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但是这个麻烦肯定不能要啊,这又带回去个安南郡主,算什么? “王上不必如此担心,方才我不是说了吗,郑?应该还不会对王上有什么不敬之举,不过王上放心,若是以后有什么变故,我一定帮你照顾她……” 安抚了一番情绪激动的黎维禟,张石川找了个机会滑脚闪人了。 “川哥川哥,这送上门来的小妞儿都不要啊?”史安促狭的朝张石川挤了挤眼睛。 “我……我是那样的人?” “嘿嘿,川哥,你不就喜欢外国妞吗?我看那个黎氏玉妉长得不错啊……” “滚……” “你是嫌人家胸小?” “马不停蹄的滚!”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京述职 回到琼州府,等待张石川的是一封吏部公函:令琼州知府张石川回京述职。 张石川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子才到任一年多,回京述职?述你妹啊!这一来一回就得好几个亿! 更主要的是思户金是腊月的预产期,现在回京,自己肯定不能等着老三出生了。 回到内宅,张石川刚把需要回京的消息告诉媳妇们,可她们早就知道了。 “金金,那我就不能看着你生老三了……”张石川一脸愧色 “那又怎样?政务要紧,川放心的去吧。”思户金轻抚着肚子柔声说道。 “娥啊,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张石川又问赵娥。 “哥,我就不回去了,天平还小,带着不方便,再说了,爹在琉球呢,京师也没什么熟人了,我回去干吗?不就两三个月吗?你早点回来就好了。” “嘿嘿,那你就不怕我再带一个回来?”张石川话没说完,就感觉腰上的皮一紧…… “莺儿,要不要回去看看唐园?”张石川又问吴莺儿,毕竟唐园是她设计出来的。 “川哥,我也不跟你回了,身子不方便呢……”吴莺儿扭捏着说道。 “啊?” “傻样,莺儿姐也有了!”赵娥推了张石川一下。 “真的啊!”张石川大喜。 “嗯……前些日子找大夫号脉,说是有了……”吴莺儿小脸红红的。 早就想生个孩子,这都三年了,终于怀孕了,说不高兴是假的。 “哈,给我生个闺女,和我的莺儿一样漂亮!”张石川一个公主抱抱起了吴莺儿原地转圈圈。 “哥,哥,你慢点……”吓得吴莺儿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张石川的脖子。 “川,别这么毛手毛脚的,当心摔着可不是闹的!”思户金也看不过去了。 “嘿嘿嘿,高兴呗。”张石川小心翼翼的把吴莺儿放下来:“想吃点啥?酸还是辣?” 一旁的阿奴嘟着嘴说道:“哥,我要跟你回京师!” “啊?”张石川还没在兴奋中回过味来呢。 “我·要·跟·你·回·京·师!”阿奴一字一句的说道。 “哦哦,你要回京师啊?” “是啊,那天晚上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唐山镇看雪看大漠看草原的!”阿奴又说道。 “啊?哪天晚上?什么情况?”赵娥问道。 “咳咳,是说过……” “川,带阿奴回去玩玩吧,看着阿奴就想起年轻时候的我。”思户金捏了捏阿奴的脸蛋。 “就是,带着阿奴,还让她看着你,回唐山镇了老老实实的别又带回几个来!” “必须带着阿奴!谁说都不好使!听见没阿奴!你敢不跟着?” “哥,我不敢!嘿嘿……”阿奴的一双大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嘿嘿,阿奴乖!那你得给我唱个新鲜的瑶曲儿!” “唱就唱呗。”阿奴清了清嗓子唱道:“碧波海水深又深,来了知府张大人,千万疍民其上岸,日子天天像过年;皑皑青山直入云,来了知府张大人,开办作坊招劳工,发了工钱娶婆姨……” “这是啥歌啊?”张石川懵了。 “这是现在琼山县最流行的歌,是疍民根据他们的渔歌改编的,除了这个还有好多呢,关于你平黎乱的、救灾的、安置金门瑶的……可惜我就学会了这一首。” “啊?这些事儿也值得编成歌谣?”张石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光是歌谣,还有说书的呢,这些段子都被写成话本了,茶楼里酒肆了都在说呢。百姓们得了你的福,都念着你的好,都喜欢听你的故事。”思户金也说道。 “还有板桥先生他们,专门写话本呢……” “得得,快别让他瞎写了……”张石川捂着脸说道。这郑板桥天天正事儿不干,用不着的倒是乐此不疲。 “那不行,有人爱听凭啥不写?你不总是说什么存在即合理吗?再说,那些说书的、唱曲的唱这些说这些更受欢迎,得的赏钱也多,你可是人家吃饭的依仗……”赵娥说道。 “他们不唱不说书我也能让他们吃饱饭。” “你呀,怎么钻起牛角尖来了?”思户金轻轻推了一下张石川。 “也不能所有人都去种地、去做工啊,你不是还组织足球比赛?现在人们日子好了,闲暇下来总要有个消遣,听听书听听曲儿有什么不好的? 那会儿你不还在琉球给尚敬做玻璃雕像? 我觉得是好事儿,你在琼州百姓心里地位高了,以后再有什么新改革大家也都愿意跟着你干,有什么告示要发布,编个曲儿传出去,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知道要干嘛了,多好?不比你天天找人满大街的敲锣通告强?” “就你小嘴厉害……说不过你总行了吧?唱就唱吧,别搞个人崇拜那一套啊!”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张石川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出差机器,媳妇们帮他准备好了大毛的厚衣服,夏道柟也已经帮他写好了述职报告,就连小林子都连夜收拾好了行礼随时准备跟他一起北上。 还有一群跟着张石川从唐山镇来琼州府的建设团队,一封封的家书,一包包的礼物,让张石川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多耽搁了。 于是张石川辞别众人,带着阿奴登上了船。 十二月份回到京师就可以,现在才九月,他还有时间去一趟琉球。 因为知道徐葆光还在琉球,张石川一行人也没有声张,换了琉球人的衣服悄悄登岸,一头就扎进了军工作坊区。 这里可是军事禁地,没有许可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赵元化看到张石川倒是有些意外,张石川和他解释了一下此行的目的和安南要买一万支元化一式的事儿。 “一万支啊?乖乖,子弹肯定也少不了呗?”赵元化听了也是吃了一惊:“川啊,咱们卖这么多枪给安南,会不会以后有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大不了不卖给他们子弹,只要咱们的火药配方不传出去,谁能做出子弹来?正好元化二式这不是也做出来了吗?趁着这个机会给琉球和济州牧换装!” “小川啊,现在也没别人,你跟爹说,为啥咱们有了这么厉害的枪,不给大清火器营和绿营换装,却要给琉球和济州牧的人发枪?” “爹,你当初不就是因为火器才被抓的吗?” “那能一样吗?现在你是朝廷命官,咱们造出来了元化一式和二式,你把图纸和火药配方献上去不就得了?”赵元化显然对张石川的这个答复并不满意。 “那个……其实吧,之所以不给朝廷一是因为我信不过他们可以保密。 朝廷不重视火器,即便得了方子也不一定能做出多少枪来。若是被什么狗东西偷了去卖给洋人,到时候人家做出厉害的火器来,挨打的可是咱们自己。 另外,满人双手沾了太多汉人的血了,我不想让他们用我们的火枪去对付汉人……” “嗯?咋还官儿越大越不向着朝廷说话了?还满人汉人的。” “我去年走陆路去琼州府,一路上见到的、听到的,还有收集到的书上记载的那些暴行实在是太……不说这个了,爹。那些书我都带来了,我想着唐山镇和琼州府都不稳妥,还是在琉球放着踏实。” “哎……行吧,都听你的。”赵元化叹了口气。 “爹,我这次来有几件事要办呢,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子弹的生产线,提高一下弹壳压制速度;还要弄一下带引信的炮弹,另外还得弄一款双基火药出来,时间紧任务重啊!” “双基火药?” “对,现在咱们的枪药不都是消化棉的吗,太奢侈了。双基火药就是用硝化棉加上硝酸甘油,这样威力就大了很多,可以减少装药量。” “好东西啊!” “也不是太好,双基火药温度更高,腐蚀枪膛更严重,其实是适合做火炮发射药的。不过给安南人的子弹吗,也可以用。”张石川嘿嘿一笑。 “川啊,你这么高的价格卖给人家二手货,还给他们劣质子弹,这好吗?” “又不是我求着他们买的,爱要不要!”张石川一脸的不屑。 “你能不能跟爹说说,为啥你对琉球人和济州牧的人都好,却对朝鲜人、日本人和安南人这么仇视?” “我仇视了吗?没有啊。”张石川一脸无辜的说道。 “少跟你爹我在这装傻!”赵元化扇了张石川一脑瓢。 “因为他们啊,不值得咱把他们当人看。” “就是因为日本欺负过琉球,朝鲜打了济州牧?” “这是原因之一吧,爹啊,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三个国家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咱华夏过去是怎么帮他们的,结果以后……反正你给他们好东西,他们返回头来咬你。” 正说着,尚敬来了:“姐夫,咋偷偷的来了?也不说一声!” “不是大清的册封使团还没走呢吗?还是别让他们知道我来了的好。” “哎呀,这事儿弄的,你回趟家还跟做贼似的。我给你和大姐盖的额驸府你都没住过呢!” “哈哈,下次再说吧。这次我事儿多着呢。”张石川把换装的事儿跟尚敬说了一遍。 “哈?换元化二式啊!那敢情好!” “不过,可能先换不了全部,五千支实在是有点多了。先换两千吧。不过五千支旧枪我可要悉数带走。那三千支慢慢来。另外,军工作坊得扩大规模了,多上机床,多招募人手,规模最好扩大两倍以上。” “这个问题不大,只要铁和煤供应得上就行。”赵元化说道。 “朝鲜那边如果不够用的话我从安南那边给你调。” “不过,川啊,是不是以后只生产元化二式就可以了?一式还要生产吗?” 张石川一笑:“以后二式是咱们自己用的,一式是拿来赚钱的,当然也要生产了。” “赚钱?不是把那些淘汰下来的旧枪卖给他们吗?” “那才多少支?我估计不够。” “还有,小弟,姐夫有件事得求你。” “啊?求我?”尚敬一愣。 “西洋风帆战舰得快点赶制了,有人欺负到你姐夫脑袋顶上来了。” “啥?还有人赶欺负我姐夫?” “可不是咋的,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击沉了我派出去勘察海情的船,扣了我的人,跟我要赎金……” “这群西班牙人真不是玩意!哥,我琉球现在有五艘战舰,你先拿去用!先把场子找回来!” 张石川笑着摇了摇头:“那艘安妮公主复仇号你也看见了,人家西洋人的船帆多、人多、炮多,咱们的福船根本不是对手,要想不被他们欺负,还得师夷长技以制夷啊!” “师夷长技以制夷……说得好!我这就增派人手造船!” “还有,那个册封使徐葆光还在绘制海图?” “是,刚刚测绘完了琉球群岛,还要测绘奄美群岛和南边的与纳群岛呢,够他们忙的了。”尚敬耸了耸肩说道。 “别光看热闹啊,让咱们的人跟着那群天文生好好学学,务必把他们那一套东西给学过来!” “嘿嘿,姐夫你放心好了,那些天文生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你不是说过吗,这世界上没有银子办不了的事儿,如果有,那就是银子不够……” 一个多月之后张石川又来到了济州牧。 相对于琉球的高速发展,济州牧的经济由于没有那么多作坊的支撑,只以农业为主,又没有茶叶、甘蔗和桑蚕等经济作物,发展的反而没有那么快。 但是大量荒地的开垦、玉米土豆红薯的种植以及青储饲料和圈养的发展也足以让济州牧上的居民丰衣足食了。 张石川也挺惭愧的,本来是带着阿奴来玩儿的,结果自己在琉球的实验室里闷了一个多月。 现在到了济州牧本来以为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可以骑马带着阿奴几乎绕遍了济州牧,也看了看自己的“封地”,但是巴特尔的一句话就让张石川整个人都不好了:朝鲜李朝在大规模的造战舰。 朝鲜只有两个邻国:大清和日本,还有就是济州牧现在比较模棱两可,不归他们管辖,但是和朝鲜通商并且象征性纳税。 朝鲜肯定是打不过大清,也不敢擅自对日本动武,那么他们造战舰是为了打济州牧? “川哥,怕什么?我们现在有五千支枪呢,还有那么多的炮,他们来多少战舰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巴特尔倒是满不在乎。 “别太大意。上次这些高丽棒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有什么对策,不然他们不会贸然进攻的。” “川哥,是不是卖给他们粮食太多了,他们这是能吃饱饭了?要不咱们的粮食不卖给他们了?” “该卖就卖。过段时间就换新的步枪和火炮,到时候火力比现在更强了。小棒子们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张石川咬了咬牙说道。 这段时间他在实验室可不是白蹲的。 “真的呀!那个元化二式终于搞出来了?”巴特尔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对,还有新的炮弹,威力比以前的迫击一式强多了!不过现在还不能量产,要再等段时间。” “好嘞!川哥,你说我们济州牧要不要组件水军啊?总这么等着挨打也不个办法啊,太窝囊了。” “呃,怕是暂时不行啊,首先济州牧上的大树太少了,也缺少硬木,你觉得李朝会卖给你造船的木头吗?其次工人也不够,都是些只能造渔船的工匠。而且,我还准备跟你这借调一批工匠过去琉球先帮我造船呢。说实话现在济州牧的情形就为了防着李朝打造一支舰队性价比也太低了。你这才十几万人,李朝可是几百万人口呢,这么跟他们比消耗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第二百七十章 兔子终结者 十一月二十三,张石川终于回到了阔别一年多的京师。 按规定张石川家都没回,直接去吏部挂了号,递交了述职文书,顺便再给这些京官们送上自己的一份“碳敬”,然后才回府等着传讯。 回到自己的宅子,先让下人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府上都递了帖子,把土产送过去,还没安顿好,曹颙就来了。 “孚若,啥时候进京的?”故人相逢张石川颇感亲切。 “比琢玉早几日,可巧今儿一回府,就听人说你也进京述职,就来看看,怕你过两天就不得空了。放出去一年多,回京一趟肯定要四处走走,办完了京里的事儿又要回唐山镇了吧?”曹颙笑道。 “还真别说,好像除了送礼就没别的什么事儿了。难得你今儿就来了。走吧,整几盅!” “我听闻琢玉升任知府了,还没恭喜呢,又填了个儿子?这是我的一点薄礼,多少是个心意。”曹颙递上礼单。 张石川一皱眉:“不是说咱们不兴这个?怎么又送?” “我知道你不想为官,对于升迁并不看重,可是这喜得贵子总不能让我空手来吧?填亏空也不在乎这点钱不是? 我知道你惦记着我,放心吧,今年我的葡萄庄子收成不错,可是酿了不少酒呢! 而且骨瓷作坊也建起来了,现在江南那边的官绅富户们都喜欢,价格是普通瓷器的几倍也好卖,这倒是个赚钱的好营生。琼州府那边怎么样?好像唐山镇也没烧骨瓷?” “唐山镇这边在烧了,不过都卖到日本那边去了,也往蒙古那边卖了一些,应该也不错吧,我没顾得上问呢。还有琼州府那边也没顾得上呢。 哈哈……做得话也是直接把方子放出去让那些士绅们开作坊,我自己是在没有这么多的精力了。” “哎,这就是境界的不同了。”曹颙笑着摇了摇头:“我还在想着怎么开作坊赚钱填补亏空呢,琢玉想得都是如何造福一方百姓了!” “快别这么说,我确实是忙不过来,而且陶瓷作坊其实在琼州府已经开起来不少了,只不过都是烧制一些普通的粗瓷给百姓们用。 骨瓷品质虽好,却不如那些粗瓷用着方便,更适合普通百姓。你是不知道,琼州府的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啊,缺工具、缺瓷器…… 而且你也知道,现在禁止南洋贸易,我烧了那么多骨瓷也卖不出去呀……倒是你,江宁可是个好地方,周边都是富庶之地,你只要控制好品质、画工做得精细,只要招牌闯出去了就是好大一片市场!” 曹颙听了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好的瓷器没法卖给洋人多赚他们点银子实在是可惜了。” “你的瓷器若是自己发卖不完可以运到上海,到时候我安排船运到琉球去……”张石川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了,运出去之后是卖往东洋还是南洋西洋官府就管不着了。 “哈,好。不过现在还没那么大的产量呢,你也知道,这骨瓷成品率太低了些,能供得上江南那些富户就不错了。等日后产得多了说不定真要麻烦琢玉!” “行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又不是白帮你卖。先不说这个,倒是说说这一年多京师里有什么新闻?” “新闻啊?都是些旧闻了。去年十四阿哥被任命为大将军王出征青海,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对了,就在上个月俄罗斯国派了使臣来,要同大清恢复贸易、划定边境,还要在边境建城以方便往来。” “俄罗斯人?彼得一世派来的?”张石川一皱眉。 按说,现在很多边境都还没划分清楚呢,好像只签订了一个中俄尼布楚条约,贝加尔湖还没有明确归属呢吧?西边还有准噶尔呢…… 哎,这败家的满清,整个东西伯利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沙俄给占了去,虽然现在是苦寒的不毛之地,可以后那都是好地方啊!有矿有资源有纵深! 如果我当皇帝多好…… 我当皇帝?张石川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激灵。 曹颙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想不到琢玉居然还对俄罗斯国有了解。”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张石川忙把那荒唐的念头放下。 “还有,《皇舆全览图》绘成刊印了,只可惜无缘一见啊。” “哦?”张石川一下子来了兴趣,这可是个大事! 这么长时间了,各地的舆图也看了不少,但是都是那种很简单、不精确,只标注了一些主要河流和地名的图,《皇舆全览图》可是按照西方的测绘方法,根据经纬度绘制的,可以说是这个年代最精确的中国地图了,这可是好东西,得想办法搞一本来!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曹颙一拍脑门,漏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啊?啥事儿?” “皇上于木兰围场围猎,在土城地方对随从侍卫等人说:朕自幼至今,用鸟枪、弓矢获虎一百三十五只,熊二十只,豹二十五只,猞猁狲十只,麋鹿十四只,狼九十六只,野猪一百三十二只,哨获鹿数百只。 其余围场内随便射获野兽,不可胜数。朕曾在一日内射兔三百一十八只。如果是常人,一辈子亦不能达此一天数目。 朕所以屡次谕示尔等,是因为你们年纪还轻,应当勤学。凡事没有学不好的。朕不过也是由学而能,哪有生而能者的人……” 听完了曹颙绘声绘色的描述,张石川噗的一口酒喷了出去:这康熙是兔子杀手吗?一天三百多只兔子? 张石川脑子里蹦出来一个画面,在一望无际的澳大利亚草原上,一身龙袍的爱新觉罗·玄烨肩膀上搭着子弹带,手持加特林哈哈狞笑着在那突突成片的兔子…… “呵呵,琢玉莫要笑得这么龌龊,这可是金口玉言,当不得玩笑的!”曹颙也笑道。 但是笑完之后张石川又觉得有些无奈。 自己的考尔特一式早早的就送给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康熙就不知道?这么犀利的火器,都不问问详细的出处,也不想着仿造,这就是由学而能?你学点弓马骑射有个屁用呢? 老虎就是被你杀成保护动物的吧?兔子也被吹死了那么多,天天除了好大喜功吹牛哔就不能跟人家西洋人学习学习?就知道禁火器、禁海贸、禁牛痘! 不过张石川又有些疑惑,曹颙这三代康熙宠臣怎么也拿康熙调侃起来了?是一直都心怀不满,只是现在跟自己更亲近了才吐漏心声,还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想到这里张石川又是一笑,自己太过自信了。 第二天张石川往雍亲王府上请去给四爷安。 胤禛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瘫表情。 年末了,正是户部最忙的时候,能抽出时间来见一见张石川已经是不错了。 大概问了张石川几句琼州府的情况,又端着架子训导了两句,四阿哥就埋头看折子了。 这让张石川有一种错觉,面前这个即将登记的雍亲王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亲近。 或者说,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想当初在京师、在唐山镇自己对四阿哥有帮助,就对自己亲近一些,现在自己不过是一枚弃子,或者说是暂时被雪藏起来的棋子。 “四爷,昨天给您送来的那支转轮手枪您看到了?”张石川问道。 “还没得空看呢……”四阿哥头都不抬的说道。 “呃,有时间了您最好看看,这西洋人的新式火枪犀利得很,若是我大清再不重视火器的研发,只怕日后会和西洋人差得越来越多啊。 还有,在琼州府我看到了一艘西洋的战舰,两层甲板,上面有火炮六十多门,水兵三四百人,据说这还是小的,大的战舰火炮一百多们,水兵能有八百到一千人……” 四阿哥放下手中的折子,看了张石川一眼说道:“皇上早就下旨禁止和南洋诸国贸易,你在琼州府只安心做好你的本职就是了,少整那些有的没的。” “四爷,这不是有的没的,这是关系到以后……” “你知道你外任这一年多,有多少人弹劾你?”不等张石川说完四阿哥挥挥手打断道。 “不知道……” 四阿哥叹了口气。他知道,张石川在琼州府肯定不会安安分分的混日子。只要一闹腾肯定会得罪人,被人弹劾是在所难免的。如果没人弹劾你反而说明你尸位素餐,是个无作为的官儿了。 再说这火器,康熙对火器什么态度张石川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怕! 满洲八旗本来就没多少人,一旦火器越来越犀利并且流入民间,势必会动摇满洲旗人的统治,康熙怎么会去和西洋人买火器,学火器制造?为什么要闭关锁国?为什么要禁海贸?不就是为了不让这些西洋的奇技淫巧流进来? 康熙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四阿哥挣了这么多年,皇位也离着自己越来越近了,四阿哥自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去触康熙的霉头。 况且现在买了犀利的火器肯定是给前线输送,西边大将军王可是带着十万兵和准噶尔对峙呢,要是让他得了这么犀利的火器,取得了大捷,甚至一举击败了策妄阿拉布坦,那是多大的军功?康熙会不会一抽风就把皇位传给老十四? 这张石川也挺激灵的一个小子,就看不懂这些?有什么好东西都不知道要掖着藏着,不能过两年康熙殡天、自己继位了再拿出来? 而张石川是满满的失望。 他不敢直接把枪拿出来说这是自己造的,只能曲线救国,绕着弯子让四阿哥看到新式火枪的犀利,从考尔特一式到二式都送给了四阿哥,结果石沉大海,这东西被当成玩物珍藏了。 今天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四阿哥居然一点都不重视,让张石川真的有种鈤了狗的感觉。难道真的等百年之后洋人用洋枪洋炮敲开国门你们才知道后悔? 第二百七十一章 皇舆全览 张石川在十三阿哥那里看到了传说中的《皇舆全览图》。 整套图铜版印行﹐以纬差8度为1排﹐共分8排﹐41幅,已详绘有西藏和蒙古极西地方﹐分省图和地区图增至32幅﹐其范围东北至库页岛(萨哈林岛)﹐东南至台湾﹐北至贝加尔湖﹐南至海南岛﹐西北至伊犁河﹐西南至列城以西。 “哈哈,爷知道你肯定稀罕这套图,特意多要了一份,这个是送你的!”十三阿哥看着张石川的表情笑道。 “真的啊,那可得多谢十三爷了!”张石川大喜。 这玩意可是国家机密,如果不是朝中大员重臣,有钱你都没地方买去。 “哈,是个好东西吧?就算是爷谢你的雪茄和火柴帮我赚这么多银子了。”十三爷爽朗一笑。 现在京师里雪茄已经成了一种风尚,熟人见面,来支雪茄;茶余饭后,来支雪茄;请客送礼雪茄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但是张石川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了,他在仔细翻看着《皇舆全览图》 “怎么没有万里石塘和万里长沙?”张石川本想着先看看舆图里的南海,发现没有。 “什么万里池塘万里长沙?”十三阿哥居然没听说过。 张石川跟他解释了半天之后十三阿哥才说道:“我当是什么,不就是海里的几块破石头和荒岛吗?那玩意有什么用?” “那是我国固有领土,神圣不可分割……” 对于没有海权意识的这些人,那些个散落在茫茫大海中的岛礁自然是一点意义都没有,除了能打鱼还能做什么?那么大片水有什么用?张石川知道自己说了也是没有意义,索性闭了嘴又低头翻看舆图。 看到那画得清晰无比的贝加尔湖张石川有些激动:“这北海也是我大清领土?” 十三阿哥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这个自然,不是我大清的画他上去干嘛?” 那为什么他后世看到的清朝最大的版图也没有包括贝加尔湖?这《皇舆全览图》上分明和库页岛最北端同一纬度的疆域都被绘制出来了。 贝加尔湖这这个一大片区域,可不比喀尔喀蒙古小多少啊! 难道,是这次这群俄罗斯使臣来谈判的结果? 看着张石川皱着眉头盯着舆图发愁,十三阿哥笑道:“怎么,就这么一张图还能看出花来?这么愁眉苦脸的。” “我在看,多好的一片疆域啊,十三爷你看,从库页岛往北,再往西,这么大一片疆土,居然被俄罗斯人占了这么多,我听说当初在尼布楚……” “咳咳,琢玉啊,你在南边呆了一年呆傻了?这漠北可都是苦寒之地,除了林子就是茫茫深山,再往北走据说中年冰雪覆盖,连个人影都没有,有什么好的?” “现在或许不是好的,可下去几百年说不定就是好的了。” 这一大片土地虽然天寒地冻,可是下面却埋藏着取之不尽的宝藏啊!煤铁和各种金属、石油天然气。更主要的是,这是多大一片战略纵深! “几百年……琢玉你想得有点远啊!”十三阿哥吸了口气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张石川说道:“十三爷,咱就说琼州府,自古就是流放犯人、犯官的地方,又说有毒瘴又是有瘟病的,现在不也是富庶的一座岛了?几十万人在上头住着呢。而且,用不了几年,我可让琼州府的富庶堪比广东福建……” “哈哈,爷知道你有本事,能把琼州府治理得妥当。可这极北苦寒之地,琢玉,你是没去过,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你也知道,越是往北走气候就越发寒冷,别的地方不说,宁古塔你总知道吧?为什么重犯总是被流放宁古塔?因为那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你以为那边像京师,像你的唐山镇,冬天下几场雪就过去了?更何况那些比宁古塔还要往北上千里呢!” 张石川只能长叹一口气结束了这场对话。 不过想想也是,按照这个时代的人的眼光,整个西伯利亚就是一片毫无价值的土地,就连沙俄都是把这里当成流放犯人和安置那些不老实的哥萨克人的地方。 这种地方,即便是占领了也是入不敷出,不但不能带来利益,反而需要政府出钱出人去维持。 为什么当初永乐大帝占了安南没几十年就退出去了?还不是因为太遥远了不好管理,又总有人造反,每年要花大量国帑去维持对安南的统治? 这西伯利亚也是一样,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对于清朝来说,甚至弃之不可惜,只要能换来沙俄那边暂时的和平先处理掉真正的心腹大患准噶尔,给沙俄几十几百万平方公里的荒地又有什么? 自己又能说什么才能打动十三阿哥,打动四阿哥甚至是康熙?说西伯利亚下面有大量的石油天然气? “哎,琢玉,你说,若是汗阿玛真的准了和俄罗斯国通商,咱们是不是可以狠狠的赚这群蓝眼鬼佬一笔?”十三阿哥打断了张石川的思绪。 “和俄罗斯人做买卖?”张石川一愣,对于俄罗斯帝国,他还真不是很了解:“俄罗斯国有什么东西?” “好像只有皮子……”十三阿哥抽了口雪茄说道。 “皮子啊……那玩意咱们大清也不缺啊,大小兴安岭的皮子还少?再说了皮子那玩意只有北方用得上,到了南边白给都没人要啊。他们就没点别的好东西?” “我说琢玉,你可别小看了这皮子,我听说在他们那边,一张上好的紫貂皮只值一两银子,在京师可就是三两一张呢!” “哦,那还不错。”张石川只是点了点头。毕竟皮子这玩意虽然利润高,可受众太小了,只是有钱人才能用得起的玩意。“俄罗斯人喜欢大清的什么货物?” “他们对咱们大清的茶、瓷器和丝绸布匹都需要得不少。” 听了这话张石川噗嗤乐了。丝绸茶叶和瓷器可真是大清三宝啊,卖了东洋卖南洋,卖给西洋再卖俄罗斯。就不能开发点新鲜玩意? “呃,十三爷,这三样东西除了瓷器,那两样我什么都没有啊!要不你给我弄点茶叶和生丝的份额?”张石川嘿嘿一笑。 琉球倒是有茶园和桑园,但是太少了,而且那是秘密,朝廷可是严令禁止茶树种子流到国外去的。 “你呀,都当知府了还想着这些个!”十三阿哥笑骂了一声。 “十三爷,我冤枉啊,可是你说要跟俄罗斯做生意赚他们银子的,我不过是跟风!”张石川一脸委屈的说道。 “那……我们把葡萄酒和雪茄卖给他们?对了!他们都在苦寒之地,那么冷的天儿肯定都喜欢高度的烧酒,琢玉,把你的烧酒卖给他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十三爷,烧酒我倒是有的是,不过你能搞来批文吗……” 清代前中期因担心酿酒耗费粮食过多,朝廷一直限制、禁止酿酒。不过这几年随着玉米、红薯的大量种植,朝廷对酒作坊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纳税就可以了。 不过酒出口还是不允许的。像张石川偷偷摸摸的把烧酒卖到日本和朝鲜只不过是现在他有四阿哥在背后,又每年纳税十几万两,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试试!”十三阿哥说道。 “行,十三爷,只要你能搞到批文,烧酒我有的是!”张石川也说道。 “雪茄和火柴肯定也有销路。还有盐,你的那些酱菜不知道合不合他们的胃口……” “嗯,十三爷,其实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小打小闹,我倒是有个更赚钱的好东西……”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不过还有什么能比烧酒更赚钱?”十三阿哥眼睛一亮。 “十三爷,那会儿让你想戒都戒不掉的玩意儿,你还记得叫什么吗?” “鸦片!那玩意爷怎么能忘了……”十三阿哥咬牙切齿的说道,突然一拍脑门:“你是说……把鸦片卖给俄罗斯人?” “哎哎!十三爷,我可啥都没说啊,这可是你说的!”张石川两手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我说琢玉,你这招是不是忒损了点了?这不是祸害人吗?” “老毛子也算人?”张石川脱口而出。 “咳咳……”十三阿哥刚抽了口雪茄,被这句话呛得直咳嗽。“哈哈,老毛子……这称呼不错!虽然这群老毛子长得磕碜了点儿,不过对我们大清还算恭敬,彼得皇帝派来的使臣还跟皇上行三拜九叩大礼呢,比其他西洋国家可懂事儿多了。” “十三爷,就一个三拜九叩就懂事儿了?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我看呐,八成是惦记着哪儿块土地呢。” “我说琢玉,听口气你是真不待见这群俄罗斯人啊?怎么,你在他们手上吃过亏?”十三阿哥问道。 “我……并没有。不过我不能看着这群人占大清便宜啊。十三爷,您也知道,这尼布楚条约其实就是割让了一大片的地给他们啊!打赢了还割地,哪儿有这种事儿?” “咳咳,琢玉,你还小,有些事儿你不懂。”十三阿哥脸色也是不太好看。这事儿确实有点丢人。“当初不是噶尔丹在西边作乱,朝廷无暇北顾吗,就是一片荒地,索性就给他们了。” “我知道啊,但是最后还是让这群毛子占了便宜吗!所以嘛,咱们让他们快活快活也不算过分吗……” “哈哈,好吧,不过鸦片这玩意,去哪儿弄呢?” “只要十三爷需要,我给您想办法!”张石川毫不犹豫的把这事儿给接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煤焦油 吏部的考核终于出结果了,张石川这种小小的从四品官也不用陛见,直接按照“四格六法”进行评分。 “四格”,是指守、才、政、年四个方面,即从操守、才干、政务、年龄四个方面考察评价官员的品质等级。 其中“操守”分“清、谨、平”三个等级;才干分“长、平”两个等级;政务分“勤、平”两个等级,“年龄”则分“青、壮、健”三级别。 “六法”即考察官员的工作方法和工作状态,是否犯了以下六条:不谨(不守职规职德、失职或屡犯错误);疲软无力(消极平庸、怠惰混日、无所作为);浮躁(工作不扎实塌实、不重实效实益、简单粗暴、急躁冒失);才力不及(才干低下,不适合当职职位);年老(岁数大);有疾(多病)。 凡属上述六种状态,都要给予革职、降级调用、勒令休致等处分。 具体来说,对“不谨”“疲软无为”者革职;对“浮躁”者降三级调用,对“才力不及”者降二级调用;对“年老”、“有疾”者勒令休致。 张石川好像觉得这不过是走走过场,稀里糊涂的混了个“勤职”的二等评分,他又可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知府了。 带着阿奴在京师狠狠地逛了几天,一通买买买吃吃吃之后,张石川带着一行人回到了唐山镇。 当得知张大善人回唐山了之后,上万人涌到了镇子口迎接张石川,这场面着实有些壮观。 还是家里好啊!张石川一面笑着和人们拱手打招呼一面心里由衷的感慨。 他并不能记住这些人的面孔,但是这些人都记得张石川,只不过他脸上的二变成了三。 看到占地二百亩的唐园后阿奴直接崩溃了:“哥哥,这就是你的家?” “嘿嘿,是咱的家,来吧,带你四处看看。”张石川帮阿奴紧了紧披风揽着她的小蛮腰说道。 费了这么大劲盖起来的唐园结果才住了一年多就被发配到琼州府去了,张石川再回来看看也是感慨万千,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 可是琼州知府做完了又会去干吗呢?调回京师?还是继续外任?虽然不肯承认,张石川知道,他回唐园的几率很渺茫了,除非真的七老八十了告老还乡…… 第二天一早,张石川就开始带着阿奴在王钧等人的陪同下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唐山镇在王钧的经营下并没有因为少了张石川而停止发展,更多的荒地在开垦,各种作坊也在扩建,尤其是酿酒。红薯酒、玉米酒以及葡萄酒应有尽有。 酒的市场除了直隶已经卖往奉天和口外了。或者说,有八必居酱菜的地方基本上都可以买到唐山镇的酒了。 还有就是蒸汽机在唐山镇已经开始轰鸣了,煤矿的排水、提煤都已经从畜力变成了蒸汽动力。张石川也是才知道,为了这事儿自己也没少被弹劾:非人力非畜力,居然靠烧煤来干活?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石川在鄙视这群腐儒的短见之后也不由得感叹,朝廷是真不重视科技和工业的发展啊! 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把蒸汽机摆在这里,都只是一群言官喷子跳出来打小报告,就没想到蒸汽机这玩意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这些只知道之乎者也子曰诗云的读书人这样也就罢了,朝廷一点都不想想?难道就应该过着安男耕女织一样的日子直到永远? 为了再给这些人开开眼界,让人们看到蒸汽机在纺织行业也能大显身手,张石川决定再一次重操老本行,钻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他要试试能不能做出黏胶纤维来,毕竟琉球太多的硫酸用不完呢,又不能往地上倒,又不能往海里倒,这倒成了张石川的一块心病了。而且对于纺织业,蒸汽机完全可以将它提高一个台阶。 “哥哥,这么一大锅的糊糊可以变成布?”阿奴看着张石川搞出来的黏胶问道。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好像硫化这一块有点不对劲……”看到加入硫酸后一锅糊糊变成了一锅绒绒张石川也是束手无策了,这玩意真的能纺纱织布?到底是方法不对还是设备有问题? 可能是自己没有纺织方面的经验,张石川还请来了两个会纺线的妇人。两个妇人看到这一锅糊糊也都摇头表示没办法把这玩意纺成线…… 实在想不出个对策,张石川决定放弃了。 但是还有时间,他把注意打到了煤焦油身上。 现在不管是唐山镇还是朝鲜或者安南都有焦炭干馏窑,烧制焦炭所产生的煤焦油也被收集了起来,只不过没有再被深加工,多半是被当做燃料给烧了。 这太浪费了,起码把煤焦油大概蒸馏一下,剩下的还是沥青呢,不管是铺路还是造船防腐用都是极好的。至于其他的东西张石川暂时不敢想了,能有沥青就不错了。 上次在木焦油中蒸馏甲醇失败,这次有了些经验教训,再加上温度计的成熟和稳定,煤焦油的蒸馏倒是比木焦油成功得多。 “哥,这是什么?还挺香的,这也是从那一大罐子黑油里练出来的?”阿奴举着一个小瓶子闻了闻。 “别瞎闻,有毒……”张石川吓了一跳:“这是苯,致癌物……” 虽然理论上实验室是禁止其他人进入的,但是张石川不忍心就把阿奴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么大的园子里。 “有毒?那你做他干嘛?” “额,这玩意用处大了去了,可以做塑料、橡胶、化肥等等等等……”张石川想了半天总结道:“不过现在用不太上。” “那这个呢?”阿奴又指着另一个瓶子问道。这次她学乖了,没有拿起来闻闻。 “这个吗,是甲苯……来,和哥一起做点好玩儿的东西。” “好玩儿的?什么好玩儿的?”阿奴一下来了兴趣。 “大爆竹……” …… 看着淡黄色的结晶,张石川又是摇头苦笑:为什么造炸药总是比造有用的东西来得快呢?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用化学知识造福人类? 康熙五十九年在张石川的新式大炮仗声中到来了。 让张石川意想不到的是,唐山镇上很多居民收到张石川带回来的家书之后,很多人都想跟着张石川一起回琼州府。 用他们的话来说,琼州府要比唐山镇更有前途,因为可以自己开作坊!而且置地也更便宜便捷! 张石川发现,这些昔日的流民一旦上了学之后,很多方面都在悄悄地转变,比如,故土意识不在那么强烈了,哪里能有更好的发展就去哪里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共识。 有人愿意跟着自己去张石川当然是欢迎的。他也不比担心唐山镇的劳力会不足。随着唐山镇的发展和铁厂的壮大,更多的人自发的涌入了唐山镇,几乎每天都有想来唐山镇开始新生活的人抵达这里。 大沽港开港后,张石川就踏上了归途。琼州府,还有太多的事在等着他。 依旧是走的海陆,带着一批人先到了琉球,补给卸货,把煤焦油蒸馏的法子和沥青、三硝基甲苯的制法告诉了赵元化。 两艘一比一复刻的安妮女王复仇号即将完工了,这个进度让张石川还是比较满意的,唯一遗憾的是炮没那么多。 不过以十六磅炮口径做的新式炮弹已经研制成功了,现有的十六磅炮起码不用再往外打大铁球了。 回到琼州府就可以让黑胡子他们带着人来接船了,一艘还给黑胡子,一艘给杨邦昌,顺便让黑胡子帮忙训练一下西洋战舰如何操作。 这软帆虽然顺风有速度优势又有载重优势,但是操作颇为繁琐,可不像中国的硬帆船,三四十个人就能操控一艘大船在海上漂泊。 新的炮弹也要让他们先熟悉一下,虽然还是前装火炮,但是毕竟火药换成双基无烟火药了,炮弹也换成了米尼弹,不管是射程还是精度都会好很多。 “终于可以跟那群西班牙人找回场子了!”张石川抚摸着炮弹咬牙切齿的说道。 元化二式也已经开始投产了,由于机床的成熟,基本上各种零件都可以用机床加工出来了,这倒是让元化二式的生产速度比元化一式还要快不少。 等到机床全部到位之后一天能造出三四十支,只是子弹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好在现在没有战争,只要能供应平时的训练即可。 看着一箱箱崭新的元化二式和史安赵大勇炽热的眼神,张石川也实在不忍心让这两个衷心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汉子还用元化一式。 一人一支,先尝个新鲜吧。带了几十只,又把剩下的五百多支元化二式都留给黑胡子和杨邦昌他们,毕竟和琉球济州牧的军队比起来,他们是要去找西班牙人晦气的,自然要优先供应。 让张石川比较蛋疼的是,徐葆光居然还没回去,他可是够泥腿的,都八个月了,画图还没画完? 不过张石川也懒得去想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去打西班牙人。 吕宋可是西班牙在南亚最重要的根据地。 他们从美洲广大的殖民地掠夺来的黄金白银大多要通过吕宋中转,有的直接运回欧洲,有的从亚洲换成丝绸茶叶等再运回欧洲和其他殖民地。 安顿好了琉球的一切,张石川又马不停蹄的登船往琼州府折返了。 康熙五十九年二月十六,就在张石川的两条战船打造好没几天,在琉球已经滞留了八个月之久的徐葆光终于带着使团从那霸出发返回大清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祖国的未来 回到琼州府,张石川推了一切俗物直接奔进内宅。 五十八年十二月初五,思戸金给张石川生下了第二胎,也是张石川的第一个女儿。 “哈哈,还好,挺白净,不像我,像金金了!”抱着粉嘟嘟白嫩嫩女儿张石川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儿女双全,他觉得自己再也不缺什么了。 “看把你美得,跟个孩子似的。”思戸金也是一脸的幸福。 “不美怎么行啊!”张石川继续傻笑。 “名字想好了吗?可不能光顾着好写啊!”思戸金生怕他给宝贝女儿取个花啊草啊的名字。 “这么白白嫩嫩的,大眼睛又这么黑亮,瑜怎么样?” “瑜?” “天瑜!张天瑜!” “嗯……不如叫瑾瑜吧,女孩子家家的,又不用按辈分排!” “好,听媳妇的,就叫瑾瑜了!张瑾瑜!” “哥,京师有什么新鲜事儿?唐园怎么样了?荷花开了吗?” “咳咳,娥啊,生完儿子变傻了?这大冬天的我上哪儿看荷花去?” 三天后,黑胡子和杨邦昌被请到了府衙。 “新船已经造好了?”黑胡子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几个月,就能造出一条大船来? “嗯,而且是两艘。还有一种新式炮弹,你可以去试一试。” “新式炮弹?” “对,轰上去就爆炸的那种,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怎么称呼。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张石川邪魅一笑。 “啊,神秘的东方!”黑胡子感叹道。 “先别感叹呢,我这还有点新式步枪,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新式步枪?比元化一式还新式?” “当然,叫元化二式。” 元化二式还是不太成熟,弹仓只能压五发子弹,抽壳钩有时候会罢工,需要手动把弹壳抠出来,但是拉一下枪栓射一颗子弹的神射速让用惯了一式的黑胡子和杨邦昌的下巴双双掉在了地上。 “前期,我可以给你二百只,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训练一下杨邦昌这群人,然后,如果有兴趣的话,咱们合伙来干一票大的怎么样?”张石川拍了拍黑胡子宽厚的肩膀说道。 “我知道了,川哥是想抢劫西班牙人!”黑胡子自然也知道琼州府往南就是西班牙人占据着的吕宋岛,也知道吕松是西拔牙人美洲航线上最重要的中转站。 他们从美洲掠夺来的财富可都要通过吕宋岛再中转到各地去,这可是一块足够肥的肉啊! 别人知道吕宋岛和航线是块肥肉,西班牙人自己自然也知道,他们不但在港口有舰队驻扎巡逻,往来的商船也都是结队而行,并且还有武装帆船护卫。 光凭着黑胡子一艘船肯定是肯不下这块硬骨头的,但是现在既然张石川要来插一腿,那起码这新式的火枪黑胡子肯定是能用得上了,还有那会爆炸的炮弹,虽然没见过,想必也不会让他失望的。 想想那从美洲驶来的载满金银的马尼拉帆船,黑胡子的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抢劫斗志!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黑胡子帮忙训练杨邦昌和他们的手下如何驾驶帆船,如何作战。张石川提供枪支弹药,然后两人合伙打劫西班牙商船…… 而杨邦昌一听可以一雪前耻,自己可以驾驭那么大的一条战舰去打那些该死的西班牙人更是早已按耐不住了。 “川哥,我明天就带兄弟们去接船!”黑胡子激动得不要不要的,几个月没有在船上过了,他这个老海盗还真浑身不自在。 “别急别急,先把枪都给我留下。”张石川说道。 “哦,对对,到了那边就有元化二式了,蛤蛤蛤!” “还有,不来场比赛再走了?”张石川做了个起脚射门的动作。 于是第三天,十二比零输掉了比赛的黑胡子和杨邦昌都带着各自的手下踏上了开往琉球的船,准备去接新船回家了。 而琼州府这边张石川也开始了新一轮的部署和发展。 现在疍民基本上有半数人已经放弃了船上的生活来到了陆上。越来越多没有土地的金门瑶人也走出了大山,来到各处农场开垦荒地或者进作坊务工。 而且张石川这次还带了一批唐山镇的人来创业呢。他们或者是唐山的熟练工,准备在这边开作坊创业,或者购置一片土地开垦。 洋浦的机械制造厂终于投产了,榨汁机、粉碎机、石灰窑炉,还有蒸汽机被一台台的制造出来,但是却远远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 因为不但琼州府的士绅们要采购机械,新来的唐山镇移民也要机械,而那些消息灵通的雷州、广州等广东各州县,还有福建等处的商人也都上门来要求订购机械。 无奈之下只能让他们先交了定金然后等着机械,一面继续增加产能。 而关于张石川的事迹的歌、评书和段子也越来越多,闲的蛋疼的郑板桥还将张石川安抚黎乱、智审董桓祚等经典段子画成了连环画,再配上简单文字,雕版刊印成册在墟市上发卖,据说销量还不错,是老少皆宜的读物…… “我说老郑啊,知道你会画画,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画你的竹子石头什么的?非得拿我开涮!” “哎,川哥,你不是把琼州府的全民扫盲任务交给我了吗?这可是学生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法子! 你给百姓们一些三字经千字文没人爱看啊,这样又有画,又有故事,老少咸宜,而且又是您的故事,大家都爱买! 买回去了自然要翻看翻看,识字的给不识字的读,这时间长了百姓们自然也能认识几个字不是?” 张石川一听也乐了:“按你这么说,我还得表扬你呗?你还是别出心裁了?” “那倒不是,这其实是川哥你发明的啊。你的那些教材,特别是自然地理和物理上面不是都有配图吗?看起来通俗易懂,我是从这得的灵感!” “行了行了,你有理,哎,真不能跟你们这群读书人抬杠啊。”张石川笑道。 “川哥,你这话又不对了,我们是读书人,但是我们现在学的教的可都是你的教本,也算是你的门生了,怎么还成了我们读书人了?” “呃……”张石川瞬间无语了:“说点别的吧,孩子们现在怎么样?吃住都还好?已经习惯了吧?额……话说现在有多少孩子了?” “有一千多个了,教室和宿舍又不够用了,正在扩建呢。孩子们都好着呢,一个个跟小牛犊子似的,结实,调皮!川哥,依学生之见,你得空了还是应该去看看孩子们,大多都只是听说过你,都没见过真人呢,天天的总是问川哥这个川哥那个的。” “咳咳,好,明天我抽空去义学看看。”张石川也是老脸一红。这群孩子一批批的被叶兴学带到琼州府,自己都没看过一眼呢,学校什么样,孩子们咋样一概不知。 孩子们真的都很好。虽然文化课没有上多少,在顺溜的调教下体质真的是好了不少。为了迎接张石川的到来孩子们还特意组织了一场队列表演。 知道是自己的大恩人川哥来了,孩子们都特别卖力,一个个一丝不苟的按口令做着动作。队列走完之后,还在顺溜的带领下唱了一首《听川哥的话》…… 看着那虽然个头大小不一,但是都努力的走出整齐划一的步伐张石川也点了点头,他甚至觉得如果给这群孩子一人一支枪,他们的战斗力会比绿营那些守兵们还要强…… “孩子们,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是未来的希望,未来的世界属于你们……”往讲台上一站,拿着个纸卷的大喇叭,张石川开始忽悠了。 这些年,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全国各地的人都讲着不同口音的汉化,但是他们对国家普遍没有什么概念。 一说起来,都只是说自己是某某县某某村的,连州府都很少有人提及。没有国家的概念就没有凝聚力,或许这也是百年后被西方列强欺负,亿万人却不起来反抗的原因之一吧? 想到了这里,张石川开始对这群孩子,也对琼州府的百姓们悄悄地灌输国家和民族的概念。汉人、黎人、金门瑶人、疍民,统统应该是一个整体,应该是团结的一群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家,国家。 “你们有没有梦想?”张石川揉了揉嗓子继续吼道:“梦想,就是你们长大了想做些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一问出来,顿时气氛就活跃了。 “川哥,我想长大了也像你一样,娶四个媳妇!” “咳咳咳……好好,孩子有理想!不过娶四个媳妇首先你得养得起!得先赚钱,怎么赚钱,得先好好学习!”张石川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自己也觉得这脸皮是越来越厚重了。 “我要当乡勇,以后和顺溜哥一样扛枪!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嗯,好!当乡勇!可是当乡勇不光是为了威风,而是为了保护一方平安,知道不小东西?当了乡勇,你扛起的不只是一支枪,而是责任,保家卫国的责任!” “我要学农学!让稻谷亩产千斤!” “好好,学农学好!亩产千斤那都不是事儿!” “我要开作坊……” “我要出海捕鱼……” “我长大了要嫁给川哥!” “哎,这个,你还小呐……小丫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知道了川哥,那我要是下次考试考个甲,你会不会娶我?” 看着这群孩子们,张石川的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孩儿们,川哥教你们唱首歌好不好?我先唱一遍,然后跟我唱哈:我们是华夏民族接班人,继承五千年的优良传统……” 第二百七十四章 革职查办 京师、畅春园。 康熙召见了册封琉球归来的徐葆光。 看着尚敬的回执里面尽是仰慕崇拜的马屁骈文康熙衰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琉球的疆域图可画好了?”看完了尚敬的折子康熙问道。 “回皇上,已经都画得妥当了,只是琉球南端靠近台湾府的一些无人荒岛之归属尚不是很明确,还请万岁定夺。” 徐葆光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一本册子外加绘制好的琉球地图。 康熙身旁的魏珠不用吩咐,迈着小碎步走下去把册子呈了上来。 康熙先是展开了舆图看了一下琉球的大致疆域,又看了看图的左下角几个不起眼的小黑点说道:“哦?只不过台湾边上区区几个不毛之荒岛,于我大清无益,就划给琉球好了,让琉球上下人等也仰慕一下天恩。” “皇上英明神武……” “皇上德被八方,福泽四海,真乃一代明主……” 一众大臣附和道。 康熙微微一笑,一抬手示意一群马屁精闭嘴,又问徐葆光道:“徐爱卿,还有什么有趣的见闻?那琉球人生计如何?农事可够自足?” “回皇上,琉球国小,耕地不多,不过琉球多出甘蔗番薯,又加上在其他邻国买粮,百姓倒也不至挨饿。又因蔗糖都卖给我大清,海贸发达,作坊也多,琉球百姓却是都富足得很,几乎与我大清媲美。” “哦?有此事?”康熙听了一愣。 在他的记忆里,琉球不过是孤悬海外的几个小岛,又常年被飓风侵袭,百姓还能富足? 一时间朝堂内开始议论开来了。 在这群高高在上的一二品大员的印象中,远在海外的琉球岛国不过是弹丸小国,地瘠民贫,怎么能和大清相比?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他们不知道,徐葆光这是照顾康熙的面子才没说琉球人的生活普遍要比大清百姓过得好。康熙是盛世滋丁,永不加赋,人家琉球生孩子直接给补贴,发银子…… “琉球力如何?”既然百姓富足,康熙自然要问一下军情。 “回皇上,琉球国有水陆兵甲三千,其中一千乃是琉球王亲军,五百水军,一千五百乡勇。” 才三千人,果然再富裕也是小国啊。 “琉球兵士虽少,战力却是不俗。不管是守卫王城的亲军亦或乡勇,皆用火枪,训练有素,皆能战。听闻前几年还和日本国打一战,收复了被日本占据百多年的奄美岛,击溃五千倭军,抓获两千余人……” 这话一出朝堂上又开始有人小声议论,但是大清从未和日本打过仗,也不知道日本军力如何,这琉球以三千人击溃五千人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震动,可接下里的话就不是了: “老夫多方打探,四处走访,琉球国的火枪、火炮都是咱们大清的琼州府同知张石川张大人帮着制造的,甚至琉球最初的兵士也是他帮着训练的;张石川不紧在琉球上有颇多产业,还取了琉球王尚敬之姊,被琉球人尊为额驸;还有,那火枪叫元化一式,还有叫迫击一式的火炮,老臣已将这些都写在折子上,请皇上御览……” 康熙听了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拿起折子翻了翻丢给魏珠道:“念!” 魏珠答应一声弓着身子打开折子念了起来。 一众朝臣也都禁声,一时间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魏珠尖细的声音在念着奏折。 前排的四阿哥更是心中打鼓,张石川去过琉球他是知道的,还和琉球有异常亲密的往来,甚至娶了个琉球女子。 依着张石川的性格,在琉球鼓捣出点事来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帮琉球造火枪火炮,还帮他们训练军队抵抗倭人?娶了个琉球女子他也知道,竟然是个翁主? 而奏折上的内容远远不止于此,在琉球购置土地、开班作坊、种植茶树桑树、娶琉球王室翁主为妻,贩卖粮食给琉球,私造西洋战舰…… 再往后看,赫然是元化一式、迫击一式的图样,还有已经建造完成的西洋战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炮门,康熙也不由得心惊。 “哼,想不到我大清的四品知府,居然还是琉球国的额驸啊?”康熙冷哼了一声撇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这元化一式名字由何而来?怎么这么耳熟?” 八阿哥出列奏道:“回汗阿玛,五十二年顺天府被炸,白莲妖教头目花青松被掳走,狱中正有因私藏火器、前朝的一名罪犯叫赵元化,事发后生死不明不知去向,这赵元化和张石川叔侄相称,想是张石川伙同白莲妖教劫牢反狱杀死兵士,将赵元化和花青松秘密送到琉球国,或许这张石川本来就是白莲妖教的教众,捐了官职混入朝廷给他们做内应……” 当初赵元化被抓就是因为十阿哥所为,八阿哥自然记得赵元化的名字对于赵元化私藏火器以及顺天府大牢被炸也是记忆犹新。 张石川可是四爷党的人,这些年没少帮着胤禛出彩头,又因前些年用肥皂狠狠设计坑了八爷党一把,如今有了这个由头,八阿哥岂能不出来说句话? 元化一式,赵元化,火枪火炮,张石川,白莲教,勾结外藩,西洋战舰……这是朝廷命官?这分明是个反贼啊! “好啊,没想到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朝廷大员勾结白莲妖教!这还了得!传旨!六百里加急速令两广总督杨琳去琼州府,将张石川革职押解回京严审!” “启禀汗阿玛,这张石川在唐山镇也颇有党羽,整个唐山镇几乎都是他的产业!”九阿哥也出列奏道。 “着简亲王雅尔江阿去唐山镇,查封张石川所有家产,其党羽押解回京!”康熙想都没想就说道。 雅尔江阿出列道:“奴才遵旨!” 查抄唐山镇可是个美差啊!傻子都知道唐山镇多有钱,尤其是唐山镇的百川银行,那银库里到底有多少银子?谁也不知道! “皇上三思,这唐山镇乃是前些年为了安置沧州府失地流民而令张石川所建造开垦的,虽然众多产业都挂在张石川名下,但是却是关系到几万流民的生计,此事还应当从长计议啊!” 户部尚书赵申乔也出列说道。 “怎么,难道查抄了张石川的家产这几万流民就无以为继了?没有张石川还不行了是怎么的?”康熙怒喝道。 这一下赵申乔也不敢言语了,其他人见康熙震怒,更是不敢说一句话。 四阿哥也不例外,虽然他肯定张石川应该不会去勾结什么白莲教,也不会有什么谋逆的想法,但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张石川对于他来说是一枚棋子,可是如果变成了累赘,自然就可以变成一枚弃子。徐葆光的为人四阿哥还是了解的,作为一个言官清流,徐葆光可谓为官清廉,纵然不会无的放矢恣意编排欺君。 他的奏折中列举的事或许有失偏颇,但是现在绝对不是替张石川申辩的时候。更何况,当初是胤禛默许张石川从大沽出洋的。 而且早就有人弹劾张石川的海船超大、竟有许多三桅大船,船上还有火枪火炮。因为张石川的船队确实给朝廷带回了不少铜斤、蔗糖等稀缺之物,又知道海上闹海匪,故而四阿哥一直没太在意。 没想到现在他居然在造军舰?还是有几十门大炮的西洋战舰?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三天后,雅尔江阿带着一千八旗兵赶到了唐山镇。 就在镇上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百川银行、唐园、治安队、各种库房以及王钧等人的住处都被包围了起来。 王钧、薛清雅以及其他镇上管事的人都被抓了起来暂时关押在唐园的一处院落里。 “军爷,这是咋回事?”有百姓仗着胆子问道。 “奉旨查抄张石川所有资产,闲杂人等闪开!” “查抄张善人的资产?” “这是为何啊?川哥犯了什么罪?” “是啊,再说这银行里也有我们的存款啊?为何封了银行?” “你们的存款?你们这群小民能有什么存款!银行是张石川的,自然要查封!不光是银行,所有作坊、煤井都要查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封了银行,关了作坊和煤井,让他们这群不耕地靠做工养家的人怎么过活?他们的积蓄可都在银行里呢! “川哥到底犯了什么罪?” “张石川勾结白莲教,意图谋反,你们若再在此聚众闹事,都以同党论处!”一个千总骑在马上喊道。 “川哥一心为民,怎么会谋反?将军明鉴,我们这些人都可以给川哥作证,川哥是个好人,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来!” “就是,我们都可以给川哥作证!” “你们?你们也配?都愣着干什么?把这群刁民给我驱散!将为首闹事的这些人给我抓起来!简亲王有令,即日起唐山镇开始夜禁,一更三点,钟声已静之后、五更三点钟声未动之前,犯者笞三十,二更、三更、四更,犯者笞五十……” 一众旗兵开始用手中的长矛抽打聚集的人群,不一会儿已将百姓们驱散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九阿哥之死 唐山镇被八旗兵接管已经是第三日了。 康熙也知道这唐山镇颇为富庶,只让一个简亲王雅尔江阿去查抄自然不放心,又指派了皇九子胤禟协理一同前往。 雅尔江阿坐在唐园的静荷轩中看着手上的账目不由得触目惊心。 只唐山镇银行银库中的存银就有四百万两!土地六千七百多顷、果园、葡萄园、鱼塘无数,各种作坊更是到现在还没查封完,还在统计之中。 只可惜康熙也知道张石川有钱,又指派了九阿哥和他一起来查抄唐山镇,若不然,自己能从中捞多少好处? 好在这个张石川实在是太能捞了,四百多万两银子啊! 但是看不懂银行这些借贷账表的雅尔江阿不知道,这四百多万两银子里,有二百多万是来自京师几个大户的存银。当然,银行有更多放出去的四百多万贷款尚未收回,如果清算一下,金额应该有六百多万…… 雅尔江阿决定和九阿哥打个商量,只报上去抄没白银二百多万两,剩下二百万他们两个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百万。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九阿哥最主要的目的是在各种作坊上,确切的说,是各种产品的制法和配方! 这几日九阿哥每天都带着大批侍卫奔走于各个作坊之间,忙着查抄账目、搜罗配方查封各种设备,并且以逆党的名义抓捕各种匠人。 银镜的做法、葡萄酒酿法、雪茄、透明玻璃,各种方子都已经落入了他的囊中。 九阿哥知道,这些方子可比那点银子有价值多了,而且,拿了银子有被查出来的危险,到时被弹劾个贪墨可就不妙了。 但是这些方子不同。只要自己有了匠人,有了方子,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开作坊了,这些产品带来的利润可是无法估计的,而且,赚来的银子是干净的! 这一日,他终于查抄到了位于镇子边上的火柴作坊。 火柴作坊早已停工,偌大的车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巨大的玻璃容器和叫不出名字的设备。还有四处张贴着的“小心轻放”、“严禁烟火”、“小心有毒”一类的大字标语。 “有毒?哼……”九阿哥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随手打开了一个茶色玻璃罐的盖子,里面都是白色的粉末,九阿哥随手抓了一把,顿时传来一股子难闻的大蒜味。 这就是制作火柴的原料?九阿哥一皱眉把手中的粉末随意洒在地上,拍了拍手又拿起一旁已经做好尚未来得及包装的火柴。 这火柴可是好东西啊,比火镰火折子都方便,一擦就能着火,现在自己终于可以拿到配方了,高兴! 九阿哥从怀里摸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随手把火柴在一旁的台子上划了一下,嗤的一声,一股青烟冒了出来,火柴点燃了。 九阿哥身旁的侍卫也学着拿起一根火柴划着了。 “不要损坏这里的东西!都小心点!”九阿哥喝道:“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是。”那侍卫随手把还着着的火柴往一旁一丢,正好丢在了方才九阿哥洒在地上的白磷上面…… “着火了!”看着白磷迅速冒烟起火有人惊恐的喊道。 “快!灭火!快灭火!”九阿哥一看大惊,忙提脚要往外走。 可车间里似乎并没有水,如何救火? “沙子!用沙子可以灭火!那个大玻璃罐里不都是沙子吗!快打开……” 就在雅尔江阿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烟盘算着如何和九阿哥分赃的时候,外头有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毛躁躁的!”雅尔江阿不悦道。 虽然查抄了这么多银子,可镇上的百姓有数千人之众都聚集在唐园和银行门口要为张石川请愿,驱散了不一会儿还会聚集起来,让人烦不胜烦。 “王爷,大事不好了,多罗贝勒他……” 一听是九阿哥,雅尔江阿也是一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九阿哥怎么了!快说!” “多罗贝勒薨了!” “啊!”雅尔江阿听了又一屁股坐回到乌木椅子中,好半天才问道:“怎么薨的?” “是在查抄火柴作坊的时候不慎引起火灾,九阿哥和许多侍卫都被当场烧死在了作坊内,只有几个人跑了出来……” “怎么就着火了?” “有活着的说是有人划火柴引燃了什么东西,众人想救火,没想到不知又引燃了何物,一下子就烧起来了,火势根本控制不住,那火烧到人身上拍都拍不灭……” 雅尔江阿彻底傻了,本来是一件美差,结果这九阿哥就这么死了?这可是皇子啊!他可是跟着自己出来的,皇上会不会迁怒于自己? 害怕归害怕,毕竟是混迹宗室圈子多年的老油条了,雅尔江阿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必须要冷静,这时候不能慌! 九阿哥的尸体被人用一面门板抬了回来,雅尔江阿掀开盖尸布一看九阿哥的惨状吓得差点没尿了。 白磷可是沾火就着,粘在身上除非把皮肉挖掉,不然火是不会熄灭的。 九阿哥的脸被烧没了一半,很多烧伤深可见骨,嘴唇也被烧没了,两排牙齿呲着越发显得恐怖;两只手像鸡爪子一样蜷缩在胸前,身上的衣服也是千疮百孔,用惨不忍睹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不知道九阿哥是被烧死的还是被毒死的,死得肯定是相当痛苦。 “传令下去,火柴作坊所有工人、匠人都控制起来!那些没被烧死的侍卫也都先关押起来。九阿哥这是被白莲妖教的妖人设计给害死的!” 雅尔江阿小心翼翼的用布盖住了九阿哥的脸开始甩锅了。 他总不能说九阿哥是在查抄作坊的时候不小心玩火了,这个锅就让白莲教去背吧,反正张石川最大的罪名就是勾结白莲教。 一面先在镇上寻了一口稍好些的棺木将九阿哥的尸身装殓起来运回京师,一面派人在唐山镇四处捉拿“白莲教众”。 当更多的人被抓、唐山镇的人们知道了朝廷是在诬陷他们是白莲教的人、并且把九阿哥的死归罪于他们之后,在镇上聚集请愿的人更多了。 那些本来在忙着春耕的农户也都放下手中的农活聚集到镇子上,他们只希望朝廷明白,川哥是好人,他们也都是良民,唐山镇上并没有人勾结什么白莲教,九阿哥的死更不能归罪于他们。 九阿哥的死在京师同样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康熙看到自己的九儿子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之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抽了。 虽然老九党付八阿哥要争储,虽然他喜欢行一些商贾之事,虽然他欺行霸市有些跋扈,那毕竟是康熙的亲生儿子啊,今年才三十七岁,正是好年华! 老年丧子的康熙受不住打击,病倒在床。 几百万两银子和一个镇子的作坊却是用一个皇子的命换来的,值得吗?这么说还是体面的,其实九阿哥就是白白送死的。 “追封皇九子胤禟为和硕直亲王,一切丧事以亲王规格操办。着直隶、山东、河南诸省份督抚严查白莲妖教!一定要将妖教教众尽数铲除!” 康熙在病榻上发布一道上谕,于是几个省份掀起了血雨腥风。 首当其冲的就是唐山镇。收到圣旨的雅尔江阿不再对这些聚众请愿的镇民爱答不理,而是高高举起了屠刀。 面对着开始的不理会,到后来的栽赃,再到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痛下杀手,忍了很久的镇民们也开始反抗了。 “朝廷不仁,诬陷贤良,残害百姓!” 虽然他们手中没有弓箭刀矛,没有火铳火炮,但是他们有农具,有各种工具,还有铁匠!他们知道开矿用的炸药在哪里! 于是隔三差五兵营中就会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上百八旗兵被炸死炸伤,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八旗兵更疯狂的报复,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头滚滚落地。 消息传到京师,朝野再一次震惊了。 唐山镇可有几万人,如果再这样闹下去,只怕会掀起更激烈的民变! 众人的心中也都知道,唐山镇上即便真的有白莲教的人,也只是少数,大多数镇民还是良民。 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一派表示应该马上停止抓捕,派人安抚;另一派则表示应该将这些乱民统统绞杀以儆效尤,毕竟唐山镇距离京师太近了,而且各省都在严查白莲教,现在和这些暴民妥协谈条件无疑会助长其他地方白莲教众的气焰。 病榻上的康熙听了内阁大臣张廷玉的奏报之后沉思良久,当又想起九阿哥那张残缺的脸之后,说道:“京畿之地岂容贼子作祟!传旨,由通州大营调派两千骑兵三千步兵前去唐山镇平叛!” 一旁来请安的十三阿哥听了忙跪下说道:“汗阿玛明鉴,唐山镇几万人口大多是良民,如今此事闹得这般凶应是受了少数贼人挑唆,儿臣也曾去过唐山镇几次,对那边颇有了解。儿臣愿领兵前往缉拿凶首、安抚百姓……” 一旁的十阿哥也跪下来说道:“汗阿玛,这些刁民谋害了我九哥,怎么能轻易放过,即使将他们全部诛杀也不为过,儿臣愿意带兵踏平唐山镇,为九哥报仇!” 全部诛杀,踏平唐山镇…… 听了这些词,康熙也陷入了沉默。这些年来康熙一直在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代明主、仁君,如果为了一时之气杀光唐山镇上所有的人,那这些年的功绩岂不都付之东流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被捕了 与此同时,将张石川革职,押解回京受审的圣旨终于被快马传到了广东总督府。 两广总督杨琳得到圣旨后也是一皱眉头:这张石川虽然上任不久,却是干了不少事儿,不但填补了亏空,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更开垦出来了大片荒地,琼州府的民生也大有好转,据说琼州府百姓都是有口皆碑,怎么就成了勾结白莲教意图谋反的妖人了? 看着圣旨上那一条条的大罪杨琳都觉得脊背发凉。 但是圣旨不敢不遵,不管是真是假,先抓人再说!杨琳带着几十名护卫轻装简从直奔雷州,度海往琼州府去了。 到了琼山县,先找到了卞之纶,虽然被降三级留用,卞之纶依旧是琼州府的实际最高军事长官。 这次不但要缉拿张石川一家人及其党羽,更要查封他的所有家产,这可是个大工程。而且杨琳毕竟对琼州府的情形不够熟悉,需要地方军队的支持。 卞之纶一听杨琳的来意顿时来了精神。他被罚降三级留任、罚俸一年可都是拜张石川所赐,如今有这等机会怎么能不兴奋?张石川,你也有这一天? “卞大人,你在琼州府为官多年,又比张石川先到,想必对他的所作所为都有了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杨琳问道。 “督宪大人,这张石川虽然在琼州府上任时间不长,可却以权谋私己之利,其名下拥有颇多的产业!下官已为,应先将琼州府衙包围起来,将其软禁在其中断绝了他和外界联系,然后再逐个查封其资产。若要查封,必然先要从他的百川银行入手,然后再封琼山县各处作坊。再派一队人马去儋州,那边新建的港口洋浦港都是张石川的产业……” “嗯,只是张石川有如此多的田庄和作坊,想必其手下党羽必然甚多,若是如此大张旗鼓的查禁会不会引起事端?”杨琳点了点头又问道。 “杨大人所虑甚是,张石川不但党羽甚多,他在琼州府衙还私下训练了五百乡勇,皆为火枪兵,私任他的两个侍卫史安和赵大勇为什么营长,督宪大人若要行得稳妥应先控制住这两人,再缴械其五百乡勇,至于其他的大多是一些失地的工人、疍民,不足为惧!杨大人只要封了这些作坊,勒令那些在张石川手下做工种田的疍民、汉人和金门人都返回原籍即可。另外张石川还从唐山镇带回了几千人,不过这些人大多散落在四处开作坊、开垦荒地,倒是不足为虑。” “既然如此,就依卞大人所说。”杨琳点了点头说道。 在中营和右营调集一千人马,杨琳在卞之纶和五营兵士的簇拥之下来到琼州府衙。 而张石川正在内宅哄着闺女儿子们愉快的玩耍呢。 “主子,外头两广总督杨琳和卞之纶带着不少人马来了,把府衙给围了,好像来者不善啊……”小林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啊?”张石川不由一愣,放下怀里的女儿说道:“走,出去看看!” “哥,怎么了?”赵娥担心的问道。 “没事儿,没准是我又升官了呢……”张石川安慰赵娥等人。 可就在张石川刚刚从后宅进到二门院里,杨琳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 “下官张石川见过杨大人。”张石川故作镇静的一拱手说道。 “你就是张石川?” “正是。” “有圣旨,你是不是有两个侍卫叫赵大勇和史安的?叫他们一起过来接旨!” 赵大勇和史安?张石川一愣,哪儿有叫两个侍卫跟着接旨的? “启禀大人,史安不在府衙,赵大勇我这就找人去传……” 史安确实不在,他带着一百乡勇去安南换防了,算日子也得两三天才能回。 杨琳一皱眉,不过看赵大勇一脸不知所措的被叫来,香案已经摆下了,张石川也换好了官服,已经是箭在弦上了,于是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琼州知府张石川,勾结白莲教妖人作乱、私通外藩、私造火器战舰、招募私军……着即刻革职,抄没所有家产,并家属一同押解回京查办!钦此!” 当听到那一条条罪状之后张石川明白,那个琉球册封使徐葆光还是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给查清了。是自己太侥幸了?纸包不住火啊。 “来人,将张石川的顶戴摘了,脱下官服,将赵大勇等人一并拿下!” “你放屁!川哥啥时候勾结白莲教了?造火器那是为了给琉球人打倭寇,造战舰是为了不让西班牙人欺负!这些都是污蔑!”赵大勇跳起来喊道。 “放肆!还不将他捆了!其他人等若有异动,杀无赦!”杨琳毕竟是武将出身,早就防着可能会发生的突变呢。 杨琳一声大喝,他带来的侍卫顿时箭上弦刀出鞘,早已点燃火绳的火枪也指向了张石川等人。 而卞之纶带来的那些绿营兵却有些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做了个拿刀的动作出来。 不光是张石川等人震惊,他们这些军户听了圣旨之后也颇为狐疑,圣旨上的这些罪名真的是说张大人?这是他们熟知的张大人,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张大人? 起码张大人帮各营兴建作坊,在短时间内就让营中有了银子可以给战死、受伤的将士发抚恤银,也让他们这些军户的日子明显的好了起来,营中上下都念着张大人的好呢…… “老赵,别冲动……”张石川按住了赵大勇。 自己这边只有他和赵大勇小林子大牛二牛四个人,而且都是赤手空拳,对面可是有几十号人呢!而且,人家是拿着圣旨来的。 “哼,算你识相,张大人把顶戴摘了吧!”杨琳冷声说道。 早知道就特么不换这身皮了,刚穿上现在又得脱!张石川突然有点想笑,自己被革职了,要被押解回京了,他居然还在想这些? 他摘下了帽子,脱下官服丢在一旁。 杨琳一挥手,有人将张石川等人押解到知府衙门的大牢里。 张石川觉得很讽刺,没想到自己锒铛入狱,被关进了自己衙门的大牢里…… “杨大人,我有一事相求……”看着被锁死的大门张石川说道。 “你说!” “我的四个内人并不知道我所做的事,况且我做的一些事也都另有隐情,我愿意配合杨大人回京受审,不过祸不及妻儿,她们一个还有着身孕,我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年幼,大人能不能不要太为难她们?” 杨琳想了一回说道:“只要你不生歹念,我自然会照拂她们一二。” 毕竟是同朝为官,杨琳和张石川又没有什么过结,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既然张石川愿意配合,杨琳也不愿太为难张石川。 “多谢杨大人。” 于是内宅张石川的老婆孩子们也被软禁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被投入大牢。 解除了三百乡勇的武装之后,杨琳亲自带着人往银行去了。按照卞之纶所说,张石川的全部家当都在银行里呢。 “川哥,怎么办?”赵大勇问道。 “或许回京还能解释得通吧?老赵,你放心,那些违反朝廷禁令的事儿都是我一人做出来的,和你们无关。”张石川喃喃说道。 “问题是,那升至上所说的诸多罪名都是无中生有啊!是诬告!” 诬告吗?张石川苦笑了一下。自己没有和白莲教勾结,但是当初为了救赵元化自己确实自己确实是和白莲教的人合作过,这也算得上勾结了吧?火枪是他设计的,迫击一式也是他造的,战舰确实也在造,张石川在回忆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随着银行、作坊和各处张石川名下的庄子被查封,琼山县的百姓们终于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张大人是反贼?是白莲教的妖人?怎么可能?整个琼山县乃至琼州府,谁不念着张大人的好?谁不能随口说出几件张大人为他们办的实事? 于是被勒令回原籍的疍民和金门瑶人先是一批批的来到了琼州府衙。 他们今天的好日子都是拜张石川所赐的,不能上岸的疍民和不敢出山的瑶民变成了现在吃喝不愁的良民,他们念着张石川的好。 可如今他们做工的作坊没了,耕种的庄子被封了,他们再一次无家可归。 士绅们也都纷纷走上街头。张大人鼓励他们开办作坊、提供机器,甚至低息贷款给他们鼓励他们创业,他们也念着张石川的好。 更多的汉人也来到了府衙门前,张大人给他们提供了大把可以做工的机会,他们可以在作坊里赚钱养家。由于作坊的兴起和张石川刻意压低地价,那些不愿意做工的人也可以低价购买田地,没钱也可以跟银行借贷。张大人鼓励生娃,生了娃有奖励,张大人兴办义学,可以让这些平头百姓的孩子有学上…… 而跟着张石川过来的唐山镇人更是早早的聚在了府衙门口,他们只有一个要求:见一见钦差大人! 左近的黎民也都聚集在一处。张大人给他们带来了新作物的种子、各种结实耐用的铁器,给他们修道路、盖房舍,给他们带去了各种药品,甚至是赈灾、惩治贪官污吏…… 而被软禁在深墙大院内的张石川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他还在幻想着被押解回京之后老实交代,或许可以被免官流放? 毕竟这是大案,不可能轻易下定论的,到时候如果能熬到康熙死了,四阿哥继位,那位冷脸面瘫男会不会念在自己曾经帮他这么多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 或许只是贬为庶民?这样倒是真的随了张石川的心愿了…… 他并不知道,九阿哥已经死在了唐山镇,更不知道,唐山镇现在已经血流成河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别哭我最爱的人 短短三天的时间,虽然已经查封了张石川的不少资产了,并且并没有遭到什么反抗,但是几乎杨琳接触到的所有的人都在颂扬张石川的功绩,试图替张石川申辩,几乎让他的耳朵听出了茧子。 一再申明自己只是遵旨办事,不负责审判之后杨琳在这些银行职员、作坊工匠和庄子农户的严重看到了深深的失落和仇视,但是并没有人反抗。 唯一受到阻挠的是在查封张石川兴办的义学的时候。 按照卞之纶的说法,这些孩子都是被张石川从个州府买回来做奴才、和丫鬟的,理应都发回原籍。 可实际上的情况让杨琳大跌眼镜:这些孩子们,在上学啊!而且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如果张石川真的是为了那些不堪的目的,需要买这么多?如果是为了当奴才,需要教他们读书识字? 而且,这些教书先生居然都有功名,都是秀才,甚至还有个举人? “大人明鉴,川哥是在做好事啊!这些都是没有父母无依无靠的苦命孩子,是川哥收留了他们,让他们读书写字,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这些孩子……”郑板桥泪流满面的说道。 其他几个教员也都声泪俱下的诉说张石川的善举。 让杨琳深感意外的是这群孩子们就这么整整齐齐的站着,没有人说一个字,一双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向自己都是仇恨的光。 最终百川义学没有被查封。但是杨琳已经不敢再耽搁了,他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了。 成千上万的人把琼山县城堵得水泄不通,连晚上都不肯散去。 他们只要求和钦差对话,要求替张石川请命。 在遭到无数次的拒绝之后,他们甚至在府衙门口搭台唱戏,说书、唱曲子,所说所唱的都是张石川的功绩,听众们的掌声和叫好声一浪浪的响起来。 而且,让杨琳更没底的是,征调来的五营兵有不少人开始开小差,以各种借口请假不来了,有的兵士为了不来,甚至甘愿砍自己一刀然后瘸着腿把血淋淋的伤口四处给人看…… 本来想实施宵禁,可是街上的百姓怎么也驱赶不散,那些绿营兵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拉拉扯扯根本不卖力气,只有自己的这几十个亲卫根本是杯水车薪。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成民变啊! 必须马上把张石川押解回京,起码不能在琼州府关着了,先押回广州也好!张石川的资产以后慢慢查封也不要紧,反正现在银行一类的大头已经查抄完毕了。 和卞之纶商量了一番之后,二人决定深夜将张石川等人押送到海口港登船,等天一亮就度海去广州府。 当天夜里,张石川先被提出了大牢,不过手上带了枷锁,俨然是一个囚犯。 三天了,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们。看样子她们应该没受什么虐待,只是一个个都精神憔悴双眼通红。 “爹!”张天和看到了张石川喊了一声,两只小胳膊张开就要扑向张石川。 “好儿子,没人欺负你吧?”张石川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想去抱他,但是被护卫拽了回来。 “爹!”被拦住的张天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之下顿时带着张天平和张瑾瑜也跟着哭了起来,赵娥阿奴吴莺儿和思戸金也都忍不住开始啼哭。 “啧啧啧,好个感人至深的场面啊。”卞之纶摇着脑袋假装叹息道:“张大人,走吧,也别急着哭,你们这一家子这一路上还有的是时间哭呢,没准儿进了京还能一起被满门抄斩,这也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到时候你们一大家子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可叹,可叹!唉,真是可惜了你这四房如花似玉的小妾了,” 杨琳有些不耐烦的撇了卞之纶一眼:“卞大人,快些行事吧,时间长了恐生变故!” “是!快,送张大人和他的家人上车!” 来到院落外,三辆囚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张石川看着那腌臜的车笼皱了皱眉头:“杨大人,我三夫人有孕在身,三个孩子又年幼,能不能换个大点的车子,再铺一床被褥在车里也好?” “张大人,到了海口港就登船了,你还是多担待吧!”杨琳朝张石川一抱拳,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又朝着卞之纶道:“卞大人,我先行一步带着人前面开路,你速速跟上,切莫错过时机,恐夜长梦多。” “是!”卞之纶答应了一声又朝一旁的兵士喝道:“还不快伺候张大人上车!” 于是张石川被塞进了囚车,思戸金和赵娥带着孩子也被推进了第二辆车。 可吴莺儿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身子颇为不便利,阿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几次都是抬不起腿来。 “死婆娘,在这装模作样的跟我磨蹭时间是不是?” 见杨琳已经带着人走远了,卞之纶也有点急了。他进走两步抬起脚来就踹在了吴莺儿的后腰上。 吴莺儿本来就站立不稳,这一脚下去整个身子往前一倒,小腹重重的压在了车辕上。 “啊!”吴莺儿尖叫一声再也站不起来。 “把她给我丢车里去!”卞之纶喊道。 “姓卞的,我草你大爷!你再碰她一下试试!”张石川一下子就急了,用手上的镣铐狠命咋着囚笼。 “哟,一个小小的阶下囚还敢在这耍威风?”卞之纶转向张石川,抽出腰间的钢刀用刀尖在张石川的脸上拍了拍。 看着吴莺儿那扭曲的面容,张石川一双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咬着牙瞪着卞之纶:“姓卞的,你等着,若是莺儿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你还要收拾我?你也不看看,现在你是什么处境?你别以为你瞪眼就能吓唬住我,怎么,脸上写个三你就厉害了?看爷帮你添一笔,这边给加一竖变成个王,再在那边写个八……” 卞之纶手上一用力,刀尖划破了张石川的脸颊,他脸上的那个三变成了王。 而张石川并没有躲避一下,任由锋利的刀锋划破自己的脸,他只是瞪着卞之纶。 就在卞之纶收了到,对自己的书法作品满意的点了点头准备在张石川的右脸上再写个八的时候,一支弩箭从房顶上射了下来,射在了他的后背上。 随后一排弩箭射了下来,许多绿营兵中箭倒地。 “别放箭!我们投降了!我们不想为难张大人,我们也是被逼的!”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把刀鞘里的刀拔出来丢在一旁,然后跪了下来。 “对对!我们投降!我们都知道张大人是好人!”其他兵士也都纷纷抛掉手中的兵器投降了。 十几个身影从墙上跳了下来,为首的居然是张石川的老情敌——韦良胜。 众人分工合作,有人把还想挣扎的卞之纶给绑了,有人把绿营兵的兵器收拾在一旁,韦良胜带着两个人撬开囚车,把张石川放了出来。 不等手上的镣铐解开,张石川已经扑向了吴莺儿。 “哥,莺儿姐流血了……”阿奴的声音在发颤。 “莺儿!”张石川用带着镣铐的手一把抱住吴莺儿:“你别吓我……” “哥,好疼啊……”吴莺儿本来就白净的脸愈发显得苍白,下身衣物已经被血浸透了。 “叫郎中!叫大夫!小林子呢!” 思户金和赵娥也被放了出来,还在牢房里的赵大勇等人也被放了出来。 小林子懂缝合,但是这种内出血却是束手无策,其他郎中号了脉之后开了个止血的方子,药很快被煎好了端上来,张石川亲自喂给吴莺儿,但是血止不住。 …… 杨琳带着护卫走得并不快,他要仔细检查每一条小巷。不过今天似乎人比平日少了许多,是错觉? 走出去了三五百米,一棵树横在了路上。 哪儿来的树?方才还没有。 “有刺客!保护督宪大人!”有个护卫大喊一声抽出了刀。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砰的一声枪响,护卫应声跌落马下。 紧接着路两旁的围墙上探出一排黑黝黝的枪口,密密麻麻的枪声响了起来。 不到半分钟,杨林的护卫尽数跌落马下,只剩下杨琳毫发无损。 他想跑,可刚一调转马头,发现身后的退路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堵死了,前排的人手中都端着一支长相怪异的火铳。 这个火铳杨琳认得,叫元化一式,张石川的乡勇们用的都是这种火枪。 从一旁的墙上跳下来一个汉子,扛着枪走到杨琳跟前:“你就是杨琳,杨大人是吧?两广总督?” “正是本官,你们这是杀官造反!”杨琳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嗯,从一品大员,不知道你的狗命能不能换川哥一命?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史安,是川哥的侍卫。兄弟们,把他给我绑了,押到府衙去换川哥出来!” 史安是今天上午回到海口港的。 船还没停稳,海口城驻防的右营守备方杰就登船了。 “哟,老方,怎么今儿亲临一线指导工作?”史安打了个哈哈说道。 那会儿刑克善因为黄花梨案起事,方杰被抓了还是张石川带着史安他们把方杰给救回来的,自然是老相识了。 “别跟我这打哈哈,船上装的什么货?来人呐,给我仔细的检查检查!”方杰端起了官腔。 史安见方杰给自己打眼色,也知道必有缘故:“方将军,都是一些没从广东贩卖过来的铁器,您这边请……” 来到舱室,方杰关了门把这几日琼州府上的变故都跟史安说了,又说道:“老史啊!幸亏你回来了,他们今天晚上就要把川哥一家人都押送到船上,天一亮就要出港呢!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跟他们干了!” “别慌,别慌,他们有多少人?”史安的别慌是说给方杰,也是说给自己的。 但是他有底气,自己这船上可是带着一百刚从安南的新唐山镇和新古冶两处矿场换防回来的乡勇呢!唯一蛋疼的是子弹不多,一人只有十发…… 但是时间紧迫,史安匆忙之下和乡勇们说清楚了状况,并且简单制定了斩首行动:抓住杨琳换张石川出来。 史安带着一百多人乔装成疍民,在方杰的掩护下上了岸。选好了伏击地点,跟街道两侧的人家一商量,听说是为了救张石川,没有多费一句话就成了,于是就有了刚才伏击杨琳一行人的一幕。 百姓们从两旁院子里钻了出来,开始打扫战场把受伤的护卫用绳子绑了。 “多谢诸位乡亲们了!”史安一抱拳带着被捆得像粽子的杨琳带着乡勇直奔府衙去了。 刚一进仪门,就见赵大勇和大牛二牛等人蹲在地上抽烟。 “老史!你可算回来了!” “啊,老赵,大牛二牛,你们都被放了?川哥呢?”史安又惊又喜,方杰说这些人都被抓了,现在既然放出来了应该是有变故了。但是张石川呢? “川哥没事儿,在内宅呢。” “啊,没事儿就好,我去看看。我把杨琳给抓来了,正想着用他换川哥出来呢……” “你还是等等吧……”赵大勇拦住了史安。 “咋?” “三奶奶……不大好……”赵大勇把府衙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史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布防吧!其他乡勇呢?枪呢?都聚集起来,咱们把杨琳和卞之纶都抓了,谁知道官兵会不会打进来救人?” 内宅。 吴莺儿的脸越来越苍白,声音也越发的微弱。 “哥,我好冷……” “哥给你盖被,哥抱着你!莺儿不怕……” “哥,我还想给你生儿子呢……” “生,等你好了我们生一大堆的儿子,莺儿……” “哥,你别哭,莺儿不能服侍你了,不过莺儿跟了哥好开心,哥,你别不会忘了莺儿吧?” “不会,不会!不会!莺儿你别胡说八道,你会好的,你看,现在你都不流血了……” 张石川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他能感觉得到,怀里的吴莺儿体温越来越低了,那是失血过多的体现。 自己为什么没想过要弄一套输血的设备来!他后悔,但是什么都晚了。 “哥,再给莺儿唱首歌吧……” “好,给莺儿唱首歌,唱首你没听过的。”张石川擦了把眼泪哽咽着唱到:“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你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零,我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第二百七十八章 群众的呼声 吴莺儿走了,带着肚子里八个月的孩子一起。 她走得很安详,在张石川的怀里,在他的歌声中闭上了眼。 张石川却还是抱着吴莺儿不肯放手,任谁说都像是听不见,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唱着那首歌,那歌声让人心碎。 天色已经放亮了,张石川还是痴痴颠颠的模样。 “川!你不能这样!”思户金坐在张石川的旁边抱着他的腰:“我知道莺儿死了你难过,但是现在真的不是难过的时候!外头还有成百上千的人等着你呢!他们为了你杀了官兵!你总得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外头上千的五营兵随时可能杀进来,你要对他们这些人负责!” “可是我的莺儿走了……” “不要让她走得这么牵挂,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川,莺儿走了,你还有我们,还有儿女,还有外头的兄弟,还有琼州府的百姓!你现在要振作起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是个男子汉,是我心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得把这件事处理掉!” 当张石川出现在二堂,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张石川并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扫向每个人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兄弟们有没有伤亡?”这是张石川问的第一句话。 “报告川哥,没有人受伤,抓住了卞之纶和杨琳,打死了三十七个杨琳的侍卫和十几个绿营兵,伤了五十多个。”史安一个立正说道。 “好。”张石川又拍了拍韦良胜的肩膀:“多谢救命之恩,我欠你的,欠你们五牛寨的。” “川哥,以前都是我糊涂,现在我知道了,你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金门好,以后我愿意跟着川哥!” “跟着我?” “对,我们都跟着川哥!” “跟着我可是要被杀头的!”张石川用手做刀在韦良胜的脖子上虚砍一下。 “我们不怕!”韦良胜的声音有些激动。 在场的众人听起来,张石川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跟着我,就要造反了。 “老赵,我们有多少支枪?”张石川又问赵大勇。 “报告川哥,元化一式九百六十二支,子弹两万多发,元化二式十支……” “好,去把乡勇们都集结起来,在操场,我有话要说!另外,我要给莺儿举行葬礼,告诉他们,愿意来的,全都戴孝……” “是!”史安答应了一声去了。 “现在,我要去看看卞之纶。” 卞之纶现在和杨琳住了隔壁,琼州府衙死囚牢,卞之纶住一号,杨琳二号。 “姓张的,我是朝廷命官!你指使手下杀兵伤官,这是造反,是谋逆!当诛九族!” “老赵,两颗牙,不能多。”张石川朝赵大勇使了个眼色。 “是!”赵大勇提着斗大的拳头走了过去。 “你……你干嘛?识相点的快放了我……啊!” 不等卞之纶说完,赵大勇一拳打在卞之纶的嘴上,砰的一声,卞之纶往后面倒去。赵大勇捂着被卞之纶的大门牙硌得生疼的手也是龇牙咧嘴。 卞之纶捂着嘴一阵呻吟,吐出一口血来,里面赫然有一颗牙齿。 “才一颗?”赵大勇用手捏着卞之纶的腮帮子看了半天,明显是觉得自己丢了手艺很没面子,于是又把拳头轮了起来:“我让你掉一颗!我让你掉一颗!……好了川哥,两颗!” 看着赵大勇在卞之纶的身上擦拭手上的血迹张石川一皱眉:“下次别这么糙了。” “啊?”赵大勇有点发懵。 “这是死囚牢,你就不能找把钳子、锤子之类的刑具?” “哦,明白了!”赵大勇转身去了。 看着张石川走进,卞之纶明显害怕了,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两片肿的像香肠的嘴唇加上因为缺失门牙而漏风的嘴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一个大老爷们还留指甲?真特么不讲卫生,老赵,把他这根爪子上的指甲给我拔下来!” 谁也不知道被生生拔掉指甲是什么滋味,但是从卞之纶的惨叫和哀嚎声中可以猜出来,一定很疼。 而张石川只是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没有一点表情。 “饶命!张大人饶命!川哥饶命,是我一时不小心伤着奶奶了,我混蛋,我该死,我……” “不不不,你不该死,你得好好活着。我听说手艺最好的刽子手凌迟犯人要割三千刀,割三天三夜?那不够,你得给我好好活着,活得越长越好。我每天拔你一根指甲,拔完了指甲就每天杂碎你一节手指,然后是脚趾,一点点的让你变成渣渣,你放心,我有专业的外科大夫,有用不完的止血药,不过我的麻药不多。我每天就割你这么一点点肉,但是绝对不会让你死,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听着张石川冷冷的话,所有人都是一寒。 “好了,现在你再叫唤一声,我马上就拔掉你的第二根指甲!” 这句话果然好使,卞之纶一下就哑巴了。 张石川又来到了杨琳的牢房:“杨大人,久等了。” 方才的一幕虽然没有看见,但是卞之纶的惨叫和张石川的话他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杨琳觉得自己的裤裆有点发潮…… “张大人,我……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呵呵,杨大人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就冲着你没有为难我的内眷这一点。不过我也不能放你回去,你也知道,您可是从一品的大员,而我现在手上需要点筹码。” “我懂,我懂……” 杨琳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被释放,这群人既然杀死了几十个自己的侍卫了,这事儿已经不是那么好善终的了。现在听这意思自己的老命是可以暂时保全了,杨琳也松了一口气 “帮杨大人换个干净舒服点的地方,别天天听卞大人叫唤了。”张石川丢下一句话就出了死囚牢。 校场上,四百乡勇背着枪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块方阵。在他们的身旁是金门瑶人,和闻讯而来的汉人、疍民。 众人本来都在交头接耳,张石川一走上指挥台顿时整个校场安静了下来。 “乡亲们,士兵们:今天发生的一切,责任都在我。你们为我做的一切,我在这里用一个军礼表示我的谢意。”张石川说完立正朝台下行了个军礼。 顿时四百乡勇齐刷刷的回礼,其他人也都有模有样的学着敬礼。 “我只是想能为大家做一些好事儿,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到了这步田地,是我连累了你们。用不了多久,朝廷肯定会派大军镇压,到时候会是血流成河。为了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这是……打雷了?所有人连张石川都把头扭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这是脚步声。 足足有上千人朝这边跑来。 官兵?来得好快! “战斗队列,装弹!准备迎敌!”赵大勇喊了一嗓子,顿时乡勇们从方阵变成了三排长阵,第一排俯卧,第二排单膝跪地,第三拍站着平举着枪。 “别开枪,别开枪,好像是老邢!”眼睛最好使的二牛喊了一嗓子。 来的人正是刑克善。 “哎,川哥,不是说你被抓了吗?没事儿了?” “啊,被救出来了……” 刑克善又看了看这群背着枪的乡勇和满场的人:“川哥,这是要干他娘的吗?正好,我带了一千多人来!来得匆忙,不过你放心,后续还会有人来呢,万八千人应该不是问题!” “咳咳,别急,别急,你是咋知道的?你不是在往山里送铁器吗?” “是啊,这不是听说你被抓了,就赶着带人来救你吗……”刑克善接过二牛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开始说了起来。 得知张石川被抓的消息之后刑克善的两个儿子元松、元桧第一时间骑着马分两路进山去找刑克善了。 找到了他一听张石川被抓了,还罗列了一堆掉脑袋的死罪刑克善当时就炸毛了,跟几个垌主们一说,就俩字:救人!于是他带着这一路上拼凑出来的两千多人就赶到琼山县了。 “多谢诸位相亲,让大家虚惊一场……”张石川又朝着这群扛着锄头铁锹还在呼呼喘着粗气的黎民又敬了个礼。 这些人,听到自己有危险居然二话不说用脚跑了上百里的山路敢来救自己!看着他们一个个流着汗,还有些茫然搞不清状况的汉子,张石川的眼圈儿有点潮乎乎的。 刑克善朝着黎民们喊了几句黎语示意他们安静,又对张石川说:“川哥,是不是在集结人马去干他们?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啊!” “呃……其实我在开会……” “啊,开会,那开吧,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听听?” “可以,当然可以……小林子,方才我说道哪儿了?” “回主子,您说到为了您血流成河不值得……” “啊。”张石川示意众人安静,清了清嗓子说到:“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想你们跟着我受牵连,只要你们放下枪,你们就还是良民,我保证不会连累到你们……” 刚说两句,就开始有黎民大声喊话——他们听不懂。 没办法刑克善只能扯着嗓子开始翻译。 刑克善这一开头,就有人也一句句的用瑶语翻译,用闽南语翻译,用粤语翻译…… 然后,台下就开始有人吵吵了。 “川哥,他们说你是好官,是为他们生计着想的清官,是那些狗官诬陷你,他们说要杀光那些狗官,立你为王……” “啊?”张石川呆住了。 不光是张石川呆住了,全场都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们金门人也愿意推川哥为王!” 之后各种口音的汉化也开始要求张石川扯大旗造反…… 张石川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只是想着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琼州府五营还一个总兵李顺,还有广东水师、福建水师,总要再打几仗打赢了才能和朝廷谈条件,可是这都推着自己自立为王是怎么个情况?而且,连赵大勇和史安的眼神都是那么炙热? 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局面,张石川说道:“这个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先防住朝廷的围剿。还是那句话,不愿意掺和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来都来了,怎么能退!” “就是,我们跟着川哥干!” “川哥为王!” …… 没三两句,话题又被引了回来。 张石川一看,得,这会是开不成了。 “想必诸位也都知道,我的一个爱妻亡故了,现在我要给她办丧事,诸位如果想跟着我张石川干的,能不能给她戴个孝?” 会议草草收场了,张石川并没有答应要称王,也没有说不反。 他真的很迷茫。 来到了内宅,灵堂已经搭建了起来,一口楠木馆停在正中,里面静静的躺着吴莺儿。她的脸白得像雪,很安详。 思户金帮张石川换上丧服,张石川拍了拍思户金的手,然后坐在棺材旁边静静地陪着吴莺儿。赵娥和阿奴也都悄悄地做了下来陪着张石川。 “爹,三娘睡着了,都不和我说话,也不给我唱曲儿了!”张天和拉着张石川的衣角说道。 “天和乖,三娘累了,让她好好睡吧。”张石川抱着儿子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安排人手去抓杨琳或者让赵大勇他们直接动手会不会就是另一个结局?莺儿是不是不会死?是自己害了莺儿,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自己居然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 “都去休息吧,让我单独陪陪莺儿。”张石川说道。 思户金见张石川并不像方才那么阴郁了,朝赵娥和阿奴使了个眼色,三人带着孩子下去了。 张石川握着吴莺儿冰凉的小手,似乎又看到了康熙五十二年在大沽县衙里犹抱琵琶半遮面,裹着小脚摇摇曳曳走出来的十五岁的小丫头,那个因为自己摸了她的小脚就要上吊自杀的傻丫头,那个永远听自己话的乖丫头,那个说话又软又糯,唱起曲来犹如夜莺的他的莺儿…… “莺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安民告示 张石川的心里是迷茫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朝廷、或者说是康熙已经认定了他是叛逆,现在又抓了杨琳和卞之纶两个大员,杀了那么多的护卫,这已经和造反无异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束手待毙是不可能的,莺儿走了,他还有思户金她们,还有儿女,还有这么多跟着自己的兄弟。 反抗?像水泊梁山一样占山为王,先打得朝廷灰头土脸,然后等待诏安?别说,他还真觉得自己有点被逼上梁山的意思。可想想水浒一百零八将有几人能善终? 而且康熙不是宋徽宗赵佶,康熙从小到大打了多少仗,哪儿能允许张石川占了琼州府造反? 台湾也是悬于海外被郑氏占据,到最后不也被收复了?可这个过程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丧生? 跑?跑到琉球去也不失为一条路,但是到了琉球就安全了吗?会不会因此把祸水引向琉球? 而且,这些走不掉的人怎么办?自己跑了,琼州府上这些支持自己的人会不会成了康熙的出气筒?一走了之实在是太自私了。 真的像这些支持自己的人所说,举起大旗自立为王造反了?那又能如何?就占据琼州府把海南分裂出去?这不成了分裂祖国了吗?后世会被万人唾骂的。 反攻满清?虽然张石川这几年走了这么多的地方,见到了所谓的康熙盛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盛世,但是现在毕竟是整个清王朝最鼎盛的时期,这点是无法否认的。 自己这几百几千人,真的能和几十万大军一战?到时候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 西方列强们都埋头忙着扩张和掠夺,自己要把中国带入一个混乱的内战局面?那些虎视眈眈的英国人、西班牙人会不会趁虚而入?到时候自己又是千古罪人! 此刻头疼的不只是张石川,还有琼州总兵李顺。 作为琼州五营总兵,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按理说,张石川杀兵抓官已经和造反无疑,自己这个总兵应该第一时间带兵平叛,可他似乎没有这个勇气。 张石川在琼州府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张石川在百姓们中的声望正是如日中天。从前几天那些自发集会聚拢在琼山县的民众,到今天两千多个从山里走出来的黎蛮。 李顺甚至相信,只要张石川振臂一呼,他的绿营中都会有不少人倒戈相向,和张石川一起攻进他的总兵府! 前不久的黎乱死伤的士卒还是张石川抚恤的,开办作坊,安排烈属做工,张石川给了这些为朝廷死掉的人的家属一条生路! 听闻张石川已经放出话来了,愿意跟着他干的,都替他的亡妻戴孝。于是从琼州府衙开始,白色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一下午之间几乎所有人家门口都挂上了白色的灯笼或者白布。 街上的人们的胳膊上也都系着一根白布条,甚至刚刚得到消息,右营的大门口也挂出了两盏白色的大灯笼…… 打,自己这边不得民心,而且军心涣散,更别说张石川手中那犀利的火器了。 不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日后朝廷降罪下来日子也难过。 让最亲信的兵守住总兵府各处之后,李顺病了,躲在内宅里谁都不见。 他不知道右营在方杰的带领下已经投靠了张石川,整个海口港已经被张石川实际控制了。也不知道左营和中营的人在暗中勾结,这些他统统不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病得起不来床的老人。 张石川首先找到的是四阿哥举荐给他的师爷夏道柟。 在任一年多张石川自己并没有怎么去管理政务,一直在各处奔走,政事主要是由同知刘永清和夏道柟在处理。 “夏先生,发生了什么事你也都知道了。我也是被逼无奈,而且我并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您若是想离开,我可以安排船只送你去雷州。”张石川掏出两只雪茄,递给了夏道柟一根,然后划着一根火柴给两人都点着了火。 夏道柟猛吸了一口雪茄,许久才吐出一口烟来,缓缓说道:“老夫自幼苦读诗书,十六岁中秀才,二十出头中举,无奈因南山集案被掠去功名,终生不得为官,空有一身抱负却无法施展,混迹京师十余载,好容易混到了太子门下,没想到太子又被废了,又被雍亲王收入门中,几年下来不得用,又被推荐给了川哥。本想着川哥年纪虽小也是个能人,定能跟着你一展才学,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年半,川哥又成了反贼,哈哈哈哈……” “咳咳,这个反贼还不敢当,也是被逼无奈走到这步的。夏先生若是想抽身而退我定不会怪你。” “抽身?抽身到哪里去?我这把年纪,也算看明白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读了一辈子的诗经子集,到头来又有何用?纵有满腹经纶对于百姓来说竟然不如川哥的一把玉米种子来得实在!老夫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索性哪儿也不退了。若是川哥不嫌弃我这么一把年纪,老夫决定拼了这把老骨头和川哥一起搏一搏!” “搏一搏?可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反了?这要有多少人白白送掉性命……” “事已至此,川哥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吗?”夏道柟反问道。 “呃,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张石川问道。 “先安抚民心,尽快把作坊和庄子恢复起来,特别是百川银行。现在银行在士绅和百姓心中都有不小的分量,将银行尽快恢复起来定能稳定民心!川哥,你应该冷静下来,平日的你不会这般没有主意……” 张石川点了点头。 自己确实有点当局者迷了,都忘记了先要稳住琼州府各个阶层。 于是张石川将同知、通判以及府衙各房房书、还有琼山县县令刘源等人召集到了一处。 面对一个个忐忑不安的人,张石川直接放出话来:此事并非他所愿,如果众人不愿意趟这摊浑水,可以暂且退避,他会安排人送他们离开琼州府,绝对不会为难。 这些人离开后所空缺出来的职位他会安排人暂代,因为现在首要的是先要将琼山县安定下来,并且让整个琼州府知道事情的真相。 选择权给了他们自己,这些人更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要站队了,是和张石川一起,还是逃离琼州? “你们不用急着下定论,可以先回去想一想。不过诸位当一天的官就应该做一天的事,接下来我会有告示出来,到时候还望诸位多多配合,将真相告白于天下,让百姓知道事情的始末! 而且,不管诸位最后如何决定,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幻想着与我为敌。虽然我现在手下兵不多,但是诸位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用之兵吧? 五营中右营已经投靠我了,左营和中营也在摇摆,至于崖营和万营,我相信即便你们能调动,也不一定打得过我。” 给这群官吏们开完了会,接下来就是内部会议了。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恢复生产、招募乡勇训练新兵,招降左营和中营、加强海口港、洋浦港布防,以及通知琉球和济州牧。 “川哥,安民告示怎么写?”夏道柟问道。 “实事求是的写,用白话,让百姓知道事实真相,让他们自己选择。”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 “对,让百姓都知道那混账皇帝是怎么逼着川哥造反的!”大牛说道。 “咳咳,我所说的实事求是,是指把真相客观的说出来。平心而论,我确实是和白莲教合作过,也确实造了火器……” “川哥,这样只怕不妥吧。其实大概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你并非有谋逆之心,至于勾结白莲教、造火器和战舰也都有你的苦衷,本来就无法说清楚算不算谋反。 可你若是像普天下承认了你做了那些事是违反了朝廷法度,只怕会被朝廷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再加以利用,恐生出许多麻烦来啊……”夏道柟说道。 “夏先生的意思是……” “这元化一式本来就是赵元化先生所造的,本来赵先生想献给朝廷以强兵,可朝中奸臣当道,不但想要抢夺赵先生的图样,更是给赵先生安了个谋逆的罪名,将至打入顺天府大牢,川哥无奈之下……” 夏道柟开始不疾不徐的编起了故事,反正就是张石川等人一心为国,却屡屡造人陷害、造了火器给朝廷结果差点被杀头,造出牛痘抵御天花却被勒令销毁,并且被发配到了琼州府…… 总的来说,道理都在张石川这一边,他完完全全是个受害者。 听完了夏道柟的故事张石川挠了挠脑袋:“这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扯啥?这不就是实情吗!要不川哥为什么会在琼州府来?还不就是因为牛痘?” “对,川哥,你确实把火枪给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是朝廷不重视啊!” “没错,夏先生说的就是实情!” “……” 到最后张石川也懵了,这就是三人成虎?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委屈了。我娶个外国媳妇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成勾结外藩了?我造军舰可以不就是为了不让西洋人欺负咱们? “行,那就依夏先生所说,就这么写吧,不过尽量要用白话,让老百姓们都看懂。” “老夫知道了。”夏道柟微微点头。 “另外,我觉得也可以让板桥先生将这些都画成画本、写成弹词供艺人传唱,老夫倒是觉得这些画本和戏曲弹词比那些告示更容易被百姓们接受。” “这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我算个啥,怎么能被人们这么传唱?” “哎呀川哥!反正早就已经唱开了,尤其是那段智审董桓祚,谁不会唱几句?”赵大勇说道。 “我倒是觉得招抚老邢的那段更出彩!”二牛说着唱了起来:“川哥他手持丈八蛇矛枪,站在崖上一声吼:邢某人出来,今日我便……” “行行行!打住打住!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成张飞了?”张石川想伸手给二牛一脑瓢,结果够不着。 “唱的多好!” “好个屁,这开会呢!赶紧闭嘴!想唱回家给夏荷唱去!”史安替张石川给了二牛一巴掌。 “好了,老赵,老史,明天去跟我拜访一下李顺将军吧,顺便去看看左营和中营,要打就打,要和就和,总这么抻着也没意思。” “是!” 开完了会,张石川又来到了吴莺儿的灵堂。似乎在这里他还能感觉得到吴莺儿就在他身边,等他回来,给他一杯温茶,然后站在他身后为他揉揉肩膀。 “哥,喝茶。”赵娥端茶过来。 “哥,累不累?我给你揉揉。”阿奴也悄悄地站在了张石川背后。 思户金先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也来到张石川的身边:“今天还要自己陪着莺儿吗?” “我们一起陪吧。”张石川拉着思户金的手示意她坐下。 “我要写一封信给琉球。毕竟现在我和琉球的关系太密切了,我怕康熙会迁怒于琉球。还要暂时停止一切和大清的商队往来。” “嗯……”思户金点了点头。 “我要你们三个带着天和天平和瑾瑜一起去琉球给我送信,然后就留在那里。” 虽然自己和琉球有屡不清的关系,可琉球毕竟是朱元璋那会儿就钦定的不征之国,清袭明制,不知道康熙会不会翻脸。 就算翻脸,琉球可是离着最近的福建也有一千多里呢,张石川不相信现在的大清水师可以跨洋作战,所以琉球还是比琼州府安全得多。 “哥,我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赵娥皱着眉头说道。 “小娥乖,去找咱爹,告诉他多给我造枪和炮,还有战船……” “我不去,哥,琼州府是我的家,我就跟着你!”阿奴也说道。 “阿奴,怎么不乖了?” “川,你是怕我们在琼州府会拖累到你吗?还是你下定决心要以命相搏了?”思户金问道。 “呃……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们在这里不安全。我怕万一……” “好,知道了,我们去琉球。”思户金用手轻轻堵住了张石川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了。 “金姐……” “小娥,川哥在做大事,我们不应该打扰他,让他分心。放心吧,川不会有事的。” “哦……” “姐,我能不能不去……”阿奴小声问道。 “至少,让我们在莺儿妹妹下葬之后再走吧!”思户金说的话让张石川无法拒绝。 第二百八十章 唐山镇的噩耗 江宁的曹颙收到京师的人送来的消息直接傻了:张石川造反了?勾结白莲教?九阿哥死了?唐山镇被屠城?命广东水师剿匪?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疼!这不是做梦! 怎么会?过年前还在京师吃酒谈笑,甚至还调侃了康熙,现在居然这样了?他不相信张石川和白莲教有什么勾结。 作为大特务头子,他深深的知道白莲教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和张石川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一个套路。张石川是什么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做得那些事都是为国为民,是光明磊落的。 但是这么重要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他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和张石川的那次谈话,张石川真的说过,或许几年后他们会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难道他是早有预谋的? 可是张石川的城府也没这么深啊,他就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小孩,对自己也是好到让人发指,谋反?轰轰烈烈? 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曹颙终于撩起袖子开始磨墨,然后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开始写信。 当听说张石川带着一百人来访之后在家装病的李顺吓了一跳,几乎真的就病倒了。 但是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见一见了。 “听闻总兵大人身体贵恙,今日得空特来拜问。”张石川一拱手。 “哎,人老了,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倒是劳烦张大人挂念了。”李顺忙拱手回礼:“我听说令间亡故都没能去吊唁,实在是失礼了……” 张石川一听这话就是一皱眉,莺儿是他心里的痛。这李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顿时也没了跟他玄乎套的性质。 张石川冷声说道:“李顺将军,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那个卞之纶在大牢里拘押着呢,实不相瞒,我的莺儿就是因他而死,我也不打算让他活着出来了。 所以张将军是琼州府最高级的武官了。我做的这点事你也都知道了,说谋反也不为过。我今日所来是想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态度。 若是要带着五营兵来打,我等着。不过现在右营归我了,左营和中营还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万营和崖营应该还没得到消息。 我也不想先发制人,我现在手上只有不到九百支枪,但是应付几千个绿营兵应该问题不大……” 听着张石川真真假假的一番话,张顺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张石川的乡勇有火枪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带着自己的五百个乡勇招抚了去年的黎乱也是世人皆知的。 这次黎乱可是把三千五营兵打得灰头土脸啊。虽然张石川是招抚不是平叛,但是如果没点实力,恐怕一进山这五百人就被团灭了,黎民会乖乖跟你谈? 而且那些说书的、戏文里演的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再加上,那么多黎民从山里跑出来喊着号子要加入张石川的叛军,这也是全县都知道的情况了。 自己就算能集合五营全部兵力和张石川一战都不见得能赢,更何况现在军心涣散,右营的方杰甚至直接倒戈了! 方杰为什么倒戈的这么快?他是被张石川救回来的!他欠张石川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他最了解张石川的实力! “张大人,老夫已经七十有余了,哪里还经得住那些打打杀杀的,依我看倒不如这么和和气气的好。至于这几个营,想必也都有自己的打算,老夫也不想多加干涉了。” “行,那您老好好养着吧。”张石川等的就是这句话。 至于左营和中营,谈判远比张石川想得还要简单,因为他们也知道,军中的军士本来就念着张石川的好,而且也确实打不过人家。 在知府衙门被金门瑶射死射伤的兵士已经都由张石川自己出钱抚恤了,并且明明白白的承诺致残的他负责养老,致死的他的家属张石川也负责抚养,这可是实打实的承诺!没有人怀疑张石川会食言。 既然自己可以接手那就好办了。火枪只有这几百支,自然不能发给这三营的人,还是要抓在自己手里的。 张石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合三营。 彻查空额,老弱病残的一律发放补贴,安排工作或者分给土地让他们从军户变成民户。 一番精简之后,三个营只剩下了一千二百人,然后再打散,和新招募的四百乡勇混编开始整合训练。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兵,贵精不贵多。 就在张石川忙着这些事儿的时候,沈文知的船停靠在了海口港。 “川哥!你没事儿啊!”沈文知见到张石川长出了一口气:“我就说吗,吉人自有天相。” “川哥!”跟着船而来的虎子噗通跪倒在地,抱着张石川的腿就哭了起来。 “虎子,咋了?唐山镇出事儿了?”张石川脑袋嗡了一下。 “川哥,唐山镇被屠城了!死了几千人,几千人啊!”虎子放声哀嚎。 “什么!”张石川整个人都傻了。 “康熙老儿疯了?”赵大勇也叫了起来。跟着张石川出来的这些人都震惊了。 张石川还幻想着康熙只是针对自己。唐山镇虽然是他名下的财产,顶多一起查封抄没了,镇上的百姓应该不会有其他的事儿。 即便唐山镇改名易主了,地总要有人种啊,作坊总要有人出工啊,煤井更要有人挖。 屠城?为什么会屠城?死了几千人?他们有什么罪?难道他们不是大清子民吗! “王钧呢?薛清雅他们两口子怎样了?” “他们和其他的管事都被抓了,不知生死,银行也被查抄了……” 银行被查抄了张石川早有准备,但是一听王钧他们都被抓了心里又是一紧,康熙疯狂如斯,王钧他们还能活命吗? 张石川深吸一口气:“小虎子,你别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回府衙。” 虽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路上张石川还是在不停的问这问那。 他知道了唐山镇是如何被查抄的,九阿哥怎么死的,雅尔江阿是如何污蔑这是白莲教所为,然后开始大开杀戒的…… 所有人听了都是咬牙切齿。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赵大勇红着眼珠子拿起枪来对着天就是一枪。 一下午的时间,唐山镇被屠城的消息就传遍了琼山县。因为百姓们都知道张大人是唐山镇来的,不但他是,他还从唐山镇带来了大批的建筑工、农事技师、作坊工匠,没有这几千人,绝对没有琼州府的快速发展! 而唐山镇过来的移民更疯了,被杀的这些人里可是他们的家人、朋友和老乡!不需要人组织,他们自发来到琼州府衙门口,要见他们的川哥。 “杀回唐山镇!” “杀了狗皇帝!” “驱除鞑虏!” “杀光鞑子!” “川哥称王!” 一声声的口号响彻云霄。失去亲友的痛楚写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也感染着琼州府的土着们。 张石川自然要见,对于那些死难者,他感到了深深地愧疚,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是因为他而死的。 张石川让人搬来了一张桌子,自己跳了上去:“乡亲们,请听我说!” 众人一看到张石川,顿时安静了下来。 “首先,对于唐山镇上被害的几千父老乡亲,我表示沉痛哀悼。唐山镇是我一手建起来的,你们是我一个个的接进来的,他们是你们的亲人,也是我张石川的亲人!现在让我们为遇难的亲人们默哀三分钟!” 于是场上一片寂静,众人都学着张石川的样子摘下帽子,低下了头。然后有人开始抽咽,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哭泣,然后变成了全场恸哭。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石川才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府门口的挽联:“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我们共同的痛苦,相信我,我也想为他们报仇,这种迫切的心情并不比你们弱!我恨不得现在就能杀回唐山镇,救出那里的乡亲们,然后再踏平京师!” “川哥,你发话吧!我们都愿意跟你干!” “就是,我们跟着川哥一起杀回唐山镇!” “听我说!听我说!现在不是时候啊!首先,我们没有那个能力,我们这些人实在无法和满清几十万的八旗兵和绿营兵对抗,更不要说救回亲人,替死难者报仇了,所以我们先要韬光养晦!诸位别急,小虎子说了,现在唐山镇的杀戮已经停止了,满清也怕杀人太多会引起各地骚乱,暂时那些还在镇上的人是安全的。” 台下这才都长出一口气。他们只关注了屠城,几千人的字样,原来杀戮暂时停止了。 “所以,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出兵,一则我们实力不济,二则可能会引起朝廷对唐山镇新一轮的杀戮。” “川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先跟他们谈!我们手上有两广总督杨琳,我们放了杨琳,让朝廷放了我们的亲人!” 两广总督,那是多大的官儿?对于这些百姓们来说,实在是高高在上的大员了。还是川哥有办法。 看到众人的怨气暂时平息了,张石川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还有麻烦: “川哥,我要加入你的乡勇团!” “对!我也要加入乡勇团!” …… “好好,诸位相亲,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想加入乡勇团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可是乡勇团的门槛可高,不通过考核是要被淘汰的。另外,你们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如果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所能,其实也是在帮我,在帮咱们远在唐山镇的亲人……” 张石川确实想去换人,哪怕把整个唐山镇的人都换回来,但是他知道,如果只换回王钧他们这些被抓的人,或许有杨琳就够了,但是想带走几万人,一个杨琳是远远不够的。 而他在小虎子的叙述中听到了一条信息:十三阿哥在唐山镇。正是因为十三阿哥的到来才停止了乱杀无辜。现在他就坐镇在唐山镇维护治安,并且彻查九阿哥之死。 一个两广总督或许分量还不够,如果再加上一位皇子,那应该足够了吧? 张石川又把注意打到了十三阿哥的身上,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绑架十三阿哥他想亲自去,但是张石川又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集结大兵攻打琼州。 即便再顺利,从琼州府往返唐山镇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照朝廷办事效率,消息传到京师,那群朝臣们再商量商量,然后调集水军攻打琼州府,怎么也得两个月的准备,可是万一在唐山镇出什么意外呢? 朝廷会派多少人马,多少船来?自己只有这么点人,这么一点枪,只有港口和水讯兵船上的几门小炮。琼州府真的能挡得住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天地会 当张石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亲信之人之后,几乎众口一词的表示反对。 “川哥,这事儿太危险了!不是说绑架十三阿哥不可以,可不用你亲自去,我和老史两个人去就行了,你可千万不能以身犯险!”赵大勇第一个跳出来。 “不行,你们两个得留下训练新兵,还得随时防范朝廷反攻过来,这边少不了你们!”张石川说道。 “卧槽!不带着我们两个,你自己去?那更不行了!”史安也急了。 “对对,那肯定不行!”其他人也附和道。 张石川要功夫没功夫,要枪法没枪法,自己送上门去不是找死吗? “那怎么办?你们有什么办法能把唐山镇的人都救回来?”张石川也急了。 “虽然十三阿哥现在在唐山镇,但是他毕竟是皇子,谁知道啥时候就回去了?等他回到京师,再想有什么举动可就难上加难了!” 众人听了都是不语,好半天夏道柟才说道:“川哥,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夏!都啥时候了,能不能痛快点!川哥是要去自寻死路啊!”大牛拍着桌子说道。 “呵呵,诸位诸位,那就听老夫说几句。你们也都是唐山镇出来的,担心镇民们的安危我可以理解,但是,确实不在这一时三刻啊! 既然屠杀镇民的简亲王雅尔江阿已经被调回去了,十三阿哥来了,就说明朝廷的态度已经变了,他们知道这样滥杀无辜也于事无补,而且几千条人命也实在不少了! 满清入驻中原已经近百年了,他们的目的是统治汉民,让汉民臣服于他们,而不是要杀光汉民。你们啊,也是当局者迷了。” 众人听了夏道柟的话都沉默了。不得不说,老头说得有道理。 “况且,我想琼州府变故的消息已经在发往京师的路上了,说不定现在朝廷已经知道了,而唐山镇是川哥的大本营,你们说朝廷会不会在大沽港、在通往唐山镇的各处必经之路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你往里钻?所以老夫以为,川哥现在要去唐山镇绑架十三阿哥纯属是下策中的下策啊……” “纯属是脑袋让门给挤了!”赵大勇一拍大腿。 “那朝廷派兵来打,如果真的被我们打败了,他们不会报复,不会拿唐山镇的人出气吗?”张石川还是有些担心。 “呵呵,如果打胜了,或许会杀一些琼州府的百姓出气,打败了只有灰溜溜的退回去了。康熙现在要的是什么?名声。如果老夫猜得不错,唐山镇的屠杀也不是康熙的本意,或者是雅尔江阿为了将九阿哥之死推卸干净先斩后奏,也可能是康熙死了儿子悲愤过度昏了头,不过我想现在,他应该明白过来了……” 张石川有点无语,自己真是身在局中有点乱?他不得不承认,冷静下来之后确实是自己的计划太鲁莽了。一听到唐山镇几千人被杀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川哥执意要去绑架十三阿哥,老夫也有个办法,不过那也是下策中的中策……” “夏哥,夏爷,您就说吧!” “十三阿哥在唐山镇肯定是戒备森严,说不定也是个饵,转等着你去上钩呢。依我所见,倒不如等他回京师了再找机会下手!起码京师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闹得人心惶惶,皇子们也不会戒备得那么严苛。他们只会想着你会去唐山镇,想不到你敢进京师。” “灯下黑!”史安搓着下巴说道。 “夏先生,你说这两个都是下策,那上策呢?”张石川问道。 “上策?不说也罢……”夏道柟摇了摇头说道。 “哎呀夏大爷!你就别掖着藏着了!说吧!你再不说我薅你胡子了啊!”赵大勇拍着大腿说道。 “就是,夏先生,你就赶紧说吧!” “呵呵,上策就是置之不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啊?这算什么上策!”听了问这话,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这就要看川哥怎么取舍了。你若是觉得唐山镇的几万百姓的生计比琼州府的安危重要,那就去吧。方才川哥自己也说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挡朝廷的大军来袭,可现在唐山镇死了几千人就让你们乱了阵脚。哎……” “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如是者三。曰: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 “说的这是啥?”大牛和赵大勇大眼瞪小眼。 “夏先生说的是汉高祖刘邦被楚军追得坐车逃走,为了跑得更快,三次把两个儿子踹下车的故事……”张石川还是能听明白的。 “白起坑杀赵降军四十万的故事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吧?”夏道柟又问道。 “……”张石川好想明白夏道柟要说什么了。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川哥,你既然决定要走出这一步,就该把你的优柔寡断和儿女情长都抛之脑后!大义为重!区区几千条人命算什么!” 张石川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散会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他知道,夏道柟说的没错,自己是太感情用事,太心慈手软了。 他也突然明白了,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做好要造反的细想准备,他是被吴莺儿的死、被唐山镇几千平民的死给刺激了。 从穿越过来,他就想着这是太平盛世,只想用自己所学后世的知识造福天下,根本就没想着要造反。 可是后来,他接触到了那些被满清刻意隐瞒的杀戮,看过了那些尚未从几十年前的战乱中恢复的村镇,让他对康熙的盛世产生了怀疑,但是他从未想过造反。 因为他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要去推翻一个政权?那将是整个民族的浩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浩劫!一个新的政权定然要建立在皑皑白骨之上! 区区几千人自己就这么激动,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要造反? “川哥。” 史安打断了张石川的思绪。 “老史,有话说?” “我想跟你去给三奶奶上柱香。” “好啊,走吧。”张石川拍了拍史安的肩膀。 上过了香,张石川问道:“老史,是不是有话说?” “川哥,咱们喝点吧。最近你也挺累的,我陪你喝点?”史安说道。 “好啊,走着。” 张石川也有一肚子的话需要有个人倾诉。这些话,他觉得对媳妇们说不合适,而跟了自己七年,心思又细腻的史安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张石川说完了自己没有早饭的准备云云之后史安并没有接话,而是喝了一口酒,掏出了腰间的元化二式随手把玩了起来。 “老史!有话就说!别跟夏先生似的,还得追着问!” “川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早就在谋划造反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啊?”张石川一楞。 “五十二年的时候我们在琉球,你用了短短两个月就造出了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这两种火器有多厉害,你比谁都清楚。你给琉球人,给济州牧人,可就是不肯给朝廷……” “那是因为朝廷有禁令啊,你也知道,我爹他……” 史安一笑打断了张石川的话:“川哥,你也知道,那是禁止民间私造和藏匿火器,可那会子你已经是官了!只要你将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的图样献上去绝对是大功一件!可你没有那么做。为什么?” “……” “因为你不想让满人那么强大!你不想让这些旗人用你制造的火气来欺压汉人,川哥,你骨子里是个汉人!虽然你不说,但是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对琉球人多好?对济州牧上的汉人和蒙古人多好?你对八里庄、唐山镇的那些汉民多好?来到琼州府,你又替疍民和金门瑶出头,你还替黎民规划,只要是你身边的人,不管是哪一族人都能受益,唯独你从没站在满人的角度上去想过!你总是说自己不愿意入朝为官,是因为你不想做朝廷的鹰犬,你只想造福天下苍生!” “我……”张石川哑口无言,这是真的吗?自己真的是在潜移默化的为了造反做准备? “不对不对,老史你说的不对,你看,我都把火枪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了。牛痘疫苗我也想上缴来着,只不过是朝廷不重视,一次次让我失望罢了……” “嘿嘿,川哥,你何必自欺欺人?牛痘你上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天下的汉民?你自己也说了,是朝廷一次次的让你失望!川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些年你的变化我看得清清楚楚。” “呃……好吧!” 对于这些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老人把他当孩子张石川也是挺无奈的。不过这也是实情,谁让自己那会儿确实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呢。 “川哥,其实你若想成大事,确实有点势单力薄了。有没有想过找个靠山?” “靠山?”张石川又是一愣:“老史,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实不相瞒,我是天地会的人!”史安说道。 “天……天地会?”张石川下巴差点掉下来。 “正是,川哥听说过?” “天父地母反清复明的那个天地会?” “川哥果然听说过。” 张石川觉得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了。史安是什么人?大内侍卫,旗人!起码得是个包衣才够格,怎么成了反清复明的天地会的人?还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天地会不给发工资吗?还在他这骗吃骗喝? “老史!今儿你可得跟我说清楚了!要不这事儿咱们没完!”张石川一把抓住了史安的衣襟开始摇晃。 “川哥,别激动,别激动,既然我都给你说了,自然不会瞒你……” 史安的祖上本是明末关外的守军,后来满清占据了关外,史安的曾祖被抓去成了八旗的包衣,也算是从龙入关的那一波人了。 因为明朝的神机营让八旗人吃尽了苦头,故而满人更重视火器。正巧史安的曾祖就是个炮兵,故而还立下了点战功。 可随着旗人入关一路南下,在江浙一带造出了多处骇人听闻的屠城惨案之后史安的曾祖开始怀疑了,这是来光复大明的?这分明是来占据汉人花花江山的! 但是大势所趋,明还是为清所灭,史家也成了功臣。但是那些历历在目的屠杀却让史安的曾祖久久不能释怀。 到了康熙初年,他接触到了天地会的人。在被天地会一番洗脑之后加入了天地会。想以此洗刷自己前半生的罪业。 于是,史家就成了天地会埋在京师里的一颗钉子。 “老赵呢!他不会也是天地会的人吧!” “咳咳,这个真不是。老赵也是祖上的包衣,但是他应该不是天地会的人。” “那你,是要让我当天地会的总舵主?”张石川脑袋一抽就说了这么一句。 “咳咳咳……川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可以引荐你加入天地会……” “哦哦……加入天地会啊!那你们的总舵主是陈近南吗?平生不见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是这么说的吧?” “啊?川哥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戏文里……” “戏文里还有我们天地会?” “额……说不定以后会有的。那你们总舵主叫什么?” “这个……总舵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没有机会见他老人家的真容。” 张石川心里感叹一声:原来史安不过是个小喽啰啊。不过想想也是,他毕竟是旗人,又是大内侍卫,虽然有利用价值,但是高层的机密肯定不会让他接触太多。 “川哥,我属于直隶分舵的,我认识舵主,我可以给你引荐,到时候凭借着天地会百年苦心经营聚集的兄弟,再加上你的火器,何愁大事不成?” “你们有多少兄弟?” “据说有百万之众。” “据说?”张石川加重了语气。 “呃,这个具体有多少人是机密,不是我能知道的。不过天地会分舵遍布个省份是真的。” “咳咳,这个,也再议吧……” 张石川的心里有点不舒服,没想到跟了自己七年的史安居然是天地会的人,而且藏得这么深!而且,看到自己被缉拿,要对抗朝廷了就拉自己入伙,他似乎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大哥哥。 “如果我拒绝,你们天地会的会不会杀了我灭口?” “啊?这个自然不会!”史安也听出来张石川语气不善:“川哥,我知道我瞒着你不对,不过我也有苦衷,还请你多体谅。我这也是看你发愁,想给你多一个选择,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川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的为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组建水师 (ps:终于开始造反了,其实我也着急了~最近有点事儿,可能更新慢一些,也需要整理一下思路。下雪了,刚刚回来还差点撞车,着实吓了一跳……) 六百里加急终于送到了京师。 张石川煽动民变,两广总督被擒,这个消息一传开朝堂上下都吃了一惊。 “皇上!张逆居然敢公然抗旨不尊,扣押朝廷钦差大臣,杀害官兵,此乃大逆!我提议立即命福建、广东水师率天兵前往征讨以阵宵小!”兵部尚书逊柱出列奏道。 “皇上不可!杨大人还在叛军手中,如此兴王师征讨,张石川必然狗急跳墙,只怕要危及杨琳大人的性命!”吏部尚书副宁安也说道。 “哼!皇上圣旨缉拿一个小小的知府杨琳都办不好,自己还被擒了,这等庸碌之人被砍了也不足惜!”逊柱冷哼了一声。 “杨大人是万岁钦定的两广总督,难道逊大人是在怀疑万岁的眼光?” “我……”逊柱顿时傻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忙跪下说道:“皇上明见,奴才并没有此意!” “都不要吵了!”刚从九阿哥被烧死的悲痛中走出来的康熙还是显得有些憔悴:“老四!张石川是你的门人,你怎么说?” 四阿哥一听汗唰一下就下来了,忙自己用手摘了顶戴,出列跪倒在地:“儿臣无能,没有早些识破张逆的狼子野心,请汗阿玛责罚!” “朕没让你认错,是让你出个主意!” “是!儿臣以为,逊大人所言有理,张石川如此嚣张跋扈,若不打压势必使其气焰更涨,日后必成大患。可杨大人毕竟也是当朝大员,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叛军手中。儿臣以为,我们可以用在唐山镇抓获的张石川之爪牙来换回杨大人。” 四阿哥这番话一说朝堂上众人都点头称是,连康熙都微微颔首。因为他知道,虽然在唐山镇抓了不少人回来,可是这些人审也审了,刑也用了,除了一些奇技淫巧的方子以及张石川的财务状况外,关于张石川要谋反的细节和筹备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些人除了大掌柜就是账房,要不就是一些匠人,对于张石川和琉球等过通商是知道一些,可是说起谋逆、火器的图样等都是一无所知。这些人,留着也没用! “你觉得张石川会答应?”康熙问道。 毕竟诸如王钧之流在他的眼中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龙套,而杨琳是从一品大员!是朝廷命官!如果真的不管杨琳直接发兵,朝中其他大臣怎么想?这是不顾及臣子啊!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说他这个明主? “回汗阿玛,张逆虽然狡诈,对手下的人却颇有一些虚情假意,这也是他邀买人心的一贯手段,儿臣有八成把握他肯答应。到时候只要杨大人一离开琼州府,我们就调集大军直取琼州!” “嗯……这事明日再议吧!” 康熙脑袋有点大。就算能用这几个喽啰换回杨琳,自己也算是对这伙叛贼妥协了,说出去还是好说不好听,自己一辈子文治武功,什么时候和敌人谈过条件? 好在两天之后,还没等这些人议出个所以然来,又一封信送到了康熙手上:张石川要来换人了!用杨琳换被抓的王钧等人! 康熙长出一口气:这下终于有台阶下了!这可不是朝廷主动和这些叛逆去谈条件的,是张逆自己找上门来的。 当然,还是要假装矜持一点,总得先拖上几天,然后再命内阁撰文,先申斥一番张逆的不臣之举,然后再委婉的表示一下为了体现康熙大帝非凡气魄和胸襟,恩准张石川的请求,可以用王钧等百余人换回杨琳…… 同时又拟了一道密旨,着广东水师提督姚堂抓紧训练,随时准备跨海讨逆。 如果张石川知道康熙答应了自己换人的要求,并且只是要派广东水师来打自己,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绿营广东水师最早成军于康熙年(1664年),有兵力两万余人,水师提督驻惠州;至康熙7年由于海边平静而裁撤,只有万余人,大小船只三十七艘…… 张石川不怕广东水师,真正让他害怕的是施世骠统领的福建水师。当年施琅打台湾的时候可是带着两万多人,大小船只六百余艘去的。广东水师这三十几艘船,再征调一些民船,也比福建水师差着等级呢。 之所以让张石川有了些底气,是因为黑胡子和杨邦昌终于带着两艘风帆战舰回来了。 当知道这两艘巨大战舰是自己人的时候,整个海口港沸腾了。两侧双层密密麻麻的炮门,甲板上几百号水兵,这可比满清水师只有一层甲板的赶缯船、鸟船都霸气太多了。 当听说张石川和朝廷闹翻了,正在造反的消息之后,正在训练和适应新船新炮弹的黑胡子和杨邦昌就在第一时间从琉球赶回了琼州府。 “川哥阁下,首先对于您失去一个夫人表示沉痛哀悼。请允许我和我的水手加入您的队伍,为您出一份力吧!”黑胡子摘下三角帽抚胸行礼说道。 “呃,胡子兄愿意帮我?”张石川正巴不得呢。 “当然了,阁下!这造反的事儿可比做海盗有意思多了!更何况是造东方最强大的帝国的反!这么精彩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大胡子和他的安妮女王毁灭号?” 大胡子得了噶新的船之后本来还想叫安妮女王复仇号,但是见识到了琉球所产的锥形高爆弹之后就直接改成安妮女王毁灭号了…… “可是胡子啊,清国的水师人也不少,造反这事儿,可比当海盗风险还高啊!” “哈哈,清国水师算什么?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只有那种小船小炮,不擅长炮战,善用接舷战。炮战我有新火炮,接舷战又有元化二式,难道我黑胡子还会输给一群只会在平静的海域打鱼的水师?” 黑胡子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大清水师打一架…… “呃……胡子,不可轻敌,不可轻敌。当初郑成功就是用这种小破船在台湾把荷兰人打跑的。后来清国水师也是用这种人海战术把郑氏给打败的。” “请阁下相信黑胡子的能力!” “好好。老杨呢?你愿意跟我干吗?”张石川又问杨邦昌。虽然杨邦昌是没有剃发的明乡人,但是跟着他干,掉脑袋的风险可是相当的大。 “川哥,其实一直没敢告诉你,我爷爷名讳上彦下迪……所以,您要造反,我愿意追随川哥左右!” 卧槽!张石川差点跳起来,杨邦昌是清初大海盗头子杨彦迪的孙子?杨彦迪原为郑成功的部将,战败后见恢复明朝无望,杨彦迪遂同副将黄进以及高、廉、雷三州总兵陈上川、副将陈安平等人率部三千余人、战舰五十余艘逃往广南国的沱瀼港,后来被部下杀害。 没想到杨邦昌是杨彦迪的孙子?难怪不肯剃发,还在白龙尾岛当了海盗,原来是有家族传统的啊! 这下,张石川终于有了自己的水师了,有两条船、七百水兵组成的水师…… 张石川给杨邦昌的船起名为安琼号,希望可以安定琼州海峡,想不到自己也这么迷信了。 置办了一桌酒宴,几个人边吃边聊。张石川问起了黑胡子他们这两个月的训练情况,对船只和武器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啊尊敬的川哥阁下,您设计的炮弹和火枪实在是太棒了,简直是上帝的杰作!有了这些火气,我自己都敢去挑战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了!”黑胡子放下刀叉又开始拍马屁。 “补给呢?吃的用的可都附和你们的习惯?”张石川又问道。他是来吸取经验的,不是来听溜须拍马的。 “说起补给,请再允许我对您的那些发明致以崇高的敬意!那些罐头、酱菜、雪茄烟、烧酒和墨镜,简直就是为了航行量身定做的!哦,神秘的东方!” 当然,除了马屁黑胡子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比如被他称之为魔鬼的小瓶子的燃烧瓶,他提议在瓶子上面绑上绳子,用的时候可以像甩链球一样的甩出去,这样可以丢得更远。 还有就是在黑胡子和杨邦昌两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改进了用于两船交流的旗语,再配上信号弹,使海战中信息和指令的传递更简单明确了。 就在众人正在谈得开心的时候,小林子走进来说道:“主子,卞全和卞宁两兄弟带着一群疍民在外头哭着喊着要见您呢……” “啊?又让人欺负了?”张石川一皱眉头:“让他们进来吧。” 卞家哥俩进来后二话不说就跪下给张石川磕头。 “起来起来,咋的了?又让人给绑了?”张石川把两个人扶起来。 “川哥,我们也想加入你的水师!” “对,还有外头几百兄弟!川哥,是你给了我们人一样的生活,如今狗皇上要杀你,我们必须要保护川哥的安危!” “呃……卞全,卞宁,你们可想好了,这造反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在战场随时会丢了性命,被抓了也可能被砍头的。” “川哥,我们也念书了,书上说,士为知己者死,川哥自打到了琼州府就这么回护我们疍民,我们自当为川哥效力!而且现在汉民、黎民和金门瑶都能参加乡勇,我们疍民乡勇不爱收,嫌我们跑得慢,站得不够直,还不能让我们参加水师了?我们可都是海上长大的……” “好,不过光你们两个说了可不行,那些愿意参加水师的疍民都在外头?走吧,我去见见他们!” 三天后,和黑胡子他们同时在琉球出发的海上生圆月五艘福船才赶到了海口港。 这让张石川不得不感叹,这软帆的风帆战舰就是比福船的速度快很多啊! 同时来到的还有一千琉球兵和三艘琉球三桅战船。 看着尚敬的信,张石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小舅子太义气了,一下子就把琉球将近一半的兵力给调过来了! 还有新的火炮,是结合了红衣大炮和黑胡子的舰炮的优点造出来的,口径八厘米,炮长只有一米五,重三百斤左右,只有黑胡子的舰炮一半的重量。 里面是用蒸汽锤砸出来的熟铁炮管,外面又浇筑了一层黄铜,虽然炮身更轻薄了,但是比里层生铁外层青铜的炮更结实。由于有了蒸汽锤,制造速度也快了不少。 这种被命名为平海一式的小火炮虽然口径不大,但是由于使用了硝化棉加钝化硝化甘油的双基发射药,锥形炮弹的铅质尾部受压膨胀可以有更好的气密性,射程可以达到两千米,有效射程也能达到一千五百米。 再加上手摇齿轮可以调整射界和角度,使用起来更方便了。 而且炮弹命中目标的爆炸可不是那些实心大铁球能比拟的,也难怪黑胡子那么吹捧新式火炮。 美中不足的就是依旧是炮口装弹,而且是弹药分离。还有射了几炮之后就要不停的给炮身泼水降温,不然发热的炮膛倒入发射药容易直接引爆。还有就是后坐力的解决方案不是很完美。 但是总的来说,平海一式还是比较成功的小炮,不管是舰载还是在陆上布防,甚至装上车还可以当野战炮用。 可惜数量太少了,只有三十二门。留下二十门全部布置在了海口港,剩下十二门送到了洋浦港,其他的港口码头实在无暇顾及了。 如果清国水师来范,最有可能攻击的就是海口港,第一因为近,度过琼州海峡就是了。第二就是战略地位重要,只要在海口港登陆就可以直取琼山县。 至于从其他港登陆吗,张石川不介意跟这群不得民心的清朝水师打打拉锯战或者游击战。 既然琉球援军来了,自然要好好利用。除了让他们协防、帮着训练新兵等,张石川又将新招募的五百疍民水军分散开来,交给黑胡子和金正春等人训练。因为金正春还有一套完整的小舢板夜袭放火战术呢,正好适合这群和小船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疍民! 新式火炮也要训练、还有带过来的几百支元化二式火枪也优先装备给了已经训练了这么长时间的老乡勇们。他们淘汰下来的一式发给新兵。 至于答应了郑?的一万支元化一式,让丫等着去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李昀即位 就在张石川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朝鲜发生了一件大事: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六月八日,李氏朝鲜在位四十六年的国王李焞薨逝,享年六十岁,庙号肃宗。 六月十三日,王世子李昀即位于庆德宫(今庆熙宫)崇政门。 对于老国王死了世子继位本来是件无可厚非的事,但是在朝鲜却并没有这么简单了。 李昀自幼生长于朋党之争的漩涡中,在其过程中遭遇生母被赐死的人伦惨变,因而遭到沉重打击,身体孱弱,行为怪异,即位后无法处理国政,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 而且在平壤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窥视王位的弟弟延礽君李昑。 相比于软弱无能的三十二岁的哥哥,这个今年才二十六岁的李昑不但年轻有为举止端庄得体,更是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了!比起无后的李昀,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起码弟弟是个健康人…… 而且,拜张石川所赐,李昑每年都能得到大批的粮食,再加上张石川从平壤运出去的铁矿、以及卖给张石川的铜、烟草等产品所带来的利润让李昑治下的平壤比汉城更富饶。 平壤以及周边州县的百姓无不称赞延礽君的才能,朝中支持李昑的老论派也都跳出来大力鼓吹李昑的功绩,于是朝鲜的政局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但是,今年上半年的大清的运粮船队并没有如期抵达——张石川的唐山镇被查封了! 唐山镇查封和张石川被罢官的消息让李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三年来据说张石川一直在升官,现在已经是知府了,他的主子四皇子胤禛的地位也是越来越稳固,怎么突然就垮台了? 好在这几年李昑也让人在平壤附近种出了玉米和红薯等作物,有了唐山镇出的农学笔记的支持,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没有了大清运过来的粮食,平壤也勉强可以度日。 他现在的主要心思是在哥哥的王位还没坐稳之前搞出点事情来!至于张石川如何、大清如何那都是次要的。 于是在回到汉城参加了肃宗的葬礼之后,他不准备再回平壤了,而是要留在汉城,继续经营他的班底,拉拢人心,准备篡位。 常规换防,乌恩其带着一百乡勇回到了琼州府。 “主人,请让乌恩其留在主人身边效力!”乌恩其跪在地上恳求张石川。 “起来起来。”张石川忙扶起这个蒙古大汗。 “主人,这么多年乌恩其不是在朝鲜就是在安南,也该轮到别人去管理这些矿山了,请让乌恩其替主人上阵杀敌!” “川哥!好像有两艘大清的船往这边开过来了,似乎没有什么敌意,船上挂着白旗……” “应该是交换俘虏的船来了!”张石川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快快,都给我扮上点!让码头把那些老炮都给我换上……” “川哥,码头那边的新炮已经藏起了了。” 再一次看到蓝天白云杨琳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虽然自从和张石川谈过一次之后就没有被安排在死囚牢和卞之纶做邻居了,但是在男牢房里一样隐隐可以听到卞之纶时不时杀猪一样的惨叫…… “杨大人,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现在皇上派人来接你了,走吧!” “不敢不敢……”杨琳嘴上说着,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偷眼看了看张石川的几个护卫,五大三粗,其中一个正式那天抓住自己的人,他们都背着一支支火铳。 可在往海口港的路上,杨琳却看得直皱眉头。不管是琼山县的守军还是海口港的营兵,一个个怎么都是破衣烂衫,瘦弱不堪?他来的时候调兵去抓张石川的时候也不这样啊?看着这些兵卒有的在树底下睡觉,有的在坐着晒太阳,杨琳有点发蒙。 到了一处村落,他才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原因,只见几个强壮的兵卒在牵着一头牛,后面一个夫人哭哭啼啼的追了出来,却被人推倒在地,这些人牵着牛扬长而去…… 这……是在抢劫啊!看着张石川等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杨琳也只能叹了口气。看来自古的叛军都是一个德行啊,都要靠着烧杀抢掠来壮大自己。 路上又碰到几起抢劫事件之后杨琳终于明白了,那些强壮的兵士都在忙着抢劫!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还在坚守岗位! 不过这也难怪,就是清兵刚占据中原的时候打了胜仗士兵进城也可以烧杀抢掠,这样又可以激励兵士的士气,也可以省掉劳军的银子,想发财?自己抢就是了,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来到了海口港,却看到许多民夫打扮的人在修筑防御工事,不少兵卒拿着鞭子大声呵斥着那些瘦弱的民夫…… 当然,这些已经不是杨琳关心的了,他看到了港口停着两艘赶缯船,挂着的正是天津水师的旗子,这是来接他的啊!杨琳差点激动得哭出来。 而张石川已经没空搭理他了。他径直的朝岸上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冲了过去。为首的,正是王钧和薛清雅、郑七斤等人。 “王哥,招娣,你们受苦了……卧槽,你眼睛怎么了?” 走进了张石川才发现,王钧的一只眼睛闭着,眼眶上还有伤口。 “川哥……川哥!”一群人可算是见到主心骨了。 “说啊,你眼睛咋了?” “啊,被打坏了一只……”王钧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眶。 “我……我他妈弄死这群狗日的!”张石川咬牙切齿的就要把杨琳抓回来。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瞎了一只眼而已……”王钧忙拉住了张石川。 当他们知道他们的自由是用两广总督的命换回来之后瞬间就觉得自己身价倍增了。 “张石川!你为啥不问问我啊!我可也被抓了!”薛清雅插着腰问道。 张石川先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给王钧戴上了,然后才说道:“你?他们也打你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是女的嘢!” “啊,你这长相挺安全的,我放心……” “张石川,你看招!” 看到众人都没事儿,张石川也放心了。这群人,本来就是给自己的商业帝国挑大梁的,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朝廷想知道的那些军事上的机密,挨打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无伤大雅。 看到张石川胳膊上的黑布条,薛清雅举起来的手停住了:“张石川,我听说莺儿她……” “嗯……”张石川叹了口气。 “川哥,节哀……” 张石川吸了一下鼻子:“行了行了,也不是我一个人失去了亲人,大家都是受难者。” “……”顿时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确实,这次的浩劫太多人失去了亲人,就连王钧的爹老王掌柜都死了。 “走吧,以后估计也回不了唐山镇了,地方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去看看吧。” 回到了琼州府衙,众人都要求先去给吴莺儿上柱香,然后每人胳膊上都戴了孝带子。 接风宴上张石川终于听到了详细的汇报:百川银行直接损失六百多万两银子,土地、作坊以及仓库中的成品和作物损失大略估计一千三百万两,加在一起就是两千万…… 更让人头疼的是,现在琉球出产的产品、济州牧的肉类和琼州府的货物都无法再销往大清了,相当于说张石川的一切财源都断了! 他只有百川银行琼州府分行的一百多万两银子的现银,以及一些作坊、土地和港口。而这些的产出实在是太少了。 “琼州府库里就没点银子?”薛清雅不甘心的问道。 “有二十多万两……”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有点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哼,早就让你造反,你不听啊!这下好了吧?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头来都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薛清雅插着腰说道。 “行了清雅,川哥这烦着呢,你少说两句。”王钧拉了拉薛清雅的胳膊。 “切,你没听说过吗?清穿不造反,菊花套电钻!这回好了吧?被康熙了吧?该!连带着我们那点存银行的家底都被抄了!奶奶的!” 张石川这才想起来,银行被查抄的不光是自己的钱啊!还有储户的存款呢!王钧就得有几十万两……还有赵元化、冯树秦他们的,这可是一笔大头啊!看了现在他已经是在负债经营了! “咳咳,清雅,你放心好了,等我翻身了一定把这些钱连本带利给你们补上!” “还算你有点良心!我可告诉你,银行的存折我可没有了!到时候我说多少可就是多少!” “自然自然。” “哼,还算你个大奸商有点良心!” “拜托,现在我不是奸商了,请叫我大反贼……” “好好好,你是大反贼!为了尽快让你偿还我们家的欠款,我只给你一条路你看如何?” “大姐!有办法你就赶紧说啊!反正现在我欠你的钱!着急的应该是你好不好?”张石川恨不得踹薛清雅一脚。 “对哈,欠钱的才是大爷……其实现在想快速筹集一笔银子,最快的方法莫过于发行债券了!” “债券?”众人都是一愣。 “对呀,你现在在琼州府的声誉不是挺高的吗?没钱跟他们借啊!以银行的名义,或者干脆以你自己的名义发行债券,年息一分!这不就能借到钱了吗!” “呃……此法恐怕不妥!”夏道柟终于听明白什么叫债券了。 “哎,老头,你懂不懂金融,有什么不妥的!”薛清雅开始叉腰了。 “呵呵,老头不懂金融,不过略懂些人心。川哥虽然在士绅和百姓中信誉很好,不过涉及到银子,信誉和口碑都是次要的了。川哥现在干的可是造反的事儿,虽然出其不意抓住了杨琳算是没有败,不过你们也说了,川哥的根基唐山镇已经被拔了。谁能有信心川哥能挡住朝廷的大兵来攻?到时候一旦兵败,这些买了债券的人拿出来的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嗯……夏先生所言不差!”众人纷纷点头。 “行了行了,该汇报的我也汇报完了,该吃饱的我也吃饱了,我去看看弟妹们和侄子侄女们了。”薛清雅一看说不过夏道柟干脆拍拍屁股走了。 “川哥,清雅她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啊,没有。既然银行是挂在我名下的,我自然要担负起赔偿储户损失的责任来,不然以后还怎么混啊!不过,可能时间要长一点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不但财路基本上断了,还要修工事招兵也要军饷、如果开战了有伤亡需要抚恤、造船、造枪炮都得银子……” 想想这些,张石川的头有些大。这两天他一直在想,那些造反的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万人,他们的钱哪儿来的? “咳咳,川哥,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夏道柟捻着胡须说道。 “啊?怎么可以来钱?快说说!” “抢……起义军攻下一处之后就开始抢掠,不管是官府还是大户或者平民,抢钱抢粮抢人,忽悠更多的人入伙,就这样一点点的壮大……” 难怪每次造反都要死那么多人!张石川这才明白,原来打仗了不但官兵需要盘剥百姓的钱粮,起义军更是如此! “那……是不是如果我们造反不抢百姓的,就可以不死那么多人了?”张石川问道。 “这个……理论上说是,不过不抢,哪儿来的银子和粮食继续发展壮大啊?” “办法总会有的!”张石川咬了咬牙说道。 两条来钱的路是张石川早就想好了的,第一条就是去抢劫往来吕宋岛的西班牙舰队;第二条就是和郑?的军火生意。 抢劫西班牙人的收益未知,但是卖给安南枪支弹药应该还是能赚钱的。虽然前期郑?只买一万支元化一式,可是子弹是消耗品啊!一万支可以打垮南边的阮氏?那自己就支援一下第三世界国家,再卖给阮氏一万支! 理想很丰满,可现在他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仅有的两艘船还要防备着清朝水师呢!而火枪自己都不够用呢,必须要大力发展军工! 现在地皮不要钱了,煤炭和铁、硝酸等原料也是自产的,但是人工要钱啊。想多出枪炮多造战舰就需要大批劳力,劳力是要发工资的…… “对了夏先生,你演戏给杨琳看的这招能管用吗?这也太假了吧?满清那边肯定在琼州府也有探子,他们就能信?” “呵呵,要的就是他们不信!”夏道柟老神在在的说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海口海战 已经踏上广州的杨琳也在喝酒压惊,招待他的是准备渡海讨逆的广东水师提督姚堂以及手下部将。 “杨大人,这琼州府的张逆的叛军,可是真如大人所说,正在四处掳掠?” “老夫所看到的皆是。” “那,贼人的水师……” “我只看到了几艘五营水汛的战船,并未见大船。” 姚堂皱起了眉头,这些和他收到的情报不符啊。他听到的可是叛军纪律严明对平民秋毫不犯,甚至有上万的黎民从山中走出来声援张逆! “军门,这张逆只怕是在故意示弱,想引诱我们尽快发起进攻啊!”参将黄显说道。 “是啊军门,前几日还有情报说有一支船队停靠在了海口港,想是张逆故意演戏给杨大人看的!”总兵张乙也说道。 “嗯……兵不厌诈,看来这张逆还真有两下子。”姚堂沉声说道。 这些话让杨琳的老脸有些没地方搁了,不过他又说道:“张逆狡诈,或许是做戏给老夫看。不过这一路上我还听到了不少关于张逆从吕宋岛的西班牙手中买了几艘战舰,还有不少火炮火枪,想必也是假的吧。” 这话一出顿时酒桌上没人说话了。 张石川的罪名之一就是私通外藩,张石川之所以能把杨琳抓住就是依赖的火枪。火枪哪儿来的?有可能是自己造的,也有可能是买来的。杨琳这句话可不像是空穴来风了。 这要真等一批大炮到位了可就不那么好打了啊。这会不会也是张逆故意放风出来给他们听的?张逆是想让他们尽快发兵攻打琼州府? 难道他就这么有恃无恐?他到底依仗着什么?听说他把五营兵给遣散了一大半,又弄来了几百洋人…… 当天的酒宴吃得并不愉快,这群人都是带着一脑袋的问号回去的。 可是几天后,又一条消息送到了广州府:张逆的叛军手中的火枪在增加!一种新式的火炮也安装在了炮台上,这种火炮和大清的火炮都有不同,显然是西洋人造的! 好消息是火炮数量不多,只有二十门,而且据称都是小炮。 一番商讨之后,这群人终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张石川故意示弱给他们看就是为了让他们不相信他的实力真的很弱,他就是在等着吕宋的枪炮大批的送过来! “痛失良机啊!张逆狡诈如斯!”姚堂拍着大腿大骂道。 “军门,既然我们已经识破了张逆的诡计,不如趁着他们对新的火枪火炮还不熟悉,先发制人!亡羊补牢为迟不晚啊!” “传我命令:今日补给征调船只,大军明日集合,登船先到雷州待命!” 到了雷州府,又征调雷州绿营各汛兵官一千人民船二十多艘,又听取了最新敌报后姚堂让军队兵分两路,一路八千人由他亲自率领直攻海口港,一路三千人由参将黄显带领取道没有设防的文昌港。 康熙五十九年七月初三,东南风,天气晴好。 二百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出现在海面上,逆风朝海口港驶来。 炮台上张石川举着望远镜看得头皮发麻:说好的只有三十几艘船呢?说不害怕是假的,光看着这几乎盖住了洋面的舰队就让人胆寒。 但是看看周围的人,史安还在擦枪,二牛在咔嚓咔嚓的嚼着一根甘蔗,乌恩其在挖鼻孔,还有身后的琉球兵都站得笔管条直,只有新兵开始有些骚动。 小顺溜也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川哥,他们这船队可够热闹的,大大小小什么船都有……” 张石川又举起望远镜,果然如此!自己光顾着看数量了,没有注意细节。 “战士们,不用怕!满清的船队虽然多,但是大多是渔船和运货的沙船,没有炮,他们的战舰火炮不多!稳住!记住你们平时训练的……” 他故意站在炮架上,把额头上的墨镜拉下来,然后从容不迫的从怀里摸出一根雪茄,再找出火柴划了半天都没点着烟:风太大了。 但是他的话和举动无疑给那些偷偷盯着他的人打了一针强心剂:川哥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轰的一声炮响,走在最前面的船头炮率先开火,炮弹落在海中激起一丈多高的水柱。 张石川没有理会。他还在看着更远处那艘三桅赶缯船。不用问,那是船队的旗舰。他很想直接来个斩首行动先干掉对方的旗舰,但是姚堂显然比较惜命,躲在船队的中间在那发号施令。 史安找个被风的地方点燃了雪茄递给了还在摆poss的张石川。 最近的清水师船离着码头不足一千米了,而旗舰还在射程之外。看着前面十几条战船开始调转船身将甲板上的火炮对准炮台,张石川只能叹了口气,用雪茄点燃了火炮引信。 轰!炮弹掉进海里,打歪了……但是这就是命令,瞬间几处炮台的火炮都开了火。 水师船上的清兵明显有些慌乱起来。 “儿郎们!不用怕!逆贼的都是小炮!”最近一条船上的千总喊道:“掉转船身,开炮!打掉他们的炮台!” 终于有船中弹了,一条船的中部爆出一团火花,然后木屑飞溅,有惨叫声传来。 混凝土的炮台也被清军的火炮击中了。硕大的铁球砸在墙面上仿佛整个炮台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川哥,你退到后面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史安说道。 “没事儿!赶紧装弹装弹!”张石川摆了摆手,继续注视着海面。 炮的精度还是不够啊,超过一千米基本上靠运气了。而且炮弹威力太小了,即便是击中了敌方船只也只能打个直径两三尺的窟窿,口径还是小啊…… 后面的战船也都赶了上来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开始开炮了,几乎围成了一个半圆把海口港给圈了起来,这倒是增加了平海一式的命中率了。 足足轰了半个时辰,炮台被砸烂了一个,清水师海船被击沉两艘,其余不少也挂了彩,但是双方都没有伤筋动骨。 不过还在后方旗舰上坐镇的姚堂发现,张逆这边的火炮似乎没有方才那么密集了,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有零星炮击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炮台集体哑火了!这是没炮弹了?这会不会是张逆的又一个诡计? “传令:先停止炮击,五条船先登岸!”姚堂下令道。 旗语打出去,五条船缓缓驶出阵线,朝码头靠近。码头上依旧静悄悄的。难道是张逆真的没炮弹了? 看着五条船上的几百士兵鱼贯下船,并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占领了码头,姚堂坐不住了,传令后面的渔船先上,只要大军能登陆,就赢了一半了! 旗语打出去,身后的庞大船队像一个庞然大物一般开始动了起来,从包围圈的缝隙中钻进去直奔码头。 就在这时候,东方两艘巨大的西洋战舰鼓足了风帆出现在姚堂的视野中,张逆果然有埋伏! 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队,黑胡子的一把大胡子兴奋得都要翘了起来,他手中握着佩剑哇啦哇啦的传达着一条条的命令,安妮公主毁灭号带着安琼号一前一后的冲进了清水师船队。 “开炮!开炮!左转舵,绕开那该死的船,谢特!安妮可是个处女呢,不能撞这些渔船,太丢人了!” 两艘战舰好像进了羊群的老虎,面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运兵民船用火炮、火枪和燃烧瓶疯狂的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 “快!别管这两艘船!让后面的民船继续登岸!战舰给他们让出路来!”已经看出形势不妙的姚堂果断下令,但是后方已经乱了,屠杀还在继续。 两只老虎在羊群中杀了一个来回之后,琉球的三支战舰终于也加入进来。距离远了用火炮轰,进了用火枪射,再进了就仗着自己船大或者居高临下扔燃烧瓶或者干脆直接装上去。 海面上已经是浓烟滚滚了,许多如此近距离的火炮加燃烧瓶的疯狂攻击,三十多艘渔船起火沉没,船上的清兵嗷嗷叫着跳进了海中。 好在清水师船多人多,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大部分的渔船开始登岸了,清军水师的战舰也开始开炮还击,一场屠杀终于又变成了常规海战的火炮对轰。 而就在这时,炮台上的平海一式又开始怒吼了,目标是冲进来的密密麻麻的渔船。 那些第一批登陆的将近六百人并不比海上被屠杀的清兵幸运,他们看到后续的人开始登岸,想继续前进给他们让出地方,可才走了不到一百米,不知藏在何处的迫击一式和二式同时开始射击了。 这密集的阵型简直就是给迫击二式量身打造的,一次九发炮弹连续射出,炸得方圆两丈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无数的残肢断臂在爆炸声中四散开来。 “冲,继续往前冲!”一个千总挥舞着手中的刀带着慌乱的士兵要去找到叛军的火炮,但是还没冲出去二十米,一颗铅弹飞过来正中他的面门,从他的后脑飞出,带走了那块带着金钱鼠尾的头皮。 一百米外的战壕中突然冒出来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收割着没头苍蝇一样的清兵的生命。而渔船上的那些刚刚摆脱了屠杀的清兵登岸后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你争我抢的弃船登岸,可等待着他们的是更残酷的杀戮。 海面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 “那艘船是我的!孩儿们,给我撞上去!”黑胡子指着姚堂的旗舰喊道。 命令马上得到了执行。安妮女王毁灭号开始转动风帆加速。 轰的一声巨响,船身被击中了,巨大的铁球砸碎了船舷,有人惨叫着跌进海里。但是其他的人依旧是该装弹的装弹,该拉帆的拉帆,就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根本不值得关注。 “开炮!快开炮!击沉这艘洋鬼子的船!”姚堂看着正在逼近的安妮女王毁灭号也慌了。 又有两发炮弹击中了,但是已经晚了。安妮女王毁灭号藏在水下的巨大撞角撞穿了姚堂旗舰的水密仓,紧跟着舰首撞在了船舷上,三寸厚的木板也无法承受几十吨的巨大撞击,发出嘎吱吱让人牙酸的声音然后咔嚓一声断裂了。 安妮女王毁灭号终于完成了她的处女撞。 “杀啊!”不等大胡子下令,这些惯匪们已经丢出钩锁,或者干脆从船头直接跳了过去,用火枪射杀船上的清兵。 黑胡子拽出一把考尔特二式啪啪啪就是六枪打了出去,然后把打光子弹的抢插回去,又拽出来一把满弹的继续射击…… 看到旗舰上挂起了白旗,其他船也只好跟着放弃了抵抗纷纷开始往四处逃窜。 而那些还没来得及登陆的渔船进无可进又退无可退,似乎也只剩下了投降一条路。 持续了三个时辰的海口海战终于结束了。 “川哥,请收下我送给您的小小礼物。”大胡子一招手,有人带上来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秃头老头。 “这是……”张石川一愣,怎么还有和尚?可再一看不对,老头穿着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头狮子。“他头发呢?帽子呢?” “哈哈,川哥,这是您卑微的黑胡子第一次和大清国的海军交战,您一定不介意我留下一点小小的纪念品吧?”大胡子哈哈一笑,从靴子筒里抽出一条小辫子…… 张石川直接无语了。这大胡子还真是个变态佬…… 海口海战共击沉清水师船四十二艘,击伤俘获大小船只六十多艘。俘获一千余人,因为很多船沉了,具体死亡人数难以统计。抓住了广东水师提督姚堂以及一个参将、三个千总,若干百总…… 张石川这方面炮台损毁两座,死了十三个炮手;五条船均有不同程度损伤,死了四十多个水兵;一门元化一式炮弹出了问题在炮管里直接炸了死了两个伤三个…… 大捷!消息迅速传遍了海口城,被遣散的百姓们欢呼着来到港口,帮着一起抓俘虏打扫战场救护伤员。 被抓的军官们一个个被分头审讯。姚堂还是有些风骨的,凭你怎么问我就是不说。 可他嘴硬不代表其他人也嘴硬。 很快,张石川就知道了还有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是去往文昌港登陆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三千战俘 比起姚堂带着的主力,参将黄显在文昌港登陆没有遇到一点抵抗。码头上只有一些渔民的小渔船,看到黑压压的船队开过来渔民们纷纷弃船跑了。 而岸边的村落里也的村民显然也都得了信,收拾收拾值钱的东西,赶着牲口推着车拉着粮食,跑了…… 因为是跨海作战,没有征调民夫,而此次的目的却是百里之外的琼山县城,黄显带了七天的补给,可上岸后发现,无法就地征用民夫,人都跑光了…… 没有民夫,没有牲口,连车都没有,只能让士兵们你扛着大米我背着盐巴他扛着锅前进了,这样一来,速度更慢了,走了三天才走出了六十里路。 这样下去不行,黄显决定改变计划,先去文昌县碰碰运气。如果文昌县没有投靠张石川,自己说不定还能再整编一些县里的守兵,还能得到一些补给。即便文昌县投降了,起码也能在县城周边抓点民夫回来吧? “传令全军驻扎。”黄显选择了一块地势稍高之处扎营,这里离河不远方便取水,又有坡可守。 可就在刚刚支起帐篷准备埋锅造饭的时候,有人来报:西边发现叛军正朝这边走来,大约一千人左右。 “传令,列阵!准备迎敌!”黄显一听来了精神。 走了三天路了,连个农夫都没看见,这回可算看到叛军了,一千人,可以一战! 果然一刻钟之后远处一队人马队列整齐的走了过来,在相聚三百米左右的距离站定了。 黄显定睛观瞧,都是步兵,都背着火枪……好在没有火炮。 “鸟枪兵装填,点火!” “带队的可是参将黄显?”叛军为首的一人在马上喊道。 黄显心里咯噔一下:叛军的情报做的不错啊,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正是黄某,来者何人?” “张石川。” “你就是张石川!逆贼,天兵已到,海口港已经被攻破,你能往哪里逃?快快下马受俘!”黄显一听这人就是张石川大喜过望,这是天大的功劳啊,没想到居然送到他手上来了! “你抢了我的台词,其实我是来让你投降的……”张石川有些无语。 “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 “我说了你也不信,你看那边……”张石川一抬胳膊指了指黄显方阵的右侧一片甘蔗田。 然后就听见一声声类似烟花上天的声音,紧跟着甘蔗田里爆出一团团火光,一排排甘蔗东倒西歪…… 火炮?黄显傻了,没看到他们有火炮啊! “你再看看这个……”张石川又朝趴在地上的顺溜打了个手势。 “啪!”元化二式特有的声音,黄显身旁的一个把总捂着大腿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呃……打歪了。川哥,这望远镜加步枪也不是那么准啊……”顺溜拉动枪栓退出弹壳,顺手把还冒烟的弹壳塞进兜兜里…… “我有一千支枪,如果让他们同时开枪,现在你的队伍最少得躺下五百人!再加上火炮,不出五分钟就能灭了你们!”张石川开始吹了。 元化二式可以打三百米,一式可打不了这么远,其余的人也没有顺溜的枪法这么准。但是黄显不知道啊! “姚堂的主力已经被我歼灭了,姚堂本人也被抓了,你看看,这是他的官服不是?乌恩其,给他送过去!” “是!”乌恩其接过衣服策马来到黄显跟前,把官服往地上一丢又扬长而去,根本不鸟那些端着鸟枪瞄着自己的清兵。 黄显捡起地上的官服看了看那补子,更慌了。 “投降吧,把你们的枪放下,汉人不杀汉人!别在为满清朝廷当鹰犬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绝对没事儿!现在你们的船队应该也被袭击了,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在琼州府你们得不到支持,拿不到补给,就是死路一条。之所以不打你们因为你们也是汉人,更因为把你们打散了还得四处搜捕,太累了……” 太累了……太累……累……黄显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张石川的队伍后面又走出来黑压压一大群人,他们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清兵。 “甭害怕,这些都是百姓,是被你们赶跑了的百姓。我是来送他们回家的。只要你们投降,再跟他们陪个罪就行了。如果抵抗,被击溃了你们就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 “这……”黄显更没底了,很明显,张逆很得人心啊!自己孤军深入,没有援军没有补给,再让这群老百姓给盯上了,处境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张石川吼了一嗓子,声音太大了,吼完咳嗽了好几声…… 于是,清兵们被用绳子串成一串串的押往琼山县,百姓们赶来牛车马车将散落在地上的刀枪火铳和辎重往车上装,准备给张石川送过去。 “盐巴粮食和锅什么的乡亲们分了吧,多少弥补一下你们这些天的损失!”张石川大手一挥。虽然他现在也穷,可是这点大米盐巴他还是看不上的。 “多谢川哥!”可百姓们得了实惠却纷纷感恩戴德。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张石川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 慷他人之慨果然是很爽的一件事啊! 带着三千俘虏回到了琼山县的张石川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姓们走上街道朝张石川和凯旋的乡勇们欢呼,指指点点的嘲笑一串串的俘虏。 接连两场胜利,海口海战伤亡不足百人,这次更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抓了三千俘虏回来,百姓们都迫不及待的等着听说书先生演绎的新段子了! 张石川对夏道柟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老头果然也是擅长玩心计啊。只用了这么个低劣的手段就骗得朝廷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虽然他的准备也不充足,但是他知道等的时间越长朝廷集结的兵力会越多,广东水师和福建水师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如果让朝廷匆忙来攻,那来的一定是只有几十条船的广东水师。 当然,人家凑了二百多条渔船过来倒是让张石川有点出乎意料。 对于这个结果张石川的心情是复杂的。用这么小的代价赢了两场战斗确实值得骄傲一下,可是一些问题也暴露出来了: 首先,平海一式的威力太小了,要命中十几炮才能击沉一条船,看来还得提高火炮口径啊! 然后,多出来四千多俘虏,怎么处理?放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张石川又不是慈善家。想让朝廷出钱往回赎人估计也不太可能,这些绿营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数字,并不是人命。 养着也不错,炮台需要修复、那么多的船需要修理、军工作坊需要扩建,这些都要人手,这些不要工钱的俘虏自然是最好选择,可是不给工钱也得管饭啊!一下子又多出四千多张嘴来。 按照姚堂的计划,是先拍战斗部队夺取了海口港之后再把船开回雷州、广州等地往这边运辎重,这批人基本上都是就拿着刀枪过来的,打了一仗除了消耗了几千枚炮弹,无数燃烧瓶子弹,就抢回来一千多支鸟枪和刀箭等武器…… 果然,打仗就是烧钱啊! “川哥,要不把这些鸟枪发下去给乡勇?”赵大勇问道。 “算了,宁缺毋滥!”对于这种前装火绳枪张石川实在是看不上。 “能不能先把这些卖给安南?”二牛问道。 “安南?人家要的是元化一式,这鸟枪他们能要?” “便宜点卖呗,总比在咱这扔着强啊!” “我倒是想到个买家没准需要这些玩意!”沈文知说道。 “说!”众人异口同声。 “河仙镇鄚玖!” “河仙镇?鄚玖?” 于是沈文知开始给他们普及地理以及政治知识。 鄚玖原籍广东省雷州府海康县,17岁时,因不肯屈服于清朝的统治,于是离开别井,移居到柬埔寨,不久便得到国王的宠信,并委任他管理该国的商贾事务。 鄚玖居住在高棉一段时间后,感到自己寄人篱下,一旦失势,就难以安身立命。便收买高棉国王的宠姬幸臣,使之向国王说情,让鄚玖治理湄公河三角洲的恾坎。 鄚玖在华人的支持下将河仙镇治理得倒也富足,只不过好景不长,高棉内乱,又有暹罗大兵攻入,河仙镇也岌岌可危。鄚玖无力自保,只得向阮氏的广南国称臣以求庇护,可时长还是会收到暹罗滋扰。 “河仙镇又名港口国,地虽不大,但是在河口处,地势平坦盛产稻米,又有明乡人商贾云集,倒是个富足的地方。若是用鸟枪运过去和他们换稻米,想必他们定然愿意!” “那就麻烦文之走一趟吧!顺便问问那个鄚玖,他们要不要大炮……缴获的这些啊,清水师的。” 张石川大概脑补了一下,湄公河三角洲,那不就是后世越南最南端的一块地方吗?原来是汉人的啊!那还犹豫什么?支持!更何况还能换回大米来! “至于这些俘虏吗,打散,发一部分到洋浦去,安插在各个作坊去,主要是修船、机械厂和水泥厂。” “每天除了干货也有得点娱乐,让这些俘虏每天听听书,唱唱歌,再看看样板戏!尤其是那首世上只有川哥好,每个人都得学会,每天早中晚个唱三遍!唱的好的多给一碗米饭……”薛清雅说道。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笑了。只有张石川知道,这是要给这群人洗脑啊…… “招娣啊,你上辈子是不是搞传销的?”张石川小声问道。 “传销个屁!张石川,现在整个琼州府都知道你的文治武功英明神武了,对你的支持也是空前高涨,发行债券吧!” “呃,发吧,反正你是学会计的,你看着弄!” “老娘是学金融的!” “川哥,这些俘虏都安排了,那几个当官的怎么办?”史安问道。 “这个……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张石川也觉得麻烦,放了不行,杀了也不好,又不能和那些普通士兵放到一起。 “劳改!也让他们去当几天疍民!”卞全插话道。 “行,就这么定了!这事儿交给你了!” “啊?”卞全傻了。他就是随口一说,这些可都是朝廷二三品的大员,真让他们去当疍民?还听他安排? “嗯,走,咱们看看这个总督大人去!” 琼州府大牢。 “姚大人,这些日子住得可还习惯?”张石川笑嘻嘻的问道。 “哼!”姚堂傲娇的转过头去不搭理张石川。 “姚大人不必如此,我是来和你谈笔生意的。” “我乃朝廷命官,怎么能与尔不臣逆贼谈什么生意?要杀要剐只管来,想要羞辱老夫,休想!” 张石川在他的秃脑壳上拍了两下:“行,那就不谈。来人呐,给姚大人换个地方,这大牢又潮湿又有霉味儿,和大人的身份不符,让姚大人呼吸点新鲜空气……” 第二百八十六章 康熙很生气 康熙五十九年七月廿日傍晚,福建厦门水师营港口。 “南海水面映霞光,海风阵阵掀起浪,啊的哦哦,哦哦哦香,站在床头紧拉网……” 伴着疍民特有的渔歌,十几艘小船摇着撸停靠在了岸边,离着不远处就是福建水师厦门汛的战船,只不过有木栅栏隔开,民人不得靠近。不过似乎这群疍民离着栅栏太近了一些…… 不一会儿,船上飘出疍民特有的鱼肉粥的香气。看来这些疍民今天收成不错,能有口热乎粥喝。 吃饱喝足了估计是没什么消遣,有人跳入水中,嘴里含着一把小锯子朝木栅栏游了过去,然后开始摩擦…… 军营内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摩擦也结束了,用力一晃,水寨栅栏上的几根圆木断裂了,然后几条稍小的船鱼贯而入。 老纵火犯金正春打出几个手势,几条小船分散开来消失在了大小战船的阴影中。 然后,一个个燃烧瓶被点燃,丢到了船上…… 就在同一天夜晚,金门、澎湖、福州等处的水汛也发生了类似事件…… 广东水师失利的奏报传到畅春园,康熙大发雷霆。 一万一千人出征,只回来五千?还有两千是因为船不够用没有渡海才幸免于难?水师提督姚堂被活捉,参将黄显下落不明,总兵张乙以身殉职…… 什么张逆在港口有火炮百余门、巨型西洋战舰十数艘,每艘船上有巨炮上百门,还有几千红毛国人帮他? “欺君!这是欺君!一群庸才!”康熙把奏报丢在地上恨不得踩上去几脚。 张石川才到琼州府一年多,他哪儿能有那么多门炮?那么多巨舰?还有红毛国,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张石川在暗中和西洋人勾结? 但是,第二天收到的来自广东巡抚杨宗仁的奏报就要显得平实一些:张逆在海口港有火炮数十门,且射速极快,又射开花弹。西洋大战舰两艘,每艘载炮六十门,且水手中有西洋人;赶缯船三艘,每艘有炮十六门;参将黄显带兵三千由文昌县登陆准备侧面包夹张逆,结果被张逆以花言巧语蛊惑,率军降敌…… 虽然是大实话,但是康熙更生气了。 几百艘的船居然被五艘船给击败了?黄显居然带着三千人投降了?战舰损失一半,这么多人投降,这哪儿是去平叛的?这分明是去资敌的! 一面着人捉拿黄显全家老小一面颁旨着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整合福建、浙江水师以及广东水师残部凑齐再借调各省绿营凑齐兵马五万、船千条再讨张逆! 但是,圣旨刚发出去几天,施世骠的折子已经到了:福建水师厦门、金门、澎湖、福州等处水汛营地遭遇不明身份者纵火,损失战船一百二十七艘,怀疑是琼州府张逆指使疍民所为…… “谁有平逆之策!谁有!”康熙拍着龙椅大喝道。 众人都低着头希望康熙没看见自己。广东水师完了,福建水师船没了一半,还剩下浙江水师和天津水师以及黑龙江水师。 黑龙江水师只有几条小破船在江面上飘着,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天津水师倒是有几艘海船,但是风浪大点估计不用打,自己就沉了…… “汗阿玛,儿臣愿意去福建督造海船、铸造火炮、训练水师,和张逆一战,到时候定提张逆人头回来,以慰九弟在天之灵……”八阿哥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站出来说道。 “嗯……谁还有什么要说的?”康熙点了点头说道。 “皇上,老臣以为此时应从长计议。现在朝廷十万天兵驻扎青海和准噶尔对峙,每年军费开支七八百万两银子,若是两面开战,只怕国库难以为继啊……”户部尚书赵申乔说道。 开玩笑,造海船、造火炮,练兵,那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办的事儿?那需要银子!康熙这些年打了多少仗? 好不容易太平了年年的不是南巡就是幸塞外、围猎、修行宫、修园子……现在国库空虚,哪儿来的钱给你造船? “儿臣以为八弟所言极是,理应抓紧时间造船练兵,若是时日久了只怕张逆做大终成大患!”四阿哥也出列说道。 这一番话出乎了所有人包括康熙和八阿哥的意料。四阿哥不帮着自己的户部,在帮自己的死对头老八说话?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呃,雍亲王,这国库……” “无需动用国库,简亲王查封唐山镇不是搜罗了四百万两银子吗?还有那么多的地产和作坊,汗阿玛,儿臣以为,将这些资财发卖出去,再加上银子也够支撑一阵了,用张逆的钱造船炮打张逆,岂不是一举两得?”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哪知四阿哥又说道:“汗阿玛,儿臣还愿意捐十年俸银出来,虽然不多,也是儿臣的一点心……” 十年俸银!虽然说白了只有十万两,但是也够造几条大船了。 “汗阿玛,四弟所言不差,儿臣也愿意捐十年俸银……”站在一旁的皇三子诚郡王胤祉见老四都表态了自己不能落后啊。 “儿臣也愿意捐十年俸银……”老七醇亲王胤佑也只能说到。 顿时在朝的每个皇子十年俸银就没了,而讨逆基金一下子又多了小一百万两…… “嗯,难得你们都懂得为父皇分忧,如此,就让老八去福建督造海船吧!传至:皇八子胤禩忧心忧国,为父分忧、孝义两全,封征逆总提督王,即刻出京往福州督造舰船、铸造威远大将军炮、训练水师以备讨逆!” “儿臣胤禩领旨谢恩!儿臣定不辱命,一年内造出坚船利炮届时一举荡平张逆!”八阿哥磕头道。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去年弄出来个大将军王,这回又来个大提督王,这都是什么玩意?但是谁敢质疑康熙? 而八阿哥心里在窃喜,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大提督王是什么官,但是起码有个王字呢!这些年被康熙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或许像老十四一样出京做事也不失为一条路。 而且,八阿哥真的是狠张石川恨到了骨子里,他是真的想给老九报仇。虽然九阿哥是玩儿死的。但是死在了唐山镇张石川就得负责! 又想到四阿哥今日难得帮自己说话,又给自己出主意筹银子,还捐了十万两,这腹黑四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虽然心里腹诽,但是八阿哥还是感激的看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只是朝八阿哥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一副面瘫表情。 十四阿哥走了,又支走了老八,京师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才好呢。真的哪一天康熙咔嚓一下驾崩了,即便康熙不传位给自己,也有周旋的余地。 老三是书呆子,比自己人脉还低呢;老五明哲保身自始至终都是个闲散亲王;老七腿有残疾,也没有挣储之心……十万块送走个瘟神,不贵!四阿哥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而张石川现在在忙着经略自己的新根据地。 守卫琼州的胜利再加上偷袭福建水师得手这两件事不但给他增加了极大的信心,也大大鼓舞了整个琼州府各阶层的士气和民心。于是乎还悬着的崖营和万营也被顺理成章的整编了。 尤其是张石川发布公文,宣布免除整个琼州府三年的丁银徭役,更让他的声望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自古以来造反无非是拉壮丁为兵、抢大户充粮,哪儿有造反不但于民秋毫不犯,还免三年税的? 还有,废除剃发令,辫子可以不剪,额头也可以不剃。这也表示如果哪天张石川真的被剿灭了只要把额头上的头发一剃还是留着金钱鼠尾的大清顺民。 与此同时,张石川也很含蓄的表示,因为造反需要资金造枪造炮,还是要钱滴,不过他可以和大家借钱吗,发行债券,一两起购,年息一钱,买一两第二年给一两一钱。 短短一个月就在琼山县一县筹集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对于薛清雅的手段张石川也又有了一个了解。 但是这毕竟是借来的钱,张石川总觉得自己又多背负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债务,浑身难受。 “才一百多万两,又是一年以后才还呢,你急什么?不就是十几万两的利息吗?”洗也清雅白了张石川一眼。 “问题是我现在没有产业,最主要的是没有市场了啊!”自从不能和大清这个亿万人的大市场交易之后,张石川总觉得说话底气都不足。 “出息,你不是挺能的吗?这会儿软了?” “软你妹!” “哈,还敢回嘴?行,那你自己想办法还饥荒吧!” “哎哎,别走别走,软我妹,我妹软,行了吧。你真有办法还钱?” “那当然了。” “赶紧说啊!” “第二年接着发行债券啊,用第二年卖债券的钱还今年的饥荒不就得了!笨的跟猪似的!” “我……你这叫啥主意啊?” “这怎么就不是主意?以债养债吗!再说,说不定一年之后你可以在琼州府发行纸币了呢,到时候别还银子,直接印纸币不就得了!” “那不成印假钞了吗……” “这怎么叫假钞,这是建立在你的信用、银行信用之上的,纸币本来就是信誉货币!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薛清雅一脸的嫌弃。 有了银子干嘛?搬家! 张石川要把自己的军工作坊都从琉球搬到琼州府来,打发自己的老婆孩子去琉球避难?不存在的!张哥要让所有琼州府的人看到,自己要誓与琼州共存亡! 其实主要原因是要降低运输成本和风险。毕竟现在琼州府自己的队伍才是枪支弹药的最大消费群体。而且造船的木头主要来自安南,另外琼州府也可以自己出一部分。 黄花梨和楠木可都是好东西啊!有钱的时候想着保护环境保护森林,能砍越南的绝不砍自己的,现在没钱了,还是自己砍树便宜一点…… 当然,在钱这方面他也不会真的坐以待毙的。大清的钱赚不到了,还有朝鲜、还有日本和安南吗。朝鲜七百万人,日本两千一百万,安南加上广南也有四百多万人呢! 于是琼州府上开始种植烟草、葡萄、花生等经济作物以及——罂粟。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团圆 当听到八阿哥到了福州,并且打出旗号要打造由千艘巨舰组成的全天下最强水师将张石川轰成渣渣的消息之后张石川差点笑喷了,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老八还以为能以多取胜?你造再多的船没有兵没有火炮也不过是活靶子。 可又听说八阿哥建造战船的银子是从唐山镇抄没的之后张石川的脸又绿了…… 自己奋斗了八年的家底,到头来都成了别人打自己的资本了,这让人情何以堪? 不过也没办法,人家就是抄你家了,你能怎么样?张石川甚至想把自己缴获的这些广东水师的战船和火炮卖给八阿哥,但是估计人家不会要,丢不起这份人…… 好在沈文知顺利的做成了和港口国的交易,用一千多支鸟枪换回来了二十多万石的大米……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总够吃上几个月的了。 对于这个价格张石川还是满意的。一支二手鸟枪能值二十石大米,同时也感慨,中南半岛的大米是真特么便宜,而且比琼州府本地的稻米还好吃!你说气人不? 只可惜这鸟枪用的是黑火药和铅弹,人人都能做。如果卖给他们的也是元化一式多好,不但要买我的枪,还要买我的子弹…… 想到这里,张石川又想到了郑?定的那一万支元化一式。这件事让他一直吊着一颗小心心。 现在安南的矿可是自己的命根子!自己在琼州府造反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想必安南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了。会不会借故直接封了自己的矿山? 唐山镇被查抄之后他再也不相信什么地契了,是不是你的不是一张纸就能说了算的,关键还得看拳头。 或许知道自己这么有实力,郑?不会轻举妄动吧……张石川希望自己的海口大捷可以让郑?知道的更清楚一点。 但是去安南肯定是不敢的,万一郑?把自己给绑了送去给康熙拍马屁,这可是一份大礼了。 于是张石川写了一封信随船带给了郑?,信中委婉的表示自己最近比较忙,那一万支元化一式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一定能交货,另外价格上可以再让一让云云。 很快就收到了郑?的回信,说也听说了张石川很忙,一定要保重身体,枪的事儿吗,不急,对于张石川主动提出降价表示感谢,同时又问是不是有一种新式火炮……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造反的事儿,看来这一战也让郑?吃惊不小,同时也知道了火枪的犀利。 张石川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和安南第一大权臣成了笔友……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福建广东的疍民又开始大批大批的组团来琼州府了。 原因很简单,自从放火烧了福建水师的几处船坞之后,疍民的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了,甚至船上连火种都不能有,难道天天让人吃生鱼片? 在各种迫害之下,那些还是不舍得离开自己熟悉的水域的疍民们开始组队逃往疍民天堂——琼州府。 虽然一开始夏道柟提出主动出击让水军扮成疍民划小船去放火的时候张石川是有些抵触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既打击了清朝水师又给自己赚回来几千的人口,确实是一举两得。 看来,真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有时候做事确实不能思前顾后,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一个字,干! 终于,搬家工作完成了,军工作坊、火药作坊、研究室以及实验室和相关人员几乎都被搬来了琼州府。张石川直接划了一块地,门口八个大字:“军事禁区,私闯者斩!” 之所以这么毅然决然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搬家,主要也是不想琉球给自己背锅。本身康熙已经知道了琉球在生产火枪火炮炸药和军舰。 之所以没有什么反应可能一则是自己刚刚册封了尚敬,反手就打人家实在有点打他自己的老脸,另一方面也是大清水师除了打台湾根本没有远海作战的经验。而打台湾的那群人以施琅为首的几乎都死翘翘了…… 虽然现在搬出来已经晚了,可至少能少给琉球拉一点仇恨吧? 赵元化终于可以回到大清的土地上了,呃,或许琼州府已经不算是大清的国土了,不过至少也是故土吗!一家人总算团员了。同时团员的还有冯树秦一家。 张石川发现,除了少了王魁山夫妇,好像最早的老班底又团圆了! 康熙五十九年八月十五,团圆节。 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张石川都已经不记得了。今天他把老婆孩子们也都叫出来,和大牛二牛等人的家眷也做了一桌,唯独小娥抱着天平坐在张石川和赵元化中间,已经当了娘但是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挂着欣慰和幸福,祖孙三代,这才是团圆! 团聚宴上,赵大勇旧话重提:“我说川哥,你就赶紧称王吧!这可是整个琼州府四十万百姓的呼声啊!你看戏文里都叫你琼州王了!” “就是就是!”大牛跟着附和:“就叫琼州王!” “嘿嘿嘿,川哥,你脸上这个王可不能白写啊!”史安笑道。 张石川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称王?就琼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也好意思称王?” “小川,琼州府可不小了,比琉球可是大太多了……”赵元化在琉球呆了这么多年已经有点岛国狭隘思想了。 “就是就是,比济州牧也大了多少倍呢!”王钧也插嘴道。 “川哥,你该不会是想称帝吧……”史安问道。听张石川的口气,是嫌地方小啊! “咳咳,不是不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吗!古人说的话还是要听滴!”张石川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王字。 “这话是太祖朱皇帝说的吧?我说川哥,你这还是想称帝啊!” “对对对,朱元璋不是当过乞丐吗?我哥那会儿也是个小乞丐!” “太祖皇帝造蒙元鞑子的反,川哥造满清鞑子的反!” “对对!难怪我第一次见到川哥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王霸之气!”赵大勇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 “王霸个屁,第一次不是你把我给绑架了吗?” “哎川哥,你咋还记仇呢?你是要当皇上的人,可不能这么小心眼啊!” “哈哈哈……” “哎哎,你们别起哄,让夏先生说说!”王钧说道。 “就是就是,夏先生说说!” “呵呵,老夫懂得什么?不过今儿既然大家高兴,也就胡诌两句。” 夏道柟喝了一口酒砸砸嘴才说道:“川哥说得没错缓称王不失为一条路。当初元末社会动荡政局不稳,神州四处都有流民揭竿而起。徐寿辉称帝的第二年,元朝大军就对徐寿辉的天完朝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同样,张士诚、刘福通等人,都遭到了元军的围剿,只有不称王的朱元璋躲过了元军锋芒。” “夏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就在琼州府养精蓄锐,等待天下大乱?可是现在天下太平,要等多少年?”史安问道。 “呵呵,现在我们只是割据一方,占了一个岛而已。这对于康熙来说其实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当年他在台湾投诚后还想着直接放弃台湾岛,将台湾倒上的民众都迁移至内陆呢。可是如果川哥称王,那就是公告天下,他张石川要和康熙、和大清对着干,要列土封疆了,那康熙的老脸还往哪儿搁?再说,天下虽然太平,可西北还驻扎着十万大兵防范策妄阿拉布坦呢。如果真的现在称王,说不定康熙敢把兵调回来直接平了琼州府!” “那我们就这么干耗着呗?”赵大勇问道。 “没错!此乃上策也!” “那要等到啥时候去啊?”大牛有点不耐烦了。 “呵呵,我想,既然有川哥给天下做了个榜样,总会有人眼热的,老夫觉得三两年之内必然有大乱……” “行了行了,别闹了。这话开开玩笑可以,以后尽量少提。造反吗,要低调,现在咱们能打的才一千多人,你们也听到夏先生说的了,如果现在称王称帝了康熙肯定得倾全国之兵来打咱们,到时候就玩勺子去了。”张石川赶紧把话题接过来。 “哥!又说粗话!能不能注意点,还有我们呢!还有孩子们呢!”赵娥掐了张石川一把。 “玩勺子咋了?咋就是粗话了?”薛清雅问道。 “玩勺子……哎呀清雅姐,你是不是京师人?” “哈哈,回去你玩玩王钧的勺子就知道了……” “咳咳,说个正事儿……”王钧接过话头:“川哥,广州十三行的那群人辗转派人过来问咱们的机器啥时候能交付呢。” “啊,那群人呐,等回头把定金先退给他们吧。” “他们的意思是,还想要机器,另外咱们这边的鱼干、酱菜还有蔗糖之类的他们也想继续采买。” “买个屁啊!现在整个东南沿海的港口不是都被康熙老麻子给封了吗?连渔船都不准出港,所有国家船只都不许靠岸,咋运?” “他们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把设备运到安南去,然后通过陆路运回广州等地……” “卧槽!走私?”张石川一拍脑袋,这商可真有办法。不过这成本就高太多了吧?毕竟那些机器可都是大铁疙瘩,其他东西也不轻巧。 “这倒是可以,不过先告诉他们,咱们可不包邮啊!最多最多给他们运到鸿基港,剩下的路程他们自己想办法。” 不过想到这些产品还能卖到大清去,张石川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当初是自己在琼州府鼓励种甘蔗,推广榨汁机和新式熬糖法的,结果现在蔗糖卖不出去了,打脸不? 而且不光是自己琼州府的产品出现滞销了,还有琉球!琉球的蔗糖、菠萝和海产品主要的销售市场是大清,拜张石川所赐,现在琉球同大清的贸易往来基本上也被掐断了…… 如果真的能把这些滞销产品运到安南再转陆运运到广州,这不失为一条曲线救国的路子啊! 而且正好广东水师给自己送来了那么多的破船,当战舰不行,跑个长途运输啥的还是没问题的。还有那么多新投奔过来的疍民,只要稍加培训就是能吃苦耐劳的好水手啊! 但是,要走安南这条陆路进大清,首先还得和自己的笔友郑?搞好关系。 怎么搞好关系?当然是满足郑?对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的需求。 元化一式还有些技术要求的,需要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加工,迫击一式就相对简单多了,就是一根铁管子加上几个齿轮摇把,炮弹也是大号二踢脚。 不过要想有那种惊人的威力,没有硝酸甘油或者其他硝化炸药,光凭着黑火药,那就是个大炮仗,充其量能把人炸伤,离得稍微远点就只能吓人一跳了。 于是,张石川决定送给郑?五门元化一式和一门元化二式以及五十发炮弹。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论道 郑?收到张石川的礼物并且见识到迫击一式的简洁、便携和惊人的威力之后立即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一个没有野心的政客不是好政客,郑?也不例外。分裂了将近两百年的安南如果能在他的手中重新合二为一,那他必将会载入史册! 而更主要的是,一旦他统一了安南消灭了阮氏,自己的权利和声望都将达到顶峰,到那时候,他甚至可以逼迫黎维禟退位,自己再不用当什么安都王,而是可以成为安南王,安南从此以后再不姓黎,而要改姓郑! 自从识到了张石川的迫击一式之后,郑?终于明白了张石川为什么敢和大清叫板了!这玩意两个人就能扛着跑,射速惊人,爆炸威力巨大,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神器啊!再加上元化一式的射速,还有那传说中射开花弹的火炮…… 只是不知道迫击一式的炮弹贵不贵,看着就是个大炮仗,若是能自己做就好了。于是郑?寻升龙城内火药匠人,给了他一枚炮弹命其仿制。 匠人小心翼翼的拆开一层层的纸壳后的第一反应是,这黄土疙瘩能炸?是安都王在拿他寻开心吧? 郑?当然不会无聊到去和一个匠人开玩笑,于是匠人小心翼翼的弄了一点黄土出来,还特意尝了一口,发现这玩意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就是土块,根本点不着,更不用说爆炸了…… 可他发现导火索是埋在黄土疙瘩里面的。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猫腻?本着匠人精神他决定把土疙瘩弄碎。 既然点不着,一点点的扣实在太慢了,于是他举起了锤子。先小心翼翼的锤了两下,发现没事,于是胆子大起来的他和他重重落下的锤子就这么没了,在升龙城消失了…… 拆了几枚炮弹也没有人能弄明白为什么一点小小的粉末就能让黄土爆炸之后,郑?终于放弃了。 那些匠人们把这种东西归于当初给秦始皇炼丹的方士们练出来的神秘配方,或者是女娲采石补天的时候用过的仙术,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所能参透的。 不过郑?知道,这玩意就是张石川的矿上挖煤开山用的炸药。 对于没有一点工业基础的安南,连手工作坊和商业运作都要依靠华人,让他们自己搞出雷酸汞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郑?决定老老实实的和张石川谈价格了。 而张石川现在终于也可以参与到机械开发和火器改良之中来了。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建一条子弹壳压制的流水线。子弹这玩意可是消耗品,鉴于元化二式的射速,一场仗打下来一个兵就得消耗掉百八十颗子弹,现在的机械还要人工换铜片,效率低,以后恐怕难以满足战争需要。 还有他对粘胶纤维还是有些不死心,琼州府不产棉花,这么多人穿衣要么靠买布,要么穿蕉布。蕉布那玩意,做军装不错,平时穿太硬太粗糙了。如果有粘胶纤维,琼州府不但可以大规模织布,更可以出口到其他地方去。 橡胶树虽然发芽了,但是估计怎么也得过个五六年才能割胶,时间太漫长了。张石川还想搞点替代品出来,比如聚乙烯,可是现在的设备没法满足聚合需要的高压…… 路漫漫其修远兮! 就在张石川和赵元化冯树秦在一身油腻腻的鼓捣机械的时候,郑连寿找到了张石川。 “咋了连寿?这么急急忙忙的?”张石川问道。 “川哥,我们……挖到煤了!”郑连寿从包裹里摸出一块黑漆漆的煤递给张石川。 “啥玩意?挖到煤了?在哪儿?”张石川也是一楞。 本来当初是为了去安南挖煤才带着郑连寿过来的,结果没想到安南搞出来的都是露天煤矿,这一下子就让郑连寿没有了用武之地。 但是本着人才不能闲着的原则,张石川很快就给郑连寿等人安排了一个新任务——挖井!专门给那些山里散居的、距离水源远的村子挖井。 没想到,这样也能挖到煤? “就在石湾岭南边的甲子村,大概五丈深,煤层三尺……” 张石川也是无语了,挖口水井居然挖了十五米?他掂量着这块没有光泽的煤:“烧过了没有?是不是烟气很大?” “哎?川哥怎么知道?” “这是褐煤,煤化程度不高,杂质太多,烧多了污染环境,先不用管它,就让村民们当水井用吧。”张石川说道。 开玩笑,有好的谁用坏的?有别人家的干嘛用自己家的? “呃……” 郑连寿明显很失落。他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这次立功了,谁知道张石川不让挖……不挖就不挖吧,他也知道安南的煤质量又好又容易挖。 看到郑连寿的失望张石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天在山子里跑,辛苦了!好好歇几天吧,你爹和哥哥嫂子也都到琼州府了,就别老往山里钻了。” “川哥,你每天都不歇着,我们这些人怎么能歇?我现在的腿脚好了,可不是个废人了,哪能闲着?川哥你是不知道,我们所到每一处村子,不管百姓们缺不缺水,都拿我们当贵客!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我们,你是没看到当挖成一口井出水之后百姓们那神情……” “呵呵,行,那我不管你,不过你也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了,多培养点人才吧,光凭着你自己,一年下来能走多少个村子,能挖多少口井?” “是,我知道了。” “另外,多去昌化那边山里转转,我还是觉得那里应该有铜矿和铁矿……” “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留心,绿石头、蓝石头、黑石头、红石头也都让下面的人留意着呢。” 和郑连寿又聊了一会儿,有人来报外头有生人求见。 “生人?”张石川一愣。他的研究中心可是军事禁区,外人不能进的。什么要紧的事儿找到这来了? “是,是个中年汉子,说是叫花青松,还有个小姐……” “啊,知道了,带他们去府衙吧,我一会儿就到。”张石川倒是有点意外,花四爷怎么来了? 不过好歹也是故人,既然来了总要见见的。但是张石川又怕这花四爷是要来拉他入伙的…… “川哥,一别又是几年!”花四爷一抱拳说道。 “花四爷,别来无恙。花姑娘……花琪是吧” “呵呵,川哥还记得我的名字。”花琪嫣然一笑。 几年不见花琪已经出落成一个婀娜的大姑娘了。 “当然记得,来来来,坐。秋葵,看茶!” “川哥,真想不到你居然返了朝廷,哈哈哈。那会子听说你当了琼州府同知我还以为你要出仕了呢,哪儿成想,才三年,你居然造反了!实在让人想不到!” “哈哈,的确,我自己都没想到……”张石川打了个哈哈。“花四爷怎么有时间来琼州府了?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只管说就是了。” “哈哈,川哥果然快人快语,如此我也不掖着藏着的了。我此次来确实是找川哥帮忙的。”花青松也不是什么喜欢绕弯子的人。 “花四爷请讲,只要我张石川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不过可先说好了,我不信你们的白莲教啊,什么阿弥陀佛弥勒佛无生父母之类的就免谈了……”张石川说道。 “哈哈,川哥现在割据一方,我可不敢妄想让川哥加入我教。实不相瞒,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带人据守琼州府,打退了朝廷十万水师?” “咳咳,哪儿有十万啊,也就几千人吧,谣言止于智者……” “怎么?所传不实?” “相当不实啊!大清的水师加一起才多少人?只不过是一万人而已,哪儿来的十万。” “一万人也不少了啊!瞧你说得跟没事儿人似的。打小我就看出来你有大才!”花琪在一旁说道。 “是啊,一万官兵也不少了,而且听说你这边几乎没有损失?” “也不是啊,死伤好几十个呢……” “呃……能给我们大概讲讲吗?”花琪一脸崇拜的问道。 “嗨,其实也没啥,就是守着港口开炮呗,再用几条船骚扰。别让清朝水师登陆集结就好打,另外还有三千人直接被我劝降了……”张石川大概把经过讲了一遍。 “没想到川哥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大才!花某佩服!” “好棒啊……那么激烈的一场万人大战,居然让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花琪眼睛都快冒小星星了。 “咳咳,运气,运气而已。内个……花四爷,还没说你远道而来到底是为了何事呢?该不会是来听我讲故事的吧?” “哈哈,光顾着听你讲故事,倒是忘了正事儿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找你买些火器的!”花青松说道。 “火器呃……”张石川心里一句卧槽。这还不如让他加入白莲教呢,方才自己说了,除了让他入教什么都好说,这回咋办? “对,火枪、火炮,还有你以前做的那种大炮仗!” “不知花四爷想要多少?作何用途?”张石川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了。 “自然是多多益善了!至于用途吗,我们是为了自保。” “自保?”张石川一愣,他以为是自己的造反暂时性成功鼓舞了白莲教,让他们以为只要有了火器就可以战无不胜,也准备买点枪炮造反呢,毕竟白莲教几百年来可一直都是造反专业户。 “实不相瞒,自打康熙的九皇子在唐山镇被烧死之后,朝廷一口咬定是我神教所为,这段时间以来直隶、河南、山东、山西等省都在严查神信徒,只要被朝廷抓住无不百般迫害,我教信徒苦不堪言,现在直隶分舵几乎无以为继……” 张石川一捂脸:这意思还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呗,唐山镇是自己的,朝廷宣称白莲教和自己有瓜葛…… “花四爷,既然朝廷已经开始严查了,你们更应该小心行事,隐匿行踪才是上策,现在你们要火枪火炮,岂不是更容易让朝廷的鹰犬察觉?你们怎么能和他们抗衡?” “这个……我们自有计划,川哥,虽然我们是朋友,可我实在不方便透露,还请见谅……” “好吧,实不相瞒,我现在手里的枪也不够用呢,你也知道,现在康熙委派八阿哥在福建造战舰呢,我现在也得防备着朝廷再集结兵力攻打琼州府。” “这样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合作一下?”沉吟了一会儿,花青松说道。 “合作?” “对,我们可以调集一些教中的高手来帮你协防,你分一点火器给我们。” 张石川一嘬牙花子,咬咬牙决定实话实说了:“实不相瞒,花四爷,私下里我把你当朋友,可往公里说,我并不认可你们白莲教。我不希望琼州府上有那么多白莲教的人,到时候拉着我的百姓们跟你们信弥勒。” “川哥想是对我们白莲教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听信了朝廷对我们的污蔑?” “不不不,我对你们还是大概有个自己的了解的。花四爷,我问你一句:你自己真的就信弥勒,信无生父母吗?” “这个自然!” “那你看见过他们吗?” “这个……万能的无生和弥勒以及明王都是在西方极乐世界净土,怎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见的?” “你都看不见你为啥要信他?” “我若有幸可修成正果自然就能见到了。” “你们白莲教这么多年有几个修成了的?” “我听说……” “光听说不行啊,得看见!我还听说康熙再过两年就要死了呢?这有什么用?” “康熙要死了?”花琪插话道。 “对。他儿子四皇子雍亲王胤禛会继位。”张石川说道。 “真的假的啊?” “到时候自然知道了。花四爷,我再问你,既然你所信奉的无生老母和弥勒无所不能,为何不救你们这些信徒,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世上存在着两种互相斗争的势力,叫作明暗两宗。明就是光明,它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它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将最终战胜黑暗。”花青松说道。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降世呢?自打唐宋以来就有你们白莲教信奉他们,为何千年了都不见他们降世普度众生?你可别说当初朱元璋建立大明的时候就是弥勒降世啊!” “中际虽然黑暗势力占优势,但弥勒佛最后一定要降生,光明最后一定要战胜黑暗。” 张石川叹了口气摇头道:“就为了这个光明,等了一千年了还不够吗?还要再等多久?每个朝代更迭无数汉人丧生,更别说元、满这些鞑子占了中原了。 我若是弥勒,早就降世了! 所谓宗教,不过是用语言去营造一个世界,你若信仰他的教义,就可以上天堂、蹬西天极乐世界、或者成仙成佛;你若是违背了他的教义,那就要下十八层地狱、炼狱、或者与魔鬼为伍。 总得来说,信他就好,不信就不好。别抬杠,听我说完。我对佛教、教和基督教都有一些了解。 这些宗教可都比你们白莲教牛逼吧?他们都是这个调调。你们白莲教不过是从佛教抄袭一点,再从道教借鉴一些拼凑出来的而已。” “既然你这么说,那为何还有那么多百姓愿意信奉?” “希望!因为他们生而无望,而宗教给他们描绘出了一个看似美好的未来,给了他们一个希望!” “那……你什么都不信咯?”花琪问道。 “不,我信我自己!佛教里的佛祖法力无边,和尚尼姑们供养他,百姓信奉他,可他什么时候救世了?西方人的上帝的救赎在哪里?阿拉的天堂和七个处女在哪里? 信他们,还不如信自己!如果我够强大,我能救我自己,如果再强大,我能救更多的人。强大的无以复加,我能救世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首征日本(一) 不知道张石川够不够强大,至少现在有人需要他去救了。 他的小舅子尚敬被日本人抓走了…… 坐上幕府大将军宝座四年的德川吉宗终于平稳了朝局,彻底稳固住了自己的统治,并且着手开始实行自己的享保改革了。 但是六代七代将军留给他的是个烂摊子,德川吉宗改革中的最大课题,就是重建幕府的财政。 幕府出现财政危机的原因即在于:新田开发几乎已经达到最大限度,矿山枯竭、金银铜产出量逐渐减少,元禄期物价上涨、米谷价下跌等因素。德川吉宗采取的基本方针概括为八个字——“增入减出,开源节流”。 但是家里老矿没了,新矿还没找到,怎么增加收入?于是刚刚独立几年的琉球再一次走进了幕府的视野。 琉球不但独立了,还发现了铜矿,最近更是有生丝和茶叶出产!这就是一只肥羊啊! 于是在德川吉宗的授意下,萨摩藩、肥后藩等四藩凑了三万足轻,又调集全国的海船入侵了琉球。 而此时的琉球把兵力一半分给张石川了,后果可想而知。于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日本人攻占了琉球王城,掳走了尚敬和一大群大臣…… 张石川听到了这个消息是又惊又气。 气的自然是日本人的残暴和掠夺成性,不但琉球抗倭团被尽数歼灭,几千平民死于战火,连张石川唯一的丈母娘,琉球的闻得大君都不愿受辱而上吊自尽了! 惊的是根据琉球逃过来报信的人说,日本人也有了类似于元化一式的火枪,而不再用火绳枪了,这说明,雷酸汞的配方被他们学会了! 必须要打日本!于公于私都要打!看着哭晕过去的思户金,想想自己的小迷弟尚敬,张石川没有多想就召开紧急会议了。 所有人听到这个情况后都要跟张石川一起远征日本,可张石川自然不能把人都带走。人都走了琼州府咋办? 最后他只带上了赵大勇和小林子以及他培养出来的医疗队、五百乡勇、黑胡子的安妮公主毁灭号、杨邦昌的安琼号还有刚造出来不久给卞全指挥的定琼号和海上生圆月五条大船以及还在琼州府的琉球兵出发了。 三艘风帆战舰的速度快,所以张石川并没有让船队一起走,而是登上了黑胡子的船。 这三条船的目的是济州牧。张石川要去借兵。 “川哥我这也刚收到消息说琉球被打了,正想问问你该咋办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见到了自己的大哥巴特尔感觉踏实了不少。 “借我点兵!” “没问题,五千骑兵随时听大哥调遣!” “用不了那么多,两千……一千吧。琉球就是因为把兵给了我才被打得这么惨的。” “一千够吗?” “差不多了,我自己还有人呢。主要是马那玩意太占地方了,我船不多。先弄过去一千人,不够了我再跟你要。” “好!查干巴拉,你都听到了,一千骑兵,抽调最精锐的,还有最好的马,还有军粮、肉干……” “不用带粮食!只带马匹和武器就好!带了粮食我没地方搁。就三条船……” “那吃什么……” “抢!”张石川咬着牙说道。 于是第二天,除了必要的水手,大胡子的海盗和水军都被留在了济州牧,张石川带着三条船和一千骑兵出发了。 他的下一站是:种子岛。 种子岛是一个南北长一百多里,东西宽二十里的狭长小岛,其家主种子岛家一直是萨摩藩岛津家的爪牙,随其征战。种子岛也是最先得到西班牙火枪并将其成功仿制,才使得日本开始流行火枪的。在日本,火枪叫铁炮。 张石川的计划是先拿下这个小岛作为暂时的根据地,方便后续的队伍有个落脚点,也方便以后的补给。 赤尾木港,三艘西洋战舰缓缓入港,让守卫在港口的种子岛足轻们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骷髅旗是什么鬼?” “快点报告家主!有不明身份三艘大船进港!” “混蛋!他们要开炮了!快,装弹!射击!” 如此近距离,几轮齐射之后赤尾木港仅有的四座炮台都变成了一堆碎石瓦砾,被埋在里面的炮兵还在痛苦的呻吟。 “孩子们!发财的时候到了!”黑胡子拔出两把左手一挥跳上了码头,带着一群举着元化二式的海盗们冲了上去。 “快点快点!都特么把马给我拉出来!”看着一匹匹战马胆战心惊的走在舢板上巴特尔急得直跳脚。 “先特么都等会儿!把迫击一式先给我搬下来!”张石川恨不得踹死这两拨有组织无纪律的玩意。 而一队大约两百人的种子岛火枪兵已经往这边跑了过来。 “装弹!三段射击准备!”种子岛宪时拿着武士刀指向冲过来的这群海盗。 在他的指挥之下,二百多人站成三排,第一排端起了枪瞄准这群像疯子一样一窝蜂冲过来的西洋人。 还没等他们进入射程,一颗大炮仗在不远处爆炸了。 迫击一式!刚刚参加了入侵琉球之战的种子岛宪时对于这个爆炸声再熟悉不过了。人数没有对方多,他们又有火炮,他果断下令:“撤回!撤回到町里去!” 虽然命令已经得到了执行,但是还是有两发炮弹在他的队伍中爆炸了,三人当场死亡,六人受伤。 “孩子们!他们要跑了!抓住他们!”也不管打得着打不着,黑胡子抬手就是六枪。 其他人也纷纷开枪,只可惜距离太远了,只有几个人中弹。 而这时候,巴特尔带着一百来骑兵已经飞奔而来,超过了黑胡子这群海盗。 “停止射击……”黑胡子只能无奈的下令。 眼见逃不回去了,种子岛宪时只能又重整队伍排枪射击这些冲过来的骑兵,一轮枪响,有几匹马中弹摔倒。 而其他的骑兵都很默契的压低了身子用马头挡住自己的身体继续往前冲。 “开枪!开枪!”日本火枪兵的射击频率已经乱了。但是速度还是有的。 还有三十米的距离,冲在最前面的查干巴拉突然在马镫上站直了身子,抄起元化一式砰的就是一枪,然后又压低了身子,手上装弹,双腿用力一夹,胯下的战马懂得主人的意思,朝着日本火枪兵的正中就冲了过去。 避开了又一轮子弹之后,查干巴拉的马已经冲进了日本兵的阵地,撞翻了三四个人之后,查干巴拉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转身又是一枪…… 其他蒙古骑兵也都如法炮制,显然这种战术他们已经操练了多次了。高速穿插,时不时的来上一枪,打得种子岛宪时直接找不到北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们从各个方向冲过来射杀、冲撞着自己的士兵。 种子岛宪时挥舞着武士刀准备将那个大胡子蒙古人砍下马来,结果反被蒙古人用火枪当棍子砸断了手中的刀,然后被撞倒在地,一只盯着铁掌的马蹄狠狠的踏在了他的胸口。 十分钟之后,战斗结束了…… “谁特么让你们一窝蜂冲上去的!咱们有炮!有炮!”张石川真想骂娘。 但是黑胡子一脸无辜的说道:“川哥,我冲到一半就停了……” “川哥,我这不是想试试新的战术吗!操演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用过呢。嘿嘿嘿……”巴特尔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唉……下次别这么冒失了。都不知道地方火力就这么冲上去太鲁莽了!”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毕竟不是自己的兵,不好带啊! 但是让他心惊的是,日本人真的学会了制造雷酸汞!他们用的新式步枪基本上和元化一式一模一样,子弹也是针刺式雷汞引爆的纸壳弹,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搞出来无烟火药,用的还是黑火药。 看看步枪的磨损,肯定不是入侵琉球之后才生产的,那么就是说他们早就掌握了雷酸汞的做法了?不知道硝化甘油他们学会了没有? 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但是第一个偷学去自己技术的居然是日本人,让张石川很不爽! 黑胡子的手下已经开始抢夺了,只可惜为了运输战马,三条船上只有三百多海盗加水兵。又抓了几百个平民之后,船上的舰炮被拆下来八十门,车推人抗,朝着五里之外种子岛家主的城堡进发了。 种子岛只是萨摩藩下属的一个小藩,人口只有两万余人,兵五百,而家主的城堡只不过是一座修在一米高的石垣上的一幢三层木楼。 琉球人入侵,击溃了自己二百火枪兵并且杀死了自己长子宪时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家主种子岛久基的耳中。 琉球人居然敢主动发起攻击?而且还有蒙古人骑兵?这是什么情况?可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甚至连自己的长子战死都无暇悲痛。他要守住城堡等!一面派出人去想出海去萨摩藩求援,一面组织剩下的武士和足轻准备战斗。 可是,火枪已经没有几支了…… 更操蛋的是,城堡四面都已经被不停游走的蒙古骑兵给包围了,只要有人试图突围,直接会有几匹马冲过去。那些蒙古人在马背上开枪的娴熟手法让他胆寒…… 正面处密密麻麻的炮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城堡。 “我特么不管你是什么种子,赶紧乖乖出来受死,心情好了给你留个全尸!”张石川也不管他们懂不懂汉化,朝着城堡叫嚣。 回答他的是一排稀稀拉拉的火枪…… “把这木楼给我轰塌了!”张石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第二百九十章 首征日本(二) 当赵大勇带着几条大福船和琉球兵到达种子岛的时候种子岛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不到半天的时间种子岛久基的城堡就被攻破了,种子岛久基和正室岛津光久十四女芳姬被抓,其余兵士基本上战死。只有长矛和武士刀的他们在火枪和火炮面前基本上就是送人头的。 虽然张石川只有三百多海盗和一千蒙古骑兵,但是全部用步枪的这一千多人对付这些港口附近的百姓也是绰绰有余了。 谁也没想到,张石川的命令这么简单粗暴:抓来一切活人,稍有一点反抗直接击毙!任何财物,谁抢到就是谁的! 他们终于明白张石川为什么带了这么多骑兵来了,他就是打定主意来抢劫的,用骑兵的高机动性,种子岛一天就可以跑一个来回,那些偏远地方的百姓还不知道岛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成了俘虏。 烧杀抢掠持续了三天之后,萨摩藩的水军终于到了。 看着一座座水上楼房一般的安宅船,黑胡子问了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这玩意是船?” “管他是不是船,人家也有火炮。别废话了,全给我干沉了他们!不要俘虏!” “遵令!”杨邦昌和卞全敬了个军礼去了。 “川哥,打这种船总感觉胜之不武啊……”黑胡子嘀嘀咕咕的也下去了。 安宅船个头不如张石川的风帆战舰,速度也只有三节,转弯更是不灵活,火炮还没人家射程远伤害高,在海上完全就成了活靶子。 三个小时之后,海面上漂浮着一片片的木板、船桨和尸体。三十多艘大小不一的安宅船全军覆没了。张石川的三条战舰只是被砸了几个窟窿。 留下一部分兵里在种子岛上看着俘虏,余下所有的船满员朝着萨摩藩的首府东福寺城进发了。 东福寺城藏在鹿儿湾深处,是一座临海的城市。岛津氏是禄高77万8千石的日本第二大藩主,领有萨摩国、大隅国和日向国,因此东福寺城在当时成为南九州的政治中心。 由于多年未收到来自海上的袭击,海边的炮台几乎形同虚设,还没开几炮就被轰成了渣渣。 虽然损失了水军和港口炮台,但是火枪足轻还是不在少数的。但是让张石川开心的是,岛津家的城堡居然就修筑在海边,离着海不足一千米! 那还客气什么?一面调集所有火炮对着城堡一通狂轰滥炸一面让琉球兵、乡勇和蒙古骑兵登陆,然后搬下去迫击一式二式准备各种轰击。 “就那么大一个城堡摆在那,炮弹适当留点,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就在忙着搬运炮弹的时候,一支足足有五六千人的队伍在一群举着武士刀的浪人带领下嗷嗷怪叫着冲了过来。 岛津吉贵的家臣石原幸二要趁着这群入侵的琉球人立足未稳之际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再抢过来这几条大船! “炮兵营原地架炮,抗倭团卧倒,尽量找掩体,准备迎敌!坚守”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日本人,东兴国并没有一点恐惧。 他的眼镜在喷火。不光是他,所有琉球人的眼中都是寒冷的杀气!这群狗日的倭人!居然趁他们不在又去琉球烧杀抢掠,还掠走了他们受人敬仰的尚敬王,逼死了神的使者闻得大君! 今天,在川哥的带领下他们终于踏上了日本本土,踏上了萨摩藩!他们要血洗萨摩藩,活捉岛津老贼,逼着幕府交出尚敬王! “全体火炮支援海滩,给我照死里轰这群玩意!” “是!炮口左转15,下十度,一轮试射!” 先是三四发零星的炮弹射向密集冲过来的人群,紧跟着就是一排排冰雹一样的密集火力。与此同时,岸上的迫击一式也开火了。 那些冲过炮火覆盖区域的日本人继续在往前飞奔,就好像身边被炸死炸伤的不是他们的战友,只是一草一木。 然而他们冲过来之后,迎接他们的是抗倭团密集的子弹,射击、装弹、射击!训练了多少遍的动作被一次次的重复,一排排的日本人倒下去。 侥幸冲过来的日本人已经开始开枪还击了,但是他们在奔跑,抗倭团是趴在地上的…… “停止射击!”东兴国大喊一声,因为他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 巴特尔的蒙古骑兵冲了上去…… 岛津吉贵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刚刚被征服的琉球居然这么快就组织人来反攻了?还有这么犀利的战舰,还有,那些蒙古人是怎么回事儿? 几千年来日本本土几乎从来没有受到异族的入侵,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不可一世的蒙元。而蒙元也因为不熟悉山地作战再加上神风庇佑,最终灰溜溜的撤回去了。 而那一战已经过去了将近四百年了!自从德川家康上位之后,日本的内战基本上结束了,他们虽然没有放弃武力,但是真正上战场的时候只有和琉球打了两仗。 一个小小的琉球敢攻击日本的九州岛,以及强藩萨摩藩?这是任何人都从来没有想过的,城堡什么的,其实早就成了一座大别墅,而萨摩藩的兵士武士们只知道进攻,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防御。 于是,这群挥舞着武士刀和火铳穿着木屐或者赤足在沙滩上奔跑的萨摩藩军被无情的炮火和子弹以及马蹄收割着生命。 一刻钟之后,战舰上的炮口再度指向城堡,而琉球兵在用刺刀收割着还在苟延残喘的卑微的生命。 种子岛一战之后,张石川的军队已经总结出了打这种日本城堡的经验:火炮压制,步枪掩护,让敢死队带着燃烧瓶冲到石垣下面贴着墙往上丢燃烧瓶。 比起种子岛,东福寺城堡的石垣更高,足有两米多高,但是这并不妨碍燃烧瓶丢上去。加了白磷和煤焦油的燃烧瓶可不再是当年的纯酒精了,那是用水都难以扑灭的死亡之火!而且,只要有人敢出来救火,马上就会被射程马蜂窝。 一个时辰之后,发现根本无法抵挡的岛津吉贵带着老婆孩子以及死士们从后门逃出,北逃去。 蒙古骑兵再度出击,向北追着岛津吉贵一行人去了。 “日本人在我的眼中只有两种人!被俘虏的奴隶和死人!开始吧!烧杀抢掠!三天之内唯一的一条纪律:不准伤害友军!” “是!”已经红了眼的琉球人异口同声的答应着。而他们这才发现,黑胡子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川哥,我们也要开抢吗?”赵大勇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跟了张石川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他的川哥如此下令大开杀戒。 “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吧,这是萨摩藩的首府!院子里肯定有银库和粮仓!抓些战俘灭火!别把粮食给烧了!” 主城的火整整烧了三天才熄灭,谁也不知道这对瓦砾废墟下面还埋藏着多少珍宝,或许有些古董字画已经被付之一炬了。 但是张石川不在乎,因为如他所料,作为强藩,萨摩藩还是颇有些家底的。银库、粮仓和武器库已经系数落入了张石川的掌控。 大概清点了一下,三百万两银子,五万两金子,五十万石的粮食,还有三千支日本山寨版的元化一式,黑火药子弹不可计数…… 作为盛产金银的日本,只要稍稍富裕一些的人家多多少少会有些金银器首饰之类的家当,这些来不及带着细软逃走,或者认为他们的岛津家主完全可以抵御这些琉球人而没有逃走的平民也都成了战利品。 三天的掠夺除了肥了所有来日本的军士之外,还给张石川带来了三万的俘虏。 当初还想着要买什么黑奴,现在自己有了几万的倭奴!张石川发现自的船实在是不够用了。还是要多造船啊! 稳固了东福寺城之后,海上生圆月五条船摇身一变变成了贩奴船。如果要运回琼州府,来回五千里,来回最少要二十天,到济州牧只需要五天时间。 但是必须要回一趟琼州府,因为弹药消耗太快了。虽然现在已经攻下了萨摩藩的首府,可还不足以逼迫幕府放人,要想让他们乖乖妥协,必须有更大的动作,需要更多的炮弹。 于是萨摩藩银库的银子和一船船的青壮年俘虏被密密麻麻的塞进船舱运往了琼州府。日本人最多是掳走了琉球的尚敬王和一批王室大臣,而张石川连平民都不放过。 十天之后,逃走的岛津吉贵又纠集残部以及日向、肥后藩的两万多兵卒开始对张石川进行反扑。 然而相对于进攻,张石川更擅长的是防守。有这么多的倭奴,总不能让他们闲着,挖战壕、修工事,甚至还弄了个简单的水泥作坊,直接把房子拆了当劈柴来烧水泥。 虽然岛津吉贵的人多,但是对于这种满地是战壕,只漏出一个脑袋和枪管的阵地防守战他也是束手无策。 六年前准备入侵琉球的桦山苍介就吃了这个亏,现在岛津吉贵依旧没有办法突破这种毫无武士精神的阵地。 虽然他们也有了山寨元化一式,但是也只能对着一排排的战壕发起无畏冲锋,然后一排排的被收割。 尝试了几次用人数上的优势突破防线失败又失去两千个人之后,岛津吉贵决定向远在江户的幕府求援了。 而张石川也在苦苦等待着补给的到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首征日本(三) 康熙五十九年十月初三,运送战利品回琼州府的船队终于折返回来了。 几乎所有能出远洋的船都被拉了过来。带回来的除了大批的炮弹子弹之外还有新生产出来的六百支元化二式。 得到了补给后,在战壕里坚守的战士们本以为可以大举反攻了,结果张石川却发出了一条谁也没想到的命令:把战俘和没有运走的战利品先运往济州牧,留下一部分人防守,剩下的人登船出征江户城! 江户十二世纪初,是豪族江户氏的居馆,因此得名江户城。1590年德川家康入城后进行扩建,至1636年德川家光时完成。是当时日本最大的城。自德川家康在此任征夷大将军职后,江户城成为全国政治中心。 听说要去打江户城,所有人都摩拳擦掌。 尤其是琉球兵。通过审讯已经知道,尚敬和琉球的其他王族大臣们都被抓到江户城去了。这也是为什么张石川要打江户的原因了。 夜长梦多,谁知道这群日本人得知萨摩藩被打得这么惨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儿来?而且,张石川也怕满清朝廷趁着他不在琼州府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在江户湾舰队遭到了幕府水师的疯狂拦截,数不尽的安宅船、和速度稍快一些的关船、小早船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像蟑螂一样疯狂攻击张石川的船队。 虽然他们的炮射速慢,又都是实心铁球,但是架不住安宅船船体甲板厚重,数量又多。只要他们一靠近船楼上的日本水兵就会齐刷刷的往张石川的船上射火箭。 更让张石川等人瞠目结舌的是,日本居然还有铁甲船!水线下面是木质的,水线上面的船楼上覆盖着一层铁甲,四周都有炮管伸出来,看起来邪恶无比…… 甚至有许多小早川凭借着自己的机动和灵活直接撞向张石川的战舰,然后引燃船上的柴草,以希望能和敌人同归于尽。 久经沙场的黑胡子也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打蒙了,一面指挥着船队后退试图摆脱掉这些阴魂不散的亡命小船,一面射击那些丢上来钩锁准备攀爬上来肉搏的日本人。 终于拉开了距离,那些小船依旧咬死不放。 战斗从白天一直打到了晚上。张石川的南圆号被击沉了,一艘琉球军舰被重创,其余的船也都千疮百孔。剩下的船都被赶出了江户湾…… 而日本方面,谁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条船被击沉了。 “哦这些该死的倭人!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完全是一群亡命徒!”黑胡子恨恨的说道。 “绅士个屁!怎么打?”张石川也有点发愁了。 “川哥,咱们的舰队船只太少了,也太单调了。我们也应该有一些小型武装帆船用来阻截日本人的小船滋扰!”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现在就有这些船,这么多人!其他的我不管,必须拿下江户!传令下去,尽量修补破损,船上多预备灭火的水!明天接着给我进攻!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少炮灰!” 此时发愁的不光是张石川,还有德川吉宗和他的重臣、幕僚们。 “将军阁下,琉球人船大炮快,我们的水军实在伤亡掺重,我建议不如放他们上岸,再和他们决一死战!”左大将二条吉忠说道。 “二条桑所言差亦!难道你没用看到岛津的信吗?这群人不但有琉球人,还有骑着马的蒙古人,又有火炮。若是让他们蹬岸,只怕更难以攻破!况且我们的兵力已经抽出大半走陆路去萨摩藩支援岛津了,现在本来江户防卫就空虚!”能登守大冈忠相说道。 “我大日本自飞鸟以来从未遭到外族入侵,连昔日强大如蒙元都被击退了,今日诸君居然怕起一个小小的琉球国来,简直是笑话!”老中水野忠之冷笑道。 “水野桑那我请问你要如何对付这些有西夷战舰和火枪的琉球人?” “用我的刀和祖先的荣誉!” “够了!”德川吉宗沉声说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让人不敢质疑,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登上将军宝座四年,好不容易排除异己坐稳了屁股,正想着手大刀阔斧的改革,没想到打了个琉球还能惹一身骚!萨摩藩水军全军覆没,连同足轻居然伤亡达到了八千余人,这支琉球水军的战斗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更何况,收到岛津的求救信之后,德川吉宗已经将江户以及周边藩国大批武士足轻以及火枪火炮都调往鹿儿岛了,按照行军速度,现在应该刚刚到达萨摩藩。 哪儿想到这群该死的琉球人居然又坐着快船跑到江户来了?现在江户的水军已经半数被击毁了,如果明天再打一天,只怕也会全军覆灭。 到时候这些琉球人真的攻上岸来,虽然这几千人不可能攻占整个江户,也必将造成一场浩劫。 “鸠巢先生,你怎么看?”德川吉宗问像自己的首席智囊室鸠巢。 “将军阁下,依我之见,不如暂时和琉球人请和。” 室鸠巢的一句话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堂堂大日本国怎么能和小小的琉球藩国求和?” “就是,我们和他们求和,大和武士颜面何在?” “安静,先听鸠巢先生说!”德川吉宗喝了一声。 全场安静下来,室鸠巢才又说道:“诸位,我想请你们先看清形势。没错,琉球确实对我们称臣百年之久,可是现在之琉球已非以前的琉球了。 这几年琉球之变化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了,在大清那个叫张石川的帮助下他们引进新作物、开办各种作坊,如今已是国富兵强,再不是昔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积弱小国。 而且,你们别忘了,我们现在军中所用的享保火枪是哪儿来的?那可是桦山苍介阁下忍辱偷生在琉球做了这么多年苦役,又历尽千辛万苦才搞到手的! 不管你们承不承认,这种火枪比我们的种子岛铳先进了多少倍!还有他们那种靠爆炸伤人的火炮我们还没有学会! 今日之海战想必诸位也都看到了,琉球人的火炮比以往更加犀利了,不再是那种迫击一式了,舰炮也可以射开花弹了! 还请各位承认并且接受这个事实,我们的火器完全比不过琉球人!他们几千人为何敢来侵扰我大日本?就是因为他们不但有火枪,更有无坚不摧的火炮!再打下去无非是让更多大和武士白白送命而已!” 这番话说出来全场沉默了。的确,他们现在用的火枪包括那种一触即发的火药都是被阉割了的桦山苍介用几年的时间偷偷学来并且带回日本的。如果没有这种新式火枪,他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就攻克琉球抓到尚敬。 “可是我们如果就这样轻易认输,岂不是助长了琉球国的气焰,我大和的颜面何在?”二条吉忠有些不甘心。 “不是认输,是暂时中战,先安稳住琉球人,然后倾全国之力快速发展我们自己的火器。现在只要我们再把那种猛烈的炮弹火药弄出来,不出三五年,一定能赶超琉球! 琉球的火器再犀利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国,只有十几万人口,我大日本可是有两千万人!以我百倍于琉球之人口,他们造出一支火枪,我们可以造出一百支! 还有,我国闭关锁国这么多年,今日一战才发现原来我们的水师比起这些西洋战舰来竟然有如此差距,将军阁下,诸君,我们也应该像琉球一样,仿制西洋战舰,这样日后才能血洗前耻! 且我大日本本就是岛国,不管南下进攻琉球,还是往东攻击朝鲜,甚至是再往东的大清国,都需要有强大的水师为根基! 将军阁下,老夫认为我们在此战中应该吸取足够的教训,再不可敝帚自珍拿我们自己的安宅船当做无敌,我大日本已经和外面的世界有了差距了,我们应该大力学习西洋、南洋诸国的长处以弥补自己之不足,如若不然,今日一战日后必将还会上演!” “我觉得鸠巢先生说得有理。”大冈忠相也说道:“琉球虽小然火器犀利,现在又是士气正旺,又有琉球王被我们抓了来,国恨家仇自然全民同仇敌忾。现在我们又接连失利,不如先求和以避其锋芒,等我们也造出了开花弹、西洋战舰后再与其一战,一举歼灭琉球!” “只是琉球人士气正旺,他们愿意和谈吗?”德川吉宗问道。 他其实早就不想打了,他现在只想一心搞好自己的改革,先稳定社会发展经济,如果不是岛津家一味鼓吹有了新火枪可以再度控制琉球,让富足的琉球每年献上大量的铜斤和蔗糖等物资德川吉宗根本不会去打琉球。 现在可好,尚敬是被抓来了,可人家打上门了,还把萨摩藩和江户的水军打得落花流水。 一旦真的让这群琉球人打上岸来,不但江户的百姓会面临一场浩劫,再严重的话还会动摇自己刚刚坐稳的将军之位。 “琉球这次倾全国之兵并且还有蒙古人和西洋人援助来攻打我国无非是因为我们抓住了琉球中山王。虽然他们船坚炮快,但是毕竟是跨海几千里来占,其补给定然跟不上。如果我们答应释放中山王及其他琉球王室大臣,他们应该会退兵。毕竟打仗可是要烧钱的,琉球虽富,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第二百九十二章 首征日本(四) 第二天张石川的舰队再度驶入江户湾。 他等不起,就这么不靠岸在海上飘着可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的船上装的都是炮弹和兵将马匹,但是粮食和淡水带的都不多。 张石川本以为江户这边的日本水师也不过不堪一击,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蹬岸抢粮食,没想到受到了这么顽强的抵抗。 已经损失一条船了,虽然落水的兵大部分被救了起来,可是损失了不少战马和水和粮食,让本来就不充裕的补给更加捉襟见肘了。 但是对于日本人这种不要命的流氓打法他和黑胡子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个好办法来来,只能拉开距离不让那些小船靠近,用火炮的射程优势逐个击破,可这样实在是太消耗炮弹了,尤其是那种笨重的安宅船,挨了十几炮还在晃晃悠悠的前进,几乎就是个铁王八。 果然,舰队刚驶入江户湾,密密麻麻的日本水军战舰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全体准备,占据上风口!”黑胡子一声令下舰队开始转向。 旗语打出去后舰队开始转向占领了上风口。 “川哥,他们好像是来投降的?你看,为首的大船上举白旗了……” “啊?”张石川一愣,拿起望远镜一看,果然,为首的旗舰上挂起了一面白旗,只一条船换换朝着他们驶来。 “要不要来他一炮?”黑胡子跃跃欲试的说道。 “等等,看他们想干嘛。”张石川摆了摆手。 当室鸠巢踏上了安妮女王毁灭号并且表明来意之后张石川愣住了,和谈? 室鸠巢知道这个年纪不大脸上写着个王的年轻人就是张石川的时候也是一愣,可随即又释然了,张石川可是思戸金的姐夫,琉球国的额驸,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原来你就是张石川阁下,果然是少年英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室鸠巢本来就是日本备受尊崇的大儒,对儒家文化和汉文化都有很深的造诣,来之前他还准备了个会琉球语的翻译,没想到带着琉球人打过来的居然是个汉人,这下连翻译都用不上了。 “你是代表德川吉宗来的?”张石川打量着这个一口流利汉话的日本老头。 “正是。我觉得我们大日本国和琉球国肯定有一些误会才导致了今天的不愉快,不如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如何?” “老头,你是不是对误会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如果我现在打到江户城把你们的将军给绑架了叫不叫误会?别废话了,有什么要谈的说吧!” “呃,将军阁下希望日琉两国能够言归于好握手言和,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我就呵呵了,我现在可是打到你们家门口了。当初你们打琉球的时候如果琉球人要求和,你们会收手吗?”张石川很不客气的说道。 “呵呵,阁下快人快语。不过打下去阁下未必就能讨到什么好处吧?即便你们琉球有火枪火炮,我们在海上打不过你。可阁下觉得只要蹬岸了就能打败我大日本国吗?我国毕竟还有两千二百万的国民呢!” 见张石川一点壁脸不给自己留,室鸠巢也有点脑了。 “按你的意思,谁人多谁就能赢,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了?” “难道不是吗?而且您也看到了,现在我们也有了新式火铳,你们远道而来,补给跟不上,子弹炮弹可是打一颗就少一颗,而我们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补给!” “没错,这个我承认。我的人少,想占领日本肯定是不可能,而且补给确实太远了。不过现在的炮弹把你们剩下的这些船全打掉应该问题不大。” “即便您的战船能击沉我们所有战舰,可是我们在岸上还有十万大和武士……” “行了行了,别对着吹牛皮了。说说吧,你们的条件是什么?”张石川问道。 既然幕府主动提出求和,肯定条件已经想好了。 “条件吗,其实很简单,你们退兵,我们可以考虑释放中山王尚敬以及其他琉球人。” “就这?没了?” “呃,请阁下也释放被你抓住的种子岛家主以及其他被你俘获的平民,并且归还你抢去的财务,这些财务属于萨摩藩和德川将军,你们不应该用这样的手法强行占有……” 张石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室鸠巢:“老头,你对琉球国了解多少?” 室鸠巢一愣,不知道张石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略知一二。”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琉球的额驸,我媳妇是琉球的翁主?”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琉球人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尚敬?如果尚敬死了,你说我是不是有机会……”张石川邪魅一笑。 室鸠巢听了这话心里一凛:没准儿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而且张石川在琼州府造反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了。敢和东方巨兽大清叫板的人,有野心吞并琉球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当得知尚敬被抓了,张石川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幕府谈判或者商量,而是不宣而战直接打上门来了,他是不是想借幕府之手除掉尚敬,自己好乘机掌握琉球? “请问,若要停战,阁下有什么要求呢?” “割让九州岛给我;赔款五千万两白银;日本国不得组建水军;开放江户、下田、大阪为通商口岸;不能收取我名下商队关税……”张石川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了,还有释放尚敬和其他琉球人。” “阁下,你这是在羞辱我吗?”室鸠巢铁青着脸问道。 “你方才不是在羞辱我吗?跟我耍流氓?我比你还流氓!” “我可是带着诚意来和阁下谈的。” “我觉得你的诚意太少了点,或许我们应该再打上一段时间,这样你们的诚意应该更多一些。哦,你是不是觉得在陆上就可以和我一战了?我的迫击一式你们还没有剽窃到手是吧?别以为你们偷了我的元化一式和子弹就可以和有一搏之力了,来,带你开开眼!” 带着室鸠巢从新回到甲板上,在张石川的会意下,离着远远地乌恩其给他展示了一下元化二式的五连发的射速和精度,又让黑胡子给他展示了考尔特二式的六连发。 “好了,我知道你们是想和谈,不过条件吗,你最好回去和德川吉宗他们再商量一下。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吧。实不相瞒,我船上从萨摩藩抢来的食物不多了,得去附近抢一些回来。对了,你们日本的女人不错,我听说本州的比九州的更白嫩一些?” “呃……张石川阁下,我们两方在和谈,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室鸠巢一脸黑线的说道。 “不太好?可我真的没粮食了啊,水也不多了。总不能让我的兄弟们饿肚子吧?你方才也说了,我们是远征,不好补给,所以我只能多带弹药少带食物了。食物可以抢的吗!哦对了,我在萨摩藩也抢了不少你们山寨的火枪和子弹来,那破玩意打仗虽然糙了点,对付平民问题不大吧?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室鸠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有尚敬王在幕府的手上呢,这个张石川就这么肆无忌惮,看来他真的不在乎尚敬的生死啊…… 虽然知道张石川这几千人肯定是无法对抗整个日本国,但是真的像海匪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人家船又快,火器又犀利,看准一个地方抢了就跑,幕府还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阁下……” “行了,老头,你也回去吧,再跟德川吉宗商量商量,我还得去打劫呢,要不今天晚上要饿肚子了,就不留你吃饭了哈。记住了,三天后还是这个地方,咱们接着谈。来人呐,送老头下船!” “呃……张石川阁下,如果您的船上食物不多的话,我想我可以派船给您送点过来。” “嗯,可是我怎么知道你送来的粮食和水没有问题?要是投毒进去了就好玩儿了,还是抢来的比较踏实!” “阁下请不要一再侮辱我大日本国!我们是言而有信的人!还请不要滋扰我大日本国的百姓!两国之争,何苦荼毒寻常百姓……” “滚你丫的蛋吧!现在打到你们家门口了跟我说这个?你们日本人是百姓,琉球死伤的那些人难道就不是百姓?你以为你们打了琉球回来手是干净的?别特么跟我这装什么正人君子!侮辱?这就算侮辱了?爱谈谈,不谈滚蛋!你大可回去杀了尚敬,杀了你抓来的所有官员,然后就等着我带着更多的人来天天抢你们的吧!我跟你们说,你们到现在都不觉得你们入侵琉球是错误的,那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抢你们日本就不对呢?” 室鸠巢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这个张石川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啊! “嗨!确实是我大日本错在先,在这里请接受我个人的道歉!”室鸠巢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道。 他也看出来了,和这个张石川来硬的不行,讲道理也不行,那就来点软的试试吧。 “你个人的道歉有个屁用!这样吧,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就不骚扰你们沿海的市镇了。” “多谢阁下仁慈!” “江户湾南边不远有个什么伊豆大岛是吧?我就在岛上等你们的消息吧,别的地方我也不抢了,想来伊豆大岛上的粮食也够我们这些人吃几天的了。不过你们最好快点哈。我的手下可不太好管束,要是闲着没事手痒痒了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轰走了室鸠巢,赵大勇趁着没人的时候问张石川:“川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尚敬王的死活啊?” “不在乎我干嘛来了?” “那……” “老赵,我教你一招哈,如果你在墟市上看到一把刀你特别喜欢,想把他买下来。如果你让老板发现你很中意这把刀,老板是不是会开高价?如果你装作很不经意的看到了这把刀,随口一问,根本就不想买,那老板为了卖掉这把刀是不是会把价格拉低?放心吧。尚敬不会有事的。现在他们只会感觉尚敬是个烫手的山芋,巴不得早点送走,好让我们离开呢。” 第二百九十三章 首征日本(五) 三天后,室鸠巢如约来到了伊豆大岛。 用了一天的时间扯皮之后,停战合约顺利签订了。很显然张石川所料不差,幕府真的是很想赶紧放人然后把张石川这个瘟神送走。 条约内容如下: 一、日本国立即释放尚敬王以及其他被虏获的琉球人。 二、张石川以及其舰队立即撤离日本本土。 三、日本国马上撤出全部在琉球的驻军。 四、日本国承认琉球独立,不得以任何形式入侵琉球。 五、琉球以及张石川也不得侵犯日本海疆。 六、日本开放江户、大阪为通商口岸,允许琉球以及张石川名下商队来往贸易。 七、琉球开放那霸为通商口岸,允许日本商队来往贸易。 八、张石川开放琼州海口城为通商口岸,允许日本商队往来贸易。 九、日本国赔偿张石川舰队损失一千两。 十、日本赔偿琉球损失五千两。 由于条约是在伊豆大岛签订的,于是称之为伊豆合约。 看起来很平等的一个合约,除了第九条。 室鸠巢也没想到合约签订的这么顺利,张石川居然没有狮子大开口。因为已经看到了日本国和琉球的军备上的差距,德川吉宗已经想要费除掉闭关锁国的政策了,开放通商口岸倒是可以接受,更何况琉球和张石川也同样开放了口岸,也算平等。 至于一千两银子吗,名义上是用来补偿张石川被击沉的南圆号,但是傻子也知道,那么大一艘三桅大福船怎么也得一万两银子,张石川只是要个面子而已。 而且日本水军几乎一半的战舰被打废了,如果要赔偿也应该是张石川赔日本国,但是为了尽快送走这个瘟神,赔一千就赔一千吧…… 而赔偿琉球的五千两银子相对日本对琉球造成的损失简直是九牛一毛。 跟着船来的尚敬王等人也被放了出来。 “姐夫!” 小迷弟一见到张石川直接冲上去抱着他嚎啕大哭。屈辱、委屈、愤怒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 让尚敬哭够了张石川才拿条约给他看:“看看吧,也没和你商量就拟好了,你看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咱们再跟他们商量。” 看了条约之后尚敬也是有点迷惑,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说道:“既然姐夫都拟好了,就这样吧。” 于是三方分别在合约上签了字,一式三份,分别用汉、日写成。 出于对张石川这个流氓的严重不信任,室鸠巢将合约再三确认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那么张石川阁下,我们这边人已经放了,还请您也履行合约上的内容,尽快从日本国本土撤离吧!” “啊?我不是已经撤离了吗?” “这……” “这伊豆大岛是外岛,不算本土吧?” “阁下,做人要讲诚信!”室鸠巢的脸都绿了,他怎么没想到张石川这个文盲居然还会玩文字游戏!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吗,你看你这表情,就跟媳妇跟人跑了似的。”张石川拍了拍室鸠巢的肩膀。 “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辞!” “也是,你媳妇估计也得五六十了吧?跟人跑也没人要了。好了,放心吧,等我把从伊豆大岛上抢来的东西装上船就走……” “你!告辞了!”室鸠巢也看出来了,自己再多待一分钟就要多受一分钟的侮辱,还是赶紧走比什么都强。 看着室鸠巢走远了,张石川这才有机会见见琉球的这群劫后余生的难兄难弟们。 “诸位大人受惊了,张某来晚了。毛大人!李大人!……哟!老蔡?你怎么也被抓了……” “哎,川哥,别提了……这次多亏了你了……”蔡温一脸羞愧的说道。 “是啊,这次多亏了额驸了,要不然我们也……”有人附和道。 “哎哎,打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诸位要是气还没消,趁着咱们还在日本,要不要杀几个日本人泄愤?” 这话一出众人都呆住了,这是张石川说的话? 尚敬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要亲手杀他几个倭人!” “胡子,安排!带几个日本人过来!” 不一会儿果然几个被捆着手的日本人被推了上来,在地上跪成一排。 赵大勇很识趣的把枪递给了尚敬。 “这……” 看着贵在跟前的这个衣衫有些褴褛眼泪鼻涕横流的日本人,尚敬有些下不去手了。不光是尚敬,其他人也都傻了。 “怎么,下不去手了?”张石川看着尚敬有些犹豫的表情冷笑一声又说道:“这些天来我带着琉球兵和济州牧的蒙古兵杀了两万日本人了,少一半的士兵,多一半的普通百姓。你是不是觉得很残暴?” “这……”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琉球死了多少人?那些琉球百姓难道就该死?他们被杀的时候有没有人同情过他们?” 砰!尚敬扣动了扳机,一个日本人的头颅被打爆,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看着尚敬快步离去的身影,张石川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张石川拍了拍尚敬的脑袋:“怪不怪姐夫?” “不怪……要不是姐夫,我现在还是阶下囚呢。倭人确实太可恨!姐夫说得对,倭人,根本就不能把他们当人看,姐夫,是我没有管理好那些战俘,让他们偷去了元化一式和火药的配方,好在姐夫有先见之明,把军工作坊都搬走了,要不然……” “这事儿还真是赶巧了,我要是有先见之明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琉球被入侵了。还有火枪子弹这事儿不能怪你,也怪我太大意了,好了,我听说闻得大君……” 尚敬再次泪流满面:“姐夫!难道这笔账就这么算了吗?我父王就是因为倭人而英年早逝的,现在又多了杀母之仇……姐夫,我不甘心!” “谁说就这么算了?”张石川嘿嘿一笑。 “可那条约……” “条约,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用来打破的?” “对,只不过现在凭你我的力量还不足以打败日本,尚敬,别着急,先沉住气,早晚有一天,我们要让日本把这些血债连本带利的换回来!你信不信姐夫?” “信!我信!”尚敬擦了把眼泪说道。 “信就等着瞧吧,姐夫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特么就这么一个丈母娘……” “姐夫,我娘她……”刚止住哭声的尚敬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张石川也发现自己是有点嘴欠了,说什么不好,干嘛提这个? 好不容易又安抚住了尚敬,尚敬擦了把鼻涕问道:“姐夫,咱们这是要回琉球吗?” “先回济州牧,把蒙古骑兵送回去,顺便带点土特产,然后去琉球。” “土特产?济州牧又出什么新鲜产物了?姐夫,你有事儿瞒着我!” “啊,没有,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姐夫,求你个事!” “说吧。” “我二姐她……” “还没嫁人?” “没……我二姐这些天总是以泪洗面,现在我母妃走了,我劝了又不好使,能不能把二姐带回琼州府,让大姐开导开导她……” “啊……我小姨子叫啥来着?古波藏翁主,思真鹤金是吧……”张石川就见过老二几次,能记住名字就不错了。 “对,没错。” “行了,我带过去就是了,正好也让你大姐放心。说说吧,到底琉球是怎么被打的?” 哥俩足足谈了一晚上,从琉球如何被日本水师攻击到张石川如何得到的消息然后带人屠杀种子岛,攻打萨摩藩,到最后救出尚敬。 “姐夫,你不会真的想让倭人杀了我好霸占琉球吧?早先的时候那个日本的室鸠巢老头说你想我死……” 显然,室鸠巢想挑起张石川和尚敬的矛盾。 “我擦,这都被他看出来了?我本来想着带着你们这些人到了大海深处就把你们挨个推进海里喂王八呢,这回难办了……”张石川一摊手说道。 “姐夫!能不能好好的!哪怕在这刨坑埋了也比喂王八好吧!” “好好的?你问这问题不应该挨打吗?尚敬我可告诉你,我的话就是你大姐的话,你敢不听?” “咳咳我不敢……姐夫那条款,咱们也没占到便宜啊!” “把你个龟孙捞回来还不算占便宜?” “我……我是龟孙我姐就是龟孙女……我大外甥岂不是……” “哎!你小子啥时候也学得这么损了!”张石川笑着抬手在尚敬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跟你学的……哎别打,怕了怕了。说正事儿。姐夫,你为什么只要一千两啊?看那老头的态度,多要点也不是事儿啊!” “哼哼,你啊,还是太年轻!” 张石川自然是不缺这一千两银子,他要的不是钱,是不平等性!他要给日本国开个赔款的头,这样以后再想敲诈勒索就有据可依了。 “呃,好吧。姐夫,我再说一句见外的话,你这次远征日本花费了多少银子?”毕竟是为了救自己,这钱可不能让姐夫掏腰包。 “可以计数的大概五百万两吧,剩下的……” “五……五百万?”尚敬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了。 “啊,不是花的,是赚的……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把萨摩藩的首府给抢了。” 尚敬好半天没才反应过来,兴奋的说道:“姐夫!干脆咱们以后就当海盗吧!咱也不用开荒建作坊了,天天就抢他倭人的就可以了!” “想点正经的!你是琉球王!”张石川恨铁不成钢的扇了尚敬一巴掌:“老盯着日本干嘛!你知道西班牙多有钱吗……咳咳,你得让琉球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不能拉着十几万人来当海盗吧?再说了,萨摩藩是强藩,这次抢的可是萨摩藩几十年的积蓄,还能每次都抢这么多?” “姐夫,是我目光短浅了……” “你知道就好!下次咱们找机会抢江户!” 第二百九十四章 黑胡子的梦想 到了种子岛,先问了一下战利品的运输情况,得知萨摩藩东福寺城那边的人和财物都已经运到了济州牧后,张石川也带着舰队来到了济州牧。 尚敬终于知道张石川所谓的土特产是什么了,是从日本抢来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火枪子弹、还有日本人…… “姐夫,这就是你说的土产?”尚敬一脸懵圈。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张石川嘿嘿一笑说道:“巴特尔,这些倭人给你留一万,你看着安排吧。不过这些倭人可以没有那些高丽棒子听话,你可得管好了! 尚敬,给你们琉球一万,就算是小日本补偿你们损失的人口了。不过这次别对他们太好了,该抽就抽,该杀就杀! 别发愣了,这可都是上好的劳力。既然倭人抢琉球,来而不往非礼也,咱就不能反客为主一回?” “行,交给我吧,我保证他们都乖乖的听话干活!”巴特尔倒是不客气。 派了一千人去跟张石川打仗,虽然有些死伤损失了不少战马,可换回来这么多奴隶,这些回来的骑兵一个个又抢得腰包鼓鼓的,打日本实在是赚钱的好营生啊! 就在这时,和张石川同行,带着德川吉宗的命令准备去琉球岛把驻扎的日本兵撤回来的军奉行江川山治跑过来抗议道:“张石川阁下!这些都是我日本国的子民,你怎么能把他们掳走?我抗议,你这是土匪行径!” “我本来就是土匪,难道你不知道?”张石川撇了他一眼说道。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江川山治瞬间就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 “当初你们是怎么掳走琉球人的?这回换成是日本人,你就跑来抗议了?条约都签了,你还在这磨叽,你算老几?这可都是我的战利品。要不让我带走你用银子把他们赎回去也行,一个人头一百两!” “你们汉人一直标榜是礼仪之邦,怎么能做出这等强盗不如的事来!混蛋!” “你再说一遍?”赵大勇脸色一寒,拔出考尔特一式就顶在了江川山治的脑袋上。 “先别杀,先别杀,留着他还有用呢,还得让他带琉球岛上的日本人回家呢。”张石川倒是没生气。“江川山治,我劝你还是好好完成你们德川将军的命令,不要惹是生非,别到时候连那些兵卒都带不回来了。来人呐,带他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 于是,江川山治被两个人架着下去软禁了起来。 “方才说道哪儿了……”被江川山治这么一闹,张石川的思路被打断了。 “这些倭奴,给我一万,给尚敬一万……”巴特尔说道。 “哦对,剩下的我就不客气,全部带走了哈,我的琼州府可是需要人手呢。你们也都知道,我老家被康熙那老东西给抄了,现在可是一穷二白,我需要大量人手重建那些作坊……”张石川苦笑着说道。 “呃……姐夫,其实你琉球上的好多作坊也被这些倭人给占了,等回琉球咱们抢回来就是了。好在你把军工作坊都给搬走了,要不然这炸药他们也要学会了!” “大哥,济州牧还有你的产业啊!这些年的收成你也不运走,我都帮你存着呢!”巴特尔说道。 “啊?还有这好事儿?有多少银子?”张石川一听来了劲头,没想到自己还有体恤呢! “这些年,下来,有十几万两呢!” “我……”张石川顿时无语了,十几万两够干什么的?“好好,也不少了,够造两条大船呢!” 要想赚钱,还是工业来得快啊!这么大片的土地,再加上干活的都是不要工钱的奴隶,几年下来才十几万两银子。现在又多了一万劳力,要不要给济州牧也发展一下工业? “大哥,现在又多了这么多人,我再让他们开垦一个大庄子给你吧!”巴特尔说道。 “先问一下这些倭奴有没有会什么手艺的。我大概了解了一下,萨摩藩盛产铁器,尤其是刀枪。把铁匠都找出来,弄个铁匠铺,从朝鲜运煤和铁过来,打成农具再卖给朝鲜。” “大哥,你看我的这些兵还都用着元化一式呢,是不是……嘿嘿嘿……” “哈哈,别着急。”张石川哈哈一笑:“我已经让琼州府用力扩张火器作坊了,到时候把你和尚敬的兵都换成二式!还有火炮,以后都要换!不过我得先把我的兵换完啊!” 巴特尔强烈要求张石川和尚敬多住上几天,但是被拒绝了。尚敬被抓了快两个月了,现在得尽快回琉球,简直是归心似箭。张石川也不例外,他还挂念着琼州府呢。 两天后船队载满了倭奴和抢来的战利品驶出了济州牧港。 一路无话,到了琉球,当琉球人知道他们的王平安回来了,并且是被他们的额驸救回来的之后,都涌到了那霸港。 看着一串串的日本人被当成俘虏带下船,又是一阵阵欢呼声想起。有人拿起瓦片石块丢向这些俘虏却被张石川拦住了。 “别打别打,他们都是奴隶,是来干活替日本还债的,想打一会儿有的打……” 用了半天的时间,江川山治把驻扎在琉球的日本兵都给聚集起来了,在码头聚齐了准备登上张石川答应给他们准备的船回日本。 “武器都留下了?”张石川问道。 “是,阁下。” “好。东兴国,带上人,多拿子弹,枪上刺刀,咱们去送这些倭寇回老家!” “是!” 被驱赶到码头上的一千手无寸铁的日本人本以为只是战败被调回国内了,谁也没想到张石川居然下令琉球兵开枪了。 从最开始的震惊马上变成了慌乱,有人四散奔逃,有人跳进海里,还有人试图做最后的反抗,但是面对着两千端着火枪的琉球兵,他们就是等待收割的庄稼。 “对侵略者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琉球人不是好欺负的!倭人狠,我们要比他们更狠!这样才能让他们忌惮!知道了吗!” “是!长官!”两千人齐声吼道。 “打扫战场,还有气的用刺刀补刀!打扫战利品,然后让那群倭奴清理尸体……” “姐夫,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言而无信了啊,幕府会不会气急败坏,大举进攻?”尚敬看着堆成小山的尸体一呲牙。 “我咋言而无信了?条约上说让我撤出日本本土,我做了啊,日本撤军是他们的事儿,让不让他们活着回去是我的事儿了。放心吧,日本现在的水军应该都不敢出他们的内海了。想要报复也得先把船造好再说!” 这些被屠杀的日本兵自然不是什么善类,他们的手上沾着琉球人的血,他们的怀里背囊里都是在琉球抢来的财物,他们该死! 琉球的那些作坊并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不过很多机器和设备都被拆走运回日本了,包括一些蒸汽机,还有图纸…… 很显然日本一直在关注和收集琉球的情报,他们在尚敬派兵支援琼州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在张石川开始搬家之后终于按耐不住了,日本人知道这些设备的重要性,如果张石川把东西都搬走,自己就没得抢了! 好在张石川把军工作坊都搬走了,要不然让幕府得到了元化二式的图纸和子弹生产线那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张石川的心是沉甸甸的。雷酸汞的配方已经被偷去了,日本已经掌握了硝酸的生产,有了硝酸,并且知道这玩意可以做炸药,只要用各种东西进行试验,弄出高能炸药是迟早的事儿。 日本,早晚是个后患啊!怎么办?回去了必须要大力研发新武器了。作为一个穿越者,张石川自然明白先进武器的重要性。 而且现在用的小口径火炮威力还是太小了,打皮糙肉厚的日本安宅船都费劲,打那些蒙着一层铁皮的铁甲舰更是吃力。 他总是追求速度和精度,总以为只要能爆炸的炮弹就可以碾压一切,看来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海战需要总结的教训太多了,尤其是那些像蟑螂一样的小早船的自杀式袭击,真的让人措不及防。 要想一炮一个小朋友,还得傻大憨粗啊!还有,日本水师的那个铁甲舰是什么鬼?他们都能造出铁甲舰,自己造不出来? 现在自己有蒸汽机了,是不是可以把蒸汽机给搬到战舰上面?这样顺风航速更快,逆风也可以行驶了! 本来以为自己把清军水师给打得落花流水就很满足的张石川突然得了火力不足恐惧症。他清楚的认识到,不能打了个胜仗就沾沾自喜了。 现在打个日本都这么费劲,还想跟西班牙叫板?虽然西班牙现在不是海上一哥了,但是毕竟也是老牌的海上强国! 自己有三艘三级战舰,人家可是有一级二级战舰的,一艘船上能有上千水兵,一百多门大炮! “胡子,别自己单干了,跟我干吧!我要打造全球最牛逼的海盗!”张石川像黑胡子抛出了橄榄枝,并且简单的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装上东方神秘炉子,可以不用风就能行驶的战舰?更大口径的火炮?铁船?”黑胡子擦了把哈喇子重复着。 “对,不过要慢慢来。来做我的海军舰队司令吧!我保证,像这次抢日本国的事儿以后还会有很多!我们先要击败西班牙,然后控制住整个南洋……” “好,多谢川哥阁下赏识!我愿意!”一听这种抢一个国家的事儿以后常有,黑胡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控制整个南洋!乖乖,那得多少舰队!黑胡子知道的最牛逼的海战就是一百多年前的格拉沃利讷海战了,两方一共投入了三百多艘各种军舰、武装商船以及快船!这场战斗到现在依旧被各国海军以及海盗们所津津乐道! 自己真的也有机会只会这样一场海战吗?那他将此生无憾了!他将会作为全球最牛逼克拉的海盗被载入史册,被万人唾骂! 想想自己穿着帅气的军装站在高大威武的巨舰上指挥着上百条船驰骋大洋一路烧杀抢掠,黑胡子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变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初具规模 临近新年,船队终于停靠在了海口港。 回到了琼州府张石川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虽然还没有他确切凯旋的消息,但是船队带回来的金银珠宝以及倭奴还有只言片语的消息早就传遍了琼州府。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对日本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们都知道琉球是自己的兄弟,因为在琼州府最困难的时候是琉球派兵帮他们打赢了海口保卫战,所以敢欺负琉球的日本国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他们的川哥只带着这几千人就打赢了一个有三千多万人口的国家,并且带回了这么多战利品,无疑让张石川的声望又长了一成。 一切都正常,满清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动,还在闭门造船呢。造船厂和军火作坊由于有了大批倭奴苦力的加入效率高了不少。 当思真鹤金看到自己的大姐思戸金之后,失去母亲的两姐妹抱头痛哭。 张石川只能搓着双手尴尬的站在一旁。他和思真鹤金是真的不熟,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句话。就这一路过来思真鹤金也都是天天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不出门。 和思戸金同以及尚敬父同母的思真鹤金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的像个瓷娃娃,和思戸金倒是有八分像。 其实大部分王族的后代基本上除了美女就是帅哥。因为他们取媳妇肯定要选漂亮大气端庄的,一代代的下来,基因自然差不了哪儿去。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乐忠于取蒙古贵族当媳妇的爱新觉罗家,两百年了还是高颧骨小眼睛,再比如坚持近亲结婚几千年的日本皇室(天皇),还是平均身高没有超过一米五。 “好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吧。等日后我会替你们报仇的。”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谢谢姐夫。”思真鹤金说道。 “行了,你们聊吧。如果觉得没意思,可以和你姐姐学学打麻将,能解闷的……” 出了门,赵娥凑了上来:“哥,这个思真鹤金是什么情况啊?” “咳咳,她不是我小姨子吗,还能是什么情况,这不是死了娘,来找大姐住上一段时间吗!你别瞎想啊!” “切,我就问问,你干嘛解释这么一大堆?” “我……”张石川突然明白了,这时候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来,看看哥给你们抢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呸!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带回来的都是什么!”赵娥恶狠狠的掐了张石川一把。 “啊?咋了?小娥不喜欢?那阿奴喜欢不?”张石川有点懵。 “不喜欢!”阿奴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看挺漂亮的啊,以为你们喜欢……” 张石川带回来给她们玩的都是一些日本的风铃、漆器、首饰盒、茶具以及纸伞折扇一类的手工艺品,有着浓厚的日本风格,做工又好,为啥老婆们不喜欢? 误会很快就澄清了,不知道是谁自作主张把张石川抓回来的不少日本歌姬组团送到他的府衙来了…… “哼!长出息了哈!以前也就带回来一个,这回可好,一带就是一屋子的人!哥!” “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干这样的事儿啊!” 不过张石川突然来了灵感,既然现在有这么多倭奴,不如发展发展第三产业,呃,服务性行业,这样不但可以给自己带来利润,更可以稳定社会,解决那些海盗和大兵们的生理问题…… “行了行了,别闹了。来看看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好东西吧,然后,我有一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姐妹做。” “啥任务啊?这么神神秘秘的!”赵娥和阿奴一起问道。 “帮我设计一套军装!不是帮我,是帮咱们的军队!大概是这样的……” 张石川照着后世他以为最帅的二战德国国防军军装大概画了一下,狗屁不是…… “要是莺儿在……”想起心灵手巧的吴莺儿张石川觉得心口一疼。 “哥……让金姐看看吧。”赵娥摇了摇张石川的胳膊。 这次出征日本除了抢来的金银、倭奴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战利品——日本仿制的元化一式。 这种被日本人称为享保火枪的火枪基本上就是一比一高仿的元化一式,唯一不同的是子弹用的是雷酸汞加黑火药。 张石川现在用的子弹药都是硝化棉经过乙醇和乙醚胶化处理后干燥切片制成的颗粒药,这玩意做起来比较复杂,估计日本人是没有偷学去,或者做不出来。 不过黑火药的猛度也足够了,一样可把子弹打到百米之外,除了烟雾太大和有残渣,倒是也可以用。 正发愁一万支元化一式什么时候能给郑?交货呢,这回可到好,活日本人帮他造出来了! 于是先派人送给郑?一百支享保火枪和一批黑火药子弹让客户验验货,并且告诉他,毕竟是二手的,价格可以再便宜一点,而且欢迎用大米支付。 大批的倭奴还在源源不断的送回来。除了给济州牧和琉球的,张石川还有两万多人…… 有了人什么都好办,送到林岛一群人去挖鸟粪石熬硝、送去安南挖矿一千人、造船厂分了两千人、军工作坊两千人,其他作坊也分了不少人,还剩下不少,开妓院、开荒、甚至卖给作坊主和地主当劳力。 只是琼州府的士绅们对于买卖奴隶一时还接受不了。他们觉得买个小厮丫鬟什么的正常,买个小妾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买奴隶干活好像老祖宗没有这个传统啊。 张石川也没有过多干预,等他们尝到甜头之后会接受的。 有了雷酸汞被剽窃的先例,这次张石川准备把所有和军工有关的地方包括研究所都建成后世监狱一般的建筑水泥地面水泥高墙,高墙上面还插满碎玻璃茬子,四周再修上炮楼,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只要有倭奴想逃跑直接击毙。 还有一件事让张石川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史安走了,在他打日本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就这么不辞而别了。 自从史安表明了自己是天地会成员的身份之后虽然张石川并不以为意,但是两人的关系也再没有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了,似乎有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而史安的信里也没有说明自己去干吗,只是说有一件大事要去做…… 对于史安的不辞而别赵大勇破口大骂,说老史没义气,在川哥打日本琼州府需要人看家的时候就这么跑了。 而张石川只是一笑,或许史安是真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吧,不然他不会这么不辞而别的。 年会依旧是那么热闹,抢来了不少银子,再加上薛清雅疯狂的发行债券融资,张石川发年终奖的底气又足了。 “张石川,干脆咱们就改行当海盗得了!我看做什么生意都不如打仗来钱快!”薛清雅拿着大红包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张石川竟然无言以对。的确,这一仗打下来确实是赚大了,说实话他也有点上瘾。 趁着年会,张石川把早就规划好的组织架构定了下来: 农业部主抓农业、垦荒、以及畜牧业以及渔业,部长徐平; 工业部主抓各种作坊、矿业以及研发新的机械、改良蒸汽机,部长冯树秦; 建设部主抓各种军民建设,部长葛二喜; 商业部主管琼州府内部以及对外商贸事宜,部长王钧; 后勤部负责以及各种新式武器装备,部长赵元化; 金融部管理银行信贷以及资本运作、资金调配,部长自然是薛清雅了; 外交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和安南国、港口国以及琉球、济州牧、朝鲜日本的生意往来,部长沈文知; 教育部主要负责办义学、给成年人扫盲以及普及官话,部长叶兴学; 宣传部负责专门宣传各种新政策以及出版张石川故事的连环画和各种唱本,部长郑板桥; 卫生部除了治病救人还要负责牛痘接种、青霉素培养以及简单的外科手术,部长林晗; 治安部负责人民内部矛盾,打架斗殴之类的,部长大牛; 海军部除了打仗、防止外来入侵和打劫之外还要护送商船队,司令黑胡子; 陆军部本来是想把司令个赵大勇,结果赵大勇死活不要,非得当张石川的亲卫队长,二牛也表示资格不够,最后推张石川兼任了; 一番分配下来,总算有个国家的大概雏形了。 “主子,这个部长应该算是几品官啊?”小林子问道。 “呃,按旧制,应该和六部尚书是一样的品级,从一品呗。” “谢主子隆恩!”小林子感动得鼻涕横流跪下就磕头。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太监居然也是从一品大员了。 “起来起来,红包都发完了,还跪着磕头也不多给!”张石川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我再多说一句哈,现在你们都是官了,不能贪赃枉法,都好好干活……” 众人忙都答应了。其实不用张石川说,这些人也不会做那些事儿,毕竟他们现在都不差钱,知道跟着张石川不用贪污都够他们几辈子荣华富贵了。 更何况,他们发现,张石川越来越狠了。现在整个琼州府都在疯传张石川到底在日本杀了多少人…… 问那些参战的乡勇,他们都是嘿嘿一笑:“没多少,万八千吧……哦,我说的是日本兵的数,至于平民吗,还真说不好……” 或许这些乡勇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是琉球那一千日本兵被杀可是太多人都亲眼看见的,于是,有人悄悄的将张石川和秦国的白起联系到了一起。而且各种评书画本已经开始出现在市面上了,并且很受欢迎。 “称王吧!川哥!” “称个屁!” “还叫川哥,叫总司令!” 不过张石川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这群人和个州县的那群州官们完全是两个集团。要怎么把这两个集团融到一起他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一步步的来吧,先进行改革。 首先要改的就是公务员薪水问题。加薪,从知州知县到书吏差役一律加薪,但是严令以后再盘剥百姓、收受贿赂以权谋私,不然张石川不介意学一下朱元璋搞个扒皮萱草出来杀一儆百。 但是其他方面怎么改他还是一头雾水。而且,现在自己有了这么多的部,单单没有吏部,也就是说,他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手来管理手下这群官儿们。 本来他想让夏道柟先试试,结果老头摇头摆手笑道:“川哥,老夫老了,你那套新鲜玩意我可做不来,我还是偶尔给你出出主意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新年穿新衣 康熙六十年如期而至。 张石川记得看电视上演的康熙应该是六十一年冬天死的,距离现在不到两年。 这两年之内康熙会不会拼了老命来灭掉自己这个在他晚年给他自以为辉煌的一生抹上一个大污点的小反贼呢? 自己挺过这两年,四阿哥还会不会按历史上那样登基成为雍正皇帝?想想面瘫男,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管它呢!先壮大自己再说吧! 不过毕竟是过年,难得清闲几天,张石川就在三个媳妇这屋串完了那屋串开了。毕竟,平时自己陪她们的时间太少了。 串到了思户金屋里,正见她按照琉球人的习惯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一件家常的宽大服在那拿着针线和一件衣服缝针呢。 张石川设计的军装样式是早就画出来了,可三个媳妇中赵娥打小就没动过针线,阿奴曾经心血来潮要学女红,准备给张石川缝条裤子,结果最后好好的一块布料就缝成了一双袜子,还一只大一只小,只有思户金还勉强能缝两下。 本来想找外面的裁缝算了,可思户金说想自己动手帮他做点事儿,张石川自然不好拒绝,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就让思户金慢慢折腾去了。 看着思户金那专注的背影张石川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然后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思户金,两手准确的握住了某处一阵揉捏:“嘿嘿,小金金,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手感好像不太对啊…… “啊!”一声尖叫。 “哇!”一声惨叫。 张石川的手背上扎了一根针。 “姐……姐夫……” “怎么了?”思户金从里间屋走了出来。 看到思真鹤金一脸通红用手护着胸口的神情,又看着张石川抱着手龇牙咧嘴的怪叫,思户金也明白了个大概。 “疼不疼?疼不疼!”思户金咬牙切齿的把针给拔了出来。 “嗷!”张石川又惨叫一声,针眼呲呲的往外喷血……“误会,误会……这个桥段太老掉牙了,但是我真把二妹当你了小金金,你信么……” 思真鹤金低着头跑到里屋去了,思户金也不搭理他,就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张石川,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内个,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文知有事儿找我……” “沈部长不是去安南了吗?” “啊啊,记错了,是王钧……你们呆着,我走了哈!”张石川想开溜。 “别走,试试衣服!干嘛?你还委屈了不是?”思户金一把抓住了想跑的张石川白了他一眼。 “不是……能不能等血止住了再试……” 墨绿色的军装就是按照张石川的身材订制的,穿上倒也挺合身。肩章、领章都还没定下来,只是做了三条红杠代替、胸口两个口袋,下面两个口袋,中间一排铜扣,腰间是一条牛皮铜扣腰带再加上一条斜肩带,加上瘦腿马裤还有半高皮靴,完全就是仿二战德国元帅服订制的。 全穿戴好之后就俩字:精神!连里屋的思真鹤金都跑了出来。 张石川对着镜子照了照,也挺满意的,比马褂或者自己以前设计的大背心可提气多了,就是还少一顶帽子。 “川啊,这么稀奇古怪的衣服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虽然样子怪,穿上的确有精神气,不行,我得把妹妹和孩子们都叫来……” 不一会儿屋子里乌央一下就挤满了人,大家叽叽喳喳的对着张石川的新军装品头论足,倒是搞得张石川不知道该怎么呆着好了。 “爹爹,你的手怎么在流血?” “啊,哈哈,蚊子咬的……”张石川说完明显感觉有两双眼睛瞪了他一眼。 “阿奴,帮我把辫子剪了吧。啊……还是小金金来吧。”想着阿奴那鬼斧神工的裁剪手艺张石川忙又改口了。 “啊?哥!你疯了!你要当和尚去不成?”赵娥第一个先叫了出来。 “咳咳,我当什么和尚?就是觉得这个头型和这身衣服不搭啊。” 从去年四月份到现在张石川一直没有剃过头,现在他头上的头发已经勉强可以在后脑勺扎个小辫子了,然后还有根长长的金钱鼠尾,确实怪异无比。 哪知道他一提出来却遭到了除了阿奴之外所有人的反对。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精母血之类的大道理被搬了出来。 “就是头发,咋就不孝顺了,再说,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啊……指甲还受之父母呢,你们谁不剪指甲了?短发真的有很多好处啊!好洗、卫生、不容易长虱子跳蚤、凉快……” “那也不行!” 最后夏道柟老头被搬出来仲裁了。 听了张石川诸多短发的好处之后夏道柟呵呵一笑:不能剪! “为什么啊!”张石川还真上来牛脾气了。 “川哥啊,现在你可是全琼州府的榜样,大伙都看着你呢!” “那不是更好,我剪了头发更多的人也会跟着剪头发!” 夏道柟呵呵一笑:“除非你称王称帝,否则名义上说,琼州府还是大清属地,这四十万人还是大清子民,剪了鞭子可是死罪啊! 再者,汉人最重孝道,留发是几千年的传承了。当初满清颁布剃发令,为了不剃发死的人还少吗? 川哥说的那些短发之好处固然也有道理,可是要改变人们这么多年来的积习,哪儿是那么容易的?若是你剪了头发,只怕会让人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会失民心啊……” “我……”张石川竟无言以对,自己的事儿自己还不能做主了。 但是失民心的事儿他现在肯定不能做。忍着吧! 于是,话题又被引到了新军装身上。 “帅倒是帅,也精神,不过这也太废工废料了啊,又是布料又是铜扣还有这些口袋、腰带皮靴的,这一身下来得不少银子呢吧?”赵娥说道。 “嘿嘿!军装就是要帅!这样年轻人才会踊跃的来当兵!”张石川套用了二十世纪一位魔鬼的话。 “这身衣服是给军官准备的,不同的兵种会有一些变化,比如军官和士兵的不一样,步枪兵和炮兵的也会不一样……还有别小看这些设计,咱就说这些口袋,这个是装子弹的,这个可以装一些压缩军粮,这里可以装笔纸,腰间的腰带需要挂手枪、手雷、水壶还有其他小玩意……” “穿,军服作坊就交给我们吧,我们可以招募一些妇女缝制军服!”思户金说道。 “好呀,你们姐妹们不怕辛苦就行。招募就不用了,我抽调点女倭奴过来给你。” “能有多辛苦呢,又不用我们一针一线的去缝,把图样发下去让手艺好的人做就是了。”赵娥也说道。 难得有她们能做的事儿,姐儿几个积极性都很高。 好好休息了几天享受了一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张石川又一头扎进了研究所和各处作坊。 而第一站就是造船厂。 这次出征的几条船基本上都不同程度上受损了,正在排队修理。而第四艘风帆战舰已经下水了,张石川想都没想就给了卞宁。经历了两场海战之后,这群疍民在飞快的成长。 第五艘战舰正在建造。 这条船张石川准备让船工们按照二级战舰的标准来建造,尺寸更大、载人和火炮也更多,但是没有图纸,只能按照这四条船的建造经验和大胡子等人对战舰的一些了解摸索着进行了。 虽然正式委任还没有给黑胡子,黑胡子已经在开始找海盗司令的感觉了,知道张石川是要去造大船的,他自然也要跟着。 张石川按照黑胡子的建议,决定开始造大小不同的船了。在海战中大船负责火力输出,而小船可以凭借着灵活机动可以保护大船,也可以袭击和骚扰敌船。 至于铁甲船这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日本的铁甲船也只是水线之上的船楼上包覆着一层铁甲,是为了防御地方炮弹和火箭的,而张石川想造的却是纯铁船。 可两大技术难关摆在那里:第一个就是焊接。有了蒸汽机的强大动力,钢板可以压出来,但是怎么用一片片的钢板组成船体? 只用铆钉的话坚固程度肯定不够,还容易漏水。在这个焊接主要靠把铁器烧红然后用锤子砸到一起的年代,做几十米的大铁船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二点就是防腐。铁本来就容易生锈,而海水中大量的各种无机盐更是金属杀手,还有海里的各种寄生生物也是难题。 船底包铜?虽然有点奢侈,但是现在张石川不缺铜。他有琉球的和安南的铜矿呢!现在出产的铜又不用往大清卖了。 铜虽然也怕海水腐蚀,但是比铁要好得多,而且如果水线以下包铜还有个更大的好处——铜的毒性可以有效减少船底寄生生物的附着。 “川哥,这包铜是不是太奢侈一些了?铜拿来做子弹多好……”黑胡子问道。 “只要能造出好的战舰就不算浪费!还有,胡子,战舰上那种小救生艇能不能改良一下,改得更灵活高速一点,可以搭载十个人左右就行。”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小救生艇能做什么用?还要高速?” “我准备研发一款新的海战武器,需要小的舰艇方便释放。” “新武器?” “对,我暂时叫它鱼雷!不过现在还是在理论阶段,需要慢慢来了。等做好了会给你惊喜的。蛤蛤蛤……”张石川笑得无比邪恶。 对于新武器的研发,现在张石川有太多的想法了。要造大口径火炮,要造鱼雷、要造蒸汽机船、要研究一款手榴弹,如果可能的话,要造半自动步枪…… 而张石川先选中的是鱼雷。因为现在琼州府上下都和自己一心,主要的威胁是来自于海上。只要海战能处于不败之地,琼州府就没有危险。 “另外胡子,你的手下就没有想回国看看的?我出路费,想回国的可以放一部分回去,让他们放出消息去,帮我招人!船工、水手、机械师、懂天文地理的、会画地图的……只要有一技之长的我都要!薪水待遇不是问题!” “呃……我问问他们吧。” “啊,问问,不过可得挑身世清白的啊,别刚一回国就被当海盗抓了砍手砍脚的……” 听到了张石川对于鱼雷的大概描述,赵元化翻出了《武备志》,翻了半天,只给张石川看:水老鸦,藏药及火于炮,水中发之。又为制,形如鸟喙,持之入水,以喙钻船,而机发之,以自运转,钻透船沉。试用之以破一船。贼惊谓江南兵能水中破船,是神兵也…… “太糙了……”张石川随手就把书丢在一边:“我们要做这种的,把钟表匠找来……” 张石川的构思很简单,就是后世鱼雷的形状,前端是炸药部,后面是动力装置。但是动力他想到的最简单的解决方案是——发条!用发条驱动螺旋桨推着鱼雷前进。 虽然动力不会很足,射程也不可能太远,但是火药燃烧太快动力不够持久还容易爆炸,至于蒸汽机,现在还做不出这么小的来,内燃机和电力就更不用想了,张石川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发条…… 用了一天的时间给他们讲明白了自己的思路之后赵元化又被张石川拉走了。 “咋?不是刚弄明白这个鱼雷吗?” “爹,那东西让他们慢慢研究吧,咱们得弄更有用也是更急迫的东西。” “啥?” “大炮!” 第二百九十七章 刺客 上次张石川这么全心全意的去研究一个东西还是在琉球鼓捣元化一式。 现在有了一整套的团队,张石川就每日在铸造、炮弹、炮闩密封和膛线打磨几处部门之间游走,另外他还得研究发射药和爆炸药的配比。 一个个的问题被解决,但同时更多的问题又出现了,因为口径加大了一倍,膛压更高了,炮管需要铸造的更厚、对炮闩的坚固性要求更高、后坐力也更大了,搞了一门样炮出来,张石川是各种的不满意…… 郑?完全认可了日本的山寨火枪和子弹,并且对每支枪二十两银子每发子弹二分的价格表示极度认可,至于用米支付更是符合他的心意,于是琼州府的粮食又富裕起来了。 从研究室出来,张石川满脑子都是三硝基甲苯和硅藻土硝酸甘油的取舍。硝化甘油的烈性更强,三硝基甲苯安全性更高;硝化甘油原料更好取得,三硝基甲苯更好储存和运输,总的来说,两者各有利弊。 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突然发现街上有个身影那么熟悉。 “川哥,那个排队买羊肉串的是花姑娘吧?”赵大勇问道。 “啊,还真是!”张石川走过去:“琪儿!” “哟,川哥啊!”花琪也有些意外。 “怎么,你们还在琼州府?花四爷呢?” 自从去年花青松来琼州府找张石川买枪张石川没有答应,又跟他们辩论了一天的宗教信仰后张石川就带着人去打日本了,他本以为花青松他们已经回大清了。 “我爹回去了,我没回。我想好好看看你的琼州府到底有多少新奇东西,所以就留下来了,川哥不介意吧?” “啊,不介意,欢迎还来不及呢。也不告诉我一下让我给你安排食宿。” “哈,我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安排什么?自己还不能照顾自己?再说,这样也自在不是。”花琪一笑说道。 “额,好吧,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就去府衙找我吧。在琼州府都看到什么新鲜的了,有没有什么意见建议之类的?” 正说话间,街上有人听得花琪叫川哥,又听张石川说知府衙门,再看到张石川脸上一个王字便问道:“你是咱琼州百姓的川哥?” “啊,正是……” 然后乌泱围上来一群人…… 有嘘寒问暖的,有想要参军的,有想开作坊的,还有抱怨说娶不上媳妇的…… “娶不上媳妇买个女倭奴回来吗!”张石川一一作答。 眼见街上的人聚得越来越多,张石川只能一抱拳:“诸位相亲,还有些俗务缠身,大伙有事可以写信给我,也可以去府衙找我,今日我就不奉陪了,告辞告辞……” 说罢招呼着赵大勇和花琪就走,好在这群百姓还是比后世脑残追星粉们素质高,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在原地和他们挥手告别。 “还没说都有什么建议呢?”张石川又问花琪。他还是很想知道一个外来人眼中的琼州府是什么样的。 “啊,我一个野丫头哪儿敢有什么建议?不过我倒是觉得琼州府和别处大不同的。” “哦?说来听听?” “比如琼州府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上学念书,学堂里教的又都是些大白话的知识,没有什么之乎者也,我也能听懂。我现在晚上都去夜校上课呢!还有那个医学院,居然用针线……”花琪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眼见又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张石川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才看你在那买东西,可是还没吃饭?不如咱们一起去吃个海鲜锅子吧?我请客。” “好呀!” “呃,老赵,你先回去吧,告诉里院不用等我吃饭了。” “川哥,就你自己,怕是不安全吧?” “在咱们自己的地头上还有什么不安全的。喂!你笑得这么龌龊干嘛!我是要体察民情,听听花琪姑娘对琼州府有什么看法……”张石川突然心里就没底了。 来至一间酒店,掌柜见是张石川来了忙迎了上来,刚安顿好二人坐了点了酒菜,又进来一行三人,掌柜告了声罪又去迎客了。 不一时酒菜端上来,二人边说边聊,而花琪总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做在旁边一桌的三人。 “川哥,我吃饱了,咱们走吧。”花琪突然说道。 “啥?清蒸石斑还没上呢,再说你也没吃几口啊!我这还有一大堆话想跟你说呢……” “真的吃饱了,有话等回去再说吧!”花琪说着一面给张石川打眼色。 顺着花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后进来的那三个带着斗笠的汉子都在偷偷打量自己,还没等明白过来,张石川已经被花琪拉了起来。 就在二人刚站起身来,那三个汉子也站了起来。 “你是张石川?” “正是……你们?” “纳命来!”寒光一闪,为首一个汉子突然从袖子里拽出巴掌长短的一把匕首刺向了张石川。 花琪早有防备,一把推开了张石川,胳膊上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另外两个大汉也都从袖子里摸出匕首朝张石川扑了过来。 花琪也顾不上许多,端起桌上的海杂鱼锅子就朝三人泼了过去。刚端上来的锅子还有十度的温度,三人忙抬胳膊挡住头脸,也被鱼汤烫得哇哇怪叫。 花琪又一把掀翻了桌子,从靴子里摸出一根双节棍来。 “川哥快躲起来!”花琪把双节棍舞动得密不透风。 张石川这才如梦初醒,忙往后面爬了几步。 “小丫头,我们诛杀逆贼,知趣的赶紧滚到一边去,别以为你拿着跟小棍子就能怎么样!”为首的汉子晃了晃匕首说道。 花琪并不答话,而是往后退了一步,顺势踢开了身旁的板凳。三人做半圆将花琪和她身后的张石川围了起来。 在后厨忙活着的掌柜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一见这场景喊了一声可了不得了又跑进了后厨。 一分神的功夫,为首的汉子已经摘掉了头上的斗笠丢向花琪。 花琪一躲闪漏出了个破绽,那大汉一刀就刺了出来。 花琪甩出双节棍,正抽在大汉手腕上,大汉吃痛匕首跌落地下。 “并肩子上!”大汉抄起一把椅子轮向花琪。 花琪身后是张石川,不敢躲闪,只能用胳膊护住了头。椅子势大力沉,砸得花琪往后退了两步,而旁边两个汉子的匕首也刺了出来。 花琪无法招架,只得借着椅子一砸之力顺势夺过了刀锋,一打滚已经滚出了一米开外。 三人见花琪让开了,只留一人继续挥刀刺向花琪,另外两人直奔张石川而来。 “川哥快跑。”花琪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翻手双节棍甩出抽在逼过来的汉子脑门上,转身又要去救张石川。 张石川也没有坐以待毙,将桌子上的茶壶、筷子筒一股脑的丢向两人,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为啥出门不带枪! 花琪刚想上去帮张石川,那脑袋挨了一棒子的汉子又从她身后一刀刺来,花琪一扭腰,堪堪避过,衣服被划开了半尺长的口子。 那边张石川举起一把椅子胡乱的轮着,另外两个人倒也一时无法近身。 就在这时呼啦从后厨窜出来四个人,赫然是饭店的掌柜、伙计以及厨子。四人拿着菜刀擀面杖炒菜铲朝着三人就打了过去:“这三人是来行次川哥的!砍死他们!” “接招!”一个袋子飞向了为首的汉子。 汉子下意识的用匕首一刺,哪知道那是半袋子麦粉,这一刺之下顿时袋子被扎了个大窟窿,里面的麦粉洒了出来。几个汉子都是下意识的一挡脸。 花琪抓住这个档口一棍子抽在为首汉子后脑勺上,又飞起一脚踹着另一个汉子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一条壮实的大腿就这么被踹断了。 掌柜带着橱子小二们也是一拥而上,开始痛打落水狗。 不一会儿浑身是面粉和血的三个汉子就被放倒在地了,张石川让人把他们捆了起来,急着问花琪:“琪姑娘,你胳膊上的伤……” “不碍事。”花琪揭开被血浸湿了的衣袖看了下:“老板,你这有没有针线,借我用一下。” “别闹了,这可不行,针线需要消毒,当心感染了!跟我回府衙!掌柜,麻烦把这三人看住了,找治安部或者乡勇的人来把他们送到府衙去,我先回府了。” 回到府衙众人见一身面粉的张石川带着衣服上都是血迹的花琪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赵大勇,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怪我,怪我,总以为在琼州府没事儿呢。下次出门一定带枪……”张石川安慰众人道。 让小林子给花琪缝合伤口,又让人带着花琪往内院去洗漱一下找件合适的衣服给她换上了。 就这当口,一群拿着锄头扁担的百姓已经用竹杠抬着被捆成粽子的三个刺客来到了府衙。 草草审问了几句,只是说是朝廷派来暗杀张石川的,他们三人是一组,是康熙收买的江湖人士,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混迹在琼州府,就不得而知了。 问了个大概,张石川来到内宅,一则让媳妇们放心,一则对花琪表示一下谢意。 花琪已经包扎好了,换了一身赵娥的衣服正在和她们聊天。 看到张石川进来,再三确认他没受伤之后媳妇们开始了对张石川的批判:就知道泡妞把妹,把老赵都轰走了,出事儿了吧!要不是人家花琪姑娘…… 学乖了的张石川并没有分辨,而是虚心承认错误,倒是花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批判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张石川不辩解倒是没意思了。 张石川这才问花琪:“你是怎么发现这三个人有问题的?” 花琪一笑说道:“其实他们三个人跟了咱们一段路了,只是你没发现。等你点完菜他们才跟进来。 他们点菜的口音又是关外口音,斗笠压得那么低,手上一个个青筋暴突,明显是练家子,虽然带着斗笠,但是也能见到头皮的清茬是刚剃过的,肯定是刚到琼州府不久……” 花琪说了一大堆可疑之处听得众人都不住称奇,想不到这二十来岁的小丫头心思这么缜密。 “哈哈,这算不得什么,你们谁若是像做贼一样被满清朝廷追了十几年这些事你们也一眼就能看出来。”花琪笑道。 “呃……”张石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小丫头确实是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了,阅历可比自己丰富得多。“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双节棍?” 花琪从靴子筒里拽出了双节棍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有模有样的比划了两下,给了自己一棍子后才捂着脸还给了花琪。 花琪噗嗤一笑:“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嗯,不过这小木棍杀伤力不足啊。” “总不能随身带着把剑吧?太显眼了。这个带起来方便又轻巧。” “我送你把手枪吧,也不太重,带着方便。你一个姑娘家的行走江湖还是有个防身的家伙好。” 不一会儿,有人拿着一只小巧的新式左轮手枪和一盒子弹来了。 “这是新出的火铳,更小巧,适合女人用……”张石川教花琪怎么上子弹怎么瞄准射击。 “这子弹这么小,能顶用?”看着还没有自己小拇指大的子弹花琪说道。 “大骡子大马一枪打不死,打人问题不大……” “又送我礼物,多不好意思。” “哎呀不好意思啥!要不是你,这家伙还能站在这说话?”赵娥说道。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花琪摆弄着手枪说道:“叨扰半日了,我也该走了。改日再来拜会姐姐妹妹们吧。” “哎,那怎么行,花姐身上有伤呢,回去了没个人照应多不方便,再说若是那三个歹人的同伙找你去寻仇可不麻烦!你要是觉得没什么不方便,就先在这住下来,反正房子有的是。”赵娥说道。 “是啊是啊花姐,再多给我们讲讲你走南闯北的故事……”阿奴也说道。 思戸金也极力挽留。最后,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张石川。 “咳咳,先养养伤,等伤好了再说吧。”张石川其实是怕花琪跟他的老婆孩子们宣扬什么白莲教教义。虽然他自信可以驳倒那些漏洞百出的教条,但是毕竟他在内宅呆着的时间不多。 “那……我就打扰了。” “那个,金金,告诉厨房置办一桌饭菜吧,方才我们刚吃了两口就被琪姑娘给泼了,现在还饿着呢。琪姑娘,走,趁这空我教你怎么射击。” “人家胳膊上还有伤呢!”思戸金说道。 “不妨事。” 来到院子里见到了小子弹的威力之后花琪也有些咋舌,看着张石川欲言又止的表情说道:“川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啊,哈哈,没有。” “有就说呗。” “其实我是不想你和我的家人们说教。” “哦~你觉得我能说得动他们吗?”花琪莞尔一笑反问道。 “这个……不是怕麻烦吗。”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琼州府的百姓们最信的还是你。上次川哥说的那些话回去我思量了好些天,确实,既然迷了和老母无所不能,又受到这么多人的香火供奉,为何还要看着他的信徒们受苦呢?我觉得你说得对,信神佛不如信自己……”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朱一贵称帝 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过去了,再没有什么风波。 不知道花琪用什么花言巧语蒙骗了张石川三个天真无邪的媳妇,花琪被她们安插在身边作为亲卫了,于是张石川去哪儿身边都会跟着一个腰间插着考尔特二式靴子里插着双节棍的花琪…… 大清国在忙着西边和噶尔丹策零对峙,南边还在紧锣密鼓的建造战船火炮训练水师准备讨伐张石川。 张石川也在夜以继日的鼓捣自己的一大堆秘密武器。 济州牧和琉球都在一批批的换元化二式,琉球也开始造自己的风帆战舰了。 朝鲜李昑和李昀兄弟两个还在明里暗里的较劲。 日本国在痛定思痛招募西洋人建造风帆战舰。 安南的郑?在训练新军准备搞点大动作出来。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看起来似乎天下太平。 但是,此刻福建台湾府却发生了一些变故。 康熙二十二年,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率水军2万人,战船230余艘于澎湖海域歼灭明郑军主力,郑氏王朝已无力抵抗清军,只得投降,结束在台湾历经22年的统治,台湾也因此成为清朝的领土。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清廷在台湾设置一府三县(台湾、凤山、诸罗),总兵官一员,兵八千;澎湖设副将一员,兵二千,隶属于福建省。 康熙六十年(1721年),凤山县知县出缺,暂由知府王珍兼理,王珍把知县职务交由他儿子管理,但王珍的儿子利用职权横征暴敛,向百姓无休止摊派各种苛捐杂税,怨声四起。 恰巧这时台湾地震引起海水泛涨,民间谢神唱戏,王珍以无故拜把为由,监禁四十余人。民众入山砍竹,王珍以违禁为由,抓二百多人,交了钱就放人,不交钱打四十板,驱逐过海,撵回原籍。民间耕牛、糖铺,交钱方许使用…… 各种苛政层出不穷,百姓苦不堪言。 于是一个居住在凤山罗汉内门的养鸭卖鸭专业户朱一贵在三月十五日,与酒肉朋友黄殿、颜子京、李勇、吴外等十六人聚会拜把,决定效仿琼州府的张石川,干一票大的! 四月十九日,哥几个纠集一二百地痞无赖来到朱一贵家,给朱一贵黄袍加身。众人也一律改穿汉服,给朱一贵磕头,大声高呼:“吾皇万岁。” 大家拜毕,竟然就在周边劫掠一番,掳些金银财宝,做起了旗帐,造起了兵器,占民房十余间,揭竿而起。 起义的旗帜上写“大元帅朱”、“大明重兴”、“清天夺国”等字样,以示复明、光复故国。 百姓早就对台湾官吏文婪武嬉,政乱刑繁责恨不已,谋反思变。很快就聚结了一千多人,当夜攻占冈山清兵营汛,缴获鸟枪、藤牌十数件。 接着又攻占新园汛、南路营、诸罗山、埤头汛、滨榔林汛、下淡水汛等营汛,夺取了武器。叛军队伍迅速壮大,到四月下旬有二万多人,五月上旬又有数万人加入叛军。 响应者有许多是郑家当政时期的将校武官,因此颇有些战斗力,再加上台湾总兵欧阳凯不得人心,被把总杨泰立背后偷袭刺杀。清军失去了主心骨顿时大乱,一路溃逃,一直逃到澎湖。 短短一个月,朱一贵先后收复了凤山县、台湾府、诸罗县,五月初又收复了府治。清军守备胡忠义、千总蒋子龙、把总林彦、石琳战死。台厦巡道梁文渲、知府王珍、同知王礼及县丞、知县、典史等大小官员败逃澎湖。 台湾被攻陷,朱一贵犒劳大军三日,自称中兴王,国号永和。封黄殿为辅国公,军师。封吴外,李勇为侯。朱一贵头戴一顶明朝冠,算实现了自己当皇帝的梦想。 “川哥,你看看人家,七扯咔嚓这才多长时间,占了台湾府,称帝了……”赵大勇的语气中有些羡慕。 “干我屁事……”张石川心里烦着呢。 虽然是在台湾,但是他总觉得这个朱一贵敢造反,和他造反成功占了琼州府不无关系。无疑,他是一个榜样,并且他还打废了广东水师,烧残了福建水师,对于台湾朱一贵起事,他绝对算是个帮凶…… 这种农民起义,到时候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去啊,张石川觉得是他的锅。 “川哥,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台湾百姓,那咱们直接去平叛,然后收了台湾不就得了。”大牛说道。 “你是不是傻!朱一贵可是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人家又姓朱,冒充前朝朱氏皇族后裔,要不为啥那么多百姓支持他?咱们出兵,那不成了帮满清了?”张石川喷了大牛一脸唾沫星子。 “夏先生,您怎么看?” “不出一年,台湾府是我们的了。”夏道柟捻着胡须说道:“这种坐享渔翁之利的事儿,川哥应该不会放过机会吧?” “嘿嘿,还是夏先生说吧。”张石川嘿嘿一笑。 “你们的意思是,等着满清去平叛后咱们再打过去?”二牛问道。 “按照川哥的脾气秉性,总会把台湾府朱一贵之乱归罪到自己头上,然后看着台湾百姓遭受劫难心存不忍。可此刻不忍也得忍。我们断不可出兵攻打朱一贵!” 夏道柟看着众人都屏气平声的看着自己,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这其一吗,敌之敌我之友也。朱一贵一党突然举事势必扰乱朝廷布局,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朝廷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是个什么水平了。 其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朱一贵能成事无非占了一时之天时地利人和,可毕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想必不出半年就会被清兵扑灭。 其三,朱一贵已经称帝,连国号都拟好了,这可是狠狠地抽了康熙一个嘴巴啊!所以,现在噶尔丹、川哥都不是最紧急的了,最要紧的就是先平了台湾府! 用川哥的话说,朱一贵是在帮我们拉仇恨呐。其四方才川哥也说了,朱一贵是打着前明的旗号起事的,我们若先出手,势必会为天下人所误会,倒不如先让朝廷出兵,然后我们再打着为朱一贵这个中兴王报仇的名头打台湾,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川哥,老夫说的可还有什么遗漏?” “嘿嘿,老先生想得周旋。要说遗漏吗自然是没有。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咱们的士兵的元化二式还没换完呢……” 于是琼州府的军工作坊全部开足马力生产,乡勇和水军也开始加紧训练,而很多渔船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往澎湖、凤山等处转悠。 几个月下来,后装填的大口径火炮还是没有做出来,造了几个样炮都不符合张石川的要求。因为是要大批量列装的,所以还是要各项参数达标才能批量生产。 鱼雷也不是那么好弄的,现在的鱼雷上满发条后可以航行大概一百米,速度可以到两节左右,这速度根本无法触发雷管,而且基本无法保证直线前进…… 不过元化二式倒是又改进了不少小细节,现在基本上趋于成熟了,而且产量也在蹭蹭的涨,现在大批的元化一式已经被替换下来了。 还有就是,铸铁头木柄手榴弹做出来了,只是弹头炸裂的碎片数量还不是很多,但是威力已经和迫击一式大炮仗差不多了,稍作改进就可以列装了。 在带着一支支团队研发各种武器的同时,张石川晚上也没闲着。 除了偶尔需要为了创造人类而努力,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夏道柟、王钧、薛清雅以及其他部长在一起开会,开会的议程主要是改革。 最主要的是让各个州县做一次彻底的人口普查,每个县下属多少个乡,有多少个村垌、每个村有多少人口,年纪几何,有农田多少亩,水井几口等等。 这可是个大工程,不但需要大量人手下乡,更需要安抚百姓们的不安——历来清查人口就是为了登记造册后方便收税。 而张石川的对策也简单,大量招纳官吏,州府发工资,下去查!并且用他自己的信用背书,三年免除地丁银的政策不会变,三年之后也不会按人头收税,而是会按田亩数量收税。 摊丁入亩可能有人听不明白,直接告诉他们,多田多纳,少田少纳,无田不纳!而且只有登记在册的人才能送孩子进义学读书、领取新生儿补助、进作坊做工等等等。这样一来,应该不会再有人抗拒人口普查了。 这条公告一出全岛震动。那些有头脑的地主已经开始悄悄的卖地了,然后用银子再置办作坊。 舍不得卖地的为了缩减成本也开始尝试着购买倭奴。毕竟倭奴这东西一次性投资终身受益,如果管理得当还可以生小倭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劳力降下来了,多交点税也可以接受了。 改革的第二项就是整顿官吏队伍,裁剪开支:轿子以后一律不许坐了,有路的地方坐车,路难行的一律骑马,不会骑马就跑着去吧!还有那些仪仗一律裁减、吃空饷的一经查出罚十年俸银。 但是这样一改又暴露了新体制的致命伤,没有吏部,没有监察院去考核这些州官。于是同知杨永清被拎了出来,苦着一张脸顶上了监察部部长的帽子。而琼州府的事儿就被琼山县知县刘源给担起来了。 第三项就是颁布了一条新的法令:专利保护法。鼓励有识之士在各行各业进行研究,一旦有了成绩就可以申请专利。政府负责保护专利发明人的利益,以后谁用了专利上的技术就要付钱给专利持有人。 从玻璃被剽窃之后张石川就对专利一事耿耿于怀,现在雷酸汞又被日本人剽了更不能忍了。 有了专利可以维护持有人的利益,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能更好的促进科技发展。现在张石川已经越来越明白团队的重要性了。 光凭借着自己超越三百年的知识要改造整个琼州府乃至华夏实在是痴人说梦,累死他都做不到,还得培养人才! 当然,专利局一成立张石川先把自己的发明以及赵元化、冯树秦这些年的成绩申请了专利,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他还准备起草新的一整套法律法规,但是对于一个理科狗来说这太有点强人所难了。 至于财政的亏空,先由百川银行贷款给府衙发放,用商税、田亩以及其他资产做抵押,等日后摊丁入亩收上税来了再偿还。 本来都是自己的钱,无非是左手到右手了,张石川不想这么麻烦,可是薛清雅就是不肯松口:“既然有了金融部就得负起责任来,国家资本、民间资本必须要分开!负债是好事,花明天的钱办今天的事儿……” 被喷了一脸的张石川只能举手投降,这方面他真的不懂。 安南通往广东的商路彻底打通了,于是这一年以来积压下来的蔗糖、槟郎等商品开始源源不断的走私进入大清。 而神通广大的十三行知道了张石川有可以抵御天花的牛痘之后也表示要购买神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张石川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把牛痘的培养以及接种方法连同上千套注射器直接给送了过去,并且还派出了一支医疗队,而且分文不取,只是要求能为尽量多的人种植。 让张石川比较郁闷的是,牛痘疫苗被改名成了川哥痘……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条大鱼 万里之外的京师,为了庆贺康熙即位六十载,刚刚举办完千叟宴的康熙收到了台湾的加急军报后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他这一生杀鳌拜平三藩、收台湾、败沙俄,几次击退噶尔丹,如今天下升平万民称颂。可偏偏去年出了个张石川割据了琼州府还未平定,现在区区台湾一个卖鸭子的农夫居然也敢煽动乱民造反?居然还称帝了,这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老麻子脸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平了他!这朱一贵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张石川起码还知道蔫不悄的眯着不闹腾,你居然敢称帝?还什么国号永和?我康熙大帝还没死呢! 又看到了八阿哥请战的折子康熙的心情才算稍稍舒缓了一些。 小一年的时间八阿哥可是没白在福州呆着,共新造千五料三桅大福船五十艘、鸟船、飞剪船以及其他小舟百余艘,两千斤的神威大将军炮一百五十门,鸟枪八千支,水军两万人…… 现在急于立下战功在康熙面前表现自己的八阿哥主动请战了。 如此强大的火器水师即可打击宵小之辈,又可增加水师将士的实战经验,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以在平定台湾之后一鼓作气攻下琼州府! 根据线报,张石川也在拼命建造西洋风帆战舰和火枪火炮,并且在去年击溃了倭国水师。若是再任其发展势必尾大不掉。 于是,一道圣旨传了下去:着提督王皇八子胤禩监军,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率水师、绿营两万人即日前往台湾府讨伐朱逆! 得到消息的八阿哥没有更多迟疑,直接和施世骠一起带着早已集结完毕的人马船只出海直奔澎湖去。 到了澎湖先集结了逃出来的大小官吏并残兵败将,看着一艘艘崭新的大船,一门门漆黑的大炮和崭新的鸟枪,一群斗败的公鸡也跟着士气高涨起来,修整两日后八阿哥带着舰队直捣台湾府治。 而此时养鸭出身的中兴王朱一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点海权,一艘战舰都没有!他手下有几万的义军,不到一个月就占领了台湾三县! 清廷多少人马来了能抵挡得住这群虎狼之师的围攻?还用去海上狙击打海战?自己没炮没船,也没那个必要。清廷要打,放马过来就是了。 他没空操心这些小事,他现在得清点一下自己这些天抢了多少金银财宝,还要抓紧时间充实自己的后宫,毕竟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以至于有人来报大批清军已经登陆后,朱一贵仍是不紧不慢的发号施令:命永定侯李勇率一万天兵与之决战! 胜负可想而知,这群临时临时拼凑而成的义军在训练了八个月鸟枪充裕又有火炮支援的的清水师面前一触即溃。 当清军和李勇的义军苦战之时,叛军内土豪出身的杜君英、杜会三父子因图谋王位不成而作乱,虽没成功但带着部下一万于人出走,朱一贵的力量因此被削弱。 而此时,张石川收到了一封来自台湾府的信,确切点说是史安从台湾府写的信。 史安这小子,居然跑到台湾帮着朱一贵去造反了…… 看着信中求张石川出兵台湾与朱一贵一同抗击清兵,张石川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他大概能猜出来,这朱一贵应该是背后得到了天地会的支持。 天地会本来就是台湾郑氏军师陈永华一手创建的,虽然现在郑氏覆灭了,但是天地会在台湾根基还是有的,有了天地会的支持,或者朱一贵可能自己就是天地会的人,他们能这么快就占了台湾也在情理之中了。 商量一番后,张石川带着四条风帆战舰和五艘福船出发了,第一站:澎湖。 澎湖列岛,位于台湾岛西部的台湾海峡中,因港外海涛澎湃,港内水静如湖而得名。澎湖是战略要地,距离台湾只有不足百里。 施琅打台湾的时候就是在澎湖击溃了郑氏刘国栋的水师主力后才掌握了主动,迫使郑氏投降清廷的。 澎湖一直驻扎着一支汛营,而此次八阿哥和施世骠所统领的水师也是通过澎湖经传到台湾的。拿下澎湖,可以说算是断绝了清水师的后勤补给基地以及退路。 但是五天后张石川的舰队开进澎湖湾后却遭到了驻守在澎湖上清军水师的疯狂炮击。不光是岸上炮台的火炮轰鸣,港口内小船也都拼了命的像他发起一潮水般的攻势。 只不过清水师没有大船在澎湖,应该是都开到台湾去了。张石川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进攻居然如此疯狂,看来清朝水师的战力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弱啊,只是他们的船小炮小而已。 来都来了,整呗!用风帆战舰打这些小船,颇有点哈士奇打泰迪的感觉…… 站在崭新的二级战舰安妮女王无敌号船头的黑胡子都懒得指挥了。这群一窝蜂的战术,让孩子们自己发挥去就可以了。 他只是拿着望远镜在观望。 一刻钟之后,黑胡子放下望远镜指着一艘由几条小船护卫着一炮未开悄悄往战场外撤离的两桅广船吼道:“右转舵!全满帆,撞沉那条船!” 张石川只得,这是黑胡子凭借多年的打劫经验发现这条船上有值钱的东西了。 清军的这几条船明显也发现了安妮女王无敌号的目的了,一面转向准备逃逸,几艘小船也慌慌张张的准备用自己的船身挡住安妮女王无敌号的航线。 然而船长六十多米载重一千吨的安妮女王无敌号在两百人同时操控下鼓足了风帆就像狐狸冲进了鸡群,挤开周围的小船,船首包铜撞角直接装载了那艘广船的船舷上。 张石川可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近距离的撞击。他也没想到,这么慢悠悠只有五六节的速度相撞所迸发出的力量居然如此巨大。 撞击所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是木头相互碰撞,更像是两辆满载的卡车撞击到了一起。船身猛烈的一震,黑胡子一手抓着一根缆绳一手紧紧抓住了张石川腰间的皮带他才没跌倒。 而广船的震荡显然更大,甲板上许多水兵在这一撞之下纷纷落水。侥幸没有掉下去的水兵站稳脚之后开始举枪射击。而他们的鸟枪在元化二式面前就是个笑话。 “孩子们!跟我上!抓活的!”黑胡子拔出一支左轮手枪大吼道。 当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男人被丢到张石川脚下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就是张石川?” 看着这个细长小眼睛颧骨略高的中年人张石川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老八?胤禩?”宗室才能穿的团龙蟒袍、这个年纪和长相,再加上这个地点,张石川猜测道。 “呵呵,久仰了,张石川,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里。”虽然有些狼狈,可是八阿哥依旧能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张石川自然也没想到,自己突袭澎湖居然抓住了八阿哥!这可是一条天上掉下来的大鱼啊!难怪清水师打台湾去了澎湖还有这么多驻军,还在如此疯狂的进攻,原来是为了保护老八逃跑! 张石川不由得发自肺腑的佩服黑胡子的独到眼光,他居然能在这么多条船里一眼就看出哪一条船上有值钱的货! 上次在海口海战中就是他抓住了姚堂,这次居然直接抓住了八阿哥!好在这次黑胡子没有把八阿哥的小辫子给割断…… 八阿哥的船被撞这一幕同样被岸上的守军以及海里战斗着的官兵们看到了。主帅逃跑未遂被活捉,他们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和动力,于是一块块白布挂了起来。 澎湖海战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张石川带着俘虏八阿哥登上了澎湖岛。 抓住了胤禩绝对是意外收获。张石川本以为胤禩作为皇子只是个监军,如果不想以身试险完全可以在福州坐镇。如果想多捞点军功更应该跟着大部队登上台湾岛。在澎湖窝着算什么? 张石川不知道,清朝宗室亲征基本上都是坐镇后方,康熙御驾亲征噶尔丹也是在后方待着,从来不会出现在前线的。 而澎湖就是攻打台湾的后方,本来应该是很稳固的后方,又有五千绿营兵守卫,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张石川带着一队大船上来就是一阵乱轰。 八阿哥知道只要张石川控制了港口再打上岸来自己就无路可退了,便想趁乱做快船逃走,哪想到还是没有逃过黑胡子的双眼。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条大鱼要怎么样好好利用一下呢?用来要挟朝廷退兵?这好像真的是在帮那个养鸭子的了,这不是张石川的目的啊。他可不是来救人的,他是来接收台湾岛的。 那么,不知道八阿哥的命值不值唐山镇上剩下的那些人的命呢?张石川决定跟这位大清八皇子殿下好好聊聊。 “张石川,你不用摆出一副客气的样子,既然落到你的手上了,要杀要剐给爷个痛快就是了。汗阿玛定然会替我报仇,到时候天兵一到,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定然个个死无全尸。” “能不能别放狠话了,你也知道,没啥意思。”张石川一屁股坐下来掏出一根雪茄,小林子帮他点着了。“杀了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是吧?” “哼,你是想以我来要挟朝廷退兵?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又错了。两万多兵,澎湖岛上的五千已经投降了,台湾岛上的那两万我还真没放在心上,虽然我人没你们的多,但是歼灭这点人问题还是不大的。我不过是想和平解决今天的事儿。” “和平解决?” “没错。我可以放了你,放了你手下这些兵,不过你们得撤出台湾,顺便把船给我留下。我听说这些船和火器可都是用我的钱造的,现在物归原主,合理合法吧?” “哼哼,休想!我与你不共戴天,就是死也不会屈从与你的!” “咋就不共戴天了?” “九弟就是因你而死的!” “八爷,你也是读了不少书的人,道理应该也明白一些。九阿哥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他带着人去我家抢东西,不小心点着了我的房子把自己给烧死了,还有比这更傻逼的人吗?” “不许你侮辱九弟!”八阿哥大喝一声站了起来。 “坐下!”大牛一枪托砸在了他的小腹上。八阿哥又一屁股瘫软在椅子上。 “快杀了我,不然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群逆贼尽数凌迟,为九弟报仇!” “行,行,都凌迟。你狠,行了吧?八阿哥,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九阿哥的死只能怪他自己,况且你们已经杀了唐山镇那么多平民了,还嫌不够吗?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九弟可是当朝皇子!是金枝玉叶!怎么能是那些草民的命能偿的!” 啪!张石川一个嘴巴扇在了八阿哥的脸上:“别他妈以为你们的命就比别人值钱!一群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不过仗着一时侥幸占了我汉人的江山,这才多少年?你们也配什么金枝玉叶?你们的命就比别人值钱?我唐山镇的那些不是人命?” 一旁早就咬牙切齿的花琪也抽了八阿哥一个嘴巴:“你们是人,那些白莲教的人就不是人?你们满清朝廷的手上沾了多少血!” “哈,白莲教妖人也算人?” 花琪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了枪对准了八阿哥的脑袋就扣动了扳机…… 张石川早看出花琪有些不对劲,忙一伸手握住了转轮。转轮转不了,击锤自然也锤不下去。 “川哥,你让我杀了这个狗杂种!”花琪试图把枪夺回来。 “琪儿,别激动,暂时留着他还有用呢,不能这么便宜就让他死了。”张石川给二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俩把花琪拉出去。 “大牛,把八阿哥也拉下去吧,关起来,找几个人好好看守,先不给他饭吃,饿他这金枝玉叶几天再说!啥时候饿成残花败柳了啥时候再说!” 第三百章 攻占安平镇 来自台湾府的一条军报被送到了澎湖,刚一上岸传讯兵就被抓了,然后军报就到了张石川手里。 只用了七天的时间,清军就占领了诸罗县、府治台湾县(台南),中兴王朱一贵被俘,杜君英、杜会三父子甩残部逃至凤山县,施世骠亲自带人追杀过去,不日即可攻克。叛贼头目朱一贵等人不日就要押解至澎湖…… 张石川叹了口气:这朱一贵还真的是不堪一击啊。本以为他还能多挺几天呢,这到好,这么快就被抓了。 于是又等了两天,一艘大船把俘虏送到了澎湖。 等到船上的台湾总兵欧阳凯发现三艘风帆战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并且一百多门大炮已经对准了他之后,他很识时务的举白旗投降了。 让张石川万万没想到的是被押解到澎湖的除了朱一贵和他的“辅国公”黄殿之外还有个人——史安。 “川哥……”史安一脸羞愧的跪在张石川面前。 “起来起来。你咋也让人逮住了……” 张石川猜得没错,朱一贵之所以一开始能这么顺利就是因为得到了福建天地会分舵的帮助。而这一切是早有预谋的。 拜台湾知府王珍所赐,台湾府吏治败坏,每天想尽一切办法欺压百姓,造反这事儿早就有预谋了。朱一贵和最开始跟着他造反的那一百多个人中大部分是天地会的人。 而史安因为跟了张石川这么多年,大仗小仗打过几场,又参与了张石川的造反行动,自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便被招到了台湾府一起参与和策划了整场行动。 “川哥,我错了……”史安的头抬不起来。 “嗨,各为其主吗,没什么对错的。起码你没有出卖我,把我的那些东西都抖了出去。”张石川摆了摆手道。 “我……”史安咬了咬牙:“我本想帮他们搞点枪炮出来,可是我也没想到台湾府的清军如此不堪一击,短短几天就被朱一贵击溃了。本想着既然打下了台湾府,再跟川哥打个商量买点枪炮也好守住台湾。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们这些人一旦得了权势,反而比满清朝廷的那些狗官更变本加厉的欺压百姓。滋扰良民、光天化日之下抢夺民财、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谁稍稍有一点反抗就要杀人全家……” 听着朱一贵的暴行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了。 “川哥,我真的错了,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才是真正关心百姓疾苦。朱一贵之流只是借着反清复明的幌子达到自己享受荣华富贵的目的,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切!现在才知道不觉得晚点了?”赵大勇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老赵,是我的不是……” “好了好了,我也没那么高尚。身子没什么大碍吧?”张石川忙把话头岔开了。 “没有。” “行,那换身衣服,准备跟我一起打台湾!” “川哥,我……” 史安本来以为自己这么不辞而别,现在又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被张石川救了,肯定没办法再回到张石川的集团中了。没想到,这是要让自己带兵? “愣着干嘛啊!不过没给你做衣服,谁知道你要在外面野到什么时候回来?先穿我的吧,我还有套富裕的,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史安没有说话,而是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张石川磕了三个头。 本来想着是不是要以八阿哥来要挟施世骠投降,可现在张石川改变主意了,是时候秀一下肌肉了。 自己有五千人,广东水师两万,他要再来一次以少胜多的大胜,让康熙彻底的忌惮自己,也算是给他一个警告,别老特么想找点人来暗杀自己了。 安平镇港在台湾府治西一十五里。潮汐与鹿耳门、七鲲身相连。港内宽衍,可泊千艘。这里停靠着清军水师大大小小百余艘战舰。 隆隆的鼓声打破了安平镇港的寂静,站在炮台上可以看见远处一对船队缓缓向港口驶来。 福建水师的主力已经追着杜君英带着的残部到凤山县去了,安平镇只有三千守军。 负责驻守平安镇的南澳参将李元直得到军报一面派人骑快马火速向台湾府治的驻军求援一面命士兵火速登船驶出港口准备迎敌。 但是出港毕竟还需要一些时间,刚有几艘战船出港,张石川的舰队已经在黑胡子的指挥下围成了一条圆弧,开始对港内停靠的所有船只实行无差别攻击了。 张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叫战列舰了,因为真的要排成一列才能组成密集的火力网。安妮女王无敌号的三层甲板上四十二门火炮的轰鸣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炮弹像冰雹一般砸向还没有调转好角度的清军水师战船。 好不容易出港的几条船刚刚开炮还击就被一轮集火打得木屑飞溅血肉横飞。而张石川这边也有船只偶尔被飞过来的大铁球狠狠地砸一个窟窿出来。 八阿哥新造的火炮威力和质量还是不错的,起码射程是足够了。但是炮弹不能爆炸还是致命伤。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试图出港的船只尽数被击沉或者重创,张石川下达了抢滩的命令。 迎着零星的炮火十艘大船缓缓的冲向码头。 “老史,你在船上保护川哥,这事儿就交给我吧。”赵大勇一拉枪栓 “不行,我要去!川哥不是有花姑娘保护吗!” “都扶好了!”黑胡子大喊一声,安妮公主无敌号直接撞开了本来停在码头上的一搜福船停了下来。 还没等史安和赵大勇有所动作,已左手拎着西洋刀右手端着考尔特二式的黑胡子已经带着人跳下了船。 比起战舰对轰的海战,鸟枪和元化二式的对决显得动静小多了,但是死伤却比海战高得多。 赵大勇和史安一人带着一队人先占领了两处炮台,然后就开始清理码头和船上的清兵了。混战中元化二式神一般的射速的优势显露无疑。二三十秒一发的鸟枪面对着一两秒一发的考尔特二式比一根烧火棍子强不了多少。 几处交锋下来,清兵残部开始往内陆溃逃。 战斗结束,张石川以损失一百二十人的代价把福建水师的舰队尽数给抢了过来。 黑胡子的小腹中了一枪,暴跳如雷的咒骂这群该死的清国兵打坏了他的新制服,史安的大腿结结实实挨了一矛,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小林子带着医疗队一边给他处理伤口张石川一边骂人:“用得着你们带头冲!胡子!你他妈现在是司令!你啥时候看见司令拿着把破手枪往前冲的!还有你,老史!枪快你了不起啊?瘸了吧!真应该让小林子一刀切了你们……” 他确实挺生气的。本来很有纪律性的一支队伍,在黑胡子的带领下完全成了一群土匪了,所有打法都成了海盗流。 “川哥,这不是赢了吗!”黑胡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还能打输了?如果不是你带头一窝蜂冲上去能死这么多兄弟?你这是对兄弟的命不负责任!包扎好了关你一天禁闭!再写一份深刻的检查!”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张石川是真生气了,明明打了胜仗还发这么大脾气,可是谁都没敢多说。 “原地修整,修筑工事、挖战壕、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埋锅做饭,派出侦察兵巡逻,清兵的伤也要治……” 张石川板着脸发布着一条条的命令。大大小小打了这么多场仗,今天是死人最多的一场。他这好不容易把士兵人数提升到了五千人,一天就没了一百二十个! 那是人命啊!这些人是相信他才来当兵,才跟着他出征台湾的。里面一半是水兵,水兵可比陆军更难练!怎么不心疼? 如果步步为营先把迫击一式架起来支援攻坚能减少多少伤亡? 明明是打了胜仗,可看着张石川冰山一样的脸谁也高兴不起来了,都分头去做事了。 接下来要等着清兵的反扑了。占了安平镇港不但是抢了清兵的船,断了他们的后路,也抢了他们的补给。 看着一屋屋压缩军粮张石川摇头苦笑。满清用自己的钱造船,用自己开出来的铁矿造枪炮,吃着自己研发的压缩军粮来打他,很讽刺。 第二天,战场清理完毕,抢了一百多艘船,当然,有不少需要修理。俘虏三百多人,击毙五百多人,缴获鸟枪六百支、藤牌、刀弓等一大堆。伤员们的伤口也都处理好了。 黑胡子也被放出来了。本来他们以为这关禁闭不就是在小黑屋里待一天吗?还能怎么样,大不了睡一天觉就是了。可是黑胡子的状态很萎靡,可不像是睡了一天觉,倒像是三天没睡了。 于是召集所有指挥人员开会,点名批评了黑胡子和赵大勇史安的鲁莽行径,罚俸一年、写千字检讨…… 然后总结了这次战斗的不足和教训。海战打得还算不错,但是一上岸就没有组织了,完全是一窝蜂的土匪战术,没有支援没有配合。连军官都没有纪律了,更别说下面的兵了。所以张石川决定,等打完这一仗全体回炉军训三个月。 会后,赵大勇捅了捅还在耷拉着脑袋的黑胡子:“老黑!咋这么垂头丧气的?关禁闭真那么难受?不就是小屋里闷一天吗?” “哦!上帝啊!赵,你可以去试试看!我可再也不想有下一次了!”黑胡子搓着一脸的大胡子说道。 第三百零一章 不要抛弃兄弟 出乎张石川意料的是,三天过去了,清军并没有反扑,只是派出了小股骑兵在枪炮射程外侦查游走。而张石川也没闲着,让史安骑着抢来的战马去侦查了十五里之外的台湾县。 张石川一度怀疑是不是清廷还有水师,到时候准备好了水陆两路一起夹攻他,但是侦查船只也派出了,似乎海上并没有什么威胁。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也是所有船只都停在了安平镇。 其实张石川又想多了,根本没有什么夹攻,而是李元直被打怕了。他现在带着两千残部和两千驻守台湾县的清兵就据守在台湾县。他在等着施世纶骠的主力部队回援。 施世骠没等到,他等来了张石川的。 当张石川听说李元直带人龟缩在只有木栅栏的县城内不敢出来后张石川决定进攻台湾县。两千人驻防安平镇,三千人带着三十门元化一式以及弹药还有压缩军粮就出发了。 看着那简陋的木栅栏墙和了望台,守城全靠从缝隙里往外射箭,连门火炮都没有的台湾县城,张石川不由得感叹,康熙还是真不重视台湾岛的发展啊。 占了快三十年了,还只是开发了岛西南平原的三个县城,而且作为府治所在地的台湾县城居然就这防御体系,还不如当初的海口城呢。 只是用迫击一式轰了几轮,刚把木栅栏炸出个缺口来,李元直又带着人跑了…… 于是没有伤到一兵一卒的张石川解放了台湾县。当他带着队伍大摇大摆的开进县城的时候并没有人出来欢迎他。 一则台湾府消息闭塞,琼州府又和台湾府基本上没有什么贸易往来,很多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张石川的大名。 二则这些百姓实在是怕了。这短短的两个月内,朱一贵先抢了一次,清兵杀回来又抢了一次,这次张石川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要第三次被抢了。 所有民房都是大门紧闭,能跑的大户早就跑了。跑不掉的都把仅剩下的口粮藏好,稍稍有些姿色的媳妇姑娘都用锅底灰把脸抹花然后多在房子里瑟瑟发抖。 得知这一情况的张石川叹了口气:发安民告示!下令绝不扰民,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若有抢劫、强奸、杀人者,不管是兵是民,就地枪决。 另外,本来张石川还想开官仓放粮,只要是县城里的,按人头一人一斗米,但是打开官仓才发现,不管是米仓还是银库兵器库早就空空如也了,只有在军营里还有点军粮。 虽然不能用粮食收买人心了,但是见到张石川的军队军纪严明后开始有些大胆的百姓从门缝窗缝偷偷往外张望,渐渐地有人敢出门了,台湾县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 “川哥,这破栅栏还修吗?”指了指被轰烂了的城墙。 “先不修呢。从城南三里处修建工事营房,尽量和清兵在野外决战,别让台湾县再遭受一场战争了。 我们在野外过夜,我就不信了清兵还不反扑!另外看看能不能雇到壮丁,跟着一起修工事。 工钱吗,壮劳力每天半斗米,妇女和年纪稍大点的三升,先给米再干活!去让人带着米去招募吧……” 张石川说完又对乌恩其和二牛说道:“你们两个回一趟安平镇,带上五百人十门炮去诸罗县,那边驻军不多,能劝降就劝降,不投降就打跑了他们,占了那里,看看府库里有没有粮食和银子,记住,不能扰民。” “是!”乌恩其和二牛答应了一声去了。 “老史,你还等着吃晚饭呢?”张石川看史安没动地方,说道。 “川哥,还是跟着你好!”史安说道。 他知道张石川其实是在变相发粮食给县城里的百姓。那些没有米下锅的人肯定会出来干活的。 即便没有这些百姓,他们的队伍自己也能很快的修筑工事和临时营房。要知道,一人一把小铁锹可是琼州乡勇的标配,挖坑也是要考核的技能之一。 “行了行了,你咋这么啰嗦了。我这也是邀买人心呢。立木赏金听说过吧?差不多一个意思。” 确实台湾县有很多居民已经揭不开锅了。当听到干活挖沟有米吃之后终于有胆子大的开始报名了,拿到白花花的大米,先狠吃一顿,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渐渐地人们发现这第三支留着头发打扮怪异的琼州军并不可怕,至少比前两拨军队强多了。 两天后,乌恩其和二牛,已经占领了诸罗县,伤了三人,击毙十一人,余下一百多人投降了。二牛带着二百人驻守,乌恩其带着三百人来和张石川协防了。 张石川摇头苦笑,觉得这仗打得太儿戏了一点。 又过了三天,就当张石川等得快要长毛了的时候,清军终于杀到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台湾县距离凤山县只有八十里,怎么就让他等了这么多天? 原来,施世骠病了…… 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一路渡海打台湾县、诸罗县、势如破竹,打得朱一贵一党溃不成军。但是在凤山县剿灭残部的时候老头淋了一场雨,再加上连日劳累,病倒了。 本来想着养两天吃几副汤药等身子好一点了马上去讨伐张逆,结果天不遂人愿,施世骠的病更严重了,卧床不起了…… 可军情紧迫,总不能一直等着施世骠病好了再打仗吧?于是和施世骠一起出征的南澳总兵蓝廷珍带着主力人马杀了回来。 在距离台湾县十里处扎营,蓝廷珍决定让兵士们养精蓄锐,等到明天一举攻克县城。 虽然据李元直所说张逆的军队都是火枪兵,并且还有火炮可射开花弹,但是他毕竟只有几千人,自己可是有两万多人呢,火枪也有几千支,况且他前两天才攻陷了台湾县城,就那种木栅栏,两万人踩也能踩平了。 可到了深夜,阵阵爆炸声打破了军营的宁静,张逆派人来袭营了!号角都不用吹,全营的人都钻了出来。 黑灯瞎火的好不容易找到了炮击的来源,派了一营的人去狙击,结果到地方找了两圈,没看到一个人,张逆的人放了几十炮之后就溜之大吉了。 好在伤亡不大,蓝廷珍也知道这是张逆的疲军之计,一面加派人手在军营四周巡逻,一面让其他人继续睡觉。 可一个时辰之后,又是同样的五十发炮弹射了过来,只不过这次从军营东侧换成了北侧,而且迅速到达的一队巡夜兵被击毙了十几个人,剩下三十多个跑了回来…… 按照跑回来的人的说法,叛军人数在三百人以上,枪声如爆豆不停歇! 如此整整一晚上被轰了四次之多,全军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 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哈欠连天的样子蓝廷珍只能下令修整,吃了早饭接着睡觉,等下午时分养足了精神饱餐战饭再继续北进。十里路程,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好在白天张逆终于没有人来偷营了。吃罢午饭,留下两千余人看守营地,蓝廷珍带着两万人朝台湾县城进发了。 还没到县城,在必经之路上就遇到了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相隔三百米,蓝廷珍也下令停止前进。 “在下南澳总兵蓝廷珍,对面何人!” “哈喽!我姓张,叫张石川!”张石川躲在乌恩其后面露出个脑袋来很骚包的挥了挥手。 “哈,张逆!天兵已到,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你过来我就让你绑。你过来呀!”张石川跳着脚喊道。 可他越这么说蓝廷珍反而不敢贸然进攻了。对于张石川的传闻,几乎不管是官方的还是私下里的,提到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狡诈异常! 他这么几百个人就敢来拦住大军去路,定有埋伏!蓝廷珍看了看左右地形,左边是一片甘蔗地,甘蔗已经有五六尺高了,右侧则是一片小坡地,除了齐膝高的杂草就只有稀稀拉拉几棵树。 他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两队人往两侧去侦查了。 “我说总兵大人,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可回家吃饭去了啊!”张石川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呵呵,兵者诡道也,老夫还是小心一点好。” “行,那聊会儿天吧。蓝廷珍,你是汉人?还是汉军旗?” “老夫乃是汉人。”既然安排人去侦查了,蓝廷珍索性就和张石川盘盘道,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汉人好,汉人好。蓝大人,既然你是汉人,你带的这些兵自然也都是汉人了,要我说咱们汉人别打汉人了,你看好不好?” “好,你让你的手下放下火枪乖乖受降我们就不用打了。” “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蓝大人降了吧。既然是汉人,为何要给满洲鞑子做鹰犬呢?鞑子占了我们汉人江山,欺压我们同胞近百年了,蓝大人为何要助纣为虐?” “哼,我虽然是汉人,可蒙圣恩福泽,自然要效力皇上,倒是你,也是朝廷命官,为何要做出如此天诛地灭大逆不道的事来?” “蓝大人此言差矣,满人当皇帝咱们汉人的日子过得苦,自然要反,你没有问问朱一贵为何要反?你又不知道我为何要反?哎呀这么隔空喊话忒累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点小酒泡壶好茶坐下来聊聊?” 蓝廷珍知道张石川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见两支队伍都回来了,点头表示两侧并没有伏兵,也不想再多耽搁,冷笑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不愿意投降,那就只好刀兵相见了。” “啊?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说只好刀兵相见了!” “我还是没听见!” 蓝廷珍终于看出来了,张石川是逗他玩儿呢。 “鸟枪兵装弹!点火声,藤牌手准备!前进!” 于是一排藤牌手在前,火枪兵跟在后面,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平平的指向了张石川。 而这边张石川被乌恩其一下子巴拉到了后面,也是一排枪口举了起来。 还有二百多米,巴特尔大喊一声:开枪!几百支火枪几乎同时开火。 张逆的名头传的响亮,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么远的距离火枪怎么能打得准?就算打得准能穿透藤牌不成? 还没等蓝廷珍想完,他发现自己错了。张逆的叛军不但能打得准,还能打得穿,一排枪响之后藤牌手倒下了一半! 然后,又是一枪响,又是一排……几个呼吸之间足足五枪!藤牌手几乎全灭,火枪手也倒下了不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群叛军开是扭头撒丫子往后跑了…… 清军这才如梦方醒,纷纷开枪射击。可他们的枪打不准就在情理之中了。还没等后排的火枪手站出来,这群人凭空消失了! 确切的说是跳进身后的沟里面了。 他们去装子弹了! “全军出击!趁他们装弹的空冲过去!”蓝廷珍一挥令旗。 还没等他说完,砰砰砰几声闷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数十颗大炮仗从天而降,在他身边炸开了。 蓝廷珍胯下战马受惊人立起来,直接把他摔了下来。 好在蓝廷珍身子骨还算结实,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全军冲锋!冲过去了就不会被叛军火炮炸到了!” “大人!此处危险,还是请去后方指挥吧!”一群侍卫不容分说架起蓝廷珍就往后跑。 而开始冲锋的清军又被已经装好子弹的琼州乡勇从战壕里探出头来用子弹一个个的点名了。又冲近了他们突然发现,后面还有一排沟,又是一排人脑袋探了出来。 要说八阿哥新练出来的这群水师兵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冒着迫击一式的轰炸和密集的弹雨,他们还在义无反顾的冲锋,可好不容易冲到了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沟里飞出来了许多木把铁头的冒烟锤子,然后就是一声声巨响…… 清军终于崩溃了。 看着这些命大逃回来还惊魂未定的士兵们,蓝廷珍咬牙说道:“撤兵,回营……” “喂!我说蓝大人!这些伤兵不要了吗?他们可还都活着呢!他们可是你的兵啊!你怎么能这么抛弃他们了?”张石川躲在沟里探出脑袋用一个纸壳大喇叭喊道。 蓝廷珍的脚步一顿,他知道那些伤兵根本救不回来,如果去救了就得有更多的人死在那片人肉磨坊里。 他也知道这是张石川故意扰乱他的军心,但是没办法。 “不要抛弃兄弟!”张石川那边的人开始齐声喊道。这声音像是一把把无形的锥子刺向每个清军的心。 第三百零二章 占领台湾 天色有些阴霾。 黑压压的一万多人低头往回走,没人说一句话。那句响彻云霄的“不要抛弃兄弟”似乎依然在他们耳边回响。 蓝廷珍骑在马上走在队伍中间同样是一言不发。短短十分钟的时间,折损了一千多人,而他们连叛军的一根毛都没有伤到,那恐怖的火炮、密集的子弹以及可以轻松穿透藤牌的杀伤力让他也有些胆寒。 而安平镇港被占,大军退路被切断、粮草补给也尽数落入叛军之手,不夺回安平镇港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粮草一尽大军将不战自溃。 该如何破敌?如果是施军门会怎么做?澎湖那边可得到消息了?朝廷会不会增派援军? 走了不到二里路,忽听得惊雷一般的一声巨响从军营方向传过来。 众人的脚步都齐刷刷的停了下来,只见南边一团黑云腾空而起,而后又是一声声的爆炸声响起来,那……是军营的方向! 赶到军营后蓝廷珍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其他的营房帐篷都还算好,中后方堆放辎重的区域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方才那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营中火药被引燃而发出的。地上一个个硕大的让人触目惊心,四周一片狼藉,旁边堆放着的粮草还在冒着青烟…… 张石川方才果然是在拖延时间,这个狡猾的张逆居然派人来偷营!骚扰了一晚上之后居然大白天趁着自己率兵出征的时候来偷营! 救助伤员、清算物资,火药尽数被毁,粮草损失一半。这仗要怎么打?让士兵们嚼着草根用没有火药的火枪当棍子去轮叛军? 军中的士气更加低落了。 撤军!先撤回凤山县去!起码凤山县多少还能征集一些粮草,起码还有个木头寨子可守! 天色已晚,收拾好了残存的辎重,全军修整一夜,明天天一亮就开拔撤回凤山县。 然而,晚上张石川的炮兵又来袭营了!说是袭营其实不准确,只是隔着二里地用炮轰你,不让你睡觉,并不会发起攻击。 虽然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蓝廷珍对这种流氓打发依旧是束手无策。 闻声冲过去的清兵如果只有几十上百个那基本上就是有去无回,如果上千人一起去搜寻人家扛着炮筒就跑了,连个毛都抓不住。 各种谣言开始在军中扩散,有人说他们已经被叛军完全包围了,现在没火药没粮食,是要活活被饿死;有的说那些派出去的小股侦查狙击的队伍去出去的并不是被叛军干掉了,而是主动投降了,叛军优待俘虏,只要放下武器就没事儿了…… 蓝廷珍盛怒之下砍了几个被他听到散播谣言的人,这股风气才刹住了一些,但是嘴上不说不代表这些士兵的心里不想。 天色刚一放亮,蓝廷珍就下令全军即刻开拔,早餐一人一块压缩军粮,边走边吃!今天晚上务必抵达三十里外的凤山县! 就在全营人都在乱糟糟的收拾物品的时候,张石川再一次出现了,隔着五百米看着这群残兵败将。 没有任何命令,不知道是谁已经举起手中的鸟枪对着张石川他们开火了。紧跟着更多的人举起了手中的枪。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蓝廷珍大喊道。 傻子都知道,这个距离鸟枪根本打不到,这是在浪费仅有的一点火药!但是士兵们依旧在一枪一枪的朝着这群叛军开枪,虽然打不中,起码能壮胆! 直到那困扰了他们两晚上的炮声传来他们才停止射击,抱着脑袋四散奔逃了。 不过炮击并没有持续多久,也没有什么人伤亡,似乎是张石川故意要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时间,也可能是故意把炮打歪了,只是为了给他们更多的压力。 混乱的士兵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带着辎重开始往北撤离。 而张石川带着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就好像一群狼尾随着一群羊,在驱赶着他们前进。 “报将军!我军后方出现叛军,大概千余人……” “也都是火枪兵吗,他们有没有炮?” “回军门,都是火枪兵,不知道有没有炮,不过为首的一个似乎是个大胡子外国人,但是他穿得衣服和顶戴……好像是施军门的……” 一声尖锐的响声,一颗烟花钻上天炸开了。天色大亮,烟花并不耀眼,但是声音可以传得很远。 “将军,张石川要和您谈话……” “有话和我说……” 清军投降了……一个个按着指示排着队把火枪藤牌和弓箭等武器放到指定地点,然后抱着头走到指定地点一排排的坐在地上。 不到四千乡勇抓了一万五千多俘虏,还跑了三千多个…… 当得知澎湖被占、九阿哥被抓、施世骠被抓、凤山县被攻破之后蓝廷珍再也没有信念支撑下去了。没有粮食、没有火药、没有后援、军心涣散,于是他接受了张石川的提议,光荣投降了。 这条命令一传下去,张石川松了口气,清军松了口气,就连蓝廷珍自己也松了口气。 就在前两天得知清军主力已经快到台湾县的消息后,张石川马上让在安平镇港的黑胡子带着驻防的一千人走水路去了凤山县打狗港,然后很轻松的拿下了只有一些老弱病残留守的凤山县,并且抓到了病榻上的施世骠。 抓到施世骠倒是大大出乎了张石川的意料,黑胡子还真是绑票专业户啊,专门抓大官。 看着咳嗽得说不出话来的施世骠张石川一皱眉:“小林子,给老头打一针青霉素!” “咳咳!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不要脱老夫的裤子!士可杀不可辱,老夫……咳咳……老夫但求一死!” 病中无力挣扎的施世骠在万分惊恐中被几个大汉按住了很羞耻的扒了裤子打了一针。 “你这是肺炎了,想活命就别磨磨唧唧的,打两针就好了。”张石川说道:“好好养病吧,施军门。” 台湾府全境尽数落入张石川手中。 说是全境,可这三个县合在一起也只是占了台湾岛西南端平原上南北长约一百五十里,东西宽四十里的一片区域。 难怪朱一贵这么几天就可以号称占领了台湾要称王了,难怪施世骠短短7天又收复了台湾全境,根本台湾府十之都没有开发呢管理呢! 张石川真不知道康熙占了台湾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当初荷兰人占了台湾还知道筑城呢,而现在台湾县居然还是木头寨子。郑成功那会还大力组织人手开垦荒地呢,现在田地反而不及郑氏统治的时候了,真是活脱脱的倒退啊! 恢复管理自然要有人手。而三县原有的领导班子开战后都跑到澎湖去了,然后被张石川给一锅端了,现在台湾完全就是处于无政府状态。 没有人管理、库里没有银子和粮食,还有一万多俘虏要安置,整个台湾府百姓们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先先被朱一贵祸害了一通,又被水师给践踏了一番,现在人心惶惶难以度日。 这台湾府完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啊。 无奈之下张石川只能把被抓的一众知府知县等官吏又带到了台湾县,毕竟这些知县还是对各个辖区有所了解的。 原任知府王珍父子两个恶贯满盈,朱一贵造反就是因为他们欺压百姓而起,自然是不能再用了。着人用囚车载着父子两个在三县游街示众,然后砍了完事,家产充公——这还是张石川头一次抄家,果然是一件很爽的事儿。 同知王礼虽然也不是什么好枣,但是还是有几分才气的。最新一版的台湾府志主要就是由他负责编修的,暂且留用,整理台湾各处档案。 台湾府经历王士勷倒是没有什么坏名声,留任。 台湾知县吴观域,浙江钱塘县人康熙四十八年已丑科进士。知南安县,颇有政绩。康熙五十九年接替王礼,担任台湾府台湾县知县。似乎除了朱一贵起兵之后他跟着跑路了之外没有什么罪责,接着留任知县。 诸罗县知县李丕煜直隶滦州人,五十六年上任,重修县署学官,颇有作为,在百姓中口碑也不错,连朱一贵这个憨憨都怕激起民愤没敢杀他,留任。 居然还是滦州人,张石川又想起了自己的唐山镇…… 凤山县知县还在空缺中…… 张石川在烛光下一页页的翻着县志感觉头大如斗。正在感叹果然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的时候肩上一沉,背后有人给自己披了件衣服。 “莺儿,你先睡吧……”张石川习惯性的拍了拍那支小手说道。 说完了马上发觉不对,一回头,身后的人是花琪。 “咳咳,琪儿,还没睡呢?”张石川马上松开了花琪的手。 “没呢。看你没睡,过来看看。”花琪红着脸一面说着一面倒了杯茶给张石川:“夜了,风大。川哥别累坏了身子,早些安置吧,我可是受命于你几位夫人保护你的。” “啊,这才几点,不妨事。” “凡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何苦这么熬呢,就是铁人也当不住。” “唉——现在台湾上下一团糟,必须要先缕出个头绪来。早一日安定下来,百姓们就少受一天的惊吓,累点也值了。要不然真的都信了你们的白莲教就能天下太平?还是得干实事出来,烧香请佛可都不管用,佛不给百姓饭吃……” “行了行了!又说这些个。知道了!” 这些天只要一有机会张石川就给花琪灌输这些,花琪实在是听腻味了,但是确实也无可反驳,历来都是信徒给弥勒上香,没听说过弥勒给信徒发馒头的。 “呵呵,你去睡吧,我还要再看看这些官吏哪些是能用的……” “呜……”花琪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离开。 “内个,琪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小娥让你跟着我,好看着我不在外头寻花问柳的?”张石川嘿嘿一笑说道。 花琪噗嗤一笑:“原来你心里也有数啊?” “我有个屁数,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好像还真不是。” “倒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不嫁人?你们白莲教不是自称是不替发僧吗,不禁止结婚生子什么的吧?花四爷也不着急?” “呸!要你管!”花琪红着脸扭头出去了。 第三百零三章 郑阮纷争 局势平静后,张石川让杨邦昌带着三千人回了琼州府。 琼州府没兵总让他不踏实,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大本营。 而且,还需要带大批的人和物资过来,台湾南边还有那么多荒地,需要建筑、修路、修葺港口、开荒屯田、登记不在册人口,更需要大量的种子、农具以及粮食。 农业部、建设部、工业部和教育部都得派人过来设立分支,各自担起来一摊子事。 抓来的战俘选了一千来人重新发放武器暂时帮着维护治安,剩下的分散到各处开荒屯田。 本来能保住一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张石川说出以后可以给他们分田地、甚至可以把他们的家属接到台湾岛上之后许多人感激涕零纷纷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而台湾府百姓们听说要免税三年,并且三年后摊丁入亩纳税后无不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大清赋税每丁三钱左右,可是台湾府每丁却要缴纳四钱七分六厘,再加上火耗银征得多,几乎是其他州府的两倍有余,现在三年免税,并且以后按地亩多少征税,这可是天大的利好! 至于贷款是什么,倭奴又是什么还是有太多的人不明白,但是也无所谓了,起码这三年可以吃饱穿暖了。 按照台湾府志上所写的,旧户一万二千七百二十七、口一万八千八百二十七。但是傻子都知道,这只是登记在册的人丁,根本不是实数。 把王礼给叫了过来又了解了一下,只能估算出加上鸡笼、澎湖等地以及这些年来从福建偷渡过来谋生的人,大概汉人能有十万人左右。 至于山中的原住民,大肚王国有多少人口就不知道了,而且大肚国的面积几乎占了三分之二个台湾府,汉人只是占了西部沿海平原,整个山区还都在大肚国的管辖之下。 大肚王国为16世纪中期台湾原住民巴布拉族与猫雾捒族、巴则海族和一部份洪雅族所成立的跨族群准王国,部落共主称为大肚番王。 他们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语言,没有文字,基本上还处于母系氏族时期,刀耕火种、狩猎捕鱼,食物由族长分配。 但是按王礼所说,大肚番王不愿意与汉人接触、通商,更不愿意学习汉语,原因是头些年被台湾郑氏给打怕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但是这群原住民确实是够可怜的,因为落后,开始被荷兰人欺负,后来又被郑氏政权打得跑进山里不敢出来,还给人取名叫高山族,实在有点欺负人了。 能不能像招抚黎民一样让这些大肚王国的土着也出山来呢?毕竟现在那么多荒地等着开垦呢,还有作坊、工地都要用人。 张石川想到了跟黎族打了多少年交道的刑克善。 还有个难题是朱一贵怎么解决。 张石川本以为朱一贵打着前明宗室老朱家的旗号造反势必会深得人心,然后等拿下了台湾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除了在一些天地会人帮着鼓吹之下,有些百姓对朱一贵的遭遇表示同情,而那些被朱一贵抢了女儿媳妇,被杀了加人的百姓恨不得弄死他之外,大部分百姓表现出来的是麻木。 满清打败了郑成功,对台湾府上的居民征收两倍于内地的丁银确实让他们苦不堪言。而朱一贵当了几天的皇帝却把整个台湾府三县都祸害的乌七八糟。 现在又来了个张石川,起码这位还没有祸害百姓,而且要免除三年丁银,出工还给工钱,孩子以后据说还可以上义学……诸多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惠民政策让这些台湾府百姓有点懵圈,觉得张石川是在忽悠他们。 但是这段日子确实比朱一贵当权时好得多。什么天家遗脉,什么中兴王,玩蛋去吧!老百姓只要吃饱穿暖就行!朱一贵?卖鸭子的?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在张石川在台湾府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安南国的郑?在训练了几个月的新式火枪兵之后终于对阮氏下手了。 而此时广南国的主力还在西边占巴塞和占族人打得不可开交,南边还有个南蟠国还没有灭掉。 郑?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在阮氏正忙于开疆拓土之时,凭借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绝对火力优势的情况下帅两万大军度过氵灵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郑军势如破竹,先后攻克了广平、广志等州,占了广南四分之一国土后大军已经兵临广南国首府顺化。 广南国国主阮福淍及其手下文武百官都是一筹莫展,不过阮福淍还算有骨气,并没有南逃,而是凭借着都城厚实高大的城墙以及从西班牙人手中买来的火枪火炮坚守顺化。 阮福淍是广南国第六代国主,生于1675年,1691年父亲阮福溙逝世,17岁的阮福淍嗣位。 虽然年纪不大,阮福淍也是一个颇有作为的君主。他在位期间镇压了占有宾童龙的占城君主婆争起义,又打得南蟠俯首称臣,还接受了港口国鄚玖的称臣,让广南国的国土在他的手中进一步扩大。 而这次是他三十年来遇到的最大的危及!相比起安南,广南国的对外商贸更加繁荣,与西班牙、葡萄牙和法国人也有更多的接触。 而本就地狭人稀的广南国也更知道火器的重要性,仗着海贸之便,阮氏从西洋人手中购置了大量更先进的燧发枪以及火炮,并且聘用西班牙人作为教习训练军队,广南国就是依仗着火器才和北方郑氏抗争了这么多年,又对其他国家不断出兵掠夺的。 可怎么几个月之间局势就这么扭转了?西班牙人训练出来的三段击到了郑氏的军队跟前就像一排排酒菜一样被放倒…… 当好不容易缴获了几只日本造山寨版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被先给阮福淍之后,他和文武大臣都沉默了,这是什么火枪?哪国造的? 阮福淍当机立断,像全国征集这种新式火枪的线索。 总算有见多识广的商人在琼州府见过这种琼州乡勇的制式武器,于是阮福淍立马派出使臣出使琼州府,谈判购买火枪事宜。 领事司(相当于礼部,又监外交的部门)衙尉官(类似尚书)阮久重被授予重任,载着广南国的国书和满满的诚意登船扬帆出海往琼州府去了。 到达琼山县后,阮久重受到了外交部长沈文知的亲切接见。 不过当阮久重提出要见一见传说中的川哥后却被告知张石川不在琼州府,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了。 “阮衙尉亲自前来是琼州府的荣幸,既然来了就先住上几日,我安排人好好陪大人玩一玩。实不相瞒,久闻广南国商贸发达,尤其盛产稻米,我琼州也想着能和广南互商呢。”沈文知笑眯眯的打着官腔。 一听他们当家的不在家阮久重整个人都不好了。国都被围困多日早已岌岌可危,自己这次可是背负着广南国的希望啊。 “衙尉只管放心,等川哥回来我会将贵国的国书以及修好之意转达的。衙尉若是不急,就只管在琼州府住上一年半载的,到时候川哥肯定回来了。” 沈文知越是看着阮久重着急自己越是把时间往后拖。 安南入侵广南的消息他早已经知道了,他本以为广南早就会派人来求购军火,没想到足足拖了一个月才来。 “呃,沈部长大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是有颇为紧急的要事相商的,不知除了川哥还有谁能做主?” “哦,原来是有急事啊,若是普通的互通往来呢,我倒是也可以做主的。若是大事吗,我可不太敢拿主意。”沈文知依旧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呃,如此那我就说说看。前些日子安南郑氏悍然出兵侵入我广南国领土,不知沈部长可曾听说啊?” “略知一二,不过,说白了你们安南和广南自古是一家吗,这种家里两口子打架的事儿我们也不好多打听,是吧。” “咳咳,沈部长说得是,只是我听闻郑氏所用新鲜火器,是从琼州府买去的?” “嗯,有这事儿,安都王殿下说要买点火器打打猎,想必阮衙尉也知道,我们琼州在安南有许多矿产,又在生意方面多受安都王的照拂,人家要买点火器打猎,这要求我们无法拒绝啊,怎么,他们用火器不是打猎,是打你们广南?” 不得不说,沈文知装傻充愣的手段可谓十二分的恶劣,而且明知道郑?是要用火器打广南国人,结果却说成打猎…… 可阮久重只能尴尬一笑:“确实是用来打我们广南国了。” “嗨,这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家的内部矛盾吗,是吧,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不是?”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和琼州国谈谈购买火器事宜的,不知能否……” “哎,衙尉错了,我们不是琼州国,我们是琼州府。” “是是,不知这火器……” “这火器吗,实不相瞒,我们确实还有一些淘汰下来的旧火器,而且是已经说好了过几天就要装船运往安南国的,若是衙尉不急的话,过个三五个月没准还能来一批火铳,到时候再给你们一批可好?只不过,火铳卖给两家,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好像我们……” “没有没有!沈部长也说了,这是我们家的内部矛盾吗,您只管卖就是了。您看能不能先把这批火器卖给我们?” 阮久重也不知道沈文知这话是真是假,但是如果再让郑氏买进大批火器,不用三五个月,广南国就要王国了啊! “这样不好吧!已经答应好的,怎么好转手卖给别人?经商可是要重诚信的,您说是不是?” “这……”阮久重咬了咬牙说道:“若是沈部长能行个方便,我广南愿意出双倍价格购买!” “可是毕竟在安南国有我们那么多矿产呢,这样,不太好吧?而且,双倍价格,似乎也太高了一些,倒是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囤积居奇、奇货可居了……” “沈部长何出此言,双倍价格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只求沈部长能答应。至于矿产吗,广南虽不及安南地域广阔,可也有些银矿铜矿乃至金矿,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还得请示我王方可。” “哎,衙尉大人这是哪里话,说得好像我是要算计你们广南的矿产似的,误会了误会了……” “没有没有,本来广南国许多矿产也都是大清的汉人在开采,若是给了……”阮久重刚说完发现不对,这琼州府到底还算不算大清的? “此事关系重大,我也不好做主啊……”沈文知倒是没太在意大清不大清的,而是说道:“这样吧,既然衙尉大人亲自而来,又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让您白跑一趟,我先给您一百支火枪,一万发子弹?” “呃……太少了,能不能再多一些?” 最终,沈文知以五十两一支元化一式、三钱银子一发子弹的价格卖给了广南两千支元化一式十万发子弹。 从日本缴获来的山寨版连同子弹都卖给了广南,现在琼州府、琉球和济州牧换装下来的元化一式已经在库房里堆积如山了,这些二手货就是给广南国预备的,如果他们再不来,沈文知几乎就要上门推销去了。 两面卖军火发战争财本来就是张石川早就定下来的方案。虽然广南终于找上门来了,但是也不能答应的太痛快,更不能一口气把广南喂饱,要让两国陷入长久的战争中去,直到把两国拖垮。 当然,这个计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第三百零四章 玄烨亲启 顺天府的差役某天早上起来捡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京师,爱新觉罗·玄烨亲启! 差役不敢擅自决断,把信交给了顺天府尹俞化鹏。俞化鹏看了也是吓了一跳,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写康熙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啊! 俞化鹏也不敢动了,又找到了九门提督隆科多。二人商量了一番终于决定:拆! 拆开信封,里面一封同样字体歪歪扭扭的信被拿了出来,二人对视一眼打开一看,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康熙看着这封写给自己的信长啸一声——抽了。 一众大臣忙把康熙抬到炕上,又是传太医又是掐人中抹胸口。 好一会儿康熙才悠悠转性:“逆贼!逆贼!我不诛此逆贼死不瞑目!” 这封写给康熙的信自然是出自张石川之手了。他没有想好抓到了八阿哥、施世骠这几条大鱼到底能换什么利益回来,于是干脆把难题丢给了康熙。 信中只是简单提了一下他占了澎湖抓了九阿哥,又占了台湾抓了施世骠,还有两万左右的俘虏,直接问康熙怎么办?赶紧送点粮食过来,要不他儿子可能会挨饿! 康熙又一次病了,卧床不起不能上朝的那种。 准备了一年,造了百十条船,火炮、鸟枪,还有两万水师,又资敌了!而且这个宵小之辈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来耀武扬威! 更可恨的是自己的老八被抓了!虽然这些年康熙不待见八阿哥,各种想方设法的打压八爷党,但是那是他的亲儿子!他可以打,别人能随便打? 有隆科多在,四阿哥自然是第一个知道康熙发病的真相的。 而他此刻,竟然有一丝窃喜! 康熙卧床不起了!康熙已经六十七岁了!而自己也已经四十三岁了!他等了太多年了,康熙已经是有史以来在位最长的皇帝,也该知足了! 老八被张石川逮住了!众多皇子中最棘手的一个,被张石川逮住了! 十四阿哥那个大将军王还在青海吃沙子呢! 如果康熙真的禁受不住打击殡天了,那这皇位…… 淡定,淡定!康熙还没死!四阿哥钻进佛堂念了两个时辰的法华经后终于一脸忧心忡忡的走了出来。 他每天都会跑到大内去问安,可天不遂人愿,康熙居然一天天的好转起来,可以说话了,可以进粥水了,可以坐起来了…… 和邬思道等几个最亲信的谋士清客商量了几天之后,四阿哥决定继续扮演孝子贤兄,要为父皇分忧,解救水深火热中的八弟胤禩。 张石川也算是他的门人,而且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张石川,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张石川不会杀八阿哥,只要四阿哥能和张石川谈妥条件,能救回老八!这样能去了康熙的心病,也能加重自己的挣储资本,至于老八回来,那更是与皇位彻底无缘了! 但是,让谁去?去了怎么谈?如果张石川有什么非分要求怎么办?四阿哥自己肯定是不会去的。别说是八阿哥,就是八阿哥他爹被捕了他都不会去的。 邬思道是四阿哥想到的第一人选,毕竟老瘸子和张石川也算熟识,又一肚子心眼子,以张石川的为人肯定不会把一个残疾老头怎么样。可邬思道年纪实在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 “四哥,让我去吧!”十三阿哥说道。 “胡说!你怎么可以去以身犯险!”四阿哥呵斥道。 “四哥,张石川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况且我和他也有些私交,我觉得他断不会不顾廉耻对我做出什么不利之事来。” “那也不行!”四阿哥铁青着脸说道。 “四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张石川可能并不想谋反,你想想他前些年的所作所为,那一件事不是为了国家社稷? 从最开始他还是一介平民就在八里庄安置保定府的灾民,后来四哥给他捐了员外郎,又帮着四哥谋划,推广玉米、造马车、种大棚瓜,还从海外给大清带回了红薯、辣椒以及铜斤…… 后来汗阿玛赏识他,提升他为郎中,他又为国分忧自己帖银子安置了几万沧州府的流民,兴建唐山镇,还兴办铁厂…… 四哥,张石川这些年来确实是一直在为国分忧,还弄出了牛痘,现在咱们满人不都接种了吗? 可汗阿玛却将他发配到了琼州府!张石川到了琼州府后依旧在尽心尽力的做事,填补亏空、安抚黎民、开垦荒田,一年的变化众人皆知,不然汗阿玛也不会点他做知府啊! 可就因为那个徐葆光从琉球回来,一道折子张石川就变成了逆臣了,不但要缉拿他,还查封了他所有家产、在唐山镇杀了那么多百姓,又害死了他的爱妾和还未落草的孩子! 四哥,虽然九哥是死在唐山镇的,可是具体原有我已经查得再明白不过了,这些事儿和白莲教或者张石川一点干系都没有啊! 这些天来我晚上总是睡不着,我以为,是咱们天家对不起他张石川!” “老十三!”四阿哥呵斥道。 “四哥!你让我把话说完!稽首说过: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四哥,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张石川是被朝廷,被汗阿玛逼着造反的! 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好孩子!见不得旁人受苦一点苦!我觉得张石川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若是真的能让我去,我见了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还能让张石川回转过来,到时候岂不是我大清之福,天下之福?四哥,我的话说完了!” 厅内一片死寂。在做的这些人谁都是亲历者或者目击者,张石川做过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康熙是如何回报的他们更清楚,但是没人敢像十三阿哥今天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承认是爱新觉罗家对不起张石川。 如果真的如十三阿哥所说,能把这个疙瘩解开,诏安了张石川,那真的是天下之幸,万民之福。 水浒传里的宋江不过是个小吏,因为杀了貌美如花的阎婆惜吃了官司,后来一步步的被逼上梁山,可坐了头把交椅之后他还念念不忘诏安,为朝廷效力。 而张石川,当初康熙给他定下的那些罪名,都是莫须有的!就连勾结白莲教的事也已经查明了,张石川十二分不待见白莲教的人,全盘否定他们的教义。 可如果诏安张石川,他会答应吗?毕竟,朝廷亏欠他太多了。 康熙会答应吗?康熙已经习惯了被万人称颂,张石川狠狠地抽了他这么多个嘴巴,以康熙这些年来的性格…… 而此时的张石川并不知道京师这群人在算计着自己,也只是在沈文知的报告中得知了已经卖给了广南国一些淘汰下来的元化一式。 他现在为了台湾府焦头烂额的。台湾府这自古以来的“化外之地”,除了荒地就是茫茫大山,还不如自己当时接手时的琼州府开发的好,人也少。 而且,台湾没矿啊!除了打狗港附近有硫磺矿之外一穷二白一无所有。或者说有,但是张石川不知道在哪儿埋着呢。 他在等着康熙的回信,看看这个老八到底值多少银子,或者值多少条人命,可是张石川也知道,指着康熙肯定是不行的,小三十年,台湾府经济不但没有发展,反而倒退了,这就是最好的实证。 不过好在占了台湾之后,第一岛链基本上就握在他的手中了。 看着张石川对着舆图哈哈狞笑流哈喇子的模样花琪也有些害怕起来:“川哥,你没事儿吧……” 她不明白,张石川打下了台湾府之后就没睡安稳过(当然,白天不起床不算)。可为什么还这么兴奋呢? “琪儿,你看!”张石川从北往南在大洋上画了一条线:“济州牧,我兄弟的!鹿儿岛,让咱打怕了!琉球,我小舅子的!台湾,我的!琼州府,我的!这还有个白龙尾岛,啊,太小了,舆图上没画,但是也是我的!这就是第一岛链,现在基本上都在我手上了!” “哈,川哥你真厉害!”虽然不知道张石川在发什么疯,更不知道这几个小破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是花琪也被张石川的情绪感染了。 “外面的人想进来,得先经过我的同意,而里面的人想出去,也得问问我!” 张石川近似疯癫的说道。他就不想一想,满清根本没想走出去,外面的人暂时还不想惹满清。唯一不同的是他自己的野心也在慢慢膨胀。 “川哥,我学着熬了一碗燕窝莲子羹……”花琪扭捏着说道。 “啊,燕窝啊……”张石川对这些补品根本不感冒,但是盛情难却吗。 可当他端着碗的时候瞬间泪流满面:真的是燕窝熬的啊,还有鸟毛呢! “快尝尝,好吃吗?”花琪一脸期待的看着张石川。 张石川只能小心翼翼的把鸟毛减出去,然后拿着调羹吃了一小口,含在嘴里面部表情顿时经历了七十二变,好不容易咽下去才说道:“琪儿啊,这个盐吧,颗粒比较大,不是很规格,透明度更高一些。而糖呢,更白,好像沙子……如果你分不清的话可以先尝一尝再放……” “啊?我放错了?”花琪拿着调羹也尝了一口,然后捂着嘴跑了, “主子,花姑娘这是……有了?”小林子蔫不悄的进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滚啊!马不停蹄的!哎,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小林子,这些天你救治伤员也辛苦了,这碗燕窝莲子羹赏你了!” “谢主子!”小林子感激涕零的端起碗就吃了一大口,然后也捂着嘴跑了出去。 “哎,我说小林子,你是不是有了?”张石川在屋里哈哈狞笑。 第三百零五章 兜售军火 到了最后,张石川还是把琼州府同知刘永清给掉到台湾府当知府了。 毕竟刘永清当了这么多年琼州府的同知,而张石川在琼州府的改革他也都看的明明白白。 留下二千乡勇,又把大体规划仔仔细细的和刘永清说明白了之后,张石川终于拍拍屁股回到琼州府了。 “川哥,安南到广东的商道已经打通了,不过郑?想请您过去一趟……”王钧说道。 “川哥,安南和广南现在打得如火如荼,广南还想再多买点炮弹……”沈文知也说道。 “张石川,你这次打仗可是亏本了啊,照你现在在台湾府的花钱速度,发债券都不够填补亏空的了!”薛清雅说道。 “啊,广东那边赶紧把蔗糖和机械运过去!安南我过两天去一趟,去会一会郑?。广南的军火钱还没结算回来呢?等结算了填补台湾的亏空……” 虽然每次出门回来永远是一堆的事儿在等着他,但是这种回家的感觉真的好啊! 张石川又举行了一个招商会。而这次的招商会主要是鼓励琼州府士绅去台湾府兴办蔗糖作坊和开垦农田。 尽管张石川提出了优先供应蒸汽机、提供低息贷款、免除部分商税以及免费给予土地等优惠政策,士绅们的积极性还是不高。 这群人可是精着呢,琼州府的榨糖业还没有饱和,而且琼州府的配套设施不管是机械维修还是甘蔗收购,交通运输和销售渠道都愈发的成熟了,不但有源源不断的煤、更有熟练的工人。 这么好的环境,谁愿意跑到千里之外的落后闭塞的台湾府去? 来观望的人不少,最后愿意去台湾府发展的只有在琼州府想开作坊开不起了或者资本不充裕的十几户不算富裕的人家。 张石川叹了口气:自己是想快速发展台湾,可乡绅们还是以牟利为目的啊,哪里的钱更好赚他们就去哪里。 “慢慢来吧,起码有人愿意去了。”王钧说道。 “嗯。慢慢来吧。做个市场调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组件船队帮咱们跑运输的。如果有人愿意干,这次抢来的这些船可以以拍卖的形势卖出去。” 台湾府打下来最大最有价值的收获就是抢了一百多艘各种船只来。有了风帆战舰,张石川越发的看不上这种硬帆帆船了,拿来跑运输是最佳选择,但是他实在没有经历去垄断海贸了,与其在港口里扔着腐烂,还不如发卖出去换点银子回来。 这些可都是老八拿着他的银子造出来的啊…… 至于缴获来的八千多只鸟枪,张石川实在没想好把这些玩意卖给谁去了。还有没有第二个港口国? 在琼州府只呆了十来天,张石川再次出发了,这次的目的是安南国,他得去安抚一下还没有打下广南首府的郑?了。 郑?果然一见到张石川就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既然我们是朋友,为什么要卖火器给广南国?本来我们已经快要打下顺化府了,结果你们的火器一到,我们又生生被他们打了回来!” 张石川嘿嘿一笑:“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想必安都王殿下也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着打台湾呢。卖给广南国火器是我手下的人自作主张,我已经狠狠地批评了他们!而且广南国开出的价格实在是让我无法拒绝啊,不知道殿下听说了没有,双倍价格,还有金矿……你知道,我在和大清打仗,也需要钱啊!” “可是我们是朋友啊!广南是朋友的敌人!现在我的损失怎么办!”郑?吼道。 “呃,这个……殿下,我在台湾府一战俘获了清兵水师一百多艘船,还有一万多支鸟枪,要不我把鸟枪折价卖给你?鸟枪好歹也算火器是不是?说不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一万多支!?”郑?也有点傻了,一仗下来鸟枪就缴获了一万多支?那得杀了多少人?这张石川和他的琼州府真有这么大实力? “嗯,还有不少刀、弓箭和藤牌,具体数字是多少我不知道,如果殿下要了这批鸟枪的话这些东西可以白送给殿下。” “石川老弟,你……这是打败了多少大清兵?”郑?试探性问道。 “具体没统计出来。你也知道,海战吗,船沉了就不知道死多少人了。不过俘虏抓了不到两万……” “那岂不是大清的福建水师全军覆没了……” “嗯,差不多,没船也没人了,水师提督还在琼州府做客呢,哦对了,大清八皇子也在我那做客呢。广东水师现在也形同虚设了。还剩下个浙江水师,我准备过段时间去拜访他们一下!”张石川依旧笑吟吟的说道。 “哈哈……”郑?尬笑了一声。 张石川打台湾他是得到了消息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更没想到居然战果如此辉煌,把大清两个最大的水师都打废了?或许张石川有吹嘘的可能,但是起码人家打赢了。 安南的历史就是一部被汉人不断入侵又不断独立,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的血泪史。 第一次北属时期是秦始皇灭百越,在现在的安南设置交趾、九真、日南等郡。后来汉朝、隋唐、乃至明永乐大帝朱棣都将安南划入了中国的版图。 好不容易又独立出来的安南永远要面临着北方的一个大怪兽,以前叫大明,现在叫大清。这也就罢了,没想到现在又在身边冒出来一个小怪兽张石川,把大怪兽大清打得如此狼狈。 郑?本来是想强烈抗议一下,或者干脆威胁恐吓张石川让他以后不要卖给广南武器了,可张石川这么一秀肌肉,他有点怂了。 广南出价高、又盛产张石川所需要的稻米,还答应给人家金矿,确实没样拒绝的理由啊。郑?也知道,国与国之间哪儿有什么朋友,不过是利益罢了。张石川追求更高的利益自然是无可厚非。 “我听说,石川兄弟现在手下的乡勇用的都是一种新式火枪,叫元化二式?” “没错,是叫元化二式。我的侍卫带着几支呢,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看一看。” 郑?当然有兴趣,既然现在战场已经陷入僵局,谁的火器更犀利谁就会占领主动权!当他看到乌恩其表演的拉栓五连发之后郑?又震惊了。 “石川兄弟,这元化二式可否卖给我一些!” “这……实不相瞒,元化二式我的手中的数量也不多,只有万支左右,殿下也知道,我也需要枪啊,而且这枪的造价还有子弹的造价……”张石川拿着一颗子弹喃喃说道。 “造价几何?” 张石川把子弹放在郑?的手里:“一两银子一发!” “我……”郑?顿时蔫儿了。一两银子一发,这子弹还没有半两!谁用得起?不过再看看这子弹,全身黄铜打造,如此光滑平整,也难怪要一两银子…… “殿下放心,这元化二式我定然不会卖给广南国的,说话算话。”张石川说道。 “如此最好,多谢兄弟了。”郑?这才长出一口气。 如果让广南国得到这种利器,说不定战局会随之扭转。张石川虽然只是一个口头保障,聊胜于无吧。更何况,自己用不起,广南就用得起?但是这枪,是真的招人喜欢啊! 看着郑?爱不释手的样子张石川呵呵一笑:“我这倒是有种新武器,殿下可以看看。” “新武器?”郑?又来了兴趣。 乌恩其从包袱里摸出了一支木杆手榴弹…… “此物叫手雷,轻便小巧,丢出去威力惊人,最适合攻城略地,只要冲到城下将手榴弹丢到城墙上或者战壕里,绝对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打大清水师的时候就是大量用了手榴弹,使得清军完全丧失了斗志……” “这……这些武器也都是那个澳大利亚国出产的?” “不!现在这些新武器都是我琼州府出产的!”张石川摊牌了。 现在日本已经可以生产火枪了,再这么掖着藏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告诉郑?,让他对自己的忌惮更深一些。 “嗯,手雷不光是攻坚可以用,防守一样是利器。您想一想,若是广南国攻打过来了,大军围攻城下,您的军队突然从城墙上丢下几百枚手雷,那是什么效果?况且这么大的个头只要五钱银子一枚……” 张石川这么说,但是郑?想到的却是自己进攻顺化的军队在城下被炸得满目疮痍的情形。 “买!我要买!石川兄有多少库存,我都要!”郑?咬着后槽牙说道。这玩意,可不能落入广南国手中! 至此,张石川算是不虚此行了。购买意向和大概价格定下来了,剩下的细节交给王钧手下的人和他们谈就是了。 辞别了郑?,张石川又巡视了一下自己的矿产。南古冶的铁矿和煤的产量都在稳步增长。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南古冶已经越发的像一座市镇了,而且不管是厂区还是居民楼,都是用厚重的矿渣水泥筑成的,比堡垒还堡垒。 对于一个矿区为什么要盖这么厚重的房子张石川只是一笑:反正矿渣和水泥有的是!但是张石川其实是在防备安都王突然翻脸不认账。干这事安南可是有传统的。 炼钢转炉还是没能研发成功,不过耐火砖的质量却是越来越好了,看着那处理后的铝土张石川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把这些选矿煅烧好的耐火砖土给我运回琼州府一船去!” 南唐山的铜矿和煤矿也发展得不错,而且因为靠近鸿基港,琼州府消耗的煤和焦炭都来自这里。 在南唐山,张石川又见到了安南王黎维禟。在张石川的资助下,黎维禟的别院已经全不变成了炮楼结构,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处别院现在竟然成了软禁黎维禟的监狱。 大权在握的郑?自然不会让黎维禟拿着一千支元化一式在升龙溜达,但是又不好直接撕破脸皮。于是就把黎维禟软禁在了他自己新修的别院之中。 当然,面子还是要给的,对外说黎维禟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能被外界打扰,而且他的一千支步枪也没有被收走。 不过,子弹却被收走了,一颗没给黎维禟剩下。于是用铜矿换来的一千支步枪变成了烧火棍。 “川哥救我!”这是黎维禟看到张石川后的第一句话。 “呃……王上,这个忙我怎么帮你啊,你也知道,我现在需要安南的矿,我现在也不能得罪郑?啊……”张石川一脸难色。 看着黎维禟哭天抹泪的样子张石川也有些心软,安慰道:“放心吧,郑?现在忙着打广南呢,而且广南的百姓不是还普遍认为您才是真正的王吗。” “唉,那又有什么用?军政大权都掌握在郑氏手中,我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川哥,你若是不信,郑?攻破广南后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废掉我,然后再暗中杀掉我……” “呃……”张石川无言以对。 他自然之道郑?的野心,而且废掉安南王也是有传统的。黎维禟的爹熙宗黎维祫就是被郑氏逼着将王位传给了黎维禟的。 对于郑氏来说,安南王只不过是一个摆设,一个工具。如果你乖乖听话,就让你多做几年,如果你不听话,马上就可以让你下岗。 “额,王上,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川哥有什么办法?”黎维禟忙问道。 “我资助广南国的阮氏,让郑?无法吞并广南国,这样你是不是暂时就安全了?” “川哥,我听说你击败了大清水师,占领了台湾?”黎维禟突然问道。 “啊,有这回事。” “川哥,你能不能联合广南阮氏,打败郑?,帮我除掉这个奸贼?” “卧槽……”张石川也吓了一跳:“王上,这可是大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打仗是需要钱的!而且要死多少人?” “川哥,我有个女儿,唤作玉妉,你若是不嫌弃,我把她许配给你当小妾……” “不要!”张石川心里满满的鄙视,拿自己的闺女当政治筹码?上次说让自己带走,这次又要嫁给他当妾?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儿就凭着一个女人就想收买他?他张石川是缺女人的人吗! “川哥,你听我说完,若是你能帮我重掌大权,我……我愿意将广宁、谅山二府割让给川哥!”黎维禟见张石川不耐烦忙又接着说道。 “我不……”张石川硬生生的把一个“要”字给憋了回去。 兴化府和凉山府!有半个海南岛大了!而且紧邻广东广西两省!不光是地方,这下面可都是矿啊!兴化府他只开发了一个南唐山就足够琼州府所需的煤了,而南唐山只不过是兴化府一小块地方!凉州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煤,但是铜锡铅矿可以有不少! 黎维禟终于勾起了张石川对土地和矿的贪婪。 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这可是大事,不能轻易答应,谁知道这个黎维禟能不能掌权,掌权后会不会又反悔?不能轻易答应他,不能让别人当枪使…… “我再考虑考虑吧……” “那我女儿玉妉……” “你先留着吧!” 第三百零六章 似是故人来 回到琼州府张石川就得知:广南国的使臣又来了。 “衙尉大人,这就是我们琼州府的川哥。川哥,这位是广南国领事司衙尉官(类似尚书)阮久重阮大人。” 阮久重跪下就要磕头,张石川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又不是王不是皇帝的,不用来这一套。阮衙尉请坐。” “多谢……川哥!”阮久重小心翼翼的挨着椅子边坐了。 对于张石川应该怎么称呼确实比较尴尬,他不是王不是帝,现在说白了就是个大土匪头子,但是却敢和大清叫板,阮久重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学着琼州府的百姓一起叫川哥了。 “川哥大名小人仰慕多时了,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行了,是来买火器的吧?”张石川直奔主题。 “呃,正是,还请川哥帮帮忙……” “现在安南和广南战况如何?”张石川又问道。 阮久重知道张石川是要待价而沽,但是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加打听都能知道,于是老老实实的把两国战况说了一遍。 郑?一开始这么顺利的就能达到顺化府其一是仗着火器的优势,第二点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着广南的主力都在西边和南边的时候突然进攻才打了广南一个措手不及。 坚持了两个月后广南的主力军都抽调了回来,并且有了第一批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现在已经进入了僵持局面了,两拨人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实战才是考验武器的最好场所,在亲身体会到了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的威力之后,广南国国主阮福淍又派阮久重来买军火了。 “不就是枪炮吗,没问题!要多少?”张石川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多谢川哥慷慨!”阮久重没想到张石川这么好说话! “另外,我再送你点守城利器,你可以先拿回去试试,如果觉得满意再我也可以卖给你们一些。” “守城利器?不知小人能否先见识见识?” 其他人都以为张石川说的是手榴弹,可张石川拿出来的却是燃烧瓶。毕竟答应过郑?手榴弹不卖给广南的吗,人多少还是要讲点信用的。 现在的燃烧瓶可不再是单纯的高度酒了,而是酒精、白磷粉还有沥青的混合物,只要烧起来灭都不好灭。 这玩意从城墙上丢下去一烧就是一大片,绝对是守城利器……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阮久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买买买!” 最后敲定下来的枪、子弹、炮弹和燃烧瓶加在一起张石川都吓了一跳:一百多万两! 看到广南国这儿敞亮,张石川又送上了一份大礼:派出了由二牛和韦良胜带队的一支观察团(其实他就是想让人去看看燃烧瓶pk手榴弹到底谁能赢)。 另外还派出了一支由曾经的劁猪匠,现在的外科主任高有三带队的医疗队,专门去给广南国的伤兵治疗枪伤(为了锻炼一下自己的医疗队伍)。 阮久重对此感激涕零,就差跪舔张石川的马靴了。 而张石川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不想看着广南或者安南任何一方轻易获胜。毕竟自己的银子还没赚够呢。 “让军工作坊加紧制造纸壳子的和迫击一式炮弹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又会派人来买的。”打发走了阮久重张石川笑眯眯的说道。 几乎没有休息,张石川又一头扎进了研究室。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提炼金属铝! 铝这玩意现在还没有被人冶炼出来呢,因为氧化铝的熔点要三千度,别说现在,就是后世都是用电解的方法来炼铝的。只要能成功提炼出金属铝,不但可以当成货比、做成首饰和工艺品赚钱,更重要的是,张石川想到了铝热剂! 铝热剂这玩意,可以用来焊接钢板啊!到时候自己就可以造更大的蒸汽机、更大的机械、甚至是——铁甲舰! 但是,要炼铝,首先要有两个条件:直流电和助溶剂冰晶石。 直流电,张石川想到的是做酸铅蓄电池,然后一大排直接来个串联。而主要成分是六氟铝酸钠的冰晶石,只能让杨连寿带着挖井队四处去挖了。 “白色略显透明的石头,可能带着红色,比重大概是水的三倍、一千度左右会融化成水,很脆,一砸就碎……” 带着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信息,挖井队又出发了。 张石川带着一群义学里物理学得好的学生开始鼓捣发电机和电池。 磁铁好找,铜线有的是,先用松香做绝缘材料做出简单的发电机,用硬木做电池壳…… 就在张石川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琼州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主子,十三爷来了……”小林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让他等着,我没空!”张石川小心翼翼的在缠着铜线,说完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啥玩意?哪个十三爷?” “满清十三皇子,爱新觉罗·胤祥……” 不用问,是为了老八来的。张石川以为康熙会派个钦差大臣来,可怎么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胤祥! “呼~”张石川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请到府衙吧。” 换了身衣服来到二堂花厅,一身便服的十三阿哥正在喝茶。 “十三爷,好久不见了。”张石川一拱手说道。 “琢玉,好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十三阿哥放下茶盅说道,看着张石川怪异的表情又说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啊,不是不欢迎,是没想到你会来。”张石川呵呵一笑,也坐了下来:“十三爷,我现在可是张逆、反贼,你就这么跑到我的地盘来,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哈哈,怕我还会来吗?琢玉,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十三阿哥老神在在的说道。 “呵呵,琢玉,我都快忘了多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四爷还好吧?” “都好都好。” 气氛有些尴尬,十三阿哥又呷了口茶说道:“琢玉,你三夫人的事我听说了,实在可惜……” 张石川只是仰头看着房梁,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方便,我想去她的墓前祭奠一下可否?” “请吧,正好我也有段时间没去了。”张石川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县城北一处山清水秀的小山坡,一座新冢孤零零的守在一片竹林中,坟前是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张府爱妻吴氏之墓以及生卒年月,并没有墓志铭。 十三阿哥脱帽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看着拿着扫帚小心翼翼的扫去竹叶的张石川叹了口气喃喃道:“莺儿姑娘是个好女孩,实在是可惜了。当初在唐山镇她还有模有样的训了我一顿呢。” 张石川勉强挤出个笑容:“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干嘛。” “琢玉,是我对不住你,你当初托我照顾唐山镇,结果却……” 张石川拿起一瓶桃儿酒拔掉塞子倒了半瓶在墓碑前,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剩下的酒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十三爷,我不怪你,我知道这事儿不是你能掌控的。我也听说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了唐山镇,会死更多的人。你尽力了,我应该谢谢你。” “呵呵,谢我……”十三阿哥也盘膝而坐,从张石川的手里拿过酒瓶也喝了一大口:“那我是不是更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治好了我的腿伤,帮我戒了鸦片,谢你给我带去那么多新鲜玩意,还有替爷解闷!琢玉,为什么今天你我竟然这么生分了?爷可是一直拿你当朋友……” 张石川低头不语,他何尝不是把十三阿哥当朋友?可现在他们是敌人,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反贼。 “能不能别闹腾了?和我回京师……” “回京师?然后被千刀万剐满门抄斩?”张石川冷笑一声。 “皇上已经同意了,琢玉,只要你放了老八,放下武器和我回京师,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我知道你并不是存心要造反,你是一心想为天下苍生打算……” “既往不咎?康熙不是宋徽宗,我也不是宋江。那会儿十三爷给我讲过林冲的故事,想必对水浒肯定再熟悉不过了。宋江和他的一班兄弟最后是个什么下场?被招安后替朝廷南征北战最后一个个死的死,散的散……” “皇上不是宋徽宗,不会那么昏聩的!” “不会吗?”张石川拿过酒瓶喝了一口:“那为何赵元化就因为藏了几本祖传的书和几把火枪就要入狱?为何能救人无数的牛痘不让推广?为何明知道九阿哥是被自己烧死的还要归罪于唐山镇?为何不普及金鸡纳霜?为何……” 十三阿哥被张石川一连串为何问得哑口无言。 “可本来是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琢玉,你的希望,不是华夏子民都过得好吗?你这么一闹腾,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琢玉你想过没有?你忍心吗?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当然不是了。”张石川递给十三阿哥一根雪茄,自己也点燃了抽了一口:“所以我希望你们别来打我的琼州府了,我也不想再有人因为而死。” “你的意思是,想要占了琼州和台湾自己称王?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是我想要的吗?”张石川用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十三爷,你看,第一道是在唐山镇的时候介休范氏想杀我留下的; 第二道是年羹尧在京师的时候给我留下的,于是我就天天脸上写着个二了; 第三道是平黎乱时候留下的,二也变成了三,或者是川,从此以后倒是不怕别人不认识我了,名字都在脸上写着呢。 而这竖着的一道,是卞之纶给我留下的,于是我的脸上就写了个王了。十三爷,你说得没错,我是一直想为天下苍生考虑,可是我做得越多在朝廷眼中的罪过就越大! 个中缘由就不用我再说了吧?从八里庄到唐山镇再到琼州府,我真的是在努力做事,可是最终换回来一个家产被抄没、妻儿惨死,唐山镇几千百姓被屠杀的结局……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都是被朝廷给逼出来的!”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真的回不去了吗?” 张石川看着吴莺儿的墓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十三爷,我的腿从北到南这一路走来受了些风寒,落下了一点小病根子,以后再也跪不下去了。” “唉……”十三阿哥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怎么可能凭着自己的几句话就能让张石川回心转意,如今听张石川的口气这事根本不可能了。 张石川长大了,他不在是那个脸上还有稚气,偶尔耍点小聪明偶尔犯二的小屁孩,他是带着千军万马出生入死打过大仗的人,脸上已经写上了杀伐果断。 “要怎么才能放了老八?” “用人来换吧。十三爷,你觉得在康熙心里八阿哥值多少条人命?”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他赶到这个问题是个坑。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抓了小两万的俘虏。现在他们在台湾府开荒种地呢。我的要求是,让这些俘虏的家属迁到台湾府来,朝廷不要为难他们。这些俘虏我肯定不会放的,我还没傻到做放虎归山的事儿呢。” “就这?”十三阿哥一楞。他以为张石川要换什么大人物,或者要钱、要地呢。 “咋?觉得八阿哥的命不值这么多?或者他们的命抵不过八阿哥一条命?要不再把抄了我的财产还给我?连同银子带产业,怎么也得值两千万两吧?这下应该符合八爷的身价了吧?” “咳咳……琢玉玩笑了。你的资财只有现银四百万两,其他产业作价二百万两卖给介休范氏了。” “哈,二百万两……”张石川听了想打人。“我那是几千顷的地啊,那么多房舍、水井、牲畜!还有煤井、作坊、果园、酒庄……二百万两?只怕这是对朝廷的报价吧?想必八阿哥他们暗中又吃了不少回扣。行了,反正被你们抢了,就让姓范的好好帮我看管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要拿回来!” “琢玉……” “八阿哥一条命换那些绿营军户的家属,唐山镇的居民有想到琼州府来的你们别阻拦,怎么样?再加上一条,大陆和琼台二府可以通商。” 十三阿哥其实对于张石川的报价是认可的。毕竟在康熙眼中皇子的命可比几万百姓的命值钱!已经经历过九阿哥之死,已近暮年的康熙实在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成交!”十三阿哥站起身来伸出了一只手。 张石川也站了起来和十三阿哥击掌,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十三爷,我也不多留您了,虽然你远来是客,但是毕竟现在你我立场不同,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琼州府晃荡,我还得保护你的安全。真要是出点啥事儿康熙又得迁怒于我,到时候不定又要死多少人呢。” “我……”十三阿哥被噎得没话说,他没想到张石川这么痛快就要轰他走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 “没有,不过还有施世骠他们……” “哦,他们在台湾府劳改呢。十三爷,你把八阿哥带回去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别太贪吗。说不定以后你抓了我的人我还得拿施世骠跟你们换人呢,哈哈哈。 我现在可没小时候那么单纯了哈,小心夜长梦多我变卦把你也扣下,到时候我就抓住两个皇子了。实不相瞒,十三爷,我那会儿还真动过要绑架你的念头,而且是两次呢!” “琢玉说笑了……” “朋友一场,十三爷,我再送你一句话:康熙没两年活头了,让四爷加油吧。还有,不管是康熙还是四爷,让他们善待百姓。我不希望下次见到十三爷是在战场上。” 十三阿哥又是一阵沉默,康熙没两年活头了?四哥要当皇帝?张石川怎么这么肯定? “琪儿!”张石川朝远处的花琪招了招手。 “咋了川哥?”花琪走了过来。 “把你的枪给我。” “哦。”花琪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又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一把,然后把两把都递给十三阿哥:“十三爷,小玩意,你和四爷一人一把,拿着玩吧。” 连夜都没让十三阿哥留,张石川直接让人带出八阿哥,把哥俩打发上船送到雷州府去了。他相信十三阿哥不会出尔反尔的,带走了八阿哥不放唐山镇和福建水师绿营俘虏的家属走。 他相信十三阿哥的人品。 “张石川,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就这么把八阿哥给放了?”薛清雅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张石川:“那可是皇子啊!怎么也得让康熙老头把查抄了的唐山镇的产业还给咱们吧!” “行了,他的命哪儿有那么值钱?再说你觉得朝廷有那么多钱吗?肯定拿不出来。那咋办?只能刮地皮盘剥百姓,然后这些钱都到了我腰包,到最后不成了我盘剥百姓了吗?” “川哥,如果朝廷真的对百姓苛以重税,势必引起百姓的不满,这对我们大业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夏道柟也觉得这么放了八阿哥太便宜朝廷了。 “这倒是,不过我不愿意这么干。能不让百姓们吃苦最好。行了,别说我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我就是了。” 夏道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是又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薛清雅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都造反了还怕这怕那的!” “你怎么说话呢!”花琪先不干了:“你再胡说我抽你嘴巴你信不信?” “哟,咋的?喜欢上张石川啦?还不让别人骂了?”薛清雅挑衅的看着花琪。 张石川拍了拍桌子:“行了行了,吵什么吵!王钧,你也不管管……通知台湾府的刘永清,让他准备接收俘虏家属吧!一个八阿哥换了几万人,也算够本了。” 第三百零七章 各怀鬼胎 在张石川的努力支援之下,安南和广南两边终于打了个旗鼓相当。 广南的主力军团这些年来一直在打南蟠、吉蔑和占巴塞,可谓一个个都是久经沙场了,又都用的是火绳枪,现在换了元化一式没用多长时间就可以操作自如,形成了战斗力。 于是占线又被向北推到了两国原有的分界线氵灵江一带。 而两国国库里的银子和大米却源源不断的流入了张石川的腰包。 三方面除了郑?,阮福淍和张石川对这个结果都是比较满意的。 但是郑?也没有办法,广南的士兵素质明显要高出自己一大块,最后他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花了这么多银子,死了这么多人,结果一点便宜没占到!郑?默默的把这笔账记在了张石川的头上。 可小黑板要记,也不能让广南阮家就这么打过来啊,于是安广两国开始各自在氵灵江两岸修建工事,部署驻军,时不时的隔江放上几炮过过干瘾。 郑?和阮福淍的心里也都明白,这么打来打去最后的赢家只有张石川。但是明白又能怎么样? 子弹没了你就得买!不买河对岸的那伙人就会嗷嗷叫着冲出来崩了你。于是两家只能比着赛的从张石川手中买军火。 而张石川在赚了不少银子之后,他派出去的观察团和医疗队也都积累了大量的宝贵经验。这一场仗打下来,真正的赢家就只有张石川了。 阮福淍见北方的威胁基本上平息了,抽调出了两千人又杀回了南边正在造反的宾童龙,当然,是带着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回去的。 结果这两千人如入无人之境,半个月不到就把宾童龙给平了,于是阮福淍的枪口又对准了占巴塞。 而郑?也不干示弱,调出一部分人手开始进攻万象。 琅勃拉邦、万象和占巴塞三国其实是南掌(也就是后世的老挝)分裂出来的。 张石川卖给两国的武器给周边国家造成了什么灾难他就不管了,他现在关心的只是蓄电池和氧化铝。他还关心广南的子弹够不够用,安南的炮弹打光了没有。 他更关心赵娥给他生下了第三个儿子,张天安。三儿一女,张石川心里美滋滋,但是想起吴莺儿和她肚子里不能降世的孩子,张石川的心里又不是滋味。 而八阿哥和十三阿哥也终于一路坐船骑马回到了京师。 当看到两个儿子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之后康熙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让老十三去琼州府无异就是一场赌博,显然,他赢了。 十三阿哥详详细细的将这次去琼州府的见闻和张石川的要求说了一回。 康熙听得很专注,尤其是关于海口的布防、张石川的战舰以及乡勇,甚至连新制服都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 听到张石川要求让被俘的水师家属迁移至台湾府之后康熙点了点头:“不过几万百姓而已,福建本就地少人稠,迁过去也罢。 况且张逆不过一时趁人不备抢占了澎湖,又在水师舰队没有防备之际夺了船只才让他暂时占了台湾府。 既然张逆不肯投诚受招安,就让他先逍遥快活一阵,不出几年,朕定将台湾府夺回!只是切不可让无关之人也都跑到台湾府去了!命福建巡抚李犹龙督办此事!” “汗阿玛,张石川还有个要求,希望琼台二府可以和广东福建等互商……” “你答应他了?” “汗阿玛,儿臣因营救八哥心切,又想琼州府生产甘蔗,我大清尤其是北方又缺少蔗糖,现在琉球的蔗糖也停了,这一年一来蔗糖价格已经翻倍……” “糊涂!怎么能和张逆互商!凭他占了琼州台湾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得了势?琼台均为贫瘠之地,人口稀少地产不封,他看中的是我大清的丰饶,和他互市岂不是资助了张逆叛党!此事万万不可!” 十三阿哥也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当时让他去琼州府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当时康熙说的可是只要张石川不要求割让大陆的土地,赔点银子或者其他要求都可以谈。 怎么现在他把人带回来了,张石川要求互市康熙就翻脸了?再说,虽然十三阿哥只呆了一天就被轰回来了,对琼州了解不多,可琼州府能缺粮食?有张石川在,能饿着人?张石川为什么要求俘虏的家属赴台?还不是为了要人! 当初就是张石川的船队从暹罗运回了三钱银子一石的大米啊!十三阿哥这时候也觉得康熙是有点老糊涂了,但是他不敢说。 倒是三阿哥站出来说道:“汗阿玛,既然张逆这么痛快就把八弟给放回来了,咱们不妨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以彰显皇恩浩荡,只不过米面等粮食作物我大清历来不允许贩运出海,还照例也就罢了,我们只卖给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琼州府的蔗糖、槟郎,花梨等却是我大清所缺的,让他卖过来一些儿臣觉得也无伤国本。” 康熙沉吟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三阿哥说得有道理,而且毕竟人家把自己的儿子给放回来了,于是说道:“如此,就开广州一府准许互市,粮铁硝石等物万万不可出港一丝一毫!” “皇上圣明……”一群大臣齐声说道。 退朝后,康熙把八阿哥留了下来。 毕竟八阿哥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但是当康熙问起澎湖海战、台湾之战详情的时候,八阿哥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只能说出张逆战舰巨大、火器犀利等等言语。 其实也不怪八阿哥。他自始至终只是看到情况不妙准备坐船逃走,可没跑出去多远船就被撞废了,他本人被俘,然后就被监禁了几个月,还被饿了几天,台湾府是怎么打的,他怎么知道? 但是看着康熙那一脸失望的表情,再加上自己这段时间花了这么多银子打造战船火炮鸟枪和水师,结果全都给张石川送去了,八阿哥知道,这次自己彻底和向往已久的那个座位无缘了。 而康熙比他还郁闷。毕竟自己的儿子活着回来了。可张逆怎么办?自己称帝已经六十年了,这六十年来南征北战开疆拓土,到了老年居然跑出来个张石川要分疆裂土? 琼州府可是祖宗留下的基业!台湾府更是在自己的治下打下来的,台湾郑氏的投降意味着自己真正统一了中原! 如今,一个养鸭子的在台湾造反,自己嘎噶新的福建水师去平叛,结果福建水师没了,朱一贵没了,台湾府也没了!落到了张逆手里! 天下人要怎么看我康熙大帝?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剿灭张逆! 可想是这么想,但是广东水师和福建水师接连覆灭是不争的事实。海战,实在是打不过人家啊…… 而且,几十年没打过仗了,还有几个能一战的名将?年羹尧?岳钟琪?这两个人确实能征善战,可是都跟着老十四在青海打准噶尔呢。而且他们只善于征伐大漠戈壁,对海战完全一窍不通! 本来以为施琅的儿子施世骠是个可用之才,结果台湾虽然打下来了,可却染病了,然后被张逆给治好了,现在还在当俘虏,据说还在带着一群人垦荒呢…… 想要渡海收复台湾和琼州,只能造船,可张逆的水师如此凶悍,要造多少条战舰才能与之匹敌? 而且,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他真的还能等到一支可以与张逆抗衡的舰队造出来吗?如果等不到那一天,谁能替自己完成大业? 老大也是个老头了,而且是个不忠不孝的人,太子他……想起胤礽康熙又是心里一疼。老三,老四,老五…… 一个个的想过来,这个问题自己已经想过多少遍了?现在老八彻底凉了,唯一适合继位的老四,他没带过兵! 而此时的四阿哥把玩着一支小巧的左轮手枪也陷入了沉思。 当听到八阿哥被抓到的时候他真想放一天的爆竹以宣泄心中的喜悦! 而老十三把老八带回来了他非但不担心,反而更想拥抱张石川了。因为他知道,从八阿哥被抓的那一刻起,什么大都督王的都已经是浮云了。 花了那么多银子,耗时一年打造的水师,老八在折子上吹得神乎其神,确实平叛朱一贵不费吹灰之力,可被张石川瓦解更是弹指一挥间,老八还有什么资格争储? 而十三救回了八阿哥,不但进一步打消了八爷党的势头,还安了康熙的一颗心,更主要的是,十三是他老四的人!这份功劳最终要算在他的头上。现在除了远在西宁的老十四,还有谁能与之比肩? 而且,张石川说康熙没两年的活头了,这岂不是说自己就要熬出头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张石川对于未来的预测还是颇有见地的。 再说句大不敬的话,最近这段时间,康熙已经抽了两次了,两次都是被张石川气的,康熙的身子骨确实越来越不行了。虽然他还坚持每日上朝,但是大家都清楚,真是真的强弩之末了。 四阿哥的心里完全不恨张石川,甚至还有一点小感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能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第三百零八章 第一条铁路 当听到康熙答应了迁徙俘虏家属以及唐山镇居民但是只同意开放广州一地通商之后张石川只是一笑。 只要人能过来他就满足了,互商只不过是他坐地起价而已。这年头什么最值钱?人!劳力! 有了这些家属都赴台定居,还怕那将近两万的战俘闹事儿?有地种,有工作,有老婆孩子,张石川坚信他能给这些人更好的日子。 福建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每年还有多少户想方设法的偷渡到台湾讨生活呢,现在有机会来,谁不愿意? 这是什么?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至于互市,本来他就已经把安南到广东的走私路线给打通了,现在开放了广州府只不过是更方便了一点而已。 康熙什么尿性?呆着没事自己还要禁海呢,现在能开广州已经很不错了,起码琼州府的作物可以运进大清换回银子了,这对于稳定琼州府的甘蔗种植户、开榨糖作坊以及其他作坊的士绅的小心心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就够了。 琼州府的百姓们的生活依旧平静,似乎大家早已忘记了去年的海口海战,而台湾一战也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唯一不同的是官服在四处张贴告示鼓励人们去台湾府开荒、开作坊。 可现在琼州府的生活这么稳定,除了一些不如意或者有野心的人,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留在琼州府。 而更兴奋的是广州十三行和其他广东商人,琼州府的产品终于不用走安南走私入境了!走安南的费用实在是太高了,尤其是机器这些沉重的大家伙,拆开用马驼运简直是噩梦,还有那些玻璃器和骨质瓷,路上颠簸太容易破损了! 一时间海口港和洋浦港日夜都排满了船只,有很多船根本没有泊位进不了港,只能在近海抛锚排号…… 一条琼州府衙的征地令却掀起了一点风波。 从海口港到琼山县城,征用了一条狭长的地皮,而后大批的工人开始在这块地上忙了起来。拆除建筑平整地亩、铺上一层碎石,再铺上一条条大腿粗的用沥青浸泡过的木头,然后,在上面纵向铺设起一根根钢铁打造的胳膊粗的铁条来。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这是做什么用的时候,一辆模样怪异的铁轮子大马车出现在了铁轨上,张石川站在上面朝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频频挥手致意。 “乡亲们,父老们,我在此正式宣布,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条铁路在琼州府顺利竣工了!”张石川举着铜皮大喇叭喊道。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可并不能感染看热闹的百姓:有这么好的公路了,为什么还要修一条劳什子的铁路?这铁轨只能走这种特定的马车,哪里像公路方便?这么多的铁拿来铺路,简直是浪费! 但是并没有人出来反驳和质疑,因为这是川哥让修的路,川哥的决定什么时候错过? 剪彩仪式结束,张石川带着一群有头脸的官员和士绅登上了巨大的马车,在四匹马的牵引之下马车开始在铁轨上缓缓移动,而后速度越来越快,有看热闹的孩子开始追着马车奔跑,但是没一会儿就跟不上马车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车站的人们还在猜测,川哥修铁路弄这个车干嘛用?占地、废铁,难道就是为了好玩?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又沿着铁路开了回来,这次除了张石川等人坐着的车厢之外,后面还挂了一节硕大的车厢,而车厢里装得满满一车煤碳。 “这是四匹马拉回来的?”终于有人憋不住了,他走到车前,确实只有四匹马。马儿累得呼呼的扇着鼻孔吐着气。 张石川笑吟吟的走下车:“诸位都看到了吧,这就是铁路的好处,因为是铁轨,摩擦力更小,同样的四匹马,运力可以提高两倍以上,速度也比公路快一些……” 忽悠了半天,又告诉他们马车只是过渡,以后铁路上跑的车完全不用人力畜力,而是要用蒸汽机。 当张石川宣布要成立琼州铁路公司,公开向全府发售股票十万股,每股价格十两之后全场哗然。 就为了修铁路要一百万两银子?用这么多铁铺一条路?这得多少上好的生铁!一百万两银子要多久才能赚回来?还不如修水泥公路呢!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张石川疯了。 “我入一百股!”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喊道。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一看,是海口城的黄天鼎。就是张石川第一次到琼州府他的手下欺负卞全被张石川抓了的那个黄员外。 而他也是第一批开起来榨糖作坊的乡绅,现在他的作坊已经有十八台榨汁机,五台蒸汽机了,海口琼山县一带最大的榨糖作坊,而且还开了个海鲜加工作坊,这二年来银子可没少赚。 虽然他也看不懂这铁路到底能不能赚钱,但是他总结出一条规律,跟着张石川走准不会亏钱。 在黄天鼎的带动下终于有人稀稀拉拉的开始认购股份,半天时间,卖出去了两千多股…… 回到县衙,薛清雅兴奋的说道:“张石川,川哥!这次可以让我们内部认购了吧!” “哈哈,认吧。不过每人不许超过一千股啊。还是要留点油水给百姓们的。” 铁路这玩意工程量太大,投入也太大了,想要垄断在手里张石川实在没那么多的钱和精力,他决定听从薛清雅的建议,实行股份制。 作为同样的穿越者薛清雅自然知道铁路比公路不管是速度还是运力上都要高多少倍,虽然蒸汽机车还没有做出来,但是那是早晚的事儿了,夸娥二式蒸汽机已经越来越成熟了。 但是看来士绅们的热情不高啊。或许,等他们看到铁路带来的巨大利益之后就会有所改变吧?还要努力研发蒸汽机啊! “我和王钧可算两个人啊,一人给我们一千股!”薛清雅满脸堆笑着说道。她似乎已经看到她在三亚的地产以及海景房大别墅了。 有薛清雅带头,谁也不傻,股份制就是这个金融部长搞出来的,不赚钱她能这么抢着买?于是谁都不甘落后,一人一千股。 而张石川为什么有勇气修铁路了?因为南古冶的炼钢转炉终于研发成功了,在有夸娥二式巨型蒸汽机提供的强大动力以及耐火砖的日趋成熟情况下,练出来的铁水直接被倒入转炉,然后巨大的鼓风设备疯狂吹气,红得发白的铁水中的杂质被氧化汽化带走,再倒出来就变成了钢。 这意味着什么,钢的价格直线下落!修铁路算什么?以后盖房、机器、所有的东西,全部用钢! 可是没想到这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士绅们没人能看到长远利益! 于是一群人开会研究这次招商失败的原因,总结了一下:铁路收益前景不够明朗、回款周期太长、每股的售价太高、起步资金一百万两太高,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痛定思痛之后,会议决定接着办公司招募股份,这次要招募的是琼州造船厂。 每股一两银子,公开招募十万股,并且造船厂建立起来之后政府会直接下单订购各种船只,保证只要船厂开起来就有源源不断的订单。 加紧宣传、拟出各种计划书、招标书张贴出去…… “还有,记着点,铁路公司的股份给沈文知留一千股啊,我替他做主了。”张石川说道。 沈文知不在琼州府,他出差了,去了吉蔑和暹罗。 在沈文知的努力之下,琼州府和暹罗终于建立了正常稳固的贸易关系。暹罗的稻米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到琼州府来。 而台湾一战抢来的八千多支鸟枪终于找到下家了。 暹罗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西南的东吁王朝(缅甸历史上最强盛的封建王朝)。而因为地利之便,早早就接触了葡萄牙人等西方商队的暹罗国王蒲闽塔拉查自然也知道火器的重要性,但是西洋人的火枪实在太贵了,对于只有大米的暹罗来说,大量购买西洋火枪实在是太奢侈了! 而这时琼州府的外交使团雪中送炭送来了八千只鸟枪,还有一百多门铁炮,都是大清近一年来新制的,还没有开过几枪的九五成新的好枪炮! 而且价格相当感人,一支枪只要五两银子,连西洋火枪的一半价格都不到!一门炮居然按重量计算价格,火炮,还能按斤卖? 于是火枪换大米马上得到了蒲闽塔拉查的认可,并且向全国宣布琼州府是暹罗大城王朝的亲密朋友! 广南和安南的战斗已经引起了暹罗、吉蔑两国的关注,而广南对占巴塞的入侵更是引起了吉蔑的警觉。 吉蔑国王安恩知道阮福淍是个颇有野心的人,一直在虎视眈眈湄公河平原富饶的土地。等他打败了占巴塞,估计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的金边王朝了。 以前偶尔和广南也有小摩擦,安恩知道广南国士兵的火器犀利,而这次居然有了新式步枪和火炮,不但击退了广南的进攻,更是用了两千人就把占巴塞打得连连败退! 这种新式火枪,自己也必须要装备一些,不然等阮福淍的军队打过来,吉蔑一定会步占巴塞的后尘。 就在这时急人之所急的张石川让沈文知带着元化一式和迫击一式抵达了金边…… 第三百零九章 专利的威力 琼州府的专利局并没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场所,而是寄居在工业部的一个院落里。 相比起其他部门,专利局实在闲得让人发指。因为成立了这么长时间,除了给研究所的各种发明注册专利之外完全没有一个外人来注册过半个专利。 书吏徐庄今天当值,他打着哈欠看着一旁的座钟,盘算着中午该吃点什么,有个农民打扮的人拎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 “请问,这里是专利局?”庄稼汉小心翼翼的问道。 “门口不写着呢吗!”徐庄瞥了一眼进来的农民,二十来岁,衣服有些破旧,手里的麻袋沉甸甸的。 “这位老爷,我……我不识字。”年轻人有些窘迫的说道。 “不识字啊?怎么不去上扫盲班?这里就是专利局,有什么事?” “这位老爷,我设计了个机器,想申请专利……”年轻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申请专利?”徐庄又打量了一番年轻人,就是个农民吗!也来申请专利?但是条例规定了,来人都要客气接待,只能耐着性子说道:“你发明了什么?” “我发明了一种可以快速播玉米的机器,机器我带过来了,老爷请看!”说道自己的发明年轻人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放下麻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带摇把的机器。 “老爷请看,这就是我发明的播玉米机器,只要把玉米塞进去,再摇动……” 年轻人说着真的摸出一根玉米摇了起来,果然玉米粒哗啦啦的开始往下掉,没摇几圈,一个玉米棒子被剥干净了。 “就这?”徐庄看完了说道。 “是……” “你还是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这也能申请专利?你看人家工业部科技部申请的都是什么?蒸汽机截止阀、减震液压器,那多高级,你这一个播玉米的机器也敢来申请专利?快回家播你的玉米去吧!哎,把地给我扫干净再走啊!” “老爷,我这机器虽然不复杂,可是播玉米比手剥又快又省力,要不您试试……”年轻人还有些不死心。 “我忙着呢!我哪儿有空试这破玩意!”看着年轻人还不肯走,徐庄把他的麻袋直接丢出了门外。 哪知道门外正有一群人走过,为首的一人见了这一幕站住了:“什么情况?” “哎呀,这不是冯部长吗,没事儿没事儿,有个庄稼汉子来专利局捣乱,没事儿!已经被我打发了。”徐庄赶忙走过去陪笑说道。 “庄稼汉子?捣乱?”冯树秦一皱眉。 “可不是,弄了个什么剥玉米的机器,也想来申请专利,您说可笑不?连大字都不认得一个,还来申请专利……” “小伙子,叫什么?”冯树秦并没有搭理徐庄,而是问年轻人。 “回老爷,叫王二贵。”王二贵一见这架势,知道是来了大人物了。 “我不是什么老爷,我叫冯树秦。你的机器呢?拿来我看看。” 看了王二贵展示完自己的机器后,徐庄说道:“部长,您看到了吧,就是这……” “你,这个岗位不适合你,收拾收拾东西,去扫厕所吧。”冯树秦亲自操作了一下,又说道:“构想不错,不过做工太粗糙了,而且齿轮比不对,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哎,你先别走呢,把他的这个专利给他注册了再走!” 两天后一场热闹非凡的专利证书颁发仪式在琼山县广场上举行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之后,张石川亲子给王二贵颁发了专利证书以及专利买断银五十两!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们都疯了,就发明了这么个剥玉米的小转转就卖了五十两?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做的小玩意值五十两? 而且还是川哥亲自给颁发证书!这是多大的荣耀! “诸位乡亲们,可别小看了这个小机器,他能大大提高剥玉米的速度,减少人工成本! 另外,这个发明已经申请专利了,如果以后谁想要生产或者仿制,必须要付专利费! 这项发明是造福社会的发明,我们应该尊重发明者,尊重他的劳动! 如果谁偷偷仿制并且拿去谋利,被抓到会被罚款罚到让你怀疑人生,另外,我们也鼓励大家做各种发明,只要你有什么好点子,都可以去试一试……” 农民王二贵发明了剥玉米机器赚了五十两银子的新闻开始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琼州府。 四天之后,第一批成品机器已经由机械厂生产了出来在市面上销售了,每个一钱银子,全钢铁打造,一上市马上被哄抢一空。 有精明的广州商人已经开始大批量订货了,现在大清各处都在种玉米,这是有多大的市场啊! 而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王二贵赚到的不紧是那五十两银子,每卖出去一台机器还会给他一文钱的提成,连续提二十年! 发明了一个机器就二十年吃喝不愁?听说王二贵家的门槛子已经被上门提亲的人给踢破了。 这是马上就可以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节奏吗?人们看到了发明这一条发财之路!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付诸实践,于是钳子、锤子和斧子等最基础的工具一下子成了抢手货。 官方也在引导着人们的研究方向——纺织业、农业、印刷业等等。 琼州造船厂的募股要比铁路公司顺利得多。宣传力度够了,因为股价便宜,造出来的船又有张石川接盘,有多少要多少,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新开张的半天时间内十万股就被认购一空了,很快,就有人出一两二钱银子一股收购,渐渐地涨到了一两三钱,五钱…… 船厂还没盖起来,这些认购了股票的人已经赚了五成的利润了,太多的人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在做梦。 张石川也明白了,这才是捞钱的好法子!自己的百川集团出资十万两,公开募股十万两,一下午的时间,自己的十万两就变成了十五万…… 而第一批福建过来的俘虏家属们也开始登陆台湾府了。 对于这个消息,台湾府的俘虏们雀跃万分!他们现在可是战俘,虽然每天吃得饱,但是他们的任务是垦荒屯田。 而现在他们的家人过来了,并且被告知这些田地开垦出来之后将会分配给他们这些人,俘虏们彻底崩溃了,这哪儿是俘虏?这分明是帮着移民啊! 自己不再是大清的军户了,而是川哥治下的良民,可以种田,可以出工,可以在台湾府安居乐业!一时间更多的人求人写信或者捎口信托船带回老家,让他们的家属、朋友亲戚都来台湾府。 分田地,三年不纳税,以后也没有丁银,要按田地多少收税……这些利好消息迅速传遍了福建省,很多人开始冒充俘虏的家属混上船,甚至偷渡到台湾谋生活。 今天的海面分外平静。 四艘马尼拉大帆船在两艘军舰一前一后的护卫下缓缓驶向广州港。 马尼拉大帆船代表着一条特殊的流通路线。是大名鼎鼎的西班牙珍宝船队的一部分。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将从美洲搜刮来的白银、黄金等贵金属横渡太平洋运到马尼拉,再将中国的生丝、丝绸、茶叶瓷器以及印度的棉布、宝石等产品运回美洲的新西班牙,一部分商品本地消化,一部分再横跨大西洋运回欧洲。 负责带队的皇家海军上校唐·胡安·埃斯特班此时正坐在船长室里悠闲地品尝着从古巴带回来的朗姆酒。 马尼拉到大清各个港口的海域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海域了,没有海盗,只是偶尔有一些只有小船小炮的海匪,他们见了大船队都会躲得远远的。 “上校,前方海域发现不明国籍舰队正朝我们驶来!”副官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说道。 “不明国籍?舰队?”胡安一皱眉放下了酒杯起身来到甲板上。 接过望远镜看去,果然一艘巨舰带着五艘稍小的战舰正以v字型战阵朝他们驶来。 那高耸的船舷,上面邪恶的金色大撞角,还有黑漆漆的四门船首跑……这特么是一艘二级战列舰啊! 再看看船上飘着的旗子:青黄蓝三色旗,这是哪国的国旗?从没见过。 “让玛丽号开到前面来!保护商船!”胡安下令到。 虽然自己的船队肯定是干不过这支不明国籍的舰队,但是保护商船是他的责任。 两支舰队离得更近了,那艘二级战列舰上打出旗语:你已驶入我国领海,降帆停船接受检查! 胡安更懵了,这是哪国的领海?这是公海啊,若说最近的也就是台湾岛了,领海也应该是清国的领海吧? 马尼拉船队每年都要来一次中国,从来没有遇到过海上清国海军的检查,只是在港口象征性的看一眼,今天这是什么情况?这古怪的三色旗是哪国?是海盗?海盗怎么可能有这么奢华的二级战列舰!胡安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降帆停船接受检查!旗语一遍遍的发过来,但是胡安并没有要停船的意思。 再不停船,一律击沉! 一条新的旗语发了出来。 而站在二级战列舰船首的一个穿着古怪军装留着大胡子的人也出现在了胡安的视线中,这是一张欧洲人的面孔! “是海盗,准备开战!防守阵型……”胡安大喊道。 “哇哈哈,他们果然不肯停船!太棒了!孩儿们,上链弹,瞄准旗舰主帆,给我开炮!”黑胡子兴奋的搓着大手。 轰轰的一排巨响,若干个铁球飞出炮口。铁球在飞行途中分成两个半圆,中间有铁链连接,像链球一样呼啸着朝着胡安的旗舰狮子座号飞了过来。 有几发链弹击中了主帆,被粗大的缆绳拦截了下来,两个半圆的铁球当的一声撞在一起。这还没有结束,在缆绳上晃荡了一会儿之后,它爆炸了!炸出来的火花四溅,迅速引燃了主帆…… 这是赵元化前段时间注册的专利产品——高爆燃烧链弹一型。 第三百一十章 勒索西班牙 失去动力的帆船在海上就是待宰的羔羊,看着两艘军舰的主帆都被烧毁了,四艘藏在军舰后面的商船想掉头跑掉,可两艘轻便武装船冲了上来截住了他们的退路。 在目睹一艘商船被恐怖的开花弹击中,几炮之下一侧船舷被炸得面目全非之后,另外三条商船上的白旗升了起来。 三艘船帆没有受损的马尼拉大帆船拉着两艘被烧光了主帆的军舰以及一艘被炸残的商船在黑胡子舰队的严密监视下停靠在了打狗港。 一千二百多海军和水手成了俘虏,经过仔细检查,船上有西班牙银元八十万枚,金币一万枚,还有一些吕宋岛的烟草棉花、以及印度的软玉宝石等货物,都是准备运往大清的。 “尊敬的海盗船长阁下,你知道你打劫的舰队是哪国的吗?我是西班牙皇家海军的上校唐·胡安·埃斯特班·德乌比拉……”虽然被俘了,胡安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他还端着自己的上校架子。 “上校阁下您好,首先请收下我对您选择投降的英明决定表示敬意,我不是海盗,我是琼州府海军总司令爱德华·蒂奇,愿意为您效劳~” 黑胡子操着一嘴流利的西班牙语摘下帽子很绅士的行礼,那温文尔雅的动作和他一脸络腮胡子实在不搭调。 “琼州府海军?总司令?”胡安有点懵。“总司令阁下,请问您为何要下令攻击我们的商船队?我们和大清可是友好国邦,每年都有交易,是皇帝陛下首肯过的!” “首先,我们不是清国海军,我们是琼州川哥的海军!你们未经许可擅入我国领海、不听指挥拒绝检查,还开炮轰击我舰,我们当然要予以还击!” “你……分明是你们先开炮的!” “你们已经摆好了架势,推出了大炮,孔子曰:先发制人,老子曰:后发至于人……” 听着黑胡子英语加西班牙语加蹩脚的汉化再加上两句跟卞全学来的闽南话,胡安表示是实在听不明白。 但是,他渐渐地也搞明白了状况,这支舰队,是传说中造大清国返的占据了琼州府的张石川的队伍,他们啥时候又占了台湾府了? “总司令阁下,您今天的做法就是在向世界上最强大的西班牙帝国宣战!你有想过后果吗?” “川哥说过,装逼会遭雷劈的。西班牙早在一百年前就败在了英国手下,还敢称世界最强大吗?用不了多久,我们川哥就会是世界上最强大!” 这种新式的爆炸燃烧链弹的出现给了黑胡子莫大的底气,这玩意简直就是海战神器啊!只要一两发击中船帆并且引燃,那火烧起来根本没法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帆被烧光缆绳被烧断。 胡安决定不和这个神经病大胡子胡搅蛮缠了:“我要求赎回我自己!”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黑胡子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现在按惯例,作为俘虏,请少校阁下接受我国的劳动改造,直到谈判出结果为止。另外,您可以写一封亲笔信,我们会派遣使者送给菲律宾总督阁下,只需要付一百个西班牙金币的送信费就可以了!” 张石川还在鼓捣他的炼铝大业。简易的发电机、电磁铁和蓄电池都已经搞定了,虽然还无法测量电压和电流,但是已经可以成功电解水和氯化钠溶液了。 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冰晶石还没有找到。打井队分成若干队走遍了琼州府,除了留下一口口的水井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终于发现了石碌铜矿和铁矿! 看着铜矿石和铁矿石张石川摇头苦笑。曾经梦里寻他千百度,现在自己不缺铜也不缺铁,结果却被找到了。但是张石川的决定是——暂不挖掘! 现在的挖掘和冶炼技术还是浪费太大了,自己家的矿,挖一点少一点,先用安南的! 为了尽快找到冰晶石,张石川还把自己要找的矿石的大概描述发到了安南、广南、琉球、甚至是济州牧和朝鲜,只要是有张石川产业的地府都在找一种白色略显透明,可能带着红色,比重大概是水的三倍、一千度左右会融化成水,很脆,一砸就碎的石头。 于是各种矿石样品被发往琼州府:长石、方解石、云母还有燧石…… 看着各种石头张石川只能一一编号,记录上是哪个地方出的,方便以后用。 但是没有铝就不能做铝热剂,不能焊接钢板,不能做更大的蒸汽机和铁壳船。当然铝没电解出来,可能电解氯化钠溶液啊!这下制造盐酸和火碱可方便了…… 就在他决定暂时搁浅电解铝大业改研究别项目的时候,安南的鸿泰铜厂的东家罗金生托人给张石川带了几块石头。 规则的正方体,略成蓝色,透明,脆……张石川顿时来了兴趣。这么脆肯定不是什么宝石,小心翼翼的敲碎一点,拿出自己的万金油硫酸。 当闻到一股子超级刺激的气味之后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跑出了实验室。这味道他终身难忘。当初就是因为用鼻子去闻了这个味道结果被老师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这特么是氟化氢啊! 等到味道散尽了再回实验室一看,果然,玻璃试管被腐蚀漏了。再看看白色的沉淀物,硫酸钙没跑了,那这玩意应该是萤石。 有了萤石就可以做氟化氢,加氧化铝和碳酸钠,那不就是冰晶石吗……张石川突然看到了希望。但是同时他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开放化学课程! 有了冰晶石即便能电解出铝,而铝热反应还需要氧化铁、镁和氯酸钾,这玩意的制备需要太多其他化学反应做支撑,他自己来,要累死。 每次一身怪味的深夜回到内宅看着媳妇们一个个哀怨的眼神张石川也觉得挺惭愧的,自己间陪伴她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要不就是在外面跑,回来就是各种研究。 教学生!自己提供原理,让他们自己研究去吧!学生有的是,那些被叶兴学买回来的孤儿们都上了几年的学了,不但有了基础,更是唱着世上只有川哥好长大的! 于是,张石川终于回到了内宅,在媳妇的身旁……开始画元素周期表。 菲律宾总督的特使托拉尔瓦又来了,他是来找张石川谈判的。 可是他已经到了七天,还没有看到张石川的面,也不让出屋。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被扣押了的时候,张石川有时间见他了。 看到一身军装的张石川托拉尔瓦也是一愣:“张大人?” “哈,二狗子,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又是来谈赎回战俘的问题的吗?”张石川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道。 他可记仇呢。当初杨邦昌带着人勘察南海个岛礁画舆图的时候被西班牙人抓了,跟他要五千两银子的赎金的事儿他还记着呢。 “首先,请您尊重我,我是菲律宾总督费南德·曼努埃尔的特使,名字叫托拉尔瓦。然后……” “首先,你是汉人,还帮着欺压汉人这么多年的西班牙人做事,你就是个二狗子!然后,请不要叫我张大人,他们都叫我川哥,但是你不配!”张石川一点碧莲不给托拉尔瓦留。 “张石川阁下,请有一点绅士风度。” “你还有五分钟时间,要谈就赶紧的,要不趁早滚蛋!” “好,张石川阁下擅自攻击我西班牙皇家海军,并且扣押我们的水手和船只,请问是为什么呢?” “那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人骚扰我国领海,拒绝停船检查,还试图攻击我国海军。所以就抓了,扣了!” “张石川阁下,请你看好了,这片是公海!” “那你们以后记住了,这片海叫南中国海,不是公海了!” “这是大清的……” “这不是大清的了,改姓张了!” “张石川阁下,你这是要像西班牙帝国宣战吗?” “你说是就是吧,放马过来!把你们的舰队都调过来,我等着呢。” 托拉尔瓦完全被镇住了,他没想到张石川居然一点都不怕西班牙皇家海军。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打败了清国的可笑的水师就无敌于天下了吗?但是毕竟船和人在人家手上,硬的不行来点软的吧。 “张石川阁下,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些误会。我们的船队每次去大清都是走的这条航线,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那是以前,现在有问题了。” “是,是!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不知者不怪,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您占了这片海域。您看能不能原谅我们的过错,我们愿意花钱赎回水手和船只……” “这还差不多。”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谈判应该有的态度吗!” “您看这赎金……” “当初你抓了我的人要多少赎金来着?” “呃,时间太长,我不记得了。” “小林子?” “回主子,当初他们跟咱们要一个人二百两,头目四百两!” “哦,不贵吗。可现在毕竟过去两年了,物价上涨了。而且这次被抓的大官还不少,好像还有个少校是吧?一共是多少人来着?” “回主子,一共是一千二百五十一人。” “嗯,我也不跟你分什么头目小兵的了,均价一人两千两吧,二百五十万两千两,打个折,你们给二百五十万就行了。”张石川接过小林子递过来的纸条:“还有,私闯我国领海罚款一千万两、这些天他们这群人的的食宿费、卫生费、防疫费、娱乐费……把船和货物都给我留下,再送一千一百万两来就行了。行了,就是这个话,你回去转告你的总督大人吧,让他赶紧准备银子,要不然那些俘虏的食宿费可还得长啊!小林子,送客!” 把托拉尔瓦送走,全屋子人哄堂大笑。 “川哥,你不去当海盗头子可真是屈才了,难怪黑胡子都那么佩服你!”杨邦昌说道。 “哈哈,怎么样,这回解恨了吧?”张石川呵呵一笑。 “多谢川哥替我报仇了!” “报仇还谈不上呢,抓紧换炮,训练新兵,准备打吕宋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 偷袭马尼拉 吕宋岛,马尼拉,菲律宾总督府。 菲律宾总督费南德·曼努埃尔听了托拉尔瓦添油加醋的叙述之后七窍生烟,这个张石川实在太不要脸了! 费南德混过非洲,去过美洲,更是在菲律宾执政这么多年,没少和海盗打交道,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除了船和货物银币不归还,居然还要再给他一千多万两银子才肯放人?这绝对是对西班牙帝国最裸的挑衅,是羞辱! 菲律宾可是西班牙在亚洲最后一块据点了,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据点,如果被这个张石川给吓到,从此以后西班牙也不用在亚洲混了! 但是尴尬的是张石川的据点是琼台二府,这可都是大清国的领土,张石川是反贼,自己真的要命令舰队出征琼州府,大清国会是什么态度?支持他帮着讨逆?还是会怪自己侵犯他们的疆土? 而且按胡安上校的心中所说,张石川现在船坚炮利,马尼拉现在只有八艘有些老旧的战舰,真的能打得过人家吗…… 愤怒归愤怒,费南德毕竟是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了,冷静下来之后他决定不轻举妄动,而是写信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通告此事,又写信给大清国的康熙皇帝强烈谴责张石川滋扰商船挑衅西班牙皇家海军的恶劣行径,同时也整修舰船加紧训练海军,以防张石川再滋事。 但是今年西班牙在亚洲的生意怎么办?要知道不管是美洲还是西班牙本国,都在等着中国的瓷器和丝绸呢! 只因为一个张石川就停止了和中国的贸易?那他这个菲律宾总督也太无能了!或许应该绕过台湾海峡,从琉球国那边绕过去到上海? 比起苦恼的费南德,张石川现在比较开心,不但多了一千多号战俘,还抢了这么多好东西,他发现当海盗还真是一件比较爽的事儿。 拿着做工精美的西班牙银元,张石川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按照金融部的精确测量,清朝一两银子是369克,而一枚西班牙银币的重量只有二十七克。可两种货币的汇率却是1比1!而且西班牙银币因为铸造精美便于携带,在广东福建沿海一带更收市民商贾的欢迎。 虽然要承认,大清的银锭纯度不高而且铸造手艺差,铸出来的元宝坑坑洼洼没有银元高大上,但是这差价也太大了吧? 张石川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银币,自己的作坊现在子弹壳都能压出来,还做不出个小小的银币?如果把银子铸造成银币流通,那岂不是自己的资产凭空又多了136倍? “川哥,你又流口水了……”花琪递过来一条手帕。 “啊……”张石川接过贴心美女保镖的手帕擦了擦口水:“把招娣给我找来!再把冯叔给我请来,咱们要做假币了!” “张石川,我不早就说了吗,咱们可以自己发行货币了,干脆别弄什么西班牙银元了,直接做纸币!” 王钧却摇了摇头:“纸币那玩意虽然带着方便,但是太不好掌控了,而且印出来最多也只能在琼台二府流通。咱们现在主要的财政来源是和安南广南等国的军火生意,还有和广州商贾的往来,纸币在那边无法流通,还是银币靠谱。” “哎!老王,你翅膀硬了不是?敢违逆本宫的话!” 张石川并没有搭理薛清雅,而是问冯树秦:“冯叔,这银币咱们能压出来吗?” 冯树秦想都没想:“银子可比铜软多了,自然能压。就是把银锭溶了再做银币多少会有些火耗,至于火耗多少,我可就不敢说了。这机器吗,把压弹壳的机器稍稍改装一下换个锤头就可与了,只要模具刻好就行。” “行,那就干!还有,金币也搞一点出来,再让沈文知带着西班牙银元和金币去周边国家溜达溜达,看看是否和这边一样的汇率,如果是,咱们以后就都用银元” 用纸币替代银子各个阶层可能一时不好接受,但是用银元代替银子就简单多了。银元这玩意现在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了。 当然,在南亚东南亚一带流通的还有荷兰的马剑银币,不过马剑银币的重量一枚在三十三克左右,铸造出来没什么利润可图了。 一番讨论之后决定先直接复刻西班牙银元,毕竟这玩意现在也算通用货币。等人们充分接受了再慢慢发型自己图案的银元。 半个月后,吕宋岛,马尼拉港。 炮台上站岗的火枪手发现有几艘大船缓缓驶了过来,于是吹起了号角。 等到船队再靠近一些,有眼神好的人欢呼:“那是胡安上校的狮子座号和玛丽号!还有我们的商船!上帝啊!他们平安回来了!快去禀告总督大人!” 胡安的舰队被掳走全菲律宾已经都传遍了。索要海盗索要巨额赎金,费南德拒绝支付的消息也尽人皆知。 虽然海盗无耻,但是费南德的这种做法也让不少人心寒,若是有一天自己被海盗抓住了,是不是总督大人也会置之不理呢? 现在舰队居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是总督大人动用自己老练的外交手段成功化解了这场危机吗?但是现在没有人关系这些,他们只关注着这支船队缓缓入港,许多人闻讯赶来,都欢呼着朝舰队挥手。 但是,好像不对啊,穿着一身制服站在船头的胡安上校怎么长了一脸的黑胡子?怎么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要进港?怎么调转了船头?怎么打开了炮门? “开火!”黑胡子狞笑着一挥手。 顷刻间,停在码头的七艘西班牙军舰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三百码的距离,再打不中都自己跳进海里喂鲨鱼吧!”杨邦昌站在安妮号上也大吼道。 几十门十二毫米的平海二式在六条船上怒吼着。 历时一年,第二代火炮终于研发完成了,可谁也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居然被装在了俘获的西班牙船上去打西班牙人。 每分钟三发的鬼畜射速、后膛装填的铜壳炮弹以及硝化甘油加三硝基甲苯的复合爆炸部,短短半个小时,西班牙军舰都没来得及驶出港口就被轰成了一堆破木头,而港口内的炮台已经成了一堆堆的碎石瓦砾。 马尼拉虽然是西班牙在亚洲的重要根据地,但是驻军只有一千人。这也不怪他们大意,上世纪四十年代西班牙就是凭借着几百人加上两艘老旧战舰打败了荷兰人企图争霸南洋的企图。 西方列强虽然占领了相当广阔的殖民地,但是驻军普遍不多,因为他们再怎么强大毕竟人口基数在那摆着呢。 而且西班牙和葡萄牙在南洋经营多年,早就划分好了各自势力范围,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张石川? 马尼拉的防御火力已经报废了,只有一些西班牙士兵在用火枪还击。又让平海二式和船上的迫击一式对着西班牙士兵密集的区域轰了几轮之后,黑胡子才下令靠岸登陆。 “孩子们,血洗马尼拉!反抗者杀无赦!占领总督府!” 黑胡子被张石川关了禁闭之后果然乖巧多了,再也不拎着左轮一马当先的冲锋了,而是依旧以一个极度装逼的姿态插着腰站在船首统筹全局,还真有点司令的架势了。 六条船逐一靠岸,船上一千五百海军鱼贯而出,端着枪扛着炮开始占据各处要地,追杀边打边跑的散兵。 西班牙人已经没有了丝毫抵抗的斗志,他们的船毁了、炮台没了,敌人的火炮火枪实在犀利,人数又占优势,而且,他们的总督大人,跑了…… 于是更多的西班牙人纷纷丢下武器高高的举起了双手。 两个小时后,距离马尼拉港只有三里地的菲律宾总督府上飘起了张石川的三色旗。 黑胡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总督府大厅内舒适的沙发中,左手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右手的左轮手枪上挑着一顶帽子在旋转着。 这么快就占领了马尼拉让他很没有成就感,虽然自己这边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但是放跑了菲律宾总督一家老小让他很恼火。 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费南德是带着家人跑了,可总督府跑不掉啊!银库跑不掉啊,还有那些堆在仓库里的商品。 西班牙占领了菲律宾将近一百五十年了,而且菲律宾可是亚洲和美洲、欧洲的重要中转站,足够黑胡子大肆抢掠一番了。 而与此同时,杨邦昌在忙着安抚当地的汉人。 吕宋的汉人并不少,虽然这一百年来没有国家支持背井离乡的华人经历了西班牙殖民统治者几次大规模的屠杀,最终还是顽强的生存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张石川对西班牙人怀恨在心的最根本原因。 后来渐渐的西班牙殖民者发现汉人的聪明和勤奋以及善于经营对于他们治理吕宋很有帮助才不再是一味的打压,而是把汉人当成了贱民和摇钱树,对汉人苛以重税。 对于这次马尼拉突然遭到一群自称汉人的攻击,这些吕宋的汉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自从前明停止下西洋以来吕宋就和中国的关系愈发疏远,以至于最后被西班牙人占领完全脱离了中国的掌控,怎么又来了一群汉人? 这奇怪的军装和打扮,是琼州造反的那个张石川的海军?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西洋人?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对黄皮肤的汉人还算客气,但是对白人、白人后裔混血似乎就没那么仁慈了。 这是吕宋要回归汉人的统治了吗? 三天之后,来接应黑胡子(或者说运输战利品)的第二支舰队到达了马尼拉,这件天来抢掠来的金银、货物以及一些工艺品、战俘被押送上船准备运回琼州府。 而被手下出卖了行踪的菲律宾总督费南德一家人也被从藏身的村子里抓了回来。留下杨邦昌带着一千人留守吕宋,船队重新杨帆起锚,带着一船船的战利品往北驶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马尼拉条约 这次偷袭马尼拉的收获要远远高于打萨摩藩。毕竟,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掠夺实在是帮他们积累了太多的金银财富。 而这些金银如果全都运回西班牙本土,势必会造成经济崩溃。所以,相当一部分被运到了马尼拉,再换成商品运回美洲。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张石川对费南德居然很客气,和对托拉尔瓦的蛮不讲理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总督阁下,欢迎您的到来,快请坐。”张石川笑得像老菊花一样灿烂。 “张石川阁下,我想请您给我一个解释,我们无冤无仇,为何扣押我国船队,并且不宣而战,用这种手段偷袭马尼拉港?” “不宣而战吗?我以为我们一直是在交战呢!”张石川故作惊讶的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交战了!” “总督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两年前,我的船和人在黄岩岛勘察海情,结果被你们的海军抓住了,当时你派来的特使可是口口声声让我赎回战俘的啊!没有开战哪儿来的战俘呢?所以两年前不宣而战的是你们啊,我只不过是被迫应战而已了……” “这……我想其中一定是有些误会,我们并没有要和您开战的意思。” “哦,原来是误会啊!你早说嘛!吓得我两年都没睡好觉,天天怕你们会打过来呢!” “哈哈,怎么会……”明知道张石川在装傻,费南德也只能跟着陪笑。“而且,当时抓了您的手下,您还在为大清国效力,现在您已经……完全是两回事了吗,您说对不对?” “嗯!有道理!这句话说得有道理!那,让我们言归于好?” “言归于好,言归于好!你们汉人讲和为贵吗!” “嗯,汉人是这么说过。但是西班牙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吧?”张石川的脸突然阴了下来。 “不不不,张石川阁下,我们西班牙王国也是这么想的,和为贵!” “明万历三十年,你们用大炮将汉商的聚居地涧内轰为平地,迫使汉人纷纷逃往山里避难。 然而由于缺衣少粮,很快便陷入大饥饿当中,最终只能铤而走险,冒死进攻马尼拉城。但面对西班牙军优势火力,仅以血肉之躯与之对抗的汉人很快败下阵来,被杀及饿死山谷者多达25万人! 崇祯十二年,你们发动了针对华人的第二次屠杀。这次屠杀,使吕宋岛上华侨几乎绝迹,前后屠杀24万人。河水被尸体污染得半年不能饮用,里面的鱼都吃得肥胖,人们很长时间不敢吃鱼! 康熙元年,你们又把屠刀伸向了华人……” 听着张石川一笔笔的算账,费南德的冷汗一滴滴的低落在地上。 “张石川阁下,您说的这些我并不清楚,毕竟这最近也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儿了,您看,现在汉人在菲律宾不是也生活得很好吗……” “好不好你心里应该有数。这次我抢来的钱和物就不归还了,就当是你们这些年来对汉人所做的恶事的一点补偿了,总督阁下想必没有什么意见吧?” “我……没意见。”毕竟自己的小命都抓在人家手里,而且抢去的不是他自己的钱,而是王国的财产。 “好,费南德先生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改天我安排船只送你回吕宋去。” “回吕宋?”费南德愣住了,张石川肯放了自己? “对,回去接着管理吕宋。”张石川轻笑了一下。 不光是费南德,黑胡子和王钧等人也愣住了,已经占领了马尼拉,为什么要放他回去?张石川是不想要马尼拉?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他可是连南海中的一块礁石都要在上面去立个碑声明一下主权的啊!对于土地的蜜汁贪婪可是尽人皆知的。 费南德很快冷静了下来:“不知道阁下有什么条件?” 马尼拉已经被攻陷了,而且西班牙现在只在其他岛屿上还有不到一千人的驻军和几条战舰,根本无力组织起一只强大的队伍反扑,张石川如果现在占领了吕宋西班牙几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张石川现在说要放自己回去,并且听着意思还要归还马尼拉,阴谋?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张石川让人拿过来一个地球仪放在桌子上:“不得不说,对于航海和制图方面,你们西方人确实暂时强过我们汉人。费南德,您府上的地球仪送给我了,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阁下喜欢只管拿去。” “好。吕宋岛战略地位之重要,想必费南德先生比我更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不过,开诚布公的说,我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这几千个岛屿,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这里!”张石川指了指地球仪上的大清。 费南德的脸抽搐了一下,这家伙还真的要造东方怪兽大清的反啊!并不满足于占了两个岛。比起大清幅员万里亿万子民,菲律宾这七千多个大大小小的破岛确实不值一提了。 “我可以再坦诚一点,这次打马尼拉,我有三个目的。” “洗耳恭听。” “第一,就是为了钱。你也知道,打仗,养军队可是个烧钱的事情,没钱,什么都干不了。 第二,也是为了你们两年前的无理挑衅出口气,也为了吕宋岛的汉人出口气。 第三吗,我希望能和西班牙互商。” “互商?”费南德想不明白,张石川就占了这么两个小岛,有什么可互商的? “没错。不要小看我们的琼州台湾二府。我现在有大量的蔗糖、酒、瓷器、玻璃器、铁器、机械、烟草等产品要往外发卖,而且,我攻入内地之后产品会更多! 但是我没有那么大经历去开拓市场。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如今的西班牙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的西班牙了。 你们在非洲的殖民地已经丢得差不多了。莫卧儿现在是英国的势力范围,满刺加、婆罗洲是葡萄牙人的地盘,而你们在亚洲就只剩下一个菲律宾了。 所以吕宋我留给你们,但是你们要帮我把我的产品卖到你们美洲的新西班牙总督区去,还要帮我卖到欧洲去。 或许你不相信我的实力,这几天我会让人陪着你看看我的产品,你可以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另外,如果以后我们能够合作愉快的话,我不介意我们一起把势力深入到满刺加以及印度,毕竟那边也有广阔的市场吗! 而且您也知道,除了这些商品,我还从事火器贸易!而且我的火器比你们的先进一些。我想我不介意把我的火器卖给我的盟友的。” 费南德陷入了沉思。不得不承认,张石川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尤其是合伙打击葡萄牙人这一条。他知道,自己的西班牙皇家海军在张石川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葡萄牙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您的这些提议很友善,充分表达了您的诚意,可我毕竟只是总督,有些大事还需要上报给我们尊敬的国王……” “你放心,我会拟定一份条约,到时候你看一下,如果有超出你权限的部分我们再定夺。今天就到这里吧,费南德先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我会带你去参观参观我的工厂和产品。” 等费南德走后,黑胡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川哥,我们真的要打葡萄牙人吗?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完全不用和这些白痴西班牙人结盟!以我们现在的大炮和火枪,川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把葡萄牙和英国的地盘都能给你抢一遍!” “哈哈哈,胡子啊胡子,我信你!不过现在我们的重心真的是在北边,而不是海上。而且我们需要西班牙在美洲和欧洲的广阔市场。”张石川把玩着桌子上的地球仪说道。 “我们要反攻大陆了吗!”薛清雅兴奋的喊道。 “反攻个屁!这叫收复故土!”张石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川哥,那我能不能先卸任海军死了,当个陆军元帅什么的……”黑胡子知道,和大清打起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海战可打了,他这个司令基本上就是摆设了。 “不行!这玩意还能换的!你好好训练你的海军陆战队就可以了!”张石川想踹死黑胡子。 “川哥,其实咱们现在有这么多船了,海外市场我们自己慢慢开拓也可以的……”王钧感觉这个西班牙总督要抢自己的饭碗。 “哈哈,王哥。放心吧,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你的任务更重要了,要大力发展工业! 最近不是新下来一个纺织机的专利吗?赶紧让冯叔他们抓紧配合蒸汽机提高效率,吕宋的棉花以后我要全部收购,然后在台湾变成棉布,卖到全世界各地去!” 英国的工业革命是从羊毛纺织开始的,张石川搞不到羊毛,但是吕宋有棉花!暹罗、吉蔑也有棉花!让他用棉布去抢占世界市场吧! 自从王二贵申请了剥玉米机获得了专利的事传开之后,琼州府现在已经出现了一批注册狂潮,其中自然有毫无价值的,但是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黎垌的纺织技术原来也有许多独到之处,据说是传说中的黄道婆传下来的,经过后世不断改进,其工艺并不比汉人的落后。 以前没有专利这个概念,很多人研究出什么新工具工艺都不愿意拿出来公之于众,现在好了,只要是你的专利,别人用了就得给钱! 于是大家分分把自己珍藏的技艺和工具拿出来去抢注专利,生怕去晚了被别人注册去了。 “张石川,你的发电机和电池鼓捣的怎么样了?”薛清雅突然问道。 “啊,已经差不多了。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换电灯啊!还有,能不能给我先弄个吹风机出来,天天洗完头总不干,麻烦死了!” “大姐,条件不允许啊,橡胶还没弄出来,没有那么多绝缘材料做电线,而且钨丝没有啊!” “那你费了那么半天劲儿弄这个干吗?” “为了炼铝啊!有了铝就可以用铝热反应焊接钢板,可以造大机器,可以造大船,造火车……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好好发行新银币去吧你!没有吹风机让王钧给你用嘴吹!” “臭流氓!哎,不过你都有电了,怎么还非得用什么铝热?不是直接用焊条就可以焊接吗?” 张石川突然呆滞了。 对啊,他先想到用铝可以焊接钢板,然后想着电解获得铝和镁,为什么没想到有了足够的电压和电流可以直接用电弧融化铁条焊接?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最傻的穿越者……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周之后张石川和费南德的马尼拉条约签署了。 条约内容主要是菲律宾诸岛仍归西班牙管辖;张石川及其舰队在菲律宾诸岛享有自由通航、贸易之权利;菲律宾汉人享有西班牙人所有的一切权利及保障,不得以任何借口欺压汉人;张石川派五百军队驻防马尼拉协助西班牙人防守港口…… 除了张石川要求驻防五百士兵让费南德有些不爽之外,其他的倒是还可以接受。尤其是他参观了琼州府的那些产品和作坊之后,完全相信琼州府出产的那些产品在海外有广阔的市场前景。 不说那些像玉器一样晶莹剔透的陶瓷和精美的玻璃制品,就是那些金属做的机械都是都堪称艺术品了。 至于元化二式、平海二式、手榴弹燃烧弹和其他一些火器,费南德只能看着流口水了,因为这是第二阶段合作才会提供给他的东西。 同时让他感叹的是张石川的军火的先进和军队的士气纪律,全火器军队,整齐的制服、还有那钢盔,完全颠覆了他印象中的汉人军队。这绝对是世界一流的强军! 把玩着张石川送给他的左轮手枪,费南德也发出了黑胡子刚来时候的感慨:神秘的东方!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张石川也下令释放了还在台湾府劳改的大部分西班牙海军和水手,当然,很多有一技之长的俘虏都“自愿”留了下来。 四条商船也都还给了西班牙,上面的平海二式火炮则被拆下来由驻扎在马尼拉的张石川的乡勇负责了。 于是,费南德登上了回马尼拉的船。而他的夫人以及一儿一女却被热情好客的张石川极力挽留下来,要在琼州府多住上一阵子,好进一步促进中西方文化的交流…… 送走了费南德,例会上一件老声长弹的事又被提了出来:称王! 没有个国名,没有个名号简直太不方便了,首先最大的困难就是外交。 就拿跟日本签订的伊豆合约还有这次的马尼拉条约,都是以张石川个人的名义和一个政权签署的,这太不合规矩了。 和其他国家的各种生意往来也都是以张石川个人或者琼州府的名义进行的,要知道,他们往外卖的可是军火居多,是要和各国国王打交道的。说起来总是张石川如何琼州府如何,太跌份了。 说到这个问题,沈文知和王钧是抱怨最多的。 军方以赵大勇为代表也表示不满:海军还好,还挂着个琼州的前缀,陆军已经有五千人了,还叫乡勇!简直太没面子了。 “还有,川哥,你不是总让我给孩子们讲国家的概念吗?咱们现在连个国名都没有,我怎么教啊!这也太强人所难了,我总不能告诉他们他们是大清国人吧?琼州府也不是国家啊,咱得建国了!”叶兴学抱怨道。 “夏先生,你也说两句?”赵大勇鼓捣夏道柟发言。 “呵呵,这种事川哥自有主张,何须我等多虑?”夏道柟呵呵一笑,点了一支雪茄。 张石川也有些纠结。建国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起码对外有个正是的称呼了,而且可以让这些愿意跟着自己干的人更有个奔头。 前段时间朱一贵为什么能这么快就一呼百应?就是因为他举出了反清复明的旗号,大家都不愿意当满清的奴才。自己如果真的建国称王了,号召力无疑会提升一个档次。 而且现在自己的琼州府和台湾府已经不怕康熙再打过来了,康熙造出来多少条船自己就能给他击沉多少条!这点实力还是有的,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渡海占领内陆。 凭着他现在的军械和火力,虽然士兵人数只有一万多人,但是坐着船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完全可以搅得康熙永无宁日,甚至占据了一些要地康熙完全拿自己没有办法。 而他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打过海去,无非是想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人员的伤亡,或者说他希望兵不血刃的拿下大清。 这段时间,在郑板桥的安排下,宣传部一直在搞渗透。通过琼州府的说书人、戏曲以及连环画话本等形式,悄悄地把张石川在琼州府的所作所为、把琼州府的变化传出去。 惩贪官、抚黎乱、收养孤儿、兴办义学、三年免税、兴建作坊,甚至连足球赛都成了往外宣传的利器。 宣传部的目的就是让福建、广东等地的百姓们知道,跟着张石川,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再加上商人只口,那些去接战俘家属渡海带过去的口信和书信,种种手段,张石川想在开战之前争取更多的民心,最好绿营驻军都集体投降才好呢。 可是建国称王,康熙那边会如何呢?肯定会疯了一样的要打自己吧?自己有船有炮,几次海战都没吃亏。 如果真能引康熙倾全国之力来打他,到时候消耗掉清军的主力,再反攻似乎也未尝不可…… “建国,国号叫什么呢?”沉吟了半晌后,张石川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众人先都是一愣,随后一起欢呼一声。 “就叫琼!咱们是琼州府起家的!”赵大勇说道。 “对对对!大琼国!”马上一群人附和 “呸!什么大穷国,难听死了!不能叫大琼!这不是还没建国就想一穷二白吗!”薛清雅不干了。 “琼者,美玉也,不难听啊”王钧摇头晃脑的说道。 “就是,你看大唐,就是因为李渊是唐王,所以叫大唐,多好听!还有大宋……” “不妥不妥,川哥还有个台湾呢!” “那就叫汉!大汉!川哥不是一直强调汉人至上吗!”大牛说道:“汉高祖,汉武大帝,多牛啊!” “汉用得太烂了,西汉东汉蜀汉还有后来的各种汉被用了十几次了……”夏道柟也忍不住了。 “要不就用川哥的名字吧,叫川?” “噗~”张石川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这可不行 “不妥不妥!另外也别想着用张啊!那些朝鲜、安南等小国家才说什么李朝、黎朝呢,太小家子气了。” 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最后张石川一拍大腿:国号乾!年号中元!这是他从未来的乾隆皇帝那剽窃来的。反正乾隆现在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至于国旗,就沿用现在海军的青黄蓝三色旗,象征着青天黄土蓝色的大海都归大乾帝国所有!至于国歌,直接套用《精忠报国》。 陆军更名为大乾帝国国防军,海军更名为大乾帝国海军,空军……这个还没有。百川银行改为大乾帝国银行,其他各部依旧。 定好了这一切,夏道柟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折子:“乾王殿下,您看看这……” “啥?” 张石川一愣,拿起来一看,折子上工工整整用小楷写到:“昔五胡乱夏,仅一再传而灭。今东虏应谶,适八十秋之期。诚哉天道好还,况也人心思汉。慨自李贼倡叛,神京陆沉。建酋本我属夷,屡生反侧,遂乘多难,窃踞中原。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本王奉天倡义,代罪吊民,卧薪尝胆,法古用兵。生聚教训,已逾十年。正朔难偏,仅存一线……” “檄文?”张石川挠了挠脑袋:“我说老夏,方才你还说不多虑呢,感情你这连檄文都准备好了啊?” “哈哈哈,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川哥以为可用否?” “嗯,可用倒是可用,不过这是给文化人预备的。至于对百姓们吗,太长了,简单点吧:乾坤再造,代天伐虏,收复河山,重整日月!” “好好!”一群人分分拍马屁…… “川哥,我已经看好了,明年正月初一就是吉日,不如到时候就昭告天下如何?” “呃……这会不会太匆忙了?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不会不会,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就是,只要一声令下,全琼州府都能动起来!” 回到了内院,张石川终于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思戸金从柜子里变戏法一样翻出一身龙袍来:“快试试,也没上过身,不知道合不合身,若是不合适还得紧着改呢……” “你们……你们咋知道的啊?哈!居然还有耳目了!是谁!小林子?”张石川左右一看,正看着花琪蹑手蹑脚的想溜出去。 “哎呀!哥!自己都答应要称帝了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干嘛!琪姐,甭搭理他!哎哎,别走,看看哥穿上龙袍啥样?” “哎,咱能不能不穿这个,大热天的……” “哎呀都做好了怎么也得试试啊,这可是小金姐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谁?思真鹤金?” “嗯,还有大金姐。”阿奴凑上来不由分说就开始扒张石川的衣服。 “哎,我说,能不能不脱裤子!不就是个袍子吗?还有外人呢……” “当然要脱,不单是裤子,还有龙裤衩龙背心呢……” 鼓捣了半天,终于穿好了皇裤衩背心加皇袍,张石川觉得自己像是个唱戏的,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哪一条腿了。 “好看?” “好看不好看的,既然都要称王了,总不能还穿着一身军装吧?唔……腰身这里稍稍有些肥大了,袖子也长了些。”思戸金一边扯着张石川转圈儿一边说道。 “川哥,听说你写了一首国歌?给我们唱唱呗!”看着穿龙袍的张石川阿奴笑得大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说道。 “哈,好,给阿奴唱”张石川清了清嗓子:“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花琪轻声的重复着,似乎想起了她死去的那些白莲教兄弟。 “好悲壮,好雄厚!好壮志!”思戸金喃喃说道。 “哥,你去唱个老生什么的一准儿能火!”赵娥也说道。 “娥!又瞎说,川现在是王了,是乾王,中元王,怎么能和戏子相提并论!”思戸金笑着掐了掐赵娥的脸蛋。 “哎,就是,我已经是王了。诸位爱妃,今天晚上谁来侍寝啊?” “阿奴!她昨儿还说也想生养一个呢!” “呸!” “没脸!” “都老夫老妻的了,要不还是一起来吧!” “别胡说八道,还有外人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中元元年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乾要让四方来贺!” 张石川要称王建立大乾国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讨清檄文也已经昭告天下,这首精忠报国开始在大街小巷传唱开来。 他们也是有国的人了,乾国琼州府,再也不是大清琼州府了!正月初一川哥要称王了,年号中元,明年就是中元元年!各个阶层的人们都像打了兴奋剂。 同时,一封封的正式外交函也发往了包括大清在内的周边各国。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安南国王黎维禟听到这个消息居然连夜翻墙跳出了软禁着他的别院,坐着大乾国运煤的船带着儿子女儿跑到了琼州府,说是要亲自来朝贺,然后就赖着不走了,一定要亲自参加张石川的登基大典…… 其他各国也纷纷派出使臣带了国书来庆贺。他们也看出来了,能把大清打得没脾气,把西班牙总督都给抓来的人,他们惹不起。而且,这些国家都需要和琼州府贸易。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继续,在抛弃了铝热反应之后,电焊机的研究已经被提上日程了,各种专利还在不停的被申请注册,各种有用的机器被一件件的制造出来,经过实践的考验再决定是否推向市场。 而其中的一项专利被高度重视起来——铅活字印刷和油墨配方!申请专利的是西班牙俘虏中的一位传教士,他在欧洲的时候曾经印刷过圣经。 铅活字不是什么新鲜技术了,只是汉人还在用陶字和铜字。油墨这种灯黑和亚麻油为原料的新型墨水却是汉人没有的。 这种油墨不污墨,可以把字体刻得更小,更节省纸张降低成本! 一千两!乾王张石川直接拍板,一千两买断了这项专利!而且特别指示,这种新的印刷术必须尽快投入实用当中去,亚麻油要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加西亚神父直接一步走上了人生巅峰,据说连圣经都不要了,直接在琼州府买了一处宅子、两个女倭奴,并且要开一家雪茄厂! 虽然倭奴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十两银子,年轻的处女价格更高,但是加西亚神父现在是有专利的人!差钱? 新的银元也已经压铸出来了,直接推翻了仿制西班牙银元的计划,铸造了大乾通宝…… 军队也在改革,以一千人为单位,国防军分为五个团,每个团下辖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海军被分成三个舰队,包括海军和海军陆战队。 而此时的京师,康熙又震怒了! 不过他现在的震怒不是为了张石川要称王的消息,这条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师。让他震怒的事……太多了。 大批的福建、广东两省百姓冒充俘虏家属纷纷登船前往台湾府和,现在已经跑过去几万人了! 而且福建广东两省都在流传着张逆的各种故事、歌谣、戏曲以及各种大逆不道的非法出版物! 并且朝廷收到了来自西班牙菲律宾总督的信函,强烈谴责张石川攻击西班牙船队,滋扰海疆! 这些是和张石川有直接关系的。间接关系也有不少:雅克萨附近又出现了俄罗斯帝国哥萨克骑兵的身影,山东、河南一带的白莲教又有聚首的趋势,云贵两省的土司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康熙大帝这次挺住了!他没有抽!斟酌再三之后,他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命大将军王代表朝廷和策妄阿拉布坦和谈,然后即刻班师回朝! 命福建广东大小官吏严查张逆爪牙,将说书的唱曲的演戏的统统抓捕归案,一切涉及张石川的书籍全部焚毁,有私藏者满门抄斩! 即刻禁止任何人打着俘虏家属的名头出海,广州一地与琼台二府的互商即刻停止! 一系列的命令发下去,康熙还觉得不过瘾,又想到张逆水师战力非凡,恐像郑成功一样骚扰海疆,康熙又一次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迁海! 凡江南省、浙江省、福建省、广东省沿海五十里内不得有百姓居住、不得和张逆有任何往来,否则一律按谋反罪处死! 但是康熙的这一决定却遭到了朝中众大臣的反对。六十年前的迁海令还未远去,当时为了对付台湾郑氏,防止郑氏骚扰海疆抢掠粮食财物。 辅政大臣鳌拜颁布的迁海令虽然有效防范了郑氏的骚扰,而对沿海各省百姓造成的伤害更大,民生凋敝、不愿离乡被屠杀的、被迫离开饿死异地的只福建一省就有几十万人之多。 这完全是伤敌一百自损三千的白痴做法,难道康熙真的老糊涂了? 好在最终康熙还是接受了群臣的意见,没有颁布迁海令,但是焚书禁曲、禁止人口再迁往台湾府以及禁止通商这三点必须要执行。 虽然后两点是张石川用八阿哥的命换来的条件,康熙也算亲口答应了的,可这才几个月,康熙就要出尔反尔了,实在有点言而无信,但是谁敢说什么? 令人遗憾的是,康熙的命令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执行,因为府衙都已经放春假了。 春节将至京师并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而是显得有些萧条。这倒不是因为战事,而是因为大清的铜钱不够了。 从日本国进口铜金的数量巨减,而且介休范氏贩卖铜斤的船队又一次被不明舰队袭击,百万斤铜斤沉入海底。琉球和大清的贸易往来基本上瘫痪了,琉球的铜斤大清也得不到。 安南的铜矿现在大多都听张石川的话,一样的价格,必须要卖给川哥!要不然你还想在安南混吗? 而产铜的贵州,土司们也开始不好好缴纳铜斤了。 京师的铜银比已经达到了一两银子兑换五百钱的汇率,粮米价格在上涨,百姓们发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子居然越来越不值钱了,抛银换铜的风潮迅速席卷了整个直隶,还在迅速往周边蔓延。 尽管朝廷一再宣称粮食有的是,没有米面还有玉米,可人们还是分分抛出手中的银子,换成金子、铜钱、粮食、布匹丝绸以及各种他们认为可以保值的东西。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市面上的铜钱越来越少了,大宗交易还可以用银子,可老百姓上街买点米总不能带着一锭银子出门吧?于是以物易物悄悄蔓延开来。 公元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大乾中元元年来到了。 正月初一。 康熙依旧带着一众皇子宗室和重臣们朝拜天坛祭祀家庙,期待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企盼着野猪皮努尔哈赤显灵能迅速评定张逆。 而此时琼台二府一片欢腾,精忠报国的歌声传遍四方! 这一天,张石川穿上了龙袍接受了自己的文武百官以及百姓士绅们的朝拜,巴特尔、尚敬都亲来到了琼州府朝贺并且称臣,安南国王黎维禟一家子也亲眼目睹了这一盛况,广南国、菲律宾总督、暹罗、吉蔑也都派来使臣祝贺。 场面热烈,比较遗憾的是王宫还是琼州府知府衙署。三进的院落当做王宫用实在显得小气了一些。 站在校场上临时搭建的混凝土阅兵台上,张石川的声音有些颤抖,以至于都跑调了:“大乾帝国成立了!我们站起来了!再不受建州女真人的奴役!我在这里宣布,不管是汉人、黎人、金门人、疍民、亦或是台湾府大肚的各族人民,还有内陆的所有民族,只要愿意追随我左右,一视同仁,都是汉人!再没有华夷之辩!” “从此,我们不是女真人眼中可以趋势压榨的奴隶,诸位今日,我就先将这满清剃发易服强加到我们汉人头上的辫子剪了去,以示我驱逐鞑虏恢复山河之决心!” 说完,张石川从赵大勇手中接过了一把刀,自己拽住辫子一刀割下去,锋利的刀刃瞬间将辫子割断。 张石川举着辫子像众人示意,顿时台下响起一阵欢呼声。 “驱除鞑虏,恢复山河!” “大乾帝国万岁!川哥万岁!乾王万岁!”所有人像痴狂了一般朝着张石川跪拜,张石川也有点飘飘然了。 穿越了整整十年之后,张石川居然称王了!他当初只是想做个土财主,取个三妻四妾,可却被各种因素一步步的推上了王位。 从乞丐到乾王,张石川的发家史已经被各种神话了,他脸上的王字乃是天授,是要让川哥经历种种磨难才能称霸天下! 乞丐出身?前明洪武大帝朱重八不也要过饭?还当过和尚呢!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吗?好吧,没听过也情有可原,但是你总该听说过大海航行靠舵手,恢复山河唯川哥吧! 就在琼台二府还沉浸在建国的喜悦中的时候,张石川收到了一封来自曹颙的亲笔信。信中除了将内陆他所知道的时局动荡、各处反清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更是提醒张石川,康熙可能要迁海。 张石川一愣:自己又没打过去呢,迁海?康熙疯了?这是要他家大门常打开欢迎我的到来吗?是要以此为诱饵引诱自己上钩? 开会通报了这一军情后,张石川决定扩军!现在不差钱不差粮,枪炮的制造速度也已经跟得上了。不管康熙要怎么样,自己拳头够硬才是硬道理。 新的募兵令一张贴出去,建国的好处就彰显出来了,不管是汉民、金门瑶、疍民还是黎民都分分报名从军。 因为不管是待遇军饷、还是那帅气的军服,或者是像国歌中唱的“何惜百死报家国”的壮志都是他们参军的理由。 短短几天之内,国防军就扩充了一倍,人数从五千直接飙升到了一万人。穿上崭新的制服,各种训练开始了,新辟出来的军营不时传出一二一的队列操练声。 年假还未结束,新的奏报已经传到了京师:张逆偷袭马尼拉港,全歼西班牙舰队,西班牙菲律宾总督被俘,被迫投降答应和张石川合作。 张石川在琼州府称王,国号乾,年号中元,另外附上了一张伐清檄文。 康熙足足有半个时辰没有说出话来,也没有再召集内阁商议,最后终于憋出来两个字:迁海! 八百里加急,消息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沿海各省。 第三百一十五章 攻打雷州 马尔赛,马佳氏,满洲正黄旗人。大学士、一等忠达公图海之孙。 台湾一战后康熙破格提拔马尔塞为福州将军,率三千旗兵进驻福州巩固边防。 才到任三个月就接连收到了康熙两道圣旨。第一条:禁止福建战俘家属渡海赴台;第二道:沿海黎庶迁海五十里! 马尔塞感觉头大如斗。迁海五十里,这要迁徙多少百姓?自己手中只有三千旗兵两千绿营兵,整个福建省有多少人需要迁徙?迁到内陆怎么办?内陆没粮没地没房子,看着这些人饿死? 好在福建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把球踢给了闽浙总督觉罗满保。 觉罗满保也是心里想骂娘,他现在手下哪儿有人?福建水师去年一战一个没能回来,现在施世骠和蓝廷珍还在台湾府被关着呢,浙江还有些人,可是浙江也得迁海啊!福建就临时招募了三千多人,而福建省主要人口都在沿海地区,这得怎么办? 但是康熙的圣旨他不敢不听,马尔塞官职又比他大,自己又是闽浙总督。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福建和台湾府隔海相望,自然要先迁福建的,先开始的就是福州、兴化、泉州三府。 消息是先通过最后一船到达安坪港的移民传出来的,然后就像一阵暴风迅速传遍了台湾三县。 收到驻守台湾的史安发过来的消息张石川震惊了!这康熙说话不算不让移民赴台、不允许通商也就算了,他还真的迁海了?曹颙说的是真的啊! 广东还好一些,福建多山,仅有的一些平原几乎都在沿海,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在沿海,他这是要自毁长城?真的以为拿当初对付郑成功的伎俩可以对付自己? 这还没出正月,南方天也冷啊!把沿海居民都迁走,张石川不觉得朝廷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归宿。这得死多少人? 而且,上一次迁海可不是官兵跟百姓好说好商量让他们搬走,那可是强制性的,不走直接烧你的房子,再不走直接杀人! 召开紧急会议,连夏道柟都傻了,这种不得民心的举动是要逼着沿海各省百姓造反啊?康熙真的是老糊涂了?他以为现在的满清还是六十年前刚入关不久的时候那么能打那么残暴? 还没等会议开完,又一条消息传来:广东也开始迁海了! “若是福建广东均已开始迁海,只怕浙江、江苏等地也不能幸免啊。只是我大乾国现在只有海军五千国防军一万,其中还有五千是刚刚招募只训练了不足两个月,以老夫之见,再等等,等民怨再大一些我们再出兵。”夏道柟说道。 “再等等要多死多少人?不等了!即刻出兵,广东福建一起打!”张石川直接否定了夏道柟的提议。 “胡子,你带着第一舰队,和国防军三团三日后出发前往台湾府和史安的二团汇合,攻打泉州!” “是!乾王!”黑胡子站起身啪的一跺脚行了个军礼。 “赵大勇、乌恩其、卞全、你们第二舰队、国防军一团四团跟我登陆雷州府!” 张石川带着人度过琼州海峡,在雷州府府治海康县登陆的时候,雷州并没有开始迁海移民。 雷州知府陈炳臻还在惆怅:如果按照康熙的规定沿海五十里内不许有人居住,那整个雷州半岛就没人了。 这是要撤府不成?那自己去哪儿当知府,又没有命令让他回京,他只能又派人去请示杨宗仁。 然而还没等到消息,张石川已经带着三千多号人举着枪拉着炮兵临城下了。 看着自己百十来人四门火炮二十支鸟枪,再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陈炳臻很果断的打开城门,带着手下投诚了。 现在本来都人心惶惶,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被迫迁走,没想到张石川这么快就打过来了,一时间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迎接张石川“义军”的到来。 雷州府毕竟只和琼州府有一海之隔,百姓们对琼州府的事也多有知晓,而张石川的大名更是早在说书先生的口中听过多少次了,倒是一切都相安无事,基本上府治海康县算是和平解放了。 “陈炳臻是吧?”张石川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头说道。 “正是下官,乾王饶命。” “起来说话吧,没想着要杀你。朝廷昏聩要迁海,实在是百姓之劫难,我率义师而来主要是不愿意看着我汉人受苦。 雷州府你暂时还管着,我不管你以前是个清官还是贪官,从今儿起,尽量配合我的手下安抚百姓,宣传我的政策。 这本册子你拿去仔细看看,照着上面的去做,不要违反了。另外,府库里的粮食不许动,银子不许动!” 张石川说着丢给陈炳臻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皮上面印着《大乾官员守则》六个字。 “是,是!谨遵王爷钧旨!下官定然照做。” “嗯,现在跟我说说徐闻、遂溪两县的布防吧……” 缴械百十来人的守军、查封府库、张贴告示安抚百姓。留下五百人驻守,只停留了一天之后张石川带着人往南杀向了百里之外的徐闻县。 雷州府徐闻县作为和琼州府隔海相望的一个县,这一年来已经修筑了不少炮台,又增派了两千绿营,可谓是重兵把守了。 几天前张石川的海军军舰已经开始炮轰炮台了,雷州总兵林亮亲自带人把守,指挥官兵们和海上的两艘船对轰。 张逆的军舰似乎并不急于打过来,只是在远海不紧不慢的开炮,隔个三五分钟开一两炮,好像在消磨时光。 当林亮收到急报后方雷州县已经投降张石川,张石川带着两千多人已经杀向徐闻县后林亮傻了。 知府投降了?自己没后方了!海上有张石川的船还在一炮一炮的开炮,后面的叛军两天后就要到达? 还没等他拿定主意是要死守港口还是退回到县城等待援军,海面上几条风帆战舰缓缓驶来,第二舰队又开回来了。 这次的炮击可就没那么温柔了战列舰上几十门炮同时开火,开花弹像冰雹一样砸过来,不时有炮台中弹,石屑飞溅。 对轰了半天,眼看着炮台半数被毁,而这么远的距离自己的火炮砸在对面船上只能砸个洞出来,根本无法造成更高的伤害,林亮咬了咬牙:“撤军,撤回县城坚守!” “大人,辎重怎么办?” “火药引爆,粮食带走!带不走就烧了!不能给反贼留下!” 林亮刚刚带人撤回到县城,张石川就带着人到了城下了。 “娘的!不是让卞全他们悠着点打吗?怎么这么快就给打回来了!”张石川骂了一句。 他本想着让卞全用海军吸引清军的注意力,他这边急行军先占了县城,现在看来,只能攻城了。 徐闻县城始建于康熙初年,全部由石头砌成,高两丈,厚六尺,因张石川造反,今年还特意加固修葺了一番。 派人喊话劝降,收获到的是城墙上的火炮的轰击。 张石川是带着人急行军,只有迫击炮和火枪,没带平海二式,只能坐等卞全的海军从南面带着炮过来了。 好在港口距离县城只有十几里,到了晚上卞全已经带着海军到了城下。 严格的说,这是张石川第一次打攻城战。以前一直在防守,在台湾的时候也是在野外挖好了战壕工事,或者打游击骚扰。看着那厚实的城墙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修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炮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拆下来的二十门元化二式在带轱辘的铁炮架上开火了,目标城门。 一千五百米的距离,清军的火炮炸不到他们,但是平海二式也失了准头。一个时辰之后,城门终于轰然倒塌,城墙也有些残破了。但是很快只有三米宽的门洞又被清军从里面用砖头瓦砾给堵住了。 “川哥,这么下去不行啊,炮弹不多了。要不我带一团的人冲一下试试?”乌恩其说道。 张石川看了看城墙外面的一片旷野摇摇头说道:“这一路连个可以隐蔽的地方都没有,再看看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鸟枪手和弓箭手,这要是冲上去得死多少人啊! 我可舍不得。再说了,到了墙底下你咋办?爬上去?人家居高临下随便丢点石头木头下来就能砸你个头破血流。让人去船上取炮弹,取补给,接着轰!” 第二天接着开始炮轰,但是这次的目标不再是城门了。张石川也看出来了,轰烂了城门人家把门一堵就完事儿了,反正他们在城里不缺粮不缺水,一时半会饿不死,而自己耗不起啊。 于是炮击的目标变成了城墙上的铁炮。一上午几百发炮弹下去,城墙上的炮终于都哑火了,没有了火炮威胁就好办了,大军前压,把迫击一式给拉出来,照着城墙上开炸,后面的平海二式接着照着城墙轰击。 一个时辰之后,城墙终于被炸开了一个一丈宽的缺口。 “记住平时训练的,乌恩其,你带着四团上多带手榴弹!赵大勇,一团往城墙上掩护射击,火炮停止射击!”本来应该有迫击炮掩护更好,但是张石川怕这些没准头的大炮仗会炸到自己人。 “是!”早就憋着难受的乌恩其下去答应了一声:“四团每人五颗手雷,上刺刀!散兵阵型跟我上!” “一团!火力掩护!瞄准城墙,有冒头的就给我打!”赵大勇也吼了一嗓子带着人冲了上去。 “鸟枪手,点火绳!弓箭手准备!”看着城下这反贼乌泱一下冲了上来林亮也是一惊。该来的总是来了。 这两天的炮击已经让很多人吓破胆了,叛军火炮射的都是开花弹,每一次爆炸整个城墙都在颤抖,还有那从天而降的大炮仗,女墙根本挡不住…… 如果不是林亮身穿棉甲拿着刀站在墙上指挥,只怕早就有人开小差跑了。 敌人只有二百米了!林亮拿起一把弓张弓搭箭瞄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大块头嗖的一箭就放了出去:“开枪!放箭!” “开火!”赵大勇也吼道。“顺溜!” 早就瞄准墙头穿盔戴甲的林亮的顺溜抓住时机扣动了扳机。 铛的一声,羽箭射在了乌恩其的头盔上火星直冒。而林亮感觉胸口被人大力锤了一拳,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影。 四团还在朝着缺口冲锋,有人中枪,有人中箭。墙上的清军火枪手和弓箭手不时有人中弹摔下城墙。 “手榴弹准备!”乌恩其拽出一根手榴弹拉下拉环用力丢进城墙缺口里。后面跟着的人也掏出手雷,丢向城墙上,缺口里。 缺口后面爆炸的巨响伴着人的惨叫传了出来。 “冲!”乌恩其纵身一跃跳上碎石,一枪放倒了一个举着长矛冲过来的清兵:“占领城墙!” “反贼受死!”林亮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一刀劈向乌恩其的头。 乌恩其双手举枪一架,抬起四十六码的大脚踹在了林亮的胸口上。 “一团,跟我上!”看着乌恩其登上了城墙后,赵大勇大手一挥带人也冲了上去。 两个时辰之后,大乾国的三色旗飘扬在了城头,徐闻县终于被拿下了。 击毙四百多人,抓住了雷州总兵林亮,一团四团死伤一百多人。 张石川的心里沉甸甸的,虽然是攻城战,清军占着地利,但是一百多人的伤亡让他有点接受不了,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打过台湾、甚至打过海口保卫战的老兵。 他没想到这两丈高两米厚的内层夯土外层石头的城墙居然这么难攻破。这只是第一座城,以后还会遇到多少更高更厚的城墙?自己这点兵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够打下福建广州。 还有,这些清兵大多数是汉人,为什么就那么甘心为满清卖命?探望了一圈伤兵后,他让人把林亮带了上来。 当他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后,得到的只是林亮的咒骂。他明白,林亮这个汉军旗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旗人了,把鞑子统治下的江山当成他的国家了。这几十年的洗脑,果然还是有一批死忠愿意誓死扞卫满清啊。 “押下去吧。”张石川挥了挥手。 “哼,逆贼,有种就杀了我!等天兵一到,就是你们的死期!”胸口的骨折让林亮说话有些吃力。 “哦,那就杀了他吧。满足他!” 于是,林亮的脑袋被挂在了县衙门口。 还有让张石川意想不到的是,清军的棉甲居然能挡住火枪的子弹,原来棉甲里外是棉,中间夹着铁鳞片,一件甲居然有四十斤重。好在只是将军有棉甲穿,如果所有兵一人一件,这仗也不用打了。 但是,将军都穿着棉甲,他一直以来给狙击手制定的斩首行动也就难上加难了。看来要研究一下钢芯子弹了。还有,平海二式的威力对付这种厚实的城墙还是不足啊! 今天冲锋如果有辆坦克做掩护,张石川满脑子都是电视里演的古代的攻城战,攻城锤、投石机、云梯……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对于军纪严明的大乾国防军,徐闻县的百姓们还是很欢迎的,甚至主动捡起清军的鸟枪跟着国防军帮着走街串巷的搜捕逃散的清军。 留下了三百人和伤兵,张石川带着粮草又返回了雷州府治海康县。同时他也派出快船送信给去攻打福州的史安:能打就打,打不了就撤,尽量减少伤亡。 而他决定先在海康县修整一下,如果等到清军打上门来最好,毕竟防守才是他的强项,而且现在他有城墙做保护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洪熙官 而史安那边的进展也不顺利。 比张石川得力的是,在黑胡子的指挥下,四艘风帆战舰直接轰塌了闽江入海口的炮台和仅剩下几艘的清军水师战船,然后直接顺着闽江把战舰直接开到了福州城边。 作为一省首府,福州的城郭可比海康县大得多,同时城墙也厚实得多。毕竟这里是福建第一重镇,是闽浙总督、福州将军以及福建巡抚衙门所在地。 听到张逆的战舰居然开到了家门口,福州将军马尔塞带着一队骑兵就杀了出去,可到了闽江边上,发现人家的大船在水里,江面足足有四五百米宽! 自己的骑兵弓箭根本奈何不了人家,而他们一个个却成了战舰上火炮火枪的活靶子,无奈丢下几十具尸体后又撤回了城内。 而史安这边也挺尴尬的。巨大的战舰只能在江中心行走,靠岸太近了会有搁浅的危险,只能尽量靠近福州城,用平海二式对着城墙一顿狂轰,效果不用说,不理想。 而马尔塞看着战舰离着岸边不到百米远了,准备趁着夜色去偷袭,用火箭烧毁敌船,可他哪儿知道张石川以前打海战就是靠放火烧船起家的,怎么能不妨? 马尔塞带着人刚到岸边点燃火箭准备射过去,就遭到了船上火炮和火枪的无情屠杀,又丢下几十具尸体,一群人灰溜溜的跑回了城。 好在周遭的疍民们一听说是乾王的海军来打福州了,分分从各处钻了出来,摇着连家船贴近战舰,把一队队的国防军送到了岸上。 可刚上岸还没站稳脚跟,福州城城门大开,一队两百人的骑兵又冲了出来。好在有战舰上的炮火支援又有元化二式,终于又打退了清军的攻势,史安也不敢冒进了。他看出来了,这支队伍不是绿营,而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兵,并且还是训练有素的八旗兵。 还有个问题是连家船太小了,载不动平海二式那粗重的炮身,史安只能上岸的人开始挖壕沟,等到两千多人都上岸了,靠着元化二式和迫击一式尝试着发起了几次攻击,实在奈何不了那高大的城墙。 自己这边人数太少,想围城更是不可能,正没有办法之际,张石川的命令来了:能打就打,打不了就撤,减少伤亡…… 史安虽然气不过,但是确实自己这些人和装备打不下福州城,也只能又返回战舰退到了海上。 但是史安和黑胡子也不甘心就这么退回去,又沿着海岸线去兴化府和泉州府转了两圈,虽然打不下来,转悠转悠吓唬一下他们也好。 到了厦门,正好赶上二百来个清军在驱赶着百姓迁海,这下可好了,憋了一肚子火的史安直接带着人冲上了岸,把这群只拿着刀枪的清军给追得屁滚尿流。 顿时百姓们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他们被烧毁的房屋和一张张绝望无助的脸,史安一拍大腿:“全跟我走,满清不给你们活路,跟着乾王混!我带你们去台湾府!” 而张石川这边也没闲着。 等了几天没有动静之后他继续往北到了遂溪,结果发现遂溪知县已经跑了,遂溪正处于无政府状态,于是张石川没开一枪一炮又把遂溪接管了,整个雷州府属于大乾了。 但是接下来就有些尴尬了,是守着还是继续往前打?继续打,是打西边的廉州钦州还是打东边的高州?雷州府要不要派人留守?自己的兵本来就不多,打下来一个地方就留点人驻守还怎么再往前打? 按照以往农民起义的套路,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抢粮食拉壮丁不断壮大自己的队伍然后用人海战术去攻城,可这事儿张石川干不出来啊! 而且,张石川匆忙出兵广东福建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阻止两省的迁海令,不让百姓们受苦,攻城略地,他真的没准备好。 “对啊!我的计划是来阻止朝廷迁海的,为什么非得去啃硬骨头攻城呢!”张石川突然顿悟了,他想到了和史安一样的打法,打游击! 不攻城,只带着人在沿海一带转悠。你要来打我,只要不用去对付那厚厚的城墙,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我都不怕你!广东沿海基本上没有大的府县。 事实证明,这一招非常管用。 一开始张石川还让四团驻守,带着的人开始沿着海岸向东推进,看见有强制百姓迁徙的清军就击溃,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多少正规军了,都是些差役皂吏,张石川干脆让一团以营为单位地毯式的扫了过去。 沿途百姓们知道是乾王的义军来了都走出门来,把自己家里的粮米拿出来给义军,并且还引导着张石川拿下了没有清军驻守的阳江、阳春两县。 而义军们也告诉百姓们,如果愿意走可以先去雷州府,那里有船接他们去琼州府暂避风头,等他有实力拿下广东省后再接他们返回故土。 在阳春县城,张石川把队伍又集结起来。现在离着广东府越来越近了,如果再分散着走遇到清军主力可不是玩儿的。 沿海怕是有十几万人,这样走过去再让愿意走的百姓们一点点的撤离实在是太慢了。而且,县城是打下来了,可是自己这点人,再分散开来能守住这么多的县城吗? “主子,外头有个老头儿想见您。”小林子说道。 “老头?请进来吧。小林子,你这些天带着医疗队给乡亲们治病,还得给受伤的清兵俘虏做手术也累了,下去歇会儿吧。” 不一会儿,一个六十来岁的布衣老者走了进来,朝张石川一拱手道:“草民参见乾王殿下。久闻乾王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老人家不用客气。请坐。”张石川也站起身来一拱手。 这几天想见他的百姓太多了,大多数见了他都会倒头就拜,这老头倒是不像那些普通百姓,不卑不亢的有股子骨气。 而身后的花琪却是一皱眉,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半步。 老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乾王殿下率义军讨伐满清救百姓于水火,真乃广东百姓之福啊!” 张石川摇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老头又看了看花琪笑道:“囡仔,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对乾王不利的。” 张石川这才发现花琪一身的戒备。 “川哥,这老头是个高手!” “囡仔,你的身手似乎也不错嘛,呵呵。”老头又笑道。 大侠?张石川一愣,再看看这个老头,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不过精神却好,一双眼睛精光闪闪的。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花琪手从腰间离开一拱手说道。 “呵呵,老夫洪熙官。” “洪熙官?”张石川和花琪都一下子跳了起来。 “怎么,乾王听说过老夫?” “当然当然,你会打狗棍法吗?呃,那好像是洪七公哈。那你会……洪拳!”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张石川怎么不兴奋? “洪拳倒是我所创的,这棍法吗,老夫年幼师承少林寺,达摩棍法倒是懂得一二。” “方世玉,那方世玉呢?” “方世玉?未曾听过。不过老夫倒是有个师弟叫方德,他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孝玉,老二叫美玉。” 握草,方世玉他爹?对了,方世玉应该是乾隆年间的人,现在应该还没出生呢,那苗翠花……张石川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旁,洪熙官找他来干嘛?是敬仰他来投靠的吗? “不知老前辈亲自前来有何贵干?”张石川问道。 “乾王是个痛快人,老夫也就不绕圈子了。老夫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还请乾王指教一二。” “前辈请讲。能不能别乾王乾王的了,听起来怪别扭的。哈哈……” “好,那我也学着琼州百姓们叫你声川哥了。实不相瞒,自从你到了琼州府当同知做出那些一心为民牟利的改制的时候我们就关注到你了。此次川哥出兵广东,不出几日就占了雷州,可为何到了高州和肇庆二府川哥却并不攻占府治,而是绕着府城,只打了几个县城?” “呃,前辈,你早就是抗清的义士,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不是不想打,是打不下来啊。” “打不下来?” “对,除了炮我没有其他适合攻城的武器,就这样攻城损失太大了,我就这点人,可不舍得拿命去填。而且即便打下来也没那么多人守住,我的兵太少了。” “可据我所知为何这一路下来那么多百姓主动要求加入川哥的义军,为何川哥都不要呢?” “这个,他们都是百姓,就这样让他们加入,没有任何训练,冲上去就是送死啊。虽然是造反,我不想像以前那些起义造反的,凭着人多让百姓们拿着锄头扁担就往前冲,让汉人血流成河,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听了张石川这么说,洪熙官沉吟了半晌才说道:“看来那些传言不虚啊,乾王是个仁君。” “说笑了。”张石川心里挺惭愧的。本来太平年月,如果不是他在琼州府造反,福广两省沿海的百姓哪儿能有这场迁海的浩劫? “那川哥的意思是,不准备打广州城了?” “打不下来啊,广州城里几千清军呢,城墙又高又厚,还有护城河,我是希望清军来打我,或者跟我野战……” “如果我可以帮你打开城门呢?”洪熙官突然问道。 “打开城门?!”张石川听了顿时来了精神 “对,可以一试。” 出于对张石川的信任,洪熙官开始说了起来。广东,尤其是广州一带的汉人对于满人的不满是由来已久的,单说清兵占广州杀了七十万百姓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虽然过了七十年,但是广州人没有忘记仇恨。 这些年来满清的统治愈发的巩固,但是暗地里还是有各种势力在活动,并没有忘记反清大业。而洪熙官就是其中势力的一支。 这支队伍的成分颇为复杂,有他的少林是兄弟,有十三行的商贾,也有绿营中的军官具体都有些什么人洪熙官并没有细说,但是他可以联络城内的人出其不意占领城门打开吊桥放张石川的国防军进城! 说不动心是假的。只要没有了那该死的城墙,只要自己的队伍可以冲进去,巷战张石川是不怕他们的。 “城内的设防呢?还有满洲城的位置,人数……” “城内现在有广州将军管源忠的三千旗兵,连家属大多住在城西的旗城,还有府衙有五百壮丁,再加上一些衙役和乡勇,总人数能到五千人,火枪大概有两千支……” 听了洪熙官的介绍,张石川皱了皱眉:“还不能太着急,我现在在这边只有一千人,我得先调动一下兵力,到时候希望能一举拿下广州!洪前辈,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武器和炸药,应该对你们在城内拿下城门有帮助!” 第三百一十七章 阳江守卫战 (新年快乐) 广州将军府。 管源忠皱着眉头在看桌上的舆图。张逆来势汹汹,现在已经占领了雷州府、并且沿着海岸一路向东打下了高州、肇庆府的几个县城。 现在已经拿下了新宁县,距离广州城不过二百里路了。军情已经上报到朝廷了,但是朝廷要从个州府调集兵力前往广州也需要一段时间,兵力太分散了,要这个府调几百人,那个府调几百人,再快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成军。 张逆又狡诈,见到大县城就绕着走,专门选那些没有营汛驻防的县城下手,这一路下来几乎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从线路上可以看出来,张石川可能是想保存实力直接攻击广州城,但是自己就这样坐着等着张石川打上门来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自己可是广东最高武将,现在张石川把半个广东搅得天翻地覆,各个县城都在求援,更没有人赶去海边迁徙百姓了,这可是自己的失职啊,若是日后追究起来,不作为这一条就是铁板钉钉的。 张石川的军队已经几天没有动静了,这也让管源忠有种种猜测。按照情报,张石川一路上打下的这些县城都会留下一两百人驻防,这是他的兵力不够了,在新宁县等着援军? 还是他们的弹药不足了?张石川的军队主要是仰仗着火器,他带着这些人一路打过来,又不带民夫运输物资,这种可能性也不小! 凑够广州出兵,绕过鹤山,奔开平县,然后直取阳江!阳江只有两百人,城墙又矮小,若是派一千人去攻打定能手到擒来,到时候就切断了张逆的补给线,成两面夹击之势将张逆困在新宁了! 又和几个幕僚将领推敲一番,命游击唐震率二百鸟枪手、藤牌手、马军以及红衣大炮两门、行营炮四门、百子炮十门前去攻打阳江。 而就在此时,一群足足有两千个衣衫褴褛但是精神却饱满的平民在一群官兵的驱逐下从赤坎、长沙村一带开始往内陆迁徙。 广州左近人口稠密,已经无法安置过多的内迁丁口了,按计划,这些人要越过广州城,被迁至四惠、清远等县。 新宁县城,刚睡醒的张石川笨手笨脚的对着一面铜镜努力的想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但是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是残疾的,总是有那么一两缕头发从指缝中跑出来。 花琪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噗嗤一笑:“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说着把张石川的头发散开,先用梳子疏通了,熟练的卷起来盘在头上做了个发髻,还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插在了张石川的发髻上。 “喂喂,你这样我怎么戴帽子啊!扎个马尾就好了。”张石川感到一阵恶寒,忙一把把金钗给扒了下来 “川哥,你都是乾王了,干嘛成天到晚穿着一身军服带军帽啊?应该穿蟒袍啊。” “怎么,穿军装不够帅?” “没有啊,不过……” “穿着那破袍子跑不快啊!要是有人追杀我,穿这身军装跑起来多利索!”张石川嘴上虽然开着玩笑,可是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舆图。 “不放心阳江县?” “是啊,只有一个连的人,还没有火炮,我怕阿胜顶不住,他还是个孩子啊……” “切,好像阿胜比你小不了几岁吧!”看着张石川倚老卖老的样子花琪撇了撇嘴:“你呀,也别太不放心,总不能哪一场仗都你亲子上阵指挥吧?你看史安在福建不是打得挺热闹的吗?韦良胜可是史安一手带出来的,能差到哪儿!你现在是王爷了,不能动不动就想自己上,你得信任你的手下。那会儿你不是总说黑胡子作为一个司令动不动就要往前冲吗……” “行了行了,我说一句你得说十句,我说琪儿啊,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更年期了……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给嫁了?” 花琪没有更年期,而韦良胜有些更年期的症状了:面色潮红,手心冒汗,心跳也有些加速。 当初被安排带着自己的连队驻防在这个小县城他是不开心的,他想去跟着张石川一起往前打,但是真让料事如神的川哥说中了,阳江居然还真是战略要地,果然清兵要来掐断川哥的后路了!自己必须把这里给死死守住,才一千人?两千人也不行! 虽然实战没打过几场,但是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下来,他对张石川指挥过的每一场战斗都烂熟于心了,其中最多的就是防守战! “再挖深一点!两个散兵坑别离着这么近!能照顾到彼此就可以了……”韦良胜一圈圈的查看着各处的布防。 虽然自己的连队还剩下一百六十多人,但是县城的百姓们一听说清兵要打过来了,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都拿着锄头铁锹来帮着挖坑了。 阳江县是个人口不足三千人的小县城,四周的土墙年久失修已经有些残破了尤其是北面的城墙,前些年倒塌了一段,现在只是用一些石块瓦砾简单的堵上了,只要轰上几炮就会倒塌。而且土墙墙头上只能两人并行,又无炮台角楼,根本无法安置火炮,女墙也早已残损。 唐震带着清兵已经到达,在距离县城二里之外扎营,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攻城了。 “连长,这队清兵好像不是绿营,是八旗兵啊……”看着身穿棉甲的骑兵以及红衣大炮一旁的传令兵说道。 “那不是更好吗,杀鞑子才带劲儿!” 欺负韦良胜没有火炮,清军直接将红衣大炮和行营炮推到了距离城墙只有五六百米的距离。 但是出乎韦良胜意料的是,清兵架起炮来先攻击城墙上的缺口,等把缺口轰塌了之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又将炮口对准了城门,同时又用百子炮对着残破的女墙就是一顿狂轰。 城门终于也应声而倒。 唐震把刀指向阳江县:“藤牌兵掩护鸟枪兵强攻!骑兵攻击城门!” 一声令下,骑兵率先冲了上去。 “稳住,离近点再开枪!打不穿他们的棉甲就打马!” 咻的一箭擦着韦良胜的脸飞过。 “娘的,开枪!丢手榴弹!” 一排枪过去,几个骑兵还是被铅弹击穿了棉甲滚下马来,更多的是战马受伤倒地,将骑手给摔了下去。 当骑兵冲进城里才发现,城门口并没有叛军,他们要么趴在四周的房顶上,要么躲在壕沟里,这么近的距离,战马巨大的侧肋和腹部简直就是活靶子。 战马被击中掉下马来的骑兵穿着几十斤的棉甲好不容易爬起来,又受到了步枪和手榴弹的热情招呼。 一个落马的骑兵拽出刀侥幸冲到了战壕,结果发现自己手中的刀没有叛军的步枪加刺刀长,而且,那三棱的刺刀刺中了棉甲里的铁鳞片之后刀尖往旁边一滑,直接刺入了鳞片的缝隙,刺入了他的胸口…… 还没等他从惊诧中缓过神来,一颗子弹飞过来正中面门。 而攻击城墙缺口的步军也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虽然没有火炮,但是手榴弹还是很充裕的,再加上藤牌并不能挡住元化二式的摧残,一排排的人死在了重逢的路上,而后面的鸟枪兵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弹。 “鸣金撤兵……” 看着冲上去的一百骑兵和三百步兵伤亡如此惨重,唐震无奈之下说道。按这么打下去,自己这一千来号人不出两个时辰就得全部报销。 而撤回的路上,又是一排排的人倒下了。元化二式的射速实在是太快了,完全颠覆了唐震对火枪的认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折损了一百多人。 “火炮,接着给我轰,把这一面墙都给我轰塌了!” 一声令下,大炮又发出怒吼。一枚枚大铁球射向了残破的土墙。 “除了侦察兵,其他人全部撤下城墙!”韦良胜也发布了命令。他还真怕城墙塌了有人被活埋。 又轰了两个时辰,虽然城墙已经被炮弹打得不成样子,多处破损坍塌了,但是唐震依旧不敢下令第二轮进攻。 攻进去就会被各个角落冒出头来的火枪打得满地找牙,甚至房顶上的老百姓都要拿瓦片砖头砸清军。 如果能把叛军引出来,只要没有了城里那些屋舍壕沟,自己的骑兵就可以发挥充足的优势,以速度冲垮他们。但是,怎么才能引诱叛军出城呢? 唐震下令停火,只是往后撤了几百米,找了块空地就开始扎营,除了帐篷之外没有任何栅栏、了望楼或者拒马之类的防御设施。 在外头摆着一副懈怠的样子,但是大多数骑兵连铠甲都没有脱下来。他的动机很单纯,就是摆出一种不设防的姿态,希望能引诱叛军出城。 深夜,唐震和他的手下真的等到了叛军,不过攻击的方向不是县城,而是身后。 阳春县的国防军来增员了。 虽然人数也不到二百人,但是他们地处前沿,有迫击一式! 听见那熟悉的炮声,韦良胜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残破的城墙上一看,不远处的敌营里已经火光冲天了,无数人影在慌乱中奔走。 “一连的兄弟们,二连到了!只带上枪和手榴弹,跟我冲!” 第三百一十八章 广州光复(新年快乐) 天色暮昏,广州城各处城门皆已关闭。 广州城小北门,一队清兵在把总的带领下守着紧闭的城门。 由于叛军的日益逼近,广州城内的气氛也分外紧张,白天里需要严查所有进出城的商贾百姓,以防止有叛军细作混入城中,晚上也要整夜整夜的轮流值守。 初春广州的夜晚还有些凉意,这些守兵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但是没人敢抱怨。 一个商贾模样的人带着十几个伙计挑着沉甸甸的食盒和两坛子酒走了过来。轮值的把总陈勇一看,认得,是北城开绸缎庄的林炳易。 “哟,林员外这大晚上的是去哪儿啊?城门关了,要出城可得明天早上了。”陈勇上前招呼道。 “陈将军!辛苦辛苦!老朽看将军带着诸位将士们日夜守护城中百姓安慰实在辛苦,今日特弄了一些鸡鸭并两坛好酒,代表北城的百姓们表达一点感激之意。将士们好歹吃点肉喝点酒,也好搪搪夜里的寒气,还望不要推辞。”林员外笑着拱手说道。 “哎,林员外太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这也是本职所在吗。”陈勇一拱手笑道。 “都放在城门楼子里,这里避风一些,再给军爷倒上酒!” 林炳易一声吩咐,伙计们把食盒放在门洞里,打开,果然里面是一只只熏鸡,又有人拿出一摞粗瓷碗来,将酒坛子上的泥封给去了,倒上了一碗碗的酒。 “将军请用!”林炳易端着一碗酒递到陈勇跟前。 “怎敢劳烦员外亲自倒酒,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勇笑着接过酒碗又对士卒们说道:“都来吃点肉,喝点酒暖暖身子,不过不可多喝,还要值夜呢!” “哦!”一片欢呼声想起,一群士卒丢下手中的长矛一拥而上。 烧鸡外焦里嫩,撕下一块连皮带肉囫囵吞下去嘴角都在流油。酒是上好的黄酒,一开坛子就已经闻到香气了。 看着一群人狼吞虎咽,林炳易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几个伙计也从腰间拔出了考尔特二式,从食盒底部摸出几颗手雷…… 夜空中一颗烟花升起并炸开,照亮了广州城北门外的空地。 “成了!冲!”史安一挥手抓起元化二式就朝着小北门冲了过去。 他等这颗烟花好久了。 骚扰了一个多月福建海疆之后史安和黑胡子并没有占领一座县城,而是被张石川调到了广东,并且化妆成沿海的居民和疍民,又有人穿着抢来的衣着假扮衙役押解着这一大群人往内陆迁徙。 这也是张石川偷袭广州计划的一部分,里面有洪熙官的人帮着打开城门,而城外并不动用他的队伍,给广州的清军一个他在等待援军或是补给的假象。 没想到不但这一招忽悠到了管源忠,管源忠还自作聪明的派出去一千人试图掐断自己的后路和补给线,这样一来,广州城内的守军又少了一千人。 史安他们这群人已经在这片林子里等了足足养精蓄锐了两天了,就等着这颗烟花呢。冲到了小北门,果然城门大开,吊桥已经被放了下来。而城门里面还有喊杀声传来。 守城门的这群清军怎么也没想到,这群来劳军的百姓居然突然拔出手枪袭击他们。 虽然仓促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了城门,但是小北门的枪声惊扰了城内的守军,大北门的清军已经杀了过来。 林炳易正带着人用考尔特二式和手榴弹和清兵对抗。毕竟考尔特二式的射程和精度威力都不如步枪,林炳易手下这群人又没有经过什么训练,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被压在城门洞里有些狼狈了。 “头上系着红带子的是自己人!别伤了友军!二连!带着人先攻占城墙!” 冲进城门的史安一枪放到了一个冲上来的清兵,朝着城门楼两侧的台阶指了指,马上有两支队伍顺着马道跑到了墙上。 十分钟不到,小北门已经被占领了。 “这位可是史安,史将军?”林炳易一抱拳问道。 “正是在下,多谢这位先生了!”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为了拖住清兵不让他们尽快支援夺回小北门,洪老先生正在带着人在满洲城那边和他们周旋呢!还请将军速速带人前去支援一二!” 史安听了这话就是一皱眉,马上说道:“二团继续攻占城墙,顺着城墙占领其他城门!其他人跟我走!” “大乾国防军驱除鞑虏!闲杂人等不要出门!”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在向导的带领下往西城冲去。 广州城作为广东首府南疆重镇,和杭州一样有满洲八旗兵驻守,并且为了防止满汉矛盾激化,在城西建了一座城中城,百姓都称之为满城。 广州将军府就在满城的正中。 小北门被叛军攻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管源忠的耳朵里。 “速速点齐人马,跟我去迎敌!把库里的百子炮拉出来!”正在吃饭的管源忠把筷子一丢就开始让人帮着穿棉甲。 百子炮这种喷射散弹铁砂的轻便火炮正适合打巷战,只要点燃了一喷就是一大片。 二十分钟后兵马终于穿戴整齐了,正要冲出满城,房顶上却落下了许多点燃的大炮仗和手榴弹,瞬时爆炸声四起,火光冲天,院子里的人又乱成一团,有受精的战马开始四散奔逃。 “房上有人!”有人大喊道。 顿时一排羽箭像房顶上胡乱射去,可天色黑暗,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 “都散开!镶蓝旗营追捕房上的反贼,其他各旗冲出城外,不要扎堆站在一起!都散开!” 大批清军开始慌乱的往城门涌去,就在路上和城门处又收到了三次炸药和手榴弹的欢迎。 好不容易冲出了满城,还没等整队集结完毕,史安带着人来了。街道上顿时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清军此刻已经毫无斗志,被密集的子弹一打早已方寸大乱,分分往四下胡同里钻了开来。 “三团,以排为单位清理胡同!其他的人跟我走!” 几乎是横跨了整个广州府内城,史安带着人终于和驻防旗军遭遇了。被元化二式收割了几排冲的快的清兵之后,这群人又掉头跑回了满洲城。 好在洪熙官他们的炸药手雷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不然这一路上不知道又要被炸几次。 “给我追!一鼓作气杀光鞑子!”史安似乎忘了自己是包衣出身,也算半个鞑子。他知道这群人是往内城跑,只要追上他们就可以杀进内城。 就在追到满城门口,又射杀了几个跑得慢的清军之后,跑进去的清军明显在往两侧跑,似乎是在给什么让路。 等到清军都跑进门了,有眼尖的国防军喊道:“娘的!是火炮!” “卧倒!快给我卧倒!”史安也大喊一声按住旁边的人就趴在了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门内的一门百子炮开火了,伴随着火光和烟雾,上百发铁砂喷涌而出,顿时卧倒慢的许多人被轰倒了。 “隐蔽!隐蔽!”就地一滚史安滚到了街边,又是一声巨响,第二门百子炮开火了。 门洞只有这么大,趁着清军还在装弹的功夫,史安一挥手,几个人紧跑两步跑到了城墙根下面,其他的人也都趴着或者单膝跪姿开始举枪还击。 史安朝着那几个人做了个丢手雷进去的动过,众人会意,拿出手榴弹三人同时拉下导火索将手榴弹丢进城门。 三声巨响伴着许多惨叫传来。史安一挥手,后面的队伍上了刺刀喊杀着冲了进去。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黎明,满城被占领,广州将军管源忠受伤被擒;巡抚衙门被攻克,杨宗仁被俘;广州府衙被攻克,冯协一下落不明,只抓到几房小妾……广州城内城几乎全部落入了大乾国防军的掌控之中。 听到枪声渐渐停息,有胆子大的百姓走出门来,将刚熬好的粥、汤和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给这些衣衫褴褛但是纪律严明的大乾国防军吃。 开始国防军还都不肯要,但是史安直接宣布:“军民鱼水情!既然是广州百姓们的一片心意,怎么好轻易辜负!吃!” 说着拿起两个叉烧包就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但是又不舍得吐出来。 这几天在林子里猫着不敢生火做饭,这两天吃的都是干的压缩军粮,又打了一晚上的仗了,说不饿是假的。 沟满壕平后,正准备继续打下外城,张石川带着人已经从南边带着人杀了过来。 外城残存的守军见大势已去,干脆没有抵抗,直接开城门投降了。 中元元年三月十二,广州府光复。 所有城门大开,张石川在全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中带着衣着整洁精神抖擞的大乾国防军进驻广州城。 看着穿着一身补丁衣服的史安,张石川还是没憋住:“这打扮也挺适合你的……哈哈,赶紧让兄弟们把衣服换了吧。” “是,还没来得及换,正想带着兄弟们打外城呢,没想到川哥一来他们就投降了。” “得,别拍马屁了。要不是你打下内城他们怎么会乖乖投降?咱们的人伤亡情况如何?” “还未统计,大概有二百多伤亡……” “带着人去休息吧。让医疗队赶紧救治伤员。” 交代了几句张石川迫不及待的由史安引着去见了洪熙官等人。 “乾王!” 一见张石川,洪熙官和屋内一众人都站了起来。 “诸位,张石川有礼了!”张石川一抱拳:“都未见过,还请洪老前辈引荐一下吧。” “这位是我的师弟方德,这位是天一德的掌柜林炳易,这位是十三行的会长黄益城,这是犬子洪文定……” 在洪熙官的介绍下张石川一一见过。他终于见到了方世玉他爹,也见到了久闻其人的黄益城。 这可是琼州府的最大客户,没有之一,琼州府销往内陆的各种产品有八成是经过黄益城之手的。 “黄老板,久仰久仰了!”张石川拱手道:“没想到黄老板也是反清义士,失敬失敬!” 黄益城忙还礼:“可不敢当乾王殿下的礼。在下只是为了反清大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诸位,这次能以如此小的代价拿下广州府实在是应该感谢大家,张某在此谢过了。” “乾王何须多礼?赶走了鞑子是我广州百姓之福,我们应该感乾王才对!” “就是,现在乾王入驻广州乃是广州之幸,我们再不用给满清鞑子欺负了。” “是啊,满清入关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好容易太平了,又有三藩之乱,哪一次广州不是血流成河?唯有乾王占了广州,大乾天兵对百姓秋毫不犯,对我们商贾更是礼让有加,我们相信广州在乾王治下一定能像琼州府一般有好日子过了!” “就是就是!满清鞑子除了杀人就是迁海禁海,搞得生意都做不安生,乾王来了可就好了!” 听完了马屁,张石川一摆手笑道:“可不敢当,诸位,虽然我称王了,可亲近之人还是都称呼我为川哥,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叫我一声川哥吧,这乾王乾王的倒显得生分了。 而且,虽然现在广州府的鞑子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可还有少数流窜,仍需清理,百姓们也需要安抚,还有若干的新制度需要改革,这些可不比今天一战省力气,张某还要多多倚仗在座诸位了!” “川哥若有用得上的尽管吩咐!”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处置旗人 张石川第二个要见的是自己昔日的上峰,广东巡抚杨宗仁。 他们两个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上级变成了囚徒,而下级成了造反的乾王。 “杨大人。受惊了。”张石川一拱手。 被软禁了一天的杨宗仁也一抱拳:“不敢,杨某现在乃是阶下之囚,大人二字休要提了。” “唉,想当初在郴州和大人相遇,一路上倒是和您学了不少的东西呢。杨大人体恤百姓,为官清廉,实在是难得的好官。” “张大人在琼州府变革,填补亏空兴办作坊才是一心为民是个能吏,要说起来,老夫自愧不如。” “呃……杨大人,我是个直性子的人,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杨大人是汉人,何苦替满人做鹰犬?我想请杨大人加入我大乾,替我分忧解难,我们开创出一个旷古未有之盛世来,不知杨大人……” 杨宗仁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制止了张石川的话:“张大人,我是旗人。” “旗人?”张石川一愣。 “汉军正白旗。” “汉军正白旗,难道你就真的愿意承认自己是旗人而不是汉人吗?”张石川问道。 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明明是汉人,一被抬了旗就这么死心塌地的愿意效忠满清朝廷?是被奴才的思维给洗脑了,还是觉得进了汉军旗就高人一等,是康熙的恩赐? “是汉人还是旗人并不重要了,张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马不配双鞍,忠臣不事二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怎可轻易使崩坏?” 张石川突然明白了,之所以这些人对朝廷死心塌地,是因为他们自小读的书,受到的儒家思想的影响! “张大人,你并非那大恶之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至天下百姓之生死而不顾,你也曾是朝廷命官,萌天恩,本应造福一方,为何要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我劝张大人还是及时回头,悬崖勒马。张大人若是有何冤情,我定能进谏皇上,替你澄清,当今圣上圣明,乃是千古以来不可多得的仁君,定然能……” 见到张石川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杨宗仁又说道。 张石川这才回过神来,差点乐了,他是来劝降的,结果反过来,倒成了杨宗仁劝他了。 “杨大人,什么叫仁君?” “子曰:克己复礼以为仁。既然是仁君,则必须施仁政,轻徭役,轻赋税,重视经济,发展农业,与民休息。” “照您这么说,康熙算是仁君了?” “这个自然!皇上倡导以孝治国,又豁免各省赋役,还颁旨盛世天定永不加赋,又重视农耕,难道这还算不上是仁君吗?”杨宗仁的情绪有些激动。 “杨大人,你接种牛痘了吗?”张石川并没有接着杨宗仁的仁君话题往下说。 “牛痘?” “对,注射在胳膊上的,会留下一个疤痕,可以预防天花。” “倒是略知一二,据说是一些商贾传进来的。” “这是我在唐山镇的时候搞出来的。康熙五十七年京畿的那场天花想必杨大人有所耳闻吧?天花可以预防牛痘,是唐山镇几万居民都实践过了的,我急着想要把牛痘种法交给朝廷,以救更多的人,可是得到的结果是不准推广,并且还将我软禁起来,后来又把我发到琼州府来了。” “这……想是你这法子有悖人伦,用牛的病传染给人,强行推广下去恐引起百姓惊恐,故而圣上不肯。” “呵呵。”张石川冷笑道:“那为何在京师的旗人,我是只满八旗的人哈,不包括你们汉军旗和蒙古八旗,为何满八旗都种了牛痘?尤其是宗室勋贵!” “有这等事?” “我还能骗你不成?康熙为何不让推广牛痘?他怕蒙古人得了牛痘后可以肆意南下危及他的统治!天花是他戒防蒙古人、甚至是汉人的一把刀!还有可治疗疟疾的金鸡纳树,这种植物在南方就可以种植,康熙也知道金鸡纳霜的疗效,为何不下旨推广?” 听着张石川把在曹颙那里听来的一套道理又搬了出来杨宗仁也是一时无言以对,好半晌才说道:“人无完人,或许有些事是想不到的也在所难免……” “哼哼,是想不到吗?”张石川冷笑道。 杨宗仁知道这事儿康熙实在是不占理,又说道:“万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这点总不可辩驳吧?” “杨大人,你也是一路从湖南进入广东的,这一路上想必你我见闻也差不多吧?轻徭薄赋,到最后真的轻了百姓的负担吗?那些吃不起饭卖儿卖女的是怎么回事?轻徭薄赋,最后得益的也只是官绅罢了!再说说与民休息,为何要与民休息?因为满清入关杀人杀得太多了啊!因为三藩之乱死人死的太多了!为何要湖广填四川?四川没人了!被杀光了!” “唉,历来朝代更迭总是天下浩劫,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三藩之乱也是那些藩王有不臣之心起兵造反才使生灵涂炭。张大人,难道你现在做的就不是涂炭百姓之事吗?” “杨大人又错了!我现在所做的正是为了造福百姓!我为何急着要发兵福建广东?因为康熙要迁海了!康熙元年辅政大臣鳌拜下令从山东省至广东省沿海的所有居民内迁50里,并将该处的房屋全部焚毁,以及不准沿海居民出海的措施。措施使华东至华南沿海地区的渔业和盐业废置、田园荒芜,沿海居民流离失所,深受迁海之苦,冻饿而死的百姓以百万计……” “张大人也说了,那乃是权臣鳌拜所为,皇上大位一稳就除掉了这个妄臣……” “那这次为何他又要下令迁海?” “若不是你起兵造反,皇上怎么会迁海?罪在你!” 张石川苦笑着摇摇头,他实在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这个满脑子忠君爱国的老头了。就在这时,外头想起了一阵鞭炮声。杨宗仁听了下意识的看向窗外,脸上有些惊恐。 “杨大人不必害怕,这不是枪声,是百姓们庆祝的鞭炮声。” “鞭炮声?庆祝?”杨宗仁一愣,广州破城了,难道百姓们不怕叛军烧杀抢掠,还要放鞭炮庆祝? “对,杨大人,反正闲来无事,不妨跟我出去看看热闹?” 张石川说完转身走出门去。 杨宗仁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出了大门,已经有一群百姓聚拢在门口了,醒目位置贴着一张安民告示,怕有人不识字,有穿着军装的国防军用官话和粤语一句句的念着。 所有藏匿的清军只要放下武器,均可视作良民、若有国防军有扰民侵民之行为可以报告宪兵,定严惩不贷、凡有家人因冤情在狱中关押的可申诉,若是无罪即刻释放、士农工商各阶层一律平等…… 看着一条条的安民告示,杨宗仁似乎明白为什么百姓要放鞭炮庆祝了。见张石川已经走远了,杨宗仁忙又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一路行来,偶尔见到一队队扛着枪穿着军服的国防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行,路两侧的百姓们纷纷拿出鸡蛋、黄瓜等吃食往他们手里塞。 那边一群国防军正在忙着帮百姓在被炸塌了的房屋废墟中搜寻可用之物,并且搭建简易窝棚以供失去房屋的百姓暂时安身…… 除此之外,似乎广州城并没有一点刚刚打完一场大战的痕迹,人们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恐不安,反而都带着笑,他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安民告示,看到张石川他们走过去纷纷拱手抱拳,不管认不认识都笑着打招呼,还有人像模像样的学着敬军礼…… 广东人对满人的仇视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百姓们害怕朝廷的淫威不敢表露出来,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面更是从另一个侧面表达了他们摆脱满清统治后的喜悦之情。难道,朝廷真的不如这个反贼得人心吗? 不会的!张石川只是懂得邀买人心,欺骗了无知的百姓而已了!这都是表象!杨宗仁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自古造反作乱的,哪一个不是靠着打家劫舍的掠夺粮草财物来壮大自己?不抢哪来的钱?没钱怎么招兵买马? “杨大人,我记得你说过:士当审其所当为,严其所不可为。什么事当为,什么事不可为我也不多说了。既然你不肯帮我,我也不强求,但是您也知道,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你回去。这样吧,先委屈你一下,带着家人去琼州府改造改造思想吧。” “改造思想?” “其实也谈不上,我就是想让杨大人看看我治下的琼州府如何,杨大人为官多年了,我希望杨大人亲自看完之后能给我提出点宝贵意见,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呵呵,老夫已经是阶下之囚,生死都掌握在张大人手中,张大人何必来询问我呢?”杨宗仁冷笑道。 “行,那我就安排了。” “张大人,老夫还有一事想问一下。” “请讲。” “你们抓住了这么多的兵丁以及他们住在满城内的家眷,张大人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呢?” “呵呵,杨大人以为如何处置才妥当?”张石川呵呵一笑将皮球踢了回去。 “这……”杨宗仁本想替那些妇孺说说话,毕竟这些家眷都是无辜的。 可想一想当初满清入关前在关外打败了明军,俘虏和明军家属都被分派给个旗沦为了奴隶,也就是包衣,现在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张石川放了他们? 再想想清兵占了广州后的屠城,张石川会不会为了邀买人心把这些人都屠戮殆尽? 想到这里,杨宗仁说道:“罪不及妻儿,还希望张大人网开一面,不要害了广州府旗人的性命,毕竟他们之中大多数是无辜的,也只是靠着丈夫、父亲的一份微薄军饷勉强度日而已了。” “哈哈,杨大人多虑了,我不会杀他们,我们汉人可是讲道理的,又不是满清鞑子,要靠屠杀来立威震慑四方百姓以巩固自己的统治。” “如此最好……”虽然知道张石川是在讽刺朝廷,但是杨宗仁也无法反驳。毕竟他说的是实情。但是既然张石川亲口说的不杀这些人,也让杨宗仁松了口气。 “但是我也不能让他们再留在广州了。我决定要把这些人迁走,在台湾府给他们开辟一块地出来,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吧。杨大人若是愿意,就由你去安置这些旗人吧,不过吗,在安置之前你得先去学习学习我的安置方法,包括一些章程制度……” “啊?”杨宗仁又是一愣,让他去带着这群旗人开荒?还要学习?这有什么好学习的,不过是去找个地方种地而已了,自己为官这么多年,现在巡抚一省,难道还不够资格管理这几千人,还要学习? 但是他不敢再多说了,因为能保住这群旗人的命,还让自己去管理他已经很知足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学习就学习吧…… 第三百二十章 洋和尚 安排好了杨宗仁等一群旗人的去处,勤务兵又进来说道:“乾王,外面有一群洋和尚想要求见。” “洋和尚?”张石川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传教士要来跟自己套近乎要求传教了。 对于基督教天主教这玩意张石川是无所谓的,但是眼珠子一转他又有了别的想法:“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传教士。施礼寒暄完毕,张石川也看出来了,这群老外肯定都在广东时间不短了,满口的粤语比自己说得还遛。 果然不出张石川所料,步入正题后,他们提出了要求可以在广州自由传教的要求。 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康熙还下旨允许西洋传教士在中国自由传教,可是到了六十年(1721年)却突然改变了注意:“以后不必西洋人在中国行教,禁止可也,免得多事。” 这道圣旨一下,传教士们虽然没有被驱逐,仍然可以住在中国,但是却不能传教了,也就是说,他们集体失业了。 哪知道一年之后,张石川带着兵打过来了,广州一夜间改姓乾了,而且看起来大乾还深受百姓们的爱戴。 对于大乾的一些传闻这些闲居在广州的传教士也早有一些耳闻,知道乾王似乎是个挺开明,很好说话的主儿,于是他们的心思纷纷活络了起来。 “尊敬的乾王殿下,我们请求您准许我们在您的大乾国内向百姓传播上帝的爱。”为首的法国神甫纪尧姆说道。 “亲爱的纪尧姆神甫,首先感谢您不远万里来到东方,给我们汉人带来了西方的文化和知识,我们大乾帝国绝对欢迎你们的到来,也希望能和西方有更多的交流。”张石川说道:“传教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除了传教之外,我希望你们还能为东西方的交流能做出更多的贡献。” 这群洋和尚久在中国,自然知道中国人说话讲究含蓄,拐弯抹角,纪尧姆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可以为乾王效力的?” “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希望东西方能有更多的交流。诸位也都知道,我大乾刚刚建国,方兴未艾,百废待兴,故而人才奇缺。” 神甫们一听明白了,张石川这是要他们献出毕生所学啊。 传教士本身除了宗教之外都懂得诸如天文历法、物理、医学等一门或几门其他知识,康熙身旁的几个传教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个完全没问题,尊敬的乾王殿下,我们愿意把我们的学识传授给大乾国人民。”来自那不勒斯王国的维内托说道。 “感谢您的慷慨,尊敬的维内托神甫。”张石川并没有表示满意或者不满意,而是说道:“您的故乡,美丽的那不勒斯盛产漂亮的玻璃制品是吧,还有西西里岛的葡萄酒我也是久仰大名的。” “哦!尊敬的乾王殿下,您可真是博闻广记,居然对我的家乡这么了解!”维内托这句恭维倒是发自肺腑的。他在大清呆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碰到有听说过那不勒斯王国的人。 “呵呵,正巧,我们大乾的葡萄酒和玻璃制品也有不少,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多交流交流?”张石川笑道。 “这……”维内托对于天文很有造诣,也接触过一些航海知识,可酿酒和玻璃这玩意,他不会啊! “呵呵,航海知识和天文也是我们大乾需要的吗。实不相瞒,我对欧洲的法律、物理、化学、数学、机械、钟表等所有学科都很有兴趣。 这样吧,你们帮我从欧洲介绍人才过来,我允许你们在广州、在琼州府和台湾府可以随便传教,你们觉得如何?” “这……不知乾王需要多少人才?”纪尧姆试探性的问道。 “多多益善!不光是做学问的人,我还需要技术工、比如钟表、造船、纺织…… 你们可以告诉你们国家的人,只要他们有技术,就能在大乾活得比在家乡更好,只要他们有梦想,大乾会给他们最好的平台以及物质和技术上的支持。 诸位也可以了解一下大乾对于专利的保护、对于工匠的福利,几乎是世界上最好的!如果他们在家乡过得不如意,完全可以携家带口来大乾讨生活!大乾对所有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是敞开胸怀欢迎的!” “另外你们传教也不容易,还需要四处化缘募集资金兴建教堂。这样如何?你们每介绍来一个工匠,我付给你们一两银子的介绍费。 如果是在某一方面有很深造诣的学者,我给十两!你们每给我大乾带来五百个匠人,我就出资帮你们修建一座宽敞明亮的教堂!” 说完了这些话张石川笑吟吟的看着几个目瞪口呆的传教士,让他们有个消化的时间。或许这些满嘴铜臭的话在那些儒家听起来简直不堪入耳,但是张石川相信这些西方人可不在乎这个。 的确,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传教。可是传教也是要成本的,要吃要住,要盖教堂,还要做善事拉拢人心,这些都需要钱。教会派他们出来,只放了人,虽说教会也会给一笔钱,但是基本上都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靠募捐,有的传教士迫于生计不得不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打工谋生,生活也停气哭的。。 “如果我们能给大乾带来工匠和学者,您就会允许我们自由传教,还会帮我们修建教堂?” “没错,我亲爱的纪尧姆神甫!而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现在就可以在广州给你们兴建一座新的教堂出来。 或许您不知道,我大乾有最好的建筑材料和施工队,只要您可以提供图纸,他们一定会在几个月之内给你们建起一栋让你们满意的教堂来。” “哦!尊敬的乾王殿下,上帝见证您的慷慨!我们一定会把你的大方告诉我们家乡的人们!” 纪尧姆没想到乾王真的这么好说话,人还没带来呢就给建教堂?这是提前预支了一大笔介绍费啊! 看着几个神甫一脸的欣喜若狂张石川又说道:“当然了,我大乾需要的是人才,可不需要那些在本国作奸犯科坑蒙拐骗而被驱逐出国境的宵小之徒。 还请诸位帮我把把关才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吗,教堂我能盖起来,自然也能拆。这拆房子可比盖房子快得多呢。” 毕竟现在欧洲有很多流氓小偷和所谓的异教徒已经被流放到美洲和其他殖民地去了,张石川可不想让大乾成为这群人的乐土,大乾是汉人的天下,不是澳大利亚。 “明白,明白!”神父们叠声说道。 “好了,就这样吧。至于教堂的选址,想必你们心里早有数了吧?我会安排人去看看是否合适,如果合适的话即刻可以动工。我这个人呢,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不喜欢拖拖拉拉的。” 打发走了一群洋和尚,张石川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盏已经是冰凉了。刚想自己倒杯热茶,花琪走了进来给他换了一杯热的。 “你真的要允许那些洋和尚在广州传教?”花琪问道。 “对啊,让他们传去呗,只要他们能给我带来人才。”张石川吹了一口有些烫的茶说道。 “川哥,你对那些洋和尚和他们的基督教都这么宽容,为什么就容不下白莲教呢?”花琪幽怨的看了张石川一眼。 “啊?也不是容不下。问题是白莲教有造反的光荣传统啊!自打白莲教立教以来,哪朝哪代没造过反?你说反清复明吧,还情有可原,可当初也造过大明的反啊,宋朝的时候也不消停……” “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花琪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你要是翻翻史书就知道了。其实不是我容不下白莲教。宗教这东西,只要劝人向善,不太过分欺诈百姓愚弄乡里的我都可以接受,如果和政治挂钩,总想推翻谁谁谁就不好了。” “那你就不怕大乾子民都去信了外国的基督耶稣,到时候没人听你的话了?我可是听说这群洋和尚特别能忽悠呢。” “他们那套,在这里行不通的。”张石川呵呵一笑。 “你怎么这么肯定?”花琪追问道。 “你知道康熙为什么去年要禁止他们传教吗?”张石川一笑,示意花琪也坐下,喝了口茶又说道:“因为啊,现在的罗马教皇克雷芒十一世是个傻b。” “讲粗话!”花琪撇了张石川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呗。” 于是张石川开始跟花琪讲起了西方传教士在中国这一百多年的经历。 刚开始,耶稣会为了在中国传教,用了各种变通的方法。核心一条,就是传教的本土化。把天主教的各种教义,各种符号,都用本土化的方式来解释。 比如大名鼎鼎的利玛窦,他把基督教往佛教那边靠,便于中国人理解,他穿着和尚僧袍,把传教场所命名为“仙花寺”。 后来利玛窦又发现,佛教不像欧洲的宗教那么有社会地位,中国士大夫并不怎么把佛教当回事。真正在中国社会影响巨大的,还是儒家学说。 利玛窦赶紧变脸,留起胡子,穿上中式服装,把自己打扮成儒生,自称仰慕中国文化。加上他很有才学,数学、天文、地理懂一大堆,结交了很多中国文人和高官,甚至后来还见到了万历皇帝。这就为传教士在中国打开了局面。 但是一百年过去了,可能罗马教廷觉得中国对基督教接受得差不多了,于是罗马教皇克雷芒十一世就最终搞了七条专门针对中国天主教徒的规定。 简单说说,比如,中国人不能管上帝叫上帝,上天,要叫“斗斯”,不准中国人祭祖先、不准祭孔子、甚至把孔子叫成圣人也不行、家里摆个祖先牌位也不行。 “你说说,就说不准祭祖,连排位都不能供奉,他们在汉人的地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张石川笑呵呵的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像你说的那个利玛窦不就是挺聪明的吗?” “呵呵,因为上层的那些掌权者根本不了解基层的情况,他们只会一拍脑袋就所以然,吃亏的自然是基层的这些人。” “那也不能不让人供奉祖宗啊!” “因为他不了解中国文化。嗨,他们才假装文明了几百年,怎么能和咱们几千年的文明比呢。 中国对宗教其实很有包容性的。你看大户人家办白事,又有道士又有和尚还有喇嘛,道教佛教和喇嘛教不是相处的也很好吗。他们这群基督徒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保证自己信徒信仰的纯洁性。” “纯洁性?” “除我之外,再无其他真神。”张石川很神棍的说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家法伺候 没过几天,黑胡子的海军已经占领了广州港,广州清军布防彻底被瓦解了。 又打下了廉州全境以及惠州、潮州两府的沿海县镇之后,整个广东省南部沿海区域已经尽数落入了张石川的手中。 而他并没有急于向北或者像福建沿海挺近,他现在需要等待。等广东的战事的消息扩散到各个省市去,等着看康熙作何反应,等着其他省份的清军人心惶惶,更要等新兵训练完毕能投入前线。 现在兵员可是一点都不愁了,这段时间从福建沿海迁到台湾府的百姓们中的青壮天天在府衙门前请愿要求参加大乾国防军,可以讨伐满清让自己的家人能像广东省沿海的百姓一样依旧回到自己的家乡安居乐业。 广东省光复地区的青年们也纷纷表示要加入国防军以守卫大乾疆土对抗朝廷即将到来的反攻。 而琼州府的汉民、黎民、疍民和金门瑶也都吵吵着要和他们的川哥一起驱逐鞑虏开疆拓土。 广州失守的消息传到了京师,举朝震惊。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半个广东就落入了张逆的掌控之中? 生气归生气,但是康熙并不惊慌。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当初三藩作乱,吴三桂势力最大的时候可是占了云贵川、广西、湖南以及半个湖北,结果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被意气风发的少年康熙大帝给歼灭了? 张逆这点实力照着昔日的吴三桂可是差得远了!他只不过是仗着火气犀利又兼朝廷准备不够充裕才一时沾了点便宜。 别说只是占了半个广东省,就算他能达到吴三桂那么大的势力,康熙也不惧!康熙手中可是有二十万满洲健儿,六十万绿营,还有蒙古八旗呢,若是需要,一道令下这个数目可以翻一倍。 一个张石川,只不过糜烂了半个广东省,癣疥之疾罢了。他要用自己的实力再次向天下证明,自己才是千古一帝! 他甚至有点感谢张逆,让自己找回了年轻时的斗志,这么多年了,居然又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看到康熙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朝中的大员们也似乎都跟着心安了一些。 “张逆不过是依仗着船炮犀利骚扰海疆,乃是效仿昔日郑氏割据台湾滋扰福建沿海,并无新意,不足为患。想当初三藩之乱又如何?俄罗斯又如何?强大狡诈如准噶尔又如何?区区张逆,不过跳梁小丑尔!” “皇上圣明!” “吾皇英明神武,战无不克,必能戡平叛乱,以阵宵小!” 殿内一片马屁声。 可是牛皮吹出去了,总要有人去南边平叛,不能任其做大啊。福建还在被骚扰海疆,自顾不暇,云贵的兵要防止土司借机生事不能妄动。 沉吟一会儿康熙说道:“着两江总督长鼐调集人马乡勇十万并粮草,三个月内集结完毕讨伐张逆。另,昭告天下,悬赏白银十万两,买张逆项上人头!” 对于康熙出十万两买自己脑袋的事儿张石川只是一笑,原来自己的命在康熙眼里值十万两银子呢! “咱们也把告示贴出去,谁能取康熙老儿的狗命,赏银十两!” 而广东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年头招募的预备役已经投入到广东。由于广州沦陷,广州将军、巡抚等要员被俘,使得其他府县根本没有抵抗的斗志,整个廉州府和内陆几个县城又被国防军拿下了。 张石川也没有继续着急扩张势力范围,而是稳扎稳打,能劝降就不动枪炮。把广东省交给了赵大勇暂时管理,他踏上了回琼州府的船。 这几个月的仗打下来,张石川看到了自己的不足。炮管子还是不够粗啊!对那些厚重的夯土加砖石的城墙,平海二式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加上缺少有效的防护措施,被居高临下用弓箭鸟枪甚至是石块攻击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的兵可是精兵,可不舍得让他们白白送死。 鉴于时间和技术的关系,现在想弄出更大口径的火炮炮管就要更粗更笨重,实在不方便随军运输,一番冥思苦想之后,他想到了一种武器,当年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大杀器——没良心炮。 以前在电影上看到这种大油桶改装的土掷弹器他以为又是神剧作祟,为此还特意查过百度,结果发现解放军当年还真用过这玩意,只不过铁桶里面要加硬木垫子和推板,外面也要加固,并且发射的时候需要把铁桶埋进土里防止炸膛。 能把十几二十斤的炸药包丢出去两百多米,什么城墙能扛得住?而且铁板加木头的大口径炮又轻便,这种简单粗暴的大杀器简直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啊! 三硝基甲苯他有了,铁桶也好办,至于木头,那次平黎乱的时候他可是搞了不少的黄花梨木呢,有什么木头能比黄花梨还硬? 还有就是元化二式加上刺刀后长度太长了,在巷战中不够灵活,在城里那些狭窄的巷子里转身不方便,打广州城的时候没少因为这点死人。 对于这个问题,张石川想出的解决方案是搞一只霰弹枪出来,不加刺刀,装填速度能快一些,更主要的是,子弹里面装霰弹,只要稍稍瞄准,一枪就喷出去一大片,适合近战。 还有就是铅弹的穿透力实在不咋样,距离稍远一点对于穿着棉甲的清军杀伤力明显大打折扣,要弄出钢芯子弹来。 夜色已深了,船舱内借着蜡烛的光,张石川拿着笔依旧在写写画画,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别动。”一支冰冷的枪口顶住了张石川的后脑勺。 “琪儿?”张石川一激灵。“干嘛?大晚上的不睡觉,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把手举起来!”花琪的声音冰冷,一伸手轻车熟路的把张石川腰间的手枪给拽了出来。 “你是为了那十万两银子?”张石川乖乖的举起了手,嘴上说着,脑子在飞快的运转。 花琪这是要搞什么?难不成真要对自己怎么样?他的脑袋在康熙那里可是值钱得很呢。 “不,我不要钱!” “那你想要什么?” “要你的人!” “啊?”张石川一楞,要人?这话在他听起来有点耐人寻味了。他慢慢转过身去看见了花琪。 “没错,我要把你绑了送给康熙,用你的命去和他换被抓的白莲教的兄弟们!”花琪手中的抢顶着张石川的脑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是早有预谋的?”张石川的脸上并没有惊恐,而是写满了失望。 “不用你管,我要你下令船马上掉头往北走,去大沽!” “把我送给康熙能换回来多少白莲教的人?” “很多!” “如果我死了大乾的百姓怎么办?我还没想好把这一摊子交给谁,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做出来,我还没能完全制止康熙的迁海令,如果我现在死了,会有太多的百姓白白送死……” “我不管!” “那,能不能再替我梳一次头?” “……” 张石川慢慢把举着的手放下来,捏了捏花琪的脸:“别闹了,乖。” “谁和你闹了!你老实点!”花琪伸手去扒拉张石川的咸猪手,但是小手却被张石川握住了。 “你的抢保险没开……”张石川说着另一只手环住了花琪的小蛮腰。 “你放手!”花琪有些惊慌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要往后退,打开了保险。 “国防军军规第一条是什么?” “效忠乾王……” “第六条?” “不允许把枪口对准自己的战友……” “这两条你都犯了,我现在要惩罚你!”张石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过来指着自己脑壳的枪,坏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我……我不是国防军!”花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我不用军法惩罚,用家法吧。” “我……我不是你家人!哎,你放手……” “嘿嘿嘿,马上就是了!你方才不是说要我的人吗?给你!” “我……我不要了!”花琪想拉开舱门往外跑。 “晚了,你不要我要~”张石川一把按住了门,来了个壁咚。 一番,张石川点燃了一根雪茄吐出一口烟,左手还在花琪光洁的背上轻抚着。这么长时间了,两人的关系一直暧昧不清,现在总算是把这层窗户“膜”给捅破了。 “哥,我用枪指着你的脑袋你就真不怕?” “谁说不怕了!”张石川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花琪的屁股上。“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万一真走火了,你还没洞房呢就得守寡!” “讨厌!”花琪也抬手在张石川的胸口拍了一下:“枪里根本就没子弹的。人家就是要提醒你,现在你的命可值钱了,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的!结果你个臭流氓……” “嘿嘿,我不是有个美女保镖贴身保护呢吗,现在更贴身了……” “说真的呢,现在康熙出十万两银子要买你的命呢,你可得当心一点,那些百姓们,能少见尽量少见一些。 在琼州府都保不齐出什么岔子呢,在外头就更不把握了,谁知道会不会有歹人混在其中要对你不利呢。 尤其是有手枪这种东西了,再怎么管理也不能完全杜绝枪械会流出去,到时候真的有人藏了一支枪扮作百姓靠近你然后突然给你来上这么一枪……” 花琪用手指划弄着张石川脸上的疤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光是花琪,很多人都劝过张石川要注意安全,尽量少露头,可张石川总觉得没事,不往心里去。 “好好,知道了琪儿。你这都舍了身子来谏言了,我怎么能不听?啧啧啧,不愧是练武的,弹性十足……”张石川揉捏着手中不停变换形状的玉峰由衷感叹道。 “能不能好好的!别总不当回事,你方才自己也说了,你死了大乾国怎么办?这么一大摊子你让谁接手?你儿子才多大?你忘了上次在琼州府遇到刺客那次了?如果他们手里有枪,你早就……” “如果我的命能换回你那些同门,你真的会把我交给康熙吗?”张石川并没有回答花琪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说呢!”花琪在张石川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哥,如果你得了天下,也会像康熙一样打压白莲教吗?” 宗教信仰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困扰张石川好久了。虽然他不信教,但是不能阻止其他人相信啊。 真正的佛教和道教还好些,甚至天主教也可以接受。在他的心里,白莲教这种把佛教和道教拼凑在一起弄出来的四不像宗教就是个邪教,但是如果一味的打压,自己和康熙又有什么区别? 干脆自己弄个教?让他自己弄个教义出来他还真么那个本事。 “我没想好。只希望到时候白莲教别和我对着干就行了。毕竟白莲教可是专注造反五百年啊。” “切!你一心为天下百姓,白莲教怎么会和你对着干呢?你看现在白莲教有找你麻烦吗?” “我是一心为天下百姓,可再好的事儿也不可能让全天下的人都满意。有人的利益被扩大,自然就有人的利益受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唉……”花琪轻轻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等回琼州府了我就把你娶进门。”张石川不愿继续这个扫兴的话题了。 “不要!”花琪马上抗议。 “不要?” “嗯,我不要什么名分,我可不想像金姐她们那样整天被你丢在琼州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我要跟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花琪毕竟是江湖儿女。 “嘿嘿,那要是怀孕了呢?” “不要!” “不要?由不得你啦!” 张石川怪叫一声把花琪压在身下。 第三百二十二章 造神计划 对于张石川收了花琪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人觉得意外,甚至连醋坛子赵娥都没有什么表示,这让张石川怀疑她们是早有预谋的。 以思戸金为首,三人还一人送了花琪一份“见面礼”,倒是搞得花琪不好意思起来。 “本来就是有预谋啊!有琪姐跟着你总比你自己去沾花惹草的好吧?琪姐伸手又好,人也漂亮,肥水不流外人田吗!”赵娥居然直接承认了。 “呃……”张石川直接无语了。 “那个安南国王还总惦记着把女儿嫁给你呢!” “他们还没走呢?”张石川脑袋有点大。 从他宣布要建国黎维禟就携家带口的跑来参加了庆典,结果就赖在这里不走了,这是来政治避难的? “安南和广南那边形势怎么样了?”例会上张石川问道。 “还在氵灵江沿线对峙,不过最近几乎不再交火了。郑?现在基本上已经吞并了半个琅勃拉邦,又占了万象北方一大块土地,广南也已经占了占巴塞不少土地。另外,安南现在已经欠了我们一百多万两银子了……”沈文知说道。 开疆拓土可是要花钱的,尤其是张石川卖给他们的天价子弹和炮弹,每一发打出去就是三钱银子,再省着用一仗下来消耗掉几千两银子也是正常。再加上征兵军饷粮草抚恤伤残,这些都是钱。 虽然占了不少土地,可琅勃拉邦和万象本来就穷,再加上都是南掌国分裂出来的,长期的内战已经消耗了大量财力,这两个小邦更是榨不出什么油水了,所以郑?现在有些入不敷出了。 “催他们赶紧还钱!要是不还就拿东西来抵债!再不还钱就停止给他们的军火供应!” “我已经和郑?的使臣谈过了,他们愿意用免除我们的矿山税负来抵偿,可算下来还是欠我们太多钱。虽然又给了我们几座矿山,可算下来还是欠了我们一百二十五万两。”王钧也说道。 “一百二十五万……”张石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告诉郑?,可以用俘虏的南掌国人或者他们自己国家的青壮来抵债,不过只要青壮,四十岁以下,身子强壮的,每个男子三两银子,妇女二两!” “是!”沈文知和王钧一听都来了精神。 自从上次打日本掠了两万多倭奴回来,不管是地主还是开作坊的士绅都尝到了倭奴的甜头,雇佣工人一个月要一二两银子的工钱,而花钱买个倭奴回来一次性投入再不用发工资了,管饭就行,比买头牲口还划算! 现在倭奴的价格已经炒到了十两银子上下,年轻漂亮的女倭奴更是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一个。 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如果真的能跟安南换回奴隶,转手就是两倍的利润啊!而且现在广东半个省已经属于大乾了,光雷州半岛上就有多少荒地没有开垦出来呢,需要的就是人力,大量的人力。 “广南不欠咱们钱?”张石川又问道。 “暂时没有拖欠。” “那可惜了,想办法让他们拖欠一点……或者直接告诉他们,俘虏可以直接当银子用,一个俘虏十发子弹!” “往返日本的商队带回来的消息,似乎现在幕府在加紧练兵,并且在大量制造火枪,又在西洋人的帮助下造了几艘风帆战舰,我们是不是应该防范一下?” “日本……”张石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虽然上次小小的教训了一下日本,但是毕竟没有伤及根本,而日本已经有雷酸汞了,不可不防啊。但是现在自己这边忙着和满清打仗呢,哪儿有闲工夫搭理小日本? “多给济州牧和琉球运过去点平海二式吧,告诉他们加紧防范。” 张石川倒是不怕日本会打台湾或者琼州府,毕竟隔着太远了。但是琉球和济州牧却不能不防着点。 “川哥,鸦片那东西,是不是种的太多了啊?治疗痢疾腹泻实在用不了这么多啊,而且这玩意可比种植其他作物更费人工,是不是减少点种植面积?”农业部长徐元说道。 “不能少,这玩意我留着有用呢。熬好的鸦片妥善存储,着人严加看管。”张石川直接给否了。“另外,如果郑?答应用奴隶换弹药了,就大力开垦雷州府。那边荒地太多了,把地都开垦出来足够养活百十来万人了。二喜,你也派人去规划一下雷州府,先把公路和铁路的线路预留出来。” “川哥,现在可么有那么多钱给你去修铁路啊!这次打广东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呐!你总这么不收税吃老底可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再这么搞又得发行债券了。”薛清雅说道。 “啊,不是抢了不少银子回来吗?把银子铸成银币不是还有利润,不够?” “切,那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广州府库的银子多一点,不过才一万多两,其他县城更少,有的才几百两!还不如在广州查抄的那几个贪官家里藏的银子多呢!” “行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另外,银行需要在广州开分行,你安排得力的人下去办吧,别亲自去了。广州现在也没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况且清军肯定会反扑,太危险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现在可是孕妇,你让我去我还不去呢!” “哟!是吗!那可要恭喜了!” “别恭喜,到时候给我封个大红包就成了!” “哈,自然自然。还有个事儿,就是关于这个宗教信仰的。对于佛教和道教这些还好说,起码是劝人向善的。可白莲教,教这些该怎么办?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白莲教这种东西,在哪个朝代都不受待见,但是要让张石川直接下令杀光这些异教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别说张石川不会滥杀,还有花琪在里面呢。 张石川的目光看向夏道柟,希望这个老头能有什么办法,夏道柟也感到了张石川的眼神,呵呵一笑说道:“老夫以为,堵不如疏,不妨我大乾也效仿清廷,广建寺庙,鼓励百姓们信佛,毕竟佛教乃是正统,教人行善积德,信佛的多了,信那些旁门左道的自然就少了些。” 张石川听罢只是摇了摇头。这种办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宗教其实一直以来也是统治阶级手中的一件工具,百姓都信佛了,自然也就乖乖听话不闹事了。 满清大力在蒙古宣扬喇嘛教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但是这不符合张石川的风格。 现在可不是什么和平年月,西方列强的触手已经伸向了全世界几乎所有角落,他们是狼,如果自己的子民全信佛信道,人人不杀生,可就成了一群温顺的羔羊了,可能这样的子民会好统治,可还能抵御外敌吗?即便现在可以,那百年之后会怎样? 他不想让自己治下的子民都不愿意杀生,张口闭口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他希望汉民能有血性,就像大汉时候的公羊儒家,看谁不顺眼丢了书本拿起三尺剑就去砍人,嘴里还会喊着:犯我强汉虽远必诛! 而且,现在的寺庙其实就是大地主,有着大片的土地,不用纳税,自己不事生产,把土地租赁给佃户,每天咏经念佛就可以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发展工业可是需要大批劳力的,都去当和尚了,谁来打工?谁去种地? 而且,盖寺庙也要钱的,还要分给他们土地。张石川还想着要怎么把寺庙手里的土地给抢过来呢,想着哪儿有钱去弄那些? “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薛清雅说道。 “说吧,谁有什么法子都说说。” “咱们自己弄个宗教出来不就行了?” “这个法子我也想过,不过我不是那块材料啊,你们谁会弄这个?再说,宗教这玩意……” “不是让百姓们去信什么神佛菩萨,让他们信你!”薛清雅说道:“咱们也搞搞个人崇拜,学习一下那个小胡子希特勒,还有大胡子斯大林,还有……” 希特勒和斯大林是谁除了张石川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东西也没法去解释,但是个人崇拜还是好理解的。 “就是,把川哥打造成神?”王钧问道。 “差不多那个意思吧,就是让百姓们都听川哥的,把川哥说的话当成最高指示。” “就是川哥是真命天子,真龙下凡?” “这……不好吧?”张石川有些犹豫。 这是个好主意,个人崇拜的威力他自然也清楚,但是换成被崇拜的对象是自己,这,合适吗? 但是,薛清雅的这一提醒让张石川脑子里冒出来另一个念头,像希特勒一样大肆宣扬种族主义,宣扬华夏至上! 一旁的薛清雅已经开始巴拉巴拉的讲如何造神了,什么早请示晚汇报,什么大海航行靠舵手,做半身像、做乾王像章、做刻张石川的刻板画四处张贴、写大字标语、大乾通宝上要印张石川的头像…… 张石川一度怀疑薛清雅是不是一个五零后穿越了。 最后全体一致通过:可以试试看!因为现在张石川在琼州府的百姓心中已经有点被神话了,不管是戏词、话本还是说书先生,或是百姓们嘴里唱的歌谣都有张石川的影子。 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把张石川打造成半神半人的存着,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一万子民的,是真命天子…… 这下宣传部有的忙了,而张石川却不知道这样是福是祸。随他们折腾吧,起码这样一弄凝聚力会更高,对于统一中华肯定有帮助。 散了会,张石川拿出自己画的草图又开始和赵元化冯树秦鼓捣没良心炮了。 “用木头做炮,能行吗?”赵元化有些怀疑的说道。 “可以,里面掏空,外面用铁丝加固,然后再套上一层铁皮,再用铁丝加固,开炮的时候会用土把炮身埋起来,而且这种炮不要求有太高的膛压,只要能把炸药推出去二三百米就可以了。对精度和气密性要求都不高。” “胸甲呢?这玩意好不好搞?能不能像钢盔一样用机器压出来?” “三毫米厚度倒是可以压,不过机器要改一改,现在没有这么大的机器。不过这个厚度可以挡住火枪吗?” “压出来先试试吧,厚度也是我暂时定的,太厚了穿在身上太重,影响行动。这个胸甲也不会像钢盔一样全员配发,而是给负责进攻的尖兵穿的。不过清军的火枪都是用的圆铅弹,穿透力不咋地,还有弓箭,即便能射穿胸甲也不会造成太致命的伤害了。” “行,这玩意好弄。”冯树秦看完了图纸说道。“不过你这战车……” “先做出个试试吧,主要是攻城的时候能给士兵们提供一点保护。还有,钢芯子弹必须要研究了,起码要能在一百米内轻松击穿清军的棉甲。里面弄成铁钉的样式,外面包铅,但是得把重心控制好了,不能影响子弹飞行速度,别翻着跟头出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小野心 “我说老黎同志啊,你是不是该回国去看看了?不是我不好客不留你哈,你们一家老小都来琼州府半年了,你毕竟是安南国王,总赖在我大乾这不是事儿吧?” 看着坐在下首陪着笑脸一副人畜无害表情的黎维禟,张石川也有些无语。 自从得知张石川回琼州府了,黎维禟就几次要求见张石川,推辞了几次张石川还是决定见一见他。 黎维禟想要的是什么不问他也能猜出个不离十,除了把女儿嫁给自己就是让自己帮着打郑?,恢复王权。 “乾王殿下,实不相瞒,郑?去年和一些党羽密议就要废除我的王位,要另立新帝呢,故而我才迟迟不敢回国……” 张石川一皱眉。他知道黎维禟的爹就是被郑氏给废了,才立的黎维禟为王。 “那也不错嘛,当个太上皇优哉游哉的,反正你现在这个国王也没什么实权。 再者说,你现在还是清国的藩属国呢,可是康熙下诏册封过的,即便郑?废了你,也不敢自己称帝,八成会立你儿子为王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哎,对呀,你是大清国的藩属国,这种事儿不是应该找你的康熙爸爸吗?你总赖在我这算什么?” 黎维禟一脸苦相笑道:“乾王殿下,您就别拿我开涮了。大清现在让您的大乾打得不敢出海了都……只要您愿意,我安南愿意像大乾帝国称臣,再不像清国纳贡! 乾王有所不知,若是我被废了,就会被幽禁起来,只是衣食无忧,过得确是囚徒般的日子。 乾王,我实在不想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啊!而且我儿黎维祊年幼,到时候我安南更没有黎氏说话的份了……” “可别,人家康熙现在是皇帝,咱俩平级,你是王,我也是王,称臣纳贡就算了吧。 再说这毕竟是你们家的私事,我不好管吧,而且你也知道,我现在忙着要和满清打仗呢。 还有,郑?可欠着我一百多万两银子呢,我真要是帮你铲除了郑?,找谁要银子去……” 这些藩属国对满清的纳贡张石川可是比较清楚,几十辆金子几百两银子,外加点土货进贡到京师,换回来的是满清的各种布匹、绸缎的赏赐,绝对是包赚不赔的买卖,说白了就是满清图个好名头而已了,赔本赚吆喝,大奸商张石川能干这事儿? “我还,我还!”黎维禟忙说道。 “你?别闹了。现在郑?和阮福淍在南边对峙呢,要是我现在办了郑?,你就不怕广南国的人打过来?到时候只怕连你们的安南国都要被灭国了!你拿什么还?” “如果乾王不卖给他们广南国武器弹药……” “那我拿什么发军饷?拿什么去打仗?” “可是乾王……” “我现在就这么点兵,还要打满清呢,可没空帮你夺回大权再击溃广南国!话又说回来,即便帮你拿回王权,你这么点威望能服众吗?人家郑氏可是掌权一百多年了,现在安南国上下都是郑?的人!” “天哪……难道我黎氏就这么像狗一样的要靠像郑逆摇尾乞怜才能苟且偷生吗!”黎维禟放声大哭。 “卧薪尝胆,卧薪尝胆,你别着急,你们都已经当了一百多年的狗了,也不在乎多这么几年吧?慢慢来,等我腾出手来咱们再说这事儿……”张石川有点不耐烦的看着这个窝囊废说道。 “真的吗!”黎维禟一听张石川这话止住了哭声追问道。 “乾王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不过这个好处吗……”张石川撇嘴一笑,掏出一枚银币吹了一口,听着那嗡嗡声似乎格外悦耳。 他还真的对安南有野心,土地肥沃,水系发达、家里有矿,还有那么多华人又受了一千多年的汉化,如果能纳入中华版图自然最好不过了。 以前黎维禟答应过自己,只要帮他夺回王权就把北部的兴化府和凉山府都给张石川,那会儿确实动心,可现在张石川占了整个广东和台湾岛,他的胃口变大了。他不想只要两个府,而是想要整个安南,如果可能的话,整个东南半岛给他他也不介意! 不过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因为广南和安南的内耗还不够,阮福淍还没欠他钱呢!自己还需要他们的银子扩军呢,先让他们把整个东南半岛搅和的乌烟瘴气再说。 而且,他已经收到了曹颙的密信,朝廷要派十万兵马来讨伐广东了。两江总督长鼐现在正在调集兵力在江宁和南昌两处聚集,粮草也在征调中。 但是张石川并不着急,要在江苏、安徽和江西三省那么多个府县征调兵力可不是个小工程,这个府征调五百,那个县征调两百,总得一两个月才能凑齐,再调集粮草辎重征用民夫押运,大军一天能前进五十里就算不错了。三个月能到广东就不得了了。 很多人都建议先打福建,可是张石川摇了摇头给否决了。台湾现在很多福建移民,甚至是最早打台湾被俘虏的福建原绿营的清兵有不少都加入了国防军,但是毕竟最长的才训练了三四个月,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对枪械的熟悉甚至是战友们之间的亲密友情都还没达到张石川的要求,而且,他还在等着他的攻城利器研发成功呢。 他正好趁这个时间拿广东当试点进行改革。广东省他可没有勇气三年免税了,但是也不能上来就刮地皮,他现在需要的是民心。 改土归流这一招虽然得罪了士绅和大地主阶层的利益,但是获益更多的是普通百姓,按地亩大小纳粮自然最公平不过了。 至于士绅阶层,现在还真无法把他们一脚踢开,皇权不下县,乡镇村可都是这群士绅在管理着呢,不管是民事纠纷、小的刑事案件还是每年的税收都要假借士绅来完成,张石川现在也没有这么庞大且细致的政府机构,还不能得罪死他们。 不过广东倒是个特例,从康熙五十五年开始广东各地已经开始实行摊丁入亩了,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士绅们可以把良田说成是三等田、虚报瞒报的手段还是很多的。 现在张石川要做的就是派人彻底清查田亩,真正做到心中有数,把摊丁入亩严格执行下去。这可是个大工程,不但要勘察记录数量,还要了解田地的等级,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工的。 士绅们当然也要安抚,给他们的补偿完全参考琼州府,如果他们觉得摊丁入亩后自己手中的土地太多,需要纳粮太多,那么可以把土地发卖给农民。 银行可以像农民提供低息贷款,甚至可以直接卖给政府,然后大乾朝廷会给他们政策,鼓励这些地主开作坊,把身份转换成资本家。 为此,张石川把琼州府的许多成功转型的士绅的发家史拿出来广为宣传。 但是阻力还是有的,毕竟中国几千年的农耕史,人们对于土地的热爱可不是一朝半载就能改的,连张石川自己都这么喜欢土地呢…… 至于广东省属于大乾帝国了,最开心的反而是以十三行为首的各大商贾,他们不但可以更方便的得到琼州府的各种机械和农作物,现在和海外的交易也更方便了。 现在他们的货物可以更方便的通过菲律宾运抵美洲,还可以通过张石川的船队运到东南亚各国,甚至还可以卖到日本,这些贸易线可都掌握在张石川手中呢。 当然,有脑子活分的商贾已经开始筹划着自己也要组建船队带着货出洋了,毕竟自己贩卖利润更可观,只要买船、雇佣水手,然后再交一点保护费就可以加入张石川的贸易船队,享受大乾海军一路上的保驾护航! 对于商贾简直有太多的利好消息,士农工商地位均等、银行抵押贷款、破产保护、出洋可以得到海军的护送,广阔的海外市场…… 张石川的大乾国,或许是有史以来最重视商业发展的一国了。 虽然商税比以前略高一些,但是那些保障是无价的,精明的商人甚至不用动脑子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更精明的人,开始研究股票这东西了。随着琼州造船厂的建成,不等张石川接盘,各种大海船的订单已经接踵而来,很多人生怕晚了要排到明年甚至后年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船。 造船厂的股价已经从当初的一两发行价涨到了三两四钱,还是有价无市。谁都能看得出来,这股价还会上涨,现在谁卖谁傻! 而就在这个时候,证券交易所又放出一个消息:大乾国第二个股份制造船厂——台湾造船厂公开募股,每股股价二两,募集十万股…… 而且,内部消息称台湾造船厂所用的原料将就近取材,就在台湾岛上砍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低的成本,更高的利润。 于是广东、福建等地的商贾都想方设法的聚集到了琼州府,将手里的银子换成大乾通宝,就等着股票发售了。 张石川本来是想集资弄个造船厂给自己造军舰的,哪儿成想刚一建好就被这群商人把订单排得满满当当的了。 虽然先让他们造军舰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这群人的积极性总不好打消吗,干脆再建一个造船厂! 琼州府的变化让那些以前来过琼州的商贾都为之一振,不说繁忙的港口,热闹的红灯区和商业区以及一排排的二层三层楼,一座足有一丈高的张石川穿着军装招手的花岗岩雕像竖立在琼州府昔日的校场上,人们路过的时候都会停下来敬一个军礼。 据说海口要建一个更大的,每天看着商船和战舰来来往往,而许多张石川的像章也被大批压制出来,有铜的,有铁的,还有银质的,你出门不戴个川哥的像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各种大字标语写在一面面墙上:中华至上、犯大乾者虽远必诛、川哥万岁,大乾万岁、屠康熙献首级赏银十两…… 各种歌唱川哥的歌也在人们口中传唱:《听川哥的话》、《世上只有川哥好》、《团结就是力量》,当然,还有谁都会唱的国歌。 还没等到台湾造船厂股票发售,又一条爆炸性新闻传了出来:琼州军粮作坊公开募股! 乖乖,军粮作坊啊!这又是多大一块蛋糕!要知道,乾王可是要推翻大清的,那得用多少兵,打多少年的仗?得消耗掉多少军粮? 而且,压缩军粮这东西虽然是军需品,民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以后肯定会兴旺的海上贸易,动不动几个月飘在海上,不需要准备点军粮吗? 虽然压缩军粮这玩意利润不高,但是量大啊!这可是铁饭碗啊!军粮作坊还能赔钱?不可能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涯岛来客 例行巡视南海勘察岛屿回来的杨邦昌回到了海口港,当得知张石川在琼州府之后立马赶来汇报情况了。 这次随杨邦昌一起来到琼州府的还有一群特殊的客人,一个自称是南华公司专使的使者团。 “华南公司使者江英见过乾王殿下!”为首的一个一身明朝装扮的使者见了张石川要带着其他人行三跪九叩礼,但是被张石川拦着磕了一个头完事儿了。 “华南公司?”张石川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公司:“先跟我说说是咋回事?” “乾王殿下,华南公司乃是前明遗民不肯屈从于满清鞑子而远走南洋,在天涯岛上定居,因有西洋人虎视眈眈,故而不敢称国,恐惹是非,只以华南公司自称。” “这天涯岛在哪儿?”张石川一愣,又是一波杨邦昌那样的海盗? “回禀殿下,天涯岛在婆罗洲和柔佛苏丹国之间的海中,当初三宝太监下西洋之时曾经在岛上停留补给修船,并建有房舍。三宝太监赐名天涯岛,现在咱们汉人仍叫天涯岛,不过西洋人都叫纳土纳岛……” 张石川一拍大腿!纳土纳岛!这他可就知道了,原来也是我国领土神圣不可分割啊!这个位置应该在曾母暗沙再往西边一点,是后世的九段线之外,归印尼,那下面可是有丰富的油气资源啊! 就在这一瞬间,张石川已经在脑子里把天涯岛划成自己的领土了,还是特神圣绝对不可侵犯的那种! 但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还得绷住不能掉价。 “哥,喝茶。”贴身侍卫兼王妃花琪端起一杯茶送到张石川嘴边,顺便很隐蔽的擦了擦张石川流下来的口水,她知道,张石川的脑子又开始动歪心思了。 “啊,好好。来人,给这位……” “江英!”花琪小声提醒到。 “给这位江先生以及其他南阳公司的使节看座,上茶!” “多谢乾王!”江英又磕了个头才小心翼翼的做在一个锦墩上。 “不知诸位这次为何事而来?” “回殿下,因我们华南公司地处偏远海中,消息闭塞,故而大乾国的杨副司令到了天涯岛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殿下已经建立了大乾国,我们董事长张杰绪特派我等带了礼物来庆贺的。” “哦,如此多谢了。回头替我像你们董事长表达谢意吧。” “是。” “给我讲讲你们南洋公司吧,详细点,说不定以后打南洋中的其他西洋国家的势力还需要你们帮忙呢,嘿嘿嘿……”张石川很露骨的说道。 他必须拿下天涯岛!但是又不能直接说:你们都跟我混吧!这太不矜持了,和他现在的身份不符!所以要慢慢来,先秀一下肌肉。 但是张石川这第一下秀肌肉就秀得有点大了,吓得一群使节差点把茶碗给咬碎了。打南洋?南洋可都是红毛国的地方啊!还有英国人法国人往来! “呃……哈哈,只要乾王有用得上我们南洋公司的地方只管吩咐,我们定尽力而为……”江英有点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只能囫囵着说道。 张石川又问起了天涯岛和南阳公司的基本情况,当听说南阳公司管理着127个岛,有一万五千居民后张石川又差点留哈喇子。一百多个岛,而且还是岛,不是礁石! “来人呐,设宴,本王要和张先生共饮几杯!” “可不敢当,我们只是小小一群前明移民,一介布衣,怎敢和殿下共饮,实在是折煞草民等了!”江英真的是吓了一跳。 “哎!诸位不必客气,就为了你是前明遗民,为了你是汉人,为了你们漂流在外这么多年仍称自己是汉人,我就要敬先生三杯!我们都是汉人!” 张石川这句话说得一群背井离乡的人心里热乎乎的,对于他们这种失去了国家的人,张石川这句话真的让人暖心。 席面自然丰盛,几杯酒下肚,使节们见张石川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又觉得亲近了几分,便纷纷打开了话匣子。 天涯岛以前就是郑和下西洋的一个补给站,本身就有少量的汉人居住。南洋公司的董事长张杰绪是南明一个千总的后裔,随大军退到了广州沿海一带。 而张杰绪的祖上带着残兵逃往海外的时候许多沿海的渔民和农户商贾也都听闻了清军在江南江北的残暴行径,都选择跟着这些残兵一起到了天涯岛,于是岛上的人口激增。 凭着汉人的聪明和勤劳,在几代人经营之下,天涯岛渐渐变得富裕起来,可富裕了就会有人虎视眈眈,比如控制着南洋的荷兰人,和控制着菲律宾的西班牙人,还有经常和荷兰人打一架的英国人。 张杰绪自然也知道这些西洋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自己治下只有一万多人,要对他们的大船火枪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想投靠大清又不甘心,就在这时候,杨邦昌的舰队开到了天涯岛。 当几艘巨大的风帆战舰缓缓驶来的时候引起了全岛的恐慌,岛上的人都以为是西洋人打过来了,可离近了一看,居然是汉人! 于是杨邦昌一行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隆重的款待。 当杨邦昌说张石川已经占领了琼州台湾二府,并且建立了大乾国,正在攻打广东福建两省之后张杰绪震惊了,这是有人要反清复明了吗?如果是这样,他们这群漂流在外的汉民可算找到主心骨了。 可是当杨邦昌又说大前海军已经击溃了大清两个最大的水师,还入侵过日本,并且打败了西班牙人,攻陷了马尼拉之后张杰绪又有点怀疑了,这哥们不会是在吹牛逼吧,就凭两个小岛能有多少人,多少兵,就打败了大清水师?还有西班牙? 慎重考虑,他决定先派出自己的谋士——华南公司的经理之一江英打着庆贺大乾国建国的名头去大乾帝国看一看究竟。若是真的如杨邦昌所说,那这根大粗腿必须要紧紧抱住啊! 酒宴上,张石川又大肆宣扬了一下他的汉人至上,汉人是世界上最高贵最优等的种族等等,再加上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忽悠得一群乡巴佬一愣一愣的。 “来来来,本王再敬诸位一杯,今日诸位刚刚到达,一路辛苦了,驿馆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都好好休息。既然来了,就在我大乾国多留一段时间,四处看看,到处走走……”张石川举着杯子说道。 “多谢王爷美意!”江英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张石川让他们多住一些日子自然是正中下怀。 “小林子,你安排一下,使节团的诸位都没带家属,每人送两个女倭奴伺候吧!再着细心的人带着他们到处逛一逛玩一玩!” “嗻。诸位先生,请随我来吧。”小林子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出了门,江英小心翼翼的问道:“总管大人,这倭奴是……” “哦,日本人吗,上次主子亲征日本带回来了几万个。因为日本女人皮肤白皙又温顺,故而现在在我大乾国颇受欢迎。怎么,林先生不喜欢?那我们这还有朝鲜奴、安南奴、广南奴、哦对了,还有几个西班牙女子……” 小林子跟了张石川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张石川的打算,抓紧一切机会帮张石川忽悠。 江英一行人的形成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先是就近在琼山县参观了两处奴隶农场,又参观了义学、然后是几处民办作坊和大商号。 玉米红薯这些作物因为是先传到南亚的,江英他们也都看过吃过,并不觉得稀奇。可看到那些用蒸汽机带动的作坊之后他们彻底震惊了! 夸娥三式?这是天神的力量吧?可以驱动这么大的铁轱辘旋转,带动机器运作,这力道远胜牛马等大牲口啊! 而一家家商号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更是让他们目不暇接,不停地问这问那。 “呃,不知这是何物啊?可是布匹?”一个使节拿着一卷白色的东西问道。这东西质地像纸,又太软了,手感有些像布又太窄了,只能当裹脚布用。 “呃,这个叫卫生纸,是出恭揩拭用的……”导游耐心解释道。 当听说如厕都有专门的纸张之后,江英他们自卑的觉得自己就是住在荒岛上的一群野蛮人。 参观了几天之后,张石川又亲自召见了这些人。 “诸位,今天我带你们去看一看我们的军队和火器吧,你们地处南洋,接触的西洋人比较多,今天也看看我们的火器,给提点意见,看看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改进的,是否可以和西洋人抗衡。”张石川笑眯眯的说道。 “乾王殿下说笑了,大乾国国富民强,这火器军队自然也是极强的,我们不过是升斗小民,哪里懂得这些……” “不过加工制造车间就不带你们看了,那是最高机密。走吧,我带你们去火器试验场玩玩。” 其实火器试验场也是保密场所,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但是张石川要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的实力,再说他们毕竟是汉人,自己还有心招揽呢,想必看几眼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最主要的是,没良心炮终于研发成功了。 江英他们是坐着大前海军的军舰过来的,也见过平海二式和元化二式,但是开火的场景确是第一次见到。 那拉一下枪栓就能射一发子弹的步枪,连发六枪的小巧手铳都让他们瞠目结舌,而且,居然子弹壳都是黄铜的,这大乾帝国到底是多有钱?别人用铜造钱都嫌不够呢,他们用来造子弹? 当看到平海二式的射击之后他们彻底不淡定了,不光是子弹,这么大的炮弹居然也是铜壳!西洋人的炮几分钟一发,大乾国的一分钟几发!至于迫击一式和二式,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惊诧,他们麻木了。 当他们看到传说中的开山一式火炮之后,这种麻木又荡然无存了。那粗壮的炮身,比人脑袋还大的口径…… “都躲远点哈,这玩意威力有点大。”张石川带着众人后退了几十米才说道:“点火!” “是!”有人点燃了引信,然后迅速跳入几米开外的掩体之中。 轰的一声爆响,有些低沉。这声音,似乎没有平海二式的动静大啊?一颗西瓜大小的炮弹被崩了出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划出一条弧线落在了四百米开外。 “就这?”江英等人都愣住了。这玩意除了炮弹大点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啊。 还没等他们想完,一声巨响,大地都在颤抖。炮弹落下的地方腾起一团蘑菇状烟雾,碎石四溅…… 从火器试验场出来,这群人的腿有点发软。 “乾王殿下,我们也叨扰了这么多天了,也该回去了,这些天来多谢殿下的款待,我们都涨了不少见识……” 江英已经拿定主意了,回去必须把这一切都告诉张杰绪,杨邦昌不是在吹牛啊!太强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别急嘛,好不容易来一次,再等几天,过几天我的一支军队要出征满清了,到时候会有个仪式,看完再走也不晚吗,到时候正好我的海军还要下南洋,我让他们送诸位回去。” ps:1992年,中国将纳土纳群岛纳入专属经济区,1993年出版的一份地图还把纳土纳群岛列入中国版图。 可不知道为什么,2015年《外交部回应南海纳土纳群岛“争议”:主权属印尼》报道: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说,印尼对中国的南沙群岛没有提出领土要求,纳土纳群岛主权属于印尼,中方也没有表示异议。 咱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出征广西 中元元年六月初八,海口港上六千整装待发的大乾国防军整齐的站在码头上的空场上。 海风吹着三色旗猎猎作响,张石川一身戎装一步步踏上了临时搭建起来的指挥台。 “士兵们!你们是大乾的勇士,这次随我出征满清,我们要赶走那些奴役我们兄弟的满人,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父老乡亲们,让我大乾国旗飘扬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 你们之中有汉人、有黎人,还有金门瑶人,但是此刻你们都是大乾国人!我们是不分彼此平等的一家人! 你们都是我最勇敢的战士,战无不胜的大乾国防军!去用鞑子的鲜血染红你们的军功章吧!” “……现在,勇士们,随我一起踏上征程吧!”一番讲演结束,张石川振臂一呼,然后走下指挥台骑着马走过一排排精神抖擞的队伍。 “敬礼!”二牛大吼一声,几千人齐刷刷的敬了个军礼。 “乾王万岁!大乾万岁!”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几千人的歌声回荡在海口港久久不能平息。在上万百姓的欢呼声中,一列列的人马踏着整齐的步伐登船,他们的目的是琼州海峡彼岸,那片被满洲人占据了的大汉江山。 舰队出海后兵分两路,一路两千人带着补给向东朝着广州府进发,和驻扎在广州的国防军汇合,而张石川却带着另一路四千人从廉州蹬岸,他们的目标是先拿下和雷州府、肇庆府犬牙交错的梧州府。 拿下广东省后,作为地势最平坦、距离琼州府最近的雷州半岛已经被规划成了农业基地,日后这里将是良田万顷,是大乾国前期最重要的粮食种植基地。但是梧州距离雷州府太进了,不拿下梧州张石川总觉得雷州府不够稳当。 并且广西、云南贵州三省一直是南明的最后根据地,在民族英雄李定国的带领下一直和大汉奸孙可望对峙,并且将其击败。 直到永历皇帝被吴三桂所擒获并用弓弦绞死的消息传到了李定国耳中,他自知回天乏术,不禁捶胸大哭,悲痛欲绝,数日之后就染上重病。 临终前,李定国撰写表文,焚告上天:“如果大数已尽,乞赐定国一人早死,无害此军民。”并对部下们说:“宁死荒外,勿降也!” 在他的坚持下,直到顺治十三年清朝才算真正占领了广西全境。 虽然占领了,可后续的剃发易服又遭到了各族人民的强烈反抗,最后也像琼州府的黎族一般不了了之了。 张石川还知道,广西虽然是僮族(壮族)、瑶族等其他少数民族世代居住的省份,但是自汉代以来从来没有被分裂出去,是汉化程度最高的少数民族。 并且,他相信自己手下的金门瑶和广西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金门瑶就是当初明朝廷从广西征调过来镇守雷州的。所以他这次带来的四千人,有一千人的金门瑶。 张石川希望能帮这些多年来无法安居乐业在琼州府大山中四处游荡的人找到一个归宿,更希望能通过这些金门瑶和广西大山中的瑶僮人能有更好的沟通。 根据情报,整个广西的驻军中真正的满人只有两千多人,其他大部分是绿营,大概在一万人左右,而且最精锐的部队驻扎在南宁,其余人多分散在个府,为了防止僮民暴乱。 张石川的计划是拿下梧州,看看南宁守军有什么反应,如果派兵来支援想夺回梧州那正合他意。如果清军按兵不动,那就继续向北打下宾州府 让张石川比较头疼的是,船驶离海口港后,回到自己的舱室,却见阿奴正坐在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哥!”看见张石川进来阿奴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 “胡闹!我这是去打仗的,不许带家眷!谁让你上船的!” “哥,你不是说要给我们金门人寻祖归宗吗,我当然要去看看了,是不是?”阿奴摇着张石川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撒着娇。 “这是军队!有军法的!你这是破坏军纪!不行,船一到廉州你就给我坐船回琼州府!”张石川铁青着脸说道。 “我……我是医疗队的,我可以给将士们治病!医疗队不是有女人吗……” “军装呢!军牌呢!番号?口令?” “我……”阿奴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哟哟,这是咋的了?发这么大的脾气?”花琪推门走了进来。 “还说呢,阿奴这小妮子不知道啥时候偷偷跑上船来了……”张石川看阿奴哭了也有点心软。 “我让她上来的。你不是说广西是他们金门人的老家吗,还不让人回去看看?” “你这不是胡闹吗!现在是回老家的时候吗?现在是去打仗的,要死人的!想看等广西平定了怎么看不行?非得现在去添乱?我是乾王,现在你们让我先破坏军纪,以后我怎么带兵!” “又不用阿奴拿着枪炮去冲锋,在后头藏着能有什么危险?”看张石川真的发火了花琪也害怕了。 “哥,我错了,是我胡闹,你处罚我吧……” 看着花琪也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张石川又心软了,但是不能惯着:“去,回你自己舱室,禁闭一天!” “嗯……”花琪擦了把眼泪转身去了。 “哥,你别怪琪姐,都是阿奴不好,是阿奴非得缠着她让琪姐把我带上船的,阿奴错了,再也不胡闹了……呜呜……” 张石川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又拉着阿奴的手把她拽过来,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怎么就不听话!” “哥,人家想你吗……”阿奴哽咽着说道:“你这一走又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琼州府了,好容易回来一趟你也没时间陪我,在府里的时候还有姐姐们和孩子们,你都没时间陪我,我不舍得你吗……” “唉。”张石川叹了口气,他确实太少时间陪陪自己的这群娇妻而儿女了。 思戸金和赵娥都有孩子了,思戸金又有妹妹陪着,赵娥有赵元化隔三差五来看看她,唯独阿奴无儿无女的,以前的时候还可以跑出去找他们金门的其他姐妹玩,自从张石川被行刺之后出于安全考虑也不让她们随便出门了,阿奴这个在大山里长大的女孩儿这段时间确实是闷得很。 “好了,别哭了。是哥不好。”张石川搂着阿奴的小蛮腰替她擦眼泪。 “哥,你不生气啦?” “谁说不生气的,你也关禁闭一天!” “哦……那我去哪儿关着?” “哪儿有你的地方啊,就在我屋里!”张石川手上稍稍用力,把阿奴拉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 “哥,我真的能帮你,让我跟着你吧,我在医疗队里待着就行的。”阿奴还在轻轻抽搭着。 “哈,你?可别了,你又给人吃错药,到时候……” “哥!这事儿你还要说多少年啊!讨厌!”阿奴听到张石川又提起自己的糗事娇嗔道。 “啊?要不是我定力好……” “呸!好个屁!到最后还不是要欺负人家?再者说了,我还救了你一命呢不是?哥,我也跟小林子学了不少医术呢,我会缝针了,让我留下吧……” 见张石川似乎气消了,阿奴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磨蹭着开始撒娇。 “喂!鼻涕蹭我脸上了!”怀抱着佳人耳鬓厮磨,张石川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哪儿有!”阿奴娇嗔道。 “嘿嘿,没有啊?那我蹭你脸上点什么吧……阿奴,你那身金门的小裙子带着呢没?我就稀罕看你穿那身……” “哥!这还是大白日里呢,你别……嗯~”阿奴的抵抗显得疲惫无力。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阿奴把头枕在张石川的胸口:“哥,不生气啦?” 张石川爱抚着阿奴一头乌黑的秀发:“哥不生气,只是哥是全军、乃至全大乾国的榜样,不能带头破坏纪律,你也知道,咱们的国防军和海军纪律有多严格,我更应该以身作则……阿奴,是哥不好,不能好好陪你们。” “哥别这么说,金姐说了,你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不能被这些儿女情长给牵绊住了,能做哥的女人是我们的福气。” “嘿嘿,君临天下……”张石川喃喃道:“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要南征北战多少年才能驱逐满洲鞑子回复江山?” “只要是哥想要的,就一定能做到,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的!”阿奴说道。 “希望吧。君临天下什么的在其次,倒是希望不要荼毒百姓。等真当了皇上,你可不是王妃,就成了皇后咯!” “哎呀,我哪儿能当皇后,皇后自然是要金姐来当的!我是什么出身?金姐可是翁主,又是最早跟了你的,还给你生了天和……” “和那些没关系,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重。” “我知道,所以更应该让有能为的金姐当皇后啊,哥你放心,我不挣。” “哈哈,行了行了,到时候再说吧。好像现在我就要当皇上了似的。不过攘外必先安内……” “哥,你说的这些军国大事我可不懂了,说这些你得找金姐。” “嘿嘿,没啥不懂的。我要安的内就在隔壁呢。”张石川说着提高了嗓门:“隔壁关禁闭的那个小妮子,你是自己主动过来检讨错误啊,还是等我过去执行家法?别在那偷听了。” “啊?”花琪听了这话又羞又惊,那不是刚才那些羞人的事都让花琪听去了? 毕竟是船舱,只不过隔着一层木头,隔音能好到哪儿去?张石川之所以安排了并排两间屋子就是为了和其他人的隔开一些。 “呸!我关禁闭呢,没空!”果然隔壁传来花琪的声音。 “哟,这不像是承认错误的态度啊!”张石川嘿嘿一笑:“你不来,那我可过去了哟!”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博白投诚 跨过琼州海峡在廉州蹬岸后直接开到廉州府,和已经等在这里的韦良胜汇合。 “乾王!”韦良胜立正敬了个军礼,可看到张石川身边一身戎装的阿奴明显愣了一下。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阿奴瞪了韦良胜一眼。 “哈,阿奴现在是卫生队副队长,这次是来负责治疗的。阿胜,将士们士气怎么样?”张石川有些尴尬的说道。 “回乾王,听说要和乾王一起出征,将士们士气高涨,就等着乾王一声令下,兄弟们就要一举拿下广西!” “好!果然没看错你,阿胜同志,鉴于你在阳江守卫战中的精彩表现,本王授你和你的连队集体二等一次,所有受伤的士兵一人一枚战伤勋章。 令暂授你署理六团团长职务,这次带过来的几乎都是没打过仗的新兵,把兵给我带好了,提拔你得力的手下,好好干!” “啊?”韦良胜傻了,从连长直接升团长?这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了吧? “啊什么啊?能不能胜任!” 张石川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手下实在是没太多可用之人。赵大勇在广州、史安和黑胡子又回去骚扰福建了,二牛带着人去增援赵大勇了,大牛还在训练新兵,小顺溜说什么不带兵,非要给自己当勤务兵…… “保证完成任务!”韦良胜又是一个军礼。 “嗯,这才是我的兵!”张石川笑眯眯的亲手给韦良胜换了肩章,又指了指一箱子的勋章:“给你的兄弟们带上去吧,这是他们的荣耀!” “是!” 看着一群老兵们一个个腰杆笔直的站在那里一个个被戴上勋功章,一群新兵蛋子的眼中是各种羡慕和崇拜。 “跟你的新兵说两句话吧。”张石川拍了拍韦良胜。 “是”韦良胜答应了一声,对着张石川身后的人吼道:“废捞们,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团长了,我叫韦良胜,是金门人! 别看我年纪小,既然川哥发话了,我就是你们的头!你们若是有不服的,凭本事超过我! 看着这群老兵带勋章羡慕吧?那就都跟着我、跟着这群老兵好好混!以后捞军功章的机会有大把……” 看着韦良胜操着不标准的官话大吼大叫,张石川欣慰的点了点头。部队果然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啊,尤其是打仗的部队。 修整一夜,部队开拔,换乘小些的沙船顺着南流江向北,奔向第一站,二百里之外的博白县。 四天后到达博白县城,韦良胜正期待着新式火炮开山一式的威力呢,结果还没到城下,只见城门大开,一个身穿七品官服光头没带帽子的留胡子中年人牵着一只白羊带着一大群人出城投降了。 “下官博白县令谭福城参见乾王殿下,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啦啦一大群人跟着跪倒在地,只剩下一只大白羊站在那里咩了两声。 “都平身吧。”张石川说道。 “谢乾王殿下。殿下,这是我们的降表,我博白县上下三万余百姓愿意归顺大乾,还请乾王殿下恩准。”谭福城并没有起身,而是双手托起一份折子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 “准了,能不动一刀一枪不伤一条性命就收复国土乃是一大幸事,起来吧,谭县令乃是识时务之人,这也是博白县之幸。” “喂,老头,你怎么就不反抗一下试试呢……” 看着谭福城站了起来,韦良胜凑过去问道。没能试试开山一式的威力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看那粗粗的炮管子就让人无限遐想啊!而且他新提了团长,要带着几千人打仗啊!这是什么感觉? “咳咳,这位小将军说笑了,乾王乃是真命天子,是上苍下来救天下于水火,是来光复大汉河山的,下官怎么敢逆天下之大不韪?” 张石川噗嗤乐了,这洗脑的词都传到梧州来了? “博白县有多少守军?有多少旗人?” “回禀殿下,本县并无旗兵,只有绿营额定一百二十日,实则在编八十七人,有把总一员,现已带着人退守郁林州了。” (ps:郁林州就是现在玉林市,在雍正三年前还属于梧州府管辖,雍正三年设直隶州。) “哦,难怪投降呢,原来是当兵的都跑了……”韦良胜嘀咕道。 “小韦!不得胡说!”张石川轻轻呵斥了一声。 谭福城明显有些尴尬,陪笑道:“呃……乾王明鉴,即便有守军我们也不敢和乾王的义师对抗。 实不相瞒,自从乾王建国并且发兵攻占了广东之后,我县上下人等都盼着大乾国防军来光复博白呢!乾王若是不信,只管进县城一看就知道。” 花琪一皱眉小声说道:“川哥,小心有诈。” 哪知道谭福城耳朵还挺好使:“这位军爷只管放心,我们都是一心向着大乾的,绝不敢对乾王不敬,本该率百姓们出城夹道欢迎,可唯恐人数多了让乾王误以为我们是出城来战的的,故而百姓们都在城内等着迎接乾王入城呢……” “哦,谭大人有心了。”张石川点了点头,又跟花琪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事。 花琪只能暗中安排人打头阵,先进县城看个究竟了。 大乾国防军是扛着枪唱着歌走进博白县的,而且百姓们真的在城门内夹道欢迎张石川和他的军队。 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步伐整齐军歌嘹亮的军士们欢呼,像骑在马上面带微笑频频朝他们招手示意的张石川跪拜叩首。 百姓们手里拿着鸡蛋、腊肉,糍粑塞给国防军,而士兵们一一谢绝,只喝了几大碗清水。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可是写在军纪里的,况且乾王就在后面跟着呢,谁敢要?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整个队伍都跟着唱了起来。 大乾万岁乾王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有的人甚至当场拿出剪刀剪掉了辫子以示和满清一刀两断! 要是全国都能这么顺顺利利的解放了该有多好!张石川也被百姓们的情绪感染了。 大军只是穿城而过,县城实在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韦良胜带着大部队在城外驻扎,除了带走了部分县衙库里的粮草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张石川带着老婆们和二百亲卫来到了县城住进了县衙。 当得知东边五十里的陆川县也已经没有了守军之后张石川直接当机立断,让韦良胜继续带着大部队往北去郁林,自己则带着一千人去收复陆川县。 “哥,这也没什么仗打啊,你走到哪儿哪儿就投降,干脆你带上金姐和娥姐,咱们把所有地方转一遍,那天下不就是咱们大乾的了?你看这里的百姓多拥戴你啊!”刚一进屋,阿奴就兴奋的跳过来说道。 “傻丫头,你以为都这么简单啊!打仗的时候你是没看见呢,枪炮齐鸣,真的是要死人的!”还没等张石川说话,花琪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 “切,就你懂,你跟哥一起打过仗行了吧!”阿奴嘟着嘴白了花琪一眼。 “哎,小妮子,还敢跟我翻白眼是不?看我不教训你!” “切,别以为你会耍个小棍棍就有理了,我可告诉你,你欺负我了哥肯定帮着我!” “哈,那就试试!”花琪说着就掐住了阿奴的脸。 阿奴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搔花琪的腋窝,怎奈力气和身长都不及花琪,不一会儿败下阵来:“哥!琪姐欺负我,你管不管……哥!快拿你的棍子捅她!” “嘿嘿,管啊!”张石川擦了一把哈喇子:“不偏不倚,一人五十大板!” 笑闹了半晌,阿奴捋了捋松散的秀发:“哥,这广西省真的是我们金门的祖籍所在?怎么这一路下来都没看到金门人?” “呃,因为我们是沿着广西广东交界处走的,这边汉人更多一些。况且金门人大多住在山里,咱们这一路沿着河谷走,见不到也是正常的,放心吧,肯定能帮你们找到根。” “嗯!”阿奴狠狠的点了点头。 “切,小样,弄这副狐媚子样给谁看!”看着一脸天真却还带着方才的几分红晕的阿奴的俏脸花琪撇了撇嘴。 张石川在二女脸上一人亲了一口:“行了,吵嘴就吵不够,一个个跟孩子似的。琪儿,说个正事儿,你爹他……想办法给他捎个信,让他别在直隶折腾了,先过来吧,直隶早晚是咱们的,别让白莲教的人白白牺牲了。” “嗯……我爹还不知道咱俩的事儿呢……”花琪有些害羞的用额头顶着张石川的胳膊说道。 “所以要让花四爷……咱爹赶紧收手吗。”想想自己当初在顺天府大牢救出来的花四爷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老丈人,张石川也有点尴尬,继而又傻笑起来。 “哥,你笑什么呢?”阿奴问道。 “啊?没啥,想起了一些旧事。那会儿第一次见到琪儿你知道她什么装扮吗?一身男装,巨傻,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大鼻涕都流到嘴里了,我那会儿叫她男装大佬……哎呀!琪儿,不能咬人!你是狗啊!” “我让你胡说八道!我咬死你!”花琪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哪儿胡说了,你敢对灯发誓吗!” “我对着锤子发誓!阿奴,你知道吗,那会儿他让我叫他锤子!” “锤子?是赵叔祖传的那把吗?”阿奴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 “祖传个屁!琪儿,你是要谋逆吗!小心家法伺候!”张石川把花琪按倒在床上。 “切,我有枪!”花琪身子一扭挣脱了张石川的魔爪,用手比做枪顶在张石川的脑门上。 “哈,你有枪?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枪!” 第三百二十七章 攻占郁林 第二天一早丢给县令谭福城一本《大乾官员守则》,让所有官吏暂时各行其事,张石川连守军都没留就出城了。 兵分两路一路朝北一路朝南。张石川带着一千来人在向导的带领下往陆川县去了。 到了陆川县,果然如谭福城所说,陆川县的百十来个守军也跑了,陆川县令也按古法,牵着一头羊出来献城了。 相比起博白县,陆川的人口更少,县城也相对较小,但是这挡不住陆川县百姓的热情。 当张石川带着人到了又往北行进,距离郁林还有约莫十里的时候就听见了轰隆隆的炮声。 玉林自古就是桂东南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商贸重镇,有悠久的商业文化传统,素有“岭南都会”之称。 南流江已有2000多年的通航史,曾为中原通往南方和交趾的交通要道。这里农业经济发达,清代已普遍种植双季稻及花生、糖蔗、蓝草等经济作物,更是广西最大的食盐市场之一。 郁林没有像其他县城那般直接投降,而是决定要反抗。毕竟郁林现在聚集了周边几个县的兵力,再加上自身驻军,总兵力达到一千多人,又有明朝遗留下来的十几门铁炮,鸟枪数量也不在少数,还有三眼铳…… 而且,据探报张逆这支军队虽然人数有五六千之多,可似乎并没有携带火炮等攻城火器,全部轻装,行军速度极快。 于是郁林守备刘通看到了立功的机会,他决定据城坚守,要挫一挫张逆的威风。 “将士们,张逆并没有攻城的火炮,郁林城高墙厚,只要我们守住城门,逆贼只能是飞蛾扑火。传闻逆贼张石川此次亲自带队前来,若是能抓住张逆押解到京师,或取其首级,皇上必然龙颜大悦,到时候大伙都能官升三级!想置办土地的可以置办土地,想娶媳妇的也有老婆本了!”刘通扯着脖子喊道。 “好……”下面稀稀拉拉传来几个人的回应。 广东省是什么形式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了。广州城怎么样?比郁林大多少?光是旗兵就有几千人,还不是被破城了? 再者说,乾王的那些事迹和政策多多少少也传到了郁林一些,优待降兵,只要不是满人,降兵可以直接拿了路费各回各家…… “都没吃饱吗!我可告诉你们,逆贼张石川生性残暴,所攻下一城必定屠城烧杀抢掠一番,若是城破了,你我都不用活命! 现在博白县已经落入张石川的手中,想必已经遭到涂炭了,你们有亲属在博白县的说不定已经遭了毒手,难道你们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韦良胜到达郁林城外后先安营扎寨,一面按张石川的要求派信使去劝降,结果信使还没到城门就被一阵乱枪给打了回来。 韦良胜激动得一拍大腿:“先把平海二式给我拉出来,把城墙上的炮都给我轰掉!” 张石川等人听到炮声的时候炮击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城墙上的女墙早已残破不堪,那些当成宝的火炮已经都哑了火。 而开山一式被推出来,埋进土里,十多斤重的炸药包大西瓜一般一枚枚的飞向城墙,每一次爆炸似乎整座郁林城都在颤抖。 而等张石川也到了郁林城下之后,战斗结束了,一颗开山一式喷出去的大炸药包超出了射程飞进了城墙里,郁林城守备刘通被巨大的爆炸给震得口吐鲜血,死了…… 最高武将死了,知州谢本赋马上和一群人商量了一下,然后一致通过决议:开城投降! 大乾国防军的火炮实在是太犀利了,这根本就没法打啊! “开山一式效果怎么样?”张石川问道。 没能看到实战效果还是比较遗憾的。 “说实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犀利,我觉得无非就是把迫击一式给放大了而已,射程近不说,精度也不大好。射速慢,开跑前还要先挖坑,而且对城墙的伤害也没有想象中的高……”韦良胜提了一大堆意见。 张石川听了点了点头。这些毛病他也知道,而且在研发阶段就已经暴露出来了。 炸药包炮弹虽然威力比迫击一式大很多,可不能像平海二式那样通过触发引爆,往往击中了城墙就被反弹或者掉到城墙脚下了。 如果炸药包不贴着城墙爆炸根本就没什么破城效果,还不如在城墙上打个眼装上炸药的破坏力大呢。 “乾王请看!”一旁的战地书记员把一个写满字的板子递给张石川。 书记员由军工厂的技术人员担任,主要负责记录火炮的各项指标的,弹药的发射频率、命中情况以及造成的破坏都记得清清楚楚。 张石川大概看了看,数据实在不怎么好看。记录得最多的就是在地上炸了个多大的坑出来…… 他知道,用开山一式攻城基本上可以放弃了。先得用平海二式干掉对方城楼上有威胁的火炮,然后还得一通猛轰,凭运气炸开城墙。 唯一可取之处就在于威慑力了,那种地动山摇的爆炸,爆炸后方圆二十米内绝对没有活物的恐怖杀伤力,这玩意,守城比攻城更合适…… 尤其是看到被震死的清军的尸体后,那种尸体完好但是七窍流血的可怖死法确实让人胆寒,内脏都被震碎了。 “乾王殿下,其实我等早就想开城投降了,只是守备刘通不肯,非要逆天下之大不韪,看不出大势所趋,将士们也是没有办法才……”知州谢本赋战战兢兢的说道。 反正刘通已经被震死了,有什么锅都往他身上甩吧!马上一群人跟着附和。 “行了,逝者已矣,别给人扣屎盔子了,刘通也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了。寻一副上好的棺椁把他的尸首收敛了吧。 把战死的将士也都收敛了,若是有家人认领的让他们带回去,若是无人认领的,建一座公塚好生安葬。 把伤者也集中起来,我会让医疗队进行救治的。另外,死伤的百姓用州库中银两抚恤……” “乾王圣明……”顿时马屁声四起。 “让你们剩下的守军出城交出武器” 城中的百姓本来还有些害怕,可看到军纪严明对百姓丝毫不犯的大乾国防军以及贴出来的安民告示之后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一开始从窗户缝门缝往外张望,终于有人仗着胆子推门出来,正好看到一个脸上有王字伤疤的年轻人朝他挥手微笑。 “乾王万岁!” 拿下郁林让张石川比较欣慰的是,郁林的粮草还算充裕,不但郁林府库、常平仓都是满的,守备府也有不少军粮。 而且郁林城中的盐商不少,半个广西、乃至贵州一部分州府的盐都要经过郁林中转。而且整个广西省在这个时候是没有出海口的,廉州府属于广东,已经被自己给占了,也就是说,只要卡住了郁林,那么广西、乃至云贵都将面临缺盐的尴尬…… 张石川翻开了州志:每年郁林州额销正改盐(引)二千五百九十八道,应征东饷银一千五百七十七两八钱零五厘,西税银一千六百七十一两零一分四厘…… 现在大乾占领了郁林州,那广西的清兵会不会因为没盐吃而疯狂反扑夺回郁林?如果三两个月下去,想必广西都会缺盐,人不吃盐一时半会饿不死,但是肯定会浑身乏力! 第二天,郁林州的盐商们被聚集到了一起。 “我希望各位能配合一下我们的计划,三个月内不要把盐运送出去,希望大家配合,至于这三个月的损失,日后大乾肯定会以其他方式弥补大家。而且我会派人封锁南流江水道,诸位想必也都知道,现在整个广东尽在我大乾的掌控之中,各处盐窝亦然。这三个月内也不会有盐引走水路进到郁林了。” 一众盐商一听这话,谁敢说个不字?虽然都说乾王有古仁人之心,可人家现在毕竟是土皇帝,把你叫过来跟你好说好商量是给你面子。 自古哪个造反起家的不是靠着一路烧杀抢掠来积累实力的?现在人家不杀不抢,就让你三个月不做生意,已经不错了。 盐商,说白了就是官府特批的商人,谁不是官商勾结的?哪个盐商和满清官府没有点关系?谁的屁股干净?想收拾你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 虽然没有说如果擅自发卖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谁敢以身试法?况且三个月不卖盐给广西其他地区势必造成盐价上涨,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多赚上一笔银子呢…… 部队在郁林停留了三日,一是让队伍有个修整时间,一是查封了所有盐商的库存,清点数量,贴上封条。 期间又修好了被炸毁的城墙,医疗队还顺带给全城百姓接种了牛痘疫苗,以及治好了一些青霉素可以医治的病人。 暂时留下五百人和几门火炮驻防郁林州,大部队继续向东北方向开拔。 经北流县、容县、岑溪,绕了一圈先占了藤县,一路上基本上没开一枪一炮,所到之处均是城门洞开等着张石川进城接收。而中途各县的守军也被抽调一空,显然清军是要以梧州城为据点和张石川的国防军来场硬碰硬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浔江受挫 藤县以北,浔江拦住了大乾国防军的去路。 左近的渔船和渡船已经被清兵或者凿沉焚毁或者拉走了,没有船就不能顺浔江而下直取梧州府了。 在询问了当地许多熟悉地形的老乡之后得知江北山多路险崎岖难行,张石川决定先向东等到了梧州府左近再砍树造木筏渡江。 三天后国防军抵达了梧州城对面,和梧州隔江相望。 梧州在浔江以北,桂江南岸,正在两江交汇处。碧绿的桂江水与混黄的浔江水在汇流,遂形成一半黄一半绿的鸳鸯江。 尤在七月间,放眼望去,浔江浩淼、水流滔滔;桂江碧绿、波光粼粼,两江交汇处,一浊一清、泾渭分明,恰似戏水鸳鸯,相互依偎、相互拥抱、长相厮守、难舍难分,看得众人都啧啧称奇。 当然现在不是称奇的时候,是要研究怎么渡过江去打下梧州。依江而建的梧州城三面环水背后是山,可谓是易守难攻的险地。城墙上那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影影绰绰的人影都表名了他们不肯投降。 江面宽越八百米,城墙距离江暗又是千米左右,这个距离,只要一蹬岸就会遭到清军的炮击,想来当初造城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 “全军继续往东行几里,避开北面的城墙,找一处江面较窄的地方造木筏准备渡江,然后再沿着江边官道杀回去。”张石川在地上简单画了个地形图和路线说道。 “是!”韦良胜等人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去砍树了。 七月初四日,五十支木筏造好了,每个可搭载十人左右。一声令下,国防军开始一批批的渡江。 刚过去了一小半人,忽然上游冲出来近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顺流而下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握草!赶紧让江里的人速度划!就近靠岸!”张石川可是吓了一跳。 笨拙毫无设防的木筏怎么和人家的船拼?这个速度,只要他们撞上来就能装散了江中的这些木筏! 而且怕对岸有清军埋伏,韦良胜先带着两千多人过了江,现在正在往北岸运的是辎重和火炮! “赶紧把岸边的平海二式给我架起来!轰他们!”张石川吼道。 一共就带了二十门平海二式和三十门开山一式,现在倒是有一半在江里呢,好在国防军训练有素,把岸边等着装船的平海二式给架了起来,在江心的木筏也在拼命往最近的岸边划去。 可清军的船已经开过来了,果然和张石川所想的一样,他们选择了直接撞上来。木筏上的国防军分分开枪射击,但是清军凭借着船身的掩护,造不成什么伤亡,更阻挡不住一条条木筏被撞散,木筏上的人和火炮掉入江中。 平海二式在怒吼,但是每发一炮就要调整射击角度,而且岸上只有八门炮了,又怕伤着自己人,射击起来难免畏手畏脚,虽然击中了几艘敌船也于事无补了,二十分钟,五十艘木筏有大半被撞散,木筏上的国防军和辎重火炮都落入江中。 看到离岸稍近一些就会遭到岸上的国防军步枪射击,清军也不敢大意,好像也知道见好就收,一个个在江心调转船头又回去了。 “小韦!小心对岸有敌军突袭!赶紧找掩体!”张石川扯着嗓子往江对面吼道。 但是五六百米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再加上江水声和风声,张石川的吼声有些徒劳。韦良胜在江那边也大吼着什么,一样是根本听不清。 张石川很担心江对岸的人,他们只有步枪和每人一个基数的五十发弹药外加两颗手雷,没有火炮,关键的是没有粮食! 清点一下,一仗打下来损失了三十几个战士,木筏还剩下二十艘,火炮还有七门平海二式和八门开山一式。 而他这边也得加强戒备,毕竟剩下的物资都在这边呢。粮食没了还可以买甚至可以抢,子弹炮弹没了可就好玩了。 就在张石川挠着脑袋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眼尖的花琪抓住张石川的胳膊急道:“哥,对面山上有埋伏!” 张石川拿出望远镜一看,果然山林里有清军的影子。 “那边!那边还有!是骑兵!”花琪又说道。 “平海二式开火!支援对面的兄弟们!快,把麻绳都找出来,接在一起,划着木筏把绳子带过江去!挖坑,埋开山一式!土盖得厚一点,15倍发射药,往那块石头上轰,看看能不能把那块山给炸塌了阻挡骑兵!” 张石川的眼都红了,和韦良胜一起过去的两千来人都在河岸一带,而河边只有不足十米宽的平地再往南就是山林了。现在山林里清军居高临下,西边官道上骑兵杀了过来,这是要两下合围包饺子啊! 好在韦良胜也发现了不对劲:“就近在河边找掩体!上刺刀,开保险,准备迎敌!” 可两千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掩体,再加上几乎都是没打过仗的新兵,场面有点乱。轰!一声爆炸在半山腰炸响,顿时又引来更大的慌乱。 “别慌,是乾王在河对岸用火炮支援咱们呢!一营一连的,守住官道,其余的人瞄准山上!撤到河边,小心对面在山上往下扔石头!” 官道只有这么宽,韦良胜的人施展不开,对面的骑兵同样占不到便宜,他们只能三匹马并排冲过来。 没等骑兵赶到,山腰上埋伏着的清兵已经开始往下冲了,一面向下一面用鸟枪射击。这么一会儿他们已经挨了十来炮了,再蹲下去就该被炸残了。 “开火!”看到清兵已经下山了,韦良胜也扣动了扳机,射杀了一个正准备开枪的清兵。 爆豆一般的枪声响起来,两边人开始互射起来。而那边,清军的骑兵也杀了过来,穿着棉甲,居然是满族骑兵! 枪声响起,有人被击落马下,瞬间被后面的马踩成了肉泥,但是马上的骑兵也拿出弓箭开始还击。 “要开火了,15倍发射药,注意隐蔽!”炮手喊道。 “哥!你过来这边一点!”花琪和阿奴一左一右的拉着张石川往一旁退开了十几米。 多装发射药自然能把炸药包弹射得更远,但是炸膛的危险也相应提高了,搞不好直接炸膛了炸药包飞不出去就直接把自己人给炸了。如果不是张石川急眼了不会用这种打法的。 砰的一声闷响,巨大的炸药包在火舌的推送下冲膛而出,飞过了六百来米宽的江面落在了对岸,一声巨响,正好经过的骑兵顿时被撂倒了七八个。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不过有两枚掉进了水里被水冲着往下走了一段才爆炸,掀起十来米高的水柱。 一门开山一式扛不住超标的膛压,炸膛了,好在炮手都趴在地上,而炸药包虽然推力不足,也被弹了出去掉进了江里,才没造成伤亡。 终于有一发爆炸后炸倒了路旁的一颗人腿粗细的大树,大树吱呀呀呻吟了一声之后轰然倒塌,正好把路给拦住了。 “行了,开山一式别打了!”见骑兵已经受阻了,张石川立马制止了这种自杀式炮击。 “废捞们,杀敌拿勋章就在此刻!一营二连,掩护射击。三连,和二营的跟我上!冲上山去!”韦良胜一见对面的骑兵无法冲过来了,直接把手一挥发动了冲锋的命令。 路对面的清军鸟枪射速慢,但是大多躲在树后面,开了一枪后就藏起来装弹,然后冒出头来又一枪,而自己这边掩体不够用,只能俯卧在地和清军对射。 现在没有了骑兵从边路冲过来的威胁,直接冲过去和清军肉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官道上受阻的骑兵只能绕个小圈子踏水继续冲,这样一来速度就减慢了,迎接他们的除了一颗颗铅弹还有一枚枚冒着烟的手榴弹。 四里之外的梧州城守备府。 不远处隆隆的炮声不时响起,厅内的人都有些紧张之色,唯有城守尉伦恭阿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的品着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报!”有人跑进来。 “讲!”伦恭阿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水师出其不意,已将张逆渡河木排筏撞毁大半,许多渡江之火炮和贼军落入河中,贼军已经被大江分割成两段!” “嗯,再探再报。”伦恭阿点了点头说道:“传令,北岸伏兵伺机而动!” “是!”传令兵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将军神机妙算,标下佩服!”游击邢纲一拱手说道。 “都统用兵如神,真乃孙吴再世!”梧州知府徐凤鸣也跟着拍道。 “哎,雕虫小技而!”伦恭阿假装谦虚的挥了挥手说道。 可没得意多久,又有人来报:骑兵受阻,折损过半,现已撤回,鸟枪兵不济,已经被打散,参将高杰战死…… 啪嗒,伦恭阿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怎么会?他这么天衣无缝的安排,还有五百八旗精锐骑兵,一千鸟枪兵,这可是他东拼西凑,又在浔州府、平乐府借调了不少过来的,这就垮了?说好的打逆贼一个出其不意呢?说好的敌军火炮大多掉入江中了呢? “报!逆贼在江面上拉通了一条缆绳,南岸逆贼正在渡江,现在正在江北集结,已经朝府城前进了!” “全体将士,跟我登城楼守城!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第三百二十九章 血洗梧州 虽然击退了清军,但是一战下来国防军死了一百多个,伤了两百多个,只能算是惨胜,当初打广州都没死这么多人。 张石川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一路上的顺风顺水让他太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做木筏渡江的时候容易遭到攻击?为什么不在上下游处安排人警戒? 一只只木筏还在往返,这次有了警戒,清军也不再偷袭了,一船船的人和物资运过了浔江。 医疗队在救助伤员,前后左右都安排了警戒,江岸平地狭窄,已经装不下这么多人了,韦良胜带着队伍补给了弹药之后继续向西往梧州城进发,在距离梧州城三里之外的一片稍微宽敞的坡地集结扎营。 “哥,打仗哪儿能不死人呢?这些将士杀掉了清军七八百人,也够本了……”花琪轻声安慰道。 修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大乾国防军兵临梧州城下。还没等剩下的几门平海二式架好,张石川就发现问题不对了,城墙上怎么都站这么多人? 他举起望远镜一看顿时傻了,城墙上站着一排老百姓! 还没等他看完,只见城门大开,在一队清军推推搡搡之下,又有两队被绳子捆成串儿的老百姓被推了出来站在城墙外。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要拿老百姓当人墙啊! “川哥,火炮架设好了,随时可以开炮……”韦良胜小声说道。不光是他,谁也没想到守城的清军会用这么损的招数来守城。 “这也太不要脸了,难道他们就不把梧州城里的百姓当人看吗?这些人可都是大清的子民呢!”花琪咬牙切齿的说道。 “传令,原地挖战壕驻防……”张石川无奈的说道。 虽然昨天的一战打得他怒火中烧,可面对清军这种流氓打法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真为了攻下梧州城就对无辜百姓开炮?他下不了这个命令。 站在城楼上的伦恭阿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国防军冷笑了一声:“哼,不过逆贼一个,还号称什么仁义之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仁义之师如何攻下我这人肉城墙!” “将军果然是高,如此一来张逆若不开炮就无法攻下我梧州城,如果开炮他就是虚仁假意,高!实在是高!” “哟,难不成他这是要围城?哼哼,我看他远道而来能有多少粮草,可以围多少天!”伦恭阿冷笑道。 一天过去了,到了晚上居然城墙外站着的老百姓被赶入城内,换了一批新的出来!看来是为了防止张石川夜袭了。 “川哥,晚上也打不了了,你回营去吧,这我守着。”韦良胜给张石川端来一碗军粮糊糊。 “阿奴和花琪都送回去了?营里要加强防备,防止清兵夜袭。伤员情况如何?”张石川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韦良胜一一答了,又说道:“川哥,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啊,若是不打,这法子传开了,以后只怕咱们到哪儿都会……” 张石川把糊糊放在一旁,在口袋里摸了摸:“有烟吗?给我一根。” “有。”韦良胜从胸前摸出一支雪茄,又给张石川点燃了。 “小韦,你说得没错,若是不拿下梧州城,只怕我们日后打哪里都会碰到这种流氓打法。这群败类…… 唉,难怪古人说慈不掌兵,看来我真的是太心慈手软了,不适合干造反这件很有前途的事儿啊……” 张石川喷出一口烟自嘲的笑了笑。 “川哥,你是仁主,以后登基了一定也是个好皇帝……” “行了行了,拍什么马屁!赶紧想想法子,怎么才能在尽量不伤着百姓的情况下拿下梧州城?” “这……不伤百姓,我能想到的法子就是不能开枪开炮,那就只能用人往上冲了。可是川哥,百姓的命是命,咱们国防军的命也是命啊……”韦良胜小声说道。 “让将士们撤回营地休息吧,今天晚上不打了,没有星星,说不定会下雨……” 晚上没有下雨,张石川也没有再去询问别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破城。心慈手软是他的优点更是他的缺点,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满清鞑子给利用了。 他去了伤兵营看望受伤的将士们。伤员们一听说张石川来了都挣扎着要站起来敬礼,张石川在他们中间走过,一一和他们握手,说话,唠家常。 他们有的被火枪击中,有的被刀砍伤,还有更多是箭伤。 韦良胜说得对,百姓的命是命,国防军的命更是命。他们是为了一个信仰,为了让天下的百姓活的更好而跟着张石川出来的,张石川怎么能让他们白白送命? “哥,别发愁了。要不明天你别去了,让韦良胜带着人去打吧……”阿奴小声说道。 张石川只是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天亮,国防军的大队人马又扛着枪拖着炮出现在昨天的阵地上。而梧州城又是 城门大开,老百姓们被推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进攻的命令,但是他们的心情都像今天的天空一样阴霾,城墙下站着的都是无辜的百姓。 他们这一路走来受到了无数百姓的欢迎,就像他们这些大乾国防军是百姓们的救星,而今天…… 一个时辰过去了,命令还没有下达。而城下的百姓们已经有身体虚弱的开始站不住了,瘫倒在地上。 后面的清兵马上上去用刀背抽打,试图让倒下的人站起来。有人上去想阻拦,也有人想帮着摔倒的人站起来,一时场面有些混乱。 这一幕被张石川看在眼里,也被他身后的兵们看在眼里。 “乾王!开炮吧!杀光鞑子,替我们报仇!”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开炮吧!”马上就开始有人附和了。 “杀光鞑子,替我们报仇!” “哪个刁民在喊!都给我砍了!”城门楼上的伦恭阿大声喊道。 手起刀落,几颗人头滚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很快又有人被推了出来补上了缺口,依旧是一道无懈可击的城墙。 张石川抬头望天,似乎是不忍心再看这一切。 一滴雨点打在他的脸上,憋了一晚上的雨姗姗来迟,但是终于来了。 国防军依旧整齐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城下的百姓们也站在雨中,二十分钟后,雨越下越大了,百姓中有人开始摇摇晃晃了。 “我要一百敢死队,穿好胸甲,跟我冲锋!”张石川冷冷的说道。 “我去!” “我去!” …… 不一会儿,一百个勇士站了出来,有人开始帮他们穿上铁胸甲,戴好钢盔。 “给我穿上!”张石川伸开胳膊摆好架势。 “川哥,这活儿你不能去!我去!”韦良胜说着朝张石川身后的小顺溜使了个眼色 “川哥,你是我们的王,你还得带着我们光复全国呢!”顺溜让两个侍卫拽住了张石川的胳膊:“让我去吧,我枪法准,不会伤着百姓们的。” 张石川拗不过,眼见一百名勇士穿好了护甲说道:“放开我,我要给他们擂鼓助威!” 雨幕中咚咚的鼓声响起。 “齐步走!” 一声令下,敢死队握着手中的枪站成一排开始踩着鼓点前进。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要赶走建州鞑子,使大乾中兴!”歌声响了起来。 伦恭阿傻了,守城的清军也傻了,这是要上来拼命?就这一百来人?还敲锣打鼓唱着歌? “开炮!快给我开炮!”伦恭阿回过神来喊道。 遮盖着火炮的油布被掀开,引信点燃了,城楼上想起轰轰的火炮声。 队伍中有人被炮弹直接击中,胸甲凹陷了下去,整个人被轰出去几米远重重的倒在地上,但是旁边的人却视而不见,依旧在踩着鼓点前进。 “鸟枪开枪!放箭!”炮弹装填需要时间,而且在雨中能不能打响第二炮还是个问题。但是显然伦恭阿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下着这么大的雨,那些火绳枪还能激发吗? 箭倒是能射,但是被淋湿了的牛筋弓弦会变长从而影响射程,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在雨中显得有些绵软无力,无法穿透钢盔和铁甲。 有人被射中了胳膊腿,但是依旧在兄弟们的扶持下继续咬牙前进。 身后的鼓声急促起来,他们的脚步也开始加快。 “乡亲们,都趴下!”顺溜举起了枪,但是那些百姓们一样也傻了,好半天都没人趴下。 顺溜咬了咬牙,瞄准了城门口外一个没有被人挡住的清兵开了枪,一百米的距离,顺溜加了瞄准镜的步枪不会放空! “都趴下!”又是一枪,又一个清兵倒在泥水中,这下百姓们终于有人明白过来了,顺势趴在了地上,被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其他人也被带倒了。 “冲!”顺溜已经打光了五颗子弹,一边往枪膛里压子弹一边说道。 “三营,四营,冲!今天不要俘虏!”后面的张石川也吼道。 “冲!”韦良胜大喊一声带着人跟了上去。 “不要俘虏!” 一千人冲了上去。 而顺溜他们已经冲到了城墙下,有人掩护往城墙上射击,有人用刀割断了百姓们的绳子让他们往后跑,还有人已经占领了城门洞。 城门已经关闭了,任由那些在外面看着百姓的清兵怎么敲打也不再打开,铅弹和刺刀在收割着他们的生命,不带一丝怜悯。 “城门洞,炸药十斤,注意隐蔽!”有人丢下了一个点燃引线的炸药包跑了出来。其他人都紧贴着城墙站好。 轰的一声,厚重的城门轰然倒塌,砸在了躲在门后已经被震死了的清兵尸体上。 “剩下的人,全都跟我冲!”后方的张石川见城门开了拔出腰间的考尔特二式吼道:“抢占所有城门,不放走一个鞑子兵!” 这下没人再阻拦他,所有人都被这种无畏的精神所打动了,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张石川带着人也冲了上去。 城门失守,城墙上的清兵用大刀长毛和弓箭徒劳的做着最后的抵抗,可国防军手中的元化二式能开火,谁会傻到跟你去拼刺刀? “投降,我们投降……”有人丢了武器跪倒在地,还没等他说完,一颗子弹就射穿了他的头颅。 “杀光鞑子兵!” “杀!” “不要俘虏!” 百姓们的绳子被割开后也纷纷拿起清兵遗落下的各种武器加入战团。血水混合着雨水从城墙上顺着登城马道流了下来。 突然一匹高头大马从马道上冲了下来,撞开几个人后开始像城南逃窜。 骑着马穿棉甲,肯定是个官!顺溜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两枪。 “这个要活的!”张石川举起手枪也开了两枪…… 第三百三十章 公审立威 雨终于停了,可太阳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天空依旧阴霾。地上的积水还是殷红色,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城内的战斗结束了,在百姓们的带领下,国防军又攻克了水师营、县衙、府衙和中营,又去龙母庙码头和三乡码头缴获了战船以及清军征缴来的民船,除了部分满清官兵侥幸从城南门逃走,其余尽数被歼灭。 算上在江边狙击战中被歼灭的,整个梧州打下来共歼敌四千多人,加上逃走的,梧州城居然有五千左右清军,难怪伦恭阿那么有恃无恐要死守。 自古攻城要比守城的兵力高三倍才能有胜算,张石川也没想到,这梧州城居然和广州城的驻军相差不多。 作为敢死队长冲锋在前的顺溜没倒在满人的刀剑之下,却被张石川在屁股上来了一枪,张石川再一次用实力诠释了谁是大乾第一烂枪法。 看着小顺溜趴在担架上被抬走,张石川一脸愧疚:“顺溜,哥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照着那个当官的瞄准的。” “我知道,你要是故意打我肯定能把那个当官的爆头!”顺溜捂着屁股还在说笑:“我说川哥,不是我说你,就你那准头,心里没点哔数吗?下次就别跟着添乱了哈……” “哈哈,滚!”看着顺溜没事,张石川也长出一口气。 救治伤员,打扫战场,安抚百姓,之后还有一件事:抄家抓人! 这种事大乾国防军从来没有干过,但是第一次做起来居然也得心应手,一点都不显得生疏。梧州府、苍梧县所有官吏几乎没有一个跑掉的,尽数落网。 说起来还要拜伦恭阿所赐,他的盲目自信和跋扈让这些官吏不敢走,谁若是敢擅离职守逃走了就要按军法治罪,于是现在他们要被张石川治罪了。 百姓们安葬好了他们失去的亲人,清理完毕战场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中营校场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是来参加全民公审的。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张石川一身军服精神抖擞的站了上去,台下百姓们立马呼啦啦全部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乡亲们,这些天来感谢你们做出的努力和牺牲,以后你们就是大乾帝国的子民了,大乾帝国将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们的安全,让你们永远不再受建州鞑子的欺压!” “大乾万岁!乾王万岁!” …… 等欢呼声停了,张石川又说道:“这些鞑子实在可恶,居然让你们用血肉之躯替他们挡枪挡炮,根本就没有把你们当人看,在他们眼中,你们甚至连一头牲畜都不如! 可如今,就是今天,他们的报应来了!让这些罪人接受全梧州人民的审判吧!”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就是梧州城守尉伦恭阿。 被雨水打湿了的棉甲防弹效果更好一些,顺溜的两枪都击中了他的后背,但是都没有造成致命伤。 “乾王饶命!我愿意投降,给乾王做牛做马做奴才!”被反帮着双手丢在台上的伦恭阿不住哀求着。 “你也配做我的奴才?你也配做牛马?当初你强迫百姓出城送死的时候在干嘛?你想让我饶命?问问梧州百姓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 “剐了他!” “点他的天灯!” “既然民意如此,就把他交给人民处置吧!”张石川打了个手势,伦恭阿被从一米多高的台子上丢进了人群。 “杀了他!”附近的人一拥而上。 出于安全考虑,进场的人都不能带铁器,但是这阻挡不了他们为亲人复仇的火焰,一双双的手争先恐后的伸出来,拽他的头发,撕扯他的耳朵,扣他的眼睛…… 惨叫只持续了一会儿就停止了,伦恭阿满脸是血的尸体被宪兵拖着脚拉了出去,就这一路上这句失去生命的躯体不知道又挨了多少脚多少口唾沫。 最后,伦恭阿的人头被砍下来挂在旗杆上,只可惜脑壳后面的小辫子被扯掉了,一张脸也是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谁是谁了。 而跟了张石川久了的人谁也没想到,除了伦恭阿家产全部充公,对于伦恭阿家人的处理居然是所有有血缘的男丁满门抄斩,女性以及下人终生为奴。 这可和张石川一直所说的祸不及妻儿完全背道而驰了,但是没有人跳出来质问和职责他,想起攻城前那些死在清军刀下的百姓,这个罪魁祸首不值得同情。 梧州百姓们更是觉得这个结果完全是伦恭阿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满门抄斩还算轻的,应该诛他九族才解恨! 接下来,下一个被公审的对象——梧州知府徐凤鸣被推了上来。 “杀了这个狗官!” “对!杀了他!杀!” 目击了伦恭阿的惨状,又看着台下几乎疯狂的人群,徐凤鸣吓得瑟瑟发抖。他完全相信,如果不是下面有宪兵维护秩序,这些义愤的百姓现在就敢冲上台来生吞活剥了他。 “乡亲们,听我说一句。”张石川努力让场面安静下来:“方才的伦恭阿我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他罪在残害百姓,这一条就足够治他死罪了,可是我大乾是制的,不会滥杀无辜,如果大家觉得徐凤鸣该死,请列举出他的罪状,然后我们公审,看看他到底该不该死!” “徐凤鸣巧立名目乱征杂税!” “他和城内米商勾结囤粮不卖,然后再高价卖给我们!” “徇私枉法,断案不公,只认钱不断公理!” 台下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着,台上的书吏飞快记录。 张石川接过满满几页的状纸看着跪在台上的徐凤鸣:“这些罪,你认吗?” “乾王饶命,乾王饶命!我该死,我该死!”徐凤鸣也是连连求饶。 “乾王在问你认不认罪!”旁边有人呵斥道。 “老夫有罪,但是罪不当诛,乾王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满月的孩子……” “你还有十二房小妾!”下面有人喊道。 “杀了他!杀他全家!” “听到百姓们对你的宣判了吧?”张石川一挥手,有人把他脱了下去斩首示众。 一个又一个的官吏被拉上台审判。这年头当官的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更何况还上头还有这么两个恶贯满盈的上司?三天下来,整个梧州府百十来号官吏没剩下几个。 杀完了官吏,审判还在继续,百姓们把矛头指向了士绅和商贾。那些和官府勾结压榨百姓的商贾们一个个被抓了出来当中受审,或是砍头或是被贬为奴,而他们的家产,悉数充公。 看着昔日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这群人都落得这个下场,梧州百姓的欢呼声不绝于耳,这种可以自己审判恶人的公审让他们有了当家做主的感觉。 “乾王到,有公道,贪官污吏末日了!乾王到,好世道,百姓翻身做主了……”一首首的歌谣开始在大街小巷传唱。 张石川听了只是笑笑。他只参加了第一天的公审,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临时会议室。梧州虽然攻克了,但是太多的后续事情要处理。 首先,虽然公审还没结束,但是张石川知道,整个梧州府这些当官的绝对剩不了几个,自己不可能常驻,谁来管梧州这一大摊子事? “那个博白县的县令谭福城行不行?川哥不是夸过他,说驻军进了博白县一点都没乱,是他治理得当吗?”花琪说道。 “嗯,有道理,让他来试试。来人呐,去博白县接谭大人来梧州当知府!至于博白县,让谭福城安排个稳妥的人暂时接任!”张石川点了点头。 虽然嘴上总是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现在他身边没有什么人能给他出出主意,而且大多都在城里忙着公审、抓人和维护秩序。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战后总结。 这次虽然赢了,但是暴露的问题太多了。 首先就是在江中被突袭,损失了那么多人和炮。这完全是张石川的疏忽大意造成的,一路从廉州走过来太顺风顺水了,使得他放松了警惕,居然在渡江的时候都没在上下游安排人手警戒。如果提前发现了清军水师,可以及时预警的话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损失。 然后就是行军规划,本来计划是从廉州一路向北走过来,直取梧州,但是作为后世人穿越者的张石川想得太简单了。 他就没想到,这个年代想在一条跨度几百乃至上千米的江面上修一座桥简直是天方夜谭,打梧州就得渡江,没有船只,只有木筏盲目渡江才给了清军可乘之机。其实打梧州最好的线路是从广州乘船顺河而上,可以直接把船开到梧州城下。 第三点就是情报的缺失。这次完全就是凭着一股子冲劲儿一路北上的,对于沿途市镇、道路和兵防根本没有一点了解,他甚至都不知道梧州还有自己的水师营。如果知道梧州水道这么方便,他也绝对不会这么盲目的就带人走陆路北上。 第四点就是武器装备还要进一步改进,他的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做一种水陆两用的交通工具。 就像后世的水陆两栖战车,在江中可以用船桨行舟,在陆上装上四个轮子可以当车用,最好在攻城的时候还能把船扣过来,轮子装在下面,里面有人推着前进,当个简单的攻城护具…… 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心得总结,张石川伸了个懒腰:“小林子,把这个抄录一份,然后发回琼州府,让他们把将士们需要注意的刻印出来,分发到各级军官手中。” “哥,你这总结都把责任归到你自己的身上了,这让将士们看了,不好吧?”阿奴问道。 “没事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是人吗,怎么能不犯错。这些都是用将士们的血换来的经验和教训,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此战情报的缺失还体现在一点上:张石川没想到梧州府能有这么富足。梧州虽然属广西,讲的方言却是粤语,梧州在明朝曾经是广东广西两省的总督府所在地,又水路四通八达,是商贾云集之地。 而到了康熙末年,虽然刚刚经历了清兵入关、三藩之乱两场战火,但是他蓬勃的生命力确实让人不得不惊叹,别的不说,抄家这几天,光是银子就抄没了二百六十多万两,其他房舍、田亩地契和米、布、绢丝等暂时还没统计出来…… 和大清打了这么多场仗了,张石川终于有一场是不赔钱的了。而且,这杀贪官打土豪,似乎比以前那些尽量不得罪任何阶层,努力保持雨露均沾的做法更能得到普通百姓的拥戴。 毕竟,士绅商贾是少数人,而穷苦人才是这个社会的主体,想要造反成功,一要有钱,而要有人!而梧州的这些杀官劫商抄家的举动既得了民心又丰满了自己的荷包,是不是以后…… 想到这里张石川自己都打了个激灵,他似乎又变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广州会师 经历了梧州的血战和屠杀,张石川真的变了,他的眼冷冷看着谁的时候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似乎以前的优柔寡断也少了许多。 连他身边像小林子这样跟了他多年的人现在对他都多了一些敬畏,有时候说话都会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 从穿越到现在,张石川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但是从最开始在海上打倭寇,到琉球抗倭,再到唐山镇杀那些蒙古人、在济州牧打朝鲜,一直到造反,打满清、打马尼拉,这些年,到底有多少人因他而死已经无法统计了。这次的血战把他骨子里的杀气彻底给释放了出来。 不止是他变了,顺溜也变了,韦良胜也变了,整个第六团都变了,似乎一下子从一群新兵蛋子快速成长了起来,变成了一支杀气腾腾的战争机器。 在梧州停留的这段时间国防军也没闲着,直接分出三个营的兵力又把平乐府的永安洲、昭平和贺县给接管了,整个广西最东边的一片土地都划到了大乾名下。 而张石川也已经得到了曹颙的密信,两江总督长鼐的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现在正从江宁出发赶往南昌府,汇合了南昌的人马后会兵分两路,一路经南安取韶州府,一路经定南攻打惠州,然后两路人马再从北东两路攻打广州府。 张石川收到消息也是一咧嘴,看来这个长鼐是知道现在自己地盘大兵少,要两面施压给自己啊。 人家有十万大军,自己这边算上海军满打满算才一万五,确实但是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就好办了。 还有一件事让张石川一直挂念着,康熙六十一年都已经过完一半了,康熙怎么还不挂?难道是现在历史改变了,康熙也跟着回光返照,要和自己死磕到底了? 时以近八月,张石川带人乘船挥师东去,顺着浔江往广州去了。 整个广东省四处都流传着各种传单和各种形式的曲艺,有宣扬大乾的政策法规的,有讲张石川的各种故事的,还有攻击康熙的。 海报上列举了康熙的十条大罪:大兴文字狱残害文人、禁海阻隔南洋贸易、二次迁海劳民伤财、六次南巡北巡奢淫无度、吏治败坏贪腐成风、平三藩屠杀平民、尼布楚条约丧权辱国、文过饰非也杀人…… 至于满清的罪行那就更多了,破坏民生,役民为奴;种族屠杀,屠城无数;篡改明史,丑化明朝;大兴文字狱,禁锢知识分子的言论与思想;销毁大量古书,摧残中华文化;强行改变汉族的发式、衣冠与服饰,试图抹掉汉族的民族身份;跑马圈地,使民为奴,野蛮霸占百姓的私有土地和财产…… 这些都是张石川授意宣传部去做的,没想到郑板桥这群人鼓捣这个还挺在行的,张石川表示非常满意。 到了广州,将部队驻扎在城外,先和赵大勇等人开了个会了解了一下广东详细的局势。“我们必须要把情报工作抓起来,清军的一举一动,每天行进多少里,有多少人,驻扎在什么地方,辎重有多少,都要想办法弄清楚,越详细越好。” “川哥,打探敌情我倒是觉得让洪熙官他们去做更好。他们都是广东人,又是走南闯北的江户人,结交甚广,本身就有一张消息网。” “好倒是好,不过他们愿意吗?”张石川问道。 “应该是愿意的,他们虽然没有加入我大乾国防军,可也一直跟着我们的队伍四处走动,帮我们引路、打听一些事情。而且洪老前辈和方德前辈还将少林棍法选了几招稍加变动改成了适合刺刀的招式,现在正在帮着训练士兵呢。” “哦!”张石川听了一喜。虽然不知道这群江湖人士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但是他们创造的拼刺刀的招式肯定比现在大乾国防军的这几下子要厉害吧?这样一来国防军的近身战斗力又能高上一大截。 “川哥,还有个消息,是济州牧的巴特尔汗带过来的,德川吉宗派兵在打朝鲜,据说出动了十万大军,而且日本的火炮现在也都是开花弹了,威力可以和咱们的平海二式匹敌……” 张石川听了一皱眉。日本在造风帆战舰他是知道的,本来以为他们是痛定思痛,被打疼了想要伺机报复自己,没想到这群玩意居然又去欺负高丽棒子了…… 他们有了雷酸汞,又被张石川的火炮轰得那么惨,能想办法做出开花弹来也在意料之中,可真的能威力和自己用硝化甘油炸药的炮弹相当? 难道他们也搞出了烈性炸药?他们已经学会了做雷酸汞,肯定能猜到是硝酸和硫酸这两种强酸使得金属汞变成了可爆炸的东西,而能爆炸的硝酸酯实在是太多了,这么长时间鼓捣出来点硝化炸药也算正常。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战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情节?” “日本造了十条风帆战舰和不少运兵船,他们的主力部队是通过对马岛为中转通过对马海峡,从釜山登陆的,朝鲜水师打不过日本的舰队,损失挺惨重的。而日本的舰队现在已经在攻击其他港口了。” “卧槽卧槽,赶紧让沈文知去卖武器啊!快点,现在日本兵多武器精良,去晚了搞不好朝鲜就亡国了,咱们可就赶不上了赚钱了!把这段时间从清军手中缴获来的鸟枪也规整规整,该卖的就卖。”张石川一拍大腿。 虽然沈文知负责外交和贩卖军火,但是具体卖给哪方势力还是要张石川拍板才可以,步枪和炮可不是随便就能往外卖的。 “还有,让海军带着舰队护航,直接让沈文知拉着火枪过去,没钱没关系,可以先欠着。再带个军事观察团,帮这群朝鲜土鳖练练兵。 关键是要先帮朝鲜顶住日本的攻势,别这么快就被灭了。再写信让巴特尔出兵,帮着他们守守城。 还得把咱们在朝鲜矿场的人都撤回来,把家里闲着的船都给我拉到琉球和济州牧去,回来的路上顺便让胡子他们骚扰一下大沽港和浙江水师……” 现在张石川手中别的不多,就船多。这还要多谢八阿哥在福建忙活了一年督造的,结果大多数都到了张石川手里。 给黑胡子和沈文知都写好了信交由人送了出去,张石川才抽出时间来见一见洪熙官等人。 “诸位前辈,实不相瞒,我这次是请各位可以出仕祝我大乾一臂之力的。我知道你们都是浪迹江湖自由惯了的,不喜欢被拘束,但是请诸位以反清大业为重,务必加入我大乾,若是能得到你们的相助,我大乾定然能更快的将我汉人江山从满清鞑子手中夺回来!”张石川直接开口招揽了。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洪熙官,洪熙官站起来一抱拳:“承蒙乾王殿下器重,我们愿效犬马之劳!抗清乃是我等毕生夙愿,也是全天下汉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国恨家仇不共戴天,我们愿意追随乾王一统中原!” 方德也笑道:“我们还以为是乾王殿下嫌弃我们出身草莽,不愿接纳我等呢。” 张石川听洪熙官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也是大喜,又听了方德的话笑道:“方前辈说笑了,你们都是江湖义士,怎么会是草莽,能和诸位共举大业是我的荣幸! 其实当初打广州之前我就有心招募诸位,只怕你们过惯了江湖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愿意呢,才没敢贸然开口,早知道诸位有此心,我还用拖到现在干嘛?” “乾王是成大事之人,却是不拘小节在你军中又不用行跪拜那一套礼节,正是对了我们的脾气。况且乾王一心为民,这是天下人都看得到的,我等能为大乾出一份力,是我们的荣耀”方德说道。 洪熙官之子洪文定笑道:“我爹还跟我叨念呢,乾王是不是看不上咱们?怎么不拉咱们入伙呢。这下可好了,我们也是大乾国防军了?我爹是不是也能捞个团长什么的当当?” “文定!不得无礼!”洪熙官喝斥道:“大乾国防军是凭军功说话的!我们要加入自然是从当兵开始!” “哈哈,当个普通兵士岂不是太屈才了!不过讲真的,诸位还真的要参加一段时间的军训,最起码以后带了兵要懂得各个口令都是什么意思。 不过诸位都是习武之人,本身身体素质就好,想必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完成训练。还有,洪老前辈琢磨出来的那几招刺刀格杀招式确实厉害,必须要在全军推广。” “乾王过奖了,老夫在乾王面前也不敢以前辈自居。若是乾王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老洪吧!” “哈哈,也好,那我就叫你老洪,叫他老方,你们也别叫什么乾王了,也叫我一声川哥吧。 这几日白天你们先跟着队伍训练一下,顺便弄身军装,熟悉一下各种火器,晚上还要辛苦一点,我要给各级军官上夜课,讲解各种游击战术的打法,还请各位能来听一听。” “能穿军装了!我穿上军装肯定精神!”方德的二儿子方美玉兴奋的说道。 “二弟!注意礼貌!”他哥方孝玉说道。 “哈哈,无妨无妨,就是要这样随便一些才好。不过在训练和打仗的时候可一定得服从命令。” 张石川一笑,他当初把军服设计成这样就是为了让年轻人觉得穿军装帅气,更愿意参军的,看来效果不错。 “是!川哥!”方美玉有模有样的敬了个军礼。 “老洪,我其实还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办理。”张石川又对洪熙官说道。 “川哥,现在我们都是你的部下,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了。” “实不相瞒,我需要成立个情报部门,需要一个广大的信息网,老洪你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肯定结识了不少江湖义士,我需要他们帮我大乾打听各种情报! 现在最要紧的事儿就是盯着清军的动向。实不相瞒,这次清廷派了十万大军讨伐广东,现在正在南昌府集结,我们得知道他们的动向和人数,以及各种详细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洪熙官听完了点头道:“川哥,交给我去办就是了!” “好,对了,你们听见满清派来了十万兵,一点都不害怕?”张石川问道。 “他们就是来百万我们也不怕!”洪文定说道。 “大乾国防军火器这么犀利,又军纪严明深得民心,而且川哥通晓兵法,想必早已有了破敌之计了,我们只要按照命令去做就可以了!”方德也说道。 “好,那就抓紧训练吧,我这次带来了四千来人,还得抓紧训练他们新的刺刀术呢,说实话我都有点等不及要和清军好好干一场了!” “干他们!”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地会总舵主 广州将军府正厅。 “什么是游击战?”张石川问道。 “游就是要游走,击就是攻击。游击战就是一边走一边攻击!”方孝玉回答道。 “很好,游击战的精髓是什么?”张石川又问道。 “游而不击是逃跑主义,击而不游是拼命主义,游击战的精髓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方德回答道。 “嗯,游击战五项基本原则,谁回答?” “合理选择作战地点、快速部署兵力、合理分配兵力、合理选择作战时机、战斗结束迅速撤退!”赵大勇说道。 连着问了几个问题,看着他们都能对答如流,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刚刚得到的消息,清军已经从南昌府出发了。 他们这次要兵分两路,一路经临江府、吉安府和到达南安府后要进攻韶州府,另一路由赣州府方向而来要攻打惠州……” 在舆图上,张石川画出了大概的行军线路,然后又说道:“清军行进速度大概每天三十里左右。 之所以行军如此缓慢,是因为除了辎重外他们还带了不少重炮,其中大概有一万五千的八旗兵,现在两路的兵力各是多少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占领了广东省,就不能再让广东陷入战乱之中,我们要把清军狙击在江西省内!” “赵大勇!” “在!”赵大勇站了起来。 “你带上四个团,攻下赣州府的龙南和长宁、安远三县,然后以安远为据点,带着队伍准备和清军打游击!” “遵命!”赵大勇立正敬了个军礼。 “伟良胜!” “在!” “你也带四个团,和我一起,占领整个南安府,然后根据清兵具体行进路线再决定是以上犹还是南康为根据地,不许让清兵度过犹江或者章水!” 南安府只有大庾、南康、上犹和崇义四县,并不大,而且驻军已被抽调一空了。 “末将遵命!”伟良胜也敬礼回到。 “记住了,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时候依情况而定可以随时改变战术。尽量以排为单位,最大不能超过连队,用小股兵力骚扰清军,打完了就走,别贪心! 地形也一定要选好,必须占有制高点,易守难攻,而且要方便撤退,等到敌人士气低迷或是地形有利易守难攻也可以伺机与敌决战……” 散会之后,小林子递上来一封信:“主子,外头有人要见你,说是天地会总舵主,叫廖永忠,还带着一封史安的信……” “又是天地会的……”张石川皱了皱眉,先把信拆开了。 因为是外人带来的信,史安并没有提及福建战况,而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廖永忠。 “请到会客厅吧。”张石川三两眼看完了信说道。 天地会的来干嘛?想投靠自己?不太可能,人家可是几十年的大帮会了,势力已经渗透进了各省,连洪熙官他们都和天地会有些瓜葛。那是和自己联手?还是找自己买武器的? 会客厅,一个四十多岁身量修长笔挺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拱手作揖:“天地会总舵主廖永忠见过乾王。” 张石川也站起身来还礼:“廖总舵主,久仰了,快请坐。” 二人分宾主落座,有人上了茶,张石川直截了当的问道:“总舵主别嫌我不懂礼数,只是如今军务繁忙实在无暇闲谈。不知廖总舵主亲自来访所为何事?” “呵呵,乾王果然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啰嗦了,这次我来广州拜会乾王,一则是仰慕乾王英名,一则是想请乾王卖给我们一些火器。” 张石川呵呵一笑:“总舵主可是要在福建造反吗?” “正是!满清占我大明江山,反清复明是我天地会十万兄弟的职责所在,更是天下汉人的心愿,还请乾王殿下行个方便,我们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实不相瞒,我手中的枪现在刚刚好够武装我自己的军队,实在没有多余的可以卖给天地会啊。”张石川说道。 “呃,我听闻大乾国将火器卖给了南洋许多国家,是一种叫元化一式的火铳,乾王若是方便,把那个卖给我们一些也好。” “元化一式倒是有富裕来着,只可惜总舵主来得晚了一些,这不,连同最近缴获的清军的鸟枪,都让我卖给朝鲜了。”张石川说得倒是实情。 “……”廖永忠听了这话一皱眉头,随后说道:“乾王,杀鞑子光复河山乃是头等大事,你为何还将火器卖给那些藩国,难道把汉人都装备起来杀光满人不是最重要的吗?乾王若是缺钱,我天地会不才,也有一些根底。” “我是缺钱,而且我现在最主要的收入就是来自火器生意。”张石川直言不讳道。 “我们可以出钱买。” “廖舵主,我不能卖给你们……” “这是为何?难不成怕我天地会做大,危及你的大乾帝国不成?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劝乾王还是气度大一些,我们在福建起事,一则能帮你分担一些压力,说不定还可以帮助你大乾国一同抗击清军呢。”廖永忠的表情有些不屑。 “哼哼,我倒不是怕天地会如何。实不相瞒,枪给你,子弹可还在我手里攥着呢。到时候不给你们子弹,你们拿着枪也只能当烧火棍用。” “那是?” “我是不想让你们蛮干!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天地会似乎规矩不少,但是比起我大乾国防军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去年朱一贵在台湾府闹腾的,你知道死了多少百姓吗?死了四千多个无辜百姓!”说道这里,张石川明显有些激动,嗓门也高了起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反清大业,总要有人死的。”廖永忠并不为所动。 “是吗?你知道不知道,我打下了整个广东,又打下了广西两府,百姓加在一起都没有死这么多人! 你看看你们在台湾组织的所谓义军,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是一群土匪,就知道抢! 朱一贵刚刚占了台湾,打退了一千来的清军就要称王了,急着享乐,扩充后宫,这种人若是得了天下,中国成什么样了!” “朱一贵的事确实和我天地会有关系,不过他得了台湾府后就不再听从我天地会的号令了,才做出那些荒唐事来。”廖永忠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们天地会这么长时间了,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好,我怎么能相信你们会管好自己的军队? 我给了你们枪,怎么敢保证你们不会用枪去抢劫百姓祸害乡里?想必总舵主也知道,造反是要钱的,你们的钱够养多少军队?够买多少子弹炮弹? 你们天地会的根底厚,你可知道我打了这一年的仗就已经花费了三百万两银子了?等你们的银子花光了,你们会不会把手伸向百姓们?” “这……” “再者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总该听说过吧?你们天地会是要反清复明,而我则是要从新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和前明没有一丝关系,是汉人治下的中国。” “大明乃是中华正统……” “大明正统?确实朱元璋赶走了鞑子,打败了陈友谅等一众诸侯,可你别忘了,朱元璋是个放牛要饭当和尚出身的,他能得天下,为何我就不能得天下? 我武装起来你们,到时候你们在各地起事,等到清朝灭亡了,我大乾和你天地会又如何相处? 有一点你放心,分而治之是不可能的。我一定要一个大一统的国家。灭了满清之后,你们会乖乖归顺我大乾?只怕谁都不想把自己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吧? 到最后你我还是要刀兵相见,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天下的百姓。你们也是汉人,我不想把我的枪口对准汉人,为了避免这个尴尬的结局,我还是不卖给你们武器的好。 现在你明白了,为何我可以将元化一式卖给那些藩国,却不卖给你们天地会了吧?” “哼,难道你以为没有你的火铳我们就难成大业了吗?”廖永忠脸色铁青。 “你最好别干傻事。”张石川的脸也沉了下来:“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满清十万大军压境,我的主力军要去和清兵对抗,可若是你们天地会在福建造反,祸害福建百姓,我绝对能抽出兵力先平了你们!” 面对着张石川裸的威胁,廖永忠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他知道张石川有这个能力。起码现在若是有十万清兵来打他的天地会,他们肯定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廖舵主,或许是我说话重了一些,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我一己之私欲,我现在要做的是在伤亡最小的情况下光复故土,这个伤亡说道是我大乾国防军、还有天下苍生,甚至还有绿营和满族人。” “哼哼,久闻乾王人慈心善,果然名不虚传,鞑子杀了我们那么多汉人,乾王还要对他们网开一面。” “我的话没说完的时候还请不要打断我。我杀光了满族人那些死去的汉人能活过来吗? 再者,想必廖舵主也知道,清兵入关后许多屠杀是满人下的命令,但是却是汉人下的手。难不成我把那些汉人也都杀光? 我们不能说汉人都是好的,同样也不能说满人就都是坏的。民族这件事,不能做得太绝对。 有时候征服一个民族,同化他们比用武力征服反而更有效果。你看我大乾,现在军中有汉、满、瑶、黎、壮、蒙古、还有琉球人。 但是我将他们融合得很好,把这些人拧成一股绳,为了一个目标奋斗,这难道不好吗? 当初满族入关也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而是靠着明朝的降军和蒙古人才得的天下,这个想必你也知道吧。所以如果旗人愿意乖乖投降为我所用,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说完了张石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也给廖永忠一个消化的时间。 “那些旗人能为你所用?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天真与否等到日后再来评价吧。廖总舵主今日既然来了,我不妨再透露一点我的计划给你:等这次剿灭了满清这十万军队之后,我会先打福建。” 张石川并没有忽悠廖永忠,他就是这么计划的。但是现在大战在即,军火物资要优先补给给广东,福建那边只能继续小打小闹的消耗清军,让他们不敢出城到沿海去逼着百姓们迁海。 “好了,今日就说到这里吧。你们天地会若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考虑,就蔫吧悄的眯着吧,用不了多久福建就会光复了。”张石川做了个端茶送客的动作。 “乾王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今日我算领教了,告辞!”廖永忠起身一拱手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棒槌!”张石川摇头笑了笑。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乾国来使 (ps:感谢打赏和月票~爱你们~) 朝鲜,平壤城。 日本进攻朝鲜已经有两个月了,虽然没有像一百年前的壬辰倭乱那样日寇只用了19天就攻克了王城汉城,这次也好不到哪去,这次用了五十九天。 之所以这次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还要归功于济州牧的存在。正是因为前几年朝鲜打济州牧受挫,痛定思痛(怕巴特尔反攻朝鲜本土)后督造了不少海船火炮,又加强了港口布防和军队训练。 还有一点就是要归功于李昑和张石川了。正因为张石川隔三差五的给朝鲜运点粮食,才能使得朝鲜能养更多的军队了,虽然仍然是吃不太饱面有菜色,起码人数上是上去了。 但是这些也只是让朝鲜多坚持了四十天而已,面对着日报的山寨元化一式和犀利的开花弹,拿着弓箭长矛的朝军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当然,这次祸源也是出自济州牧。日本出兵的借口是:济州牧在去年张石川侵日时曾经出兵帮过张石川,并且掳走了不少日本平民。 于是整个朝鲜朝廷以国王李昀和王师弟李昑为首,带着一群文武大臣和宗师们收拾收拾细软,携家带口慌忙逃到了平壤。 亡国之患似的老论派和少论派暂时放下了党政,朝鲜内部现在空前的团结,在逃亡的这一路上大家相互关心帮扶,都生争先恐后的走在队伍前面为其他人开道,生恐落后了被人嘲笑。 由曾经的延礽君府改成的临时王宫内,李昀坐在王位上一脸淡定的扣着鼻孔,永远是。 站在一旁的李昑好半天才开口道:“诸位爱卿,可有退敌之策?” 殿内众人似乎都装作没听见。这句话也不知道被问过多少遍了,能想的办法早就想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野爹康熙求援,希望满清能像昔日的大明一样带着军队自备粮草把日本打得哭爹喊娘,自己只要多叫几声爸爸就可以了,结果迟迟没有等到大清天兵。 和日本讲道理,说济州牧和朝鲜现在不是一家子?日本根本不搭理这茬,该打还是打,其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吞并朝鲜。 “不如……为了大王和王世弟的安全,我们再往北撤一撤,撤到安州府去?”有人小声说道。 其他人仍不说话,但是目光都看相了王位上的李昀,这句话说出了他们大多数人的心声,打不过就跑吧!说不定再过几天,平壤也要被破城了。 左议政(相当于内阁首辅)闵镇远轻咳了一声给李昀旁边的内侍府首领太监车太全使了个眼色。闵镇远是少论派的头,同时也操纵着精神和智力都严重不正常的李昀,极力打压老论派和李昑。 车太贤会意,悄悄在背后捅了捅挖完了鼻孔在舔手指的李昀。 “允。”李昀小声说道。 “大王允准了,诸位准备准备,我们再往北先到安州府暂避倭寇锋芒。” “依我之见,我们不如直接去义州,这样若是再有什么变故,我们可直接渡江,就到了大清的土地上,料想倭寇不敢犯大清领地。” “够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只知道逃,不能为国分忧,还是什么臣子!”兵曹判书(相当于兵部尚书)李颐命大喝一声。 “哼哼,我们都是无能之辈,不知李判书有何高论?”右参赞睦虎龙冷笑道。 “国家危急存亡之际,我们不能一味退缩或者指望大清派兵。大清毕竟是蛮夷之邦,不是华夏正统,怎么能像大明那样帮着我们?要想不沦为亡国之奴,我们还是要靠自己!”李颐命义正言辞道。 “倭寇火器犀利,我军不敌,如何能当?” “我们有大同江天险,以江为据,广招民勇,紧守江岸,如何不能一战?” “哼哼,大同江是天险,难道汉江就不是天险?倭寇不依旧是长驱直入?” “那是因为你们只知道一味逃命,置王城百姓生死于不顾!你们都早早的逃了,将士们哪里还有心死战?” “我们……我们是为了保护大王的安全!” “哼哼,大王,大王不过是你们手中的一个傀儡!你们不过是借助大王的名义为你们自己谋私利!” “你放肆!” “你血口喷人!”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而李昀又在王位上掏起了耳朵,李昑依旧是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一切。 “报!有大乾国使臣外交部长沈文知求见大王……”传令内侍尖着嗓子说道。 这一句话顿时让这场争吵停息了下来。 “大乾国?” “这会子大乾派使臣来是何居心?”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对于大乾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知道是一个叫张石川的大清叛臣在遥远的南海占据了两个海岛之后建立起来的王国,而且建国之前还打过日本,这也是日本这次出兵朝鲜的借口。他们来干嘛? 而李昑也是心中疑惑。他当初本以为张石川是代表四阿哥来拉拢他的,又是挖矿又是送粮食给他,可后来怎么张石川就造反了? 他还想过要不要把张石川在朝鲜开矿的这些人都抓了去先给大清四皇子,可又舍不得用以抵矿山税的那些粮食,且又缝李焞薨,自己忙着在汉城和哥哥李昀争权夺势,也就没有多去想张石川这点事儿,如今他的使臣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正在众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股尿臊味弥漫开来,李昀又尿裤子了。首领太监车太贤面无表情的说道:“大王累了,三朝,有事明日再议!” 看着湿了裤子的李昀被馋扶着走都了内殿,一众大臣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继续议论着大乾使臣,显然当庭尿裤子已经是常态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ps:朝鲜景宗李昀呆傻、尿裤子这都是史实,并非杜撰。《丹岩漫录》和景宗实录都有记载:上自居忧后,每当哭泣之节,内侍因就哭位,则俯伏而已,一不出哭声,或无端发笑,遗溺无算,坐处常湿,无干净时。平生不梳头,人有劝者则怒叱之。头发凝结,尘垢填塞,所着之冠,其制渐大……而对于大臣奏事回答也只是说“允”、“依为之”之类的,到了后期基本上就是个痴呆。) “大乾曾经击败过日本,这次或许是来帮我们的也不一定!” “乾国只是叛逆张氏占据南海区区两个海岛而称国,又不成与我大朝鲜国往来,如何会帮我们?你们可别忘了,当初济州牧反叛就有这个张石川的身影在后头呢!现在他派遣使者前来定是居心不良!” “不管怎么说,张石川去年还和日本打过仗,而且还打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说不定真的是来帮我们的呢?况且在朝鲜还有他的没铁矿……” 此话一出,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李昑,谁都知道,开矿的这些事是李昑答应张石川的,而且现在还有一些粮食之类的运进来,也都是运到李昑府中的。 李昑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大人,不管乾国使臣是何来意,既然人家远道而来,又求见大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见上一见的,不可失了礼节。” “世弟殿下,这乾国乃是不法之国,若我朝鲜与之接洽,日后传到大清皇帝的耳中会不会说我们勾结反逆?”闵镇远说道。 “大王身子不豫,自然不能接见外人,但是我朝鲜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危急存亡之秋,若是对乾国失了礼数又得罪了小人也得不偿失。若是诸位觉得小王不才,我愿意替大王会一会这个乾国使臣,你们以为如何?” “这……”闵镇远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确实,朝鲜得罪不起大清,也得罪不起曾经把日本按在地上摩擦的大乾。又得罪不起日本,甚至还被济州牧打得屁滚尿流,朝鲜到底得罪得起谁呢…… “世弟殿下所言不差,此事定要世弟亲自出马才最妥帖!”李颐命出班拱手说道。 “对,两边都不能得罪,总要知道乾国的来意,说不定真的能帮我们退敌呢!” “乾国只不过区区一岛国,用不了多久大清就会派出天兵将其剿灭,他们自顾不及,哪里有能力帮我们呢?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睦虎龙撇着嘴看着李颐命。 “呵呵,区区一个岛国?睦参赞可别忘了,日本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岛国而已!”司宪府大司宪金昌集也站起来说道。 眼看着这两波人又要吵起来,李昑声音大了一些:“够了!多言无义,这事就这么定了,由我去见一见这个沈文知,看看他到底所欲何为,不过以私人名义见,不适合在大殿之中,还是在我府邸下私会吧。”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自己大踏步的去了,留下殿内一群老论派和少论派的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争吵下去。 王世弟李昑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唯唯诺诺,今天居然如此锋芒毕露,居然敢对他们这群权臣如此不屑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乾朝守望 李昑府邸,客厅。 沈文知挺胸抬头的走了进来,见到稳稳坐在主位的李昑一拱手说道:“大乾国外交部长沈文知见过世弟殿下。” 李昑欠了欠身:“沈大人无须多礼,请坐请坐。” 沈文知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表情称谢之后坐了下来。其实他心里是很不爽的,这次张石川让他过来朝鲜的目的沈文知已经清楚了,但是从短时间内来看,确实是能救朝鲜国的危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支船队就是朝鲜的救星! 可没想到一路行来到了仁川,却是满眼穿着铠甲的日本人,再一打听,朝鲜王城汉城已经被日本攻陷了,王城破城之前,朝鲜的所有王公大臣都已经跑到平壤府了。 虽然听说朝鲜国王李昀是个白痴,可能不会亲自接见自己,但是作为王世弟的李昑居然不在公开场合接见自己而是在私宅,这明显是没把大乾当回事啊。 但是这段时间沈文知走了这么多小国,什么人没见过,虽然心里不爽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听闻乾王建立了乾国,这些日子朝中国务繁忙,本君没有去祝贺倒是我朝鲜的失礼了,这次沈大人回去了麻烦将我的贺礼一并带回去,多谢多谢。” “哪里哪里,我大乾建国有些匆忙,没有通知到贵国是我们的不是,世弟殿下言重了。” “贵使前来,本来是应该我王亲自接见,可大王最近身体贵恙,只好有本君接待贵使了,还望见谅。” “呵呵,实不相瞒,此次来访朝鲜之前乾王说了,见不见朝鲜国王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要见到君上。” “哦?不知乾王要贵使见我,有何吩咐?”李昑一听,这话有点意思。 “实不相瞒,乾王听说了日本入侵了朝鲜后寝食难安,急命我来见君上,商议一下如何帮助朝鲜退敌的。” “退敌……”李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难道乾国肯出兵与我朝鲜同仇敌忾对付日本人吗?此乃军国大事,我可是做不得主。只不知乾王有何安排?又有什么条件?我明日禀明大王也好让他有个决断。” “君上,您和我们乾王也是老交情了,就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了吧?我们乾王可说过,不出两年,君上就要成为朝鲜的王了。”沈文知直接一拳捅开了窗户纸。 从张石川最开始来朝鲜找煤铁矿接触到李昑的时候就知道他对王位颇有想法,现在他爹死了,他的傻哥哥继位,他奔达了两年又混了个王世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哪里哪里,乾王一定是听信了什么谣言,我这个世弟不过是因为王兄无后,才被朝中大臣给强推上去的,做不得数,说不定哪一天王兄有后了,我还是要让出位子来的。” 沈文知听了一笑:“那就恭祝朝鲜王早日有后吧,不过乾王说了,若要抵抗日本人,还是要找君上才可以。” “不知乾王有何退敌妙计?可是要出兵朝鲜?为何要指定找我呢?” “实不相瞒,我大乾军队现在都在和满清打仗呢,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帮着你们打日本。不过,乾王让我运送了一批火器过来。” “火器?” “对,和日本人一样的枪炮,不,比他们的更精良!君上,咱们就别打哈哈了你不是还有一万精兵吗……” “呃……哈哈,什么精兵,谈不上谈不上,无非是一些乡勇,侍卫而已。”李昑有些尴尬的笑道。 自从和张石川开始了矿山换粮食的合作之后,李昑治下的平壤府日益富裕起来,本来就有心窥视王位的李昑也在暗中训练了一支精兵,只不过对外宣称是乡勇,自己的王府护卫而已。 “有了我大乾国的火器做武装,就会成为一支精兵了!起码可以和日本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这么快就丢了王城。哦,哈哈,是暂时放弃了王城。 不过,若是君上再不做决定,只怕到时候日本人给你剩下的地盘都不足以装得下你的侍卫们了。”看到李昑根本不想好好聊,沈文知决定换一种谈话策略。 “当初壬辰倭乱,倭寇几乎占领了我朝鲜全境,最后不还是败走了吗。” “咳咳,君上,当初是怎么赢的,想必你比我清楚吧?若不是大明先后派了十二万大军,现在只怕已经没有朝鲜国了吧?君上,满清可不是大明哦!现在满清在西边屯兵十万,又调集了十万人马南下广州,现在应该已经和我大乾打起来了,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逃回去,君上你真的觉得满清有能力帮你们吗?” “当真?”听了这话李昑皱起了眉头。 他在京师的探子确实送回了一些情报说清廷在调遣人马南下,但是似乎京师上下并没有把张石川建立的大乾国当成是心腹大患,京师里依旧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只是在坊间有人小声议论着大乾的一些小道消息。 可是,十万大军?而且听沈文知这口气,不知道能逃回去多少?这个年轻人,该不会是在吹牛吧? “实不相瞒,因为时间仓促,一时拿不出这许多元化一式,又战事紧张,我这次只带来了五千只元化一式,另外还带了约莫八千支从清军手中缴获的鸟枪。就是那种用火绳的枪,和你们朝鲜国的差不多,君上应该知道吧?日本人叫铁炮,你们朝鲜叫什么?” “我们也叫鸟枪……五千只,八千支……”李昑彻底懵了。 缴获的大清的火枪?八千支?清兵的火器配比率大概是火枪兵占到三成左右,八千只火枪,那不是说整整需要剿灭了两万多清军?如果说他在吹牛,那鸟枪是哪儿来的?乾国既然有了元化一式,还会去生产鸟枪? “怎么,君上觉得不够?若是你们能多支撑一段时间,想必那十万南下的清军又会给我大乾送去不少火器,到时候我再运点回来就是了。” “不知乾王的要求是什么?”李昑咬了咬牙说道,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一万多支火枪,人家白给你送来?张石川是商人,是反贼,但是肯定不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很简单,只要朝鲜出钱买下这批火器就可以了,鸟枪吗,十两银子一支,元化一式五十两……” 沈文知一边报价,李昑一边在盘算,才三十万两银子?一万多支枪,不贵啊,炮弹似乎是贵了一些,但是再加上子弹,四十万应该也够了。 “除此之外,我这次还带来了一支军事观察团,可以提供一些培训以及指导,另外还有一支医疗团,可以帮助贵国抢救受伤将士。” “这……只要我们花银子买就可以了?”李昑有些将信将疑的问答哦哦。 “自然,乾王亲自批示的,并且乾王说了,如果贵国银子不富裕,可以先赊欠,日后再想办法以钱或物来慢慢还,只要附上一点点的利息就可以了。”沈文知笑得非常有亲和力。 “还能赊欠?” “没错。而且,听乾王的口气,等他打败了清军,到时候如果需要,他会亲自领大乾天兵远征朝鲜,帮助贵国共同攻打日本。” “别激动,别激动,这里面肯定有圈套……”李昑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天底下哪儿有这等好事儿?他下意识的去拿手边的茶盏,却发现里面早已空了。“来人呐,换热茶来。” “君上,我们乾王也说了,这是君上的一个机会,若是能把握得住……” 李昑现在已经是世弟了,现在那个白痴哥哥虽然不理朝政,但是大权扔把握在少论派那几个老家伙手中,自己一点实权都没有,并且这帮老东西还在想方设法的打压自己,这样何时是个头? 而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借着购买军火先把国库里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然后尽量武装到自己的亲军身上,这样一来自己的武力能上去一大截,接下来就是努力守住平壤,如果张石川真的能带着军队前来支援,如果自己真的能挺过这一关,那么王位离自己就更进了…… 端起热茶喝了一小口李昑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这个沈文知说得对,这次倭乱绝对是一次机会,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他要好好把握住! “沈大人,此时干系重大,本君不敢擅自决断,还要和大王以及诸位大人计议一番才行,还请沈大人少等两日可好?” “这个自然,不过我劝君上还是能快做决断,毕竟,谁也不知道日本军队何时就打到平壤来了,况且,火器的使用以及战斗经验的传授、阵地的部署都需要时间,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三两天的时间,而对于贵国,可能因此误了大事啊……” 又聊了许久,送走了沈文知下去安置,李昑叫来了自己的谋臣和心腹开始秘议起来。 第二天,临时朝堂上又是各种的争吵。而一直以来都是韬光养晦装老实人的李昑却突然漏出了獠牙,甚至当场挥剑斩了一个对他,对大王不恭敬的司谏院正言后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真情感动了少论派那些顽固的西人党,全朝达成一致,接受大乾递过来的橄榄枝,武装自己的军队以大同江为占线,誓死保卫平壤。 散朝后,李昑来到了李昀的寝殿。内侍见了忙行礼,李昑挥挥手示意免礼:“王兄今日没有早朝,可是身子不好?我特来看望。” 来到内屋,李昀扔是一脸呆傻的坐在那里专心的搔头发。毕竟多少年没洗过,难免会有些发痒。 “臣弟见过王兄,见过王妃。”李昑一拱手道。 “君上无须多礼。”王妃鱼氏还了一礼:“大王身子不好,累得君上成日为国事操劳,我带王上谢过君上了。” 鱼氏的声音绵软犹如天籁。而李昑自从一进屋,眼镜就没有离开过鱼氏。 鱼氏年芳十七,十三岁嫁给了还是世子的李昀,十五岁李昀继承王位,鱼氏也就成了王妃。和其他朝鲜女性长相略有不同,鱼氏皮肤白皙,柳叶眉下一双凤眼,鼻子小巧坚挺樱桃小口,尖尖的下颚,倒更有江南女子的风韵。 鱼氏也察觉到了李昑毫不掩饰的眼神,歪过头去干咳了两声:“君上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大王要休息了。” “呃……方才朝上我已和诸位大臣商量妥当了,我们要和乾国合作,买火器,练兵,对抗倭奴。大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 “多谢君上,我代大王谢过了。这些国家大事我也不懂,大王现在身子不豫,君上既然是王世弟,就和大臣们商量着办吧,等大王精神好了你再和他说。君上还有国家大事要忙,我就不留你了。”鱼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冰冷。 “如此,小弟告辞了。”李昑只得站起身来。 “不送。” 美人啊美人,早晚你都要是我的!李昑出了门,仰天长叹一声。 当天晚上,就由两国代表签署了沈文知早就准备好的合作协议,李昑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接下来就是安排人运送军火和帮李朝训练士兵了,沈文知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可他没有想明白,为何张石川对这两个国家要这么算计?到底他们哪里得罪张石川了?想起张石川对于日后朝鲜和日本的所谓长远规划,沈文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叹息之墙 (ps:河北疫情严重,亲们记得做好防护哦。) 九月的江西秋老虎依旧厉害,但是行走在驿道上的一队骑兵依旧穿着厚厚的身着正黄旗棉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看去威武雄壮,但是仔细看了就不难发现他们一个个却是无精打采,甚至有些惶恐。 正黄旗佐领喀尔吉善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骄阳。 作为左陆军的先锋,他都快数不过来从龙泉县(江西的龙泉县,不是出大宝剑的龙泉,民国三年改为遂川)出来后这三天到底被袭击过多少次了。 张逆的军队会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放上几枪开上几炮,射杀十几二十个人之后掉头就跑进山里、密林里,甚至会乘船逃走。如果追赶得紧了,他们甚至连炮都不要了,直接跑掉。 这两天倒是缴获了张逆的两门迫击一式,可是光有炮,没炮弹有什么用?再看看那轻薄的炮管,肯定不能用自己的炮弹,带着屁用没有,只能着人砸扁了丢进了河里。 身为正黄旗的佐领,这次喀尔吉善可是带着二百正黄旗的精锐骑兵和三千步兵来打先锋的,可是为了防止反贼那神出鬼没的突袭,他们不得不顶着秋日的骄阳穿上棉甲行军。 但是,穿上了屎黄色的棉甲之后,那些隐秘在山腰、林子里的枪手似乎更愿意优先照顾他们了,很显然,相比绿营,旗人受到了更好的照顾。 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让这些骑兵都换上绿营的军服,步行冒充绿营兵,但是这群血统高贵的正黄旗子弟兵明显不乐意。 而到了晚上更是噩梦的开始,值夜的哨兵被杀、马厩失火、不知道在哪儿就飞来两发炮弹…… 等到派人寻声追出去,如果去几十个人,保准有去无回,人去的多了连个叛军的影子都没有。 现在整个前锋军萎靡不振士气低落,还没有开战,却像打了个打败仗一般的垂头丧气。 几次骚扰下来,被射死、炸死了百十来人,还有一百多个伤员不能自己行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然不能把伤兵丢下,只能做了简单的担架抬着继续前进,这样一来,更影响了行军速度。 到了一片林子,喀尔吉善下令道:“进林中休息,埋锅造饭!唐圭,带五百人警戒巡逻……” “是。”叫唐圭的千总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去巡逻了,同时小声嘟囔一句:“怎么他妈的又是老子!” 一声令下,早已疲乏不堪的队伍一窝蜂的冲进林子,骑兵们一个个跳下马来,或者到溪边捧着清凉的山泉痛饮几口,或者干脆直接躺在地上等着开饭,任凭马儿四散开来低头吃着嫩草。 “佐领大人!”一个侍卫递过来一竹筒清泉水。 喀尔吉善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泉水有一些甘甜。他打量着四周,虽然是一片林子,可是不算稠密,视野也算开阔,周围没有什么山峦河谷,想来那些狡猾的逆贼不会大中午的搞偷袭吧? 正想着,忽听前头有骚乱,有人大声呵斥着什么。 “什么情况?”喀尔吉善一皱眉问道。 不一会儿有人来报:“佐领大人,是一队行商,要去龙泉县正走了个对头,唐千总正在检查,起了些口角。” “有多少人?可有兵器?算了,我亲自去看看。”喀尔吉善还是有点不放心,这几天的骚扰实在让他不敢掉以轻心了。 说是行商,只有五个人,赶着两辆牛车,车上装满了大木桶,有酒香溢出来。 “干什么的?不知道大军行军吗?谁给你的胆子冲撞进来?” 为首的一个见了这架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一口浓郁的赣南口音颤声说道:“军爷,并不敢冲撞了大军,实在是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条官道,小的们没有其他路可走啊。” “车上运的是什么?运到哪里去?可有武器兵械?这一路来可见过叛军?”喀尔吉善又甩出一堆问题,又冲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议,将车上的一桶桶都打开仔细看了,果然都是米酒。 “回军爷,车上都是些米酒,要送到河源镇王员外家里去,王员外老来得子,要办大酒席的……” 米酒的甜香飘过来,许多人都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一双双眼睛看向装酒桶的牛车。 侍卫可谓是相当负责任,看了还不算,又拿起一旁的瓢舀了一瓢咕嘟嘟的大口喝了下去,一擦嘴:“佐领大人,确实是米酒!” “喂,你可尝好了,真是米酒?我也试试……”旁边马上有人提出了质疑。 然后一群人起着哄一拥而上,你一瓢我一瓢的喝了起来。他们早就馋的不行了,这么热的天,喝点甜丝丝的米酒正对! “军爷!军爷!这是要送给王员外的啊,你们这么……”商人一看这群人越聚越多,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这年头,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大君出征有哪个是不扰民的?别说是两车酒了,抢钱抢人的事儿也不新鲜。 “佐领,您也尝尝……”有人端来一瓢米酒递给。 喀尔吉善接过来也喝了一大口,糯米酒的香甜可比山泉水好喝多了。他一口喝干,擦了擦嘴:“给那商家二两银子,这酒让兄弟们分了喝了吧。把牛车征用,拉送伤员用。” 商家得了银子,虽然不够酒本和牛车钱,但是也不敢理论,收了银子扭头带着人就跑了。兵士们一听说佐领赏酒吃了都一拥而上,用瓢,用竹筒,甚至干脆用手捧着喝了起来。 当然能喝得到酒的自然都是旗人,汉军旗可没这个待遇。 不一会儿,两车的米酒就进了他们的肚子,火头军也终于赶了上来,开始埋锅造饭。 许是酒喝得有点急了,再加上穿着棉甲一路走了有些暑气,喀尔吉善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他索性靠着一颗稍大点的树坐了下来。 汉军旗的兵见这群旗人老爷都喝足了,有的往酒桶里面看看,希望还能有点剩余,哪怕一小口解解馋也好啊。 “这酒桶下面怎么有白粉末?” “土包子,米酒,用米酿的,当然有点醪糟在酒里了!” “我还没喝过米酒?”那人不屑的撇撇嘴,用手沾了一点白色粉末送进嘴里尝了尝,有点甜。 再看着这群旗人老爷们一个个或靠或躺,悠哉悠哉的散在各处纳凉,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都是当兵的,凭什么好东西都让这群旗人占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远处传来——枪声,紧跟着有人在往这边跑:“有叛军!叛军来袭!佐领大人呢?” 佐领大人在靠着树酣然入睡,哈喇子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佐领大人,佐领大人!” 一个千总用力摇了几下可是喀尔吉善就是不见醒来。酒里有蒙汗药!又弄了一瓢山泉尽数泼在他脸上,喀尔吉善终于睁开眼,吧嗒吧嗒嘴:“好酒……” 听着枪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了,千总咬了咬牙:“准备迎敌,鸟枪兵装弹,点火绳……” “缴枪不杀!汉人不打汉人!做大乾子民,不给满清当奴才……” 整齐的口号声喊了起来,一群黑压压的大乾国防军出现在了林子外头,他们一个个端着枪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的逼近,枪尖上锃亮的刺刀似乎让林子里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而清军这边却显得慌乱无比,那些穿着棉甲的正黄旗骑兵还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几个汉军旗的千总把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谁率先开了一枪,其他的清兵忙跟着开枪射击。 “唉……”张石川叹了口气:“开火!”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小时,清军被打死打伤五百多人,俘获了一千多个,剩下的逃散在了林子里,国防军死伤了十五个。 战果辉煌,这一仗光战马就抢了三百多匹,和少数辎重。 张石川拿起一块压缩军粮哭笑不得,当初自己设计的军粮现在成了康熙打自己的必备产品了。他也由衷的感叹,当时没有把火药火枪上缴给朝廷是多麽明智的选择。又想起史安那会儿同他说的话,难道一开始他就在潜意识里准备造反了? 虽然张石川曾经说过要打游击战,每次行动不能超过连队的编制,但是规矩吗,就是用来打破的。 何况这支先锋部队他已经跟了太久了,早晚都是要吃掉的。于是这次张石川派出了两个营的人。 “川哥,你这条药酒的妙计简直太神了!”洪文定说道。 “哈,你没看过水浒吧?智取生辰纲,我还没弄一队人假扮卖枣子的呢。”张石川也有些得意。 “川哥,这些俘虏怎么办?”韦良胜问道。 按照原则,打游击战的精髓就是灵活,带着这么多战俘实在是太累赘了,但是一千多个俘虏还能都杀了?张石川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更何况还有二百正黄旗的人呢,还有个佐领大小也是个官啊。 “带上吧,先押回南康,说不定日后能用得上。”张石川说道:“不过先得让他们干点活,赶紧的,这样布置一下,先给他来一堵墙,叹息之墙,再在这里挖沟,炮架在这个位置,只要迫击一式,两个基数的炮弹,打完了就撤……” “是!”众人听了都下去忙活了。 因为这段时间不断的骚扰,清军的前锋营和中军大部队的距离并不远,只有大概十里左右。 就在大乾国防军打扫战场的功夫,亲自带着右路军的讨逆大将军、两江总督长鼐已经收到了前锋营与叛军接战的消息。 “派人再探再报!全军急行,全速前进去应援前锋营!”长鼐马上下了命令。 这段时间被骚扰的不光是前锋营,他的主力部队时不时的也会被来上几炮,这种骚扰早已让他烦不胜烦了,他恨不得直接飞到广州去指挥大军破城把张石川的脑袋砍了带回京师去。 现在可算遇到张逆叛军的“大部队”了,必须先上去狠狠的打一仗,出一出心中的恶气,也提升一下部队的士气。 命令被传达下去,冗长的队伍速度开始加快了。 “报:前锋营被叛军击溃,不少兵卒逃了回来……” “报!前锋营佐领喀尔吉善被俘,战斗已经结束,叛军撤了……” 一条条的消息传来,长鼐差点吐血,三千多人的前锋营,这么一会儿就没了? “报!前方战场处,有一堵墙拦住了去路……” “一堵墙又能咋么样!给我推倒!”长鼐气得想骂娘。 “这……大人,您还是去看看吧……” 见斥候面带难色,长鼐一策马赶到了队伍前面。 果然有一堵墙堵在了路中央,不过这堵墙非石非土,而是用尸体堆砌而成的,这就是张石川所说的叹息之墙。 几百具尸体层层叠叠,实在触目惊心,而且,都是清兵的军服,那惨状让这些活着的人眼中都有几分惊恐。 “这是张逆的攻心之计,就是让我们害怕的,赶紧给我挖坑,把这些尸体埋了。”长鼐一眼就看出了张石川的心思。 于是大军停止了前进,有人开始在左近挖坑准备掩埋尸体,而有人开始把尸体一具具的搬走。 一人抬腋下一人抬脚,他们尽量不去低头看这些战友们的惨状,可也没注意到尸体的衣服上连着一根线。尸体被抬起来,线也被扯了一下…… 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两个搬运尸体的清兵也成了尸体,一节被炸断的手指飞了过来,砸在了长鼐的脸上…… “这群逆贼,居然在尸体里埋炸弹!他们这是对死者的不敬,会遭天谴的!都别怕!搬运的时候都小心一点,多留神!”长鼐说着往后退了几十米。 那些被拉去搬尸体的兵虽然害怕,但是军令不得不听,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的继续搬运。 “都快点!这么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能搬完……” 又是一声巨响…… 爆炸了四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搬运尸体了。哪怕挨鞭子、甚至被砍脑袋也绝对不去碰一碰这座叹息之墙。 “将军,再这样下去恐生哗变啊,旁边林子也能走,不如我们绕过去吧……” “嗯……绕道!”看着前头监军挥着鞭子抽打着不愿意干活的民夫,长鼐无奈说道。 于是整支队伍都看见了这座叹息之墙,那惨状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拿着每个月二两银子的军饷还不按时按量发放,死后居然还要曝尸荒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这就是给朝廷卖命的结局吗? “都别看了!赶紧走!”有军官呵斥道。 可越是不让看,越要多看几眼。看完后清兵大多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继续走路,士气愈发低迷。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夜袭大营 刚刚参观过叹息之墙的清军都在默默前行,可刚出了林子,一波炮弹就射了过来,居然还有埋伏! “左边山坡上有埋伏!给我冲!毁了他们的炮!”游击马焕将手中的刀指向了身侧,然后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 他本以为这次仍像以前几次那样,这群叛军开了几炮就会隐匿起来找不到去向,而这次他错了。 就在已经可以看到地方炮兵还在疯狂开炮的时候,前方树后面、草丛里、石头后面伸出来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这些发起冲锋的清军开始一排排的倒下。 大乾一方有掩体,元化二式一两秒钟一发,而清军却举着藤牌和大刀长矛在冲锋,高下立现,丢下上百具尸体后马焕只能带着人撤了下来。 “将军大人!前方林子外头有叛军阵地,约么有五千人左右,想必是叛军主力,我营将士奋勇冲锋,可不敌叛军火器犀利,死伤惨重……” 打了败仗自然不能把叛军的数目往少里说,虽然并不知道叛军有多少人埋伏,但是那密集的枪声肯定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么一片坡地能不能藏下五千人就另当别论了。 “大将军炮呢?把大将军炮拉出来,炮轰反贼阵地!” 可等到清军的大炮被推出来后,那片坡地上早已没有了大乾国防军的影子。清军也终于成功占领了敌方阵地,缴获子弹壳若干。 折腾了这许久,天色已近黄昏,夜晚行军乃是军中大忌,但是林中宿营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若是用火攻,直接就是火烧连营。而张逆的叛军几乎每天晚上都在骚扰他们。 是继续前进,还是退出林子?几万大军中午还没吃饭呢…… 再想想林子里那堵叹息之墙,长鼐终于咬咬牙说道:“全军后撤十里,在牛牯山下扎营……” 夜幕降临,清军终于退回到了昨天扎营的牛牯山。 “早知道白跑了一天,又回来了,还拔营干嘛?这可到好,还得从新搭帐篷。”有人小声抱怨道。 “快干活吧!小心把总听见了抽你鞭子!”一旁有人劝到。 “哪儿来的力气干活,走了一天的路,饭都没吃上一口呢……” “就是就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马上有人附和道。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前锋在前面的林子里战败了,叛军用他们的尸体搭了一堵墙呢。” “啊,听说了,听说有上千具尸体呢!” “哪儿是上千啊,是好几千,你想想,前锋营多少人呢!才跑回来几个?都打没了!” “是啊是啊,听说大将军都不给他们收尸呢,想想咱们当兵打仗战死沙场,死后居然就这么被曝尸荒野……” “是啊,看来这次出来是回不去咯……可惜我刚娶进门的媳妇,花了我十两银子呢。”一人摇头叹息道。 “二赖子,你放心吧,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你新媳妇的,哈哈哈……”有人凑趣道。 “哼,你?你以为你能活着回去?”叫二赖子的撇了撇嘴:“你没听说吗?叛军在梧州可是杀了个血流成河,喊的是不留俘虏,只要是当兵的,都杀!” “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把绿营和满洲八旗的人圈在一起,用炮轰,然后都丢进江里喂鱼了……” “啊,有这等事儿?不是都说叛军不滥杀无辜吗?” “哼哼,什么叫不滥杀无辜?你是当兵的,给朝廷当兵的,算无辜吗?” “把总来了,都闭嘴吧……” 但是把总一走,议论又开始了。各种真假难辨的谣言开始在军中扩散,叛军人数和清军的死亡人数也被成倍放大。 一队民夫赶着几辆大车走了过来。 “口令!” “酿豆腐!” “车上装的是什么?” “回军爷,刚砍回来的木柴,生火煮粥用的。” “啊,快点进去吧,别磨磨蹭蹭的了,天都大黑了,我们可都他妈饿着呢!”看门的守卫没好气的说道。 “又是粥!不是有牛肉味的军粮吗,就不能煮点那个?天天吃粥,哪儿还有力气打仗!偏偏口令还弄个什么酿豆腐!这不是故意勾人馋虫吗……”另一个守卫抱怨道。 运劈柴的车进了大营,直接往中后方的粮米辎重堆放处走去。 “卸到那边去,今天晚上的够用了,再弄几车来,明儿一早用。” “是……”民夫们乖乖的把车停到了指定地点,然后开始往下面卸劈柴、匕首、考尔特二式、燃烧瓶和手榴弹炸药包…… “按计划行动!二娃,你们几个去烧马草,榔头,你们几个去那边,散开,烧压缩军粮和粮食,你们去烧马厩,剩下的跟我去火器库……现在,对一下表,二十分钟后准时放火!”洪文定把压好子弹的手枪揣在腰带上,掏出怀表说道。 “是!”其他人也纷纷掏出了怀表。 “这可是我第一次单独出任务,都给我精神着点,别给我丢人!回去了咱们也都有勋章了!好了,行动,记得时间!”对好时间,洪文定一挥手,众人四散开来,消失在夜幕之中。 火器库在大营最深处,因为堆放着一桶桶的火药,故而四处并没有燃着篝火和火把,只是有一队队的巡逻兵不时的走过。外围是一圈大车临时围拢起来充作栅栏。 这可难不倒身手矫健的洪文定,等巡逻兵刚走过,他们从车底爬了出来,往那一排排大木桶走去。 打开盖子摸了摸,确定是火药无疑了,几个人摸出燃烧瓶,拔掉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木桶上。 洪文定划着了一根火柴,看了下时间,还有两分钟。 “别动!干什么的!”一队清军转了过来,发现了这群形迹可疑的人。 “民夫!军爷,我们是民夫!” “民夫?民夫来这干嘛?” “来拉屎的……” “放屁!来这拉屎?这是你拉屎的地方?看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东西,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是炸药包……” “炸药?是叛贼!快都给我拿……” 还没等他们举着枪冲过来,几把考尔特二式已经开火了,瞬间巡逻的十个人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娘的!害得我提前了一分钟!”洪文定只能一拉火管点燃了炸药包引信用力把炸药包丢进了火药桶中间位置:“快撤……” “是!”其他人一人一个燃烧瓶也丢了出去。 枪声已经惊动了清军,而明亮的火光在漆黑的火器库更是显眼。 “有叛军袭营!” “着火了!快救火!” 救火什么的完全不存在,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炸药包炸了还是燃烧瓶引燃了火药桶,洪文定几个人只觉得背后一阵气浪涌来,把他们推得往前跑了好几步。 “卧倒!全卧倒,抱头!”洪文定想起了战场生存手册上的内容,干脆也不跑了,带着几个人卧倒在地,往前爬了几步藏在一排车的后面。 “老乡,老乡躲这里来!这里宽敞。”车后面有个民夫打扮的人朝他们招手,显然是把他们也当民夫了。 “啊,好嘞!”洪文定答应一声,带人爬了过去。 “哟,小伙子,这么年轻就被拉壮丁了啊?没逼着你参加乡勇?” “没有,就是天天让我跟着大军干些杂活,老乡,你是哪个县的……”洪文定还跟人家拉起了家常,但是很快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掩盖了他们的交谈。 爆炸声惊动了全营的清兵,爆炸造成的气浪还掀飞了长鼐的中军大帐。 “保护将军!快保护将军!”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长鼐从倒塌的帐篷里扒了出来。 “快抓反贼!快抓反贼!不要放跑了一个反贼!灭火!” 火哪儿是那么容易灭的?除了火药被很快炸了个干净之外,草料、粮食可都是上好的引火材料,着了就不容易灭。而压缩军粮那玩意太瓷实了,实在不好点。 至于反贼吗,爆炸结束后洪文定就带着人在杂乱的人群中混出去了。他们发现,不单是他们这一队人在往外跑,许多民夫都在往外头跑,甚至还有穿着军服的兵也在往外跑…… 毕竟现在场面这么乱,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死了,还不如跑了躲起来,等天亮了再回来,可以和别人说自己去抓反贼了。 至于真遇到了反贼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乖乖投降! 而张石川也没想到,洪文定他们还真的成功了,看着冲天的火光和火光掩映下清军大营内慌乱不堪的场面,张石川真是恨自己的人带少了! 为什么只带了两千人?为什么不把五千人都带上?为什么不多带点子弹炮弹! “炮弹全部打光,一发不留!照着人流密集的地方给我轰!” 于是,一门门的迫击一式开始疯狂开火,毫无保留的往不远处的清军大营开始倾泻炮弹。 “将军大人,叛军夜袭,我军大乱,请速速后撤!”不容分说,一群人把长鼐丢到马上头也不回就往北跑了。 将军都跑了,其他人谁还在那等死?一起跑吧,于是什么都不要了,大批的人跟着开始往北溃逃。 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炮弹还没打完,人都已经跑到射程之外去了。张石川大手一挥:前进! 于是以班为单位,国防军端着枪冲了上去。那些没跑掉的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民夫们更是直接跪在地上投降。 可是,几万人的营地实在太大了根本无法搜索每一个角落,而且俘虏抓得太多了,常常是一个人端着枪看着十几个俘虏……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追击的命令,开始押解着三四千俘虏打扫战场。 丢弃的满地的弓和长矛堆成一堆堆的直接点燃了当篝火用,没有烧完的军粮、被服、帐篷统统装车拉走,张石川终于也体会了一次打家劫舍的快感。 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追击,还是持续骚扰?补给倒是抢了不少,可弹药不多了,而且还有这么多俘虏…… 思量再三,张石川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长鼐带着人跑出去了三十多里,直跑到曙光初现,结果发现自己又跑回了龙泉县,再整编整编人马,发现损失了五六千人。更操蛋的是,武器、粮草、火药火炮全丢了…… 发愁归发愁,但是饭总要吃的。逃了一晚上,这可是个体力活,一群人早饿得不行了。命令部下在县城外集结走散了的队伍,长鼐带着一群人进了县城。 得知大军去而复返,龙泉县令何辅差点当场哭出来。大军过境那可不是说过就过的,按照规矩,走过哪些州县例行刮地皮肯定是没少的。怎么才这么几天,这个讨逆大将军就刮二遍来了?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但是人家再怎么不讲究,他这个小小七品县令也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临走再拿一份孝敬出来。 酒足饭饱,长鼐打了个嗝:“我大军途中粮草不慎起火,三日内你速速给我准备十万石粮食,以及粮草、被服等物,再招募五千民夫,不得有误!” 这下何辅当场就哭了,还是发自肺腑痛不欲生的那种:“将军大人明鉴,龙泉县不过三千来人,整个县治也才四万人,您前两天已经带走一万石粮食了,现在县库已空,我去哪儿给您找十万石的粮食啊……” “我不管你去借,去抢,反正得给我弄出粮食来!”长鼐沉声说道。 他自然知道龙泉县已经没粮食了,可是自己的四万多大军也没粮食了啊!没粮食当兵的就会饿肚子,饿了肚子就会哗变…… 而且当初的作战部署可都是有明明白白的日期的,自己现在已经延误战机了,必须马上筹集到粮草然后继续南下! 三天,刮了周边村镇的地皮后终于凑齐了几千石的粮食,总算够大军吃上几天了,部队整编得也差不多了,长鼐知道再不能耽搁了,一则龙泉确实榨不出油水了,在这里根本就得不到他需要的军械和粮草,一则时间不等人啊。 长鼐终于又走了,带走了征来的粮草和所有的耕牛、驴、骡子……骑兵没了马,骑着骡子也凑合了。 他必须要赶到下一站:赣州!赣州是江西南部重镇,富足城坚,并且粮草充足,武备精良。 到了赣州,就可以重整旗鼓,继续挥师南下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智取赣县 赣州府府治赣县,位于江西省南部,南、西、北三面被章水和赣江环绕的几字型天然护城河包围,背后又是巍巍崆峒(南崆峒),是绝对的易守难攻的要地,又是由江西入广东的必经之路,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也正是因为要守住这块要地,赣县的兵马非但没有被征调,反而还扩招了许多民勇。赣州府总兵陈英祖每日都会亲自骑马在城墙上巡守,激励守城将士们。 虽然五十里之外的南康县已经落入了叛军的手中,但是只要不让张逆的叛军渡江,他们有枪有炮也没用!赣县有吃不完的粮食,用不完的兵器!而且朝廷的西路讨逆大军不日就要到达了! 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没过几日,朝廷的大军赶到了。 章水拐了两个直角弯绕过漳县,水面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足足四百米。而聪明智慧的古人在河岸上架起了石墩石桥,只留下中间的几米做成吊桥,这样既不妨碍河道通畅,又起到了护城河的作用,桥头桥尾都有驻军,中间有吊桥,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在这天,桥头的驻军迎来了一支身穿狗屎黄棉甲的骑兵,身后是一队穿着绿营号褂的步兵。 “乖乖,这是正黄旗的吧?”守桥的大头兵看着威风凛凛的队伍咂了咂嘴。 感叹归感叹,检查可是马虎不得。印信腰牌一一勘验过,果然是讨逆大军西路军,正黄旗佐领喀尔吉善。 “磨磨蹭蹭的,到底验好了没有?我们可是赶了一天的路了,乏得很!赶紧放吊桥!后面还有十万大军呢!”骑在马上的佐领大人不耐烦的操着一股子京腔说道。 “是是,佐领大人息怒,小的也是按规章办事……”守桥的把总陪着笑一面让人赶紧放吊桥一面说道:“佐领大人一路辛苦了……” 哪知道这个大夏天还穿着棉甲,把脸颊都遮住了的佐领一见吊桥放下来了,已经带着人上桥了。 足足三千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踏上了桥面,桥上的把总还在感慨:“乖乖,果然是旗人啊,这长弓大马的,精神!大热天还穿着棉甲,把脸都遮住了,也不怕热! 再看看人家的装备,全是火枪!好吗,还用布包裹着,讲究!还有那辫子,哎?这是谁的辫子掉地上了……” 大头兵刚捡起来辫子想看一看究竟,有人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腰间一凉,一柄三棱刺刀从他后腰上斜刺了进去,随即一副失去了生命的身躯被拖到了一边,软倒在地。 太阳当头晒着,又穿着足足四五十斤重的棉甲,说不热是假的。虽然是骑马,那滋味也不好受啊! 张石川觉得自己都快长痱子了,屁股底下都已经湿透了,汗水正在顺着大腿根往下流淌。他还真佩服这些旗人怎么挺过来的。 “琪儿啊,你热不热?”张石川小声问旁边的花琪。 “活该!都说让你等着,等拿下赣县了你再进去,你非得不听啊!热死你!”香汗淋漓的花琪撇了张石川一眼。 “嘿嘿嘿,热死我你可就守寡啦,到时候你会不会改嫁?”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了,张石川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切!必须改嫁,我带着阿奴和她肚子里的娃一起出门子!” “哎,小妮子,你这是要逆天呐!你看为夫今晚不收拾你……”张石川淫笑着说道。 “呸!”花琪脸上一热。 “哎,琪儿,说个正事!”张石川突然严肃起来。 “啊?啥事啊哥?”见张石川一本正经的模样,花琪也严肃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又女扮男装了,你这个男装大佬的名字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我……我掐死你!” “哈哈,开玩笑的。不闹了,真的说正事儿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花琪努力把最后一个字给压了下去。 “琪儿,你现在女扮男装更不像了,你看,胸口鼓出来这么多,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哥!”对于这个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有心情插科打诨的张石川,花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咳咳,不说了不说了,马上进城门了!” 通过廊桥,得到消息的总兵陈祖英已经率着一群亲卫部将迎了出来,在城门外等着了:“赣州府总兵陈祖英见过佐领大人。” 按理说陈祖英是二品武官,而一个佐领只是四品,但是人家可是正黄旗的佐领,又是大军先锋,陈祖英可不敢开罪。 张石川哪管这个,在马上一抱拳算是还礼了:“总兵大人太客气了,我这一身铠甲下马不便,就不还礼了。” 陈祖英心道:大热天穿着棉甲,你这是有多怕死?热死你个煞笔,但是嘴上笑道:“佐领何必如此客气,请这边走,我已经在总兵府备下酒宴,给大人接风洗尘。” “酒宴什么的吗,不急,我这次作为大军先锋,需先视察好城防,要负责大将军的安全,先带我看看你们县城的守备情况!” “是!佐领这边请!”既然人家这么说了,陈祖英只好也上了马,准备带张石川四处转转。 张石川有模有样的跟着陈祖英进了城。 走在通往赣县的大道上张石川还是感慨万千的,天然护城河,只有一座桥可以通进来,还有难以逾越的吊桥,正门涌金门(杭州西城门叫涌金门,赣州南门也叫涌金门)外还有高大的瓮城,瓮城里面布满了藏兵洞。 再看看那三丈高两张宽的城墙和巍峨的箭楼,以及城墙上摆放着的铁炮,张石川心下暗自庆幸,幸亏不用强攻这座坚城啊! 陈祖英也没想到这个佐领这么大派头,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得先带着张石川将城墙以及城中的重要据点都仔细看了一遍。 让他惊奇的是,进了城这位佐领都不肯卸甲,而且,他身后的这两千多人怎么也都跟着?而且到个地方就留下一部分?这是要接管城防吗? 闻讯而来的知府、知县、各营参将副将千总也都赶来了,毕竟是上头派下来的人,谁敢怠慢? “佐领大人,四周城墙、各处城门以及两处大营、总兵府、府衙县衙都已看过了,不知在何处安置大将军比较合适?” 这一圈溜达下来可是个体力活,陈祖英真的希望这位佐领已经溜达够了,可以歇歇了。不光是他,其他文武官腿儿都要细了。 “嗯,都不错,我看你的总兵府最好。” “呃……是,那下官马上安排人手腾地方出来。”陈祖英心里骂娘,这么大一座城,非得住我的总兵府?那府衙不是更宽敞更舒坦? “诶,这就不有劳总兵大人了,我自己安排就可以了,现在总兵大人让守城的将士们都歇歇吧,那些火枪长矛什么的,拿着怪沉的。” “啊……啊?”陈祖英有点懵圈:“守城乃是我将士们的职责所在,佐领……” “我不说了吗?现在我安排就可以了!” 没等张石川说完,一排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了一群当官的。 “哈,这是不是就叫一网打尽?”韦良胜一把摘掉了脑袋上的棉盔。 “别废话了,赶紧发信号,帽子先别摘呢,万一有抵抗呢!这棉甲多少也能管点用!”张石川扯了扯脖领子,把护着脸颊的棉甲也扯开了。 一群新鲜出炉的俘虏这才看见,韦良胜满头长发,并没不是金钱鼠尾!而那个佐领的左脸颊上,刻着一个王字…… 一颗烟花升上天空,然后爆开发出一声闷响,分散在四处的国防军一起发力,兵不血刃的占领了赣县县城。 张石川的担心是多余的,整个过程一点反抗都没有。 城里的老百姓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当兵的把当兵的给抓了?一群穿黄衣黄甲的把城里的这群官老爷们给抓了? 没用多久,大乾国的三色旗飘扬起来,安民告示加安民广播也扩散开来:“乾王有令:诸位赣县父老乡亲,现在赣县已经被大乾国防军接管了,请诸位乡亲们放心,我大乾绝不烧杀抢掠,但是为了维护治安,还是请大家尽量待在家里不要走动,若有不法分子趁火打劫的,骚扰乡里的,立斩不赦……” 得知了事实真相的百姓们这才欢呼一声,差点把城墙震塌了。 大乾国防军善待投降的县镇大伙儿都知道了。在梧州的血腥屠杀他们也有所耳闻,大伙都在担心一旦大乾攻城了会是个什么场面,可现在可好了,一个人没死,县城易主了!不对,死了一个捡到一条假辫子的守兵…… 没有杀戮,没有战火,老百姓们都长出了一口气,乾王万岁,大乾万岁的欢呼声响彻县城。 “都听见了吧?这就是人民的呼声,是百姓们的心声!”张石川像老师教训一群不听话的孩子一般对一群被俘的文武官说道。 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自然张石川怎么说他们就怎么答了,文官没有犯过什么错误的没有太大民怨的继续留任,武将们则暂时软禁起来。 至于守兵,愿意回家的发点路费直接遣散了,不愿意走的继续留任,打散在个个连队一人发一把鸟枪当补充兵顺便干点杂活。 让张石川没有想到的是赣州的府库居然这么富足,粮食都堆得满满的。一问才知道,早就接到了长鼐的信,大军要在赣县驻扎中转,让多多准备粮草。 长鼐真是个好同志啊,给自己留了这么多东西!简直太贴心了!张石川感动得泪流满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活捉长鼐 从龙泉到赣州的一百五十里,长鼐走得是提心吊胆。牛牯岭下的大营残骸还在,烧焦的稻米,残破的大旗,甚至铁炮都没有被运走! 叹息之墙也在,只不过已经发出了腐臭的味道。大军都是捏着鼻子快步通过的,谁也不敢多看上一眼。 而叛军的骚扰依旧没有停息过,好在再没有像上次那样轰轰烈烈了,只是小范围的骚扰,打完了就跑。 难道是东路军已经掐断了叛军后路,叛军主力撤走了?但是既然没有了那么大的阻力,管他为什么呢?先赶到赣州府再说! 这次一路急行,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赶到了赣州城外,军士们早已人困马乏,累得不行了。 好在赣州府并未被张逆的叛军攻占,似乎叛军也对这座三面环水背靠大山的坚城有所顾忌。 而且整座县城戒备森严,城墙上几门铁炮对准江对面,守卫的士兵一个个站得笔挺,很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强兵。这让长鼐十分满意。 新的前锋营游击马焕已经到达了城内,并且遣人回报城内情况,请他进城歇息了。 是得好好歇歇了,没日没夜的骑了四天的马,长鼐觉得自己的老腰都要断了。再加上晚上都是提心吊胆的无法安睡,他只想先好好吃喝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过了栈桥来到城门前,早有赣州总兵、知府等带着一众人等列队相迎了。 “嗯,你就是陈祖英?”当了这么多年的封疆大吏,长鼐的官威还是很足的。 “回大将军,正是标下。” “很好。治军有方,军容严整,等我凯旋回京了定据实上报皇上。” “谢大将军提携!”假陈祖英大喜。 再看看知府黄梦祥,长鼐本想先问一问预备了多少粮草,可还没进城就问这个似乎有点不矜持了,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由人引着进城了。 四万多大军自然不可能都跟着进城,还是得在城外扎营。有资格跟着进城的除了军官,自然就是八旗兵了。 稍有头脸的八旗兵爷也都跟了进来,至少可以吃顿像样的饭菜吗,还可以把守军赶走,找个舒坦的地方住下,起码军营住起来比帐篷舒服多了。 队伍进城,以长鼐为首的将军们都跟着陈黄二人去了府衙,而跟着进来的各旗士兵被分成几群,分别带往左营右营以及总兵府。 来到营中,只见校场上已经摆上了一张张方桌条凳,只是酒菜还没摆上来。众人欢呼一声,将兵器往一旁胡乱一丢,七手八脚相互帮着脱了棉甲,就各自落座准备开饭了。 有兵卒过来将他们的武器棉甲收好拿走了,他们都以为是帮着他们安放妥当,也没有在意。等了一会儿,进来一队人,手上端着的却不是酒菜,而是上了刺刀的元化二式。 长鼐一行人来到府衙,二堂内早已备下了一桌酒菜,只是只有一把椅子,并且有个年轻人已经坐在桌旁,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你是何人?见了本将军还敢坐着?”长鼐已经感觉出事情不对头了,他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把。 赣州府有点头脸的官都去接他了,这个年轻人是谁?居然还敢坐着不动?再看向陈祖英等人,都不说话。 “哈哈,你就是赫舍里·长鼐?两江总督,讨逆大将军?怎么,我穿便装大将军不认识?也是,咱们二人素未谋面。那你认识这个吗?”张石川指了指左脸上的王。 “你是张石川,好胆!来人呐,还不快快给我将反贼拿下……”长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要抽刀。 话音未落,两侧厢房内涌出许多端着火枪穿着军服的士兵,于是,长鼐和他的手下就被拿下了。 “黄大人,辛苦了,做得不错!”张石川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黄梦祥。 “多谢乾王夸奖,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黄梦祥点头哈腰的说道。他一家老小的命可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张石川又对假扮陈祖英的洪文定说道:“文定演得也不错!哈哈,文武全才啊!快赶上我了!” 洪文定摘下了官帽:“川哥,以后这事儿可别找我了,还得给这老东西点头哈腰的!” “哈,要不现在让他也给你点头哈腰?” “你们……逆贼!狡诈小人!匹夫!有胆就和本将军决一死战,这么耍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长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就你?得了吧。到时候你这几万人被打跑了又得到处刮地皮抢粮食,你还是乖乖的给我呆着吧。” “你卑鄙!你无耻!你……” “行了,你歇会儿吧,这么大年纪连成王败寇都不懂?你是觉得你骂我几句我就能像周瑜那样被气死怎么着? 老头,看看我的脸,好几箭都射不透,你想想,脸皮得多厚?所以啊,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别费唾沫了。”张石川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 “你……” “来来来,都做都做,菜都要凉了,都自己搬椅子啊……”张石川招呼着一群人呢坐下吃饭。 张石川夹起一筷子沙地板鸭含糊着说道:“哎,长鼐大人,坐,要不要也吃点?” “哼!”长鼐傲娇的扭过头去。 “城外还有四万人吧?其实我也挺头疼的,你说都杀了吧,还得刨坑埋,那得挖多大一个坑啊。 要是都丢进河里去喂鱼,只怕这河里的鱼都不能吃了,实在糟蹋东西啊。对了,你吃过赣江里的特产七鳃鳗了没?那滋味可真是没的说…… 咳咳,跑题了。要不你跟他们说说,投降吧,愿意干的跟我干,不愿意再当兵的我一人给他们分十亩地,你看咋样?投降了我请你吃鱼~” “白日做梦!多言无益,我是不会叛变朝廷的!” “哦,对,我忘了,你是旗人,到是有些骨气。哎,想当初如果不是那么多明军投降,给你们当狗腿子,也不会有今日。我也不为难你了,把他带下去吧,按规矩先饿三天再说。”张石川挥了挥手说道。 “川哥,进城的这些清兵都已经拿下了。”韦良胜走了进来。 “干得好!阿胜坐吧,吃点东西。”张石川招呼他坐下。 “内个,城外的清军怎么办?” “我也在为这事儿发愁呢。长鼐那老家伙看意思是不肯投降了,如果真打起来,死人不说,关键是打散了让这些流落乡间又要祸害百姓,这才是最头疼的。 不知道他们还剩下多少粮草了,抓个嘴巴不严的人审问审问,看看他们有多少粮草,多少箭矢和火药。” 清军在城外驻扎已经两天了,本以为长鼐进城吃喝享乐了,怎么也得派个人出来送点消息命令之类的吧? 你在里面有吃有喝,外面四万多将士们可是已经没米下锅了啊!在龙泉县就搜刮了这么点粮食,人吃马嚼的这些天早已见底了,再不送粮食出来可都得饿肚子了。 他们哪里知道,城里的长鼐比他们还惨,他们是刚没米下锅,长鼐已经饿了两天了。 长鼐不在,副将史嗣元就是最高长官了,但是他是汉人,只能心里嘀咕长鼐不靠谱,自己又不敢擅自出营,于是派出一个参将进城提醒一下长鼐:该往外头送点粮食了! 哪知道参将也是一去不返,不过这次倒是有人送出了一封信,说是大将军在城中有要事,让在城外多等几天,下面还有长鼐的印信。 史嗣元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军中还有多少粮草长鼐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还亲自下令全军急行,就是怕路上粮草不够了,急着要来赣州补给呢,现在怎么又说让等等? 长鼐虽然打仗笨了点,被打得灰头土脸,但是这么蠢的事儿他是不会做的!他可是全军统帅,怎么会知道没有粮食吃军队会没力气,甚至会哗变? 只能有一个可能,出事儿了! 和几个参将商议一番,众人也都觉得史嗣元说得有理。那怎么办?攻城?别说局势还不明朗,不知道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没火药了啊。 接着等着?没粮食了!而且周边的村子也都没什么人了,应该是为了防范叛军来抢粮食被竖壁清野迁入城内了。 商议半天,最终决定由游击将军应存卓带五千人马进城,看看城门开不开!若是开城了,就进城见长鼐,并且带粮草出来,若是不开那城内肯定是有变故了,到时候再依情况而定,或是攻城或是求援。 第二天一早,应存卓带着饿了一晚上的五千绿营兵踏上了廊桥。 “诸位,千总有令,城外绿营没有命令不得随意入城啊。”守桥士兵一脸为难的说道。 “我是游击应存卓,我们要见大将军,我们还要运粮出城!现在我们粮草殆尽,延误军机你担待得起吗!”应存卓直接抽出了牛尾刀架在了守兵的肩膀上。 “哟,这位游击将军您息怒,要不,我给您通禀一声,看看城里的老爷们怎么说?” “快点!” 守兵答应了一声,小跑着进城去了。果然没半个时辰又跑了回来:“游击将军,大将军请您进城呢。” 吊桥放下,应存卓一马当先过桥,带着队伍前进。可进了瓮城,刚要进内门,却发现门洞被一排端着枪的人堵死了。 “下马投降吧。”为首一个穿着大乾国防军军服的人说道。 “是反贼!快撤!”应存卓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跑。 可是队伍已经挤满了廊桥,根本冲不过去,而且瓮城的藏兵洞内密密麻麻伸出了许多枪口。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要抵抗或者逃走眨眼间你就得变成马蜂窝。你的兵都在廊桥上,冲冲不进来,退退不回去,现在只要我下令开枪,你们一个也回不去!” “我……”应存卓知道对方的火枪射速快,但是投降,他张不开嘴啊。 “咳咳。应将军,听我说两句?”瓮城上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清了清嗓子:“我是张石川,是汉人,直隶人顺天府人。 你叫应存卓,浙江台州府人。我们都是汉人,我,你,我的手下和你带过来的兵。我们何苦要自相残杀,手足相残?为何要为满人卖命,给满人当奴才? 放下武器吧,我不想把枪口对准汉人,更不想让汉人血流成河。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你手下这些兄弟们想一想,是你把他们带出来的,你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不要让他们白白送死……” 第三百三十九章 攻心为上 章水北岸,史嗣元看着应存卓带着人过了桥,又进了瓮城。 怎么队伍停住了?是出了什么岔子?但是廊桥上和吊桥上都站满了人,又有城墙遮挡,实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就在史嗣元猜忌的时候,队伍终于又前进了。五千人进了城,随后,吊桥并没有再次拉起,城门也大敞四开着。 史嗣元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赣州府没问题,不过为何长鼐将军迟迟不肯出城呢?又不运粮草出来?算了,一会儿应存卓就会运粮出城了,应该也能见到大人。 但是等了一上午,还是没有一个人出城。这赣州城到底怎么了?只进不出?先锋营马焕带人进去了,就出来了一面。长鼐带着人进去了,一去不返,这次应存卓带着五千人进去了,还是没反应…… “总这么等着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再去看看!”镶蓝旗前锋参领额尔德克沉不住气了,带着三千八旗兵开始渡河。 桥通着,城门大开着,到了瓮城,面对张石川同样的台词,额尔德克大吼一声:“冲啊!杀反贼!” 顿时枪声大作,额尔德克被一枪打爆了脑壳。瓮城成了屠宰场,然后只能容五个人并行的栈桥也成了这些旗人的魂归之地。瓮城城墙上一支支的枪从女墙探出来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 投降?他们根本来不及。旗兵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们不知道该往前冲还是往后退,身边随时有人倒下,还有人被挤得掉进章水中。 很快,大乾国防军给出了他们答案:他们应该后撤——因为一排排的国防军已经冲了出来。 “是叛军!漳州城已经被叛军占了!快去支援!”史嗣元吼道。 可是怎么支援?桥只有那么宽,上面还挤满了人。鸟枪兵只能硬着头皮朝城墙上开枪,但是四五百米的距离,能打中全靠运气。 他们不能支援不代表大乾国防军的炮兵不能支援,迫击一式、二式、以及城墙上本来就有的红衣大炮开始怒吼。只要靠近河岸就有被炸飞的危险,想支援的清兵只能往后退去。 桥上的旗兵逃回来的不到一半,而城中的国防军还在一队队的开出来。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扛着上了刺刀的元化二式,带着钢盔,前排的还穿着铁胸甲,一排排的从几乎铺满了桥的尸体上走过。 城墙上的迫击一式也被拉了出来,放置在河岸上继续设计,压得清军再往后撤。 终于,三千国防军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在距离清军大营三百米左右的距离站定,整整齐齐的排成几列,面无表情的看着躲在栅栏后面的清军。 韦良胜纵匹马出列,往前走了百十米:“你们谁叫史嗣元?出来说话!” 史嗣元犹豫了一下,还是认为不能怂,也纵马上前说道:“我就是史嗣元,反贼何人?” “我叫韦良胜,大乾国防军第六团团长!”韦良胜朗声说道:“我代表乾王殿下来劝你们投降的。” “哼,我等报效朝廷,马革裹尸,纵使战死也决不投降!你不用枉费心机了!” “乾王说,汉人不该打汉人,汉人应该团结一致!而且不光是汉人,只要满人投诚,也当做汉人看待!现在长鼐、喀尔吉善、应存卓、马焕这些人都已经投降大乾了,还有这两天进城的几千清兵也都投降了,你们还要抵抗吗?” “你胡说!大将军怎么可能投降逆贼!” 张石川也骑马走到前面:“史将军,我就是张石川。我来劝一劝将军不要执迷不悔了,别再为大清卖命了,加入大乾,和我一起光复汉人天下吧!自古蛮夷无百年国运,现在大清气数已尽,何苦要为了满洲人殉葬?和你出征的这些兄弟,谁没有父母兄弟?为何让他们白白牺牲掉,死后还要背上个满清奴才的千古骂名呢?” “你……你胡说,大清称霸天下,怎么会气数已尽!你们只是占了一时之先机罢了……” 张石川叹了口气,又说道:“算上今天你的士兵们两天没吃饭了吧?还有三万多人,吃什么?粮草被我烧了,附近村落的人也都迁走了。 你们要想吃到东西,离这里最近的是雩都县,有一百多里路,不过是山路,不太好走。 而且我会派队伍时刻骚扰蚕食你们,不知道你们之中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到雩都?对了,你们好像没有火药了是吧?鸟枪兵一人还能开几枪? 那几千斤的大炮还要不要带着?箭还多不多?你别说,箭矢这玩意烧火还挺好用的……” 史嗣元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他知道张石川在奚落他,但是这也确实是实情,他们没粮没辎重,军心涣散,主帅被俘,这都是实情。 “不要再愚忠满清了,更不要让这几万人给满清陪葬!投降吧,从最早康熙发兵打琼州府,再到台湾府,我现在已经抓了十万俘虏了,他们大多在琼州、台湾府和雷州府等地安居乐业呢,为何要帮那些把咱们汉人视作奴才都不如的建州女真人卖命?” “谁说我奴才都不如了!当朝皇帝是明主,待我恩重如山……” “你看过我大乾写的康熙十宗罪吗?” “我……没看过!”史嗣元言不由衷的说道。 “哦,那想必满清一百零八罪你也没看过咯?你觉得头上的辫子很好看?当夷人的奴才很舒服?帮他们欺压自己的同胞很有成就感吗?不要在执迷不悟了!” “忠臣不事二主,不必多说了。” 扯着嗓子喊了这么半天,张石川也累了,摆摆手道:“你真的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吗?也罢,光是嘴说怕也打动不了你。我现在让我的人开一炮,就开一炮,会死很多人,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是你逼我的!你记得,一会儿死掉的人都是因你而死!” “一……一炮?”史嗣元一愣,一炮能死多少人?迫击一式的炮弹他又不是没见过。 张石川打了个手势,只听砰地一声,一个西瓜大小的炮弹划过了双方阵营的空地,落入了清军阵营中,然后轰的一声巨响,十几米之内再没有一个人能站着了,有人被震晕了,有人被炸断了手脚痛苦哀嚎,还有人,已经成了碎片散落在四处…… 四周没有伤到的清军都纷纷逃跑,生恐下一炮会落在自己头上,这就是一炮的威力史嗣元看着混乱的场面,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来,张石川居然一直都有所保留…… “喏,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史将军?史将军?” “啊?”史嗣元这才回过神来,冷汗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但是他似乎抬不起手来,无法擦拭。 “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是投降还是接着打你们自行决定。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或许你还不知道,你们这次出征东路军的主帅叫哈奇现是吧?瓜尔佳氏? 他前两天在军中被副将给杀了,你知道汉人再怎么也比满洲人多得多,对吧…… 东路军现在大部分已经投降,还剩下一万多人逃走了。只要天下的汉人团结起来,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如果军中的旗人不愿意投降,可以搞个叛变,或者说给张石川献上个投名状……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一个时辰!做蛮夷的走狗还是做中华的英雄,只在史将军一念之间。” 史嗣元并没有走,而是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乾王殿下,我一家老小都在江宁府,你可能保我家人周全?” 张石川听了心中大喜,这是有门啊!刚才还叫逆贼,现在叫乾王了!还考虑家人,这是要投降了啊! 但是脸上不能表露得太过明显,于是说道:“可巧我在江宁有个颇有能耐的过命朋友,史将军若是信得过我,就写封信,我让人带给你家人,把他们都接过来。 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琼州府,台湾府现在也不错。至于祖产田亩之类的不要也就罢了,家人安全最重要,身外之物吗,日后大乾会十倍还给史将军的! 对了,要不要给将士们预备一点米饭和肉汤泡菜之类的?” 史嗣元并没有答话,而是一抱拳,策马回到了清军大营。 张石川也回到了自己营中:“埋锅造饭,就在前线这边做,让他们闻一闻饭香!” “川哥,还是你能忽悠啊!”韦良胜竖起大拇指说道。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张石川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呕……”花琪在一旁干呕起来。 “琪儿,你就这么不给为夫面子吗……” 花琪一边干呕一边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看花琪不像是取笑,张石川拍着花琪的背:“是累着了?中暑了?吃坏东西了?握草,不会是有了吧!葵水不是一直没来?小林子,赶紧送你四奶奶回城,找个郎中好好把把脉!” 中元元年十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康熙的讨逆西路军在被大乾国防军折磨了一个多月后,副将史嗣元终于伙同营中亲信杀了几个旗人军官,带着全军投降张石川了,至此,西路军完全覆灭。 而另一个好消息就是,这次出征,张石川的私人生活也是战果辉煌,阿奴和花琪都怀孕了。 至于东路军,垮得更快。赵大勇带队可没什么攻心不攻心的,不投降就不停的骚扰你!强度要比张石川他们这一股强上多少倍,清军死伤惨重人心惶惶,张石川告诉史嗣元的副将杀掉了主帅投诚,是真的。 赵大勇现在已经反客为主,带着人满赣南追着清军残余部队跑呢,顺便还占了会昌、瑞金和雩都,再加上张石川打下来的南安府以及赣县,整个南安府和赣州府都已经划入了大乾的版图。 第三百四十章 雍正继位 南苑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苑囿,因苑内有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 在位六十一年又九个月,时年已经69岁的康熙虽然已经衰老体弱,心悸几危,且右手失灵,头晕、腿肿,但是他并不服老。 他是千古一帝,一辈子文治武功无人能及。为了向世人证明他尚未老,六十一年十月,康熙带人来到了南苑围猎。 当然,他已经不能再骑马射箭了,他能做的只是摆出一副健康的样子,看着宗室和皇子们按照满人的习俗围猎,然后献上自己的猎物。大多数时间康熙都是躲在点满炭盆的帐篷中,处理一下紧急的国事。 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康熙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可是他不甘心! 南边的张逆又占了广西两府,现在大军南征还不知道战果如何,前些天张逆的水师居然又大摇大摆的开进渤海湾袭击了大沽水师! 大军就要到广东了,这逆贼居然还有心情让水师来打几千里之外、离京师却咫尺之遥的的大沽,而且大沽水师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张逆的舰队大摇大摆的来,打了一天炮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开走了!太嚣张了!简直太嚣张了! 而张逆只不过是南边的麻烦,东边日本国又入侵朝鲜了,朝鲜派使臣来求援,康熙都没有接见朝鲜使臣。 大清虽然是朝鲜的宗主,但是现在哪儿有经历去管你那点破事?真以为每年你送几根人参几个美女几张狍子皮来我就是你爹了?大清现在还自顾不暇呢! 北边黑龙江将军陈泰来报,雅克萨城以及乌尔堪列河流域又出现了小股哥萨克骑兵的身影,经常骚扰抢劫当地村落。这已经相当于公然撕毁了当初的尼布楚条约。 然而沙俄的举动还不止于此,有线报称,彼得一世拍使者频繁与和托辉特部往来,想串联喀尔喀蒙古其他诸部脱离大清的统治。 西边和准噶尔部的策妄阿拉布坦的和谈还没能谈成,而青海的罗布藏丹津上书要求要求在西藏恢复他家族的汗庭,信中言辞不加掩饰的表名,如果不准,他就投靠策妄阿拉布坦…… 大清康熙一朝这几十年来国泰民安,怎么一下子就四面楚歌了?这都是张石川这个逆贼的错!如果没有他,这些宵小之辈怎么敢如此放肆!他们是以为大清软弱可欺吗! 等朕荡平了张逆,定然挨个放血! 想到这里,康熙的心绪有些激动,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大太监魏珠忙弓着身子端来一杯温茶:“万岁爷,喝口茶吧。” 康熙摆了摆手,又见账外有人影晃动问道:“谁在外头?” 议政大臣萧永藻只得进来磕头。 “采之(萧永藻的字),可是有事要奏?” “回皇上,江西六百里加急军报到了。”萧永藻不抬头,恭恭敬敬的举着一个纸卷。 “哦?呈上来!”虽然面上不带喜忧之色,康熙也有些激动了。这是荡平张逆了吗?终于去除了一块心腹大患。 魏珠忙把纸卷接过来呈上,萧永藻仍是不敢抬头,作为内阁大学士和辅政大臣,他已经看到了军报上的内容。 西路军屡屡受挫,带队的讨逆大将军、两江总督长鼐被俘,西路军降敌;东路军主帅哈奇现被部下杀死,军中大乱,已被叛军击溃;南安府、赣州府失手,江西告急、广西告急…… 康熙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然后两眼一闭晕倒过去。 “主子爷!主子爷!来人呐!快传御医……”魏珠颤抖的声音响起来。 于是,康熙六十一年末的这场南苑围猎草草收场了,理由是康熙偶感风寒龙体不豫,一群宗室勋贵拥着圣驾回京师,还驻畅春园。 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而康熙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十一月十三日,昏迷几日的康熙终于回转过来,将在外头的一众皇子以及隆科多、马奇等近臣招致塌旁,低声说道:“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众人哭着跪倒在地,四阿哥更是几欲晕厥,但是,心中悬着几十年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康熙又做手势止住了众人的哭声,喘着气说道:“朕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 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只海南张石川为乱,逆天而行,祸国殃民,只恨朕不能亲手诛之,日后谁若能了朕此夙愿,尔等应……皇位……张石川……” 还没等说完,康熙的手已经垂了下来,一双麻子脸上有些浑浊的小三角眼虽然还睁着,却已经失去了神采。 “汗阿玛!” “皇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 康熙六十一年,中元元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于京郊畅春园驾崩,终年六十九岁。将康熙的遗体运回大内发丧、新帝胤禛继位,整个京师都在为这天下头等大事忙活着。 苦熬了这么多年,四十三岁的胤禛终于熬到头了,在几十年夺嫡的风风雨雨中击败了哥哥弟弟们,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但是,康熙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谁杀了张石川,就把皇位让给谁? 仔细想一想康熙不可能说出和晁盖一个水平的话来,这是一国之君的位子,又不是水泊梁山的头把交椅,怎么能如此儿戏! 十二月二十日,四阿哥雍亲王胤禛奉康熙遗诏,即皇帝位于太和殿,改元雍正。以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召抚远大将军胤禵回京奔丧。诚亲王允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 昔日的雍亲王府,邬思道因为腿脚不便依旧没有给已经继位的雍正磕头。 “邬先生,如今我以克成大统,正是用人之际,先生为何要在此时离我而去啊?” 邬思道笑道:“皇上现在已登大宝,老夫也该抽身了。老夫追随皇上这么多年,如今已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再也没有当年的心计了,皇上现在身边能人辈出,又怎么差我一个糟老头子?还请皇上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准我趁着还能走动也云游四方,逍遥上两年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雍正也不好再留,只能说道:“先生去意已决,朕也不好强留,明日到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留作花销吧。” “多谢皇上美意。”邬思道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了。 “另外先生腿脚不灵便,我安排两个护卫侍奉你吧。” 十三阿哥插嘴道:“不知邬先生想去哪里走走?先生的老家是绍兴的,可是要回去看看?” “呵呵,绍兴啊,还真是几十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认识我这糟老头子了。不回了!十三爷也知道,老夫这腿脚手部的南方的潮冷,还是北方的火炕更合适。老夫倒是想去盛京转一转,再往大同府看看……” 又聊了两句,邬思道便起身告辞了。而雍正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邬思道手中的紫荆木拐杖,那还是张石川初到琼州府当同知的时候送给邬思道的。 “四哥……皇上,你是怕邬先生他……”看邬思道走远了,十三阿哥问道。 这么多年的相处,雍正的为人他太了解了,猜忌多疑无时不再,现在邬思道不能为他所用,他又怎么能不猜疑? 见雍正不说话,十三阿哥又说道:“按理说邬先生也认识张石川,如果皇上不放心,不如我安排人送他一程?” 雍正却摇了摇头:“邬思道聪明过人,自诩一生从未算失过,唯独他看张石川看走了眼,没能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以邬思道的傲气,他不会去投靠张石川的。朕刚刚继位,不愿开杀戒,就由他去吧。” “是!皇上圣明!” 听了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雍正却呆了一呆,随后说道:“老十三,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如今我当了皇上,可一下子和你这最亲近的人也生分了。”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臣弟心中只有敬仰……” “好了,别说这个了。以后我的粘杆处就交给你了。你得好生经营,尤其是江南一带,必须广布眼线,时时查探民心,若有造谣者或是张石川的细作一定要严惩不贷。” “臣弟遵旨!” “十三,现在内忧外患都有,而国库也不丰盈,大行皇帝这些年一味的求仁政致使吏治腐坏,国贫官富,又有铜慌,京师物价一涨再涨,且虽然汗阿玛将皇位传给了我,保不齐老八老十四他们仍然贼心不死。接下来的路,难走啊,你一定要多帮帮四哥……” 十三阿哥听雍正仍以兄弟相称,又说出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眼圈有点发湿,低头说道:“皇上如此看重臣弟,臣弟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康熙就这么撒手去了,留给雍正的确实是个烂摊子,国库里只有库平银八百多万两,而现在对西对南两相用兵,再加上要防着沙俄趁机生事,还有青海需要安抚,这都得要银子。 康熙皇帝的葬礼肯定是不能寒酸的,虽然黄陵早已修好了,但是下葬的排场不能跌份,得符合他这千古一帝的身份,不然雍正就是不孝。 雍正的登基大典也必须得有排场,天朝上国,大清入关定都北京后的第三个皇帝,必须要轰轰烈烈,要昭告天下,让各国使者来朝贺,可这也需要钱。 钱钱钱…… 雍正和十三阿哥同时都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他们眼中最能赚钱的人——张石川。 如果康熙没有下旨抓他,如果没有禁止他普及牛痘,如果没有发配他去琼州府,是不是现在张石川回成为雍正的一大助力?能成为他的钱袋子? 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张石川已经不是那个一见到他们就一脸笑嘻嘻,偶尔插科打诨可干起事来兢兢业业的琢玉了,而是乾王,占据一隅自封为王,并且举起了反清的大旗,以各种你想不到的手段蛊惑人心,搞得大清颇有点四面楚歌之势。 可奏报上却说张石川每占一处几乎不扰民,不挣粮,不拉壮丁,可似乎越打仗越有钱……他到底有什么妖法? 其实他们也知道,并不是什么妖法,而是张石川生财有道。大乾国并不是什么滴水不漏的地方,想安插进去几个探子简直太简单了。 不说大乾通宝就能剩下大笔银子,开办银行、开采矿产、卖股份、卖军火、卖奴隶,这些都是张石川资金来源的大头。 可是想学却没那么容易了,满清的火器制作在他们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之下已经成功衰退到还不如明朝前期的水平,现在放眼全国,能做火枪的就那么几个造办处火器局,会造炮的匠人更是寥寥无几。而且,造枪炮的速度还赶不上给张石川送的速度快。 得知张石川在大肆往外卖火器之后雍正也不是没想过通过第三方国家买一批火器进来,也来一个师夷长技以制夷,结果一打听价格立马就软了,一支元化一式五十两,一发子弹三钱银子,而且子弹自己还做不出来,而且的而且,人家卖给你的还是大乾国防军已经淘汰下来的产品……即便是好枪,朝廷也买不起啊! 还听说,张石川的叛军所用的子弹居然都是铜的……这得多有钱!自从张石川造反之后对满清最大的影响就是洋铜的供应量严重下滑。 琉球的铜自然早就停了,居然连安南的铜都被张石川给买走了。更可恨的是,介休范氏好不容易从日本买来点铜斤,结果船队十次得有五次被人劫持或者击沉…… 京师的铜价一涨再涨,现在市面上一两银子只能换四五百大钱了,柴米油盐价格都在攀升,百姓们怨声载道。 铜都去哪儿了?四阿哥皱着眉头,似乎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野心 而回到琼州府的张石川在曹颙的密信中得知了康熙驾崩雍正继位的信息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康熙终于如历史记载的那般按时下岗了。 看来历史的变动并不大,康熙归天,雍正继位。但是再想想,张石川的大乾帝国已经在南方占了这么大一片地方,治下有几百万子民了,好像变动也不小了。 而且现在日本还在打朝鲜,整个东南半岛上都打得热火朝天,从这些方面说,世界被改变得太多了。 如果张石川能知道康熙这个千古一帝临死前还还叨念着自己的名字,而且死不瞑目,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他也没空想,这次回来又是一大堆人等着见他,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定呢,其中一个就是天涯岛南洋公司的董事长张杰绪。 当南阳公司的使者团江英一行人回到了天涯岛把在琼州府的见闻告诉张杰绪之后,他的心理十分复杂。 一方面张杰绪希望江英他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这个建国不到一年的大乾国真的这么强大,可以颠覆大清,赶走满洲鞑子光复汉室江山,开辟一个汉唐盛世。 另一方面,他又怕这群人是不是集体受贿然后组团回来忽悠他了。毕竟他们回来后都带着大包小包的各种礼物,还有乾王赏赐的女倭奴,而且四处逢人就说大乾多好多富足,武力多强盛,吏治多清明,甚至大乾的茅坑都是香的。 还有一点是他担心的,如果大乾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么强大,那张石川的首要目标肯定是要一统中原,而自己占的天涯岛深处南洋,距离琼州府还有三千多里的海路呢,根本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古都不被中原王朝所重视,大乾肯接受自己吗? 或许他们不要这片土地,起码能让天涯岛上的汉人遗民搬回本土吧?听说乾王可是喜欢人多的主,没事还要四处划拉各国奴隶呢。自己这一万多人……好像也不是很少吧! 可张石川又让他们带回去了不少作物种子以及农书,这是要让他们继续在天涯岛上安居乐业?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张杰绪决定亲自跑一趟琼州府,毕竟他的最终目的是要给自己和岛上的百姓找一个依靠,不受南洋中的这些西洋人欺负的,这可是头等大事。 可到了琼州府张杰绪却被告知,乾王率军亲征了,带着一万人,要和清朝的十万大军火并…… 张杰绪吓了一跳,带一万人就敢和十万大清精锐去打仗?可是看着琼州府的百姓们一个个似乎并不担心,就好像他们的乾王只是去旅游了一趟,再正常不过了。 唯独那些个还没有完成训练的新兵蛋子们因为错过了和张石川一起出征的机会而一个个痛心疾首,有的甚至酒后提起此事还会掩面放声大哭…… 这大乾国的人,都是疯子吗? 见不到张石川,他也有了大把时间来了解大乾国。渐渐他发现,江英他们并非虚言,关于琼州府的一切传说,都是真的。 高产的作物、密密麻麻的作坊,各种铁机器,铁路、还有那轰轰冒着滚滚黑烟的蒸汽机,就在他惊叹着这一切他想都不敢想的。 就连他住的国宾馆的茅厕,也真的是香的,出恭完毕只要一拉绳就会有水把阿物冲走,并且还会有喷嘴往外喷香水! 就在他沉浸于各种从未听过见过吃过的事物中的时候,一封封的捷报也从前线传来,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琼州府:郁林州大捷、梧州府光复、乾王智取赣县、一团占领安远…… 每一次捷报传来,不管是士农工商都是一片欢腾,很快茶馆坊间的说书先生又有了新的内容,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国防军的英勇和乾王睿智,而股票交易所的指数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这根大粗腿,必须紧紧抱住!就算天涯岛不要了,也要带着人搬到琼州府来!要不台湾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听说现在在大力发展雷州…… 当听到张石川凯旋归来的消息后,张杰绪第一时间递上了自己的名帖。 可看着和自己一样抱着要见乾王一面的人差点把乾王府的门槛给踏平,张杰绪又有些胆怯了。这些人来自各界,都是有头脸的人物,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啊…… 但是他的疑虑很快被打消了,张石川第二天就接见了他,还是在小厅单独接见。 “草民张杰绪参见乾王殿下,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进屋后看见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和一群人交谈。 “哦,张先生来了,快请起,稍坐片刻,等我一会儿,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张石川笑着朝张杰绪抬了抬手又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然后又对一个老者说道:“以法治国,也不是要像汉朝一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能把大秦的那一套搬过来,法律太严苛了也不行。 首先我准备要废除死刑,全部改为徒刑,小偷小摸、打架斗殴或者官员贪腐数量不大的这种小罪就按罪行判他个几年的劳动改造,凡按罪当诛者发配到偏远地区为奴,不株连无辜亲属,如果是那种罪大恶极的,我也有地方把他们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要建立三个单独的部门,审案子判刑这一款也要剥离出来,不能都推给县令和知州,这些如果我不在了你们可以和薛清雅请教请教,她肯定会有一些独特的见解。” “川哥,清雅她现在在坐月子呢……”王钧小声说道。 “啊!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行,今天先说道这里,回头你们再议一议。等我再发下哪里有些不足我们再议。”张石川揉了揉眉心说道。 “是。”几个人答应了一声。 “怎么还站着?快坐。”张石川朝张杰绪说道。 “谢乾王殿下,草民不敢……” “咱们大乾不兴草民这个词,不管是士农工商,只要不是外国籍和奴籍,都是公民,一视同仁。张先生不用这么拘束。”张石川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雪茄丢给张杰绪。 “是……”张杰绪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听闻张先生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可是让你久等了,你也知道,我这军务繁忙,倒是怠慢了你了。见谅哈。” “不敢不敢,乾王为了大乾为了天下苍生日夜操劳,我这闲人别说等一个月,就是等一年、十年,只要能见乾王一面也是不枉此生了。” 张石川只是一笑:这种话,一开始听着很不习惯,后来也习以为常了,到现在已经麻木了:“张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 “是!”张杰绪本来为了这次会面已经准备了多少日日夜夜了,准备先歌功颂德,再表达他和他的南洋公司所有人的仰慕之情,然后再恳请划入大乾国土,结果被张石川一句话全给打乱了。 “说吧。”张石川点燃了嘴上的雪茄,又把火柴吹灭丢进烟灰缸里。 “乾王殿下,我们知道乾王是上天派下来救百姓于水火的,我和手下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二人想恳请乾王让我们加入大乾帝国,能为大乾的发展壮大出一份力,还请乾王务必恩准……” 说着张杰绪又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头。 “起来吧,准了。”张石川不咸不淡的说道。 “啊?”张杰绪懵了,这就完事儿了?也不说点激励或者训诫的话? 张石川真的没有说,而是站起身来拿起一根教鞭指着墙上的巨大舆图说道:“张先生,你来看。” 张杰绪马上走上前去:“乾王请吩咐。” “这里琼州府,这里是安南、吕宋,婆罗洲,而这里,就是天涯岛!这份舆图不够详细,我需要再绘制一份更详细的海图,把你的南洋公司所管辖的127个岛的大小、位置、以及有无淡水可否停靠大船等信息统统摸透。” “是……”张杰绪还是第一次看到天涯岛在地图上的位置和形状。 “对了,既然你已经归属我大乾了,就别叫南洋公司了。嗯……就叫天涯府吧。” “天涯府?乾王,这一百多个岛虽然数量多,可大多数是荒岛,面积狭小,一百多个岛加在一起也没有琼州府一半大,是不是弄个县就可以了?” “呵呵,土地面积不大,还有海域啊!以后你要记住了,不光是土地是咱们大乾的,海域也是!”张石川在大洋上画了一个大圈:“以后,这片海就是南大乾海,这片,是东大乾海……” 张杰绪看了看那两个圈又傻了,这东大乾海不但是一片海域,还包括朝鲜、日本和琉球,而南大乾海更包括了菲律宾群岛,婆罗洲、柔佛苏丹、安南、暹罗、吉蔑……画错了,乾王一定是画错了!但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张石川并未发觉张杰绪的异样,而是接着说道:“暂时先建个天涯直隶府吧,张先生,你这么多年经营天涯岛也颇有作为,若想为我大乾出力,就先委屈委屈,当天涯府的知府可好?” “多谢乾王恩典!”天涯岛和周边诸岛本来就是张杰绪的,但是现在从土皇上变成了知府,张杰绪居然还感恩戴德。 “平身。趁着今天还有点时间,我得跟你大概说一下天涯府以后的发展方向。” “乾王教化,微臣洗耳恭听!”张杰绪进入角色还挺快。 “天涯州诸岛面积不大,可垦耕地不多,也不必大力发展农业,能自给最好,不能自给我会安排人调派粮食物资过去,这个你不必担心。 至于工业,离着大陆太远了,煤炭运过去太费工费时,也不发展,以后要把重心放在商业和港口经济上。” 张杰绪一听大喜,商业可是来钱快的行当啊,可是,跟谁去交易?卖什么东西?想必乾王早已经有安排了。 果然张石川又说道:“天涯岛既然前明就是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中转站,以后还让他担起这份责任!” 张杰绪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这是要下西洋啊!重温昔日郑和七下西洋的风光? 他在天涯岛上也曾听过天涯岛原着居民口口相传下来当初郑和下西洋的盛况,难道乾王要效仿前明永乐大帝? 可接下来他发现自己错了,这个才二十出头的乾王的胃口可比朱棣要大得多: “不过,开发莫卧儿、非洲乃至欧洲那边的航线要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形的。 我们得先建好港口以及其他的补给设施。到时候我会拍一支海军常驻,再训练一支陆军可以确保疆土安全……” 听着张石川口若悬河的在那喷唾沫张杰绪热泪盈眶:这个大腿真的是抱对了! 喷了一个时辰之后,张石川又丢掉了一个雪茄烟头,然后喝了口茶:“杰绪,今日所议的乃是最高机密,暂且不要对外人透露,尤其是军队部署的问题。” “微臣明白!” “嗯,来了一个月了,再住上一段时间,去报一个官吏培训班,好好学习学习大乾的官应该怎么当的,然后再跟着琼山县知县那边实习一下,弄明白了大乾的官府机械都有哪些部件,是怎么配合运作的,等回到天涯州了把你手下的官吏们重新编制一下,都学一学。” “遵旨!” “对了,你对股票有研究吗?” “微臣只是听说过,不太明白。”张杰绪说道。琼州府的新鲜事物太多了,他虽然呆了一个多月,哪儿能什么都弄清楚啊。 “哦,不懂也没关系,不过过些天你可以买一些琼州造船厂或者台湾造船厂的股票,用不了多久,这两支股票先会跌一些价格,但是只要天涯府一宣布建府,西洋航线要开发的消息一发出去,股票肯定会大涨的!” “呃……啊?明白了乾王!”张杰绪还是有点懵圈,但是乾王应该不会骗他吧?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要跌又要涨的,但是低买高卖这一条他还是明白的。 “行了,不用这么绷着,明天跟我去参加剪彩仪式!” “剪……剪裁?”又一个新名词难住了张杰绪。 “哈哈,不是剪裁,是剪彩。就是又有新鲜事物要诞生了!等明天你就知道了,会让你印象深刻的!”张石川得意洋洋的说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蒸汽机车 琼山县城外有一新兴建筑。 新建筑对于琼山县乃至整个琼州府并不稀奇,而稀奇的是,这座建筑就修在铁路的尽头,上面还有六个楷体大字:“琼山县火车站” 而今天,这里人头攒动,因为他们知道,乾王要亲自主持一个剪裁仪式。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乾王要给火车剪裁呢!火车!烧煤就能跑的那种!” “哼,我早就知道了,我二姨夫的三大爷的四姑姐孙子就在蒸汽机厂上工,这台火车还是他参与建造的呢!”被问到的人得意洋洋的说道。 “真的啊!在蒸汽机厂做工!”这话顿时引来不少羡慕的声音。 “都安静都安静,乾王来了!” “乾王身旁的是王妃们!王妃们也都来了,还有王子公主们也都来了!” 人群彻底沸腾了! “乾王万岁!川哥万岁!大乾万岁!” 张石川一身戎装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上了蒸汽机旁的主席台,先是朝台下微笑挥手打招呼,然后又压了压手,示意安静,口号声才停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铜皮大喇叭喊道:“大乾所有官绅,所有商贾以及所有百姓、军人们,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历时八年的研究成百上千万银子的投入,我们大乾帝国,也是全世界第一台蒸汽机车终于问世了! 对,就是我身后这个铁家伙,就是它,日后将载着我大乾国亿万子民飞黄腾达,我大乾日后万里江山就靠他了! 在这里,我要感谢赵元化、冯树秦……以及所有为了蒸汽机做出突出贡献的人,你们是大乾的栋梁……” 白话了二十分钟,张石川赵元化和冯树秦三人拿起了银盘里的金剪刀,剪断了大红色的绸带,剪彩仪式完成。 紧接着张石川带着自己一家老小以及各个部长们走进了前三节车厢,而后面,是满满的五车蔗糖。 随着一声嘹亮的汽笛声,一片白色的水蒸气腾空而起,人类历史上第一台蒸汽机车载着梦想和未来开向十几里路之外的海口港。 当看着这个趴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头上的大烟囱喷出火焰和黑烟,两旁巨大的钢铁轮子在铁轨上摩擦生出火花,终于在哐当一声后笨重的身子往前拱了一寸,然后慢慢的移动起来,速度逐渐加快,最后奔驰起来之后,欢呼声雷鸣般的响起。 这么多的人,几万石的蔗糖,一车就运走了!不用人力不用牲畜,只需要烧煤烧水就可以了,这是天神之力!是上天赐给乾王、赐给大乾的神力! 越行越快的车厢里,张石川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朝铁路两侧的人挥手致意,然后被大烟囱里喷出的黑烟、煤渣子弄了个灰头土脸…… 虽然第一台火车只是勉强能行驶,速度最快只能每小时走二三十里,而且热效率极低,但是毕竟是靠着机械的力量,彻底摆脱了人力和畜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改进了。 “儿啊,赶紧进来吧,后头的人追不上啦!”赵元化把张石川拽了回来,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把鸡毛掸子给张石川扫脑袋上的煤灰。 “爹!”张石川一把抱住了赵元化。火车能跑起来了,他真的很激动。 “哎哎!你个臭小子干嘛!别把鼻涕往我脸上蹭!” 张石川放开了赵元化,又看着冯树秦嘿嘿傻笑:“冯叔!” “你小子要是敢过来我就跳车自杀!”冯树秦掏出了他祖传的斧子。 “哈哈,你吓到我了,可不能啊冯叔,你可是部长,相当于尚书呢!再说想想你刚落地的四儿子,再想想你的孙子孙女,你不舍得!” “有话说有屁放,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赵元化继续用鸡毛掸子替张石川打扫。 “哈,还是爹懂我。这蒸汽机还得继续优化,煤烟子太重了!还有,蒸汽船也得抓紧了,至于织布机什么的,先交给下头的人办,还有个重要的事儿……” “赶紧说!”赵元化不耐烦的说道。 “爹,啥时候给我生个弟弟出来啊?” “行了,你别在这节车厢里待着了,赶紧找你媳妇孩子们去!”张石川被赵元化轰了出去。 见到张石川来了,一群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思戸金、赵娥、阿奴和花琪还有天和天平瑾瑜。难得一家人团聚,又有热闹可以凑,谁都不肯在家里呆着。 而张石川之所以携家带口的来做第一趟火车,就是要让琼州府的人知道,火车是绝对安全可靠的交通工具:你看,乾王一家老小可都在车上呢!乾王都不怕,咱怕啥? 张石川在儿子的脸上掐了掐,又一把抱起瑾瑜用胡子在她的小脸上蹭来蹭去,惹得小丫头咯咯地笑。 瑾瑜三岁了,也遗传了思戸金的白皙,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小号瓷娃娃。抱着张石川的脖子就不撒手,反而是天和和天平两个人在张石川面前有些拘谨,永远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都说抱孙不抱儿,张石川倒不是想当个严父,只是他陪孩子们的时间太短了,为此张石川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倒是思戸金并不以为然:“相夫教子本来就是我们妇道人家该做的,川是做大事的人,哪儿能方方面面都顾全呢?” 这群人在车上感受火车的澎湃动力和各种不足的时候,股票交易所里已经塞满了人。精明的商人们终于知道当初张石川要发行的铁路公司股票为什么要十两银子一股了。 虽然前期投入巨大,但是以后的收益可是无法估量的啊,这么结实的铁轨得用多少年?只要铺好了,以后就需要适当养护,然后坐等收钱就行了! 可是,琼州铁路公司的股票居然没有挂牌,最早卖出去的那一千多股也被张石川收回了。也就是说,和大乾银行一样,琼州铁路公司所有股份都掌握在张石川的手中。当初发行的时候是十两银子一股,现在值多少钱?没有人知道…… 就在人们都在猜测着琼州铁路公司会不会再次募股的时候,一条消息被释放出来:广东蒸汽机车厂和大乾货运公司要成立了! 为什么是广东蒸汽机车厂?因为琼州府只是一个岛,是广东省的一个府而已,面积就只有这么大,对于蒸汽机车的需求有个几十台也就顶天了。 广东就不一样了,广东是多大的一片地方?不仅如此,还有广西、福建、江西等周边省份,这是要大力发展铁路的节奏啊?以后大乾占领了全国,那得是多大的蒸汽机车市场! 现在随着琼州府各种工厂作坊的规模扩大,有大批的货物需要销往岛外,而到了广州等地又要销往内陆,这些以后都要靠蒸汽机车运输的! 于是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开始抛售造船厂的股票了。台湾府造船厂的股票从开始发售的一两银子每股已经涨到了四两银子了,现在涨势并没有当初发售的时候那么凶了,毕竟现在的海船有些饱和了,张石川手中有那么多艘船呢。 与其继续持有,不如套现出来准备买蒸汽机厂的股票和大乾货运公司的股票,这两只股票绝得是超级潜力股,只要能买到,日后坐在家里等着数钱就可以了! 于是,造船厂的股票开始小幅度下跌,而张石川却老神在在的偷偷安排人手收购,他终于明白了后世股市里庄家的感受了,那种操控全局的快感,并不比在战场上攻城略地的成就感差多少。 而且他现在必须要赚钱,不说打仗烧了多少银子,铺铁路也是一项及其烧钱的事。只修了一段从洋浦港到琼山县的二百里铁路就花掉了十几万两银子,这还是钢材都是自己的矿上炼的,劳力也是用了大批奴隶劳工的价格。 现在在建的雷州铁路要直接通到广州去,花销要以百万计。铁路这玩意,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一个永远吃不饱的吞金兽。 而且,现阶段修铁路最大的难点就是架桥。琼洋铁路还好,只跨过了两条河,一条二十多米,一条文澜河宽一些,有五十米,现有的技术加上钢筋混凝土的的大量使用完全可以架设一座够结实的桥横跨过去。 就为了这两座桥葛二喜他们都不知道薅掉了多少头发才建好的。可广州境内的那些大江大河,动辄上千米的河面,以现在的技术修桥完全是痴人说梦。 不说别的,从雷州府往北就是湛江、平城江、梭罗江、窦江等一条条大江。还不能阻碍水道的通行,还要修那么长又能禁得住火车的桥,太难了! 实在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案,葛二喜只能硬着头皮找到了张石川。 张石川听了之后问道:“二喜,你们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呃,是在江两岸都修车站和码头,把车停在车站,把货物卸到江船上运到对岸再装火车,虽然是麻烦了一些,但是省去了修桥的麻烦,也可以保证水路通航……” 张石川点了点头:“是个法子,不过吗,又卸车装车,装船卸船的太折腾了。我有个法子:直接把火车车厢连人带货一起装船,运到对岸去,这多省事!只需要解决掉如何让车厢上下船的问题就可以了。” 葛二喜呆呆的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川哥!你真是大才啊!” “哈哈,脑洞大一点就可以了,现在的技术确实有很多东西不好实现,那就想点别的法子。另外,如果河水不深的话说不定做一条江底隧道也是个法子,还有穿山,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挖隧道……” 张石川大概说了一通,甚至连詹天佑的人字形铁路都告诉他们了,剩下的就要靠这些人自己摸索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筹划意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张石川并没有趁着康熙的死和雍正继位这个空档继续阔张地盘,而是停止了几乎所有的军事行动,甚至让许多新兵换防把在外头打了一年仗的老兵们替换回来过个春节…… 当然渗透和反清宣传不能停,各种小广告该贴还是得贴。 张石川之所以这么做是有他的理由的,他在等着他的秘密武器批量装备军队——水路两栖舟车。 这玩意其实设计思路很简单,基础型的以舟为基础,木质,长七米宽两米六,可容纳十人左右。放在水里可以当船,用船桨驱动,到了岸上船底部可以装上轮子当车用,用牲畜拉着走,用来运兵和辎重。 还有一款升级型的,形状差不多,不过内里衬了一层钢板,到了岸上可以把船扣过来,船帮上装轮子,士兵躲在船底下,推着船往前走,用来靠近城墙丢炸药包炸城门用。 舟船前面和两边都有射击孔,说白了就是一台人力驱动的步兵车,虽然防不住火炮,但是对付清军的弓箭和鸟枪应该是足够了。 还有就是这种舟船可以很方便的用锁链串联起来,只要在上面铺上木板就是一座简易的浮桥。 这个思路是在攻打梧州的时候张石川想到的。南方的水系太发达了,有了这种舟车,不管是行军还是攻城都能方便不少。 广南和安南最近购买军火的力度明显小了,原因很简单,两国都没什么钱了,又谁也无法度过氵灵江,干脆各干各的继续侵略周边小国。对付这些小国,子弹炮弹都用不了多少。 郑?依旧欠着大乾国一百多万两银子,虽然他送来了几万个奴隶,但是送过来的这些刚刚够他的日常消耗,想还饥荒得几十万人口呢,他哪儿去弄那么多人? “接着让他欠着,记得给他算利息!”张石川倒是不以为意。他有另一条发财的路子呢,这一百多万两,还真不算多。 西班牙菲律宾总督来了。 “总督大人,一别一年,别来无恙啊!请坐。”张石川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道。 “乾王殿下,别来无恙。请收下我给您带来的不成敬意的小礼物!”费南德递过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哦?小礼物?不知道我的朋友给我带来了什么惊喜?”张石川知道西方人的习惯,礼物要当面拆开才表示尊重。 他倒是没有多尊敬,只是有点好奇费南德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 “卧槽,巧克力?”张石川大喜过望。 拿起一块刚要往嘴里塞,小林子却手疾眼快一把抢了过去:“主子,奴才给您试吃!” 张石川真想踹他一脚,但是再想想,巧克力这玩意都没见过,而且费南德毕竟是外人,还吃过张石川那么大的亏。 但是张石川却并不觉得费南德会在巧克力里下毒,他媳妇和两个孩子可还在琼州府当人质呢。 而且一年多的合作,大乾和菲律宾两方面都赚了不少,美洲过来的金银到琼州府换成了琼州府的各种工业制品、骨质瓷和广东的生丝丝绸,两边都赚了钵满盆满。 又有大乾国海军长期在南海例行巡逻,时不时就会驻扎进马尼拉,这让西班牙人颇有安全感。虽然两人一年多没见过面,但是偶尔也有书信往来。 小林子拿着巧克力,先闻了闻,终于一咬牙一闭眼将整块巧克力丢进嘴里大嚼起来:“主子,这味道是苦的,好像又有点甜……” 等他睁开眼,却发现张石川已经吧唧吧唧的吃上了。 “我亲爱的朋友,您的巧克力实在太棒了,我想要更多,这是新西班牙总督区的产物吗?请把巧克力作为下次运输的商品,只要价格公道,有多少我要多少!另外,如果您能给我带点可可树的种子或者树苗,我将感激不尽!” “哦!我亲爱的乾王殿下,您居然知道这是巧克力,还知道可可树!上帝见证您的博学!” 巧克力本来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只是张石川一直没想起来有这玩意。以前西方国家也曾经把巧克力作为带到中国来,但是同咖啡一样,这种苦苦的味道不被汉人认可。 费南德知道张石川对美洲作物很感兴趣,本想图个新鲜送点巧克力给他,没想到还真送对了,张石川很喜欢! “这……可惜我不能帮您这个忙了,我亲爱的殿下。”费南德为难的说道。 “哦?怎么了?”张石川坐直了身子,有生意不做?这西班牙佬是赚钱赚多了? “呃,是这样的,乾王殿下,我要回西班牙王国了,菲律宾总督一职即将有新人来接替,您喜欢巧克力和可可种子我会给您转达的。您看,我能不能把我的妻子和儿女接回去?” “啊?咋当的好好的,这是要撤你的职?”张石川说道。 “啊,不是不是,这是日常调动。接任菲律宾总督一职的是托里维奥·坎普伯爵,他也是一个体面的绅士,我相信大乾和菲律宾的合作会一如既往的愉快……”费南德小心翼翼的说道。 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为了防止海外个总督区的总督做大,确实有对各个地区的总督频繁调动,最长留任不过几年时间。 费南德之前的三任总督都是只做了两年就被调任了,费南德今年也已经任职两年了,而且他还签订了比较丧权辱国的马尼拉条约…… 但是张石川却皱起了眉头,这一年来和菲律宾的合作挺愉快的,他并不想节外生枝。谁知道这个新来的坎普是个什么脾气秉性? 万一他不承认条约内容呢?比如不让大乾继续在马尼拉驻军,或者排斥当地的汉人,这些都是麻烦。 “新总督是不是要和你交接完了你才能走?”张石川问道。 “这个自然,政务还是要交接的,您放心吧,我会把菲律宾和大乾的友好合作和他说明的,我相信坎普伯爵会将这种愉快的合作关系维系下去的。” “如果坎普伯爵死了,你们无法交接,是不是你就不用走了?”张石川嘿嘿一笑。 “啊!”费南德明显吓了一跳:“哈哈,乾王殿下实在是太幽默了。”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张石川也笑道,可是话锋一转,又说道:“本来我还想和您谈一点私人的生意呢,我亲爱的朋友,只可惜您要回到遥远的西班牙去了! 唉,这么大一笔买卖,我要去找谁做呢,这每年几十上百万万银币的生意,还真是让人有些挠头啊……” 听到金额,费南德的眼睛明显亮了。他在西班牙本土有几个庄园,这两年在菲律宾当总督也捞了不少,但是每年几十万银币,这可是一笔巨款啊!他现在的身家也才几十万而已!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不知道乾王殿下要做的是什么生意呢?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找到一个诚实可靠的人?” “呵呵,尊敬的总督大人,您也知道,我现在对奴隶贸易一直很有兴趣,可惜非洲的黑奴运到我大乾来实在是太远了,这一路上要死掉多一半,航行的时间又需要几个月,成本太高了。 而周边国家买来的奴隶数量又不是很多,我听说棉兰老岛上有不少人,他们一直不肯信奉你们的天主教。 只要哪位好心的先生可以把他们送到我这里来我帮助西班牙教化一下,每个奴隶,每个人我愿意付给那位好心的先生每人三银币的介绍费……” “这……”费南德有些犹豫。 对于一个西班牙人来说,捕奴团和奴隶贸易他再熟悉不过了,最早的黑奴贸易就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发起的,但是,把主意打到那些人的身上…… 每个人三枚银币,这些岛国人的身体素质可比黑人差得多了,这个价格也算公道,并且他们并没有什么火器,这说白了就是个没本的买卖啊! 而且正如张石川所说,那些人并不肯放弃他们的信仰改信天主教,并且时不时的给西班牙当局制造出点麻烦来。 如果把这些人都卖给张石川,又解决了问题又得了银子,实在是一举两得,只可惜自己要回西班牙了。 “如果有人肯帮我介绍一些人过来,我不介意给他们一些火枪和子弹作为谢礼。”张石川见费南德表情这么精彩,又抛出了一个鱼饵。 他现在太需要劳动力了,不管是开矿炼钢铁还是修路架桥,以及各种军工作坊的不断扩张、荒地的开垦都需要大量劳动力。 而他自己还真没那个精力去组织一波人去抓奴隶,干脆让这个西班牙人先帮他干点脏活累活得了。 “上帝见证您的慷慨!”一听张石川连火器都可以卖,费南德更震惊了,大乾火器多麽犀利他是知道的。“我想下一任总督一定会愿意和您合作的。” “不不不!”张石川摇了摇头:“我的朋友,您也知道,我的火枪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火枪,我可不敢什么人都给,万一日后他们把枪口对准我怎么办,您说是不是?我只能给我最信赖的朋友,比如你。” “可我……” “您说从西班牙到吕宋岛,几万里之遥的海路,如果船在海上遇到什么风浪……”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巧了……”费南德还是有些犹豫。 “那就是和土着又起冲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麦哲伦就是死在菲律宾的土着冲突中的吧?唉,可惜了……”张石川一脸的惋惜。 “啊,尊敬的乾王殿下,没想到你对二百年前的历史也是如此的熟悉,该死的,那些土着居民!那些信奉魔鬼的异教徒!” “唉,我只是担心如果这个新来的总督大人刚到菲律宾,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和当地的起了什么冲突,一不小心死掉了,费南德,我亲爱的朋友,那你就不能如愿以偿的返回你美丽的家乡啦!” “哦!那真的是太遗憾了,我只能留在菲律宾,和那些土着们继续像个绅士一样的去战斗,为我们可敬的坎普伯爵复仇了!该死的!我真不希望这一切发生,在这炎热的菲律宾群岛上!” “费南德先生,菲律宾群岛的炎热,我觉得可爱的费南德夫人以及您的一对儿女也挺喜欢这种气候的,听说这种气候对费南德夫人的哮喘有好处?” “正是呢!我的夫人一直身体不太好,怕冷,哦,殿下,您真的是太细心了,请收下我最真诚的谢意,为了感谢您这一年来对我家人的照顾!” “嗨呀,您太客气了我亲爱的朋友!”张石川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在一层层的往下掉:“如果您一时半会回不了西班牙,您美丽的国家,我觉得您可以把您的亲人朋友都接过来,顺便也可以参加一下坎普伯爵的葬礼……” “哎!那简直是太遗憾了我的乾王殿下!” “让我们哀悼伯爵吧……”张石川举起了茶杯。 “简直是太不幸了!太不幸了!”费南德也举起了茶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小金金,你可是越来越妩媚了,再给我生个女儿吧,和瑾瑜一样漂亮。”一番激情过后张石川抚摸着思戸金的秀发说道。 “嗯……”思戸金用头枕着张石川的肩膀,面上的潮红还未褪去。 “那个,想不想回琉球去看看?”张石川试探性的问道。 “马上就过年了,大乾建国一年,要有大庆典的,你怎么突然说起来这个?”思戸金睁开了眼睛。 “咳咳,其实,庆典什么的我参加不了了。” “啊?还要回前线?”思戸金想想,又觉得不对:“你要去琉球?你是要去打日本了?” “嘘~最高机密!”张石川用手指抵住了思戸金的嘴唇。 “川,你是给我母妃去报仇吗?” 虽然张石川已经带人打了一次日本,救回了尚敬,但是他说过,这并不算完,日本必须要为他们的暴行付出更沉重的代价,毕竟他们逼死了自己的老丈母娘,思戸金他亲妈,就签了一个伊豆合约怎么行? “差不多吧,谁也别跟他们说,对外就说我是去出了吕宋,做日常的国事访问!” “川,能不能过完年再走?” “不行啊,现在朝鲜那边快顶不住了……” “那,什么时候走?” “再陪你们几天。今天是你,明天是小娥,后天是莺儿……” “唉……川,板桥先生给莺儿画了一幅画,怕你伤感,还没跟你说……” “画……” “嗯!”思户金批了一件衣服起床在博古架上拿起一张折着的宣纸。 张石川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跃然纸上,张石川的眼圈有点发红。 “川,我知道你重情,但是你……” “呵呵,金金放心好了,我明白的。”张石川用手指小心翼翼的勾勒着画中的美女。 第三百四十四章 断其退路 让大乾奉天承运,从蓝色的海洋中崛起,此乃上苍的垂爱,大乾无敌的海军…… 歌声中,张石川和黑胡子在二级战列舰东海号上朝着码头上密密麻麻的送行的人群挥手致意以。 乾王和海军司令在百忙之中还要去访问吕宋岛,为了大乾帝国的明天努力奔波,连个年都不能过好,咱们这些大乾公民怎么能偷懒! 四千海军,两千老兵坐上二十条大船缓缓杨帆离开了海口港,向东驶去,准备去吕宋岛进行国事访问。 可到了该拐弯向南的坐标,他们并没有转舵,而是继续像东北,驶向台湾,在台湾接上了四千新兵,继续像东北往琉球进发。 到了琉球,他们将会和已经准备好访问大乾的尚敬以及他手下的军队汇合,继续往东北方向行驶…… “姐夫,我二姐她……”尚敬却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滚!咱们是去打仗的,你能不能先别你二姐你三姐的!”张石川扇了尚敬后脑勺一巴掌。 “我二姐她还好吧……”尚敬揉着脑袋问道。 “咳咳,好得很呢!”明显张石川发现自己想歪了。 “姐夫,你方才想什么来着?还不让我问我二姐了?”尚敬嘿嘿笑道。 “我想你妹!” “我只有个弟……” “能不能严肃点!尚敬,咱们这次是给你母妃、我老丈母娘报仇去的!” 听了这话,尚敬马上严肃起来:“姐夫,我知道分寸。” “那咱们是去干嘛的?” “干小日本!” “干小日本?” “没错,烧杀抢掠,国恨家仇一起算!”张石川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上的舆图。 “姐夫……”尚敬听了这话差点哭出来,国恨家仇,大乾和日本有什么国恨?有什么家仇?还不是和琉球! “烧杀抢掠,烧杀抢掠!”黑胡子在一旁嘿嘿冷笑。 这段时间一直在骚扰福建沿海,大乾海军军纪严明,不准滋扰百姓,不准滥杀无辜,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他都快忘了当海盗是什么感觉了,现在听到这四个字,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加勒比! “都听我说,根据最新情报,日本的战舰现在分做两路,一路在釜山港,一路在仁川港,但是,我们的首要攻击目标是这里,江户城!至于朝鲜,让巴特尔他们接着拖住日本人,他们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张石川在舆图上日本像虫子一样的疆域上的的中心位置重重敲了敲,好像敲在了这只大肥虫的心脏上。 为了保密,这次行动的目的地他瞒过了所有人,大家都以为自己是要去菲律宾“访问”的,到了海上张石川才宣布了更该航线要去琉球。 到了琉球,早已经准备带人去“访问”大乾国的尚敬也已经将人集结完毕,到此刻,其他人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日本! 开完了大会,张石川又把卞全卞宁兄弟两个招到了密室。 “阿宁,阿全,你们两个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回川哥,四年半了!” “是啊,四年半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张石川也有些感慨。 卞宁是他刚到琼州府认识的第一个人。那会儿他还是个处处被人欺负的疍民,现在也都是一身戎装的大乾海军舰长了。 “能跟着川哥是我们的福气!能为大乾效力是我们的荣幸!”卞全说道。 “好,好,不枉我栽培你们一场,现在,我有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我最信任的人,你们两个可愿意为我分忧?” “多谢川哥信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听了张石川说他们是川哥最信任的人,兄弟俩激动得的声音都变了。 “嗯,鱼雷,你们可都研究明白了,知道怎么用了吗?” “明白了,川哥!” “好,这次带了一百枚鱼雷,你们两个全都带上,但是我只能给你们两艘战舰和几艘小船,你们的任务是……” 对着舆图足足讲了半个时辰,又让他们二人把计划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张石川才用力拍了拍兄弟两个的肩膀说道:“你们的成功直接关系到此次远征日本的胜负,不要让我失望!” “是!保证完成任务!”兄弟两个一起立正敬礼。 “好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你们先带着人出发!” 釜山港位于朝鲜的最东南端,和日本的对马岛隔海相望,是天然的深水良港。和位于对马海峡正中的对马岛只有一百二十里,距离日本本州也只有三百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日本历次入侵朝鲜都是以对马岛为跳板从釜山港登陆的,这次也不例外。 本来扬言要百日吞并朝鲜的这次战争因为张石川给人给钱给军火而陷入了胶着状态。和日本军一样的火铳、一样的迫击一式,还有手榴弹,燃烧瓶以及更诡异的打法,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朝鲜背后有大乾国、有张石川的身影! 本来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李朝军队突然像吃了春药一般脱胎换骨了,在江边整整死守了一个月,日军在付出了上万人的惨痛代价之后又集结大军从大同江上下游分别渡江然后两面夹击才算击溃了江边的守军。 日军好不容易跨过了大同江打到了平壤城脚下,却发现平壤比大同江更难以逾越。城边是密密麻麻的战壕和工事,想要靠近城墙就得跨过这片死亡禁地,用体填满这些沟壑。 作为这次征讨朝鲜的统帅,岛津吉贵本来想通过征服朝鲜来洗刷两年前被张石川痛殴的耻辱,但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平壤城久攻不下,消耗的人和弹药却在直线上升,岛津只能厚着脸皮和幕府要物资。 在这个没有电力照明的年代,港口的夜色格外沉重。刚刚从本州运送了大量军火的日本舰队五艘大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码头上。劳累的水兵们已经进入了梦乡。 加入海军这么多年,卞宁对于几场夜袭的经典案例早已烂熟于心了,只是对于釜山港只有五艘风帆战舰和一些其他的小战舰补给船卞宁有点小失望。 失望并不等于轻敌,乾王张石川已经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他怎么能让川哥失望? 于是借助夜色的掩护,卞宁带着人展开了放火行动。几艘小舢板趁着夜色朝着黑乎乎的大船使去。 然而稍稍靠近战船,卞全就发现了不对头。吃过被张石川夜袭火攻苦头的日本人学聪明了,在大船百米之外有几艘小艇依旧在游弋,在火把的照明下监视着海面上有没有可疑船只试图靠近战舰。 一声类似于海鸥鸣叫的口哨响起,几艘舢板都停止了行动又撤了回去。 “日本人有所防范,我们的小船无法靠近,现在我们要采取第二套方案了!兄弟们,为大乾,为了川哥效忠的时候到了!我需要二十个死士跟我一起游过去!” 十二月的釜山港虽然并不会结冰,但是只有五六度的海水温度也足够让人吃不消了,更何况这群来自琼州府的南方人? “舰长,这种事情交给我们!你还要指挥战斗呢!” “是啊舰长,我们的水性你也了解,一定能胜利完成任务并且活着回来!” “都是好兄弟!”卞全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都喝一大口烧酒热热身,也为了提前庆祝你们凯旋!我会带着其他人随时准备接应你们!” 烈烈的烧酒吞下肚,顿时胃里火辣辣的。二十个死士脱去衣物,只穿着给他们订制的泳裤,绑上硬木制的脚蹼,又在嘴里叼上一根弯曲的竹管,在腰间挂上一条绳子牵引着的一串燃烧瓶后纷纷跳入冰冷的水中,朝港口战舰巨大的黑影游去。 有了竹管帮助呼吸,他们只需要偶尔把头弹出水面确定一下方向就可以了。 最新款燃烧瓶,有石蜡封口防潮,有白磷助燃,更有一擦就着火的方便设计,容积更大,手感更好,大乾军工出品,必属精品,你值得拥有! 他们解下燃烧瓶,剥开封蜡,点货,然后用尽全力把燃烧瓶丢到距离水面七八米高的甲板上。 当日本舰队被一艘艘点燃之后,丢完了燃烧瓶的纵火犯们也纷纷逃离了作案现场。 “上去接应!干掉这几艘小艇!”卞全一挥手,小舢板开始像港口靠拢。 火光已经引起了日本人的警觉,不过他们这次早有准备,再不是用木屐草鞋去试图踩灭烈焰,而是飞快的提来了一桶桶的水。 “放鱼雷!”卞全见距离差不多了,和船上几个人一起将一颗鱼雷放进水中并且调整好了方向。 “去吧宝贝儿!为了大乾帝国,为了川哥,今天一定要争气!”水兵在冰冷的鱼雷上亲了一口。 一米长,梭型的鱼雷被放入水中,鱼雷后面的涡轮叶片在发条的驱动下开始旋转,缓缓朝着那几堆醒目的火光游了过去,速度也渐渐地快了起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鱼雷的尾巴上还有两条丝线。 这两条像鱼屎一样的线都有各自的用途,由于第一代鱼雷靠的是发条提供动力,航行只有三百米左右,而且受到水的阻力速度也慢得不行,撞击力度有时候无法引爆鱼雷前端的雷管。又受到风向、海浪等因素影响,鱼雷的准头是相当的差。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只能在鱼雷尾部拴上了两根绳子。红色的一根只要用力一拉就能引爆鱼雷,相当于手榴弹的拉线。 绿色的一根是为了鱼雷一旦偏离航线或者发条动力不足无法继续向前行驶到达目标之后回收鱼雷的。而线上每隔一米就会有一个节,方便计算鱼雷行驶的距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艘巡逻的日军小艇发现了卞全的舢板,怪叫着朝他们划了过来,而卞全则带着人掏出了元化二式开始射击。 “舰长,鱼雷不前进了……” “嗯。引爆!”不前进了只能是两种可能,撞到船上了或者发条动力不足了。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鱼雷在水中引爆,巨大的水花腾起十几米高,连甲板上的火都被浇灭了,港口的战舰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娘的再来一根!” 一天之后,几乎同样的一幕在仁川港发生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突袭江户(一) 江户虽然是德川幕府的中枢所在,江户港也是日本最繁忙的港口,日本这么多年闭关锁国,江户一直不允许外国船只进港,但是来自横滨、大阪以及鹿儿岛的本国商船却一直络绎不绝。 自从签订了伊豆条约之后,江户港偶尔也有大乾国和琉球的商船往来。也正是因为上次被张石川欺负疼了,日本也意识到了海防的重要性。 而距离江户城只有几里路的江户港自然也就成了防守的重中之重,现在的江户港已经密密麻麻的建了十几个炮台,错落有致的排列在码头,用黑洞洞的炮口监视着每一艘海船进出。 这两年来,八代将军德川吉宗不但倾全国之力打造了一只由强大的风帆战舰组成的舰队,更是重视火器的发展,同时,对大乾国的谍报工作也没有停过,张石川那边有什么新式武器投入战场,他们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并且开始试图仿制。 幕府对火器的重视也大大促进了火器的发展,蒸汽机图纸的获得也让他们的工业水平提高了一个层次。 而且,自从知道硝酸这玩意可以做出炸药之后,幕府就一直在投入人力物力财力对这种神奇的刺激气味的液体进行不断的实验和尝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历千百次实验之后,他们搞出了一种高爆炸药——消化淀粉。硝酸硫酸加淀粉,用雷酸汞引爆。然后又仿制出了迫击一式和开花弹。 幕府对大乾帝国从事谍报工作,张石川自然也不甘人后,造战舰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可是炸药这玩意幕府的保密工作却做得很好,只是在他们突然发力打朝鲜之后才暴露出来。 这也是张石川为什么一定要先打日本的原因。如果再让他们这么发展下去,日本势必将成为一个最强劲的对手,他们可是有将近两千万人口的国家!在东南亚人口基数仅次于满清控制的地方。 而且这些年来武士的传承也让日本的士兵素质普遍要比其他国家高,张石川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日本做大,他要把日本的发展扼杀在摇篮之中。 现在日本已经在朝鲜投入了十三万的兵力了,这两年来所积攒下的家当几乎都投入到了侵略朝鲜的战争中去了,张石川决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攻击日本本土,攻击德川幕府的根据地,江户城! 马上就要春节了。春节,是所有汉人以及两千年来受汉文化影响的周边国家的重要节日,作为日本也不例外。 可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怎么还有大乾国的商船进港?这时候大乾国的人不应该在家里等着过年了吗? 既然人家来了,总得让这三条船进港,不能让人家在海上飘着啊。于是港口派出三艘小早船引领商船进港。 “跟着他们走,进港,别漏出什么马脚,等一登岸,按照原计划形势,记得多加小心,日本现在也有元化一式和开花弹,记得先拿下他们的炮台,确保后续战舰的安全,记住长官的话,我们是来讨回公道的……”金正春擦了擦眼镜吩咐道。 大乾国的海军制服真特么的帅!只可惜现在不能穿在身上。 跳板放下来,当值的川船改役安倍敬二走上船去进行例行检查,然后就被捆绑起来留下喝茶了,接着一群穿着军装的人端着枪冲上了码头。 冲下来的这几百人有很多参加过梧州之战甚至广州之战,对巷战再熟悉不过,下了船不用什么过多的指示,按照战前部署,以班为单位各自占分头行动,握着手榴弹直奔一个个炮台、哨点而去。 等到日本兵反应过来纷纷举枪还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这些不宣而战的入侵者已经冲到了他们跟前。 一发一装填的元化一式和拉枪栓就是一发的元化二式射速上的差别直接体现了出来。而且弹仓内五发子弹打完如果来不及装填,这群悍匪还会在腰间抽出一支考尔特二式,又是六发子弹打出去。 至于想冲上来和大乾国防军拼刺刀的日本人,那几下刺砍在少林棍法演化而来的刺刀术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更何况论身体素质,矮小的日本人比每天吃鱼吃肉、长期高强度训练的大乾国防军差别还是相当的大的。 不要俘虏,所有拿着武器对着你和你的战友的都是敌人,都必须尽数消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兄弟的残忍!这是乾王在琉球出发前交代给每个人的,是真理! 一个小时的时间,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大乾国防军和琉球抗倭团的混编先遣部队已经占领了各处炮台,架起了迫击一式,为后续即将到达的主力舰队扫清了道路。 又过了一个小时,以东海号为首的庞大舰队缓缓出现在海平面上。之所以说是庞大,这支舰队不仅战舰巨大,而且还有不少商船,密密麻麻的数量在五六十艘之多! 而此时的岸上,得知炮台遭到入侵的江户町奉行大冈忠相已经带着一千火枪兵赶到了港口,正在和以炮台为掩体的先遣部队激战。 “瞄准日军,一轮试射!”黑胡子的军刀指向了岸上试图夺回炮台的日本军队。 顿时东海号一侧的五十门火炮几乎同时开火,巨大的战舰都在颤抖。 “自行找目标设计!”第二道命令发了出去。 本来就没有占到一点便宜的日军在密集炮火的集中关照之下复出了惨痛的代价,死伤过半后终于暂时放弃了拿下港口的计划,撤退到了炮火盲区再次集结准备反扑。 舰队一条条的靠岸,一船船的士兵冲上码头,迅速在方圆二里范围清理出了一片无人区。武器弹药被运了下来,稍作休整之后,一百辆舟车组装完毕,通过水路两条路直接像江户城进发。 这段时间以来日本在监视着张石川的一举一动,而张石川也不是善于之辈,对于去日本的商船,也都是带着间谍性质的。 虽然幕府有规定,随商船而来的商贾和水手只能在港口一带活动,不能进入内地,但是江户城距离码头只有几里路远。 而且,中华千百年来出过不少汉奸,日本也不缺日奸。要想收买几个日本人,摸清楚日本各大城市的布防情况,画几张地图出来还是很简单的。 江户城始建于15世纪中叶,当时规模不大,仅100多户。庆长八年(1603年),德川家康就任征夷大将军并在此设立幕府后,江户便成为日本的首都。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江户城已经是日本最大的城市了,没有之一,整个江户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五十万。 自德川家康开始,德川幕府就开始以法令的形式对地方大名的势力进行限制。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法令是越来越完善,对于地方大名的限制也是越来越严格。 1615年,德川幕府发布了第一个对地方大名进行限制的法令,也就是“一国一城”令。这一法令规定,每个地方大名只能保留一个城池作为居城,其余的城池则都必须被拆除。 除了以法令形式对地方大名进行限制之外,德川幕府还设计了两种制度,即参勤交代制度和分摊军役制度,来对地方大名进行限制。 所谓参勤交代制度,实际上就是让日本各个藩的大名定期来到幕府将军所在的江户进行参觐。除了参觐之外,这些大名还需要在江户处理一段时间的政务,然后再能回到自己所在的藩。 虽然这种制度在德川幕府统治的数百年时间里曾经有过变迁,但大体来说,大名们需要在每年的4月份到江户来参觐将军。 一般来说,大名们在参觐之后,需要留在江户一年以处理政务,随后才能回到自己所在的藩。但大名们也不能在藩中逗留太长的时间,一年之后,大名们便需要再次回到江户觐见将军并留在江户一年处理政务,由此周而复始。 也就是说,大名们需要不断经历这样一个循环:在江户处理一年政务,在藩中处理一年政务,随后又回到江户处理一年政务,再回到藩中处理一年政务。大名们需要在两年时间里往返于本藩和江户之间。 江户除了幕府直辖的八万旗本以及两万御家人之外,还因为参勤交代制,集中了全国300诸侯的二分之一。又由于大名的妻子以及侍卫等都要留驻江户,因而江户集中了全日本好几成的财富。 这也是为什么张石川要直接突袭江户的原因。感谢幕府的参觐制度,这里集中了半数以上的大名,以及所有大名们的家属,而且,这座城里有着数之不尽的财富! 而且,除了大名手下的家臣和武士,江户城的守兵只有一万人上下。至于武士和家臣虽然一个个骁勇善战武艺高超,但是武士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更依赖于手中的武士刀,而不是足轻才会试用的火枪。 第三百四十六章 突袭江户(二) 江户城有发达的护城河水系,并不是像京师那样只有简单的内城和外城两道护城河,而是蜿蜒交错,大体将整个城市分成了三层。 最外层是平民们的住所,中间一层是幕府分给大名们的驻地,而内城则是御城,征夷大将军以及他的家人所住的。三层城池之间都有护城河,只有几座石桥木桥连同。 而张石川给出的作战计划很直接了当,先切断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的桥梁,只留下两条坚固的桥守住不让人进出,其他的统统炸掉!他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我大乾的勇士们!今天,我们一起踏上了一块邪恶的土地!日本人用卑劣的手段剽窃了我大乾帝国的火枪火药制造技术,并且以此为依仗,他们侵略过琉球,杀害了无数的琉球百姓,现在,他们又将屠刀对准了朝鲜! 这一切都是日本的错,是幕府的错,也是我的错!是我制造出了火枪和新式火药,对于琉球和朝鲜受到的摧残迫害,我有责任! 而现在,我的勇士们,大乾帝国的无畏的战士们,我要你们帮我纠正我犯下的错误!我们也要让日本尝到百姓被屠杀、财产被掠夺、妻儿被掳走的痛苦!你们愿不愿意帮我?” “愿意!”上万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好,一个合格的大乾军人的第一条是什么?” “终于大乾!终于乾王!服从命令!” “现在,我给你们的命令就是围困住五里之外的日本首都江户城,所有敢于反抗的日本人都死不足惜!不许有怜悯和仁慈!杀掉一切试图和你们抗衡的人! 谁若是下不去杀手,以后就不要在大乾帝中效力了!大乾不需要懦夫和心肠软弱的人!去吧孩子们!用日本人的血来证明你对大乾的忠诚,对我的忠诚! 记住,你们现在是野兽!是一群冷血而效忠大乾的野兽!让这块邪恶的土地在你们的战靴下颤抖吧!” 半个小时的急行军之后,张石川带来的一万多海军加国防军加琉球抗倭团的人已经抵达了江户城,中途还遇到了小范围的抵抗。这次张石川铁血的不计伤亡直接全军扑了上去歼灭了企图阻拦军队前进的防守军。 经过一番激战,张石川终于包围了这座周长足足有十六公里的大城。因为事发突然,又没有想到张石川居然带来了这么多人,内城的人并没有逃走多少。而且武士的荣誉也不允许他们逃跑。 在临时的大本营里,张石川对着江户城的地图划分出一片一片的区域,分派给黑胡子、二牛等人。 “乾王殿下,一条三建来了。” “让他进来吧。”张石川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说道。 一条三建就是他在日本买通的细作头子,是个没落的浪人,禁受不住张石川的重金利诱,一条三建本身又颇有野心,不愿意过这种屈居人下的生活,于是义无反顾的投靠了慷慨大方、并且能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的张石川。他这两年来帮张石川打探了不少消息,包括江户的地图都是他以及他笼络的手下 “一条三建参见乾王殿下!”一条三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跪地磕头。 “嗯,你就是一条?不错,这次多亏了你的情报,本王很满意。”张石川轻轻颔首以示赞许。 “嗨!效忠大乾是我等荣幸!” “很好。我现在要对江户外城进行扫荡。你手下有多少人?” “有一百多人。” “嗯,让他们给我的军队带路,重点是扫荡外城的商贾、匠人以及富户。事成之后,抢掠来的三成归你所有,另外,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我会给你一座海岛、五千奴隶,让你当岛主,你和你的后人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多谢乾王殿下恩典!”一条三建又磕了个头。 “好了,开始吧!注意警戒护城河,别让内城的那些大名和家眷们跑了!” “嗨!” 看着一条三建走出了屋子,黑胡子凑上来问道:“川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制定这个计划的?弄了个细作手下都有一百多号人了?” 张石川嘿嘿一笑:“你是说打日本的计划吗?大概五年前吧!不过联系上这个细作吗,还是在打种子岛的时候。” “川哥果然是高瞻远瞩啊……没想到那时候就开始筹备这次的攻击了!”黑胡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为了喂饱一条三建这条狗,我可是里里外外花了几万两银子了,现在也该收回点成本了。”张石川把玩着手中的一把短刀说道。 “乾王,幕府派来了使者,想见您。” “使者?”张石川挥了挥手:“先扣他一天,等抢完了外城再说!” 事实证明,再详细的地图也没有有熟人带路来得快。在一百多个日奸的带领下,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外城有钱途的目标就被洗劫了一遍。 当然,只是洗劫了一部分,因为没有城墙遮挡,大部分有钱人听到大乾国入侵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卷着细软带着家眷逃走了,而那些来不及逃、或者寄希望于幕府的保护的人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看着一批批被抓来的壮丁在日奸和国防军的押送下把一车车抢来的金银器皿以及铁匠、木匠、瓦匠、纺织工等匠人押送过来,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间内城的大名和家臣武士们也试图阻止过几次反扑,想杀出城来和国防军拼杀,但是毫无悬念的在仅剩的两座桥上被打了回去。 “一条,再帮我做一些事情你不介意吧?” “能为乾王效力是我的荣幸!” “好!我会再多赏赐给你一百个美女!帮我把这些俘虏和财物都押解到港口去!” “嗨!”听到一百个美女,一条三建深深地鞠了一躬。 早在张石川得知日本对朝鲜动武之后就已经派出了大批空闲着的商船到了琉球,这些商船上载着一些建筑工匠和奴隶劳工,而他们的目的是奄美大岛东侧的喜界岛。 喜界岛不过是个长二十五里、最宽处只有十二里的孤岛,距离最近的奄美大岛也有五十里的距离。 由于近些年琉球的大开发以及工商业的发展,交通不发达的喜界岛上的原住民基本上都离开了本土去奄美大岛或者琉球大岛上谋生了,这几乎成了一座无人岛。 然而,这里却是最好的天然监狱。这个年代,没有几个人能在海上凭着自己的体力游上几十里逃走。张石川派来的舰队的的任务就是要在喜界岛上建一座专门用来中转、关押犯人的集中营。 现在,这座刚刚建好的大型集中营终于派上用场了,停泊在江户港的那些商船已经开始装载俘虏和掠夺来的金银开往喜界岛了。这种高效的运作模式实在让一群人惊叹不已,同时越发仰慕张石川的腹黑。 对于外城的掠夺张石川并没有亲自指挥,用他的话来说,这种活儿太没技术含量了。确实是,他指挥的都是硬仗,对于这种连像样抵抗都没有的近乎于屠杀的打劫确实是太简单了一些。 看着一群群的日本人被绳子串成一串驱赶着哭哭啼啼的前行,张石川又一头钻进了屋里。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怕见多了自己会心软。 不能心慈手软,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如果不对日本狠一点,日后日本就是最大的祸害。他们占了朝鲜之后下一步就会是济州牧和琉球,然后就是自己的大乾帝国!除恶即是扬善!张石川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天色已黑,没有人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掠夺过程中有人点燃了房舍,下町大多是木质建筑,火势一起一烧就是一条街,这倒是让张石川有些始料未及,毕竟还有那么多店铺没抢呢,那么多人没抓呢。 可是也无所谓了,真正的肥羊现在还在羊圈里圈着呢,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手中的刀尽量磨的锋利一些。 张石川终于抽时间见了德川吉宗派来的使臣,也是他的老熟人,当初负责谈判签订伊豆合约的室鸠巢。 “张石川阁下!我代表大将军以及大日本国民对您和您的手下正在进行的残暴行径表示强烈的愤慨和不满!请你马上下令停止针对日本国民的掠夺!”室鸠巢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这么做?”张石川噗嗤一笑。 “你现在的做法违反了我们两国之间的伊豆合约!难道阁下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吗?我们日本可是一直在严格履行合约上的内容!” “伊豆合约?上面说不让我打日本了怎么着?” “张石川以及其舰队立即撤离日本本土、琉球以及张石川也不得侵犯日本海疆。这可都是在条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的,张石川阁下贵为乾王,应该不会不承认吧?” “哦,我也履行了啊。签订完了合约我是不是撤离了?是不是没有侵犯你们的海疆?” “那你怎么解释你现在的行为?” “现在?现在是大乾国海军和国防军的行为,和张石川有什么关系?你可看好了,这份合约是你们日本和我张石川签订的,和大乾帝国可没什么关系!”张石川戏谑的看着室鸠巢。 “阁下,请你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文字游戏!你再这样下去将会失去我对阁下的尊重!”虽然对于张石川的不要脸已经有所了解,但是他无法带着这个解释去和德川吉宗交代! “好吧,那我告诉你,打你们是因为你欺负了我的盟约国。” “你的盟约国?我们最近并没有打琉球!” “不不不,是朝鲜,你们打了朝鲜!你们对我的间谍侦查这么细致,难道就不知道我大乾和朝鲜关系一直很好?不知道朝鲜有我的矿产?你们打朝鲜就是打我的脸呐!” “是你!真的是你资助朝鲜火器!” “废话,还能有谁?我都给朝鲜火器了,还不能说明我们的关系?你们还不肯撤兵,我只能围魏救赵,打你们的江户了!围魏救赵懂吧?” “你们……你们这是不宣而战,毫无武士精神!” “闭嘴!你们打琉球的时候宣战了?打朝鲜的时候宣战了?” “这……打朝鲜我们下过战书的!”室鸠巢说道。打琉球确实是不宣而战。 “行,那我张石川现在正式代表大乾帝国像日本宣战,反正我也来了,麻烦你回去告诉源六就行了。” 源六是德川吉宗十岁以前的小名。德川吉宗现在虽然贵为征夷大将军,但是出身却很卑微,是德川光贞酒后和一个巨丑无比的最低等婢女一夜情之后生下的孩子。张石川叫德川吉宗源六,侮辱之意溢于言表。 “阁下的意思是,要和我们大日本国开战咯?” “废话!我都打到你们家门口了,难道是来串门的?鸟窝,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张石川用手指敲了敲室鸠巢的脑袋。 “你的乾国可是刚建国一年,又有大清这个强大的敌人,还敢和实力并不输给大清多少的日本国开战吗?阁下请想清楚,我们可是有两千多万人口,而且我们也有火器!” “你还有脸提火器?你们的火器是从哪里剽窃来的心里没点逼数吗?你们用山寨的元化一式、用雷酸汞给过我专利费吗?我这次就要连本带利把你们欠我的都给要回来!” 提到这个张石川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你们说实力不输给大清,那就拉出来试试啊!缩在城里我就没办法你们了?你们的武士精神呢?来啊!” “你只是仗着趁人不备的偷袭才占了一时先机!” “那火器呢?” “火器……只许你用,就不许我大日本国用火器吗?我们的铁炮可是跟西洋人学来的!” “我也没指望着你们认账,跟你们这种劣等民族,只有拳头才能教会你们怎么说话!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赶紧滚蛋!来人呐,把他给我轰出去!” 话音刚落,门口的近卫走了进来,推推搡搡的把室鸠巢给推搡了出去,临出门还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张石川骂了他一顿之后突然释然了,对于一个劣等民族,为什么要怜悯?为什么要心软?难道后世日本侵华,日本的老百姓就是无辜的吗?没有这些老百姓的支持和供养,日本哪里来的庞大军队? “传我命令:军中有敢对日本人报以同情的,一律就地枪决,按叛变公布全国!” 对于大乾国的士兵,这是最严厉的惩罚,没有之一。不忠于张石川的叛变之兵即便是死了也会受到全国上下的唾弃,他的家人、亲属也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命令被传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突袭江户(三) 两天过后,外城基本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不是被杀、被抓就是逃走或者死于火灾。 让张石川没想到的是,这两天还有不少的日本百姓加入了一条三建的日奸队伍,想趁机发笔横财或者报复自己的仇家。 短短两天时间,一条三建的队伍已经扩展到了三千余人,他们都用一根红绳系在头上表明了自己效忠大乾的决心,看得张石川心里一阵恶寒。 直接用缴获的山寨元化二式把这群二狗子武装起来,也不用什么培训,攻打内城的炮灰就这么有了! “内城尽量抓活的,里面可都是住得有身价有地位的人,尤其是女眷和孩子!给这些二狗子五条升级款舟车,再告诉他们炸药包怎么用,让他们去攻城门。告诉他们,谁第一个冲进城去,赏金一千!” “是!” 张石川坐在后方拿着望远镜看着城门处。 几辆升级款的舟车在日本二狗子部队的推动下上了石桥,墙头上顿时火枪弓箭如雨点般的射下来,可是加了钢板的舟车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中继续前进,毫发无损。 可刚走到一半,城门突然大开,漏出一门黑漆漆的炮口,张石川看着一龇牙:完了,要报废一辆舟车了。 果然,轰的一声巨响,一艘舟车被炮弹击中,直接被巨大的爆炸给掀翻了掉进了河里。 剩下的两艘舟车里的二鬼子纷纷从射击孔开枪还击,门内的日本兵也开枪射击,而他们这次瞄准的并不是舟车车身,而是舟车下面一双双的人腿。 一排枪响过,几个倒霉鬼被射中了小腿滚倒在地不住哀嚎。 “记下来,舟车倒扣过来后士兵的腿部也要加上防护,最好把人推着前进换成脚蹬踏板前进。还有,转向系统不够灵活……”张石川对着一旁的书记官说道。 只有经受得住战场考验的武器才是合格的武器。虽然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二鬼子并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但是也能暴露出舟车的问题。 终于,五艘舟车都报废在桥上了。舟车里的二鬼子们死伤过半。 “川哥,让我的人上吧!”黑胡子看着着急。 “急什么!让他们再送一波,火炮给他们点掩护射击,另外把两侧的望楼给我轰了!还有城门上的箭楼,那玩意太讨厌了!” 于是二狗子们爬了回来,河对岸张石川的平海二式终于开火了。 德川幕府虽然仿制成了高爆开花弹,但是他们的炮依旧是前装填发射的,在平海二式面前就像是个玩具。 炮弹像不要钱一样倾泻而出,箭楼、望楼以及城门洞都成了被重点关照的对象,半个小时过去后,不用炸药包,城门洞开,门洞里只要摆出一门铁炮马上就会被轰成废铁。 “行了,让二鬼子们打前锋,冲吧!” 虽然刚才在冲桥的过程中伤亡惨重,但是修整了半个小时,又见到大乾军火炮如此犀利之后这些日奸们似乎又满血复活了,端着枪嗷嗷的冲了上去。 而海军陆战队的人也借助桥上被摧毁的舟车以及向前冲锋的日奸们的身体为掩护跟着冲了上去。 冲进了城门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上千手持武士刀和薙刀的武士。 二城本来就是各地大名们在江户的住宅,里面长期住着他们的家眷,自然也少不了负责照顾他们起居的下人和保护安全的家臣武士。 江户时代的日本,幕府作为全国最高统治者所掌握的收入占全国农民上缴年贡米的四分之一(近700万石),这种直辖领地被称作天领。 除天领外,日本其余土地被分给了大大小小260多个大名,这些领地少则几万石,多则百万石。 幕府通过“奉公”让各藩负担一定的费用,以削弱各藩的经济实力。大名对将军的“奉公”包括军役、普请、在江户城内各门的警备、江户城中的消防及接待由京都派出的勅使等等。 所以,各个大名根据俸禄高低不同,在江户城的宅邸大小、家人多少也有不小的区别,像长州藩、萨摩藩这样的超级强藩会有几千人驻留在江户城,而小藩也会有几十上百人。 江户城内不缺武士,他们缺的是火枪。不说火枪都被送到朝鲜去了,这些骄傲的武士完全不屑于用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武器。只有武士刀才配得上他们的武勇。 而现在,子弹和手榴弹也能配得上他们的武勇。他们的竹甲、皮甲完全无法抵挡近距离的火枪设计,他们那怪异的非主流头盔更成了再好不过的靶子。 喜欢抢奇怪战利品的黑胡子的脚下已经摆放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头盔了。 “这么大的角,带着不沉吗?他们是维京人的后代吗?” “角做得长一些可以让他们看起来更高大威武。”张石川用脚扒拉着一地的头盔。 “嗯,还是川哥说得有道理!”黑胡子自己带上了一顶,晃了晃脑袋。 “摘了!小心有人看花眼了给你一枪!”张石川踹了黑胡子一脚。“帮我记下:散弹枪还是要抓紧时间研发!考尔特二式也要大量装备给参加巷战的部队……” 又回到巷战这个难点。虽然比起火绳枪和元化一式来说元化二式的射速已经提高了不少,但是在巷战中还是略显不足,射速慢、五发弹仓、枪身太长不适合近战。 巷战,还是ak47这种神器更方便啊! 攻下了城门之后,大军开始踏着日本武士们的尸体开入二成,然后按原计划兵分两路从东西两侧开始实行有计划的抢劫。 内城这些大名府邸张石川没打算放过一家,但是这次为了抓更多的俘虏,他并没有让士兵们肆意烧杀奸淫,为的是给二城的这些人一线希望,别让她们自杀了…… 尽管如此,每到一处还是会有人跳出来死命抵抗,用他们卑微的生命效忠他们的家主。吃了大亏的这些武士们也开始放下武士刀,笨拙的拿起军械库里的山寨元化一式和侵略者对射。 然而前面有等着抢钱的日奸,后面是不知道用多少发子弹喂出来的精兵,对于这些子弹都上不利索的武士,他们的举动依旧是以卵击石。 让张石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么多天了,为何幕府都没有组织起一波向阳一点的反抗?就看着自己带着人抢了外城抢内城? 事后他才知道,为了限制大名们的实力,德川吉宗不敢让江户城内拥有太多的火铳,能在城内存放和持有火铳的只有他最亲信的几个亲藩(和德川家有血缘关系的),外样大名一律不得将火铳带到江户城,否则按意图谋反没收封地。 德川吉宗可能打死也没想到,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最后却帮了张石川一个大忙。他现在后悔得想抹脖子剖腹,可那也无济于事啊! “将军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品川高清的援军怎么还不到!” “是啊,将军大人,乾国的士兵在二城屠杀大名和他们的家眷,再不阻止,只怕……” “不要吵!”大殿内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德川吉宗沉声说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不得不说,听着外面的枪声和炮声还能这么镇定自若也是一种定力。 “前田家、岛津家、藤堂家、锅岛家、浅野家已经被洗劫过了,武士们只有刀枪,面对乾国侵略军的火器伤亡惨重,前田纲纪将军战死……” 听到前田纲纪战死的消息,德川吉宗的眉毛跳了一下。加贺藩是领有加贺国、能登国、越中国的三国大半作为领土的藩,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以对御三家的待遇俸134万石,是最大的一个外样大名。 然而,前田家也是最不服德川吉宗的一个藩,前田纲纪曾经在公开场合表示德川吉宗出身低贱,不陪做大将军,对于德川吉宗这些年的改革也阳奉阴会,甚至为了自己的私利伙同商人抬高米价。而如今,他死了!被乾国的入侵者给打死了…… 如果这些在不听话的外样大名都死了,那么他们的继承人有多少是年幼不经事的?又有多少藩国的领地可以落在自己手中? 可是,这些大名若是都死光了,自己能逃过一劫吗?御丸里还有两千兵力,乾国的火炮如此犀利…… 德川吉宗想起了两年前的伊豆合约,这个张石川,应该只是为了钱吧?他现在抢掠二城里这些大名主要是洗劫财物,听说只要不抵抗就不会杀人,而抓走他们的女眷无非也是想勒索赎金。 “鸠巢先生,请你再把和张石川见面的细节以及你们之间的谈话再细细的重复一遍,感激不尽!” “嗨!”室鸠巢只得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专利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德川吉宗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回禀将军,专利法乃是西洋人为了保护发明人权益的一种法令,谁用了发明人申请了专利的发明,就要给予发明人一定的金钱作为酬劳。” “哦。”德川吉宗点了点头。看来他没猜错,张石川就是为了钱儿来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巴特尔之死 张石川洗劫了半个内城之后发现有点洗不动了,弹药快不够了。 现在每个士兵还有大概五十发左右的子弹,不够一天的消耗了。他实在没想到内城的阻力会有这么大,那些大明的家臣真的是不怕死的在冲锋,企图用自己的肉身来阻挡大乾国防军。 不但如此,幕府的援军已经赶到江户城了,不过在外城被击退了。两次,现在他们就在不远处扎营,看来是想等待更多的援军到来。 本来还想抓住德川吉宗呢,可再看看御城那高耸的城墙以及时不时探出头来开上两枪的亲军,张石川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日本毕竟人口太多了,日本的传统是农夫和商人手工业者不能参战,只有武士阶层可参加战斗。 但是真打急眼了他们把农夫都给拉出来几天内凑上十几二十万人应该不是问题,到时候自己这一万多人如果真的被围住了可就好玩了。 德川吉宗说的没错,他只是来求财的,顺便破坏一下日本的大名阶层,凭着这一万多人只是出其不意占了先机才杀进了江户城。 “小弟,这次我们抓不到德川吉宗了,暂时还不能给你母妃报仇,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好,姐夫,咱们是不是做得够可以的了?我觉得我已经不恨日本了……”这些天来每天都看着那么多日本人被杀被抢,尚敬有些心软了。 “放屁!天大的仇还没报,怎么就能不恨了!”张石川瞪了尚敬一眼:“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打琉球,杀琉球人的,想想你的母妃!好好想想!” “是!姐夫,我知错了!” “节约子弹,把所有能带的人和东西都带走,准备撤退!” “川哥,要不要再放一把火?抢不走的东西干脆都烧了他算了!”黑胡子意犹未尽的说道。 “别烧别烧,先留着,等过段时间了再来抢。”张石川呵呵一笑。 “还要再来吗!哈哈哈,我知道了,那就让这群小矮子再帮我们保存一段时间吧!”黑胡子哈哈狞笑。 “撤吧,把今天抓的人也都先运送到喜界岛,让士兵们登船,我们去济州牧补给!” 整个江户城谁也没想到,又度过了心惊胆战的一夜之后,这群穷凶极恶的大乾土匪居然不见踪影了! 这些大乾的土匪是回家过年了吗?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如果不是外城被烧毁的废墟还在冒着青烟,如果不是二城中的大名府邸被洗劫了一半,如果不是城里堆满了死去了的武士的尸体,这真像是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 德川吉宗得知这个消息长出了一口气,剩下的大名们也长出了一口气,所有江户城幸存者们都长出了一口气。 张石川当然没有带人回去过年,让尚敬回去安置这次抓来的俘虏和掠夺的财宝,他带着人转道去了济州牧。 在决定通过支援朝鲜拖住日本之后,张石川不但让沈文知给李朝送去了枪支弹药和军事顾问,还让巴特尔派人去支援朝鲜了,要不然朝鲜怎么能坚持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生怕巴特尔的弹药不够,张石川还特意送了大批过去。只要到了济州牧稍事休整,就可以继续战斗了。毕竟朝鲜还有十多万的日军呢。 可到了济州港,张石川就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今天是除夕,整个济州港却是死气沉沉,并没有往年春节的祥和和热闹。 难道是因为和日本打仗?那也不应该啊,巴特尔应该来接一下自己把?巴特尔真的没来,长腿大胸的莎琳娜也没来,来的只有一个查干巴拉。 “川哥,你来了。”查干巴拉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啊,来了,巴特尔呢?”张石川把查干巴拉扶了起来。 “合汗他……合汗他……战死了!”魁梧的蒙古汉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张石川懵了。 “巴特尔汗死了,现在济州牧正在给合汗举行葬礼。五天前在平壤城外中了埋伏,合汗的人太少了,被击溃了,合汗被炮弹射中……等到日本兵被打退,清理战场的时候,只发现了合汗的……” 不等查干巴拉说完,张石川一翻身上了一匹马一溜烟的朝巴特尔的府邸去了。 府邸门口挂着白色的灯笼,白色帐子包裹住了黑漆金字的匾额。张石川翻身下马,直接跑了进去,一进就是灵堂。 “巴特尔!你个王八蛋!谁让你死的!”张石川冲到了棺材前敲打着棺材。 “川哥……”跪坐在灵堂里的莎琳娜站起身来拉住了张石川。 “放开我!把棺材给我打开!我有话要问他!”张石川把莎琳娜推了一个跟头。 “哥!我大哥死了!死了!”莎琳娜瘫坐在地上呜咽道。 后边的一群人也追了上来,好歹把张石川拉开了。 “川哥,我知道你和巴特尔亲近,可是逝者已矣,你这样让他怎么能安息!”查干巴拉抱着张石川的腰吼道。 好半天,张石川终于恢复了理智:“把棺材打开,让我再看看他!” “这……川哥……”一群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打开!我让你们给我打开!听不懂吗!”张石川掏出了腰间的枪抵着查干巴拉的脑袋吼道。 棺材被打开了,张石川抹了一把眼泪一看却是愣住了,棺材里只有被黄绸包裹着的半条断腿,一个头盔,一身衣服以及一支元化二式。 “人呢!巴特尔人呢!你们都跟我开玩笑呢是不是?巴特尔没死是不是!”张石川摇晃着莎琳娜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喊着。 “哥!我大哥死了!他被日本人的炮弹给炸死了,尸体找不到了,只找回了半条腿……哥,你别这样!”莎琳娜抱着张石川呜呜的哭着说道。 “呃……啊!!!!!!!!!!!!”张石川仰天长啸,举起手中的考尔特二式把六发子弹都射向天空。 “川哥……”一群人被张石川的举动给吓着了。 “都走!你们都走,我要和巴特尔单独待一会儿。”张石川的手垂了下来,枪跌落在地上。 看着众人都还站在那里没动地方又冷声说道:“怎么?我说话不好使?” “川哥,你节哀……”黑胡子想劝一下张石川,却看见张石川一双通红的眼睛正瞪着自己,吓得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对着棺材鞠了一躬,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跑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低着头退了出去,灵堂里只剩下张石川和莎琳娜。 “莎琳娜,你也去休息休息吧,今天晚上,我给巴特尔守灵。”张石川拍了拍莎琳娜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脸蛋说道。 “川哥,我……” “乖,听话,让我和你大哥单独待一会儿。” 打发走了莎琳娜,张石川双手扶着棺材看着那一节断腿又泪崩了。 他拿出棺材里的考尔特二式握在手里瘫坐在了棺材旁。那个最早用乌恩其和自己换烧酒的蒙古汉子,那个和自己一起打败了朝鲜军队的巴特尔汗,那个帮着自己打日本的巴特尔,在自己的婚礼上喝得烂醉如泥的兄弟…… 张石川的嘴张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泪水却从指缝间往外流淌。是他害了巴特尔! 如果不是他让巴特尔派兵支援朝鲜,怎么会有今天?如果不是他给了济州牧这么多武器,怎么会有今天?如果不是他带给了济州牧烧酒,或许巴特尔现在还在济州牧上当自己的土财主吧…… 朦胧间,张石川只感觉肩上一重,他睁开眼,发现莎琳娜又来了,把一条毛毡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哥,夜了,别着凉……” “不碍事。”张石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喝点酒暖暖身子。”莎琳娜递给张石川一瓶烧酒。 张石川伸手接过来,触碰到了莎琳娜的手,比自己的还冷。他把酒瓶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慢点……”莎琳娜拍了拍张石川的背。 “莎琳娜,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巴特尔……”张石川又喝了一口酒。 “你胡说什么!”莎琳娜声音明显高了八度。 “要不是我,巴特尔他……” “作为黄金家族的后裔,能战死沙场是一种光荣!如果不是你,我哥还在济州牧上浑浑僵僵的混日子呢!”莎琳娜劈手夺过了张石川手中的酒瓶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张石川苦笑了一下,把酒瓶抢过来喝了一口:“来生,我还要和巴特尔做兄弟。” “哇……”莎琳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头扎进了张石川的怀里。 “莎琳娜别哭,有我在呢,你哥不在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张石川握着莎琳娜冰凉的小手,把毛毡紧了紧裹住了两人。 “哥!我大哥死了!我仅有的一个亲人死了!莎琳娜是孤儿了!再也没人疼我了!” “瞎说,不是还有我呢吗!我还没死呢!”张石川轻轻拍着莎琳娜的后背说道。 “我该怎么办?济州牧该怎么办?哥,我好怕,我想我大哥!”一直活得像个女汉子的莎琳娜终于暴露出了自己柔软的一面,把头埋在张石川的怀里泣不成声。 而张石川只能单调的重复着那一句:还有我! 第三百四十九章 登陆釜山 第二天黎明,当人们小心翼翼的步入灵堂后,发现张石川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盖着一条毛毡的莎琳娜,地上扔着几个空酒瓶。 “嘘……”张石川示意来人禁声。 这个小动作还是吵醒了莎琳娜:“哥,我睡着了……你……我……” 莎琳娜挣扎着站起身来,张石川却还是坐在原地不动。 “哥,我……我喝多了,失态了……快起来,在地上做了一晚上了,多凉啊!”莎琳娜伸手去拉张石川。 “等等,我再坐一会儿……” 张石川被压了一晚上的两条腿早就麻木得没有知觉了。现在莎琳娜一起来,他都能感觉得到血液终于流通了,那种奔涌的血液留过大腿小腿的感觉酥酥麻麻的。 最后张石川还是被人抬了下去。 “等等!把巴特尔的枪给我留下,我这支给他陪葬……”说着张石川把自己的手枪放在了棺材盖上。“巴特尔先别下葬,等我从朝鲜回来再安葬!我要去给他报仇!” 军队在济州牧补给修整了两天后,全军又集结在了港口。 “勇士们,前些天你们在江户做得很好!我们把日本的都城搅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这些都是日本人应得的报应! 或许你们之中有人会问,日本人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我要对日本如此冷血?现在我们就出发,我要带你们去看看日本人在朝鲜的暴行,让你们好好看清楚,日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 前几天,我的好兄弟、济州牧的好合汗、大乾帝国的好盟友哈丹·巴特尔·孛儿只斤死在了朝鲜,死在了日本人的火炮之下。他不能白白送死!我要让还在朝鲜的十万日军给他陪葬!” “哥,我也要去,我要给我大哥报仇!”莎琳娜说道。 “乖,你在济州牧好好呆着,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日本人的!这边需要你帮我做好后勤。粮食什么的可不能出问题。过段时间还会来一批弹药,到了之后你帮我送到朝鲜去。” “可是……” 张石川拍了拍莎琳娜的肩膀:“等着哥回来。” “哥,那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等着你……”莎琳娜含着泪说道。 “嗯,哥答应你。”张石川按着莎琳娜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 舰队起锚,又增加了两千要为巴特尔报仇的蒙古兵,浩浩荡荡的往对马海峡驶去。 两天后,舰队遇到了正在海上游弋巡逻的卞全。卞全坐小船来到旗舰上像张石川汇报了釜山港的情况。 “当晚偷袭干掉了他们三艘战舰,白天又用鱼雷打残了一艘。现在还有一艘停靠在码头,现在码头上都是火炮,我没敢靠近,这些天一直在海上监视着港口,不让他们出海。” “釜山现在有多少日军?” “这个,不太清楚,但是火炮很多,他们把船上的火炮都拆下来装到了临时炮台上,大概能有百十来门。” 张石川沉吟了一会儿:“舆图呢?” 舆图拿来,张石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能贸然进攻!现在日本的炮再不是那种实心大铁球了,而是可爆弹头,不能拿自己将士们的生命去和他们硬拼。 张石川发现自己的头脑有些发热了,自从知道了巴特尔的死讯之后他就不够冷静了。 “传有变,往南,攻打对马岛!” 对马的地位就两点:海外贸易的中转站以及日本进攻朝鲜的前进基地。这都是针对朝鲜来说的,对日本本土来说,现在又有了风帆战舰,只要不是逆风,日本舰队从本州出发完全不用在对马岛停靠补给,对马作用其实有限。 而且日本的舰队已经摧毁了朝鲜的水师,并且占领了釜山沿岸,对马岛的意义更显得微弱了。 对马藩一直是宗氏的领地,土地贫瘠,年俸只有一万石,是一个相当没有存在感的小岛,唯一的地位就是连接着朝鲜和日本的贸易,现在日朝开战,连贸易中转站的作用都失去了。 舰队停靠在对马藩厅金石城,直接一通炮轰加上大军登陆,没用半天就占领了金石城,不用张石川吩咐,愤怒的济州牧兵冲进城里见人就杀。 虽然他们这次没有战马,但是对于这个比济州牧还小数倍的岛,用他们的双脚就足够了。 不管他们在对马岛上怎么闹腾,张石川捧着一摞书开始翻阅起来。他翻阅的是朝鲜官方记载的壬辰倭乱。 上面对一百年前日本入侵李朝的记载还算详细。感谢朝鲜没有本国文字,他们的史书都是用汉子写成的,虽然听不懂朝鲜语,但是文字看起来问题不大。 研究了半天,张石川把目光聚集在了一个釜山西南三十里的一个县:熊川。是当年小西行长率军登陆的地方。 “让几艘快船去侦查一下熊川和釜山的情况。”只有百里之遥,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打个来回,占了对马张石川反而不着急了。 第二天晚上,侦查船先带回了熊川的消息,还有一张简单的草图,标注了海岸的情况。如张石川所料。熊川这个渔港并不适合吃水深的战舰停靠,日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几乎没有什么驻防。 “川哥,有意外收获!”黑胡子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怎么?对马藩还是个土大户?” “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对马岛上有银矿!还出铅!” “卧槽!”张石川倒是没想到,虽然早就听说日本盛产金银,这小破岛上还有银矿?“行,告诉查干巴拉他们,别把人杀光了,尤其是懂得开矿的旷工。” “嗯,已经告诉他们了。他们现在在忙着抢劫和那啥呢,这群蒙古人,看见什么都是好的,真是没见过世面……”黑胡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滚蛋吧你!你小子是在江户城抢够了吧!日本女人你也没少糟蹋吧!”张石川骂了一句。 “嘿嘿,不多,不多。”黑胡子得意一笑。 “行了,接下来就没得抢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杀。按照抓到的俘虏所说,这次日本进攻朝鲜并没有在熊川登陆,也就是说,这里即便有日本兵数量也不会太多。 我的计划是,让一部分国防军在熊川登陆,海军先在釜山港骚扰吸引日军注意力,然后海陆夹击,拿下釜山! 胡子,你的任务就是带着战舰在港口游弋,吸引住日本人的注意力,最好让他们派更多的援军回来支援才好呢。” “是!”黑胡子敬了个军礼。 “二牛,你带三千人在熊川登岸,多带舟船,等到了近海就放下舟船划过去,从这里登陆,然后这里应该是一座山,绕过去,从南边攻击他们的火炮。” “是!”二牛答应道。 “胡子,一旦发现二牛那边发起进攻了,你的海军及时提供火力支援,牵扯住日军,别让他们一拥而上。都去对付二牛。” “明白!” “川哥,我们干什么?”查干巴拉有些急迫的问道。 “你们别急,先在船上呆着,等拿下了釜山再登陆。” “川哥,我请求和二牛一起登陆攻击日军!”一听自己要坐冷板凳,查干巴拉不干了。 “不准!”张石川冷眼看了查干巴拉一眼。 “我们要杀光日本人,给合汗报仇!” “在熊本要自己划小船上岸,你的手下有几个会划船的?没有受过训练你自己掉海里了谁去救你?服从命令!”张石川呵斥道。 查干巴拉没想到张石川这么凶,但是又无法反驳。 张石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们是想为合汗报仇心切,但是别着急,听我的安排。 我知道你们都是重情义的好汉子,可总不能为了给巴特尔报仇死太多的兄弟吧?这样巴特尔在天之灵也难以安心的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吧?” 说道这个,查干巴拉低下了大脑袋。 “还有,你放心吧,歼灭朝鲜的日本人并不是结束,我们以后还要打日本呢……” 听了这话,查干巴拉才来了精神,也立正敬礼:“是!巴拉以后一定遵守川哥的命令!” 留守釜山的是萨摩藩岛津家的家臣绪方征一。前些天被偷袭炸毁了四条战舰,现在他不敢贸然出战。 釜山可是这次征讨朝鲜的南方面军补给站,不能失守。好在战舰都是在港口被击沉的,把火炮打捞上来放在岸上还能用。 为了防止大乾国舰队进攻釜山,一方面他抓了不少朝鲜劳工在码头一线用石头密密麻麻的筑起了不少简易炮台,另一方面就是向岛津吉贵求援。毕竟在釜山驻防的日军只有三千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挂着大乾国国旗的舰队出现在了他的望远镜中,看着那一支支庞大的战船和船身上密密麻麻的炮门绪方征一的脑袋有点大。 可是这支舰队就像狼群一样,只在远海游弋,偶尔试探性的靠近,发上两炮,似乎是在试探自己的火力。 绪方征一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用意,消耗自己的弹药,他决定隐忍不发,敌舰不进入射程之内绝不开一炮。 尽管如此,这种敌舰不时就靠过来,似乎随时都会发起进攻的姿态还是让他和他的手下们都紧张不已。 绪方征一吃不好,不敢睡,就在码头上端着望远镜盯着不远处那几艘大船。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炮声——迫击一式的炮声,出现在了他的右侧。 枪声,喊杀声响起! “娘的,这只舰队只不过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防御!防御!去支援右翼!”绪方征一抽出武士刀就要赶往交火点。 “二牛他们开炮了,快,前进,进入射程,支援他们!”张石川也在望远镜中观察着岸上的一举一动。 “绪方阁下,敌人的舰队靠过来了!” 两面夹击!自己只有这么点人,要顾哪一边?眼看着最西边的炮台已经被攻陷了,而敌人的舰队在靠拢过来,马上就要进入射程。怎么办! “以我这里为基点,东侧的火炮攻击敌舰,西侧的跟我去支援!”绪方征一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顿时,岸上的火炮开始轰鸣。一个个的水柱在海上泛起。而大乾国防军的战舰也开始调转船舷,打开了炮门。 都是用的爆裂弹,但是大前海军的平海二式射速快,火炮多,绪方征一的炮阵明显处于下风。还有一艘船在轰击准备去抵挡二牛地面部队的日军。 相比于炮战,二牛他们在舟车的掩护下推进的更快一些。先是用迫击一式清除炮塔上的威胁,然后一个个的占领炮台,清理残余抵抗。 在海陆夹击之下,两个小时之后战斗结束了,大乾军占领了釜山港,并且将釜山城里赶来支援的日军击溃了,全军登陆。 “川哥,我请求带着人打前锋!”查干巴拉又站了出来。 “好,不过不要太着急,咱们得带上炮!让乌恩其跟着你,多带弹药,每个士兵只带三天的口粮,沿路能抢就抢,不管是日本人的还是朝鲜人的!下一战,东莱,再下一战,金海……” 张石川并没有像日本那样兵分几路,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对富裕的线路,一条可以抢到粮食的线路。 第三百五十章 平壤解围 向北这一路上比张石川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 那些被日本人压迫了小半年的朝鲜农民纷纷要求加入大乾军一起收复国土。 对于这些炮灰张石川是来者不拒,体格好的直接发一把缴获来的日本山寨火枪,体格稍差的跟在后面运送辎重、做饭干点杂活。 一开始张石川还被朝鲜平民的爱国主义精神深深感动,可没过几天他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群人,大多数只要给口饭吃就愿意跟着你。 “勇士们,看看吧,这就是日本人犯下的罪行!”张石川指着被焚毁的房屋和被杀死的朝鲜人的尸体说道。 “川哥,这好像比我们在日本干的事儿还差点吧?”黑胡子嘿嘿一笑。 “滚!日本人这是作恶多端,我们那叫替天行道!叫除恶扬善!知道了吗!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关禁闭!” “是!我们是替天行道!”黑胡子一听说要关禁闭马上闭嘴了。 一开始这些被收编的朝鲜人还算听话,可是在攻下几座城之后,张石川发现这群朝鲜民军烧杀抢掠并不比日本人进城的时候破坏力差到哪去。 所有人都傻了,你们也是朝鲜人,想要打日本人还好说,可抢本国人也这么卖力气?这算是怎么个意思? 好在被攻陷的城池日本人占领后已经抢过一遍了,而这些财富都在日本的军营里或者被日军随身携带。 军营里的东西,这些朝鲜民军还不敢和大乾国防军抢,至于日本人尸体上带着的东西,他们更不敢和一群杀红了眼的蒙古人抢。 但是张石川也发现,让朝鲜民军尝到点甜头之后,攻城的时候让这些人冲在前面当炮灰也有很多人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这倒是大大降低了自己的损失。 难怪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很多都能聚集几万乃至几十万人!这群人就是一群蝗虫啊!所到之处抢光所有的东西,几乎是寸草不生。 “川哥,这群人怕是疯子吧?他们会抢自己的同胞,强奸那些已经被日军糟蹋了的朝鲜妇人,甚至战友死在自己身边,他们先想到的不是救人,而是抢他们身上的东西……”二牛都傻了。 张石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了半天:“人性!这就是人性,朝鲜人的人性。记住了,以后别把朝鲜人当人看。还有,这种事我绝对不允许他发生在汉人的身上!” “是!”众人齐声答应道。 “这些人,值得我们救吗……”黑胡子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虽然这些人实在不咋地,可朝鲜毕竟还是有好人的。况且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赚钱!其次是打击日本,帮朝鲜只不过是捎带手的事儿。下一座城是哪里了?” “下一座城应该是清州了,忠清道首府,应该比较难打。” “那就让这群朝鲜人多死一点。弹药情况怎么样?”张石川问道。 “还行,应该能够打下汉城。” “嗯,尽量消耗朝鲜人和缴获来的日本的子弹。先不打汉城,先打下仁川。下一批物资直接让济州牧运到仁川港。” 行军打仗,补给一直是个困扰着张石川的问题。粮食倒还好说,可以让这群朝鲜跟屁虫去给你抢,子弹却是太难运了。 想想要从琼州府走几千里运过来,实在太困难了。要不要直接在济州牧或者琉球弄一个军工厂?以后再往北打,打到直隶、奉天这些地方,这么长的补给线实在是太费时间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最要紧的是干掉这群日本人! 后勤补给困难的不仅是张石川,岛津吉贵也在受着补给供应不足的困扰。 或者说不是供应不足,而是根本就停止供应了。往返于日本和釜山、仁川港的舰队都被袭击了,损失还不小,并且港口被封锁了,现在补给根本运不过来。手中的子弹打一颗可就少一颗了。 山寨元化一式的子弹可不像以前的铁炮,只要能弄到硝石硫磺就能搞出点火药凑合着用,没有铅弹甚至可以射石头、铁钉,一切可以塞进枪管的东西,这种用了雷酸汞的子弹,在朝鲜根本找不到代替品。 而平壤依旧是久攻不下,这次日本一共集结了十万大军,分左中右三路向北推进,现在基本上已经占领了朝鲜四分之三的国土了,可就在平壤卡住了。 在平壤消耗的弹药和战死的士兵已经超过了攻打其他市镇的总和。现在左路军也赶上来了,左中两路再加上三万援军一共有七万人,两个月居然还没有打下平壤。 看着被缴获的元化二式,和铜壳子弹,岛津吉贵陷入了沉思。这种武器他再熟悉不过了,两年前张石川就是带着一群用这种火枪的人洗劫了他的萨摩藩! 还有那手榴弹,简直是士兵的噩梦,冲到跟前,战壕里劈头盖脸的甩出来冰雹一样的手榴弹,顿时炸得冲锋的武士们人仰马翻。 当场被炸死的人倒是不多,但是被单片射伤的伤兵却给队伍带来了更沉重的负担。伤兵需要人照顾,需要取出弹片再包扎,再加上寒冷的天气,伤兵的死亡率一直是居高不下。 当收到敌人已经在釜山登陆,并且正在一路向北迅速推进的时候,岛津吉贵知道要坏事!现在补给没有了,如果再在旷野里遭到两面夹击,那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妙。 思量再三之后,岛津吉贵决定停止攻击平壤城,而是撤兵,撤到汉城去,凭借汉城坚固的城墙死守。 虽然幕府又增派了三万援兵,可这一路上一边打一边留人驻守,再加上战死是一万人左右,现在自己能在汉城集结八万军力,又有坚城,完全可以用剩下的弹药坚持到下一批补给的到来。 当日军撤兵的消息被肯定了之后,平壤城从上到下一片欢腾,就好像是已经取得了整场战争的胜利一般。 的确,他们需要一场欢庆。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付出太多了。城墙被一次次的轰踏,为了修补城墙,百姓们甚至拆掉了自己的屋舍。所有的粮食都被征调成了军粮,老百姓们吃木头、抓老鼠、吃稻草,甚至吃人…… 平壤的人口因为冻饿和战争已经锐减了三分之一了,如果不是有巴特尔和手下的猛将阿古达木带着两千蒙古人帮着守城,估计平壤早就投降了。 “君上,现在乾王的军队已经从南边打过来了,而日本也已经撤兵了,我们应该追上去,和乾王一起南北夹击,歼灭这群日本人,给巴特尔汗报仇!”阿古达木瞪着李昑说道。 “阿古达木将军,现在日本兵刚退,城内的守军也是人困马乏,我认为应该先修养一段时间,等养精蓄锐好了再出兵也不迟!” “乾王在带着人和日本人厮杀,你居然还养精蓄锐?这可是帮你们朝鲜打仗呢!你们还能不能要点脸!” “不得无礼!你们这群有勇无谋的鞑子知道什么兵法?”兵曹判书李颐命说道。 “无礼?”阿古达木冷笑一声:“我们合汗都战死了,你们现在居然在这里畏手畏脚,还说我无礼?还兵法。你们有兵法,仗你们自己打啊!如果没有我们,没有大乾的枪炮,你们早被亡国了!” “哼哼,我们三韩子孙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击败的……” “李大人,少说两句。”李昑制止了李颐命,又对阿古达木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对于巴特尔的死我们也深表遗憾,可是现在平壤的这点守军确实是过于疲累,且容我几天,先收集些粮草,让队伍稍作休整。一面让人去联系乾王殿下,看看乾王有什么计划,我们再依计行事你看可好?” “哼!懦夫!”阿古达木骂了一句,推开门怒气冲冲的去了。 “野蛮人!” “不懂礼教的鞑子!” 等阿古达木走远了,一众朝臣开始对他恶语相向。 李昑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果然朝堂上马上静了下来。对于这个结果他很满意。这一场平壤守卫战打下来,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哥哥李昀以及少论派,现在,手握重兵的他已经是朝鲜的无冕之王了。 “传令,先把军库中的粮拿一些出来分给城中的百姓,再让人去安州、宁边、定州等地征调粮草过来。再着一个稳妥激灵的人带上本君的书信南下绕过日军,与乾王取得联系。” “是!” 虽然暂时击退了日军,但是李昑知道,这实在要归功于大乾,归功于张石川。如果没有大乾的支援,平壤早就破城了。如果没有张石川断了日本的补给,又带着人从釜山一路杀过来,日军也不可能现在就退军。 大乾是朝鲜的救命恩人,他现在得罪不起! “好了,今日就议到这里,散朝吧!我要去看看我的王兄,亲口把日本撤军的好消息告诉他!” 退朝后,李昑先让人给阿古达木送去了两个朝鲜美女,并让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去安抚一下这个脾气暴躁的鞑子,这才去了李昀的寝殿。 “秋风惟苦吟,世路少知音;窗外三更雨,灯前万里心。”寝殿里有婉转的歌声传出来。 那是鱼氏,鱼氏有天籁般的嗓音,只是她几乎从不当着外人吟唱,可能是也得知了日军退兵的消息,今天心情不错。李昑在门外驻足,等歌声住了才推门进去。 “王妃,我们赢了,日本人退军了!”李昑看着鱼氏,期待着她能说出一句赞赏的话语。 “大王已经得到消息了。这次能击败日本人,全都是君上的功劳。”鱼氏站起来屈膝行了一礼。 “咳咳,都是我应该做的。”听了佳人口吐芬芳,李昑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了:“保护王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了王妃,我……我……” “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汉城呢?平壤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鱼氏一语双关的说道。 “王妃请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一定能将倭寇尽数逐出朝鲜,让王妃能回到汉城!” 又说了几句,见鱼氏的话越来越少了,李昑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鱼氏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侍女问道:“崔内人(李氏朝鲜宫女),你说,这个乾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回王妃,听说乾王殿下身高六尺,仪表堂堂,年二十三四岁……” “来人呐!来帮忙伺候大王换裤子!”内屋传来了求助的声音。 崔内人答应了一声去了,只留下鱼氏,屋内无人之后,鱼氏显出少有的厌恶表情撇了内屋一眼。 第三百五十一章 把账结下 朝鲜民军死了一批又会来一批,在他们的帮助下,张石川仅仅用了一个多月就从釜山打到了仁川。 这一路就是杀和抢,攻下了金海、昌原、昌宁、星洲等八座城却没有留下一个兵驻守,基本上就是杀光了日本人,抢完了就走,临走又会有一批新的朝鲜平民加入到队伍中来。 攻下仁川之后张石川并没有接着进攻汉城,而是在仁川驻扎了下来。这一个月就没闲着,虽然有炮灰在前面挡子弹,但是最后一锤定音还是要靠自己的人,这一路上将士们早已疲累不堪了。 而且,张石川也收到了岛津吉贵带重兵退守汉城的消息。本来还想着一鼓作气拿下汉城的,现在看来,急不得了。 日本守在汉城的兵力可是自己的数倍!而且,大乾军的弹药不是很充足了,于是也下令驻守仁川,全军修整。 还有,他们得等着补给船队把这一路上抢来的东西都打包带走。总带着这么多金银器皿行军打仗实在是太累赘啦! 还没等到补给船队,却把阿古达木的信使给等来了。 “乌阳嘎参见乾王!”一身风尘仆仆的信使见到张石川单膝跪倒。 “起来吧,赐座,先喝口酒。” “谢乾王!”乌阳嘎接过酒瓶咕嘟嘟的喝了一大口擦了一下嘴。 “说说吧,平壤那边什么情况?”张石川问道。 “是,乾王。围困平壤的日军已经退了,阿古达木将军和李朝提议率兵出城尾随骚扰日军,然后和乾王的大军南北夹击,给合汗报仇,可李昑那个小人……”乌阳嘎把平壤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没等张石川说话,查干巴拉先不干了:“川哥,咱们拼死拼活的打仗,他们居然还要修整,他们还是不是人!” 张石川也生气,但是他得沉住气:“先别着急,再说说,这一路过来可安全吗?有没有遇到日军?” “回乾王,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日军,听说他们已经全部退到汉城去了。” “川哥,干脆我们先歼灭了日本,然后再灭了朝鲜吧!”查干巴拉说道。 “别冲动。”张石川撇了查干巴拉一眼:“汉城坚固异常,现在又有那么多的兵,哪儿有那么好打的。” “让这些高丽棒子在前面送死,咱们再……” “查干巴拉!川哥说话呢,你老插什么嘴!有没有点规矩!”二牛吼了一句。 “是……川哥,我只是一时生气,想给合汗报仇……”查干巴拉低下了头。这段时间下来,他是打心里尊敬张石川的 张石川摆了摆手:“巴拉,你的心情我知道。巴特尔死无全尸,实在是太惨了,他是你们的合汗,也是我的兄弟,这个仇肯定是要报的,但是也不能太便宜了这群高丽棒子。别急,让我再想一想。” 又问了一些细节,张石川让人带着乌阳嘎下去休息了,自己也打起了小算盘。 现在虽然已经把釜山到汉城这条路给打通了,但是也只是通了一条线,并且没有派兵驻守,只要日本人一到马上就可以再度占领这些地方。现在的朝鲜,基本上还有一大半的土地在日本人手里攥着呢。 好人也算做得很到位了,不能继续这么稀里糊涂的做好人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得看看李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他们能答应自己的价码,那就和他们一起打,如果不答应,张石川相信只要现在自己撤兵,日本兵马上就会死灰复燃,从汉城里冲出来继续占领朝鲜各地。要接着给巴特尔报仇也不一定非得在朝鲜,还可以去日本本土吗。 张石川和现在朝鲜实际掌权的李昑只有一面之交,他的人品到底怎么样张石川不知道,但是他可没有打算白帮忙。而且为了争取更高的价码,他必须让李昑感到压力。 第二天,张石川正想打发乌阳嘎回平壤告诉阿古达木自己的计划,李昑的信使也来了。 张石川接过李昑的信两分钟看完了,信上除了空洞无物的感谢之言就没有点别的东西了,就表示愿意和大乾一起打汉城,收复故土。 “回去告诉你们君上,让他不用这么客气,回头先把帐给我结了吧!”张石川笑嘻嘻的对信使金泰贤说道。 “结账?这个,实不相瞒,现在我国国库空虚,乾王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你说话算是怎么着?你能代表李昀还是李昑?”张石川收起了笑意冷声问道。 “我……我只是个信使,不能代表大王和君上……”金泰贤自然不敢背这口大锅。 “那就赶紧给我滚蛋!滚回去告诉李昑或者李昀,我不是他爹,没义务帮他救国。要想继续打日本,赶紧让他们哥俩过来一个说话算的过来和我好好聊聊,要不然我马上撤兵!” “乾王……” “乾王也他妈是你叫的?我这一路杀过来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吗?死了一万多人了! 他们躲在平壤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姓啥了呢?还他妈联合打日本?你们也配?为了帮他们,我兄弟都搭进去了! 现在让你们出兵你们还修整?那你们就慢慢修整吧!我会派一支舰队去南浦港,到时候会把驻扎在平壤的军队撤走。 你们还想打日本的话赶紧让那两个窝囊废过来一个跟我谈,只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不来,你们就自己慢慢抗日,慢慢收复故土吧!” 张石川并没有说瞎话,他这一路打下来真的死了一万多人了,不过死的都是个被他当成炮灰的朝鲜人。 金泰贤也没想到这个乾王说翻脸就翻脸,但是他不敢得罪啊。于是在张石川的安排之下,他和乌阳嘎一起坐船又回平壤去了。 张石川带给阿古达木的口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带着所有的人撤出平壤,坐船来找他。带给李昑的也只有一句话:赶紧拿出点诚意来,他不是来白帮忙的。 阿古达木收到口信后二话不说,直接集结军队、观察团、医疗队就准备往南浦港去上船到仁川。 而李昑却有点麻爪了。虽然日本人暂时是退了,可是只是不再围困平壤,带着重兵退到了他们的王都汉城,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张石川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待价而沽。你出的价格合适,我就继续帮你。没钱?我直接回家了。 按理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朝鲜现在拿什么还?李昑本以为买了第一批枪和子弹,不过几十万两银子,朝鲜再穷,这点底子还是有的。可真正打起来他才发现,这连个零头都不够。 打起仗来弹药的消耗是相当惊人的,还有这群蒙古人来帮忙,死了伤了总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吧?抚恤还是要自己来的。草草算下来,怎么也得一百多万了。 这种包袱,能甩就甩!于是朝堂上李昑把话题引了出来。 “诸位大人,现在乾王已经打到了仁川了,现在正在和倭寇隔成对峙。乾王现在想请大王过去和他商量一下下一步的战术,现在来接王上的船已经到了南浦了,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他一晚上和他的谋士们定出来的主意:背锅他来,送死李昀去。一口咬定张石川就要李昀过去谈判。反正信使是他派出去的,带回来什么口信还不是李昑说了算? 场面一度安静。 “君上,大王有疾在身,让大王去,只怕不妥吧?这些天来一直是君上在主持大局,依老臣之见,和乾王会晤之事还是应该君上亲自出马才是。”左议政闵镇远出列说道。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王才是朝鲜国主,我不过是代理朝政一段时间。况且这次乾王有请谈的可是关乎朝鲜存亡的抗倭大事,本君不敢独断。还要请大王亲自去和乾王谈才稳妥。” “君上,大王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王身体偶尔有不适,可这些年来不也一直在主持朝政吗!怎么,闵大人难道说大王因为身体不好而无法再处理国家大事了吗?” “这……”闵镇远直接被怼了回去。 是啊,这些年的朝政大权都把持在他们这些少论派的老臣手中,而现在李昑说出了这种话,闵镇远一时还真不敢接话了。 “战事还不明朗,大王怎么可以以身试险?” “现在倭寇已经退到了汉城,平壤左近已经太平了。且又有济州牧的两千士兵一同坐乾国的军舰前往仁川,安全自不是问题。”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乾王那边催得紧,想是一定有极为要紧的事要和大王商议。况且事关朝鲜国运,耽搁不得。就这么定了,让大王随船去仁川,大王身子不好,闵大人,麻烦你跟随大王一同前往吧,若遇到什么事也好帮大王拿拿主意。” “我……” “闵大人,你身为左议政,为国分忧也是应当的吗。仁川离着汉城又进,王上身子不好,你又年老了,等到了仁川就等着我们收复王城之后直接回汉城吧,也省去了不少旅途劳累。好了,乾王那边催得紧,明天就得出发,闵大人也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吧。退朝!”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天价账单 阿古达木看见张石川之后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为自己的兄弟,更为了巴特尔。两千人打到现在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人。 张石川也是悔恨交加,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让巴特尔出兵去帮着守平壤,也恨巴特尔为什么非要亲自上战场。 “川哥,一定要为巴特尔汗报仇啊!” “放心吧,巴特尔不会白白死掉,兄弟们的血更不会白流的,我会让日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张石川咬着牙说道。 “川哥,我们什么时候攻打汉城?”阿古达木用手掌擦了一把眼泪问道。 “等待时机,也不能太便宜了这群高丽棒子!要打也是让他们出兵在前面送死!” “这……” 查干巴拉用蒙语把这一路上的大小战事和阿古达木讲了一遍,阿古达木听了才有些释然。 “不过你们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了,先休整一下吧。我准备送你们回济州牧休息一段时间。” 张石川是真的心疼这群蒙古人了,四分之一的战损比,是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来没有过的。 “回……回济州牧?”阿古达木愣住了:“川哥,我们还能战!巴特尔的大仇未报,我们怎么能撤啊?” “你们打了几个月的仗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这边的队伍也得修整修整,还要等着补给呢,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 “川哥,我们不回去,我们要和川哥一起并肩作战!要杀更多的日本人!”阿古达木拍着胸口说道。 “是啊川哥,让阿古达木留下吧,我们都要和你一起杀日本人。”查干巴拉也说道。 “你们……就这么想杀日本人?”张石川问道。 “长生天为证!”二人齐声说道。 “好,那我给你们派个过瘾的活儿。” “过瘾的活儿?” “没错。拿舆图来!”张石川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有人拿来一张舆图。张石川铺在桌子上:“我要你们……拿错了!我不要朝鲜的,要日本的!” 看着秘书又拿过来一张舆图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小林子或者是花琪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日本的舆图铺好了,张石川敲着桌子说道:“这里是对马岛,已经被我们屠过一次了。 从对马岛再往东,这里是长州藩。根据抓来的俘虏审问出来的情报,这次进攻朝鲜,长州藩就出了三万士兵。 现在他们的防卫已经很空虚了。查干巴拉,你带着阿古达木和济州牧的战士们去问候一下他们吧,让卞宁带着船队给你们送过去,回来了要把船给我装得满满的!” “是!”查干巴拉胸脯挺得老高。 “嗯……还是让黑胡子带着你们去吧,给你们好好上一课!把黑胡子给我叫来!”张石川又想了一想纯抢劫这种事还是黑胡子比较专业一点。 不一会儿,黑胡子来了。听到张石川的安排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保证完成任务!” “不用太勉强,这次是给济州牧的兄弟们发点福利,我不想听到有人因为这个把命丢了。记住,你们是去发财的,不是去拼命的!胡子,这些兄弟我就交给你了,都给我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明白!”黑胡子又是一个军礼。 “好了,那也得休息两天再去。你们先下去吧,我会一会这个李昀。” 张石川并没有见到李昀,而是由闵镇远来和他交涉了。 “乾王殿下,我们大王没坐过船,有些不适,在休息。” “那,你是代表李昀来和我谈的了?”张石川皱了皱眉,李昀有点不正常他是知道的,但是人都来了,出于礼貌也应该见上一面打个招呼吧? “正是。” “你说话算吗?”张石川直截了当的问道。 “额,我可以把乾王的意思转达给我们大王,再由他定夺……” “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再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老糊涂了怎么办?我说的话你能记得住?”张石川掏了掏耳朵。 “乾王殿下,老夫虽然年老,可脑筋尚还可以……”闵镇远倒是也没生气。 “哈,那好,下面这段你给我重复一遍: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目。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 闵镇远一脑袋黑线…… “行了,不逗你玩儿了。说说吧,接下来的仗你们想怎么打啊?” “呃,我们愿意听听乾王的主意。”闵镇远直接把球踢了回去。 “听我的主意?行啊,我的主意就是我们撤兵,你们接着慢慢打吧。”张石川最讨厌这种说话像打太极的人呢。本来李昀没到场他就已经很不爽了。 “咳咳,乾王殿下,您一定是误会老夫的话了。我们大王的意思是乾王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我们一定全力以赴。”闵镇远忙改口了。 张石川要是撤兵了他们怎么打?能守住平壤还是全靠着那群济州牧来的蒙古人和汉人呢,现在这群人也撤走了,张石川再撤了,平壤基本上就可以开城门投降了。 “首先,你得先端正你的态度,日本现在打的是朝鲜,不是我大乾!别说的好像是你们在帮我打仗似的!是我们大乾在帮你!是济州牧在帮你们朝鲜!” “是,乾王说得是。只是我国积弱,无法与倭寇抗衡,还请乾王乾坤独断,我朝鲜军队愿意听从乾王调遣。” 闵镇远说道,他是看出来了,想在张石川这里讨点口舌上的便宜就别想了,而且现在也不是占这种无聊的便宜的时候,现在得拍着这个脸上写着王的毛头小子,把他拍舒服了,先退敌再说。 虽然来得紧急,闵镇远也是和少论派的其他几位重臣讨论了一夜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先稳住张石川,借助他的手退兵,至于他要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提过分都可以先口头答应下来。 张石川点了点头:“如此,我们先把以前的账目核算核算吧。实不相瞒,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了,我手里也没钱了。你也知道,打仗,要枪炮弹药、要发军饷、要有粮食,有了伤亡要抚恤,这些都是钱呐。” 闵镇远已经料到了张石川会开口要钱,这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听他这么直截了当的就说了出来也是心里充满鄙夷:没文化的蛮子。 心里这么想,脸上仍是笑着说道:“是是,乾王殿下这次支援了我们朝鲜国这么多火器,给钱是应当的,不过具体数额老夫不是很清楚,能不能……” “没事儿,我这有账目呢。”张石川拿出厚厚的一个折子丢在桌上:“你看下吧,核对核对,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按这个结算吧。” 闵镇远拿起折子小心翼翼的翻开:鸟枪八千支,每支十两,共计八万两;元化一式五千支,每支五十两,共计两万五千两;一式子弹一百二十万发,每发三钱,共计三十六万两;迫击一式一百门、炮弹一万发……最后合计六十五万两,还给把零头抹掉了…… 看到价格,闵镇远长出了一口气,这个价格虽然比当初李昑所说的价格高了近一倍,但是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才这么点银子这个乾王居然就急着要钱?这也太市侩了!闵镇远对张石川的鄙夷之情又加重了几分。 “乾王殿下,老夫大概看了一下,应该出入不大,只是现在还在打仗,我朝恐怕一时……” “嗯,出入不大就好,你再看看这个。”张石川又丢在桌上一个折子。 “是……”闵镇远虽然不知道张石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把这份折子又打开了。 元化二式子弹两百万发,每发一两、平海二式炮弹一万五千发,每发五十两、舟船二式损毁十一艘,每支造价五千两;死伤官兵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五人,每人抚恤一百两;斩杀日军一万一千七百三十一人,每个奖十两,还有军粮、枪炮磨损费用以及药品和其他军需品,加在一起合计七百二十三万两…… “乾王,这……这是?”闵镇远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这是我的队伍这段时间的消耗。” “七……七百多万两?”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乾王殿下,方才那张单子上不是已经算清楚了吗,你这第二份单子是不是拿错了,这元化二式、舟船是什么东西?老夫并未见过啊……” “你的确没见过,这些消耗是我打日本,从釜山登陆一路打过来的消耗。” “这……”闵镇远直接傻了,但是从釜山打过来,似乎也是在帮着朝鲜,按理说张石川把账单开出来也不过分,不过这价格也太高了吧!七百多万?朝鲜一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到一百万呢,这一个多月就花了七百万? “另外,还有济州牧派兵帮你们打仗,具体花了多少银子还没有核算出来,等过两天再给你。大概也就是三百万左右吧。”张石川又说道。 闵镇远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两腿一蹬晕了过去。 “切,找了这么个老头过来谈,这下好了吧?来人呐,把丫给我抬出去。”张石川瞥了一眼口吐白沫的闵镇远嫌弃的说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画中人(一) 闵镇远暴病不起…… 虽然他来之前已经和一群党羽计议了一整夜,已经商定了,只要能打败日本,张石川要钱要东西都可以答应,可这一张嘴就是一千多万两啊! 这张石川难不成是河马变的?这不是张嘴,这是直接张开胃了! 等了几天之后张石川终于坐不住了。在他强烈要求,并且威胁要把这群人赶出仁川之后,张石川终于见到了朝鲜国王李昀。 虽然被告知李昀身体不适,不方便行走,张石川直接拍桌子了:老子去看他总行了吧! 可见到了李昀之后张石川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听说这个李昀不太正常,脑筋不好使,好像还是个性无能没孩子,但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完全就是一张国际脸啊! 不但如此,那帽子底下的头发是什么情况?擀毡了?这是一辈子没洗过头吗?还有这味道,那嘴角的口水是怎么回事? 这是李朝找了个傻子愚弄自己来了?他们没这个胆子吧! “这位是我朝王妃。”小朝鲜太监尖着嗓子用又说道。 “鱼氏见过乾王殿下,给乾王请安。”一个穿着短衣和肥大长裙的盘着头发的女子屈膝一礼。 鱼氏低着头看不见容貌,但是皮肤白皙鼻梁坚挺,张石川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鲜花插牛粪上了。 “不敢当。王妃无需多礼”。人家跟张石川客气了,张石川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妇道人家端着。 “谢乾王。”鱼氏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个一直被传说的男人。 果然生得好高,再加上一身军装和马靴,腰间的腰带更显得张石川身姿挺拔,一张脸有些发黑,说不上英俊,但是却透着刚毅,脸上的疤痕也似乎给他增加了几分男子汉气概。 鱼氏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神了,而且,这个乾王的一双眼在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鱼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胸中小鹿乱撞。 她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这么大胆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鱼氏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张石川,发现对方依旧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骇得她忙又垂下了头。那是一种什么眼神?爱怜?占有?伤感?她读不懂。 “莺儿……”张石川足足看了三分钟,才颤抖着嘴唇说出两个字。 “殿下,鱼氏有些不适,先失陪了……”鱼氏又屈膝一礼,然后拎着肥大的裙子迈着小碎步跑了。心里慌张,他这句话是用朝鲜语说的。 张石川这才回过神来,这个女人是个朝鲜人,是这个国际脸李昀的王妃,不是他的吴莺儿。可那清秀的脸孔,简直和当初在大沽县衙看见的那个抱着琵琶摇摇曳曳走出来给自己唱了一首西江月的吴莺儿一般无二! 张石川一转身也走了出去,他怕再不走眼泪会掉下来。回到自己房中,张石川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咕嘟嘟的喝下去,心里还是隐隐的痛。 他展开放在桌上的画轴,看着郑板桥笔下那传神的吴莺儿画像,对门外吼了一嗓子:“给我拿瓶酒来!” 这次会面的所有细节都已经传到了闵镇远的耳朵里。 这个张石川,果然是个好色之徒!看到王妃的美色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见到鱼氏转身回屋自己也失魂落魄的走了。他这种贪财好色的人怎么能当上王的! 但是,既然张石川一见鱼氏就丢了魂儿,是不是可以让鱼氏稍稍用一点美人计,如果真的迷住了他,是不是他就不会这么狮子大张口,多少能给朝鲜减免一点债务,甚至…… “快,给我更衣,再让人传话给王妃,我要求见王妃!”闵镇远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鱼氏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那个男人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简直是太无礼了!他难道都不知道要尊重自己这个王妃吗?他怎么能这么霸气…… “王妃,闵大人求见……” “啊?”被打断思绪的鱼氏有些不悦。她皱了皱眉头,这老头来干嘛!但是她知道闵镇远独揽超纲,自己得罪不起,也犯不上得罪,于是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又照了照镜子确认旁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才说道:“请闵大人进来吧。” 闵镇远垂手走进来磕了个头:“老臣闵镇远参见王妃,王妃千岁。” “闵大人快快请起,给闵大人看座。”鱼氏不疾不徐的说道。 “今日大王身子可好?”闵镇远问道。 “尚可,还是老样子罢了,大王还未睡下,闵大人可以去给大王请安。” “是!”闵镇远答应了一声,居然真的起身去旁边屋里给李昀请安了。 过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鱼氏说道:“闵大人也见过王上了,我听说大人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若没什么旁的事,还请回去早些歇息吧。” “多谢王妃挂念老臣,老臣这把老骨头确实是不中用了,不能为国出更多的力,哎……” 鱼氏毕竟年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到:“闵大人一生效忠朝廷,一心只为朝鲜打算,是我朝难得的忠良,大人务必保重身子,朝中大事还要依仗大人呢。” “哎,没想到日本百年之后又来犯我疆土,简直是国家不幸,朝廷不幸,百姓不幸啊……”闵镇远开始碎碎念。 好不容易听他说完了,鱼氏才说道:“闵大人,这些都是朝中的政务,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不懂,不能帮你们分忧了。” “王妃,其实,你可以帮大王分担一些的……” “我?我能干什么?”鱼氏一愣,不知道这个老头到底想说什么。 “王妃,现在大王身子不好,不能处理朝政,王妃若是能给大王代言,和乾王沟通一下,或许凭着王妃的大义和贤良能让乾王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呢?”闵镇远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鱼氏的表情。 “什么!”鱼氏的脸又红了,让自己去和那个张石川交流?不能!绝对不能! “闵大人,我朝鲜国自建国以来就有后宫不得议政的祖训,我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好抛头露面,去和一个男子说什么!我不懂这些事,也不会去的!闵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本宫累了!” 鱼氏年幼,为人又谦和,对朝中的这些大臣从来都是以我自称,这次居然说出了本宫两个字,可见真的是生气了。 哪知道闵镇远非但没有出去,反而普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这乾王虽然暂时打败了日寇,可他现在在跟我朝要钱啊,一张嘴就是一千万两! 老夫好话说尽,力理据争,可乾王就是不肯松口,还要威胁撤兵,老夫实在是无能,不能救江山于水火啊……” “一千万两?”鱼氏显然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是啊,王妃,一千万两可是我朝鲜几年的税赋啊!而且现在刚被日寇洗劫,民生凋敝,哪儿有这么多银子给他,王妃,还望你以国家为重,以大朝鲜百姓为重啊……”闵镇远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哭道。 “可是我……” “乾王还说了,若是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要下令撤兵,到时候龟缩在汉城的日寇必然又会蜂拥而出,到时候不但平壤再难保全,只怕我朝鲜全境都要落入日寇的魔爪之下啊! 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啊!老陈有罪,太祖创下的三百余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啊!”闵镇远捶着胸口哭喊道。 “闵……闵大人,保终身子,可我只是一个妇人,又能为国做些什么呢?” 听了这话闵镇远用袖子擦了把眼泪说道:“王妃只要拿出诚心,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感化乾王,只要您这样说,再这样……” 张石川坐在自己的屋内拿着厚厚一沓子的信在翻看。三天过去了,他并没有再想去见李昀或者闵镇远,就好像忘了这码事儿了。 补给船队到了,来自琼州府的,船队除了带来了弹药,还有苹果以及方便面。不用问,这是薛清雅搞出来的。 信还是过年前发出来的,辗转到现在才到张石川的手上。张石川看着家人们的信一会儿会心一笑一会儿又会莫名的心痛。 天和已经会写不少字了,自己歪歪扭扭的和张石川有一拼。张石川拿在手上看了又看不肯放下。 自己这么打来打去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川哥,朝鲜王妃求见。”顺溜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王妃?”张石川一愣。她来干嘛? 这些天张石川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个鱼氏是朝鲜人,还是王妃,只不过是和吴莺儿长得很像而已,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的莺儿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张石川把手中的信收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鱼氏垂首走了进来,屈膝一福:“见过乾王殿下。” “王妃无需多礼,请坐。”张石川站起身来抱拳还了半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 “多谢乾王。”鱼氏小心翼翼的在张石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上写满了拘谨。 “不知王妃亲来有何贵干?”张石川尽量不去看鱼氏的脸。 “本宫这次来是想像乾王殿下表示谢意的。感谢乾王支援我们火器,又不远万里亲自领兵出征救我朝鲜国于水火。” “呵呵,不用客气。”张石川本来想加一句举手之劳,可想一想实在不是举举手那么简单的。他和朝鲜可没有那么深厚的友谊。 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张石川这次尽量克制自己,没有什么失态之举,鱼氏也渐渐放下心来。 “对了,尝尝这个苹果吧,朝鲜应该没有呢。”张石川在桌上盘中拿起一个半红半青的苹果递给鱼氏。 鱼氏很小心的接过来打量了一番,这玩意能吃?颜色倒是好看。可是要怎么吃? “直接啃就可以了。”张石川似乎看穿了鱼氏的窘迫,可想一想似乎这张樱桃小口啃一个大苹果似乎有些不雅,于是又说道:“也可以削了皮,切成小块吃。” 说着又拿起一个苹果从腰带上摘下匕首开始小心翼翼的削皮。他虽然不亲自上战场,可是腰带上左轮手枪、匕首还是长期挂着的,起码可以起到装逼的效果。但是他的匕首似乎就是一把水果刀,在他手上还是不太好用的那种。 看着张石川笨手笨脚的削苹果,鱼氏想笑又不敢,只能装着打量屋内的陈设把目光看向旁边。 这是一间再简单平常不过的屋子,桌椅都是朝鲜富贵人家常见的,屋内并没有什么名贵的古董摆件(都被张石川拉走装船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桌上还铺着一张舆图,墙上有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美女。 美女侧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把团扇,回眸一笑风情万种,可那眉眼……那画中的,难道是自己?鱼氏的手一抖,茶盏跌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茶杯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屋外站岗的警卫连,们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冲了进来:“乾王!” “啊,没事没事,打碎了个茶杯。”张石川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实在是太失礼了……”鱼氏忙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 “不用管,当心扎手了,一会儿让人来收拾就可以了。”张石川看了看墙上的画:“这是我的王妃,是不是和你很像?我前两天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吓了一跳。” “呵呵,确实有点像,乾王的王妃可比我漂亮多了。”鱼氏把碎片放在桌上又抬头看像那幅画:“乾王殿下一定很爱您的王妃吧?率军出征还要带着她的画像,想必她一定会很思念您……” “她叫莺儿,已经去世三年了。被满清的狗官害死的。”张石川凄然一笑。 “啊……抱歉提及了殿下的伤心往事……” “没事儿。” “那……殿下是因为王妃的事才起兵造反的吗?”鱼氏还是忍不住好奇。 “对。不说这个,来吃苹果吧,削得不太好……”张石川把削得几乎只剩下了一个苹果核的苹果递给了鱼氏。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画中人(二) 苹果是什么味道的鱼氏都没有注意,自己此次来见张石川的目的她也给忘了,那些闵镇远交给他的台词也都忘记了。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有些失魂落魄,满脑子都是张石川方才讲述的那个凄美而甜蜜的故事。 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句诗在鱼氏的脑子里冒了出来。明末清初的诗人吴伟业写的《圆圆曲》她是读过的,也听过陈圆圆的故事。 在她的心里可不管什么汉奸卖国贼,她只知道吴三桂敢为了一个女人起兵造反,他是真爱着这个女人。 她也明白了张石川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为什么是那种眼神,那眼神里所包含的情愫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 一个男人,能在自己的爱妻死后三年都不把她忘怀,那是怎样一种思念和爱恋?敢于为了她而逆天而行挑战全天下最强大的帝国,这是怎样的一种气魄? 鱼氏好羡慕那个死去的吴莺儿,她是多么的幸运,能让这样一个男子如此深深的爱着她。鱼氏想着画中那个叫莺儿的女子,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哪个少女没有一个一个公主梦,不希望能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尤其是生在官宦世家的鱼氏。 如愿的是,十三岁的她就嫁给了朝鲜的王世子,两年后李昀继位,她也成了朝鲜王妃,全朝鲜最显贵的女人。 或许全朝鲜的女孩都会羡慕她,可是其中的苦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个几年不洗头、每天要换几次裤子的李昀,实在和她梦中的英雄差的太远太远了。 没办法,这是命运吧?是她的命运。话本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书上的英雄都是杜撰的,而现实就是她要守着这个傻子过一辈子,即便这个傻子死了,她也是大妃,要继续守寡。 四年了,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那颗曾经的少女心却已形同枯木。 可偏偏这个时候,日本人打进来了,然后张石川又打进来了,他不但带着自己战无不胜的士兵,还带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如果我是那个吴莺儿,该有多好,即便就这么死了也不枉此生了。”鱼氏对着镜子做出了一个画中的吴莺儿回眸一笑的姿势喃喃自言自语道。 “王妃,闵大人求见……” 宫女的声音把她的美梦吵醒了。 “啊!请闵大人进来吧。”鱼氏整了整衣衫,又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端端正正的在椅子上坐了。 见过礼寒暄两句,闵镇远直接问道:“王妃,不知今日见了乾王如何?” “闵大人,这事关系重大,您……您还是找别的人吧,我实在是难以胜任……”鱼氏低头小声说道。 “怎么,乾王他有对王妃不敬?还是……” “啊,那倒是没有,我倒是觉得这个乾王彬彬有礼的,只是我见了他就没来由的害怕,连您交给我的那些话都给忘记了……”鱼氏实话实说道。 “彬彬有礼……”闵镇远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这么一个流氓还彬彬有礼了?装的!肯定是为了迷惑和勾引鱼氏装出来的! “王妃,您现在可是全朝鲜的希望啊!只有您能劝说乾王击败日寇,王妃,还望您务必以国事为重,以朝鲜七百万子民生计为重啊!” “闵大人快看请起,我……我见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王妃不要被他的淫威震慑,其实他只不过是个……您只要按照我说的话去说,我相信乾王一定会答应降低条件的。不知今日他到底和王妃说了些什么?” “啊……其实也没说什么,我是太惊慌了,一失手打碎了杯子,然后就没了主意……”鱼氏总不能说张石川给自己讲了一个爱情故事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吧。 “呃,好,好,不急……”闵镇远说道。 虽然他知道张石川已经撤走了四千济州牧的兵,但是今天刚刚到了大批的补给,他知道,张石川并不是真的要撤兵,而只是在修整部队,在等朝鲜答应他的条件。 自己还有时间,但是不多。所以他更要说服鱼氏去多接触张石川,想方设法的让他降低一些条件,哪怕为此给李昀戴上一顶绿帽子,这也是天价的帽子啊!在国家存亡危机之前,这些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在闵镇远涕泪横流的苦苦哀求之下,柔顺的鱼氏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多天闵镇远都一直没有露面,而鱼氏却第二次来了,张石川也猜出来了个大概:这是给自己使美人计来了? 而且居然来的是王妃,这也太下血本了吧?真当他是什么好人?这是李昑的意思还是那个闵镇远的意思? 他懒得去管李昑李昀那点破事儿,他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坐吧,吃苹果?”想透了这一点张石川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多谢。”鱼氏坐下来,看着张石川拿出匕首又拿起一个苹果说道:“我来吧。” 张石川自嘲一笑:这是嫌自己削平果的手艺不行啊。不过看鱼氏在那吃力的拿着自己的大匕首好像技术也不咋地…… 敲门声响起,有人拎过来一壶沸水。 “哎,吃了吗?”张石川突然问道。 “啊?”鱼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吃饭了吗?”张石川又重复了一遍 “没……”鱼氏如实答到。 “那就跟我一起吃顿饭吧。你将成为朝鲜第一个吃方便面的人。” 鱼氏听了芳心狂跳,乾王要和他共进午膳?孤男寡女的,自己是不是应该严词拒绝? 但是想想闵镇远的话,和强加给自己的那些所谓希望,鱼氏没有开口,而是继续小心而笨拙的用刀削苹果皮。 张石川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两块泡面丢在一个大号盖碗中,然后倒入热水又加了点盐和胡椒面后盖上盖子。 “乾王请用。”鱼氏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接了过来又用刀一分为二,递给了鱼氏一半:“一人一半吧。” 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在鱼氏眼中却是别有一番用意了,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和人分食过什么东西! 可是张石川却毫不在乎,拿起半个苹果就咬了一口,还评价道:“这种水分多一些,不过没有昨天吃的甜,口感略酸。哎,你看着我干嘛?你也吃。” 鱼氏忙收回目光,也小小的吃了一口,前两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咸的还是甜的。今天细细品来,酸甜多汁,还有股清香味,吃了一口真的是满口生津唇齿留香。 抬头一看张石川正在看着自己,鱼氏腼腆一笑:“这个苹果很好吃。” 张石川也还了个微笑:“送你一筐。” 如果莺儿还在,她一定很喜欢吃苹果。她喜欢各种酸酸的东西,山楂、青橙、菠萝…… 鱼氏吃完了苹果,正想着如何开口和张石川谈国家大事,张石川却把盖碗掀开,顿时一股香气弥散开来。 “嗯!有点那个意思!”方便面,后世的垃圾食品,张石川还真的有点怀念这个味道。“来来来,尝尝。” 看着张石川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碗筷然后装了一碗面条递给自己,鱼氏又傻了。吃饭就吃这个?一碗面条?看来是她方才想多了,或许这个乾王真的是饿了随便吃一口…… 不过这个乾王,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饿了居然自己煮面条,屋里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他真的是闵镇远口中说的那个要把朝鲜国给榨干的奸诈小人吗? 张石川也没客气,自己端着碗吃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又拿过来一瓶香辣牛肉酱倒了一点在面里,然后递给鱼氏:“能吃辣的不?如果能吃,加一点这个,味道更好。” 鱼氏先吃了一根卷曲的面条,很香,而且有嚼劲,这用水一泡就能吃的面,也是大乾出的吗?还有这吃在嘴里头上要冒汗的酱,好开胃啊! 不知不觉鱼氏已经吃完了一碗面。 “要不要再来一点?”张石川笑问道。 “啊,不要了,多谢乾王。”鱼氏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来吃苹果吃面条的,而是有政治目的的!“乾王,感谢你支援朝鲜派出天兵。” “哈,这话上次说过了,感谢的话说一次就可以了,如果天天都挂在嘴边那就太假了。”张石川把香辣牛肉酱的盖子盖好。 “不是的不是的!”鱼氏一着急又说了朝鲜语。 “思密达?”张石川笑道。 “我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乾王思密达!” “呵呵,我也是发自肺腑的,鱼儿,你是个好姑娘,但是他们把你推出来和我谈实在是太为难你了,我有一个原则,和女人永远不谈政务。” “啊?不是,我,我……”听了张石川的话鱼氏就像一个被揭穿了谎言的孩子,那只花瓶是狗打破的。 “好啦,我又没说你什么,我知道,你也是被逼的。可是女人,只应该被宠着被爱着,他们这样实在是过分了。” “我……呜呜……”鱼氏心里的委屈被彻底激发了。 “我的不是你的我的。”张石川顺口溜一样说了一句。 “我……我听不懂,我只想出家,我不想当什么王妃了,乾王!”鱼氏觉得更委屈了。 看着梨花带雨的鱼氏,张石川突然想起来吴莺儿被自己摸了脚上吊未遂被救醒后的泪水,心里又是一紧。 “鱼儿,你的乳名叫什么?” “敏……敏贞……”被问起乳名本来是一件很的事儿,但是鱼氏好像无法拒绝,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自己的乳名。 “敏贞,鱼儿,你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我不和女人谈政务,但是我也不愿意看着你这么为难。”张石川还是觉得鱼儿比较好听:“说吧你们的底线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殿下,我真的不知道!”鱼氏晃着小脑袋,连发髻都有些松散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画中人(三) 积攒了五年的眼泪仿佛都在今天爆发了。原来,哭鼻子也是一件体力活儿。 这个怀抱好温暖,这个肩膀好宽阔,这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鱼氏突然转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张石川的怀里了。 “啊!我……我……乾王,我失态了,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看着张石川军装胸口上一滩水痕,鱼氏下意识的用手去擦,可是摸到了他胸前的肌肉,还有胸大肌后面扑通扑通有力的心跳。 “鱼儿?” “啊?”鱼氏忙缩回了手,抬头看到了一张刚毅的脸,脸上还有三横一竖的疤痕,她马上又低下头去,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谁知道她刚低下头去,下巴又被一根手指挑了起来,然后那张脸越来越近,两片嘴唇堵住了自己的嘴。 她不知道什么叫荷尔蒙,但是那种男人的气息让她窒息,唇齿相依,好像两只大手还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游走,鱼氏似乎整个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慢慢的瘫软下来,然后脚下一轻,身子有点发冷,她的衣服呢?再然后一阵温暖,这就是男人的怀抱吗?撕裂的痛苦突然传遍全身…… “啊……殿……殿下……” “叫哥!” “哥……欧巴……” 第二天一早,鱼氏终于转醒过来,却发现那张脸孔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想想昨天晚上这个男人的粗暴,鱼氏嘤的一声撤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好半天壮着胆子掀开被子一角,还是那张脸。 “你不许看!”鱼氏又钻回了被窝,可他突然发现,被窝里长腿长脚的是什么?还在缠着自己。 “好啦,你是我的,乖。”张石川的大手还在不安分的游走。 “我……我不是!我是朝鲜王妃!” “嗯?那这是什么?”张石川掀开杯子,手里拿着一条床单,上面有殷红的血迹。 “哇!”鱼氏突然哭了起来。自己十七年的童真,就这么没了。而且自己还是有夫之妇,是朝鲜的王妃! “鱼儿乖,鱼儿不哭,哥心疼。”张石川拍打着鱼氏光洁的后背。 “我……我日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活?朝鲜上下会怎么说我……”鱼氏哭得更凶了。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就见不得人了?鱼儿,你觉得我会把你留在朝鲜吗?你要是怕见不得人,怕有刁民嚼舌根子,我就杀光朝鲜人!” 这句冷血的话到了鱼氏耳中似乎也成了情话。这个男人,为了他的莺儿造反,为了我,要杀光朝鲜人,这就是爱吗?哎?他说要杀光朝鲜人? “不!不要!”鱼氏打了个激灵,连忙把头又探了出来。 “嘿嘿,逗你玩呢。”张石川轻轻在鱼儿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你……你怎么这么坏!” “哈,我坏吗?看看你给我咬的。”张石川指了指自己肩头一排整齐的牙印。 “啊!这是我吗?我咬的?” “难道还是我自己咬的?”张石川扭头张嘴对着自己的肩膀:“你看,咬不到吧?” “我……疼不疼?殿下,对不起,我……” “我把你弄疼了,你也把我弄疼了,咱俩就算扯平了吧?” “不,不是的,都是我不好……” “那我就再找补一点回来吧!”张石川说着一翻身把鱼氏压在了底下。 “欧巴……”鱼氏的轻呼声中好像是痛苦不堪,却还带着一丝欢愉。 “什么人!”门外传来一声断喝。 “我是朝鲜国左议政,我们王妃昨天找乾王来说话,一夜未归……” “哦,乾王和王妃昨天谈了一夜,都累了,现在正在休息。来人,把这个糟老头子给请回去!” 第二天闵镇远又去鱼氏的院子求见,结果被告知鱼氏身子不爽快,不便见客,闵镇远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偷鸡不成蚀把米。 “鱼儿鱼儿鱼儿水中游,游啊游啊游,啊永远乐悠悠……(致敬张雨生)”鱼氏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唱着张石川教给她的歌。 “乾王殿下这两天辛苦了……”闵镇远陪着笑脸说道。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吗。”张石川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说不出是轻蔑还是讥讽。 “是是,乾王说的是。”闵镇远抬眼想看看张石川的表情,却发现张石川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自己是鱼氏?这张石川不会有龙阳之好吧?那眼神让自己打了个冷战。 “哼,朝鲜果真没人了,居然要王妃来抛头露面,这样的王国,灭了也就灭了,不足惜!”张石川依旧用那种眼光看着闵镇远。 “咳咳,乾王殿下,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兵汉城合适?”闵镇远硬着头皮说道。 “你看那账单什么时候结了合适?”张石川笑得很灿烂。 “呃……乾王,我朝鲜王妃她……难道没和你谈好吗?” “我再说一遍,我不和女人谈政事。”张石川一笑:“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儿,今天既然你来了,我们就敲定下来吧。” “好,都听乾王吩咐。” “济州牧那边的账单你也看到了吧?现在所有的开销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是一千一百多万,看在鱼儿的份上,我把零头给你抹掉,就按一千一百万算,然后再给你们打个八折,就算八百八十万吧。你们付钱,我帮你们退兵。这个价格够意思了吧?” 闵镇远听了张石川这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奈。一张嘴就省去了二百多万,这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了,鱼氏还是没白白献身。可八百八十万也不是朝鲜能承受得起的啊。 “乾王殿下,这八百多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呵呵,国库没钱不代表你们朝鲜没钱啊。我相信,闵大人的身价就能值个百八十万两吧? 你们闵家世代为官,听说光是地亩就有上千倾?你们又不用纳税,想来几辈人的积蓄应该不少。 李朝中像闵大人这样家赀万贯的大员不在少数吧?只是不知道你们的这些家产都埋藏在何处了?是在汉城,还是转移到平壤去了?亦或是在你的哪个农庄里埋着呢?” 张石川笑嘻嘻的看着闵镇远说道。朝鲜的土地兼并比满清还要严重,这些朝中的大臣几乎一个个都是超级大地主,这点是不争的事实。 “乾王殿下,这……实不相瞒,老夫确实有点田地,可那都是我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再加上王上赏赐……” “行了行了,我又没让你自己掏腰包,你跟我说这个干吗?我只是提醒你,你们朝鲜有钱。” “……”闵镇远这次不敢再哭穷了,他选择了闭嘴。 “欧巴,你不要太为难闵大人了……”鱼氏打隔间里转了出来,轻声说道。 “你出来干吗?不是让你老实呆着吗。”张石川虽然是在责备,声音却柔和得很。 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示意鱼氏坐下。鱼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和他隔着两人远的地方坐了。 “行了,鱼儿说不让我为难你,我也不逗你了。说说吧,你们的底线是什么?别打哑谜了。” 闵镇远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毕竟鱼氏还在帮着自己,帮着朝鲜。他咬咬牙说道:“乾王殿下,我们……如果大乾能帮我们将倭寇赶出朝鲜,我朝鲜愿意像大乾称臣纳贡,做大乾的藩属!万世效忠……” “噗……”张石川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我不要!” “啊?”听了这话闵镇远愣住了。 这年头谁不希望其他国家对自己服服帖帖,给自己的国家当干儿子?怎么到张石川这就不好使了?要知道,想当初被皇太极打成那样朝鲜虽然嘴上愿意当藩属,心里还不承认呢。 “我又不傻,要你们这种藩属国干嘛?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隔三差五的进贡点高丽参狍子皮就算我儿子了?然后我还得掏银子赏赐?你们挨欺负了我还得出兵帮你们? 哪儿有那好事。我又不是大明朝,不但每年要倒贴你们那么多钱,还得帮着你们打仗,派了几万人过来还特么的要自备干粮,这就是你们以前干的事儿! 不说远的,你现在是大清的属国,给大清带来什么好处了?以前不也一直是明朝的累赘?现在又要来坑我?哼,三姓家奴,万年属国!” “啊?”鱼氏是知道万历年间明朝有过抗日援朝,但是真的还得大老远的自带干粮? 再看看闵镇远老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并没有反驳,想必张石川并不是随便一说。可听到张石川说出三姓家奴万年属国八个字的时候鱼氏的脸上也挂不住了,有些嗔怪的看了张石川一眼。 “行了,我也看出来了,你们呐,就是铁公鸡,总想一毛不拔。我也懒得听你们的什么条件和底线了。就八百八十万两吧。不过不用你们一次性付清,分五年付清吧。” “呃……乾王,这每年也要一百多万两啊,我国实在是……” “闵大人,我现在已经给你抹了零头,又打了八折,后续的花销也不用你们支付了,还让你们分期付款,你们要是还觉得不够,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张石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乾王大仁大义,只是朝鲜地少国贫,还请乾王体谅一二……”闵镇远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鱼氏。 “欧巴……”鱼氏可怜兮兮的看着张石川。 “哎,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张石川悔恨的摇了摇头:“这样吧,十年!十年之内连本带息必须还清!” “多谢乾王,我回去和大王商量一下,还要汇知给王世弟……”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我都一退再退了,你们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比如,我以后在朝鲜的矿产税,是不是给我免了?还有,我希望能在朝鲜各大城市经商,开办作坊以及酒馆、烟馆、戏园子等娱乐场所……” 张石川当然知道让朝鲜一年拿出小二百万两银子肯定不行,他早在这等着呢。 “乾王,紧急军情!”外头有人扣响了房门。 “进吧。”见传令兵看着屋子里的两个陌生人有些犹豫,张石川又说道:“不是日本那边的军情吗?直说吧,这两位也不算外人……” “是!乾王,紧急军情,日本派兵约四万,从汉城出发,要来攻打仁川了!” “哦?他还真来了!”张石川皱了皱眉头又对闵镇远说道:“日本人打来了,你是要跑啊,还是接着在仁川呆着?以我看呐,你还是赶紧回去,跟李昑商量商量,是不是答应我的条件吧。” “好好!老夫这就回平壤!乾王的要求老夫一定和王世子以及其他朝臣仔细审议,这里就拜托乾王殿下了。”闵镇远忙说道。 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仁川只有不到一万人,日本人可是来了四万!只是听说乾王战无不胜,可对方可是五倍兵力呐!当然是自己的老命要紧。 “鱼儿,你走吗?” “我……”鱼氏红着脸有些犹豫的看着张石川。 “王妃,还请和大王一起先回平壤吧,老臣也好保护你们的周全。”闵镇远见势不妙,忙开口劝道。 “行了,闵大人,鱼儿不想走,你就把李昀带走吧。她的安全我负责保护。来人呐,送闵大人滚蛋!”张石川挥了挥手:“召集所有连级以上的军官,开会!”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夺爱之恨 岛津吉贵在汉城驻扎了这么长时间,发现张石川并没有要打过来的意思,开始有点按耐不住了。 虽然自己的补给不足,可是张石川的人少啊!据可靠消息,他还送走了几千人,其中就包括在平壤和他对峙了几个月的那群骁勇善战的蒙古人! 现在仁川的守军只有几千人了!只要拿下仁川,说不定可以虏获乾国的舰队,到时候有了制海权,就可以得到本州来的补给了。 岛津吉贵也知道张石川的火器要比自己的犀利得多,再加上有仁川城做屏障,即便是自己人多也不一定能轻易取胜,于是他把目标锁定在了港口,准备直接攻击港口。 可是张石川也不傻啊,会放着港口那么多的船让他去抢?等日本人到了港口的时候,船都已经离开了港口,飘在海上送了他们几百颗炮弹。 岛津吉贵没办法只能掉转过头来打仁川城,可张石川的守城技术还是没得说的,而且,张石川除了有七千大乾国防军之外还有三万多朝鲜民勇呢! 这段时间他在仁川可是让人招募了不少老百姓加入了民勇,十六到六十岁之间的,只要身体健康,不管男女,来者不拒! 没有那么多枪?会用长矛吧?会丢石头吧?反正用不了几天这些人就都是炮灰了,趁着还能动发挥发挥余热吧……再加上补给充足,炮弹子弹随便糟,日军损失了五千多人也没有能攻下仁川城。 不说乾军的火枪射速和精度,那种威力巨大的炸药包实在让日军闻风丧胆。当初开山一式是为了攻城而设计的,没想到攻城效果不咋地,守城倒是效果一流,一炮出去就能干飞几个人。 就在岛津吉贵一筹莫展的时候,仁川城里张石川派来了一个使着,给他送来了几件首饰和器物,其中包括一支玳瑁珊瑚珠发簪和一把武士刀。 武士刀上刻着其主人的名字:岛津继丰!而玳瑁发簪他也认得,正是他的正室福姬常带着的。 她们应该在江户城啊,这些东西怎么会落到张石川的手中!因为港口被封锁了,岛津吉贵还没有收到江户被袭击的消息。 “来朝鲜之前乾王殿下带着人去江户城做了个客,顺便把您的妻子和长子接走了去小住几天。”使者委婉的解释道。 “你们这样做是违背武士精神的!怎么能对手无寸铁的妇人下手?”岛津吉贵拍案而起。 “你别激动,我只是奉乾王之命来归还您的家属的一些小东西的,其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尊夫人和岛津继丰现阁下在正在大洋深处的某个荒岛上玩儿的开心,乾王让岛津将军只管放心就好了。” “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的家人?”岛津吉贵强压着怒火问道。他真想一刀砍了这个使者,但是毕竟自己的老婆儿子还在人家手上呢。 “乾王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投降,然后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毕竟战争是男人之间的事情。若是让夫人受到什么伤害可就不好了。” “投降!不可能的!我大日本国怎么会像你们投降!你可别忘了,现在是我在围攻仁川!你回去告诉张石川,别以为抓到了我的夫人和儿子就可以以此来威胁我!我可是效忠天皇和大将军的!” “阁下,你们的武器弹药应该不多了吧?后勤补给被我们截断了快两个月了。” “那又如何,我们还有充足的子弹!”岛津吉贵当然不能服软。 “您就不想一想,为什么您的夫人和儿子在我们手上?” “这……一定是你们偷袭了我在江户的别院!” “错,是我们打下了江户,不光是您的别院,我们还拜访了不少其他大名的别院。” “不可能!”岛津吉贵吼道:“你们是在虚张声势!” 使者摇了摇头:“那你就等着吧,大概用不了几天你就会得到消息了。” “行了,既然岛津将军不肯相信,那就等着幕府的通知吧。” 仁川城里听说岛津吉贵不肯投降张石川也没有多意外。他也没想着让这群日本人投降,巴特尔可是死在他们手上的。之所以把这些消息传达给岛津吉贵只是为了瓦解他的斗志 “继续骚扰他们,别和他们正面硬扛,还是用游击战术,打完了就跑,消耗他们的弹药。再传我口信给黑胡子他们,告诉他们如果还没有尽兴,可以去肥前藩转转。” 事实证明,张石川的这种游击战对有火枪和炮的日军一样奏效。对于这种大苍蝇一样围着你转的小范围骚扰战术岛津吉贵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日夜加派人手在营地四周巡逻。 攻下仁川无望,又得不到补给,还被不停的骚扰了两天之后,岛津吉贵终于下令撤兵了,暂时撤回汉城,起码有城墙在不用担心被骚扰。 岛津吉贵心里烦闷不已,不仅是因为弹药越来越少了,更在担心他的家人。江户,难道真的被乾国给攻击了? 上次张石川带人攻打种子岛和萨摩藩就是仗着火器犀利,这次他们的火器更厉害了,人也更多了,而且德川吉宗不允许在江户城居住的大名和家臣们持有火器,这样说来,被张石川出其不备打进去还真不稀罕…… 最后岛津吉贵长叹一少,发布了撤兵回汉城的命令。 而平壤的李昑一听说李昀和闵镇远回来了忙到城外迎接。可这两个人是回来了,鱼氏呢? “君上,王妃她……被乾王留在仁川了……”闵镇远有些尴尬的说道。 “什么!你个老东西怎么能把王妃留在仁川!你不是说倭寇以及派四万人攻打仁川了吗!你怎么能让王妃身处险境!”李昑当时就炸了。 “君上,这……实在是乾王强留,老臣……老臣也无能为力啊,乾王他……” “什么!难道张石川他……他把王妃……” “老臣不敢说……”闵镇远耷拉着脑袋,他总不能说是他忽悠鱼氏去和张石川接触的吧? “张石川!我……我和你势不两立!今生若不诛此贼,我誓不为人!”李昑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自己的女神就这么被人给抢了去?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他的肠子都快悔绿了:为什么要让李昀去和张石川谈条件?为什么自己不去? 他当初让闵镇远带着李昀去找张石川,一个原因是知道张石川肯定会狮子大张口,把难题甩给这群少论派,日后也好将罪责都推到他们身上,另一个原因就是想把李昀支开自己能有更多机会和鱼氏单独相处,结果没想到这群白痴居然将鱼氏给带去了仁川,而且,现在还落入了张石川的魔爪! “殿下,殿下息怒,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打败倭寇,至于乾国,来日方长……” 李昑强忍着想杀人的冲动来到殿内。 李朝中的文武朝臣一听说张石川的条件都炸锅了,八百八十万两白银!十年还清!这还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打了八折…… 李昑真恨不得岛津吉贵已经攻破了仁川,把张石川给打死了。最好再给他留一个鞭尸的机会! “君上,乾王的意思是让我们即刻发兵,趁着现在倭寇攻打仁川,汉城内只剩下四万倭寇,等他击退了进攻仁川的倭寇后我们和乾国两面夹击夺回汉城……” “乾王用兵如神,此刻让我们出兵必有原因的,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率兵南下,和乾一起进攻,夺回王城!” “张石川狼子野心,他这哪里是来帮我们的,分明是趁机发我朝鲜国难财来了!” “是啊,他张石川根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可是没有乾国,诸位还能在平壤城里吗?只怕早已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吧?或者被日寇抓了当俘虏?还是已经投降日本了?起码乾王在帮我朝鲜打日本人!” “你这是血口喷人!我祖上五代为官,世代忠良……” 朝中众人的争吵并没有引起李昑的关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鱼氏,似乎看到了她那绝世容颜在张石川的怀里那么的无助和绝望…… “君上!君上你给老臣做主啊……” “君上,我们到底出不出兵?” 吵来吵去没有个结果,众人把目光都看向了李昑。 “这事,明日再议吧。”李昑挥了挥手,拖着疲累的身心走下朝堂。 “君上,乾王的意思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出兵一事还请君上尽快抉择,还有乾国的这些条件……” “明日再议!我说明日再议!你们是听不懂吗!”李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和醋意了,对着一群人吼道。 退朝后回到自己的寝殿,李昑终于努力把心情平复下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意气行事的时候,倭寇之乱还未了解,得先假借张石川的手先解决掉日本人,至于张石川索要的巨额报酬、还有夺爱之恨这些日后可以慢慢清算。 只要自己能当上朝鲜国王,到时候大权独揽,先搞掉这群当了多少辈官的老世家,到时候不怕没有银子给张石川。等日后朝鲜强大了,他一定要出兵乾国,将张石川生擒活捉,然后生食其肉…… 第二天朝会上,李昑直接拍板了:暂时答应大乾国的条件,并且即可出兵一万,进攻汉城。 第三百五十七章 巴特尔没死 张石川并没有等着李昑派兵来和他南北夹击,更没有躲在鱼氏的温柔乡里,而是等岛津吉贵一撤兵直接带着人冲了出去…… 给这些朝鲜民勇的承诺就是杀一个日本人给银子二两,如果攻下汉城,一人还给二两银子。就是这么简单,三万多民勇浩浩荡荡的出城了。 端着日本火枪的民勇在前,拿着大刀长矛的跟在后面,里面掺杂着大乾国防军,一群人嗷嗷叫着杀向了正在撤退的日本人。 国防军说是协同作战,可干的却是监军的活儿,只要有人企图逃跑,直接击毙…… 得知仁川守军追了上来的消息之后岛津吉贵大惊失色,忙命全军就地挖战壕准备迎敌,可还没等他们挖完,一群举着火枪和锄头的朝鲜民勇就冲了上来。 看着黑压压冲上来的一群人,岛津吉贵的心都凉到去了,他知道,完了。因为他手下的兵每人手中只有二十发左右的子弹了,这么一大群人,估计子弹打光了也杀不完,更何况他们也有枪有炮! 岛津吉贵做出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让这些人坚守阵地,自己在亲信的陪同下飞快往汉江边上逃窜。 一处高地上,看着一排排的朝鲜人冲上去又一排排的倒下,二牛直嘬牙花子。 “不用那么心疼,咱们是在帮着朝鲜打仗,本来这种送死的事儿就应该让他们上吗。”张石川说道。 但是,第一波进攻还是被打了回来。不到十分钟,足足死了两千多人…… “告诉他们,匍匐前进,接着给我往前冲!一人发一颗手榴弹,爬过去了就给我丢手榴弹!再把迫击一式拉出来支援他们一下。” 爬着前进果然让伤亡大幅度降低了,日本人趴在还没挖好的战壕里朝着有尸体和依靠各种地形掩护的朝鲜民勇开枪射击,还要顶着头顶上不时掉落的迫击一式,而且主帅还跑了……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日军的第一条防线终于被攻陷了,之后炮兵前移,民勇们继续冒着枪林弹雨往前爬,终于,日本那边的枪声越来越稀疏了。 “吹号角,冲锋!……” 打光了子弹的日本兵不愿俯首就擒,上了刺刀嗷嗷叫着冲了上来,但是他们的刺刀可以和民勇手中的锄头打个平手,对付长矛就显得不够长了,更何况民勇还有几千支火枪,而且里面还有大乾国防军。 三万多日军,就这样被三万朝鲜民勇给冲散、击溃了。一个人头可是二两银子!不用什么命令,一群朝鲜人开始抢着去割日本人的鼻子——这是计数用的。一个鼻子就是一个人头! 有体力充足的开始追着溃散的日本兵跑,更有甚者,把刀伸向了自己同胞尸体的鼻子,然后被实在看不过去的大乾国防军劝阻无效后都给击毙了…… 在死伤七千多朝鲜人的代价下,张石川击溃了三万多日军,大乾国防军几乎没有伤亡。对于这种朝鲜人当炮灰,他们跟着捡便宜的打法大乾国防军早已经得心应手了…… 具体也不知道到底打死了多少日本人,又有多少日本人跑散了,这群没有子弹的日军已经没有多大的威胁了,比较遗憾的是岛津吉贵跑了。 打扫战场让这群朝鲜民勇倒是发了一笔小财。这些日军都习惯把抢来的值钱的金银首饰都藏在身上随身携带,这下可便宜了这群朝鲜人了,在看到大乾国防军没有制止他们的辱尸行为之后,甚至连死尸身上的衣服都被抢光了。 清算鼻子给民勇们记账、修整、处理尸体,第二天大军度过了汉江,兵临汉城城下了。 知道大势已去的岛津吉贵选择了派出使者和张石川和谈。 虽然想把这群炮灰都牺牲掉然后拿下汉城的张石川还是接见了岛津吉贵的使者。 “你们现在如果选择投降,我可以让你们死得体面一些,不至于在死后被那群朝鲜人扒光衣服然后曝尸荒野。”张石川直截了当的说道。 “阁下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们只好拼死一战了!即便你们能拿下汉城,也会付出血的代价!” 张石川噗嗤一笑:“还装什么英雄?你们现在每人还有多少发子弹?能打死多少人?你以为我会在乎这群高丽棒子的命吗?” “我……我们会杀死城中的二十万朝鲜百姓!” “杀呗,记得尽量别用子弹,你们也不富裕省着点用。” “我们还会杀死战俘,杀死哈丹·巴特尔!” “杀……啥玩意?你说谁!”张石川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了使者的脖领子。 “哈丹巴特尔,那个蒙古人,济州牧的可汗!” “巴特尔没死?你说巴特尔没死?”张石川掐着他的脖子吼道。 “咳咳,没有,他被炸断了一条腿,但是没有死,现在是我们的俘虏。”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把巴特尔给我送过来!我接受你们的投降,交出武器,我保证我大乾国防军不杀你们。” “岛津将军还要求乾王能保证将军家人的安全!” “行,我知道了,没问题。” “好的,我相信阁下是守信用的人!” “你现在还有五十九分钟!” 当四个人用一张门板把巴特尔抬进营区的时候张石川直接跑了出去。 “巴特尔!你他妈还活着!”张石川一把抱住了巴特尔。 “大哥!你为什么要换我一个废人回来!我的死活有什么关系!杀光这些倭人!”巴特尔用一只独臂也抱住了张石川。 巴特尔不但失去了一条腿,还有一只胳膊。日本人在攻陷了阵地之后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巴特尔,他们也知道这个人是蒙古人的头领,就带了回去,没想到只经过简单的止血和包扎,巴特尔居然挺了过来。 “少他妈废话了!你的命可比那些日本人的贱命值钱多了!”张石川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锤了巴特尔一拳:“巴特尔!谁他妈让你亲自上阵的,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一定要注意安全!打不过就撤走,你为啥那么拼命!” “哈哈,大哥,我没事儿,我之所以没死就是要等着大哥来给我报仇!大哥,阿古达木他们怎么样了?在平壤的那些兄弟们怎么样了?”巴特尔又问道。 “都好都好,现在他们在日本抢劫呢……现在日本的主力军基本上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对了,我们还打了江户,杀了几万人,又抓了几万人……”张石川把他最近的战果大概和巴特尔说了一遍。 “哈,那我就不亏了!大哥,还是你好。” “别说了,巴特尔,我对不起你,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大哥,快别这么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接收战俘之后,张石川终于见到了快五十岁的岛津吉贵。 “阁下,现在我们已经投降并且交出了哈丹巴特尔,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岛津吉贵不卑不亢的说道。 “啊,我的诺言是什么来着?” “您答应过要保证这些交出武器的武士们的安全以及我家人的安全。” “哦,那我是不是没有保证过你的安全?” “你……”岛津吉贵瞬间石化了。虽然张石川是钻了个空子,但是条件已经谈妥了。岛津吉贵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我希望阁下可以放过我的家人。请给我一把刀,让我自己剖腹吧!” “你想得美!当初打琉球的是你,现在把巴特尔打残的还是你,你觉得你一刀结果了自己就完事儿了?来人呐,把他给我押下去!” 俘虏接收完毕,让朝鲜民勇们看着将近四万的战俘在城外临时建起一座监狱,自己却带着大乾国防军进了汉城。 二百多年的朝鲜国都也是很繁华的,虽然被日本害得不轻,但是日本的目的不是毁灭而是占领,主要的房舍还都完好。 至于日本人这段时间以来四处搜集的财物,也都理所当然的被大乾国防军接管了。而张石川还不肯罢休,怎么可能就这么二百多万两银子? 搞清楚汉城内所有官宦大户的宅子,给我掘地三尺,挖!自古以来大户都喜欢把继续换成金银埋入地下,朝鲜肯定也不例外! 当鱼氏再度踏入汉城王宫的时候激动得泪如雨下:“欧巴,我代表所有朝鲜子民感谢你所作出的一切。” “嘿嘿,别代表朝鲜了,你以后可是大乾王妃了!”张石川替鱼氏擦去眼泪。 “我……我不能,鱼儿会被世人耻笑的,欧巴……”鱼氏抱着张石川哭得更凶了。 虽然她和李昀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被封建礼教灌输了一脑子三从四德思想的鱼氏无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好啦鱼儿,这事儿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好不好?别哭了。”张石川拍着自己的新媳妇安慰道:“鱼儿,到这了,不带我去看看你的闺房吗?” “嗯……欧巴,这边走。”鱼氏牵着张石川的手走进了寝殿。 人是物非,房子还是那栋房子,可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倭寇”清扫一空了。至于最后到了哪儿,张石川笑而不语。这可都是鱼氏的嫁妆! 好在床还在,上面还残留着鱼氏的体香,只不过现在又多了张石川的汗臭。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长腿 李昑亲自带着人赶到汉城的时候直接呆住了。 这哪里还是昔日那座朝鲜最辉煌的王城?皇宫内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甚至连大殿柱子上的金箔都被刮掉了,其他勋贵和大臣的府邸更惨,居然被掘地三尺…… 张石川的解释是,最值钱的东西都被日本人运走了,然后又被朝鲜二狗子队伍洗劫了一遍。 所以留给李昑的只有一座被洗劫得不能再干净的城市了,还有城外两万多等着要奖金的民勇以及四万几乎被饿死的日本战俘。 听说王世弟来了,一群民勇激动得纷纷从随身带着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个日本人的鼻子围住了李昑的队伍:要钱!当初乾王可是承诺过的,一个鼻子可以换二两银子呢! 李昑自己的鼻子差点没气掉了,真想把这群刁民给打跑,告诉他们谁承诺的找谁要去,可是他没这个胆子,而且这群民勇可还都背着枪呢。 他知道即便去找张石川,那个流氓肯定会说:这是给你们朝鲜打仗,他们又是你们朝鲜人,当然应该由李朝出赏钱了! 当然,如果是战死了的朝鲜人,那就摇身一变成了大乾国防军,需要由朝鲜出资抚恤了。此次攻打汉城,大乾又付出了八千将士的生命,每人抚恤金一百两…… 把朝鲜人的狗命用如此高的价格卖给朝鲜朝廷,这张石川简直太不要脸! 虽然损失实在是太惨重了,但是起码王城算是夺回来了。他也没想到,张石川居然这么两天就把汉城给夺回来了。 可是李昑并没有如愿见到鱼氏,只是隔着窗户听到了鱼氏的声音。鱼氏受了惊吓,正在静养,不方便见客…… 李昑恨,恨不得能生食张石川肉,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的队伍根本没有被放进城,现在汉城都在大乾国防军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就是谈判了。 知道巴特尔没有死,并且在汉城发了比小财的张石川心情大好,直接把十年的账期变成了十一年,金额也从八百八十万变成了八百万整。当然,利息该给还是得给,这次死伤的将士抚恤金、消耗的枪支弹药的费用也得要。 至于其他在朝鲜经商免税、开矿和见领事馆的条件似乎都已经无伤大雅了。 “才八百万两,你们朝鲜这么多人,一人出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再墨迹,我就自己动手拿了!”为了这点破事儿已经墨迹了好几天,张石川早就不耐烦了。 “是……那就按乾王殿下说的办吧……”李昑见张石川要翻脸,只能赔笑答应了。 虽然自己的人多,又有张石川组织起来的那么多乡勇,但是乡勇的子弹可都不多,而张石川的国防军驻扎在城内,补给绝对的充足,翻脸,他不认为自己有胜算。 就算赢了,大乾国还有多少军队?多少枪炮?没有人知道。但是他知道张石川不可能带着所有家当来朝鲜,毕竟大清才是大乾最大的敌人。 就算现在能打败,甚至杀掉张石川,估计朝鲜以后也将从世界地图上被抹掉了,这短短几个月的战争,对朝鲜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趁着张石川没有下手,往南方各城去收复管理权,起码自己收复了,那些城里的财富不会被张石川搜刮一空。 “好,那就拟定合同签约吧。哦,对了,鱼儿身子不大好,你们朝鲜的医疗水平太差了,我准备把她带回大乾去修养修养,你们没意见吧?”张石川看着一群谈判代表。 “鱼儿?”李昑一愣。 “哦,就是你们的王妃。” “这……”李昑真想当场掐死张石川,占了便宜还不够,还要让鱼氏当他的禁脔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咳咳,乾王殿下,鱼氏乃是我李朝王妃,纵然身子不适,也不好去大乾国调养吧?乾王若是有什么好的滋补方子不妨赐给我国……”闵镇远一间李昑脸上表情不对忙在桌子下面踢了李昑一脚。 “不行,我的秘方概不外传!”张石川腆着脸说道。 “那……依老夫之见,王妃似乎并无大碍,说不定在朝鲜将养一段时间也就好转了,倒是谢谢乾王殿下如此关心我朝鲜王妃的康健了。” “我说带走就得带走!再废话我就把你们都带走!”张石川拍桌子翻脸了:“赶紧他妈的给我签字!一个个狗一样的东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废物!” 会谈在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因为张石川的左轮手枪突然走火了,差点射死了一个罗里吧嗦的朝鲜老头,好在张石川的枪法实在是差劲,那老东西除了吓尿了没有受什么别的伤。 会后,张石川还和李昑来了一次亲切友好的私人会议,并且指给了李昑一条生财之道:抄家。 “李昑,你知道不?你们李朝这些世代为官的人一个个都是身价不菲啊,就拿那个闵镇远来说,听那口气轻轻松松拿出百八十万的不是问题啊,家里那么多的地,还有那些古董字画,那都是钱呐。” “呃,多谢乾王殿下……”李昑心里暗骂:王城汉城被日本搜刮了一遍,现在日本投降了,他们搜刮的东西都被你掠走了,连地皮都被你挖了三尺了,你还让我抄谁去? “我听说这老东西好像私下里和日本人有所勾结,还说什么等日本占领了朝鲜推翻了你们李朝之后要让他当朝鲜王,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不妨多找几个日本俘虏审问审问……” 李昑怎么不知道张石川是什么意思?栽赃陷害,然后抄家呗。张石川是怕李昑还不起债而已。但是,这确实是一个生财之道,而且是借机铲除异己的大好时机。 “多谢乾王指点,我马上安排人彻查此事!” “哎,不用客气吗。另外,我这从日本人手中缴获了几万支枪,你有没有兴趣收了?” “这……实不相瞒,我朝实在是国库空虚了……” “哦,那就等着哪天日本再打过来了再说吧,你不要我就带回去了。” “等我们有了钱肯定会像乾王订购火器的……” “还有,鱼儿跟我说了,这些年来你一直对她没安好心,我劝你还是收了这份心吧,以前她是你的嫂子,虽然你那窝囊大哥没用,毕竟鱼儿也是王妃,你就别想太多了。 更何况鱼儿现在跟我了,你再怎么想也没用。先想一想怎么还债吧!另外,如果你敢对鱼儿的家人如何,我是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的。” 李昑沉吟片刻,咬了咬牙说道:“乾王殿下,我王兄的身子也不大好,既然大乾医技发达,能不能把我的王兄也接到大乾去调养调养?” 张石川心里一声卧槽,这还买一送一是咋的?他当然知道李昑是什么意思,把李昀带走他就真的是朝鲜的无冕之王了,可以放开手脚挨个给自己的政敌放血,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抄家敛财,但是抄家不也得给自己送过来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李昀这病我大乾可是没有把握医好啊,这万一有点什么不幸,这个锅谁背?再说了,李昀毕竟是朝鲜国王,就这么去大乾了,你们李朝朝中的这些大臣们能答应?” 李昑心里冷笑:刚才你抢鱼氏,拍桌子掏枪要枪毙人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们答不答应?现在换成李昀了你倒是问起来了,就不能自己要点脸吗! “既然是为了王兄的身体康复,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 两天后,果然李昑说服了朝中的大臣们,让张石川带着李昀回琼州府疗养了。 张石川也没有再多耽搁,直接带人到了仁川登船回到了济州牧。 至于李昑要怎么一个个去收复还在被日本控制下的城池、如何去对付朝中的旧党,怎么吵架敛财那就不是张石川要管的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巴特尔带回济州牧去。和他一起走的还有鱼氏、李昀以及岛津吉贵。岛津吉贵虽然只是这次日本打朝鲜的最高指挥官,但是张石川把巴特尔的残疾这笔账算到了他的头上。 萨摩藩还是最早把魔爪伸向琉球的,上次抓走尚敬逼死了张石川的老丈母娘也和萨摩藩有直接关系,这笔账也还没算清楚呢。 回到了济州牧,当巴特尔被抬下船的时候,整个济州港沸腾了。巴特尔还活着!他们的合汗还活着! 看到大哥虽然身残但是居然活着被张石川带回来之后莎琳娜抱着巴特尔又哭又笑。 “行了,先把灵堂给撤了吧,怪晦气的……”张石川拍了拍莎琳娜的后背说道。 巴特尔的“棺材”还在灵堂里摆着呢,张石川说过,他不回来不准下葬…… “哥,你真好!谢谢你!”莎琳娜又一把抱住了张石川。 “哎!等等,让我先看看我的灵堂什么样!”巴特尔说道:“我得跟我的脚告个别啊!” 巴特尔真的去和自己的断脚告别了,但是看到棺材里张石川的配枪却让人拿了出来,单手把玩了半天说道:“这枪是我大哥给我的,就别跟着我的脚去了,还是我贴身收着吧!” 虽然缺胳膊少腿了,但是并不影响巴特尔喝酒。庆功宴上巴特尔和张石川自然成了主角。巴特尔能活着回来除了自己命硬当然还是张石川的功劳。只是庆功宴上却没见到莎琳娜,不过张石川被一群人围着也没太往心里去。 第二天酒醒了,张石川让人拎着一桶石膏来找巴特尔了。 “大哥,你这是要用这白泥给我弄条腿是怎么着?”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先把你这条断腿的形状给建模,然后回去先弄个木头的。如果做得好的话,以后骑马应该没问题。”张石川一边说着一边给巴特尔的胳膊腿都弄了个模子。 “对了,莎琳娜呢?怎么昨天晚上就没见她?” “她……咳咳,她身子不太好……”巴特尔一双小眼睛有些闪躲。 “喂,你可不是那种会瞎掰的人!”张石川怼了巴特尔一拳。 “大哥,你是真喝多了还是装傻啊?”巴特尔反问道。 “啊?我装什么傻了?” “莎琳娜都跟我说了,说你跟她说,你会照顾她一辈子……” “啊……是说过。”张石川点了点头。 “还说你回来就娶她……” “卧槽!”张石川可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了,是自己喝多了?还是莎琳娜喝多了? 但是那会儿心里都是对巴特尔和莎琳娜的愧疚,再加上莎琳娜那么可怜弱小无助,自己说出要娶了她似乎也是他的风格…… “哎,你说我活着回来干啥……”巴特尔有些懊恼的说道。 “咳咳,别瞎说了!” “大哥,要不你就当我死了吧,把莎琳娜娶了得了。” “放屁!你活蹦乱跳的,怎么能当你死了!” “我把济州牧给莎琳娜当嫁妆!现在我是个废人了,大哥,济州牧就交给你吧,我这就和其他人说,把济州牧并入大乾疆土!” “不是那事儿!我肯定也是一时冲动才说了什么。莎琳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不能误了人家一辈子啊!” “大哥,你不娶才是误了她一辈子呢!莎琳娜今年都二十五了,还不嫁人,一说让她嫁人她就跟我急,虽然我心大,但是我也知道,莎琳娜心里就只有你啊哥。” “我……我再想想。我和莎琳娜单独谈吧……”张石川有些匆忙的结束了这次谈话。 “莎琳娜,我吧,其实……”看着莎琳娜有些清减的脸,张石川有点无从张口。 “哥,谢谢你把我大哥救回来。”莎琳娜挤出来个笑容。 “那个……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说。就算说了我也不记得了,我喝多了。”沉默了一会儿,莎琳娜冷冷的说道。 “我……”张石川心说不好。 “川哥,你不用同情和怜悯我,现在我哥也回来了,我又有依靠了,这不挺好的吗,以前说的都不用往心里去了。我累了,你出去吧。”莎琳娜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张石川。 “我……生气啦?” 莎琳娜不只是生气了,她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乖,别哭了,是我不好……”张石川把手搭在莎琳娜肩膀上,却被她甩掉了。 “我知道我这样的野丫头配不上你,川哥,你不用可怜我,是我痴心妄想……” “胡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你身边的女人都是一个个娇小可爱小鸟依人的,怎么会看上我这种长得五大三粗,天天骑着马的蒙古鞑子?” “我……我是怕辜负了你……谁说你五大三粗了,你这大长腿我可稀罕了……” “切,哥你别逗我了,你这回抢来的那个朝鲜王妃,不也娇娇小小的,好像风大点都能吹跑了……” “咳咳,啥叫抢回来的啊,那是……”张石川老脸一红。 “虏回来的?” “那分明是哥用个人魅力骗回来的好吗!”张石川恬不知耻的说道。 “噗~”莎琳娜终于笑了出来。 “真的,你说鱼儿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给了个傻子,这一辈子不就这么耽误了吗,我这也算是救人于水火……” “对对,你永远是替天下苍生考虑,不管男女老少,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优先。” “嘿嘿,话不能这么说……” “哎,我听说这次你在朝鲜打日本人,可是招募了不少朝鲜人当炮灰,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吧?” “朝鲜人也算人……哎,跑题了,说你的事儿呢!” “我?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我娶了你!”张石川突然下定决心:“我得说话算话!” “不稀罕!”莎琳娜撇了撇嘴说道。 “怎么着,不乖乖就范,还等我用强的?” “你敢!我一脚踹死你!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什么鱼儿虾儿的!”莎琳娜看着张石川逼近往后退了一步作势要踢他。 “哟呵,小样还越说越来劲儿了是不是?”张石川又往前走了一步。 “再过来我真踹你了!” 看着张石川并不打算停住脚步,莎琳娜果然飞起一脚直接踢向张石川。哪知道张石川早有防备,一把握住了莎琳娜的脚踝。 “嘿嘿嘿,又长又直的大长腿……”张石川的表情已经无法用猥琐来形容了。 “你……放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耽罗直隶府 黑胡子带着查干巴拉他们从肥前藩回到了济州牧,船上载着抢劫来的金银和奴隶。这段时间,抢了多少银子回来他们不知道,光人口就抢了上万,还都是青壮。 当他们知道巴特尔居然活着的时候又是感谢长生天又是感谢张石川把张石川弄得不厌其烦。 同时他们也发现,整个济州牧似乎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之中。一追问才知道两条重大消息已经在济州牧传开了:第一条就是济州牧划入大乾帝国版图,改为耽罗直隶府,知府巴特尔…… 济州牧实在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最早是独立的王国,后来成了高丽的飞地,可是几乎是个荒岛。 从元朝开始又成了蒙古人的牧场,到了明朝又成了大明发配流放犯人的地方,到了清朝又稀里糊涂成了朝鲜的地盘,现在济州牧终于成了大乾的领土了。 至于朝鲜同不同意,张石川压根就没把他们当回事,他们敢不同意就直接以鸭绿江画一条线……当然,现在要考虑鱼氏的感受,暂时还不能那样。 张石川之所以接受了巴特尔要求并入大乾的要求不单单是为了娶莎琳娜,济州牧加在朝鲜和日本之间,西边距离江苏、山东只有不足一千里的海路,实在是战略要地。 从琼州府到台湾府,再加上琉球,现在又有了济州牧,第一岛链基本上已经形成了。 而且,张石川要在济州牧建一座超大军工厂,为了以后打满清、灭日本、吞朝鲜做好充足的准备…… 而另一条好消息,自然就是莎琳娜成了张石川的王妃。 若是以前,顶多是巴特尔一家的事儿,而现在济州牧已叫大乾耽罗直隶府了,又是出了个王妃,况且张石川在耽罗的声望又是众人皆知的,嫁王妃就成了全耽罗的事儿。 家宴上,又喝美了的巴特尔端着酒杯哈哈狞笑。 “再笑下巴掉了啊!”张石川说道:“我说巴特尔,没划到大乾之前你可是济州牧的合汗,现在成了知府了,就没点落差?” “落差个屁!我现在是缺了条腿缺了条胳膊,要不我还想跟着大哥去打仗呢!” “切!还好意思说呢!就出门打了一场仗就丢胳膊少腿的,要不是川哥,你还不知道死活呢!”莎琳娜撇了撇嘴说道。 “哎我说妹子,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这变得也忒快点了吧!啊!” 不等他说完,莎琳娜抬脚踹了他一脚。本来就身子两侧不一般重重心不稳,这一脚直接给踹了个跟头。一满杯酒洒了一身。 “娜娜!怎么还说踹就踹啊!”张石川赶紧把巴特尔给扶了起来,照着莎琳娜的屁股拍了一巴掌。 “你们都欺负我……”莎琳娜掐了张石川大腿一把。 “咳咳,说正事。巴特尔,我从琼州府调过来几个成手帮着你打理耽罗。”张石川捂着大腿龇牙咧嘴的说道,莎琳娜下手还不是一般的重啊。 “大哥,你干脆让他们管了得了,我哪儿是当知府的料啊!再说这么个小小的济州牧,啊,耽罗府,用得着吗!” “废话,当然用得着了!现在是小,你别着急啊,以后就大了!” “啊?” “反正你不能天天抱着酒坛子喝了,你得给我管好了!我可告诉你巴特尔!我要在这边建军工厂,军工厂的保密和安保有多重要我就不多说了。 你可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别人管耽罗我不放心,必须得是你!要是出了什么茬子我把你中间那条腿也给卸了!”张石川很严肃的说道。 “是!乾王!”巴特尔见张石川说得一本正经,也严肃起来,用左手敬了个军礼。 幕府的使臣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耽罗。他们好不容易打听到张石川在仁川,结果到了朝鲜差点被抓起来,后来才知道张石川已经带人回济州牧了。 使者还是老熟人室鸠巢,来找张石川的目的也很简单,求和,停战。 日本现在是真的怕了,对于张石川这种流氓打法他们完全束手无策,当初的倭寇不断袭扰大明海疆,这次幕府也尝到了被骚扰的痛苦。 地方军队人数少火器差,根本就不是这群装备精良还有战舰做后盾的土匪的对手,这群人简直就如蝗虫过境,见到什么抢什么,所到之处都被洗劫一空。 刚刚派兵过去,人家已经卷着抢来的东西坐船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下次会出现在哪里。 更何况,还有几十个大名、以及他们在江户城的家眷都被张石川掳走了,还有进攻朝鲜的十三万大军大半被歼、小半投降的消息,终于压垮了德川吉宗。在讨论和争吵了几天之后,幕府终于做出决定:求和。 张石川也知道时机差不多了,是应该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了。毕竟满清才是他的头号大敌,这么长时间了,想必雍正的王位也该坐稳了,不知道面瘫男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付自己? 日本吗,先给一巴掌让他们老实一段时间,日后腾出手来再慢慢收拾。攘外必先安内。 但是,这次打日本的目的是什么张石川还是记得的:必须狠狠地打击他们的国内民生,不能让他们有足够的钱和人力发展火器和军队,如果这个龌龊的民族强大起来,日后肯定是个大麻烦。 “乾王殿下,我再次对您单方面撕毁条约入侵我大日本国的行径表示强烈的愤慨和不满!”这是室鸠巢的开场白。 “我也再重申一般,打你们很重要的一点是你们剽窃了我的专利不给钱!你要谈最好抓紧,现在刚有五千人坐上船往日本去了,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土佐藩还是安浓津藩……”张石川拿起一根雪茄叼在桌子上磕了磕。 “这……请乾王让他们立即撤兵,我们是来求和的,大将军不希望再看到有平民在这场荒唐的战争中死掉或者被掳走了。” “哼哼,当初你不是挺牛的吗?还质疑我敢不敢和你们日本两千万人口的大国开战,现在还怀疑吗?” “是我鼠目寸光,不知道大乾的强大。”室鸠巢很知趣的低头认怂了。 “行,那谈吧,谈好了我就让人撤回来,咱们慢慢谈。” “乾王,为了表示和谈的诚意,还请您先撤兵。” “喂,是你们来求着我,跟我和谈的,诚意,是不是也应该你们先拿出来?先说说吧,你们愿意付出什么条件?” “这……只要乾王肯撤兵,并且保证日后再不侵犯我国,我们愿意支付一定的白银给大乾国。” “哦?多少?”张石川挑了挑眉毛。 “五……五百万两!” “来人呐!送客!”张石川直接一挥手,马上有人驾着室鸠巢的胳膊就往外走。 “乾王,乾王殿下,您若是觉得少慢慢谈吗!”室鸠巢挣扎着说道。 张石川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卫先停手:“五百万两,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我看还是没把你们打疼! 是你的脑子里进水了还是德川吉宗让驴给踢了?让他等着吧,满清我不打了,先灭了你日本国再说! 我随便抢你们一个藩就能抢多少回来?五百万留着给你们买棺材吧!” “乾王殿下,您若是不满意,可以说说您的条件吗……” “我的条件?哼哼,算了,估计说出来你也做不了主,还是让德川吉宗来跟我谈吧!”张石川把雪茄叼在嘴上,莎琳娜很知趣的划了一根火柴给他点着了。 “乾王可以说说,我若是不能做主也可以帮着您转达给大将军。” “赔偿我白银一亿两、割让鹿儿岛和四国岛给大乾、每年进贡五十万奴隶、一百万石精铁……”张石川吐了口烟圈说道。 还没等他说完,室鸠巢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就这心理素质还来谈判呢。抬下去吧。传我命令,从台湾府调集五万海军,五万陆军来济州牧集结……” 还没等张石川说完,室鸠巢一骨碌爬了起来,用袖子擦了一把嘴角的白沫:“乾王息怒,我们接着谈,您开出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我们承受不起啊。” “所以吗,就别谈了,直接打,我觉得对你们日本还是直接用抢更省事一些。” “以和为贵,素问乾王仁政爱民,想必您也不想看到……” “错了,我挺想看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什么的,最喜欢了。”看着室鸠巢不敢说话了张石川才又说道:“你们剽窃了我的技术,新式的步枪和子弹,还有火药,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投资上亿两银子研发出来的,你们就这样拿过去就用,这不合适吧?” “是,是……是我日本国的错……” “那我要点补偿很合适吧?” “乾王说得是。” “我这么大老远的又是船又是人,还有死伤,跟你们要点军费,合理合法吧?” “合理合法……” “喏,这是我草拟的合约,你看看吧。若是做不了主,就拿给德川吉宗看。告诉他,上面的内容,一字不能改!” 室鸠巢忙接过条约,只见上面用楷书写着: 兹因大乾国王,日本征夷大将军,欲以近来之不和之端解释,止肇衅,为此议定设立永久和约。是以乾王与日本征夷大将军经友好协商,即便议拟各条,陈列于下: 一、日本付给大乾火药专利使用费白银五千万两,并且以后每造一颗炮弹付专利费一两,或十颗子弹付一两专利费。 二、日本赔付大乾军费平银三千万两。 三、日本割让对马岛诸岛、种子岛诸岛、久屋诸岛给大乾。 四、日本每年进献二十万石硝石、二十万石硫磺给大乾。 五、允许大乾商贾在江户城、大阪、神户、名古屋等地经商、开办作坊和其他商民营生。 六、允许大乾海军在濑户内海自由航行。 七、大乾在江户设立总领事馆,处理乾、日两国事宜,日方允许大乾在领事馆驻军。 …… 八千万两银子,三座岛屿,领事馆是什么鬼?室鸠巢和其他助手仔细将条约看了几遍。 看着这群人一个个在那愁眉不展,张石川又耐着性子解释道:“要你们割让对马岛,是因为你们每次打朝鲜都得经过对马,这种地方不能给你们留着。至于种子岛和久屋岛吗,是怕你们又打琉球的注意,合理吧?” “呃……合理,合理……” 张石川打了个哈欠:“你们是不是做不了主?带回去给德川吉宗慢慢研究吧,定好了签字就可以了。 若是觉得有什么不满,我也不知道下次我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或许我会亲自再去一趟江户吧。到时候说不定……” 看着张石川笑而不语的表情,室鸠巢打了个冷战。 但是这份合约他真的不能签,不单是因为数额巨大,最主要的是上面没有任何乾国的保证,比如撤兵、放回被抓走的大名、不再打日本之类的条款一条都没有…… 张石川这次倒是没有那么难说话:“条约签了我自然会撤兵。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就写上也罢。只要你们乖乖的履行条约我也不会闲着没事打你们。 至于那些俘虏……被大乾请走的贵客们吗,当然是要送他们回来的。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的住宿费和吃穿用度,是不是你们得支付一下?一人十几二十万两银子也就够了……” “呃,乾王殿下,今日天色不早了,请允许我们几个商量一下,过两天我们再谈您看可好?” “准了!” 等到这群日本人退下了,莎琳娜才捅了捅张石川:“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啊!” “嘿嘿,咋地?后悔了?”张石川一身胳膊揽住了莎琳娜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屋里的人都装作没看见,一个个出门了,还没忘把门关上。 “嗯,还真是看走眼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只知道造福百姓的大好人呢!”莎琳娜推开了张石川的咸猪手。 “我这就是在造福百姓啊!”张石川正色道:“但是百姓并不是全天下的百姓,而是有选择性的。比如日本和朝鲜这样的劣根性太重的民族就不行!” “劣根性?” “对,比如说日本,偷了咱们的火枪子弹和炸药技术马上就来打朝鲜。像这种民族,不把他们打老实了,等他们越来越强大,就会将枪口对准咱们。这种民族,值得同情吗?” 莎琳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朝鲜呢?” “呵呵,傻丫头,你忘了当初朝鲜是怎么打济州牧的?他们也会欺负弱小的。这还只是其中之一。 以前的时候,大明帮着他们打日本,他们连粮食都不出,说是去大明朝贡,其实是想方设法的占便宜……”张石川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朝鲜。 “哦!原来这些就是朝鲜人的劣根性,我记住了,我这就跟你的宝贝鱼儿说去!”莎琳娜说着一扭腰挣脱了张石川的手就要往外跑。 “我看你敢!”张石川一下窜了出去。 第三百六十章 乾日江户条约 条约顺利签署了。 在室鸠巢等人的强烈要求下,张石川直接带着舰队再次开进了江户湾。用室鸠巢的话来说,是张石川日理万鸡时间太宝贵了这样可以节省时间。而张石川也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既然张石川都亲自去了,日本方面也只好由德川吉宗亲自出马来谈判了。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经过了几轮磋商,终于敲定了条约,在张石川拟定的条约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八千万辆白银变成了四百万两黄金,和四千万两白银,分三年付清、还加入了大乾撤军、以后乾日两国睦邻友好等等有利于日本的条款。 中元二年(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四月十日,条约在大前海军旗舰东海号上顺利签署,乾方称之为乾日江户条约,日本则称之为癸卯终战の约。 具体叫什么条约不重要,关键是赚钱了。 为了防止幕府又出什么幺蛾子或者不好好履行条约,在张石川的要求下还带走了德川吉宗的长子长福丸。母亲是侧室大久保于须磨之方。 由于父亲吉宗和正室理子之间并没有子嗣,因此长福丸被认定是世子,享保十年(1725年)元服后改名为家重。德川幕府第九代将军。 可当张石川见到长福丸的时候又有些后悔了。这个十一岁的小孩儿体弱多病,而且居然也尿裤子……为什么要说也呢? (绝非杜撰,有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这个德川家重,此君有个雅号叫小便公方。) 这货真的是未来的第九代幕府大将军?可想想李昀那种奇葩都能当上朝鲜国王,也就释然了。 心满意足的张石川拍拍屁股坐船回去了,而留给德川吉宗的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 日本那些被掳走了大名或者家眷的藩国,对于条约上根本没有提及释放这些被抓走的贵族一事表示强烈不满。 而那些没有被殃及的藩国也跳出来指责德川幕府的软弱和不作为,尤其是被打劫的几个大藩国。 另外,巨额的赔款将会把全日本的经济拖入深渊,一年将近三千万两,别说日本,就是现在的满清都是个难以承受的天文数字。 当然,那些被抓走的贵族张石川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价码已经开出来了,不分尊卑,每人十万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合约签订之日起可以去提人,晚一天每人多付一百两的伙食费,要不就饿肚子。 至于他们怎么筹集赔款,各个藩国去哪儿弄钱赎人张石川就不发愁了,他相信,日本的这些世代大名们还是有点家底的,不行了还可以加税吗! 张石川回到了济州牧,正好赶上黑胡子又打劫了伊予藩回来。 “胡子,玩够了没?” “嘿嘿嘿……”黑胡子笑而不语,显然是没玩够。这种打劫一个国家的行径,简直……太过瘾了! “差不多得了,修整一下,咱们该去干正事了。” 当然,干正事之前还是有很多杂事要处理的,其中之一就是日奸一条三建。 因为清楚张石川对于日本人和叛徒都没有什么好干,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个一条三建很快会被卸磨杀驴。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张石川一丝不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久屋岛划给了一条三建管理,奴隶、美女和说好的分成也都交给了他。 从此,一条三建就是耽罗府久屋县的县令了…… 一条三建感激涕零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张石川摆摆手:“起来吧,在久屋岛好好干,日后还有重用呢。” 交给他的任务也很简单,在久屋岛上砍树就可以了,济州岛要建大船厂,需要木材,而久屋岛上有成片的原始森林。 当然也要规划一下耽罗的未来发展方向,这下巴特尔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石川说耽罗府很快就会变大是什么意思了。 对马、久屋和种子岛三个岛加在一起面积也有济州岛大了,就这么短短几天,耽罗府已经从一县变成四县了,只不过这四县相距遥远,把日本给围了起来…… “巴特尔,记住了,对马一定要派兵守好。等我回来了会给你留下一些平海二式,你先放在对马。上面的银矿也要抓紧开采,至于冶炼的人才我会给你调拨过来,还有种子岛……” 张石川哇啦哇啦的说了一大通之后,头大如斗的巴特尔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哥,我能不能跟着你去打仗啊,我实在记不住啊!你不是说要……” “不行!娜娜,给我踹他!” “好嘞!”莎琳娜抬起了她的大长腿。 与耽罗嘻嘻哈哈的氛围不同满清京师的天空似乎有些压抑。 清明已过本已是春暖花开飞柳树毛子的时节了,可京师内外人人都是面色沉重。这份沉重并不是来自于大行皇帝康熙的葬礼——虽然康熙还未下葬。 这份沉重来自于朝臣们的人人自危。 与张石川在朝鲜和日本大发战争财不同,雍正有他自己的致富小妙招——抄家! 雍正坐稳了皇位之后突然变戏法一般的掏出了一个黑本本,上面记录着唐山镇铁厂的账目。根据账目,十三阿哥带着昔日的粘杆处一众特务开始挨家挨户做家访。 三个月的时间,查处了四十多个工部、吏部的大小官员,光是脏银就收没了一千多万两!四阿哥打死也没想到,当初张石川在唐山镇记的黑账居然还是留给他的一笔巨额财富…… 尝到甜头的雍正又把抄家的大片刀伸向了京师最肥的一块肉:内务府!内务府那点事,全京师的人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想到雍正敢对他们下手,而且下的是狠手! 总管内务府大臣噶达洪先被抓了起来,然后顺藤摸瓜往上捯,终于捯到了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的头上,这可是一条大鱼,不,简直是一头鲸!蓝鲸! 光是雅尔江阿府上田产地契加上其他产业、现银、古董字画就价值一千万两!听到这个数字之后,雍正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岁! 当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抄家问罪,负面影响也是有的,朝中大臣纷纷自危,谁也不知道哪天这位面瘫皇上的大片刀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于是半数大臣和宗氏们纷纷上书要求致仕、丁忧、告病、乞骸骨…… 而雍正并不慌乱,行啊,谁不想干了,来算算账,要是你们没贪污,我给你们发养老金,反正九品十八级的俸禄在那摆着呢,要是谁家产多到有一点点可疑了,那对不起了,致仕之前先把问题交代清楚吧! 这招果然好用,办了几个老头之后再也没人敢辞职了。 坐拥重兵镇守西陲的十四阿哥也回到了京师给康熙奔丧了,西南的十万兵马尽数落入了年羹尧的手中,而策妄阿拉布坦也跳出来和谈了,只要先稳住他们就是好兆头。 当然,也有让雍正恼火的事儿,在琼州府自立为王的张逆叛军在这段时间内又占领了广西全境和云南的一半。停歇了几个月的福建海疆骚扰又开始了,而且正在往北像浙江一带蔓延。 但是雍正并没有太担忧,现在他有钱了,征兵、调粮都不是问题。他准备在黑龙江将军和奉天将军治下调集两万旗兵,再从丰台、通州两大营抽调两万人,再加上沿途几省的绿营兵,加上乡勇凑齐二十万大军征讨张逆! 就在雍正踌躇满志准备调兵遣将的时候,张石川又狠狠的抽了他一个嘴巴。 张石川带着的大乾海军从济州牧出发后并没有返回琼州府大本营,而是气势汹汹的扑向了大沽港。 用张石川的话来说,这么多子弹炮弹还没用完,这么大老远运过来了总不能再运回去吧?多少消耗消耗。 再一次来到大沽港,张石川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了。 最早来大沽港是为了方便能把玻璃和烧酒卖到日本韩国,那会儿自己一心想着怎么赚钱,像个呆瓜,在大沽港认识了吴莺儿、沈文知,日后几乎每次走海陆都要经过大沽港,谁想到,多年以后,自己居然是带着大乾海军返回了这里。 显然满清也知道大沽港的重要性,只要在这里登陆,再往西北方向走三百公里就是满清的心脏,京师。 几年前这里还是几乎不设防的港口,现在已经是炮台林立守卫密布了。 港口的清军明显也看出了这支舰队来者不善,顿时号角声响起来,清军开始慌乱的集结,搬出火药和炮弹,忙碌的装填,调整角度。然后进行了一轮试射。 既来之则安之,看着两侧新建起来的炮台大手一挥:给我轰烂了它们! 两个时辰的对轰之后,炮台被夷为平地,大乾海军的战舰也有几条被击中,多了几个窟窿让战舰的颜值低了不少。 因为怕手底下这群人在日本和朝鲜抢劫习惯了,张石川还特意强调了纪律纪律还是纪律。 好在海军和国防军都知道深浅,在汉人的地盘上可不敢太过放肆,不然轻则关禁闭,重了可是要上军事法庭,被枪毙的。 战舰上放下舟车,在零星抵抗下还算顺利的占领了港口。 大姑别院还是那座别院,只是物是人非,现在这里已经成了介休范氏的产业。自打炮台上的炮声一响,港口的老百姓和商贾们几乎都跑了。 “娘的!我住过的屋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二牛以前住过的房子成了码头上扛大包的力巴们的歇脚处,一推开屋们里面除了脏乱的被褥就是一股子臭脚丫子味。 “哈,我的屋子倒是一股子香粉味儿,不知道这里的管事养着几房小妾呢。”张石川笑道。 “川哥,我们不往里面打了吗?”二牛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张石川摇了摇头:“南苑和通州大营离着太近了,那可是有几万精锐呢,还都是骑兵,咱们就这么点人,贸然往里冲太冒失了,我不想有无谓的伤亡。 咱们这次来就是吓唬吓唬雍正,让他知道,躲在京师也不那么安全,要多留点精锐拱卫京师才行,然后咱们顺便怀旧一下就得了。” “哎,我还想是不是有机会能回唐山镇看看呢。”二牛失望的摊开双手。 “别急,日后总有机会的。看看范家给咱们留了什么东西,都带走吧。”提起唐山镇张石川也是有些惋惜,毕竟那里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心血。 而就在这时,那些逃离港口的百姓们见战事平息,都试探着回来了,因为他们听说了打过来的是张石川的大乾海军。 对于张石川这个名字,这些大沽人并不陌生,在唐山镇最辉煌的时候,出产的农产品、玻璃、烧酒等产品都是通过大沽运往海外的,琉球的蔗糖铜斤和济州牧的牛羊也是从大沽进港的。 是张石川的船队养活了这些码头上的百姓,他们相信,张石川不会是那种烧杀抢掠的叛军。 张石川得知此事也是心情大好,还特意跑到大古县衙门口很骚包的发表了一通讲演,表示用不了几年一定能将鞑子赶出中原,恢复汉室江山。 百姓们一开始听到张石川只是暂时性的占了大沽,马上就要撤离本来还有点遗憾,可听到用不了几年就会打过来,还会大力发展大沽后又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当然,最让百姓们开心的是张石川宣布:开仓放粮!反正县衙常平仓是满的,这些粮食他又带不走,与其留给雍正,还不如分给百姓们呢。 他们在这边装船的同时,卞全带着十几艘吃水浅的小船顺海河直上,去找天津水师营的清军掐架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清军大捷 就在大前海军舰队出现在大沽港的时候,一封急报已经被快马送往京师了。 只用了四个时辰,大沽出现叛军舰船的消息就送到了雍正手中。雍正这下坐不住了,紧急召见内阁以及几位尚书和隆科多等人。 可是军报上内容实在是少得可怜“敌舰数十艘、约莫万余人、火炮上千门……”。但是谁都知道,张石川打到大沽来了,他们的目的多半会是京师! 谁也没想到,还在南边折腾的叛军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京畿之地了! 惊慌是在所难免的,但是雍正并不害怕,自满清入驻中原定都京师后整个直隶省就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虽然张石川来得突然,但是一万来人实在是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更别说能打到京师了。 可是也不能不管啊?总要派兵去增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打过来不是?就在大臣们都被找来正在商量的时候,又一封紧急军报传来:叛军火力强劲,大沽水师不敌,叛军已经攻占大沽。 “皇上,臣弟愿意带兵前往大沽歼灭反贼!”十四阿哥说道。 “十四弟,你久在西北与准噶尔交战,对张逆的战术和打法都不了解,这次还是不要去了。”雍正说道。 没有人知道雍正是怕十四阿哥出点什么事,还是怕他打不过张石川,还是不想给刚刚被下了兵权的十四阿哥重新掌握大军的机会。 “着正白旗都统爱音图率绕骑营三万、火器营、步军营三万即刻开往天津卫狙击阻截叛匪!” 卞全回来了,还是被打得灰头土脑。天津城实在是太结实了,天津水师根本不出战,就躲在岸上和卞全带去的几艘小船对轰,船小炮少,卞全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卞全辜负了乾王的信任,请乾王责罚。” “呃,咱们这边伤亡不大吧?”张石川问道。 “不大,有两艘船被击中,死了六个兄弟。”卞全面有愧色。 “行了,本来也没想占天津,下去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吧,休整一夜,明天撤军了。” 就在爱音图刚刚调集好军队,准备开赴天津的时候,军报再次传来,不够这次是捷报:天津镇城守张诚、天津水师营参领顾荣昌联名上表,张逆派战舰若干沿海河直上突袭天津城,水师和天津各营官兵奋起抵抗,与张逆水军展开了一个时辰之久的激战,击伤敌舰船五艘,毙敌百余人,张逆不敌仓皇逃窜…… 听总管太监念完,雍正傻了。赢了?这好像是张石川自造反以来,大清打的第一个胜仗吧! 雍正又接过折子来看了一遍,一字不差……雍正觉得眼角有些湿润,真的,赢了? 看来还是广东广西地方武备松弛不堪一战啊,还有被击败、抓住的两江总督长鼐、广州将军管源忠、还有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都是一群废物! “传旨给爱音图,让他速速带兵到天津,然后汇集张诚、顾荣昌追击叛军!”胤禛沉声说道。 虽然他不太懂兵事,但是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还是知道的,既然叛军败了,肯定要一鼓作气追上去啊! 等到爱音图带人一路追到了大沽,却发现大沽港早已船去港空,连个叛军的影子都没找到。 港口的百姓们都在该干嘛干嘛,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炮台损毁、府库被抢了,似乎叛军根本就没有来过一样。 张石川率大军偷袭天津府不成被击溃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京师。 如果张石川知道自己本来想吓唬吓唬满清,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雍正大涨了能击溃他的信心,他不得气乐了。 一次小小的胜利被肆意扩大之后广为流传,以至于京师里都盛传张石川的大乾国命不久矣。 有了钱又有了信心的雍正继续调集精锐,督人打造火枪火炮,准备挥师南下收复失地。 而张石川则是带着船队又返回了济州岛。 “娜娜,跟我回琼州啊。”张石川摸着萨琳娜修长紧致的大腿说道。 “我不回去!我要在济州牧……耽罗呆着,多少也能帮上我大哥一点忙。”莎琳娜把腿从张石川的身上移开,那种被抚摸的感觉让她觉得酥酥麻麻的直起鸡皮疙瘩。 “别闹了,你现在可是王妃,还想跟我两地分居是咋的?再说了,我会拍人过来帮着巴特尔的。你要是真想帮你大哥,也得跟我回去好好学习学习怎么管理怎么当官不是?” “分就分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又见过几次面?还不是一直分着。” “那怎么一样啊!现在你尝到甜头了,难不成还在这守活寡?” “呸!什么甜头?臭死了”只有这个时候莎琳娜才会将自己骨子里的女人味表现得淋漓尽致。 “哥啊,我不想跟你回去。回去了又会像思戸金赵娥他们那样天天圈在琼州府,都出不了门,那还不得闷死我啊!” “呃……其实现在新园子应该修好了,挺大的,你在里面跑马都没问题。” “再大的园子也是个大笼子,我不要当笼子里的金丝雀,我要当草原上的马,苍天上的鹰!” “其实回琼州了也可以找点事情做啊,你看思戸金和小娥她们就在天天忙活着打理军装作坊、设计各种奖章、新式军装,阿奴在管医疗队,给大乾军队培养医护人才,花琪,应该在养胎……”想着阿奴和花琪都快要生了,张石川也有些想家了。 “那我呢,那些个我可都不会!我跟你回去了能干嘛?还不是天天深门大院的成了个玩物?”萨琳娜盯着张石川问道。 “瞎说,怎么是玩物!娜娜,要不我给你弄个牧场?” “切!我才不要呢!” “要不养猪去?” “养猪……我养你!”莎琳娜抬腿要踹张石川。 “那……你就说吧,怎么才肯跟我回去?” “哥,你要是答应打仗带着我我就跟你回去。” “咳咳,不行啊娜娜,大乾军规里打仗不能带家属啊。” “古时候不是还有花木兰从军吗,我也弄个娘子军,帮你一起打仗好不好?”莎琳娜学着鱼儿的样子抱着张石川的胳膊摇晃着说道。 难得莎琳娜也会撒娇,张石川虽然很受用,但是嘴吧却一点不松口:“胡说八道,不行!你是我媳妇,我怎么能让你打仗去!打仗是男人的事儿!” “那就不跟你回去,我还在济州牧呆着!”见撒娇失败,萨琳娜恼羞成怒了。 “咱这一路回去要先去琉球,你不想看看琉球的桑园和茶园?不想采茶?” “不想!” “琼州府有好多新鲜东西,你都没吃过呢……” “不稀罕!” “哎!娜娜,你帮我回去管奴隶吧。现在大乾的奴隶越来越多了,管理有点混乱,要不你把这一摊子抓起来?” “不管!” “那……”张石川脑壳有点疼,萨琳娜的执拗可是超出他的想象了。 莎琳娜依旧歪着脑袋等着张石川开出什么新的条件。 “哎!有了!”张石川一拍巴掌:“娜娜,你想不想飞起来?像草原上的雄鹰!” “飞……飞起来?”萨琳娜一愣。 “对呀,飞起来,飞到天空中,从天上看地上,人都跟小蚂蚁似的……” “切,骗子,人怎么能飞起来!” “嘿嘿,你还不相信哥的本事吗?哎,在天上,那风景可是独好啊,这世界上好像还没有人真正飞得起来呢,想想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真的能飞起来?”看着张石川一脸的向往,莎琳娜有点动摇了。 “当然是真的!”张石川信誓旦旦的说道。 没错,真的可以飞起来了,因为琼州府的橡胶树已经开始割胶了。虽然橡胶树还未长成大树,但是也可以产胶了,只是产量不高。 有了橡胶就有了轮胎、传动皮带、橡胶鞋底,但是张石川最想做出来的是热气球。 做热气球当然不是为了玩儿,而是为了占领制空权。 即便现在的条件下造出来的热气球肯定会载重量小,飞得慢,想要搞空投轰炸什么的几乎是痴人说梦,但是起码可以先搞侦查用。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张石川越来越明白了侦查的重要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人诚不欺我。 如果打仗前先派出去几个热气球在敌军头顶上转一圈,大概知道对方的布防、兵力等情况,那这仗应该怎么打、打哪里就一目了然了。 “你先告诉我你要怎么让人飞起来。”莎琳娜还是不放心。 “孔明灯!你知道孔明灯吧?我要做一个超大号孔明灯,灯下面挂着个篮子,人坐上去就可以飞起来了!” “那……飘上去了怎么下来?”孔明灯莎琳娜也放过,但是那玩意放到天上就顺着风飞走了,能飞多高?能飞多远?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只要控制灯里罩着的空气的温度高低就可以控制高度,大气层有不同流层,风向是不一样的,只要掌握了大气流层就可以控制方向了。你放心吧,哥没有信心怎么敢让你去坐啊!” 看着莎琳娜明显是心动了,张石川又说道:“娜娜,跟我走吧,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等着你呢……” “那……你答应我,到了琼州府给我搞牧场、让我管奴隶!” “娜娜,人不能太贪心!” “贪心吗?是我贪心还是你贪心?”莎琳娜柳眉一扬问道。 “咳咳,好好,不贪心。我答应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说话一直算数!” “切!你就是个骗子……”莎琳娜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啥时候骗过你啊?” “你……你骗我说你的那些脏东西是甜的,骗我吃!” “嘿嘿,这可不怨我,是鱼儿说的,你找她去!说不定真是甜的,要不你再尝尝?” “我踹死你!” 第三百六十二章 求吞并 中元二年五月初一,大前海军舰队终于班师回朝了。 除了原班人马,这次跟回去的还有莎琳娜、鱼氏以及朝鲜国王李昀。还有一个就是萨摩藩家主岛津吉贵。 张石川本来想把岛津吉贵留给巴特尔发落,可巴特尔说不用了,让张石川送给尚敬。他虽然残疾了,可比起琉球百年屈辱,尚敬应该更希望亲手处置岛津吉贵吧。 在琉球潘恒了数日,看到日本那些藩国的大名们带着东拼西凑来的银子去喜界岛赎回人质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年头,还是绑票来钱快啊! 尚敬似乎也不在乎要不要杀了岛津吉贵了:“杀了他又有什么用?杀了他,他的儿子也会继续当萨摩藩主,把他儿子杀光了,别人还会继承这个位置,还不如跟萨摩藩要点赎金呢。再说他打仗这么笨,留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石川噗嗤一笑:这小子是也尝到甜头了,同时也长大了。当然,岛津吉贵可不是十万两银子就能赎回的了。张石川一拍大腿:就定一百万两吧。 “姐夫,你每年让日本进贡那么多硝石和硫磺就能限制他们发展火器吗?” “不能啊。”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要硫磺和硝石其实是为了以后在耽罗建兵工厂方便。” 硝化炸药这玩意可是他鼓捣出来的,当初就是怕传出去会成祸害,没想到还是被日本人给偷了去。这个潘多拉魔盒是他打开的,他自然有责任。 可是光让日本毕竟那么大,光凭着这一纸条约,想让他们放弃火器发展简直是痴人说梦,最关键的还是得从经济上搞垮他们,从精神上阉割掉他们,这就需要慢慢来了,不是三年五载能达成的。 “姐夫,巴特尔他还好吧?”尚敬问道。 “嗯,骑不了马了,现在天天除了学习怎么当官就是忙着创造人类呢。” “噗……”尚敬一口水都喷了出去,他干咳了两声又说道:“姐夫,济州牧现在叫耽罗直隶府了啊?” “嗯啊,那还能有假?哎,对了,走了记得提醒我,今年的新茶我得给你姐多带回去点,还有,新的蒸汽纺织机应该已经投产了,到时候我给你弄几台过来……”张石川喝了口今年的新茶说道。 “哎!姐夫,你看我琉球,是不是也能并入大乾啊?也给我们弄个琉球府什么的行不行?” “噗……”张石川直接喷了尚敬一脸:“你喝多了吧?好好的当你的琉球王不好吗?有你姐夫在,谁还敢欺负你?干嘛要并入大乾?放着郡王不当要当知府?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巴特尔不是都不当合汗了吗?” “那不一样啊。济州牧本来就是界限模糊,那会儿说是归朝鲜管,朝鲜也没好好打理。基本上和无主之地差不多,这几年虽然摆脱了朝鲜的控制,而且济州牧自己一直没有什么正式的政权。 你琉球不一样啊,几百年的王国了,你一句话就想给整没了?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你个败家玩意,回头告诉你大姐让她收拾你!” “不是啊姐夫,琉球这么个小国家,即便是个独立的王国也是挨欺负的份儿,地盘太小啦。 如果不是你,现在还被日本站着奄美大岛呢。现在虽然日本被你给打怕了,可是琉球就是狐假虎威啊。 谁能保证百年之后日本、或者其他国家强大了不会又来欺负琉球?琉球毕竟地方太小啦,人也太少了,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一只猫,成不了老虎。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琉球也并入大乾呢!并入大乾有什么不好?那会儿琉球是大明的藩属国,可大明管过我们什么? 现在是名义上还是大清的藩属,清朝帮我们打日本吗?还得是我姐夫不是!” “得得,别拍马屁。当初康熙册封你琉球王的时候你不也美得屁颠屁颠的!” “此一时彼一时吗!那会儿谁知道我姐夫会造反,会建立大乾帝国?要是早知道,我还要他那破册封干嘛?我直接让姐夫册封不香吗?” “呵呵,你这是要抱大腿吗?当自己的王不好吗?” “嘿嘿,我亲姐夫的大腿不抱抱谁的?姐夫,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觉得当个琉球王就足够了。 可是我现在去了琼州府,去看了台湾府,又去打过日本了,我终于明白了,琉球只不过是弹丸之地。我这琉球王当的,还不如你的台湾知府有牌面呢!姐夫,你就答应了我吧。” “别闹,又不是孩子了,这可是大事儿。哪儿是说并就并的!济州牧之所以变成了耽罗主要还是济州牧上汉民多,蒙古人也对我崇敬有加。” “琉球上的汉人也不少啊!还有,琉球人都把你奉若天神了!你看看谁家没供着你的玻璃像?姐夫!你娶了莎琳娜,你还娶了我姐呢!你可不能偏心!要济州牧不要琉球!”尚敬央求道。 “咳咳,再议再议,你还是问问你们琉球的全体子民吧。” “全体子民?我总不能挨个去问吧?” “还真得挨家挨户去问,弄个全民公投吧,十六岁以上非奴籍的都要参加,挨个问他们同意不同意加入大乾,最后哪边人多听哪边的。顺便也可以做一次人口普查……” 琉球虽然只是一串小岛,但是张石川肯定也愿意把他们并入大乾,可是这事儿如果激起民怨就不好了,毕竟是思戸金的娘家呢。 “行!那我这就让人着手去做公投。姐夫,如果大多数人都愿意并入大乾到时候你可不许赖账啊!可不能嫌琉球地少人少就不要我们。” “那肯定的,这点你放心好了,别说琉球这么多岛这么多人,就是没人的地方我还想抢呢,哈哈哈……”张石川哈哈狞笑着说道。 “姐夫,你流哈喇子了……” “对了,这次从日本抢来了多少钱?多少人?”张石川擦了一把口水。 “我不知道啊!”尚敬两手一摊:“基本上都运回大乾了,人和东西。” “卧槽,你没留点?” “嘿嘿嘿,多少留了点……” “嗯,找点倭奴,给他们弄几个荒岛,不适合种粮食的那种,让他们去种罂粟!大规模的种!” “啊?罂粟?姐夫,你不是说那玩意要控制好,不能随意种吗?”尚敬有些不解的问道。 “所以要让倭奴去种啊!这可是发财的路子,你自己弄不好可别怪姐夫当初没有提携你啊!哼哼哼,咱们得让日本和朝鲜那些有钱的主儿好好舒坦舒坦……”张石川嘿嘿冷笑道。 “姐夫,你这次从日本抢了这么多钱回来,他们还有钱吗?还有朝鲜,朝鲜人都吃不起饭了,这回又让日本糟蹋得不轻。” “老百姓没钱,幕府没钱,李氏朝鲜朝廷没钱,不代表他们所有人都没钱啊。朝鲜那些当官的可都是大地主!还有幕府那些藩国的大名,几十上百万石的年奉,咱们也得帮他们花花是不是?” “姐夫,你忒狠点了吧,这日本人确实可恨,我觉得朝鲜人其实挺可怜的,这么多年不是被日本欺负就是被满清暴打,现在又被你狠狠敲了一笔……”尚敬说道。 “我应该狠狠敲你!”张石川拍了一下尚敬的脑袋:“我这次出兵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又是船又是人又是炮弹的,我凭什么白帮忙啊?我又不是朝鲜他爹! 尚敬,你得这么想。如果不是我,朝鲜是不是现在已经亡国了?你觉得满清会像明朝一样帮着朝鲜抗倭吗?” “满清啊,他自己还顾不过来呢,怎么会帮着朝鲜。”尚敬嘿嘿一笑。 “你还是觉得朝鲜人可怜?” “难道不是吗?” “哎,看来也得给你上一课啊:关于朝鲜人的劣根性!朝鲜其实最早就是商纣王的叔父箕子逃难到那边建立的王朝……” 张石川唾沫纷纷的说了半天最后总结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朝鲜这个国家,你越是对他好,他就会越对你以怨报德,是个典型的白眼狼,安南也是这个意思……” “哦,难怪你要抢他们的王妃呢……”尚敬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是你姐夫我在做好事!不愿意看着鱼儿就这么被糟蹋了。”张石川扇了尚敬一脑瓢。 “嗯嗯,被你糟蹋就不算糟蹋,姐夫高论!”尚敬竖起大拇指。 “哎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张石川抬手作势又要打。 “我错了我错了!”尚敬抱头求饶:“姐夫,说点正事儿,这两年琉球的经济可是不大好啊……” “我知道。”张石川点了点头。 因为他鼓捣出了大乾,导致现在琉球和最大的出口市场满清之间的铜斤、蔗糖贸易全停了。而且琼州府和台湾府的大力开发,现在蔗糖越来越富裕,琉球已经失去优势了。 “所以我让你种鸦片吗。满清的地盘可能要等两年才能收复,先往日本卖。日本也是有两千多万人口呢,他们对糖的需求也很高。不过铜斤这玩意可一斤都不能卖给满清,知道不?” “我省得!” 第三百六十三章 杨宗仁 台湾府桃源县是一座刚建成不到一年的新县城。 明以前有少数原着居民,西班牙与荷兰殖民者因为人数太少,也没有占领桃源县。由于荷治及明郑时期,桃园一带均未有大规模之开发,因此桃园地区仍为原住民栖居聚集之所。 当时桃园这一大片草原荒地称为“虎茅庄”,虎茅庄即“粗劣野草丛生之地”,取其“茅草如虎伤人”之意。 但是这里却是地势平坦水系发达,只要开垦出来就是一等的良田。 而现在这里已经被称为桃园县了,而且到处生机勃勃一片繁忙景象。只是与台湾府其他县不同,这里的男人还都留着金钱鼠尾。 这里大半数居民是满人。有当初打琼州被抓获的汉军旗,也有广州被攻克之后抓住的八旗兵和家属。还有被发配来劳改的杨宗仁等人。 这些旗人都不事生产,成丁之后一家就要出一个人当差,只不过现在为了生计也都拿起了锄头镰刀,一年过去了,似乎他们也没有被饿死。 张石川当然不能让杨宗仁这种人才在这劳改一辈子,这次特意在桃源县停靠了一下,就是为了见一见他的,看一看劳改效果如何的。 杨宗仁住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新盖的小院子,三间正房四间厢房,院子里还重了些番茄和辣椒黄瓜之类的菜蔬。张石川进去的时候杨宗仁正撅着屁股给黄瓜秧除虫呢。 “杨大人,别来无恙!”张石川笑着拱拱手。 “张石川……乾王?”杨宗仁显然对于张石川的到访一点准备都没有。 养尊处优的杨宗仁干了一年的农活明显衰老了许多,额头上也有皱纹了,手也粗糙了,手上还拿着个装了几条虫子的玻璃罐子。 “杨大人受苦了。”张石川又说道。 “杨大人这个称呼可担不起了。老夫现在只是在这里劳动改造的罪臣罢了。”杨宗仁想抱拳,可手中还拿着玻璃罐子,一时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张石川接过玻璃罐子看了看里面几条肥肥的虫,一阵恶寒:“杨大人,该不会是在这边吃不到肉,你要拿这个开荤吧?” “咳咳,乾王说笑了,老夫的日子倒还过得去,猪肉鸡肉也吃得起……”杨宗仁擦了一下冷汗:“这个虫可以拿来喂鸡,尤其是正在生蛋的母鸡,吃了虫之后那下蛋明显更大了。” “哈,杨大人还挺会计算了,捉了虫都能变废为宝。” “乾王说笑了,老夫这还是跟您学的呢。” “哈?怎么又成了跟我学的了?” “物尽其用吗。就像这甘蔗,到了乾王手中先要榨糖,甘蔗嫩芽和废渣要做饲料、甘蔗皮要造纸,就连精炼霜糖之后的活性炭川哥都可以变成饲料或者农肥,老夫这种菜捉虫喂鸡在乾王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了。” “这边已经开起榨糖作坊了?”张石川问道。 “还没有。老夫是拜读了川哥写的那些书之后学到的。乾王殿下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还请进来用杯清茶?” “如此打扰了,我还特意给杨大人带来一些朝鲜参茶和琉球清明茶。”张石川从顺溜手中接过包裹。 “老夫愧不敢当……”杨宗仁明显有些惶恐,但是在张石川的坚持下还是接了过去,连声称谢。 来到正厅,杨宗仁朝里屋喊道:“秀英,出来见过乾王殿下,给乾王倒茶。” 果然从内屋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屈膝纳福:“民妇见过乾王,乾王万福金安。” “咳咳,咱们大乾不讲这个。”张石川忙虚扶了一把。 “罪人之身,没有人伺候,只能让拙荆给大人倒茶了。”杨宗仁一拱手。 “杨大人请坐吧。不知杨大人这一年以来过得怎么样?可有些什么收获?” “哎,这一年过得倒是舒坦得很,虽然种田种菜劳累了些,可不用管那些官场里乌七八糟的事儿,倒是省心。 每天吃得饱睡得着的,这身子骨也硬朗了,连多年的老胃病都好了不少! 另外,老夫按照蔡温先生的笔记种植了一些作物,发现笔记中有些地方还不够详实,比如这作物不能单纯的以月份计算,还要考虑南北温差。 哼,他们这种岛国小民啊,不懂得幅员辽阔是一种什么概念,眼界太狭隘了些……” 说起农事来,杨宗仁越说越精神,看得张石川心里一阵嘀咕:这老头不会是真的想退休不愿意当官了吧…… “杨大人,其他旗人过得也还好?” “托您的福,刚到这边的时候没地方住,旗人又不会种地,倒是吃了些苦头,多亏了建设部和农业部的人帮着盖房子开垦土地。 一年过去了,大伙儿的日子倒也过得去,现在地也种得,猪也养得,也开了几个作坊起来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刘永清刘大人。更要感谢乾王没有杀我们这些旗人,还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杨大人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旗人吗?” “这……乾王殿下,时近中午,若不嫌弃,不妨在老夫家中吃顿午饭?粗茶淡饭,但是都是老夫亲手种的……”杨宗仁顾左而言他。 “哈哈,那就叨扰了!”张石川也没有揭破。 饭菜很简单,一个番茄炒蛋,一份酸笋,还有一碟拌黄瓜一盆米饭,张石川却吃得格外香甜。 “杨大人,那您觉得乾国的官吏制度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放下碗筷,张石川又问道。 “老夫对大乾的官吏制度不是很熟悉,不敢妄言,只是觉得乾国的这些制度和大清大不同,老夫也不知作何评价。”杨宗仁笑着摆了摆手。 “杨大人为官多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就是想听一听您心里头的想法。” “那老夫就斗胆说两句: 其一,乾国的官员不论品级都是不许坐轿,没有仪仗,这虽然能节省下一笔开销,但是却难免有失官威; 其二吗,官吏太多了些个,尤其是那些办事的书吏、民吏,虽说这些人的薪俸都由国库支领,可最终还是要落在百姓头上,这也是不小的一笔开销啊,于民无益……” 杨宗仁一开头就有点停不住,显然是在心里积攒了很久了。张石川并没有当场反驳他,只是边听边点头认真记着。 “还有一件事,老夫觉得乾王做得不妥。”说完了吏治,杨宗仁喝了口茶又说道。 “洗耳恭听。” “乾王三年免税政策确实是为民着想的一大善政,可是老夫觉得倒是有些欠妥了。乾王若是想拉拢人心,这一张口就免除三年的税赋和三年宣布三次免除税赋,哪个效果更好呢?” 张石川一口水呛住了:“咳咳,杨大人高见!佩服佩服。确实姜是老的辣啊…… 现在我来解释一下杨大人方才的那些看法: 首先,官员不用仪仗不坐轿,是因为我觉得官不需要立威,不需要百姓们怕当官的,而是需要得到百姓们的尊重,如何尊重呢? 不是靠做轿子、穿官服带仪仗,而是要为百姓们做实事、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你一心为民了,百姓们自然念着你的好,自然就尊重你了……” 听了张石川长篇大论的解释,杨宗仁久久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乾王的意思是,以后要将大乾建成一个官员士绅和百姓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帝国?” “以后会是的,现在吗,只能先做到一部分,至于那些倭奴、朝鲜奴隶和其他国家的奴隶还是要保存。” “那……旗人呢?” “旗人?呵呵,杨大人,你觉得现在台湾岛上这些旗人和汉人还有什么区别?他们是不是也能放下架子来自己耕种养活自己? 他们也说汉话,旗人以为自己奴役了汉人,却不知的这百年来自己其实已经渐渐地被汉人同化了。” “被同化了……”杨宗仁又沉默了。 “是啊,放心吧,只要旗人能归顺我大乾,我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不早了,杨大人,收拾收拾,跟我走吧。”张石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走?去哪儿?” “当然是先跟我回琼州了,难道还能让杨大人一辈子都窝在这里种黄瓜捉虫喂鸡?” “老夫……老夫就想喂鸡种菜!” “老杨,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把你养的母鸡都杀了吃肉你信不信!” “你!你!”杨宗仁还是没绷住,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乾王殿下,老夫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头了,又不懂你那套新政,您何苦要屡次三番的让我做大乾的官呢。” “因为你是个好官,不能就这么埋没在这里。因为杨大人身为巡抚还要亲自下县体察民情,因为您教给了我许多…… 杨大人,咱就别端着了,还等我给您磕一个是怎么着?我都给您安排好了,先去琼山县学习学习,然后去广州当知府,熟悉熟悉再接着干广东巡抚吧,然后是两广总督…… 哦,对了,杨大人,您是担心在大乾为官会殃及你在柳州府任同知的儿子安危吧?放心吧,整个广西都已经归顺大乾了,你的儿子现在应该已经升任知府了……” 听了这话,杨宗仁长出一口气,跪倒在地磕头说道:“罪臣杨宗仁参见乾王,乾王千岁!” 第三百六十四章 常务会议(一) 琼州,海口港。 出洋半年的舰队终于返航了。 船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莎琳娜、鱼氏、杨宗仁、所有海军和大乾国防军,甚至包括张石川。 刚一看到海口港,就看见一个足足有十米高的穿着军装的张石川的巨大雕像耸立在港口朝着大海挥手致意,左脸上还写着个王字…… 虽然琼州府的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说是要访问马尼拉的乾王为什么突然调转方向去打日本了,但是那一船船的倭奴被运回来,还有沉甸甸的金银以及一封封捷报,他们知道,乾王又打胜仗了。 为了天下受苦的人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为了大乾一统江山,为了他们所有的人,乾王连年都不能好好过一个,而是去了遥远的北方,为了拯救一个叫朝鲜的国家和坏人日本刀兵相见,这是多么高尚的人格! 当张石川得胜归来的消息传到海口的时候,万人空巷,所有的人都涌到了码头,想一睹乾王的风采。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错了,是大乾的三色旗。 张石川上岸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胜利永远属于大乾!” “胜利永远属于大乾!”顿时整个港口沸腾了。 看着张石川一脸疲倦但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港口上所有的人都为之迷醉,这是大乾的主心骨,是他们所有人的领袖,川哥回来了! 张石川自己也有点飘了,在港口上即兴演说了一通,带着一群人登上了开往琼山县的火车。 对于这个冒着黑烟和白蒸汽的庞然大物,杨宗仁是拒绝的,但是还是被人架了上去。鱼氏吓得紧紧抓着张石川的衣袖不敢撒手,而朝鲜国王李昀,直接尿了。 让人把杨宗仁一家安排好,至于李昀去哪儿治病、德川吉宗的儿子去哪儿软禁他就不操心了。越是到了琼州,张石川越发的想念家人。 “哥!” “川!” “爹爹!” 到了新建成不久的乾王府,一群人涌了上来,但是张石川听到的看到的只有他的娇妻爱子。 “嘿嘿,我回来啦!”张石川抱抱这个,亲亲那个忙得不亦乐乎:“金金,尚敬问你好,我给你带了琉球的茶叶来了。 娥啊,我看看是不是又胖了? 阿奴,嘿嘿,小心肚子。 哎呀琪儿,我看看带着双节棍呢没? 哟哟好儿子,敢接让爹抱抱,闺女,乖,想死你爹了……” “哥,你又瘦了……”赵娥摸着张石川胡子拉碴的脸说道。 “咳咳……”思戸金干咳了两声。 赵娥以为是自己当着孩子的面和张石川太过亲近了,脸上也是一红,可顺着思戸金的眼神看过去,不对!后面还跟着两个女人呢! “内个,这个是莎琳娜,金金,小娥,你们都见过了哈,是巴特尔的妹妹,还有这个是朝鲜的王妃鱼氏,你们叫鱼儿妹妹就可以了。这个是大姐思戸金,这个是赵娥,阿奴,琪琪……”张石川故作镇静的说道。 “好啊!难怪你一出去又是大半年!难怪你这么瘦了!你咋不呢!”醋坛子赵娥瞬间就翻脸了。 “莺……莺儿?”思戸金愣在了当场。 “莺儿姐?”阿奴也情不自禁的轻忽出来。 “啊?”赵娥这才仔细看了看鱼氏,也尖叫了一声。 “不是莺儿,是鱼儿……”听到莺儿这个名字,张石川也是心里一疼:“这是老六,莎琳娜老七……” 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为什么张石川要带着鱼氏回来,简直和吴莺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像了,就连害羞时候的那表情都一模一样,除了嘴里说了句欧巴比较煞风景。 而新来的这两位之所以叫老六老七,是因为还有个吴莺儿。 “切!我说你跟莎琳娜这个鞑子有事儿吧!还不承认,现在怎么腆着脸带回来了!”赵娥撇着嘴说道。 张石川只是装傻充愣的傻笑。这回家的感觉,真好。 一出门就是半年,新的乾王府是那么的陌生,以至于张石川会迷路,还会被护院的大狗追着跑。 思戸金等人也不甘寂寞,张石川常年不在家,除了相夫教子,每个人都会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比如思戸金就和赵娥一起在打理被服厂和缝纫厂。现在的军装、背包、被褥都是出自她们之手。 阿奴本来一直在培养医疗队,只是肚子越来越大即将临盆了才被思戸金逼着把这摊子事给放下了。 花琪倒是老实,因为胎气不太稳,故而回来后就一直安心养胎,闲得实在无聊了也曾想学过针织女红,被扎了几次狠的之后果断放弃了。 新来的鱼氏在张石川的辛勤耕耘下也有了身子,用赵娥的话来说,张石川这是打仗生娃两不误。 莎琳娜知道张石川忙,没空鼓捣那个能飞上天的大气球,就要求张石川兑现承诺,让他管理大乾的奴隶。 “你真的要管?这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儿啊!”张石川皱着眉头说道。 “那当然了!不就是管管奴隶吗?我在耽罗也没少干!再说我又不像她们,一个个娇滴滴的!”萨琳娜一脸的不屑。 “那好吧……”张石川让人抬进来一箱子的文书:“这些都是,你慢慢弄吧……” “这……大概有多少?”莎琳娜当时就傻了。 “不知道啊,你别说,还一直没有人正经管这事儿呢。这次从日本抓回来的大概五六万吧,还有安南送过来的,广南送过来的,哦,对了,还有吕宋岛那边送过来的……十几二十万总是有的。不过现在发卖出去了不少了,应该没有那么多了。” “呃……”莎琳娜突然有点后悔要接这个担子了,不但人数多,而且要发往的地方也多。现在最需要劳力的反而是广东和台湾等地。 宽敞明亮的大会议室,两面墙都是满满的落地窗,四周挂着大乾国旗和张石川的巨幅油画,中间一圈花梨木桌子和一排椅子,后面还有三排椅子。 张石川做在正中,其他椅子上都坐满了人。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现在说说吧,都有什么事……” 张石川话音刚落,就有个人站起身来:“臣有本上奏。” “你是……?”张石川看着这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不认识。 “臣乃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唐次道。” 张石川心里一句卧槽,这半年不在,督察院都整出来了? “说吧。” “谢乾王!”唐次道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折子展开读到:“奉天道,顺民意,乾王御宇,大乾建,中元二年,国泰民富,四海臣服,满清闻风丧胆,天兵攻无不克……” 听了三分钟的马屁,张石川有点坐不住了:“说重点!” “是……”唐次道吓得一哆嗦,早有传闻乾王肚子里墨水不多,自己这些马屁可都是大白话,哪句没拍好? 难道是这乾王真的是明太祖朱元璋转世? 当初朱元璋庭杖茹太素的典故他可是知道的。但是,在前明,被庭杖可是见光荣的事儿!那是被皇上打了! 虽然现在张石川还是乾王,不是皇帝,但是也没有人被打过啊,自己如果成了第一个被大乾庭杖了的言官,那可是要青史留名的啊! 屁股啊屁股,为了你主人的流芳百世,今天你就牺牲一次吧! 想到这里唐次道觉得一颗小心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接着往下念。 又听了十分钟,张石川实在坐不住了,一拍桌子:“还剩下多少!” “回乾王,还剩下一半……”唐次道心里一突突,心中兴奋的大喊:来吧,快庭杖我吧! “去外面念!”张石川只是指了指大门:“念完了再进来。” “噗……”薛清雅没憋住,笑场了。 “啊?”唐次道没想到只是把自己给赶出去了?这屁股不挨打,怕是不能千古留名了啊,被轰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有侍卫把他请了出去。 “赶紧说正事儿!烦死我了……文知,王钧,这次一共抢回来多少钱?” “从日本和朝鲜掠回来的金银等大概有一千七百万两,如果重铸回炉大概能有两千万银元,至于其他古董字画,现在不好评估……”王钧说道。 “按照和朝鲜以及日本签订的条约,他们应该赔偿银子八千八百万两,还有日本割让的三岛、以及这次抓回来的日本那些大名、家眷的赎金还未拿全,另外还有六万多倭奴……” 在场的重任都深吸了一口气,打了半年的仗,居然赚了一亿两!这还发展什么经济啊,干脆打仗得了!一亿两,够养活多少军队,造多少枪炮! 一时间也不管什么肃静之类的纪律了,冯树秦先说到:“小川啊,最近工业部要改进蒸汽机车,研发蒸汽船,这可都是烧钱的事儿,现在研发部门的人数就上百了,你可得给我们拨点款……” “我说老冯!你工业部下面那么多产业,那么多专利,天天卖出去那么多机器,还哭穷?你能不能要点脸!你鼓捣蒸汽机能有我们后勤部做枪做炮烧钱?儿子,先给我们拨款……”不等冯树秦说完,赵元化已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咳咳,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吵吵了……这些全都有。”张石川无奈的摇了摇头。 “川哥,现在两广兴建学堂、印刷教材、聘用先生也都需要大量的银子……”叶兴学抓了个空说道。 “万年基业,教育为本!必须给!” “川哥,现在宣传部人手不够,你看是不是应该扩编一下,还有,新的油印机能不能让冯部长给我们打个折扣……”郑板桥到倒是没要钱,而是要人…… “没门!我们也要付专利费的!也要给工人开支的!”冯树秦眼珠子一瞪。 张石川靠着椅子背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烟,相对于皇帝上朝那样一个个一丝不苟,他觉得这个场面才是他想要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常务会议(二) 就在这节骨眼,被轰出去的督察院左都御史唐次道终于在外头念完了奏折,又悄悄的走了进来。 “念完了?”张石川问道。 “是!” “行,坐回去吧。” “乾王殿下,臣奏折中所请的事……” “啊?还有正事啊?说吧,啥事?” “臣遵旨……” 唐次道刚要说又被张石川打断了:“一分钟之内说完啊!要是说不完,明天你也不用来了!” “臣弹劾金融部长薛清雅!”唐次道语出惊人。 “姓唐的!你把话说清楚了!我招你惹你了!”薛清雅当时就拍桌子了。 “啥玩意?你弹劾她什么?”张石川压了压手示意别人别说话。 “乾王明鉴,薛氏乃是妇道人家,却不恪守妇道在家相夫教子,反而出入朝堂,掌握大乾国家财政大权,实在是有伤教化,若是让外藩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大乾无人,要靠妇道人家掌权?其二,薛氏穿不雅,衣不能遮体,有伤风化……” 说道这里,整个会议厅的人目光都看向了薛清雅。穿得挺正常的啊,自己设计的之类似于西服的衣服,除了漏出脸和脖子就只有两只手了。 “你他娘的放屁!老娘啥时候衣不遮体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哼哼,我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我听闻王部长家里有个大水池,薛氏在天热时只穿片布在其中嬉戏,实在是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乾王,若是纵容薛氏这等之风,我大乾礼仪何在!” “咳咳,你看见了是咋的?”张石川都听不过去了,人家在自家院里弄个游泳池游泳这也犯罪? “没有!”唐次道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臣只是听说。” “没看见那你跟真事儿是的在这胡说八道?” “乾王,我是言官,闻风言事乃是臣的职责所在……” “从今天起,闻风言事这一条废除了!想告状得给我拿出证据来!光靠听说,如果所告不实,一律按诬告诽谤治罪! 别人在家里游个泳干你什么事儿了?我跟你说,你这是个听说也就罢了,要是你敢翻墙头偷看人家,我非得给你整个流氓罪! 还有,清雅的财政部长是我定的,你有什么不服?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人才,可以为国出力为民谋福都可以入朝为官! 我大乾男女平等,士农工商都平等,这是暂行宪法里写的,连这个你都不知道,还有脸来当我大乾的官?” “臣万死!乾王息怒……”唐次道腿一软直接跪了。 他这次算是听出来了,乾王这是动真怒了啊,闻风言事以后都不行了?那自己这个言官还能干啥?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能保命。 张石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别磕了。念在你是初犯,我大乾又没有禁止闻风言事的明文,就不惩罚你了。起来吧!” “谢乾王!乾王圣明……”唐次道又磕了个头才起来。 “不过你的文采挺好啊,洋洋洒洒得有上万字吧?” “臣不敢……”唐次道听了心里一喜,乾王动怒,又不罚自己,还夸自己文采好,看来这篇奏章没白写啊! “不过全是废话!我哪儿有时间天天听你们说废话?你看看,会议室这么多人,你在那叨叨咕咕说这么多废话,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记住了,以后例会上谁再废话连篇,严惩不贷!” 唐次道听了这话两腿一软又跪下了。 “我说的是以后,这次吗,念在你也是初犯,就不治罪了。不过也不能太便宜你了,自己写的奏章回去抄一百遍!再把大乾暂行宪法给我念熟了! 不光是他,我要求在座的所有人都把宪法给我好好读几遍!行了,你现在就下去抄吧,别在这跪着了!” 看着唐次道退了出去,张石川问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左都御史的……” “咳咳,是老夫识人不当……”夏道柟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唐次道以前当过广东道的御史,咱们大乾又没有个言官,故而……” “嗯,行,知道了老夏,这也不能怪你。”张石川点了点头。 大乾现在确实是缺人,官场一番改革,官吏数量在成倍增长,但是很多满清投降过来的官都还在原来的府县当差。 也有许多贪官听说了张石川在梧州杀了不少贪官,带着老婆孩子直接跑路了,本身就有许多空额出来,而能居高位的更是少之又少。 “开科取士!”张石川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考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他们知道,张石川肯定不可能八股取士。 “语文、数学、宪法、简单的理化知识、大乾官员手册、对实事的看法写作文,多弄几科,按分数高低取舍,然后再面试,这个先定个方向,以后再讨论。今天先把这段时间的事儿都说一说。先告诉我,广西是怎么拿下来的,说得详细点……” “呵呵,要说能顺利拿下广西,还是韦良胜的功劳啊……”夏道柟不疾不徐的说了起来。 中元二年春节过后,修整好的各路兵马再度出征了,韦良胜带着降将史嗣元和五千国防军又进入了广西。 根据张石川临行前定下的计划,韦良胜要直接打南宁府。这次他们的行军线路是从钦州出发,攻克上思州、新宁州,然后直接攻击南宁府治宣化县(后世的南宁市,不是现在的宣化,也不是明朝的宣化)。 出了钦州往西就是传说中的十万大山,虽然韦良胜的六团大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又有许多金门人和黎族人,但是带着辎重弹药也走不快。 刚一进上思州就在叫怀隘遭到了狙击,好在仗着炮火犀利伤亡不大就占了隘口,一路继续前行,一天晚上韦良胜照常例巡营,却听到不远处林子里有鸟鸣声,而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拉哨! 拉哨是金门人一辈辈传下来的,最早是为了几个猎手围猎的时候传递信息,后来就演变成了军中传递暗号的一种方式。韦良胜一听不好,可灵机一动,掏出自己的拉哨也吹了几个音出去,果然,林子里听到哨声就没声音了。 夜黑风高,又不熟悉地形,韦良胜不敢贸然让人追击,只能增派人手加强戒备防止清军夜袭。 没想到第二天居然有人来到营中谈判了,韦良胜看着对方不留辫子,打扮又和金门人一样,就攀谈起来,结果,韦良胜认祖归宗了,他们这一支被迁往琼州府的金门人,正是广西十万大山昔日狼兵的一支。 之后国防军中的金门人纷纷出来,清军中的瑶人也走了出来,然后,他们化敌为友了。瑶僮最重血脉,虽然韦良胜他们是一百多年前就迁走了,但是十万大山中的这些狼兵从来没有忘记还有这一支兄弟血脉。 再然后,韦良胜笨嘴拙舌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其他金门人帮腔,无非是说满清如何不把他们当人看,张石川如何仁义,如何对百姓好。 隔壁的钦州本来已经属于大乾了,钦州的一些消息也会传过去,再加上看着大乾国防军军纪严明装备精良,而且广西的这些瑶僮本身对汉族就有一种归属感,对满清毫无亲切感可言,于是,这群狼兵倒戈了…… 有了熟人带路,又多了一帮说客,个个寨子里的土司们也都表示愿意归顺大乾,而且纷纷派出自己寨子里的土兵加入大乾国防军。 韦良胜这一路基本上是兵不血刃的就占领了本来旗人就不多,只倚靠狼兵驻防的南宁府。 随后越来越顺,基本上是走到哪里招降哪里,就这么把广西全境给占了…… 张石川听了只能心里说了一声握草了。这要是全国都能这么顺利多好! “最新消息,韦团长手下的狼兵有一万多了,再加上他带去的人,小两万,现在已经打到开化府了。韦团长请示是否能正是收编这些狼兵。” 大乾的纪律是不准沿途随便收降军和百姓入伍,怕的是这些人没有正规训练过,又没有纪律性,难免滋扰百姓,所以韦良胜一直只是让这群盛情难却的狼兵跟着,没有给他们武器和身份。 “准了!不过要给他们进行一点系统的训练,传信给阿胜,让他驻守在开化府或者临安府,我把补给和军械给他运过去。” 狼兵可是个宝!明朝后期军备松弛,传统的军户已经不堪一战了,镇压西南反叛土司、琼州黎乱甚至是抗倭都征调过大批的狼兵,狼兵骁勇善战,唯一的问题是纪律性差…… “哎,对了,盘贵妃好像也是十万大山里的人,好像身份还挺尊贵的。” “哈,是吗。”张石川哈哈一笑。 盘贵妃大着肚子马上要临盆了,因为怕她紧张,这个消息一直没敢告诉她,倒是张石川先知道了。 “先散会吧,吃饭去,饿了。”张石川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 私下里,夏道柟偷偷找到张石川:“川哥,韦团长这一路西进队伍可是越来越壮大了,若是再给他们武装起来元化二式战力可是惊人,是不是……” 张石川马上明白了夏道柟的意思,他是怕韦良胜翅膀硬了自己单飞。 “阿胜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好孩子!”张石川信心满满的说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奶爸 和韦良胜一路高歌猛进不同,赵大勇的中路军明显动静比较小,他还在按着张石川所说的进行各种和平渗透呢。同样,史安的东路军也还在打游击。 让众人想不通的是,满清水师已经废了,现在和大乾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周边国家日本、朝鲜的水师也都不是对手,吕宋的西班牙人现在和大乾关系很好,可张石川还在下命令让人使劲造战舰,还是小号的战舰。 这似乎不是张石川的风格啊?对于战船,他以前的要求一直是:能造多大造多大,火炮能装多少装多少,现在怎么又要多造小船? 而且养活这么庞大的海军又有什么用?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要收复还在满人手中的土地吗?有这钱招募陆军不香吗? 对于众人的质疑张石川只是一笑:让你们造就造。而且,还要在济州牧再建一个造船厂,在琼州调大批的南亚奴隶过去造船。 张石川去日本的这段时间,武器的研发也从未停止过。大量的实战数据从前线发回来,到了赵元化手中之后就开始着手改进。 渐渐地赵元化和他手下的研发团队也受到了张石川的影响,看似完美的武器也要千方百计的挑毛病出来。 还有张石川永远的嫌弃:元化二式弹仓太小、火力延续性不足,不适合巷战……于是元化二式二年改横空出世了。 这么长的一大串名字,其实就是在元化二式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进,最重要的一点是把弹舱设计改成了可替换的弹匣,容量从五发变成了十发。 这样火力延续性好了很多,换弹匣也比一颗颗往弹仓压子弹要快上许多。还有就是诸如在枪口加了制退器等小东西。 这时候标准件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原来的元化二式不用回炉,只需把弹舱部分拆下来换成可换弹夹的部件,其余部分都可以继续使用。而弹匣都是冲压件,制造起来也不麻烦。 还有就是泵动的霰弹一式样枪终于造出来了,八颗子弹可以在十秒钟内射完,滑膛设计,子弹有独头弹、五颗霰弹和二十颗小弹三种。 只不过精度比元化二式可差远了,而且穿透力不足,除了独头弹其他根本打不穿清兵的棉甲。 “足够了,这玩意就是为了巷战和冲进敌人战壕的时候近距离接火用的,能近距离交战的有几个穿棉甲的?他穿棉甲也可以照着脸喷吗!真打不穿还能当铁棒子轮他丫的呢!”张石川说着放了几枪。 看着五米之外的靶纸被轰成了蜂窝,张石川激动得泪流满面,这次他没有脱靶! “好枪法!好枪法!”顺溜竖起大拇指。 “滚!”张石川踢了顺溜一脚。 顺溜对于这种一喷一大片的霰弹一式是不屑的,甚至连换成弹匣的元化二式改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还是喜欢弹仓设计。用他的话说,加了弹匣手感不好了,弹仓五颗子弹,足够了。 “喏,臭小子,这个给你,你爷爷放在这里托我们测试性能的。”赵元化丢给顺溜一支新的瞄准镜。 小顺溜如获至宝的到一边自己玩去了。 “那个想飞起来的琉球鸟人叫什么来着?”张石川挠了挠脑袋。 “回主子,叫安里周当!” “哦哦,瞧我这记性。把他找来,明天咱们开始研究飞天!” 第二天,研究院的一处院子里,安里周当见到了久违的张石川,还有张石川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不觉中老大天和已经七周岁了,天平也五周半了,张石川陪孩子们的时间太少了,让张石川这个当爹的有些惭愧。 不能看着两个孩子一天天的成长实在是一大憾事,于是他决定趁着现在在琼州府带着天和天平和瑾瑜一起来做大气球。 这个想法已经在张石川的脑子里形成了几年了,现在终于可以付诸行动,张石川自己也有些小激动。 用结实的蕉布刷上橡胶做球体,竹藤做吊篮,至于燃料,张石川毫无选择的余地,只有酒精这种清洁易燃的东西了。 把大概的设计图纸交给安里周当并且大概解释了一下之后安里兴奋得手舞足蹈。 十年了,这家伙已经在琼州府娶妻生子,并且在蒸汽机厂有着收入颇丰的工作,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儿时的梦想。 硫化橡胶这事儿张石川也没干过,只是知道大概原理,也只能一次次的尝试不同的配比和温度了。 这个过程无疑是枯燥乏味的,还有橡胶和硫磺的怪味儿,瑾瑜呆了一会儿就哭着喊着要找母妃,张石川只能让奶妈抱走了。 看着两个儿子在那乖乖的看着,完全没有兴趣却又不敢说出来张石川叹了口气:“换身衣服,把妹妹叫上,父王带你们出去玩儿!” “出去玩儿?”天和眨巴着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 “对呀,去王府外头,去听戏,看杂耍和变戏法的,吃烤串……”张石川说道。 “可是母妃不让我们出府,说是有坏人……”天平小声说道。 “没事儿,有爹呢!你们将来都是要治理天下的,怎么能足不出户?要治理天下,得先了解天下苍生,自然要多出去走走。现在你们还小,等以后,你们要走遍全国,了解各地的情形才可以!走吧,爹带你们去了解了解琼山县!” “太好啦!” “我要看耍花枪的!” 看着两个宝贝儿子一个个欢呼雀跃的模样,张石川似乎比弄热气球更有成就感。 孩子们打小就长在府衙里,即便是出趟门也是前呼后拥的,生怕出一点岔子,虽然锦衣玉食,可还不如平常小富人家的孩子过得惬意。 于是张石川换上一身便装,把瑾瑜抗在肩膀上,一手拉着一个儿子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儿了。 “川哥,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像花姐那样的高手跟着你。”顺溜小声说道。 这次张石川就带着他和小林子,还有几个护卫远远跟在后头,再加上手里没有了元化二式,顺溜总感觉心里没底。 “嗨,怕什么啊!琼州府的治安多好,还能出什么事儿!把这俩小崽子帮我看好就行了,一会儿人多别跑丢了。” “父王,你的脸上为什么贴着这个?”瑾瑜小手扒拉着张石川脸上的膏药问道。 “嘿嘿,怕别人认出我来呀,爹的脸上不是有记号吗。对了,出门了不许叫父王,要叫爹,记住啦?谁要是叫错了下次不带谁出来玩儿了!” “记住了!”三个小家伙一听还有下次,忙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爹,我要吃烤红薯!”瑾瑜闻到了空气中香甜的味道小手拍着张石川的脑袋说道。 “好嘞,老板,烤红薯来三块……”张石川一摸兜,没钱:“乌恩其,借我点……” 这一路上走走看看吃吃喝喝,三个小东西看着什么都新鲜,吃什么似乎都比王府里的好吃。 瑾瑜虽然年纪小,反而和张石川最亲近。天平天和两个半天下来也都放开了,这种被父亲宠爱的感觉真的超级棒。 “爹,那个小姐姐怎么了?”骑在张石川肩膀上不肯下来的瑾瑜坐的高望的远,指着远处问道。 “啊?哪里?” “那边那边!”瑾瑜抱着张石川的脑袋转向右侧,众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去。 一个小乞丐。趴在一处墙角下,衣衫腌臜破烂,头发乱蓬蓬的看不出是男是女,跟前摆着一个破碗,里面有几个铜板。 张石川皱了下眉头,放下了瑾瑜走了过去,三个小跟屁虫也都跟着凑了过去,但是都躲在张石川身后,眼前这一幕让他们有些害怕。 大乾自打建国之前就开始广泛收养弃儿和无家可归者,现在琼州这么繁华昌盛,怎么还会有乞丐?还是个孩子?这些衙门是干什么吃的? “爹,他的腿断了吗?”天和从张石川身后探出头来。 张石川这才看到,小乞丐的一条腿拖在身后,腿上一道伤口触目惊心。 “小林子,看看。” “是。”小林子也蹲下身子仔细的看了看伤口:“主子,这是锐器所伤,好像还不是一次伤到的,不过没伤及筋骨,可以治……” “小姑娘,你是哪儿人?你父母呢?”张石川轻声问道。 小乞丐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可以帮你治病……” 就在这空挡,有两个壮汉挤了过来,一个抱起小乞丐,一个拿起地上的破碗大踏步的走了。 采生折割!张石川果然没猜错。 “顺溜,找个机灵点的跟着。” “是!” “爹爹,你为什么不帮那位小姐姐治伤啊,她的腿伤的那么重,多可怜。有一次瑾瑜淘气打破了茶盏,手被划了个口子,可疼了,瑾瑜哭了好久。那个小姐姐肯定也很疼吧……”瑾瑜奶声奶气的说道。 “乖囡囡,小姐姐的家人来了,他们带走了她,会给她治伤的。”张石川不忍心让还不足四岁的女儿看到这个世界的险恶。 回到了王府,张石川看着天和还在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问道:“有什么话要说?” “父王,方才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些人是坏人吧?”天和眨着眼睛问道。 张石川很欣慰的点了点头:“对。” “那你为什么不让顺溜叔抓坏人,救出那个小妹妹?母妃说,父王是天底下一切坏人的克星,是穷苦人的救星。” 张石川蹲下身子摸了摸天和的头:“天和乖,做事情有时候不能太着急,就像今天的事,爹不抓他们是为了放他们回去然后一并抓获更多的坏人,救回更多的弟弟妹妹们。 明白了?这就像爹爹打满清,万事不能着急,要厚积薄发,先养精蓄锐,然后再出重手,一招制敌!明白?” 天和很诚实的摇了摇小脑袋。 第三百六十七章 毛熊野心 “川哥,有俄罗斯国的使臣带了不少礼物来琼州府了,说是要和我大乾结盟,您看……”例会上,沈文知说道。 他知道张石川对周边各国似乎都没什么好感,但是对各国的态度又有些不同。比如他先帮济州牧打了朝鲜,然后又帮朝鲜打日本。 不过这俄罗斯从未和大乾打过交道,张石川也没有谈及过对俄罗斯国的态度,他也拿不定注意。 “俄罗斯使臣?结盟?礼物?熊掌吗?”张石川皱了皱眉。 大乾和俄罗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结盟?彼得一世好像现在在打奥斯曼,和准噶尔也是关系紧张。但是这两个国家都离着大乾暂时太遥远了。 那么,毛子肯定是在打满清的主意,东北、喀尔喀蒙古。张石川决定会一会这个俄罗斯人,看看彼得的胃口有多大。 “安排一下,我见见他。文之,你陪着我一起。” “好的,我这就安排。” 乾王府小会客厅,穿着一身戎装带着军帽唇上留着浓密的胡子和长鬓角带着假发的四十来岁中年人走了进来,朝张石川抚胸鞠躬:“尊敬的乾王殿下,我是彼得皇帝的使臣,斯米尔诺夫·弗拉季斯拉夫沃维奇·别尔夫什卡少校,请允许我代表俄罗斯皇帝彼得像您执意诚挚的问候……” “等等……你叫啥玩意?”张石川抬手打断了他。 “斯米尔诺夫·弗拉季斯拉夫沃维奇·别尔夫什卡为您效劳。”使臣显然对于东方人记不住他的名字已经习以为常了。 “呃,太长了,又饶舌,你取个这样的名字读者会喷我灌水的!斯米尔诺夫是吧,我就叫你懦夫你不介意吧?” “随您喜欢,殿下。” “行,懦夫少校,您不远万里从遥远而寒冷的俄罗斯来到我大乾,该不会就为了替彼得问候我的吧?” “乾王快人快语,不像大清的那些读书人。我这次来主要是代表皇帝陛下想和大乾国缔结盟约的。” “说实话我是没什么兴趣。大乾在南,俄罗斯在北,离得太远了。”张石川开始装傻充愣。 “但是我们之间只隔着一个清国不是吗殿下?”懦夫少校微微一笑:“不知道您对俄罗斯帝国,对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了解多少?” 张石川摇了摇头:“说实话真不多,还请懦夫少校帮忙解惑。” “俄罗斯帝国西起波罗的海,东至白令海峡,国土面积辽阔无边,从西到东要走一年也走不到尽头。 伟大的俄罗斯皇帝彼得陛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他和您一样,是个喜欢御驾亲征而又战无不胜的王,他带领俄罗斯帝国打败了瑞典王国、奥斯曼帝国和……” 张石川只是笑吟吟的听完了翻译的话,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好像当初康熙在雅克萨击败了你们俄罗斯帝国啊?” 懦夫并不生气,只是笑道:“首先,那件事发生在皇帝陛下出生以前。如果是现在,清国肯定会被打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 然后,您觉得清国几千人又是鸟枪又是火炮的击败了几百个没有补给没有后援的哥萨克骑兵占据的一座堡垒是胜利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另外说一句,为什么康熙皇帝打赢了还要签下条约,以流入黑龙江之绰尔纳河为界,承认北方大片的土地是俄罗斯国的领土呢?” 张石川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其实《尼布楚条约》这玩意,也说不准是谁输了谁赢了。外兴安岭以北其实一直都是无主之地,只有一些鞑靼部落在这片寒冷而茂密的大森林中过着渔猎和放牧驯鹿的原始生活,偶尔和来自西方的俄罗斯探险队或者来自南方的汉人、满人用皮毛交换一些铁器、盐巴和粮食,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尼布楚条约实际上是满清和俄罗斯两国分赃,把这片无主之地给瓜分了,只不过满清获得的地方要小得多。 张石川不管这些,在他的印象里,就是沙俄通过条约割占了本来属于中国的地方,理由很简单,这大片土地距离中国更近一些,而且,起码那些鞑靼部落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和俄罗斯人毫无干系。 “既然俄罗斯帝国如此强大,为什么要和我大乾这么个小国家结盟呢?”张石川又问道。 “不不不,大乾帝国现在虽然小,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彼得陛下希望能和乾王殿下建立深厚的友谊。”懦夫说道。 俄罗斯刚刚收到张石川建立大乾的消息之后就马上派出了使臣前往大乾,可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 他们收到在京师的东正教传教士发回圣彼得堡的消息的时候,大乾国建立已经是旧闻了。等到懦夫万里迢迢来到了琼州府,大乾已经占领了两广和云南。 懦夫少校在琼州府停留的这段时间也深深感到了这个新兴国家军队的战力和火器的发达要远远高于俄罗斯,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而如果能联合这股力量,完全可以两家瓜分满清的土地。 “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们又能给我什么?” “大乾最大的敌人就是北方的清国,而彼得皇帝也想洗刷三十年前的耻辱。 有一点我忘了告诉殿下,俄罗斯和清国口中的喀尔喀蒙古札萨克图汗部有着不错的私交,他们也和您一样不甘心屈从于满人的统治。 只要我们两家联手,大乾从南边发兵,我们俄罗斯和札萨克图汗国从北方出兵,到时候两面夹击,一定能够一举歼灭满清,瓜分这一批富饶而美丽的土地……”懦夫少校的眼中闪出了贪婪的光芒。 “哦?听起来不错嘛!瓜分土地,可是这么大一块土地,要怎么分呢?”张石川很有兴趣的样子。 “这个……我们可以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北归俄罗斯帝国,以南归大乾国。”懦夫少校毫不犹豫的说道。 其实当初他离开俄罗斯的时候彼得一世并没有和他限定什么太明确的计划,因为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变数太多,也说不定懦夫少校还没到大乾,大乾国就已经被满清灭国了。 但是现在大乾的强大让懦夫咋舌,他就灵机一动给两国划定了长江这么一条国境线。 而张石川却是摇了摇头:“我大乾现在有八万兵力,你们俄罗斯又能派出多少兵来呢?” “我们……能派出十万!” “之所以现在大乾只有八万兵力,是因为我的火枪制造速度跟不上。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的火枪做工非常繁琐。 而且我们的军队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都是人手一支火枪的,这份战斗力,可不是你们东拼西凑出来的十万人能比拟的吧?长江,呵呵……”张石川轻蔑的笑了笑。 “那……我们可以以黄河为界!”显然懦夫少校对中国的地理还是很了解的。 可看着张石川依旧摇头表示不满意。 懦夫也不想再一张口就退让了:“乾王殿下,虽然乾国火器强大,但是你别忘了,满清的骑射功夫也颇为了得! 还有他们的蒙古八旗以及数量庞大的绿营,他们也有火枪火炮,单凭你一国之力你就想自己吞并整个清国吗? 您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您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而俄罗斯帝国正是大乾不二选择。可我们也不可能不要一些报酬您说是不是? 实不相瞒,我离开圣彼得堡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下令在色楞格思科和雅克萨以北的斯科沃罗屯兵了。” 张石川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汉人吗?你觉得我会把老祖宗一辈辈传下来的土地拱手让给你们?会让千万汉族同胞受你们的奴役?”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以长城为界?长城不是你们汉人的边疆吗?” “不可以!” “那您觉得?” “我觉得?好像有一条山脉自南向北叫乌拉尔山是吧?还有一条乌拉尔河。就以这一山一河为界吧,国界以东归大乾,依稀归俄罗斯。”张石川在沙发上蹭了蹭屁股说道。 “咳咳,乾王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了,乌拉尔山在我俄罗斯帝国的腹地,并不在清国内。”懦夫少校以为自己碰到了个白痴。 “不知道懦夫少校对历史了解多少?”张石川突然转变话题。 “历史?您是说汉人的历史还是满人的历史?”懦夫有点不知所云。 “亚洲的历史,再加上欧洲吧。蒙古帝国你想来一定不会陌生吧?对,就是那个把昔日的俄罗斯大公国打得屁滚尿流的那群蒙古鞑子。 他们是不是很厉害?最后还不是被汉人赶走了?现在满人趁着汉人虚弱剽窃了我们的国家,我们汉人依旧可以收复失地。 不过呢,满族人过去叫建州女真,整个东北是前明的奴儿干都司,也是我汉人的土地。 对于你们这群毛子来说,满人和汉人这点事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只不过是奴才闹事想翻身做主,现在我要把他们再打成奴才,你明白了?” “这……” “虽然我大乾会灭掉大清,但是我们汉人是不屑于借助外人的力量的,你们还是省省吧! 另外,我奉劝你们的彼得一句话:最好别想着把他的脏手伸得太远了!不信他可以试试,他伸左手我就砍左手,伸右手我就砍他两条胳膊! 再不服我就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脑袋砍下来当球踢!想染指我们的土地,门都没有!”张石川声色俱厉的说道。 “阁下,你侮辱了我们伟大的皇帝!这会让整个俄罗斯帝国陷入愤怒之中,毁天灭地的愤怒!” “来吧,我接着!”张石川朝懦夫少校招了招手,又说道:“把你带来的那些美女统统给我弄走。想要斯拉夫奴隶了我会自己去抢的!” 看着懦夫怒气冲冲的走出会客厅,一旁的夏道柟和沈文知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但都把目光看向了张石川。 “呵呵,你们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我这么膈应俄罗斯?为什么不和俄罗斯联手一起对付满清?”张石川问道。 “川哥是怕俄罗斯国从北边过来袭扰百姓祸乱天下?” “这只是一方面。” “川哥,想当年秦灭六国……”夏道柟说道。 “你是说要远交近攻是吧?我也知道。不过这个俄罗斯,我实在不想跟他们交。” 张石川拿起一旁的地球仪指给他们两个看:“俄罗斯帝国的前身俄罗斯大公国起初就是一个被各国吊打、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小国家,可是你们看看他们现在的领土! 现在他们已经从一个东欧小国扩展到了这里!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压在我们头上了,如果再让他们南下会是什么结果?” 两人看了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文知又问道:“不知川哥所说的乌拉尔山在哪里?” “嘿嘿,在这里。”张石川又画了一条线。 第三百六十八章 饱暖思** 中元二年七月初七,阿奴生下了张石川的第四个女儿,大乾举国欢腾。张石川翻了半天字典,给老四取了个瑾珃的名字。 也是在这一天,琼山县打掉了一个专门靠将儿童人为致残以博得人们同情,让他们沿街乞讨的团伙。 根据被抓嫌犯的交代,又顺藤摸瓜揪出了幕后更大的一个利益集团,抓了包括头目曲发贵在内的三十多号人,救出了一百多个孩子,还牵扯出了背后的保护伞,刚从县丞提拔上来的琼山县知县邱景。 “乾王饶命,是罪臣一时糊涂……”邱景跪在地上额头拄地浑身颤抖如筛糠。 “你一个月俸禄多少两?”张石川问道。 “三……三十二两……” “三十二两不够你体面过活?要赚这等昧良心的钱?”张石川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一个知县一年俸银加各种补贴足足有五百两! 现在差役书吏的银子国库支付,轿夫仪仗都没有了,你只需要踏踏实实的为百姓们做事就能赚五百两银子,还嫌不够!人心不古蛇吞象啊! 我大乾初立便十倍提高官员俸禄,减轻你们的负担压力,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防止你们盘剥地方鱼肉百姓!” “是罪臣鬼迷心窍,可曲发贵等人当初满口答应,只用奴隶的孩子做这些事,谁成想他们会从内地购买孩子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住口!别说你们坑害了汉人的孩子,奴隶的孩子也不是这般给你们糟践的!这些奴隶是大乾将士们用血和命换回来的,是为了大乾经济的发展! 百姓们的同情心更不应该是你们谋利的工具!你们这是丧尽天良!老夏,按大明律,他们该怎么判?” 大乾刑法还没出台,张石川只能祭出大明律了。 “回乾王,《明律》卷一九《刑律二·人命·采生折割人》中规定: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夏道柟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段时间为了鼓捣出大乾宪法、刑法等东西,他可是一直在研究明清两代的律法。 “乾王饶命,乾王饶命啊……”听到夏道柟的话邱景磕头如捣蒜。 “哼,饶你!别说那些被你们迫害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连我都不会饶你!好在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大乾废除死刑了,我总不好言而无信。你小子!法治社会救了你啊!” “多谢乾王不杀之恩!”邱景的头已经磕出血了。 但是张石川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心凉到了:“今天就借着这个由头,我们想一想有什么比杀人更能以儆效尤的惩罚出来吧!” 最后定出来的惩罚是主犯一律黥面、阉割、抄家、贬入奴籍终生不得转良民,流五千里劳改终生。 用张石川的话来说:要让他们这群王八蛋走到哪里都知道这群人干过什么事,他们也不配拥有自己的后代,那玩意留着干啥? 结案后,张石川还特意让大乾报用整版刊登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审理结果,为的就是让这些不法之徒能有所收敛。 因为通过调查他发现采生折割只不过是众多地下奴隶产业中的一支而已,其他诸如类似于后世的地下黑拳、还有一些迷信用人的内脏可以治疗某些疾病的人要买活人器官、以及专门满足那些性变态要折磨人致残致死的黑窑…… 张石川彻底怒了!桌子拍得山响:查!只要是涉案的全部抓起来,抄家,发配!该阉的就阉! 他实在没想到,大乾建国才一年多一点,琼州府刚刚富裕也才几年,居然就有人这么丧尽天良了。难道这就是人性? “怎么办!都给我说话,别一个个跟哑巴似的!”张石川敲着桌子问这群部长们:“老夏,你先说!” “呃……这些年琼州府的百姓确实是日子过得好了,不管是务农还是做工都能丰衣足食,那些开办作坊、买了股票和开办商行的商贾们更是愈发的富裕。 所谓饱暖思,百姓手里有了闲钱,自然就会有人动些歪心思。我以为应该让宣传部适当引导百姓们信奉佛道,劝导人心向善,假以时日想来会有所改观……” “嗯……”张石川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建议并不是很满意。 “跟这群没有人性的玩意还讲什么向善!要我说直接全抓起来挨个阉了!”赵元化说道。 因为这种破事儿居然耽误了他研制元化三式实在让他有些恼火。 “我觉得堵不如疏,川哥曾经说过,存在即是意义。既然暗地里有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明百姓们还是有这方面的需求……”王钧说道。 “我爷们说得没错!”薛清雅拍了拍王钧的肩膀:“终于得到我的一些真传了!” “别秀恩爱了!有话赶紧说!”张石川不耐烦的点燃一根雪茄,把火柴吹灭了丢进烟灰缸。 “像这种虐待孩子的必须要严查,抓一个阉一个!但是这种用奴隶生死相搏然后博彩的,咱们可以搞个拳击比赛吗!那会儿刚到琼州的时候你还组织过足球比赛呢,效果多好?现在也都荒废了……” 张石川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切,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枪啊炮啊,要不就是老婆孩子,哪儿想到这些了!”薛清雅得意洋洋的说道。 “对对,搞个拳王出来,他们不是爱下注吗?国家出台,搞个体育馆出来,卖彩票,不能让那些奸商们把钱赚了钱,有人不是爱赌吗,满足他!” 饱暖思,饱暖思!现在光靠着这点爱国爱乾王的歌曲已经满足不了这些衣食不愁的琼州府百姓了吗? 吃饱了没事干要找点刺激?那就来踢球吧少年!来看拳击比赛吧中年!来听歌听演唱会吧少女!优先搞体育,大力推行那种可以强身健体的运动! 张石川和薛清雅两个人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说着在座各位都不懂的话……但是,结论还是能听懂的,足球比赛,什么拳击比赛,演唱会…… 于是张石川费尽口水给他们解释什么是系统的体育比赛,有什么好处,什么是博彩,能赚多少钱…… 众人刚刚听明白了一点,张石川又话锋一转:“老夏,你和莎琳娜一起研究研究,弄个奴隶保护法来。 把所有奴隶交易都收归国有,规定若不允许民间私自买卖奴隶,想买想卖都必须通过国家开办的商行。 如果谁买去的奴隶有死亡或者身残要查明原因,若是有虐杀的一律重罚!” “啊?”夏道柟一愣,刚才还是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呢,怎么又要鼓捣什么奴隶保护法?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奴隶保护法!”张石川又重复了一遍。 对于一些他心中的下等民族,可以剥削掠夺可以恣意压榨,但是也要讲人道,有底线。 干苦力当劳工这些都没问题,如果把他们的性命当成是被人们取乐的对象,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张石川的底线了。 大概方向定好了,宣传部长郑板桥又有的忙了。 当然,张石川也有得忙。 “金金,越来越漂亮了,嘿嘿嘿……” “嗯……少跟我说这些肉麻的话,省着点去骗骗新来的吧……”思戸金慵懒的闭着眼睛抱着张石川的一条胳膊。 “嘿嘿,吃醋啦?”张石川爱怜的抚摸着思户金的脸庞。 “你说呢?”思戸金反问道。 “金金,好久没有唱歌给我听了啊!”张石川并没有接话。 “你还不是好久没有给我唱过了。”思戸金不甘示弱的反问道。 “其实,我又写了一首歌。” “啊?那唱来听听啊!是给我写的吗?” 思戸金睁开了眼,用双手杵着腮,胸前白花花的一道沟深不可测。二十多岁的年纪,又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她的身材愈发丰腴了。 “是给咱俩写的。”张石川忍不住把手伸了出去。 “哎呀!唱吗!讨厌!” “嘿嘿,那小金金得先亲我一口。” 张石川很喜欢思戸金温存过后的这种小女人的味道,和她平日里母仪天下的模样大不相同,也只有他才能看到。 思戸金果然乖乖的在张石川的脸上亲了一口:“好了吧?” “嗯嗯,我要唱了哈: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这样的心情,这样的路,我们一起走过……”张石川抱着思戸金轻轻唱了起来。 “我一定会爱你到地久到天长,我一定会陪你到海枯到石烂……怎么能把心里的情这么直白的表露出来!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羞不羞……”思户金把头埋进了张石川腋下。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再哭下次我不唱了哈!咱们才多大?正是好时候呢!”张石川轻轻拍着思户金的脊背。 “坏蛋!当初在琉球你就是用你的歌把我给骗了去的!”思戸金仰起头来轻轻锤了一下张石川的胸口:“没想到你真的仗剑走天涯了。” “是啊,一晃十年了!好快啊,十年前谁能想到我们终于走到了今天。”张石川想起最早和思戸金的相识也是感慨万千。 “切!你还好意思说,小小年纪就满肚子花花肠子,又是烧烤又是唱歌的骗人家,还用酒把人家灌醉……” “可是好像小金金一点都不后悔呢?”张石川笑道。 “我后悔了!”思戸金把身子一扭背对着张石川。 “呵呵,我教你唱这首歌吧,这个歌就叫选择,就是为了我们两个合唱的,到时候我们在台上,我唱一句,你唱一句,唱给我大乾子民,唱给全天下的人听……” “不行!我是大乾王妃啊!怎么能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还要学戏子登台唱歌!传出去了岂不是让全天下笑话!”思戸金很少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这不是要改变大乾国人的思维方式吗,咱们不是说人人平等吗,我们是不是应该以实际行动像天下表明,唱歌唱戏并不是什么下贱的行当? 以后大乾的这些艺人不叫戏子了,都叫演员,叫艺术家。唱歌有什么不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科举改革 几天之后,《大乾奴隶保护法》征求意见稿横空出世。而一个新的部门——奴管部也随之诞生了,部长莎琳娜。 法律规定,奴隶买卖只能通过奴管部指定的有资质的机构进行,不管买卖都需要签订合同备案;买奴隶必须要说明用途,并且会有专人核查; 奴隶死亡、受伤也要上报奴管部;奴隶也有学习的权利;不得滥用私刑惩罚;禁止给奴隶缠足;甚至,如果奴隶表现优良、在某一行业技术过硬甚至可以脱离奴籍成为大乾公民…… 莎琳娜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不过是为了好玩儿,结果整出这么一大摊子的事儿来。但是争强好胜的她没有拒绝,而是把这个担子挑了起来。 “娜娜,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啊,琼州府不是一天建成的。”看着莎琳娜大晚上了还抱着一堆文件在那翻看张石川都心疼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事还要做啊。”莎琳娜继续翻看着,突然冒出来一句:“你说你们男人到底要占多少个女人才够啊?” 张石川老脸一红,知道这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来个装傻充愣。 “你看看,这些买奴隶的,十个八个的买回去当侍妾!他们也不怕闪了腰!”莎琳娜把一沓子文书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拿过来翻看,果然,很多的申购理由都是侍妾,而且年龄从十六岁到六十岁不等。谁买侍妾会买五六十岁的? 他直接想到了,奴隶保护法肯定还有漏洞。这些人被以侍妾的名义买回去,估计回去了并不会得到侍妾的待遇,而是顶着侍妾的名头去做苦力、杂活,而且,侍妾的死亡不会被严查。 “这群人真是够机灵的!”张石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过了两天,《大乾税法》加了一条:为平衡人口比例,杜绝光棍现象,凡中元元年后娶妻纳妾者,正妻一名免税,纳妾一人税十两,第二房税二十两,第三房税四十两,以此成倍增加! 此条法律一经颁布,张石川主动跑到税务局上缴了三百一十两银子…… 这条新法律和乾王主动纳税的消息又引起了轩然大波,穷人和普通百姓都是拍手称快,不管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是羡慕嫉妒恨,看着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确实让他们心里不舒服。 而那些钻空子的都傻了。按照这个算法,买了十个妾,就算自己有一个正室还要缴纳一万零二百三十两! 交不起银子?那对不起了,赶紧都给我原样送回来!你说什么?不能原样了?那就好玩了…… 这波风波还未平息,又来了一颗重磅炸弹:大乾要开科取士了!本来这是一件好事儿,现在琼州府乃至两广的读书人都知道大乾官吏严重紧缺,而且待遇又好,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可看到考试内容不是他们熟悉的八股文和策论,和四书五经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考语文、算学、法律、农学、理化…… 老祖宗定下来的八股文怎么能轻易摒弃!我们这些年的书难道都白读了不成!满清蛮夷还知道儒家的重要性,为何乾王完全不管不顾?不读论语,不会经史子集如何治理国家?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一群义愤填膺的读书人自发聚集到了乾王府门口请谏。 “我们要见乾王!” 张石川自然是来者不拒,把这群闹事的人统统请进了大殿,还一人发了一把小马扎。 听了这些读书人的牢骚和不满张石川问道:“入仕为官为了什么?” 这句话倒是把所有人都给问得一愣:当官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金榜题名、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了!要不十年寒窗还能为了什么? 当然,说出来就要冠冕堂皇得多,什么报效国家、造福一方百姓之类的词这些人说出口来完全觉得理所当然。 张石川听了一笑说道:“好,报效国家是吧,我大乾,尤其是琼州一府现在主要税收来源是工厂作坊和商户的商税。 我问你们,一家榨糖作坊,一个月用去甘蔗十万斤,收购甘蔗用银一百二十两,顾工工资三十两,其他各项开销二十两,销售得银三百三十两,若是按十税一,本月应纳税多少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说三十三两,也有说十六两。 “乾王,这税收只有税吏才会去管,您用这种问题考我们,是不是有点偏了些个?”有人仗着胆子问道。 “那你们觉得当官应该做什么?审案?好,都听好了:张三借了李四家的牛耕田,可是路上牛受惊发狂踩死了张三,又踩伤了王五,随后疯牛被马六打死了,这案子应该怎么断? 马六应不应当赔偿,张三的死怎么算?王五的伤应该找谁要医药费?李四的牛又怎么说?” 看着众人不语,张石川又说道:“我再问你们,感恩县飓风,即将成熟的甘蔗全部本来被吹倒,该如何抗灾?如何减少农户损失?” “应该马上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再下发种子农具等物……”有人答道。 “开仓个屁!说了是甘蔗!应该怎么办?吹倒的甘蔗虽然不算成熟,但是也可以榨糖啊!把受灾的甘蔗赶紧抢救出来卖给蔗糖作坊! 榨不出糖也能做饲料吧?这样一来不就最大限度的减少农户的损失了吗!”张石川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 “还有方才借牛的案子,听起来复杂,实际上拆成几个小案子再简单不过,该怎么断案都在大乾律法里有写,你们看都没看过,如何当得官? 四书五经里教没教过你们如何断案?子曰诗云里有没有如何抗灾?如何引导农户种植作物?生虫了怎么办?蝗灾又如何?你们只知道之乎者也,那些给百姓们能当饭吃吗? 我大乾的官吏,是要能给百姓办实事,能解决百姓实际问题的,而不是会写些八股骈文的夫子先生! 不要光想着当官光宗耀祖,大乾的官吏待遇高福利好,你得能帮国家分忧,替百姓谋福利! 你们只不过比上过扫盲班的那些人多认识几个字,多会背几首诗,多知道一些典故罢了,至于算学、理化甚至还不如他们! 看你们一个个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能治天下武不能上战场,天天就知道子曰诗云,还要来请谏? 想要当大乾的官,统统给我报个补习班好好学习准备考试去!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一人买一套教科书,回去好好读书!” 一群读书人被张石川喷得一无是处,一个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纵然有不满也不敢再和张石川争辩了。 “行了,都下去吧,顺便把今天我说的话都告诉你们那些同窗同年们,想当官,就按规定的来。”张石川起身往后头走了。 一群读书人耷拉着脑袋走出了王府。 “乾王这是有辱斯文!”出了府门,有人小声说道。 “是啊,自大汉以来历朝历代哪个不是以儒学治国……” “行了,现在在这发什么牢骚?乾王都说了,想出仕就得考试,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买书去呢! 别到时候让那群疍民、金门人一个个当了官,那可就是我们这群孔孟门徒人最大的耻辱了。” “是啊,乾王说得对,咱们大乾毕竟不是前明和满清,不管是律法、税法还是其他的东西都和以前大不同了,若是再拿着前朝的学问来做本朝的官,只怕难以胜任啊……” 而张石川回到内宅也是有些郁闷。他本以为科举改革不过是新出一套卷子,然后按分数取材就可以了。现在看来,要改变这些古代知识分子的固化思想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光靠着这二年来的造神计划,百姓确实是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了,可是这些读书人一旦发现科举改革损坏了他们自身的利益马上就坐不住了。 他们不能失去自己的清高,不甘心和那些农户、匠人为伍,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哥!又发什么愁呢?”赵娥看着张石川端着茶水半天不喝在那发愣随口问道。 “还不是这群读书人!”张石川回过神来说道。 “就是今天来王府闹事这群人啊?轰出去不就得了!现在商贾和百姓都老老实实的,就他们这群酸儒事儿多!” “哈哈,不行啊,这群人虽然酸了点,治理国家还真少不了他们。只不过他们现在是学偏了。 毕竟儒家思想在中国统治了两千年了,别说汉族,就是元、满占了中国后都知道尊崇儒家。” “那……就让他们也都当疍民去!你不是说刚到琼州府的时候想让疍民上岸劳作,就是这群读书人站出来反对吗,后来你打发了几个挑头闹事的去当了一个月的疍民不准他们上岸,一个月后他们不都老老实实的了吗?” 张石川一愣,然后脑子里突然冒出四个大字来: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娥啊娥,你咋这聪明呢!”张石川兴奋地拉过赵娥就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哎呀干嘛,一惊一乍的!哎,你又干嘛去?” “我去找板桥和老夏,娥你先睡吧!”张石川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切!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再说!这么大晚上的!早知道就不帮着你出主意,让你愁死!”赵娥不满的撇撇嘴说道。 第二天,大乾报上的头版刊出一篇文章——《关于科举改革的一点反省》,文章的署名居然是乾王张石川。 文章里张石川反思了废除八股的鲁莽行为,还表示三个月后的开科仍旧会有八股文,会占一定比例的分数,同时各种税法、律法也不再是必考科目,而是更加细化,想当税吏的考税法,想当法吏的考刑律等等。 除此之外文章还充分肯定了读书人的崇高地位、高尚情操。敢谏敢言,一心为民等等的大帽子纷纷扣向了他们。 读书人纷纷拿着报纸议论纷纷,一边称颂乾王殿下的纳谏如流英明神武,一边提自己昨天的争斗取得的辉煌战果窃喜不已。 新的科举有了八股文,那些只上过两年扫盲班的粗人就完全不能和他们相比了,八股这门高深的学问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那得熟读四书五经! 他们懂得如何破题吗?知道怎么承题、起讲?肚子里又能有几个典故可引?到最后当官的还得是我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文人! 第三百七十章 退伍老兵 陈继是个退伍老兵,最早张石川还是琼州府同知的时候招募乡勇他就已经参军了。他驻防过安南、平过黎乱,打过广州,又跟着张石川去了日本。 在打江户的时候身中三刀,还丢了右臂。然而他没有死,在被送到琉球治疗康复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琼州府。 当船驶入海口港的时候,看着码头上张石川的巨型塑像,他下意识的想抬手敬礼,可发现右手的袖管空荡荡的。陈继只能抬起左手立正行礼。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不能再在军中跟着乾王南征北战了。回家他能做些什么? 听说像他这种伤病回家后国家会分地或者分配工作,可他现在少了一条胳膊,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单手背起行囊,陈继走下了跳板。 “老连长!老连长!”有个人一边招手一边朝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李泽!”陈继认出了自己昔日的老部下:“你怎么来了?你的腿不是……” “老连长,我是来接退伍兵的!掐算着日子你也该回来了,正巧听说今天有琉球的船回来,我就来了,没想到真遇到你了!” 李泽兴奋地给陈继来了个熊抱,然后接过了陈继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又撩起裤腿:“国家给我弄了一条假腿,虽然没有真的好用,走路不是问题!来来,从琉球回来的退伍兄弟们,都跟我走了啊!” “你……现在还在军中服役?”看着仍旧穿着一身戎装,胸口带着奖章的李泽陈继不由得问道。 “也算是吧,不过现在缺了条腿不能上战场了,这不是,在后勤找了个差事,专门负责接待退伍老兵!” 李泽引着陈继和其他一群退伍兵上了火车找了座位坐下,又把行礼安置好在陈继身旁坐下:“老连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呢。先回家看看老娘吧。”陈继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 刚上火车的人看到陈继都不由得朝他点头、微笑甚至是敬礼,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老连长,我记得你是玉州村人是吧?” “是啊,难得你还记着。” “成啊,那等到了县城我给你安排车送你回去看老娘,然后呢?是回部队还是回家务农? 要我说呀,老连长也别回去种地了,把老爹老娘接过来,或者留在部队,或者安排个工作,就在县城里落脚得了!” “我也可以留在部队?可我的胳膊……”陈继刚想说自己残废了,又看到李泽的腿,话又收了回去。 “怎么,老连长你不知道咱们大乾对于伤残兵的政策?”李泽有些诧异的问道。 “听说会抚恤几十两银子?”陈继试探性的问道。他还真不知道都有什么政策。只知道战死一百两,伤残也有一定的抚恤。 “哎呀,可多了去了,得,你跟我走就行了。” 下了火车又坐上马车来到退伍兵安置处,陈继在李泽的带领下领到了自己的福利,这些五花八门的福利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一次性抚恤银五十两、每月三两伤残补贴领到死、终身免费医疗、如果留在县城分一套三居室的楼房、并且安排一份工作、回家务农分三十亩地。 另外,因为退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连长了,身上又有残,按例,可以选两个奴隶。这也是为了他们这些伤残的人找不到老婆,或者家里缺少劳力而定的。 “老连长,我觉得你应该要一男一女,男的帮着你家里干点重活,种地啥的,女的吗……嘿嘿嘿。 你这伤就是在江户受的,干脆找个女倭奴,又听话又能干,就是汉话得慢慢教,其实朝鲜女人也不错,就是太少了些个,可以挑的不多。 至于南洋的那些就算了,有很多都不吃猪肉,还信邪教,一个个还黑不溜秋的……” “咳咳,我看看……”当初在部队里那些荤段子可没少说少听,如今国家居然要给自己安排这个,陈继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想到自己还没媳妇孩子,又残废了,国家还给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心里又暖烘烘的。 看到屋内一排排穿着整洁略施脂粉的女人,陈继越发的不自在了。尤其是她们的眼光里透出的渴望。没错,是渴望。 对于这些被劫掠来的外国女子,能嫁给退伍老兵当侍妾是最好的出路了。 虽然这些老兵脾气暴躁,有的还有残疾,可只要跟了他们,以后的吃喝起码不愁了,总比被抓去做苦力或者以色娱人要好得多,起码可以活得像个人。 “就……就她吧!”陈继看了几波后指着一个耳朵边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朱红胎记的女人说道。 “她?老连长,要不要再看看,后面还多着呢……”看着这个并不起眼的倭女,李泽有些不解的说道。 “就她了。她,是我抢来的……”陈继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哈哈,了解了!”李泽朝日本女人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你编号多少?” 女人看自己被选中了分明有些兴奋,忙深深鞠躬,然后撩起袖子给他们看胳膊上的纹身。 “江户。”李泽拿起一本册子翻了起来:“理代子,年十七,江户人。从今日起你就是老连长的人了。” “嗨!请多关照!”理代子朝着陈继又鞠了个躬,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至于要城里的房子或者是老家的田地,我能不能过两天再定啊?我也没想好是要回家务农还是留在城里。我想和老爹老娘打个商量。” “行啊,不过银子先拿了吧,还有这个牌牌,以后用这个退伍伤兵的牌子,坐车不用买票,干什么都可以优先……”李泽把一块刚砸好的铁牌交到陈继手上。 陈继看了看,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和番号、职务,他紧紧握在手中眼睛有些发潮。 带着抚恤银和老兵牌,陈继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到了家里老爹老娘看到独臂归来的陈继又心疼又欢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了好一会儿话,陈继才说出了其他福利待遇。 “爹,娘,你们是想跟我一起进城去住,还是想我留在村里种田?进城了国家给分房,种田的话我能分三十亩地。” 对于离开故土,陈老爹老两口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又有三十亩地,种田才是他们想要的。 可再想想,自己年事已高,陈继又断臂,以后的田谁种?三十亩可不少啊!就这三十亩地还要像地主那样买个奴隶种?有些不值当的,可进了城只有一套房子,似乎又觉得有些亏了。 “不单是有房子,还给安排工作,每个月能有三四两收入,再加上我的抚恤,咱们一家也够嚼用了,还有,国家给发个外国媳妇,不知道您老两口愿不愿意……”说道这个陈继脸上也是一红。 “这……你也能做工?是不是太苦了些个?”陈老爹下意识的看了看陈继的袖管,连外国儿媳妇的事儿都给丢到一边了。 “不会,我这样的都会安排个文职,处理处理文件,解决一些杂物,比如调配军籍、以及大军后勤补给之类的。”陈继忙解释道。 “那……我们听你的!至于儿媳妇,只要对你好,会持家,能照顾你就行了。” “我还是想留在城里,毕竟您二老年纪也大了,劳累了这么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城里可热闹呢,想吃什么,或者看病也都方便,以后孩子上学也方便……” “那……咱们的老宅和这些田地?” “您二老要是不舍得,房子就空着,或者给我妹妹留下也行。如果想卖掉,国家会帮着咱们卖,到时候银子会直接送过来。” 其实陈继也舍不得自己那些老战友,四年的军旅生涯出生入死让他们已经向兄弟一样了。而且,琼山县还能离着他的乾王更近一些。 收拾收拾值钱的家当,又和乡亲们告了别,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陈继带着爹娘回到了琼山县。 搬进了分配下来的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再看看全新的家具摆设和日常用品,他们都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一套房子,一份不菲的积蓄,还有一份后勤部的工作,每天八小时工作制,一个侍妾和一个小厮,自己居然混成了个他们城里人口中的白领…… 每天按时上班,学着处理那些纷乱的账目,下班回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陪陪爹娘共享天伦,或者和三五个老战友喝酒聊天吹牛,去老兵俱乐部转转,小日子过得倒是舒服。 这天下班,正在屋里教理代子汉话,忽然见李泽跑了进来。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哈哈,老连长,我可是搞到了好东西了,这不就巴巴的给你送来一张。”李泽说着递给陈继一张纸票票。 “这是什么?”陈继接过来看了一眼:“演唱会门票?乾王登台?” “没错啊!乾王为了犒劳咱们老兵,要开什么演唱会呢!我跟你说,这票可难抢了!听说王妃也要登台呢!” “啊!”陈继的下巴差点掉地上:王妃登台唱歌?“哪……哪个王妃?” “嘿嘿,那我就不知道了。明天下午,可必须要去啊!这可是能见到乾王和王妃的机会,还能听王妃唱歌……” 张石川在军中长期唱军歌他们是知道的,可王妃唱歌,这除了乾王谁能听过?现在居然要给他们这群缺胳膊断腿的老兵唱歌? 第三百七十一章 演唱会 张石川真的要开演唱会,而且还软磨硬泡的带上了思戸金,而地点就行选在了琼州大戏院。 没有扩音设备也没有照明设备,不可能办个万人演唱会,戏院再大也只能塞进去二三百号人。 而第一批幸运观众就是这群退伍老兵。因为张石川觉得他们有权享有这份殊荣,更重要的是,安全问题绝对没得说。 当张石川携着落落大方一身盛装的思戸金出现在戏台上的时候,本来一个个做得笔直身上挂着各种勋章的老兵们齐刷刷的起来敬了个军礼。 虽然第一次登台,还要唱歌的思戸金的镇定是强装出来的,毕竟也是翁主出身,大场面也见过不少大世面,还把持得住。 张石川还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帝国的勇士们,我的兄弟们,你们好啊!” “乾王好!”三百人朗声吼道。 “我想死你们啦!”张石川很冯巩的说道。 “乾王,我们也想你!”顿时台下一群断了胳膊腿都不哭的爷们都开激动得泪流满面。 “都坐吧。”张石川示意众人都坐下:“今天把你们各位请到这里来,一则是我想你们这群大无畏的战士了,一则是为了表示感谢,我要给你们唱首歌! 你们都是好样的,没有让我失望,没有给帝国丢脸,跟着我南征北战,你们是帝国的脊梁,是帝国的铁拳! 帝国不会忘记你们,我也不会忘记你们,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退伍军人委员会,或者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们做主……” 呼啦啦,台下所有人都跪倒了。 “快起来快起来,你们是军人!忘了军人不下跪?” 费了半天话,张石川才说道:“好了,现在都听歌,请大家保持安静,扰乱演唱会秩序的,一律关禁闭!当然,唱完了觉得好听可以鼓掌哈!” 说罢张石川朝身后做了个手势,音乐响起。张石川唱道:“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 思戸金挽着张石川的胳膊也吟唱道:“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 “这样的心情,这样的路,我们一起走过……” 这群老兵们本以为张石川会唱《团结就是力量》、《大乾国歌》、《大乾海军军歌》之类的脍炙人口的歌,没想到他和王妃居然唱了这么一首情意绵绵的情歌。 虽然这情歌和他们平日里唱的军歌大相径庭,但是真的很好听啊!而且王妃实在是太美了,那声音又甜又柔。一群昔日端着枪冲杀疆场的汉子都迷醉了。 一曲唱罢,安排在四处的几个托马上起身啪啪的鼓掌,顿时全场跟着想起了热烈的掌声,连在看台二楼包厢里的赵娥她们都跟着鼓起掌来。 “果然像哥说的,在台子上就是比在屋里唱有看头。金姐唱得真好。”阿奴抱着女儿说道。 “嘿嘿,你不是眼热了?下次让哥带你上台。” “我才不要呢!让鱼儿唱,鱼儿唱得好。” 而台上,思戸金轻轻一屈膝:“这首歌送给大乾的勇士们,献丑了。感谢你们为大乾的付出,再会!” 全场再次起立,敬礼目送思戸金退场。 虽然这个美若天仙声如天籁的王妃只唱了一首歌,他们听得一点都不过瘾,但是他们也很满足了。 他们这群退伍老兵可是听过王妃唱歌的人!王妃还对他们表示感谢,这是何等的殊荣?这件事够他们吹嘘一辈子! 坐在前排的陈继没办法鼓掌让他着实郁闷了一把,他本想扇自己的脸来代替鼓掌,可是想想好像有点不雅观,只能用左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接下来的曲目他们都耳熟能详了,到了最后干脆就成了张石川在台上领唱,三百大汉在台下合唱。 唱到“堂堂大乾要让四方来贺”的时候,演唱会终于结束了。 又总结了两句张石川宣布散会,看着张石川走进了后台,众人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场。 就在陈继也想跟着离场的时候,有个警卫员走了过来问道:“您是陈继,陈连长吗?” “对,我是。”陈继有点茫然的点点头。 “乾王有请,连长请跟我来。”警卫员做了个请的姿势。 “乾王?”陈继一愣,不知道乾王要见他干嘛,但是人也机械的跟了上去。 “陈继!”张石川站起身来。吼了一晚上,他的嗓子有点沙哑。 “乾王!”陈继立正用左手敬了一个礼。 “好了啊!好了就好,我就知道你肯定死不了!哈哈!”张石川拍着陈继的肩膀,又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这手,改天让他们给你弄个义肢,总比这么空落落的好。” “哈哈,谢乾王惦记,小陈贱命不容易死,只可惜不能再跟着乾王一起打江山了……”看着乾王那亲切的表情,陈继差点当场掉眼泪。 “怎么?丢了条胳膊就想给我偷懒了?”张石川坐在沙发上朝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旁边:“坐!什么时候回琼州府的?不是说让你养好了就来找我吗?” “回乾王,回来有十来天了。这不是想着国家给我安排的挺好的,又给房子又给工作的,我这个废人能再给大乾出力,小陈很知足了。”陈继也坐了下来。 “我这想着你该回来了,正想让人去查查呢,结果今天晚上就看着你用巴掌拍胸口,我一眼就看见你了。”张石川笑着给了陈继胸口一拳,又丢过去一根雪茄。“他们给你安排了个什么工作?” “回乾王,我现在在后勤管理军需调配。”陈继拿起雪茄,马上有勤务兵走过来帮他点着了。 张石川皱了皱眉头:“明儿我写个条子给后勤,让他们再找别人吧。你接着跟我干,指挥作战,制定计划。” “我……”陈继摆动了一下袖子。 “你什么你!服从命令!”张石川说道。 “是!” “不用冲锋陷阵了,但是给我当参谋。本来是想打完日本给你提营长的,可惜你小子把胳膊混丢了,带兵总是有些不便。 以后就留在琼州府吧,我要组建一个三军参谋部,需要你这样打过仗又有经验的老兵帮我一起谋划。” “参谋?三军参谋部?” “没错,现在咱们大乾有海军陆军,马上就有空军了,就是在天上飞的部队。这事儿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陈啊,以前你是带着两百多人冲锋,以后不用你冲锋了,可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你的一个决定就可以决定千万人的生死,不要让我失望!”张石川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川哥!”陈继激动得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又想用右臂敬礼。 “呵呵,还是叫川哥听着亲近。行了,我还有别的事儿,你收拾收拾,明天去参谋部报道!” 第二天朝会上,张石川翘着二郎腿坐着。昨天的演唱会相当轰动,三百退伍军人出去后就四处吹嘘乾王和王妃给他们唱的歌,表情一个个无比自豪。 此刻张石川就等着有言官跳出来说自己登台唱歌有辱国体,王妃公开露面有伤风化什么的呢。 但是结果让他失望了,眼看朝会要结束了,根本没有人提这个话题。 看来是上次让唐次道罚抄一百遍的事儿对他们触动不小。这段时间,这些新来的官们也都摸到了一些张石川的脾气秉性,不喜欢废话,不喜欢闻风言事,说话要有证据,做事要注重实践。 “昨日演唱会一事你们都听说了吧?都说说看法吧,畅所欲言。”见没人提着事儿张石川只能自己说了。 “殿下与军民同乐,携王妃一起慰问老兵,实乃是旷古未有体贴下属之王,那些老兵无不称颂殿下和王妃的恩宠! 臣今日早朝,听闻街口坊间的百姓们也是有口皆赞。这次可是臣亲耳所闻,绝对不差。臣提议,报纸应大肆宣扬此事!”又是唐次道站起来说道。 “嗯。就照你说的办,板桥,你安排一下。”张石川也没想到这个唐次道如此会揣测人心。 “是。”郑板桥应了一声。 “唐次道,听说你为了抄你那万言书胳膊都肿了几天抬不起来?现在可好些了?” “呃,托殿下的福,已经可以抬起来了……”唐次道嘿嘿一笑,也不脸红。 “嗯,那宪法读了没?” “已经熟读,另外其他各种法律也都读了几遍。有不懂之处也都请教了夏先生。” 夏道柟听了也说道:“唐大人不但熟读,而且还提出了许多新奇的见解,也让老夫受益匪浅。” “哦?那可是有心了。”张石川点了点头。 “乾王说得对,既然为官,怎么能连大乾的律法都不明白。所以下官就都通读了几遍。” “那你觉得,如何让百姓也能对各种法律条纹也能有多一些的了解?” “臣以为,也可以以歌谣、绘本等形式宣扬大乾法律,就譬如大乾军中唱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歌就不错。也可以将一些案例拍成小戏在坊间传唱……” 唐次道一边说郑板桥一边跟他瞪眼:这老东西是看自己还不够忙啊!甭问,这些幺蛾子一出来肯定又是宣传部的事儿啊! 果然张石川说道:“板桥,交给你了!” “是……”郑板桥恨不得踹死这老头。 “次道,既然你熟读了各种法律,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乾王请吩咐!”唐次道心中一喜,今儿这马屁是拍着了,这是要重用自己?居然连称呼都变了,好兆头啊! “我大乾第一次科考之后还要进行各个机构官吏的筛选考核,针对每一部法律你都出一些题目来,选择、填空、简答都要有,不要太生僻,也不要故意刁难考生,要符合实际,能为我大乾选拔出可用之才……” “臣遵旨!”唐次道几乎激动得要哭出来,科举自古就是大事,抡才大典啊!为国选材!乾王让自己出题,这是何等器重?他已经想好了,必须要出最怪最难的题目! “文知,日朝的赔款到位了没有?”张石川说完了根本没搭理唐次道,又问沈文知道。 “赔款还没有到位,我已经派人去催促了。另外,安南国已经欠下我们二百多万两了。” 张石川皱了皱眉:仗打得不咋样,这饥荒倒是越欠越多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停一停给他们供应子弹?” “他们现在的仗打得咋么样了到底?” “安南已经吞并了整个琅勃拉邦,还有万象北部。南边和广南还是老样子。广南那边又占了吉蔑和占巴塞大片土地。” “嗯……”张石川想了想:“接着给赊给他们军火,让他们接着给咱们开疆拓土。王钧,日本和朝鲜那边的烟馆怎么样了?开起来了没有?” “回川哥,已经派人和船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开起来一些了。” “嗯,好。记住以前咱们是怎么开百味居的,一开始吗,不要怕赔钱,得先让他们尝到点甜头……”张石川笑得很猥琐。 “明白!” “其他人还有什么事儿没有?行,没有就散会吧。对了,王妃们给文官也设计了一套制服,现在已经做出来了,一会儿领回家试试看合不合身,以后武官穿军装,文官一律穿官服,别再穿马褂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驱虎吞狼 日本江户城。 距离大乾国入侵江户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了,条约也已经签订了两个多月。 江户城已经多少恢复了一些昔日的繁华,内外两城被焚毁的屋舍大多也已经重建过了,百姓们又回到了外城,只是人口被掳走了不少,街面上显得有些冷清。 昔日外城最繁华的街口有一家村上居酒屋,战前曾经是下町生意最兴隆的酒馆,深受各家大名在江户的宅邸中居住的家臣武士们的推崇。 而且村上居酒屋居然还奇迹般的躲过了那场大火的焚毁,只不过已经楼是人非,以前的老板村上一家连同伙计已经全被乾匪给掠走了。 如今战争的痕迹愈发的消磨一净,居酒屋易主之后再度开张营业了,只不过名字改成了男の酒屋,陈设也略有改变。 山上壮介是津山藩越前松平家的家臣。 松平浅五郎是个幸运的家伙,张石川带着人入侵江户的时候他在藩地,而住在江户的妻儿也没有被劫掠。之后黑胡子带人打劫日本沿海个藩也没有受到攻击。 作为一个武士,山上壮介觉得江户城居然都被人攻陷,还被一通烧杀抢掠,这简直是全日本的耻辱!江户这么多武士家臣难道都是摆设吗? 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名们都是纸糊的?德川将军除了知道平定米价难道就不知道带领手下反抗吗? 还有更耻辱的是居然远征朝鲜的十几万人败了!投降了!而且德川将军居然还和乾国签订了终战条约?割让土地,赔付金银…… 他们为什么不抵抗到最后一刻?为何不光荣的剖腹自杀? 山上壮介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尤其是随着家主松平浅五郎到了江户看到被屠戮掠夺后的江户城,他真想拿着两把武士刀冲到乾国去大杀特杀! 当然他不能,如果不是松平将军收留,他只是一个流浪浪人,吃了这顿不知道下一顿饭什么时候能吃到的浪人。所以他只想喝点酒来发泄心中的抑郁。 虽然熟知的村上酒屋更名了,可还是酒屋不是?见到有客来,操着大阪口音的老板亲自招呼:“大人,快里面请。今天喝点什么酒?” “你这里都有什么酒?”山上壮介愣了一下,一般江户的居酒屋只有清酒,难道这个酒屋居然有大清的烧酒和葡萄酒? “大人,小店有清酒、大清葡萄酒、烧酒和男の酒……” “男の酒是什么?” “男の酒是一种俄罗斯国新酿制的烧酒,是一种只有真男人才能喝得下的烈酒……”老板赔笑介绍道。 “只有真男人才能喝得下的烈酒……给我来一壶!”山上壮介眯起了眼睛说道。 “嗨!男の酒一壶!”老板朝后厨喊了一嗓子。 不一会儿,一个伙计端着个茶盘,出来了:“男の酒一壶,大人请慢用!” 所谓男の酒,倒是一种新品种,是琼州酿酒厂用甘蔗渣、红薯藤以及过滤完黑糖的活性炭放在一起发酵然后几经蒸馏形成的甲醇严重超标的烈酒。 这种酒在大乾有另一种称呼:工业酒精。其主要作用是给学校和一些高档的地方点灯用的,还是燃烧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张石川还准备拿这玩意来当热气球的燃料。 结果现在换了个瓶子再和其他酒勾兑一下,摇身一变成了名酒,除了日本别的地方买不到的特供名酒…… 山上壮介喝了一口传说中的男の酒,瞬间就感觉整个舌头都麻了——这玩意最少得有七十度,清酒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啤酒级的。 “哟西!果然是男の酒!大大的好!再来一份烤鳗鱼!” “嗨!”老板答应一声,不一会儿烤鳗鱼端上来,老板还很体贴的说了一句:“大人,这酒如果喝不完可以寄存下来,下次您可以接着享用。” “如此,拜托了!”喝了两杯,山上壮介的头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这位大人,我们店还有一种男の烟,要不要试试?” “男の烟?那又是什么东西?”山上壮介问道。 “是一种西洋传来的烟土,吸食之后可以让人精神气爽忘掉心中的烦恼,又可以强身健体……”说了一大堆好处后,酒屋老板又说道:“向您这种神勇的大和武士,小店免费给您提供十次的试用,您可以先体验一下,如果觉得喜欢……” “呦西!那我就尝一尝你们这的男の烟!”山上壮介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人,您楼上请!”酒屋老板引着山上壮介上了二楼。 原来二楼还别有洞天,榻榻米上已经躺着几个人了,每个人的身旁都有一个小茶几,有人在拿着烟枪对着一盏灯吞云吐雾,有的则是斜靠在那里,一脸幸福祥和的表情。 “大人这边请,马上就有人给您安排!” 像这样的居酒屋在江户城已经开了四家了。在大阪、京都、奈良等大城市也已经一家家的开了起来。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背后的东家是大乾帝国的张石川。 这种居酒屋消费不高,一瓶酒只要二百文左右,而吸食一泡男の烟只要五十文,比吃顿饭贵不了多少,真的是很良心的价格。 而张石川知道,现在只是撒鱼饵打窝子的时候,真正收网的时机还未来到。 当然,送到日本来的不只是烈酒和鸦片,还有其他琳琅满目的产品,比如瓷器、茶叶、生丝、蔗糖等等消耗品。 以及重建江户城所急需的,刚刚从久屋岛砍的不适合造船的木材,甚至还有玉米和土豆粉等廉价的粮食。大乾帝国的商人们简直是太体贴了! 大批货物运抵日本各个港口,除了一些奢侈品其余价格都不算高,尤其是大量的粮食作物出现在市场上,居然拉低了日本的米价! 短时间内日本的经济出现了一丝繁荣的景象,这让德川吉宗万万没想到,但是物价回落,社会稳定毕竟是一件好事。 吃亏的自然是那些囤积了大量稻米准备发一笔国难财的米商。 只是这繁华背后的危机却是愈发严峻——日本的银子在不可抑制的流出。这对于战后本就脆弱的日本经济是致命的。 德川吉宗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表情。 本来以为学会了制造新式火铳和火药,可以借机对外扩张先占领琉球再攻下朝鲜让日本国土面积大增。 可没想到打了琉球引来了张石川,在鹿儿岛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又在江户湾耀武扬威了半天,最后弄了个伊豆合约才罢休。 这次打朝鲜又引来了大乾帝国,把江户抢了一半、骚扰了许多海疆藩国,还把在朝鲜的十几万大军给打败了,又签了个江户条约。 两个条约,割地赔银子,这已经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是偷鸡不成赔了头牛啊! 第一年三千万两白银的赔偿马上就得交付了,可幕府手里哪儿有那么多钱?即便有也不能全部赔款啊!日子还得过不是? 可是不赔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要敢说出不给这两个字,谁都可以想象得到结果会是什么:大前海军又坐着大船杀过来一通烧杀抢掠,而且,自己的儿子还在人家手上呢…… 钱哪儿来?既然幕府没有,只能让各个藩国的大名们分担了。 德川吉宗发现这些大名们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穷,当得知被抓走的家属可以十万两银子一个赎回之后纷纷掏腰包去交钱了。 想起赎人这事儿德川吉宗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想着张石川或许能帮着自己消灭一部分不肯完全臣服的外样大名,这样他就可以在他们后继无人的时候收回他们的封地分封给自己的亲信,这回可好,十万两一个人头,一家掏几十万,那些大名一个个又都回来了,自己的小算盘完全落空。 尤其是萨摩藩,一百多万两银子奔儿都没打就拿出来了。张石川两次打日本受伤最重的可就是他们! 当然,也不能把天价赔款都压在大名的头上。如果给他们压力太大,后果只有两个:第一,大名们串通起来反抗幕府,甚至推翻德川家的大将军位子;第二:大名们在自己的藩国苛以重税,逼着农民造反。 这两个都不是德川吉宗想要的结果。那怎么办?和大老、老中等近臣密议了多日之后,德川吉宗决定像国内的各大商贾和矿主借钱…… 当然,借了钱是要还的,而且这群商人索要的利息绝对不会低。幕府绝对不能靠着借钱度日,第一年借了钱,第二年、第三年还有赔款要还呢!谁能连续借钱给你?而且数目也实在太巨大了。 思来想去,在掉了多少根头发之后,德川吉宗和他的幕僚以及几个最亲近的亲藩和普代大名商量了多日之后,他们决定把日本的希望寄托于敌人的敌人——大清的身上。 大乾张石川是造大清的反起家的,自然是大清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大乾火器犀利兵强马壮,现在凭借日本是难以取胜,而大清也处处吃瘪。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日本来,大清是真正的地大物博,人也多,家底也更雄厚。唯一和大乾的差距无非是火器。 为何不和大清联手?幕府把火器制造的知识给大清,然后借助满人之手除掉大乾,最好是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说不定到时候日本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不得不说,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招驱虎吞狼不可谓不歹毒。 商量好了具体细节和幕府的底线,德川吉宗派出了老中水野忠之带着送给大清帝国刚登基不久的雍正皇帝的礼物做着商船往大清去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多事之清 大清这只大老虎并不如德川吉宗想象中的那么强壮有力。外忧内患在困扰着这头东方巨兽。 罗卜藏丹津:顾实汗的孙子、达什巴图尔的儿子,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右翼首领。康熙五十三年(1714)承袭其父的亲王爵位,成为青海蒙古和硕特部贵族的最高爵位。 1717年准噶尔汗国派兵攻入拉萨杀死拉藏汗导致和硕特汗国灭亡。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清军第二次进西藏平定入侵的准噶尔部,途径青海时,他要求在西藏恢复他家族的汗庭,清军领导、康熙第十四子大将军王胤禵没有答应,只同意他进藏协助。 雍正元年(1723年),曾随清军入藏征战准噶尔的青海和硕特部,受到清庭奖励。其中,察罕丹津受封为黄河南亲王,共领青海和硕特右翼,削弱了罗卜藏丹津在右翼的独大地位,是清朝遏制他图谋汗位的野心。这导致他更为不满,恰逢康熙去世,镇守西宁的允禵回京奔丧,他便发动叛乱。 罗卜藏丹津这次叛乱可谓是蓄谋已久的,又得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支持。 罗卜藏丹津自号洪台吉以统帅各部,亲王察罕丹津等部与他分道扬镳,他率兵进攻,结果使青海蒙古内部再次发生了内讧。罗卜藏丹津顺利进至河州(今临夏)、西宁附近直到河东。 在叛军的猛烈攻击下,额尔德尼额尔克托克托鼐难以抵抗,部众溃散。他只得率妻儿及残部逃往西宁,向清朝报警。 察罕丹津在与罗卜藏丹津叛军相持不敌后,也率妻子及所属一百余人退往河州(今甘肃临夏),后又突围到达兰州。其余不肯参与叛乱的和硕特蒙古王公也先后被罗卜藏丹津叛军击溃。 雍正获悉罗卜藏丹津叛乱以后,作了两手布置:一方面令刚刚升任川陕总督的年羹尧办理平叛军务,另一方面派兵部侍郎常寿到罗卜藏丹津驻地沙拉图传达朝廷旨意,令其罢兵停战,希望通过和平手段解决问题。 毕竟现在南边张石川的大乾才是满清真正的心腹大患,能避免两线作战才是最主要的。 但罗卜藏丹津不仅拒绝了朝廷的劝谕,反而拘禁常寿,并进一步加强了对西宁周围地区的攻势,于雍正元年十月(1723年11月)对西宁府周围的南川申中堡、西川镇海堡与北川新城等地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既然谈不成,那就只好刀兵相见了。十月,雍正任命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从陕甘各地调集精兵往青海平定罗卜藏丹津的反叛。又任命还在防备策妄阿拉布坦的岳钟琪为奋威将军,两面夹击攻打青海叛军。 西北边疆本来就是满清防御的重点,一直有重兵把守。雍正决定以雷霆之力速战速决解决掉这次青海的叛乱,也可以顺便震慑一下策妄阿拉布坦和周边的蒙古各部。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有人居然要策反手握重兵的岳钟琪! 岳钟琪,字东美,号容斋,四川成都人,原籍凉州庄浪(今兰州永登)。岳飞二十一世孙,四川提督岳升龙之子。 而妄图策反他的靖州秀才曾静,正是看到了岳钟琪是岳飞后人这一点,南边又有乾王张石川起事,这让他看到了反清复明的希望。 于是曾静派门人张熙致信岳钟琪,曾静的书信中对满清康熙和雍正极尽责骂之词;又以岳飞抗金的事迹激励为作为岳飞后裔的岳钟琪,劝他掉转枪头指向金人的后裔满洲人,为宋、明二朝复仇,投入张石川麾下。 岳钟琪假装同意,骗出口供,然后抓了张熙,又将口供、曾静的书信一同快马送至京师。 一向多疑的雍正这次居然没有怀疑岳钟琪的忠诚,褒奖岳钟琪忠心,并由于军事需要,仍旧对他委以重任。 而顺着曾静这一条线继续往下审问,牵扯出了曾静的师父吕留良。吕留良是在死了四十年之后,曾静牵连,被雍正皇帝钦定为“大逆”罪名,惨遭开棺戮尸枭示之刑,其子孙、亲戚、弟子广受株连,无一幸免,铸成清代震惊全国的文字冤狱。 而对付张石川的大乾国,雍正也从未敢掉以轻心。这段时间张石川闹腾的并不凶,除了继续骚扰福建、浙江沿海外只是占了云南、广西以及广东三省,并没有太大的军事调动。 雍正从吉林、盛京以及京畿驻防的八旗兵中抽调了三万人,又在个州府抽调了十二万绿林军,任命隆科多为定南大将军、马尔赛为副将,平郡王讷尔苏总管大军后勤给养,大军驻扎唐山镇操练。 为什么驻扎唐山镇?因为唐山镇有铁厂煤矿还有铁匠,可以锻造火枪火炮,有粮食可以喂饱这些人,还有现成的建筑队给大军提供住房保障。 养心殿内,刚刚用过午膳的雍正就开始批阅奏折。山东沂州府蝗灾,正是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开封府黄河决堤,湮没良田五千顷;和托辉特部和俄罗斯国近期暗中往来频繁…… 皇帝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啊!雍正工工整整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的批复了许久,也有些累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呷了口茶。 “万岁爷,怡亲王在外头递牌子请见。”苏培盛见雍正终于停笔了,小心翼翼的说道。 “传!” 十三阿哥走进养心殿甩袖子扎千道:“臣弟允祥参见皇上。” “免礼,看座,上茶。”雍正看着面前的十三弟也有些感慨。自从他继位以来,如果说自己是全大清最忙的人,那老十三肯定是第二忙的。 自己手下实在是没有可用之人啊。当初被康熙给闹的自己都不敢培植党羽,现在真正能信任的老十三一个,现在已经是总理事务大臣了;年羹尧一个,现在还在西北带兵;隆科多一个,在唐山镇练兵督造火器;李卫还得稍加提点,田文镜倒是可以督抚一方了…… 可现在自己需要能带兵打仗的人啊!康熙末年几乎没怎么打过仗。那些平三藩收台湾的老将基本上都死光了…… “皇上,有朝鲜的最新消息了。”十三阿在锦墩上坐下后说道。 “哦?如何了?”雍正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张石川带着百余艘大船、两万余人先是趁着日本防务空虚攻打了日本国的江户城,大肆劫掠一番后又依仗着水师犀利突袭了日本水师,击溃了大部分日本舰船,并且封锁了日本和朝鲜之间的海峡,切断了入侵朝鲜的日军补给,而后登陆朝鲜和朝鲜军一起两面夹击击败了日军主力,日本投降了……” 听允祥将张石川此次出征日本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雍正陷入了沉思。十三阿哥见了也没敢打扰。 两万多人,先抢了日本的首都,又击溃了日本水师,还在朝鲜打败了十几万日本军。这股子日本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刚开始的时候入侵朝鲜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朝鲜那会儿三天两头写信、派遣使者前来京师求援。 朝鲜虽然有些软,可毕竟也是有着几百万人口的国家,就这么让日本在两个月内攻占了汉城,足以说明这群装备了新式火铳的日本人战力绝对不俗,可张石川就能轻易将他们击败了,那张石川的实力…… 好半晌雍正才说道:“两万余人击溃了十几万人,还是装备了新式纸壳子弹火铳的人,我们这次为了平叛也只是调动了十五万人……我大清,难道真要亡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手里?” 允祥听了这话忙说道:“皇上,张石川之所以能击溃日本十万大军,无非是先掐断了日本的补给来源,您也知道,这种新式火铳的子弹和火药可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获得的。日本孤军深入,又没了弹药,张石川一路上鼓动朝鲜平民加入他的队伍,这才能将日本击溃。” “嗯,张石川不但武器精良,且善于兵事,当初为什么就没看出来呢……”想起当初初见张石川,胤禛不由得呆了呆。 “皇上不必多虑,张石川虽然仗着火器犀利占了一时先机,可他现在占据的地方多是山多水多。我八旗以齐射见长,守城和山地作战本就不是我们的长项。若是到了平原,我们的骑兵能冲杀起来定能破敌。”允祥安慰雍正道。 “嗯……”雍正背着手在店内踱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从龙椅旁的暗格里拿出了张石川送给他的左轮手枪:“这转轮手铳还没防止出来吗?” “皇上赎罪,臣弟无能……”允祥忙站起身来垂首说道:“这手铳制作倒是不复杂,只是这子弹中一触即发的火药如何配置实在是无人能解……” 说道这里,雍正和允祥突然都是一愣,他们都想到了一点:日本!日本人已经仿制出了元化一式啊! “只是此等利器,不知日本国可愿意转让给我们?现在日本也吃尽了张石川的苦头,又割地又赔银子的,说不定肯将这种火药配方交给我大清,我们不妨动之以利……”十三阿哥说道。 雍正沉吟了一会儿,他自小受到的就是大清乃是天朝上国的教育,现在让他低声下气的去求日本,他有些纠结。况且这一来一回,再赶制新式火枪和子弹,又要靡费多少时日和银子?自己抄家抄来得这点银子,似乎不够用啊…… “新式火药这事儿先放一放。张石川在南边又闹腾得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除了两广和云南之外并没有继续东进或者北上。听说他在广东广西在搞改土归流和摊丁入亩,还要搞了不少官场的改革……” “噗……”雍正一口茶都喷了出来。自己想在两广彻底推行的摊丁入亩和改土归流,居然让张石川给做了? 他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时候,有一次我考校他,他就提出过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等策。那会子我想着这个孩子长大了必是个可用之才……”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雍正最近很喜欢怀旧。 允祥等雍正说完了又说道:“皇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嗯?”雍正回过神来,又叹了口气:“老十三,那会儿咱们为了皇位费了多少心机,如今我继承大统了,却连你我兄弟都疏远了,若是两年前,你和我说话何须这么小心翼翼的。我有多久没有听你叫我一声四哥了……” “皇上,君臣有别,臣弟……” “好了,你要说什么?说吧,坐下说。”雍正摆了摆手说道。 “臣弟想……想再去见一见张石川,看看能否招降他,或者……。”允祥犹豫了一下,最后的求和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发行纸币 “臣弟想……想再去见一见张石川,看看能否招降他……。”允祥说道。 “招降?老十三,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觉得张石川肯受降?你又不是没看到他写的那些中伤我大清、毁谤圣祖的? 他现在占了三省之地,又有几万叛军,还想方设法的鼓吹什么汉人至上,驱除鞑虏,如此妖言惑众的歹人,他的野心人尽可知!此子不诛,我大清永无安宁!” 想起来张石川还曾经出银子十两要悬赏康熙的人头,雍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允祥见雍正动怒了,也不敢答话。 雍正发完脾气见允祥一副还有话说的神情又说道:“你为何还想着要劝降他?难道这些你都看不到不成?” “皇上,我还是觉得张石川他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 “哼,你还是要说他之所以走到今天是朝廷逼出来的吗?” “皇上,张石川虽然口出不逊又占了三省之地,可是他并未倾尽全力攻打大清啊! 这么长时间了他只是骚扰福建浙江两省的海疆,可根据马尔塞的折子,只要朝廷的兵一出城就会被骚扰,不然叛军也按兵不动。 他们其实是为了保护沿海百姓,不让圣祖的迁海令得以实施……四哥!说句大不敬的话,汗阿玛的迁海令确实是伤民极深啊!” 雍正听了也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也不傻,迁海意味着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土地荒芜,强制拆迁会死多少人,一路上冻饿而死的又有多少人,这确实是康熙的一步臭棋,但是那会儿谁敢跳出来说康熙不对? “四哥!你还记得老八被抓,我去和张石川谈判的时候他说过什么话吗?他说只希望大清不要去打他的琼州府就好了。 那会儿他并没有想出兵打广州福建等地,可是韩阿玛的迁海令一实行,他就急急忙忙的开始攻击沿海个县,为的是什么? 臣弟觉得他还是为了保护百姓们。他曾经说过要让华夏子民都过上好日子,这个初衷他从未改变。” “华夏子民,华夏子民,可是现在统治华夏的是我满洲八旗,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异类,是蛮夷,是像蒙元一样的入侵者……”雍正说道。 “不然!皇上,张石川还是那种讲感情的人。这些年张石川所作所为我都一笔笔的记着呢。 不管是汉人、还是琼州府上的苗子、黎人,甚至是济州牧上的蒙古人、琉球人他都会帮。他帮着琉球几次打日本,帮着济州牧打朝鲜…… 四哥,你可知道,两次打日本,他杀了多少日本人,又抓了多少日本平民为奴?烧杀抢掠这事儿他干得可不比咱们大清刚入关那会儿差。 他在朝鲜打仗,完全是靠着朝鲜人在前面冲锋,自己带着人在后面跟着,一路上攻城略地无坚不摧,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可是他在大清并没有让百姓们加入他的叛军,而是这一路下来能劝降的就劝降。 俘虏的降兵不管是绿营还是八旗兵他也没有为难,而是缴械送回后方或者开垦荒地或者做工,四哥,张石川他不想杀人这说明了什么?” 雍正沉吟了半晌,允祥说的这些事他多少也都知道,只不过今天听允祥把所有的一切放在一起加以总结他也有些犹豫起来。 现在张石川势大。如果能不费一枪一炮和平解决此事自然是最好的。可现在他占了三省,有几万水师,舰船百艘,还有那些火器,他肯受降?他的条件是什么?在他的宣传中他可是要建立大一统无敌于天下的大帝国的。 “皇上,臣弟愿意再次南下,去会一会张石川,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十三阿哥站起身来说道。 “不准!千金之躯不坐垂堂,你可是大清的王爷!怎么能以身犯!”雍正瞪了允祥一眼说道。 “皇上,若是可以化解这场危机,冒点险又有什么?我毕竟和张石川曾经私交不错,除了我,没有再合适的人了。上次不也是我去了琼州府才带回了八哥吗……” 私交,合适的人……雍正突然想到了十四阿哥。可马上又自己否决了这个念头。 十四阿哥虽然对于自己成了皇帝多少心里有些不服气,可毕竟也是自己的一母同胞,不舍得让十三去,怎么能让十四去呢。 而且十四阿哥和张石川的那点私交,根本就是个笑话。十四阿哥当初只是想拉拢张石川,而张石川也从未真正和十四阿哥亲近过。 想起那会儿安排张石川算计老十四,雍正又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皇上,该服丹药了。”总管太监苏培盛小声说道。 若是寻常的事儿苏培盛可不敢打扰雍正和允祥两个议论国事,可是按时服用丹药却是雍正眼中一等一的大事。 “嗯。”雍正看了看一旁的座钟,从托盘里拿起一个檀木盒打开,从里面拿出羊屎球大小的一粒丹药用温茶水送服下,然后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似乎能感觉得到丹药中的天地精华流经四肢百骸一般。 足足过了一分钟,缓缓睁开眼睛,雍正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银行的事,范毓宾筹划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筹划得差不多了,只是要营业还得过些日子,纸币的样币也已经印刷好了。我带了一些,请皇上过目。”允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币双手呈上。 雍正接过来,先拿起最大的一张有巴掌大小的纸币看了看,纸张用得是上好的侧理纸,有纵横交错的斜纹,正面有盘龙纹,正中用满汉两种文字写着雍正宝钞一百文,下面有编号印信,背面有蒙藏回等文字。宝钞印刷和纸张都无可挑剔。 再翻看了一下其他面额的,有五十文、十文和五文一文一共五种面额,印刷都大同小异,雍正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培盛,明日让内阁拟诏,下月起先由京师开始流通纸币,银铜比仍按一比一千文。各商户、作坊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接收纸币! 至于士绅百姓家中的铜钱,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去银行兑换成纸币,从明年起,京师内禁止流通铜钱!若京师试行没问题,再推广到全直隶。” “是。”苏培盛答应了一声。 发型纸币这招还是跟张石川学来的。 张石川在想方设法的打探满清的消息,雍正自然也在被张石川占了的地方安插了许多眼线。 他当初的粘杆处现在已经被十三阿哥接手了,并且规模扩大了多少倍。而现在最主要的监视对象除了京师里的宗室勋贵和朝中大臣们,最重要的就是张石川和琼州府。 可以说琼州府那边有什么新的举措和让人匪夷所思的动静,密信会在最快的时间传到雍正的手上。 现在的大乾银行发型的货币早已经不再是只有单一的一两的大乾通宝了,大面额的有价值十两和五十两一百两银币的金币,小面额还有半两、一钱的小银币,更小面额的则有百文、十文、五文和一文的纸币,而且已经得到了广东全省的认可。 而满清,尤其是京师现在市面上的铜钱完全不足以流通了。银钱比已经从过去的一比八百变成了现在黑市上的一比四百。 铜都去哪儿了?一部分用来铸炮了,更多的则被人收购了。只要把铜钱回炉重铸成各种铜器,按照现有的价格,同等重量的铜价值能翻上一倍! 琉球的铜早就不再供应大清了,日本贩运洋铜过来的商船十次有五次会被劫持,安南的洋铜也突然减少了不少,这让本来就缺铜的大清更加雪上加霜。 可是市面上不能没有铜钱流通,大宗商品以金银为单位交易,可百姓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铜钱。 铜贵银贱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京城的物价相当于涨了一倍到两倍,而京畿的赋税也重了一倍。 京师的百姓们甚至已经开始放弃铜钱,以物易物了,衡量单位有米面等粮食、布匹,甚至是盐。 为了打击不法商贾恶意收购铜钱平稳物价雍正也是费尽了心机,可出台了许多政策效果都不明显。相反越是出台新政策市面上的铜钱越是稀少了。 而琼州府现在市面上几乎已经没有铜钱流通了,小额交易用的都是纸币。雍正决定效仿张石川的做法,开银行,发型纸币取代铜钱。 纸币这玩意并不是张石川的首创。从最早的唐朝的飞钱到宋代的交子、还有元明的宝钞,这些朝代都实图发行过纸币,可无一不是惨淡收场,最后又退回到了金属货币。 可张石川这小子不一样啊!他在八里庄的时候就开始推行饭票了,到了唐山镇,饭票的作用就已经很接近纸币了,现在建立了乾国,干脆就直接发行小额纸币了,而且很快得到了百姓的认可。 自从查抄了唐山镇之后,唐山银行的整套体系都已经落入了朝廷手里了,如何存款、如何贷款、利息结算等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饭票那一套的印刷技术也都是现成的。 虽然前明的宝钞导致的通胀就写在史书上,可是雍正还是想试一试。张石川能办到的,难道整个大清朝廷都办不到? 第三百七十五章 清日合作 就在雍正忙着赈灾、练兵和稳定物价发行纸币的时候,日本使臣水野忠之终于辗转到了京师。 水野忠之丝毫不敢耽搁,一住进鸿胪寺就将日本庆贺雍正登基的贺表、德川吉宗的亲笔国书和礼单递交了上去等着雍正接见。 一看德川吉宗的信,日本居然是要来和大清谈合作,或者说是要来帮大清打张石川的,雍正突然觉得上天还是眷顾大清的! 但是自己可是天朝上国的皇帝,总要有些身份架子,这种小事,交给怡亲王办理就好了,总不能让日本觉得,大清被张逆打得几乎没赢过,现在已经无法抵抗了。 大清现在需要的是火器,日本的新式火药火枪;那日本需要什么呢?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在摸清底细之前不能让他们觉得大清没有了他们的技术就打不过张石川,不然他们肯定会狮子大张口。 等十三阿哥和他们谈得差不多了雍正再象征性的召见一下就可以了。于是水野忠之被请到了怡亲王府。 大清做足了日本的功课,日本也对大清有所了解,知道这个怡亲王是当朝皇上最信任的弟弟,相当于是清朝的二把手,有他接见也和见了雍正差不多了。 寒暄一阵之后,水野忠之开始把话题往正题上引了:“听闻大清现在南边有张石川为患,建立了大乾国,大清对此束手无策,可是有的?” 十三一听就不乐意了,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说道:“阁下说的可是那个袭击了江户,又在朝鲜打败日本的张石川吧? 确有此事,不过对于大清来说,只不过是一时之扰癣疥之疾罢了。 去年我圣祖皇帝大行,新君登基乃是一等一的大事,等忙完了这段时间再收拾他们也为时不晚。 对了,我听说,你们的江户城有近半个城都被劫掠一空,海疆又被骚扰得不成样子,可是有的?” 水野忠之没想到这位怡亲王这么不给面子,但是自己毕竟是来谈合作的,又不好发作,而且,人家说得是实情啊。 水野忠之只能尴尬一笑:“确实,那张石川狡猾得很,趁着我国大军进攻朝鲜国内防备空虚之时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倒是吃了些亏。” 十三阿哥也知道话说到差不多就行了,说僵了对大清也没什么好处,于是说到:“张石川确实用兵神出鬼没,是个难缠的角儿。不过我朝早已着手准备,备下了五十万天兵,只等时机一到就要讨伐叛逆了。” 水野忠之一龇牙,不亏是大国啊,一张嘴就五十万人。不过他相信大清有这个实力,随即说到:“天朝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实在让日本自叹不如。只是张石川的乾国火器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我们日本国倾全国之力才仿制出了他们的元化一式火枪,谁知道他们又搞出了元化二式,不论是射速射程还是威力都又强了许多……” “你们德川大将军的信中提到要和我大清合作抗乾,说得就是要把火器卖给我们吗?”允祥问道。 “非也,实不相瞒,现在我日本国因为战败签订条约,欠下了乾国巨额债务,我们希望大清可以尽快消灭掉乾国,好让日本摆脱债务困扰。”水野忠之说道。 毕竟江户条约现在全日本上下都知道了,大清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呢。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把火枪和火药的配方都拿出来。” 听了水野忠之这话允祥又惊又喜。说不馋新火枪是假的,但是他怕日本会把火枪和子弹卖给大清。 张石川在安南和朝鲜等国可都是这么干的,而且财源滚滚,着实发了比横财。根据打探来的情报,火枪五十两银子一支,子弹三钱一发…… 至于元化一式和二式这两种枪十三阿哥手上也都有,拆开来看结构并不复杂,最难的就是那种一触即发的火药。 如果日本真的能拱手让出火药的配方,凭借大清现在的财力和人力物力,造十万只枪完全不是问题。 “不知,日本的条件是什么?总不会要免费送给我们吧?”十三阿哥直截了当的问道。 “首先,我们要和大清建立攻守同盟,日本可不希望把火药配方交给大清后你们用新式火枪对付日本。 另外我们希望能有一定的经济补偿,以帮助我们度过眼下的危及。 还有,大清不再承认朝鲜、琉球是你们的藩属国,并且消灭乾国后将台湾岛割让给我日本国,把缴获的乾国舰队分一半给我国……” 水野忠之开出了一连串的条件。 允祥听完了之后一笑:“经济帮助可以,琉球和朝鲜的问题要请示皇上才能定夺。至于台湾吗,你们就不要想了,我大清难不成打赢了张石川还要割让土地?” 谈判是一门艺术,讨价还价更是一门学问,这种大生意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谈成的。 雍正听了允祥的汇报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给他们点银子不是问题,攻守同盟也可以,台湾府就不要想了! 收台湾府是圣祖皇帝生前最得意的功绩之一,怎么能在我手上让给日本人! 哼,这日本岛国野心也是不小啊,又想着琉球还惦记着朝鲜,居然还敢惦记我大清的台湾! 和他们慢慢谈,只要把新式火药配方搞到手,日后也不怕他日本如何!” “臣弟明白。”允祥躬身说道。 最终,清和日本以五百万两白银、清朝放弃朝鲜和琉球藩属国地位为条件换取了消化淀粉、雷酸汞的制作工艺,并且日本会派出一批成熟工匠协助大清制作火枪和火药。 大清,终于可以制造自己的定装弹药火枪了。拿到配方的雍正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没有张石川的元化二式那般犀利,但是也是比现在的鸟枪要强多了。 凭借大清现在的人力物力,张石川能造一支元化二式,大清可以造十支仿一式!质量不行,可以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压倒对方吗! 还有消化淀粉,虽然效果没有张石川在唐山镇留下的硝化甘油那么好,更不如大乾现在用的三硝基甲苯那么安全可靠,威力也比黑火药要强得多。 现在的任务就是大规模制造火枪和子弹,但是要保密,不能让张石川知道他们得到了火药配方,起码在第一批五万支火枪造出来之前不能让张石川得到消息。 “和日本之约定以及大清生产新式火铳子弹一事一定要严格保密,连朝中大臣们能瞒也要瞒过。 张逆有钱,谁知道会不会收买朝中重臣做她的眼线。 若是让张逆知道了我大清也能造新式火枪和开花弹,张逆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有恃无恐,妄图用那些下作的宣传抹黑我大清,使天下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德从而倒向他一方,而是定会狗急跳墙,在我军将士大量装配新式火铳火炮之前大举进犯。” “皇上圣明!”允祥让太监拿出直隶省舆图说道:“臣弟以为,在丰润县北、遵化州以南的山区中找一个幽静山谷作为火器厂,一则那边多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一则可以借助唐山镇的煤、焦炭和铁,且距离唐山大营也不远。” “嗯,考虑得周祥。”雍正看着允祥手指的地方点了点头说道,同时心中又有些无奈。堂堂大清帝国,要在自己的国土上造火枪,居然还得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可再想想,张石川在琼州府的军工厂不也看得滴水不漏?别说想混进去,靠近都难,而且还是东一块西一块,一个厂生产一部分东西,最后再拿出来组合。 听说最核心的要在一个海上荒岛制作,荒岛的位置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也不嫌麻烦! “臣弟愿意去丰润督办此事。”允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拱手说道。 “不允!”雍正想都没想就说道:“需要你做的事情多了,你怎么能钻山沟去弄这些!火器督造一事就让允禄去吧,此事回头我亲自跟小十六说。” 允禄,康熙16子,因九龙夺嫡时年纪小未参与党争,却颇得雍正信任。雍正元年(1723)三月,庄亲王博果铎卒而无子,奉命继嗣为后,承袭庄亲王爵位,雍正对其关照可见一斑。 “是。”允祥答道。 “十三弟,你说,你若是去见张石川,张石川真的不会对你不利,以此来要挟我?”雍正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皇上,臣弟以为张石川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小人,若是他有此心,上次我去琼州府只怕也不能带着八哥那么顺利的回来了……” “只是……”雍正还是有些犹豫。 他的确有些想让允祥再去会一会张石川,若是真能说得动他,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最好的,这样他就可以抽出闲暇来先平定罗卜藏丹津和准噶尔了。 即便不能说服张石川,起码也可以先稳住他,给大清赢得一些宝贵时间打造新式火枪。 允祥说得没错,若是张石川是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上次他也不会放老八和老十三回来了。 当时为了换回八阿哥,允祥代表康熙同意了张石川的条件:允许俘虏家属赴台湾定居、允许琼州广州通商,可没过多久,康熙就食言了。 现在再让允祥去和他谈,他会不会还像上次一样不动他分毫? 雍正揉了揉眉心。 第三百七十六章 生日庆典 琼山县南渡江,秋高气爽,不似夏天那么闷热。 大乾二年,九月十八日。张石川的生日——二十五岁大寿…… 前线战事并不吃紧,大乾国内经济又是一片大好歌舞升平,本来几位王妃想趁着张石川在琼州府好好给他过个生日。 她们想到了鬼主意最多的薛清雅,然后薛清雅告诉了王钧,王钧告诉了沈文知…… 最后全琼州人民都知道了,乾王马上要过生日了,而且即将举行盛大的庆典。等到张石川知道这事儿已经覆水难收了。 张石川索性就让他们折腾去,自己依旧整天忙碌于会议室和研究所。 深受爱戴的乾王的生日庆典隆重而又另类,庆典的开始是在江边码头上进行的。一艘模样怪异的约么二十米长的船在码头旁停靠着。 说他怪异,是因为这船没有船帆也没有橹,而是在甲板上立着一根粗大的烟囱,没错,就是烟囱,因为它一直在往外冒黑烟。 人类历史上第一艘蒸汽驱动的铁骨木壳船终于诞生了。在欢呼声中,张石川减掉了红绸带头登上了蒸汽船。 他本以为蒸汽机车都搞出来了,蒸汽船应该更简单才是,然而事实正好相反。蒸汽船比起蒸汽机的研发更困难。 首先就是淡水的循环利用。如果要出远洋,就必须给蒸汽船准备充足的淡水和燃料。海水盐度太高,河水杂质也太多,如果直接把河水和海水加进蒸汽机锅炉里,用不了几天锅炉就会被水垢堵塞。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将废蒸汽从新回收利用,另一方面还要设计一个简易的废热蒸馏取水装置,以保证在淡水不足的时候可以获得净水。 而另一个问题就是承重。蒸汽机太笨重了,木质龙骨和肋骨难以承受这个大铁疙瘩的重量,钢铁的防腐又不尽人意,最后拿出一个折中的方案:铁骨木板。 将近一年的时间,第一台蒸汽船终于下水了。 “我宣布,大乾第一台蒸汽机船火龙一号正式起航!从此人类的航海可以告别风帆了!蒸汽机将会带着大乾的海军、陆军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站在船头的张石川兴奋的说道。 然后低沉而悠长的汽笛声想起,一股股浓烟喷出,火龙一号缓缓离开码头。张石川等人朝岸上看热闹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而岸上不单有琼山县的百姓商贾士绅,还有一群金发碧眼的欧洲人。这些都是广州那些传教士从欧洲各国介绍来的学者、匠人和技工。 为了凑齐这五百多号人这群传教士也是煞费苦心了。 因为张石川说过,不要那种有前科的,又要有一技之长的。问题是有点本事有大学问的都在本国混得风生水起,谁愿意漂洋过海跑到神秘而未知的东方来谋生? 可这些抱着来体验一下东方神秘的想法的人到了大乾,看到了林立的作坊,呼呼冒气的蒸汽机以及今天的蒸汽船之后,当他们看到了大乾的军队火枪火炮后,当他们尝过了大乾的美食,领略过大乾丰富多彩的文化体育生活之后,他们都由衷的感叹,自己的国家和大乾比起来简直是一群蛮夷的国都! 他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随团而来的还有一群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在他们的眼中,这里简直处处都是商机:从未见过的上好瓷器,那么晶莹剔透白皙温润,和这些瓷器比起来,王宫里用的东方瓷器简直就是乞丐用来讨饭的工具! 还有那些神奇的机器、廉价的蔗糖、各种美酒、雪茄等奢侈品如果运回欧洲或者其他殖民地,将会是多么受欢迎,这里简直就是商人的天堂! 除了这些外国人,还有闻讯而来的各国使臣,其中也包括了张石川的老友菲律宾总督费南德、安南国王黎维禟、广南国王阮福淍的长子阮福澍、朝鲜国王李昀、(当然,还有朝鲜王妃鱼氏)、日本幕府大将军德川吉宗的儿子长福丸…… 不管这些人有几个出于自愿,至少他们人在这里。 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场面,安南和广南一直在打仗,可黎维禟和阮福澍却是相谈甚欢。 朝鲜和日本刚打完仗,一个国王和一个未来的征夷大将军两个人在比谁更傻…… 第二天是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当看到大乾国防军一队队迈着整齐的步伐齐唱着雄浑的国歌刷刷的走过广场的时候,大乾百姓在欢呼雀跃。 各国来宾却是心里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毫无疑问,这支军队并不是花架子,而是有毁天灭地的能量。 三天的庆典终于结束了,张石川也开始一个个接见各国使臣。 首先自然是老朋友费南德。 “啊,我亲爱的总督大人,不知道最近菲律宾的情形如何?美丽的总督夫人和您一对可爱的孩子都还好吧?”张石川对着费南德一拱手说道 “托您的福乾王殿下!感谢您的关心,他们都还好。”费南德单手抚胸鞠躬道:“只是前段时间发生了一间很不幸的事情。 本来要接替我成为新一任总督、尊敬的托里维奥·坎普伯爵在巡视菲律宾各个岛屿的时候和当地的土人发生了冲突! 哦!那些该死的异教徒,他们居然仗着人多势众袭击了坎普伯爵,伯爵英勇杀敌,最后还是寡不敌众,战死在了棉兰老岛上!那些该死的异教徒!” 想到坎普几乎被火枪射成了筛子,从他的尸体上取出的铅弹就有十几斤,费南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位乾王可是够心狠手辣的,只要挡住自己的人不管是不是无辜,几句话就宣判了一个伯爵的死刑。 “哦我的天!简直是太不幸啦!让我们为伯爵的不幸遭遇举杯……”张石川端起酒杯和费南德碰了一下:“看来你,我亲爱的朋友,暂时是回不了美丽的西班牙啦。” “是啊,我可爱的故乡!您不知道,我是多么急切的想要回去!可现在走不了啦!我只能等着国王陛下再指派新的总督来接任了。 哦对了,我顺便还要去征讨那些该死的异教徒,给不幸遇难的坎普伯爵报仇……”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您务必要告诉我!”张石川说道。 这段时间虽然张石川没在琼州府,可是和费南德却打得火热。 不光是正经的亚洲到美洲的常规产品和金银交易的生意,费南德还抓了上万的棉兰老岛土着以及不服从管教的“异教徒”卖到了大乾,这些都给费南德带来了巨额收入。 而费南德的军队带着船去南边岛屿上掠夺,驻防马尼拉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全由大乾海军和国防军接管了。 同时西班牙的船队可以无忧畅通整个大乾南海,西班牙商人更是可以自由出入各大港口,两家好像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了。 “我亲爱的殿下,恕我冒昧,这次您的生日庆典好像大琼帝国来了不少英国佬?” “是啊,他们是来送了不少工匠给我,顺便想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您知道,我现在的产品太多了,迫切需要开拓新的市场。” “哦!我的殿下!合作!和那些该死的英国佬!您可一定要小心,他们太狡猾太卑鄙了,他们表面上风度翩翩,实则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强盗、小偷、地痞、流民……” 张石川呵呵一笑,这西班牙和英国还真是世仇啊,打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服谁。 “我知道了,我亲爱的朋友,谢谢你的好心提醒。不过您也知道,我大乾现在的作坊越来越多,太多的商品需要运往各地。 而大乾现在又没有强大的远洋船队,就只好先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合作一下了,毕竟他们也掌控着巨大的市场份额吗。 您放心,我亲爱的费南德,即便和英国人有交往,也只限于生意上的,绝对不会像你我这样建立起深厚的友谊的。 您也知道,我现在需要大量的棉花和农作物,这些都是英国人最多的。而且我的瓷器、机械等产品也需要卖出去不是? 不过我保证,我亲爱的朋友,在同等价格的情况下,我一定会优先照顾您和西班牙王国的。” 听了这话费南德又喜笑颜开:“乾王殿下,我最尊敬的朋友!感谢您的友谊,我真的觉得无以为报了。” “哎,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就见外了!干杯,为了我们的合作愉快!”张石川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喝了一口葡萄酒。 “为了您的健康!”费南德也喝了一口。 张石川当然不会真的把费南德当成是什么朋友。只不过他现在没有经历去发展海贸,把费南德当成一个商人罢了。 刚开始张石川只有琼州府这些作坊生产出来的产品,又不能往内陆销售了,自然要寻找一个靠谱的商人。 而现在一座座新作坊纷纷在台湾、广东等处建了起来,蒸汽机的大量使用使效率越来越高,所生产的产品也越来越多,只凭着一个费南德和他的船队已经开始无法满足大乾的供应量了。 还有就是各国掠夺来的奴隶被卖到各个作坊使生产成本进一步降低、即便是同等的产品也能比其他国家的价格低上两成,大乾的产品也就更有竞争力了。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人来得正是时候。英国不仅有广阔的殖民地,本国的消费能力也不容小觑。张石川希望能借助英国进一步打开欧洲市场。 工业革命是从英国开始的,更确切的说是从纺织业开始的,而现在大乾的纺织业在专利的推动下和蒸汽机的带动下已经越来越先进了,如果他现在能生产出大量的廉价纺织品倾销到英国去,势必会阻碍英国本国的纺织业发展……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东印度公司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董事约翰·欧灵顿男爵和他的代表团终于受到了张石川的召见。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张石川的授意下参观过一切可以让人参观的作坊、农庄和产品,并且和大乾商务部长王钧、外交部长沈文知进行过几轮亲切友好的磋商了。 但是磋了半天也没磋出什么来,张石川早就打好招呼了,先让他们眼馋眼馋咱们的好东西。 “川哥,这位就是来自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董事约翰·欧灵顿男爵。”沈文知介绍道。 “尊敬的乾王殿下,请允许我代表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全体董事为您献上最美好的生日祝福。”欧灵顿抚胸躬身说道。 “感谢你,男爵先生。也请有机会帮我转达我对英国国王乔治陛下的问候。诸位请坐。”张石川欠了欠身说道:“欢迎诸位到我大乾帝国来做客,抱歉现在才接见诸位,实在是政务繁忙,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能见到乾王殿下是我们的荣幸,这些天我们在大乾可是涨了不少见识……” 听着欧灵顿一通早就准备好的阿谀奉承之词张石川只是保持着微笑,并不置可否。 可听了十分钟这哥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石川咳了一声打断道:“欧灵顿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的时间很宝贵,咱们能不能长话短说?我听沈部长说东印度公司想和大乾通商可是有的?” “是的,尊敬的殿下。大乾国和我们东印度公司都有广阔的市场,也有物美价廉的产品。 互通贸易对我们两家绝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决定,我相信睿智的殿下一定也很清楚这一点。” “我完全同意您的观点,我的产品确实需要更大更广阔的市场,同时我也需要廉价的原材料,比如,棉花和稻米等。” 张石川知道,英国在印度和北美洲的殖民地都种植了大量的棉花,这正是他需要的。现在来自菲律宾的棉花供应已经不能满足大乾纺织业的需求了。 “哦,棉花是我们的主打产品!我们的棉花纤维纤长有弹性,价格也绝对包您满意。” 张石川摆了摆手:“品质和价格不是我该关心的,这种事您可以和我的商务部长王钧谈。今天我们只把大方向定下来即可。 我可以卖给你蔗糖、农具农机、瓷器、茶叶、和丝绸、烟酒等产品。 我大乾需要的是各种农作物,除了棉花之外还有各种香料、稻米等印度的那些农产品。当然,硝石、靛蓝等矿产资源也是我喜欢的。” “这些完全没问题,殿下。”欧灵顿说道:“为了方便日后的合作,能不能允许我们公司租借一块靠近港口的土地作为贸易据点和仓库?” “租界?像印度那样?”张石川问道。 “正是。” “想都不要想!”张石川直截了当的说道:“只是生意上的合作,我需要市场和原料,你们需要产品和市场,仅此而已。 别打我大乾的主意,我大乾可不是莫卧儿帝国。如果我要求在不列颠岛上要一块租界,你们会答应吗?在我大乾经商,就要遵守大乾的一切法律,这点没得商量!” 这是当自己傻吗?上来就要租界。这群英国佬果然野心都不小啊。想要治外法权?门都没有! 欧灵顿没想到一提起租界这位年纪轻轻脸上有疤的乾王就这么大的火气,东印度公司在其他国家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硬的君主。 可现在是自己上赶着来求合作的,毕竟大乾的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太有吸引力了,欧林顿赔笑道:“乾王殿下一定是误会了,我所说的租界并不是要凌驾于贵国法律之上,只是方便日后生意上的往来。” “我大乾的领土一寸都不会往外出租,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至于你们的商人安置问题我早就想好了,我会给你们修一个洋夷商馆来安置你们的办事人员。 至于库房吗,你们可以租赁。只要你们遵纪守法,大乾会保护外国商人的安全。你们就别想着自己驻兵了。 我想诸位对于大乾的军事实力应该也有所了解。你也可以参考一下我和西班牙人的合作,这么长时间我们合作得一直很愉快。” “原来乾王殿下早就帮我们想好了,多谢多谢……”欧灵顿尴尬一笑。 “另外,我听说你们对我国的蒸汽机很感兴趣?” “正是,大乾的蒸汽机真的是太神奇了,您知道,在英国的煤矿也在使用蒸汽机提水,可大乾的蒸汽机居然能有这么多的功能,不但能用在作坊里,还能推动车辆和船只!”一提到蒸汽机,欧灵顿的眼睛都在闪着贼光。 “英国是不是也有专利保护法?”张石川问道。 “呃……有的。”欧灵顿也不傻,张石川这么一问他就知道了是怕蒸汽机被卖出去之后被英国仿制。 “嗯,那就省了很多话了。你知道,为了研究蒸汽机,我可是投入了上千个技术人员,花费了上亿两银子才弄出来的。 如果被人剽窃了,我会很生气的。当然,不单是蒸汽机,很多东西在大乾都是有专利的,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专利局了解一下。 对于懂得法律的绅士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或许您还没有听说吧?日本国剽窃了我的火枪火药制作技术,现在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也希望您能知道我大乾对于保护专利保护发明人利益的决心和信心。” “是,我有所耳闻……” 欧灵顿已经来了大乾一段时间了,为了多多了解这个新兴的帝国、未来的合作伙伴和潜在的对手,他一直在收集各种情报,其中包括大乾所出版的所有报纸。而张石川打日本、签订条约这些消息报纸上都有详细报道。 “贵国的专利保护年限是二十年是吧?我们大乾国的是三十年。”张石川掏出怀抱看了看说道:“已经是中午了,不如我们先吃个饭,吃完饭了喝杯茶再谈?” “好,都听乾王安排。”听到吃饭,欧灵顿不由得咽了口吐沫。 英国一直是美食的沙漠,从古到今从未变过。英国因属于海洋性气候,英国天气寒冷,单纯种谷物、蔬菜都很难丰收。 1586年,土豆被引入英国,因适宜在寒冷地区种植并且高产,逐渐成为英国人每日三餐的主食。 而到了印度,大米是管够了。可是印度人的烹饪手段也并不比英国人高明。不管是什么食材都能烹饪出大便一样的食物,而且那群土着还用手抓着吃,用他们不擦屁股的那只手…… 可到了琼州府,他们这群土鳖才知道了原来鱼肉有这么多种烹饪手段,土豆还可以煎炒烹炸!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道汤,居然也需要这么多手续!这里简直是美食的天堂! 只可惜今天乾王赏赐的午宴让他们颇感失望,因为端上来的居然是炸鱼和薯条!他们本以为大乾的国宴肯定是珍馐美味不可枚举呢…… 就当是怀念一下家乡的味道吧。欧灵顿想到。 “诸位,听说炸鱼和薯条在英国是国菜,不管是王室还是平民都爱吃,今天你们也尝一尝我大乾的这两道菜吧。 这个是番茄酱,我个人喜欢和薯条搭配。还有这个是花生酱、辣椒酱……” 张石川说着在盘子里倒了一点番茄酱,用叉子叉起一根薯条沾了酱汁吃下去:“请请,都不用客气。” “多谢……”欧灵顿也学着沾了一点,顿时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这滋味,不要太好啊! “顺便说一句,番茄酱也是有专利保护的,现在还剩下二十八年的保护期。”张石川笑吟吟的拿起葡萄酒杯说道。 欧灵顿已经不管什么专利不专利了。原来炸鱼沾上这个辣酱滋味如此的美妙,这些神秘的东方酱料,一定会受到英国皇室和贵族的推崇,就像东方的茶叶和丝绸一样!东印度公司又将改变英国人的生活方式! 他没好意思问这个番茄酱的价格,但是他相信,只要能运回英国,绝对能带来几倍的利润! 饭后,趁着张石川抽雪茄的功夫欧灵顿凑了上来:“尊敬的乾王殿下,我想问一下,贵国的专利可以转让或者许可给外国人使用吗?” “当然可以了,您也知道,只要得到发明人的许可,这些都可以的。”张石川递给欧灵顿一根雪茄示意他在旁边坐下。 欧灵顿点燃了雪茄,学着张石川的样子抽了一口,这滋味确实不错。 “看上哪个专利了?我亲爱的男爵?是蒸汽机吗?”张石川问道。 “哦,不不,其实我是看中了番茄酱的专利。”欧灵顿说道。 蒸汽机的专利当然好了,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研究出来的蒸汽机,专利转让费肯定不菲。而浸淫商界多年的欧灵顿却看中了番茄酱。 作为一个调味品,制作过程肯定不会太复杂,专利费也不会太贵,但是这个味道,尤其是搭配英国人的主食土豆,在英国本土绝对会是最畅销的调料,这其中潜在的利润可是惊人的! 张石川一听番茄酱有点遗憾,他还想把蒸汽机专利高价卖给英国佬呢。番茄酱这玩意,当初还是王钧帮着他注册的专利,他听到后还笑得差点岔气——这玩意还要申请专利?没想到今天居然也派上用场了! “实不相瞒,这个番茄酱就是我发明的。” “哦,上帝,您真是太伟大了,这么美味的酱料,绅士的吃法,请允许我表达我诚挚的敬意,我想买下这个专利,带回英国去,让英国的人民也尝一尝这种美味,希望您不要拒绝。” “嗨,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一提。至于这个专利吗,如果男爵觉得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上帝见证您的慷慨!可是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下!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欧灵顿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但是他也知道,没有天生掉馅饼的好事,中国人讲,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哎,不用这么见外,您不是也送了我不少的礼物吗,其中的毛呢我觉得很棒。”张石川说道。 “哦,毛呢!”欧灵顿一愣。 羊毛制品现在已经是英国的主打产品之一了。但是到了亚洲,这玩意却并不受欢迎。原因很简单,英国占了的印度那些殖民地太热了!光着腚还出汗,谁要什么毛呢? 可这个乾王为什么会对毛呢感兴趣?琼州府也不冷啊,广东广西也不冷啊,用得着这玩意?毛呢的价格可不便宜。 “没错,毛呢。确切的说我是对羊感兴趣。”张石川早就注意到了,英国羊毛制品所用的羊毛比济州牧上的羊毛可是细多了,穿在身上不扎人。 “哦!既然这样的话,正巧在印度也有这种羊,我可以送给殿下一些。” “感谢您的慷慨,我亲爱的男爵。”张石川举起茶杯朝他示意:“可是我需要多一些,比如几千头羊,这么多,我必须要给钱,不然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一听要几千头欧灵顿心里也是一突突,但是既然都说出口了,总不好马上改口。 于是欧林顿说道:“殿下,请叫我约翰。能为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 “那好吧,我就欣然接受了。”张石川的一句话差点把欧灵顿噎死,可马上又让他感到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我亲爱的约翰,您也知道,我大乾帝国人口众多,这几千只羊是远远不够的,我还希望能从英国进口大量的毛呢、毛毡等商品,如果您的价格合理品质优良的话,我想我可以给您免去一些产品的关税。” 大量的毛织品!而且还免关税!欧灵顿似乎已经看到了东印度公司的股价在蹭蹭的往上涨。 下午的谈判气氛比上午可是轻松愉快了很多,张石川定好了大概方向,剩下的就交由王钧去跟他们扯皮了。 “川哥,你现在要这么多毛呢干嘛?”沈文知偷偷问道。 “做军装啊!难道你忘了京师的冬天多冷了?”张石川淡淡一笑。 “京师!”沈文知大吃一惊。 “没错,京师往漠南蒙古,喀尔喀蒙古,奉天、吉林和黑龙江,还有更北的地方冬天都很冷的,光有羊毛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大量的皮草。”张石川吐出了一口浓烟缓缓说道。 第三百七十八章 求大腿 让张石川不解的是,黎维禟和阮福澍居然联名请他去黎维禟的别院吃酒宴。 对于赖在琼州府不走的黎维禟他是没什么好印象的。而对于阮福澍他根本就没说上几句话呢。 但是让人不解的是这两个本来应该是一对冤家,怎么还凑到一块去了?巨大的好奇心让张石川决定见一见这对冤家。 来到了距离乾王府几条街的黎维禟的住所,阮福澍和黎维禟两个听到消息已经在门口恭迎了。 “老黎,你胖了啊!”张石川打了个哈哈。 “嘿嘿,托乾王的福,主要是大乾帝国的食物太美味了!”黎维禟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世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张石川又对阮福澍说道。 “乾王日理万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接见我已经很感激了。”阮福澍一拱手说道。 “乾王,里面请!”黎维禟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完全没有一个国王的架子。 张石川也没客气,率先走了进去。来至客厅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主位上。 “说吧,今天你们两个一起来见我,有什么事儿?”张石川端起茶杯吹了吹浅浅的喝了一口。 “乾王,我们是想联合起来推翻郑?。”黎维禟说道。 “噗……”张石川一口茶都喷了出来。 他想过很多可能,比如安南和广南要停战,请张石川从中调和做个见证,比如用矿山抵债,比如奴隶的价格能不能提高一些,军火的价格能不能降下来一点,可就是没想到,这么短短几天,黎维禟居然和阮福澍勾结起来要夺权了。 广南国可是从安南分裂出去的,黎朝从来不承认广南的合法地位啊,看来黎维禟为了夺回大权真的是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就可以了,干嘛来问我?” “呵呵,乾王,我们能不能歼灭郑?,关键还不是得看您吗?”阮福澍赔笑道。 当然了,只要现在张石川停止供应给郑?武器弹药,郑?的库存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没有了子弹的枪还叫枪吗?没有枪的军队怎么和广南抗衡? “呃……郑?还欠我二百多万两银子呢!” “乾王,这银子是我黎朝欠下的,郑?死了,我一定会倾全国之力把欠大乾的债务偿还上的。”黎维禟一听有门,马上接口到。 “呃,这样啊……广南不欠我钱吧?”张石川又看向阮福澍。 阮福澍忙也说道:“回乾王,并不曾有拖欠,我们一直都是现银交易,或者直接用稻谷矿产等物品抵扣了。” “你们都商量好了?”张石川又看看两人,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儿戏了。 “正是。这么一直打下去于我们两国都无益处,本来已近百年没有战事了,都是郑?一人所为。我们就听乾王一句话了。” “嗯,行,那从现在起,我就停止供应郑?军火,其他事儿我可不管啊,靠你们自己了。”张石川说道。 他也看出来了,安南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了,或许是应该换一个思路来对付安南了。 有了张石川这句话,黎维禟和阮福澍都松了一口气。大乾的火器实在太犀利了,他们都深有体会。只要郑?没有了后勤保障,他的军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只是黎维禟居然要假借广南的手除掉郑氏,这是不是太冒风险了,就不怕郑?倒台后广南趁机推翻安南? 要知道,以前安南还有大清这个宗主国在背后撑腰,现在和满清接壤的广西云南两省已经是大乾的领土了。黎维禟到底许给了广南什么好处? 宴席结束,阮福澍见张石川和黎维禟似乎有话要说,也很知趣的告退了。张石川也没兜圈子,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回乾王,我答应事成之后将郑?吞并的周边的土地都划拨给广南。”黎维禟也没遮着藏着。 张石川顿时就无语了,这么大一片土地,比现在安南的面积只大不小,可是郑?耗尽国力才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一句话给葬送了?当然,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张石川暂时还不想管。 “那你就不怕郑?倒了,广南趁机把你们也吞并了?你可得想好了,如果把这些土地都划给广南,再加上他们最近占领的占巴塞和吉蔑的地方,广南的国土面积可就是三倍于你安南了,到时候国力远在你之上!而且你也别想指望着满清能救你。” 虽然对黎维禟没有什么好感,可是毕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了,又送自己铜矿,张石川也不想他太惨。 “这些我都知道。”黎维禟说道。 “那你……有什么对应之策?” 黎维禟却是一撩衣襟跪了下来:“小王安南国王黎维禟愿向大乾帝国称臣,成为大乾藩属,只要乾王首肯,小王愿意鞍前马后服侍乾王,还请乾王看在我对大乾一片忠心的份上不要嫌弃安南地小民贫,务必接受。” 说着黎维禟开始磕头…… 张石川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玩意为了能当回安南王,居然连一点脸都不要了啊! 这个结果和他当初的设想有很大的出入啊!藩属国,虽然不是自己的土地,但是作为权宜之计似乎也不错。 “老黎啊,快起来,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吗!你是王,我也是王,这怎么使得。”张石川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扶黎维禟。 “乾王,您是上苍派遣下来的使者,早晚有一天要一统中华的,天佑大乾!天佑川哥!能做您的臣属是黎维禟的荣幸!” 张石川痛苦的捂住了脸:洗脑教育倒是把黎维禟给洗了。当然他也知道,黎维禟并不那么傻。他知道,只要紧紧抱住了张石川的大粗腿,广南国根本就不敢动他。 张石川不得不感叹,这黎维禟的算盘打得也是挺好的,不费一兵一卒夺回了王权铲除了奸佞,还抱住了新大腿。 而他们的计划,似乎对自己暂时的利益也没什么损害。除了少卖给他们一些子弹,可这两国实在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好不容易把黎维禟馋了起来,黎维禟又朝侧室说道:“玉妉,还不给乾王奉茶!” “喏!”里面有人答应了一声。 玉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张石川正发愣,只见一个穿着素白长袍的婀娜女子摇摇曳曳的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乌木茶盘。 “黎氏玉妉……”张石川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黎维禟她闺女嘛!几年没见,长这么高了,不是个黄毛丫头了,胸也长大了…… “奴家见过乾王。”黎氏玉妉低着头屈膝行礼。 “免了。”张石川抬了抬手,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黎氏玉妉这才站直了身子,将茶盘放下,手法娴熟的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给张石川:“大王请用茶。” 张石川接了过来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一旁茶几上:“有劳了。” “都是奴应该的。”黎氏玉妉又说道。 张石川指了指门:“出去!我和你爹还有话说。” 黎氏玉妉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无助的看向黎维禟,见黎维禟朝他打了个手势才喏了一声退下了。 张石川为什么不耐烦?因为他突然发现,黎氏玉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吴莺儿! “黎维禟,你倒是真在我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啊!”张石川沉声说道。 “大王,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您对吴贵妃一直念念不忘,想着这样能让大王高兴一些。”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给你当女婿的!” “不不,小王不敢,大王息怒,我们黎家愿意做大王的奴才,世世代代都侍奉大王,玉妉她……” “行了,别说了!”张石川拂袖而去。 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为什么黎氏玉妉可以把吴莺儿的言行举止学得如此之像?莺儿生前在琼州府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她,那是有内鬼?黎维禟买通了他身边的人打听到了吴莺儿的这些说话的习惯以及动作细节? 回到乾王府,张石川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小林子给我叫来! 看着张石川冷着一张脸,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不一会儿,小林子气喘吁吁的跑来:“主子,您找我?” “小林子,最近忙什么呢?” “回主子,在研究您说的那种新型消毒水呢,自从显微镜下能看到……” “我问你,是不是你在外头嚼过什么舌根子?” 小林子一听这话,又见张石川一脸阴沉,忙跪倒在地:“回主子,奴才不敢。” “那怎么有外人知道你莺儿奶奶那些习惯动作和话语?” “主子,奴才不知道啊,奴才除了跟着主子四处走就是在医学院里当差,再说,奴才怎么敢跟外人说莺儿奶奶的话?主子明见!”小林子砰砰的磕头。 “怎么了?”却是思户金走了进来。 “没啥。”张石川说道。 “出去吃了顿饭哪来这么大火气?” 张石川把方才的事说了一回。 “这有什么?现在戏文里好多唱乾王别莺的,想是和那些戏子们学来的也是有的。”思户金想了想说道。 张石川这才想起来,这初戏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当初郑板桥写画本的时候确实为了写得传神问了小林子不少吴莺儿的行为举止。 “起来吧。小林子,是我错怪你了……”张石川把小林子搀了起来。 “你呀……”思户金伸出一根玉指戳了戳张石川的额头:“火气越来越大了。” “好了。小林子,别怪我哈。” “奴才不敢。主子是越来越有王霸之气了,被主子骂了之后奴才只觉得神清气爽,周身通泰……” “闭嘴!” “嗻!” “滚!” “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广阔天地 大乾帝国第一次科考终于完成了,科目涉及国学、算学以及简单的理化历史地理等所谓杂学。当然,也包括读书人念念不忘的八股。 参加考试的大部分还是读过四书五经的读书人和张石川所办的易学出来的孤儿,也有一些退伍伤兵、念过扫盲班的人受张石川鼓动也参加了科考。当然,这些人的八股几乎都交了白卷。 成绩下来之后,张石川也不由得感叹:还是读书人的脑子够用啊,不但是四书五经,就是他编写的那些教材,只要拿过来读一读也比许多没正经念过书的人考得成绩要好。 这些上榜的生员们一个个踌躇满志,他们终于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聪慧过人,那些杂学,只不过他们不屑一顾而已,只要稍稍用心不还是手到擒来? 而这些上榜的人也受到了张石川的召见。 “诸位天之骄子!你们日后都会是我大乾的栋梁,将承载大乾的未来和希望!”这是张石川的开头话:“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现在你们已经在大乾第一次院试中证明了你们的才华,两年后的乡试,我相信你们同样可以金榜题名! 可是,大乾帝国等不了两年了!大乾菁英们,祖国现在就需要你们为国效力,你们可愿意为了大乾的腾飞,为了国家的昌盛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吗?” “愿意!”台下一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再问你们,你们读书的目的是不是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张石川又问道。 “是!” “很好,诸位想必也都知道,现在我大乾已经有了云南、广西、广东三省,可这些地方大体还在沿袭着满清的官制,广西和云南、甚至在琼州府的山区腹地中有些人们还在过着刀耕火种的苦日子! 我需要你们把琼州府的这些东西搬到这三省的每一个角落去!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的娇子们,你们能不能给我,给大乾帝国完成这个任务?” “能!” “好!不愧是我大乾好男儿!不愧是读书人的楷模!可是,你们下去之后的日子会很苦,山里的人需要你们教会他们种植新作物、学会新的律法、需要你们把大乾最新的政策传达给他们,需要你们手把手去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艰苦的过程,你们怕不怕难?怕不怕苦?” “不怕!” 在张石川唾沫纷飞的忽悠下,这群读书人一个个的踌躇满志要去拯救各地贫穷落后的百姓们了。 第二天,大乾报整版篇幅报道了张石川此次接见生员们的讲话,而后几天的时间内,在报上颇有头面的一些大儒也发声支援,这群即将上山下乡的知识分子似乎真的成了英雄。 乾王殿下还亲自写了一首歌送给这些即将奔赴各地的书生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舆论已经形成,那些本不愿意去山沟沟里当镇长、乡长的秀才们也都骑虎难下了,纷纷在请命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开始准备抽签看看要去何处当村官。 当然,还有张石川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各种农学笔记、养猪纪要、为官守则等等一大堆资料。 “川哥,你这招实在是高啊,这群读书人就这么被捧杀了。”郑板桥笑道。 “呵呵,读书人吗,要面子,认死理。哎我不是说你啊。”张石川淡淡一笑:“不过也让他们都注意安全,到了各处别太偏激了。 分配的地方也是,尽量找那种对汉族归属感强的寨子让他们推行改革,别弄出什么事儿来。 另外下乡扶贫的一应种子、农具、日用品和药品都要准备足了,让寨子里的苗瑶僮等族知道他们去是为了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而不是去破坏他们原有的生活的。 让阿胜抽出点老兵来,照顾一下各个州县下去的这群书呆子的安全……” 至于那些落榜的考生张石川也没有放过。他们落榜的原因大多是因为不会写八股文,但是起码能写会算,有很多人还在某些行业有一技之长。筛选一番之后,他们也成了被下放的对象。 “不会写八股文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有的懂农事,有的会烧玻璃,还有人懂建筑修路,你们都是我大乾宝贵的人才! 会写八股文又能如何?可以当饭吃吗?可以当衣服穿吗?可以当房子住吗?不行!你们的专长才是最有用的……” 于是一群本来因为科考名落孙山而垂头丧气的坎班出身的落地秀才们也精神焕发起来。 当然,他们的职位一般是那些榜上有名的人的副手,可张石川一再暗示:一切皆有可能,他看的是政绩! 而且张石川还告诉他们:如果想继续深造,大乾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建造一所国立大学和大乾科学院。 没有人知道张石川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大乾现在已经有三万陆军三万海军了还不大举进攻。台湾府、雷州府的新兵有的已经训练了一年了,还没有上过战场。 不但如此,张石川还让所有造船厂加班加点的造了上百艘类似于沙船的小战舰,并且大肆招募海军。 满清的水师已经被打废了,只剩下浙江和天津水师还有些战船也都是些老旧帆船。朝鲜的水师根本不值一提,日本的也被打光了,菲律宾现在和大乾处于蜜月期,周围根本就没有比大乾更强大的海军了,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银子扩充海军?还有,一直喜欢大船的张石川,怎么突然让造这么多小船? 不但如此,张石川最近似乎对军队都不管不问,而是热衷于修改各种法律条款、在报纸上大肆鼓吹读书人、安抚退伍老兵、去义学里上课…… 当然,这段时间军火厂可一点都没闲着,大批的元化二式改造升级、霰弹一式开始量产、据说还有一种新式火炮也已经量产了,只是几乎没有人见过。总得来说哪里都有张石川的身影,就是参谋部见不到他。 这一天,张石川终于出现在了参谋部。 “乾王!”见张石川进来,一群人站起身来敬礼。 “嗯,都坐。世骠,最新战报收到了吧?” “是!”施世骠说道。 两年的洗脑教育施世骠终于一心一意归属大乾了。但是张石川并没有让他带兵上战场,一方面是他有些不放心施世骠会不会像他爹施琅一样反复倒戈,另一方面,施世骠的几个哥哥还在满清朝廷当官呢,让施世骠上战场不免有些尴尬。 可施世骠毕竟是将门虎子,又有丰富的带兵经验,还曾经是福建水师提督,于是张石川让他牵头成立了参谋部,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张石川所指的最新战报,是史安刚从福建发回来的,而内容也挺让人无语的:天地会虽然没有火枪火炮,但是凭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居然占领了福州府以西的延平府,并且以一府之地像张石川投诚,要求加入大乾……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让张石川有些哭笑不得:他要打,别说一个延平府,就是整个福建也打下来了。这算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 “延平府和天地会,诸位怎么看?”张石川接过施世骠递过来的雪茄点燃了抽了一大口说道。 “臣以为,天地会既然要加入大乾,我们不妨接受。毕竟以后要走的路还长,多一份助力也是好的。 况且天地会虽然反清复明多年,可毕竟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延平府在他们手上,不知道会不会有涂炭百姓之行为。”施世骠说道。 “臣附议……”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嗯。”张石川点了点头,又看向陈继:“小陈,你怎么看?” “川哥,我以为施大人说得不差,福建山多隘口多,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而延平府是联通福建各府之咽喉,若是拿下延平府,福州府、永春州、兴化府以及泉州府的清军补给势必不畅,也方便我们日后拿下整个福建。”陈继站起来说道 “说得好。”张石川显然很满意陈继的回答。这几个月在参谋部陈继是没白呆啊。 “只是……”陈继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川哥,咱们现在琼州、台湾府以及广州府都有这么多新兵,为何不直接拿下整个福建? 这么长时间的游击和骚扰,福州的守军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其他州府的清军大多也都蜷缩在城中或是隘口中龟缩不出,又迟迟不见满清的后援。 而且,我大乾的宣传早已渗透进了整个福建,福建百姓们都在等着乾王接管福建呢……” 陈继这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张石川,这也是他们早就有的疑问。 张石川一笑:“你们也都觉得打福建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我以为早就熟了……” “陈参谋所言不差……” “行,那就打吧。让史安带上台湾府的新兵直接攻打福宁府,然后打建宁、邵武府;让赵大勇分出一部分兵力拿下汀州府和漳泉二府,然后从三面包围福州府,逼着福州的守军投降!” 张石川都没看舆图一眼就说道,显然这个计划早已经在他心里构思了许久了。 众人一听乾王终于要打福建了,无不欢呼雀跃,铺开了大号的福建舆图,开始按照张石川所说的进军线路开始规划起来。 史安应该在哪里登陆,在哪里设置据点,如何行军,何处补给,顿时整个会议室就热闹了起来。 “诸位,接下来乃是最高机密,切记不可传出去一句。这个计划,只能在这间会议室,在我们这些人之间讨论。若是谁走漏了风声,军法处置!”张石川等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才说道。 众人一听这话面色也都凝重了起来,张石川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峻的语气说过话。 第三百八十章 大举进攻 乾王府内院,家宴。 看着一桌娇妻美眷和一群儿女,张石川心里也有些不舍,才回来三个月又要走了。 “非要亲自去吗?马上就天冷了,不能过完年再走?”赵娥嘟着嘴问道。 “这一战关系重大,而且战机刻不容缓……” “哥,我跟你一起去。”花琪说道。 “胡闹,刚坐完月子怎么能往外跑!好好在家养着!”张石川拍了拍花琪的脸说道。 “可顺溜太大条了,一点都不会照顾人,你这出门在外的……” 张石川呵呵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人照顾?你们在家里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让我安心就好了。” “哥,那你注意安全,让小林子跟着你吧,别亲临前线了,也别……”阿奴小声嘟囔道。 “嗯,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还要带你回广西认祖归宗呢,乖乖的等着我。好了,这次出征应该用不了多久。等到赢了,可能我们就要迁都了!”张石川踌躇满志的说道。 “迁都?迁都到哪里?”思戸金问道。 “还没想好……” “去吧去吧,少带几个回来!”赵娥撇了撇嘴。 中元二年十月初八,庞大的舰队从海口、洋浦港出发,像东北驶去。 说是庞大是指的舰队数量足足有四五百艘,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十几二十米长的小船,还有很多从清军水师手中缴获来的小船。 舰队停经台湾府,又汇集了在台湾训练了一年有余的新兵一万人,战船二百多艘浩浩荡荡往北驶去。 因为舰队中小船多,不敢走远海,这一路几乎是顺着福建、浙江沿海走的。甚至站在岸上都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船队从南而来往北行驶而去。 几天前,黑胡子已经带着几艘战列舰把这条航线走了一遍,顺带把浙江周遭的炮台和浙江水师又问候了一遍。 至于福州水师,早已名存实亡了。整个福建沿海,只要不到各大府治所在的县城,基本上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几天前,赵大勇和史安已经从东西两路开始大举攻城略地了,准备最后合围一举拿下福州,而张石川带着庞大船队和将近两万人此行的目的却是长江入海口——松江府。 作为入海口,清朝也极为重视这里的布防,光是炮台就有两个——位于杨家嘴口的西炮台(吴淞炮台),原为防备海盗之用,顺治十七年由两江总督郎廷佐督建,后历经修葺,又因张石川祸乱东南沿海,西炮台又增设了两处炮台,共有平夷将军大炮、镇远将军炮等大小火炮一百五十四门。 东炮台建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三月,位于浦江东出海口附近,为吴淞口江防的辅助阵地,有大炮50门。 东西两个炮台互成犄角守住了黄浦江口,更抑制着想顺着长江进入内地的水道。颇有些大炮当关百船莫入的气势。 但是也只是有些气势而已了。长江入海口实在太宽了,从两处炮台到江心岛宝山的江面就有十四里之宽。 而且,张石川此次带了不少小战舰,每艘船长不过十几二十米,吃水浅,每艘船上只有水兵二三十人,火炮几门。但是这种船的好处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登陆。 如果绕过炮台或是从其他地方登陆然后从后方袭击炮台,自然能减少战损,但是张石川却选择了和两处炮台对轰。 这次带出来的三万人,有两万是新兵,除了各个团、营、连级的军官,就连许多排长都没有上过战场,张石川想用这两处炮台给这些新兵蛋子们上一课,让他们先体会一下战争的残酷。 新的平海二式改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不管是射程还是精度以及气密性都远超二式,炮弹的威力也有所增加,和清军的那些大将军炮们对射完全不吃亏。 几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浩浩荡荡开进黄浦江口。柿子当然是要捡软的捏,两个小时之后,东炮台宣布报废,后面的大乾海军战船都没有什么开炮的机会。又过了三个小时,西炮台也成了一堆废墟。 第二天,就在上海县城的百姓士绅在县令的带领下准备好了鞭炮锣鼓在县城外准备迎接乾王入城的时候,等来的却只是乌恩其带着的大乾国防军一个团。 肃清港口炮台大军修整一夜,留下了两艘二级战舰守住江口,又安排一个团的兵力继续清除松江府残余清军,攻占上海县城和松江县城,而张石川并没有来。 张石川之所以造这么多小船招募训练了这么多海军,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控制长江水道。 作为中国境内第一大河,长江自古就是天然的优良水道,从上海县逆流而上一直到江宁府,长江的水深还能达到十到二十米,完全可以通行二级战舰,而造这些小船的用途就很多了,可以抢滩登陆、可以继续西进,更可以顺着其他之流南下或者北上进入腹地。 张石川造了这么多小型战舰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整个长江水道,切断长江两岸的清军往来,从而先将满清一分为二,然后再南北一起发力,消化掉整个长江以南的疆土! 还有就是江南有四通八达的水路网,只要有了适合在河中航行的小船,不管是行军速度还是物资运输都会大幅度提升。 届时,苏南、浙江、安徽南部、江西、福建、湖北一部分以及整个湖南省将会落入张石川的掌控之中。 张石川在参谋部提出这个提议之后,所有人都惊着了。他们还一直在心中腹诽为什么张石川总是按兵不动,只是小规模的骚扰;为什么又这么扩招海军建造小船,原来,张石川的胃口是如此之大! 让黑胡子和卞全继续带着主力船队向上游前进清扫江南岸的清军,张石川则是带着五十只小船顺着练祁河而上,来到了嘉定,一个受尽了苦难的城市。 当舰队抵达嘉定城下的时候,却见城门大开,为首一个光头穿着七品官服的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在城门口静立。 “原嘉定县令,罪臣王耘携嘉定城一众士绅百姓恭迎乾王大驾,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看到脸上刻着个王,一身戎装骑在一头征用来的原本用来拉车的瘦马上的张石川,一群人跪倒在地。 张石川翻身下马紧走两步扶起了王耘:“快快请起!乡亲们也都快快请起!城中可还有不肯受降的清军?” “回乾王,昨日晚间收到了乾王已经北上并且攻克了吴淞炮台,想必定是要光复太仓州,故而昨夜趁着夜色我便集结了一些乡勇义士千余人将守备多西珲以及其手下党羽歼灭于城内,这是多西珲的首级。” 王耘说着从地上拿起一个白布盖着的木托盘,呈了上来。张石川撩开白布,果然下面盖着的是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看得张石川心里一阵恶寒。 “百姓们伤亡不大吧?可还有余孽?城中百姓可有惊吓?” “回乾王,百姓并无伤亡,因多西珲等人也知道乾王要来,也十分惶恐,加上多西珲战死,其他清兵也都没了抵抗之志,故而倒是不甚激烈。民勇死十一人,伤三十余人。 当晚全程宵禁,一早已经在城内四处张贴了安民告示。嘉兴近邻上海县,虽然这两年来海贸废弛,满朝廷严禁船只出海,可那些海商巨贾也是消息灵通。 乾王在广州广西等地的义举早已广为人知,百姓们都知道乾王乃是我汉人之仁义之师,军纪严明,并无惊恐。” “好好!”一听只有这么少的伤亡,张石川也松了一口气,又说道:“麻烦王县令将死伤名单呈报给我。 死伤民勇按大乾国防军例抚恤,由直系亲属领取。小林子,进城了先安排医疗队给伤者治疗。” “嗻!”小林子答道。他都快忘了多久没有和张石川一起出征了,这一路可把他兴奋坏了。 “抚恤?大乾例?”王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造反的民勇还有抚恤?大乾例是什么例? “死者每人抚银一百两,致残者百两,重伤五十,轻伤十两。若有致死或致残者每月抚恤二两,发放十年,家属一人可得工一份……”看着王耘一脸懵圈小林子看不过去了说道。 听了小林子的解释,王耘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某替死伤的民勇多谢乾王厚恤!” 在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中,张石川带着队伍进了城。三色旗飘在城门上,城中重新张贴了大乾统一的安民告示,在县衙门口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张石川做了个讲话。 “嘉定的父老乡亲们,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大乾来晚了!如果能早来七十八年,嘉定的十万百姓不会惨死于满清鞑子之手。 嘉定是一个英雄的县城,当初为了反抗满清的剃发令,你们一次次的自发组织起来,用你们的血肉之躯与鞑子抗衡,用生命和鲜血谱写了一曲凄凉的赞歌,让我们,像十万死难同胞致敬! 今天,你们再一次应用的站了出来,击溃了满清的城守,夺回了嘉定城,从此以后,我们汉人又是嘉定的主人了! 大乾帝国将尽最大的奴隶保护你们的安全,绝对不会再让嘉定落入满人之手! 我宣布,从今日起,废除剃发令!你们再也不用留着那条难看的猪尾巴了!你们再也不是满清的奴才了,做回你们自己吧! 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汉人!做大乾的臣民!日后,我会在江阴修建一座纪念塔,来祭奠那些奋起抵抗过满清的英烈们……” 下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县衙前的空地上围着的百姓们欢呼着,哭着笑着,更有人当场就从维护秩序的国防军手中借来匕首割掉了头上的辫子。 嘉定三屠,只是四个字,却承载了多少血泪,多少无辜的性命。就为了这条辫子,多少人头滚滚落地,如今,他们不再是奴才了! 进了县衙,王耘恭恭敬敬的交出官印,张石川却笑道:“怎么?不想当大乾的县令?” “我是……” “好好干吧,我还要带人南下,只能留给嘉定几十人。你招募一些民勇,接受训练,过些时间枪支会运到。 嘉定暂时还要拜托王大人费心管理。能看得出,你是一个有大义能为民着想为国分忧的好官。 等过段时间了会有人给你做一些简单的培训,你可以先看看这个……”张石川掏出一本大乾官员手册。 “承蒙乾王不弃,微臣王耘愿追随乾王,效犬马之劳!”王耘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才双手接过了张石川递过来的手册。 “起来吧。咱们大乾讲究人人平等,如果你愿意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人没有人能让你下跪,包括我。”张石川双手把王耘搀扶起来,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第三百八十一章 攻占苏州 以长江为界截断满清疆域是张石川的主意,而让张石川亲征嘉定却是夏道柟的提点。 江南是当年清军入关南下荼毒的最厉害的地区,没有之一。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江阴八十一日、常熟之屠、金华之屠…… 如果不是史料记载,谁又能想到富饶的江南鱼米之乡、诗礼繁茂的江南水乡的这些汉人百姓们曾经为了抵抗满清曾经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而嘉定就是一个标杆,张石川和他的大乾帝国要通过嘉定来告诉全天下的汉人,那一切都是过往,从此刻起,他们又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 现在需要张石川做的就是拿下江南,邀买人心。 感谢满清的八旗驻防制度。现在的八旗兵只有二十万左右,被张石川这些年来干掉了将近两万,当然,雍正又招募了两万,还在唐山镇闭关修炼呢。 这二十万人被满清朝廷分成两个部分,有大概十万人为京营,驻守在京城和周边,为了拱卫京师保护皇家安全。其他则是驻防军,驻防在全国各地。 中国这么大,这十万八旗兵本来就不够分,而驻防的重点又分别在满清的老家盛京、吉林和黑龙江三省驻防共有一万人左右,然后就是西北边陲,有一万五八旗兵。 至于内地,分到个省的就少得可怜了,只能在重镇驻扎重兵,如广州驻防三千、福州一千等。 而江南则是满清朝廷最为重视的地区,这里的驻军也多于其他地域。其中杭州驻防满蒙八旗四千人、江宁同样也是四千人。 而至于那些小的州县,只有县城有几百或者几十个绿营守军负责守卫,不出十天,松江府、太仓州以及苏州府昆山县均已落入大乾掌中。 直到打到了苏州城,张石川才算碰到了块硬骨头。 苏州自古就是江南最富裕的四城之一,和江宁、杭州、扬州三府相比起来其商业、手工业的发达有过之而无不及。 单单一个苏州府每年的赋税就能和北方两省相当,是满清重要税收来源之一。 而且苏州除了是江苏布政使衙门驻地、江宁巡抚衙门驻地,还是江苏按察使衙门驻地。除了军事功能,苏州已有了省会所应该具备的基本功能。 张石川第一次来苏州还是带着吴莺儿来寻找爹娘,如今城是人非,没想到再来自己居然是带着军队打过来的。 而新上任的江苏巡抚何天培已经摆好了架势准备和大乾军大干一场了。何天培虽然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却是个如假包换的蒙古人,乌鲁特部人。 雍正刚上任就将其升任江苏巡抚,一则是其知兵事,乃武将出身,一则也是培植自己的党羽,替换掉康熙末年那些督抚一方的贪腐大吏,比如上一任江苏巡抚吴存礼。 雍正上台后开始肃清吏治,经过一番狗咬狗之后,查实被康熙帝称为“好官”的江苏巡抚吴存礼为官期间,曾给京内外200多名官员送礼,礼银总额达44万余两…… 何天培得到新君的破格从江南京口将军提拔为一省巡抚,可谓天恩隆厚,而何天培也决定全力报效朝廷,以报雍正知遇之恩。 当得到松江炮台遇袭的消息之后何天培便开始集结一切可以调用的兵力,一面向在江宁的两江总督查弼纳写信求援一面准备固守苏州城。 当张石川兵临城下,发现城墙上都是拿着刀枪的寻常百姓的时候只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当初在梧州,守城的清军是用百姓当做人墙,而现在何天培是逼着百姓们帮他守城。因为都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平民,他们的手中并没有多少火枪,城墙上也没有几门炮,可看着城墙上那一张张惶恐的脸,张石川又犹豫了。 苏州城墙高二丈八尺,女墙高八尺,又有城楼,还有曲折的瓮城,即便用炮轰也得轰上一段时间,更何况外面还有百米宽的护城河…… 张石川有点头疼。在打江户的时候有日伪军在前面垫背,在朝鲜也有朝鲜民团在前面冲锋,可以让他们进城之后烧杀抢掠,可这是中国啊!是苏州城,里面住的都是汉人,自己也没有炮灰…… 派使者劝降?看这个架势可不像是能劝得动的。等了两天之后,已经攻下上海、华亭等地的国防军也赶到了苏州城下。 张石川咬了咬牙:打!分东西两路跳开有瓮城和箭楼的城门,直接用火炮隔着护城河轰击城墙。 砖石和加了糯米汤的灰浆的牢固程度并不在混凝土之下,可在烈性炸药面前也并非牢不可破。两个时辰之后,西城城墙率先被轰出了一个丈许宽的豁口,任凭怎么赌也堵不上了。 乘舟渡河,顺着缺口冲进城内、巷战、占领城墙一直到晚上,死伤五百多人后,大乾军终于肃清了城内的清军,占领了苏州城。 每个班一把霰弹枪的配置让伤亡着实减少了不少,苏州城守军的伤亡没有统计出来,可大部分都是被逼着守城的百姓,这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 进城后看着一户户门窗紧闭的房子,张石川都能想象得出那窗子后面肯定有一双双惊恐的眼镜在打量着他们这群人。 城池被攻破之后一番烧杀抢掠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虽然有人听说过大乾军军纪严明,可毕竟方才的一场激战也让这群穿着深绿色军装带着铁帽子背着火铳的人吃了不少苦头,这年头,当兵的有几个善类? 当然,大乾军队不会烧杀抢掠,不过当晚宵禁是肯定的。 江苏巡抚何天培中弹被俘、按察使葛继孔被俘、布政使鄂尔泰、知府乔世臣等官员趁乱逃走。 当晚张石川探视完了伤员后就住进了苏州织造府行宫。 苏州织造现在亏空,偌大个织造府只有一些下人看管房子,而行宫更是当年为了接驾康熙南巡时候修建的,除了康熙更没人敢住,尽管如此,倒是每日都有人打扫以示尊敬。 前任制造李煦还是曹颙的亲舅舅,只可惜也是个铁杆八爷党,同样也在接驾的时候欠下巨额亏空。 虽然经过李煦的努力,账面上的亏空填平了,但是雍正一上位还是找了个借口把李煦给办了,罢官回京接受调查,家产倒是还没有被查封。新的苏州织造也没到任。 张石川打量着康熙曾经住过的屋子,心里倒是想起了曹颙。好久没有接到他的密信了,也不知道这哥们咋样了,不过用不了多久就要打江宁了,到时候自然见着了。不知道江宁织造府的行宫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一早,安民告示便贴在了主要街道上,还有人负责一遍遍的宣读,苏州的百姓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公审?公审是什么意思呢?”有人小声嘀咕道。 “公审就是由公众来审判。这些朝廷的官好不好,有没有罪,让百姓们去判定。”负责念安民告示的书吏解释道。 “咱们老百姓可以给大老爷们定罪?” “我听说大乾在梧州的时候做过,当时可是杀得人头滚滚啊,不单是做官的,连商贾也都被抄家灭门了不少……”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苏州城里的巨贾富户们都岌岌可危起来,可是现在想跑?城门可是都由大乾国防军守着呢,如果化妆做平民出城可能没有人管,可是那么多家当,几十年、甚至几辈子人攒下来的家业,舍不得啊! 而且,公告上只说公审官吏,并没有提及商人啊。而且大乾军队和乾王似乎并不是凶神恶煞,不说别的,那些被逼着拿起刀枪守城的普通百姓投降或者被俘后经过一番审检已经开始释放了。 没多久张石川就亲自讲话打消了他们的疑虑。除了宣扬大乾军纪以及其他基本政策之外张石川保证:只审官吏,不追究商贾。 “国家经济,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不管是农人、作坊务工的工匠还是合法经营的商贾,我大乾都会予以保护。 但是,我要你们记住一句话:商以诚立!合法经营的大乾自然支持和保护,可若是有重利盘剥、剥削克扣、以次充好或者其他旁门左道之事,后果自负。” 讲话完毕,接下来就是公审了。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就是脸上重了一霰弹满脸都是麻点的何天培。 “我先说两句:战争本来是军人之事,可是这个何天培却逼着平民拿起武器参战,实属草菅人命,违反了大乾战争法,此乃罪责之一,至于还有其他罪行,诸位父老乡亲们可以补充了!” 张石川是怕何天培刚出任江苏巡抚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坏事儿,就先给他安了一条罪状。 熟悉他的人也都知道,何天培敢用刀逼着老百姓上城墙作战,这哥们肯定是活不了了。 哪知道张石川是多虑了。一开始百姓们还有些冷场,可突然站出来一个巡抚衙门的门房,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有了这么个好开头,百姓们也踊跃起来。 最后何天培的结果不言而喻:斩立决,财产抄没充公,家人暂时扣押,以后慢慢再审。 接下来的事基本上和梧州差不多了。被康熙惯坏了的这群官员,又是在苏州这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有几个肯只拿一年那百八十两俸银的?谁的屁股干净? 斩立决,斩立决、斩立决…… 张石川呆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了,起身要离去。 “乾王殿下,学生有话要说!”人群中一个三十来岁的读书人喊道。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吕四娘 “乾王殿下,学生有话要说!”公审大会上突然有人想要冲破士兵的人墙。 “嗯?说吧。”张石川停住了脚步,示意台下负责维护秩序的军人把他带过来:“近前说话。” 读书人分开人群走到台上,恭恭敬敬的跪倒:“学生吴县生员李尚礼参见乾王。” “起来说话。” “谢乾王。” 一时间台下正群情激奋公审一个同知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下来,想听听这个李尚礼要说些什么。 “乾王,我想替江南的读书人求您一件事。” “替江南的读书人?”张石川一愣,这小子口气不小哇,但是又很好奇:“什么事直说就可以了,我看看我能不能办。” “乾王,我是想替晚村先生的后人求情的,晚村先生乃是江南大儒,此次获罪实属是满清朝廷昏聩,还请乾王明察。” “晚村先生?犯了什么罪?”张石川一脸懵圈。 “晚村先生名讳吕留良,乃是浙江崇德县人……”李尚礼把吕留良案子始末说了一回。 张石川听了一皱眉:这也忒缺德点了吧?就因为一个看过吕留良书的人写了封信试图策反岳钟琪最后倒霉的居然是死了几十年的人?还开棺戮尸,老四是不是脑袋瓦特了? 随后他又想明白了,雍正这是杀鸡儆猴啊。吕留良案本来应该是十年后才发生,可是张石川的存在让这件事提前了十年。 在大乾造反、西北不宁、北边还有只毛熊虎视眈眈的年代,如果不严查那个曾静,人人都起来效仿,都来策反他的武将文官,那可真是有的他忙了。 要知道,这次策反岳钟琪是失败了。如果成功了呢?岳钟琪手里可是有几万精兵呐!岳钟琪可是三朝名将,打准噶尔、打青海、打西藏从来没含糊过。 “等我打到了京师,一定将无辜获罪的吕氏族人尽数解救出来!”张石川信誓旦旦的说道。 “乾王,吕氏族人此刻就在苏州知府衙门大牢里关押着呢!本来是朝廷派下钦差来去崇德县剖棺戮尸并且缉拿了晚村先生的子孙门人准备进京论罪的,可没想到刚到了苏州就因乾王天兵到来淹留在苏州无法北上……” “走,随我去府衙提人!”张石川挥了挥手,又冲着二牛说道:“公审继续,你维持吧。” 苏州知府衙门,看着院子里站着的老老少少站着的百十号人张石川也是暗暗叹了口气,这年头祸及妻儿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些人都会被押送至京,审问之罪之后估计“主犯”成年男丁会被砍头,他们的妻女孩子则会和其他“从犯”被发卖或者发配宁古塔为军奴。 想想当初康熙撤了自己的琼州府知府,如果不是祸及妻儿要押着一群媳妇孩子一起回京,吴莺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惨遭横祸…… 张石川努力把吴莺儿放下,说道:“你们是晚村先生的后人。晚村先生乃是前明大儒,青年时散尽家资和清军抗衡,后来又拒绝出仕效忠满清朝廷,实在是天下读书人之楷模,想不到如今竟遭此横祸,死后也不得安生,还险些拖累了你们。 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不过崇德还尚未光复,依我说你们还是暂留在苏州府里稳妥一些,等崇德光复了再回家乡重新安葬晚村先生。届时大乾也会给晚村先生刻碑立传……” “多谢乾王愿为先父昭雪,多谢乾王救下我等。”吕留良的五子吕补忠带着众人跪下叩谢。 “都起来吧。若是你们没有地方安置,不妨暂时住在织造府去。那边的行宫空房子甚多,住你们这几十人完全没问题。我也住在行宫里。若是缺少什么可以直接去找我,我给你们安排。” “多谢乾王体恤!我吕氏后人愿世代效忠乾王!”吕补忠又想磕头。 “哈,好好。无须多礼。大乾人人平等,不用动不动就下跪。这些日子你们也受苦了,先去安置一下吧,换身干净衣服,再弄点热乎吃食。”张石川看着后面站着的那些妇孺说道。 安排好了吕氏一族人,张石川索性又让人把大牢里的犯人都带了出来,一个个的问明缘由,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人统统给放了。 不觉间天色一晚,张石川觉得饿了,才回行宫准备吃点东西。先顺路看了一眼被安置在一个侧院里的吕氏,回到后宅,正好看见园子里顺溜在教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用枪。 “你这样端着这里,然后枪托用肩膀抵住……”顺溜一本正经的在一旁指指点点。 小丫头端着几斤重的元化二式明显有些吃力。 “咳咳。”张石川咳嗽了两声。 “川哥!”顺溜一回头见张石川进来了忙是一个立正。 “啊,吃了吗?没吃跟我吃点东西去,我都快饿死了。” “乾王!”那个小姑娘明显吓了一跳,忙把枪递给顺溜就要下跪。 “不用不用。”张石川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抬了抬手:“你是哪家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是吕留良的七子吕止忠的女儿。”顺溜说道。 “哦。”张石川点了点头。方才那么一大堆吕家的人他也没记住谁是谁,可他忽然脑子一抽,问了一句:“吕四娘?” “乾王怎么知道我的乳名?”吕四娘倒是吓了一跳:“我在家里行四,爹娘确实叫我四娘。” “啊,我猜的……”张石川挠了挠脑袋。 还真有吕四娘这个人啊?难道雍正最后真的是被这么一个端着枪都费劲的小姑娘杀的?可现在,应该轮不到她出手了吧…… “川哥,吃点啥?我让人准备去。”顺溜问道。 “啊,准备啥啊,弄点方便面得了。四娘,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 “行了,顺溜,你去让人煮点面来吧。我的蛋要五分熟的。小林子也回来了,这大晚上的刚做完手术?来吧,一起吃方便面。”张石川对着刚走进来的小林子说道。 “谢主子!”小林子扎了个千说道。 “伤员还没弄好吗?”张石川皱了皱眉头看着衣袖上都是新鲜血迹的小林子说道。 “回主子,咱们大乾国防军的都处理妥当了,现在在给那些个受伤的清军和百姓们治疗呢。 主子,你是不知道,那些被霰弹枪击中的人身上少则几颗,多则十几颗铅弹,处理起来可麻烦了……”小林子小声抱怨道。 “那也得弄啊……要不铅这玩意留在人身体里可是会感染,会出人命的。行了,去换身衣服吧,准备吃面。” “谢主子!”小林子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乾王,我……”吕四娘等张石川说完了才小声说道。 “哎呀,就一碗方便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客气。尝尝吧,你肯定没吃过。” “不是,我……我想加入大乾国防军!”见张石川一点架子都没有,吕四娘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想为了光复汉室天下,驱逐满清鞑子狗皇帝出一份力!” “啊?那可不行。你是女孩子啊,大乾国防军不要女的,而且你年纪也太小了。”张石川笑着说道。 “我……我十五啦!而且军中不是也有女的吗?” “那些啊,那些是护士,专门护理伤兵的。” “那我就当护士!” “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每天和各种伤员打交道,你看小林子,天天一身的血……” “我不怕,只要能为了大乾出一份力,我什么都不怕!” “咳咳,你问你爹娘了吗?他们同意吗?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能这么任性。” 正说着,顺溜在屋里喊道:“川哥,面煮好了,是在屋里吃还是外头?” “就在外头这个亭子里吧。”毕竟还有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呢,在外头省得有人说闲话。 不一会儿四碗面摆在了亭子里,张石川等三人一人端着一碗呼噜噜的吃了起来:“四娘,你也吃,不用客气。” 吕四娘见他们吃得香,又见碗里弯弯曲曲的面条倒是有意思,而且香味扑鼻,也端起碗吃了起来。 正吃着,忽听墙外有人喊:四娘。 “我爹喊我了,我得去了……” “哎,吃完吗,不急。”张石川说着又朝外头喊道:“可是吕止忠吕先生?四娘在这院子里呢,进来吧。” 吕止忠进来见四娘端着一碗面条在那吃呢可吓了一跳:“小女不懂事儿,若有冒犯乾王之处还请赎罪。” “嗨,没有。小姑娘吗,进来玩,正好我要吃饭,就多做了她一份。” “见过乾王殿下!”和吕止忠一起进来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躬身说道。 “啊,你好你好,那个……怎么称呼来着?今儿见人太多,实在记不住,见谅哈。”张石川确实觉得这个人面生。 “在下江宁甘凤池,久仰前往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老汉说道。 “我擦!”张石川的碗差点没扔出去:“原来是江南大侠到了,快请坐。顺溜,还有面吗?快给二位也来碗面……” “川哥,我就煮了四碗……要不我再去煮点?” “不必麻烦,什么江南大侠的可不敢当……”甘凤池忙摇手说道:“想不到川哥还听说过我的诨号。真是让甘某有些受宠若惊。” “甘大侠行侠仗义又有反清义举,早已名满天下,我怎么能没听过。等我先吃完这口哈……”张石川三两口吃完了碗里的面心说我总不能说我是在里认识你的吧? “乾王您贵为大乾国之主,就吃一碗面?”吕止忠问道。 “啊,要不还吃啥?燕窝鱼翅熊掌鲍鱼?我还真不爱吃那玩意。这不是在外头打仗吗,哪儿有那么多讲究,能吃饱就行了呗。 要不还得跟康熙似的,一顿饭吃一百多道菜?那不是暴殄天物吗。有那钱,还不如多造一支枪,一颗炮弹呢是不是?”张石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听了这话吕止忠一拱手:“久闻乾王平易近人又是最容易亲近,在广东省深受百姓们拥戴,如今吕某终于是见识到了。 难怪大乾国防军都如此军纪严明于百姓秋毫不犯,原来是受了乾王的影响。乾王日后必定能将满清驱逐出我中华大地,成为一代开国明主!” 张石川只能呵呵一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不过是吃了一碗方便面而已,就成了明主了?这又和打满清有什么关系?打满清还得靠枪炮! “爹,我想求乾王让我加入大乾国防军,为大乾效力,为爷爷和大伯报仇!”吕四娘说道。 虽然他爷爷和大伯只是被戮尸,可在笃信入土为安的这个年代,这无异于又杀了死人一次,而且是奇耻大辱的那种。 “四娘,不得胡闹!”吕止忠轻声呵斥道。 正在众人闲话之际,外头有人进来敬礼说道:“乾王!林部长!野战医院说有个急症患者,他们不敢处理,想请林部长去看看。” 第三百八十三章 剖腹产 用白布围起来的手术间里,小林子看着病榻上的孕妇有些束手无策。 难产,婴儿的一条胳膊先出来了。大量的出血使得孕妇已经气息微弱奄奄一息了。 孕妇是个不满双十年纪的新妇,丈夫已经在围城战中战死了,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只有几个好心邻里帮着料理,可是耽搁了半天之后孩子好不容易要出来,却是先出来一条胳膊。 眼看着大人孩子都是性命垂危,有邻居想到大乾战地医院可以治病救人,便用一辆板车把孕妇推到了医院。 所有大夫护士都没接触过难产这种事,又听说过林部长以前经常给猪、羊之类的“接生”,急忙就把小林子叫来了。 “主子,这……”小林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张石川,这事儿他也没遇到过。 思戸金刚刚怀张石川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张石川就让小林子到处给猪和羊做剖腹产祸害死了不少牲畜。 自从吴莺儿死后更是让小林子带着一群学员暗地里解剖尸体,了解人体结构。可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可是个活人啊,小林子不免有些犹豫。 “剖腹!”张石川咬了咬牙说道:“说不定大人孩子还能保住一个!” “可是奴才以前没干过,这若是出了人命,岂不是我……” “我也没干过啊!凡事总要有第一次,别怕!现在不剖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张石川正说着,那孕妇吃力的抬起一只手抓住了张石川的手,口中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别怕,我们会尽量救你,你会好起来的,你的孩子肯定也会平安无事的…… 小林子,别愣着了!把衣服全剪开,备皮、消毒,赶紧开始,时间宝贵!下刀的时候小心一点,一层一层的拨开……” 二十分钟后,一个血淋淋的孩子被取了出来,浑身的皮肤已经发紫了。 “是个男孩,还挺胖乎呢。”张石川用力握了握孕妇的手。 手术台上的孕妇嘴角微微上扬,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已经僵住了。张石川叹了口气,用床单盖住了她的脸。 “主子,是个男孩,不过也没气了,没有脉搏……”小林子笨手笨脚的捧着婴孩说道。 “先给孩子擦擦脸,看看孩子鼻子和嘴里面有没有被堵住,心脏复苏术,按压胸腔!”张石川接过孩子摸了摸胸脯,没有心跳,应该是难产导致缺氧造成的。 “这……好!”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就当张石川也准备放弃了的时候,婴孩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接着咳嗽了两声,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林子一激动也哭了出来:“主子,成了,孩子活了!” 这么多年,他自己都不知道给多少人做过手术,在他手下救活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人,可这次不一样,这个幼小的生命,被他亲手从阎王爷的手里拉了回来。 张石川没有说话,而是重重的拍了拍小林子的肩头,眼中都是赞许。 “主子,这孩子咋办?” “让人去找一找他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张石川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尸体说道:“把她缝合起来吧,找一副棺木收敛了。” “嗻。”小林子穿针引线缝合的很仔细,似乎她还有生命一般。 当孩子被抱出手术室后,医院内的医护无不欢腾。难产的孕妇被推来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见过,明显是没得救了。可在乾王和林部长的妙手之下居然救活了孩子。 对于这些懂得手术、做过或者亲见过开刀、缝合的人来说,这自然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可在普通百姓眼中,从死人肚子里剖出孩子,这可是有悖人伦啊! 问了一圈儿之后,没有人愿意收养这个还未出生就克死了爹,出生时候又害死了娘的孩子,都说着孩子出世就是来讨债的。 “一群迷信的玩意……小林子,你愿不愿意把这孩子收为义子?”张石川问道。 “全凭主子吩咐。只是我不懂得如何抚养照顾……”小林子躬身说道。 “不是吩咐不吩咐的,你也快三十的人了,总不能这么一直单着啊,这孩子是你救下来的,也算和你有缘,就算过继给你了吧,跟你姓林吧,将来给你延续香火。 你也这么多家当呢,总得有人继承不是?不会照顾还不好办,找个奶妈,或者看有没有愿意嫁给你,跟你搭个伴过日子的,也取一房媳妇吧。” “是,谢主子体恤!”小林子心里暖暖的。 回到行宫,吕补忠和甘凤池还在等着呢。张石川一拱手:“不好意思,方才有些事耽搁了。” 吕四娘问道:“不知方才说的那个孕妇如何了?” 张石川叹了口气:“大人没保住,孩子倒是无忧了。唉,可怜的孩子,刚一出生就无儿无女。若不是我出兵打苏州,他爹也不会死。” “乾王此言差矣。他爹虽然死于战火,可他娘却是死于难产。若不是乾王手下这位公公有回天之术,这孩子根本就不会降临到世上。 死了一个又救活一个,怎么能都算在您的头上? 况且乾王举义旗,乃是拯救天下被奴役的汉人百姓,此乃是泽被苍生之举,既然是举大事,有些伤亡也在所难免。 乾王率天兵攻克苏州这座江南最繁华的城,只死了一千多人,着实是少之又少了。况且大兵入城后于百姓秋毫不犯,试问古往今来能有哪支造反的队伍能做到这般?” 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想驱逐鞑虏,可是我想尽量少死人。打姑苏下来就伤亡几千人,这还是少的,毕竟苏州的清军不算多。 南边的杭州、西面的江宁两城里面可都有几千满蒙八旗兵驻防,到时候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乾王宅心仁厚,真乃天下苍生之幸。自古蛮夷侵入我中华均无百年国祚,元鞑如此,想必满人亦是如此。为了驱逐鞑虏,总要有人牺牲。” 甘凤池也说道:“乾王若是信得过甘某,甘某愿投入乾王麾下!帮助乾王成就大业!甘某人没有才学也不懂军事,是个粗人,不过打江宁我倒是可以出上一份力。 我久居江南,也有一班谈得来的朋友兄弟,一直想着反清,可不得其法,如今乾王来了,我们都愿意听乾王调遣!” 甘凤池和吕留良本是世交,这次是听说吕留良的后人蒙冤入狱,后人要被押解进京,特意来苏州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搭救吕氏一族人的,没想到还没等他下手,张石川带着军队就杀进来了。 他本人少年时也曾经伙同一群江湖人士反清复明,如今见张石川的为人和大乾国防军的军纪不由得心生仰慕。 张石川闻言大喜:“可是求之不得!若是能得甘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当初打广州就是因为有洪熙官等人里应外合,从里面打开了城门才损失那么小。这次如果打江宁能有熟悉城内情况的甘凤池相助,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即便不能从里面开城门,能提供一些情报也是好的。 江宁肯定是块难啃的骨头。最早曾经是明朝的首都,朱元璋把南京城可是建得固若金汤啊。虽然四百年过去了,可一直被翻修,城墙依旧坚厚。 而且清军也相当重视这个昔日的应天府前明朝的南都。 在弘光帝朱由崧在一群佞臣的忽悠下逃走,最后赵之龙和东林党领袖礼部尚书钱谦益这两根大傻哔主动剃头出城投降,满清不费一兵一卒就占了江宁之后,直接将内城皇城划作了满城,由江宁将军带四千旗兵并家眷两万余人驻守。 虽然当初上任两江总督长鼐在一年前率领十万大军想要收复广东的时候从江宁抽调了不少旗兵,后来虽然被张石川杀的杀抓的抓,可兵败后马上又从直隶抽调了两千旗人过来,现在的兵力仍在四千上下。再加上绿营和临时招募的乡勇,人数轻轻松松破三万。 张石川说道:“甘先生,我这里有一箱子书信,你能不能帮我带进城去交给那些旗人的家属……” “书信?给旗人家属?”甘凤池听了有点懵圈。 “实不相瞒,是这么回事。去年我不是在赣南破了清军十万兵吗,其中抓了不少旗人,有的就是从江宁府这边调派过去的。 他们想着基本上都在台湾府开荒种地呢。这次我来之前让他们写了一些家书,承诺帮他们带回江宁……”张石川解释道。 听张石川这么一说,甘凤池恍然大悟:这是张石川想要瓦解江宁成内满人的斗志啊!那些家书的内容想想都知道是些什么内容,肯定是说他们生活还好,思念家人、渴望团聚之类的话。 “如此,甘某愿意一试!我明日就动身!” “别急。现在恐怕不是那么好进城的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乾海军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江宁城下了。只怕现在江宁已经封城了,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甘先生先也在姑苏住上两日,我们再好好计议计议。” 第三百八十四章 苏州商人 夜已深众人才散去。第二日张石川照例睡过了。 刚一睡醒,小林子就拿着一摞名帖说道:“主子,外头有一群自称是苏州商会的商贾求见。” “商贾?商会?来得好,我正想着要见见他们呢。让他们去西花厅等着吧。”张石川翻看着名帖说道。 苏州自打明朝便是云集全国乃至外洋货物的商品中心,全国着名的丝绸生产、加工和销售中心,全国最大和最为集中的棉布加工和批销中心,江南地区最大的粮食消费和转输中心,全国的金融流通中心、刻书印书中心,颇为发达的金银首饰、铜铁器以及玉器漆器加工中心,开风气之先和领导潮流的服饰鞋帽中心,独步全国的美味美食饮食中心…… 总的来说,清朝的苏州的地位就行相当于后世的上海,绝对是整个江南、乃至整个中国的经济、文化中心,超一流的大都市。 工商业如此之发达,张石川当然也是相当重视苏州的商人。他本来也想把这些商贾聚在一起开个会呢,没想到这些商人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织造府行宫正厅内,张石川由小林子陪着走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四十号人在等着了。众人见张石川进来,都忙起身跪倒恭恭敬敬的磕头问安。 “都坐吧,看茶。”张石川也没挨个扶起他们,自己在首位坐了。 等看着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坐了,张石川说道:“先都自我介绍一下吧。简单点,一两句话说清楚。我这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简单明了。” 为首的一个老者站起身来:“小民杨益诚,在苏州世代经营生丝绸缎,不才被诸位同仁推为苏州总商会会长。” 又一个瘦高的四十上下年纪的人站起来说道:“草民徐晟,在姑苏一带开了几家粮油店,令还有两家典行,一家兑行。” 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的报了名,有盐商、布商、开银楼的、燃料染坊、香烛等,几乎涉及了苏州最赚钱的行业。还有晋商会馆、苏商、浙商、徽商等会馆的管事,好在屋子够大。 “嗯,都是商界精英,幸会了。诸位今日来见我,所为何事?” 杨益诚拱手道:“前日乾王顺应天意带天兵光复苏州府,我等本应该夹道相迎,可殿下军务繁忙不敢打扰。 又见乾王所颁安民告示、以及公审清廷那些贪官污吏之前所讲无商不活之语,又听闻大乾国重视商业,尤其是琼州一府商贾云集,且受人尊重,我等早就盼着乾王能挥师北上驱逐满鞑……” 耐着性子听完了一堆废话,张石川说道:“没错,大乾重商。自古历代王朝都看不起商贾,总是说士农工商。 尤其是前明太祖,更是以各种手段打压商贾,却不知道士绅所用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商提供的,农工所出的粮食、土布等商品也都要商来收购、运往各地发卖。 商乃是联通社会各界、南北地域之脉络,有了商才能使华夏乃至全球互通有无,流通商品银钱。 如今西洋列强已经将生意做遍了各个大洲,我们如果再不奋起直追,重视商业,只怕要成千古恨事啊! 苏州之所以能有今日之繁荣和在座的各位有着最主要的关系。现在苏州初定,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民心也不稳。 我希望诸位能用你们手中商号的影响力帮助大乾一起稳定民心和经济,切勿伺机哄抬价格囤货居奇。 我想诸位也都应该有所耳闻了,大乾的商业模式和以往有些不同,我们允许买卖非汉籍奴隶、有劳工保护法、奴隶保护法、专利保护法,还有商业法,日后还会有破产保护法。 同样,大乾现在更有无数的新设备、可以提供动力的蒸汽机、新式纺织机、新的造纸技术,日后还会组建更庞大的海外贸易舰队,开发更广阔的市场…… 只要诸位有耐心、有信心跟着大乾走,你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在大乾,商贾并非贱业,只要是合法经营的商号都会收到尊重和大乾法律的保护。 只是大乾的商税法和前朝颇有不同,日后推行之时还望诸位好好学习一下大乾税法商法以及各种条款。 我希望诸位都能合法经营和气生财,能让苏州更繁荣,能为大乾之腾飞出一份力。” 说了这么一篇长篇大论,张石川觉得有些口干,拿起几上的茶盏呷了一口看着众人的反应。 一群商人显然是被这番话给震到了,虽然他们都是消息灵通,对于琼州府的商业发展有一定的了解,可是这话从张石川的口中说出来肯定比他们四处打探来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而且,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啊!海外市场?新机器?奋起直追?听着这意思,只要大乾真能定国,那日后商人可是大有作为啊! 好半天才有人说道:“我等愿为大乾效力!” 有人开头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道:“我们一定好好学习大乾律法,合法经营!” “乾王殿下英明,此乃我等之福,苏州之福,全天下汉人之福!” 众人争先恐后的拍马屁表决心之后,杨益诚清了清嗓子说道:“乾王殿下,我苏州商会为了能为大乾出一份力,这两日一众商家们筹措了些银两和粮食布匹等物资,以表我们愿意效忠归附大乾。” 说着杨益诚从袖中掏出一张便签恭恭敬敬的呈上。 “哦?诸位有心了!”张石川随手接过来。 这群商人,这是要花钱买平安啊。或许八十年前清军攻入苏州城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表诚意的吧? 可看了详单之后张石川也是吃了一惊:白银三十万两、米十二万石、粗布一万匹、细布五千匹…… 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内筹措这么多的银子和粮食布匹,这群苏州商人还真的是不可小觑啊! “嗯,大乾现在用兵,这些真是急需的物资。有劳诸位了!”既然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杨先生,还请你再拟一个详细一些的名单上来,我需要知道到底是哪家商户捐赠的多,日后也好报答不是?” “乾王殿下,驱除鞑虏乃是我等所期盼的,能为大乾尽一份绵薄之力是我等荣幸,怎么敢当得起乾王报答……”杨益诚忙躬身说道。 “哎,不说报答,起码日后若是有什么政策,也可以优先照顾一下你们这些为抗清大业出过力的人吗。 杨先生不必多言,照我说的话办就是了。实不相瞒,马上大乾第二批补给就要到了。 到时候先要在苏州府内兴建一个大型军粮厂、一个大型被服厂,这些都需要你们出力呢!” 张石川早就计划好把苏州建成一个军队补给根据地了。 这里不但物资丰富人力充沛,而且水路和陆路都是四通发达,又是在大运河上,满清几乎所有江南通过大运河运往京师的漕粮、布匹绸缎和其他江南特产几乎都是通过苏州中转的,这里的条件简直太得天独厚了。 “徐先生是经营粮米的是吧?不知这次捐了多少银子?” 徐晟听到张石川点到他忙站起来答道:“正是,主要是在两湖、江西等地收购粮米,然后漕运到京师等处。这次小民捐了五千两银子外带三万石稻米。” “嗯,好。今年的米还没运过去吧?” “还没……”徐晟听了这话心里一突突,乾王这是在跟自己要粮食? “那就不用运了,全数卖给我吧。不用害怕,我不强征,该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不过先在你库里存放,等过段时间琼州府会有人过来指导人开办军粮作坊,到时候你若是有意向可以优先考虑。 这军粮作坊可是好差事哟,在琼州府军粮作坊的股价可是从来都没跌过。”张石川笑吟吟的说道,可又怕他们不明白什么叫股价。 “多谢乾王隆恩!”徐晟听了这话直接跪下磕头。 徐晟经商多年,自然知道粮食对于军队的重要性。供应军粮!这可是和军方交易,若是以后张石川得了天下,自己是什么?皇商啊! 五千两银子加三万石的大米就换了个皇商,这买卖包赚不赔啊! 其他商人一听这话也都是吓了一跳,有的恨不得马上就告诉张石川自己捐了多少银子多少布匹,有的偷偷掐自己大腿:捐少了! “起来吧。”张石川抬抬手说道:“军粮干系重大,虽然不及其他商品利润高,但是需求颇大。 而且大乾的军粮都有一定的例,务必要保证质量,切不可偷工减料,若是让前线将士们吃不好,我定不饶你。” “小民谨遵王爷钧旨!” “好。还有被服厂。方才谁是经营布匹和成衣坊的来着?”张石川又问道。 “草民各种粗细土布!” “小民祖上世代经营成衣!” 一群人开始按耐不住了。 张石川示意众人安静,又说道:“诸位,军装和被服要求同样严格,大乾国防军的军装样式想必各位爷都看到过了。 对于军装,也同样有规定,包括布料厚度、耐磨程度、染色色牢度等也都有明确要求。军装这一块我想做一个招标。 需要你们各自做出一套样品来,我们这边予以检查,合格的商家再比较价格,择优取用。还有军用帐篷,需要上好的蕉布制成,不知道姑苏这边有没有蕉布?……” 整整说了一天,一众商贾们才散了,一个个眼中都是期待,期待着在乾王治下自己的买卖、苏州城、乃至整个大乾会有如何的发展。 张石川胡乱吃了口东西,刚想仔细看看舆图,小林子进来说道:“主子,有人求见!”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杭州求援 “谁要见我?”张石川问道。 “来人自称是满清浙江巡抚李馥的家人,说是奉李馥之命秘密来苏州和您有要事相商……” 浙江巡抚?张石川皱了皱眉头:来劝降的?还是来投诚的? “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四十来岁风尘仆仆的便装汉子,磕头操着一口闽南味的官话说道:“小人李全奉我家老爷浙江巡抚李讳馥之命来拜见乾王!” “请起。不知李大人派你前来有什么事?”张石川直截了当的问道。 “回禀乾王,我家老爷请王爷速速出兵增援杭州城!这是我家老爷的手书一封,还请乾王殿下过目。” 李全说着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解绑腿。里三层外三层的解开后终于拿出一封已经皱巴巴的信出来。 张石川接过来拆开一看:乾王殿下尊鉴:福清罪人李馥恭请金安…… 信不长,大概内容就是先忏悔了一下自己替满清做了多年鹰犬,如今大乾攻入江南,李馥幡然悔悟,想要投诚大乾,无奈杭州城中有满人驻防旗兵四千余人,又有杭州将军额尔布统辖,自己便与总兵樊宁、知府芮复传带着五千绿营反了。 现在杭州城内就出现了对峙局面,绿营人多又有鸟枪和火炮,但是满城修筑得异常坚固,旗人又善射。 几轮冲锋下来李馥并没有能拿下满城,反而死伤了不少兵丁。本来李馥是想着拿下杭州的控制权再像大乾投诚,可没想到双方却僵持不下,李馥又恐拖得时间久了难免生变故,若是有援军到了可就麻烦了,只得派人像张石川求援。 看完了信,张石川问李全道:“你走了几日?你走的时候杭州城内战况如何?” “回乾王,我走了两日一夜。刚走那会儿已经是围攻了满城三日了,旗兵依仗着弓箭和几门火炮又击退了樊将军的一波攻击。” 又问了伤亡等情况,张石川说道:“日夜兼程赶路辛苦了,来人呐,先带李全下去休息一下。” 等李全下去之后,张石川马上召集乌恩其等一群人召开紧急会议。 “川哥,这会不会是清廷的诱敌之计啊?把我军诓骗过去,然后倚靠他们骑兵之优势在半路狙击,或者干脆放我们进城,然后来个关门打狗?”陈继皱着眉头说道。 “咳咳,陈参谋这词儿用得不当啊!”小林子咳嗽了一声说道。 “呃……对对,怎么是关门打狗,是……”陈继肚子里的墨水还是不够多。 杭州城可是江南要地,浙江首府,巡抚居然带着绿营和驻防八旗打了起来?驻防将军在军权上可是说一不二的,各地绿营也都由驻防将军或者都统节制。两边打起来总觉得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也不一定,我去过杭州几次,略知道一些那边的情形。杭州不同于其他地方,汉人本来就排斥满人。 当初强行在杭州城内建满城又划了杭州城紧邻西湖最好的土地,扰民无数,后来又时常有旗人抢劫、强奸汉人的事发生,导致一直以来汉满两族冲突不断,直到近些年才略有好转。 而且,这个李馥是福建人,想必已经听说福建要失守了。 如果他的家人族人在直隶或者北方等省,投降或许还有些顾虑,可既然福建已经是我大乾之领土,这样他投降我大乾,他更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川哥,我带两千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事交给我,保证给你拿下杭州!”乌恩其站起来说道。 张石川却是摇了摇头:“还是我带人去吧。” “川哥,敌友不明,你怎么能以身试险!”陈继忙说道。 “是啊川哥,苏州还有这么多事情需要处理,您就交给我办理得了。” “既然李馥是来请兵的,我去方显得重视。我带三千人去,你们觉得三个团的兵力还会吃亏吗? 杭州绿营加八旗兵加在一起不过七八千人,只要让我大军进了城,即便他们有不轨之心,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那……川哥,我跟你一起去,我给你打头阵!”乌恩其又说道。 “好。” “川哥,多带点人,带四千吧。苏州留几百人足够了。” 张石川想了想说道:“也好,一则长江水道现在都在大前海军掌控之中,苏州并无来自北方的威胁。 而且东边太仓、松江两府都以没有清兵,西边只有江宁一地,料想有黑胡子他们的海军在长江上游弋他们也不敢派兵出城来打苏州。 一则也是让李馥和杭州城内的那些不肯投降的满人看看我大乾的实力。小林子,传令下去,四千国防军明日一早动身,准备舟船和补给,顺运河南下杭州!” 在这个年代,坐船可比两条腿走路要快得多。而且运河并没有顺流逆流之说,苏州到嘉兴一百二十里路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到了。 到了嘉兴同样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大军并未进城,而是在城外驻扎一夜。张石川只是带着二百亲卫进了城。 清顺治二年(1645年)闰六月,嘉兴也曾经遭到过南下清军的屠杀。虽然自康熙以来就一力要掩饰这些屠杀,但是历史不会被遗忘。 六月六日,为反抗清军暴行,嘉兴民众揭竿而起,乡的明翰林学士屠象美、明兵科给事中李毓新主其事,降清的明嘉兴总兵陈梧反正任大将军指挥义师,前吏部郎中钱棅助饷。 只可惜最终寡不敌众又无外援,二十六日城陷,逃不出的居民除大批年轻妇女被清军掳掠和一些僧人幸免外,几乎全遭屠杀,史称嘉兴之屠。 屠城三年后,吕留良来到嘉兴,举目所见面目全非,“浑如未识时”,所见景象是“路穿台榭础,井汲骷髅泥”,“粉黛青苔里,亲朋白骨中”;而且,碰到的多为陌生面孔,说嘉兴方言的不多了——“生面频惊看,乡音易受欺”。 吕留良把这些见闻都写进自己的文集里,这也是为何吕留良会被开棺戮尸的原因之一。 张石川依旧是在城内对百姓们发表了反清即兴演讲,又勉励了知府阎尧熙几句,丢下一本《大乾官员手册》就又回到了营中。 第二天下午五点船队终于行到了大运河的南起点——杭州。 收到消息的浙江巡抚李馥早已在城门外恭迎了。只见一艘艘战船靠岸,搭上跳板一队队穿着整齐背着火枪带着钢盔的士兵走上岸来,一门门火炮也被抬了上来。 为首一人身形瘦高,穿着黑绿色大氅(军大衣)带着蛤蟆镜,脸上写着个王字,李馥知道这是张石川了,忙紧走两步跪下说道:“顺臣前浙江巡抚李馥参见乾王!” 后面的一群官员也都跪倒磕头。 “都起来吧。”张石川亲手搀扶起李馥马上又问道:“李大人能带着绿营反清避免城中百姓多遭涂炭,乃是杭州之福,江浙之福。战况如何?” 李馥站起身来说道:“回乾王,依旧未能攻克满城。满城内人数众多,弓矢粮草都充足,实在是难以突破。 昨日城内的满人想从钱塘门突围出城,被总兵樊将近带人阻截打了回去。樊将军现在正带人在城外驻扎,谨防满人流窜出城为害乡里。” “嗯。考虑得周祥”张石川点了点头:“拿舆图来。” “舆图……草民并未带在身上。”李馥没想到张石川刚一来就要舆图。 “那你能不能画个大概的出来?”张石川又问道:“别自称草民了,你还是浙江巡抚。” “可以。”李馥听了张石川这句话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虽然每次改朝换代都基本上都不会为难投降的文官武将,又听闻了一些张石川的大乾在两广等地的一些抚民政策,可梧州杀官杀商的事儿张石川也干过。 李馥用木棍在地上画出了杭州城大概的地图:“靠近西湖这一侧都被划做满城,是在城内西隅砌筑高一丈九尺、宽六尺的界墙而建成,其北至井字楼,南至军将桥,西至城西湖边,东至大街,环城周长九里有余。满城城墙、城门、护城河俱全,满城设有五座城门。 东侧建有平海门和迎紫门(在平海门南),分别位于弼教坊和花市;西南建有延龄门,位于延陵桥;北侧建有拱宸门,位于井字楼;西北建有承乾门,位于车桥。拱宸门和承乾门相对狭小……” 听了李馥的详细介绍,张石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城内的八旗驻兵有多少火枪火炮?” “火枪不多,火炮有六门,不过自打昨天起就没有放过,想是炮弹用光了。不过他们的弓箭颇多,绿营没有盔甲,倒是着实吃了些苦头。” “乌恩其,你带两千人堵住延龄门和承乾门,多带迫击二式,听到我这边有炮击就打一个基数的炮弹出去。” “是!”乌恩其立正敬礼。 “李馥,你派个向导带乌恩其过去,和樊将军以及绿营将士们打好招呼,别再自己人打起来了。” “遵旨!”李馥也是一脑袋问号。 这都大晚上了,大军刚刚蹬岸就要开干?这乾王也忒性急了吧?怎么也得让大军休整一夜,起码吃顿饭再打啊。但是看着张石川的架势,是准备直接开干啊。 果然张石川下令道:“五团六团跟我进城,带足炮弹!先轰他们一通,然后吃饭!” 来到满城的平海门外一箭之外站定了看着城楼上缩头缩脑往外看的清兵张石川冷笑了一声。 “李大人,可试过劝降他们了?” “回乾王,试过两次。额尔布拒不受降,还杀了第二次我派去送信的使者。” “嗯,城墙周边已经没有百姓了吧?”看着寂静无人的街道张石川问道。 “早在一开战百姓们都躲开了。” “好。把开山一式拉出来吧!迫击一式也都找合适的地方安置,一个基数的炮弹!” 看着那如同巨型水桶的开山一式被拉出来,然后用沙袋固定在路中央李馥傻了,这玩意是炮? “明天一早再派个人去问问他们投不投降就可以了。”张石川往后走了几步,觉得不踏实,又往后走了几步:“开炮!” 通的一声闷响,一枚西瓜大小的“炮弹”激射而出,划出一道抛物线越过了城墙。几秒钟之后,一声闷雷一般的声音在满城炸响,大地都随之颤抖,屋顶上的瓦片都被震得哗哗作响。 紧跟着,来自东西两面几十门迫击一式一同开火,杭州城内好像过年一般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又见故人 第二天,果然杭州满城里的满人在城墙上挑起了白旗准备投降了。 但是来谈判的人却让张石川大吃一惊:从满城里走出来的是只带了两个侍卫的十四阿哥允禵。 “琢玉,几年没见,你小子可是又长高了哈!”十四阿哥挥挥手说道。 “哈,十四爷!真的是多少年没见了,您这还是这么年轻。原来是你亲自镇守杭州啊,难怪不肯投降。”对于能在杭州看到十四阿哥,张石川也是大出所料。 “嗐,我镇守个屁啊!我本来是要去琼州府找你来的,这不,坐船过来走到杭州正好赶上民变,被困在城里了,然后你就来了,我说,你那都是些什么炮啊!可够凶的!” “你去琼州府找我?”张石川有点莫名其妙。 “是啊,找你和谈呐。哎,先别说这个。赶紧的,先把那些枪啊炮啊的给爷撤了吧,别可这吓唬人了,你昨晚上那一顿轰可是炸死炸伤了不少人呢,弄的爷一晚上没敢睡觉,赶紧都撤了。” “我说十四爷,你能不能先搞清楚这点,现在是你们要投降,不是我啊!”张石川一脸黑线。 “得,爷这不是亲自出来跟你谈了吗,还想怎么着啊?我们撤出杭州,回京师去总成了吧?不过你可得把这一路上的行程给爷安排好了,饿着冷着了可不成!” “十四爷,我是要求你们无条件投降,能不能别插科打诨了?回京师?如果现在被抓住的是我,你会放我回琼州府吗?”张石川的脸冷了下来。 他知道,允禵并不傻。身为皇子,他自小就受到了最严苛的教育,而现在他只是装出这样一幅混不吝的样子。这个样子,他装了太多年了。 “唉……”允禵叹了口气:“琢玉,为何你就走到了这一步呢?想当初……” “胤禵,叙旧的话以后还有时间说,现在我要求你和满城里的那些旗人投降,无条件投降,放下武器高举双手排着队走出来。 如果你们不投降,昨天晚上那种轰炸我还能来十次,到时候我可不知道满城里还有多少活人了。” “张石川,你变了!” “十四爷,你也变了。现在都不叫胤禵了吧?叫允禵了。” 显然这句话触到了允禵的痛处。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的皇考圣祖康熙大帝生前那么宠爱自己,又让自己带着十几万大军出征,可皇位却传给了四哥? 现在自己没有了兵权又没有爵位官职,完全就成了一个闲人,还被指派来和张石川和谈,说是什么自己和张石川有交情,张石川不会如何他。这难道不是借刀杀人吗? 这种落差着实太大了,让他依旧接受不了。 “我们投降了,你会如何对待城里的那些旗人?” “说实话我也没想好。”张石川故作为难的说道:“是清蒸还是红烧?或者直接烤了吃?十四爷,要不您给点意见?” “张石川,这一点都不好笑好吗!”允禵黑着脸说道。 “不好笑吗?”张石川冷笑道:“顺治十一年,李定国率军包围新会半年,你们旗人是靠着吃汉人的肉挺过来的,半年吃了七万人!” “你……你胡说!我大清自太祖……”允禵一张脸涨得通红。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两个时辰,让城里的满人放下武器高举双手排队走出来投降。我不会为难他们的。 大乾优待俘虏。赶紧的吧,别在这磨蹭了。满城里昨天炮击是不是有很多伤员,我还能让手下的医疗兵给他们治伤,说不定还能少死几个。” “爷现在也是你的俘虏了?”允禵看着一排排的旗人走了出来随口问道。 “当然。放心吧。只要他们不抵抗,他们是安全的。那些在广东和江西被抓的或者投降的旗人现在大多都拖家带口的在台湾府种地呢。” 张石川看到允禵怔怔的看着自己又补充了一句:“是给他们自己种。我让他们暂时开始一段新生活。这些旗人也会被妥善安置的。” “你这么闹腾到底图个什么?你不闹,杭州的百姓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广东不也太平无事?” “我只是替他们拿回属于我们汉人的东西。”张石川拍了拍允禵的肩膀:“对于昨天晚上死的那五百多人,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遗憾?呵呵。琢玉,你真的变了。那会儿在唐山镇为了那些流民的生计你都事事关心,如今一夜被你的火炮炸死炸伤了几百人你居然只是遗憾?你炸死的可都是旗人!” “你们在唐山镇杀了几千人,我连一句遗憾都没听过呢!你们从来都不把汉人当人看,我现在这么对待旗人,你还觉得不够吗? 要不要我也杀几千人来让你感受一下唐山镇的那些汉人所遭受的苦难?发生在唐山镇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你皇考老康熙下的命令。 再说说你们刚进关那会儿,从北到南,赵州之屠,两万五千人!畿南之屠,五千人!潼关之屠,七千余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昆山、嘉兴、江阴…… 如果真要算起来,我现在就是杀光天下的满人只怕你们的数目也不足以弥补我汉族损失的人口! 你若是再摆出这么一副满人就是高人一等,汉人就是奴才的嘴脸,我就杀光满城里所有人!” 对于允禵丝毫没有一个做俘虏的觉悟张石川并不以为意,毕竟人家也是“天家血脉”,真真正正的皇子。 但是他骨子里那种满人就是高贵,汉人就是奴才牲口的认知张石川却觉得恶心。 允禵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他明白,张石川真的是变了,不再是那个几年前的毛头小子,已经成为雄霸一方、完全站在自己家族、民族和大清国对立面的一个枭雄了。 “先带十四爷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吧。”张石川转身离去。 巡抚衙门。 庆功兼给张石川接风的宴席上,张石川才看见了杭州总兵樊宁。 见过礼之后,张石川先一拱手说道:“此番顺利拿下杭州城,多亏了李大人和樊将军两位了,如若不然,杭州这座坚城若是要攻克不知还要死伤多少将士。 杭州一役,二位应居守功!来,我敬二位一杯!” 李馥忙站起身来说道:“乾王言重了,我等只不过是顺从天意做了一个汉人该做之事,可担不起乾王谬赞。” 樊宁也跟着站起身来拱手道:“末将在杭州做总兵三年了,这三年被两任杭州鞑子将军欺压,我和营中上下兄弟胸中早就憋着一口鸟气! 如今乾王挥师北上我等才能将这口气出来,真是痛快!乾王若不嫌弃,末将愿追随乾王左右,一路杀向京师,擒拿满清狗皇帝!” 张石川笑道:“若是天下都如二位大人这般,何愁大事不成?满清不过百余万人,居然能占了我汉人万里江山八十余年,也算是他们的气运了。如今他们所谓的气运用尽了,拿了我们汉人的东西,也该让他们还回来了!” “乾王英明,我等愿效犬马之劳。”李樊二人都说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在尽量减少军民伤亡的情况下拿下整个浙江。李大人,你有何高见?” 李馥刚要起身回话,张石川又说道:“不必那么拘谨,坐着说就好。你这般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是。乾王没有到杭州之前,我已经派人将顺天意投靠乾王的消息送往浙江个州府了,想必近一些的州府已经得到消息了。 现在只要再将乾王已经攻占杭州的消息传下去,下面州府应该都会主动归附。毕竟杭州全境的旗兵只有这些,大半都在杭州满城。 去年康熙派两江总督南征广东又抽调走了不少,其他州府根本就没有多少真正的满蒙八旗了,基本上都是靠绿营和一些汉军旗的兵丁在驻守,每个州府多不过一两百人,不足为患。” 听李馥这么说张石川心中一喜,如果真的能靠着李馥的几封信下去就可以收了整个浙江,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不但节省了时间,更可以少死多少人! 之所以李馥能有如此信心,也是因为当初清军过江南之后把浙江祸害的不轻有着直接关系。 不但如此,即便满清定鼎中原天下太平之后,江浙一带也是全国赋税最重的地区,老百姓一直都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终于有了个大乾要为汉人做主,当然整个江浙百姓都愿意归顺。 又问了浙江个府一些详情张石川转头问樊宁道:“樊将军,你手下有多少绿营将士愿意加入大乾?” 樊宁答道:“杭州一府现在有五千人上下,此一战损失了一成,还有四千多人另外还有乡勇两千余人,我等都愿意加入大乾追随千王殿下!” 张石川点了点头说道:“死伤将士按大乾例抚恤。至于剩下的四千将士吗,还要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 大乾没有军户一说。若是不想从军征战的,全部足额发放饷银路费让他们还乡。至于乡勇吗,全部解散吧。” 乡勇,说白了就是为了临时的突发事件拉出来的普通百姓,大多是没有经过什么系统训练的农夫匠人,战斗力很一般。 听了这话樊宁却不干了:“乾王有所不知,杭州府的乡勇和别处不同,各个骁勇善战,大多来自义乌和处州两处,都是敢拼敢打的硬汉子!” “哦!”张石川也吃了一惊。 让义乌兵和处州兵名声大噪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明大名鼎鼎的抗倭名将戚继光。戚家军的主力就是义乌兵。 “如此,也让乡勇暂时留下。不过大乾国防军贵精不贵多,若是想要加入,必须经过基础训练和考核,包括将士在内。你把这话传下去吧。” “末将明白!”樊宁站起来学着敬了个军礼说道。 行伍出身的樊宁本来以为自己带的兵已经很拿得出手了,可这次和大乾国防军打交道,不管是军服装备还是组织纪律,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昨天看着乌恩其穿着将军服腰里挎着手枪指挥一对对的国防军开炮攻城,虽然没有看到他们近战如何,也不知道那新式火铳到底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那么犀利,可自恃自己的绿营绝对无法与之比肩。 身为武将,谁不想统帅一支真正的精兵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尤其是听着那整齐划一的军歌,更让人热血沸腾! “明天我会安排人手在绿营和乡勇之中进行第一轮的选拔,到时候看结果再进行训练,至于军服、武器等军械,要等到基础训练合格通过考核之后再行发放了。 樊将军,以后你就不是满清的总兵了,是大清国防军少校团长。” “标下明白!” 第三百八十七章 该死的张石川 京师紫禁城太和殿。 张逆水师大举进犯长江口,夺取太仓和松江的消息刚刚传到京师没几天,苏州失守的消息又传了回来,雍正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张逆居然控制住了长江水道,他这是要把大清一分为二,截断南北往来啊! 当年三藩之乱吴三桂和耿精忠也曾占了半壁江山,可是最后还是被康熙给平了。现在张石川也已经占了四个省了,而且看这个架势,是要一口吞下长江以南啊! 雍正的脸最近就没有过笑模样。十万新军虽然已经操练了半年了,可是新式火铳打造着实有些慢。 尽管铁和煤的供应完全跟得上,可一把火铳上有那么多零件,对尺寸规格要求又是相当精密,没有机床的满清完全靠人工一个个的捶打,再细细打磨着实是件费工夫的事。 督办新式火枪的允禄也知道雍正重视此事,又是第一次办差,也是一丝不苟,每隔几日就有密折送往京师,可是工作态度是好,进度却总是让雍正不满。 投入了这么多人力,抽调了那么多铁匠,又从日本借调了不少铁匠过来,每天也只能造百余只火枪几个月下来才一万多支。 当然,八旗骑兵不需要火铳,他们有强弓和弯刀,可步军需要啊!照着这个速度,自己的十万大军要什么时候才能都像张逆的叛军一般人手一只火铳? “众爱卿,张逆出兵长江,意图占据江南富饶之地,现已攻克上海、苏州等地,又歼灭了江宁水师,谁有平乱之策?” 一众朝臣们都把头压得低低的,谁也不敢作声,生恐雍正点到自己的名字。 “马齐,你有和良策?” 保和殿大学士马齐只能硬着头皮出列道:“张逆冒天下之大不韪倒行逆施公然造反,实乃天下公愤! 奴才窃以为,张逆之所以能如此横行无忌,最主要的便是他依仗着水师船多炮快,我大清水师不是对手。 我八旗子弟以弓马见长,是马背上得的天下,水战本非八旗子弟所长,奴才以为我们应该扬长避短,在长江沿岸部署精锐重兵以防范张逆渡江继续北上。” 雍正皱了皱眉头,马齐这番话说得没毛病,但是这些事都已经讨论过多少遍了,完全没有新意。 “逊柱,你有什么要说的?” 兵部尚书逊柱也出列道:“回皇上,奴才以为张逆之所以这二年声势愈发浩大,除了依仗火器和水师,还因为其擅长蛊惑人心。 他攻一地之前必然先在该出发散各种告文、一味抹黑我大清世祖和圣祖两朝入关后的与民休息轻徭役等仁政,只将国朝初期一些攻城略地后的少许杀戮大肆宣传,煽动汉民反抗情绪。 奴才以为,应先在长江以北各个府县中严查张逆所派出的各种细作、使百姓不受其蛊惑。” 雍正略微点了点头,这还算有点新鲜。他当初要严惩吕留良后人也无非是这个目的,让那些读书人老实一点,别总想着策反朝中大员。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要怎么才能防止张石川那无孔不入的宣传攻势?难道让江北的百姓都不识字、不看戏,不听书?还是要在全国大兴文字狱,让那些读书人不敢说话?如此一来势必更会失去民心,于社稷无益。 “奴才还以为,应该将唐山镇上的人口再仔细梳理一遍。若是查得有张逆党徒全部格杀勿论,以阵宵小!”看雍正点头了,逊柱又说道。 “大司马(兵部尚书的尊称)所言老臣不敢苟同!”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已经七十多岁的张鹏翮听了这话不等逊柱说完也出班奏道: “皇上,自打上次唐山血案之后朝廷对唐山镇管控甚严,却丝毫没有查出唐山镇上下人等还与张逆有和往来,可见张逆在唐山镇的残存党羽早已消散。 若是再行严查,只恐伤及无辜,到时候或激起民变,若是有镇民起兵声援张逆,恐又有白莲妖教人或天地会党徒借机生事,到时候京畿不稳啊! 况且唐山镇现在还驻扎着十几万的新军,这些人也都要靠着唐山镇养活,唐山镇现在不能乱!还请皇上明鉴! 而且张逆对唐山镇颇有感情,若是知道镇上居民又造屠戮,只怕其要……” “张大人,难道我大清还怕一个张逆生气不成?”逊柱有些不悦的说道:“依我说,就应该杀得唐山镇血流成河,让张逆狗急跳墙,我们方有可乘之机!” “大司马可别忘了,张石川手中还有一万多八旗俘虏呢!若是现在屠杀唐山镇的百姓,你就不怕张逆拿那些被拘押在台湾府等处的旗人撒气吗?” “嗯。运青(张鹏翮的字)所言不差,你有何良策?”雍正制止了两人的争吵。他自然也知道现在再抄一遍唐山镇也是于大局无益。 “皇上,老臣窃以为对江北百姓应一怀柔为主,可适当减免其税负,让他们感沐天恩,如此一来百姓手中有了些余钱、家中有余粮,能过上安稳日子,谁还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附和张逆逆天下之大不韪? 另外既然张逆一味抹黑我大清,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张逆在梧州之恶行公布于天下,让百姓们看清其嘴脸。 另一方面,朝廷应该在各个州府广泛招募乡勇团练,并且将各个州府散着的八旗驻军、绿营兵集结到各个重镇集中防御,若是现在兵力如此分散,势必被张逆逐个击破。” 听了这话,雍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得不说,张鹏翮说得有道理,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可是一方面要减免税收换取人心,另一方面又要招募乡勇,这一进一出可都是钱呐!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办了的,这是银子! 虽然前段时间抄家的战果辉煌,可是一下子就给了日本国五百万两,又建火枪厂、训练十万新兵,这都是花钱的地方! 而且唐山镇上那本黑账小本本里记录的大鱼都已经被捞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小鱼小虾,抓了够干嘛? 退朝后已经是中午时分。雍正特意留下了十三阿哥一起用午膳。 雍正的午膳并不像他皇考康熙那般奢华,要一百多道菜,而是简简单单的四凉四热八道菜外加两道热汤。菜品还是以清淡为主。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雍正才开口道:“不知道老十四到哪里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允祥也放下碗筷说道:“按离京时间算来应该到杭州了。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不必担心,十四弟此番一定能平安回来。” 雍正点了点头。拖延张石川是十三阿哥想出来的主意,允祥本来也想亲自去找张石川和谈,可雍正不允。 一则是允祥实在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还有一则是允祥还有许多要是在身,比如协调唐山镇的大军和火枪厂、比如发行纸币以取代铜钱。 纸币发行事关国本,虽然只是在京师先试行,可日后也要推广到直隶乃至全国,以解大清缺铜之疾稳定物价,稳定民心,其重要性完全不亚于如何对付张石川。 “纸币发行一事如何了?” “回皇上,现在已纸钞代替铜钱的法令已经颁布出去了,纸币也以印刷完毕,只是士绅和百姓们一时难以接受,故而去银行以铜钱兑换纸币的人并不多。 臣弟以为这铜钱毕竟是流传两千年的钱币,纸币又有前明宝钞、宋之交子等等失败之案例,一时半会儿百姓们无法接受也是情有可原,若要在整个京师真正以纸币取代铜钱还需朝廷大力引导,而后徐徐图之……” “嗯……此时朝廷上下应该以身作则,为民之榜样。传旨下去,以后凡是京官,俸银一律以纸币发放。 内务府、工部等采买事宜也以纸币结算。还有,老九昔日手下的那些产业、以及介休范氏的在京产业,找零均以纸币结算!” “是!臣弟这就去办理此事。” “先别急着走,你说,张石川刚开始造反的时候没钱,大肆在琼州府发行什么债券?这债券是如何发行的,你详细说说!” 朝鲜汉城王宫。 “启禀君上,老臣未能见到乾王殿下。倒是见到了王上。” “哦,王兄身子可好?为何没有将王兄接回汉城?”听说李昀没有回来,李昑一脸的官司。李昀没回来,自然鱼氏也没回来。 “想是大乾的医术确实高明,大王看起来气色不错,似乎比在朝鲜还胖了一些,头发也洗了……不过乾国医护说大王还应该再将养一段时间……” “鱼……王妃呢?”李昑又问道。 “臣此次出使乾国只见到了王上,并未有幸见到王妃。说是恐王妃住得寂寞,被接进乾王府,和乾王的一众妃子们住到一起了……” 李昑两眼一黑。看这使臣一副便秘话还未说完的模样强装镇定:“还有什么话?” “王妃……王妃她……身怀有孕了……” 晴空霹雳!李昑彻底呆了。他那个痴呆老哥有什么问题全朝鲜人都知道,不能尽人事,三十多了,两个妃子若干嫔均无所出,这刚到大乾才几个月,怀孕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鱼氏怀的是谁的孩子啊! 鱼氏那张清纯若仙子的脸、她的一颦一笑都涌现在李昑的脑海里,突然一个脸上刻着个王的恶魔凭空出现,粗暴的几下扯去了鱼氏身上的衣衫…… “退下吧!”好半晌李昑才怔怔地说道。 “君上,大乾外交部长大人还说,马上第二期的欠款要缴纳了……” “退下!我他妈让你退下!你听不懂吗!来人呐!把这个奸佞之徒给我拉出去杖一百!” 第三百八十八章 曹颙被抓 而此时的张石川并不知道雍正、李昑等人都恨不得生食其肉饮其血,他在西湖边上和十四阿哥叙旧。 虽然已经是十二月,西湖边上的垂柳依旧碧绿,只是湖中凉亭里北风有些萧瑟。 虎跑泉水泡制的狮峰龙井虽然还没有被乾隆炒作起来,在当地也已经是名声大噪了。 “你别说,我还真挺想吃你的那些鱿鱼丝咸鱼干的。”允禵喝了一口茶说道。 “等以后我一统中原了,这些东西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了。”张石川随口说道。 “咳咳,一统中原……”允禵咳嗽了两声:“琢玉,你为何造反啊?想当初四哥对你可是不薄啊,你对四哥也是忠心耿耿,还一起下套套路我。” “哈哈,哪儿啊,下套的可是你四哥,跟我没关系啊。至于为什么造反,造反需要理由吗?” “……” “即便需要理由,我想我的理由也够充分了。”见允禵不说话,张石川又说道。 “就为了那个吴莺儿和一个还未落草的孩子?哦,还有唐山镇上的那几千条人命吗?” 张石川摇了摇头:“为了全天下的汉人。” 十四阿哥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承认,当年大清南下的时候确实杀了不少汉人,但是那都是快一百年的事儿了。 圣祖康熙皇帝自打亲政一来一向是以仁孝治天下现在如果没有你在南边闹腾,我大清可是千年不遇盛世呢!百姓安居乐业不愁吃喝,人口增长,万国来朝……” “番薯盛世!”张石川说道。 “啊?”允禵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我说康熙带来的不过是个写在文人纸上的盛世。何以谓之盛世?不是人口多了,能吃饱了就是盛世。 盛世,要各个方面都发达。农业、工业、商业、科技、军力都达到鼎盛才叫盛世! 康熙一声打压工商、严禁火器,现在满清的火枪火炮甚至还不如前明时候好用。康熙还屡次三番的禁海,禁止和南洋西洋通商,不让百姓们接触西方的思想。 这种盛世只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己说给自己看的,是伪盛世,不要也罢!” “自古以来可不都是这样?士农工商,商贾卑贱,这也是你们汉人的儒家说的,为什么我们满人得了天下不重商就成了伪盛世?” “西方列强在做什么?他们现在已经把自己本国的商品卖到世界各地去了,并且在海外占据了大面积的殖民地,倾销商品掠夺资源。在这个疯狂扩张的年代,你关起门来或许可以保一时之安娱,可日后必成大患。” “琢玉,或许你眼光长远,你说得这些不是没有道理。可既然你有富国强兵之策,为何不上报朝廷? 现在的皇上可是四哥,是你当初的主子!你若是放下手中的枪炮归顺朝廷,四哥难道还能为难你吗? 到时候你再把你的富国之策写折子报上去,日后开创一个你想要的盛世,这不好吗?不省得百姓们遭荼毒?” 张石川把帽子摘下来指了指自己一头长发:“我觉得留满头的头发挺好的,暖和。” “……”允禵无语的看了看张石川的马尾辫。 “而且我也和十三爷说过。”张石川拍了拍自己的腿:“这条腿啊,跪不下去了。顺便说一句,四爷当过我的上司,可不是我的主子,我也不是奴才。 既然我现在有钱有人有枪,干嘛不自己开创一个盛世?为何还要听令于人呢?” “张石川,你哪儿来的信心?你别以为现在你控制了长江就可以吞下整个江南! 你之所以如此顺利不过是仗着船多炮多,我大清水师不敌。上了岸之后你以为你还能这么顺风顺水?到了江北,只要我八旗骑兵冲杀起来……” “十四爷,你这么快就忘了前天晚上被火炮支配的恐惧了吗?骑兵啊,弓箭、弯刀横行天下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是火器的时代了。 不对,从明朝就已经是火器时代了。努尔哈赤就是被明军的火炮炸死的吧?你们南下也是依仗着投降你们的明军火器部队攻城拔寨的。 这些康熙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他非但不大力发展火器,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限制火器发展,这是多么的目光短浅?” “既然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我不妨也说说。皇考之所以限制火器发展是因为火器犀利,又不像弓箭一样需要经过一年以上的训练,只要稍加指点就可以用火枪杀人,皇考为了国家设计的稳定自然要限制。”允禵反驳道。 “为什么火枪流入民间就会不稳定了呢?”张石川喝了口茶:“还不是因为你们不得人心。 康熙总是说什么满汉一家,可从骨子里,你们旗人就觉得高人一等,把百倍于你们的汉人看做奴才,甚至是供你们驱使的牲畜,所以你们不得民心,这一点康熙心知肚明,自然就怕汉人手中有了火枪就会造反。” “可满清入关之前,明朝是如何对待我们的?不也是把我们当下等人、蛮夷来看待?你再看看你,是如何对待那些被俘的旗人的?还不是逼着他们种地开荒? 你不是也做不到一视同仁?你还奴役了南洋那些小国以及日本的那些平民,你只不过是得了汉人的民心罢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开创一个汉人的盛世。十四爷,你这次要来找我,就是为了劝降我的?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就别多费口舌了。不过或许你可以帮我跟四爷带个话回去,就说,如果他愿意无条件投降并且宣布退位,我会视天下满人和汉人一样对待。” “哈哈,投降?退位?张石川,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拿下天下吗?” “至少我现在已经拿下广州、广西、福建三省了。对了,你知道吗?浙江整个就要投降大乾了。 你觉得苏北会如何?湖南安徽呢?好像那边真正的旗兵也都不多吧?河南山东?绿营,说白了还是汉人!你们奴化得再好,骨子里也是汉人!你们满人太少了!” 张石川说着又喝了口茶:“茶已三泡,再喝也就无味了。十四爷,别白费唇舌了。我是不会投降的。 我会继续北上,把属于汉人的土地都拿回来。我会开创一个真正的盛世,你一定有机会看到的。堂堂大乾要让四方来贺!” 看着张石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小林子知道这次谈话要结束了,才走过来说道:“主子,杭州织造孙文成求见。” “孙文成?让他过来吧。”张石川说道:“让人护送十四爷回房休息!” 孙文成,曹颙的舅舅,曾经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巴巴的找自己干嘛?是要投诚表示效忠?不知道孙文成这个杭州织造是不是也会像曹家一样暗地里是个特务机构呢? 孙文成见了张石川紧走两步跪下磕头道:“小民孙文成参见乾王。” “起来。”张石川伸手扶了一下。 他现在也习惯了,这些刚刚投降的人都喜欢见面先磕头。如果不让他们磕一个,他们反而会更惶恐。 “孙老先生,好些年未见,身子可好?” “多谢乾王关心,托您的福,身子还过得去。” “坐下聊。”张石川指了指亭中的的桌椅:“上一壶新茶来!” “多谢乾王!”孙文成斜着身子用半个屁股坐了。 “抽支雪茄?”张石川摸出一根雪茄。 “谢乾王赏!”孙文成虽然不会抽烟,还是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双手接了过来。 张石川给自己点着了又把火柴丢给孙文成:“不知孙大人找我有何事?” “草民……” “哎,虽然大乾掌控了杭州,可是只要没有犯过大错误或者顽佞不化的,依旧官居原职,你还是杭州织造。 只不过,以后这杭州织造恐怕也就只是个织造局了,会不会兼打探情报的功能,要另说了。” “草民……微臣明白!” 张石川吐出口烟说道:“三大织造,除了主管给京师满清的皇族贵胄们织造丝绸绢布,都有密折权利,是为了满清刺探情报,可是有的?” 孙文成一听张石川上来就打听这事儿心里一惊,可也不敢隐瞒,便如实说道:“乾王明鉴! 确实我们三织造都有密折请事的权利,要定期向皇上……像满清朝廷直接禀报钱粮、吏治、营务、缉盗、平乱、荐举、参劾、收成、粮价、士人活动以及民情风俗等江南地方情形。只不过苏州、杭州两处织造相比江宁织造还差一些。” “呵呵,不知道曹颙现在如何了,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等过些时间我打下了江宁府,定要好好跟他喝上几杯……” “呃……”听了这话孙文成犹豫了一下说道:“乾王,曹颙他……被抓进京师了!” “啊?”张石川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九月间。” “你把你知道的详细跟我说说!” “是。”孙文成见张石川神色凝重,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雍正自然是知道张石川和曹颙关系莫逆,而张石川本来就没有什么党羽。 本着宁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雍正给曹颙安了个通敌的罪名就把曹颙一家老小给搞到京师去问罪了。 听完后张石川又急又气,他本以为帮着曹颙把亏空给补上了,雍正上台了就不会抄曹家了,可没想到雍正这个臭流氓根本不管什么亏空不亏空,该办你还是要办你。 “你说,一个十四阿哥能不能换回曹颙全家?”张石川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啊?微臣……不知。”孙文成有点发蒙。他知道张石川和曹颙关系好,可现在要用一个大清皇子去换曹颙? “你有密折权,就帮我写封信吧。嗯,告诉雍正,就说老十四在我手上,要想让他活命就别动曹颙。 哎!你说雍正会不会借刀杀人,借我之手除掉十四阿哥啊……不行不行,不能密折,这事儿得搞得天下皆知才能保曹颙安全。” 第三百八十九章 送大米 花青松的到来让张石川又惊又喜。 “乾王!”花四爷带着一群人就要下跪。 “四爷,可使不得!”张石川忙一把扶住了,现在花青松可是他老丈人…… “乾王现在是大乾之主,将来也是华夏共主,怎么使不得!”花青松又要下跪。 “咳咳……四爷,其实吧,你好久没去琼州府了,很多事你不知道,内个……琪儿她怀孕了,我把她给娶了。 这不是来得匆忙,也没跟您打个招呼,琪儿九月份刚给我生了个女儿……”张石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啊?”花青松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自己居然当姥爷了!女大不中留啊:“琪儿她……母女还好吧?” “好着呢,琪儿长肉了,女儿也胖,我走那会儿都有小二十斤了,又白又胖的!” “啊,白点好,白点好!”花青松一听也是喜笑颜开。 “四爷,你就是嫌我黑呗?” “草民不敢!” “咳咳,内个……爹,别草民了。”张石川一拱手道:“我就不给你磕头了啊。” “可使不得!”花青松连躬都没让张石川鞠。 “恭喜国仗!”跟着花青松来的一众人都说道。 “咩蛤蛤蛤!同喜同喜!”花青松抱拳作了一圈揖才一一给张石川介绍了这群人。甭问,都是白莲教的。 “爹,你从哪儿来?” “扬州啊。这不是,一听你的水师打到江宁了,我们就过来了,看看有什么可以效力的。驱逐满清鞑子可是全天下汉人都应该出一份力的,乾王可不能因为我们圣教就嫌弃我们!” “扬州啊……还真有忙要你们帮。” “乾王请讲!” “让你们在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的分会都别惹事,他们一旦弄个起义什么的,满清打不过我,打你们问题还是不大的。 到时候难免造成伤亡。满清灭亡是迟早的事儿,让你们教中的兄弟们稍安勿躁就好。” “明白。”花青松说道。 “哎,都坐都坐!小林子,让人安排一桌酒席。” “嗻!”小林子应了一声下去了。 “乾王,就……就这事儿?”花青松有些怀疑的看着张石川:“我们圣教可是有几十万教众呢!” “四……爹,您别急,还有事儿呢!”张石川说道。 “有事儿就赶紧说吗!别叫四爹!还是四爷听着顺耳!” “四爷……”张石川心想,这差着辈分呢啊……但是纠结这些没用的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让白莲教的人放出消息去,我抓到了康熙的十四皇子,要换曹颙回来,若是曹颙有个三长两短,十四皇子也就盖棺定论了。还有,京师你们的人还多不多?” “有汉人的地方就有我们圣教信徒!” “咳咳,内个,我听说京师在发型纸币,你带点银子和铜斤过去,还有……” 江宁织造府。 隋赫德一年前还只是一个大内的二品侍卫。雍正登基后,好运降临到了他的头上。他奉旨顶替曹颙的江宁织造,并且负责对曹家的查抄。 这可是个美差,还是美得冒泡的那种。曹家三代人经营江宁织造,这两年曹颙又办酒庄,置办土地,不但填补了历年接驾的亏空,还在周遭置办了一些田产地亩,再加上曹家本来就是树大根深,其中油水可想而知。 为了能讨好新主子雍正,隋赫德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忙活了一个月将查抄成果呈报给了雍正: “细查其房屋并家人住房十三处,共计四百八十三间;地八处,共十九顷零六十七亩;酒庄两间; 瓷器作坊两间;现银十七万五千三百二十六两,金三千七百八十五两;家人大小男女,共一百四十口; 余则桌椅、床几、旧衣零星等件及当票百余张外,并无别项,与总督所查册内仿佛。又家人供出外有欠曹頫银,连本利共计三万二千余两。奴才即将欠户询问明白,皆承应偿还。” 当然,这是呈报上去的数字,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水分,也只有隋赫德自己心里清楚了。 只可惜没有查抄到曹颙“通敌”的确切证据。但是也无所谓了,曹颙有没有罪,还不是雍正一句话的事儿? 住在织造府,喝着曹颙留下的葡萄酒,身旁坐着的几个都是秦淮河的头牌,隋赫德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唯一让他有些恼火的是曹颙手下的信息系统是如此的庞大和杂乱,让他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雍正爷似乎不再准备靠着江宁织造这个情报网了,人家有十三爷掌握着的粘杆处。他这个新任江宁织造除了督管织造,就只剩下享乐了。 当然,也要和江宁的一众要员搞好关系,比如江宁将军雍吉纳。 可好日子并没有过上几天,张石川的海军就顺长江来到了江宁城边,三下五除二干翻了江宁水师的十几艘战船,并且在南塘城墙一带同守军展开了炮轰…… 好在织造府紧挨着满城,远离长江,可是那轰隆隆的炮声还是可以清晰的传来。城中顿时人心惶惶起来。 江宁将军雍吉纳一面像南塘增派人手以防叛军攻入城内一面封锁了各处城门,不允许任何人逃出城去,城中所有满汉百姓男女老少都得帮着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在炮战只持续了半天。张石川的海军以完胜的战绩打掉了城墙上的火炮之后拍拍屁股又走了。 这算什么?耀武扬威?炫耀火力?没炮弹了?还是看着江宁城墙厚重、守兵众多知难而退了? 许多人都以为敌舰队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可是结果却并非如此,大乾海军真的退了,雍吉纳忙命人修补城墙,把其他地方的铁炮又抗过来架在南塘城头。 不过,其他府县的消息却一条条的被送进了江宁城:松口炮台失陷、嘉定投降、苏州沦陷,镇江、扬州被炮击……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杭州城中绿营造反了!张石川带着登陆的叛军从苏州沿运河南下去打杭州了! 城中的文武官员和守军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杭州距离江宁足足有五百余里路,看来一时半会叛军是不会再攻击江宁了。 雍吉纳写了求援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在江宁开始一面在周边府县四处筹集粮草军械,一面抓紧训练手下的四千驻守旗兵和五千绿营,并招募了近万的乡勇,发给藤牌长矛等武器进行一些简单的操练,准备据城坚守。 满清最重军功,要想赚取一个爵位封妻荫子更得需要赫赫战功。可雍吉纳偏偏生于康熙末年的盛世之中,天下平定、除了西北还有准噶尔生事再无战事。 而张石川的反叛无疑给他造成了这个机会!现在张逆在南方势如破竹,一路所向披靡,如果自己能击退张石川的叛军,甚至乘胜追击击杀反贼张逆,那一个贝勒爵位是跑不掉的!搞不好还能混个郡王当当呢! 这一日,却有一支庞大的车队到了江宁城通济门外。 全城已经处于戒严状态,守城门的把总不敢擅自放这么大一支车队进城。 “军爷,我是苏州的粮商,因苏州被叛军攻陷,好不容易带着家眷逃了出来,无奈长江渡口都被封锁,只得西上来江宁避难了,还望军爷通融通融! 这江宁城中也有我的产业和几处铺子,那家大安米行就是小民的……” 为首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还偷偷将一块碎银子塞入把总手中。 把总接了银子顿时神色缓和了不少:“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叛军也炮击了江宁!故而外十八里十三城门处处戒备森严。” “啊!”商贾明显吓了一跳:“原来已经打到江宁了!看来江宁也并非安身之地啊!” “切,瞧瞧把你吓的!被我们打跑了!江宁城里现在可是有两万大军呢,还怕叛军那几千人?” “哦,原来如此!这进城一事,军爷您看……” “这真是难办呐!”把总一脸的危难。 “呵呵,还请军爷通融通融!”商贾马上又掏出一锭银子瞧瞧塞进把总手中。 把总颠了颠手中的银锭笑道:“看你也是个本分商人,又带着这么多人和货物,若是在城外也不是事儿,我这就给你通报一声。你这些都是什么货物?” “有一万石粮食,还有一些家当。”商贾一听有戏,忙拱手说道:“有劳军爷。” 收到了通报的城守尉徐信听了这么大一支车队也不敢擅作主张,又将消息报到了雍吉纳处。 雍吉纳一听说道:“告诉他,若要进城可以,粮食得留下八成冲作军粮!若是他愿意就放他们进来吧。不过货物和人员都要仔细检查,切不可放进反贼的人和火器来!” 一听说要留下八千石的粮食给官府才能放自己这群人进城,商贾哭的心思都有了。可是既然都已经到江宁了,还能再掉头回去? “破财消灾!”商贾咬了咬牙同意了这个条件。 “我说,你这是什么粮食?又不是米粉又不是面的!”一个负责检查粮食的兵丁解开一个袋子抓出一把发黄的粉末说道。 “啊,这……”商贾明显吓了一跳。 旁边一个家人打扮的年轻人走过去看了看说道:“这是面粉受潮发霉了。军爷,这几袋子就给我们留下吧。” “哼,奸商!发霉的面居然还要拉过来,这是要卖给谁?” “咳咳,我们自己吃,自己吃……” 折腾了一整天,这群人终于带着剩下的两千石粮食和几袋子发霉的“面粉”进城了。 来到商贾位于江宁的宅子,商贾这才松了一口气,朝年轻人一抱拳道:“军爷,这下可使得了吧?” 洪文定点了点头:“有劳了,等来日我定然会像乾王如实禀报,记你一功!” 第三百九十章 有刺客 十二月的杭州很冷,虽然西湖不会冻冰,可那湿冷的寒风似乎能吹进人的骨头里。 张石川所住的康熙行宫始建于康熙四十四年,还算比较新,行宫位于西湖中的孤山南麓中部,南临西湖,整体院落座北朝南,南部为建筑院落,北部为因借孤山地形建造的后苑。 之所以住这里不是因为有多豪华,更不是张石川骚包,而是安全。行宫孤悬于湖面上,只有东边的白堤和西北一座小桥和陆地相连,绝对的易守难攻。 不管到哪里,一定要住最安全的地方,这可是几位王妃千叮咛万嘱咐过小林子的。当初张石川的脑袋在康熙那里就值十万两白银,现在势力这么大,估计出一千万雍正也愿意买他一条命。 夜已深,守桥的士兵穿着军大衣带着钢盔,手中握着元化二式改一动不动的站在桥头,他们在守卫着伟大的乾王的安全,这是神圣的岗位! 而此时的湖面上却有一根竖起来的木棍在水中缓缓移动,几乎不泛起一丝水波。 到了岸边,木棍下面的一个穿着深蓝色紧身衣的身影慢慢从湖里冒了出来。 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左近并没有哨兵,蓝衣人爬上岸,将腰间的短刀插入木棍中。那根在水中帮助他呼吸的木棍,居然是刀鞘。 蓝衣人从腰间掏出飞爪,悠了两下,飞爪射向三米多高的院墙,再稍稍用力一拉,便钩在了琉璃瓦上。 试了试吃力程度,蓝衣人敏捷的攀爬上了墙头,轻轻跃入院内,而后消失在花木之中。 张石川还没有睡着,他在想媳妇。 这么冷的天儿,如果被窝里有个媳妇抱着该有多舒服,肉呼呼的思戸金,睡觉踹被子的小娥,长腿的莎琳娜、娇小的鱼儿或者阿奴,还有身子特别有弹性的花琪,不对,花琪生完孩子也胖了,现在是不是瘦下来了?媳妇们现在都在干嘛…… 越想越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出恭。外面冷,张石川趿拉着鞋子来到屏风后面拿起了夜壶,然后就是一阵小桥流水声响起,完事儿了张石川还打了个哆嗦。 刚准备放下夜壶,他突然听到一声悉悉索索的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老鼠?不应该有这么大动静。是巡逻兵?那怎么又没声了?张石川往窗户走了两步问道:“谁在外头?” 没有人回答,而是窗外突然一把锋利的刀刃刺了进来。 “我擦!”张石川下意识的往后一跳,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木质格子窗已经被撞破,蓝衣人破窗而入,就势一滚,手中短刀又刺向了张石川的小腹。 张石川忙用手中夜壶一挡,哗啦啦,青花瓷夜壶瞬间就只剩下个把手在他手里攥着了,还热乎着的液体洒了一地…… “你大爷!”张石川顾不得身上沾了尿,把手中的把手丢向蓝衣人转身就跑…… 蓝衣人抬起胳膊一挡,见张石川要跑,从腰间摸出一支飞镖一抖手丢了出去。 张石川只觉得屁股上一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又把屏风推到试图影响蓝衣人的速度,踉跄着跑到了床边抓起了枕头下面的左轮手枪,回手就朝着蓝衣人扣动了扳机。 “咔!”保险没开…… 张石川忙收回枪来开保险,蓝衣人手中的短刀已经刺向了张石川。 张石川反应也算快,顺势往后一仰坐到了床上,一脚踹在蓝衣人小腹上,而蓝衣人的刀剪已经刺破了他胸口的皮肤。 “砰砰砰……”六声枪响,蓝衣人终于软倒在地。 张石川马上一翻身站了起来,不是因为反应快,而是刚才那一坐只觉得屁股疼得厉害。 门被撞开了,张石川把没有子弹的枪对准门口,却见顺溜光着脚拿着手枪冲了进来。 “川哥,你没事儿吧!握草,受伤了!”看见张石川的胸口在流血顺溜惊呼一声。 “主子!主子!快来人呐!有刺客!”小林子也冲了进来。 紧跟着一队值夜的卫兵冲了进来。 “你们去搜一下院子里还有没有刺客同党……小林子,别看胸口这了,刺得不深。赶紧先把我屁股上的东西给我摘下来……”张石川龇牙咧嘴的说道。 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四角飞镖被拔了出来。本来刺入的不深,被张石川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 小林子慌手慌脚的拿酒精止血,缝合伤口,张石川趴着却没感觉到疼。 “主子,要是疼了你就喊出来,会舒服些。”处理伤口小林子可是经验丰富了,用酒精消毒那种酸爽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啊?不疼,就是觉得有点麻嗖嗖的……握草……镖……上……有……毒……”说完这句话,张石川失去了意识。 一支挂着三色旗的双桅杆福船顺着钱塘江停靠在了杭州码头。 来的是方德一行人和一百名他们训练出来的特种兵。虽然人数不多,这一百人可都是精挑细选,又有功夫在身的。占领了福建全境之后,他们是做船从福州过来支援张石川搞渗透的。 可到了行宫,却听到了张石川遇刺受伤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 “乾王在哪儿?让老夫看看,老夫多少粗通一些医理。”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这位是?”小林子看向方德。 “这位是我师弟苗显,我们昔日曾经一道在南少林习武。”方德介绍道。 “那有劳苗先生了。”小林子大喜,忙引着苗显往里面去了。 自打昨天晚上起,几乎全杭州的有名的大夫都被请来了,可一个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年头大夫都是号脉开中药治疗点头疼脑热的,中毒这玩意轻易碰不上啊! 更主要的是不知道张石川中的是什么毒,谁敢乱开方子?这可是乾王!万一吃错了药死了个屁的,开方子的大夫能有好结果? 苗显看着侧卧在床上依旧昏睡的张石川也是一皱眉,可发现他胸口有伤口,屁股上也有伤口,似乎也只能侧躺了。 号了一会脉,又翻开张石川的眼皮看了一回,再让小林子拿出那只刺伤了张石川的四棱飞镖又看又闻了好一会儿,苗显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脉象平稳,心跳有力,这不像是中毒,怎么看都是睡着了啊…… “我想看一下乾王中了毒镖的疮口可方便?”苗显试探性的问道。毕竟屁股这玩意不是随便就能给外人看的。 可张石川昏迷不醒,又没有家眷在,小林子自作主张说道:“请苗先生过目。” 褪下张石川的裘裤,又除掉绷带,只见伤口有寸许长,并不见发黑或者其他异样,苗显更懵圈了。 “阿奴,别扒我裤子,你再闹我扒你的了啊……” “主子!”听到张石川居然开口说话了小林子大叫了一声。 “啊……啊?”张石川睁开眼:“哟,苗先生来了啊……我又睡过了?几点了?” 见张石川没事儿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张石川确实是中毒了,而且是剧毒。镖上用河豚的内脏涂抹过,只不过蓝衣刺客是泅渡过来的,镖上的毒素经水一泡已经很少了,只让他睡了一觉。 终于回过神来,张石川就两个感觉:累和饿。 听到张石川醒了,顺溜、乌恩其以及方德等人都挤了进来。 “川哥,是我失职,请责罚……”顺溜两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我没能保护好川哥……” “行,罚你去给我煮一碗方便面,饿死了。哎,你们都吃了没?一起吃点吧。”张石川笑着说道。 “川哥,我……”顺溜没想到张石川让他去煮方便面。 作为张石川仅有的一个贴身侍卫,这次张石川失职无疑是顺溜的失职。 苗显说道:“川哥,你这还有伤在身,最好吃点清淡的,喝点稀粥再佐以咸菜吧,方便面那东西太油腻,不好克化,怕会积食。” “呃……好吧。内个,咸菜能不能吃小酥鱼?”张石川试探性的问道。虽然他还是想吃方便面,不想喝粥,但是毕竟人家懂医术不是? “我这就吩咐厨房里去准备。”小顺溜说道。煮方便面他还能对付,煮粥明显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川哥若是不嫌弃,我让翠花去煮吧。”苗显说道。 翠花?苗翠花?我擦,方世玉他娘啊这是!张石川又一次被惊着了。 方德问道:“川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被刺的?说来听听,我们也好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寻。” 于是张石川把用尿壶勇斗刺客一事说了一遍。 “你说他用短刀,还擅长用飞镖?这是哪一门派的?苗兄,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过?”方德问道。 苗显摇了摇头:“不曾见过这等四角的暗器。” “嗨,不用发愁了,日本人吗。这叫忍者镖,他们自己称呼手里剑。还有那身打扮,这短刀,就是个忍者。” “忍着?忍着干嘛?”众人不解的问道。 “不是忍着,是忍者。相当于是日本的特种兵吧,专门搞暗杀、间谍行动的一种职业。”张石川说完众人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川哥还真是博学广记啊,这都知道。 “对了,那个忍者死了?” “回主子,身中四枪,当场毙命了。”小林子说道。 “四枪……”张石川一脸的黑线。近在咫尺他都能打飞两枪,他自己都怀疑是怎么做到的。 死无对证,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再说专业忍者任务失败好像为了保密也都会自行了断吧? 看着一大堆从忍者身上搜出来的各种工具武器张石川也是有些咋舌,这些玩意还真的有啊。 尤其是那把短小的忍者刀引起了张石川的兴趣。刀本身做工并不好,但是功能却很多。刀鞘尖端可以拆下来,渡水的时候可以当呼吸管,再看看,似乎还可以当吹箭用,刀把里面中空,藏着毒针。 第三百九十一章 新护卫 “日本人,肯定是幕府派来的!小日本居然敢派刺客行次川哥!咱们接着打他们吧!”乌恩其气呼呼的说道。 张石川想了一会儿:“虽然来刺杀我的是日本的忍者,可并不一定就是德川吉宗派来的。他的儿子可在我手上呢! 如果我死了,他还想不想要儿子了?就算他肯舍车保帅,我死了他们日本还能有好日子过? 喂!乌恩其!如果大业未成我先死了,就让尚敬和巴特尔他们带兵给我平了日本,让他们灭族,最好杀得一个日本人都不剩下!听见了没?” 一屋子的人听了都无语了,张石川到底跟日本有多大的仇?死了要拉上全日本给他陪葬? “还有朝鲜,全抓来当奴隶发配到全国各地,逼着他们学汉话,抹杀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文化,让他们忘了自己是朝鲜人……” “川哥,我怎么好像听着你在交代遗言啊……”顺溜说道。 “交代个屁。我这是为了中华后世造福呢!” “那,以川哥之见,到底是谁派来的刺客呢?”方德问道。 “这可说不好了。也不排除是德川吉宗派来的可能。毕竟第二年的赔款要缴纳了。而且他儿子,似乎脑子有点问题,这种智障儿童不要也罢了。” 张石川想了想接着说道:“也有可能是日本那些藩国的大名派来的,咱们可是祸害了不少沿海藩国呢,又绑票了那么多大名和家眷。 你觉得萨摩藩的岛津家不恨我吗?还有,朝鲜也欠咱们钱呢,安南也欠,广南,咱们也赚了他们不少钱,嗯,还打过吕宋。不过最希望我死的还是雍正了吧……” 众人都为之沉默。这么算起来还真是,周遭这一圈基本上都被张石川给算计过了,想让他死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而且虽然刺客是日本人,可只要有钱,他们可以为任何人卖命。毕竟刺客已经死了,根本无法问出是谁派他来的,而他随身携带的物品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 “那……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写封信给德川吉宗,把这个忍者的尸体和这些零碎都给他打包发过去,看看他怎么说。”张石川想了想说道:“不过把这些零碎的图样都画一份出来。我对这个刀挺有兴趣的。” 正在说话间,外头有个女声说道:“爹,粥熬好了,要端上来吗?” “啊,端上来吧。”苗显说道。 门开了,一个穿着葱绿色袄裙斜编着一根麻花辫的小姑娘端着一个盆走了进来屈膝一安:“民女见过乾王殿下。” “免礼免礼,有劳姑娘了。”张石川看着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小姑娘有点出神,这就是方世玉他娘?和方德那个油腻大叔完全不配啊!方德的两个儿子都比苗翠花大吧…… 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不过看苗翠花的头型,还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呢,好像还没插呢。 看着张石川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苗翠花双颊一热,把盆放在桌上,拿起碗装了一碗粥递给张石川:“乾王请慢用。” 张石川接过碗来,顿时米的清香和鱼的鲜味飘进了鼻孔,是鱼肉粥。许是真的饿了,他也不怕热,拿起调羹吸溜吸溜的吃完了一碗:“好吃好吃!哎,你们别都看着我吃啊,一起吃点……翠花,手艺不错,好吃!” “谢乾王夸奖。”苗翠花嫣然一笑又填了一碗给他。 “我说川哥啊,你这不行啊,还是得多弄点身手好的贴身护卫才行。”方德说道。 顺溜和乌恩其一张脸羞得通红,也说道:“是啊川哥,我们俩,玩儿枪还行,这动起手来就这套军体拳和刺刀术,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去了。” “要不……让孝玉,和美玉两个跟着川哥?”方德试探性的问道。 “哎哎!我看行!”方美玉听了这话心里一喜。 方孝玉虽然嘴上没说,可眼中也满是期待。 谁都知道,跟着张石川基本上哪儿有硬仗就去哪儿,又可以走南闯北长见识,又能贴身护卫大乾之王,自己的偶像,这可是个美差啊。 “咳咳,这……实在是有点屈才了吧?也太为委屈两位世兄了。” “川哥你这话说的,能给你当侍卫是他们两个的福分!”方德说道。 “老方!你还不了解川哥,川哥喜欢女侍卫。以前不是总有个花姑娘跟着川哥吗,你这两个儿子是武艺高强,可会照顾人吗?会熬粥吗?会洗袜子吗? 你们看看,川哥每天就吃军粮,这怎么成!川哥,要我说,就让翠花跟着你吧! 你可别看她是个小姑娘,五岁起就跟我习武,平日里几个精壮汉子都近不得身的,而且也懂得一些粗浅医术……”苗显按住苗翠花的两个肩膀把她推到了前头拼命夸着。 “哎!我说师弟!你怎么还抢买卖?乾王安全第一!我这两个儿子可都不含糊!” “师兄,川哥不但安全重要,也得有人照顾不是!两位大侄子确实身手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可是翠花心细啊,会照料人呐,你也知道,翠花他娘没的早,这些年可都是我这宝贝闺女照顾我的起居……” “喂!你不用在这装可怜!我媳妇死的也早!” “咳咳。”顺溜清了清嗓子:“老方,老苗,你们这样,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你们就是说我不会功夫,又不会做饭呗!” “依我说两位方兄弟和苗姑娘都留在主子身边是最妥当的。主子,您说是不是?” 小林子这句话顿时让吵得面红耳赤的老哥俩顿悟了。 “没错没错!三个都是好孩子吗,都留在川哥身边保护你!” “就是吗,争什么争,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川哥,为了我大乾国吗!” “主子,您看……”小林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可巴不得天天有一百个人跟着张石川才好呢。张石川现在可是乾王,怎么能没点谱?再说这都被刺杀过两次了,还不是因为护卫少? 这次他跟张石川出来的时候几位王妃可是絮絮叨叨的说了小半天,就是让他照顾好张石川呢。 “咳咳,这个,总得听听他们几位的意见吧……”张石川说着看向三人。 屁股上挨了一镖,胸口还被插了一刀,要说不害怕是假的。这造反大业刚刚开始,自己怎么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挂了?找几个贴身保镖真的是很有必要的。 “能跟随川哥左右是我们的荣幸!”方孝玉忙躬身说道。 “我早就想跟着川哥了,就是一直不好意思张口,怕川哥嫌我笨!”方美玉也说道。 “哪里哪里,能有二位保护是我的荣幸。”张石川说着又将目光看向苗翠花:“苗姑娘你……” 他自然知道方家兄弟两个愿意,这话主要是问苗翠花的。外面的东西不敢乱吃,怕被人投毒,自己吃饭又没个点,有时候太晚了也不想惊动思戸金给自己带出来的厨子,能有个会煮粥的苗翠花似乎也不错,起码厨艺比小顺溜高出一大块来。 “我……我都听我爹安排……”苗翠花低着头玩弄着衣角小声说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张石川,但是他的大名苗翠花可是久仰了。各种戏曲里、话本里说得可都是他,张石川的那些英雄事迹早已深深烙在了她的心里。 大乾的开创人,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少年英才,研究出了牛痘、青霉素,还写了那么多教材,为了心爱的女人冲冠一怒敢于挑战最强大的帝国,全天下汉民的希望和未来,红太阳…… 就这么一位英雄,居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还夸自己煮的粥好吃!虽然黑了点,脸上还有疤痕…… 偷偷抬眼看了张石川一眼,正好张石川也在看着她,苗翠花忙又低下头去,一颗芳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张石川确实是在看她,不过他是觉得好笑,这个小姑娘本来是方家两兄弟的后妈,现在这三个人都成了自己的侍卫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方世玉这个人出生呢? “哎,爹给你做主了,以后你跟着川哥好好服侍照顾!”苗显心满意足的笑道。 “那就有劳三位了,以后还请多关照。”张石川趴在床上想拱拱手,可发现一动胸口的伤口就疼得厉害。 “可不敢当,川哥您别动。” “川哥有伤,我们就别在这打扰了吧,让川哥好好休息。”方德说道。 “哎哎,别走呢,赶紧跟我说说,南边赵大勇和史安韦良胜三路军打得怎么样了?” “川哥,你这伤……” “这点伤又不妨碍我耳朵,赶紧说吧,我等不及明天了。” 方德听了便将战事说了一遍。 福建的战事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这么长时间的骚扰,整个福建的守军都只敢龟缩在城中,从来不敢出门迎敌。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满清根本没有一点支援和补给跟上来,福建已经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赵大勇从西,史安从南边,两支队伍基本上就是行着军唱着歌一路上占领了福建个个隘口和州府,就是打福州的时候受到了一点小抵抗。 福州将军马尔塞也可谓是高筑墙广积粮了,把福州城墙加固得就是一个结实,足足用炮轰了好几个小时才轰出一个缺口…… 现在赵大勇已经帅军北上攻打江西了,而史安则是带着大军开始北上打温州府了。 “赶紧送信给史安,告诉他全浙江可能都会投诚,让他先别冲动。”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出兵江宁 听完了战报,张石川还真有点累了,但是正反都不能躺,侧卧也牵动伤口,怎么办?总不能挂着睡吧? 最后还是张石川灵机一动,象征性的弄了张吊床,把屁股那里挖了一个洞,刚好不会碰到伤口,终于可以睡觉了。 “行了行了,我可以睡觉了,你们也都早点歇着吧,小林子,你给他们安排一下下榻之处哈,我就不送了。” 张石川为自己的创举赶到自豪,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就想美美的睡一觉,可是发现,屁股上的伤口虽然不会被压倒了,可是十二月的杭州真不暖和啊,这样一张吊床,还有个洞,屁股凉飕飕…… 要不要在吊床下面加个炭盆?张石川突然想起了烤全羊…… 小林子却是忙得不亦乐乎,因为张石川一再强调女士优先,他先把苗翠花就近安排在了张石川隔壁房间,又安顿苗显、方德以及方家两兄弟,然后又习惯性的来到张石川门外:“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正在冻着屁股的张石川没好气的说道:“没了!” 小林子这才嗻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准备去睡觉了。可刚一转身,却见苗翠花的房门被推开了。 “苗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呐?”小林子笑着问道。 “嗯,林哥,我有点择席,睡不着。内个,您累不累?我能不能问你点事儿?” “哟,林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累个什么劲儿呢?”小林子忙说道。 跟了张石川这么多年了,他知道,这个苗翠花大眼睛大辫子身段婀娜又是天足,是主子的菜,搞不好日后就是个王妃,哪儿敢得罪? “那,我想请教哥,跟着川哥,我平日里都该做些什么?” “姑娘,您虽然是护卫,但是川哥最是随和,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保护他就可以了,不过吗,川哥也有些小习惯略有不同。” “啊?什么习惯?有什么不同?” “咳咳,这个比较多了,比如喜欢晚上不睡觉看着舆图傻乐,比如早上喜欢睡到自然醒,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可不能叫他,比如一天要刷两遍牙,比如……” 听着小林子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苗翠花觉得脑袋有点大,这个亲和的乾王怎么还有这么多嗜好和让人匪夷所思的毛病? 天还没亮,张石川已经睡醒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是他不想睡,实在是正反两面都有伤,睡在屁股漏风的吊床上实在不舒服。 “小林子?”张石川喊了一嗓子,发现天色尚暗,还是算了,可自己穿衣服又着实有些吃力。吊床晃晃悠悠的根本使不上劲。 “乾王醒了?”外头传来苗翠花的声音。 “啊,吵到你了?”张石川有些不习惯。 苗翠花走进来见张石川想爬起来忙说道:“川哥,你这伤虽然没有大碍,但是不宜走动,不然伤口不容易长好,再说一会儿还得换药,若是穿了衣服一会还要脱,依我说还是躺着得好。” “啊……”张石川一脸懊恼,自己受得这点伤,要不都写在脸上,那次被蛇咬了大腿根,这次又被忍者镖扎了屁股。 “主子醒了。”小林子也起来了,不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用湿毛巾给张石川擦脸擦手。 擦完了脸又吃了早饭张石川对小林子说道:“开会,把二牛和乌恩其他们都叫来。”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打江宁。 本来原计划就是顺着长江一路西上,把长江南岸的城镇打下来,现在应该已经占领整个苏南了,可是杭州兵变破坏了他的计划。现在虽然屁股受伤了,但是不能再拖延了。 “川哥,你有伤在身,打江宁就让我和乌恩其两个人带兵去吧,您就别亲征了。这次打江宁要走陆路,有近五百里的路程呢,你这坐车骑马都不方便,依我说还是留在杭州静养上一段时间吧。”二牛说道。 “是啊川哥,您就安心养伤,我们保证十天内拿下江宁,并且伤亡在百人以内!”乌恩其也拍着胸脯保证道。 “主子,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主子,您现在可是大乾之主,万金之躯,奴才觉得以后这种带兵打仗的事儿交给诸位将军就可以了,您应该爱惜身子,不该总是亲临一线。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您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大乾可损失不起啊……” 小林子知道说这话张石川不会生气,但是说完了有没有效果他可就不知道了,按照张石川的性子,多半是听不进去。 “林部长所言不差!”陈继见有人开头了也接口道:“川哥,枪弹无眼,您只需要坐镇后方即可,咱们大乾兵强马壮,收复河山只是时日长短而已,再者说,您看韦将军这一年多以来打下了广西、云南,现在已经打到了贵州了。” “川哥,你不是总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改革江山更是难上加难吗?以后打江山这种糙活儿就让我们去做,您就负责一心一意的坐江山、好好推行改革。 您不是也说过,拿下长江以南之后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经理去整改吗?这些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打仗我们还是可以的!”二牛也说道。 “喂喂,你们这是要逼宫吗?” “奴才不敢!”小林子一听逼宫这两根字忙跪了下来。 “哎呀起来起来,我开玩笑呢。”张石川抬了抬手:“行,我这屁股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方便走动。乌恩其,冯二牛,你们带人去打江宁府吧。把舆图拿来!” “嗻!”小林子起身拿来舆图,又让人搬来一张矮几放在床头把舆图铺上。 张石川趴在床上拿着一根棍子指着舆图:“北上湖州、沿太湖进常州府,取荆溪,然后兵分两路,乌恩其你带兵北上,取武进、丹阳、句容;二牛,你带着人往西拿下溧阳、溧水,从南面去江宁。到时候和黑胡子的海军从北、东、南三面合围江宁。” “是!” “明白!” 二人点头答道。 “陈继,你把这两路的大概情形说一下吧。”张石川趴着实在有些不方便。 “是!”陈继答应了一声把话头接过来:“不管是南北这两路,府城内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兵丁把守了,这几座县城应该可兵不血刃的拿下。 但是,满清的杭州将军额尔布已经将周边府县的守兵都抽调到了江宁。 现在江宁城的驻防八旗和绿营兵加在一起应该有一万以上,再加上他强征了不少乡勇,总兵力应该有两万之众。” 陈继说着又将桌上的舆图换成了江宁城的地图说道:“江宁火枪火炮都不在少数,火绳枪大概有两到三千支,火炮有不下百门。 不过质量吗……大多是前明遗留下来的,那玩意,你们也都见得多了,我就不重复了。这里是炮台,被海军轰过一遍,现在已经修好了。这次我们主要攻击目标是这里!” 陈继在满城的位置上画了个圈重重的戳了几下:“满城,大概有两万左右的满旗兵家属,我们的计划是攻破满城,以这些满人家眷为筹码逼迫守城的清军投降。 所以你们三支队伍一定要配合好,先由海军在江面上发动炮击,然后再由乌恩其将军从东路攻击,最后,二牛,你直接攻入满城!” “明白!”二人又说道。 “这次巷战可能会比较激烈,二牛,你把所有的胸甲都带上,还有散弹枪,尽量做到一个班有两到三支,满人在江宁经营多年,城坚门厚,多带炮弹。 听说这个额尔布准备充足也不是个善与之辈,还扬言要抓到我去换爵位呢……”张石川补充道。 “那我们就先抓住他的家眷,看看他舍不舍得自己的妻儿!”二牛说道。 “嗯,不过江宁的满城是前明的皇城,肯定不是那么好打的。现在洪文定已经带着一千斤炸药混进城里了,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看看这千斤炸药怎么样才能发挥最大的效能。” 说了半晌,最后张石川总结道:“满清现有十一个驻防将军(绥远城、伊犁两地驻防将军设置于乾隆年间,乌里雅苏台将军置于雍正十一年),盛京、吉林、黑龙江、在北,宁夏、西安在西,而南边的广州、福州、杭州三地的将军已经被我大乾击败了,现在中原就剩下了江宁和荆州两处有驻防将军了,此一战胜利后江南再无大规模满人驻守,到时候只要徐徐图之,剩下那些绿营难成大器,乌恩其,冯二牛,交给你们了!” “遵令!”两人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 “行了,事不宜迟,你们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吧!我就不给你们践行了,记得你们三支队伍务必保持联络通畅,配合上别出什么岔子。 还有,尽量少造成平民伤亡,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这可是在咱们本国呢,不是在日本和朝鲜……” “知道了川哥。”二牛就等着张石川这句话呢。 虽然已经有严明的军纪了,按张石川的性格,肯定还得啰嗦上一遍。 他们都想不明白,张石川在朝鲜和日本的所作所为,在琉球屠杀日本两千降兵,在琼州府奴役那些各国的奴隶从来眼都不眨一下,怎么打起满清就这么缩手缩脚的。 用薛清雅的话来说,张石川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重度的那种。 第三百九十三章 青海平定 十四阿哥被俘,张石川要求用允禵换曹颙一家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师,不但传进了雍正和百官宗室的耳朵里,在花青松等白莲教人的安排下,从杭州北上到京师这一路上的市镇基本上都知道了。 “十三,你以为如何?”雍正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说道。 “我还是觉得张石川不会杀十四弟,他这人最重情,当初肯用八哥换唐山镇上他的那些手下,如今又要用十四换曹颙都说明了这点。” 允祥其实还想说,好像张石川并不想和爱新觉罗家撕破脸,可是半个江南都已经快被人家打下来了,你说没撕破脸?可话说回来,张石川真的并没有想把八旗子弟赶尽杀绝。 雍正皱了皱眉头:重情,难道爷当年对他不好吗?怎么就不跟爷重情? 当然这些不是主要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用曹颙一家换回允禵。这个问题其实就不是一个问题。 曹颙,在雍正眼中只不过是个小官而已,虽然掌握着江南情报网,可即便曹颙和张石川没有这层亲密关系雍正继承皇位之后也不会再重用曹家,因为雍正多疑,根本信不过这个昔日的太子党和八爷党。 所谓的私通叛军不过是个抄家的籍口罢了,现在都没审出个所以然来。 而允禵可是皇弟!而且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 如果被张石川逮住了蔫吧悄的给杀了,或许雍正还要感谢张石川帮他处理了一个隐患,可现在闹腾的几乎大半个大清都知道了允禵被俘,张石川要交换人质这事儿,自己若是不答应,起不成了见死不救? 康熙在位时可是总讲大清以孝治天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最基本的,自己可不能顶上一个兄不友,见死不救的大帽子。 看到雍正不语,十三阿哥说道:“皇上,臣弟愿意带上曹颙一家人去杭州会一会张石川,接十四弟回京。” “你?不准!老十四去了都被抓了,你还想再送一个给他?我可没那么多曹颙跟他换!”雍正狠狠地瞪了允祥一眼说道。 “是……”允祥低头答应道。 其实他和雍正心里都清楚,如果十四阿哥直接派人送信到琼州府给张石川说要和他面谈,那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允禵是行至杭州,正好赶上杭州兵变,又有张石川突破了满城才被抓的,说是俘虏其实一点都不冤枉。 “着礼部随便找个郎中或者侍郎带上曹颙及其家眷去杭州府换老十四回来吧!”说完雍正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汉大臣,找个不打紧的闲散宗室,挂个侍郎衔即可!” 正说着,外头执事太监轻轻推门进来扎千道:“万岁爷,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年大人密折。” “哦!呈上来!”雍正的脸色更加凝重起来。 接过密折验看火漆腊封之后拆开拧眉看了一回,雍正把密折递给允祥:“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青海大捷!” 这密折按理说直接交到皇上手里,不经过内阁票拟披红,皇上看完之后不存档,批示之后原件发还给上奏者,是极度保密的,可是雍正极度信赖自己的十三弟,这又是天大的好消息,也就不管这些规矩了。 允祥忙恭敬的接过密折也看了一遍。 年羹尧部初到西宁,立足未稳,西宁城便被罗卜藏丹津的主力围了个水泄不通,反复猛攻。敌众我寡,形势危急。 一个月后,岳钟琪六千铁骑三千火枪兵赶到西宁城外,见罗卜藏丹津正在攻城,便指挥大军冲向敌阵,直杀得罗卜藏丹津兵马晕头转向,丢盔卸甲。 年羹尧在城楼上见岳钟琪率部杀到,便急命城中清军倾数杀出,将罗卜藏丹津人马团团围住,又是一阵凶猛冲杀。不到两个时辰,清军大胜,藏军万余人马全军战死或投降。罗卜藏丹津仅率百十骑败逃。 修整几日后岳钟琪率精兵五千,良马一万,分三路悄然离开西宁城,向罗卜藏丹津驻地额穆纳布隆吉尔进发。 清军拍马冲向毡包,砍毁营帐,驱散马匹,倚靠新式火枪围歼藏兵,不多一会便大获全胜,侥幸活下来的藏军四散逃命。 岳钟琪命令部队人不下鞍,马不停蹄,昼夜兼行,赶往伊克喀尔吉。岳钟琪勒兵前进,迅速包围了伊克喀尔吉寨堡,抢占了周围的山头,鼓号振响,催马冲向敌营。 经过一番激战,攻破敌寨,捕获阿尔布坦温布和他的妻子长马儿、青黄台吉兄弟两人,吉吉扎布台吉等。岳钟琪指挥清兵乘胜出击,又接连攻下噶斯、次布尔哈两处敌营。 前后只用了短短三个月,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平定,罗卜藏丹津率领残部逃往准噶尔投靠了策妄阿拉布坦。 大捷!大捷! 而且此一战也验证了大清赶制出来的新式火枪之犀利!正是因为加急给青海前线送过去了三千支新式火枪才有了这次的完胜! 罗卜藏丹津的叛军在新式火枪和骑兵的双重攻击之下完全溃不成军,只剩下溃逃的份了! 折子中的年羹尧一副对新式火枪推崇万分,又似乎颇有心得,甚至扬言只要这三千支火枪,他可以平定准噶尔! 十三阿哥终于明白了为何雍正这么高兴了。 这么快就解决了青海的问题,而且是大捷,想必逃往准噶尔部的罗卜藏丹津一定会把这种新式火枪的消息给带过去。 这无疑是给了策妄阿拉布坦当头棒喝,振聋发聩的那种。策妄阿拉布坦这下绝对不敢轻易再犯西陲边境了。 这意味着可以将西陲十万大军调回中原对付张石川了!只要有几千只新式火枪在,策妄阿拉布坦就不敢轻易和我大清叫板! 四阿哥心潮澎湃,这下大清终于也有名将了!年羹尧、岳钟琪,只留一个继续驻守青海,另一个可以去剿灭张逆了,当然,要有新式火枪。 “召内阁大学士马齐、嵩祝、萧永藻、张鹏翮、兵部尚书逊柱、户部尚书徐元梦觐见!” 雍正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有他以身作则,这些朝中大员们也得跟着一起勤。不一会儿,众人在养心殿聚齐了。 见礼完毕,雍正将青海大捷一事说了一遍,马上一群老臣开始歌功颂德,称颂雍正。 “朕召你们入宫不是为了听你们这些阿谀奉承的。此次青海大捷,朕欲将西北重兵抽调回中原一部分以平南方张逆之乱,众卿家有何看法?” 马齐先起身奏道:“皇上圣明!罗卜藏丹津已经遁逃,想必张逆时日也将无多。 奴才以为应让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帅兵还驻成都,修整完毕后南下收复贵州、云南等失地,再往东攻打广西。 再由定南大将军隆科多帅唐山镇大军顺运河南下,渡江与张逆江南叛军决战,收复苏南、江浙等地,两股大军会师广州,则张逆可破!” 雍正只是微微点头,又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张鹏翮见雍正看向自己,也起身奏道:“回皇上,臣以为马中堂所言有待商榷。 年将军所率大军以骑兵为主,又因青海地势平坦开阔,才能在短短数月内平息叛乱。而云贵广西三省山多地狭,不利于骑兵大规模冲锋。 且骑兵适合野战,却攻城乏术。西南山多路狭,若是张逆叛军据险死守住坚城隘口,则必然事半功倍。 让年大人的百战精锐骑兵攻打云贵,无异于自断一臂,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能发挥其全部实力。 再说江南,张逆之所以敢出兵苏州杭州,皆因其水师控制了长江天险阻隔了大江南北的往来。 隆将军手下将士多是北方各省抽调来的,本就不懂水战,且我朝水师大多不堪用,目前实在无法夺回长江水道掌控权,如何渡江? 若是张逆水师趁着我大军渡江之际从江中发动突袭,只怕大军一下子就会被截成两段,势必伤亡惨重啊。还请皇上三思。” “臣附议!”萧永藻也说道。 “嗯……”雍正沉吟了一会儿。 大清水师不敌张石川确实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自从张石川起兵海口以来,水战大清就没讨到过一点便宜。 不管是广东水师还是福建水师亦或是后来八阿哥历时一年花费几百万两银子打造出来的新舰队,到最后基本上都在澎湖和台湾资敌了。 “圣祖在位时三藩祸乱江南,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几乎占据了整个江南。可历时八年,吴三桂病死,逆臣气数一尽,还不是被朝廷攻克? 依老臣之见,平张逆乾乱并不急于一时。既然青海战局已定,不妨让抚远大将军率军撤回成都,驻守成都以防张逆继续北上滋扰四川,同时让定南大将军驻守长江以北。 张逆现在势头正盛,我们不妨先避其锋芒,养精蓄锐,继续练兵打造火器,一面秘密打造战船训练水师,等新式开花弹火炮大量生产出来了,也可和张逆水师有一战之力。” 逊柱听了这话也奏道:“万岁,奴才以为训练水师一事不妥。我大清以马上得天下,水战本就是短板,何苦要以短击长? 且新造战船、火炮训练水师都需要大把的银子,若是将这些银子都拿来打造火枪招募绿营,又能组建几万人的大军。 长江绵延几千里,张逆能有多少水师,不可能完全控制住整条江。到时候只要趁其不备抢渡长江,先遣部队可以在南岸立足,到时候大军即可挥师南下,张逆水师又能奈我何?” “十三,你怎么说?”雍正又问道。 “臣弟以为诸位大人所言均有道理。张逆虽然控制了长江,但是其兵力也不过几万人,之所以能有如此势头无非是靠火器犀利。 现在我大清也有了新式火枪,并且正在铸造新式开花弹火炮。臣弟以为应先等枪炮大量列装之后再挥师南下,届时调动几十万大军,又有新式枪炮可用,何愁张逆不灭。 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设法发挥我骑兵之长处,尽量节制张逆使其不能继续北上,一方面让十六弟继续大力生产枪炮。” 听着这群从来没带过兵打过仗的老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雍正也有点蒙圈。 “嗯……”雍正点了点头,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第三百九十四章 满城一日游(一)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张石川也是如此对自己说的。 他已经在行宫里窝了七天了,每日就看着各处传回来的军报,然后对着舆图查看二牛道哪儿了,乌恩其到哪儿了? 张石川毕竟是年轻力壮,受伤又没有伤及筋骨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这些天在行宫内转了几圈,也有些腻味了,马上又要过年,想起当初在京师的时候逛庙会的热闹,也想去看看杭州的春节有什么光景。 “翠花,要不要咱们去杭州城里逛逛?”西湖边上张石川拄着双拐看着苗翠花说道。 “这……不好吧?川哥,你的伤……”苗翠花有些犹豫的说道。 “嗨,就是点皮肉伤,你看这不是能走动了吗。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了,再总这么闷在屋里早晚得闷出病来,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城里肯定热闹。” “可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杭州城现在已经被大乾接管了,还能有什么岔子?再说不是还有你吗?咱们再叫上方家兄弟,有你们三个高手在,又是大白日的,还能有人行刺不成?” “那……行吧,我去找方家哥俩。”苗翠花说道。 几天的相处下来,通过聊天还有和小林子的刻意打听,苗翠花已经大概对张石川有了一些了解。 这个身高腿长脸黑的乾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完完全全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甚至比一般人更平易近人,虽然一些奇怪的毛病有点多,但是倒更显得可亲近。 而她毕竟也是只有十七八的小女子,正是玩心正盛的时候,好不容易来一趟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句子,又是快要过年,自然也想去玩一玩看看热闹。 方孝玉和方美玉两个也是贪玩的年纪,四人一拍即合,只是小林子的儿子出了疹子,要在家照顾。 小林子千叮咛万嘱咐三人一定要照顾好张石川的安全,又让顺溜带了几个侍卫暗中藏了枪远远地在后头跟着才放心。 看到张石川戴着一顶能挡住脸的帽子和一身不搭的便装苗翠花忍俊不禁。平时见他要不就是穿着一身常服,要么就换上军装,这个打扮怎么看都别扭。 套了两辆车,一行人往杭州城去了。 来到杭州城繁华处,众人下了车开始混进了人流,张石川也拄着双拐哈哟哈哟的溜达。 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乱似乎并未对百姓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叫买叫卖的,置办年货的,琳琅满目的吃穿用度摆满了铺子,卖年画、春联和鞭炮的铺子尤其生意火爆。 还有极具杭州特色的“抲年鬼”,旧岁将要辞去,新年就要到来,为了千家万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新年,因此要把一切人间之鬼抲除干净,以免祸患滋生。 “抲年鬼”者,都为街头乞丐或无业游民,头戴一顶武状元帽,脸挂一串红胡子,手执宝剑,腰系铁索,很象钟馗打扮,挨家串户地进行吆喝抲鬼。 后面跟一随从,为其呐喊助威,主演者吆喝一句,随从者接应一声“抲”!这样边演边跑,遍及全村角落,以示把鬼导、怪抲完斩绝。最后由各家各户给予扮演者应有的谢情报酬。 一群人边走边看边吃也玩儿得不亦乐乎,不觉已经走到了满城的城墙下。城门依旧,只是城门大开,门口的守卫已经换成了汉人。 因为在忙着打仗,张石川并没有把杭州满城这两万多旗人像广州满城那般迁到台湾去,一则是船只都在为了占领长江水道和运输物资服务,一则是他还没想好把这些旗人安置到哪里。 都打发到台湾岛去,他还真怕旗人聚集几万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现在台湾守军不过几百人。 “走,咱们进去看看这群旗人是怎么过年的。”张石川说着带人进了城门。 “站住!干什么的!监控重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守城的一个国防军见他们要进门拦住了他们。 “我们就进去随便转转。”张石川说着拉了拉帽子,漏出脸上的疤。 “你以为你是乾王啊!还在脸上刻个王!该干嘛干嘛去!”卫兵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我……”张石川竟无言以对,他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好像除了脸上这四道疤还真没有了。 带着人跟在后面的顺溜忙紧跑几步跟上来,从怀里摸出军牌朝国防军晃了晃。 “团长好!”国防军马上立正敬礼。 “啊啊,他们这些人,是……观察员,让他们进城去看看。” “报告团长,没有接到上级指示,不能放闲杂人等进入!” “嗯……我以人格担保,他是乾王。”顺溜压低声音说道。 “乾……乾王?” “嘘!微服私访,微服私访,懂吧?保守秘密!”顺溜又说道。 “是!”卫兵敬了个礼。 “小伙子,不错,叫什么名字?哪个团的?”张石川满意的拍了拍卫兵的肩膀。 “回首长,一零二团一营三连四排二班二等兵方正!”方正敬了个礼说道。 “嗯,方正,好名字。辛苦了!” “为大乾服务!”方正的声音有些激动。 张石川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和一支钢笔,居然还真写了一道许可,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现在我们有许可了,可以进去了吧!” “是!乾王里面请!”方正双手接过许可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在军装上方的口袋里说道。 “满城里面的治安还好吧?”顺溜问道。 “回团长,治安很好,有治安吏在管理和巡逻。” 众人终于进了满城城门。 “川哥,你手下还有这么死心眼的兵啊?团长说话都不好使?”方美玉问道。 “呵呵,这不叫死心眼,这叫有纪律性。对于一个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不管接到什么命令都要完全彻底的贯彻和执行。 方正得到的命令是没有许可任何认不得入内,他一丝不苟的照做了,而且执行的很好,这才是我大乾合格的士兵。” “纪律是死的,人应该是活的吗,顺溜哥说话都不好使,若不是你是乾王,恐怕还真进不来了。你还真给自己开了一张许可证啊?”苗翠花也说道。 “在遵守纪律方面,大乾国防军的人也都是死的。还是那句话,服从才是天职。在战场上,指挥官让你冲锋,你就必须要冲上去。 平日做任何事,只要是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去做的,都要服从命令。”张石川朝他们笑了笑:“你们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训,对于这些不太在意。” 满城里面相比外城的繁华显得萧条得多。走在街上能看见一栋栋被炸破的屋顶和炸塌的围墙,有人家门外挂着白灯笼,显示着家中有人死于前几日的战事。 有人在修补破损的房屋,有人在排队领当日口粮,大多数人的神情黯然而麻木。偶尔有人看他们这行人一眼,目光对视一下后又马上避开。 “这些人,不像是坏人啊?”方美玉小声嘀咕道。 “你忘了爹说的话了?当初八旗南下杀了我多少汉族同胞,不像坏人不等于不是坏人!”方孝玉低声呵斥道。 “川哥,他们到底是不是坏人?”苗翠花问道。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张石川反问道。 “这,好人自然就是好人咯,积德行善、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就是好人,而无恶不作、烧杀抢掠坑蒙拐骗的就是坏人。” “那如果一个小偷机缘巧合救了一个落水之人,小偷算好人还是坏人?”张石川又问道。 “这……”苗翠花不知如何界定了。 “好人和坏人不是绝对的。有时候好人也是坏人,坏人也会做好事,不能一概而论。” 说话间走到一条胡同,从一户人家里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这是我先夫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们抓我干什么!”一个女子喊道。 “先夫?不过是个满洲鞑子!这是凶器,你们鞑子不能私藏兵器!走吧,跟我到治安所说说清楚!”一个尖细的男子声音说道。 “你们放手!救命!救命!有人强抢民女了!” “民女?你是建州鞑子,不算民女!你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把这事儿说开了,你若是把我们几个伺候舒坦了,说不定爷高兴了高抬贵手放你一马,嘿嘿嘿……” 男子的笑声无比的猥琐,可突然戛然而止,他发现院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背后的大门,扭头一看,正好和张石川等四人打了个照面。 见张石川只穿着一身布衣,还带着一顶奇怪的帽子,身量虽然高,但是却拄着双拐,男子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干嘛?” “你是什么人?在干嘛?”张石川反问道。 “老子乃是大乾杭州府治安队长赵增贤,在此公干,闲杂人等回避!”赵增贤梗着脖子说道。 “她犯了什么罪?”张石川皱着眉头看着头发有些凌乱一身旗装跌坐在地上的妇人,又打量了一下旁边一个歪戴帽子的“治安吏”。 “哎,你是谁啊死瘸子?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把你一起抓了你信不信?”见对面只有四个人,又有一个瘸子一个女人赵增贤一下有了底气,往前走了一步就要推张石川的胸口。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张石川,一旁的苗翠花借力在赵增贤的肩膀上一搬一推,赵增贤一下就推了个空,力气用得又足,失去重心往一旁就是一个踉跄。 苗翠花伸出脚来一勾,赵增贤直接就栽了个狗吃屎。 这套动作四两拨千斤,整个下来行云流水,可比赵大勇那两下子赏心悦目多了,张石川看得暗暗赞叹。 “哎呀!反了!敢当街殴打我们队长!”旁边几个治安吏捋胳膊就要出手。 “揍他!兄弟们!给我揍他们!”赵增贤爬起来吼道。 苗翠花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张石川身前。 “喂,你们俩不管啊!”张石川看着方家两兄弟问道。 “我们都上……太欺负人了吧……”方美玉挠着脑门说道。 张石川一阵无语,只能说了一句:“翠花,小心点,别打伤着了啊……” “川哥放心!”苗翠花扭过头去朝张石川嫣然一笑。 “川哥,你应该担心他们这群人才对……”方孝玉小声嘀咕道。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赵增贤一拳挥向苗翠花。 第三百九十五章 满城一日游(二) 一出全武行在院中上演了。 张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孝玉说全上是欺负人了。对付这几个人,有苗翠花一人足够了。苗翠花也是小孩子心性,有心在张石川身前卖弄,一人像只柔弱无骨的而又身姿灵巧的猫儿一般在六个人中间穿梭,时不时出一拳踢一脚,看起来力道不大,可不一会儿就打得六人鼻青脸肿起来,而她几乎衣衫都没被碰到一下。 “小娘皮还有两下子,我看看是你的拳脚厉害还是我的刀利害!”赵增贤居然拔出了刀,擦了一把鼻血用刀尖指着苗翠花吼道。 这下张石川可不敢接着看热闹了,他已经看出来了,虽然苗翠花打得轻巧,可以一敌六又要躲避还要还手,她已经有点气喘了。 张石川刚要掏枪,方美玉已经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手在赵增贤的腕子上一搭一扭,一把刀已经落入了方美玉的手中。 “小子,还动凶器!”方美玉用刀背在赵增贤的屁股上重重抽了一下了一下吼道。 “川哥,啥情况?”小顺溜带着人冲进了院子,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左轮。 刚才在后头跟得好好的,可张石川他们四个转进一条胡同就没人了,听到了打斗声顺溜这才带人跟来。 “看了个热闹。”张石川说道:“把这几个人给我绑起来,把杭州知县、知府、还有李馥都给我找来!” 赵增贤等人一听这话直接傻了,连被绑的时候都没有抵抗。这人是什么来头?一张嘴就知县知府?李馥又是谁?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起来吧。”张石川本想伸手去扶一把妇人,却想着自己现在是残障人士。 苗翠花将她扶了起来,一面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一面问道:“这位大姐没事儿吧?” “我没事,多谢姑娘,多谢几位爷救命之恩。”妇人屈膝施礼道。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虽然张石川从头到尾一个指头都没动,还是大言不惭的把功劳揽了过来,在方孝玉搬来的椅子上用半个屁股坐了问道:“你叫什么?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民女孙氏……” “你是汉人?”张石川听了不由一皱眉问道。 “民女是墨尔迪勒孙氏……” 张石川这才恍然,汉女嫁给了旗人。虽然满清有规定满汉不通婚,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托关系把汉女抬入旗籍或者找个旗人家认作干女儿就可以了。 而且为了保持“皇室血统”的纯洁这条规矩对于宗室勋贵严苛一些,而对于下等旗人执行的并不严格。 听着孙氏的讲述,众人也都明白了个大概。 今天的事儿也并没有什么曲折的,不过是看着这群平日里在杭州作威作福的旗人今日落难了,这些新招募来的吏员趁机压榨勒索盘剥罢了。 但是让张石川心惊的是这群小吏居然除了敲诈钱财还会强奸抢劫旗人女子,甚至为此还出过人命。 昔日的杭州将军府如今已经易主了,成了满城治安所的所在地。大堂上张石川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半个屁股坐在上首。 杭州巡抚李馥和知府杨绍政都低着头垂首站在下手,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大概知道了,张石川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言语。 大门是开着的,已经有不少胆子大的旗人探头探了的来看热闹了,见门前侍卫并不阻拦,有人进了院子伸着脖子往大堂里观望。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抬着一顶二人抬小轿一路小跑着到了前院,一个身穿官服没戴帽子的四十多岁长须男子下轿小跑着进来跪下磕头道:“微臣杭州仁和县(杭州府治所在的县,也就是杭州城)知县郭孟兆参见乾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石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郭孟兆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郭大人高寿?” 郭孟兆明显一愣,不知道张石川所问何为,只能如实达到:“回乾王,微臣三十有七了。” “可是身子不好,和本王一样腿脚不利落?” “托王爷的福,腿脚尚且灵便。” “大乾官员手册中命令规定所有官员禁止坐轿,你不知道?” “下官知错了,请乾王责罚!”郭孟兆忙又磕头道。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你居然敢买卖我大乾官吏职位,收受贿赂,任命一众泼皮无赖为治安吏,暗中指使他们祸害乡里欺压良善,搜刮地皮,你可知罪?”张石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下官……下官确实收了他们一些好处,可并不敢指使他们祸害乡里,也只是让他们维持满城一众俘虏的治安,城中的汉人皆可作证,还请乾王明鉴……” “放你娘……”张石川生生把粗话给咽了下去,毕竟还有许多人围观呢:“谁告诉你城中旗人是俘虏了?他们大部分只是投降的百姓! 我大乾律法中哪一条说旗人不是百姓了?当初我给他们的承诺是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开城门投降就可以保他们全城老少安全! 我还没走呢!还在杭州城呢,你们就敢搞出这种事来!你们这是啪啪的打我的脸呐!” “下官知罪……”郭孟兆磕头如捣蒜。 张石川越说越生气,终于爆粗口了:“你知道个屁!你以为大乾的官还和满清那般好当的,可以尸位素餐,可以盘剥百姓? 发给你的官员手册你看都不看一眼!还想跟以前那般混日子?难怪你三十七了还是个七品知县!既然你不是当官的材料,这七品官你也别做了。” 郭孟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石川冷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知府杨绍政:“杨大人!” 杨绍政听到张石川叫自己忙也出列跪下道:“微臣治下无方,有损朝廷颜面,破坏大乾法制,请乾王降罪。” “哼,你确实是治下无方。不过念在改朝换代,我大乾法制又与满清大不同,这次就不革你的职了,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压榨满城百姓这事儿,你亲自主持给我严查!死了多少人,玷污了多少妇女,盘剥了多少金银、有多少人涉案统统给我查明白了!” “罪臣遵旨!谢乾王隆恩!”杨绍政长出了一口气。 张石川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平缓语气:“杨大人起来吧。” 虽然生气,但是今天这事弄个知县出来顶缸也就行了。毕竟杭州城是起义投靠大乾的,不单是杭州一府,整个浙江省皆是如此。 若是刚收复杭州这么几天就弄出一个大案来,杀个知府,只怕传扬出去于大业无益,那些其他省份想投降又当官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谁还敢投诚? 等杨绍政起身,张石川又对李馥和杨绍政说道:“二位大人,此事不必纠察郭孟兆之前的罪责,只追究杭州府光复之后他卖官吏收受贿赂欺压百姓一事即可。” 李馥当了几十年官了,听张石川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张石川的心思,忙躬身道:“臣遵旨!” 张石川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满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再重复一遍,在场的诸位大乾子民们,不管你们是满人、汉人,只要是归顺我大乾的,一视同仁都视作大乾公民。 若是再有官吏以各种籍口压榨你们,我会弄一个检举箱,你们可以将冤屈写成信投入检举箱,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给你们处理! 若是无人替你们出头,我会开设一个专门的信道,到时候你们可以直接把冤屈告诉我,我给你们做主!”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太敢相信这位乾王所说的话。他们是满人,现在杭州被攻破了,他们是俘虏,怎么这么一句话就成了普通百姓了? 想当初满清入关之后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稍稍有些不满就杀得人头滚滚啊。 张石川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本王说话一项算话。广州、福州以及上次抽调过去的旗人被俘虏之后我大乾并未为难他们。 他们现在大多在雷州府、琼州府以及台湾府等地开始了新的生活,或是学着务农或是进作坊工厂做工,也有当吏员的、教书的。 你们这些旗人世代为军,不懂生产,但是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我保证,在大乾只要你们肯为自己的生计付出努力,你们的日子肯定比以前更好。 只是现在年关将至人手又不足,还无法妥善安置你们这两万余人。 还请诸位乡亲暂时委屈一下滞留在杭州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你们会有属于自己的田产或者工作,足以让你们养家糊口……” 白话了大半天,口头承诺和空头支票开了不少,张石川也有些累了,又对一旁站着的孙氏说道:“孙氏,你先回去。过几日等查清楚了会有人把你家被勒索的钱物退回的,你只管放心过你的日子,若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找我。” “民妇叩谢乾王隆恩!”孙氏哽咽着倒头便拜。 “草民等谢乾王为我等做主!”外头看热闹的人中这些天被吏员们勒索欺负过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都请起吧。记住,只要你们不把自己当成是满人,大乾没有人会低看你们一眼!”张石川又说道。 第三百九十六章 满城一日游(三) 遣散了围观的满人,又将郭孟兆和一群犯事的吏员押下去,张石川把李馥和杨绍政给留了下来。来至二进,张石川直接趴在了耳房的床上:“两位大人请坐吧,我这实在是疼得厉害了,就别说我不尊重了。” 拄着拐走了这么多的路,又坐了这半天,张石川实在是疼得不行了。 “呀!川哥,你伤口裂开了,血都渗出来了!”苗翠花轻呼一声道。 趴在那里才发现,张石川的裤子已经被血打湿了。 “乾王殿下保重身体啊!”李馥和杨绍政同声说道。 “哎,我说怎么这么疼呢。没事儿没事儿。” “还没事呢!”苗翠花感觉有些心疼:“你们几个还在这干嘛?都出去,我给川哥止血!” “咳咳,这个,让孝玉他们来就好了吧?”张石川倒是有些扭捏起来。 “哎呀,我学过医的,他们笨手笨脚的懂什么!都出去,打盆温水来,再去弄点干净棉布、金疮药……” 等众人都被打发出去了,苗翠花倒是有些扭捏起来:“川哥……病不避医,你别不好意思哈,我跟我爹学过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医术……” “啊,那有劳了。” 好在张石川是趴着的,苗翠花红着脸帮他脱了裤子:“怎么就伤到屁股了,真是的……” “嘿嘿,脸上都挨了四刀了,也该轮到屁股了。”张石川笑道。 脱下裤子,还好只是裂开了一点,并不严重。 苗翠花尽量稳住心神清洗伤口又用纱布把伤口盖住,然后翻开一床被子先看了看是否干净,又用鼻子闻了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给张石川盖住了。 “是床新被子,没人用过的。” “哈,难为你想着,费心了。”张石川没想到这个打架贼厉害的小翠花还挺体贴。 他还真有点小洁癖,就是在刚刚被赵元化捡回去的时候盖别人的被子也都会穿着衣服,现在光着腚听说是新被子心里才踏实了。这年头人们可没有那么讲卫生,虱子跳蚤之类的再平常不过了。 “川哥,为了这些旗人你又是动肝火又是伤口复发的,值得吗?”苗翠花悠悠说道。 “哎!我差点给忘了!”张石川一拍床朝门外喊道:“孝玉,李大人他们还在外头呢没?” 李馥二人知道张石川肯定是有话要吩咐,自然不敢擅自离去,正在外面自己泡了点茶水候着呢,一听张石川叫,立马走了进去。 “二位大人久等了。”张石川有些歉然的说道。 “乾王有伤在身还为民奔忙,我等实在惭愧!殿下玉体要紧,可千万别劳累着了。”李馥说道。 “是啊,乾王殿下好生休养,我和李大人明日再来请安,今日……” 还没等杨绍政说完,张石川就说道:“小伤,不妨事。今日之事我还有些不放心,还要唠叨两句。 今日处罚了那个郭孟兆,主要是针对欺压旗人一事,之前的旧账切不可翻出来。现在大乾刚刚收复杭州,百废待兴,正是缺乏人才之际。 凡是可用之才,即使以前在官位上做过一些龌龊之事,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以后肯为大乾、为天下百姓好好做事,大乾都可以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切不可让天下这些当官的都心寒了。” “臣等明白!乾王宅心仁厚,为民为官都考虑得面面俱到,将来必定能成为千古名君,我等能为乾王、为大乾效力实是三生有幸……” “行了,长话短说吧,屁股疼,那些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哈哈。二位也都是久经官场的了,我想如何安抚满人,又如何让官吏们知道这事儿并不是针对满清的官员,你们应该能做得更好。” “臣定当尽心竭力!”二人齐声说道。 “嗯,好。现在说说这个吏员。以往各个朝代都是皇权不下县,但是大乾的制度不会再延续下去了。 以后朝廷的权威会伸展进镇、甚至是村,不管是民生还是政策都要有人宣传下去,最底层的就会是吏员。 吏员的数量将激增,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如何把握吏员的素质,不让今日之事再次重演。 以后吏员的上任都要经过考核筛选,还要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监督体制,不光是朝廷要监督,也可以让百姓们去监督他们! 定期的考核,具体细则你们回去都想一想。吏员是直接接触百姓的,虽然他们官职不大,但是在百姓的眼中他们就是朝廷的化身,不容小视! 再好的利民政策,若是到最底层执行变了味,都不如没有这条政策!” “殿下腹有乾坤,臣受教了!”李馥很真诚的说道。 他本以为这个年纪二十出头的乾王不过是机缘巧合又会赚钱懂得收买人心才能起事造反,没想到说起朝政吏治来也是头头是道,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还有一件事你们也想一想,就是关于杭州城内这些旗人的安置。如今杭州光复,这些投降了的旗人身份确实有些尴尬。 他们又没有自己的产业,以前是驻军,有满清的军饷俸银可以养活一家老小,现在没了生计,也不能总圈在这满城里咱们养活着。二位大人久在浙江为官,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思忖了一会儿,杨绍政说道:“殿下所虑甚是。自打在杭州城内修筑满城之后,满汉相处的一直都不和睦,今日之事也和汉人对满人怀恨在心有一定关系,还是将其尽数迁走稳妥一些。 浙江沿海有舟山群岛,人口不多,是否可以把这些旗人迁往各个岛上,再招纳一些熟知农事的人教给他们更重之法,让他们安居乐业不知可好?” “嗯,杨大人说得有理。”张石川颔首道:“只是这些满人都不通农事,岛上又没有现成的田地屋舍,现在又缝冬日,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实施。李大人有何见地?” “回乾王,臣以为,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他们,为何不把他们送过江去还给满清朝廷? 一则可以给江北诸省的汉满百姓都看看,我大乾乃是仁政,只要推翻满清朝廷,并不祸及普通旗人,一则也省去了安置他们的麻烦……” 张石川听了眼睛一亮:姜还是老的辣啊!把这个大包袱甩给雍正去,看他怎么安置。这些降军,按照雍正小肚鸡肠爱猜忌的个性,还敢重用吗? 送回去你如何安置?没了饷银这些旗人怎么过活?另外只要稍加洗脑,也可以让这两万多旗人义务宣传一下大乾的国策! “杨大人此议甚好,回头再想一想细则,改日我们再商议商议!” “都是乾王体贴民生,臣才敢有此想法。”李馥听到张石川夸奖,心中也是有些小激动。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毕竟这两万旗人若是放回江北了,说不定明天就又是八旗兵,调转回头来和大乾对抗,没想到乾王居然有如此胸襟! 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张石川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说道:“天色已晚,二位大人,不妨一起吃个饭吧。” 李馥忙说道:“殿下操劳一日了,又有伤在身,还应多保重身子,我等就不打扰了,等具体章程拟出个大概来再来给乾王请安。” “行吧,我这趴着你们也不自在,如此就有劳二位了。” “乾王以身作则,实在令我等惭愧,为了大乾万世基业,我等敢不尽力!” 等二人退下了,苗翠花才端着一碗燕窝莲子羹走进来说道:“你呀,不好好养伤,非得出来转转,又遇到今日之事,还说了这一下午的话,伤口也绽开了,还劳神,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就为了那些投降的鞑子,值得吗!身子不是自己的?这些话等过几日再说还能忘了不成?” 张石川也是饿了,拿起调羹吃了一口含糊着说道:“怎么就一碗?你也吃啊,还有方家哥俩。翠花啊,你这话越来越啰嗦了,快赶上我那群媳妇们了……” 张石川说完顿时觉得不妥,忙闭了嘴,苗翠花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好在烛光下看不真切。 “嘿嘿,今天的燕窝是不是假的?”为了打破尴尬气氛,张石川又吃了一口说道。 “啊?怎么会是假的?” “是真燕窝?那今天的羹里头怎么没有燕子毛?” “川哥!”听到张石川又说起前两天的糗事苗翠花又羞又气发嗲道:“你若是再笑话人家,我再也不熬给你吃了!” “嘿嘿,行了,还生气了啊?再给我成一碗来。” 吃饱了,苗翠花又帮着他擦脸漱口,一面小嘴还不停的唠叨着:“今天就别走动了,免得伤口又崩裂。在将军府里安置一夜吧。 方大哥已经回行宫送信去了,一会儿侍卫们就该过来了。再让城中的国防军过来一个排协防,毕竟是在满城里呢…… 哎,川哥你说城里的这些满人是应该恨你还是感激你呢?我觉得他们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不会来行刺你……” “翠花,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张石川突然冒出来一句。 “啊?” “我想小解。” “那你趴着怎么解……”苗翠花脸上一红说道。 “当然是站起来解决了!” “站起来又牵动伤口了……” “难不成还尿床啊!” “行吧,那我扶你起来。” “喂,你这样不好吧,我尿不出来啊。” “哎呀,又不是没见过,毛渣渣的你当谁稀罕看?” “……” 就在这当口,小林子推开了门:“主子,听说您又受伤……啊,奴才眼睛不好,什么都没看见……”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中元三年(一) 中元三年春节,京师的天空还在飘着柳絮般的白雪,给春节增添了一分节日的气氛。 户部文选清吏司署给事中朱广清望着院中的落雪却是愁容满面。 这两年来京师的物价一涨再涨,虽然家人不多,又不用讲什么排场,可自己这小小的七品京官这点俸禄实在是难以为继了。 “老爷,家里的焦炭不多了。”妻子周氏的话将朱广清的思绪拉了回来。 官小俸低,朱家除了夫妻二人和一子一女就只有一个小厮,再无别人。平日里这些茶米油盐都是周氏亲自采买的。 焦炭不多本不是什么大事,买点回来就是了。虽然这二年焦炭价格涨得厉害,一斤三文钱的价格还是能接受的。 周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家中没钱了。确切的说是没有铜钱。 年俸四十五两、禄米四十五斛,倒是饿不死,可想要过年吃点肉,买几尺布做件新衣就有些难了,更何况,今年的俸银发的是宝钞…… 宝钞这玩意,上面印着一百文,可只能去朝廷指定的那几家店铺才能花的出去。平日里百姓们私下交易扔以铜钱、甚至是布米为钱。 而朝廷明令必须收纸币的那几家商号,基本上都得头天晚上就在门口排队。去得晚了什么都抢不到。 谁手中有纸币都觉得不踏实,都想尽法子换成铜钱和银子放在家里,或者换成日常用品。纸币这玩意,实在让人没有安全感。 京师街巷里都在盛传,张石川的大乾国已经占领了整个江南省,不日就要北伐京师。大乾军火器犀利军纪严明,这一路所向披靡,若是真的就此改朝换代了,这纸币可不就是废纸一张? 但是这话只能自己心里明白,谁都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因为刚登基一年多的雍正皇帝京师中耳目众多。 尤其是对大小官吏的,经常在上朝的时候雍正会说:“某卿家,你家昨天晚上吃的羊肉馅饺子好像不错。某贝勒,你家昨天请的那班戏班子唱得挺好,只是国丧期间却不合时宜,着罚俸一年……” 在京师,雍正的耳目简直无处不在! “让兴柱明天拿一斗米去换一点回来吧。”朱广清说道。 虽然已是立春,可倒春寒也不是好熬的,况且家里煮水做饭也都得烧焦炭,没有肉吃没有酒喝问题都不大,没有焦炭可不行。 “老爷,我听隔壁张家嫂子说,城外保安寺街有家铺面可兑换铜钱,一两银子换四百钱,咱们是不是也去看看……” 朱广清知道,周氏所指的是黑市。若是平日里,他一定会对周氏严加苛责,自己是读书人,又是朝廷言官,是清流,怎么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做那些见不得光,为朝廷所不容的勾当? 可现在他真的没底气了,只是长叹一声。朝廷发的宝钞买不到东西,自己的日子还要过。今年户部的炭敬分配到自己头上只有二十两,但是这是银子!换成铜钱还可以维持生计! “去吧,只是别让外人知道了。”朱广清轻声说道。 在京师中向朱广清一样没有过上一个好年的人还有千千万万。京师十万驻军的军饷也都是大清宝钞。 拿着宝钞买不到肉和其他日常物品的这些大头兵旗人老爷们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宝钞是朝廷发的饷银,凭什么你这店铺敢不收? 在聚众砸毁了几家店铺之后,京师半数以上的铺面都选择了关张大吉。不收宝钞会被砸,收了宝钞拿着这些纸没有人肯进货给你,这生意还不如不做。 而那一半开着的店铺是因为有恃无恐,后面有人,你敢砸一个试试? 十三阿哥允祥一身便装带着两个侍卫走在京师的街头。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张石川在广州府都能把纸币推行下去,朝廷在京师发行的纸币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发型纸币的初衷本来是为了平定物价,结果这么一闹腾物价反而更贵了,铜价也更高了 他更想不通,大清虽然缺铜,可是也不至于缺到如此地步啊,为何只三两年的时间,铜价就翻了一番? 既然都已经是银贱铜贵了,为什么人们还要把铜钱都藏在家里不肯拿出来换成银子? 他决定亲自去探查一下究竟。 自从雍正登基后允祥成了怡亲王,总理事务大臣,每天一堆国事压在他的肩膀上,他都不记得最后一次在京师街头巷尾逛逛是什么时候了。 来至一家粮食铺子,允祥见里头人不多,抬脚走了进去。 “哟,这位爷,您买点什么?”店小二也是有几分眼力见的,一见这位爷气宇轩昂穿着不俗又跟着两个魁梧的跟班,绝对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公子哥。 “你们这的米,多少钱一斗?” “哟,这位爷,我们店有碧梗米、珍珠米、长糯米等不下十余种米呢,您是问哪一种?” “就是百姓们常吃的那种。”允祥说道。 “普通稻米220文一斗。” 允祥听了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贵?” “这位爷,咱店的稻米可不算贵了,其他家有的已经卖到二百三四十文了!您不知道?去年秋天琼州的张石川占了长江,致使漕运受阻,江南的粮米都没运过来,这米啊,还得涨价呢!” 允祥当然知道,不单是米,江南的丝绸、糖、茶、还有税银都没运过来。朝廷忙活几个月收上来的税赋都便宜张石川了。 “玉米呢?也是普通百姓吃的那种。”允祥又问道。毕竟现在大清不缺粮食,北方已经大面积种植玉米和红薯了。 “玉米60文一斗。” 又问了几样粮食,允祥说道:“方才我问的那几样,一样称一斗给我。” “得勒爷您坐下稍后,我这就给您称,保证足斤足两,我们可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小二一面说一面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小二称好了,将几个袋子放在允祥跟前:“这位爷,每样一斗,一共是650文。” 允祥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沓子大清宝钞,点了七张一百文的递给小二:“甭找了。” 小二却是没接,面露难色:“这位爷,小店……不收宝钞,您有没有铜钱或者银子?您给一两六钱银子就行了。” “啥玩意?650文的东西你要一两六钱银子?”允祥一听就不干了。 “这位爷,您感情是不常买东西?还是刚刚回京师,现在可都是这个兑换了。”小二小心翼翼的陪笑说道。 “那你这为何不收宝钞?这不也是朝廷印发的钱吗!” “这是我们掌柜定的规矩,小人只是按规矩办事儿啊,爷您多担待……” “担待个屁!把你们掌柜给我叫出来!” “得,爷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叫去。”小二一看遇到横茬子了也不敢再多言语。 不一时果然一个五十来岁穿着马褂带着藏青色瓜皮帽的微胖男子小跑着进来,朝允祥一拱手说道:“这位爷,您找我?” “你是这铺面的掌柜?” “正是,不知爷有何见教?” “我问你,为何你这鸟店不收大清宝钞?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今日就拆了你这黑店!” 听了这话,掌柜的倒是一点不生气,呵呵一笑说道:“这位爷,您要是闲的没事想找点乐子,我劝您还是去别家,我们这小店虽小,却也是合法经营,您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 “哦?说说看,你们东家是谁?”允祥来了兴趣。 “达海图,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红带子!”掌柜神气十足的说道。 “达海图是谁?”允祥看向一旁的侍卫。 侍卫一脸痴呆的摇了摇头。 “那就给我砸吧,砸到这个达海图出来为止。”允祥指了指柜台说道。 “是!”侍卫答应了一声就要动手。 掌柜可是吓坏了,这位主儿到底是什么来头?红带子宗室的铺子说砸就砸?莫不是个黄带子? “贝勒爷息怒,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贝勒爷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的这个脚底泥吧!”掌柜直接跪倒在地开始磕头。 侍卫也知道允祥并不是那种跋扈的人,只不过是生气了而已,也并没有砸店,只是一个嘴巴抽在掌柜的胖脸上:“什么贝勒!睁开你的狗眼,这是和硕怡亲王!” “亲……亲王?”掌柜的直接吓傻了,一个亲王跑到自己的小店来干嘛?“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看着筛糠一般跪伏在地的掌柜,允祥也生不起气来了:“这回可以好好说话了?说吧,到底为什么不收宝钞?” “王爷,这不收宝钞,确实是我们东家定下来的,哎,您老别生气,您听小的说啊…… 这宝钞收的时候倒是方便,可花的时候却是千难万难呐,百姓们不愿意要,去银行兑换成银子得是门子够硬,连我们东家都兑换不得…… 而且拿去进货人家也都不要,您老不知道生意艰难,我们这小店,大米来自天津府,麦粉是大同的,大豆是盛京的,玉米是保定府的,这些地方卖粮的商家都不收宝钞,只认银子啊!” 听完了掌柜的叙述,允祥的眉头越发紧锁。听这意思,是外省的人不认可宝钞,是朝廷的宣传力度不够?还是不信任朝廷?还是法规制定的不够严苛? “走吧。”允祥站起身来,看都没有看还跪在地上的掌柜,迈大步走出了粮食铺子。 “玉米汁儿嘞!香甜可口!” 一声叫卖传来。 允祥生了半天的气,又听见玉米汁的叫卖声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了。这玉米汁儿还是张石川发明的,那会儿在八里庄,张石川可是弄出了不少玉米的吃法,其中就包括这玉米汁。当初玉米刚成熟,还给他送过新鲜玉米…… “老头,玉米汁多少钱一碗?” “哟,这位爷,一文钱一碗,咱这可是刚榨出来的新鲜玉米汁儿,不甜不要钱!”一见来了客人,老头忙停了脚步。 “来三碗!不用找了!”允祥说着抽出一张十文的宝钞。 老头一看脸上漏出一个苦笑:“我说这位爷,您可别逗老头子玩儿了,我这小本生意就为了混口饭吃……” “怎么!这难道不是钱?”允祥的脸黑成了黎明前的黑夜。 “大爷,这是朝廷的钱,可不是我们升斗小民能用的钱,您给我这个,我花不出去啊!您要是有铜板就买几碗,您要是没有,我送您一碗也成啊,小老儿六十多岁了,出来混口饭吃也不容易,这位爷您何苦拿我来寻开心呢?” 允祥瞬间无语了,白送可以,就是不要宝钞?这大清宝钞真的一文不名? 看允祥没反应,老头又挑起了挑子走了,边走边说道:“哎,大清说这是钱,可明儿大乾打过来了,大清亡了,这还能是钱?擦屁股都嫌它掉色呢!”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句话一字字清晰的传入允祥耳中。十三爷将手中的大清宝钞紧紧捏成一团,由于用力过度,手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中元三年(二) 中元三年、雍正二年春节。 琼州府内乾王府张灯结彩,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张石川一起过春节的日子。 琼山县城也是热闹非凡,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个黑色的巨大气球缓缓升起,气球下面挂着的巨型条幅被吊上天空,上面写着:“太阳最红,川哥最亲。” 而张石川此刻却在和允禵一起在杭州行宫里吃锅子,鱼头锅。屁股上的伤口基本上已经愈合了,只是坐卧还是有点碍事。 允禵在剁椒鱼头的腮下夹起来一大块滑嫩的鱼肉塞进嘴里:“琢玉,你说我四哥是不是不准备赎回我了啊,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见有人来接我。难不成我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奴才曹颙值钱?还是他压根就不想我回去?” “哪儿能啊,十四爷你就别瞎想了。四爷肯定不能不管你。现在他也不怕你跟他争皇位了,你毕竟是他亲弟弟,他总得要个好名头不是? 现在大冬天天寒地冻的,运河又冰封了,若是走陆路过来还得带着曹颙他们一家子,肯定会走得慢些,你呀,稍安勿躁,踏实等着就行了。” 张石川嘴上说着心里却想道:在杭州呆着其实也不错,起码不用你去给你汗阿玛守皇陵。 “希望你说得对吧。”允禵举起手中的杯子和张石川碰了一下:“杭州城这些旗人,你准备拿他们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发与披甲人为奴,让他们当包衣,当奴才。就是人数太少了点不够分,我得多抓点回来。”张石川扣下来一只鱼眼。 “你……你要把我们满人和那些倭奴一般发卖不成?”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把这些人怎么办?盖个庙供奉起来?还是让他们继续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我可不愿意! 倭奴现在的价格又是十两银子左右一个了。满奴,还会说汉话,好管教,就是不会干活,不过这问题也不大,可学吗!抽上几顿鞭子就会了。 十四爷,你说,我也卖十两银子一个,应该有人买吧?” “你……”允禵啪的一下把筷子甩在了桌子上。 “哈哈,逗你玩儿呢,还当真了啊。行了,大过年的,别生气,来喝口。”张石川夹了一块冬笋咀嚼着说道:“这些满人多半是跟着驻防八旗过来的家眷,我不会太为难他们的。不过现在没合适的地方安置他们。 等忙完这一段,这些人或者分他们点田地,或者给他们找份工作,总不能天天吃白食啊,那是两万多张嘴呢,我又不是开福利院的。” “哈,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贪婪成性的人。” “至于像十四爷这样养尊处优又不会种地不会去做工的,倒也麻烦。好像这些旗人都不太会干活,要不我给四爷送回去?” “喂!我怎么着了我?你总拿我说事儿!等等,你说啥?给四哥送回去?你要放了这些旗人?” “不然呢?不过这事儿还没想好呢,再议吧,我总不能放回去几千精壮旗人然后在战场上再抓他们一回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哪儿来的这么大自信?真以为你占了几个省就可以横着走了啊?我可告诉你,这是江南山多水多的,若是在西北,我带着十万铁骑肯定能打得你落花流水你信不信?”允禵不屑的撇了撇嘴。 “唉。”张石川叹了口气:“十四爷,你也看不透吗?骑射的时代马上就要成为历史了。和你们的满清一样。” “哼,你真当我们八旗子弟都那般不堪吗?” “要不然呢?对了,刚收到军报,江宁城破了,我手上又多了小两万旗人……大过年的本来不想说,打得挺惨的。我是说旗人哈,不是我大乾国防军。” “江宁失守了?”允禵听了一皱眉。 江宁可是满清江南防御的重中之重,不但兵强马壮,城高墙厚,还有雍吉纳这个当了七年江宁将军之久的骁勇悍将,怎么就败了? “有……有多惨?”允禵下意识的想到了两个字——屠城。攻克一座坚城之后屠城似乎是标配了,并不是满清原创的。远的不说,张献忠、李闯都干过这事儿。 “具体伤亡还没统计出来,雍吉纳眼见守不住城之后下令放火焚城,要让满城中几万旗人和他一起殉国,明皇宫整个被焚毁了,城中的百姓……十四爷,你们满清还有多少这种疯子?”张石川丢下了筷子问道。 “殉国……”允禵长叹一声:“想不到雍将军能有如此气节,可悲可叹啊……” “可叹个屁啊!城中的百姓们才可叹好吗!打不过就投降,都是一家人,我还能为难他们?为了自己的狗屁名节,要拉上几千人给他垫背,这算什么气节! 如果哪天京师被攻克了,四爷要焚城让你们整个八旗人和他一起殉国,你们会愿意吗?雍吉纳就是一个罪人!” “覆巢之下无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行了,别拽词了。根本就用不着覆巢!现在你们满清是鸠占鹊巢而已了,这巢本来就是我们汉人的! 我只不过是要把它拿回来,只要你们乖乖的双手奉还,汉满还是一家人吗!干嘛非得玩?”张石川恨恨地说道。 战报上说得很简洁,黑胡子先在江上发起攻击蒙轰了城墙两天,城内清军开炮还击坚守。 而后乌恩其从北攻打,将驻守清军和临时招募的乡勇都吸引走了之后最后二牛直接从东面攻击防守空虚的满城。 由于有洪文定早就埋伏在城中布置好了炸药,满城外城很快失守了。 雍吉纳迅速带人回援妄图堵住缺口,可马上被几百支霰弹枪和手榴弹打得节节败退,退守明皇城,可依然无法阻挡住二牛的攻势。 外城防守空虚,乡勇们又无心恋战,乌恩其也攻入了外城。眼见大势已去,雍吉纳下令四处点货焚城。战报上只写了焚毁屋舍千于,百姓死伤无算。 张石川突然觉得很庆幸自己没有参与攻打江宁的战斗,眼不见心不烦吧。如果他亲眼看到当时的惨状,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琢玉,有件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允禵突然改变了话题。 “啥事儿?” “听说皇考临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 “我……”张石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一个人临死前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要么是他极爱这个人,要么就是他恨极了这个人。当然,也可能是那人欠了死者很多钱。 康熙应该是属于很恨自己的那一种吧?这是要做鬼也不肯放过自己吗? “听当时在场的太监说,皇考临终前说,只海南张石川为乱,逆天而行,祸国殃民,只恨朕不能亲手诛之,日后谁若能了朕此夙愿,尔等应……皇位……你说皇考的意思是不是谁杀了你谁就能继承皇位?” “噗……”张石川一口酒都喷了出来:“十四爷,你当满清是水泊梁山?谁替你爹报仇谁就当山大王?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把雍正,你四哥从皇位上拉下来?” “这个……好像是没有。”允禵想了想说道。 雍正已经继位一年多了,大阿哥和昔日的太子老二依旧被圈禁,老八现在在朝廷上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昔日的八爷党要么被抄家要么主动归顺了雍正,自己的手上没了兵权…… “不对,有一个人可以。” “谁?” “我!” 夜色下的西湖显得有些渗人,张石川盯着湖面发呆。 “在这干嘛呢?夜了,水边有露水当心凉着了。”苗翠花轻轻走到他身后,踮着脚尖给他披上了一件军大衣。 “吹吹风,不碍事。” “还在想着江宁的事儿?” 张石川沉默不语。 “好啦,那些人又不是咱们大乾杀的,是他们满人自己放的火,你干嘛这么耿耿于怀的。 再者说了,当初满人入关抢了我汉人花花江山的时候杀了多少人?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还写过一篇文章来的是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一统河山,死点人是在所难免的,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这么优柔寡断可不是你的个性啊……” 听着苗翠花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之后,张石川咳了两声:“翠花,你的废话还真的是很多啊!我就是想老婆孩子们了……” “你们男人啊,是不是要多少个女人都不够?” “或许吧。不过我爱我的女人们。她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重要。”张石川大言不惭的说道。 “这我倒是信。”苗翠花点了点头说道:“你对所有人都好,连对这些杭州的旗人都这么好,更何况是你的女人呢。不过你老在外头打仗,没时间陪她们啦!你知道,女人其实是需要陪伴的。” “嗯……翠花,你才十八吧?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你……哎,下雪啦!川哥,下雪啦!” 看着天上飘落的小雪花苗翠花兴奋的说道。作为一个福建长大的广东人,雪确实是很稀罕的东西。 “这也叫雪?等以后到了京师、到了更北的地方黑龙江,大兴安岭,你看看什么叫雪,能有一米厚。”张石川把斗篷披在了苗翠花的香肩上。 “好啊,那一言为定,以后你带我去北方看那么厚的雪。” “好啊!”张石川突然想起,那会儿也答应过阿奴带她去北方看雪。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中元三年(三) (ps:祝大家新年快乐,大过年的求个打赏不过分吧?给我点爆更的理由~) 日本江户城内町。 德川吉宗望着院落里的飘雪愁眉不展。 前两天他收到了张石川送来的礼物:一具尸体和一套服装、武器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稍有常识的日本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一套忍者的装备。 有人派忍者刺杀张石川!而且还差点得手。日本忍者,这是张石川在兴师问罪啊。问题是他还真没干这事儿好吗? 自己的儿子还在张石川手上呢,怎么会派人去刺杀张石川?不要儿子了不成?德川吉宗觉得很委屈。 还有更头疼的是过完年按照江湖条约,第二年的赔款要交给大乾了。将近三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拿什么付?继续跟大名们勒索或者加税会不会逼得他们造反?现在幕府的统治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再加税的话无疑会成为压垮幕府的最后一根稻草。 火药配方,现在卖给大清了,也卖给广南了,还能卖给谁? 话说张石川怎么就不死!再看看摆在榻榻米上的那些忍者道具,究竟是谁派出去的忍者呢?张石川把这些东西给他送来,明显是想要个说法。 总的来说,那些被张石川洗劫俘虏过的大名都有嫌疑、萨摩藩的岛津家、种子岛、肥前藩、对马藩这些人的嫌疑更大一些。 话又说回来,忍者虽然是日本特产,可为什么一定是日本人派出去的?想让张石川死的人太多了,比如朝鲜的李昑,比如大清的雍正!他们同样可以收买忍者去刺杀张石川啊! 德川吉宗揉了揉眉心:“给我拿一泡男の烟来!” “嗨!”使女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捧着一个漆盘走了进来,上面摆放着烟灯烟枪等物。 使女跪坐在地上娴熟的准备好了一切,把烟枪递给德川吉宗。德川吉宗斜躺着身子深吸了一口那醉人的烟气,好半晌才长长呼出,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不少。 “竹姬在不在?” “嗨!”使女又答应一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十岁身穿粉色和服亭亭玉立的女孩走了进来:“大将军阁下,您找我?” “竹姬哟竹姬……”看着那宛若浮世绘中像雪女走出来一般的绝世美女,德川吉宗不由得长叹一声。 竹姬,是一个传奇的女子。1705年出身公卿之家,父亲是朝臣清闲寺熙定。官位权大纳言,三品左右,是大官。 五代将军德川纲吉,在其与侧室所生的女儿去世之后,将侧室的侄女竹姬,接到大奥(幕府女眷居住的地方,相当于后宫)当养女。 虽然日本古代盛行养子养女,但具体到这件事上,侧室叔叔的女儿成为将军养女,类似的仍极为少见,可谓石破天惊。 她的大奥生涯,经历了将军的交替,德川纲吉死后,德川家宣和德川家继一共做了6年,之后德川吉宗由外藩入主幕府。 德川吉宗成为大将军之后竹姬已经长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美少女小萝莉了,德川吉宗直接就被竹姬吸引了,无法自拔的那种,比鸦片还要命。 但是,竹姬的美貌和温顺也给她招来了祸端,来自大奥女人们的敌视。 六代将军家宣的正室天英院强烈反对,毕竟,按着德川家的辈份,比吉宗小21岁的竹姬,其实是他的姑奶奶。 而且,竹姬还有着两次丧未婚夫的经历。第一个未婚夫在她三岁的时候挂掉了,五岁的时候竹姬又被许配了一门婚事。 五岁的小姑娘当然不能完婚,等到她十一岁的时候,第二任未婚夫又病死了,小小年纪的竹姬就背负上了一个克夫的恶名。 天英院从中作梗,侄孙子没能娶到姑奶奶,他想了个办法,把竹姬收为养女,来个暗渡陈仓。 但是,以天英院为首的大奥一群大妈们还是不肯干休,逼着德川吉宗把竹姬嫁出去。 看着眼前这个看得到吃不到的竹姬,德川吉宗长叹一声:“竹姬哟!爸爸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帮大日本国完成……” “纳尼?给张石川做妾?”就算再处事不惊有涵养,竹姬也惊了。 “嗨!乾国现在又在以忍者行次张石川之事发难,而且现在我国欠款偿还实在是吃力,还请竹姬亲自出马安抚一下张石川那个小人,为了幕府,为了大日本国,为了我大和两千两百万百姓,拜托了!”德川吉宗说着把头低下行礼道。 “那个……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个贪婪无度的吸血鬼?” “嗨!张石川其人贪婪好色,前些日子还抢了朝鲜的王妃,凭着竹姬公主的美貌,一定能将张石川迷倒,为了大日本,委屈您了!” “大将军……阁下是要用我克夫的命去克死张石川吗?”好半晌,竹姬才喃喃道。 “并……并不是这样的!” “嗨,竹姬明白了,若是大将军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告退了。”竹姬起身捂着脸呜呜啼哭着跑了,小木屐在木地板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来人呐!再给我拿一泡男の烟来!” 俄罗斯,圣彼得堡皇宫。 王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戎装男子,一头褐色的卷曲短发,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他就是俄罗斯皇帝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 彼得听了派往大乾国的使者斯米尔诺夫·弗拉季斯拉夫沃维奇·别尔夫什卡少校添油加醋的一番叙述之后不由也是“龙颜大怒”! 乾国无非是刚刚建国的一个背叛大清帝国的小官建立的国家,自己派去使者和他结盟是给了他多大的面子? 现在乾国不但不结盟,还要把自己的眼珠子扣下来当泡踩?把自己的脑袋当球踢?狂妄!简直狂妄至极!彼得大帝可是俄罗斯帝国的皇帝! 连已经嗝屁了的康熙都对他礼让三分,还割让了那么大一片土地给自己,这个张石川,简直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亲爱的斯米尔诺夫,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俄罗斯大帝国有广袤无垠的土地,还有我的那些辉煌的战绩?”彼得沉声问道。 “尊敬的陛下,这些我都说了,可他完全不把俄罗斯、把您放在眼里。我开出条件以长江为界合伙吞并清国,他不同意,我又说以长城为界,他还是拒绝,他……” “他的条件是什么?” “他说要以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为界,界限以东不许我们染指……” “这个狂妄的东方黄皮猪猡!菜园子里的爬虫!”彼得震怒了! 从乌拉尔山到白令海峡可都是俄罗斯勇士们付出了多少鲜血和生命才抢到手的,这个张石川是不是白痴? “他是不是像许多清国人一样,根本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我们俄罗斯有多大?” “他有舆图,还有地球仪,绘制的相当详细。他能清清楚楚的指出乌拉尔山在哪里,还有我们的圣彼得堡大概位置……” 彼得点了点头,张石川不是傻子,那他一定是个疯子。狂妄自大的疯子!但是,彼得一世很快又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之所以能成为大帝,还是有点能水的。 他知道,即使张石川再口出不逊,自己也不可能派兵去攻打乾国,实在是太远了! 大乾距离圣彼得堡足足一万二千里,走陆路要穿过整个准噶尔和大清才能到达琼州府,走海路?出海口已经被奥斯曼帝国给夺回去了。 彼得一世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明主。他亲政以后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派遣使节团往西欧学习先进的技术和知识,甚至自己还假扮成一个下士随团出行,先后在荷兰的萨尔丹、阿姆斯特丹和英国的伦敦等地学习造船和航海技术,并聘请大批科技人员到俄罗斯工作。 而且,彼得一世对于土地,尤其是出海口有着蜜汁渴望。他早已对清国富饶温暖的土地垂涎三尺了,知识路途太过遥远,清国又国力强盛,只拿下了北方一片不毛之地。 现在张石川的出现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有张石川的乾国在南方牵制着清国,自己就有机会让那些哥萨克人南下袭扰清国北疆的村庄市镇、进一步蚕食清国的土地。 “说说看,乾国到底实力如何?你觉得他们能在清国的打压之下生存多久?”彼得问道。 “尊敬的陛下,乾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他们的的军队和武器和清国有很大不同,乾国的武器全部都是火枪火炮,连指挥官都很少佩刀。 他们的军装也更接近西欧国家,还有军舰,都是风帆战舰。我们刚收到传教士们发回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只是占领了琼州府,那是一个小小的海岛。 可我到了琼州府之后他们已经占据了广东、广西两个省份了,其扩张速度绝对不容小觑……” 听了斯米尔诺夫的介绍彼得也吃了一惊,但是乾国越强大就越有助于他入侵清国。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即便乾国不肯和他结盟,他也要在大清这块肥的流油的巨肉上撕下来一大块! 召集元老院众人开会,最后彼得拍板了:联合和托辉特部南下跨过杭爱山攻占额旗纳,再让远东探险团进攻雅克萨! 不管怎么说,趁着大清西方和南方都在受敌之际,必须要再占领大清一块领土!最好能趁这个机会占领一个东方的出海口! 第四百章 曹颙归来(一) 正月初十,杭州。 张石川的伤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他有些按耐不住了。难道雍正真的不要他的十四弟了?这都多长时间了?爬也该爬来了吧! 很快,他的疑虑被打消了。雍正派来的钦差终于来到了杭州。 “曹颙呢?”张石川直接问道。没想到,雍正就派了个五品官来,张石川不由得有些失望。 看来雍正除了要回十四阿哥之外根本就不想再跟他谈谈什么缴枪不杀或者划江而治之类的了。 “曹颙一家人现在在扬州,我得先见一见十四贝勒。”礼部郎中费扬塔珲尽量让自己不漏出胆怯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营救回十四贝勒、和大清第一大反贼张石川谈判的众人居然落在了他这么一个小小的郎中头上,这可不是什么美差啊! 张石川看了看强做镇静的费扬塔珲,对方孝玉说道:“把十四爷请来给他看看。” “是!”方孝玉答应了一声去了。 “曹颙人呢?”张石川又问道。 “曹颙一家还在扬州府,等我们谈好了我就派人把他们送来。”费扬塔珲回道。 “真墨迹,我信誉有那么差吗?你来的时候,四爷就没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张石川问道。 十四阿哥明显也很失望,他本以为就算不像当初为了救回八阿哥那般派十三哥过来,怎么也得来个一二品大员吧?就一个五品郎中?这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行了,十四爷,既然四爷派人来接你了,我就不多留你了,回去吧。” “啊?这就完事儿了?张石川,连你也不把爷当回事儿?”允禵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那我应该怎么办?苦苦挽留你?没功夫整这些没用的了。对了,杭州满城的那些旗人,你顺路也带回去吧,我可懒得养活着这么多张嘴了。” “啥?”允禵听了这话更不乐意了:“我说张石川,曹颙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了一个奴才换一个皇子还不行,还搭上两万多人?爷在你眼里头就这么不值钱?” 张石川嘿嘿一笑:“你要不要吧?” “要!凭啥不要!让他们都跟爷走吧!” 费扬塔珲也傻了,这都是什么情况?“十四爷,我这次南下就是为了迎接您回京师,这两万多人,奴才安置不了啊……” “你不要是吧?不要我可都砍了啊!”张石川又说道。 “要要!别听这个狗奴才瞎咧咧,这些人自己难道没长腿,还要让你背回去不成?狗一样的东西!这可都是我大清旗人!”允禵骂了费扬塔珲一句。 “行,那把曹颙一家子给我送来吧。放心吧,我可比雍正讲信用多了,说了会放人一定会放的!”张石川不耐烦的说道。 “按他说的办,赶紧把曹颙给送来!”允禵也说道。 “是!”费扬塔珲没想到十四阿哥居然也帮着张石川说话。 无条件释放旗人,让他们和十四贝勒一起回京师的消息迅速在满城乃至整个杭州传开了,整座城市都在沸沸扬扬的议论这件事。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回京师。他们虽然是满人,可有的已经在杭州住了几代人了,他们的爷爷辈、甚至是太爷爷辈就来到了杭州,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是杭州人了。 而且,乾王似乎对他们真的不错,保护他们的安危、听说以后还要分地分配工作,据说日子要比在杭州驻防过得更好。 回京师,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日子呢?大清不让旗人经商务工,他们只能靠一家出一个人当兵,靠军饷过活。 现在不同了,谁都看得出来,张石川平定江南之后肯定会挥师北上,到时候作为旗人,又要被派上战场。 想想那天晚上那种恐怖的炮击,再想想大乾国防军手中犀利的火器,在战场上与大乾的军队交战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五天之后,曹颙一家人到了杭州。杭州要和允禵一起回京师的旗人们也收拾好了行装,张石川还很贴心的安排了不少船只准备把他们送到长江北岸去——毕竟现在长江水道已经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来到西湖行宫见了张石川,曹颙抖抖衣袖跪在地上就要磕头:“草民见过乾王,多谢乾王救我一家一百余口人,乾王大义草民没齿难忘。” “孚若快快请起。可当不得如此大礼。”张石川忙上前将曹颙扶了起来。 曹颙起来又看向允禵,纠结了一下只是拱了拱手道:“见过十四贝勒!” 允禵见这个包衣奴才对张石川磕头,对自己只是一拱手不免心中有些不受用,可是现在自己毕竟是俘虏,也只能哼了一声:“曹颙,你好啊!” 曹颙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尴尬一笑。 “你的命在张石川的眼中比我这个大清皇子还值钱呢,我换了你一条命,还搭上了这么多旗人做填头!你可得真得好好给他卖命了,枉你祖孙四代的包衣,好得很呐。”允禵的面色相当难看。 “十四爷,要不你让四爷也再给我送几万人过来?我这照单全收,如何?或者我再跟他要千八百万两的银子您是不是就平衡点了?” “得,那我还是不值钱点的好。张石川,那爷可真回去了哈。”允禵好像还真不舍得走了。 不是他不舍得走,而是他突然不知道回京了会是什么结果。是做个闲散贝勒?还是会被幽禁? 毫无疑问,雍正交给自己的差事办砸了,他本来是要去找张石川谈判拖延时间的,结果反倒成了阶下囚。 张石川非但没有被拖住,反而一举拿下了福建、浙江两省,还控制了长江水道,一举切断了朝廷和江南的一切联络,整个江南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嗯,回头看见四爷了帮我转告他,退位吧,别坚持了多当这几年的皇帝又会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大家朋友一场,有什么事儿好说好商量吗,只要他能下诏让位,大家还可以做朋友,一起开心的玩耍是不是?”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张石川还是不死心。 “你觉得我会说这些?你觉得即使我说了四哥就会退位?你呀,趁早死了这份心可好着呢。除了这个你就没点别的要说的了?” “十四爷,别不舍得了,早晚还会再见面的,你好好保重身子吧。”张石川呵呵一笑说道。 一旁的费扬塔珲也怕夜长梦多再生出什么变故来忙也说道:“贝勒爷,船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赶紧登船回京师吧。” “等等,琢玉啊,就不给我留点念想?”允禵摆了摆手说道。 “啊?你又看上啥了?” “左轮手枪啊,你可是给了四哥和十三哥一人一把,就不能也送我一把玩玩儿?”允禵用手比了个枪的姿势:“前些日子我是俘虏,现在都放回去了,怎么着也得给我弄一把吧?” “哈,行,这把给你拿去玩儿吧。” 张石川朝顺溜一伸手,一旁的顺溜撇撇嘴,没舍得给。他的枪可是从几百把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度绝对一流。 方孝玉忙掏出自己的方在张石川手上。 “我的那一把杀过人了,就不给你了。这个给你玩去吧。” “得,谢了。那我就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替我向四爷十三爷问好哈!”张石川摇手说道。 看着允禵走远了,他才拍了拍曹颙的肩膀:“屋里说话吧。” 来到厅内,曹颙又叫出儿子曹沾和一众家人来给张石川磕头谢恩。 张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何苦这么客气,孚若,我一直可当你是兄弟。” 曹颙却正色道:“此番若不是乾王搭救,只怕我一家老小性命堪忧啊,即便不是满门抄斩也是落得流放边疆。 此救命之恩怎能不谢。再者,如今您已经贵为乾王,我曹某乃是一介草民,君君臣臣,纲纪也……” “哎!别着,你可不能当草民!孚若,你可是我用十四皇子的命换回来的,想当草民,门儿都没有!你可得给我出点力气干活儿!”张石川做了个手势让曹颙闭嘴。 “乾王若有差遣只管吩咐,草民敢不用心。”曹颙拱手道。 “来人呐,置办几桌酒席给孚若一家压压惊。” 酒桌上,看着曹颙一副拘谨的模样张石川也叹了口气:“一别几年不见了。最后一次见还是康熙五十八年年底在京师呢。那会儿咱们吃酒谈天,你还跟我说康熙杀了多少只兔子,多快活。” 说起往事曹颙也不禁莞尔,神经也略放松下来:“是啊,没想到琢玉……乾王殿下现在已经是称霸一方,一手创立了大乾国了。” “别叫乾王了,太生分了,还叫我琢玉……要不你也叫我川哥吧。” “如此,草民遵旨。” “家里人都还好吧?” “托川哥的福,都还好。满清朝廷也没有拿到我和川哥私通的证据,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雍正皇帝借机扫除异己罢了。 在京里也是被禁足在老宅子里,提审了几次罢了,倒是没受什么苦头。只是内子受了些惊吓,回京路上又染了风寒之症,没想到竟然不治……” 张石川听了也叹了口气,曹颙的正妻马氏他只见过一面,没想到曹雪芹他娘这就没了。 他本以为帮着曹颙填补上了亏空就可以免除他曹家日后被抄家之难,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最后曹家还是被抄了。 不是因为亏空,而是因为张石川和曹颙的私交…… “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起兵造反,雍正也没有理由查抄你家。”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不是我早早认识了川哥,不是您给我指点生财之道填补了亏空,只怕我现在比这还糟糕呢。”曹颙苦笑道:“不说这个了,都是命数罢了。” “江宁织造府我还给你留着呢,好在织造府没有被烧毁。还有那个叫隋和德的,也还在江宁关着呢,等过几日回去江宁看看少了些什么东西,让那小子都给你吐出来!” “哦?川哥已经打下江宁了?”曹颙显然还不太清楚状况。不过想想过了长江苏南和杭州都在大乾掌控之中了,江宁被攻陷也不新鲜了。 “都打下来小一个月了。” “没想到川哥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挥师北上了。这我就放心了,如此也可以少一些伤亡……”曹颙说道。 “等等,什么意思?怎么就减少伤亡了?”张石川一脸懵逼。 “怎么,川哥没收到我最后一封信?”曹颙也是一脸懵逼。 “最后一封?说京师要发行纸币的那一封?” “后头还有一封!” “没有……”张石川有点懵,看曹颙凝重的神情,他似乎是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 “这……”曹颙看了看桌上其他人。 “没事,都是自己人,说吧。”张石川说道。 “清朝廷,从日本人手中买到了新式火枪和火药的配方,现在正在唐山镇训练新兵,在直隶某处秘密建了个火器厂,正在夜以继日的打造新式火枪呢!这是四个月之前的消息了!”曹颙沉声说道。 第四百章 曹颙归来(二) (ps:谢谢打赏,新年快乐!) “卧槽他妈的小日本!”张石川这下可真惊着了,一怒之下摔了酒杯:“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说,越详细越好!” “只知道这些了,这事儿满清朝廷瞒得很紧,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有,若不是打青海叛乱运过去了几千支新式火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只怕还瞒着天下呢。” 张石川点了点头,难怪曹颙说越早打伤亡就越小,原来是因为这个!时间越长,满清能造出来的火枪就越多。看来,反清这事儿还真拖不得了,得尽快打。 他脑袋都大了,看来自己的专利保护法保护的还不够严苛啊,玛德小日本自己不造子弹了,居然把技术转让了?这算不算钻条款的空子? 更让他担心的是,幕府除了把技术卖给了大清,还卖给了谁?这是给以后埋下了多大的祸根啊! 张石川心里这叫一个恨,当初打入江户就应该来个三光政策,把幕府还有那些大名统统杀光! 日本早晚得消灭掉,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加紧步伐搞掉满清了。他们应该还搞不出铜壳子弹,而且训练的时间应该还不会太长。 在他们彻底训练好之前,必须要先发制人了! “四个月之前的消息了……”张石川半晌没说话。 四个月之前他们已经造出几千只抢送到青海了,那现在起码要有几万支枪了吧?训练的如何?有没有炮弹?这些都是未知数。 “只可惜我的情报网现在基本上瘫痪了,不是被清扫就是归附雍正了,不然说不定还能打听出更多消息。”想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曹颙有些无奈的说道。 “哈,孚若,这些年来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大忙了,那会儿长鼐的一举一动可都是你告诉我的,还想怎么样?而且,我还有要紧事等着你做呢。” “乾王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吩咐!”曹颙正色道。 “还干你的老本行,监察、情报!”张石川说道。 “既然乾王看得起在下,曹某定当倾尽全力以报隆恩!”曹颙站起身来说道。 “怎么又乾王乾王的了,也没什么恩不恩的,坐下坐下。” “是。”曹颙这才讪讪的坐下了。 可想到张石川居然如此重用自己,心里难免有些激动,又唯恐办砸了差事让张石川失望,于是说道:“川哥,只是我昔日的那些线人、暗探还需要假以时日整合整合,不知道哪些是可用的,尤其是长江以北京师等地,被打压了不少人手,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有什么太大的作为……” 张石川一听曹颙这么说知道他以为自己让他去刺探大清的情报,于是笑道:“江北的暂时不用太过费心,我不是让你去监察满清朝廷的举动,而是监察大乾国。” “监察大乾?”曹颙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让自己监察已经被大乾占领的个省府的官员以及百姓的消息啊,这是怕有人反乾援清? 张石川把前几日官吏压榨满城百姓的事大概说了一回:“我大乾初立,各种规章制度尚不完善,且除了满清遗留下来的那些无大过错的官员又招募了不少吏员来管理各府。 不管老新官吏难免素质参差不齐有鱼目混珠之辈,在普通百姓眼中,这些最底层的官吏无疑代表了我大乾,我是需要孚若安插人手监视这些官吏的一举一动。 纪检委……都察院!和督察院要做的事差不多。” 吏治是一本大书,尤其是现在一切都混乱无比,那些官员们大多不熟悉大乾政令法规,必须要有人监督他们。 这事儿张石川早就想好了,曹颙这个大特务头子绝对能胜任,当初他们曹家就是给康熙在江南充当耳目的,监视各级官员本来也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 当然,也不能完全照搬以前的模式。除了暗中监视调查之外明着也要设置监管措施,比如设置投诉箱允许百姓们检举贪官污吏,设计出一个新的官吏考核标准等等。 曹颙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张石川本不想在酒桌上说这些事,可是知道满清在造火枪之后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本以为可以先占据整个江南,然后再像当初改革广东省那般逐级培训官吏、普及政策,徐徐图之,一点点的改革。可现在他等不及了。 这要是真让满清训练出十万拿着山寨元化一式的火枪的军队,再加上山寨迫击二式,再打江北死伤得多大? 他本以为可以先消化掉江南八省,同时慢慢渗透江北,然后再利用满清发型纸币做点文章,看看能不能给他们弄出个金融危机通货膨胀出来,等消耗得差不多了,江北的百姓们也都了解大乾的国策了再继续北上,现在看来,不能等了! 也没心情慢悠悠的吃吃喝喝了,草草吃完了饭,张石川就拉着曹颙钻进了密室。 苗翠花见自己都被拒之门外了心里突然有种酸酸的感觉。张石川这些天来可从来没有背着他干过什么事儿。 这年头有钱有势的人喜好男风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从京师到福建都有此风气。看这曹颙长得眉清目秀举止儒雅,张石川又肯用康熙的十四皇子换他回来,难不成? “林哥,川哥他是不是和这个曹大人,有点其他关系啊?”看着他们关上了门,苗翠花嘟着嘴说道。 “咳咳,苗姑娘可别瞎说,主子可不好那口,主子……”小林子欲言又止。 “他咋了?说呀!” “主子可是喜欢女人,还对外国女人情有独钟呢!” “讲讲,详细讲讲……” 密室内,张石川倒了两杯茶递给曹颙一杯:“京师的布防现在如何?” 曹颙吓了一跳,江南正打得热闹呢,这就要打京师?忙说道:“我在京师这几个月每日都是被圈在宅子里,把守森严,出不得门一步,外人也进不去,具体布防我也不甚清楚。” “不不,我是问以前的时候,常规驻防。” “骁骑营:八旗骑兵营,规模最大,满蒙汉共组成24个营,以骑兵为主,兼有炮、枪、藤牌,鹿角等兵种,合计3万余人。主要负责看守户部各处库房、京师各处粮仓、内城九门、外城七门以及其各处放火救灾。 前锋营:精锐,只在满蒙八旗中挑选,总计2个营1700人,设前锋营都统2名,正二品,主要负责守卫宫廷和扈从皇帝出行。 护军营:精锐,只在满蒙八旗中挑选,总计8营15万人左右,每营设护军统领1名,正二品。 其中上三旗的护军营士兵与上三旗内务府上三旗护军营、内务府上三旗骁骑营、侍卫亲军、前锋营一起守卫紫禁城内,下五旗护军营守紫禁城外围,平日皇帝出巡,护军营也随同护卫值宿。 步军营:战力一般,负责京城治安巡逻、救火、一般刑事案件、扫马路,各处城门守卫以及信炮示警。 估计人左右,由于主要任务包括扫马路,一般旗人不愿意干,往往由旗人的家奴充当。 火器营:精兵。由满蒙八旗组成,7400左右,另有养育兵(预备役)2000人左右,以备随时淘汰补充。 由皇帝从王公、领侍卫内大臣、都统、副都统中指派兼任为总统大臣统率,不过他们的驻防任务比较少,所以训练的时间比较多,几乎是天天都有训练安排,另外春秋两季还有演习,战力不俗……” 张石川点了点头,再加上周边其他的营,京畿之地就有十万守军。除此之外还有满清的“龙兴之地”:盛京常备军有七八千人,但是若打起仗来能临时征调两到三万人。吉林和黑龙江将军手下也都有几千精锐,但是路途遥远,一时半会怕是调不过来。 再加上在唐山镇训练的东拼西凑来的旗人和新兵,自己最少要面对的是二十万敌人啊。当然,他现在手下的兵力也该有七八万了,不过现在都散在各地。 韦良胜手下应该有三万兵力了,但是现在满清平定了青海,估计准噶尔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雍正会不会把军队调回四川,或者直接打贵州? 西边这支军队常年作战,又有岳钟琪和年羹尧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小觑。而且传闻年羹尧嗜杀成性,若是让他夺回云贵等地会不会又来个屠城? 赵大勇和史安手下加在一起四万人左右。可江南的江西、湖南等省份还没有肃清。若是不浇灭这两个省份的清军,总觉得后方不踏实。 “我要迁都!”张石川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 “啊?迁都?”曹颙有点懵圈。怎么说着说着直隶的满清驻防突然冒出来个迁都? “没错,迁都!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在琼州府,不管是联络还是发展江南各省府都太不方便了,也不利于调动大军继续北伐。”张石川说道。 这事儿曹颙还真插不上嘴,毕竟他对于张石川和他的大乾并不熟悉。 “江宁、杭州、苏州三地,孚若觉得哪个更适合定都?” “我以为,若是在此三城中选,还是江宁更妥当。江宁紧邻长江,有险可守又水运方便,可直接辐射安徽、江西、湖南湖北,又有运河可通浙江、山东等处。 江宁又物产丰饶工商繁荣文风昌茂,自东吴以来,有东晋、宋齐梁陈、南唐和前明的南都都建于江宁……” 这三座城无疑都是江南一等一的繁华富庶之地,而且曹颙还都再熟悉不过。江南三织造就在这三座城市,三织造曾经还是一荣俱荣的共同体。江宁曹家、苏州李家、杭州孙家本就是相互联姻的三大望族。 “嗯。”张石川听了一会儿冒出来一句话:“就是夏天太热了!” 第四百零一章 北归南渡 十四阿哥允禵和决定回京师的第一批两千多旗人被张石川派人用船送到了南通州的渡口。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步行走到了通州府城。 通州府知府一听说十四贝勒来了忙带人出城相迎,可看到后面浩浩荡荡的两千多人也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在费扬塔珲的强烈要求下,允禵坐上漕船和一众护卫先行了。虽然到了山东境内运河还在冰封中,坐船还是要比骑马乘车快捷舒适许多。 至于这些北归的旗人,这不是拖油瓶吗?带着这么多人拉家带口的,一时哪儿找这么多船?这老的老小的小,得走到什么时候?还有吃住问题都无法解决,索性让他们自己溜达吧。 毕竟费扬塔珲的任务是带回十四贝勒,能把允禵带回京师就是大功一件!至于那些旗人,让沿路官府照看去吧,这可不是他的职责所在。 这个大包袱就被丢给了通州府知府刘京。 刘京连哭的心都有了,突然冒出来两千多张嘴,还得照顾好了,这些可都是旗人老爷,不伺候好了还不行。想到后面还有三四批人,刘京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这批人不能久留!必须要马上给他们打发走,给后面的人腾地方! 十四阿哥的船刚走,刘京就将旗人集结起来,每人发了一块咸菜几个馒头几个窝头,由几个差役带队带着他们北上往百里外的如皋县去了。 只要过了如皋再往北走上四十里就能到海安县,就归扬州府管了! 而这些旗人们也是苦不堪言,要七八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只能吃稀饭窝头和咸菜。正月里天气正冷,白天要赶路。他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受得了这个? 整整走了一天,一直到天色大黑了才走到一处叫刘桥镇的镇子。精壮男子还好说,妇孺老人们早已累得不行,双脚磨出了一个个的血泡。 更让他们崩溃的是,这镇子根本容不下他们这么多人,这难道是要让他们露宿街头?这可是正月里!晚上睡在外头是会冻死人的! 依照他们平日的跋扈,早就该把这群镇子里的汉人给赶出去自己住进他们的房子了,但是现在他们不敢。 因为乾王在放他们走之前很严肃的告诉过他们,如果沿途有扰民行为,日后总有清算的那一天。 他们这些人的旗籍、名册可都在张石川的手里呢。虽然路上欺负欺负汉人乾王到最后也不可能查出是谁干的,可……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好在镇子上的两个乡绅一听这群狼狈不堪的人居然是杭州放回来的旗人也不敢怠慢,发动了全镇子的百姓们,好歹让这两千人都能在室内过一晚了。 镶红旗佐领札克丹毕竟是个军官,一家四口被安置在乡绅张员外家,分到了一间正房,还有口热乎饭吃。虽然准备仓促只是一碗红薯稀饭和两个小菜,四口人也吃得啧啧有声。 吃完饭又有人送来热水,札克丹是个孝子,先侍奉老娘洗脚,脱下鞋袜才发现,老娘的脚上的血泡都磨破了,几乎和袜子粘在了一起。 “额娘,你的脚……” “不碍事儿,等回到京师就好了。万岁爷肯定会给咱们做主,安排咱们的去处的。我的陪嫁还有一处庄子,在平谷县,有四五十亩地呢,也够咱们一家子嚼用。”倒是老娘安慰起札克丹来。 “可还有那么远的路呢,这要走多少天,您这身子……” “我没事儿,我还没老到走不动呢。你照顾好栓儿和他娘。” 可第二天,事实证明她就是走不动了。别说他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妪,就是许多壮年也都走不动了。 刘京为了尽快把这群爷给送走,路赶得及,第一天足足走了四十多里,许多人的双腿第二天一早起来都已经肿胀得粗了几圈了,脚上的泡都穿不上鞋。 好歹咬牙坚持着,一整天下来才走了三十里路,到了白蒲镇。 算下来,距离大的县城如皋还有五十里的路要走呢,两天能走到吗? 更要命的是,比起昨天住宿的刘桥镇,白蒲镇更小更穷。房子不够住,一些身子强健的年轻人只能睡牲口棚盖草料过夜…… 札克丹的老娘病了,高烧,下不来床。请了镇子上最好的郎中把脉,说是无大碍,只是年老体衰又过度劳累所致。 而那边负责引路的差役又在催着上路了。 “入你娘个球!没看见这有老人生病了?谁爱走谁走,老子不走了!” 骂跑了差役,札克丹忙着抓药煎药伺候老娘。 他是佐领,这次北归手下也有百十来号人跟了来,带上家属就是四五百人。这四五百人一见自己的佐领不走了,也都嚷嚷着要留下来。不归他管的有走不动的,身子不好的也都想休息两天。 差役无奈,只能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继续朝北走了。 修养了三天,老娘的病情终于好转了一些,但是札克丹明白再往北走,光靠两条腿,老娘怕是根本走不完这两千里的路程。 他隐隐的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非得回京师?留在杭州不好吗?乾王可是答应了的,以后会给安排,或是分上点地产,或是给安排个工作,一定能够养活一家老小。 乾王虽然是反清,但是对他们这些旗人其实不差。投降后没有烧杀抢掠,更没有饿着冻着他们,还惩治了压榨旗人的恶吏。甚至放他们回江北,这一路上也都是坐船,哪里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要不……往回走,回杭州? 这个念头一在札克丹脑子里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回杭州!自己虽然是旗人,可是生在杭州长在杭州,回杭州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像难民逃难一般的靠两条腿走。 只要回到通州,能赶上第二批、第三批送旗人北上的大乾的船队,就可以坐船回去了,老娘和老婆孩子也不用受这份洋罪了。 同家人商量了一回,又同旗下几个相熟的旗人商量了一番。 众人也都知道,按照这个走法,根本没有补救没有朝廷的接济,沿途风餐露宿,而且还带着家眷老小,即便能走回京师也得脱层皮。 回杭州,他们的疑虑都只有一个:乾王肯收留他们吗? “我觉得乾王应该会收留我们。当初要放我们北上回京师乾王已经说过了,本着自愿的原则,愿意走的安排船只送过江去,不愿意走的日后会安排生计。 乾王这些日子在杭州的作为诸位也都看到听到了,我就不一一重复了。不过乾王层不止一次的强调过,大乾兴旺需要大量的人口,他不怕人多,只是现在战事多忙不开而已了。” “可张石川还说了,若要留在杭州,就不能时时总惦记着自己是旗人了,到时候会不会我们也成了包衣奴才?” “做奴才也比冻死饿死在路上强啊!” “听闻广州福州的旗人投降了之后都被安置到台湾府、雷州府等地开荒种地,我有个堂兄,现在在台湾府分了二十亩地,还有昔日的……” “我还听说大乾在南方有数以十万级的奴隶呢,那日子过得还不如包衣,跟除了管吃管住,每天就是干活!” “你知道个屁啊!那些都是倭奴、鲜奴、南亚岛民和安南等地的战俘,没有旗人!乾王不是说了吗?只要咱们自己承认自己是大乾国的人,都一视同仁!” “咱们是满人!是八旗子弟!你承认自己是大乾国人不是忘了本了吗!你对得起列祖列宗?” “累死冻死饿死在半道上就对得起祖宗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回京师了,会不会被治罪啊……”有人小声说道。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一愣。是啊,他们投降了大乾!在那个年代,讲求战死沙场精忠报国,投降是为人所不齿的。 这些人回到京师,普通小兵还可能没事,一众武官会不会被治个守土不力的罪名? 即便不治罪,朝廷会不会怀疑他们是被张石川买通了送回来刺探情报,甚至日后里应外合打京师用? 短暂的沉默之后,札克丹清了清嗓子:“诸位老伙计,我老娘刚走了两日就病了一场,儿子年幼也怕挨不过这两千里的路程。 我宁可回去给大乾做包衣也不能让老娘有什么闪失。你们如何想我不管了,这个佐领我也不做了,我是要回去碰碰运气的。” 其他人听了这话,更加沉默了。 好半晌才有人说道:“我谷鲁愿意跟着佐领一起回杭州去!” 有人开了头,便有人响应。札克丹还是个军官,这一路上吃住都比其他人更受照顾,至于普通旗丁,远比他吃苦更甚,还有取了汉人为妻的,老婆是小脚,根本走不得路,这一路无车无船,想走到京师简直是痴人说梦! 又休息了两天,等老娘的病情大好了,札克丹携家带口,还有三百多个愿意跟着他回江南的旗人又开始往南走了。 第二天正好在路上碰到了第二批过江北上的旗人。 “哎,这不是札克丹佐领吗?怎么往回走?”有相识的人拉住札克丹问道。 “哟,依兄!走不动了,刚走了几天老娘就病了一场,走不回去,我们准备回去了。” “回去?”叫依博那的佐领问道。 “回杭州!” 其他相识的旗人也互相打听起情况来。 吃凉窝头、睡牲口棚、像牲口一样赶路……这群准备回杭州的人朝新来的旗人抱怨着。 “得,我不跟你哨了。我还得赶路呢,再不走晚上又得露宿街头了。”又打听了一下下一批船大概什么时候到,杭州那边情形如何,札克丹朝依博那拱了拱手。 “回去吧,回去说不定还有活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第二批北归的旗人看着这群无精打采往回走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四百零二章 新一轮备战(一) 这些人好说歹说终于登上了运送第三批北归旗人到南通州,准备回杭州的船队。 “等着吧,估计还会有大批的人回来的。”札克丹安置好一家老小,看着长江宽阔的江面叹了口气道。 “那敢情好,去年漕运都没能跑的上,没想到刚一开年就接了这么多活儿了。”船老板喜滋滋的说道。 去年年底由杭州到京师的漕运整个都停了,船老板年都没过好,谁想到一开年就碰到了这份运送旗人过江的差事? 大乾国征用民船居然还给银子!虽然路程近了些,又是单程的,从通州回来没有东西要运送,但是要跑好几趟呢,总比闲着强啊! 这下更好了,怎么这群旗人老爷跑过去没几天又要回杭州?回去可得收钱,不能白运! 回到杭州城,札克丹等人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进了城,去知府衙门要求重新回到满城老居所,并且官府提供粮食。 知府也是有些懵圈,这些旗人不是被打发走了吗?当初可都是自愿回去的,怎么这么几天又回来了?还要求官府给他们报销回来的船费? 涉及到旗人,知府不敢擅自决断,去请示李馥了。 李馥也有点懵圈,可他想去请示张石川已经不可能了,张石川已经离开杭州了。但是揣测圣意本来就是这些大员们的必修课,这些日子的接触他也对张石川行事有了一些了解。 于是札克丹等人又被安排回了满城,开开心心的做回了等待被“安排”的俘虏。 张石川走了,坐船回了琼州府,只给李馥留下了几句话,告诉他目前以稳为主,暂时不急着革新。 还有就是把顺溜留下来,让樊宁抓紧时间继续练兵,尤其是体能训练。只要体能考核通过的,过段时间就有火枪运送过来。 谁也没想到张石川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封封的军报显示江南还未平定,江西湖南还未收复,他不是说要占领江南然后迁都的吗?难道这次回来是要安排迁都之事的? 但是张石川还是受到了全琼州府百姓们庆贺凯旋一般的欢迎——他们的红太阳英明神武的乾王回来了! “大乾帝国的子民们!在我帝国勇士的征伐之下,福建、浙江、苏南,安徽南部已经都归属于我大乾了,用不了多久,整个江南都将属于我大乾!胜利属于大乾!”张石川下船之后朝码头上的人们挥手致意。 “大乾万岁!乾王万岁!”欢呼声响彻整个码头。 虽然这些军报已经传回了琼州府,但是听他们的乾王亲口说出,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通知所有部长以及参谋,明天一早乾王府大会议室开会!”海口城回琼山县的火车上,张石川朝小林子说道。 来到内宅,刚一进大门就见思户金带着一众妹妹们在门口盈盈一福,异口同声的说道:“臣妾恭迎乾王殿下回宫。” “哈,宝贝儿们!”张石川吓了一跳,赶忙把挺着大肚子的鱼儿搀扶了起来:“还有身子呢,别这么多礼。” 接着张天和带着弟弟妹妹跪在地上磕头道:“儿臣恭迎父王回宫!”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张石川把孩子们都扶了起来,在每人的脸蛋上都亲了一口问道。 “还不都是金姐的注意。”赵娥撇了撇嘴说道:“金姐说了,用不了多久,哥就要称帝了,到时候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不是,先操练操练。” “哪儿有那么多规矩,都是一家人,还是随便一些的好。” “那怎么行,川日后是要君临天下的,要想治国,先要治家。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家里若是都没有点规矩,到外头了又能如何要求臣子和百姓有规矩?礼法不能失……” “君临天下,嘿嘿嘿……那我是不是也应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啊?”张石川淫笑了一下。 “这个自然!”没想到思户金想都没想就说道:“乾王只身一人没有兄弟帮衬,更应该多生子嗣,二三十年后也好多一些助力……” “哈哈……”张石川尴尬一笑。 “哥你笑什么,你没看这次你回来我都没问你有没有又带一个回来?金姐可是时不时的就跟我们说这些呢。”赵娥说道。 “我真没带啊!就是又多了个侍卫,呃,苗显的女儿,苗翠花。”张石川想了想又解释道:“也都跟你们说了,那不是在杭州出了点子事儿吗,现在翠花,还有方家两兄弟都是我的贴身侍卫了。” “哥,你伤得严重不?信上也不说得详细点,害得我们提心吊胆的。”赵娥拉着张石川左看右看。 “嗯,日本忍者干的,这挨了一刀,屁股挨了一镖,不过早没事儿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张石川摸了摸赵娥的脸说道。 这种事儿想瞒是瞒不住的。张石川在家书中也大概提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笔带过,说是受了点轻伤。 “切!没有我还是不行吧?下次再出门带上我吧。”花琪有些小得意,但是又有些酸溜溜的:“那个苗翠花功夫好吗?有机会了我要跟她比划比划!” “琪儿,我在苏州看见你爹了!”张石川说道。 “啊?他……他还好吧?” “嗯,身子好着呢,我说你生了个女儿,高兴着呢。” “切!老家伙也不说来看看他外孙女!”花琪红着眼圈委屈巴巴的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了,不想自己的亲爹是假的。 “啊,我让他去京师了,有更重要的事儿要他办理呢。”张石川安慰道。 “哥,你都是王了,就别总亲征了吧,你在后方执掌大局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这么亲临战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阿奴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没亲临前线啊,这次是打下杭州之后在别院里被人行刺的。这事儿,即便是在琼州府也保不齐不是?要不怎么说让你们这边加强戒备呢。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天和,天平,最近学习怎么样?” “回禀爹爹,孩儿已经开始学力学了!”张天和说道。 “嗯,好,不愧是我的孩子!天平呢?” “我还在学算学和国学。” “嗯嗯,也不错。我的宝贝闺女呢?”张石川一把抱起瑾瑜。 “爹爹,我在读列女传。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坐大气球上天啊?” “嘿嘿,乖女,等爹有时间了就带你们飞天。”瑾瑜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白嫩嫩的小脸好像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爹,给我讲讲你出征打仗的故事。” “好,先看看爹给你们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其乐融融的家宴过后,张石川把孩子们打发出去了,看着思户金、赵娥、阿奴、花琪和鱼儿,郑重其事的说道:“宝贝们,我知道我不能好好陪着你们和孩子们,这是为夫的不是。但是大业尚未统一,事情还多。 这次我大概要在琼州府呆上三四个月,但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请你们见谅。” 听了这话虽然一众王妃都略有些失望,但是也都表示理解。 “殿下在外头为了全天下百姓征战,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殿下不必挂念。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也能将王府照顾妥当。”思户金说道。 “嘿嘿,谁说你们帮不上忙的?还真有你们要忙的了。”张石川把鱼儿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抚摸着她的小腹。 “帮你生孩子啊?”赵娥看着鱼儿低头含笑的表情不禁有些吃醋。 “孩子也要生,正事儿也要办。娥啊,你和金金的被服厂要加紧赶工了,除了杭州那五千套军装还要再赶制出来三万套!” “三……三万套?”思户金吃了一惊:“这是要大肆征兵吗?” 赵娥一听真的是正事儿也来了精神:“要打京师去了吗?” “嗯!打京师!不过能不能打,还要靠你们的后勤给养能不能跟上了。小日本把火枪火药都教给了满清,现在满清也在偷偷的打造山寨元化一式和子弹。如果再拖下去,死伤会更多。” “那我再多招募一些医护人员,争取三个月内训练处一千人的医疗队来。”阿奴一听要打大仗了说道。 “嗯,不过一千人可能不够,先按照三千招募吧,男女都要。尤其是手术能力,即便短时间内不能训练出合格的主刀大夫,但是轻伤缝合、取一些不是致命伤子弹的小手术还是要掌握。”张石川说道。 “那又不知道要死多少猪羊了……”阿奴有些惋惜的说道。 “那算什么,大批制造军粮,这些肉都不会浪费的。我会安排人手从其他州府调集牲畜过来。还有,药品多多益善,必须备足了。” 真打起仗来,谁知道会死伤多少人,只要有条件医护人员和青霉素、酒精等必备药品还是要多多准备的。自己这边的伤兵要救,满清那边的伤员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张石川安排了这个又嘱咐那个,莎琳娜有些不高兴了。忙活了小半年,累死累活终于把奴隶的管理规范化了,可现在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哥,你看!”赵娥捅了捅张石川,又朝莎琳娜怒了努嘴。 “嘿嘿,腿精,你也别想躲清闲,说起来就你事儿多呢!” “打仗啊,要粮食军装,要大夫护士,能有我什么事儿?我想回济州牧了!” “别啊,可少不了你!”张石川拉住了莎琳娜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了,都瘦了……” 鱼儿见状很知趣的从张石川的腿上站了起来给莎琳娜腾地方。 张石川拍了拍鱼儿的屁股,又把莎琳娜拉进怀里:“娜娜,你想想,军装被服要多做,武器要大量生产,还有军粮等等物资,需要多少人力? 我要你把能抽调的奴隶都给我调回琼州府,没有这些奴隶,咱们大乾攻打京师的计划就得往后拖,你管的这摊子事儿可是重中之重!想跑?门儿都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罗里吧嗦的。”莎琳娜听了心里一甜,可随即又觉得屁股上有只咸猪手在揉捏,忙在张石川手上拍了一巴掌:“放老实点!干嘛呢!” “宝贝们,这一出去又是五个月了,我都快憋疯了!赶紧帮我解决解决生理问题吧!谁先来?要不一起算了!嘿嘿嘿……” 第四百零三章 新一轮备战(二) “太阳最红,川哥最亲!” 清晨,窗外回廊上的鹩哥又开始聒噪了。 思户金慵懒的睁开双眸,见到张石川那张仍在酣睡的脸,又发现胸口有些发紧,一只手还握着自己的白兔,心里不由得又羞又甜。 怎么就忘了这只鹩哥!平日里让它叫都不好好叫,这一大早的就聒噪个不停! 思户金心里不由得有些悔恨,知道张石川有睡懒觉的习惯,昨天又折腾到后半夜,怎么就没让人把这鹩哥摘走! “太阳最红,川哥最亲!太阳最红,川哥最亲……” 思户金恨不得掐死这只笨鸟,可又没人拿走,刚想自己起身,稍稍一挪动身子张石川却醒了,手脚并用的把思户金的身子缠了个结实,口中喃喃道:“几点了?” “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吧。”思户金拍了拍张石川的后背说道。 “嗯……小金金,抱着你睡好舒服,好踏实。” “嗯,金金也好喜欢。” 缱绻温存了一番,张石川还是起床了。早朝!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呢! 五个月没早朝了,今天几乎所有够资格上朝的朝臣都聚齐了。看着屋子里密密麻麻的人头张石川有些头大。 大概听了几个人的汇报,张石川就退朝了。 “所有部长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吧。”看着这群元老们,张石川清了清嗓子:“我们的时间很紧迫了!” 当得知满清搞到了火枪和火药的制法,正在大规模制造火枪之后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大乾之所以能这么顺风顺水的一点点光复国土,在三年时间内战无不胜,依仗的就是全火器部队武器先进和纪律严明。 而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军费开销的也是靠战争掠夺和卖军火发家的。让满清掌握了这门技术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明白。 “川哥,最近广南国在打安南,郑?的队伍已经山穷水尽了,但是,广南消耗的子弹和最近他们从我国采购的完全不成比例。 方才你这么一说,是不是广南国也从日本那边学会了制作元化一式的子弹……”王钧说道。 张石川心里一沉。广南国海贸一直很发达,以前也和日本有海贸往来,看来日本真是在四处兜售火药配方啊,一则是筹钱还债,一则也是在给自己树敌。 “要不要再打小日本一次?”沈文知看着张石川阴晴不定的脸问道。 “先没空收拾他们呢。咱们必须抓紧时间灭了满清。日本现在起码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枪炮,条约上可是写着呢,他敢造就得给咱们钱。 我们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灭掉满清!时间拖得越久,他们造出来的枪炮子弹就越多,到时候我们的损失就越大!四个月!四个月之后一定要出兵,走水路直接攻打京师!” “那广南那边……” “也不搭理他。让他们自己闹腾去。元化二式他们暂时还仿制不出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再把武器的差距进一步拉开!”张石川摸着自己脸上的疤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赵元化,关于新式武器的研发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具体是什么新式武器,谁也不知道。这可是最高机密。 张石川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薛清雅:“清雅,现在国库有多少银子?” “两千多万两吧。”薛清雅说道,然后又补充:“现银。债券能有两千多万。日本今年的赔款还没有到位……” “接着筹集资金,卖股份!船厂也好,商贸也好,债券也罢,三个月内,能筹集多少就筹集多少!” “明白了。”薛清雅点头说道。 “二喜,铁路、公路的修建、其他烧钱的事儿也都暂停,把所有人力物力财力都给我集中起来,造船、造子弹! 机械制造厂和军工厂的规模再扩大一倍!所有奴隶暂时也不会再往外发卖了,都塞进工厂里去做工!” “好!” “张杰绪那边怎么样了?”张石川又问道。 “还在各个荒岛上立碑宣誓主权呢,不过前段时间和荷兰人发生了一些小摩擦,荷兰人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占了他们的地盘了……” “行,让他们暂时别往南扩张了,留下两艘战舰让杨邦昌带着所有南洋的船只和海军撤回琼州府!” “大牛,把这些年退伍的老兵都给我招募回来,只要是没残疾的,双倍军饷!有残疾的回来当文职、当参谋!告诉他们,祖国需要他们再一次站出来!还有,再从投降的绿营里招募三万人进行体能训练,充作预备役。” “是!”大牛敬了个军礼答道。 “板桥,这次打江南几场重要的战役需要大肆宣扬,比如杭州绿营起义围困满城、比如江宁将军雍吉纳在城破之后放火焚城,烧死了不少满汉百姓,写成文章、话本、曲子,在全国各地大肆宣传,还有直隶省……” 会议完毕,整个大乾又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 张石川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至于他在鼓捣什么东西,只有赵元化和冯树秦等人知道。 这些年来张石川带着人四处征战,但是新式武器的研发和蒸汽机等设备一样从来没有停歇过,其中就包括燃气回坐自动抽壳的步枪(枪管回坐的原理他不懂……)、另外还有两种简单的机枪:加特林和马克沁。 大概看了一下目前两款机枪的样枪和需要解决的问题后,张石川直接拍板了:马克沁先暂停,倾尽全力把手摇式加特林给鼓捣出来! 这两种机枪各有优缺点。手摇式加特林最大的缺点就是笨重。还有就是要靠手摇开火,不能摇得太快了。一旦机枪手打红了眼摇得太快很容易卡壳。 当然,加特林菩萨也有他自己的优点,比如可六根管子轮流旋转射击正好解决了散热的问题。比如结果简单,皮实耐操。 因为有多跟管子,和武备志上记载的迅雷铳颇为相像,赵元化本想叫这种可以持续开火、自动装填自动抽壳的火枪为大乾迅雷。 不知道是为了迷惑细作还是出于张石川的恶搞,他给这种六管火枪取名为南无加特林菩萨…… 亲自摇了几千发子弹之后,张石川提出了自己的一系列改进意见和要求,然后就只能坐等改进成果了。 离地百米的高空中,朔风烈烈。 “娜娜,我没有骗你吧?我说过要带你飞天!”张石川环着莎琳娜的腰身说道。 第一次坐热气球的张石川也有点害怕,他总是感觉脚下吱呀作响的竹篮似乎不够牢固…… 当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竹篮已经经受过多次考验了,完全能禁受得住几百斤的重量,要不然也不可能让张石川带着王妃飞天啊。 “行啦行啦,下去吧,我头晕……”莎琳娜紧紧抱着张石川的胳膊,身子都在发抖。 一再确认没问题之后,在两个儿子的纠缠下张石川又带着天和和天平低空飞了一会儿。不得不说,那种双脚离开大地的感觉,很微妙,微妙得让张石川双腿有些发软…… 张天和明显也有些害怕,小手紧紧握着张石川的大手。天平却是兴奋无比,不停的问这问那:“父王,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这个叫风速仪,是测量风速和风向的,那个是罗盘,配合风速仪就可以知道现在在往哪个方向飞……”张石川此时不是乾王,不是红太阳,只是一个父亲。 “干得不错!”脚踏实地之后张石川重重的拍了拍安里周当的肩膀。 “都是川哥的博学多才和正确理论才能圆了我从小的梦想!”安里激动得热泪盈眶。 “你将会被载入史册!你是第一个飞上蓝天的人类!是大乾的骄傲!” 虽然现在的热气球问题很多,比如载重低、气球本身笨重、续航只有两三个小时,但是这已经是一大创举了。 “我要成立空军部,安里,你先把这一块给我抓起来!先制作十只热气球出来,再培养出一批合格的飞行员,多多训练,不要在乎这点酒精。经费这方面我会让清雅毫无保留的支持你!日后,你就是我大乾帝国的空中元帅!” “多谢乾王隆恩!保证完成任务!”安里的声音都在颤抖。 空军部!大乾帝国有海军有陆军,现在终于有了空军了!而且,自己居然还会成为元帅! 但是这事儿做起来还真的有相当的难度。的确能飞上天空了。可是控制方向却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要熟悉不同高度的风向,依靠风向移动。要熟练掌控热气球的温度,想靠一两个人操作这个大家伙确实需要不断的实践和摸索。 每一次升空都要消耗大量的高纯度酒精,比起陆军和海军,空军就是吞金兽啊。 还有个问题困扰着安里周当。热气球这玩意搞侦查是可以的,可空军不能只是侦查吧?这么大的热气球,这么小的运载能力,搞运输士兵偷袭后方显然太不现实。 空中用火枪射击?十个热气球能有多大的火力?从敌人头上往下丢炸弹?一个热气球的载重不过几百斤,能装多少炸弹? “这个暂时不用你发愁。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操控热气球的飞行员给我训练出来!” 第四百零四章 新一轮备战(三) “姐夫!我也要做热气球飞天!”尚敬跳下马来朝张石川小跑着过来。 “卧槽!你咋来了?” “我都看见了!赶紧先让我飞一把!” 飞了一圈之后,尚敬才心满意足的下了吊篮:“姐夫,琉球的全民公投结果出来了!” “啊?啥公投?公投什么玩意?”张石川一脸痴呆。 “姐夫!关于琉球归属大乾啊!你忘了?还是你说要让全体琉球人民决定呢!我可是足足搞了大半年呢!” “啊……哈,没忘没忘!”张石川还真给忘了。 “你猜结果怎么样?” “通过了?” “嗯呐!九成半的百姓赞同琉球合并入大乾!姐夫,你说话可得算数啊!” “我……这事儿随后再说吧,我现在要忙着打仗呢。” “姐夫,你不能这样!打仗不正好需要我们吗,你别忘了,琉球可是还有五千兵马呢,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是姐夫一手带出来的兵啊!这些年跟着你两征日本,还有海口守卫战,在朝鲜……” “走吧,跟我回宫。顺便看看你姐去,你姐前两天还念叨你来着。” 张石川其实是有心吞并琉球的,可又有点不忍心,毕竟是自己小舅子的国家,虽然小了点,也是主权完整啊。就这么让一个王国变成大乾的一个州府…… 张石川并没有给尚敬大摆接风宴,而是在内宅摆了一桌酒,几样精致小菜,叫上思户金、思真鹤金以及天和瑾瑜吃了一顿家宴。 “金金,你弟弟可是要败家呢啊,你让他自己说吧。” “我这怎么叫败家呢?这叫顺从民意!真的有九成半的琉球人愿意划入大乾版图!姐夫,我可是让人挨家挨户的去问的!” “琉球可是你祖宗几百年传下来的基业,真的划入大乾了琉球以后就是大乾一个府了,你就不是琉球王了,你儿子也不是世子了哈!” “姐夫!与其当一个长期被人欺负的小国,还不如做大乾的一个府呢,至于琉球人民,我相信并入大乾之后他们的日子肯定会过得更好。千百年之后他们也会感激昔日的琉球王尚敬做出的这个决定的!” 张石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思户金。 尚敬也朝着思户金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这些国家大事我不懂的,本来也不好插嘴。不过既然尚敬都这么说了,公投又是这个结果,既然是琉球从上至下的民意,乾王就成全了琉球吧。” 思户金给张石川斟了一杯酒说道:“南洋那些荒岛你还心心念念的都想占了呢,更何况琉球和南洋那些到脚比起来还算富足吧! 再说,你不是早就说什么岛链,什么大海也是疆域吗,川,你就别逗尚敬了。” 张石川嘿嘿一笑,剥了一颗虾塞进思户金的嘴里:“行了行了,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咳咳,你们两个老夫老妻的了,能不能通着别人就别这么秀恩爱了!酸!” 虽然已经吞并了济州牧、又占领了南洋的天涯岛,可这些岛都没有太明确的主权。至于日本割让的对马、久屋和种子岛三岛,是有条约的。 琉球千百年来毕竟是一个主权国家,如果是武力占领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废话,直接干就完了。问题是现在人家主动要求归附版图,这事儿应该走怎么个程序? 张石川决定把这事儿拿到朝会上去议一议。 “殿下,我大乾如日中天,虽然尚未一统中原,却已有了安南国的称臣、济州牧的归附以及日本国三岛割让。 如今又有琉球国主动上表要求归属,实乃是亘古未有之盛世,此乃民心所向,臣以为应将此事昭告天下,扬我大乾帝国国威,以阵宵小!” 左都御史唐次道自从抄了一百遍自己的万言书之后明显学聪明了不少,马屁拍得简洁意骇。 “乾王,老臣有本上奏。”杨宗仁站起来说道。 “杨大人请讲。” “论曰:夷狄不可以中国之治治也。譬若禽兽然,求其大治,必至于大乱。先王知其然,是故以不治治之。 治之以不治者,乃所以深治之也。何休曰:王者不治夷狄。录戎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也。藩属国之汉一代乃至今朝从未断绝。 放眼望去千百年来四方藩属国多是想得天朝庇佑才投至旗下,所谓称臣纳贡不过金银土仪若干,有之藩属却厚颜无耻索求无度。 我大乾虽建国只三年但国富兵强,故而老臣以为,纳琉球为藩属还当从长计议。” 唐次道听完了心里窃喜:你个老东西不知道乾王的脾气,在这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废话,今天的早朝都有琉球王尚敬在一旁旁听呢,乾王的意思都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肯定是要接纳琉球,你还在这说反话。 难道杨宗仁不知道乾王最宠爱的王妃就是琉球人?不知道琉球王尚敬是他小舅子?等着回家罚抄一百遍吧! 一旁的尚敬听了杨宗仁的话脸都黑了:“老头!你说谁是禽兽……” 谁知道张石川只是一笑,挥手制止了尚敬,又示意杨宗仁坐下才说道:“杨大人可能有些误会。不是要将琉球定为藩属国,而是要将琉球纳入我大乾版图。 同去年的耽罗府一样,自此以后琉球乃是我大乾之领土。琉球子民也是我大乾子民。 琉球也并非蛮夷,自古琉球就有许多闽浙粤渔民不堪忍受苛政盘剥而远渡重洋往琉球定居。且琉球又深受我汉文化影响,不论文字、穿着还是礼法等都与汉人无异。 不过杨大人所说的不差,明清两代对各个藩属国确实是太宽厚了一些,尤其前明优渥朝鲜国,几乎倾全国之力帮着朝鲜击退了倭乱,导致自己国力衰竭。 满清虽不止于此,但是只要有藩国使臣去京师朝拜,定然赏赐大量的贵重礼物,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吗!我可不傻,不会干那种蠢事的。” 杨宗仁听完了老脸一红,拱手道:“乾王高瞻远瞩老臣受教了!” 一旁唐次道听了直撇嘴,暗道乾王实在偏心,如果是自己说了那段话,估计又得罚抄宪法了。 “今日再定个调子下来,日后藩属国这东西,能不要就不要。我大乾不需要累赘,更不需要用民脂民膏换来的所谓万国来朝的盛况,我们要用自己的枪炮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国家臣服于我大乾,甚至将其消灭!” 张石川说完这句话,几乎在场所有人脑子里都蹦出来俩字:日本。 而更熟悉张石川的元老们脑子里还多出一个国家:朝鲜、 至于最熟悉张石川对外政策的沈文知,脑子里出现了许多国家的名字:安南、广南、菲律宾…… “行了,就这么定了。至于具体章程你们拟定一下吧。琉球暂定为琉球直隶府,日后再调整。尚敬,你日后可就不是琉球王了哈。” “臣明白!尚敬代琉球十七万子民谢乾王隆恩!”尚敬说着跪下就磕了三个头。 “琉球这些年发展的很好,尚敬,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琉球暂时交给你手下昔日的大臣打理吧。等交割明白了,你先来琼州府做知府。” “微臣尚敬谢主隆恩!”尚敬蹦蹦蹦又磕了三个头。 朝堂上众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你说好好一个郡王不做,一下子变成了个五品知府,还这么高兴…… 可要说他傻吧?琉球弹丸之地,琼州府可是现在全大乾最富饶繁华的府,日后还可能是都城呢。 张石川这么安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先给小舅子镀镀金,日后肯定还有重用啊。 当然,熟悉尚敬的人都知道,这小孩虽然年轻,可这些年在张石川的指点之下确实把琉球给管理的井井有条,当个知府实在有点屈才了。 张石川也没解释,又说道:“杨宗仁。” “臣在!” “你也当了大半年的琼州知府了,等和尚敬交割完了,就还回广州吧,两广总督不能总这么空缺着。” “老臣……老臣……”杨宗仁傻了。 直接从知府升任两广总督? “杨大人不必推辞。你本来就是广东巡抚,又在台湾、琼州两府历练了这么久了,也该给你个施展才华的机会了。 你上奏的在台湾府安置旗人经验总结以及在琼州府任知府期间的心得我都仔细看过了,写得甚好。 等回头你再改一改,将一些细节再写得详实一些,然后找板桥刊印出来发布天下,给那些刚刚做了大乾官吏的人树立一个标杆。” “老臣领旨谢恩!”杨宗仁感激涕零。 这个年代的文人都有一个梦想——出书立传。没想到乾王居然帮他实现了! 虽然他写的不是经史子集,只是一些为官心得,但是书刊印出来可是要给天下百官看的!虽然张石川并没有说什么褒奖之语,可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两广以后就交给杨大人了,不要让我失望。”张石川亲自扶起杨宗仁说道。 等杨宗仁又在椅子上坐定了,张石川又问道:“其他还有什么事儿?” “呃,日本国派来了使臣,前天到的琼州。”沈文知说道。 “哦?第二年的赔款到了?”张石川心中一喜。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德川吉宗还真是急人之所急啊。 “到了,不过数额不足,黄金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只有一千万两,而且成色不足。使臣说金额巨大,实在难以筹措,还希望能宽限几个月。” “宽限?当初他们造枪造炮打琉球怎么能筹措着银子?打朝鲜怎么那么有钱? 告诉他们,三个月内筹集出来,这三个月的利息单独核算,安每月一分算!实在没钱就给我运送倭奴过来,每个按三两银子结算。”张石川冷冷的说道。 “臣明白。日本使臣还带了德川吉宗的书信,以及……” “以及什么?” “咳咳,以及他的一个养女,叫竹姬。德川吉宗信中说对乾王遇刺之事深表气愤,此事绝非幕府所为,还请乾王明察……” “哼,送个养女过来就想了事?哪有那么便宜的!我张石川是好色之徒吗?以为用美色就可以迷惑我?”张石川义正言辞的说道。 “喂!你们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的养女叫什么?”尚敬问道。 “竹姬。” “我好像听说过竹姬啊!”尚敬的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竹姬可是日本艳名远扬的女子啊,听说拥有绝世容颜,是六代幕府大将军的养女,后来德川吉宗又看上了,收作养女。 不过这个竹姬好像有个克夫的名声,据说已经死了两个未婚夫了,故而快二十了还未嫁人!”尚敬对于日本幕府那点事儿还是知道不少的。 “乾王殿下!日本国幕府用心何其险恶!居然用如此妨夫之恶女妄图加害我王!臣以为应该立刻派遣天兵征讨日本!”唐次道马上又站起来说道。 乾王极其厌恶日本,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尽管大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对!让他们再赔款八千万两!” “再进献二十万倭奴!” “……” 张石川噗嗤乐了。这哪儿是朝堂?这分明是土匪窝啊! 他不知道的是,由于国家关闭了奴隶发卖体制,导致现在市面上的奴隶价格暴涨。不但作坊、农场求之不得,连想买侍妾的土豪们都被殃及了,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倭奴,更是百两银子难求,二十万倭奴,那是多少银子! “倭人果然卑鄙,居然想用乾王的弱点,弄个克夫的倭女来……” “咳咳,我到底哪儿好色了!”张石川老脸一红。 “内个,川哥,其实在国际舆论上,你还是比较好色的。现在有七个老婆了吧?还有个安南郡主在等着你宠幸呢,这回又来个幕府大将军养女。这两个不算,就比如说你强占了朝鲜王妃一事……”薛清雅笑嘻嘻的说道。 “闭嘴!我们那是两厢情愿!跑题了!还有什么正事儿?没事儿我要退朝了!” “还有个事儿,菲律宾总督费南德说西班牙国王又要指派一个新总督过来,让他马上回西班牙。” “这傻逼……自己那点破事儿都搞不定,天天给我找事儿!”张石川小声咕囔了一句:“弄死那个新来的总督不就完了?” “费南德说要先让他回西班牙,然后才派新总督过来。可能是西班牙国王开始怀疑费南德了。” 张石川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现在吕宋岛有多少西班牙士兵?多少艘军舰?” “两千人,其中一千五百的海军,二级战列舰一艘,三级战列舰两艘,小型辅助舰两艘……” “他们对费南德的忠诚度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毕竟费南德这二年带着他们在各个海岛捕奴,也赚了不少钱。为了能让这些人给自己卖命,费南德倒是对他们不错。” “哦,那就告诉费南德,让他们反了吧,像琉球学习,要求划归我大乾版图!” 张石川说完,朝堂上一片寂静。 “姐夫,你怎么能把那些黄毛鬼子和我琉球比啊!”尚敬表示强烈不满。 “没那个意思。吕宋岛我早就想要了。只是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还真没多少,汉人有好几万呢,还有就是当地土著了。” 其实元老级的人物早就知道张石川对吕宋有所图,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让菲律宾总督投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腓力五世知道了费南德杀了他的下一任总督,而且又和大乾有那么多见不得人又损害西班牙利益的事儿,你觉得他回国会是什么下场? 费南德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最好的出路就是携家带口带着家当逃往一个西班牙势力渗透不到的地方,比如大乾!” “可是,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乃是满清,如果现在和西班牙人交恶,会不会两面迎敌,于乾王大业无异啊。 是不是应该先稳住西班牙,等彻底击溃了满清统一中原了,南洋诸岛再徐徐图之?”夏道柟沉默了半晌说道。 “现在西班牙国内要获知吕宋的消息主要是靠马尼拉大帆船把消息送到美洲,再由美洲传回西班牙,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小一年的时间。有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张石川信心十足的说道。 第四百零五章 把关 “哥哥……”阿奴用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张石川的胸口画着圈圈 “嗯?” “内个,我听说日本给你送来一个日本第一美女?” “哈,你也听说了啊?”张石川在阿奴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真的有那么漂亮?”阿奴怕痒一般扭动了一下身子。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 “哎呀,你都你点也不好奇?全日本第一嘢!” “阿奴啊,你听说她是全日本第一漂亮,你就没听说她克夫?万一她把我克死了你可就守寡啦!” “呸呸呸!胡说八道些什么!”阿奴轻轻拍了张石川一下,随后又说道:“你又不信我们金门的盘瓠、也不信琪姐的无生老母和弥勒,也不信金姐的妹神信仰、御岳……” “啥?琪儿还信无生老母呢?我看她屁股是发痒了!”张石川一下子坐了起来。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吗,你干嘛!花姐以前信吗!现在就信你!行了吧!”看见张石川要发飙,阿奴马上柔声安慰道。 “嘿嘿,那就好。” “你啥都不信,还信什么克夫妨主的话?再说,就看一眼总没事儿吧?”阿奴又说道。 “喂,说来说去是你想看吧?” “嘿嘿,不光是我,其他姐妹们也都想见识一下呢。连鱼儿都想看呢!” 张石川呵呵一笑:“原来美女也喜欢看美女啊,行,安排!明天不行,明天我得去军工厂,后天吧。咱们一起见识见识这日本第一到底能有多美!” 乾王府二堂。 “你就是德川吉宗派来的使者?”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的张石川说道。 龙椅是黄花梨精雕细琢而成的,但是张石川都没做过几次,因为太硬了,靠背都是雕花,根本没法舒舒服服的靠着。也就这种时候拿出来摆谱用。 “是,川畑吉蔵见过乾王阁下。”使者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道。 “德川吉宗就没告诉过你,在我大乾,倭奴见了我得下跪?” 川畑吉蔵一愣。 在日本,其实下跪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但是川畑吉蔵自诩对汉文化相当了解,他明白汉人眼中下跪和他们的跪坐鞠躬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他对张石川也做了系统的了解,其中有一点就是张石川并不像满清那样要求什么人见了他都给他下跪,难道传言有误? 而且,自己怎么就成了倭奴了?自己可是征夷大将军派来的使臣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川畑吉蔵还是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道:“大日本国侧众川畑吉蔵参见乾王殿下。小人初次来大乾,不懂礼数,还请殿下恕罪。” “嗯,我原谅你了。”张石川嘴上说着,却并没有让他起来:“我听说,今年的赔款还差一千多万两?” “确有此事,大战刚结束,去年又赔了三千多万两给大乾国,现在日本国确实国库空虚,还请乾王务必高抬贵手,多宽限一些时日,我代全日本感谢……” “我还听说,为了求我能让你们晚一点还债,德川吉宗要把干女儿送给我为奴?” “咳咳,不是为奴,殿下。竹姬殿下虽然是大将军的养女,可也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大将军愿意将竹姬殿下嫁给乾王为妾,以示两国好合。” “我又听说,这个竹姬克夫,已经克死两个未婚夫了?德川吉宗是不是以为能克死我就可以不还债了?” 川畑吉蔵的脑门已经出汗了,他没想到这个乾王如此之不客气。 “乾王说笑了。竹姬确实定过两次婚,不过都是在幼年时候,且都未见过对方的面,一个病死了,一个战死了,和竹姬殿下完全没有干系。” “行了,你回去了告诉德川吉宗,就是我死了他的赔款该还也得还,一钱银子都不能少!” “我明白,明白……” “行,把克夫的竹姬给我带上来看看吧。你可以退下了。” “殿下……” “哦,今年的差额,半年内必须如数补足。至于利息怎么算,你和外交部的人谈吧。” “小人还有一事相求,还请乾王恩准。” “啥事儿?”张石川皱起了眉头。不好好还钱还想这个那个的? “我来大乾之时,大将军层特意叮嘱过我,让我见一见世子殿下。” “哦,这个吗,人之常情。你去看看吧。回去告诉德川吉宗,赶紧把赔款全额还上,我就把他儿子放回日本去。 在这吃着我的住着我的,也不说多给点钱!还天天尿床,这什么事儿啊你说!” “嗨!给殿下添麻烦了……” 正说着,有人带着一个身着青色和服的女子低头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小声:“竹姬见过乾王,乾王万福金安……” “嗯。”张石川用鼻子哼了一声:“川畑吉蔵是吧,你可以退下了,这没你什么事了。” “是,谢乾王恩典!”川畑吉蔵又低头做了个磕头状,这才起身,俯首含胸倒退着出了大殿。 大殿里都是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可不是日本大殿里的榻榻米,张石川也没给他预备个跪垫,跪了这么长时间,川畑吉蔵还能站起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川畑吉蔵出去了,张石川这才对竹姬说道:“抬起头来。” “嗨!”跪着的竹姬略微抬起头来。 她也有些好奇,这个给日本国造成沉重灾难,打得日本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恶魔张石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见张石川高高在龙椅上,虽然是做着,也能看出身形高瘦,面色黝黑,长相并不出众,但是本身似乎自带威严属性,而那一双眼睛,也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可却和日本的男人的目光有些不同,让她有些不寒而栗,竹姬忙又将眼睛看向地板以避开张石川的目光。 “卧槽!”看到竹姬的正脸,张石川直接爆粗口了。 这个小姑娘,长得有点像桥本环奈(没发福前的)啊……难怪号称日本第一美女。 张石川之所以听说幕府送来了个大美女给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是因为他知道日本那变态的审美观点,大饼子脸、小眼睛,没有眉毛的才叫美女。 而眼前的竹姬,两道纤细的一字眉,明眸如水,小巧细致而高挺的鼻梁,瓜子脸,除了表情有些惶恐,完全称得上是个小美女。 “宝贝儿们,可以出来看美女了!”愣了一会儿张石川才下意识的擦了把口水朝耳房喊了一声。 “可算是完了,你这罗里吧嗦的一大串话!”赵娥第一个钻了出来。 紧跟着,阿奴、花琪、莎琳娜也都走了出来。 “看你们一个个猴急的,一点都不稳重!”思戸金搀扶着鱼儿也走了出来。 竹姬显然被眼前这一幕给搞糊涂了,这是什么情况?突然冒出来一群美女围着自己?她连害怕都忘了。 “哎呀,怎么还让人跪着啊,快起来吧。”赵娥直接走过去把竹姬扶了起来。“啧啧啧,确实长得讨人喜欢。” 和媳妇们一比较,张石川又发现,竹姬不但脸蛋长得像桥本环奈,连那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也像。果然是小日本啊。 “会说汉化吗?” “嗨……嗨,会一点……” “你多大了?” “背后背着的这个枕头是干嘛用的?” “不是说在日本大脸盘子的才是美女吗?” “……”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然后还相互小声议论着,竹姬垂着头用生硬的汉化尽量回复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倒是没有张石川什么事儿了。看来美女到哪儿都受欢迎啊,从古至今果然都是看脸的世界。张石川翘着二郎腿点起一根雪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花厅坐吧。”思戸金说道,又朝外头吩咐:“准备些玉米汁和椰子糖什么的。” “喂!那我就不去了啊,我该干嘛干嘛去了。”感觉受到冷落的张石川有些不满的说道。 “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赵娥没心没肺的说。 “我……”张石川一阵无语。 等到众人又转移阵地去了花厅,花琪才留下来:“哥,生气啦?” “没有啊,我生什么气?” “哥,这个竹姬应该没练过武,身上没有功夫。她的手心细滑,不像是常年拿着刀剑等武器的,而且胳膊比鱼儿的还要细,根本没什么力气,你可以放心享用啦!”花琪朝张石川做了个鬼脸,不知道是吃醋还是什么。 “啊?原来你们要看看她是替我把关啊?”张石川听了这话不禁莞尔,随即又拉起花琪的手说道:“琪儿,你练过武,小手也是这么滑嫩嫩的啊。” “切!跟人家比差远了!”花琪抽了一下手没有抽出来,反正厅里也没有其他人,就由他握着了:“哥,下次还带上我吧,我还给你当侍卫好不好?整日在琼州府,你一出去就是几个月……” “你这不是刚生完孩子吗,怕你落下什么病根。其实我也想带着你们。你不知道,晚上都是自己睡凉被窝,连个暖被子的都没有,那滋味不好受啊。”张石川可怜兮兮的说道。 “你呀,到底是花心呢,还是个君子呢?在外头几个月也能熬过来,真的就不想沾花惹草的?” “哈,那下次我出门多带几个回来你就踏实了呗?” “你敢!我……哎,对了,什么时候让我和那个苗翠花过过招呗?” 第四百零六章 四面楚歌 四月份的黑龙江,江面刚刚解冻,树下背阴处还有积雪的残余。 一对背着火枪,挂着弯刀和长矛的骑兵顺江而下。他们的队伍后面是一串被绳子捆着双手的男女老少。 时隔三十六年,俄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再一次踏入了这篇寒冷而肥沃的土地。只是这次不是三十多年前的六百多人,而是足足有五千人之众。 在一片废旧的残垣断壁处停下脚步,为首的一名军官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看了看感慨道:“我们到了,这就是雅克萨!让奴隶们就近砍伐树木,我们要在这里重新修筑一座堡垒!” “是!上校!”任务马上得到了执行。 佩图霍夫上校是这次远征远东队伍的最高领导人,这次给他的任务很简单,顺着黑龙江一直向东,直到到达黑龙江出海口,并且占领出海口以及黑龙江以北全部土地! 这条路线彼得一世早已经派人暗中勘察多次了,这片广袤的土地人烟稀少,满清的驻军更是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壁垒驻扎着几百个清军。 1721年,彼得一世在结束了同瑞典持续二十一年之久的大北方战争,夺取了梦寐以求的波罗的海东岸、芬兰湾和里加湾等土地后,开始将目光转向里海。 因担心奥斯曼势力向里海发展,逐向波斯开战。1722-1723年间,彼得一世亲征波斯,并一度征服了里海西岸、南岸的沿海的地区。 现在,彼得一世又将目光瞄准了远东的大清帝国。那里有众多的人口,温暖的气候和广袤的土地! 为了这一天彼得已经谋划很久了。三十几年前的雅克萨之战简直是俄罗斯帝国的耻辱,是那个企图夺取自己沙皇宝座的索菲娅的无能导致的!如果是自己,怎么可能允许伟大的俄罗斯帝国被那些留着辫子的野蛮人击败? 现在大清内乱,南边有张石川建立的大乾在和清军打得热火朝天,西边有准噶尔虎视眈眈,自己又拉拢了和托辉特部蒙古人,这次一定要占领大片的土地!一定要拿到远东出海口!如果可能的话,彼得不介意先占领长城以北的所有土地! 凭借着哥萨克奇兵的骁勇和火枪的犀利,佩图霍夫带着五千多人马一路东进,攻陷了额勒和哈达、漠河、厄穆尔,抓捕了大量的奴隶,抢了许多金银和粮食牲畜。 雅克萨只是他要修筑的一座城堡。在留下了二百骑兵和两千奴隶之后佩图霍夫继续顺黑龙江东进,下一站:瑷珲。 瑷珲又叫黑龙江城,是黑龙江将军治下的黑龙江副都统驻地,而这片广袤的土地居然只有不足一千人驻守,只要拿下瑷珲城,就可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了。 十天后毫无防备的瑷珲城被快马疾驰而来的哥萨克奇兵一举攻破,副都统诸克图战死,瑷珲城八百守军全军覆没。 而远在齐齐哈尔的黑龙江将军陈泰此时还未收到任何消息。 与此同时,和托辉特部的多罗贝勒博贝在两千俄罗斯火枪手的协助下率领两万骑兵开始对东南紧邻的札萨克图汗部展开猛攻。 札萨克图汗部毫无防备,不出十天就被攻克,大汗格哷克延丕勒被俘,期部人口、牲畜尽数归了博贝。 博贝继续乘胜东进,攻打土谢图汗部。 土谢图汗部是喀尔喀蒙古四部之首,实力本不容小觑,可多亏了康熙严苛的减丁政策,土谢图汗部如今也是人口凋敝,再加上去年一场白毛风冻死了大批人口和牲畜,在博贝的猛攻之下也是毫无招架之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喀尔喀蒙古几乎尽数落入了博贝手中。 消息传到京师,满清举朝皆惊。怎么沙俄又卷土重来了?昔日的尼布楚条约难道就做不得数了? 康熙在位时一直对和托辉特部优渥,又将唐努乌梁海封给了他们,怎么就勾结沙俄对其他三部动手了? 雍正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几位兄弟和朝中重臣也都满面愁云。 “东北乃我大清龙兴之地,此次俄罗斯人大举进犯黑龙江流域实是蓄谋已久,俄罗斯彼得称皇帝之后东征西讨,如今又卷土重来席卷我大清疆域,奴才以为应派大军先平定黑龙江。”逊柱先开口说道。 “臣以为黑龙江之稳定固然重要,喀尔喀蒙古也不能任其做大。若是让博贝如此顺利的吞并了蒙古诸部,其势力必然壮大。 当初成吉思汗就是整合了蒙古各部之后才有了实力打下了元王朝。一个统一的蒙古对我大清威胁可是远胜于俄罗斯国啊! 俄罗斯虽然来势凶猛,可毕竟路途遥远补给不畅,且我朝历来重视东北防务,黑龙江、吉林和盛京三省都有将军驻防,八旗兵士就有一万五千人,只要让黑龙江将军、吉林将军。 俄罗斯人之所以能够孤军深入无非是因其不宣而战,趁人不备而已。只五千人,虽然占了一些土地,日后再慢慢收复也不为迟晚。”张鹏翮也出列奏道。 “奴才以为当务之急还是防止南方张石川叛军继续北上。张逆水师庞大,而我朝水师糜烂,已经不堪与其一战。倘若张逆水师大举进攻天津即可直接威胁京畿。京师防务乃是重中之重!”马齐也说道。 “东北乃是我龙兴之地,怎能容忍异族肆意践踏!折子上说了,俄罗斯骑兵一路烧杀抢掠,如此荼毒我大清子民如何能忍!臣以为应先平定黑龙江俄罗斯人!” “蒙古诸部若是被统一起来,能聚集二十万骑兵。到时候若是大举南下可直接威胁京师!届时社稷不稳,天下危矣!” “张逆神出鬼没,且建立乾国,年号中元已经三年了!就是因为张逆在南方作乱才使得这些宵小之辈敢于和我大清叫嚣,只要能荡平张逆,喀尔喀蒙古和东北俄罗斯人不足为患!” “臣不敢苟同!” “马中堂言之有理,不过朝中并无可用之水师,何以渡过长江扫荡张逆?” 于是,朝堂上乱哄哄的吵了起来。 雍正痛苦的用拳头轻轻锤着眉心。 没错,他们说得都有道理。黑龙江重要,蒙古诸部也不能忽视,张石川之乱更要加紧提防。问题是现在自己只练出了十万新君,不到五万支新式火枪。 这点子人打张石川一个够不够还是未知呢,再兵分三路的话别的不说,防张石川肯定是防不住。 “够了。”雍正沉声制止了朝堂上的喧哗,又问允祥道:“十三,你有什么话要说?” 允祥听了忙出列对奏:“回皇上,臣弟以为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俄罗斯一直对我东北以及西北领土虎视眈眈有所图谋,这次不仅撺掇和托辉特部谋反侵吞其他三部,更是派出五千人出兵黑龙江,其狼子野心天下皆知。 而张石川兵强马壮又善蛊惑人心,这三年以来已成我大清心腹大患。而我大清精兵如今分别驻扎在成都、甘肃、关外以及唐山镇。 臣弟以为,黑龙江地广人稀,先命黑龙江将军陈泰、吉林将军巴赛协调兵力阻击围剿即可。 三十六年前雅克萨之战之所以时日沿久无非是黑龙江距离警示遥远,粮草补给运输不便。火炮又笨重,故而行军缓慢。 现在我们有了新式火炮和压缩军粮,粮草供给方便,也不怕俄罗斯人据守壁垒,只要调集二十门迫击炮给陈泰,不怕俄罗斯军不败。 和托辉特部叛乱不能不防,但是去年年末我大军凭借新式火枪两千支平定了青海,是不是这次也可以用新式火枪兵来对付和托辉特部叛乱? 臣弟以为,可以再运往甘肃几千只新式火枪,由隆科多大将军训练一批新兵,再带上熟练新枪的老兵凑齐万余人即可平定喀尔喀之乱。 而我大清防范重点应该还是张石川。马中堂所言不差,张石川水师有大小战船百余艘,人数两万之众,这些水师不但擅长水战,更能登陆作战。 纵观此次张石川大举进攻并封锁了长江水道就是依仗了船多炮利。情报上说他们还在台湾府、琼州等地大量建造舰船。 臣弟胡乱猜测,他吞并了江南诸省之后下一步会不会从黄河口进攻,进一步控制黄河或者大运河,进一步侵吞我大清土地? 亦或如马中堂所说,张石川会直接率叛军乘船北上,从大沽登陆,直逼京师……” “臣奴才附议!”允祥一番话说完,一众朝臣纷纷附议。 雍正微微颔首:“十三此乃老成谋国之言。诸位臣公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皇上,臣弟愿意领三千火枪兵前往喀尔喀蒙古征讨博贝,请皇上恩准!”允禵出班奏道。 自打他被接回京师,在朝堂上还是头一遭主动发言。在杭州被俘让他觉得颜面尽失,他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并非八哥那样是只有个贤名而毫无才能之人。 但是扪心自问,他真的没有信心可以在战场上击败张石川。现在俄罗斯和和托辉特部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要把握住,证明自己可以! “十四弟,你才回京师,还是先养一养身子吧。” “皇上,臣弟在西北带兵多年,对那里的气候和蒙古人的作战习惯都熟悉,又熟知西北驻军将士们的脾气秉性,还请皇上给臣弟一次机会,若是不能讨平和托辉特叛乱,臣弟甘愿受责罚!” “皇上,十四弟久经沙场,确实是平定喀尔喀的不二人选,臣弟附议。”允祥也说道。 “诏准了!都需要些什么,写个折子呈上来吧。”雍正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现在他的皇位已坐稳,再给老十四点兵权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更何况新式火枪的火药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制作出来的,即便他有几千只抢,如果真敢谋逆,不给他供给子弹也就是了。 “谢皇上隆恩!臣弟定不负皇上厚望!”允禵听了心中大喜,磕头谢恩。 第四百零七章 攻占山海关 山海关,又称榆关、渝关、临闾关,隶属直隶省永平府。 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山海关城周长约4千米,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14米,厚7米,有四座主要城门,多种防御建筑,绝对配得上天下第一关的美誉。 在长达二十六年的明清战争中,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父子二人,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以及八旗铁骑彪悍无比的战斗力,几乎把整个关外辽东地区全部占领,只剩下宁远等少数几个城堡还在明朝控制中。 虽然清朝占尽上风,但他们对联系辽东和中原的咽喉要塞山海关,却始终不敢攻击一次。崇祯在位十七年之中,清军曾经多次穿越长城防线进入中原。 但每一次都远远避开山海关,而是舍近求远,选择从大安口、喜峰口、独石口等地作为突破点,对山海关则避而远之。 直到崇祯十七年,山海关守将吴三桂投降多尔衮,大开城门,清军才得以第一次进入山海关。 1644年清军入关后,山海关成了西达京师、东通盛京的锁钥咽喉之地。随着全国局势趋于稳定,山海关的战略意义也随之变弱。 到了康熙朝,越来越多的内地人迫于生计背井离乡越关往东北谋生计,也就是俗话说的闯关东。 满清朝廷鼠目寸光,不知道人口多了才能大力发展东北三省。为了保护自己的龙兴之地、保障关外旗人的生计对东北实行封禁政策,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置山海关总管一人、防御八人、马甲八百人、步甲三百人、养育兵六十人。 中元三年五月十六,一艘沙船绕过了老龙头宁海城,搁浅在山海关西侧石河西岸。船上五六十人开始鬼鬼祟祟的登陆。 “川哥要是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不可!”莎琳娜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呀,这种大阵仗怎么能少的了我!”巴特尔一真一假两条腿走起路来还是不是很利索。“川哥要是说你了我跟他说去!快点快点!把菩萨抬下来!” 白河寨村的居民们看着这群身着奇怪制服背着火铳的队伍纷纷开始四处逃散。 “我们是大乾国防军!我们军纪严明,绝对不侵扰百姓,请乡亲们放心!”查干巴拉扯着大嗓门喊道。 巴特尔从怀中掏出舆图看了一会儿,又拿起怀表看了看时间:“行了,别吵吵了,扛着菩萨和子弹,咱们得先在清军得到奏报前占领桥头!快点快点,把马匹也都拉下来……” 山海关总管府。 总管塔章阿接到奏报说有一股五六十人的队伍到了关内,并且占据了白石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石桥距离山海关的迎恩楼不过三里,敌人都摸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了居然才知道?三色旗?是那个张逆的乾国打过来了?五六十人?从西边过来的? 塔章阿第一个反应就是这股子人马肯定是先遣部队,先占领白石河上唯一的桥,随后大军就会赶到,攻打山海关。 “再探再报!快擂鼓集合,准备出城迎敌!” 隆隆的鼓声响彻山海关城内。百姓和守军都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擂鼓干嘛? “都他妈发什么呆!集合点兵了!”一个把总踹了旁边的兵丁一脚:“赶紧带上武器去校场!” 山海关可是百年没有过战事了,城里虽然名册上有一千一百个守军,可实数只有六百不到。 现在局势不稳,塔章阿等人也不敢再吃空饷了,好歹凑齐了人数,可这些新抓来凑数的人根本没有经过什么训练。 足足有一个时辰,一千多人才算凑齐了。 “白石桥上发现叛军先锋!永安、富和、王亮、张宪宝、每人带一百骑兵速速与我出城剿灭叛军!”一身棉甲骑在马上的塔章阿说道。 一听是有叛军到了,顿时校场上气氛有些紧张,这是要打仗了啊!仗要怎么打?会不会死人? “慌什么!对方只有五十人!是来侦查的!而且只有几匹马!兵蛋子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时候到了!杀一个叛贼赏银五两!都给我精神点!” 一听敌人只有五十个人,这些守兵才长出一口气。又一听杀一个赏银五两顿时又都来了劲头。五两银子!那可是两个半月的俸银呢!五百人打五十个还不简单?这可是五百骑兵,放马踩也能踩死他们啊。 白石河桥是一座石桥,确切的说是两座石桥,跨越白石河和河心岛。一条不足百米,一条二百四十米,宽不到六米。 “合汗,你说建州野人是不是不敢来?或者是他们还没发现咱们?”查干巴拉问道。 他们已经守着石桥有一个时辰了,还没有见清军的影子,他有些坐不住了。 “就你这大嗓门,在这说句话济州岛上都能听见,你说清军发现不了?闭嘴吧,老实等着!”巴特尔用真手擦拭着加特林菩萨。 看莎琳娜天天被各种事儿忙得脚不沾地,张石川也是心疼,就打发她带着加特林和作战计划去耽罗府回娘家看看,玩儿几天了。 当收到莎琳娜从琼州府带过来的两挺加特林,并且在技术人员的指点之下掌握了加特林用法之后巴特尔就被它深深的迷住了,恨不得睡觉都抱着一起睡。 这玩意,需要四个人操作,而负责摇动摇把开火的,只要一只手就可以了!巴特尔想到这点就激动得泪流满面,这完全是川哥给他这个残障人士量身定做的啊!川哥对他简直太好了。 他接到的任务也很简单,派三千人坐船登陆并且占领山海关。堵住满清的退路,并且阻隔关外清兵入关支援京师。 山海关的地形和布防、几处炮台的位置以及兵力等白莲教的人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并且绘制了详细的舆图。 行军线路,甚至每一场小的战斗参谋部都拟出了大概方案,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只要按计划执行就可以了。三千人打一千人,又有神器加特林,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天天憋在府中创造人类的巴特尔早就闷得心里长毛了,不顾莎琳娜强调张石川一再明令禁止他亲自带兵出征,还是跑到了山海关。 就像站在村口等情郎晚归的少妇,就在巴特尔等得心焦的时候侦察兵策马跑过了石桥:“报!报告合汗,建州野人出兵了,人数大约六百人,都是骑兵,没有火器,只有弓箭和刀,现已出了城朝我们奔袭而来,约么十分钟可以到达……” 虽然都是骑兵,塔章阿走得并不急。他不太敢相信叛军只有五十个人。说不定这是叛军的奸计,以弱势强诱敌深入,然后将其引入包围圈再一举歼灭。 虽然这山海关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他在这里已经驻防将近十年了,哪里可以伏兵、哪里没有遮掩都一清二楚,但是他还是派出了斥候。 当回报说周围并未发现大股叛军之后,塔章阿才带着大队人马冲了出去。 因为是军事要塞,山海关内外都是一马平川,并没有屋舍树木遮掩视线。出城走了两箭地,就见桥头上聚集着一小撮人,果然只有五六十人。 这群叛军是不是脑子瓦特了?他们在那傻站着干嘛?这是在吃饭?在河边吃饭?还喝酒?肯定有诈…… “继续前进,小心两翼!” 而桥头那群叛军见到有大部队出城,居然乌泱一下跑了……他们往桥对岸跑了…… “全军出击!平叛杀贼!报效朝廷!一个人头五两银子!”塔章阿把弓抄在手上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平叛杀贼!报效朝廷!” “快点快点!都把弹道给我让出来!再不让我崩死你们这群瘪犊子!”巴特尔兴奋的大吼道。 桥只有六米宽,勉强可容纳三匹马并肩而过。清军的队伍冲到桥头明显一滞,然后才一排排的冲上桥来。 “南无加特林菩萨,大慈大悲钢芯弹。一息二百五十转,不疾不徐度众生……”巴特尔口中喃喃叨念着口诀,单手缓缓转动起摇把。 “哒!哒!哒!”六根管子开始旋转,蕉布子弹带本一寸寸的拉进枪膛,一颗颗冒烟的弹壳弹跳出来。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尊加特林菩萨。 “哒哒哒……”枪管逐渐加快速度,而和这一尊互成犄角的另一侧,第二尊加特林也开始咆哮。 枪声如爆豆一般连绵不断,枪口的火舌不停歇的喷射,桥上的满清骑兵开始一排排的倒下,很快,桥头上挤作一团等着排队上桥抢人头的骑兵也开始一排排的倒下。 他们呆住了,这是什么!为什么前面的人像被抽调了生命一样一下就没了声息?为什么自己胸口像是被锤子锤了一击?为什么自己跌倒了? “咔!”巴特尔摇动的手为之一滞。犹豫摇动速度过快,枪管卡壳了。 而另一尊菩萨还在喷射。 清军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调转马头往回跑。 “都愣着干什么?射击!射击!赶紧把菩萨给我哄好了!技术员!”一众看呆了的国防军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拿出自己手中的元化二式开枪射击。 战斗结束了,不到五分钟,四百多清军,一个总管、三个防御战死。被打得千疮百孔的人和马匹横尸于野,尸体堵塞了桥面,染红了河水。 “打扫战场,清理桥面。今天就在这个岛上过夜,等待援军。”巴特尔爱抚着还发烫的枪管说道。 想追击是不可能了,桥面堵塞,自己也没有那么多马。凭借这几十人想拿下山海关更是痴心妄想。 “妹子,你没事儿吧?”看着脸色苍白的莎琳娜巴特尔忙问道。 “没……没事。”莎莉娜把目光从那些尸体上收回,强忍着恶心说道。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张石川打死也不同意她训练一支女兵跟着上战场的要求。战争,太残酷了。在火器面前,人命真的如草芥,就那样一排排的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二天,主力部队三千人到达老龙口。炮击了一天后占领了各处炮台并且顺着长城一路北上直接打到了山海关。 看着城墙上下黑压压的叛军和他们的火枪火炮,还有那种发射起来连绵不绝杀人如麻的火器,富和的腿不由得一抽抽。 再看看自己残存的三百来个新兵蛋子一个个一脸的诚惶诚恐和不知所措,防御富和长叹一声:“升白旗,开城门!” 第四百零八章 大沽登陆(一) 几乎就在巴特尔带人登陆山海关的同时,一支数量庞大的舰队缓缓靠像大沽港。 大沽炮台是新建成的炮台,确切的说是一直没有停止建设的炮台。因为直到大乾海军打了过来,炮台依旧在加筑。 清晨,当报警的炮声响了之后,大沽守尉马桐一翻身从炕上跳了下来。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侍卫喘着气衣冠不整的跑了进来。 “有敌舰?” “是……有……有敌舰!” “有几艘?” “大概……百余艘!悬挂着三色旗,是乾国水师的战舰!” “百……百余艘!”马桐的心一直凉到了。 大沽炮台现在有大炮台五座,小炮台二十余座,大小新旧火炮共计二百余门。本来已经是全大清屈指可数的炮台了,可百余艘战舰,这仗怎么打? “拿我的盔甲来!吹号,集结,准备迎敌!” 大乾的船只确实有一百多艘,但是多半都是临时抽调的五花八门的福船、沙船以及各种大小商船,真正的战列舰只有七艘。可这七艘已经足够了,因为他们换装了一批最新的平海三式舰炮。 黑胡子站在舰首双手握着望远镜嘴里叼着粗大的雪茄在观看着战局。这种对轰已经不需要他指挥了。 无差别攻击敌方一切目标,无需顾忌敌方伤亡和炮弹消耗,自打上次打日本一来,他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呢! 其实也没那么痛快,场面完全是一个在肆意开炮一个在被动挨打。海军现在就是靠着平海三式203毫米口径的重炮射程远在欺负那些炮台上的小炮。 但是看着炮台被击中后瓦砾横飞烟尘四起的情形,也着实让人大呼过瘾。 稍远处的旗舰上,张石川也在望远镜中看着这一切。左手边的花琪强作镇定,右边的苗翠花则是脸色苍白,身后方家兄弟二人也是暗暗咋舌:原来,这就是火炮的威力,这就是战争!在这种炮击之下,任你有多高的功夫都会脆弱的像一只蚂蚁…… 只有重炮的轰鸣和爆炸的巨响,但是他们似乎能听到炮台上那些被炸断腿脚或者被埋在废墟下的清军的惨叫。这哪里是战争?这分明是屠杀。 但是张石川有命令,只要不看见白旗,没收到停止炮击的命令就持续射击。炮管过热?浇水降温!炮弹不够?后面的补给船上还有! 被连续不断的狂轰滥炸了一整天之后,大沽防守尉马桐只能痛苦的看着一座座他本以为坚不可摧的炮台变成了断壁残垣碎块。 那些最新铸造出来的威力十足能射开花弹的平川大将军炮完全成了摆设,有的只是象征性的开了几炮,稍稍起到了一些鼓舞士气的作用。大多连开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埋在了瓦砾之中。 看着眼前的惨状,马桐想到了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完全就是摆在那里任人宰割啊。 但是他不敢下令撤兵,更不敢投降。他的任务就是死守大沽口,炮台在人在,炮台不在了,人还在,那就得守住不让逆贼登陆! 投降了又如何,逃回京师也会因为不战而退一刀砍了脑袋,搞不好还会株连家人。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光荣的战死在沙场!起码,自己战死了家人还能拿到朝廷的三百两抚恤银…… 但是,他是防守尉,战死抚恤银是三百两,普通兵丁可只有五十两,而那些临时招募的乡勇,才二十五两,这还只是理论数字! 经过层层扒皮,真正发放到他们家人手上的,老天知道还剩下多少。而且,这势头,大清还能有几年奔头? 人家大乾可是打到京师边上来了,就这火炮,实心的大炮台都轰塌了,京师城墙能扛得住?等大清亡国了,抚恤金谁给你发? 于是当天晚上,决心以死报国的马将军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随后被捆的像粽子一样,又像礼物一样送给了张石川。 “你是大沽的防守尉马桶?怎么取了这么怪的名字……”张石川说道。 “正是在下!” “不错嘛,被轰成这样了还想和我大乾殊死一战,倒是有几分胆魄。”张石川略带赞许的看了看马桐。 “多言无益!既然没有战死沙场的机会了,就给爷来个痛快!只恨那些怕死的叛徒,居然哗变!懦夫误国!”马桐咬牙切齿的说道。 张石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别做无谓的牺牲了,没有什么意义。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感激这些把你捆了送到我这里来的那些战友的。” 听了这话,马桐一愣。 “我放你回京师,你帮我带一封信给怡亲王允祥。不用你多说一句话。你就说是我放你回去的,至于信上写的是什么,你就不用操心了。 事不宜迟,我让人给你找一匹好马,你现在就动身,驿站疾驰回京师。你放心,我不会坑你害你的,你这种小角色还不至于让我这么麻烦。 我就是想让你给允祥带个话。说不定满清还会记你大功一件呢!” 腰牌、武器等被发还,还有一封信,马桐就这样被打发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可是那倒塌的炮台,码头停靠的巨大战舰以及战舰上飘着的三色旗都在提醒他,这是真的。 大乾的舰队开始靠岸卸人卸补给了。平海三式火炮一门就有八百多斤、再加上炮弹、加特林菩萨、一箱一箱的子弹、手榴弹。两天能卸完就算快的了。 张石川又住进了昔日的大沽别院。显然,这次范家学聪明了,这里不再是他们囤积货物的库房,或者货物已经被转移走了。空屋子倒是多,显得宽敞了不少。 “哥,这也是你的宅子啊?你到底有多少宅子?” “我算算啊,京师有你娥姐一套铁匠铺子、牛角湾胡同有套三进的宅子、八里庄还有个庄子、这是个别院、唐山镇有个园子,耽罗有一套、琉球有个额驸府、另外就是琼州府的王府了。” “啧啧啧,可真是多啊!住的过来吗?”苗翠花咋舌道。 “嗨,这算什么?川哥以后可是要登基当皇上的,到时候全天下都是川哥的!”方美玉接过话头。 张石川只是微微一笑。众人见他兴致不高,也都住了嘴。 来到屋内,花琪问道:“哥,怎么了?咱们这仗打得不是挺顺利的吗?连加特林都没用上他们就投降了。嗯……你是在担心山海关那边?”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你莺儿姐。我的这些房子,除了新盖的乾王府她都住过了,大沽这一套,她当初一住就是小半年,就是这间屋子。哎,只可惜那会儿我在琉球,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莺儿姐……她要是在天有灵,知道哥这么多年还忘不了他,她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幸福的。”花琪喃喃说道。 她和吴莺儿只是当初在扬州有过一面之缘因而印象并不深刻,只是听赵娥和说过,长相几乎和鱼儿一模一样,声音又甜又软,弹得一手好琵琶,还特别会伺候人,尤其是按摩手法是张石川的最爱。 于是她也走到张石川身后,伸出手来给他掐肩膀。她的手法不及吴莺儿,但是毕竟是练过功夫的,胜在手上有劲道,掐得张石川也是哼哼唧唧。 “当初就是在大沽,县令叫什么来着,猿猴儿?他把莺儿送给了我,那会儿……呵呵……”张石川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缠着小脚袅袅婷婷走来的小姑娘。 “哥,要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不会像想莺儿姐一样想我……” “瞎说什么!”张石川厉声说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吗!” “不许!” “哎呀,好啦好啦,这么凶巴巴的干嘛?你不是不信这些吗?忘了那时候你是怎么忽悠我来的?没有神佛,没有救世主,你只信你自己。” “那也不准胡说,我不爱听。” “嗯嗯,知道啦。”虽然张石川凶巴巴的,花琪却一点不以为意,反而噗嗤笑了出来。 “琪儿又发什么傻?骂你好开心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大乾国人眼中的救世主红太阳,那个说一句话就可以决断千万人生死的乾王居然也这么婆婆妈妈……” “谁婆婆妈妈了!”张石川假装嗔怒一把把花琪按在腿上就给了她的小翘臀一巴掌。 “哎呀!讨厌!我说错了,应该是……柔肠寸断,不对不对,是侠骨柔情……哎呀我不会说,反正就是谁会想到你心思也会这么细腻呢。 哥,别伤心了。莺儿姐有你陪着她这么久,是她的福分。我能和哥在一起也是我的福分,是我们姊妹几个的福分。” 张石川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他紧紧抱住花琪:“傻丫头,什么福分啊,我都没时间好好陪陪你们。” “但是你心里有我们啊!我相信,即便以后川哥登基称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也不会薄了我们。” “什么三宫六院的,我有你们这一班宝贝们陪着已经足够了,人吗,不能太贪婪……” “呸!你还好意思说不贪,满清还没亡,你已经开始惦记着朝鲜日本安南和俄罗斯了!以为我们不知道?” “不对!”张石川正色道。 “啊?不对?” “嗯,你说少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大沽登陆(二) 马桐一路沿着驿站疾驰,虽然没有文书,但是他毕竟是守尉,又有紧急军情,这一路换马不换人,第二天天色擦黑已经到了京师的左安门。 大沽港出现大批叛军水师并且已经开始炮击大沽炮台的消息已经送到了京师,并且开始蔓延开来。 京师各个城门虽然尚未关闭,可紧张的气氛已经弥散在四九城了,所有进出城的人员都会被严加盘问。 十几个时辰的策马扬鞭已经让马桐精疲力尽了。连续不停的颠簸早已将他的双腿磨得血肉模糊。 这种疼痛刚开始还能刺激着他让他不会入睡,可现在已经麻木了。 “来人下马接受检查!”城门处的守军将手中长毛横在门口。 马桐勒住已经口吐白沫的坐骑,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掏出腰牌,喘息着说道:“大沽守尉马桐,紧急军报,要见怡亲王……”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一头栽倒在马下了。 大沽出现张石川海军的消息是今天一早送进宫里的。谁也没想到,张石川居然来得这么快! 允禵上个月带着五千火枪兵去了蒙古,现在应该还没到地方呢。东北战事也陷入了僵持,而江南几个省份,依旧是没有消息,长江还被封锁中。 怎么张石川就带着上百艘战舰打到大沽来了?难道江南诸省已经尽数落入张石川的手中了不成?难道张石川已经知道了北方祸乱,这是要趁虚而入吗? 好在隆科多在唐山镇训练的新军只抽调了五千由允禵带着去了蒙古,他的手上还有近十万兵力。而京师还有十多万的驻军呢,这些可都是大清的精锐! 怎么打,在哪里打,谁去打,就这三个话题已经议了一天了。张石川此次带着这么多船来打大沽,肯定不会像上次滋扰天津城一样开两炮就跑了,那他是要登陆! 登陆之后呢?是打张石川的老巢唐山镇还是要打下天津城,或者要直逼京师?百多条船能装多少人?他不知道京师有多少驻军?就这么贸然登岸不怕被二十万大军全歼? 朝堂上讨论了一整天,刚刚出皇宫准备回府的怡亲王允祥的四轮马车在半路上就遇到了管家带着马桐往宫门赶。 听了马桐的叙述,又接过张石川的信,允祥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下令道:“回宫,递牌子求见皇上!马守尉,你跟我一起进宫!” 对于允祥去而复返,雍正也是有点懵,可听了允祥将事情说了,又接过尚未开封的信,雍正也是面色凝重起来。他撕开信封抽出信来,只见上头写着: “四爷,十三爷好。一别数载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二位身子骨可好?上次让十四冶带话给四爷,想必他没有给带到,这次再写信给四爷,还是想告知此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请四爷下诏退位,昭告天下,由我大乾帝国主宰天下。一则可以避免百姓们再受征战之苦,二则也可给天下旗人留一条后路,岂不美哉? 自打顺治元年满清迁都北京至今已八十载矣,岂不闻胡虏无百年国运,四爷也该见好就收了,拿了我们汉人的,是该还回来了……” 看到这里,雍正只觉得血压升高心跳加速,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继续往下看: “我知道四爷机关算尽才当上了皇帝,这么退位肯定心有不甘,但是现在旗人大势已去,四爷就不要螳臂当车做垂死挣扎状了,枉送了许多人的性命实在可惜。 现在我带了三万人来打京师,四爷可以战,也可以跑。如果四爷不想退位,个人建议先逃吧! 不过出山海关回盛京就别想了,山海关已经被我占了。建议从喜峰口、独石口等处北逃,或者逃往陕西等地也可保一时之安,说不定满清国祚还能延长一年半载。 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听我的,我本身文采就不好,四爷又是个要面子的人,肯定想拼死一战。 如果要战的话,我会从大沽直接北上走武清、香河然后到达通州。速速调兵来剿吧。 等打完这一仗我们接着谈。此致敬礼——张石川。 又按:我大乾兵强马壮火炮无敌,具体情形可详询传信者!” “狂妄!猖獗!”雍正狠狠的将书信摔在地上。 殿内众人忙都跪倒在地不敢作声。 “十三,你也看看张石川这厮有多嚣张猖狂!” “遵旨……”允祥将地上的信捡起来看了一遍,也是气得不行,但是什么都不敢说。好一会儿见雍正似乎出气顺畅了一些,才说道:“皇上,送这封信来的人是大沽守尉马桐,此刻就在殿外候着,何不将他叫进来问上一问,到底大沽一战是何情形?” “嗯……宣他觐见!”雍正也发现自己有点气糊涂了。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做回龙椅上。 马桐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一个五品的小武官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皇上。他的腿有些发软。 “末将大沽守尉马桐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万岁!”马桐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垂首立在下头。 “你把大沽一战详情说说,不得有半点隐瞒!” “是!前日清晨,末将正带人巡视海防,突见有大批船队驶来,末将不敢耽搁,忙命人开炮示警,并集结人马严阵以待。 怎奈逆贼水师船多炮大,我亲临炮台与其对射,虽然将士们都肯用命,却难敌对方火炮凶猛,激战一日,大沽炮台尽数被毁。 末将本想等叛军上岸了再与之决一死战,无奈……无奈军中有贪生怕死之辈,趁我不注意将我绑了,献给了敌首…… 张逆见了我之后对我百般拉拢,又以重金贿赂,我痛斥其人……” “说实话!”雍正沉声说道。 以他对张石川的了解,张石川怎么会贿赂这种没有用的小角色?更何况这个马桐真的有胆子当着张石川的面骂他? “是是……张石川命我将这封信带给怡亲王,就将我放了。末将不敢停留,一路快马进京报信……” “叛军火炮威力如何,你再说得仔细些!” “叛军火炮能射五里以上,其声如雷,尽是开花弹,所击中之处不论土石坚壁接碎如粉霁,我大清火炮不论射程还是威力都不能及……” 又问了许多细节,雍正挥手让马桐下去了,但是不得出宫,在侍卫房中休息,随时等待传唤。 “来人,给怡亲王赐座!看茶!”好半晌雍正才发现十三阿哥还站在那里呢。 有太监搬来锦墩,十三阿哥谢过了才坐下。 “十三,你怎么看?”雍正问道。 “臣弟以为……”允祥站起身来说道。 “不必拘礼,只管做着说吧。” “谢皇上!”允祥又重新坐下,说道:“臣弟以为,张石川如此有恃无恐都是占了火炮的威力。 可到了岸上,其火炮沉重,必然行动迟缓,他又没有骑兵,兼之从大沽到京师这几路都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正好可以发挥我骑兵之机动。 只要摸清叛军行军路线,避其锋芒,从侧面或者是后方击之必能收奇效。” 雍正点了点头,允祥说的确实有道理,大清和张石川打了四年的仗了,一直吃亏,从最初的水战到攻城战皆是如此,主要就是吃亏在火器上面。 而京畿之地都是一马平川,只要骑兵能跑起来冲劲叛军的火炮火枪阵地,近距离接战难道骑兵还打不过火枪兵? 可是张石川居然在信中把自己的兵力以及行军路线都告诉雍正了。这小子会不会是在跟自己耍诈啊?可疑!十分可疑!雍正的疑心病又犯了。 “皇上,臣弟以为即便张石川耍诈,他的三万人马也不可能销声匿迹。 我们应一面派出探马摸清叛军行踪一面加强京师戒备,调丰台大营、通州大营以及唐山大营三路人马对其进行堵截。最好能将其困于平原,使叛军无险可守,再一举歼之!” “拿直隶的舆图来!” 对着舆图看了半晌,墙边的座钟忽然响了三下。 “皇上,已是寅时了,一会儿就要早朝了,您是不是先小憩一会儿?” 雍正继位以来,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有个头疼脑热,每日一朝从未断绝。每日卯正(早上六点)一定会准时出现在朝堂之上。 雍正摇了摇头:“不用了。给朕拿一颗丹药来。” 吃过了丹药,雍正又开始精神焕发的俯身看起了案上的舆图来。 朝会上,一众王公大臣听说大沽炮台已经失守了无不大惊失色。 昨天才收到的奏报叛军攻打大沽炮台,今天就失手了? 要知道,自打去年张石川的舰队轰击了大沽炮台后炮轰天津城被击退后朝廷可是斥巨资在修筑新的炮台啊,非但炮台数量多,更坚固,而且还大量配备了最新式可发射开花弹的火炮,光这一个炮台就花了几百万两银子呢!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如此说来,张石川的大军说不定现在已经北上往京师赶来了!难道朝廷真的要完了? 又听闻三万人、火炮众多等话,那些忠心耿耿的还在讨论如何御敌,更多的已经开始筹算是不是应该先出京暂避一避了。 想当初李自成的大顺攻克北京之后,前明的那些官员可都没讨到好果子吃,被用种种酷刑威逼,把所有家当都吐出来了。 张逆会不会也来这一手?自己家花园里埋藏着的银子是不是该挖出来转移出城了? 最后制定了大概计划:由通州大营以及火器营两万人从北路阻截,骁骑营和南苑大营两万人从西路南下,再由隆科多带上唐山镇全部新军为主力,从东路直接攻击张逆! 带上所有火枪火炮,所有马匹,务必一战击溃叛军! “皇上,老臣有本上奏……”大学士王顼龄出班道。 “何事?” “皇上,张逆此次突然再度攻击大沽港,并且扬言要攻打京师,实乃是猖狂至极!只等隆将军大兵一到必将其诛之! 只是,老臣以为京师实在是靠海太近了,张逆才多次从海上而来进犯大沽。老臣以为,皇上应先移驾奉天……” “皇上!奴才不敢苟同王中堂所言!张石川此次虽然来势汹汹,可京畿有二十万精锐大军,难道还怕叛贼那三万人不成?如何需要惊动圣驾? 再者,都城乃是国之根本。前明在南京建立伪权,其结果如何?宋都城南迁,其结果又如何?奴才以为此事万万使不得!”马齐听了这话也站出来奏道。 “朕乃是天下之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张逆就逃出京城?如此岂不是让百姓们失望,让将士们寒心,令天下耻笑?此事休要再提! 我大清自太祖建国以来传到我手中已是第五代,列祖列宗开疆拓土历时百年才打下这大好河山,我怎能不战而走!谁若再敢轻言让朕离京,杀无赦!”雍正沉声说道。 第四百一十章 大战前夕(一) 北运河,海河的支流之一,干流经通州区至天津也是京杭大运河的北段。古称白河、沽水和潞河等。 北运河河面并不宽,只有四五十米,水流平缓,但是毕竟是运河,深度还是有的,想要骑马渡河绝无可能。 张石川就把大营扎在了北运河一处几字湾的农田上。冬小麦已经收割,玉米才刚刚发芽,视野倒是极好。 昔日天津城守尉张诚因为击败过张石川一次,被当成了典型树立,如今已经提升为参将了,并任前锋随正白旗都统爱音图和通州大营南下狙击叛军。 听闻叛军就在前方四里之外后,张诚也有点心虚。毕竟一年前那场“胜仗”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自己也清楚。 可自己是先锋,怎也得去摸摸底啊!仗着胆子带着一众心腹精锐骑了快马来到河对岸,张诚有些懵圈:这是军营? 倒是有几个瞭望塔,但是没有篱笆,没有拒马,没有帐篷,总得来说,军营应该有的基本上这里都没有。不过那一队队忙碌的身影却告诉他,这里真的是叛军营地。 想再靠近一点,马上就有枪声响起,于是乎张诚立马带着人调转马头回了自己的营地。他这支军队的任务只是拦截和牵制!至于主力攻击,还得等隆大人的十万大军! 不过他也有些鄙夷张石川的叛军了:一点军法都不懂,在这种凹字形河湾扎营从古至今都是军中大忌,只有一条生路,这是自绝后路于敌啊!而且在大平原上不设墙栏,这不是摆明了要被骑兵踩死吗! 张石川确实没有搭建一个帐篷,修一米的围墙。他让士兵们挖了几万个散兵坑和一排排的战壕。挖坑挖沟可是大乾国防军的必修课,每人一把小铲铲也是标配! 现在是夏季,挖个坑三两个人睡一个坑,上头用蕉布一盖,比睡帐篷差不了哪儿去,打起仗来就是现成的壕沟。 散兵坑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明显的战线,想靠着人数或者机动性冲破哪一个点,不可能的。只要有敌人冲进来马上就是四面受敌。 有了热气球的侦查,在这片大平原上清军的一举一动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北面和西面都出现了两万以上的清军,而唐山镇那边更有大批军队在朝他们移动。这一支才是主力。 现在他就在这里等待,等着清军送上门来。 在散兵坑里睡觉可不是件多舒服的事儿。但是,大头兵们都睡散兵坑,张石川也得以身作则。 他不能搞特殊化,要和士兵们同吃同住。还有一点就是他不想让营地唯一的帐篷成了清军的目标…… 当然,说不搞特殊化也不尽然,起码他的散兵坑里除了他还有个“贴身侍卫”花琪。抱着美女裹着毯子,虽然睡在坑里硬了点,倒也不算难熬,就是上厕所有些不便。 被尿憋醒的张石川迷迷糊糊的爬出散兵坑,到临时茅厕解决了问题,又抹黑寻了回来。 灯火管制、声音管制,除了营地外燃烧着几堆篝火不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整个一大片迎敌上静悄悄的,能听得到虫语蛙鸣。 爬回散兵坑,刚想继续睡,一个声音问道:“谁!” “还能是谁啊?我呗。”张石川懒洋洋的说道 “川哥?” “嘘!声音管制!”张石川钻进毯子,又一把抱住了声音的来源,简明扼要的说道:“睡觉!” 怎么这手感似乎不太一样?张石川又下意识的捏了两把。 头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的苗翠花只感觉浑身僵硬。张石川这是要干嘛?就这么摸黑爬到她的坑里来,还不让说话…… 自己是不是应该尖叫?还是直接给他一巴掌?真没想到川哥居然是这样的人!可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哎,他的手怎么乱摸乱捏的…… 啪! “流氓!” 在声音管制的营地,这一声显得和那一巴掌一样的清脆响亮。 “我说川哥,下次你能不能动静小一点?这下子可好,全军这几万人都知道了!”方美玉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对灯发誓!我真是睡迷糊了!我就记得起来尿尿来着!”张石川一脸无辜。 “切!又没人敢说你,干嘛那么心虚?”花琪撇了撇嘴说道。 “我……我啥都没干!就是睡迷糊了!” “睡迷糊了你怎么不爬到孝玉坑里去?怎么不爬到美玉坑里去?”作为张石川的贴身侍卫,他们的散兵坑都在张石川的四周。 “……”张石川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抱着苗翠花在坑里睡了一宿,这就把人家的清白给玷污了,就像当初摸了吴莺儿的脚,莺儿就是他的人了…… “翠花她人呢?”张石川问道。他还真怕小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 苗翠花在河边坐着。两只胳膊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呆呆的看着河面,河上有临时征调来小船以及舰队的小型补给舰在游走。 她知道身后来人了,并且听脚步声她知道来的是张石川。但是她假装没听见,依旧看着缓缓流淌的河面。 张石川也在她身旁席地而坐:“翠花,昨天晚上……” “嗯,我知道你是睡迷了,没事儿,你不是说过吗,我可是女中豪杰!豪杰就该有个样子对不对,不应该像一般蠢妇那样在乎什么名节,再说川哥也确实没做什么……” “呃……”张石川瞬间就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 女中豪杰他是这样夸赞过苗翠花。他还对苗翠花说起过那些封建礼教毒害妇女几千年。 但是此时此刻,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怎么就是有点不对味儿呢?好像自己提前就已经给昨天晚上的事儿开脱好了一般。 “咳咳,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为了打破尴尬氛围张石川说道。 “你还会讲笑话?”苗翠花显然有些意外。 “讲不好,瞎讲……” “那讲一个呗!” “一只黄鼠狼先后两次窜入一户主人家的鸡窝里偷鸡都得手了。谁知大年初一凌晨第三次偷鸡时被主人放的捕鼠夹夹住,黄鼠狼疼得直叫。 主人闻声赶来,气愤地对黄鼠狼说:‘你叫什么叫?深更半夜窜到我家偷鸡,把你活捉是罪有应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鼠狼辩解道:‘我真是冤枉啊,我来鸡窝不是偷鸡的。’ 主人不解地问:‘那你来我家鸡窝干什么,难道是来给鸡讲笑话的?’ 黄鼠狼一本正经地说:‘不,我是来给鸡拜年的。’” 谁知道听完了笑话苗翠花皱着眉头问道:“川哥,你的意思,你就是那只黄鼠狼,我是鸡窝里的鸡咯?你昨夜摸黑来给我讲笑话?” “咳咳……不是不是!”张石川也发现这个笑话有点冷了。 “我也给你讲个笑话?” “啊?你也会讲笑话啊?洗耳恭听!” “也是个偷鸡的笑话。有个人游手好闲又好吃懒做,手上总是不干不净的。有一天他想吃鸡了,就趁着晚上人们都睡着了去偷隔壁家的鸡。 结果刚钻进鸡窝鸡就叫了起来,主人家醒了,看到偷鸡贼就是一顿暴打。 鸡没吃到还挨了打,小偷很生气,又想,如果听不见鸡叫别人不就发现不了了吗?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又去偷鸡,结果被人打死了!” “嘿……嘿嘿……”张石川觉得苗翠花的笑话更冷! 正要说话,苗翠花突然端起放在一旁的元化二式,朝河对岸瞄了瞄就是一枪。 “又没打着!”苗翠花一拉枪栓退出空弹壳:“要是我能有顺溜哥的枪法多好!” “对岸有人?”张石川有些莫名其妙。 “啊,你没看见?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呢,一开枪又缩回去了。应该是满清的探子。就你这眼神,还想偷鸡,我看真的是给鸡拜年才合适。下次晚上再想偷鸡,我可要打咯!”苗翠花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哦。”张石川含糊着答应了一声。 “走吧,这里不安全,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从河边往大营中心走,张石川低头沉吟不语。 苗翠花见状以为自己方才说得话重了倒是心里有些不忍:“喂,川哥,你别当真,我不会真打的……” “嘿嘿,你是让我晚上去偷鸡?还是去给你拜年?”张石川嘿嘿一笑。 “呸!”苗翠花也发觉有点不对头,红着脸啐道。 “呼——再过两天,这里要死很多人咯!”张石川长出一口气说道。 “都是些满洲鞑子,又能怎么样。” “满洲人也是人啊。再者说了二十万人呢,汉人最少占了一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死了总是有点可惜。希望这一战能打破雍正残存的幻想吧,让他能面对现实,乖乖的退位。” “川哥,你为什么对这些满人也要这么仁慈呢,当初他们进关祸害了多少汉人的性命!” “那是八十年前的事儿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满人已经把自己同化成汉人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以后我要大肆同化朝鲜人、日本人和安南人,说不定还需要他们帮忙呢。而且,太多的土地等着我们去开发去征讨,那都是需要人啊! 如果把要死去的这几万人武装起来送到美洲或者澳洲,就能占领一大片大陆!” “同化?干嘛要同化他们?”苗翠花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的看着张石川。 “因为我要他们的土地,但是安南人有几百万、朝鲜人也有几百万,日本人有三千万,总不能都杀了吧?所以要想办法让他们为我所用……” “就像你驯化那些倭奴一般?” “嘿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一开始吗,资本积累总是要血腥一点的,以后我会尽量文明一些。” “怎么文明?” “比如把奴隶价格抬高一点,嘿嘿嘿……” “川哥,你可真贪婪!不管是对银子还是土地。你要这么多土地干嘛?” “你不是说了么?因为我贪婪啊!什么东西我都要多多益善。”张石川一脸坏笑的看着苗翠花。 “呸!看哪儿呢!”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战前夕(二) 隆科多抬头看了看天上飘着的黑色大球,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玩意一开始出现可是引起了极大的恐慌,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居然大白天的在天上飞,不少士兵居然跪倒在地朝它膜拜。 可后来在望远镜的帮助下隆科多居然发现大黑球下面吊着的竹篮子里有人在朝下面探头探脑! 斥候!叛军的斥候,居然飞在天上!隆科多不由得心惊。如此一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可都在人家的眼皮子低下了。 砰砰砰的放了一排枪,只可惜大黑球飞得太高,人家依旧是优哉游哉的在天上飘,清军的火枪根本打不着…… 倒是大黑球似乎发现了隆科多是这支庞大队伍的头头,飘飘忽忽飞到他的头上,扔下了两颗炸弹! 好在黑球飞得高,炸弹掉下来的时候已经失了准头,在老远之外爆炸了,炸死了几个火枪兵。 看起来黑球能携带的炸弹并不多,不然也不会只是偶尔看见穿着官服的人才丢一两颗下来。 尽管如此,这几颗黑球也让十万大军有些诚惶诚恐。就像永远有一把菜刀吊在天上,谁知道啥时候掉下来就把自己给砸了? 隆科多也是头疼不已。这些天他不敢穿官服、不敢住自己的中军大帐,只能穿着一身普通号褂随便找个帐篷就住了,生怕又被斥候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丢炸弹下来。 自己可是带着十万大军!居然还要在大军中东躲西藏的,这种感觉简直太特么窝囊了!他现在恨不得即刻就能和张石川决一死战,策马踩死这个脸上写着二的叛贼! 最新的军情已经传回来了,张逆的三万人马就驻扎在北运河边,三面环水,只有一面可以进攻。 这个白痴是不是一点兵法都不懂?找这种地形扎营完全是自觉生路的愚蠢至极的做法啊!还是他们要给自己来个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置于死地而后生? 那一片可是大平原,一大片开阔的庄稼地,完全就是给骑兵量身打造的战场!就算叛军的火炮打得远、只要骑兵能冲起来,一门火炮又能打出几发炮弹? 叛军擅长挖沟壕防御,自己这一年来可针对这种打法做了不少的训练,他把校场上挖出一道道壕沟,让骑兵们平日就练习骑马跨越壕沟,并且往沟里的靶子上射箭,又让骑兵们放弃了腰刀,改用投矛,这些都是为了那些藏在沟里的叛军量身打造的。 现在自己是大将军了,如果这一战击败了张逆的叛军,救朝廷于水火,自己会不会封个国公呢? 热气球上,张石川用一根超长单筒望远镜也在看着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清军。 黑压压的一片,前面是藤牌手、火枪兵,后面跟着大片的骑兵,在队伍的中间是辎重补给还有被马拉着的火炮。 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这么多人,那种震撼是无法形容的,同时也为这些即将死在沙场上的人有些惋惜。 不得不说,至少从行军上来看,这绝对是一支训练严明的精兵,看来隆科多这一年的功夫真的没白费啊! 而且山寨元化一式的数量至少占了四成,还有一些山寨迫击一式和一匹马拖着的小山炮,很明显是可以发射开花弹的。 这支队伍如果换上他的火枪再带上充足的补给去打美洲或者非洲印度等地方简直是无坚不摧啊!只可惜他们要来打张石川这个妖孽…… “翠花,要是太害怕就回去了吧?恐高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张石川说道。 苗翠花听说张石川要做气球飞天,就打着贴身侍卫的名号非得跟着一起来,结果一开始还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现在干脆坐在篮子里两手紧抱着张石川的大腿就剩下瑟瑟发抖了,被墨镜遮住的脸都显得苍白无比。 “不……不用!我啥时候害怕了!我……我就是头晕!”苗翠花依旧嘴硬。 “川哥,要不要降低一点?能看得仔细一些。”安里周当问道。 带着川哥飞,当然是他这个总负责人亲自出马了。 “不用了,这就回去吧……”看着苗翠花这副模样张石川哭笑不得。 “我没事儿!军事要紧!” “嗯嗯,军事要紧!知道啦!哥已经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张石川一面说着一面又拿起望远镜四处忘了一圈。 “好嘞!” “哎!等等!”张石川似乎看见了什么,又拧了拧望远镜用手指一指:“往那边飞,飞低一点!” 看着硕大的黑球在缓缓下降,本来整齐的队伍开始有些骚乱——这是要丢炸弹的前奏啊! “隆大人!隆科多!” 张石川从吊篮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地面大吼大叫还用力招手,他终于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老熟人了,这一阵招手使得吊篮摇晃得更厉害了,苗翠花抱着大腿的手也更紧了。 穿着一身普通号褂骑在马上的隆科多听了到天上有人喊他的名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个声音,好像是张石川啊! 这个家伙,当初因为种牛痘被康熙爷圈在牛角湾就想着叠飞机、放风筝把牛痘方子传出去,想着居然整出来这么个会飞的大球!他还是人吗?分明是个妖孽啊!当初为啥没一刀砍了他! 而这时他发现那个大球越来越大了,旁边的侍卫和兵卒都在看向他…… 隆科多不由得心里暗骂:就算球上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隆科多,让你们这么一看也知道了!小多多的心在流泪:这是猪队友啊! “散开!都散开!”隆科多吼道。 就等着这句话呢,一众训练有素的骑兵开始往左右两侧拉开了距离,把隆科多剩在了中间,让他好像秃头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隆科多,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请收下我的见面礼吧!” 张石川在吊篮上哈哈狞笑着丢下了一个个的炸药包…… “张逆!本将军和你势不两立!此番不取你项上人头,我隆科多誓不为人!有种你下来啊!”隆科多一面大骂着一面策马狂奔。 “川哥,丢了十个炸药包,你居然一个人都没炸死,你是怎么做到的!”安里周当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张石川。 “咳咳,那是我有好生之德!”张石川老脸一热,枪法不准,丢个炸药包还这么歪?还有没有天理! “行了行了,回营地吧。”张石川坐了下来,抱着瑟瑟发抖的苗翠花:“咱们这就回去,别抖了,嘿嘿嘿!再抖绳子断了咱们都得掉下去!” “我……我没抖!” “好啦好啦,逗你玩儿呢,要不我给你讲一个偷鸡的笑话?”张石川开始趁机揩油…… “不听!”苗翠花顺势一把抱住了张石川。那宽肩膀让她突然有了一种安全感,好像又脚踏实地了,踏实。 山海关。 “大哥,川哥的人来了!”莎琳娜指着天上飘来的大气球兴奋地说道。 “握草!这就是川哥鼓捣出来的飞球?还特么真的可以飞啊!”巴特尔瞪着小三角眼张着大嘴说道。 “那是!川哥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他可是第一个带着我飞的!”莎琳娜言语中透漏着无限自豪。 “我说妹儿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跟了川哥这么长时间了,咋这肚子都不见动静呢?是不是川哥不稀罕你?晚上不跟你睡?” “干你屁事!你再胡说我把你那条腿也打断!” “哥这不是关心你嘛!你看那个鱼氏都要生了吧?你俩前后可没差几天!” “懒得搭理你!驾!”莎琳娜一催马往热气球降落的地方跑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血战北运河(一) 北运河畔,十万军容整齐的大军分列整齐。 而河对岸西侧和南侧,也有两只清军与大乾国防军隔河而望,虎视眈眈。 五里地之外,大乾营地上空飘着几个被长绳栓在地上变成固定观察台的热气球。地面基本上看不见人影——人都在散兵坑和壕沟里藏着呢。 今日卯正发起进攻的消息已经传给了通州大营和南苑大营两路人马了。不需要他们进攻,但是隔着河开两枪放两炮射上几箭总能做得到吧? 只要能稍稍牵制一下叛军,让他们有所顾忌,哪怕单纯的让他们知道大清的天兵已经把他们重重包围了,给他们制造一点心理压力也好啊! 隆科多也曾想过让人把火炮支起来,先来一轮炮击。不管这玩意能不能炸死沟里的叛军,起码可以鼓舞一下士气。 然而,他的这一举动很快就被气球上的侦察兵发现并通过旗语告诉了大乾炮兵敌军的具体方向和距离。 还没等满清的火炮到达既定位置,一轮炮弹就飞了过来,丢下几十具尸体和几门火炮,清军又跑了回去。 隆科多见了也是一咧嘴——叛军的火炮居然能打三里地远!但是,这次小规模的试探也并不是白白让那些人送死,起码他知道了对方的火炮射程。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个距离,骑兵冲锋的话还没跑到地方战马就已经力竭了。当然,就算距离近了也不可能上来就让骑兵冲锋。 要知道,骑兵身着棉甲再加上武器装备,真正的有效冲锋距离也就是三十丈左右。而且骑兵多精贵?隆科多可不舍得让自己精心练出来的骑兵当炮灰。 可河对岸那两支人马也只能起到一些威慑和牵制的作用,让他们渡河发起进攻无疑是笑话。进攻这事儿,还是得隆科多自己来。 “大清好男儿们,张逆叛军就在咫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都是各旗层层选拔出来的勇士,又训练了一年有余,现在,是你们报效朝廷、报效皇上的时候了! 打赢了这一仗,皇上重重有赏!皇上恩旨,谁拿下张石川项上人头,赏银十万两,加官三级,赐伯爵爵位!若有临阵胆怯脱逃者,杀无赦!父母妻儿连坐!”隆科多骑在马上朗声说道。 马上,隆科多的话被一级一级的传递了下去,顿时军中响起一片欢腾。十万两银子,伯爵!这可是出人头地的大好时候! 满清马上得天下,历来注重战功。可近三十年国泰民安,几乎没有战事,哪儿有多少像他们祖辈一般横刀立马纵横沙场立下旷世奇功的机会?现在,张石川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但是他们也没想想,张石川现在在天上飘着呢,即便他们能冲进大乾军阵地,大不了人家把拽着热气球的绳子一砍直接飞走了,你去哪儿杀? “传令,两千藤牌手打头阵,两千火枪手分左右两翼策应,三千骑兵压后,进攻!”隆科多决定先展开一次试探性攻击。 命令传达下去,大军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他们要进行试探性攻击了。”热气球上的张石川放下望远镜,朝身后的旗语兵说道:“告诉下面,只让一个火炮营开火,用步兵还击,其余的火炮、开山一式和加特林都禁止开火,不要过早的暴露实力!把这一批人放进来!” “明白!”一条条旗语从气球上发了下去。 收到命令的前琉球抗倭团团长东兴国有些懵圈。让自己稍加抵抗后撤到两侧?再次确定了命令正确之后他还是开始部署任了。 琉球刚刚成为大乾琉球直隶府,东兴国现在已经是大乾国防军第102团的团长了。终于又能和川哥一起并肩作战了,这让他这个张石川训练出来的第一批老兵激动万分。 这次他主动请命要求在前沿就是想让其他团,尤其是昔日的老连长赵大勇看一看,琉球的兵绝对能一个顶俩! 虽然打几枪就撤这条命令和他的初衷严重不符,但是这是川哥的命令,必须要严格遵从! 隆科多也在看着战场上的局势。虽然是试探性攻击,也不能让这几千人白白送命,只要能把叛军的阵线撕开一个缺口,全军就一鼓作气直冲过去! 叛军的背后是河,他们没有退路!只要能捣毁他们的炮兵阵地,只要让战场陷入胶着,五个打一个还怕打不过? 一千五百米,五门平海三式开始炮击。 五枚203口径的炮弹落入最前面的藤牌手中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每一发炮弹都会带走四五条生命。 可是他们的阵型没有乱。几个营千总开始自己按照平日的训练下达命令,本来紧凑的阵型开始松散开来。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减少开花弹在密集人群中造成的伤亡。 很快,第二轮炮击到了,还是五枚炮弹,不过这次的杀伤力明显小了不少。 “冲锋!继续冲锋!退一步者斩!” “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六七百米,一个营的迫击一式改开始炮击,炮弹像巨大冰雹一般从天而降,这也没能阻挡住这些勇敢的清军们前进的步伐。 隆科多有点懵,就这么点炮?这肯定是张石川在故意示弱,让自己上钩!但是他还是没能忍得住,传令压阵的大军前进了二里。 这一举动无疑给在前面冲锋的清军以极大的鼓舞。他们继续冒着炮击前进! 藤牌兵跑了起来,火枪兵也跟着跑了起来。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叛军的火枪开火了一轮枪击之后,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人倒了下去。 就在此时,马蹄声加剧,骑兵冲锋了! 前面的步兵纷纷朝两侧避让,给骑兵腾出了冲锋的通道。 骑兵们手持长矛,将上身藏在马头后面半弓着身子朝叛军发起了死亡冲锋!因为这三千骑兵一直在后头,除了个别倒霉的被火炮击中了,几乎还是满额编制! “冲啊!杀乾寇,生擒张石川!” “传令,102团兄弟们往两侧撤退。”打光了一个弹夹,东兴国下了命令。 虽然是战术撤退,可面对骑兵的长矛和后面跟上来的火枪兵,102团已经开始有了伤亡。张石川的心在滴血,他强忍着没发出全力还击的命令。必须把他们引进来! “继续冲锋!捣毁敌方火炮阵地!” 骑兵们已经越过了两道壕沟,朝着大营中心位置的火炮冲了过去。 隆科多已经傻了:这就冲进去了?骑兵已经把敌人的防线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并且向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样插了进去! 虽然都是平原,无法看到叛军大营内部是何等情形,但是炮兵被骑兵咬住,谁占便宜?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炮兵肯定会被杀得丢盔卸甲啊! 传说中不可一世的张逆叛军就这两下子?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敌方混乱,还不进攻更待何时? “中军前进!全体进攻!从先锋冲出来的缺口,给我继续往里面攻!”隆科多似乎看到了叛军的弱点! 他把张石川的阵地想象成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城池,三面环水,只要撕开一个口子,冲进去就胜了一半了! “来了!”看着几万人黑压压的队伍压了上来,张石川也觉得手心有点出汗:“传令,全歼第一批敌军,进入阵地,准备火力全开!” 这些冲进敌阵的骑兵看似风光,可心里的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哪里是冲杀进来?分明是被包围了! 虽然已经越过了三道战壕,可现在他们的前后左右都布满了散兵坑和短小的战壕,坑中伸出一支支枪口不断收割着人和马匹的生命。 身边的战友在一个个的倒下,而身后的藤牌手和火枪兵已经和骑兵脱节了。没有步兵支援,他们就是一个个的活靶子。 “前面就是敌方火炮了!冲啊!”看着那一门门粗黑的炮身,马甲营千总将手中的刀一挥吼道。 “咻~”一声尖锐的哨声想起。所有在散兵坑中漏出半个身子的步兵集体低头趴进了坑里。几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这群冲进来的幸运儿。 火炮声响起,几门小巧的平海一式在京畿大地上继续发挥着它的余热。这些参加过最早海口守卫战的老古董被改造成了喷射散弹的前装滑膛火炮。 粗布包裹着的炮弹中大大小小上百个散弹被喷射出来,一炮下去就是一片骑兵倒在地上不停的呻吟。 而身后的藤牌手和火枪兵更惨。藤牌对于清军自己的山寨元化一式还有些防御能力,但是面对有膛线射钢芯弹的元化二式改,藤牌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东兴国已经又带着人从两翼杀了回来,逐个歼灭正忙着折开枪膛上弹的清军,夺回属于他们的阵地。 眼看着本来已经被撕开的口子又要合围,隆科多也着急了:“吹号角进攻!全体进攻!冲锋!一定要冲进去!” 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就这么放弃! 几万人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涌了上来,仿佛大地都在震动,日月都随之无光了。已经没有什么阵法队形了,只有一个字:冲! 方圆几里的大地都在人脚马蹄的踩踏下微微颤抖。 这么多人一起冲锋,从气势上绝对会给清兵造成极大的鼓舞,相反自然给大乾国防军以极大压力。 第四百一十三章 血战北运河(二) 尽管最前线的不管是赵大勇的第四团还是东兴国的102团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可也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 几万人一起冲锋,像潮水一样黑压压的朝他们扑过来,在战壕里都能看到土块被震动得簌簌下落。 “川哥最新军令:火力全开!” “装满子弹,准备接火!” “上刺刀!” “手榴弹放倒手边,安全盖全揭开!” 刚刚进入射程,在后方的几十门平海三式最先开火了。接下来所有的火炮开始无差别攻击。 爆炸声掩盖了冲杀和悲鸣,漫天硝烟遮天蔽日。开山一式那巨大的炮筒把一颗颗的炸药包丢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已经只有四百米了。赵大勇打出一颗信号弹,口中喃喃念道:“南无加特林菩萨,显灵吧!” 盖着加特林的伪装被撤掉,一尊尊六管加特林开始哒哒哒的喷吐火舌。 在东路这一线足足有三十尊加特林,以每分钟二百多发的速度向这群用血肉之躯冲过来的清军发射这弹丸 冲锋的满清骑兵阵型突的一顿,就像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上,马上的骑士们纷纷以各种姿势摔落下来。 “换弹链!” “浇水!给菩萨降温!” “开山一式填装完毕!准备点火!” “点火!” “摇得慢一点!慢一点!那边,打那边!” 此刻,这方圆几里宽的一片庄稼地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要把一切踏足在它之上的生命搅碎。 冲在前面的人在一排排的倒下,中间的人饱受炮火的洗礼,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在往上冲。 大乾国防军们在机械的重复着训练过千百遍的动作,拉枪栓,瞄准,射击;装填,开炮,射击,几乎都不用瞄准。 而他们面对的似乎并不是生命,只是一具具的尸体,尚能行走的尸体,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永远也无法起身。 张石川默默地看着脚下发生的这一切,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条命令也没有发布。现在再下任何命令都是多余的了。 此时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能有怜悯,不能有同情。只要你手中有枪,你就是这个庞大的杀人机器的一部分。你不去收割别人的生命,马上就会变成待宰羔羊。 他也由衷感慨隆科多训练出来的这支精锐之师,即便知道冲在前面就是死路一条,后面的人还在前赴后继的冲上来,起码,这纪律性是无可挑剔的。 二十分钟之后,清军要想冲击大乾的阵线,得先从人和马的尸体上翻过去才行。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座一米多高的肉墙,并且厚度还在不断增加。骑兵已经无法跨越过去了,只能从两侧继续冲击。 “还不撤兵吗?还不逃吗……”张石川在心中默念着。 而此时的隆科多脸色苍白,似乎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他知道张石川刚才肯定是隐藏了实力,可没想到他隐藏起来的实力居然如此强悍! 他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并不是一片空阔地,而是一座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城堡,由子弹和炮弹组成的死亡城堡。 “大将军……”一旁的副官双腿在不住的颤抖。 隆科多依旧一言不发,呆呆地站在那里。 一战成名、封侯封爵、千古名将……战前的一切美好憧憬都随之破灭了。 “鸣金收兵吧!怎么也得给咱们这支新军留个根啊!再冲就打完了!” 隆科多这才如梦方醒。完了,都完了!他猛然拽出腰间佩刀,朝自己的脖子挥去。 “大将军!”旁边两个侍卫忙一把抱住了隆科多的胳膊,抢过了他的刀。 锣声响起,还在冲锋的清军听到了锣声脚步同时一顿,紧跟着纷纷掉头往后撤。 “撤兵!撤兵!”军中的军官们大喊着,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传令火炮停止射击,前军一万人,给我追!” 大乾这边冲锋的号角嘹亮的响了起来,和清军撤退的锣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这时候清兵停下脚步用手中的火枪和地上的尸体为掩体殊死一搏,说不定战局还能有转机。 可是撤兵的锣声已经响了,后面的人都撤回去了,前面的人都死光了,中间的这些人哪里还有斗志?谁还有勇气趴在死人堆里拼命? 国防军已经冲上来了,一边跑一边还在射击着那些回身还击的清兵。 “举起手来!投降不杀!” “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这些清兵已经从阵地冲了三四里地到这里,如今早已力竭,哪里跑得过在战壕里蹲了半天以逸待劳,又经过严苛体能训练的大乾国防军? 骑兵还好些,仗着有马迅速后撤,可苦了藤牌兵和火枪兵。为了能快点逃走,有人开始丢下枪支和武器,渐渐地,撤兵变成了溃逃。丢盔弃甲的清军漫无目的的朝各个方向跑去,火炮也顾不上了,丢在那里谁爱推谁推去吧! 那些跑得慢的都跪在地上高举双手。 “投降的,放下所有武器,双手抱头,去那边排队!”有士兵很不情愿的留了下来看押俘虏。 而那些投降的清军这才看到那个发出哒哒哒的恐怖声音的火器,六根又粗又长的大管子还在冒着热气,有一个摇把,装在炮车轮子上,几个人拉着往前跑,几个人身上挂着一串串像辣椒一样串起来的子弹,手里还抬着沉重的大箱子吭哧吭哧的跟在后面。 还有那迫击一式改,一个人抗三脚架,一个人抗炮管子,五六个人扛着炮弹,也嘿哟嘿哟的追了上来。 抱着脑袋的清军们心里不由得一凛: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吗? 逃回了大营的清军们本以为可以长出一口气了,似乎躲在那一层木栅栏后面就安全了一般。很快他们发现自己错了,大乾国防军又追上来了! “列队!就地找隐蔽,准备还击!”一个总兵抽出刀来砍了几个还在往后面跑的清军:“再退者,必杀之!” 这招还是有效果的,渐渐地清军又安定下来,纷纷躲在栅栏后面端起了手中的火枪和弓箭。 “停!”在距离清军大营三百米左右的距离,赵大勇一身大手。“以连为单位集结,原地候命!注意提防清军火炮!菩萨怎么还没跟上!” “他们没有火炮了,只有火枪,右彪营,跟我冲!”一队清军骑兵又杀了出去,然后被元化二式一个个的点了名。 战场上难得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安静。清军躲在栅栏后面有些惊慌失措的举着枪等待着国防军的进攻。 而已经有人开始去推营地里没有被拉出去丢在外头的火炮了。 “原地修筑简单工事,挖散兵坑!给菩萨和迫击二式修炮位!娘的这群炮兵,平日里让他们多训练体能就是不好好给老子锻炼!等这次回去了每人每天负重跑二十里!”赵大勇咬牙切齿的说道。 “来了来了!炮兵来了!” “赶紧的!坑都给你们挖好了!赶快就位,给我往里头轰!菩萨呢!菩萨怎么还没请来!” “菩萨也来了!”加特林终于被推了上来。 “放这里放这里!”赵大勇等加特林安置好了之后一把推开射手:“喂弹,我来!” “哒哒哒……”那恐怖的声音再次响起。迫击一式改发出特有的尾音划出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清军大营里。 而清军大营里的迫击炮也开始还击了。 硝化甘油加三硝基甲苯的双击炸药填充的铁炮弹和满清从日本手中学来的消化淀粉的纸壳炮弹的差别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了,山寨终究是赶不上正牌货啊,无论是射击精度还是爆炸威力,清军的火炮都略逊一筹。 “开火!把带来的子弹炮弹都给我打出去!”赵大勇摇动着摇把大吼道。 哒哒哒……咔! “吔?菩萨咋不灵了?”赵大勇的手摇不动了。 “团长,你摇的太快,卡壳了!”被推到一旁的射手委屈巴巴的说道。 “我……修好它!” 还没等修好,清军再一次溃逃了。更多的加特林跟了上来,纷纷发出了怒吼。 木质篱笆根本挡不住加特林密集的火力,有些地方已经被打塌了。 三百米,加特林射出来的子弹居然还可以打得栅栏木屑横飞!而自己手里的火枪根本就打不到那么远。 这仗要怎么打?冲过去就是送死,躲在栅栏后面是等死!接着逃吧,只有逃走和投降这两条生路了。 军营后门洞开,一众亲卫护送着定南大将军隆科多朝北逃窜。这个消息迅速在营中传播开来。 大将军都跑了,谁还有心恋战?其余的清军也开始继续逃走。大乾国防军占领了清军东大营。 战斗完全结束,降落到地面上的张石川看着堆积如山的尸骨只是一声叹息。 己方的战损已经统计出来了,伤亡七百多人。清军的损失还没有确切数字,但是三万肯定是挡不住的。 加特林对付这种密集阵型冲锋,简直不要太合适啊。自己造出来的这些杀人机器,究竟会给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呢?又会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留下一个团的兵力看着这些俘虏清理战场焚化尸体,现在天气炎热,别闹出什么疫病来。敌方伤员能救治尽量救吧。其余人休整一夜,明天一早开拔,目标,京师!” 第四百一十四章 求和(一) 京师,紫禁城,大朝会。 天色尚暗,一众等着上朝的文武大臣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东华门外。 “听说张逆已经打到武清了,隆科多的十万新军大败……” “不到一个时辰,死了几万人呐!” “听说礼部的耿大仁昨天已经携家带口的逃出京师了……” 三声响鞭后,一众王公大臣垂首侍立阶下,雍正一身龙袍缓步走上石阶坐在龙椅上。 “有本上奏,无事退朝!”太监喊道。 “奴才有本上奏!”人群中马上站出一人:“奴才督察院左都御史尹泰弹劾平南大将军隆科多平叛不力,指挥无能! 朝廷重金训练的十万新军居然为三万叛军大败于武清,隆科多非但不能身先士卒以死报国,反而率部遁走,致使大军失去主心,将士们无心恋战,才酿成如此大败! 奴才请即刻捉拿隆科多,革职查办,按律重处!” “臣附议!” “奴才附议!” 大败,总要有人出来背锅,这个大锅自然是隆科多背最合适不过了。 雍正略显不满的看了尹泰一眼:叛军都打到京师来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告黑状!砍了隆科多又有什么用? “朕知道了,此事稍后再说。当务之急乃是如何退敌,至于隆科多是否有失职之处,日后再严查!” “皇上,老臣有本上奏。”王顼龄出班说道:“时已进七月,京师天气炎热,老臣恳祈皇上以及皇后皇妃一众皇子阿哥们移驾承德行宫避暑!” 前两天张石川刚打到大沽的时候这个王顼龄就想让雍正往盛京跑(当然,当时山海关失守的消息还没传到京师。),这次在朝会上又提出让雍正跑到承德去,说白了还是想跑路。 皇上走了,不单皇后皇子要跟着,他们这些大学士以及各部朝臣也得随驾不是?先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很明显,和王顼龄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人,祈雍正移驾承德避暑山庄的话一出又引出一大串的附议。 “尹泰!”雍正沉声道。 “奴才在!”一听雍正点到了自己,尹泰忙躬身答应。朝堂上众人也都安静下来。 “方才你弹劾隆科多帅部遁走,致使将士无心恋战,如今说让朕移驾避暑山庄你又附议,难道是要朕也一走了之吗!” “奴才不敢!”尹泰吓得忙跪倒在地:“王中堂只是说请皇上移驾承德行宫去避暑,还请皇上明鉴……” “我朝自太祖太宗皇帝开国以来,至世祖入关迁都京师定鼎中原,再传到我这一代已经百零八年矣。 太祖以十三副遗甲起兵,统一女真诸部,建立八旗制度,用兵三十馀年,建国践祚。萨尔浒一役,翦商业定。迁都沈阳,规模远矣。比于岐、丰,无多让焉。 太宗允文允武,内修政事,外勤讨伐,用兵如神,所向有功。虽大勋未集,而世祖即位期年,中外即归于统一,盖帝之诒谋远矣。 后世祖继位,迁都京师。立志高远、孜孜求治、迨帝亲总万几,勤政爱民,孜孜求治。 清赋役以革横征,定律令以涤冤滥。蠲租贷赋,史不绝书。践阼十有八年,登水火之民于衽席。虽景命不融,而丕基已巩。 又有皇考圣祖康熙大帝8岁登基,14岁亲政,宗其一生,仁厚恭俭,勤政爱民,乾纲在握,总揽万几,而文德武功超越三代,历数绵长,亘古未有。 皇考一生平三藩收台湾抗沙俄三征准噶尔,几乎从未有过败绩。如今张逆势大,占了大面土地,又率重兵威逼京师,此乃我之过。 我爱新觉罗·胤禛怎能抛弃祖宗打下的基业一味只想苟活?出京避祸一事休要再提!前明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虽不才,也愿效仿当年明崇祯皇帝,誓与社稷共存亡!” 说道最后,雍正的语气愈发的坚决起来,众人谁也不敢再说好了。 “皇上大义,实在令我等汗颜,只是趋吉避凶,儒者之事,皇上贵为天子,老臣恳请皇上不要意气用事,为了江山社稷还应暂避一时,也好日后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东山再起,收复失地,老臣恳请皇上三思啊!”萧永藻跪倒在地,摘了顶戴以头杵地。 “臣奴才恳请皇上三思!”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朕意已决!诸卿家不必多言!”雍正的声音冰冷而坚毅。 所有人只能撅着屁股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但是很多人此刻的脑子里都在想着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之后京师中的旧臣结局如何。 听说当初崇祯死后投降大顺的李国桢被酷刑折磨致死,家中所有女性被玷污,还被赤身裸体的游街。而其他百官也被百般折磨榨干了所有积蓄,死的死伤的伤…… 听闻这个乾王张石川素来军纪严明,又善待降兵降将,连在杭州负隅顽抗的满城旗人投降了都被放回了京师。他日一旦京师城破,会如何对待他们这群人呢? 是不是还是想办法先把家中老小连同金银宝贝一起运出城外的庄子里比较稳妥一些…… 雍正冷着脸打量了一圈这些王宫贵胄和重臣,大概也猜出他们所想,自己要殉国,可朝中衮衮诸公又有几个能和自己一心呢? 再想想自己的皇后皇妃和几个皇子,要拉上他们和自己一起垫背吗?自己真的能像崇祯一样手刃自己的妻儿? 不会的!张石川的大乾军不是李自成的大顺军,张石川手下的军队从不烧杀抢掠,他连战俘都不会杀…… “我这是在想什么?大清还没亡呢!京师还有十万八旗精锐呢!”雍正心里一凛,忙收回了思绪。 再看看一群装死的大臣,雍正长叹一声:“都平身吧。从明日起,诸公可不必上朝了,有想离京避难的快快收拾收拾逃命去吧!” 众人听了雍正这话都是一愣,毫无疑问,这句话可真是说道他们心坎里去了,但是现在雍正不走,谁敢说要逃? “四哥!十三不走!十三要和四哥同进退!”允祥扣头道。 “皇上!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皇上此话让我等做臣子的如何处之!臣万死不惜也愿和我大清共存亡!”张鹏翮也说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惧哉!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奴才愿同主子一道誓死捍卫京师!”马齐说道。 听这二位开口了,表忠心可不能落后于人啊,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话雍正听了心里舒服了不少。 “众卿家,这可是你们的肺腑之言?” “自然发自肺腑,怎敢欺君罔上!” “如此甚好!我大清上下一体,君臣同心何惧叛贼?传朕口谕,即日起,关闭所有城门,没有顺天府和九门提督衙门颁发的公文,任何人等不得出城!” “皇上圣明!”一众想跑的人听了这话好悬没抽过去。 退朝后来到养心殿,允祥才将张石川的第二封信呈上。 “皇上,这是一个被俘的游击带回来的。皇上是否要亲见?” 雍正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宣。” 说完将信拆开读了起来。 “六月十日武清一战,清军死伤共计三万六千五百三十二人,其中死者占半数左右。我已将将士们遗体就地火化。 之所以火化并非是要侮辱这些战死沙场的勇士,而是实在是尸体堆积如山,武清左近又无荒地掩埋,且夏日炎热,若不及时处理恐生疫病。 受伤将士正在全力救治,不过我带过来的药品不多,四爷如果方便能不能送点绷带和青霉素过来? 另外上次说的退位一事四爷考虑得怎么样了?希望这死伤的三万六千将士的血能将你唤醒,满清的时代真的过去了,不要再徒增无谓的伤亡了。 旗人也是人,只要能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不翻旧账。八十年前八旗所犯的滔天罪行不应该由你们这一代人来承担。 和我一同开创一个旷世帝国不好吗?我有更先进的治国理念,四爷有驭人之道,只要四爷肯退位并加入我大乾, 若是十三爷方便,可请十三爷过来面谈。张石川以人格担保十三爷的安全。 致礼——张石川。” 看罢,雍正沉默不语,把信递给允祥。 这时,游击被带了进来,见了雍正忙跪拜道:“罪臣新卫营游击马三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将武清一战仔细说给朕听,不得有一句夸大不实之言!” “是!”马三文答应了一声将一战前后都讲了一遍。 他是在逃回军营后被捕的,因此知道整个战斗的详细过程,也知道隆科多的指挥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失。三倍于敌的兵力,不冲锋难道还等着对方进攻? 并且最后撤退的命令还真不是隆科多下的,隆科多本想自杀殉国来着。 听到这里,雍正的心情好了不少,隆科多毕竟没有背叛他。但是多管连发火铳是什么?还有那巨炮真的有如此威力,一炮能炸翻十余人? 雍正此时想到了张石川送他的左轮手枪,似乎也是连发的,而且,谅这个马三文也不敢欺君。张石川这个孽畜又弄出什么新鲜武器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要不要我去和张石川谈谈?”等马三文退下之后,允祥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四百一十五章 求和(二) 京师东郊,采育镇。 这个位于后世六环外的小镇现在并不出名,可在明清两代却是一个繁华的镇子,是出入京城,东去天津,南下宁沪杭的重要门户。 征用了镇子上一户大户人家的房子,张石川终于不用露宿荒野了。 “十三爷,你这几年看着可是明显见老了啊。”看见允祥终于出现了,张石川也是长出一口气。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的!”允祥苦笑着摇了摇头:“自打你造反到现在,我都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尤其是四哥登基之后,天天做梦都能梦见你!” “咳咳,真的假的啊?我媳妇都没这么想过我!”张石川嘿嘿一笑。 “滚你丫……”允祥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眼前这个张石川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琢玉了,他即将成为大清的掘墓人! “多少年没见了?十三爷,你头发都花白了。” “四年啦!我是康熙六十年去的海口,那会儿咱们见得最后一面。忘啦?你还把我给轰回来了。”想到当年的情形允祥还有些愤愤不平。 “哈,那会儿我弱啊,生怕你看出什么破绽或者窃取了我的军事机密走,我敢留你?现在不怕了,我巴不得让你看看我的军队和武器有多厉害呢。”张石川递给允祥一根雪茄。 “你……到底想怎样?就不能给我大清留一条生路吗?” “大清?大清肯定不能留生路,不过我可以给旗人留一条生路。要不我也不会几次要求见你,给四爷写信了。”张石川见允祥并没有接雪茄,索性自己也没点着:“十三爷想是也赶了大半天的路了,我先给你接个风吧。” “呵呵,你真的变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边急性子了。”允祥一脸苦笑。 他在回味张石川这句话,不给大清留生路,给旗人留。这是说只要雍正退位,他可以饶过天下的旗人?可饶了一死又能如何?真的能像她说的,与汉人同等对待? 都是普通的菜肴,并不可口,酒倒是上好的。 “尝尝吧,这是琼州府酿的葡萄酒,尝尝和昔日唐山镇上酿得有何不同?”张石川掏出两个粗瓷大海碗一人倒了半碗酒,自己也笑了:“可惜这酒了。不过行军打仗可没那闲工夫带上一套玻璃酒具,有那个敌方还多带两发炮弹呢。将就吧!” “喝进肚里都一样,只要酒好,管它用碗还是用高脚杯呢?看起来好看能顶什么用?” “十三爷说得好!该是这个理儿,不过吗。有时候好东西也是需要一些包装的。就像人活着总得要面子不是?” “琢玉,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好歹四哥昔日对你不薄,能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让我们带着旗人退回关外?”允祥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明白张石川这么东扯西扯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为了这次求和,他和雍正等人商量了一天一夜,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想保住京师简直是痴人说梦了。能让八旗子弟退回关外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十三爷,这个道理你们也明白吧?再说了,东北在你们旗人手中,真的是糟蹋了啊!那么肥沃的土地、广袤的大平原、水资源充沛、矿产丰富……” “咳咳,琢玉,你没出过关吧?可不是你说得那样。确实平原多些河多些,但是一到了冬天是会冻死人的!何谈肥沃啊?” “呵呵,说了吗,东三省给了你们旗人也是暴殄天物。十三爷,我说话直,您别不爱听。满人入关八十年了,东北却比以前还穷了。 为什么?没人啊!满人大部分都跟着你们爱新觉罗家进关了,你们又不让汉人出关发展,怕坏了你们的龙脉,或者说给后世的满人留一条退路。 这是渔猎民族的狭隘思想导致的。别以为你们学了百十年的儒学就眼界开阔了,有些东西,是写在骨子里的。 当然,话说回来,儒家思想本来就是沿袭了两千年的落后思想了,再让你们一学,就更不对味儿了。 今天不说这个。就说东北吧。十三爷,你相不相信,给我五年的时间,我能把盛京建成和京师不相上下的一等一繁华所在?” “可关外毕竟以前就是我八旗发祥之地……” “那就当是你们旗人加入大乾的嫁妆吧!”张石川咬了一口鸡腿大言不惭的说道。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嘛?”允祥眼神中略带恳求:“如果让我们退回关外,我们愿意像大乾称臣纳贡,就像昔日像大明称臣一般……” “干嘛这么委屈自己?大乾不需要你们称臣,需要你们成为大乾的一份子!”张石川擦了擦嘴:“你方才也说过了,我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我大乾有你们满人的一席之地!” 允祥一时无语:“成了亡国奴还能有什么一席之地?” “走吧,我给你秀秀肌肉!”张石川也看出来了,允祥根本没心情吃饭喝酒。 “这就是他们口中说的什么菩萨?”看着傻大憨粗的加特林允祥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加特林菩萨这个名字在京师的贵族圈已经传开了,都在热传张石川的大乾军之所以能如此勇猛是因为信奉邪教,请来了一尊邪神,叫加特林菩萨。 听了允祥的话张石川也是哭笑不得:“什么神啊菩萨的,我当初就是为了好玩儿取了这么个名字。怎么样,试试火力?” 于是允祥在专业人士的指点下亲自上好子弹,瞄准、摇动了摇把。当看着一个弹链二百发子弹只在一会儿的功夫就打光了,并且百米开外一睹土墙被射得千疮百孔并且塌了一半之后允祥彻底沉默了。 这么厚的土墙居然都能射穿!还有这射速!看着满地的子弹壳,允祥脑补了一下成千上万人冲过来,几挺加特林疯狂扫射的场面,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呐,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在武清可以不到一个时辰造成三万多人伤亡了吧?你们也别怪隆科多,不是他无能。 他也拼掉了我上千人呢……要怪,就怪为何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吧!”张石川也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难怪要叫菩萨!这哪里是人该拥有的力量?这可是足以毁天灭地了!”允祥握着摇把的手有些颤抖。 “离毁天灭地还差得远呢。还有新式火炮,不过那玩意就不让你试了哈,射程太远,万一炸到百姓可就不好了,炸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吗…… 不过大沽一战想必你们也应该听说新火炮的威力了。京师的城墙虽然坚固,可是要轰塌只是个时间问题。 对了,这是新式手榴弹,可以炸成二十八片破片,十三爷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还是算了,这玩意有点危险。老赵,你扔一个给十三爷看看……” 回到室内,允祥一直是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和张石川谈条件的筹码了。只要张石川愿意,他可以攻下任何一座坚城。 那每分钟几百发的加特林菩萨,扔出去几米之内弹片横飞的手榴弹,还有那个叫顺溜的手中拿着的那种可以几百米之外精准射中目标的什么狙击步枪、还有八连发的霰弹枪,那个能把几十斤的大炮弹打到几里地之外的恐怖粗大火炮,虽然没有见到炮弹到底威力多大,就算是实心的也能把城墙砸穿吧! 允祥突然感到张石川真的是很仁慈了。他一点都不怀疑,只要张石川愿意,完全可以把全国的旗人都赶尽杀绝。 “十三爷,你没事儿吧?”看着允祥脸色苍白张石川关切的问道。他还真是实打实的关心。 “没事没事……”允祥回过神来:“能告诉我,日后你会如何对待旗人吗?” 张石川并没有回答,而是让人拿来了一张世界地图铺在桌上。 这是要给满人划一块地方?允祥心下想到。 “满清的舆图十三爷是见过的。呐,这里就是京师,然后这一片是直隶,再大一点,这一圈是昔日满清的疆域。 朝鲜在这里,朝鲜虽然地少,但是人口多,而且矿多,这么多的奴隶必须要划入我大乾版图! 这里是日本。日本从我这里偷了火枪火药配方又卖给你们,让我们窝里斗,其用心何其险恶!必须要灭掉。 别小看这几个岛,加在一起也有直隶省面积这么大呢!而且,可以给我们提供三千万的奴隶,必须拿下! 往北,俄罗斯一直在虎视眈眈,必须要打疼他们,我准备先把他们打回到这里去! 西边的准噶尔必须要灭掉! 至于南边的吕宋、安南、本来就是我汉人固有领土,收回来合理合法吧? 再往南南洋上几千个岛屿居然被一个小小的荷兰给控制着,十三爷,你不觉得可笑吗? 再往南,这里还有一块新的大陆,这块大陆的面积和康熙时——呃,也就是我没建立大乾的时候——大清国的国土面积相当。 上面有金矿、铁矿、还有广袤的草原和田地!而这么大的一片疆域现在只有少数野人在上头,这就是等着我们去占领啊! 还有这里,印度——啊不是,是莫卧儿帝国,这里有世界上最富饶的田地……” 张石川开始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再加上一身戎装,如果再梳个大偏头,留一撮卫生胡,那种手舞足蹈的动作简直和希特勒有的一拼。 而允祥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他发现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张石川,昔日笑嘻嘻给自己打千请安的琢玉,居然是个贪婪无比的暴君…… 和张石川比起来,康熙打的那些什么收台湾、雅克萨简直就是笑话! 大清引以为傲的疆域在这张图上是如此渺小…… “所以,我需要人!十三爷,你们满人现在已经很好的把自己给同化成汉人了,只要你们放下架子,和我一起开创这前所未有的大乾盛世吧! 你们都将被载入史册!让所有敢于反抗大乾的种族在我们的加特林菩萨前忏悔他们的愚蠢!” 允祥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吐沫星子:“你的意思是,让旗人去给你开疆拓土?” “呵呵,十三爷,你是不是怕我把你们旗人当炮灰,让你们最后都战死?Nonono!这不是我想要的。 旗人现在有多少?算上蒙古八旗、汉军旗的也不过二三百万人吧?我们汉人可有一个亿!而且我希望二十年后变成两个亿,三十年后变成四个亿!你觉得我会缺战士吗? 我也不会奴役你们!有那么多朝鲜人、日本人、莫卧儿人等着我去奴役,我真不差你们这点满人。” “那你要的到底是……” “我说过了,我是要让你们成为我大乾帝国的一份子!让你们融入我大乾国来。” “就这样?” “就这样。”张石川定睛看向允祥,一字一句的说道:“加入我,或者毁灭!” 第四百一十六章 求和(三) 紫禁城,御花园。 允祥回到了京师,又一次带回了几大车张石川的土特产——一尊加特林菩萨和几百发子弹,几颗手榴弹,各种枪支和一些子弹。 张石川当然不是资敌,他还没傻到要送满清武器用来打自己。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雍正看看自己在和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在对抗,让他趁早死心。 这属于绝密,除了几个内阁大学生和各部尚书就只有几个最高层的宗师聚集于此了。 “十三,给朕和诸位大人演示一下这个加特林菩萨吧。”沉吟许久之后,雍正下令道。 “是。皇上,诸位达人请后退一步,最好堵住耳朵略张开嘴。”十三阿哥对着一座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开火了。 顷刻间火舌喷射,碎石纷飞。当亲眼目睹了加特林的威力之后,雍正久久不语。他虽然不懂兵事,但是也知道,在这种怪物面前,满清引以为豪的骑射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连太湖石都被密集的子弹打得碎屑横飞,满清的棉甲就像是纸糊的。 在场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一个个的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只有允祥解释道:“这是一个弹链200发子弹。本来这个菩萨是几个人一起操作的,有人开火、有人上弹、有人瞄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从日本那里学习来的火枪和子弹和大乾的这些军械比起来,就像是顽童手中打鸟用的弹弓。 而日本人交给他们做的炮弹和张石川这种几十斤的巨型炮弹比起来,就像是孩子过年燃放的烟花爆竹…… 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看着一颗尖头铜壳子弹,雍正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张石川为什么敢把武器送给他看?那是知道满清根本做不出来! 这加特林倒是真不复杂,就那么几十个铁零件,可这小小的子弹,即便是可以手工砸出来,又怎么能保证一个个都一样?再说,这不到一分钟二百发子弹就飞出去了,用手工做子弹得多少人…… 他也有了和允祥一样的感觉:张石川对满人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凭着这些火器,这只三万人的队伍完全可以把满人屠戮殆尽。 我大清,真的就这么亡了吗? 既生禛何生川!雍正的心在滴血。 雍正沉默不语,他的几位心腹重臣也是一个个脸色苍白的看着这群铁家伙。 “妖怪!有妖怪!”忽的一个侍卫指着天空大喊道。 这青天白日的哪儿阿里的妖怪!所有的人都朝头上望去。却见天上一个硕大的黑球缓缓飘了过来。 “这个应该是大乾的空军所用的飞球……”十三阿哥解释道:“张石川和我说过,坐上飞球人就可以飞到天上。不过由于那时忙着看这些武器,又急着回来禀报皇上,故而没时间给我演示了,想不到这么大的东西,居然真的能飞起来。” “奇技淫巧!这玩意也能杀人不成?”马齐恨恨的说道。 “主要是用来侦查敌情,当然,也可以携带少量的炸弹……”允祥说道。 听了这话众人脸色又是一变!对啊,这玩意在你脑袋上悬着,就扔下来几个这种手榴弹也足够你喝一壶的了啊! 马齐也是无言以对,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人家在天上飞,别说扔炸弹,扔块砖头都能砸死两个倒霉鬼啊。 “不好!妖怪要扔炸弹了!”有眼神好的看到黑球下面的竹篮里有人探出头来。 “护驾!快护驾!” “保护皇上!” 一时间紫禁城后花园乱作一团。 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飞球上丢下来的并不是炸弹,而是一张张的纸片。一沓子一沓子的纸片被抛洒出来,随风飘向四方,好像天女散花。 有大胆的侍卫捡起来一张一看,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写的是什么?拿来给朕看!”雍正一见不是炸弹,从假山下爬了起来。 “奴才不敢……”侍卫低头说道。 “又不是你写的,有什么不敢的!拿来!” “嗻……”侍卫这才把纸递了上去。 纸张质量并不好,印刷也粗糙得很,上面只有十六个字:“改朝换代,不流血泪,大乾中兴,满汉一家。” 雍正把纸捏成一团攥在掌心,由于用力过度,指关节都发白了。 “此乃张逆攻心之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昔日的十阿哥,敦郡王允?说道。 “哼,雕虫小技……”雍正看了一眼一旁的加特林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传旨,让丰台大营、通州大营以及京畿所有守军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营一步!” 听了这话,众人心中都是一惊,不许出营就是要避免和大乾国防军接触,是为了减少伤亡,难道雍正真的是要放弃抵抗了吗? 京师内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着这个从天上飘过的大气球,眼中也满是恐惧。可发现这玩意并无恶意,只是丢下一堆纸片就飞走了之后也都大着胆子去看纸上写的是什么。 即便是不识字,捡回去当厕纸也是好的,总要比大清宝钞软一些。 当然,京师的百姓识字率还是蛮高的,不到半天,街头巷尾都在小声议论着这四句话。 京师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闲人。尤其是那些上等人家的旗人子弟们,祖制规定他们不能做生意、不能出京,当差又是每家有定额,天天除了斗鸡玩鸟盘核桃就剩下吹牛打屁看热闹了。 茶馆无疑就成了首选之地。 体面些的旗人少爷们带上一两个常随,百八十文钱泡上一壶好茶,再弄两个精细小茶点就能耗上一天。 即便囊中羞涩的,也有几文钱的大碗茶,在茶馆里绝对没人笑话你吝啬。 “哟,这不是吉爷吗,您里面请,还是靠窗的位儿给您留着呢!”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的茶馆小二笑脸相迎。 来人叫吉勒图堪,是个红带子宗氏,没爵位没官职,就仰仗着祖上圈地时占了的几个庄子过活,每日遛鸟泡茶馆就成了必修课。 红带子是清代皇室旁支子孙的代称,努尔哈赤的直系子孙为黄带子,叔伯一系为红带子。 因为他爹是礼部侍郎,因而朝中的一些消息也算灵通,又喜好卖弄,在这间茶楼里倒是受欢迎。 吉勒图堪满意的坐在给自己留着的位子上:“还照老规矩上!” “得嘞您呐!”茶博士应了一声。 还没等茶点上齐全,就有人凑了过来:“吉爷,您老还是这么悠闲啊,您没听说?这大乾军可是就要打到京师来了,这印着乾国口号的单子都满天飞了!” 问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光头没带帽子,穿着一身长衫,吉勒图堪认得,这人叫钱友值,也是这茶馆的常客,是京师里福隆绸缎行大东家的二公子。 “钱兄!”吉勒图堪一抱拳:“您不也跟没事儿人似的在这喝茶打诨吗?” “吉爷,不喝茶又能怎么样?这城门都关了,出入不得,咱们可不都成了这笼中的鸟儿。 再说了,茶馆里这些老少爷们儿们可不都等着吉爷来给我们放点风声呢,这眼瞅着大乾军就要打进来了,大伙儿可都是悬着一颗心呢! 吉爷您一项消息灵通,就别可这端着了,您倒是赶紧说说,朝中,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 听到钱友值一开门就问起这个,不少人都围拢了过来,有那不相熟的也都在自己的作为上把耳朵伸得长长的,恐听漏了一个字去。 见这情形,吉勒图堪不由得心中得意,却是翘起了二郎腿,把手中一对闷尖狮子头铁核桃盘得哗啦啦作响:“我不过是个闲人,哪儿知道朝廷的事儿,诸位可是问错人了!” “哟,瞧您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吉爷门路广,上头通着天呢!” “就是,您就别吊我们胃口了,赶紧的说道说道吧!” 众人说了半天,吉勒图堪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诸位,我可也是听说,我就这么一说,你们一听,不可外传。” “这个自然,我们都省得!”一群人呢知道,这是干货要来了,忙不迭答应。 “大清,要亡啦!” 一阵沉默,才有人问到:“怎么能?城里可是还有十万大军呢!” “嗨,十万人顶个屁用啊!你们没听说?平南大将军隆科多也是十万大军,让大乾在天津打得溃不成军,一盏茶的功夫就死了多一半人呢!” “那哪儿能呢?就是用火枪挨个枪毙也不能这么快啊!” “哪儿能?大乾的张石川会妖法,能请得动西方极乐天的大菩萨,只要一念咒,那人就一排排的倒下了,跟割韭菜似的! 这还能有假?你们怕是还不知道,皇上已经下令,让通州大营和丰台大营的官兵都不得出营了,就是怕被乾王念咒给念死!”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将信将疑。 “我说吉爷,您这也太邪乎了吧?照您这么说,这乾王也甭要多少军马了,站在西直门城楼子上念上这么一段儿,咱们老少爷们都得嗝屁?” “哎,你们还别不信!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这效果正是吉勒图堪想要的。 “我说吉爷,那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害怕的?您可是红带子啊!” “嗨,我担心什么,只要朝廷不出兵打大乾,乾王肯定会收了他的神通的。那天上撒下来的纸片片你们也都看见了吧? 乾王说了,满汉一家!哎,对了,那大球能飞,也都是乾王的神通!好家伙,只是一口仙气,那么大的球就飞到天上去了,还坐着人! 我说老少爷们儿们,你们呐,也不用害怕,只等着就得了。到时候乾王大军进城,我就把这辫子一铰,回庄子当我的土财主去了。” “怎么着?还得剪辫子?” “那可不咋的?你没听说吗?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当初怎么给汉人剃头的,现在大乾就要怎么给满人剪辫子!只要剪了辫子,你就是大乾顺民……” 正说得起劲,一个声音从旁边桌上悠悠说道:“这一大早的,哪儿来的老鸹可这聒噪!还他妈让不让人好好喝口茶!” 茶馆里抬杠打擂台本是常有的事儿,可这位主这句话说得可是有点不客气了,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一看,是张生面孔。 吉勒图堪一下子就炸了,这茶馆他可是老炮,今儿居然有人敢砸他场子? “哎!这是谁上茅房没提裤子,把你丫给漏……”还没等他话说完立马又闭了嘴,因为他看见,说话那人腰间系着一条黄带子! 吉勒图堪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客气道:“这位贝勒怎么称呼?” “镶蓝旗佐领依博那。” 在一旁听渗漏的茶博士听了这话不对头,忙出来打哈哈说道:“哟,二位爷,咱这小茶管子可就是卖点粗茶的地方,您二位还请行个方便,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哟,原来是依佐领,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吉勒图堪并没搭理茶博士,而是一抱拳说道。 佐领也是正四品的官了,虽然在京师不值钱,可毕竟比吉勒图堪这个闲散红带子要尊贵许多。 但是吉勒图堪又不甘心就这么失了面子,于是说道:“依佐领,那您说,我方才说得都不对不成?” “有些话确实不敢苟同。”依博那说到。 “那您给指正指正?” “就是就是,您给说说?也让我们长长眼!” 马上有听热闹的人附和道。 “我只知道什么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是万万没有的,还有什么念咒神通的都是扯淡!人家那是火器厉害!” 听到依博那一句话就把自己放出来的两个重磅消息都给否了,吉勒图堪心里不爽,遂问道:“感情您是见过那张石川,亲口听他说过不成?还有那些火器……” 众人听了这话,也知道吉勒图堪是在挑刺,这京师里头,有几个见过乾王的? 谁知依博那并不以为意,而是喝了口茶才说道:“吉兄说得没错,我还真亲眼见过乾王,亲耳听他说过。乾国的那些火器,我还亲身感受过。” 听了这话,茶馆里一片哗然。 “我是从杭州回来的。”依博那只简单说了一句话。 茶馆内顿时安静下来。 杭州被攻克,张石川放了不少旗人北上回京师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但是回来的却不多,而且谁都没见过。 “佐领大人,您给我们讲讲,这乾王到底要怎么对咱们旗人啊?”听到这话,吉勒图堪也没心情抬杠了,他更想从依博那这搞到点新鲜信息出来。 “乾王他……”依博那想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不会滥杀无辜的,更不会让咱们满人铰辫子。好好接着过自己的日子吧!” 依博那说完了把头顶的瓜皮帽摘了下来给众人看了看自己头顶的金钱鼠尾。 他不能说太多,也不敢。朝廷可是有明令禁止在一切场合说起杭州旗人北归之事的,为的当然是怕人心乱了。 可是作为一个亲历者,他自然最清楚张石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对旗人。 不得不说,张石川对他们这些反抗了那么长时间最终投降的旗人确实不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吃不了苦又主动要求回杭州继续当俘虏。 今天在茶馆听到有人肆意造谣妖魔化张石川,他竟然是有点气不过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收了翠花 京师内外城的所有出城城门已经被大乾军给堵住了,每个门两尊加特林菩萨两门平海二式外加一千国防军。 但是讽刺的是,各地回京师的快报居然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城去,大乾国防军只是稍作检查就统统放行了。只是想出去肯定是不能够了。 这次张石川倒是没有亲临一线,而是回了一趟八里庄。 几年没有回来了,看着这个自己发迹的庄子,张石川感慨万千。听到他来了的消息,全庄子的人都迎了出来,跪在路两旁其声喝道:“乾王千岁!川哥千岁!” 为首的正是王魁山夫妇,张石川忙紧走两步将他们扶了起来。再看看身后的这群乡亲,有的能叫出名字,有的看起来面熟,还有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应该是之后新来的人了。 “庄子里还好吧?” “托乾王大福,都好,都好!”王魁山有些激动。 “小虎子也好,不过这次没有跟过来,他还在琼州府练兵呢。这是他写给你们二老的信。”张石川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到王魁山手中。 听到儿子的消息,老两口不由得老泪纵横——他们都忘了多久没有收到虎子的消息了。 因为八里庄紧邻京师,恐有朝廷耳目,为了保护王魁山夫妻,张石川没让虎子写过一封信回来,虽然残忍了一些,总比害了他们二老的好。 “虎子也结婚了,娶了个黎族妹子,生了一儿一女了,你们二老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听到自己当爷爷奶奶了,一对老夫妻又破涕为笑起来。 张石川看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本来好好的一家子在京师里卖豆腐讨生活,结果搞得一家人不能团聚这么多年。 “王叔,婶子,等过段时间清朝彻底投降了,就不需管那么多了。虎子的意思是等太平了就接你们去琼州府。 养老也好,玩玩也罢,总该一家子团聚团聚的!我爹和冯叔也常念叨你们呢! 不过要我说还是再多等等,到时候满清亡了让虎子带着媳妇孩子回京师你们再一家人团聚不更好?” “好,好!都听小川的!”王奎山夫妻两个泣不成声。 一群老八里庄的人也都围上来,张石川开始跟他们唠家常打听生活近况。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有人哭了起来。 “全庄子聚餐的传统还有吗?哈,还有啊?那好,今儿咱们就再聚一次吧,不过我这些护卫可比较多……” “再多都不是事儿!我这就去安排!”王婶痛快的说道。 闲话了一会儿,张石川回到了昔日自己的屋子。虽然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住过了,里面家具摆设依旧,而且还算整洁,看起来是时常有人打扫。 “这就是八里庄啊!”花琪打量着宅子,有些拘谨的说道。 她只知道张石川最早是在这里发迹的,在琼州乾王府的时候也偶尔听赵娥说起过,今天居然有机会来,自然是又激动又兴奋。 “是啊,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刚买这个庄子还是在康熙五十一年呢,一晃十多年了。” “哥,那会儿你还是个孩子呢!”花琪开始装起了老资格。 “哈,好像你不是?那会子你穿着一身男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特傻!”张石川又想起那会儿炸顺天府救花四爷的时候,不禁莞尔。 “哥!你怎么还说这事儿!”花琪不满的推了张石川一把。 “啥事儿啊?还不许说?”苗翠花一颗八卦的心又被点燃了。 “不许说!”花琪把腰一叉瞪着一双杏眼说道。 “嘿嘿,都是当妈的人了,还跟小丫头似的。”张石川打了个哈哈,还是没有说出当年花琪的糗事。 “川哥,为什么你在八里庄还这么有威望啊?”方孝玉问道。 “呃,因为这些人里大部分当初都是我收留的。那一年正好保定府遭灾,我这就收留了千八百的灾民。” “川哥,戏文里说,你当初不是个小乞丐吗?怎么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资力在京郊买下这么大一片庄子?” “嗨,卖香皂赚的!”张石川微微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康熙五十一年:“那会子还用香皂和当时的雍亲王一起狠狠的坑了八阿哥一把呢,哈哈,不知道他现在还恨不恨我!呃,不对,坑的是老九。九阿哥已经挂了……” “说说呗,这个总能说吧?”苗翠花说道。 “说不了!”张石川摇头道。 “为啥啊?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成?”方美玉说着目光看向花琪。 “喂!方老二!你看我干啥?我哥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花琪眼珠子一瞪:“你再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到底为啥说不了啊?”苗翠花不满的嘟着嘴。 “没茶水啊!这雪茄也没人给点,腿也没人给锤,咋讲?” “切!”四大护卫同时翻了个白眼。 但是为了听故事,端茶倒水点烟捶腿的事儿也都抢着干了。 于是张石川开始讲起来。众人听得也是津津有味,直到有人来请张石川等人去吃饭。 这种全庄子人聚餐可真是久违了,只是再也没有了昔日那种亲密无间。张石川也知道,现在自己是乾王了,这些人对自己更多的是尊敬、甚至是害怕。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庄主了。 看着众人小心翼翼的过来给自己敬酒,张石川不免有些怅然。这些年,自己究竟得到了一些什么,又失去了一些什么? 怅然归怅然,酒倒是没少喝,听说花琪是王妃之后花琪也成了敬酒对象,到了后来苗翠花也没能幸免。方家兄弟俩倒是知道自己的护卫职责,只吃了两杯。 两个女人不善酒力,早早回房安置去了。张石川吃着王婶包的饺子,又和王魁山夫妇聊了半天才回去。 到了屋里,迷迷糊糊的张石川胡乱洗漱了一把就推门进屋了,脱了个溜光就钻进了被窝,一把抱住了炕上的人儿喃喃道:“喝了这么点子酒就喝多了?这就睡了啊,也不等等我。” “嗯~”被子里的人哼了一声,似乎还睡着。 “懒猫儿!”张石川将手从衣襟下伸了进去。 “哎呀!川哥?”女人惊呼一声,按住了张石川的手。 “咳咳,翠花啊,你睡觉咋不栓门呢……”张石川顿时就清醒了,这不是花琪,而是苗翠花啊,自己又摸错人了。 “你……你能不能先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可要打了!” 张石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掌还是软绵绵的呢,不对,不是软,是弹性十足! “还揉!”又羞又气,情急之下,苗翠花真的反手一拳挥了出去。 张石川只觉得鼻子上一酸,马上把禄山之爪抽了出来捂住了鼻子。感觉有股液体顺着指缝滴落,甭问,流鼻血了。 见张石川没了动静,苗翠花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忙一骨碌爬起来摸着了火柴点燃了蜡烛。 “哎呀!”苗翠花这才看见,张石川居然是赤身裸体! 张石川这才反应过来,忙将一床被子胡乱撤过来盖住了要害。可一放手,鼻血又哗哗的往下淌。 “你怎么这么流氓啊!”苗翠花啐了一声,听动静知道张石川遮盖好了才又转过身来,只见张石川的鼻血已经顺着下巴往下滴了。 “活该!打死你个采花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张石川又用手堵住了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真是误会……以前我就睡这屋里,又见没栓门,以为……” “行了行了,有贼心没贼胆的!别动!”苗翠花终是有些不忍,伸出手来在张石川的耳后按压揉捏了一会儿:“放开手试试,还流血不?” 张石川将信将疑的放开手,果然不流了:“翠花果然是妙手回春啊,佩服佩服!” “呸!”苗翠花又别过脸去,丢了一块手帕过来:“自己擦擦吧,蹭得一脸都是!” 张石川接了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结果触碰到了鼻子,又开始滴血了:“翠花,还得麻烦你……” 苗翠花回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还是给我吧!” 大晚上的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这家伙还赤裸着身子只盖了一条被子,苗翠花不免也是心中小鹿乱撞。 但是祸毕竟是自己闯下的,再说这大晚上的张石川光着腚在自己屋里,若是叫旁人来,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 苗翠花只能又是一番止血按压,又接来一盆清水沾着将张石川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了。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发现张石川正在盯着自己看,苗翠花的心跳得更快了。 “干!”张石川很肯定的回答道。 “干?干嘛?”苗翠花有些懵,但是张石川那淫荡的笑容让她感觉到大事不妙。 “翠花,你让我留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应该血债血偿啊?”张石川又往前凑了凑。 “啥……啥血债血偿?” “嘿嘿嘿,那我就教教你~” 相处这么长时间,其实张石川心里也有数,苗翠花并不排斥他,只是少女的矜持和腼腆罢了。 但是他总是想着苗翠花以后会是方孝玉和方美玉的后妈,心里有些怪怪的。今儿喝了酒,反而觉得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更是刺激,不免起了色心。 “我……我不学!川哥,你再过来我可要打了!”虽然未经人事,懵懵懂懂还是知道一些男女之事,再说这段时间张石川偶尔和花琪腻味,有些声音和小动作也会让她脸红心跳。 “打呗,今儿让你打个够。”张石川把鼻子凑了上去。 “我……那我要喊了!” “咩蛤蛤蛤,喊吧,给哥听听喊得好听不?” 此处作者删去XXX字…… “等以后生了孩子,你要是敢让他练武,我就打你屁股!”想想方世玉悲惨的童年,张石川恶狠狠的说道。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旗民生计 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唯一不正常的是被褥上血迹多得有些过分了,张石川一再强调,那是鼻血……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有个自称花四爷的要求见乾王。 “哟,快请进来吧。”张石川听了一喜,忙把花琪也叫了来。 “爹!”看见发辫已经有些斑白的花青松,花琪不由得悲喜交加。 “哟,琪儿可是大闺女了!哎呀,不对,是王妃了!” “爹!”花琪两颊一红,撒娇似的推了花青松一把,手上力道稍大了一些,差点给花青松推个跟头。 “爹你没事儿吧,我没用力……”花琪有些尴尬的说道。 “哈哈,是爹老了,不中用了。”花青松哈哈一笑道。 四年没见了,花青松似乎苍老了许多。而花琪却是在张石川的滋润下愈发的娇媚了。 “咳咳,先说正事儿。”花青松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打开:“这是京师四九城的城图,按照乾王的吩咐,这半年来兄弟们已经在西直门和阜成门之间、以及安定门东各挖了一条可通往内城的隧道,长约百丈,高五尺,又用木桩水泥加固了,出入口分别设在几处民宅……” “爹,你们一直在干这个?”花琪睁大了眼睛问道。 “其实还有点别的事儿。男人们的国家大事,妇道人家,别瞎打听!” “切!”花琪不满意的撇撇嘴,可也没有再追问。 “爹啊,如果能逼得雍正退位,这隧道可能就用不上了……”张石川尴尬一笑。 他当初是准备挖隧道然后派兵进城来个里应外合的。但是现在他有了加特林这种神器,又用几万人的生命为代价让雍正知道了这玩意强悍无比的杀伤力,雍正还真的会坚持到底死不投降吗? 可他怕花四爷寒了心,随即马上又说道:“不过有总比没的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吗。内个,四爷,让你们的人都歇歇吧,马上就要攻城了,若是真的打起来,别被误伤了。” “若是真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京师,别说挖了两条隧道了,就是挖两百条我们也愿意啊!”花四爷倒是不以为意。 “嗯嗯,就是这个理儿!快准备酒宴,给我爹接风!爹,跟我说说你所知道的京师里现在的情况。” 这只是一段插曲,正事儿还是雍正要不要退位。肌肉都这么给他秀过了,难道他真的还要顽抗到底,让百万旗人给他陪葬吗? 空军热气球每天都在京师天上飞,散发的传单也从最早的文字变成了一张图,图上画着一个留着金钱鼠尾的人双手高举过头顶做出标准的投降姿势,下面写着:城破后高举双手者不射杀。 围困了三天了,张石川也有点失去耐心了。这雍正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的在等援军? “川哥,要不要攻下一座城门来?或者开上几炮,再给他们加点压力?总是这么拖着,恐夜长梦多啊。”赵大勇问道。有这个担心的显然不是他一个人。 的确,现在的兵力太分散了,十三个城门,每个门一千人堵着,剩下的兵力分散在外围,如果里面的十万守军真的从一个门死命往外冲,不知道两尊加特林能不能守住。 如果再有其他地方抽调过来的清兵里应外合的话,场面更加难以预料了。 “撒传单进去,三日后攻打德胜门!” “是!” 于是传单又换成了新内容。 得到消息的百姓们更慌了,文武百官也是心中没底。可雍正这些天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该上朝上朝,该批阅奏折批阅奏折,只是批阅之后的奏折已经发不出去了。 雍正甚至很少会主动提及城外的叛军,有大臣提及此事也只是随便对付几句。给人的感觉是他似乎在抓紧时间享受最后几天这种帝王的生活。 “皇上这是要……准备殉国了?” “说不定关外的大军正在往京师调动,到时候里应外合……” “关外那些驻军多只懂得骑射,鸟枪兵只有两成,何以和大乾抗衡啊!” “我们是不是应该劝谏皇上退位……” 一众大臣三三两两私下里议论着。 “三日后攻打德胜门!”面对如此直言不讳的挑衅雍正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所谓的兵法、坚城都是空谈。京师固然坚固,面对张石川的大口径火炮也不过是可以略微阻挡一下他们进攻的脚步。 京师内各旗兵丁如果起来反抗,也只不过是让日后打扫战场增加一点麻烦而已了。 “张石川现在在八里庄?” “是。” “八里庄……”雍正重复着这个庄子的名字。 “我要和张石川面谈!”沉默了许久之后雍正说道。 “皇上,您千金之躯,还是让臣弟再跑一趟吧!”允祥忙说道。 “事关全体旗民生死存亡,我还是皇帝,是八旗共主,如何能一再推脱?” 阜成门大开,一队人拥着一辆四轮马车行过护城河。 “来人止步,乾王军令,任何人等不得出城一步,违令者击毙!”一排枪口对准了这一行人。 允祥见状策马往前走了两步喊道:“我是大清怡亲王,爱新觉罗·允祥,要见乾王张石川!” “怡亲王请稍后,我这就给您通报团长。” 不一会儿,赵大勇骑马赶到了阜成门,来到允祥跟前在马上双手抱拳:“十三爷!您要见乾王?” “正是,麻烦引路吧。” “这车中……按例应该检查一二,不知可有女眷,还请十三爷知会一声,恐惊扰了。”赵大勇看了看后面的四轮马车。按令,出城的所有人都要搜身,车子肯定也要仔细检查的。 车门一开,雍正走了下来,负手而立:“赵大勇,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赵大勇顿时一激灵,四阿哥!不对,现在是雍正皇帝了。他以前可是四阿哥的王府二等侍卫,这可是自己的老主子啊。 “赵大勇见过四爷!”赵大勇还是下了马拱手说道。 “愣着干嘛?检查吧。”雍正依旧是面无表情。 “既然是四爷亲自出城了,来人,调集一个连队,护送四爷和十三爷去八里庄!”不过事关重要,赵大勇还是亲自带人将车辆以及出城的一众人仔细查检了一遍。 行至八里庄,雍正在车中看着外头的事物。 八里庄,他以前也来过两次,一次张石川请他吃了一顿玉米大餐,并且建议他普及推广玉米种植。一次是给康熙的万寿节准备寿礼,大冬天他在八里庄吃到了新鲜西瓜。 来到张石川所在的院落,马车停住了。雍正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 “四爷,您来了。”在门口等着的张石川一拱手。 “来了。”雍正看了看一身戎装的张石川。 五年没见了,这小子还是那么黑,不过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站在那里比自己几乎要高一头,眼神依旧清澈,不过里面能看到一丝威严,再不是那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也不是琼州府知府了,而是大乾帝国的乾王。 “四爷,您里面请吧。” 来到正厅分宾主落座,又上了茶来,张石川直接开口问道:“四爷,我上次托十三爷给你带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雍正并未答话,而是看了看桌上的茶杯感慨道:“何以至今日!” “何以至今日?”张石川一楞,随即轻笑道:“四爷,都是你把我一步步带上这条路的。” “我?”雍正明显一愣。 “没错,是你。”张石川一伸手,小林子马上递上一根雪茄,然后又给雍正和允祥发了一根。 雍正摆摆手示意不要,允祥却是接了过来。 “四爷,十三爷,还记得我那会儿的愿望吗?我只想舒舒服服的当个财主,一辈子吃穿不愁丰衣足食就够了,好好享受一下这康熙盛世国泰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衬帮衬身旁的人,仅此而已。 是你让我卷入了你们的夺嫡争储,帮我捐了个员外郎的官,逼我出仕。如果不是四爷,我现在可能还在八里庄种玉米呢。 后来又让我安置失地流民,建唐山镇,经营海贸……” “你既然有此大才,又有为民谋福祉之心,如何能埋没?”雍正说道。 “张石川,昔日在唐山镇你不是也说过,要让全大清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吗?”允祥也问道。 “没错,建了唐山镇之后我对自己也有了信心,坚信能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可是牛痘,着实让我伤心了。” 听到牛痘这个词,雍正和允祥都是沉默不语,这事儿确实不太光彩。利国利民的好事,却因为康熙的帝王心术而被禁止推行。 “打那之后,我突然就想通了,让全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最大的阻力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满清朝廷,来自皇帝! 还有,日后我亲眼所见所谓的康熙盛世那些民不聊生的情景我才知道,百姓们的生活并不像朝廷说得那样好。 在这盛世之中依旧有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见雍正脸上有怒意,张石川摆了摆手:“四爷稍安勿躁,听我说完。我并不是说满清、说康熙或者四爷不想把国家治理得繁荣富强。 康熙在位时也是极力推广高产作物、赈济灾民、永不加赋,确实实行了不少仁政。四爷继位时间不短,可也在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等改革了。 我所要说的是,你们的目光不够长远,格局太小了。你们以为天下就是这么大清,周边藩属国,还有西洋那些坐着船来的国家吗? 你们还在做着大清是天朝上国的美梦,认为大清是全世界不可一世的存在?醒醒吧,都过去了。 四爷,你也别怪我要一手葬送大清,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能建立起一个更为强大的帝国。 从我在琼州造反一直到现在,整整四年了,这四年下来大大小小打过多少仗我已经记不清了。 而因为我而死的人,不管是大乾还是满清,不超过十万人。这各种缘由我想你们也都清楚。如果我要一味图快不顾百姓和你们旗人死活的话,大清现在早就亡了! 这次北运河一战其实也可以避免。我本来想徐徐图之慢慢蚕食,可是你们居然和日本合作,造出火枪火炮来打我。 为了避免大乾国防军的更多伤亡,我只能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了。 说到底,呵呵,还是被四爷逼出来的。只希望北运河死去的那几万将士们能让你明白,再坚持下去只是徒增死伤,并无益处。” 雍正长叹一声:“事已至此,还说这些个有什么用?我此次前来只是要为旗人日后讨个生计而已。” “生计。”张石川重复了一遍。他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问起旗人日后的生计,说明雍正已经准备好退位了,他现在是在用最后的机会给旗人谋取一些适当利益。 雍正之所以说是生计是知道他不会把旗人赶尽杀绝。但是又能如何呢?是像满清的汉人一般做下等人,还是做包衣? 还有大清的皇室宗亲又该如何处置?当初满清入关后对前明宗室可算是赶尽杀绝了,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我可以允许旗人保留私人财产,包括京师内的房产、铺面以及昔日圈地得来的田庄。但是,必须将家中的包衣全部遣散、并且允许汉军旗退旗。 满清的爵位大乾不会予以承认,更不会给他们开俸禄了。至于你们发放给底层旗人的饷银肯定是没有了,我大乾不可能白白养活着这么多闲人。他们的生计吗,要靠他们自己了。 当然,大乾会帮他们重新谋生,比如进作坊务工、进学校教书、甚至自己开作坊、经商,旗人这么多年过着好日子,也受到了不错的教育。 只要付出劳动,肯定能靠双手来养活自己,像往日这般游手好闲却是不能够了。 这些和你们现有的八旗制度有所冲突。这就要看你们内部协调了。是还是保留你们的祖制,不许做工不许经商让他们饿死,还是推翻祖制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雍正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多谢。” 的确,张石川此举已经是很宽厚了。要知道,他们旗人进关后圈占了多少土地?那些土地可都是从汉人手中直接抢回来的!现在改朝换代,如果张石川说要把这些土地收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没了包衣,谁来耕种这些庄子呢?” “四爷放心吧,劳动力有的是,没有包衣不等于没有奴隶吗!我和十三爷说过,日本可是有三千万人口呢,还有朝鲜人,又能吃苦又听话,只要给口饱饭吃就行!这两个地方都不远,随便抓几百万来不就得了!” 雍正差点晕死过去。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张石川仁慈?这个张石川,并不是什么好人啊! 他是靠什么起家的?在东南亚挑起争端然后伺机倒卖军火发财,抢劫日本,掠夺朝鲜,当然,也有大清贡献的不少船只和鸟枪…… 当然,只要他对旗人不这般凶暴蛮横就好了。对于朝鲜雍正一直是没什么好感的。至于日本吗,更是无所谓了。更何况日本这次还用火枪火药配方赚走了自己那么多银子! 雍正怎么会不知道日本这么做是让大清和大乾死磕,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但是当时确实没办法,打不过张石川吗!现在吗,也是该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了。 张石川拿出一张纸来:“其实我早就拟好了,四爷和十三爷看看吧,回去了也跟其他宗氏们商量商量。” 雍正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接过来,和十三阿哥仔细看了起来。 纸上头大多是写的雍正退位后皇室、宗氏以及其他旗人的着落。包括允许他们继续居住在京师、满大臣有才干者可继续留任、满清皇家园林会保留一部分给他们、皇陵和宗庙会受到保护等方方面面。 二人看了心中也是暗暗称道,想得已经足够细致了,对满族,尤其是皇室的保护也可称之为无微不至了。甚至雍正还可以住在皇宫里! “四爷,您就踏实的住就得了。说实话,我还真不稀罕这皇宫。这玩意,好好留着吧,日后也算是个古迹了,让我住,我可受不了这个!” “喀尔喀蒙古以及黑龙江之俄罗斯毛匪,当如何处之?”雍正又问道。 毕竟东三省还有几万驻军呢,允禵也带着不少兵在打蒙古叛乱诸部呢。 “我为什么急着让你退位?就是要接手这些烂摊子。喀尔喀那边不足为惧,想是十四爷应该吃不了什么大亏。我派过去一个团,配合十四爷一定能手到擒来。 至于黑龙江,我也会派过去一千人,再给黑龙江将军送过去两千支抢,五十门迫击炮,打那些毛熊肯定是富富有余了。 四爷,实不相瞒,我这些兵都是南方人,要打就得趁早。按我的计划本来是想先占了江南,一面改革一面慢慢往北渗透,使大乾成为天下人心所向的,结果你们搞出山寨元化一式,我才不得不提前了北伐计划。 我的准备并不充足,大多数将士甚至没有可以抵御北方冬季严寒的衣物。如果是到了冬天北边天寒地冻的,我可舍不得让这些几乎没见过雪的人毫无准备的跑到大北边去打仗!” 雍正听了一阵无语。如果不是花了那么多银子跟日本买图纸配方,又费时费力的建作坊造火器,说不定大清还能多挺几年,这算不算自掘坟墓? 可即便多挺几年又能怎样?也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既然知道了这世上存在一个自己无法击败的敌人,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 第四百一十九章 雍正退位(一) 永定门,是明清北京外城城墙的正门,位于北京中轴线上,于左安门和右安门中间,是北京外城城门中最大的一座,也是从南部出入京城的通衢要道。 看着洞开的城门以及冷清的街道还有穿着八旗棉甲腰间挎着弯刀的八旗军,赵大勇有些犹豫的说道:“川哥,要不还是让我们先进城吧。 等解除了满人武装彻底掌控了京师驻防后您再入城也不晚啊。如果雍正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对你不利怎么办?雍正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骑在马上的张石川摇了摇头一笑:“奋斗了这么多年,为得不就是这天吗?我如果不进城,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我就是要让这些满人看看我的胆识,更要让京师、让全天下的百姓看看什么叫王霸之气! 放心吧,雍正虽然诡计多端,但是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都已经跟他说得清清楚楚的了。 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让全天下的旗人给我陪葬的。我相信他还是在乎满族的存亡的。” “可是……” “不用可是了,放心吧!发号令,进城!” 张石川掏出怀表,指针指向早上八点,张石川朝赵大勇点了点头。 一声炮声炸响,接着其他方向也几乎同时鸣炮。 “狼烟起,江山北望……”嘹亮的大乾国歌唱了起来,先头部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前进。 他们穿着笔挺的军装,头戴铁盔,双手握着上了刺刀的钢枪,皮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声音。 这一幕就像是在阅兵,只不过这次检阅士兵的不是张石川,而是京师的百姓以及满清的大小官员们。 大乾国防军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跨过内外城十三个城门,然后按照事先的安排,有人停步在了门口,有人登上城墙和箭楼,然后持枪立正的站在满清的城门守军旁边,俨然一副当满清守军是空气的模样,直接接管了城门的守卫。 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京师从外到内所有城门也已经落入了大乾国防军的管控之下,剩下的一万余人将紫禁城包围了起来。 一些胆子大的百姓偷偷从门缝窗缝中往外张望。 大乾国防军除了张石川的警卫团外全部目不斜视,那目空一切的气概来源于绝对的自信。 张石川骑在马上微笑着朝门后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哥,你能不能别这么骚包……”苗翠花小声嘀咕道。 可还没等她说完,一扇门打开了,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这一变故吓得警卫营如临大敌,刚要将那汉子拿下,汉子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杵地磕头大喊:“乾王万岁!大乾万岁……” 这一举动好像有超强的感染力,顿时更多的百姓站了出来跪倒在马路两侧磕头。山呼万岁的声音和国歌声不伦不类的混在一起,最后竟然国歌声停止了,国防军们也开始高呼万岁。 这场面让护在张石川左右的花琪和苗翠花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们突然发现,自己的男人果然有帝王之气,她们甚至想现在就下马也跪在地上和百姓们一起磕头。 足足半个时辰张石川终于来到了天安门前。 张石川勒住了马,看着这座始建于永乐十五年,经历了六百年后依旧屹立在这里的宏伟城门心中也是激动万千。 他,居然要当皇帝了…… “走吧,陪我去见雍正。”稳了稳心神后张石川朝守护皇城身穿黄马褂的大内侍卫微笑点头,然后一招手带着人走进了这座象征着终极皇权的大门。 太和殿。 张石川率先从中门跨进大殿,警卫营马上跟着将大殿内外围了起来。 看着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御案后面批阅奏折的雍正,张石川并没有打扰他,而是耐心的等他自己落笔。 雍正帝,堂堂大清帝国的皇帝,这是他最后一天当皇帝了,也是他最后御笔批阅奏折了,张石川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已经四十六岁的四爷了。 为了这个皇位,他隐忍了三十年,机关算尽心思用尽,终于继承大统,结果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大清亡了。 想想历史上的胤禛,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但是却是康乾盛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整顿吏治,惩治贪腐,给他的败家儿子乾隆留下了那么多可以恣意糟蹋的家底。 “四爷,是时候了。”看着雍正搁笔,张石川说道。 “嗯,是时候了。” 雍正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一旁,拿起一支黑漆描金管黄流玉瓒紫毫笔,再度俯身工工整整的开始写退位诏书。 太和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御案上的诏书,这将是一道宣布大清不复存在的诏书,是大清入关八十年后的最后一道诏书。 写罢,雍正又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亲自用印,朝一旁的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躬着身双手捧了圣旨迈着小碎步走到张石川面前奉上。 张石川接过来看了看。嗯,四爷的字还是那么工整,比自己的好看多了…… 正自欣赏,突然身边的几个侍卫把他挡在了身后,方美玉一把把张石川的头给按了下去。而其他的侍卫纷纷举起手中的枪对准雍正。 雍正的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左轮手枪,并没有在意对准自己的一排枪口,而是喃喃说道:“张石川,朕……我还有件事……有求于你。” “四爷,你这是要殉国?寻短见不成?”张石川从人墙缝隙中看到了这一幕。 “国将不存,祖宗基业葬送在我这不肖子手中,我这皇帝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 只请你仍以君王之礼葬了我,不要将我埋入遵化州皇陵,也不要埋入盛京,亡国之君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你就在京师以西找个地方将我葬了吧。 还有,记住你答应过我的,善待旗人。” 胤禛说着将手中的枪举了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皇上!不可!”苏培盛哀嚎一声,却不敢上前。 “四爷,你放心的去吧。你要是死了我就杀了你的福晋和阿哥们,让他们给你陪葬。再把你兄弟们也都赐死。 嗯……再把你爹你娘你爷爷你奶奶的坟都给刨了,将他们挫骨扬灰……”张石川分开人群说道。 “你!”胤禛的手一哆嗦:“张石川,你要言而无信吗!” “嗯嗯,没错。退位诏书都到手了,耍耍赖也可以吧?”张石川一脸赖皮的笑道。 “你……”胤禛憋得一张冰山脸赤红,猛地调转枪口对准了张石川:“那我就拉上你跟我陪葬!” “那就拉上天下百万旗民给我们一起陪葬吧。从此以后地球上就再也没有满人了,那可是得挖好大一个坑啊。而且,四爷,你觉得你的枪法能打得到我吗……” 胤禛的枪法如何他不知道,张石川自忖这个距离他自己肯定打不到胤禛…… “张石川,你到底要怎样!”胤禛爆喝一声把枪拍在了御案上:“事已至此,你何苦再来羞辱我!” “不是羞辱,我也不想怎么样,四爷,你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你今年才四十多,有福晋有阿哥,还有这么多兄弟呢。你的梦想不是将国家治理得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吗? 虽然大乾取代了大清,可国还是这个国,人民还是那些人民,难道你就不能继续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吗?” “你想让我给你当奴才?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我乃是堂堂一国之君,即便大清亡了,我也不可能给你这反贼下跪!” “好吧好吧,这话当我没说。四爷,那你方才的话我答应你了。你死后按皇室规格将你葬在京师以西。不过修陵墓得你自己出钱哈,还有,你不能寻短见……” 听了这话,胤禛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你看我都答应你了,你是不是也帮我个忙?” “你说!” “四爷,对于治理国家,我有一整套想法涉及到方方面面,从征税,到土地国有。从整饬吏治到革新科举;从农业到工商,当然,还有战事。我希望你能给我提出点建议来。” “哼!我能有什么建议!”胤禛冷哼了一声。 “嘿嘿,四爷,你别耍小性子吗。士绅一体纳粮当差、摊丁入亩这些政策你在推行,我也在推行,只不过一些细节上略有不同。 如果我们能将南北之成果加以总结,再制定出一个更完善的计划岂不更好?河南山东等地的改革尚未完善,四爷,你也不想半路撂挑子吧?” “江山都不是我的了,我撂挑子又能怎样?你在南边改革不也挺好的?把那些士绅变成了作坊主,还给他们补偿奴隶。” “不,也有不少弊端呢。比如奴隶不够发……四爷,你知道吗?为了这次打你,我把所有的奴隶都抽调到兵工厂了,还有所有资源、财力…… 我这可算是倾全国之力了啊!还好四爷你深明大义退位了,要不然这钱还不知道得花多少呢……”张石川嘿嘿笑道。 “你……” “行了行了,不气着你了。现在国库里没多少钱了吧?我那边也不富裕了,还得补偿你们旗人的包衣退籍后发放的奴隶、还得搞建设修铁路,还得给那些人分土地,还得犒赏三军……” 听了张石川大吐苦水说没钱,胤禛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 他登基的这二年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想着怎么坐稳皇位排除异己、如何推行改革压制士绅、如何查抄贪官、如何稳定物价发型纸币、如何筹集军费打张石川…… 东北军情、西北军情、蒙古叛乱、青海、准噶尔;山东旱情、河南水患、陕西蝗灾……这些烦心事儿接连不断,胤禛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这些事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问题:银子!只要国库里有了充足的银子,这些都不是事儿! 现在,这些烦心事儿都不属于自己了,都要归这个脸上写着个王的张逆去发愁了!想到这里,胤禛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暗爽! 还没等他爽够,张石川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栽个跟头:“哪儿都要银子,必须得去抢一点回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都退位了,张石川怎么着也应该先称帝昭告天下,再忙着稳定人心之类的,改朝换代,这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儿,有多少事情要做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没坐上皇位就想着去打劫了…… “俄罗斯实在是太远了,得先训练出一支能耐寒的陆军,还有补给棉服以及御寒物资、高热军粮这些都要准备。先把他们打出黑龙江就行了。 喀尔喀蒙古,平乱就行了,没什么油水。准噶尔现在还老实吧?朝鲜,好像没什么借口要打他哈…… 日本!还是打日本吧!不知道幕府又把火药卖给谁了!” “张石川,这是你乾国的军国大事,应该是最高机密,你就不用和我这个局外人探讨了吧?你不是让我指点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军机不可泄露!” “我……”张石川顿时无语了。 正说着,门口有人喊道:“放我进去!我要见我四哥!” 张石川一听,正是允祥。这应该是允祥看张石川他们进了太和殿时间太久,不放心胤禛的安危了。 “请十三爷进来吧。” 张石川话音刚落,允祥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见胤禛依旧一身龙袍正襟危坐在龙椅上才放下心来。 “咱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说话了?坐下来好好聊聊,十三爷,我想让四爷给我当总理,你能不能帮我劝劝……” “总理……总理事务王?”胤禛和允祥听了都是一愣。 原来张石川绕了半天,是想让胤禛给他打工啊!可随即十三爷就明白了,按照胤禛的脾气,根本不可能。 昨天还是皇上呢,今天大清就亡国了,昔日的天子变成臣子?曾经受万人朝拜,今天要给你磕头? 但是在张石川的强烈要求下,众人还是来到一处偏殿。 张石川又让人拿来舆图,直接了当的说道:“如果我再划给你们满人一片大陆呢?” “哼,你连关东都不肯留给我们满人,现在又说划给我们大陆?” “不是不留给你们,而是要共治!你们治理东三省实在是太……那么大好的一片土地,就这么荒芜着这么多年。” “如何治理不需你多言!”雍正面色难看。 他不得不承认,说起经济民生,张石川绝对是不世鬼才。 从最早的八里庄到唐山镇,再到琼州府都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世人皆知的。 但是张石川这么直言不讳的说他爱新觉罗家不懂得治理天下,实在是太啪啪大脸了。 “嘿嘿,四爷,你别生气。如果我再给你见了我不跪的特权呢?给你们满人从新以军功封爵的机会,给你们大片的封地,奴隶……” 张石川笑得像一个狡诈的狐狸。 第四百二十章 雍正退位(二) 保和殿。 以胤禛为首,一众康熙的皇子们以及满洲宗氏、亲王、郡王、贝勒等满满的坐了一屋子。 在挂着的一副矩形世界舆图前,张石川正在给他们画大饼。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改朝换代乃是天道轮回,再正常不过了,诸位不要因为失去了天下而懊恼。之所以大清被大乾所取代,无非是大乾更为先进和发达。 昔日大清以骑射见长,马上得天下,故而自努尔哈赤到康熙皇帝都重视骑射。然而现在,骑射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是火器的时代,是大乾的时代! 而且,恕我直言,你们旗人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还有几个子弟能骑得烈马挽得硬弓?旗人啊,堕落了。” 这话虽然十二分的不中听,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这是实情。现在的旗人同刚入关那会儿号称满万无敌的八旗子弟确实是有天壤之别了。 “我大乾之所以能得天下,靠得是先进的火器,更是严明的军纪和严苛的训练。以你们满人现在的武器和军事理念,就算给你们十年时间准备,你们也无法和我大乾抗衡。 嗯,是我口误了,不应该是我大乾,而是我们大乾了。你们现在都是大乾子民。为此,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因为在大乾,将比你们在大清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见众人都是一副不信的神情张石川只是一笑,问胤禩道:“八爷,你现在是亲王吧?和硕廉亲王。” “正是。”胤禩点头道。 胤禛继位后为了安抚人心顺利坐稳皇位还是将八阿哥封了亲王爵。本来想着皇位稳固之后再找借口削其爵位,结果还没等坐稳,改朝换代了…… “大清祖制,亲王郡王虽然爵位高,可并没有封地、也不能随便出京,说白了就是个空桶子王爷,这点你们不否认吧?” “怎么着?听你这个意思,你这大乾还要给亲王封地不成?”十阿哥,昔日的敦郡王胤?一脸不屑的问道。 “没错,既然是王,自然要有封地!”张石川很肯定的说道。 “切,少在这装好人,你可都说了,大乾不承认我大清的爵位,我们现在根本没爵位。再者说了,你连关外都不留给我们,还说什么封地?一个亲王封百十亩地?”胤?不屑的说道。 “哼哼。你们只不过赖着你爹是康熙皇帝才得了个郡王爵位,你于我大乾毫无建树,一点战功都没有,凭什么我要承认你的郡王爵?想封王?拿战功来换!” 张石川也不客气了,冷笑了一声又说道:“说你们鼠目寸光一点都不冤枉。看什么看?看我的口型,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都是一群坐井观天、一孔之见的愚人!” 这句话一说完,在做的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别不服气,你们就只知道这万里江山,怎么不往远处看看?天天就知道关外关外!就是把关外给你们,你们又能治理得如何? 别说什么关外苦寒不宜耕种,那可是有天底下最富饶的黑土地,水资源丰富,还有煤矿铁矿!若是给我,不出十年,关外就会良田遍地,作坊林立! 当初康熙把我发配到琼州,琼州你们虽然大多没去过,可也总有些耳闻,并不是什么富饶之地。 而现在的琼州府如何?十三爷前些年去过,大概知道一些。现在,琼州府一年的赋税可以抵整个江南!”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江南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江南的税收可是占了大清岁入的三分之一!现在一个琼州府居然有这么高的岁入? 看着众人交头接耳,张石川又来了一剂猛料:“这还不算农税!” 他说的是实话。其实琼州府的农税真的不多。大多还是刚开垦出来的新田,在免税区。 琼州主要的税收当然是各种作坊以及进出口的商税,其中最大的纳税大户是张石川自己的军工厂和被服厂,而最大的买家,是大乾国防军…… 至于军费来源吗?贩卖奴隶所得、日朝赔款、还有就是贷款等等,相当于是钱从左边口袋装进了右边的口袋。 等众人震惊了一会儿之后,张石川才说道:“天下的土地太多了!汉人虽多,也是占不过来的。而且汉人现在太过懦弱了。 所以,我需要再做的各位能为我们的大乾贡献一份力量! 现在大家看舆图!这里,是大乾帝国。现在北边是俄罗斯的地盘,这一大片,我全要!” “这一片乃是苦寒之地,若是作为封地,谁愿意去就藩?”胤祥说道。 “呵呵,别着急啊。”张石川一笑,又指了指舆图:“朝鲜想必你们都不陌生吧!这里必须要有最少两个亲王! 别以为朝鲜穷!我当初可就是靠着朝鲜的煤和铁起家的,而且,朝鲜有七百万人口!那可都是上好的奴隶!” 这话一出又是举座皆惊!张石川这是要吞并朝鲜啊! “这里,日本国,三千万人口!安南、暹罗、这里都是富饶的耕地!还有更精彩的这里,莫卧儿帝国,期耕地面积远超大清,人口和大乾也不相上下,有一个亿以上!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再看看南洋,几千个大大小小的岛屿。而且南洋再往南走,这里有一块未知的大陆,其面积和现在的大乾不相上下! 这些,将都成为大乾的版图!哎?怎么抽了一个?赶紧抬下去请太医医治……” 等侍卫将抽了的裕亲王宝泰给七手八脚的抬了下去张石川才又说道:“别抽了啊!现在咱们接着说。 这里!美洲大陆,分为南北两块,加起来足足有五个大乾帝国版图大小,现在被英国、法国以及西班牙葡萄牙等欧洲国家所占。 你们知道他们这些年在美洲大陆掠夺走了多少黄金白银吗?上百亿两!现在我大乾的火器足以横扫天下……卧槽,你们再抽这会没法开了!还没说非洲呢!” “咳咳……”胤禛咳嗽了两声。 “四爷,有话您直说。”张石川知道胤禛还放不下脸来叫他乾王。 “天下虽大,难道还能尽数取之?这美洲和我大清隔着这么大一片海洋,我满人不善海战,又多没有坐过船,你若是让我们旗人去美洲和西方列强争夺地盘,不是要把我们当枪使唤,借以达到削弱我旗人之目的吧?” 胤禛这话一说完,一众人才反应过来。对啊,张石川不会是这个用心吧? “嘿嘿,四爷,你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还是那句话,我若是想削弱你们旗人,还用得着这么费事?直接拿出加特林菩萨挨个突突就完事儿了。 你们也别以为这么多的土地都是给你们留着的。大乾的爵位有的是,不管你是汉人还是满人,有能力者得之! 前明的亲王封地大抵是一个城或者一个州而已,你帮我大乾帝国打下一个省,帝国分你一个府,这是双赢吗,对不对? 我之所以今天召集你们说这些,主要是给你们一个希望,让你们知道跟着我混,还是有前途的。 当然,如果你们在座的诸位不想打打杀杀,就想守着这点祖业过安生日子我也举双手赞成。 至于征服海外之地,其实是我的最爱。我相信天下这么多汉人百姓想着封王裂土的大有人在呢,我还真不愁没人才。 不过,按我的预期,以后土地会大打折扣了。海外的土地被征服之后除了留给亲王的封地其他的大多会被廉价发卖。 到时候京师周遭的土地价格肯定也会受影响。而且物产丰饶,农作物的价格也会下降。你们这一辈的日子可能还好过一些,日后只怕会越来越困苦啊。”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这么大片的土地,又是开发东三省,又是安南什么三角洲,暹罗还有莫卧儿一年三熟的上好水田,他们在京师的这点地产确实前途堪忧啊! “好了,今日就议到这里吧。你们回去了也都商量商量,到底是要跟我一起开创亘古未有的基业还是守着祖产过日子。这可是一件大是,马虎不得。” 等到众人都散去了,张石川看着还在看舆图发呆的胤禛笑道:“四爷,还有什么问题?” 胤禛回过头来叹了口气:“当初我怎么就么看出来你小子有这么大的野心!” 张石川嘿嘿一笑:“别说是你了,连我都没看出来。我这可都是四爷你逼……” “哎,打住,我可没逼你什么!” “行,都是我野心勃勃行了吧。可现在咱们有枪有炮,干嘛不去抢他娘!你说,朝鲜人不可恨?日本人不可恨?俄罗斯的毛子不可恨?还有准噶尔……” “你是一国之君,打不打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行了!四爷,您赏光跟我吃个饭?” “哼!不敢当!”胤禛冷哼了一声。 “琢玉,当初蒙元盛极一时,一直打到了欧洲多瑙河畔,可还不是没用几十年就土崩瓦解了? 你这画的圈子可是比当初蒙元大了多少倍呢!你这般穷兵黩武,即便占了这么多土地又如何能管得过来?到头来还不是昙花一现?” “所以我要你们跟我一起干啊!蒙元打下那么大土地,实在是管理不过来了。 一则他们毕竟是游牧民族,思维落后,再者,路途遥远,相互之间联系太过不便了。起码这两点我都可以解决是不是?” “哦?如何解决?”胤禛一听来了兴趣。 “首先,汉人治理大国有两千年的经验。而满人自打入关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拼命学习汉人的儒学、治国之道。 就说你们二位,从五六岁就进上书房读书,学得不都是汉家学问?所以我要你们帮忙。 至于疆域辽阔联络不便,大乾的蒸汽机车已经愈发的成熟了。只要修上一条铁路,从京师到伊犁也只不过十数天便可到达! 至于海外领土吗,等蒸汽船成熟之后也不过三两个月即可到达!还有热气球,也可以方便通讯……” 胤禛沉吟许久长叹一声,他可是真的老了?如果真的能打下这么大一片疆域,那大乾又是何等一番景象? “走吧,新来了个广州厨子,那粤菜做得叫一个地道!咱们边吃边聊,我都快饿瘪了!” 胤禛也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竟然是过了吃药的时间,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和田玉小盒,打开从里面掏出一颗药丸。 哪知道张石川手疾眼快一把抢了过来:“四爷,这是什么?” “五石散!” “卧槽!你趁早把这玩意给戒了!”张石川倒是吓了一跳:他怎么忘了胤禛有嗑药这个毛病了。 “怎么?这可是按照《备急千金翼方》练出来的,有什么问题不成?”胤禛皱眉道。 “废话!问题大了!用什么练的?” “雄黄、朱砂……” “行了,别说了。雄黄里面含有砷。再炼吧炼吧搞不好就是五氧化二砷。万一再一碰巧弄出来个三氧化二砷,吃完了你就直接可以埋进你心心念念的京师以西了。” 看着胤禛一脸问号,张石川解释道:“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吃这玩意你自己想吧。 至于朱砂吗,那玩意是硫化汞,吃多了你慢慢体内汞元素聚集多了不能让你成仙,唯一的作用是让你死后身体不容易腐烂。 过去皇陵里面用水银防腐你知道吧?水银就是汞!这特么全是剧毒的玩意!哎,你们哥俩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当初十三爷抽鸦片,现在你又嗑药!” “这道教延续两千年,五石散也是从魏晋开始就广为人服用,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毒药?这药丸吃下之后确实身上燥热……” “我懒得跟你解释!韩愈、杜牧知道吧?都是吃这玩意吃死的!反正这玩意你必须得戒了!这玩意的危害可不比鸦片低多少!你要是戒不了,我替你想办法!” 看着张石川一脸认真的表情,胤禛居然有点小感动。自己已经不是皇帝了,而且是被张石川给逼着退位的,可为什么他还这么关心自己? “别多想啊,四爷,我就是看你是个人才,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了!”张石川也看出了胤禛的疑惑。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的才能。确切的说是你管理人才的才能。四爷,我虽然打了天下,可没有治理天下的耐心。 我可以给你指出大概方向。至于具体实施以及人才的培养和任命,我做不好。天天让我五点钟起床上朝,哈不如杀了我干脆! 来帮我吧四爷!总理事务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任何人都无需下跪,大乾是我的,也是你的! 我在外头开疆拓土,你在京师管好天下,你我二人合力开创万世基业,百年之后岂不是一桩美谈?”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这番话张石川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提及了。经过这几天,自己也已经从失去皇位的迷茫中走出来了。 见胤禛有些犹豫,张石川又说道:“四爷,如果你自杀了,或者找个地方过完这一生,百年之后世人会如何评价你?只不过是大清最后一个帝王。 或许会说你有改革之心是个勤政的皇帝,或许还会说你识大体顾大局,为了天下旗人能主动退位,不使更多无辜的生命死于战乱,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加入大乾吧,这里有足够让你施展才华的空间,整顿吏治、改革拓新、教化蛮夷,还有太多你想不到的事情再等着你。以你的才能,你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名留青史!” 如果真的能如他所说,自己可以和张石川携手缔造最辉煌的帝国,这也未尝不是一大功绩啊! 自己从小受到的就是君王的教育,难道还真的要守着几个农庄老此一生?他不甘心!他的满腔抱负还没有施展呢! 而现在大乾,给了他这样一个平台,比大清更广阔的平台,这样的条件,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咳咳……”沉默许久,胤禛轻咳了两声:“我有一个养女,是十三的三女,今年年芳十二,你若是娶了她,我便答应做你大乾的总理事务王!” “我……”张石川不由为之气结。 这面瘫男也忒蹬鼻子上脸了吧?这么求着他给自己当总理,还得和亲? 胤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取了我的养女,胤祥的生女,我们俩就是你老丈杆子,到时候是一家人了,你总不能再算计我们吧? 但是他现在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总理朝务。让他自己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就天天那么多杂事还不得烦死他? 而且他现在可想着对外扩张呢。现在已经确定了日本将火药配方卖给了大清和广南国,日后再往外传也不新鲜了,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了,再想关闭已经不可能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先灭了日本,再灭了安南,趁着其他得到配方的国家还没普及开来继续大力发展军工往外扩张。扩张的脚步迈出的越早,以后的损失就会越小! 可是,这种政治联姻,而且,小丫头才十二岁啊! “四爷,十三爷,你们这宝贝女儿是不是年纪太小了啊……” “又没让你今年就迎娶,可以先定下来吗。你放心,只要你善待她,我不指望你封她为皇后。” “这……” “我还有个养女,是胤礽的生女,年十六了,你要不要?” “呃……那还是十三爷的闺女吧,毕竟亲近一些。喂,十三爷,你这个是什么表情,想笑就笑吗!咋不憋死你呢!” 对于这种政治联姻张石川是一点都不感冒的,但是他也知道,只有答应了胤禛的这个要求,才能部分打消这个冷脸面瘫小心眼男的顾虑。 第四百二十一章 雍正退位(三) 雍正退位的诏书已经公告天下,京师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对于清王朝的覆灭,有人欢欣鼓舞,也有人顿足捶胸,而更多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则是麻木。 八十年了,汉人们穿着马褂留着金钱鼠尾长大老去,已经习惯了见到旗人躲着走,见到官绅打千行礼。 而京师的几十万旗人则是有些惶恐。虽然诏书上说大乾将会善待旗人,保护他们的家产,但是有家产的可都是上层的旗人,是那些宗室勋贵们。 但是包衣必须要遣散的。没了包衣谁伺候他们?谁给他们打理庄子?等着大乾承诺的分配奴隶?那得猴年马月啊? 更多普通旗人所关心的则是他们日后的生计。普通旗人其实生计已经很艰难了。刚入关那会儿确实每家每户都分了些田亩房舍。 可旗人不善经营,不会耕种,大多都把田地租出去收点租子,再加上自己家里的一个旗丁当差领取一份饷银。 这么多年过去了,祖上分的那点薄田有许多人家都已经是当得当卖得卖了,自己哪儿有什么家产?保护旗人财产也不过是避免他们流落街头而已。 他们关心的是日后能不能做工、经商谋一口饭吃养活一家老小。而他们日后的生计,却还掌握在他们的八旗共主、下岗皇帝爱新觉罗·胤禛的手中。 至于城中的汉民,他们并不关心到底是满人执政还是汉人夺回大权,他们更关心京师的物价什么时候能降下来,这大清的宝钞还能不能用。 而朝中汉大臣们虽然也有些不安,可大多数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要改朝换代了,他们依旧是他们的尚书、大学士、侍郎等等。 这么大一个国家还需要继续,离不开他们这些大小官吏。这么多年被满大臣压制着,现在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了。 唯一让他们惶恐的是听说大乾官员制度于前朝大有不同,又要背守则还要学什么宪法的,不过听说工资很高…… 中元三年九月初十,紫禁城。 大乾帝国入驻京师之后第一次朝会。 还是那套熟悉的流程。听到三声静鞭响过,文武百官按品级鱼贯而入。但是让他们蒙圈的是,这一排排的椅子是什么情况?是给他们准备的? “乾王驾到!”随着借来的执事太监一声高喊,张石川从太和殿走了出来,旁边跟着胤禛…… 接下来就有些尴尬了。这套礼仪是皇帝上朝时候的程序,而张石川还未称帝,依旧是乾王。 但是这难不倒一众大臣,依旧是对张石川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只是万岁改成了千岁,吾皇变成了吾王。 “都平身吧,自己找地方坐。”张石川欣然接受了百官的朝拜,然后示意众人都坐下。 众人虽然心中腹诽这有些不合礼仪,但是能坐着谁愿意站着?今天第一次早朝,说不定开几个时辰也是它! 又见胤禛和允祥都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张石川旁边,也都按品级自己找地方坐了。 “诸位爱卿,今天乃是我大乾入驻京师第一次早朝。说实话,我也有些不习惯……以后咱们这朝会一律坐着开了。 在没有那么大的殿能容下这么多人,日后会重新修一座大殿的,这段时间先这么将就一下吧。” “乾王如此体恤臣子,能为大乾朝臣实在是我等之幸!” “这位是?”张石川问道。 “臣兵部尚书卢询。”卢询忙站起身来说道。 “嗯。”张石川点了点头又说道:“坐下吧。下次我说话的时候尽量别打断,尤其是这溜须拍马之类的废话。如果有特殊情况要打断,先举手,得到允许后再说。” “臣知罪……” “不知者不怪……不对啊?大乾官员手册上面都写着这些东西呢吧?你们都没收到?还是收到了都没看?”看着下面没人说话张石川又说道:“我提问可以不用举手,直接回答就好。” “……” 下面一片寂静。这话,谁敢回答? “行了。念在你是初犯,不责罚了,回去了把《大乾官员手册》抄三遍吧!” “老臣谢乾王隆恩!”卢询忙跪下磕头。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被罚抄作业也得谢到恩。 “我接着说了,记住了哈,谁在无故打断,一律罚抄三遍!” 于是张石川开始大体将大乾官吏改革已经现阶段基本国策说了一遍。至于听得懂听不懂,让这群老家伙慢慢消化去吧。 这次改朝换代整个北方只打了山海关、大沽和北运河这三仗,整个直隶乃至长江以北都没有被战火荼毒。 张石川也不想一上来就大刀阔斧的将整个大乾帝国都改革一遍,毕竟新朝出建,还是应该以稳为主。而且现在改革也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 从最开始的琼州府到整个广东省的经济改革尚未收到成效,科举改革、下放生员上山下乡也刚刚开始,张石川也知道改革这事儿不能一口就吃个胖子,还得徐徐图之。 今天的早朝不过是先给这群前朝老臣们打个预防针,让他们大概知道以后的发展方向。至于听完了之后有多少人会请辞祈休他就不知道了。 张石川也没指望着他们都能留下,能留下为我所用更好,新官吏的选拔也不能放松。自己可是还有一班人马在从琼州府赶往京师的路上呢。 “谁还有本上奏?”张石川喝了口茶问道。 “臣礼部尚书陈元龙有本上奏。”前排一个长胡子小老头起身说道。 “说吧。” “乾王天命真人,顺应天意,自琼州起兵,问九鼎于华夏,逐失鹿定中原,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千秋之业,救万民之命。历时五年,终成大业。如今大清以作古,大乾乃立正统。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不可一日无日。臣请乾王改元称帝,以昭告天下……”说了一大串之后,陈元龙跪下磕头。 “称帝?”张石川在硬邦邦的龙椅上挪了一下屁股。 “臣等恳请乾王改元称帝,以顺天意!”本来一个个端坐着的文武百官也都俯身下跪。 “四爷,我是不是应该假装推辞一下?”张石川侧头问一旁的胤禛。 称帝这事儿他还真没有个心理准备。好像听书上说这种事都是要三请三辞什么的。而且他还想等把新皇城修起来之后再像模像样的称帝呢。 胤禛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 你妹!张石川暗骂一句,然后说道:“准奏了!” 跪着的一群人也都傻了,这就同意了?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不应该假意推辞一下,然后一众大臣们再梆梆磕几次头苦苦哀求之后你才满腹委屈的同意吗?这乾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短暂的错愕之后还是有人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又跪下:“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下一旁的胤禛倒是尴尬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跟着下跪,还是放不下那张老脸。 好在张石川给胤禛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着就好了。 “都平身吧,不过那些繁琐的礼仪能免责免,我怕麻烦。走个过场就行了!” “皇上!老臣不敢苟同!皇上一手开创大乾王朝,平定海内,登基大典定然为天下瞩目,正是扬我大乾国威于八方、威加海内震慑宵小,万国来朝之盛典,如何能马虎?若是一切从简,岂不为洋夷藩国所耻笑!” “臣附议!”顿时一片附议声响起。 张石川突然发现,当了皇帝也并不是就可以随心所欲了。这群大臣动不动就会联合起来跟你扯皮,比如现在…… 但是想想也可以效仿后世太祖皇帝在天安门城楼上喊上一句:“大乾帝国成立了!”不免也有点心神荡漾。 “如此,就由你们安排吧。既然要扬我国威,那就庆典当日举行一场阅兵典礼,就在天安门吧。” “遵旨!” “启禀皇上,礼部已经拟定好了几个年号,还请皇上定夺。” “年号?还叫中元,不改!明年就是中元四年。以后我死了新皇登基年号也不许改,只要大乾不亡,中元这个年号就永远延续下去,是为永例!” 张石川早就烦透了掰着手指头算康熙多少年雍正多少年了,现在自己可以说了算了,这事儿肯定没得商量! 以后不单是大乾,他要让全世界都用上这个年号!什么西元纪年公元纪年,全给我用中元! 众大臣又是一愣,永远延续,是为永例,这是皇上要颁布皇乾祖训?正等着张石川接着说,谁知道竟然没下文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如何举行登基大典。毕竟是改朝换代的登基,谁都没有亲历过,一些饱学大儒们纷纷搬出周礼上所记载的各种礼仪,又要祭告天地,又要泰山祭天,听得张石川几乎要睡着。 还有新的官服、印信、铸造新币等等琐碎的事更是让张石川昏昏欲睡。 不觉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一众习惯了毕恭毕敬的站着,甚至是跪着上朝的大臣们今天有了椅子可以舒舒服服的坐着自然是一个个稳如泰山,可张石川只觉得屁股已经快要生出茧子来了。 “行了,这些事儿你们慢慢议吧,退朝!”张石川站起来揉了揉屁股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入住紫禁城(一) 虽然张石川说可以让胤禛继续住在紫禁城内,可胤禛还是搬回了自己的雍亲王府。 自己已经从大清皇帝变成了大乾总理事务王,还有什么脸面赖在宫中呢?而且,张石川的后宫群也快到了,总得给人家腾地方。 上了几天的早朝之后,张石川开始受不了这种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上班的生活了。这不是他想要的日子啊! 但是想着每日都有上朝资格的都是元老级人物,白胡子一大把,总不好让人家干等着,于是张石川颁布了圣旨:即日起,早朝改为辰时二刻…… 上朝只是一方面,其他方方面面都让张石川抓狂。 想当初总以为皇上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肯定是说一不二的,结果自己住进了紫禁城才知道,这特么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一大早三点就有太监在外头叫你起床,每顿饭都是一道道繁琐的程序,自己穿着裤衩跑就有一大群宫女太监跪下来痛哭流涕的阻拦,更有甚者,晚上刚嘿咻完抱着花琪正亲昵,外头有太监咳嗽:“万岁爷,时候到了!” 花琪听得窗外有人,想起方才自己的放纵,嘤的一声钻进了被窝。 “滚!马不停蹄的滚!”张石川盛怒之下一个夜壶就丢了出去。 得知了这个典故的苗翠花差点笑岔了气:“该!谁让你那么不检点,叫那么大声!” “好啊你!还敢笑话我!等明儿川哥跟你睡了我就在窗户外头等着!”花琪又羞又怒。 “我看你敢!我踹死你!”苗翠花摆出一个白鹤亮翅的架势。 “切!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口出狂言?”花琪也是不甘示弱:“我的双节棍呢!” “行了行了,闹什么闹,今儿晚上一起不就得了!看看到底谁的声音大。”看着俩媳妇又吵吵起来了张石川笑嘻嘻的来劝架了。 “滚!”两朵小花花异口同声的说道。 一众宫女太监哪儿见过这阵仗?乖乖,连皇上都敢骂,这可是大不敬的罪,不说抄家灭族,起码打入冷宫是在所难免的了。 哪知道张石川并不生气,却对众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娘娘们吩咐让你们滚吗!” “奴婢们遵旨!”一群人如蒙大赦,排着队跑了。 “呐,他们都滚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探讨一下生人……啊不是,是人生了?” 看到众人都被赶了出来,正要请见张石川的小林子顿时也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又听到屋内嬉闹声,忙抬手挥散了众人,自己也躲得远远的了。 说起张石川称帝,最激动的人不是张石川,也不是花琪和苗翠花,反而是小林子。 谁能成想,当初这个差点被大清废太子给打死的小太监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乾帝国的总管大太监?这可是太监的巅峰啊!每每想到此处小林子就不由得泪流满面。 毕竟是跟了张石川十几年了,对于张石川的脾气秉性他自然是最了解的。 他也知道张石川肯定受不了宫中的这套章程,因而几天不休不眠,草拟了一份大乾内宫管理办法,简化了大量繁文缛节,规范了太监宫女们的言行等等,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这才写完,刚要找皇上献宝,就赶上了这么一出,现在肯定是不敢打扰的,等着吧。 找了个阴凉处,有那有眼力见的小太监忙搬来一个锦墩陪着笑脸说道:“林总管,您老请坐。” 这林总管据说从皇上十几岁的时候就服侍着了,绝对的从龙第一人!这么多年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皇上的人,这是什么身份,谁敢怠慢了? “嗯。”小林子摆开架势坐下了,又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才用眼角看了一眼小太监才说道:“万岁爷喜欢云雾茶,杂家跟了万岁爷这么多年,也好上了这一口。” “承蒙总管提点,我这就传话给御茶房,让他们马上换云雾茶。”小太监忙说道。 “嗯。”小林子点了点头:“这孩子倒是激灵,叫什么?多大年纪了?几岁净的身,几岁入宫的?” 那小太监听了这话大喜,忙躬身道:“回公公的话,孩儿入宫前本姓蔡,贱名一个坤字,今年十七了,五岁净身入宫。” “哦,小坤子,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小林子不咸不淡的说道:“以后跟着杂家好好侍奉主子,自然有你的好处。” “谢爷爷提携!”小坤子听了这话忙跪下磕头。 “哼,不知臊的。”小林子笑道:“我儿子前些日子才刚抓完周,哪儿就冒出你这么个孙子来了?” “爷,您这话说的,您是什么身份?能给您当孙儿是小坤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古话说,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儿。爷您可不是嫌弃小坤子蠢笨……” 正说着,外头又有太监进来,见了小林子忙说道:“给祖宗请安。” “嗯,免了,什么事儿?” “回公公,外头有个碧眼大胡子的胡司令说要求见皇上呢。” “哦,黑胡子啊,告诉他,皇上现在不得空,让他候着……算了,还是我出去看看吧。”小林子想着黑胡子可是跟着张石川南征北战的,也不好托大,又朝小坤子说道:“你在这好好守着,不得皇上吩咐,外人不可近殿十步之内,不然万岁爷发起脾气来,哼哼……” “爷爷放心,小坤子自当小心侍奉!” 等小林子走了,小坤子不由得心跳加速,这可是抱住大粗腿了啊!只要拍好了林公公,日后还怕这紫禁城内没有立足之地?想到这里更是不敢大意,在背阴处也不敢坐,只站着毕恭毕敬的等着皇上出来。 足足半个时辰,才见张石川带着满足的淫笑走了出来。 “万岁爷,您当心台阶。”小坤子仗着胆子迎上去说道。 “我他妈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还能下个台阶摔死了?”心情大好的张石川笑骂道。 小坤子却是不敢接话了,只能低头不语,两腿有些发颤,他不熟悉这新皇上的脾气秉性啊! “你叫什么?”张石川本来心情就不错,见自己骂了一句这小太监就诚惶诚恐也有些不忍。 “回万岁爷,小的本姓蔡,贱名一个坤字。”小坤子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刚才林总管问起自己的名字,这会儿皇上御口亲问,难道自己真的要飞黄腾达了? 谁知道张石川听了一皱眉:“你会打篮球吗?唱、跳、Rap,鸡你太美……” 听了这些完全不懂的词汇,小坤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万岁爷,奴才蠢笨,并不懂得这些,不过奴才肯学,只要……” “行了行了,学点有用的是正经,学什么……咳咳,方才似乎有人想见朕?”张石川脑子一抽又想起自己已经是皇上了,忙端起架子。 “万岁爷,是胡司令要见您,现在林总管在外头陪着呢。” 来到保和殿偏殿,果然小林子正和黑胡子不知道在说什么,黑胡子兴奋得手舞足蹈。 见张石川来了,二人忙站起身啦,黑胡子单膝跪倒:“参见陛下!” 张石川噗嗤一笑:“怎么,你也学会这一套了?快起来。” “您现在已经是皇帝陛下了,必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我尊敬的陛下。”黑胡子站起身来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川哥,这次咱们怎么抢?” 张石川一挥手,小林子展开舆图铺好,张石川说道:“我们是文明人,别动不动就抢啊抢的! 这次主要是让你带个口信给德川吉宗,告诉他,如果他再敢把火药配方卖给哪个国家,我杀他全家!” “啊?光是带个口信?”黑胡子一愣,脸上写满了失望。 “嗯,另外我听说日本的摂津国美丽富饶人口众多,这次我们去顺路看看吧,尤其是大阪城,多抢点东西回来。 还有这里,距离大阪不远就是日本的天皇所在的京都,有时间的话也去转上一转,如果方便咱就把天皇带回来做做客,让他参加我的登基大典。 另外我大乾初建,哪儿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这一片人口众多,想办法多抢……请!请回来一些。 至于财物吗,老规矩吧,七成归国家,三成归出征的兄弟们!” 黑胡子这下才两眼放光:“川哥,那朝鲜要不要再顺路去拜访一下?” “朝鲜先不着急,咱们这次需要人口,把能出远洋的船都带上,主要是装人,我需要大量的劳力新建一座都城,全世界最伟大的都城……” 正说着,有人来报,巴特尔和莎琳娜来了,在外头请见。 “娘的,这些狗屁规矩!我媳妇来了还得在外头请见,这都是什么破事!小林子,记着,回头这条得改……”张石川边发牢骚边跑了出去, “嗻!”小林子忙也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跟了出去。 见到莎琳娜,张石川直接把自己的长腿美女横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三圈:“娜娜,想死我了。”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看着一众宫女太监都扭过头去看别处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莎琳娜又羞又气,偏偏张石川转得又快,两只手只能紧紧搂着张石川的脖子。 张石川放下莎琳娜又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才朝巴特尔道:“嘿嘿,巴特尔,不是让你在耽罗好好呆着吗?咋又来了?” “巴特尔参见皇上!”巴特尔拖着假腿就要下跪。 “行了行了,咱们就别来这一套了。于公,你为我大乾打仗身残,于私你是我的大舅哥,以后这大礼就免了!”张石川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膀:“巴特尔,你可胖了不少啊,这假肢用着还行吧?我让他们开发下一代呢。” “哈哈,有加特林菩萨这么犀利的火器,再说又是要和建州野人大决战,打京师我虽然帮不上忙,可打山海关然后守住关隘可是擅长!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坐得住!”巴特尔敲着假腿说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看到了加特林肯定坐不住。怎么样,打得过瘾吧?” “哎呀我去!得亏我去打山海关了,要不然可真不知道加特林菩萨如此神威! 你是不知道,往桥上一放,哒哒哒哒那么一摇,那人跟韭菜似的一片片的倒下了……”巴特尔说道山海关一战顿时来了精神。 “行了行了。我怎么不知道?”张石川笑了笑:“我们前两天一战打死打伤了三万多清军……” “呃……”巴特尔顿时无语了。 莎琳娜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巴特尔没有遵守张石川的命令好好待在耽罗跑到山海关去打仗而惹张石川生气,现在看来,张石川一点都不在意啊。 “哥,那……以后你可就是皇帝啦?”莎琳娜看着依旧是一身戎装的张石川问道。 “嗯啊,你可就是我大乾帝国的皇妃了。嘿嘿嘿,赶紧个我生个小皇子呗?” “哎呀!胡说八道什么呢!”莎琳娜在张石川腰间拧了一把。 刚刚转过头来的一群宫女太监又忙转了回去假装没看见。敢掐皇上,这可是大不敬啊!不过似乎万岁爷被掐得……很开心? 回到殿内,巴特尔一眼就被案上的舆图给吸引住了,一瘸一拐的凑过去一看,顿时大喜道:“哈哈!日本!南无加特林菩萨!善了个哉的!川哥,皇上!打日本我必须得去!” “那必须的!”张石川想都没想就说道:“咱哥俩有多久没有一起并肩作战了?” “啊?”旁边的人都傻了。 皇上这还没举行登基大典就要御驾亲征是怎么着? “哥!你看他这缺胳膊少腿的人,能干啥去啊!”莎琳娜吼道。 “咋了!我能摇加特林!”巴特尔摇晃着麒麟臂说道。 “巴特尔,你这胳膊和腿的帐,咱们和日本人算过了没?”张石川问道。 “没算呢!小日本把我害得这么惨,都没能自己出出气去!上次打他们都是查干巴拉他们去的,我都没能过上瘾! 这次必须得好好的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大乾的厉害!必须多带上点加特林,还有那么粗的新式火炮叫啥来着……” “嘿嘿嘿,巴特尔,我给你量身定做了一件神兵利器……” “没算呢!啥神兵利器啊,川哥?”听了这话巴特尔顿时来了精神。 “你们俩要不要脸!上次抢了日本那么多人和银子,还嫌不够?”莎琳娜真想踹死这两个不要脸的。 “咳咳,当然不够!”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入住紫禁城(二) 张石川所说的神兵利器几天后到了,是和张石川的后宫群一起坐船从琼州府运过来的。 “姑娘们,我想死你们啦!”看着依次从车上下来的思戸金、赵娥、阿奴和鱼儿张石川都要起飞了。 “臣妾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思戸金却是带着一群姐妹跪下磕头道。 “哎呀呀,晚上的时候让你们跪着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乐意,现在……” “咳咳……”思戸金轻咳两声。 “啊……哈哈。”张石川发现有点忘乎所以了,还有孩子们呢。 “儿等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天和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也跪下磕头,看架势已经演练很多遍了。 “哈,好好,快都起来。”阖家团聚,让张石川暂时把一切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苗翠花也在花琪的带领下给众人纳福:“给姐姐们请安。” 对于张石川收了苗翠花这事儿,大家知道了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知道张石川没事儿就爱自己瞎逛,多个武功高强的人跟着总不是什么坏事。 以思戸金为首,众人纷纷掏红包给新加盟的苗翠花。 “哎呀,真没想到,再次回京师,居然就住进紫禁城里了。这里头房子可是够多的。”小娥感慨的说道。 思戸金和鱼儿虽然一个是琉球翁主一个是朝鲜王妃,可她们住过的宫殿怎么能和紫禁城比呢,阿奴更是看什么都新鲜。 “暂时没地方住,先在这里安置了,等以后让二喜从新建一座新城!”张石川说道。 他还真的不喜欢住在这红墙黄瓦的紫禁城里,总觉得太压抑了。而且按照他的规划,京师实在是太小了,和大乾国都的身份完全不符。 “皇上,我大乾是要定都在京师吗?”思戸金问道。 “呃,暂时先在京师里将就下,我要在左近新建一座城。至于具体定在什么地方我还真没想好呢。” “那干嘛不回唐山镇去建呢?又有煤井又有铁矿,地势又平坦,离着港口也近……”赵娥问道。 “唐山镇吗……不太合适。”张石川心说唐山什么都好,就是会地震啊。“哎,你这一说,唐山镇我还没要回来呢!” “切,你哪儿有功夫管什么唐山镇?你天天想着打日本打日本!”莎琳娜不满的嘀咕道。 “哈?还打?哥都当了皇帝了还要去打仗?”赵娥听了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哥,我们来了你又要跑去打日本,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们姐妹?” “瞎说什么呢?哪儿有的事儿!”张石川忙说道:“只是这日本太可恨了,把火药卖给满清和广南,日后只怕新式火药要在全世界普及开了。 等天气再冷了大沽港要结冰,到时候就麻烦了。现在这个季节没有台风,正适合出海征日本……” “啊?哥,你这就要走了不成?”阿奴顿时一张小脸就拉下来了。 鱼儿没有说话,可也把头低下了,一副要哭的样子。 看着媳妇们一张纸或是失望或是可怜的俏脸,张石川也觉得有些愧对于他们。这么多年了,自己就没有多少时间是好好在她们身边度过的。 “嘿嘿,不走不走,你们刚来我哪儿能又走了。”张石川口是心非的说道。 “真的?君无戏言!”莎琳娜接口道。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张石川点了点头:“君无戏言!” 家宴完毕,遣散了孩子们,看着一群莺莺燕燕张石川清了清嗓子道:“宝贝们,有件事儿,我得跟你们商量商量。” 众人彼此看看,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哥,啥事就直说呗,你是不是又想娶新媳妇了?”赵娥说道。 “听皇上说。”思戸金噗嗤一笑在赵娥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其实吧,是关于立皇后一事,你们知道,我的本意是你们姐妹都是同等对待一视同仁的,可是这皇后……” “这还有啥好商量的,当然是金姐了!”不等张石川说完,赵娥就说道。 “对呀,这还有什么疑问?当然是金姐当皇后了!”阿奴也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我可不想当那劳什子,在乾王府这么多年管着内院就够累的了,现在再让我管后宫,想都别想!”思戸金却连连摆手道。 “啊?你们都没意见?”张石川倒是有点意外。 要知道,那可是皇后啊,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的存在。更重要的是,皇后所生的皇子才是嫡子,将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别人不说,赵娥总是有资格争上一争的。 “你看我干嘛!那么多礼仪要参加,那么多规矩要学,还得管着这么大一个后宫,我才不要呢。 嘿嘿,你还是让金姐当吧。金姐端庄大气,天生就是当皇后的料!至于谁继承你的皇位吗,那是以后的事儿了。 再者说了,天和也是我和金姐莺儿我们三个一起带大的,和我亲生的又差多少?”赵娥直截了当的说道。 晚上,一番云雨之后,思戸金软软的伏在张石川的胸口半眯着眼睛,像一只乖巧的猫儿一样任由张石川爱抚着光滑的脊背。 “这一切好像梦一样。”思戸金喃喃说道。 “嗯?”张石川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从康熙五十二年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谁能想到,我的川居然成了皇帝,君临天下,一手开创了大乾王朝。 还记得那会儿你给我唱的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如今这世界几乎都是你的了。” “呵呵,傻金金,世界大着呢,咱们大乾才多大?我还得继续开疆拓土呢!”想起十几年前在琉球的一幕幕,张石川也不禁莞尔。 沉默了一会儿,思戸金才说道:“皇上,本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议论国事,可有些话我还是想说。” “嗯?说呗。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囯朝初定,虽然满清皇帝已经颁布了退位诏书,可现在偏远地方还未收到呢,现在正是两朝更迭的紧要关头,是不是应该等朝局安稳了再兴兵伐日? 皇上仁慈,只是逼得雍正退位,可现在十几万八旗兵还在,若是此刻再将大兵抽调出去打日本,若是这些八旗兵有什么不轨之心,皇上又在外征战,只怕难以压制。 日本虽然可恨,可毕竟他已经将火药配方给传了出去,现在想控制也难了,早这一年半载的也无益处,还不如等上一段时间,国内时局稳定了再遣天兵伐之。 其次,皇上现在是九五之尊,臣妾以为万不可轻易犯险,我大乾天兵威武火器犀利,打日本不过是手到擒来,何须皇上亲自出征? 上次在杭州你就差点被日本忍者刺杀,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再者,皇上既是要推行大乾新法,自然要有许多变革,若是您亲自主持大局,臣妾想一定可以事半功倍,能更快更好的将新法推行下去,造福我大乾百姓……” “嗯……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或许是我太性急了,总想在这几年之内就荡平四夷山河统一。好吧,我听金金的。”沉默了一会儿张石川说道。 “真的?”思戸金仰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张石川,有些无法置信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哈,当然是真的。金金说得对,比起打那些小国,先稳定朝局才是最重要的。攘外必先安内吗。 再说,这些年我确实也太冷落你们和孩子们了,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南征北战,如今大业已成,也该好好补偿补偿你们,略尽人夫人父的责任了。 就这么定了,这段时间我不去打仗了!把爹和冯叔他们都拉过来,就在京师实行改革,建新都城!” “真的?”思戸金握住了张石川的手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打仗这种小事,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张石川捧起思戸金的脸亲了一口。 “皇上,再过两年,臣妾就不能侍寝了……我……我想再给你生个皇子……”一个湿吻结束后思戸金有些娇羞的说道。 “啊?”张石川一愣。 “臣妾,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老了……”思戸金语气中略显失落。 张石川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日本幕府大将军的后宫,超过三十岁的女子不能侍寝是一条不成为的规矩了。 一则是女性年纪一大难免年老色衰,一则是三十岁以后在这个时代算高龄产妇了,生育风险更大。 “傻金金,咱们大乾可没这些狗屁规矩,谁说你老了?正是好时候呢,我就喜欢你白白软软的身子,嘿嘿嘿……”说着张石川的一双禄山之爪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哎呀别闹,就不能好好说说话……”思戸金被揉搓得娇喘连连。 “嗯,这不是说呢吗。”张石川嘴也没闲着,含糊着说道。 “我……我妹妹,你……” “啊?你妹妹?哪个妹妹?” 思户金擦了一把口水:“思真鹤金啊!还能是哪个妹妹!” 张石川一捂脸,还有这么个小姨子呢,他给忘了一干净。 “她可也二十四了呢,皇上,难道你就真的瞧不上她?”思戸金问道。 “不是啊,这不是你亲妹妹吗,再说了,没什么感情基础啊……” “那你让她怎么办?可是在乾王府住了这么多年了,还怎么嫁人?谁敢要?”思户金娇嗔道。 张石川顿时觉得无比的冤枉,这也不怪他啊!他可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但是想到两个瓷娃娃在一起,还是亲姐妹,这若是能来个大被同眠…… “嘿嘿嘿,那我就免为其难的收了她?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们两个可得一起侍寝!”张石川淫笑着说道。 “呸!”纵然是老夫老妻了思戸金也是羞得满脸通红,在烛光映衬下更显得娇艳欲滴。 “还有那个黎维禟的女儿呢?还有那个德川吉宗的养女……” “我都没跟他们说过几句话啊!” “皇上,您没有兄弟帮衬,孤身一人也太孤单了点,若想坐稳万世基业,还需子孙繁茂才好!” 听到这里,张石川顿时觉得肾有点虚……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入住紫禁城(三) 深秋的京师已经颇为萧瑟了,北海,一只小舟泛波其上。 “天和,京师好玩吗?”张石川摇着船桨问坐在船头的张天和。 天和摇了摇小脑袋:“太冷了,树叶子都掉光了,难看。” “呵呵,这个季节确实不好看了。不过你小子可是在唐山镇出生的呢,不能忘本。等冬天了下场大雪就好看了,你还没见过像样的雪呢。” 小舟已至湖心,张石川索性不再划桨,让小舟飘在水面上。 “冬天,下雪……”天和若有所思。 “嗯,还有梅花可以看。然后是春天,有迎春花,桃花、夏天和琼州府一样热、秋天也会硕果累累……”张石川说着看天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儿子,有什么话想说?是想回琼州府?” “回父皇,并不想回琼州府。如今天下初定,父皇要定都京师,娘带着皇妃娘娘和弟弟妹妹们都过来了,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我才不回去。”天和忙说道。 “那你是想什么?” “儿子只是不懂,为什么咱们大乾武力足以荡平天下,父皇却要对那些满人网开一面?”天和说着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着张石川。 这些属于国政,思户金总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因此他很少听到这方面的话,现在跟着自己的老爹说起这个,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张石川只是一笑:“还有什么疑问,都说出来也无妨。” 天和又道:“爹爹总是教我说满人刚入关那会儿残暴凶戾,致使神州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如今父皇得了天下,为何不让这些鞑子血债血偿? 您马上就要称帝了,为何对前清的废帝雍正还要如此倚重,让他当什么总理事务王?难不成我亿兆汉人都没有一个能担此重任,会治理国家的吗? 想当初朱元璋得了天下,朝中可并没有一个蒙元的人,明成祖朱棣更是几次亲政蒙古,以求永绝后患。 父皇,满人毕竟占了我汉人江山近百年,您就不怕他们日后会心怀不轨,又有胤禛身居高位,到时候会妄图对我大乾不利?” 听了天和这一连串的问题,张石川不由愣住了,神情有些凝重地问道:“儿子,这些问题是谁让你问的?” 天和见了忙要站起来,却引得小舟一阵摇晃,吓得他忙又坐下扶住船舷。 “父皇您别生气,并没有人让我问父皇,只是我想不明白。母后一直告诉我和其他皇妃娘娘,后宫不可干政,连打听都不能,我只是自己好奇,想不明白,想请父皇给我解惑,父皇息怒……” 张石川笑道:“乖儿子,不用害怕,我并没有生气。你也一天天的长大了,早晚这江山都会是你的。你现在能想这些,爹很欣慰。” 天和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皇儿胡思乱想,让父皇见笑了。” 张石川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天和披上才说道:“儿子,你还小呢,可真是对这些事有兴趣不成?” “嗯!”张天和用力点着小脑袋。 “哈哈,好!爹本来想给你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能让你快乐的成长,不想你早早接触这些军机国事,既然你感兴趣,爹就给你说说! 咱们先说为何不让满人血债血偿吧!没错,当初满人入关确实是犯下了滔天罪行,但是那都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 咱们汉人有句古话叫父债子偿,可你有没有听说过爷债孙偿,重孙子偿的?” 天和摇了摇小脑袋,但是想了一下又说道:“父皇是不是要说满人那些暴行都是他们祖辈犯下的,和现在的满人不相干?可前明不也对蒙元鞑子毫不留情?” “你能拿前明和我大乾比较,说明是动了脑子了。可你再想想,前明对蒙古征伐之结果又如何呢? 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棣,都不能把蒙古人赶尽杀绝。蒙元退到了草原上,划分成了鞑靼和瓦剌,依旧困扰了大明三百年之久。 到了后来更有土木堡之变明军大败于瓦剌,致使明军主力伤亡过半,至此明朝便由盛转衰。” “可现在我大乾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消灭区区百万满人还不是举手之劳?我知道了,是父皇有仁德之心,不忍滥杀无辜!” 张石川笑道:“那些话都是对外人说的。儿子,下面我要说的这些话,只可你知我知,连你娘都不能说,知道了吗?” 天和听了不由一愣,到底是什么话,连她娘都不能告诉?可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嗯!” “我大乾现在只有不足十万的兵力,而八旗人却散落在全国各地。虽然我大乾国防军火器强悍挡者披靡,可若想将满人赶尽杀绝也要走遍大江南北。 如此一来,势必要靡费大量军费和人力,也会导致国内民众被狗急跳墙的满人滋扰,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为父的战略,想必你也该知道,是在周边诸国。将围剿满清的精力拿来对付那些小国,五年功夫便可以拿下更多的土地和人口,远比内耗要划算得多。” 天和听了点了点小脑袋:“还是爹爹高瞻远瞩!” “要想消灭一个民族,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张石川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问道。 “这……若是消灭,自然是杀光他们……” 张石川摇了摇头:“你也算学过史了,当初五胡乱华,他们也想杀光咱们汉人,可后来结果如何?” 张天和摇了摇小脑袋。 张石川笑着说道:“还是要多看些书啊。匈奴被打得一路西逃,逃到了欧洲,隋唐以后史书上再没有匈奴一词。 羯的后赵被冉魏灭亡后,羯族作为俘虏几乎屠杀殆尽,仅剩下一万余人投降了东晋。 鲜卑融入到其他民族中去了,到了隋唐时期,鲜卑作为一个民族也已经消失了。 羌和氐,在唐初年间被松赞干布统一建立了吐蕃王国,消失在历史中;另外南迁的一部分在云贵高原形成六诏,最终统一为南诏。 至于当时其他少数民族,更是早就被历史所淹没了。” “父皇是想说,我大汉永远是最后的赢家?” “咳咳,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想消灭一个民族,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从肉体上使其灭亡,而是从精神上抹杀掉他!”张石川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从精神上抹杀?”天和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没错!要让他们忘记自己的祖宗、忘记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忘记自己的风俗文化,忘记自己的信仰,通过几代人潜移默化的改变,让这些异族最后都觉得自己就是汉人!” “就像父皇现在对那些倭奴、朝鲜奴所做的,不让他们学习自己的语言和文字?” “没错!”张石川重重一拍手,他为了自己儿子的聪慧而欣喜:“不过对付那些奴隶我们可以以强硬手段为之,可对付满人,不能这么简单粗暴。 满人也知道自己落后,所以得了天下之后一直在努力学习我汉人的学问。不止学习儒家、孝道这些,连衣食住行都在受汉人影响。 其实是他们自己在同化自己,消灭自己,你能明白吗?你想想,现在很多京师的年轻满族人已经不会说满语了……” 听完了张石川的话,天和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道:“父皇的意思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杀人诛心,比起在肉体上消灭他们,从精神上抹杀才是更狠的,明白吗?当初满人入关要汉人剃发易服其实也有点这个意思。” 张天和一脸蒙圈。 张石川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汉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包容性强。有史以来曾被外族入侵过多少次,但是不管哪一次,最后这些蛮夷都返被汉人同化了。 这个话题如果铺排太深奥了,等日后有机会了爹再跟你慢慢说。现在咱们再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为何要重用胤禛。 方才我说了,想给你个幸福的童年。你可知道清朝的这些皇子们打小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吗? 他们六岁就要开始上学,早上四五点到上书房上课,一上就是一天。每年只有元旦、端午、中秋三大节,加上皇帝万寿以及皇子自己生日那天可以放假,其余时间日日读书,从不间断。 他们没时间玩耍,没有自己的童年,甚至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过得舒服,这是你想过的童年吗?” 天和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想要爹爹给我讲故事,带我飞天,我想和娘撒娇,想和弟弟妹妹们玩儿……” “嘿嘿。爹也不会强迫你们这般的。但是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清朝这些皇子们都是为了当皇上而培养的。你想想,这样没日没夜的学十几年下来,可都是宝贵人才啊! 尤其是胤禛,更是深赟驭人之术,这种人,对于我大乾来说既是人才,更是一种挑战。你爹我搞那些发明创造可以,领兵打仗也行,可说道治理国家,大方向我肯定比他强,若是细枝末节,我未必如他。 治理国家靠得不是一个好皇帝,而是一群能臣!若我大乾做到连胤禛都能为我所用,天底下还有什么我们做不到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么一句话:把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你爹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满族人给咱们当奴才,开疆拓土去,还要心甘情愿,以为受了我们多大的恩惠呢!咩蛤蛤蛤……” 看着哈哈狞笑的张石川,天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爹,他们都说你是万世仁君,怎么你今日这番话听着不像啊?” “嘿嘿,傻儿子,所以爹今日对你说的这些话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知道了吧?再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皇儿省得!” “嗯,日后你也多少接触接触这些。等你再长大点了跟着你二牛叔和老赵老史他们去沙场上走一走。 不管是做皇帝也好,做个普通百姓也罢,多开拓开拓眼界总是好的。你想想,为何历朝历代都是开国的时候多明主,到了后期各种昏君奸臣层出不穷了?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开国之君多半走南闯北,他们了解自己的江山社稷,了解自己的百姓疾苦。 而到了后期,那些皇子皇孙们都是在深宫内苑养尊处优长大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的子民想些什么! 他们连皇宫都没出去过几次,对自己国家的了解只能来自那些歌功颂德的奏疏和身边近臣的言语,故而更容易被蒙蔽。” “何不食肉糜?”张天和眨了眨眼睛说道。 “没错,我儿聪慧,父皇甚是欣慰,哈哈哈……” 不觉残阳西斜,这艘小舟以及舟上父子二人似乎还相谈甚欢。 北风吹过,思户金下意识的紧了紧披风。 “金姐,川哥不会是在教天和怎么泡妞吧?你听他笑的,顶着风能传到岸上……”赵娥不无担心的说道。 第四百二十五章 衍圣公(一) 当看到花园里刚刚被组装起来的巨大钢铁怪物后,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张石川。 邪恶的见棱见角的外形,后面一根大烟囱正在呼呼的冒着黑烟,两排大铁轮子上还裹着一层宽大的铁链子,不时哧的一声喷出一股白色蒸汽,前面支棱着一根大铁管子…… 巴特尔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试探性的用手在上头敲了敲,发出当当当的声音,果然是钢板。 “川哥,这就是你说的给我量身打造的武器?” “哈哈,这就是我大乾以后的陆战之王!赑屃一式β型!”张石川看着这奇葩的造型心里也没底,这玩意还不如个大铁王八好看呢…… 这蒸汽战车跟他当初画出来的草图怎么差距这么大呢?连炮塔都没有……而且这个头足足有五六米长三米宽,简直就是一个大铁盒子,这也忒大点了吧? “冯叔,这也太难看了吧!”张石川苦着脸说道。 “要做得厚重,还得有枪有炮,还得装煤装水,还要装那么多人,就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来就不错了!”冯树秦兴奋的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赶紧的,都上车上车!” 众人怀着一颗忐忑的心钻进车内,发现里面果然别有洞天。大有大的好处啊! 一个人专门负责加煤和压力阀,一个人负责方向和速度,前面战斗部一门火炮、一门加特林,里面还能塞进去五六个人从两侧的射击孔开枪……这蒸汽战车里能装十几个人! 当看到里面的加特林菩萨之后巴特尔顿时眉开眼笑:“躲在这里头摇菩萨可是万无一失了!哈哈哈,果然是给我准备的!” “加压,前进!”冯树秦一声令下。 “哧!”一团蒸汽喷出,紧跟着大铁盒子一阵摇晃,震颤了半分钟之后终于开始缓缓爬行了。 “加速加速!” “是!” 赑屃一式以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在御花园里飞驰,将花园内的花花草草碾得一片狼藉,还撞倒了两块太湖石…… 跑了一圈停了车,张石川第一个跳下来,胡乱擦了一把一脸的黑灰说道:“冯叔,这密封必须得加强啊,不能让煤烟子往战斗室里钻啊。这可好,在里头待一会儿跟下了趟煤窑似的,这时间长了会不会没气中毒啊!” “不会不会,四处漏风,怎么会中毒!这不是试验品吗,成品到时候缝隙用橡胶密封一下就好了!” “车体太大,动力弱、转弯性能太差、隐蔽性……”张石川看了看冒黑烟的大烟囱,这玩意天气好了隔着好几里地都能看见,只能叹了口气说道:“隐蔽性就算了……” 还没等冯树秦说什么,巴特尔先不干了:“川哥,你哪儿那么挑剔!有了这赑屃一式,攻城略地根本就不用死人了啊,只要开着这铁王八往里冲,哒哒哒……呃,城门小了好像还真冲不进去!” “这东西主要是用做步兵支援的,提供可移动的火力堡垒,让步兵可以跟在后面一起冲锋。 不过需要改进的地方还很多啊。这个就是个试验型号,先在战场上看看效果如何,有了数据再改进。” 又挑了一堆毛病,冯树秦一条条的记录着。见是话缝,小林子才凑过来说道:“主子,衍圣公孔传铎求见,您看什么时候见?” “衍圣公?”张石川皱了皱眉,大乾还没封爵位呢啊,前朝的爵位小林子也不敢提啊。 “衍圣公乃是孔子的后人。”小林子忙解释道。 “哦!”张石川这才恍然大悟。孔子后人来干嘛?八成是拍马屁表衷心的呗。 “主子,衍圣公在士林中颇有威望,您是不是亲自召见一下?” “行,等我洗把脸……”张石川又擦了一把脸上的煤灰。 孔传铎是个五十出头的老者,穿着一身前明的官服官帽,留着一条标准的金钱鼠尾。 恭恭敬敬的给张石川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后,孔传铎双手捧着表文念了起来:“伏以泰运初享,万国仰维新之治,乾纲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 率土归城,普天称庆。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极,以德绥民。 协瑞图而首出,六宇共戴神君;应名世而肇兴,八荒咸歌圣帝。山河与日月交辉;国祚同乾坤共永。 臣等阙里竖儒,章缝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庆新朝盛治。瞻圣学之崇隆,趋跄恐后;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弥深。 伏愿玉质发祥,懋膺天心之笃祜;全瓯巩固,式庆社稷之灵长。臣等无任瞻仰汴舞屏营之至。谨奉表上进以闻。”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张石川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拍马屁的。毕竟是孔老二的后人吗,又受读书人崇敬,还是不得罪的好,不过是个公爵的位子。一年千八百两银子的俸禄而已。 而且看着这一身明朝官服,张石川也颇有些好感。 “衍圣公有心了。虽然已经改朝换代,我大乾得了天下,可还是要以读书人治天下,孔家这传习千年的爵位自然是不能更变的。 你放心,只要孔家一心为大乾出力,给天下读书人做个榜样,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大乾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孔传铎忙又叩首道:“蒙皇上不弃,孔家上下自当为表率,以身立礼……” 说了几句废话,传话太监说道:“万岁,四爷来了。” “哦,请进来。” 孔传铎也又扣头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张石川还真没把这个孔老二的后人放在眼里。 孔传铎出殿,正好和进来的胤禛走了个对面,胤禛看着他这个打扮也是一愣。 “四爷,坐吧。啥事儿?” 胤禛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张石川旁边,却犹自看着门外:“方才那个是衍圣公?” “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不过看那一身官服猜到的。” “哦?这官服不就是前明的官服吗?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张石川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这身官服倒是有出处的。”胤禛说道。 “哦?说说!说说!” “你不了解孔家还有衍圣公这点事儿?” “当然不了解……哎呀四爷就别卖官司了,赶紧给说说。来人,看茶!” “哼,平日里就告诉你多读些书……”胤禛突然发现话头不对,叹了口气说道:“他这身官服,确是正儿八经的明朝官服! 前明崇祯十六年,崇祯皇帝吊死之前,当时的衍圣公孔胤植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就上折子给崇祯要给自己的长子请授一套二品官服。 可刚收到官服,孔胤植还没死,崇祯倒是先死了。于是消息灵通的孔胤植就穿着这套衣服来朝拜李自成,供奉了大顺国永昌皇帝龙位,并且献出马匹饷银,跪纳大顺印信。” “握草!”张石川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哼哼,还没完呢。”胤禛喝了口茶又说道:“李自成残暴荒淫,却也没有为难孔家。只是没过多久我八旗入关,李闯兵败身死,长袖善舞的孔胤植又写了《初进表文》给顺治爷,像大清称臣。 第二年,摄政王多尔衮发布剃发令,衍圣公孔胤植表示积极拥护,写了《上剃头奏稿》,恭设香案,宣读圣谕,并保证遵奉圣谕,俱各剃头。 孔家举行了隆重的剃发仪式,并要求族人响应号召,还说剃头乃是新朝雅政!哼,新朝雅政!”说到这里胤禛自己都觉得好笑。 噗的一声,张石川一口水都喷了出来:“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你以为这就完了?以前还有呢。宋时金兵南下,当时的衍圣公孔端友仓皇难逃,结果他被丢在曲阜的弟弟孔端操降金,袭封衍圣公。于是就有了南北衍圣公一说。 数十年后,蒙元兴起,灭宋金。孔门秉承“圣之时者也”,审时度势,果断投入蒙古人怀抱,也不管什么华夷之辨了。 华夏大地狼烟四起,饿殍遍野,所谓圣人后人却在蒙古人跟前摇尾乞食,争抢衍圣公头衔。 更让人发指的是,孔府联络元好问、许衡等大儒,跪请忽必烈接受“儒学大宗师”称号,奴颜婢膝之态令人作呕!”说到这里胤禛一脸厌恶。 其实这还是胤禛说少了。 再往后二百年,1916年,袁世凯称帝;1917年,张勋复辟,七十六代孔令贻均献表上贺。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七十七代孔德成鼓吹中日“同文同种”。 尽管后面这些事还没有发生,张石川已经无语到了极点了,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吗? “好在只是个虚衔罢了,每年除了点俸禄也没什么,让那群读书人接着供奉着去吧。” “哼哼,哪儿有那么简单。”胤禛冷笑一声又喝了口茶,点燃了一根雪茄抽了一大口:“田文镜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已大获成效,唯独在山东却是处处遇阻,皇……皇上可知道为什么?” “难不成也是因为山东曲阜孔家?”张石川有些惊讶了。这可是朝政大事,一个没有实权的孔家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皇考在世时,我曾陪他几次南巡,路过曲阜也去祭拜过孔子。衍圣公的孔府,规模仅次于紫禁城! 孔府仿造封建王朝的六部,设立有管勾厅、百户厅、典籍厅、司乐厅、知印厅、掌书厅,里面不仅设有官署办公,还可以管理一定范围内的地方事务,俨然就像是一个小朝廷,是缩小版的皇宫。 你可知道,孔家在山东有多少地亩?” “这……怎么也得有几万亩吧!”张石川心说你这面瘫男都说孔家是小朝廷了,土地肯定少不了啊。 “具户部鱼鳞册统计,直接挂在孔家门下的土地就有三千六百顷!如果算上投献的……不说富可敌国也能和你当初在唐山镇折腾那么多土地相当了。” 听到这个数字,张石川差点把茶杯咬下来一块。三千六百顷啊!三十六万亩,还只是挂在名下的。 正说着,又有太监来报:“纪委监察部部长曹颙曹大人到。” “臣江宁织造曹颙参见皇上!”不顾张石川阻拦,曹颙跪下磕了仨响头,然后直起身子,又朝胤禛一抱拳:“四爷……” 胤禛和曹颙见面不免有些尴尬,倒是张石川哈哈一笑:“相逢一笑泯恩仇,大肚点哈都,我都能原谅年羹尧,你们俩那点破事儿就算了。” 胤禛依旧是一副扑克脸:“孔府的事儿,你可以问曹颙,他知道得比我多。” “啊?他不是江南的特务头子吗?山东的事儿也知道?” 曹颙听了个大概,说道:“那会儿山东监察本不归我管,不过孔府名气太大,我倒是知道一二。三千六百顷,怕只是孔家在曲阜一地的田地而已。 孔家经营两千年,在泰安、东平、兖州、沂州等地也有不少产业,若一一详数,怕是有万顷以上。 孔家的佃户更是无数。每年交租粮,不管丰年灾年,一律照数交纳。如有拖欠,轻则惩罚,重则捆绑吊打,送官府治罪。 当地有个谣儿唱得好:孟府算盘响,佃户眼泪淌。交租如进鬼门关,一关更比一关难。” “孟府?”张石川拧着眉毛问道,以为是曹颙口误了。 “哦,对对这个歌谣是唱孟府的。孟府就在兖州府邹县,他们家的地比孔家少一些…… 不过孟府都敢如此放纵,孔家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也正是因为山东有了孔孟两家,故而每逢旱涝,那些佃户们交不起租,只得逃荒出来,或是走西口,或是闯关东……” 张石川一拍桌子:“娘的!土豪劣绅必须打倒!” “哼,孔孟两府两千年兴盛不衰朝代更迭都与他无关,所谓流水的朝廷铁打的孔府,不管是你们汉人的唐宋明还是蒙元、大金或者我大清都得哄着这两家。 不但要给钱给地,还要免其租去其赋,还不是为了做给天下读书人看?你的大乾敢动他们不成?”胤禛冷笑着看着张石川。 “咋?四爷,你这是瞧不起人是不?” “哼,你若是能搬倒这两家,我就服你!”胤禛继续添油加醋道:“你别以为你用电手段收拾了琼州的那些读书人就可以把天下儒生都不放在眼里了。” 张石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四爷,你是不是想我大乾把孔孟两府给办了,然后得罪了天下读书人,让他们对我群起而喷之,喷我是暴君,不遵儒教,施苛政什么的?” “正是!”胤禛面无表情的说道。 “行,那走着瞧吧,三个月,我保证让衍圣公滚蛋!” “还是那句话,你若是能做到,我就服你。” “皇上,此事还需斟酌一二啊……”曹颙自然知道张石川这个愣头青脾气倔,生恐他上了胤禛的当。 “其他事儿你不用管,赶紧给我多搜集整理孔孟两家的黑资料,多多益善!哎,郑板桥这厮还没把报馆开起来,是不是该罚俸半年!另外,传话给那个孔传铎,让他在京候着,我过些天要召见他。” 大乾报在京师的刊发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皙厚实的纸张,两文钱一张的价格、铅字油印的小字体使得同样版幅能印刷更多的文字,而且,字体的文章多用白话写成,少有之乎者也和引经据典,使得只要念过两年私塾的人都能读懂上面的内容。 而内容也是五花八门:大乾国皇帝的最高指示、官员任免、新政方向、以及一些卫生知识、生活常识等各种内容一应俱全。 如果不舍得花两文钱去买报纸,京师内各个街角还设有报刊栏,每一期新报纸都会张贴在上头,有好事者会摇头晃脑的把上面的内容读出来。 报纸上在潜移默化的给人们灌输着国家和民族的概念、时不时还会蹦出一个商人靠勤劳致富,并且造福乡里的小故事…… 不仅如此,报上还会有当朝大儒张廷玉、蒋廷锡、甚至是胤禛的文章。 在报纸上,人们已经知道了大乾的国土还包括琉球、耽罗两个新的直隶府,知道了两广翻天覆地的巨变,知道了琼州府每年的巨额税收已经超过了江南。 “我倒是想去看看,你这琼州府究竟有没有你自己鼓吹的这般富庶。”胤禛放下报纸,假装不经意的说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四爷去转一圈儿不就知道了。”张石川一笑说道。 其实胤禛的心思他怎么不明白,一方面可能确实好奇琼州只这几年的光景到底变得多富有,多繁华,另一方面,是想避开京师,避开自己明年的登基大典。 毕竟昔日的大清国君成了大乾臣子。虽然对外说是张石川威逼利诱,以天下旗民的生计为威胁胤禛才不得不妥协的,可不说别人怎么看,胤禛自己心里也肯定不舒服。 “不知道四爷是想走政务考察,还是常服私访啊?我好给你安排安保。” “哼,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胤禛冷哼了一声。 “嘿嘿,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儿,我说四爷,这毛病咱能不能改改?”张石川丝毫不以为意,嬉皮笑脸的说道。 胤禛也没搭理他,又说道:“常服吧,这么多年都圈在京师里,只年轻的时候随驾去过塞外和江南,规矩又多,总是不能尽兴。这回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了,索性好好走一走。看一看大好河山。” “四哥,我跟你一块去。”胤祥马上说道。 “哎,那可不行,天天那么多折子,四爷走了,十三爷你可得接着!光剩下张廷玉那群三脚踹不出个屁的老家伙来让我天天对着他们,我可得疯了!” 张石川马上摆手道:“再说了,我和四爷还有赌誓呢,看我能不能弄走这个衍圣公。 现在四爷要出去玩耍了,你总得留下做个见证吧!要不四爷那小心眼又多疑的劲儿肯定不承认!” “哼,你还能有什么法儿?不过是到时候弄几尊加特林菩萨往孔家门口一摆罢了。”胤禛说道。 距上次衍圣公孔传铎陛见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余天了,张石川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张石川噗嗤一乐:“我不跟你抬杠,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我可扥不得了,过几日就南下,让十三看好戏吧。戏本叫什么?大乾血洗衍圣公府?” “行,回来等着听好戏就是了。四爷,走水路吧,现在风向变了,直接从大沽不出半个月就到琼州府了。 好容易出一趟门,去台湾府琼州府都看看,广州现在势头也挺猛的。广西就先别去了,说不定啥时候就得打起来……” 正说着有人传话,胤禛的养女由嬷嬷领着来了。想起胤禛逼着自己娶他这十二岁的女儿,张石川顿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要出门了,就让慧心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吧。”胤禛依旧面不改色。 “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慧心磕头请安,又给两个爹请安。 “啊,平身……”眼前这个才十二的小丫头张石川总是不忍直视,好在胤祥的基因还不错,慧心长得倒是乖巧可爱。 看着这个和自己的大儿子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张石川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如此,就带小格格去花园里玩玩吧。天和他们正在园子里玩儿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衍圣公(二) 胤禛还真是说到做到,没几天就拍拍屁股坐船出去玩耍了,而张石川也忙着跟葛二喜等人设计新的都城。 按张石川的想法,等新都城建好之后把所有政治机构和大臣们全都搬过去,现在的京师就这样原封不动了。 胤禛既然都不要紫禁城了,那等新城建好之后就直接把紫禁城变成博物馆得了。至于现在的几十万居民,等旧京师衰败了他们会愿意搬家的。 庞大的都城,规划在京师以西六十里的通州,横跨了北运河通州段和潮白河两段河流,水路便捷,可直通大运河南下到江南,又可入海河直达大沽港。 陆路快马两个小时可到京师,东距唐山镇240里,运输煤铁水泥也都便宜,只要修一条铁路就可以了。 虽然知道张石川做事喜欢标新立异,可听说新京师连城墙都不要众人都是不解。 “城墙有什么用?费时费力费建材,又能抗住几炮?而且进出还得绕城门,也不方便。 我大乾之国都无需城墙来防护,倘或有哪国能打到京师来,大乾也不用再苟且龟缩于都城之中苟延残喘了! 我们要将所有对大乾有威胁的都消灭在国门之外!小林子,这句话记下来,作为祖训!”张石川说道。 他要先把周遭的朝鲜、日本给灭掉,再把俄罗斯赶回欧洲,其他国家还有哪个能直逼京师呢? 至于西亚南亚的那些国家除了奥斯曼和莫卧儿现在还算强敌,其他基本上都不用考虑,都是弱鸡,欧洲列强敢来挑事,在南海或者东海,在第一岛链就按死他们。 工部尚书李先复说道:“皇上,虽然我大乾天兵可横扫四夷,不忧外患,可若有刁民闹事、或者歹人混入京师为非作歹、乃至若有饥荒,大批流民涌入京师的话,若无城墙阻隔,只怕到时候局面怕不好控制啊!” “哼哼,我巴不得有人敢闹事呢。大乾律,聚众谋反者如何惩处?” “贬为奴籍,鞭五十,刺面,去势,流万里……”李先复显然是做了功课的。 但是熟读了大乾各种律法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好奇,居然连谋反这种重罪都没有死刑?他们哪里知道,张石川给这群囚犯留着澳大利亚和印尼群岛等大片地方等着流放呢! 见李先复对答如流,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不出五年,大乾将米粮满仓,举国再无饥馑之事! 到时候如果还有人诚心惹事,不想好好过太平日子,朕有的是去处安排他们!” “皇上圣明仁慈,定当得上天眷顾,保佑我大乾风调雨顺……”一群前清大臣开始拍马屁。 葛二喜在一旁看得直撇嘴,他觉得这群张口只会之乎者也的人就是一群土老帽,实在太没见识了。 这些傻帽不知道,葛二喜当然知道,有南洋诸国的稻米、有玉米土豆红薯等神器,又有这么多奴隶开荒种地,大乾能饿死人? 琼州府早几年前陈年玉米都只当做饲料来喂牲口了,酿酒都卖不上好价钱以后大乾能缺粮? 张石川看着葛二喜的表情也是一笑,摇了摇头接着规划自己的新都城了。 路一定要宽、排水设施要完善、中心是皇宫,周围是各部衙门,官员住宅区、百姓住宅区、商业区、休闲区、学校、医院、其他的配套设施…… 张石川一面努力回忆前世的记忆一面勾画着宏伟的蓝图。 他要把都城建成现在世界上最宏伟的大都市。当听说直通皇城的主干道居然要修二十丈宽的时候所有人都暗暗咋舌。 “皇上,有十丈足以显示我天朝之国威了,这二十丈,是否太过了一些?” “我还嫌不够呢。等以后车多了会堵车……国都乃我大乾颜面,怎么能如此小家子气?大乾日后将为世界之主,自然要有大气魄!” 张石川心里冷笑:你们这群土鳖是没看到后世四十米宽的长安街一到早晚高峰堵成什么样呢。等真见到了就知道朕是多么的目光长远了! 太和殿大朝会。 张石川坐在龙椅上,文武百官分坐左右。 看着小心翼翼的用半个屁股坐在小锦墩上的衍圣公孔传铎,张石川也不由得感慨,老孔家,真是牛逼啊。 昨天他刚收到了曹颙的密报,虽然调查的还不够详实,但是孔家在山东省所有实际掌控的田地最少有万倾以上! 不仅如此,曲阜周边的几个府县的县令乃至知府都是孔家的人,在曲阜,孔家的势力甚至远远超过了皇权。 “这些时日朝务繁忙,怠慢了衍圣公,还望海涵。” 孔传铎听了这话忙站起身来九十度角抱拳鞠躬:“吾皇年纪轻轻就驱逐建州野人,开创了我大乾万世基业,实乃是远超汉唐的一代开国明君,如今即将称帝,又要普及新政,自然是日理万机,宵衣旰食,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哦?你也知道我大乾新政?”张石川抬了抬手:“衍圣公无需如此多礼,只管坐着说话。” “回皇上的话,臣也曾仔细拜读过大乾报上的内容,了解一些。” “哦,那你可有什么看法?大乾新政有哪些不妥之处?还望衍圣公不吝赐教。” “皇上如此说可是折煞臣子了!赐教一词万万当不起!”孔传铎刚坐下的屁股又站了起来。 “哎,坐坐坐。衍圣公乃是孔圣人之后,圣人乃是儒之创始人,他老人家的思想可是毒害…… 教化了中华两千年之久了,朝代更迭,可自汉以来不管是汉人的天下还是外族入侵,历朝历代孔夫子都被奉为圣贤,为天下师,衍圣公不必如此多礼。 对于新政有什么想法只管说便是,大胆地说!”张石川笑得如此的和蔼可亲。 “皇上尧舜再世,英明睿智,亘古未有,所推新政更是体察民情,轻徭薄赋,厚禄百官,优渥仕子,体恤商贾,实乃是前所未有之仁政,我孔府上下人等无不交口称赞!天下百姓都体沐皇恩……” 张石川听着心里这叫一个腻味。难怪孔家两千年不倒,这马屁拍起来真的是一绝啊! “哦?如此说来,衍圣公府是支持新政咯?” “这个自然!”孔传铎偷看了一眼一旁迅速坐着笔记的小太监,知道今日君臣这番奏对是要记入起居注的,又加了几分小心。 “好,好!”张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孔家传家两千多年,想来现在人口不少了吧?” “回皇上的话,还算兴旺。现在曲阜一支嫡系在谱的有三千余人,其他旁支不可计。” “哦,那可是个大家族了,生计还过得去吧?” “多谢皇上挂记,托皇上的福,尚可维系。” “每年祭祖怕也是比不小的开销吧?我听说明清两朝都有过赐给孔家祭田的先例? 本来应该亲去孔庙祭拜的,只是杂务缠身,实在走不开,只好等登基大典举行之后再去祭拜孔圣人了。” 孔传铎听了这话心里一喜,这是皇上又要赐给祭田了啊!孔家怎么延续两千年的?还不是因为投降快,善于溜须拍马! “臣恭候皇上御驾!皇上明鉴,确实有。前明太祖皇帝曾赏赐了孔府良田60万亩。满清也给过80万亩。 故而每年清明、七月半、重阳以及除夕四次家祭倒也可以维持。至于国祭,都有朝廷赏赐。”孔传铎心想,你总不能比满清鞑子还小气吧? 张石川听了眉毛一挑:“60万,80万!果然不少!幸亏朕的土地多!” 孔传铎听了心里更乐了,忙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乾中元大帝一统江山……” “哎!这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张石川一拍大腿,却是话锋一转:“我听说,孔圣人在世时格外推崇周礼,可是有的?” “皇上博学强记,学贯中西,实在让臣汗颜!圣人确实钟情于周礼,也曾说过: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嗯,我也对周的制度很有兴趣,比如说分封制。历朝都有赏赐祭田给孔家,我若再赏赐田地不免也落了俗套,不如干脆将你们孔家给分封了吧!” “分……分封?”孔传铎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是要裂土封侯?孔家的消息是相当灵通的,张石川已经答应过了满族宗氏以后会有分封,这也是为了安抚前朝皇室,自己一个孔家,又无战功,难道也能被分封? 虽然现在孔家已经是曲阜的土皇帝了,但是毕竟有名无实,如果张石川真的能分封孔家,会是个什么爵位?好歹也得是个郡王衔吧? 难道衍圣公这一脉即将在自己的手中发扬光大?想到这里,孔传泽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 “没错,分封。哎!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人呐,没什么学问,地方太大了怕管理不过来,只能分给下面的人分头管理了。 我觉得大周朝的分封制度挺好的,到时候华夏遍地诸侯国,都听我的,这不是很好吗!万国来朝什么的!”张石川说道。 “皇上英明!周朝之所以能延续八百载国祚正是因为分封天下。皇上此番分封大乾,定然能使大乾国运绵延百代万世!”孔传铎马上一个马屁跟进。 而一众大臣听了这话都是一皱眉,分封?这还了得!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熟知了张石川的脾气,更有人猜出来,张石川是在装傻。于是乎谁也不敢开口。 张石川哈哈一笑:“借你吉言。你们孔家这么多人,又是圣人之后,多饱读诗书的大儒,等到时分封到各处去了,可要帮着朕好好教化当地百姓,让他们都知书达理哟!” 分封到各处!孔传铎更是惊了,这是一个封国还不够? “我辈读书人虽然不才,也不敢辱没了先人,一直以著书、讲学、教化天下为己任,皇上只管放心,我孔家上下等定谨遵皇上圣旨,在封地大力兴学,使百姓都尊礼法纲常……” “嗯!好!好!果然和圣人之后说话就是痛快!不如今天我先分封了你们一部分吧!”张石川一挥手:“来人呐!拿舆图来!” 这下整个太和殿都炸窝了!这是什么情况?张石川脑子抽了吧?就因为几句马屁,就要分封孔府?他们孔家除了溜须拍马就会上降表,何德何能? 孔传铎更是激动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必将倾尽全力治理藩地以报隆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皇上,这分封虽是周礼,可毕竟是关乎国本之大事,此事是不是还应该从长计议?”大学士张廷玉实在忍不住了。 “衡臣不需多虑,朕也只是想先借着衍圣公来试试分封到底适合不适合大乾。再多言,回家抄写大乾律!” 果然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朝堂上安静了下来。 不一时,地图挂起来了。张石川起身端详着地图:“册封到哪里好呢?” 一众大臣们也都抻长了脖子等着看呢,这可是爆炸性事件啊!一个只有个虚名的孔府都要被分封了,那他们这些人是不是也有机会? “哎!有了!库页岛!我听说库页岛上百姓不懂礼法,正好应该你孔家去好好教化教化!” 众人的目光都顺着张石川的教鞭看过去,可熟悉大清版图的已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库页岛,又称苦叶、苦兀、骨嵬或黑龙屿,在大清的最东北端,满清和俄罗斯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后明确归属于清,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管理过。 岛上除了有点茹毛饮血的野人和驯鹿外就是茫茫原始森林,据说冬天在外头撒尿都得往后退着尿,不然会被戳个跟头…… “一个地方不太够啊!”张石川的教鞭又一路向下,指向了菲律宾以南:“这里这里!棉兰老岛……旁边的这个小岛! 听说这里的人多信什么真主,都没听说过咱们的孔圣人,这怎么行!必须得好好教育教育! 还有这里,唐努乌梁海,这群喀尔喀蒙古鞑子总不老实,也得教化!” 虽然孔传铎对舆图一点也不熟悉,但是听着张石川要教化这个教化那个,又是蒙古人又是信安啦的,这是什么情况? 再加上偷眼望去大臣们投来的那些同情的目光是什么情况?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信息。 萧永藻有些看不过去了:“皇上,孔家毕竟是圣人之后,又是诗书传家,您给分封的这几个地方,除了极北苦寒之地就是极南尚未开化的土地,这是不是有些……” “极北苦寒之地?”张石川冷笑了一声:“萧中堂这一辈子的书怕是白读了,你若是不想在京师里呆着,想去看看极北苦寒之地,我就分封你去白令角,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极北苦寒之地!那里一年四季雪景如画!你可以和北极熊作伴!” “老臣一时糊涂,还请皇上息怒!”萧永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库页岛乃是关外江南,最是富庶! 唐努乌梁海也是遍地膏腴的丰美牧场,还有南洋……这些实在都最适合孔家这种豪门望族就藩了!” “嗯,萧中堂和朕所见略同!众臣工,你们以为如何?”张石川斜着眼看向朝堂上衮衮诸公。 “吾皇圣明!臣等皆以为然!”被张石川看到的人都是一缩脖子。 “方才衍圣公说什么来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愿意为大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是大无私的爱国主义精神! 衍圣公不亏是圣人的后人,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们都要跟衍圣公好好学习!”张石川的目光扫过众人。 “臣等惭愧……”一群大臣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裤裆里。 “行了,先册封这三个地方吧。其他的地方等打下来再说……”张石川挥了挥手示意把舆图拿下去。 “衍圣公,还不快谢恩!”不知道是谁好心的小声提醒道。 “臣,谢主隆恩!”孔传铎泣不成声的哭道。 “这三个地方,每处划给你们孔府一百顷土地吧!不要说朕小气!多带点人去就藩哈!也不用太着急,毕竟家大业大的,路途又遥远,半年之内就藩就可以了。 至于孔府山东等地的那几百顷祭田,你们也带不走,就交还给国家吧! 祭祖的事儿国家会给你们安排,每次三炷香,一年十二根保证一根不差!你们安心就藩,不必放心不下,在藩地好好为国效力就是了……” 朝堂上一片寂静。 “皇上,衍圣公受如此隆恩,惊喜交加,哭晕过去了……是不是传个太医?”小林子小声说道。 “不用不用。方才的都记录上了吗?” “回皇上,都记录上了。” “行,让衍圣公签押,明天一早登报,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衍圣公和孔家为了我大乾子民受到教化,居然主动要求去偏远地区,实乃是国之肱骨!栋梁之才!万世基石! 拟旨,衍圣公孔传铎于社稷有功,加封太子太傅衔,赏野猪皮背心一件!” “咳咳,皇上,还没立太子呢……”小林子小声提醒。 “那又怎么样?没太子就不能有太子太傅了?”张石川一瞪眼。 “皇上圣明!”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四百二十七章 称帝 中元四年元月初一,大乾帝国开国皇帝张石川的登基大典如期在京师举行。 为了这次盛典,以礼部为首,京师各个衙门足足筹备了两个多月。 整个京师城内张灯结彩,四处插满了三色旗,到处都唱响着雄浑的国歌。广场上耸立着巨大的张石川一身戎装的石像,天上也飘着几个巨大的涂成三色的热气球。 虽然已经刻意的去简化各种繁琐的仪式了,整个过程也足足耗费了一天的时间。 从一早起来张石川就被一群人折腾着换上了龙袍,先带着一大群人和仪仗往天坛祭拜天地,听礼部尚书陈元龙念了半个时辰的祭文。 然后又返回紫禁城,到保和殿降舆,先到中和殿升座,各级官员行礼。礼毕,官员各就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 翊卫人等随张石川御太和殿。张石川升宝座即皇帝位,由中和韶乐乐队演奏,在太和殿外接受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大礼,又接受一众皇妃和皇子们的参见。 还得接受来自朝鲜、安南、日本、吉蔑、西班牙、英国等国的使臣朝拜,最后又登上天安门城楼发表讲话,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 穿越十四年之后,张石川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乞丐成了大乾帝国的开国皇帝,而最早跟随他的一群人也都被封王拜侯。 勇郡王赵大勇、武郡王史安、平郡王韦良胜、靖郡王冯二牛、澜郡王黑胡子、开国公赵元化、强国公冯树秦、护国公巴特尔、海国公尚敬、富国公薛清雅(女)、益国公王钧、宁国公冯大牛、安国公沈文知…… 其中冯家一门一王二公,成了大乾第一望族。 封了个女国公虽然也引起了一片哗然,但是众人都知道薛清雅在经济一道的才能以及这些年来开办银行、发行债券筹集军费的功绩,倒也没什么人反对。 而当张石川宣布要立思戸金为后的时候,一群老东西不干了。 萧永藻第一个跳出来:“陛下,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掌管后宫,母仪天下,怎可选一蛮夷之女……” 听了这话老琼州党的众人都是一惊,知道要坏事。 一旁的王均小声说道:“萧大人慎言,皇后是琉球府人!琉球是我大乾之领土……” 张石川果然黑着一张脸:“萧爱卿看来是不熟悉我大乾的版图啊。身为内阁大学士实在不该。 你看你是自己把大乾皇舆图去临摹十遍,还是替朕去巡视海疆,亲自往琉球等地走一走呢?” “老臣糊涂……老臣回家就临摹皇舆图!”萧永藻一哆嗦,这是要把自己流放到琉球的节奏? 张石川也知道是大喜的日子,总不好真把老头发配到琉球去,便说道:“善!我大乾初定,众卿家可能不太熟悉。有明以来乃至前清,琉球皆为我中华藩属。 不过现在是我大乾正统,琉球已不再是属国,而是我大乾一府了。还有耽罗府,日后还有更多,众卿家不要搞错了。” “臣遵旨……” “陛下,年羹尧求面圣,此刻在殿外候着呢。”小林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宣。” “宣年羹尧觐见!” 不一时,年羹尧垂手躬身走进殿来,三跪九叩说道:“罪臣年羹尧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哟,年大人,平身吧。”张石川居高临下的看着年羹尧,只见他单手拄地,右边袖口空荡荡的:“赐座。话说你的右手……” “罪臣昔日有眼无珠,冲撞了皇上以及皇后,如今悔之晚矣,只得将这只手砍了去,还祈皇上赎罪……”年羹尧又磕头如捣蒜。 大清亡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张石川的大乾!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年羹尧应该是最惴惴不安的一个人了。 他和张石川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在京师的时候他喝多了酒调戏思戸金,和张石川当街动起手来,他还划伤了张石川的脸…… 就凭这点光辉历史,自己会不会被千刀万剐啊。 造反!这是年羹尧的第一个念头。毕竟自己现在驻守成都,本身就易守难攻,而且还有三万精锐之师呢。 可京师二十万禁卫八旗都挡不住张石川几万人,而且大乾还有一支精兵就驻扎在云南呢,自己这三万人…… 就在他百般纠结的时候,又收到了父亲年遐龄的家书,将雍正退位后张石川善待前朝臣公以及八旗勋贵的情形说了一回,并且让他赶紧回京师请罪。 犹豫再三之后,想起张石川当日信誓旦旦的要把自己摸了思戸金的手砍下来,年羹尧一咬牙挥刀自残了。 不过他也算是有心计的,等到张石川登基后心情正好,朝堂上人也多的时候觐见,希望张石川起码也要做做姿态,放他一马。 张石川听了也是一嘬牙花子,这个年羹尧果然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啊! “都是些陈年往事,年大人何须如此啊!朕既然已经昭告天下,只要降了我大乾一切以前之事都既往不咎,难不成单独你例外?朕可是说话算话的人! 年将军骁勇善战,在西北沙场征战多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如今这样,岂不可惜!” “皇上宽宏仁厚、器欲难量实令罪臣汗颜,臣愿以死报效皇上……”年羹尧忙又跪下磕头道。 “你还带得了兵吗?”张石川问道。 听了这话年羹尧心里有点没底:这是真的看他带兵打仗多年,给自己个立功的机会?还是因为昭告天下不杀降将,把自己打发出去想趁机在乱军中干掉自己? 他上一个主子做这种事可是最擅长的。 “回皇上,罪臣虽然失了右手,可带兵出征也并无妨碍。只要皇上需要,臣万死不惜!” “嗯,好。那你去找护国公巴特尔,和他一起操练,过上一段时间,就出征去吧。”张石川说道。 “臣遵旨!谢主隆恩!”年羹尧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出了紫禁城。 到了军营他才知道,比起没了一条腿一条胳膊的巴特尔,他这少了一只手的将军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了。 昔日的通州大营。 “标下见过护国公!”年羹尧施礼。同时心里也嘀咕,这哥们怎么得罪张石川了?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没了…… “哈,你就是年羹尧?久仰了!听说川哥封了你个征倭将军?”巴特尔瘸着腿围着年羹尧转了一圈。 “承蒙皇上不弃,末将愿追随国公爷左右,听从国公爷调遣。”对于这个残疾蒙古汉子年羹尧恭敬万分。 他可是做足了功课的,这位巴特尔可是张石川的大舅子,又是十年前就和张石川并肩作战的老战友,最得张石川的信任。 “听说你杀人盈野,在战场上一向是毫不留情?” “这……回护国公的话,只要是朝廷需要,在战场上年某对敌人确实是不留情的。”年羹尧很委婉的说道。 “嗯!很好!那就跟着我好好练练,回头跟我一起打日本去!哈哈哈,带你看一样好东西!” 当看到军营中冒着黑烟白雾,哐啷哐啷可以自己走动、并且装配了一门小口径火炮和一尊加特林菩萨的蒸汽战车的时候,年羹尧直接给跪了。 他暗暗庆幸自己头像是多么明智的选择。不用多了,两三战车一起冲锋绝对无人能挡。还有那加特林菩萨…… 年羹尧终于明白为什么雍正会乖乖退位了,他也庆幸自己没有铤而走险带着几万大军割据四川造反。 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右袖子,这只手,丢的不亏! 中元四年三月,黑胡子和巴特尔带着小弟年羹尧率巨型舰队以及三万人浩浩荡荡的从大沽港出发直奔耽罗府久屋岛。 舰队后面还跟着三位数的大海船,不用问,这些商船都是准备往回运倭奴和战利品的。新皇城和铁路的建设需要大量的钱和奴隶! “你就是一条三建?”巴特尔大喇喇的坐在那里看着脚下几乎五体投地的日奸。 “是!奴才一条三建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条三建砰砰磕头。 为了紧紧抱住大乾的大粗腿,这段时间他可是下了大力气学了汉话和汉人的习俗。 “嗯,好。听说你在久屋岛做得不错?不知道皇上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虽然时间短,小的也不敢怠慢,托皇上的福,已经办得都妥当了,王爷请看。”一条三建双手高举几个卷轴过顶。 马上有亲兵接过来递给巴特尔。巴特尔展开一看,是几张图和一个册子,他翻了翻又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一条三建:“起来说话吧。这些图都是什么,我懒得看,你给我说说。” “是!谢王爷!”一条三建又磕了个头才站起来,弯着腰走过来,陪笑道:“王爷请看,这张最大的是整个大阪弯和京都的地图。 这一张是大阪城内地图,标红色的是大名府邸,蓝色的是值得一枪的富户商贾,这是军营……” “嗯,好!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巴特尔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年羹尧却看得暗暗咂舌,这么详细的地图,还有细作,看来张石川是早就在为了这次打日本做准备了啊,这小子,还真有点运筹帷幄的意思。 “都是皇上要求得详细,奴才只不过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做事。”一条三建贱笑道。 “皇上还说早就让你招募一支队伍,不知组建的怎么样了?” “按照皇上的要求,奴才招募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都是青壮,也训练了许久了,奴才原位前锋替王爷开路!” “嗯。好!等凯旋班师之后我定会将你的功绩奏明皇上,你小子就等着升官吧。” “谢王爷栽培!”一条三建喜形于色,马上又跪地磕头。 “两日后随我出征!” “是!” “日本,我又来了!”摸着自己的假手,巴特尔哈哈狞笑。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结局(一) 京师,朝会。 不等一群大臣说话,张石川先说到:“诸位爱卿,日本因拖欠大乾帝国赔款,又将剽窃我大乾之独有知识产权的火枪火药等专利私自售卖给别国! 日本甚至还将偷来的技术卖给了前朝,妄图使我华夏自相残杀,倭人好趁机坐享渔翁之利,其心可诛! 此举严重影响了大乾的利益,伤害了大乾人民的感情! 我宣布,大乾帝国正式对日宣战!” 此言一出顿时太和殿内一片哗然。 小林子马上在后头扯着脖子喊道:“肃静!” 兵部尚书卢询像小学生一样乖乖举起了手。 “卢爱卿,有话请讲。”张石川道。 卢询站起身来说道:“皇上,国朝初建,国库空虚,虽未经历全国征战,却也有些人心惶惶。 虽我大乾国防军武力强盛,可毕竟不足十万之众,还要防止国内有别有用心之人趁新朝出定之际行不轨事。 其他前朝所遗八旗兵也未整改完毕,且现在西北准噶尔和和喀尔喀蒙古叛乱尚未平定,东北还有俄罗斯人为乱。 臣窃以为发兵日本一事还应三思而行啊!” 户部尚书徐元梦也站起来奏道:“皇上,臣以为卢大仁所言不差,如今国库实在不堪支撑一场跨洋讨伐倭人之大战。 且又要新建都城,耗银以亿万计,若要强行摊派各省增加赋税,恐天下民心思变,实不利于社稷。 臣以为此事正该与民休息,以稳定民心为要务。若在此时大兴兵事讨伐倭人,势必耗费大量钱粮。 且日本国如今还欠着我朝大量赔款,也知道我大乾天兵不可敌,皇上登基大典之时也主动遣使携重礼朝贺。 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日本国远在大洋深处,皇上何苦和蛮夷一般见识? 臣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还请皇上三思啊!” “臣等附议!”一群老头都站起来说道。 就剩下王钧和沈文知等人坐在那里对视一眼略显尴尬。几个月下来,他们这些跟着张石川一起打江山的老革命和前朝留下来的这群老腐儒完全是格格不入。 这群老头实在太奥特了,打仗还能赔钱?跟了川哥这么多年,除了打满清,打那些蛮夷哪一次不是赚得沟满壕平? “咱们要不要也站起来说两句支持啥的?”王钧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没等他纠结完,张石川已经开口了:“内个,我今天说这事儿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知道知道就行了,并不是要跟你们商量的。 其实,现在海军那边应该已经快到日本了。如果顺利的话,这两天应该就要打起来了。”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顿时安静下来。这是皇上根本就没把他们这群人当回事啊!对外用兵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居然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穷兵黩武、乾纲独断…… 卢询的脸更挂不住了,他可是兵部尚书啊!虽然大乾国防军现在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上圣明。老臣年事已高,不能为朝廷分忧,实在汗颜。老臣请乞骸骨,回乡养老,还望皇上恩准……”卢询摘了朝冠跪下磕头道。 张石川虽然也觉得这群老东西用着不顺手,可现在毕竟自己没有更合适的人手,还得指望着这群官场老油条呢,自然不能答应。 而且这事也确实是他做得有些过分,太不给他们面子了。如今只得好歹弥补弥补了。 张石川也站起身来紧走几步亲手将卢询搀扶起来,又把帽子给他戴上了才说道:“卢大人老当益壮,正是当干之年,我大乾正是用人之际,卢大人要退休朕是定然不准的。 方才卢大仁和徐大人所说也都是老成谋国之言,若是以往你们所熟知的那种战争,自然花费巨糜,成为国之负担,实不宜在此刻兴兵。 可你们毕竟没上过战场,不知我大乾国防军的具体战力究竟如何,打个小日本么……诸位卿家只管放心,此番征讨日本,朕绝不会动用国库一分一毫,都由朕从内帑支出……”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皇上居然自己掏腰包打仗?这简直是史无前例啊。这年纪轻轻的中元大帝到底有多少钱? 当然,这种问题也只能在心里腹诽,谁也不敢问出来。就算是你问了,张石川也答不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 大乾的兵工厂可大多是他独资的,那么多的专利也都握在他手里,还有造船厂、铁路局等等大鳄的股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张石川也没想做解释,而是接着说道:“诸位爱卿都坐吧。今次对日用兵没有提前与众爱卿商量朕也是有苦衷的。 这次征日,为了不走漏消息能起到奇兵制胜之效果,从计划制定到派兵出征只有总参谋部的几位高参和巴特尔等少数高级将领知道,所以诸位也不必耿耿于怀。 至于为何急于攻打日本,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新式火药和步枪的制作工艺,并且已经开始对外出售该项技术了。 若不趁着现在他积弱一击致命,任其恣意妄为将技术扩散出去,到时候这世界可就热闹了。 而且日本并非什么善类,别看他现在被我大乾打怕了,可一旦他们缓过劲来,定然会返过来咬咱们一口。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刚刚仿制出元化一式没多久就出兵十余万人入侵朝鲜,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虽然几十年内日本的技术和战术未必能强过我大乾,可谁也不敢保证几十、几百年后我大乾依旧强盛如斯。 到时候日本若壮大了,定会图谋我大乾之疆域。和日本的恩怨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可不想华夏后世子孙为此在几百年后被倭人荼毒。 我要将对我大乾有威胁的国家消灭在国门之外,消灭于襁褓之中!” 消灭……一个国家?朝堂上众人面面相觑:皇上这是要灭日本?日本自古以来便和中国交往甚密,唐宋尤甚,向来都是虚心学习。 到蒙元一代,忽必烈层两次攻打日本,以昔日元之强大尚且被打得灰头土脸,大乾刚刚定鼎中原,哪儿有能力灭了日本? 而且他们都知道日本地少人稠,境内多山,资源稀缺而且自然灾害频繁,打下日本又能有多少赚头? 可张石川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而且兵都派出去了,再说还有个屁用?等着看热闹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结局(二) 而这次张石川预料错了,巴特尔和黑胡子这两个急性子根本就没有按计划在耽罗补给的时候修整几天,而是装上弹药直接就带着一条三建直扑大阪湾。 就在他跟这群人侃侃而谈的时候,一条三建带着自己的日奸小分队已经伪装成贩运木材的商人乘着三条船在大阪港靠岸了。 不同的地点,同样的配方,效果依旧不错。在损失了几十人之后一条三建顺利拿下了港口。 之后就是主力舰队不费一枪一炮驶入港口。黑胡子带着主力留在大阪城守护舰队和港口劫掠大阪,而巴特尔则带上一万人和吃水浅的小战舰直接顺淀川(贯穿大阪的一条河,可直通京都)直上奔着京都去了。 “小贱!”旗舰上,巴特尔坐在船头的躺椅上将仅剩的一条腿搭在一个蜷缩在地的日本女人的腿上享受着足底按摩。 “奴才在!”一条三建马上狗一样的跑过来摇尾乞怜。 “奴才是前朝满清对下人的叫法,我大乾不兴这个。” 虽然从最开始在张石川的帮助下就对抗朝鲜,抓了几千朝鲜军当奴隶,而后一批批的倭奴就没停过,巴特尔还是从张石川那里学来了一个词:与时俱进。大乾要比满清先进开化! 一条三建听了这话跪倒在地道:“主子这话不对了,我们倭奴就是大乾的奴才,主奴有别,尊卑有序,怎敢僭越?” “哼,果然是够贱!”受张石川影响,再加上自己的断肢之恨,巴特尔本来就没把日本人当人。 “不敢当主子夸赞,奴才惶恐!可我们倭奴就是贱,没办法,还请主子见谅……”一条三建一脸谄媚。 “行了行了,这是赏你的!”巴特尔把半根雪茄丢在地上。 “谢主子赏赐!”一条三建手脚并用往前爬了两步恭恭敬敬的捡起地上的雪茄。 “说点正事。”巴特尔严肃道:“小贱,你也是日本人,我们今次可是要杀很多你的同胞的,还要抓住你们的天皇,你愿意出卖你的同胞你的天皇?” “回主子话,我们日本人敬仰天皇不假,可是我们更尊重强者,像您,像大乾这样的强者。我们也愿意像强者学习,服从于强者。 天皇虽然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可如今的天皇处处受到幕府的制约,哪里还像是神的后裔?现在的天皇也就只有在京都一带还有些威信罢了,在江户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普通倭人其实管你是天皇执掌天下还是幕府大将军说一不二?他们只不过是想混口饱饭吃罢了。” 巴特尔听了一乐道:“想不到你小子除了会装奴才,还是有点弯弯道道的吗!我看你训练的这些兵也还不错,这次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阪水道你功不可没。”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嗯,等这次拿下京都,生擒天皇一家,再记你一功,皇上说了,上次打江户的时候的表现就不错,让你这次仍然像上次一样好好发挥就可以了。 借此多招募民勇,给他们武器,让他们帮着你烧杀抢掠!除了天皇他们一家子,余下的你可以随便抢! 此一战结束,我定然禀明皇上,给你请赏。至于能封个国公还是侯爵,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嗨!奴才明白!奴才何德何能,敢叫皇上如此夸赞!也多谢王爷栽培!为了我大乾皇帝陛下,奴才一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一条三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走调了。这倒不是因为真听张石川夸他了,而是那句只要不是皇室的东西他可以随便抢! 上次打江户可没有这个待遇!那会儿都是看着大乾国防军一家家掠夺大名和富户,自己只能带着一群日奸发点小财。 而这次,只要不是皇室,都可以抢!京都可是有那么多世袭大名和家臣,那得有多少金银宝贝?有多少美女? 一条三建已经开始盘算干完这一票该如何享受自己的后半生了! “王爷,我们就带着一万人去攻打日本天皇所在的都城,是不是太托大了些……”等一条三建退下后,年羹尧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和大乾国防军一起训练,也知道了大乾火器的犀利,可这毕竟是日本的首都啊,日本再怎么不济也是有着三千万人口的大国! 想到了都城,他第一印象就是京师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以及昔日的十万驻军。 “放心吧,别小看这个日奸,皇上说了,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那些脏活累活他都会抢着干的。”巴特尔说道。 虽然他没有参加江户之战,但是却听过无数遍。 而且,这几年由于要偿还给大乾巨额赔偿,各藩国的大名都增加了赋税,日本普通百姓的日子早已苦不堪言,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定然会愿意加入一条三建的日奸队。 张石川之所以只派了三万人来日本,打的就是让日本人抢日本人的主意。 然而,张石川的想法还是太理想了。他嘀咕了天皇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虽然天皇现在根本没有实权,可毕竟也是日本神道教的精神领袖。 战争打起来之后,眼见大乾军封锁了所有城门,京都城中的人空前的团结起来,誓与天皇共存亡! 还要感谢幕府对天皇的控制和提防,江户并没有多少新式火枪,于是,三十五万人拿起农具、菜刀甚至砖头瓦砾在街头巷尾英勇的对抗一条三建的日奸和武装到汗毛的大乾国防军。 一直到七天后蒸汽战车被运了过来组装好了,大乾国防军才真正冲进了皇宫。 “你就是中御门天皇?”巴特尔看着眼前被捆成粽子的只有二十出头的小矮子,实在有点难以置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皇。 在得到投降日奸确认之后巴特尔嘿嘿一笑:“是这么回事,德川吉宗要对你不利,我奉大乾帝国皇帝圣旨来帮着你们……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回王爷,靖难!”年羹尧说道。 “对对!就是靖难!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现在请你们到大乾去避难个百八十年的!”巴特尔挥了挥大手:“把这小子和他娘、他奶奶、他媳妇们和孩子都带回大阪,使船先护送回京师给皇上发落!查干巴拉,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查干巴拉一脸委屈:“王爷,这事儿能不能派别人去?好不容易到日本了,好歹也让我好好过过瘾啊,这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打发我回去了,我不敢相信哪……” 巴特尔小眼睛一瞪:“费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 一旁年羹尧小声道:“查将军,这可是好事啊!皇上临行前还特意叮嘱过一定要抓到日本天皇,如今你将天皇一家押送回去可是大功一件! 再说日本毕竟也有三千万人口呢,我们只是打下了一座城而已,这一战,据我估计怎么也得打个两三年。 你回去了又不是就留在京师了,肯定还会再回来的,到时候想干什么干不了?王爷这是器重你才委以重任!” 查干巴拉小眼睛转了转:“好像也有道理!年将军,没想到你们这群建奴鞑子也挺会算计啊!” 年羹尧满脸堆笑:“查将军,末将乃是汉人,那会儿入的也是汉军旗……” “行了行了!查干巴拉,这事一定不能有闪失!其他人,自由活动吧!”巴特尔结束了这次谈话,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活动活动了。 迫不及待的不是他,而是所有人。 蒸汽战车的出现和天皇的被捕,让城里拿着菜刀石块抵抗的日本人似乎一下子丧失了战斗意志。 尤其是听从了一条三建的建议,将天皇一家人剥光了衣服脖子上套上锁链在城中转了一圈之后,京都的日本百姓精神信仰彻底崩塌了。 这次征日有许多是参加过上次江户之战的老兵,带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烧杀抢掠起来颇为得心应手。 他们二三十人一组荷枪实弹的冲入一家家宅邸,稍有反抗的直接格杀,然后将男女分隔关押,开始抢掠奸杀。 年羹尧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都说自己好杀成性,和这群平日里纪律严明的大乾国防军比起来,自己简直善良的像个孩子。 作为一个降将,年羹尧自然要趁机好好表现表现,于是他拿出了十二分的残暴带着人一路血洗过来。 而同大乾国防军比起来,一条三建手下的那群日奸就显得业余和散乱多了。他们就像一群火灾中的耗子,乌拉拉到处乱窜。 然而这群日奸的破坏能力却丝毫不在大乾国防军之下。若非亲眼所见,年羹尧都不敢相信这群日奸对自己的同胞下手居然如此没有底线。 十日不封刀,让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修罗场。 而八十里之外的大阪早已成了炼狱。杀人越货哪家强?当然是老海盗头子黑胡子。 四十岁以上者,杀!试图反抗者,杀!不遵从驱使者,杀!妄图逃走者,杀…… 第四百三十章 大结局(三) 京师,紫禁城,养心殿。 “万岁爷,查干巴拉将军递牌子求见,现在在外头候着呢。”小林子说道。 “哦?让他进来!”正在研究新都城规划的张石川顿时来了精神。 “将军他……还带着日本天皇,说……说是给万岁献礼。”小林子面露难色。 “啊,知道了,带进来就是了,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是……” 不一会儿,查干巴拉进来了,大踏步走上前磕头道:“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张石川并没有搭理他。他的注意力全被旁边一个瘦小的日本人给吸引了。这个脖子上戴着狗项圈被查干巴拉一路用铁链子牵着爬进来的就是日本天皇? 查干巴卡见张石川没搭理他,以为是自己这一举动触怒了张石川,忙磕头说道:“皇上,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年羹尧那黑心的小子教给我的! 他说我若是能在这一路上把日本天皇训练得像狗一样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悦……” “啊?哈哈,是年羹尧的主意啊?我说你小子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呢。起来说话吧。”张石川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一家子都抓住了?” “是!托皇上洪福,老老少少一百多口,如今已关押在顺天府大牢里。”查干巴拉站起身来,踹了中御门天皇屁股一脚:“都是怎么教你的!” 中御门天皇马上学着狗汪汪叫了几声爬到张石川脚下,在他的靴子上舔了起来。 “行了行了,毕竟也是曾经的天皇,和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何苦这么糟蹋他。等抓到德川吉宗了再好好教育!”张石川有些嫌弃的说道。 “是!”查干巴拉答应一声:“皇上,末将恳请皇上让我再回到日本,我愿意带兵打入江户,将德川吉宗那老东西抓来给皇上当狗!” “嘿嘿,你小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回日本了?” “嘿嘿,皇上明鉴!”查干巴拉笑起来很腼腆。 “先跟我说说日本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是!”说到战事,查干巴拉立马不腼腆了,接过张石川丢过来的雪茄开始巴拉巴拉的说了起来。 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看着依旧唾沫纷纷的查干巴拉张石川也听出来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都是如何杀人抢了什么好东西。 “好了,朕知道了。你一路旅途劳累也辛苦了。下去休息把。休息几天就可以回前线了。回去了告诉巴特尔,别把人都给我杀光了,我还需要劳力呢! 还有,告诉他先别急着对那个一条三建动手。这小子,就当他是只猪,等养得再肥点了再杀。” “末将遵旨!”查干巴拉喜滋滋的退了下去。 “万岁爷,这个倭国的天皇如何处置啊?”小林子问道。 “啊?人家是来政治避难的,不要太为难他和他的家人。” “是!” “嗯……你前段时间不是说宫里干粗活的太监不太够用吗?天皇他们一家子,男子都阉了当太监吧。 至于女眷吗……我听说王钧新开了一家妓院,里面都是各国的女子?就送到那里去安置吧。告诉王钧,这些人可大有来头,想要尝尝日本天皇的女人的滋味,得给我出大价钱!” “遵旨!”小林子牵着中御门天皇退了下去。 刚到门口,却见胤祥兴冲冲的往这边走:“林总管,皇上在里面呢吗?” “在呢,此刻皇上心情大好,十三爷可又有什么喜事?” “哈哈,有!”胤祥说着已经迈步进了殿内:“皇上,黑龙江捷报!” 四月,退守雅克萨城的佩图霍夫和他的哥萨克骑兵团在苦苦熬过了一个冬天之后也没能等到彼得一世的支援和补给。 弹尽粮绝已经开始吃死尸的佩图霍夫想要开城投降,却遭到了大乾国防军某团团长陈泰的断然拒绝,可对方又不发起进攻。 张石川已经下过圣旨了:这些毛匪沾染了太多鲜血,大乾虽缺奴隶也不在乎这两千人。又苦撑了一个月之后,剩下的两千余人尽数饿死在雅克萨城中。 同月,菲律宾总督费南德赶到了京师,主动要求菲律宾脱离西班牙王国,划入大乾版图。推辞再三之后张石川只能无奈应允。 费南德也捞了个国公的爵位,然后婉言拒绝了张石川邀请他入朝为官的请求,用他这么多年来贩卖奴隶捞的银子买了一些张石川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几支股票,准备在新皇城买了一栋三层别墅,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起了小日子。 五月,准噶尔,察罕哈达。 飞球上的胤禵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准噶尔骑兵冷哼了一声:“传回坐标,命令岳钟琪全军出击!” 准噶尔之所以一直难以平定,主要是这里实在是地广人稀,对方又会仗着地利人和避开主力交战。 康熙当年亲征准噶尔,噶尔丹就是带着机动性好的骑兵和清军兜圈子打游击,避其锋芒,把后勤补给负担过重的清军给拖垮了。 如今有了飞球在天上侦查,又有了压缩军粮解决了后勤问题,还有犀利的火器,准噶尔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伊犁一战,噶尔丹策零大败,损失过半后带着残部逃往塔拉噶尔。他们虽然能依仗对地形的熟悉以及战马的优势能逃过地面的追击,却无法逃避来自热气球的凝视。 几天后,噶尔丹策零被岳钟琪困于塔拉戈尔,据不投降,被尽数歼灭,至此,困扰满清几十年的准噶尔灭国。 七月,在广南国出兵歼灭了安南郑?主力并且抓获了郑?之后,黎维禟终于夺回了安南王的大权。 然而还没等他派使臣前往大乾京师请求张石川册封,黎维禟突然在升龙城王宫内暴毙身亡。 有人怀疑为广南国所为,黎维禟之女、张石川的皇妃黎氏玉妉哭求张石川发兵广南替她爹报仇。 张石川欣然答应,让早已在广西摩拳擦掌蛋疼了几个月的韦良胜带着武装到汗毛孔的三万狼兵直接从钦州开进了安南。 在到达升龙宣读了张石川将安南国王之位赐给了黎维禟的女儿、大乾皇妃黎氏玉妉,大权暂由张杰绪接管后,韦良胜直接带兵攻入了广南国。 在蒸汽战车、平海三式、热气球以及加特林的各种摧残惨无人道的摧残之后,还有杨邦昌所率南海舰队的支援下广南国溃不成军,不到半个月,广南国都顺化府被攻克。 国王阮福淍请降,韦良胜提出巨额赔款广南国实在无力支付,阮福淍只能带着一众朝臣逃往吉蔑。 两个月后,韦良胜率军占领了整个广南,这几年饱受战争摧残的安南和广南国民对于并不陌生的大乾报以欢迎态度,尤其是听闻要减免赋税之后更甚。 而大乾国对于安南和广南不但减免税负,更提出了打土豪分田地斗地主的口号,于是那些氏族豪绅们成了过街老鼠,田地家产全部充公,拿出一部分分给当地农民,更多的却成了大乾国有资产。 这么多土地怎么办?拍卖! 韦良胜又以吉蔑包藏阮氏余孽为借口出兵吉蔑…… 九月,朝鲜代国王李昑亲自带使团来京师朝贺,期间居然敢提出大不敬的请求,想见大乾皇妃鱼儿,并且口出不逊,居然说鱼儿是朝鲜王妃。 皇帝震怒,将李昑等人尽数打入天牢,并且对朝鲜宣战。虽然朝鲜是千年属国,明清的不征之国,张石川才不在乎这些,我正愁没借口打你呢! 同月,苏禄苏丹国王毋汉未母拉律林遣使奉表,贡方物。皇帝召见,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苏禄苏丹国放弃伊教信仰,苏禄苏丹使臣不敢定夺,要求回国同国王商议,皇帝允准。 十月份,吞并了西班牙菲律宾舰队并且将船只改造完成之后,杨邦昌为了寻找一支失踪的渔船队,率领庞大的南海舰队驶入了苏禄苏丹。 在登陆寻找失踪渔民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冲突,导致了一名大乾军士的死亡。红了眼的几千大乾海军端着枪冲进了苏禄苏丹王宫,不小心打死了国王毋汉未母拉律林…… 嗅到了危险气息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一面像本土求援一面紧急抽掉海军准备迎敌,正好被杨邦昌所率的南洋海军撞了个正着,凭借着火炮的绝对优势一举全歼了荷兰海军。 一连串的战争让大乾的报纸上整日被各种捷报所占据,甚至都没有多少版面来宣传神武的中元大帝张石川了。 刚开始还有大臣们进言,说囯朝初建,国库空虚,百业待兴,应该与民休息,不宜大兴兵事,我泱泱大国应以德服人等等等等,直接被张石川给否了。 可后来人们逐渐发现,一年的仗打完,国库的银子居然在哗哗的增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海船不够多,不能及时把那么多的奴隶和财物运回京师! 大批的倭奴被投入到了大乾基建中去,海外成片的良田被以拍卖的形式卖给了各省的土豪,其中安南省一年三熟的土地最受欢迎。 还有从日本、朝鲜掠夺回来的金银被填入国库,再转化成枪炮军饷,然后变成疆域一片片的扩大。 中元五年,一封加急军报传回京师,在荷属东印度以南约一千里之处发现了皇上曾多次提起过的一块广袤无垠的大陆,并且带回了一种肚子上有袋子的一人高的大老鼠作为证物。 此消息一出全国一片欢腾,唯独张石川大手一挥:先不发展那块荒地,英国剽窃了我大乾的蒸汽机专利技术,大乾正式对英宣战! 英国也非善与之辈,和莫卧儿帝国结盟扬言要将大乾南海海军埋葬在孟加拉湾,于是,莫卧儿帝国又贡献了几十万的奴隶,这些奴隶大部分被运往昔日的大城,如今的大乾马来省,因为乾王要在那里开一条长百里、宽百米的大运河,贯通两大洋…… 五月,一支庞大的舰队驶过英吉利海峡,并且炮击了法国加莱。(本来是想打英国的多福尔的,结果卞全搞错了方向,打到法国去了。) 法军虽然受到了猛烈的攻击,但是军民一心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巴黎影响力最大的法兰西日报头版头条记录了这几天的战事: 10日:一群不明舰队正在通过海峡!国王陛下要求海军多加小心! 11日:黄祸重来!来自东方的野蛮人攻击法国本土!国王发誓与法国同在! 12日:大乾海军已经占领加莱,并且准备向巴黎推进! 13日:大乾帝国皇帝陛下勇猛无比的国防军受到了法国人民的夹道欢迎! 14日:伪帝路易十五宣布退位,法兰西是大乾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让法语见鬼去吧!大乾万岁! 15日:大乾万岁…… 仍旧顽强抵抗了三天,十六岁的国王路易十五宣布投降。张石川的大乾也没能打破这个魔咒:没有人能在法国投降之前占领法国全境!(最后来个日常乳法吧。) 六月,卞全铁甲战舰护卫的庞大舰队停靠在了斯德哥尔摩,和瑞典女王乌尔丽卡·埃利诺拉进行会晤,表示愿意帮助瑞典攻打俄罗斯,为死去的卡尔十二世报仇。 半个月后,大乾帝国正是与瑞典王国达成攻守同盟,大乾出兵一万,瑞典出兵十五万进军俄罗斯。 刚刚给去世不久的彼得一世举行完国丧的俄罗斯措手不及,继承了丈夫皇位的农妇+军妓叶卡捷琳娜一世仓皇应战,被蒸汽战车打得节节败退。 几百年来一直被俄罗斯引以为傲的哥萨克骑兵整整十万人向敌人发起了亡命冲锋,再次给了加特林菩萨一个表现的机会。 十万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在了圣彼得堡郊外,尸积如山血流成海。 叶卡捷琳娜带着大臣和残部仓皇出逃,在伏尔加河遇到了一支土尔扈特人,受阻于伏尔加河畔,被大乾国防军追上,尽数歼灭。 土尔扈特人受沙俄压榨已久,但因为消息闭塞,才听说大清已经亡国了,正要遣使归附大乾,没想到人家已经打过来了。土尔扈特成为大乾民族一部分。 战后,见识到了大乾可怕之处的瑞典女王乌尔丽卡·埃利诺拉表示俄罗斯的土地甘愿都划给大乾,只求能成为大乾藩属国,得到大乾的庇护,并且偷偷表示愿意嫁给大乾皇帝陛下为妾。 张石川只回复了俩字:没兴趣。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结局(终) 中元十五年秋。 大乾帝国太上皇张石川携娇妻们幸北疆。 庞大的队伍由新京师乘火车一路北上,幸唐山镇、山海关,途径盛京、齐齐哈尔、墨尔根一再一路往西,经过贝加尔湖畔直达昔日的圣彼得堡,今天的屠毛城。 这条蜿蜒一万两千公里的大北铁路整个工程历时十年,在牺牲了上百万倭奴、鲜奴和斯拉夫奴之后终于建成了。可以说,每一段铁路都是用白骨铺就而成的。 与他平行的还有一条正在修建的横穿整个漠南蒙古、穿越甘肃直达伊犁的小北铁路。更不要说内地十八省修筑起来的一条条或是南北或是东西向的铁路线了。 汉人的传统是修长城,而到了张石川这里,变成了修铁路。 “自从周天子以来就有烽火戏诸侯一说,那时候已经有长城了。而后春秋、战国,乃至大秦、强汉、明都不遗余力的修筑长城,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防范塞外的游牧民族的侵扰。 游牧民族穷啊,又只懂得放牧,靠天吃饭。如果遇到雪灾、旱灾就只能挨饿,不想饿死了只好来内陆抢粮食。 不过我汉人也该感谢两千多年来陪着我们一路走来的这些游牧民族,若是没有他们成日的肆扰,汉人只怕也死于安乐了。 以后,蒙古各部也都是我大乾子民,若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我们把土豆、布匹和细毛羊给他们发过去,人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谁还会造反? 如果敢有不轨之心,我们大乾铁骑将顺着铁路直接开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昭告蒙古各部,好好给大乾放牧牛马,多生人口,好好学汉话,他们的草场将遍布各地!”张石川如是说。 好在大乾有充足的劳力和银子,又在东北、蒙古、山西以及新疆等地都发现了大量的煤矿和铁矿,不然,这种旷世未有过的史诗级工程任凭哪个朝代也无法修筑。 车窗外白雪纷飞,而车厢内却是温暖如春。 一望无际的白桦林、落叶松林、一人多厚的皑皑白雪、冰封的贝加尔湖……大北铁路线沿途的风光让车厢里的人们啧啧称奇。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张石川开始恬不知耻的剽窃伟人诗词。 众人都是双眼放光,没想到张石川还会作诗! “嘿嘿,怎么样,小小金金?”张石川笑着看向思真鹤金。他媳妇虽多,可有才气的真没几个,唯独思真鹤金在琼州府住的那几年里几乎把唐诗宋词给读了个通透。 “嗯……倒是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只是遣词略显粗鄙。不过胜在大气磅礴,词句中透着君临天下的威仪,也只有太上皇才有资格说那些明君都不如你了。和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差不多一个意思吧。”思真鹤金说道。 “我……”张石川顿时无语了。刘邦的大风起兮确实不是什么好诗。 看着张石川一脸失落,思真鹤金忙又安慰道:“不对不对,你比刘邦强点!不过秦皇的文采也不错的。” “哈?秦始皇还写过诗?” “天上有鲲鹏,展翅傲苍穹。六合只一扫,四海成一统。功盖昔尧舜,谁可与我同?”思真鹤金吟道。 “哼,别说饶舜了,秦始皇才打下多大疆土,现在我大乾又是多大的疆土?他们怎么能和哥比!”苗翠花接口道。 “嘿嘿,不说这个了。怎么样,我是不是说过要带你们来看厚厚的雪?没骗你们吧?”张石川左手抱着阿奴,右手揽着苗翠花笑道。 “嗯,哥说话一向算话的!哥最好了!”阿奴踮起脚来用胳膊吊着张石川的脖子亲了一口:“哥,你还没带我回广西认祖归宗呢!” “嘿嘿,别急啊,等咱们回来之后,明年就去咋样?桂林山水甲天下,正好去看看阿胜把广西搞得如何了。” “真的呀!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哥最好了!”阿奴娇声道。 “切,三个孩儿的妈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不嫌丢人?”莎琳娜看着抱着张石川撒娇的阿奴撇嘴道。 “我乐意!怎么样吧!”阿奴朝莎琳娜做了个鬼脸。 “嘿嘿,娜娜,岳钟琪说在小玉兹发现了几匹汗血宝马,现在已经被送到屠毛城了……” “真的!”听到汗血宝马,莎琳娜的眼都在发光,抱着张石川的胳膊撒娇:“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哥~~!” “鱼儿,你想去哪儿玩?”花琪白了腿精莎琳娜一眼问道。 “我……我只要跟着哥,去哪儿都好。”鱼儿低着头,眼睛却看着张石川,两个小酒窝还是那么好看。 “鱼儿乖……”张石川摸了摸鱼儿的脑袋。 其实他当然知道,鱼儿是想回汉城去看看,可他又怕让鱼儿知道了如今朝鲜国已经不复存在,朝鲜人都成了奴籍之后她会接受不了,还是让这个傻傻的小妮子继续蒙在鼓里吧。 “嗯!阿奴,你快看,是鹿群,那么一大群……” 苗翠花一句话顿时吸引了全车厢人的目光,众人都趴着窗户往外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唯独思戸金坐在沙发上托着香腮发呆。 “怎么了?累着了?”张石川一屁股强行坐在思戸金和思真鹤金两姐妹中间一手抱住一个问道。 “没有,多谢太上皇挂记着。”思戸金嫣然一笑。 “你是担心天和?” “是啊,他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小的年纪你就让位给他,自己跑出来游山玩水,我真怕和儿……” “你呀,总当他是个孩子,这样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这些年来我可是手把手把能教的都教给他了,又带他打了几场仗。 十年了,他的翅膀也该硬了。我可不想他也当个三四十年的太子,等不耐烦了要谋权篡位……” “太上皇……”思戸金娇嗔一声打断了张石川的话。 “嘿嘿,别不爱听,日后真出了这事业不新鲜。”张石川见思戸金真不爱听了,忙又说道:“如今国家还能有什么事天和担不起来? 国家大事有上议院和众议院那群老东西相互扯皮呢,还有胤禛在中间和稀泥,只要和儿能均衡两党的势力就可以了。军权还在我手中握着呢,你怕什么?” “川啊!”思户金将头靠在张石川肩膀上:“历来多少帝王都唯恐朝臣结党营私,你可倒好,竟然鼓励大臣们结党! 如若一党势大,你不怕危及皇权吗!和儿才多大年纪?我就是担心和儿心太软了。他总是想着废除奴隶制……” “哈,他想废除就能废除吗?你问问那群议员们答应吗?别说议员,就是乡绅们也不答应啊,那些万恶的资本家更不能答应!没了奴隶,谁干活?” “可是,现在似乎和儿说话都不算了,还得听那群议员的。这皇权倒是越来越微弱了。” “这么大的国家,每天这么多事儿,如果全让皇帝一个人做,累死也做不过来啊,自然要交给手下人去做的。只要和儿能按着我定下的大方向走就可以了。 放心吧,以后这套体质会慢慢完善起来的,等君主立宪成熟之后,和儿就只管当个闲散皇帝就可是了。 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孙们都累死累活的,更不想看他们为了皇权和皇位挣得头破血流。历史上多少血淋淋的例子?就说最近的康熙……” 见思戸金仍旧是一脸的担心,张石川又说道:“如果我把整个世界都打下来了,后世会把功绩都写在我的头上,你不觉得我应该给和儿留一点吗? 我今年还不到四十,可不想让和儿也像康熙的太子胤礽一样做四十年的太子,到时候老子和儿子为了皇权勾心斗角的,最后还废太子,成什么了! 现在和儿是大乾国君,后面的路我已经给他铺好了,美洲、非洲还在等着去征服,澳洲也有待开发,让和儿也有个一展拳脚的舞台吧。 只要他能把欧洲诸国打得倒退一百年,整个世界都是我大乾帝国的!到时候我是开国之君,而和儿才是真正的超越秦皇汉武,甚至超越他爹张石川的一代雄主!” 与此同时,京师上议院大会议室。 “下面我们谈一谈关于美洲土著印加人的等级划定。诸位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满头白发的胤禛扶了扶老花镜,将雪茄头捻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美洲土著,连文字都没有,不过是一群尚未开化的野人,自然是要全部作为努力赏给征战美洲为我大乾帝国开疆拓土的将士了。美洲那么多矿产、田地也得有人耕种吗。”田文镜率先开口说道。 因为当初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成效显著,后来又铁腕推行土改,十年之后他已经是上议院的一名议员了。 “我以为不妥。”胤祥开口说道:“三年前出兵美洲的时候****经说过:美洲土著本来也是汉人一支,只是周武王伐商的时候为了躲避战乱而顺着白令海峡逃到美洲,继而在那边落地生根的。如此说来美洲土著也是我华夏后裔,划为奴隶是不是有些不妥?” “太上皇还说过,凡不通汉话、信奉邪教异端者均可视为化外之民,美洲土著这两点都占全了,如何不能当奴隶?” “美洲土著本来就已经被西班牙、葡萄牙、英法等国欺凌百年之久了,他们早就沦为了西方诸国的奴隶,难不成我们反而成了他们的救世主? 我大乾在川哥领导下什么时候打过赔钱的仗?诸位可别忘了,乾皇祖训可说了,汉人至上!” “皇明祖训还说了,我大乾乃仁义之师!拯救千万美洲土著于水火更能彰显我帝国之仁慈……” 胤禛听了头有点大:“行了,别吵吵了,举手表决吧。同意将美洲土著划为奴籍的,举手!一、二、三……二十七!投票通过! 下一个议题,关于大乾皇家科学院内燃机项目要求拨款一百万两作为研发费用,这是财政计划表,诸位都看看吧……” “一百万两?就一个破内燃机?他们怎么不去抢!”听了这个数字顿时会议室里就炸锅了。 “太上皇临行前说过,这内燃机日后比蒸汽机更有潜力,现在在汗达基和科尔曼又发现了大量的石油井,这内燃机还是应该大力研发啊……” “这石油要从万里之外运过来,还得冶炼加工,才能给内燃机用,哪里像蒸汽机,不管是劈柴还是煤块,只要能烧都可以当燃料!依我说这内燃机不研发也罢!” “就是,他们以为国库是给他们开的?说要多少就要多少?一张嘴就一百万!国家哪里不需要钱?一百万得抓多少奴隶才能赚回来?最多给十万两!” “咳咳,葛大人慎言,慎言,小心强国公听到了和你急!” “强国公来了我也不怕!他算……” “咳咳,谁说不怕我爹来着?”二牛推门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 “见过靖郡王!”众人忙起身见礼。 “都坐都坐,是什么情况?”二牛大喇喇的坐在一张空椅子上。 “王爷,您自己看吧,强国公要一百万两的研发经费呢!” “握草!这老东西怎么不去抢!一百万两?让他自己去美洲抢去!不行,最多给一万两!”二牛立马就炸毛了:“他成天鼓捣那些破烂,以为我们成日南征北战抢来这些银子容易吗!给他一万两就不少了!” “逆子!”大门被一脚踹开,冯树秦拎着祖传的斧子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二牛开始抱头鼠窜。 “见过强国公……” “国公爷,您老消消气,就饶了王爷吧!” 一个国公追着一个郡王打,估计也只有大乾帝国能出这样的事儿了。没办法,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哎!”看着乱哄哄的场面胤禛痛苦的捂住了脸,这哪儿有朝堂的样子?分明是菜市场吗! “老子不干了!老子要退休!我要回我的封地盛京去养老!” “四哥,抽根雪茄,消消气,大局为重,大局为重……”胤祥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说道。 的确,大局为重。现在以老十四为首的一群旗人正在带兵南征北战,为了自己的美好封地抛头颅洒热血呢。 如果这个时候胤禛这个总理辞职了,上来个汉人当总理事务王,谁知道这群议员会不会背地里给外头征战的旗人穿小鞋,比如削减武器供应什么的…… “好了,不要吵了!”胤禛拍了拍桌子:“表决吧,关于同意拨款一百万两研发经费给皇家科学院的,举手!” 冯树秦举起了手,同时目漏寒光的看向二牛,二牛也不得不举起了手。 “一、二……”胤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把自己的手举了起来:“三票同意,十二票反对,其余人弃权,不通过!” “哼,不通过我就搞不成了?别欺负我没银子。”冯树秦气急败坏的说道。 “嘿嘿,那是,国公爷那可是富可敌国啊,不说那些个股票,就是每年的专利使用费,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啊。国公爷,您手头的那些原始股,要不要套现?”马上有人套近乎道。 “滚!你刚才还反对我来着!”冯树秦挥了挥手中的斧头。 闹哄哄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喝了一口保温杯里泡着枸杞的茶水,胤禛长叹一声,真的是老了啊!当了十年的大乾总理了,就一个字,累! 没想到中元盛世刚开个头,改革尚未完成,张石川这小子居然让位,自己带着一群后宫跑着满世界玩儿去了!还美其名曰体察民情!想到这里胤禛就恨得牙根痒痒。 十年了,自己的三子弘时病死了,四子弘历吵着要跟十四阿哥去打仗,结果坐飞球的时候摔下来粉身碎骨…… 中年丧父老年丧子他居然还在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帝国而鞠躬尽瘁,张石川居然拍拍屁股跑了! 他总有一种被张石川给卖了还在帮他数钱的感觉。 “总理,皇上请您和十三爷去宫里赴家宴,您看……” “走着!”听了这话胤禛立马精神焕发。 来到皇宫,已经是大乾第二任皇帝的张天和一身便装迎了出来:“两位老泰山,快里面请。” 胤祥的生女、胤禛的养女,爱新觉罗·慧心,本来想嫁给张石川,结果张石川却给自己的儿子订了亲,然后张石川、胤禛、胤祥以及张天和四人的关系就变得复杂起来…… “皇上!”胤祥抱拳行礼说道。 “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是皇上了,怎么还这么嬉皮笑脸的,没有一点帝王之气!”胤禛绷着脸说道。 以前教训张石川,现在教训张石川的儿子,两个人都是大乾皇帝,胤禛心里还是有点爽的,当然,他也可以教训大乾第三个准皇帝。 “欢儿,快给两位郭罗玛法请安。”慧心抱着刚出世没几个月的儿子屈膝一福。 “你也是!你现在是大乾国母!怎么动不动就给人请安,还有,满汉一体,不能叫郭罗玛法了!欢儿,来给外公抱抱……” 把外孙子抱在怀里胤禛顿时像变了一个人,再不是一张面瘫脸了。 哼哼,你张石川处心积虑毁了我大清江山,将来你孙子的身子里还留着我爱新觉罗家的血!每次想到这里,胤禛的心里就爽得一批。 家宴祖孙三辈人的家宴温馨和谐,笑声不断。等慧心抱着孩子先下去了,天和才说道:“岳父,今日的军报看了没有?” “没!开了一天的会,还没得空,正准备晚上回去看呢。”胤禛点起一根雪茄。自从把药丸戒掉之后,雪茄倒是不离手了。 “杨邦昌密报,在非洲南部发现了几十里长的金矿矿脉,预计年产量可达二十吨,太上皇他老人家又言中了!” “多少?二十吨!六十四万两?一个矿一年出六十四万两黄金?” “嗯,保守估计……”说到这里,张天和突然话锋一转:“岳父,我听说,今儿议会上你说要去盛京养老?你这身体这么结实,是不是早了点啊?再说,欢儿又这么喜欢你……” “放屁,我还不到六十呢!谁说我要养老了!我还能再干二十年!”胤禛拍着桌子喊道:“老十三,非洲南部是谁占着的来着?” “是荷兰的开普殖民地。”胤祥强忍着笑说道。 “荷兰?手下败将,小小的荷兰居然还在非洲占了地方?天和,赶紧拟诏,增兵五万远征非洲!黑胡子去了美洲……让卞全去!带着西海舰队!给他三个月时间,必须给我大乾拿下这片金矿!”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